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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流火》


楔子

西北,西平市。

傍晚,夕阳西下,年逾不惑的许晖静静的站在解放路的某个小巷口,双目盯着巷道深处,偶尔精芒闪烁,仿佛前面一排排的居民楼有着无穷的魔力,让他伫立良久。

斜阳的余晖将他的身影拉伸的斜长,直到最后一抹金色消失在天际,许晖才喃喃自语道:“太阳下山喽,文化大院真的没了,特么的连个渣都不剩。”

许晖放弃了到巷道深处看看的想法,转身离开。他记不清有多少年没回西平了,是十年,还是十二年?但他却清晰的记得举家搬迁到文化大院的时间,那应该是1987年的初夏。

许晖和他的兄弟们就相识在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傻逼,走道不看路?!”一辆风行者摩托车呼啸而来,骤然停在许晖面前,刺耳的刹车声令他腾然一惊,而对方的怒骂,他却恍若未觉。

“说你呢,二笔!”车上的骑手尤未解恨,索性摘下头盔欲跳下车来。

“干嘛呀?人家又没说啥,你少惹事儿好不好?”车后座的女子死死拽住了骑手。

许晖淡淡望着面前性格火爆的年轻人,高鼻梁,深眼眶,五官称得上高颜值,但眉宇间有着难以掩饰的煞气。面相上有点像赵歌,只是一脑袋黄毛未免大煞风景,有辱自家兄弟了。

骑手假意挣扎几下后戴上头盔,重新发动车子,然后伸手一指许晖,“麻痹的,想死死远点。”摩托车在一声咆哮中扬长而去。

玛的,让老子死远点?许晖哑然失笑,小年轻的举止颇似谢海青,性如烈火,天不拍,地不怕,一撩拨就暴跳如雷。呵呵,可惜此人骨子里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胆小的一如当年的自己。

骂我是傻逼?已经有多少年没人敢在老子面前这样放肆了,他摇摇头,大步向前。

回到宾馆,已经华灯初上,许晖调整了出行计划,选择泡杯咖啡,然后静静的坐在房间里。

手中几张泛黄的老照片要比外面满眼的高楼大厦强太多,或许此番故地重游只是个冲动,寻找那段时光的回忆,不如将往事永远定格在相框的方寸之间。

这几张照片,许晖一直不曾丢弃,无论辗转何处,它们始终都是行囊中重要的一部分。

眼前是一张黑白照,也是兄弟们相聚最齐的一张照片,外景是西平市西郊公园的人工湖边,六名少年合影,许晖站在右边倒数第二个,白白胖胖的与现在的他判若两人。

中间个子最高、皮肤黝黑的少年,外号黑牛,龇着大牙贱笑,一副欠扁的模样,其大名韩魁,人如其名,不但块儿头大,而且很唬。

韩魁的左边是一名同样体格健壮的少年,叫谢海青,灿烂的微笑中,隐隐有两个酒窝,阳光的一塌糊涂;再左边是其兄谢海林,年龄上仅仅相差一岁,却要老成许多。

铁蛋,大号顾铁宏,站在韩魁右侧,小眼睛、大圆脸的造型,想要一本正经都不容易;相片最右边的是一名面容清秀、身材矮小的少年,名叫达俊,他双目乌黑发亮,是照片中最精神的一位,也是日后最有出息的一位,可惜中途夭折。

照片上少了三个人,赵歌、良子和薛永军。

这仨货当时为什么没来一起拍照?赵歌情有可原,但良子和老幺干嘛去了?许晖的记忆有些模糊,最大的遗憾恐怕就是手边这几张照片,居然没有一张能把所有兄弟聚拢在同一相框中。

那段相识,似冰雪融水,清澈见底,又似熔岩之火,荡气澎湃。

许晖叹息一声,时光荏苒,物是人非。

当年的文化大院已经彻底的消失在记忆的长河中,连个浪花也没有溅起,但在许晖的心目中,那段往事却沉重如山,不回来一趟,怎么都难以绕过那道坎。

但眼下,恐怕失望会更大,此次回来不知道还能寻得哪位兄弟?

薛永军和良子应该还在西平,谢家兄弟移民去了澳洲,六年前还通过一次电话,此后再也没有联系过。而铁蛋,听说去了蒙古,但一直没有准确的消息。

可惜赵歌,这么多年了,还在服刑。

而达俊,照片中那个懵懵懂懂的清瘦少年,已经永远离开了大伙。

坐在宾馆里的躺椅上,许晖忽然哈哈大笑。

找到会怎样?没找到又能如何?不如天各一方,相忘江湖。

……

第01章 文化大院

文化大院,名字听起来风雅,但给许晖的第一印象很糟糕,满眼是低矮的平房和小院,还有无处不在的土黄色围墙,这便构成了大院里乱糟糟的建筑布局,很难与文艺和风雅搭边。

刚从外地转学过来的许晖,对这种粗矿、杂乱的大院很不适应,他满脑子还是南方小镇那种烟雨蒙蒙之下,曲折幽深的小巷,白墙灰瓦的楼阁院落,那种略略潮湿,充满了清香的空气,深吸一口,沁人心脾。

西平的空气太干燥,需要不断喝水,还是觉得嗓子里在冒烟,而且风大,初夏的午后,居然也能偶感丝丝寒意。

但许晖不得不承认,这里的天气真好,晴空万里,阳光灿烂,让人充满活力。

大院很大,而且住户很多,无所不在的围墙,让许晖很怀疑自己初来乍到会迷路。他不明白这里的大院,也不明白人们为什么会用围墙把自己圈起来,完全没有南方那种沿巷独门独户的自由与恬静。

其实大院这个名词,在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还只是个泛称,不具有后来的特指性,比如像现在的某某机关大院,某某军区大院等。

当时的大院其实就是指一个个普普通通的单位职工家属院。

说它普通,因为在那个年代,全国许多城市都有这样大大小小的家属院。那时候没有商品房,各个单位为了解决职工和家属的住房问题,都盖集体宿舍,单位的绝大多数职工和家属都住在这个集体宿舍里。

为了统一管理,很多集体宿舍都用围墙圈起来,在墙顶上用水泥糊上玻璃碴子,再在主要通道的入口处搞一个大铁门,这就算是一个家属院。

文化大院也是如此,稍有不同的是,大院里集中了四家单位,包括话剧团、秦腔剧团、和平剧场和市文联,都隶属市文化局,大家是一个系统,所以被称之为文化大院。

由于历史原因,为了理清产权关系,在统一的院墙内,每个单位又在自己的地盘上砌了一道小围墙,以彰显独立,所以许晖看到的满眼围墙,便是这么个情况。

当然,这其中的过程极为复杂,刚搬来的许晖自然是难以了解。他的新家位于大院中部靠西侧的公共水房旁,是一座由三间砖瓦平房、外带两间毛毡坯子围成的长条状的小院儿。

搬家用的是许父从单位借来的摩托三轮,在1987年,机动车很少,特别是社会车辆,更谈不上专业的搬家公司,所以这个条件也算不错了。

来帮忙的,有单位里的同事,也有大院里的新邻居。那年头,搬家是件大事儿,就图个喜庆热闹,甭管相识不相识都的来搭把手,南腔北调的口音,均称许父为老许。

如此一来,许晖反而成了没事儿干的,最多帮着收拾一下小物件,更多的时间是站在自家院门口,好奇的打量新家周围的环境,非常不理解大院里面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操着不同口音的人们。

眼下,许晖正被对面平房下的一帮刚放学的娃娃们盯的极不自在。

一帮子、七八号人,目不转睛,整齐划一的看着他,许晖有一种置身在动物园,成为大猩猩的感觉。

最无法忍受的是其中一个皮肤白净,眉清目秀的少年人,这家伙直愣愣的瞪着许晖,眼睛贼亮,目光冰冷而尖锐,还带有毫不掩饰的挑衅。

许晖搞不懂自己身上的哪一点招惹了对方,总之不敢与之对视,也招架不住,干脆滋溜一下逃回了自家小院。

除了对方的眼睛外,给许晖留下深刻印象的就是此人放荡不羁的外形,一看就属于不好招惹的那种。这家伙杂乱的长发近乎垂肩,胸前挂着一个破旧的黄绿色帆布书包,这样一个简单而又模糊的画面,竟然一直存在于他的脑海中无法抹去。

当时的许晖并不知道,刚才这个令他心生厌恶和胆怯的少年,竟然是他一墙之隔的邻居,而且对他的今后的人生产生了莫大的影响。

少年叫赵歌,与许晖同龄,是土生土长的文化大院里的娃娃,父亲在话剧团做舞台美术,也就是制作和摆弄舞台布景道具的,母亲在百货商店工作。他还有一个哥哥,年龄上差了蛮多,前年去当兵了。

许晖随后了解到的新邻居,情况大抵如此。

随着外面一声声的哄笑,陆续放学的孩子们归来,大院里一下子热闹起来,多数娃娃把书包往家里一丢,就迫不及待的奔出家门寻找伙伴们玩耍。

他们偶尔会好奇的在许晖家的小院门口张望一番,更多的时间是则满院子疯跑。

一会儿呼啸着跑没影了,一会儿又喧闹着从大院的另一头冲了出来,乐此不彼。

下班回来的大人们,手里还拎着菜,在泥猴一般的孩子中间寻找着自家的小孩,然后满脸怒容的大声吼叫:“铁蛋,你个死娃,乱跑个啥嗫?作业写咧么?赶紧给老子滚回家!”

“你个狗日的碎娃,手里拿地撒么?你的书包嗫?得斯不想吃饭咧?”

“黑牛,你头上咋跟狗屎一样臭呢?日你个仙人的……”

“哎呀,静静,你看你这小脸,这是咋弄的?赶快回家,妈妈给你洗洗…”

“……”

南腔北调的吼叫虽然粗鄙,但充满了生机。闲着没事,坐在自家院门口晒太阳的老人此刻最为开心,看着挨训的娃娃们,满是皱纹和褶子的脸上挂着浓浓的笑意。

夕阳西下,大院里锅碗瓢盆的声音此起彼伏,袅袅炊烟升起,一天中最为幸福和愉悦的时光始于黄昏之后。

老赵今天没功夫搭理赵歌,两脚将儿子踹回家后招呼老韩头等几个同事到新邻居家恭贺乔迁。大家都是一个系统的,平时就比较熟,所以谁也不见外,每家炒一个菜端过去,就在老许家推杯换盏。

“老子告诉你,隔壁家老许是你老子的哥儿们,他儿子刚从外地转学回来,今后在一块玩儿不许欺负人家,听见没有?”晚上,酒后归来的老赵莫名其妙的冲儿子大声训斥了一番,便摇摇晃晃的进屋睡觉了。

赵歌在黑暗中冲自家老子的背影眦了一下牙,心下大为不忿。

第02章 惹是生非

清早的大院门口颇为壮观,除了推着自行车上班的大人们,还有一拨一拨的孩子背着清一色的黄绿色帆布书包从大院铁门内涌出,三个一堆,五个一伙,说说笑笑,蹦蹦跳跳,足能将院外的小巷子塞满。

那个时候的娃娃绝大多数是就近入学,学区的概念还很模糊,即便是有几间所谓的重点学校或是实验学校,也不像现在这般挤破了头。

当然,高中就另当别论。

文化大院里十二三岁到十五岁左右年龄段的少年大部分在附近的北关街中学就读,步行的路程不到十分钟,非常方便。只有个别的是托关系到了稍微远一点的师大附属实验中学。

孩子堆中,赵歌总是很另类,帆布书包不像别人那样斜跨着,而是挂在胸前,走起路来一荡一荡的,双手斜插在裤兜里,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派头,目光四处游离,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他身后跟着黑牛、达俊、谢家兄弟和铁蛋等一帮伙伴,大家今天不敢跟赵歌过多的开玩笑,因为据说老大的心情不好。

正前方不到五米处,一个白净的小胖子正在快步疾行,白衬衫、蓝裤子,洗的极为干净的绿色帆布书包斜跨腰间,小胳膊前后甩的有模有样。

“许家小胖子。”赵歌眼睛一迷,随即看到了旁边被父亲称为兄弟的老许,不禁狠狠的冲地上吐了口吐沫。

赵歌眼里的许家小胖子自然就是许晖,托关系转学,也在北关街中学初一年级就读,今天是第一天报道,自然得由父亲陪着去办理相关手续。

一个多小时后,老许长长的出了口气,他揣好了户口本和一大堆相关收据,然后嘱咐儿子要认真学习,便匆匆离开了学校。

而许晖也终于怯怯的坐在了初一(三)班教室里的某个座位上。

但没想到许晖第一天上课便闯下了祸事,说是他把同学给打得送医院了。得到消息的老许不敢相信,蹬着二八大杠就风风火火的冲进了学校,迎面正撞上了面色铁青的老赵,俩人一碰头才知道是自家儿子们共同闯的祸。

远远的就听见了年级办公室内吵吵嚷嚷,似乎是被打孩子的家长在讨要说法,俩人摇头苦笑,硬着头皮敲门进屋。

费了老鼻子劲儿,二人才弄清了事情的原委。起因的确是许晖,可能是由于他的外地口音太重,本地娃娃听着很新鲜,觉得搞笑,加之许晖本人也老实,所以上演了老生们欺负新同学的戏码,事情很简单。

但变故发生在课间操散操以后,两个本班好事的屁孩大概感觉不过瘾,又将许晖堵在操场一角戏弄,让其用方言说一句本地骂人的话,不说就抽耳光,正巧被赶来找许晖麻烦的赵歌一伙人碰到。

这一下人民内部的矛盾就上升到了阶级矛盾,赵歌是极为护短的,大院里的兄弟哪容外人欺负,即便是还没说过话,那也是兄弟。

于是赵歌冲两个屁孩儿大打出手,他身后的铁蛋、黑牛也一哄而上,两个屁孩哪能招架的住,瞬间被打倒在地。

按说娃娃们掐架下不了重手,但赵歌不同,两人被打的满脸是血,其中一个还被打断了鼻梁,就这样他还不依不饶,要不是一名体育老师及时赶来,还真要出大事儿。

面对炸了锅的家长,老许和老赵一再低声下气的赔礼道歉,好在两个挨打的孩子没有大问题,再加上老师的调解才算勉强压住了事态。赔了医药费和营养费后,两个老兄弟没功夫搭理闯祸的猴崽子们,下午又商量着到副食品店买了一堆礼品并亲自登门探望,这才最终平息了事端。

学校放方面从孩子未来成长的角度考虑,没有给赵歌处分,但是有言在先,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就直接劝退。

许晖很委屈,欺负人的成了受害者,被欺负的事后还要低三下四,这是什么逻辑?不过,娃娃们的几句话让他心里热乎了许多。

“许家小胖子,我叫赵歌。”对方的眼神似乎不再那么冰冷。

“在学校挨欺负了,你就打回去,打不过,找我们。别给咱大院丢人。”黑牛拍着许晖的肩膀,一脸牛逼。

“有些傻逼犯贱,千万别惯着。”谢海林说。

“……”

伙伴们的热情,让许晖第一次对大院这个名词有了认同感。

回家之后的赵歌领教了一顿暴揍,老许和邻居韩头儿两个人一同冲进小院抱住了暴怒的老赵,并且合力将他拉到自家喝酒,说什么也不能再让赵歌挨打,手上要是真有个没轻没重的,后悔都来不及。

说起挨打,赵歌并不是大院里独一份的,但却是最惨烈的。

怒火冲天的老赵会把娃娃吊在自家的杏树上,脱光了上衣暴打,工具也很粗陋,不是皮带就是木棍,那股狠劲儿,看过的人都害怕。

那时候家长的教育方式相对简单,很多人都奉行棍棒底下出孝子,尤其是性子火爆的家长,但凡娃娃犯了错,不分青红皂白,先打个七荤八素再说。

现在的娃娃金贵,很难想象那个年代。

谁也没想到,伴随着大院娃娃们的成长,老赵的这种惩罚方式一直延续到了赵歌十八岁,后来老赵实在打不动了。

自此以后,赵歌的队伍壮大了,多了个腼腆的新成员,一群娃娃上学、放学总是搅在一起,倒也十分热闹。

初遇时的心里疙瘩早被许晖扔到九霄云外,他很快融入到了这帮人中间,胆小怯弱的性格改变了很多,至少不再被方言所困扰,可以在伙伴中无拘无束。

赵歌的威信很高,脑袋瓜里有层出不穷的鬼点子,而且很讲义气,但凡兄弟有事就敢于出头动手。在他的影响下,文化大院的这帮娃娃们极为抱团,所以在北关街这所以大院子弟为主要生源的初中学校里也算是一帮很牛逼的存在,几乎无人敢招惹。

说起大院子弟,其实指的就是职工家属院的娃娃们,这个名词也是个泛指,同属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特色,与现在作为‘官二代‘’的代称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仅西平市河间区的一条解放路就有七八个成规模的家属院,除了文化大院外,还包括微电机厂、省新闻出版局和新华书店、市五交化公司、煤建公司等好几个住户在三百以上的大型家属区。

这些家属院的住户来自五湖四海,主要是因为当时‘深挖洞,广积粮‘的政治考虑。很多大厂矿都从内地迁到了西部,西平市只是其中的一个缩影。

比如微电机厂的主要职工来自东北,而煤建公司员工大多数是山西人,市五交化的职工有三分之二来自上海。

而文化大院就复杂了些,除了本地人外,还有来自陕西、河南、河北的职工。但不管怎么说,住在一个家属院内,就自然形成了一个小群体,人与人之间相处的氛围也自成一家,毕竟同处一个单位,又同住在一个围墙圈圈里。

受这种氛围的影响,娃娃们的归属感和小集体意识更为强烈一些,上学放学都是一帮一帮的,不要听口音,光从言行举止上都能分辨出来。

个头粗壮、勾肩搭背的不是煤建公司的,就是微电机厂的职工子弟;文文静静走在路上,小声说话、从不张扬的多半是市五交化员工的娃娃们;大呼小叫,一路上追打嬉闹的那绝对是文化大院的。

这种受小集体意识影响的娃娃之间,难免会不自觉的会产生一些小摩擦、小矛盾,但毕竟是娃娃,过去也就过去了。大点的纠纷与冲突在老师和家长的严格管束下,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总之,一直相安无事。

但许晖记得,就在初一下半学年的时候,一场大院之间意外的冲突,以及由此引发的一系列后续事件,不经意间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那是一个炎热的下午,北关街中学放学,如同往常一样,狭窄的同文街里挤满了学生。由于就近上学,绝大多数学生都是步行回家,少数家远骑自行车的,在小街巷里也是推着走,一起有说有笑的才叫热闹。

追打嬉闹的赵歌一伙儿显得格外兴奋,因为下周考过试就要放暑假了,一群人在拥挤的学生中蹿来蹿去,开心得意的忘形了。

黑牛的额头忽然挨了达俊一个爆豆,眼冒金星的他甩手就是一书包砸了回去,如同泥鳅般的达俊早都就躲没影了,但这一书包结结实实的砸在了前面的一个大胖子的后脑勺上。

由于是嬉笑打闹,黑牛根本没当回事,甚至连句道歉的话也没有,在一帮人没心没肺的笑骂声中准备撒腿去追打达俊。

但是那胖子不干了,一把揪住了黑牛,“草你奶的,你特么干嘛打我?”

胖子被砸急眼了,没过脑子,出口就是脏话。黑牛被骂的一楞,立马反应过来,一把甩开对方的胖手,指着胖子的鼻子嚷道,“你刚才骂啥呢?再给额骂一句?”

在赵歌一伙人中,黑牛也是的惹事生非的主儿,他比大家年长一岁,上初二。平常在学校,只有他骂人,哪有人敢骂他?赵歌是出了名的狠角儿,而黑牛更是数一数二的横。

就在黑牛放炮的时候,赵歌一帮人都停止了打闹,呼啦一下子围了上来,许晖虽然不愿意惹事,但为了讲义气,也壮着胆子站在了后面。

胖子和他身边的同伴终于看清楚了这帮人,文化大院的,赵歌谁不认识?初一年级里就属这家伙嚣张。

可少年人易冲动,火气来的快,你文化大院的牛逼,俺们微电机厂的也不是吃素的,早就看你们不顺眼了,这不快放假了么?想找事儿?胖子一巴掌打开了黑牛的手指头,“草拟嘛的,打人还有理了?老子就骂你了,你怎么地?”

黑牛哪能受得了这个,腾的一下急眼了,在家里,他亲哥这样对他,他都敢上去抡拳头,何况你一个外院儿的二百五。呼的一拳峁过去砸在了胖子肥肥的鼻梁上,这家伙一声大叫,捂着脸蹲在了地上。

“草泥马!”胖子身边几个五大三粗的家伙当然也不干了,几乎同时抡拳、踢脚朝黑牛身上招呼。一旁的赵歌等人就怕你不动手,这下机会来了,全都嗷嗷叫着冲向对方,一场混战就此爆发。

娃娃们打斗的过程实在乏善可陈,无非是拳打脚踢,抱头掐脖子。但赵歌这伙人凶悍,敢下黑手,甚至拿脚往裤裆里踢,所以很短的时间内就将对手全部放翻在地,取得完胜。

赵歌秉承了一贯的作风,要么不打,要打就往死里打,满场就见他一个人对着地上的对手狂踢狠踹,这股狠劲儿将本来蠢蠢欲动的微电机厂的其他子弟给生生吓住了。

要不是街边一个钉鞋的老头大声呵斥,赵歌还真会没完没了,毕竟是少年人,被老头叫警察的吆喝给唬住了,带着大伙儿人仓皇逃离。

第03章 挨揍

原本这事儿就算告一段落,但兴奋过头的赵歌等人并不急着回家,而是跑到隔壁小街的锁厂去捡拾废铁丝和残次的钢珠。因为赵歌和黑牛学会了一手新活儿,用废弃的牛皮筋、铁丝等自制伙药枪。

事情是早就商量好了的,计划放假后折腾,但刚刚打过一架,赵歌认为有必要趁热打铁,加强装备,微电机厂那帮人并不好惹。

赵歌等人做的伙枪并不是歹徒作案用的那种能伤人的自制伙药枪,黑牛偷学来的所谓手艺只是个半调子,大概工艺是先用粗铁丝弯成手枪的形状,然后再找硬度强的铁丝做扳机、枪架,挂上牛皮筋与撞针相连接。

稍微复杂点的过程是截取自行车链条,单个链条节有上下两个孔洞,按孔洞对齐,将七八截链条节叠成一串,然后用枪架上的粗铁丝穿过下方孔洞,外围再用胶布和粗皮筋捆牢固定,这就算是枪管。上方的孔洞与撞针对齐,可以塞伙药。

最后再用胶布围着枪管缠一圈,防止跑风漏气、打不响。火?药来自于火柴头,那时的火柴头含磷粉高,一遇猛烈撞击就爆燃,效果比鞭炮里的黑伙药好太多。

这样一来,各家的主妇们倒了霉,做饭时才发现成包成包的火柴不翼而飞,自然想到了成天惹事儿的兔崽子们,于是满院子追着自家娃儿叫骂。

总之,整个伙枪的制作过程十分简陋粗糙,只能听个响、唬唬人而已。

这样一个破烂玩意儿却能让赵歌如同着了魔一般,他计划每人配一把,再遇到干架的事儿,首先朝天放一枪,吓死丫的。

满载而归的赵歌一帮人在大院的路口被人堵住了,来人是一帮子半大的小伙子,十六七岁的模样,各个流里流气,凶神恶煞,身后还跟着几个鼻青脸肿的倒霉蛋,正是微电机厂的子弟。

这么快就搬救兵了?赵歌心里咯噔一下,后悔有点粗心大意,其他的人也吓得慌了神,毕竟都是十多岁的少年,如果与同龄人斗狠还颇有信心,遇上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大小伙儿,那就没得整了。

“谁是赵歌?”领头的一个胖子,嘴里叼着香烟,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大家默不作声,而赵歌却琢磨着等会儿怎么找个空子跑出去,看样子今天要玩儿命,回家拿上藏在杏树下的西瓜刀,非剁死这帮人不可。

看见没人答话,胖子很不满意,抄手就给旁边铁蛋一巴掌,“再说一遍,谁是赵歌?”

“就是他,就这傻逼。”之前挨打的小胖子忽然站了出来,恶狠狠的指着赵歌,虽然脸肿的有两个猪头大,但模样很像眼前耀武扬威的大胖子,应该是标标准准的兄弟俩。

“跑!”这一嗓子还没喊出声,赵歌的脖领子就被大胖子一把给揪住了,“草泥马的,就你成天嘚瑟是吧?是不是你打的我兄弟……哎呦!我草。”

赵歌知道落在这帮人手里绝没个好,所以不管三七二十一,不等胖子说完场面话就飞起一脚踢在了对方的裆部,凶狠异常。

而黑牛反应最快,趁机从人缝中钻了出去,头也不回的撒腿就跑。但其他人包括赵歌在内就没这么幸运了,暴怒的小青年们对着比他们矮了足足一头的小孩儿拳打脚踢,没几下的功夫就全撂倒了。

许晖最惨,挨了几记重拳不说,还被踢岔了气儿,躺在地上脸色白的吓人,赵歌次之,被几个人围着打,起初他还能还几下手,后来就抱着头蜷缩在地上只剩下挨踢的份儿了。

不对等的、一边倒的胜利并不能令大胖子满意,尤其是挨了赵歌一记断子绝孙脚后,更被视为奇耻大辱,但毕竟群殴伤人,街边已经围了好些看热闹的。所以他朝身边的同伴使了个眼色,每人揪起一个小家伙,连拉带拽的朝巷子深处走去。

等黑牛拿着大棍子,叫了自己的兄长及其同学冲到路口时,看热闹的人群早都散光了,唯有散落一地的破钢珠还能少许反映当时的战况。

黑牛像疯了一样拎着大木棒子满街乱窜,寻找赵歌等人,着实把他的兄长吓了一跳,几个人合力才算把这个疯犊子给拽回了文化大院。

约莫一个多小时,赵歌等人回来了,每个人都惨不忍睹,这让黑牛嚎啕大哭。很难想象,一群仅有十三四岁的少年遭受了对方近一个小时的*和殴打。

铁蛋的眼睛肿的只能看见一条缝,达俊的头上到处是包,两片似香肠一样的嘴唇比猪八戒还难看,谢家兄弟一瘸一拐,良子双眼充血,还光着脚丫,他的新球鞋居然还被人抢走了。

许晖和薛永军互相搀扶着,嘴里哆哆嗦嗦的应该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和刺激。

赵歌推开了黑牛等人,一声不吭的回到了自家小院,咣当一声关上院门,他要抓紧时间清洗伤口,整理衣服,否则老爹下班回家后根本没法交待,到时少不得又要挨上一顿棍棒。

其实他的伤势实最严重,前胸和后背被那帮小青年的烟头烫了七八个伤疤。大胖子在按下第一个烟头的时候命令赵歌叫唤、求饶,但他瞪着凶狠的眼睛一声不吭,这便招致了数个烟头齐齐上身的恶果。

“记住啊,敢再动微电机厂的人,老子我十倍奉还,听见没有?”

赵歌的倔强到底让大胖子心虚了,再整下去不但索然无味,而且还会闹出事情,于是在撂下一句狠话后,带着一脸嘚瑟的小胖子和同伙们扬长而去。

大家再碰面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许晖和铁蛋都没有出现,兴许这一回闹的动静太大,每个人都被家里看严实了。当然这些老一套对赵歌、黑牛及谢家兄弟等老油条是没用的,随便扯个谎,找些理由就能溜出家门。

“我哥说了,找个时间去大兴街堵人,这个仇一定要报。”达俊气势汹汹,祸端是由他挑起,面对伙伴们他很不好意思。所以在忽悠过爹妈后,他把自己挨打的情况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大哥、二哥。

达俊的两个哥哥可不简单,在大院里、乃至解放路一带都是名人。大哥叫达辉,绰号黑狼,高中辍学后待业在家,整天无所事事,经常纠集一群游手好闲之徒,东游西荡,惹是生非,算是文化大院周围数得着的混混。

二哥达强,一样待业在家,高考只差一分,不愿意再读,但比其大哥有头脑的多,曾经南下过广东,回来后自己筹资开了西平市第一家录像厅,有大院的好事者专门记录在案,那应该是1985年的事儿。

据说这个新鲜玩意儿比电影好看,极为赚钱,更重要的是达强从此有条件结交三教九流,在整个解放路一带很吃的开。

俩兄弟在地头上都是能呼风唤雨的人物,如果肯出头,围堵微电机厂的小混混根本不在话下。但文化大院的少年人很好面子,有事儿自己扛着,绝不轻易找兄长们撑腰出头,从赵歌到黑牛,再到铁蛋都是这付德行。

所以对达俊的话,赵歌嗤之以鼻,“这个仇自己报,别特么扯上你哥,咱们两拨人尿不到一个壶里去,不愿干的退出,愿意干的跟着我。”

赵歌的话十分老成而且颇有权威,达俊再有意见也只能咽到肚子里,其他人纷纷赞成,事情就算这么定了。他的计划极为简单,简单到可以用粗鄙来形容:下周一期末考试,考完最后一科,把胖子一帮人堵在教室里往死里打。

“这样不行吧?你不怕被学校开除啊?”良子忧心忡忡。

“爱开不开,我特么得咽下这口气。”赵歌一翻眼睛,“还是那句话,不愿干的退出,愿干的跟着我。”

“那许家小胖子和铁蛋要不要一起?”谢家老大谢海林问。

“算了吧,许晖老实,也没啥战斗力,铁蛋家里管得严,而且他那个哥太特么的唬人,别到时候弄出事情。”

复仇计划就此妥妥的。

周日之后,仅仅过了两天,赵歌等人便惹下了大祸,还惊动了警察,因为群架现场发现了不止一把片儿刀。微电机厂的小胖子那帮人,有好几个被打得进了医院,被刀砍伤者有三个之多。

小小年纪不但打群架,还非法携带管制刀具,这还得了?所以学校果断报警。

据说当时场面极为混乱,一名为制止斗殴的体育老师也被片儿刀划开了大腿,整个初一年级一班和五班教室就像经历了一场打砸抢。

接到消息的老赵难以名状的心慌,因为电话不是学校打来的,而是北关街派出所。等到了大门口碰见了黑牛他爹以后,老赵这才知道进派出所的人不止他儿子一个。

民警严肃的批评了老赵等几名家长,原本按条例给予赵歌、黑牛治安拘留并转入少管所的,但考虑到初犯,且刚满十三岁的少年,其前途会受影响,暂免处罚,视医院那边最终的伤残结果而定。但作为监护人,必须治安罚款并在派出所接受为期两天的司法教育。

第04章 唬人的达辉

事后,赵歌如愿以偿的被学校劝退了,成为大院里年龄最小的被劝退回家的学生,黑牛和良子留校查看。

许晖同学则是唯一一名以打人者身份被送去医院的,其实非常冤枉,那天他根本没想动手,担心赵歌等人闯祸,慌慌张张去拉架,谁想到才跑进人家教室就迎头挨了一下子,砸中他的是根无端飞来的板凳腿。

这次事件后,老赵破天荒的没有棒揍赵歌,而且行为也古怪起来,他开始频繁的请假外出。其实可怜天下父母心,老赵忙着探望被砍伤的娃娃,以期求得对方家长的谅解,赵歌不能小小年级就进了少管所;还有就是到处托人找关系,看看能不能给赵歌说间学校,这才多大点儿就待在家里,如此这般,前途就毁了。

老天不负有心人,老赵的努力总算得到了回报,因为后果不严重,挨打小孩的家长最终同意销案,这让老赵大大的松了口气。而且学校也有了着落,老许的朋友在较远的一所区属中学做副校长,答应收留赵歌。

风波暂时以文化大院的小子们全面获胜告一段落,但此次事件埋下了一个祸根,成为了日后几个大院之间爆发全面混战的序幕。

既然是序幕,那就有开场,这个开场还颇为意外和滑稽。事情才过去大概半个多月,微电机厂的大胖子就带着人开始在文化大院的门口溜达。亲弟弟吃了大亏,他必须要把场子找回来,否则在整个解放路大兴街一带就没法混了。

诸位看官可能不了解,那时候的闲人怎么会那么多?成天吃饱了撑得没事儿干跑去打架?你还别说,这也是个时代特征。

上世纪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刚刚开始,很多公司、厂矿都还处于计划经济的末期,人员编制是卡死的,一个萝卜一个坑,而民营经济还在朦胧起步,就业问题十分突出。

对很多初高工毕业生来说,求职门路很狭窄,考大学、当兵或是顶替父母的工作是最主要的就业通道。至于社会招工很少,没有门路的,想都别想。

所以多数高考失利的毕业生,要么报名复读来年再考,哪怕最终混个中专也行,剩下的如果不能当兵,就只有回家待业,苦熬着等待接替自己父母的班,这个接班过程就是部分社会青年形成的过程。

有人说,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去打工,或者搞个体,做点小生意不也能养活自己么?想法很美好,但现实很骨感,那年头改革和搞活经济才开始,就连东部沿海地区也才试点起步,去哪儿打工?

搞个体?可以,但不多,一是观念问题,二是政策的导向有个过程,或者你胆子大,不怕被定个投机倒把罪,就先干起来再说,这种状况对广大西部地区来说,尤其如此。

言归正传,大胖子并不是愣头青,对于文化大院内混得比较妖的人,他都仔细摸过底,赵歌那帮人里面最不能招惹的是达俊,是因为他的两个牛逼哥哥,其次是铁蛋那个小屁孩,还是因为其有个二杆子兄长,犯不着去玩儿命,所以也勉强放过。剩下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要收拾。

毕竟是小孩们捅出的事情,远未到混混间冲突的层次,所以请道上大哥去讲数,实在小题大做,而且大胖子也丢不起那个人。但是他还没有傻到带人冲进文化大院的地步,他相信这么干,自己死多活少。

但大胖子很倒霉,出门忘了翻黄历,明知达俊不能招惹,却偏巧在大院门口碰见了达俊的大哥达辉。

达辉在家吃了四年闲饭,就等着顶替老爹的工作,可谓百无一用。唯一的特长就是找事儿打架,从初中打到高中,少有败绩。然后四年的闲饭时光里,他打架的本事精益求精,打得整条街都知其大名,而且还很少惹出大乱子,算得上身经百战,也堪称奇迹,因为第一批跟他混的,有好几个都蹲班房了。

大胖子一见到达辉,立刻脸上一哆嗦,连忙使眼色招呼同伴装作路过的模样快步离开,但哪里逃得过达辉的眼睛。

上回达辉没有出手,是因为小屁孩的事儿,他实在懒得管,掉价,既然赵歌自己逞能,那就随他们去吧。而且在解放路一带混,微电机厂的几个幺蛾子他也认识,平常对他还算客气,犯不着为了小家伙们撕破了脸。

但今天不同,老子不去找事儿,你微电机厂的人反而欺负到门口了,有几个意思?一看这胖子就不是个好鸟,达俊重点跟他说过,对小孩居然使用烫烟头的手段,忒过了点儿。麻痹的送上门来的肉头不练练手,那就太特么对不住这胖子了。

“站住。别走别走,说你呢?胖子。”达辉剔着牙,冲着大胖子直招手,“麻痹听见没?过来!”

就达辉一个人?对,你没看错,就他一个,而对面有七八个。

胖子等人抹不开面子就此溜掉,那太丢人,所以只好硬着头皮招呼,“辉哥,你叫我?”

“废话不是?这圈人就你肉多,听不懂人话么?”达辉吐掉了嘴里的牙签,一摇一摆的站在了胖子面前,眼睛斜斜的盯着对方的赘肉,一肚子坏水在转圈。

“额……有啥吩咐?辉哥。”胖子在言语上吃亏,心里上火,但不敢真计较,对方来者不善,还偏偏是在文化大院门口,得忍。

“没烟抽了,借根抽抽,行不?”

胖子松了口气,连忙从衣兜里掏出一包精品的喜梅,抽出一支很殷勤的给达辉点上,自问规矩做得有模有样,没出什么岔子。

“你叫啥?”达辉很惬意的吸了一口,浓浓的烟雾喷了胖子一脸。

“浩强,刘浩强。大兴街那一带都叫我强……阿强。”

“我靠,还特么大兴街那一带,你很能混啊?”达辉又喷出一口烟,目光突然变得阴狠,“认识达俊不?”

胖子脸色一变,连忙摇头,“不认识。”

“嗯,他是我兄弟。”达辉自顾自的说着,忽然间笑的很灿烂,伸手从嘴里取下了烟卷,然后举目四顾,像是在寻找什么,突然间眼睛一亮冲胖子道,“你手里藏的啥?”

“没啥呀。”大胖子刘浩强不明所以,弄不明白对方究竟想干什么,心想砍刀用报纸包着藏在怀里妥妥的,手上又没啥玩意儿,不自觉的就把右手伸了出来。

这下正中达辉的下怀,他狞笑着将烟头摁在了对方的手心上,还非常恶毒的用另一只手托住了对方的手背,动作之快,胖子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兹拉一声,一股皮肉焦糊的味道,刘浩强疼的一甩手蹦起老高,大吼了一句,“我草!”

“你特么草谁?”达辉的脸彻底冷了下来,拿着手里的半截烟头,用极度藐视的口吻让刘浩强再给把烟点上。

刘浩强惊怒交加,但忍了忍还是没敢发作。但他身边的人就不一样了,即便听说过黑狼的名气,但还真这没跟眼前的这个二百五联系起来。仅仅是因为胖子刚才的态度,他们才忍到现在,但不带这样欺负人的,有鼓噪大骂的,也有准备动手的,十分冲动的一位已经从怀里掏出了砍刀。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看似弱不禁风的达辉突然动了,瘦弱的身板却有着惊人的爆发力,大家就觉得眼睛花了一下,达辉已蹿到了拿砍刀的小伙身边,摆腿就是一个侧踢,啪的一声,脚后跟狠狠的蹬在了对方的腮帮子上,一百多斤的身体应声倒地,连个惨叫声都没有就在地上开始抽抽了。

开玩笑,打了这么多年架,达辉自称为运动健将,就没人敢自吹是一级运动员。无论是群殴还是单挑,他都有一番心得,不同状态下采用恐吓、骚扰、突袭等等手段,达辉可谓了然于胸、运用自如。跟隔壁街道的混混经常群殴,五六十号人的大场面他也能游刃有余,更何况单挑眼前这些半大小子。

就在刘浩强一帮人愣神的功夫,达辉突然断喝一声,不知道从那里摸出来一把明晃晃的锯齿尖刀,刀身足足有一尺二寸长,粗犷的血槽十分吓人,再加上两侧刀刃下部狰狞的倒齿,令人遍体生寒。

“傻吊们,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来?”达辉右手下垂拎着刀柄,看似漫不经心,但他的眼睛瞄向哪个人,那位准保一哆嗦。

“辉哥,辉哥,等一下,我没有招惹你呀,你这是为啥呀?”胖子刘浩忍着怒火强撑场面,但心里怕的要命,一方面慑于对方的名气和腿脚,另一方面还真被那把尖刀给唬得不轻。在他的意识里,自己砍对方一刀不要紧,但要是被这把刀攮一下子,不死也得残废了。

“麻痹的,你是猪啊?刚说过达俊是老子兄弟,你长耳朵没?”

“可我不认识达俊啊?”胖子哭丧着脸。

“真不认识?”达辉一见恐吓基本有了效果,也不愿把事儿再弄大,否则真有可能彻底跟微电机厂的那几个幺蛾子翻脸。但该立的规矩要立,该收的利息也要收,文化大院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随便就能来嘚瑟的。

“真的不认识,要是骗你,我阿强就是猪。”

“那特么你领一堆人跑这儿来*呀?”

“路过呀,真的是路过。”

“路过尼玛,老子心里不爽,你说怎么地吧?”

“辉哥,你说个路数。”

“特么的,给老子把烟点上,再把你的猪爪子伸出来。”

“辉哥,你这就强人所难了……”

“点不点?”达辉把眼睛一瞪,手腕翻转倒握锯齿尖刀,大有立刻爆发的架势。

刘浩强心有不甘的掏出火柴盒,大叹自己倒霉,碰上这么个惹不起的二百五,这张脸可真算丢回家了。

在刘浩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呼声后,达辉心满意足的穿过小巷,一头钻进了自家弟弟的录像厅,今日有最新的港片上映,叫什么《猛龙过江》,听着名字就很过瘾。

第05章 兄弟结拜

就在达辉十分高调的收拾了微电机厂的刘浩强时,不起眼的街角边有两个混混嘀嘀咕咕了一阵,闪身离开了。

暑假的文化大院内依然很热闹,但少了一分喧嚣,其他的娃娃们玩的兴高采烈,但赵歌一帮人却十分是难得的安安静静。

由于儿子太能闹腾,老赵决定暑假不让赵歌出门,就用大铁链子将其锁在杏树下,摆上桌椅板凳,周围放着馒头、开水和咸菜,有吃有喝就行。他平时上班很忙,根本没有精力管束,就连自家的院门也用大铜锁给锁死。

这难不住谢海林、黑牛等人,因为赵歌家的杏树紧贴着许晖家小院的围墙,这也为猴崽子们创造了十分有利的条件。

他们蹿进许晖家,搬着凳子自厨房爬上围墙,再拽着杏树粗大的枝杈,攀上树冠,最后顺着树杈再攀爬而下,就到了赵歌面前。

风波早已过去,少年人虽然没心没肺,但也担心微电机厂那帮子弟们报复。所以这帮人有大事要做,首先就是未完成的火枪制造,到时候一人一把,看谁敢欺负?大家叽叽喳喳、七嘴八舌,铁蛋和黑牛趁着兴头提议,干脆哥几个结拜成把兄弟,贫贱富贵,同进同退。

提议得到了热烈响应,但有两个人例外,一个是表情不冷不淡的赵歌,另外一个是一墙之隔、在自家院子里转圈的许晖。

他胆子小、恐高,在爬上围墙后弄断了一根树枝,差点从墙上栽下来,然后就说什么也不敢爬树了。

而赵歌有着成年人的心性,虽然骨子里极讲义气,却对一些形式上的东西并不热衷,在他眼里,眼前的这帮人就是他兄弟,没必要再搞什么结拜之类的花活儿。可是暑假之后,他就不在北关街中学了,结拜一场能让大伙更加抱团,而且年龄偏长的黑牛作为日后的大哥,照顾大家也应该责无旁贷。

结拜就结拜吧,那个时代,受了武打小说和新开放影视剧的影响,少年人异性结拜兄弟成了一股风气,刮遍大江南北,所以赵歌也不免俗。

得到赵歌首肯的众人乱哄哄的排成一排,纷纷跪在地上,学着戏文里的样子面朝东方三叩头,然后论排行,黑牛年长一岁,自然最大,谢海林次之,赵歌是老三,铁蛋老四,达俊老五,良子老六,墙外面的许晖是小七,而谢海青和薛永军是老八老九。

“许家胖子,你是老七。”当了老大的黑牛十分嘚瑟,扯着嗓门大喊。

“知道了。”许晖很郁闷,心痒痒的,没能跟大伙一起磕头,会不会有啥不吉利呀?

没人去研究许晖脑子里的晦气想法,立刻投入到*的制作,许晖不能爬墙,就当编外人员,放个哨、递递材料。由于奶奶带着弟弟去了大伯家住,爹妈白天上班,整个小院里就剩许晖一人,他自然也乐得担此重任,只不过刚才莫名其妙的结拜,还是让他有点晕头巴脑。

中午前,大人快下班的时候,许晖负责提醒,一帮娃娃们再攀爬杏树,顺着原路离开,各回各家。如此两天下来,第一把火枪成功打响,并光荣的交给了黑牛。但也就在这一天,达俊没有来,而许晖却挨了许父严厉的训斥。

原因是自家的厨房开始漏雨,而且漏的很大,许父搬梯子检查,屋顶已被踩得不成样子。许晖老实,不敢撒谎,将伙伴们翻墙爬树的事情原原本本的交待出来,只隐瞒了兄弟结拜和*的情况。

“马上就要升初二了,不好好学习,成天跟着赵歌闯祸,像什么话?”许父的语气很重,音量也不小,这让许晖发急,就隔着一堵墙,赵歌还不听的清清楚楚?也亏了他没看见围墙那头赵歌一脸冷笑的摸样。

另外一件事就是达俊连续两天没有出现,傍晚的时候黑牛却突然跑过来串门,打着问作业题目的幌子,其实就想告诉许晖,达俊的大哥出事儿了,被人在录像厅砍了,听说是微电机厂的人干的。虽然不太严重,但外面乱了套,达家兄弟正在聚拢人手,准备抄对方的老窝。

“咋这么吓人?跟咱们那件事儿有关系么?”许晖一听,就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在南方上学时,他几乎就没听说过这档子事儿。这得多大的仇啊,动不动就上刀子?

“不知道,可能有关系吧,这两天也没见着达俊那家伙。”

“赵歌知道不?”

“都知道了,他让我跟你说一声,这几天没事儿少出门,听说微电机厂的人到处在找咱们。实在要出去,走文联那边的后门,临大街安全些。”

许晖听的小脸煞白,感到无比的冤枉,心说我也没惹谁呀,相反,莫名其妙的前后挨了两顿打,这帮人怎么就没完没了呢?

“好了,话带到了,我回家了。”看着许晖战战兢兢的表情,黑牛很是鄙夷,但一转身又很装逼的冲许父、许母道,“叔叔阿姨,我问完了,先回家了。”说罢,便一溜烟跑的没影了。

两人一直在小声的嘀嘀咕咕,令许父怀疑,而且许晖的表情也很不正常,他实在担心娃娃们再去惹事生非,所以,接下来自然是一通追问,但很意外的是没问出任何结果。儿子一向老实,这回破天荒的什么也不说,肯定有问题,但作为文化人的老许不想逼的太紧,这几天且留心观察再做计较。

文化大院的大门口着实紧张了几天,从早上到下午,两边路牙子上坐满了流里流气的年轻小伙,抽烟、打屁,脏话连篇,极为闹哄,达辉脑袋上缠着纱布也混在其中,自然十分显眼。

达父气急败坏的从单位里跑回来将达辉拎回了家,可没过一会儿,这家伙就又跑了出来,而且极为神气、嚣张。

“让人打死算了,当我没生这个儿子。”刚刚跑回单位的达父,又听到同事的议论和提醒,差点没背过气去,干脆不管了。

而其他上下班的大人们对此自然是侧目而视,但人家不闹事儿,就是坐着吹牛,你也无可奈何,有娃的家长们只好多个心眼,回家把娃娃看严实喽,坚决不能像达辉那样跟这帮社会混混们搅和在一起。

这闹哄哄的几十号人都是来助拳的,甭管什么心态,都算给黑狼面子。而作为事主和领头羊的达辉自然也不含糊,人凑齐了,振臂一声吆喝,浩浩荡荡杀向大兴街微电机厂家属院。

大兴街是解放路的一个岔口胡同,离着文化大院也就几百米远,达强的录像厅就开在胡同口,此刻他正和几个膀大腰圆的壮小伙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望着达辉一伙人的背影,狠狠的朝地上吐了口吐沫,“傻逼!”

几个小伙面面相觑,不知道达强在骂谁,其中一个满脸褶子的长发喇叭裤小声发问道,“强哥,咱去不去?”

“去个屁,有这么办事儿的么?你看看,谁像他这么二百五?草!”达强对自家兄长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做事不动脑子,这么乱七八糟的,你要能堵到个鬼,我都叫你爷爷。

果然不出所料,一大帮人在人家家属院门口转悠了近一个小时无功而返,但令人生气的是,每位都更加眉飞色舞、趾高气扬,活像打了胜仗一般。

“看见没有?新港片,《猛龙过江》,完事儿后,想看的我请客。”达辉很嘚瑟,不住的用手指头比划着录像厅门口的小黑板,完全无视了自家兄弟无比愤怒的目光。

不少拍马屁的,纷纷跟达强套近乎,知道兄长要面子,达强也只好勉强应付,但等人走了,他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一会儿功夫就搭进去两包烟。

如此这般像游行一样,达辉足足折腾了三天,连个人毛也没找到,自家弟弟的录像厅就惨大发了,连着包了了两个晚上的免费夜场。最后一天,忍无可忍的达强干脆把门一锁,回家睡觉了。

但达辉的脸皮极厚,逢人便说,接连几天的高压事态,极大的震慑了微电机厂的害群之马,以后要继续保持。

“我保你个大腿。”没人的地方,达强狠狠的踹了达辉一脚。

砍人的混混始终没有露面,文化大院门口也烟消云散,而经常在附近游荡的刘浩强一伙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事情似乎就这样不了了之。

达辉自然很得意,街上的混混都在盛传他平了微电机厂,黑狼的风头一时无俩,但达强认为事情不那么简单。

夏去秋来,新学年开学,黑牛一帮人热热闹闹的去班级报道,许晖跟在后面始终胆战心惊,在学校再碰上那帮微电机厂的子弟咋办?尤其是那个小胖子,难道还要打架?如此下去,这学就没法上了。

但黑牛等人根本不担心,书包里揣着*,太特么有底气。用他的话说,咱不惹事,但如果小胖子再敢嘚瑟,照样海扁。这其实是赵歌吩咐黑牛说的,主要是为了安慰并告诫许晖。

另外,赵歌还特意嘱咐黑牛,他不在北关街了,文化大院的要抱成团才不会被欺负,有重要事情随时说给他听。

十分意外的是,令许晖担心了半天的小胖子居然没来报道,而且此后的几天都没见到人影,最后,他才从与之同班的铁蛋嘴里得知对方转学了。

“看见没有,这胖子怕了。所以,你要比别人横,别人才怕你。”黑牛不无得意。

第06章 冲突升级

此后的日子平淡了许多,大家同往常一样结伴上学放学,而微电机厂的其他子弟也没有再来招惹过他们,大家相安无事,很快就一学期过去了。

放假的时候,大伙儿一如既往的跟着赵歌玩儿,但给许晖的感觉是对方的变化很大,至于变在哪些方面,他说不上来,总之冷冷的、怪怪的。

小屁孩们相安无事了,但解放路的大院之间的混混们却爆发了一场激烈的冲突,一开始的对阵双方依然是文化大院和微电机厂家属院,到后来,又把另一个大院省出版局也给扯了进来。

起因是微电机厂的一个绰号叫“二毛”的混混也开了一家录像厅,取名叫赛达录像馆,就在大兴街路口斜对面的解放路上,听这名字就十分别扭,而且离着达强的录像厅很近,市口极好,刚开业就抢了达强很多生意。

达强还没怎么上火,达辉就蹦起来了,叫嚷着要带人砸了对方的录像厅。

“扯几把蛋。”达强对这个哥哥无可奈何,但也动心思琢磨起来,对方是怎么搞到手续能顺利开业的?要知道那时候不像九十年中后期完全放开了,别看小小的一个录像厅,单单搞个个体登记,根本开不了业,还必须得有文化局和影像出版部门的审批,否则就只能去承包有现成手续的影院的放映厅,没有其他的路可走。

达强的录像厅是通过自己的老爹找文化局打了个擦边球,毕竟是一个系统的,相对好办一些。但这个微电机厂的“二毛”能有啥门路?难道是无证经营?

想到此处,达强眼睛一转,将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二百五哥哥,一方面是想先稳住对方,不要动不动喊打喊杀,另一方面也想借着兄长手边的混混们去探探虚实,为以后应对做准备。

达辉一琢磨,好主意,立刻派人去办。但没想到,这回整出了大问题。

派出去的混混以看录像为名踩场子,居然真带来了两条重要消息,一是“二毛”的确属于无证经营,有搞头;二是这个家伙无意中撞见了曾经动手砍过达辉的人。

“你看清楚了?!”达辉一下子就蹦了起来。

“应该错不了,就‘大缸子’一个,尼玛,戴了个瓜皮帽就以为别人不认识他了,另外那个郭晓没见着。”

达辉早就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搓着手烦躁的走来走去,最后决定,事情一定要办,但不宜张扬,要是被弟弟达强知道了,报仇的事儿十之八九要黄汤。

“去召集兄弟,麻痹的,今晚就剁了这杂碎。还有,跟达强说一声,二毛的录像厅是个水货,其他的啥也别提,尤其是碰见‘大缸子’的事儿。”达辉做了一个足以让他后悔大半辈子的决定。

‘大缸子“叫刘学斌,在微电机厂的子弟中也是一个狠人,同样属于待业在家,敢打敢冲的主儿。但这个家伙比较低调,平常不声不响,一旦犯起混来,手段也极为狠辣,并不输于解放路一带几个成名的混混。

而且刘学斌是大胖子刘浩强的堂哥,达辉在文化大院门口嚣张无比的时候,正巧被他的哥们郭晓看在眼里。当时郭晓并没有急着出头动手,一方面忌惮黑狼,而且在人家大院门口,没底气,二是怀有私心,唆使刘学斌出头对自己更为有利。

当时,挨了烟头烫的刘浩强回去诉苦,郭晓也在一旁添油加醋,令刘学斌怒火中烧。心说你黑狼好歹也是混出了点名气的人物,居然欺负这些半大小子,还用如此狠毒的手段,难道就不怕遭雷劈么?

犯起混来的刘学斌根本不会听人劝,当时就找人跟踪达辉,没过多久的一天晚上便伙同郭晓在达强的录像厅里将落了单的达辉给砍了。

由于是在对方的地盘上,二人行事难免缩手缩脚,达辉又是打架斗殴的行家,所以看起来场面吓人,但达辉没有受到实质的伤害,仅仅是额头被剁了个五公分长的口子,后背的皮夹克被划烂了而已。

与之相比,达强的损失更大,一台录像机被砸了,他怀疑对方是借着报复的名义来砸自己饭碗的,毕竟录像厅的生意好的令人眼红,事后听守门小弟说,那个叫郭晓的一闯进来就奔着录像机,并不像单单是来寻仇的。

好在还有一台备用机子,不耽误生意,但这口恶气却憋在了达强心里。

事后,担心达辉报复的刘学斌二人就跑到外地躲了起来,但也仅仅是过了半个多月,微电机厂里有个叫‘二毛‘的混混忽然就做起了录像厅的营生,这不得不让达强有了另外的想法。可惜,其中的弯弯绕绕他还没来的及跟达辉说,自己的大哥就整出了大动静。

看完录像、心满意足的刘学斌并不知道厄运即将来临,他带着自己的两个兄弟在隔壁的拉面馆吃羊肉泡馍,在有说有笑中就被达辉一伙儿给堵了个结结实实。

这一回,怒火烧心、发了狠的达辉给自己下达了指标,必须要见血,必须让刘学斌生活不能自理,整个解放路一带,敢拿刀砍他的没几个,如果不能找回场子,他就回老家放羊去。

所以勇猛反抗的刘学斌很惨,居然被达辉用大号的砍刀砍断了左臂,与他同行的两个兄弟也倒在血泊之中,拉面馆更是在混战中被砸的惨不忍睹。

报复过后的快感并不能维持多久,扔了砍刀、撒腿狂奔的达辉渐渐开始有点后怕,脑子里尽是刘学斌身上鲜血喷溅的画面,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吩咐气喘吁吁的同伙们暂时不要回家,随便找亲戚朋友同学家躲两天,等风头过去再联系。

同伙们纷纷离去,达辉成了孤家寡人,望着远处灯火阑珊的街道,他一咬牙,决定连夜远遁老家避祸,达强那儿,他连知会一声的机会都没有了。

而达强刚刚得到混混的线报,二毛的录像厅果然是无照经营,他必须尽快找个熟人了解一下对方的底细,伺机黑对方一把。但这个念头还没形成多久,他就得到了大哥在拉面馆砍人的消息。

短暂的头晕脑胀之后,达强意识到事态严重,他一方面让小弟联系大哥,另一方面连忙撤消了夜场的放映,关门打烊,以静观事件的发展。

从小弟反馈的情况来看,大哥这次闯下的祸事不小,其中那个叫刘学斌的生命垂危,这会儿还在医院抢救,而是否回家将此消息告知老爹,达强拿不定注意。

外出的小弟纷纷回来告知达强,不但找不到达辉,就连平时与其亲近的几个小弟兄也不见踪迹,还有一个很不好的消息,就是公安人员已经进了文化大院,看样子目标就是达强家。

“达辉是达辉,我是我。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都回去吧,明天照常来。“已经做了最坏打算的达强反而临危不乱,他让身边的小弟悉数回家,自己就睡在录像厅,警察找上门也不必过于担心,没做亏心事儿,不怕鬼叫门。

哎!这个让他烦透了的二百五大哥,这下子祸及家人,老爹老妈的心脏可有的承受喽。就在达强长吁短叹的功夫,公安人员敲响了录像厅的大门。

情况要比想象的好,两名公安只是例行询问,达强也不做隐瞒,一一回答,重点是描述半个月前,刘学斌伙同郭晓在这间录像厅砍伤达辉的经过,其中不免添油加醋,实际上他也没有亲眼目睹,但说的有鼻子有眼,一副以受害者家属自居的模样。

“当时为什么不报案?“年轻的公安人员火冒三丈。

“害怕他们报复呗。”达强一句话就将对方给顶了回去。

“你哥挨打,你有没有动手?”吃了软钉子的公安员自然不会轻易收手。

“哪敢呀?忙着躲都来不及,你们看,我的录像机都被砸了。那场面,忒唬人了,郭晓这帮人纯粹就是流氓,拿着片刀满世界乱砍……”

“行了!说正题。”另一名公安听不下去了,他早就从达强爹那里听到了更为夸张的砍人版本,要不是离开达家就马不停蹄的赶到录像厅,他甚至怀疑父子二人在极短的时间里就有过详细的台词彩排。

“达辉现在哪里?不要告诉我不知道。”

“哎呀,还真不知道。”达强貌似很老实的挠挠头,“别看他是我哥,其实平常很难得见面,除了回家睡觉以外,就连吃饭也看不见鬼影。”

“平时他都跟谁在一起?”

“那我哪儿知道,我们玩儿不到一块儿,常看见的也就是以前的同学和街坊吧。”

“说具体点儿,同学是谁?街坊又是谁?”

“警察叔叔,你这是在审问么?”

“少废话,配合警察办案是每一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达强无奈,随便点了几个刚才没找着的小弟,才算交差。

“你说的情况,我们会一一核实。警告你,不要心存侥幸。如果有了达辉的行踪,必须第一时间通知我们,给他一个争取宽大的机会。”公安人员见没啥可问的了,便撂下一句话离开了。

第07章 互相拆台

一连两天,达强都睡在了自己的录像厅里,他很怕回家,怕看见到娘老子哭天抹泪的情景,而此次达父也十分意外没来录像厅找儿子,也严禁达母去探望,大概老头对两个儿子已经失望透顶。

第三天,达强终于等来了一个好消息,被砍的刘学斌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一条膀子没保住,成了残疾人士。当然,也有坏消息,达辉的同伙被逮住了两个,其他人肯定也逃不掉,二百五大哥只能自求多福了。

另外,微电机厂的子弟中,有一个叫梁斌的放出话来,要给刘学斌找回场子,让达辉付出代价。

达强知道此人,是解放路一带跟大哥齐名的混混,貌似还是小屁孩的时候俩人就打过架,后来不在一起上学,各混个的,一直没有大的冲突,现在蹦出来,难道有其他目的?

达强紧张起来,此人不像刘学斌那般没脑子,需要小心应对,但录像厅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本来就被二毛抢了不少客流,如果再时不时的临时歇业,大家就只能去喝西北风了。

经过仔细考虑,达强认为录像厅照常营业,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不能做得不偿失的事儿。但眼下要找个合适的中间人跟梁斌讲讲数,就算贴点钱,只要能暂时稳住对方,就很值得,毕竟达辉的烂账,达辉自己去背。之后的事儿,等有了达辉的消息再做计较。

这个中间人选,想来想去,最终落到了铁蛋哥哥的头上,一个十分有名的二杆子。其大名叫顾铁军,诨名顾一刀,虽然现在是煤建公司的装卸工人,但却是地地道道的文化大院子弟。

顾铁军的混日子的时候,达辉等人还在跨书包,属于辈份较老的混混,因为打架不要命,敢于动刀而出名。他打架的次数其实并不多,远没有达辉那样身经百战,但仅仅是两次砍人事件,就让他声名远播,远超达辉等人。

一次是浑身鲜血,拎着大砍刀追着十多个人满街乱窜,那个场面至今被很多小混混们津津乐道,将顾一刀视为偶像的更不在少数;另一次更加牛逼,他将曾经在解放路一带混得最有名气的马回回给剁翻回家,这还不算本事,之后他竟然抗着火枪逼着对方从此销声匿迹,这就近乎于传说了。

此后,二进宫出来的顾铁军忽然就改了性子,顺从家人的安排在煤建公司当了青工,从此老老实实的上班过日子,没有再闯过祸。但整条街的混混都不敢轻易去招惹此人,顾一刀的威名可见一斑。

这么一个牛人去找梁斌讲数,梁同学自然没有回旋余地,据说还破费在大馆子里摆了一桌,热情的招待了顾铁军。

梁斌既然捏着鼻子收了达强的礼钱,就算给了顾一刀面子,剑拔弩张的双方也暂时偃旗息鼓。

但达强清楚,这个事儿没完。碍于顾铁军,梁斌不方便再出面,并不代表微电机厂的其他人会主动收手。而且他总感觉事情的背后有二毛的影子,包括那个郭晓,不可能容忍眼皮子底下的竞争对手,就如同他自己不能容忍二毛的录像厅存在一样。

但接下来的一条消息令达强目瞪口呆,二毛并不是白给的,其所开的录像厅也不是真的没有手续,人家有门路。对方其实有三个合伙人,除了二毛外,郭晓算一个,还有一个叫牛宏,外号牛巴蛋,此人并不是微电机厂的子弟,而是新闻出版局大院的,据说其老爹还是个什么官。

这让达强背后下黑手的计划落空了,除了暗骂自己大哥没脑子以外,只好暂时收起了报复的心思。

达强其实很清楚,大哥跑路了,警察又盯着不放,再继续闹腾就是给自己招灾。所以,不想忍,也要忍。

而且事后顾一刀也曾找达强聊过,现在这种状态,小打小闹的混日子没啥大问题,但你要是再敢往前踏出一步,就是险恶江湖。别学达辉,别羡慕什么道上成名,那都是狗屁,踏踏实实过日子最好。

向来头脑灵光的达强对这番话表面上快速领会,但实际上体会不深,因为他没有顾一刀曾经的阅历,也懒得去想所谓江湖险恶,不就是下黑手,拿片刀砍人么?达强笑笑,虽然颇为尊重这位老大哥,但他的未来,对方不懂。

可是达强的隐忍并未带来预期的效果,糟心事很快就找上门来。当晚的生意就被一帮醉鬼给彻底搅黄了。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三四个小伙,在录像厅里坐着坐着就突然从软椅上出溜到地上,然后开始醉话连篇,还纵声高歌,如同鬼叫,不但吐了一地,还砸碎了若干酒瓶子,夜场的客人纷纷掩鼻离席,令达强火冒三丈。

这帮酒鬼看着面生,绝不是解放路一带的人,但都操本地方言,这令原本十分冲动的达强心生警惕,他想了想,告诫身边的小弟,莫要动手,把人拖出去,关门了事儿,当晚的生意只好认自认倒霉。

想了半晚上的达强不得要领,也就不再纠结。但次日晚上又来了一帮人,同样等片子放到一半开始耍酒疯,同样把好好的生意给搅黄了。

极力克制住自己的达强阴着脸关门打烊,没去招惹是非,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事情的原委,问题一定出在二毛,因为这样的路数是他曾经想过而没有着手去干的,未料到现在被对方抢先用来对付自己。

根源也很简单,二毛的赛达录像厅热闹了不到俩月便冷清下来,与之相反的是达强这边儿,顾客却日渐回流。关键问题在录影带,二毛那个蠢货搞不到好片子,达强在广东却有朋友,可以直接拿到一手热播的港片。

尽管二毛有牛巴蛋帮忙,但新鲜热播的片子总是比达强慢上一拍,恼羞成怒的对方自然会整出些下作手段。

既然对方不想撕破脸皮,却又在台下龌龊,那么达强也无所顾忌,以同样的办法对付二毛。于是,双方你来我往,斗的不亦乐乎,两边晚上的生意基本都废掉了,恶整干脆发展到了大白天,事态也朝着越来越失控的方向发展。

无巧不成书,这天中午,达俊受命找达强回家,老大出事儿有小俩月了,达强从未回过家,这令达母十分担忧,所以不顾达父的恶语相加,执意喊儿子回家。

但达强性格倔强,非但不予理会,还警告达俊,安心学习,没事儿少来录像厅。放心不下的达母也火了,竟然亲自领着达俊来到了录像厅,正赶上达强和二毛整来的一伙儿混混大打出手。

这回对方不装醉鬼了,声称昨天看录像的时候钱包丢了,要搜查录像厅,而且嘴里不干不净,极尽污蔑之词。斗的精疲力尽、忍无可忍的达强终于克制不住,招呼小兄弟们跟对方干了起来。

达母担心儿子去拉架,哪能顾忌到群殴中的凶险,一个不留神被对方一个黑脸大个儿踹了个窝心脚,当场就栽倒昏过去了。

看见自己的老娘挨打,达俊兄弟俩的眼睛立刻就血红了,嗷嗷叫着随手拿起身边的物件就冲向对方,那种拼命吃人的架势,着实把这些混混们给吓住了,一个个四散逃窜。要不是顾忌老娘的伤势,达强恨不得借机将二毛的录像厅给直接拆了。

达母被送进医院,达强的录像厅也锁门打烊,但不少人都清楚,一场充满血腥的风波正开始酝酿。

赵歌听说这件事儿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之后,他只是象征性的安慰了一下达俊和黑牛,其他什么也没说,就回家了。

“我草,达俊家的事儿,肯定和俺们有关系,他的事儿就是咱的事儿。老三咋能没有表示呢?“黑牛愤愤不平。

“你能有啥表示?你敢去撩二毛,还是敢去整郭晓?“谢海林一脸鄙视。

“草,那就这么忍下了?“

“行了,大伙儿的意思心领了,我和我哥自有办法,先走了。“达俊听不下去,赌气一般的扭头离开了。

“哎,我草,等会儿。再一块儿想个办法,别走……“黑牛的挽留,十分乏力,也充满了无奈。

伙伴们的聚会不欢而散,许晖至始至终没有说上半个字,他搞不明白哪儿来这么多揪心事儿,大家快快乐乐的相处不好么?非要喊打喊杀?而且他很担心达俊,同时更担心赵歌,这个家伙自从到外校上学后,人冷、脸冷,阴沉的表情后面不知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一周后的某日下午放学,许晖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一出校门就看见同文街两边的马路牙子上蹲满了背着书包的少年人,少说也有二三十号。这些人个个面孔陌生,表情邪恶,不少人还叼着香烟,嘻嘻哈哈,一看就不是本校学生。

一年学上下来,许晖多少也有了一番心得,通常这种情况下应该是外校来寻仇打架的,但不知什么人倒霉,惹下了麻烦,如此场面如果没有实力,最好的办法是躲在学校里不出来,等着家长来接,否则肯定没好果子吃。

许晖跟在黑牛等人后面,心里有了很不好的预感。黑牛也很迷惑,并且有些小紧张,平常凶惯了,惹下不少人,这帮子人该不会是来找自己麻烦的吧?主心骨赵歌偏偏又不在,于是他嘱咐大伙儿赶快走,不要和对方对视。

第08章 两败俱伤

在西平,互不相识的年轻人对视对方是个很危险的举动,一般被视为挑衅,很容易引发争执和冲突,就跟现在网络上流行的“你瞅啥?”差不多。

这在许晖看来很奇怪,虽然直视陌生人不礼貌,但也不至于让人暴跳如雷进而互骂互殴,百思不得其解,他只好把原因归咎为西平人可能生性好斗。

席地而坐的少年们忽然动了,哗啦一下子齐齐起身,很多人都把手伸向斜跨着的书包,或是摸向怀里。这一下搞的黑牛和谢家兄弟更为紧张,他们都不由自主的也将手伸进了书包。

最右侧的几个外校少年突然飞奔起来,手上终于亮出了明晃晃的西瓜刀,他们迅速将校门给封堵了,而更多的少年人抽出了各式家伙,笔直的向黑牛等人冲了过来。

对方气势汹汹,突然发难,令黑牛目瞪口呆,他甚至忘了喊一声“跑“字,但凭借以前打架斗殴的心里素质,他还是很利索的掏出了*,不管怎么说,先听个响,然后大伙儿各寻机会,分别跑路。

但令大多数人意外的是,黑牛这伙人的身后忽然一片嘈杂,很多本校的学生四散狂奔。许晖最先注意到,奔跑的这帮人无一例外的都是微电机厂的子弟,难不成外校学生是来找这些人麻烦的?

许晖的猜测完全正确,外校的少年们拎着家伙一个个从黑牛等人的身边呼啸而过,四下追逐那些逃窜的微电机厂子弟,同文巷屁/眼大的地方顿时混乱不堪。唯有黑牛手握*,尴尬不已。

外校少年的战斗力十分强悍,殴斗的过程也极为短暂,这帮人绝对可以称得上是惯犯,深知速战速决的要领。尤其是在学校门口,谁要是装逼,谁就是傻逼,稍微有点拖泥带水,就会落单,不是被反应过来的对方围住暴揍,就是被校方逮住,轻则开除,重则扭送派出所。

微电机厂子弟中的几个大块头被砍翻在地,还有两名个头瘦小的学生被外校少年们给掳走了。整个过程像是刮过了一场可怖的狂风,令娃娃们胆战心惊,后怕不已。

一头雾水的黑牛等人一路讨论,直到回了文化大院也没有猜出个所以然,但微电机厂的子弟挨打还是令大家人开心不已。黑牛和谢家兄弟忙不迭的去找赵歌,要把这个好消息与之分享,但奇怪的是放学那么久了,赵歌还没有回家。

直到次日清晨,大家才在院门口看见了两手揣在裤兜里,优哉游哉的赵歌。对于黑牛激动不已的诉说,赵歌反应很平淡,只是叮嘱达俊,上学放学都要跟大伙儿在一起,莫要落单,也不要冲动,报仇要慢慢来。

望着赵歌的背影,大家更是摸不着头脑,只有许晖感受到了什么,他有心说两句,但赵歌根本没有给他机会,只是意味深长的瞪了他一眼,就扭头离去。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大伙在大院里几乎找不到赵歌的身影,不知道这家伙鬼鬼祟祟的在忙些什么。而对于许晖来说,邻居的反常也令他十分不安,只有一墙之隔的赵家总在晚上八/九点多钟传来赵父暴跳如雷的喝骂声,继而就是凌乱的击打和赵母的抱怨,总之要闹腾个把小时才消停。

不出意外,一定是赵歌晚归,被赵父棍棒伺候的结果。许晖很想过去看个究竟,但碍于父亲严厉的目光,也顾忌赵歌之前很有警告意味的眼神,他始终没有勇气迈出自家小院。

许晖没想到,这种犹豫不决,让他在关键的时候失去了一次和赵歌推心置腹的谈话机会,之后事件的发展导致了不可控的恶果,让他深深自责。

让许晖更为紧张的是,学校里曾经跟小胖子关系要好的微电机厂的子弟,几乎都没来上学,他所在的初二(三)班就有两个。课间的时候,一问黑牛和铁蛋,他们两个班也是如此,事情的端倪越来越明显。

面对许晖的分析,黑牛简直不敢相信,之前外校学生的袭击事件是赵歌一手策划的,而一直阴着个脸的达俊亦是不置可否,他除了对赵歌抱有怨气以外,面对的烦心事儿也不少。

母亲虽然已经出院,但后遗症不小,时常犯眩晕病。二哥达强破天荒的回了一趟家,但因为观念冲突,言语不和,差点和暴跳如雷的父亲动起了手,要不是达俊正好在场,家里人剑拔弩张的局面真不知道怎么收场。

达强随便收拾了点东西,怒气冲冲的摔门离家,而他的录像厅已经有个把礼拜没开门了,本人也不知道去向何处。

放学后,一伙人垂头丧气的回到大院,虽然没有见到赵歌,但却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吓的腿软不已。达强居然领人将二毛的录像厅给砸了,听说在群殴中,二毛被人生生砍了十来刀,到目前生死不明。

文化大院内一股诡异而紧张的空气正在弥漫,而刚刚下班归来没多久的赵父突然推着自行车冲出自家院门,但被随之而来的派出所公安给堵回到家中,很多人都看见了这个中年汉子双目充血,面色铁青的吓人表情。

这是文化大院多少年都没见过的阵仗,爱看热闹的邻居几乎围满了整个中院,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中,说什么的都有。人堆中,许父毫不犹豫的将许晖拎回了自家小院,而良子和谢家兄弟也在挣扎中纷纷被自家父母拽走。

好在公安人员在赵家逗留的时间不长,小院的门被打开的时候,里面赵母哭泣的声音格外刺耳,令人压抑。

不好的消息终于传来,微电机厂以刘浩强为首的一帮二流子,在同文街口被一伙不明身份的人围堵痛殴,有两个被打的送进医院,刘浩强命大福大、运气好,再加上玩儿命一般的逃跑,才侥幸躲过一劫,即便如此。其后背也挨了两刀。

在同天下午,事隔仅仅两个小时,微电机厂有名的混混郭晓在家门口被人暗算,双手手腕的肌腱全被利刃挑断,有目击证人看到赵歌和一伙不明身份的人在大兴街附近出现过,这个情况成了公安人员追击凶手的主要线索。

一天后,赵歌在西郊被抓,而达强则下落不明。

解放路一带,大院之间第一次莫名其妙,却影响深远的混战终于落下帷幕,此次系列事件中参与的双方算是结下了深仇大恨,而且都没有落下好结果。但混混间的传闻却不一样,文化大院横扫微电机厂家属院,大获全胜。

事件的后果是惨痛的,达家兄弟被通缉,仓皇如狗,其父大病一场,近一个月都没去上班;赵歌面临牢狱之灾,前程尽毁。反观微电机厂亦是如此,一个终身残疾,一个重伤,例外的是二毛,他经过救治,竟然奇迹般的没有大碍,实在是够扛糙的。

在公安的高压态势下,梁斌等人扬言报复的嚣张气焰就如同遇到了倾盆大雨一般很快就没了声息,双方大院的子弟也都老实了许多,至少黑牛自己认为,他很乖,至少比他兄长懂事、低调。

混战后的花絮,就是一直潜逃在外的达辉被抓了回来,以故意伤害罪和流氓罪被判了七年,而赵歌被判三年转入少管所,达强则杳无音信。而一直以受害者自居的两位残疾人士大缸子刘学斌和郭晓也以同样的罪名被判了三年,只不过是缓刑而已。

二毛和牛巴蛋反而逃过了法律制裁,这让知情人士愤愤不已,其中就包括了一直外逃的达强。

许晖、黑牛等人去少管所探望了赵歌,经历了一场大的风波之后的少年人们相对唏嘘。尽管探视的时间有限,但许晖这回没有任何犹豫,将自己曾经早该要说的话说了出来,“安安分分的上学不好么?而且这么大的事儿,为什么要瞒着大家?难道咱们不是兄弟么?”

这番很不应景的话自然有马后炮的嫌疑,也让大伙儿嗤之以鼻,但赵歌却没有任何表示和回应,道别的时候,他只是挥着手冲众人微笑,当目光停留在许晖脸上时,赵歌的表情突然有些古怪和邪恶。

日子平静下来,生活又回到了正常的轨迹。黑牛等人依旧是一起上学、放学。微电机厂挨过打的子弟们也陆续到校上课,大家尽管在心底里还在互相仇视,但表面上绝不会再剑拔弩张,至少在初三毕业之前不会再起冲突。

文化大院的名气一炮打响,黑牛一帮人在学校自然是风光无限,逍遥快活,基本无人敢招惹。但渐渐的,许辉也发现,兄弟之间在一起的热乎劲儿开始慢慢冷却,首先是凑到一起的时间明显减少了,比如上学的时侯往往能聚拢,但放学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这其中有客观因素,即将升入初三,初二各班级的教学进度有所差异,时不时的补课、拖堂让大家放学时很难凑到一起。

另外,也有主观原因,这是许晖后来总结的。除了院内兄弟相互之间的友谊,其实每个人在班级内都有说得来的好朋友,放学时他们更愿意和同班好友走在一起,所以大伙儿自然而然的难以再聚拢了。

许晖当然也不例外,之前混混僵僵的,貌似一直在担惊受怕中度过,现在他则敦促自己全身心的投入到学业中。因为受父母一再灌输的影响,他了解,在西平虽然初中学校没有明显的重点与普通区分,但高中就完全不同,能否进入省级重点高中,是以后高考成败的决定性因素。

可事实上,许晖又无法真正全身心的投入到学业中,世界观渐渐形成的少年人总是有着各种幻想和施展抱负的冲动,总是对想象中的美好事物报以极大的热情,这一点没人能例外。

花样年华,逐梦的时光,许晖更喜欢在自己的梦想中徜徉,哪怕有一天可能会撞的头破血流,但尝试过,不后悔。

第09章 生日聚会

所以许晖又觉得自己很幸运,在班级里结识了几个说得来的朋友,不单单因为互相间传疯了的武打小说,更重要的是大家有共同的兴趣爱好,几个人凑在一起谈论《少林寺》、讨论金庸和古龙、热议聂卫平、马晓春、武宫正树和柳时熏,崇拜苏格拉底、济科……几乎是从小说到武术、再到围棋和足球。

好朋友们越说越热闹,越说越激动,性子急的唐林同学据说已经开始修炼武当心法,一到上课便如老僧入定,美其名曰打坐,实际跟睡觉差不多,隔三差五便被老师的粉笔头和黑板擦招呼。在被大伙戏弄之后,他居然十分严肃和认真的告诫诸人,再过一个月,他就有可能开启天眼,到时胆子小的,千万莫招惹他。

这件事成了初二(三)的笑话,因为一个月后,唐林同学非但没能开出天眼,反而在上体育课的时候把额头摔了一个鹅蛋大的包。

有闹笑话的,也有在冲动之下竟然真能办成事儿的,在初二下学年的某一天,北关街中学历史上第一个由学生发起的文学社正式成立。

发起人除了许晖,还有他的好朋友郭旭、权志军和唐林,当然,还有几个有着浓重崇拜倾向的女社员加入。这里强调一下,唐林同学自从摔了个大包之后,不再修炼内功,改练少林大力金刚掌,同时还对文学产生了兴趣。

总之,一帮志趣相投的少年人聚在一起利用课余和周末时间,制作征稿箱、誊印机,分发传单,设计刊头、一起审稿、撰稿,忙的不亦乐乎。

第一份油印小报在北关街的校园开始疯传,立刻引起了轰动,据说小报传到了很远的郊区中学,立时就有其他学校的学生开始效仿,于是学生文学社如雨后春笋般纷纷成立。

据说当时省报还在副刊的一个小专栏专门报道了这件事儿,尽管只有百十来字的小豆腐块儿,也足以让许晖兴奋的睡不着觉。

对于许晖等人搞出来的大动静,黑牛一干兄弟既看不懂,也不想弄明白,总之,大家感觉这个老七怪怪的,某些想法与大伙实在格格不入,但缺少了赵歌的兄弟们已经渐渐疏远,这是事实,作为老大,黑牛觉得有必要整顿一下。

但这个有必要的整顿,很快就没了下文,达俊不来,而且成天阴着个脸,谁都不想搭理,除了上操、去厕所,几乎不出教室;良子正在热恋,和同班的一个小女孩如胶似漆,出双入对,而且根本不在乎这个女孩是微电机厂的子弟;谢家兄弟迷上了足球,对黑牛的提议哼哼哈哈,最后答复,等有空再说。

黑牛气的七窍生烟,只好单独找许晖发了通牢骚后不了了之。但没几天,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又或许受了良子的影响,黑牛忽然看上了许晖班中的一个叫程静的小女孩,腆着脸找许晖帮忙介绍。

许晖断然拒绝,这老大干啥不好,偏要找人拉皮条?忒有些雷人了吧?黑牛勃然大怒,厉数老七种种目无兄长、不维护团结的行径,一通胡话下来,把许晖说的瞪大了眼睛,但愣是没听明白。

最后黑牛软硬兼施、死磨硬泡,终于把许晖弄的没脾气,答应可以转交纸条和情书,但绝不当面介绍,成与不成,全在人家女孩子自愿。

从此,黑牛同学就赖上了初二(三)班,有事儿没事儿,就跑到人家教室门口四下张望,很多人以为来找许晖,但许晖和程静都清楚这家伙是啥目的。

这件事害的许晖不敢跟程静说话,总觉的对不起人家。但两个礼拜之后的放学路上,亲眼目睹了黑牛骑着自行车将程静接走的亲热场景,许晖的下巴当时就差点摔在地上,好久都没能合拢,难道这就好上了?

难道这就是班主任口诛笔伐的早恋?尽管那时候的校园已经早恋成风,并有从高中向初中蔓延的趋势,已见惯不怪;尽管早有良子等很多例子摆在眼前,但许晖仍然唏嘘不已,当然,他还真没把这种过家家似的早恋放在眼里。

但许晖同时又觉得,似乎两人这样在一起也挺好,一种很想接近并探究异性的懵懂让他顿时脸红不已。

为什么会有这种矛盾的心态,许晖自己也不知道。总之初二下半学期平静的学习生活即将结束,激情、刺激和自由的时光即也将告一段落,初三毕业季,很多人都将迎来人生第一个重要的拐点。

当然,对于黑牛来说,拐点可以有两次,因为这厮的成绩差到没边,留级了。

暑假时,文化大院曾经的兄弟们又聚在了一起,在许晖的记忆中,这是继那场风波之后兄弟们到的最为齐整的一次,因为黑牛要过生日。

缺席的只有赵歌,但却多出来三个女孩。

黑牛这家伙竟然十分阔气的掏腰包在解放路的大馆子请大家吃饭,弄不清楚老大哪儿来的这些钱,但难得聚在一起,场面上还是很热闹。

令许晖十分惊讶的是兄弟们这小半年来的变化,不但人人叼起了香烟,而且桌子上还摆了两瓶白酒,这些被家长和老师们视为洪水猛兽的玩意儿,竟然被兄弟们毫无顾忌的享用和挥霍。

更让许晖感到格格不入的是大家谈话的内容,不是谁的媳妇被别人泡了,就是某班的哪个姑娘长的水灵,再或者就是某班的某某人比较狂,实在看不惯要下手收拾一顿云云。总之吹嘘、炫耀的成分居多,但也让他感到了兄弟们的轻浮和不安分。

愕然之下,许晖还是觉得薛永军的话题相对好接受一些,市中心开了家游戏厅,里面有一款叫雷龙的游戏被其津津乐道,但这反而遭到了其他人的一致鄙视。

许晖搞不明白究竟啥原因让他跟不上大伙儿的思路和节奏,只好牢牢的闭上嘴巴,只听不说。但这也逃不掉,很多人印象中,每次聚会许晖总是说话最少,这回必须补回来,说说新鲜事儿,但那个文学社就免了,太面、太斯文。

大伙一致起哄,让大文豪许晖爆料黑牛在初二(三)门口*的表情,如果实在说不出来,那就当场表演一个。

这下差点把许晖整急眼,但在众兄弟的威逼下,他只好做了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大伙儿哈哈大笑,黑牛这傻吊笑的最浪,猛然间嗷的一声怪叫,极煞风景。坐的近的都能看见,老大的大腿被程静给狠狠的掐了一把。

为了掩饰尴尬,黑牛趁机正式的、隆重的向兄弟们介绍了自己的媳妇,三班的程静同学。这其实是早就明摆的事儿,大伙儿谁都清楚,黑牛除了转移视线,也就为图个喜庆,顺便嘚瑟一下,他还起哄拉起了良子,让他介绍自己的媳妇。

“白丽华,六班的,我媳妇。”良子也很嘚瑟,一脸的陶醉和幸福。

大家又都把目光落在了一声不吭、文文静静的第三个小姑娘身上,程静马上站起来大大方方的做了介绍,从小玩到大的好友(那个年代,闺蜜的名词还没出现),叫张仪,师大附中的。

许晖注意到,这是一个很安静的女孩,大家落座后,她虽然不怎么说话,但一直以礼貌的微笑回报大家的眼神。尽管这些眼神十分粗鄙,甚至露骨,但她并未因此表现出丝毫的不悦。

张仪在举止上可能没有程静和白丽华大方、爽利,但就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也很与众不同,丝毫没有被人忽视的感觉。

当然,许晖并不知道,张仪就是冲着他来的。师大附中也有了不少学生自发成立文学社,但良莠不齐,不是过段时间无疾而终,就是所办的刊物发刊不准时,内容上也过于死板,所刊登的诗歌大多无病*,没人看。

但北关街的原野文学社不同,刊物固定,两周一期,而且版面生动,所刊登的内容也很贴近现在学生的喜好,除了短小精悍的小随笔,还有讽刺与幽默,最叫绝的还有不超过500字的微小说。

张仪对原野文学社的发起人很好奇,也很崇拜,正好许晖是程静的同班同学,所以被程静一鼓动,她就想借着这个机会看看真人,否则一个小姑娘家家怎可能跟着好友参加什么陌生人的生日聚会。

在大伙的哄闹声中,白丽华和程静并不害羞和怯场,端起手边的小酒杯就给大伙挨个敬酒。这让许晖顿时就傻了眼,从未沾过白酒的他很难相信两个小姑娘,一口一杯,面不改色。

虽然酒杯不大,只有一两钱,但一圈儿喝下来也是够要命的,就在许晖咂舌不已时,程静已经端着酒杯笑盈盈的站在了他的面前。

许晖面色发白,虽然竭力推脱,但人家不依不饶,眼看着黑牛就要上手开灌了,他只好一咬牙,一闭眼,把整杯白酒灌进了喉咙里,顿时被呛的连连咳嗽,上气不接下气,直咳的涕泪横流,三魂出窍。

黑牛乐得哈哈大笑,不住的拍着许晖的肩膀,连声说,“好兄弟,好兄弟,小七不赖。”他之所以这么开心,就是很意外许晖能给他面子,原本以为强灌都不见得能得手,到时闹的太尴尬,反而伤和气。

第10章 冤家路窄

黑牛其实很了解这帮人,哥几个论性子最倔的,非赵歌莫属,但排第二位的绝对是眼前这位被呛的死去活来的小七,别他看胆小怕事儿,但要是犯倔了,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这一点,他和赵歌有着相同的看法。

被许晖这么一闹,大家热乎了许多,之前装逼瞎聊的话题统统被扔到了九霄云外,大家争先恐后的向三个姑娘献殷勤,还很险恶的开始揭别人的短儿,特别是小时候的糗事儿。

比如,薛永军小时候因为好奇,偷了家人的香烟,悄悄爬到了自家瓦房上学大人的样子过瘾,结果给抽醉了,一觉醒来已是黑夜,吓的在房上哇哇大哭;

又比如,黑牛同学上小学的时侯,有次吃坏了肚子,不小心一个臭屁蹦出了稀屎,当时的臭味把邻桌的几个同学愣是熏出了教室……

“哈哈,哈哈哈。”一桌人顿时乐翻了。

“你大爷,这是污蔑。”恼羞成怒的黑牛站起身来,照着爆料的良子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我靠,那句‘煞笔洛夫过马路,稀屎拉一裤。’难道不是在说你?”良子说完,跳起来就跑。

“说的是你大爷。”黑牛唬着个脸作势要追,却被旁边的程静给拉住了,她此时极为八卦的想知道,这件事儿到底是不是真的?未料到大家很不给面子的一起点头,就连许晖也煞有介事。

“哈哈,哈哈哈……”程静和白丽华清脆而又肆无忌惮的笑声,把黑牛臊的直接钻到了桌子底下。

兄弟们仿若又找回了从前亲密无间的感觉,只可惜赵歌不在,未免遗憾。

生日聚餐一直闹到下午五点中才算收场,小哥几个都很尽兴,黑牛尤其高兴,因为今天大伙都很长脸,一口一个大嫂叫着,就连苦瓜脸达俊也不例外,程静怎么想他不知道,但黑牛自己听着早已飘飘欲仙。

期间,张仪先行离开,一共也没说过五句话,但有三句半是冲许晖说的,“你们文学社接受外校投稿么?”

“当然没问题。”嬉笑中的许晖忽然有些木讷。

“怎样把稿件给你们呢?”

“呃,装信封让程静带给我就行。”

“好的。”张仪嫣然一笑,起身和大家告罪,便离开了。

“哥几个先坐会儿,我去付账。”由于程静一再催促,黑牛才肯起身,并很大气的一挥手,在媳妇的陪同下,摇摇晃晃的去一楼结账。这家伙被灌了不少酒,特别是谢家兄弟一番甜言蜜语,至少给他弄了小半瓶。

薛永军嚷嚷着尿急,于是三人一同下楼。这厮也喝了不少,就如同小时候好奇的第一次抽烟那样没有节制。许晖相信,如果再有半斤,这家伙也能喝下去,至于发生啥状况就不得而知了。

大家边聊天,边等黑牛三人,但奇怪的是对方好半天都没有上来。良子性急,招呼大家干脆一起下楼跟老大汇合回家。

于是众人纷纷起身离开雅座,沿回廊下楼。那年头的饭馆很少有包间,多数用门帘隔成雅座,算是高档餐台。但就在这个时候,楼下传来极为嘈杂的声音,隐隐夹杂着女子的喊叫和黑牛的谩骂声。

这家伙莫非喝醉了耍酒疯?众人不敢耽误,纷纷抢步下楼,一楼厅堂的景象让大伙吃了一惊,前方黑压压的站了不少人,而黑牛正半跪在地上,双臂被两个大汉一左一右的死死摁着。

而程静和薛永军二人则不见了踪影。

黑牛的嘴角还有血迹,但一直在挣扎,在嘶吼,傍边一名带着军绿色帽子的胖子,扬手就给了黑牛一个耳光。

刘浩强!大伙儿一眼就认出了死胖子,真是冤家路窄。

“草泥马,你们干嘛?”良子最为冲动,还未看清形式,便叫骂着就冲了过去。

刘浩强转过头,眼里充满了淫邪与不屑,而他身边的一个瘦高个,突然抢上一步,迎着奔跑过来的良子抬腿就是一脚,嘭的一声,良子的胸口被蹬了个结实,人闷哼着倒飞出去。

白丽华尖叫着去搀扶良子,但文化大院的小伙子们在齐骂了一句“草泥马”后却又同时停住了脚步,对方全是微电机厂的子弟,少说有十几号人,而且有近一半都是以前听过、见过,但从未有过交集的老混混。

其中最为显眼的是缺少一只胳膊的伤残人士刘学斌,他个头不高,但身体极为壮硕,冷冷的站在那里看着文化大院的这帮小家伙。

但刘学斌并不是这堆人中最可怕的,他身后还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戴着眼睛,看上去十分斯文的梁斌;另外一个五大三粗,大热天的还很傻逼的裹着一件毛料的中山装,此人就是被达强砍了十来刀的二毛。

这下麻烦了,微电机厂的混混们大聚会,偏偏倒霉催的被大家赶上了,站在最后的许晖顿时叫苦不迭。

“小华,你咋跑这儿呢?赶紧回家。”对方阵营中一个皮肤白净的小伙显然也很意外,发现妹妹白丽华竟然跟文化大院的小崽子们在一起,语调自然是气急败坏。

白丽华根本不理睬他哥哥的叫嚣,慢慢扶起脸色煞白的良子,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我靠,你皮子痒了是吧?让你回家听见没?”小伙儿有些下不来台,立刻挽起袖子就要冲过去,未料到,刘学斌一抬手制止了对方。

“文化大院的小崽子们,幸会呀。”刘浩强皮笑肉不笑的腆着肚皮往前走了两步,“几天不见,都挺嘚瑟啊。”

大家先是被吓住了,但看着黑牛和良子的惨样,一股邪火又从肚子里冒了出来,尽管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但一个个怒视着刘浩强,大有将其生吞活剥的想法。

谢家老大谢海林此刻却比较冷静,今天太不走运,落在这帮人手里,动手翻盘肯定是痴心妄想,轻易脱身也不现实,而且两帮人之间的烂账也根本算不清楚,还不知道要吃什么苦头。但他知道刘学斌在缓刑期,不会轻易惹事儿,麻烦在于刘浩强,此人心里阴暗,极为无赖,如何在气势上不落下风,让对方有所顾忌才是关键。

“哥你开玩笑了,我们刚刚一起吃过饭,不知道哪里冒犯到你?”谢海林说着话,就要朝黑牛的方向走去。

“哦?小比崽子挺会说话。”刘浩强哈哈大笑,一横身就挡住了谢海林,又瞅了瞅不远处的良子,“刚才哪个傻逼在骂人啊?尼玛的,小小年纪不学好,喝醉了耍酒疯,老子替你们爹妈好好教育教育,辛苦费就不收了。”

“要这么说,还要谢谢强哥喽。”谢海林的脸立刻阴冷下来。

“别客气。我这人热心,讲究帮忙帮到底。”刘浩强的话音刚落,他就恶狠狠的推开了谢海林,然后伸出大胖手揪住了其身后的达俊,“达家小三,说说你二哥呢?”

“你特么放开!”一开始达俊也和大伙一样被吓蒙了,但仇人如此嚣张,以前遭受此人羞辱的种种画面瞬间呈现在眼前,他顿时就一股热血冲头,对着胖硕的刘浩强便拳打脚踢。

“我草泥马。”恼羞成怒的刘浩强一巴掌就把瘦小的达俊扇翻在地,这下文化大院的子弟们炸了锅,每个人都心存一念,今天反正讨不了好,倒不如痛痛快快的干一架。就连许晖也是如此,但他只是想想而已,并不敢真动手。

可是有人敢,谢家老二谢海青最先跳了起来,他卯足了劲儿,照着刘浩强圆圆的肚子就是一脚,可怜大胖子还未来得及反应,旁边挨着最近的铁蛋就给了刘浩强腮帮子上一拳,达俊更是疯了一样,拳头如雨点般的往死胖子身上招呼。

十分托大的刘浩强再也没想到,众多牛逼老大在场的情况下,他眼中的小崽子们还敢集体动手,而且连两个呼吸都不到就被打的坐在了地上。

后面站着的刘学斌等人的脸色极为难看,但自持面子和身份,没有动,但其身边的几个壮小伙却嗖嗖的冲了过来。

文化大院的半大小子们虽然热血拼命,但赤手空拳之下,哪能是这些近乎成年人的对手,没有多久就被一一放倒,唯一还能站着的就是铁蛋,这恐怕也是梁斌特意交待的结果,他并不愿意直接开罪顾一刀。

举目四顾的铁蛋傻眼了,兄弟们全在地上打滚*,而刚刚爬起来的刘浩强像个疯狗,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吼叫,对着地上的娃娃们不是踢就是踹。

“草泥马的。”红着眼睛找到目标的铁蛋,飞身扑上去,一脑袋就撞到了刘浩强的肥肉上,于是大胖子再次摔倒在地。

恼羞至极的大胖子很快又爬了起来,他现在唯一的目标变成了铁蛋,满场追着对方跑,发誓要把这个小比崽子打的他妈都不认识。

“行了!”一声断喝,出自刘学斌,对这个丢人现眼的堂弟是又气又恨,这么多人站场子,还被对方两度打到,尤其是在梁斌等人面前,实在是傻逼到了极点。

哪知道刘浩强已经打红了眼,根本没有听见自家兄长的呵斥,一把扑倒了躲无可躲的铁蛋,抡起满是肥肉的拳头就是一通狠揍。

等到两名大汉把刘浩强拽开时,铁蛋只剩下喘气的份儿了。

“斌哥,你看浩强他……”刘学斌有些傻眼,惹了顾一刀他倒不太在意,但这个死肥猪根本没把梁斌的嘱咐放在眼里,这让他十分忐忑。

第11章 顾一刀

“算了。”梁斌面无表情,“得罪也就得罪了。”说罢就准备带人上楼,他对这种欺负小孩的行径没啥兴趣,之所以一直站在此处,一方面是给刘学斌面子,另一方面他想看看文化大院新起来的一帮人到底是个啥德行,但现在心情显然不很愉快。

“呦呵,小斌豆。带这么多人来欺负我弟弟啊?”一个粗矿的声音自外边传来,梁斌等人的身后忽然冒出来一个瘦高的年轻人,身着蓝色粗布工作服,旁边跟着面红脖子粗的薛永军。

躺在地上的许晖一见此人,就知道事情有了转机,院里有关这人的传说简直能把耳朵听出茧子来。但随即他又担心起来,怎么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来了?

怪不得人堆里没有见到老九,那么程静呢?大伙下楼前还听见女子的叫喊,怎的一转眼就没人影了?许晖正这么想着,门口的人堆里又挤进来几个人,最前面的一个小姑娘正是程静。

她一见半跪在地上的黑牛,立刻不管不顾的冲过去,一把推开了其中一个大汉,“放开他!”程静怒斥着,伸手又去推搡另一名大汉,对方看了看梁斌和二毛的脸色,主动松开了手,并且连退两步。

程静身后的三个壮小伙,有一个也是熟人,是黑牛的哥哥韩涛,他满脸铁青的怒视着周围几个微电机厂的子弟,刚一转脸就见到了顾一刀,正要打招呼,对方却一摆手制止了他。

薛永军居然没被黄汤灌晕头,还很机灵的和程静分头跑去般救兵,也算是病急乱投医,死耗子撞上了大猫。

顾一刀显然来的匆忙,连工作服都没来得及换,脸上还有好多黒煤印子。

“呦,军哥,啥风把您吹来了?”梁斌一改刚才波澜不惊的表情,飞快的换上了一副笑容,甚至还主动伸出了右手。

顾一刀冷冷的打开了对方,大步朝着弟弟铁蛋走去,几个堵在跟前的小伙不自觉的让开了通道,或许被这传说中的人物的气场给唬住了。

但顾一刀才走了一半又突然扭头,伸手指着梁斌一伙人道,“都别动啊,等会儿我发现少了一个,你心里有数。”

此人说话的声音不高,但极其嚣张,奇怪的是,梁斌等人连气儿也没吭。

铁蛋并无大碍,但脸被打破相了,哼哼唧唧的心下委屈之极。但顾一刀绝不惯着自家弟弟,他有些恨铁不成钢,一把拎起小家伙,大声呵斥道,“成天不安生,斌哥是你能招惹的么?赶紧给老子回家去!”

对方嘴里一声‘斌哥‘,让梁斌嘴角的肌肉快速抽动,表情变得极不自然。

“你跟谁称老子?那你爹算啥?”铁蛋这家伙也真没谁了,这个时候还忙着跟自家大哥斗嘴。

“滚!”顾一刀一脚踹在弟弟的屁股上,然后扭头冲地上的娃娃们嚷嚷道,“都走,都走,能爬起来的,都给老子滚!”

文化大院的半大小子们互相搀扶着站起了身,望着顾一刀的眼神儿充满了崇拜之意,但对方极不耐烦的直摆手,“都滚都滚。”

大家依依不舍的向外挪步,并不是因为伤势严重,而是想看看顾一刀这等牛人一会儿怎么发飙。但显然这点小心思不好使,一个不留神,走的最慢的谢海青屁股上就挨了一脚。

在顾一刀凌厉的目光下,对方显然也没人敢拦着。就连刚冲进来的韩涛几人也很顺从的向外退却,似乎根本不担心顾一刀的安危。

“站住,老子说你了么?”娃娃们刚走到门口,顾一刀突然一声断喝,双目精光爆射,直瞪着准备浑水摸鱼、向大门口溜去的刘浩强。

死胖子早就清醒过来,顾一刀刚一出现,他就感到大事不妙,此人发起狠来,这么多人,包括梁斌在内都不一定保得住他,尤其是他亲自下手刚把铁蛋揍得不轻。如果不趁机溜掉,受罪的在后面,但很不幸,顾一刀不是瞎子。

“军哥,刚才有一些误会……”见梁斌不肯开口,刘学斌只好张嘴,想缓和一下气氛再做计较。

“你闭嘴!”顾一刀根本不鸟他,径直走到了梁斌面前。

“之前,我怎么跟你说的?”顾一刀毫不客气的伸手拍打着梁斌的脸,啪啪啪的声音很有节奏,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听的心惊胆战。

在众多手下面前受此羞辱,梁斌竟然生不起反抗的心思,而且眉宇间也不像刚才那样镇定自若。惊怒交加并带着少许慌乱,他故作镇定的掏出了香烟,“军哥,的确是误会。你也看见了,我们这些人根本没参与,只是碰巧撞见。再说小孩之间的恩怨,我还真跌不起那个份儿。”

“挺牛逼啊?”顾一刀接过了香烟叼在嘴里,猛然间一拳掏在了梁斌的胸口,对方瞬间就疼的五官挪位、脸色煞白,但是没吭一声。

围观的众多手下脸都绿了,但这还没算完,顾一刀突然转身,嘭的一脚将正在蠢蠢欲动的刘学斌给踹了个跟头,椅子都撞翻了两把,“给你脸了是吧?”

这一下令很多有想法的混混都收起了动手的心思,牛人就是牛人,举手投足之间,很随便的就镇住了梁斌,踹飞了公认的二杆子刘学斌。没有相当的本事和底气是很难做到的,再联想到此人扛着火枪,独闯马回回老窝的事迹,那该是什么气魄?什么胆量?!

“行!老子就再给你一回面子。”顾一刀顺手拽了把椅子坐下,“把烟点上,刚才哪个傻逼动手打我弟弟的?”

就在梁斌忍着痛给顾一刀点烟时,众人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望向了刘浩强,这胖子瞬间就冒了一身冷汗。

“来来来,过来。自己抽耳光,我没说停,就不能停。”

“军哥,误会,真误会。我真不知道那是你兄弟,怨我手贱。”刘浩强虽然为人阴毒,但骨子里是个十足的软蛋,这种越是欺软怕硬的人,其实就越胆小。他带着哭腔,竟然真的抽起自己的耳光,这把一旁的刘学斌气的浑身直打哆嗦。

香烟袅袅,顾一刀大马金刀的坐着,大厅里除了“啪,啪“的皮肉响声,再也没有别的声音,就连在一旁看热闹的饭馆工作人员都安静异常。

“行了。”顾一刀吸完最后一口烟的时候,刘浩强足足抽了自己五十八下,尽管有磨洋工的嫌疑,但整个脸已经肿的不成样子。

顾一刀离开的时候不知道在梁斌耳边捣鼓了几句什么,令梁斌当场石化愣了好久。

“马勒戈壁的,我就不信他有三头六臂。”气恼的刘学斌大发雷霆,一脚将刚才顾一刀坐过的椅子踢出去老远,同时也在向梁斌和二毛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尤其是二毛,自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有点凉了刘学斌的心。

“你懂个球。”二毛的麻子脸看不出表情,但阴狠的目光如同刀子。

而梁斌只是看了看刘学斌,什么也没说,转身向二楼走去,“迟早会和这二百五算账!”这是他在跟自己较劲儿,极度的咬牙切齿。

挨打的娃娃们情绪低落,回到大院就散了。谁都知道,这次运气好,仗着薛永军机灵,顾一刀够唬,大家才逃过一劫,否则还不知道被羞辱成什么样子。

总之,寻常在学校里好勇斗狠的这点小能耐,拿到社会上真的什么也不是。大家各怀心思,各自反省不提。

许晖的思维更加混乱,今天经历的事儿太多,兄弟们的变化足够让他吃惊,但没想到社会上又是另外一番凶险,这跟他小半年来,在学校象牙塔般宁静的生活根本搭不上半点边。

貌似自己已经游离在兄弟们的生活之外,许晖现在很清楚,他的内心已经颇为反感这种见面就掐,一掐就没完没了的场合,其实也不为个啥大事儿,搞不懂大家真的对打架上瘾么?

但许晖同时又很矛盾,很钦佩顾一刀,就像小说里的大侠一样,一出场就震慑四方宵小,那种舍我其谁的气势,让人看了就为之热血沸腾。社会上要是多一些这样的人就好了,谁要是敢欺负人,就有这些大侠出手教训。

以上只是许晖一厢情愿、胡思乱想罢了,同时他也有些小小得意,在顾一刀面前,他至少表现的像条汉子,是躺在地上的。以前碰上打架,他几乎没有出手的机会,一是胆小不敢动手,二是根本轮不到他动手。

但这回,许晖是生平第一次动手打人,而且还是不自觉的就踹出了黑脚,踹在了刘浩强的屁股上。尽管之前怕的要命,但不知为什么,大家一动,他就有了一种豁出去的勇气。

当时的许晖还没有意识到,这一本质的改变早已形成,只不过是不着痕迹,潜移默化。

另外让许晖沾沾自喜的就是文学社的名气,就连师大附中的都赶来投稿,这让他着实飘飘然了一番。面对张仪那张带着崇拜情绪的小脸,他很有一种冲动,约对方讨论一下稿件的题材问题,但生性腼腆的他最终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张仪并不算很漂亮,但五官小巧,面庞清秀,搭配在一起,有一种靓丽脱俗的美,尤其是小巧挺拔的鼻梁,该怎么形容呢?许晖试图拿她和金庸小说中的女主做对比,但乱七八糟的想了半天,也没个结果,后来竟然失眠了。

暑期后半段,满血复活的黑牛突然神气活现的蹦出来联络大家去郊游,估计是他媳妇出的主意,但响应者寥寥。达俊不想出门,铁蛋要随父母外出,谢家兄弟已经有了明确志向,读完初三就打算上体校,作为足球特长生正参加体工大队的集训。

所以有空闲的只有许晖、薛永军和良子,加上黑牛本人,也才四个。小哥几个有一半不能同行,未免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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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野外郊游

许晖本来不想去,他要参加文学社的活动,而且对围棋着了迷,经常到郭旭家打谱子,还要时不时的要带弟弟。但是一听说程静死磨硬拽的拉来了张仪,他立刻就动了心思。

于是,磨了几乎半晚上的嘴皮子,许晖总算征得父母同意。

晨风微佛,旭日初升。一帮子少年男女蹬着自行车踏上了郊游之旅,目的地是西平市西郊,素有‘小昆仑’之称的拉瓦山下的金银滩,距离市区二十五公里,骑车至少需要三个小时。

黑牛和程静早就做过功课,那个地方是潼川河的上游,山清水秀,河滩景象万千,绝对是郊游野炊的好地方。上周黑牛的大哥厂里就组织职工去过,景色只能用绝了两字来形容。

其实少年人并不真正在意景色如何,就是想聚在一起尽情的挥洒时光,特别是男男女女凑在一块儿,那是相当有吸引力的。

大家欢快的蹬着自行车在微风习习的马路上自然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梯队,黑牛和程静并排在前,美其名曰做探路向导;良子和白丽华居中,剩下的就是不想做电灯泡的薛永军和许晖,还有安安静静,但颇为尴尬的张仪。

她有些抱怨程静,干嘛非要死气白赖的把自己拉进这个集合?张仪对文化大院子弟的印象并不好,不是因为这伙人抽烟喝酒,流里流气,她总感觉在对方谈吐、爱好和行为举止等方面与自己有太多的不同。

也许许晖是个例外,黑牛生日聚会上,给张仪留下了踏实、率真的印象,所以在屡次拒绝程静的同时,她在心底保留了一丝小小的空间,这个空间或许可以在最终决定是否成行之前,能说服自己。

没想到这个小小的空间很轻易就打破了张仪用矜持和抗拒所组成的双料防线,也随了程静的愿。张仪自己都弄不明白,这究竟是怎样一个心态。

当然,程静的理由也极为充分,小小的女娃家单独跑出去疯一天,那是绝对不被家长所允许的,可是有了信得过的玩儿伴,那就另当别论了。张仪在新闻出版局大院,那绝对是优秀学生的榜样。和这样的孩子结伴,程静的家人哪有不放心的道理?

许晖很想和张仪并排而行,但薛永军没有认清形式,蹬着他的二八飞鸽,一个劲儿的往前挤,于是就形成了三人并排的局面。

沿途美到极致的乡野风光打破了三人短暂的尴尬,“太美了!”张仪由衷的赞叹这令人陶醉的景致,书中所描写的拥抱大自然,大概就是这种心旷神怡,通体舒畅的感觉。而之前对程静小小的抱怨也随风飘到了脑后。

“窝有撒么,额老家比这美的多。逗死些包谷小麦,么撒看头。”薛永军突然冒出了一句浓重的陕北腔,颇为煞风景,也让许晖直翻白眼。

“你们原野文学社的取名是不是来自对这些田园美景的感悟?”张仪忽然扭头问许晖,并不在意薛永军摇头晃脑的自夸。

“也有吧。”许晖有些违心,其实文学社的名字不是他取的,而是郭旭那厮无意间哼了一句《在希望的田野上》,于是被权志军灵机一动,想到了原野二字,后来没人反对之下,就被确定下来。

“你们经常一起出来郊游么?”张仪没留意许晖的尴尬。

“没有,这是第一次,还不是为了成全黑牛这厮。”

“哦。”张仪有些失望。

“其实相比盛夏,我更喜欢秋天的景色。”感觉到不对头的许晖,连忙重新找了一个话题,而且老气横秋的补充了一句,“满眼金黄,是收获的季节。”

“第三期,那篇《秋赋》是你写的?!”张仪果然很惊讶,被晨风渲染的红扑扑的小脸满是兴奋。

“咳咳,当时用的是笔名。”许晖好不得意,嘚瑟的差点连自行车把都没扶稳。

“真的好经典,完全可以当做抒情散文中的范文了,我和同桌读了不下五遍。”张仪如此高的评价令许晖顿时身轻如燕,感觉不是在骑脚踏车,而是像孙猴子一般腾云驾雾,但对方接下来的话又差点让他从云端直接栽到大地。

“不过,我感觉同一期的《大白鸽的救赎》,笔力更老练、圆润,而且思想也很深刻,作者叫一抹青烟,难道也是你?”

“呃,那不是我。是我同学写的,他叫权志军。”郁闷啊!许晖心里暗骂着权志军这家伙,写什么不好,偏要搞个大白鸽?难道大白狗不行么?成天腆着一张贼兮兮的脸,我咋就没看出来思想深刻?

与其说许晖忌火中烧,倒不如说他十分失望,初二(三班)语文成绩最好的就是他和权志军,两个人的作文经常被老师当做范文在全班朗读,可以说不相上下。

两个人互相较着劲儿,又互相钦佩,纷纷用笔名在《原野》上发表文章,以期获得更多关注并超越对方。少年人么,好胜心很强,谁都喜欢听到别人的夸赞。

当第三期《原野》校对稿件的时候,从不轻易发表意见的武学大师唐林却说出了一番高见,当时他已经改练二指禅了,他一本正经的认为《秋赋》的意境不如《大白鸽的救赎》。

这番话让权志军乐开了花儿,也让许晖暗暗憋足了劲儿,刊印前,他还做了最后一次修改,但结果却让他有些失望,《秋赋》的好评明显不如对手。

虽然当时有些耿耿于怀,但生性开朗的许晖很快就不去在意了,但今天被张仪如此评价,他自然如坠冰窟。

“在想什么?”见许晖发愣,张仪立刻意识到了刚才一激动,自鸣得意的一番评价可伤到了对方。

“哦,没有,没有。”马上回过神儿来的许晖有些不好意思。

“你们班是才子成堆呀。”见对方还没有完全释然,张仪没话找话。

显然张仪并没有特别在意权志军,这让许晖忽然感觉好受了许多,他很自豪的介绍,“还不止呢,郭旭、唐林都在《原野》上发表过文章。你可能不知道,郭旭还有一篇小说发表在《少年文学》上,拿过稿费呢。”

“真的呀,太厉害了。”张仪发出十分羡慕的惊呼。

“……”

薛永军此刻最为郁闷,两个人的谈话,他非但插不上嘴,而且还听的云里雾里,于是大感悲戚,这次郊游,自己才是唯一的一只电灯泡,早知道就不来了。

“昏睡百年,国人渐已醒,啊……”前方传来了黑牛破锣一般的嗓音,良子立刻就跟着干嚎起来,于是如狼嚎一般的叫声响彻了清晨的郊外公路。

自行车轮转出的是年轻人的欢畅,目的地就在眼前!好壮观的高原河滩地貌,数十股清澈的溪流穿梭在绿草如茵,怪石嶙峋的大地上,不远处就是巍峨壮丽的拉瓦雪山,大家顿时爆发出了一声欢呼。

“冲啊!”黑牛大吼一声,猛蹬脚下踏板,车子飞快的冲出了黄土铺就的辅路,一头扎进了松软的草地,然后连人带车摔了个彻底。

在大家惊呼声中,良子也是如此,冲进草地,人车分离被摔出去好远,再接着就是薛永军,许晖稍稍犹豫后也勇猛的冲了上去,与兄弟们一同摔了个四脚朝天,随之就爆发出了哈哈的大笑声。

惊愕中的少女们这才反应出来,这帮人是故意的,但实在搞不懂这种奇葩的方式,是庆祝,还是在发泄?

“哎呀,一帮神经病。”白丽华抱怨了一句,急急忙忙的跑去查看良子的自行车,后捎盘上绑着好几个人的午饭,这帮家伙,疯起来简直不分轻重。

还好,双卡录音机在自己车上,程静后怕的拍拍胸脯,要是把这个宝贝摔坏了,回家就没法交代了。

于是众人手忙脚乱的开始查看大家携带的午餐,包括一些半成品的食材,好在损失不算严重,否则中午只有挨饿的份儿了。

并非节假日的河滩上,没多少游客,满眼望去,只有一小堆人,男男女女,四五十号人集中在河滩入口的小树林旁边,从停在一旁的大客车判断,应该是一家单位组织职工来郊游的。

“咱们往里面走,上游的水更清澈。”程静似乎不愿意和旁人搅和在一起,所以提议,自然得到了黑牛的热烈响应,其他人也没啥意见,于是少年男女们重新整顿行装,推着自行车,绕过小树林,向河滩上游进发。

约莫二十分钟的样子,行进实在艰难,大伙儿才放弃了继续往前的想法,寻了一处紧邻溪流,地势平摊的缓坡,就地扎营。

卸下行装的少年人们欢呼雀跃,嬉戏打闹一番后开始分工准备午餐,女孩们清洗水果和可以生食的黄瓜和西红柿,男娃们在铺好塑料布后无所事事,纷纷跳下溪流摸鱼,或是寻找奇形怪状的石子,玩儿的不亦乐乎。

午餐简单且丰盛,色香味俱佳的凉面,几样精致的卤味小菜,还有不少切的十分齐整、仔细的水果和西红柿。食材大多出自女孩家的准备,男娃娃们粗枝大叶,馒头和死面饼子令良子和许晖脸红不已,而黑牛更操蛋,只顾着自己的啤酒,薛永军则干脆两手空空。

但不影响野外聚餐的快乐与欢畅,在赞叹女孩们心细如发的同时,这帮混球们厚着脸皮上下其手,吃的不亦乐乎,一顿午餐,十之七八都进了黑牛等人的肚皮。

第13章 遭遇流氓

三洋牌的双卡录音机被黑牛捣鼓响了,“跟着感觉走,紧抓住梦的手,脚步越来越轻越来越快活,尽情挥洒自己的笑容,爱情会在任何地方留我……”这是苏芮的《跟着感觉走》,当时唱红大江南北。

一帮男娃跟着曲调鬼喊鬼叫,黑牛更是抱着录音机摇臀摆尾,搔首弄姿,大家哄笑不已,就连十分文静的张仪也被逗的花枝乱颤,而程静则被气得直翻白眼。

第二曲刚刚一开始,良子便恶狠狠的扑上去抢下了录音机,破锣嗓子开始激昂顿挫,他学着粤语腔调嘶吼道,“孩子,这是你的家,庭院高雅,古朴亦显出风貌,大好是中华……”却是电视连续剧《陈真》的主题曲《大号是中华》。

接下来便是薛永军,尽管作为特大号的电灯泡,他还是迫不及待的想在几位女孩面前一展歌喉,基本无视了程静心惊肉跳的眼神儿。

那个年头还没有卡拉ok,跟着录音机原唱的背景哼唱,有一种自己登台献艺的感觉,很多人十分陶醉,但绝不像这帮二百五一般驴吼。

轮到许晖,他很紧张,所会的歌曲不多,除了班级里上课起立前的唱的老掉牙的儿歌,什么《熊猫咪咪》、《采蘑菇的小姑娘》以外,基本上都属于半吊子,而且在女孩儿面前单独献歌,似乎从未有过。

无奈众人大肆起哄,不会放过他,就连张仪也加入其中,当然,更多的是鼓励的眼神。许晖同学只好勉强来了一曲台湾民谣《乡间小路》,可惜录音机里没有这首歌。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牧童的老牛是我同伴,蓝天伴朵夕阳在胸膛,缤纷的云彩是晚霞的衣裳……”清唱的效果居然博得了满堂彩,这令许晖得意不已,特别是面对张仪的意外和惊喜的眼神儿,他大为兴奋,抱着录音机恨不得再来一首。

但一脸萌逼的黑牛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一把抢过录音机,屁颠屁颠的单膝跪在程静面前,“请媳妇献歌一首。”

“死旁边去!”

“哈哈哈,哈哈哈……”众人笑翻了。

笑过闹过,开始自由活动,约好集合时间后,黑牛和良子自然是拉着各自的媳妇去卿卿我我,几个拐弯就跑没影了,剩下了三个电灯泡,大眼瞪小眼。

许晖当然想和张仪单独相处,但扔下老九一个人似乎很不够哥们,而郁闷不已的薛永军则更加矛盾,既想跟着凑热闹又很纠结是否找个借口开溜,感到气氛尴尬的张仪主动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那边草坡有人在放羊,我们去看看吧。”

大家举目远眺,拉瓦山脚下,如毯子一般的草地上白云朵朵,果然有成片的羊群,课文上所描绘的“蓝天碧草,牛羊成群”的唯美画面,不过如此吧。

但看上去距离遥远,许晖有些犹豫,只是张仪一脸渴望,他不忍拒绝,于是硬着头皮一同出发。

期间要寻找水浅的地方,趟过纵横交错的溪流,三人脱下鞋子赤脚涉水,溪水里光滑的鹅卵石令少年们立足不稳,东倒西歪。

“哎呀!”张仪脚下踩空失声惊叫,身体向侧后方栽倒,许晖想都没想便一把抱住了对方,这令同样伸出手的薛永军懊恼不已,再快点就好了。

而溪水中的许晖却如同触电了一般,哪能留意老九悻悻然的表情。怀中抱着的身体,柔软而有温度,娇嫩而充满活力,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令许晖的心脏狂跳不已。

而摸索着好容易站稳身形的张仪也是羞的满脸通红,至于后来是怎样挣开对方双手的,她浑然不知,只感觉到刚才这个大男孩同她一样紧张和慌乱。

此后,三人沉默着,竟然谁也没有说话,直至再次遇到险情,许晖大胆的抓住了张仪的手臂,而张仪起初有点小小的抗拒,但很快就放松下来。哀叹再次慢了一拍的薛永军终于确信,这次郊游,自己是绝对的、唯一的、最亮的电灯泡。

终于走到了溪水的对岸,三人席地而坐,晾晒着脚丫,意外却突然而至。

两个黑黢黢的身影像变戏法一样出现在三人的视线里,虽然野外视线开阔,但走神儿的许晖三人还真没注意到这两个家伙是怎么出现的。之所以黑黢黢,是因为远处两人的衣着,似藏蓝又或是纯黑的布料,总之十分显眼。

三人刚开始并没有太在意,以为是来郊游的其他游客,但远处的两个身影径直的朝他们走来,这才让许晖警惕。

他刚听黑牛说过,郊区有时会出现无所事事的二流子,拦路抢劫游客,所以自由活动时不能走远。莫非运气这么不好?

“这俩人是什么路数?”许晖用膀子撞了一下薛永军。

“不知道,要不然咱回去吧?”显然薛永军也有些忐忑。

眼看着二人越来越近,脸上的轮廓也清晰起来,许晖等人连忙起身准备离开,但对方突然加快了脚步,其中一个还大喊了一声,“尕娃,站下!”

许晖三人哪敢理会,纷纷套上鞋子就跳进了溪水里。

“噗通!”一声,对方居然掷出了一块鹅卵石,不偏不倚的砸在了三人的前方,腾起的水花溅了他们满脸满身,而另外一人已经跳下溪水,飞快的包抄过来。

“日你马的,站下,听见了没?”对方是一名十七八岁的小伙儿,操着浓重的当地口音,十分凶恶。

“跑!”许晖一拉张仪的手,深知碰上地痞了,绝不能夹缠不清或好勇斗狠,这些流氓都是本地人,别看现在只出现了两个,指不定还有同伙猫在什么地方。

“黑牛!”薛永军大喊一声便撒开腿狂奔,浅浅的溪水对他并没有太多影响,很快就绕过了对方。他的想法很简单,边跑边招呼黑牛和良子,到时候四个人对付两个人总不至于太吃亏。

但许晖惨了,拉着张仪根本跑不快,一下被小伙儿堵了个正着。

“跑啊?再跑一个看看。”小伙堵漏了一个,显然很上火,不由分说就照着许晖的头上扇了一巴掌。

此人的身高超过许晖半个头,以大欺小,自然是嚣张无比。

满脑袋星星的许晖一个趔趄,但还是想尽力将张仪护在自己身后。但未料到张仪一下子挣脱了他的手,向前一跨步,却反而挡在了许晖前面。

“你干什么?干嘛一见面打人?”张仪柔弱的身子踩在溪水里一摇一晃,却毫不惧怕面前流里流气的地痞。

“哎呦,小丫头?你是他媳妇呀?”地痞一下子乐了,淫邪的目光对着张仪上下打量,一嘴的黄牙让人看着十分恶心。

“没事儿让开,我们不认识你。”面满怒容的张仪一低头,然后侧身拉着许晖就要绕过去,但哪儿那么容易。

地痞笑嘻嘻的一跨步,又挡住了二人的去路,继续流里流气的调戏张仪,“谁说没事儿啊?尕媳妇,你的脸蛋很心疼哎,在哪里上学呀?”

许晖意识到这个地痞不单单是要找事抢钱,而且还想耍流氓,虽然他一向胆小,但在张仪面前决不能含糊,于是鼓足勇气将对方拽到身后,同时打开了地痞伸过一半来的脏手。

“日你吗的,尕泡仔!”地痞勃然大怒,挥拳就砸在了许晖的左眼框上,嘭的一声,许晖顿时眼冒金星,身体摇摇摆摆的没站稳,噗通一下坐到了水里。

屡次打架吃亏的许晖看来这次也不例外,但十分意外的是在张仪的惊呼声中,他很快又爬了起来,并且再次把对方护在身后。

已经堵在后面的另外一名地痞,见许晖很倔强,于是飞速跳进水里,照着许晖的后腰就是一脚。张仪顿时吓的花容失色,连哭带喊的去搀扶许晖,但被对面的地痞一伸手就拽住了她的胳膊。

“放开,放开我!”张仪从小到大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架势,如何对付流氓方面自然也没有任何手段,只是一味的挣扎和叫喊。

但越是这样似乎就越刺激到了对方,自以为吃定了对方的地痞一脸的荡笑,死死拽着张仪,将她往岸上拖去,“哥哥看你心疼哎,走走,咱们聊一会儿去。”

怒火攻心的许晖好容易才从溪水里爬了起来,后面的地痞又是狠狠一脚踹在了他的肋骨上,于是许晖同学再次爬进溪流里大口喝水。

已经跑到对面岸上的薛永军看到这一幕后,急的团团转,黑牛和良子这两个死人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喊破了喉咙都没有回音。

眼看着老七和张仪受欺负,薛永军哪有脸皮袖手旁观,左右对方不过两个人,他哇哇乱叫着拎起两个啤酒瓶子又从对岸冲了回来,但才跑了一半便被眼前动静给惊住了。

一向胆小怕事儿的许晖居然很快又从水里爬了起来,并且左右双手各抓了一块儿拳头大小的鹅卵石,狂呼着扑向连续踢他的那个流氓,右手抡圆了就要给对方的脑袋开瓢。

抬头注意薛永军的地痞显然走神了儿,才一转脸,鹅卵石便重重的砸在他的颧骨上,双眼通红,突然间无比暴躁的许晖甚至听到了对方骨头碎裂的声音,但也仅仅是一愣神儿,他便抛开此人,跨步冲上河岸。

前面不远处那个地痞正拽着张仪,面对许晖突然间的爆发十分愕然,尤其是同伙捂着脸、半跪在溪水里惨叫的景象让他不敢相信。但许晖的速度很快,像一头发了疯的小牛犊子,最要命的是后面还跟着一个拎着酒瓶子的同伙。

地痞意识到刚才几下子根本没有唬住对方,后悔有点托大,见到漂亮姑娘心太急,这流氓也是个果断之人,他慌忙扔下张仪,扭头就跑。傻子才会吃眼前亏,至于同伴如何,他暂时顾不了,等回去把打牌的同伙喊过来,非把这帮小比崽子办了不可。

第14章 狼口脱险

气吞山河的许晖同学竟然不管不顾的一口气追出去一百多米,灌了水的球鞋和裤子沉重无比,他双腿一软,便栽了个跟头,好在赶来的张仪和薛永军将他扶起,并硬拽着他往回走。

双眼通红的许晖似乎中了邪,根本不理会薛永军和张仪关切的询问,而且力气大的惊人,一甩膀子就挣脱了二人。

他跳到溪水中,将还在痛苦嘶喊的另一名地痞给撕拽上岸,让后照着对方的肚皮和肋骨又踢又踹,形同疯子,一瞬间,许晖的眼里不知为何出现了赵歌和顾一刀的身影,直到薛永军将他牢牢的抱着,许晖才喘着粗气,慢慢回神儿。

此时黑牛和良子等四人也急急忙忙的赶来,断断续续的从张仪和薛永军的口中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一面抱怨自己太大意,一面张罗大伙赶紧收拾东西离开。

吃了大亏的地痞们岂能就此善罢甘休?大伙慌了神儿,很多东西都丢在了原地不要了,只抱了双卡录音机,纷纷推起自行车朝河滩的下游奔跑。

说是奔跑,其实比走快不了多少,草地太松软,而且到处是石头和大坑,自行车推起来都困难,别说是骑了。

许晖的神智基本恢复了正常,只是浑身软绵绵的,坠在队伍的最后面,无奈之下黑牛和张仪数次回头等他,搀扶他,也拖累了整个队伍的速度。

就在大家气喘吁吁的接近河滩入口的小树林时,众人身后已经出现了地痞们的身影,对方发出了“噢,啰啰啰啰啰……“的吼叫,像草原上的野狼一般,不知是在恐吓对手,还是在召唤同伴。

情况十分危机,谁都不敢去深想落在这帮人手中的后果,只顾没命的往前跑,但是对方却越来越近了。豁出去了的张仪果断的舍弃了自行车,一把搀扶住了摇摇晃晃的许晖,“加油啊,快点!”

依靠着对方柔弱的身体,许晖精神为之一振,想了想也放开了自行车把,张仪为了帮他都能舍弃自行车,他为什么不能,只是惭愧在关键时刻,自己太没用。

其实许晖并不自知,他的侧腹受了颇重的伤,原因无外乎被地痞在溪水中踹中的那一脚,或者是追人时摔的那一跤。

总之,当时发狂没有察觉,现在稍稍深吸气就浑身抽着疼,提不上气力。事后到医院才知道左边第七根肋骨错位了。当然,运气不算太糟,只是错位,没有骨折,也没有伤及内脏。

好运气终于随之而来,拼命奔逃的众人在树林边碰上了之前看到的那帮旅游团队,几十号人正聚在一起,准备拍照留念。这让急速追赶的地痞流氓们放缓了脚步,搞不清楚两拨人是不是一伙儿的。

当然,即便不是一伙儿的,地痞们也有顾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行凶,是需要一定胆量和心里素质的,这绝对不同于打群架。

而且那个年代的社会风气很特别,闲人特多,满世界似乎都是血气方刚、心火旺盛的好勇斗狠之徒,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亦不在少数,与当下连放屁都没时间的快节奏生活不可同日而语。许晖每每想到此处便很迷茫,不知道怀念多一些,还是感慨和无奈多一些。

闲话少说,眼前的情况虽然有点意外,但地痞们显然也不会轻易放过这帮少年,出来混是要讲面子的,流氓们也不例外,连一帮小孩都制不住,说出去太丢人。

可是就这么一耽误,黑牛等人已经迅速穿过闹哄哄的人堆,直奔前方入口处的黄土路。

拍照的人们先是愕然,紧接着便有人反应过来,两帮人,一帮逃,一帮追,肯定有很深的过节。逃跑的人都是半大学生,而且神情紧张,看上去被吓的不轻,而后面追赶的这帮家伙一看就不是好东西,流里流气的,几乎每个人手里都拎着家伙,最前面的几个还在骂骂咧咧。

这引起了旅游团队中几个年轻人的不忿,抱打不平的心思随之膨胀,几个人一使眼色,就散开了身形,恰恰把最前面的几个地痞封挡的严严实实。

“干啥呢,兄弟?”其中一个长发青年人发话了。

“跟你有球的关系?我们路过。”地痞中一个膀大腰圆的黑脸青年,斜着眼睛打量着对面的几个小伙儿,但很快,其嚣张的气焰就收敛了不少。因为,照相的人堆中,不断有人慢慢的围拢过来,看样子这帮人也不是善茬。

“草泥马的,满嘴臭气,早上没刷牙么?”长发青年人出乎意料的凶悍,似乎根本没有把这帮地痞放在眼里。

黑脸青年十分恼怒,手中的甩棍微微抬起,又慢慢放了下去。虽然对方人多,但不见得有胆量动手,而且在自己的地头上,还不至于被对方强压一头,所以把脸色一沉,张口就骂了回去,“你麻痹的,混哪儿的?你再给老子骂一句试试。”

“我试尼玛!”哪料到后面一个黑格子衬衣的健壮小伙,毫无征兆的跳起来越过长发青年就给了对方当胸一脚,这一脚蹬的很结实,直接把黑脸青年踹了个屁股蹲。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气势汹汹的地痞们皆是一愣,而旅游团这边的青年人却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有两个特别激动的眼看着就要冲过去群殴,却被长发青年给拦住了,“咱们今天出来活动,可不是来打架的,当心书记发火。”

恼羞成怒的黑脸青年万万没想到对方说动手就动手,爬起身后拎着甩棍就要往前冲,却被身边的人给死死拉住了。

“弟兄是西平镇西钢的?”另外一个地痞发话了,他从对方的口音和着装上很快发现了情况不对头,所以语气上好了很多。

“昂,怎么地?”

“那就误会了,我以前也是镇上的,王超认识吧?我哥们。”

“他是他,我是我,这有啥关系?”

“那就对了,大水冲了龙王庙,还真是个大误会。”

“真的误会?”

“绝对误会,没事儿我们先走了。”这个地痞颇为人世故,也很善于分析形式,正如他所猜测的,眼前这帮子人是西钢职工,今天跟这帮人开打,不可能讨得了便宜,而且事后也甭想翻本。开玩笑,谁敢跑西平钢厂找事儿去。

地痞跟周围的同伙使了使眼色,两个人过来用蛮力拽着暴怒的黑脸青年慢慢退却,不一会儿,流氓们便散的干干净净。

地痞嘴里的西平市钢铁厂,在市里大有名气,经济效益、福利待遇等等先放旁边,单单是论打架斗殴,有好事者就做过排名,实至名归的全市第一。从里面出来的牛人太多,顾一刀早年蹲在号子里的患难兄弟中,有一半来自钢厂,其牛逼可见一斑。

今天地痞们的运气实在不好,撞上了西钢的职工,而且是清一色的青工,也只能自认倒霉,厂团工委分批组织刚入团的年轻职工来郊游,还顺带见义勇为了一把,令带队的书记哭笑不得,感叹这帮家伙脾气太火爆,实在难以管束。

一路狂奔的黑牛等人终于松了口气,此刻正骑行在归途中,黑牛带着许晖,程静带着张仪,两人并排骑行,也便于张仪观察许晖,这家伙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只要自行车一颠簸,他就疼的忍不住*。

也不知道许晖伤在哪里了,整个人都萎靡的不行,眼看这摇摇欲坠的架势,恐怕很难支撑的了太久,大伙商量了一下,决定一进城就去最近的医院。

大家哭丧着脸,越想越后怕,好在都跑出来了,一个没落下。许晖受伤没法向人家家长交待,而且还弄丢了两辆自行车,更加说不清楚。

难道这就是大人说的乐极生悲么?要知道,当时的自行车对每个普通家庭来说是属于价值颇大的财产,地位几乎等同于现在的家用小轿车,随便就这么丢了,撒什么谎也圆不上。

所以一行人不言不语,十分难过。就在此时,身后传来的汽车喇叭声,一长一短,交错鸣响,十分急促,大家停下来扭头观看,是一辆大轿车,白蓝相间的眼色,正是在河滩时看见的那一辆。

更令大家诧异的是,汽车竟缓缓的停在了路边,中间的车门打开,一位长发青年跳下了车,冲着正在发愣的黑牛等人嚷嚷道,“小兄弟,你们丢东西了。”

摸不着头脑的的大伙儿还在琢磨着对方是啥意思时,却见车上已经有人抬下来一辆自行车,很熟悉黑色、二八大杠的永久,紧接着又被抬下来一辆,小一号的女士凤凰自行车。

这两辆车,正是被张仪和许晖在慌乱中丢弃在河滩上的,没想到居然被素不相识的人们给找了回来,真是标准的活雷锋啊。

少年人沉甸甸的心情一下子轻松了许多,黑牛和良子屁颠颠的跑过去一再点头感谢对方,长发青年潇洒的一摆手,蹬车关门,大轿车在众人注视中缓缓离去。

于是大家重新编排队伍,良子单手扶把,骑一辆,带一辆,和白丽华在最前面,薛永军和程静在中间,黑牛仍然带着许晖和张仪并排在最后。

第15章 住院的甜蜜

一帮人足足折腾了近四个小时才回到市区,许晖的状况把急诊医生吓了一跳,由于长时间颠簸,腹腔已经出血,错位的肋骨需要手术修复,肯定要住院。

惊慌失措的少年们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也实在是没了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跑回去通知许父,之前在路上编造的一切谎言都没用上。

许晖在医院中度过了剩余的暑假,也错过了和大伙儿再次去探望赵歌的机会。但术后却是享了大福,张仪几乎每天都来医院,一呆就是半天,有时候自己来,有时候和黑牛、程静等人一同来。

而黑牛一帮人也很识趣,来了稍微坐会儿,哄笑一番便迅速离去,自然是给老七创造条件。张仪也想随大伙儿一同离去,但程静早就识破的好友的矜持和害羞,怎肯放她离开。

尴尬的张仪一开始单独面对许晖父母的时候很紧张,但两位长辈十分随和,而且都要忙着上班,待在医院的时间十分有限,这倒给她和许晖留下了大把空间。

两个少年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从文学聊到流行歌曲,聊到黑牛这班兄弟,包括尚未谋面的赵歌,聊到班级同学,再说到未来想象中的高中、高考,时而兴奋不已,时而长吁短叹。

特别是对黑牛这帮人,张仪突然开始好奇,之前也听程静聊过,但她从未放在心上,感觉不是同类人,而且还劝过程静不要陷的太深。

但现在不同,她很想知道许晖曾经世界里的故事,包括他身边的人。而许晖自然也毫无保留,从兄弟们的糗事,讲到大家结拜,又说着和微电机厂子弟的冲突,再谈到赵歌出事的经过。

很多事情令张仪惊讶,特别是赵歌的行事风格和狠辣手段让她难以想象,感觉是发生在两个世界的故事。她所在的师大附中,男孩子们也时常闹矛盾打架,但没有许晖讲的这般吓人,而张仪相信对方绝没有夸大其词。

另一方面,张仪也感动于这帮人的意气相投,而赵歌入狱的结果让她感到惋惜和不值。尽管老师和父母一再灌输简单而可笑的是非观,但张仪却有自己独立的判断,至少更加理性和包容,而且与许晖等人相处下来,她绝不相信黑牛等人是坏学生。

那么又该怎样去评价面前的大男孩呢?一面和所谓的结拜兄弟们疯癫嬉闹,打架惹祸,一面又能以极大的热情创办文学社,还能静下心来写出那样优美的散文,这是怎样一种奇怪的经历?

面对张仪沉思的小脸,许晖有些小小的忐忑,一些沾着血腥的故事是不是吓到了对方,自己会不会成为她眼中劣迹斑斑的不良男生?

但令他意外的是,对方想着想着,竟然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你笑啥?”许晖不解。

“没什么。”张仪抿着嘴摇摇头,那样子十分可爱,竟令许晖心中一荡。

“一定有什么事儿让你发笑,你得告诉我。”

“真的没有。我去打开水了。”张仪忍俊不住,匆忙站起了身,拎着暖水壶就跑出了房间。

在病床上躺了足足七天,终于出院,许晖却没有一丝康复之后的喜悦,一想起和张仪独处的日子,他恨不得这医院能永久住下去,可惜不能如愿。

收拾东西回家的那天上午,不知什么原因,张仪没有出现,这让许晖的心情颇为寥落。但事后想想,他也渐渐释然,人家一个小姑娘天天往医院跑本就不容易,还能要求对方什么呢?肋巴骨复位康复,又不是英雄凯旋,自己过于小题大做了,这样一来刚刚放松的心情又变得酸溜溜的。

初三的学习生活,紧张而又单调,但也仅是针对于一心想考入重点高中的优秀学生来说。在老师眼里无药可救的差生,这一学年的生活简直是天堂,彻底的放弃,就意味着彻底的放开。而处于两者之间的少年们,其实在学校的层面上看也是属于自生自灭的一群。

比如黑牛等一干人,上课基本上在昏睡百年,下课和放学后,东跑西窜的劲头比谁都大。1989年,西平市街头的游戏厅还很少,所以每一家都人满为患,不大的空间里挤的满满当当的都是学生。

黑牛和薛永军等人都是游戏厅的常客,甚至旷课来玩儿,程静为此和黑牛争吵过几回,但根本没用,这家伙每回都诚恳认错、甜言蜜语,但一转脸就变本加厉,最后发展到顺其兄长的钱来买游戏币。

良子不痴迷游戏,但和白丽华的关系出现了问题,两人也经常吵架,甚至一连数天不搭理对方。原因是白丽华怪良子胸无大志,上课不是看小说就是睡大觉,实在无聊的时候就和左邻右舍讲荤段子,而且越来越胆大,差点和管束他的物理老师上演全武行,结果被罚站在教务处门外整整一周。

谢海青就更加无法无天了,一次自习课上,这家伙居然跑到最后一排的座位上点起了香烟,因为教室后门有一个锁洞,班主任老师经常通过这个小洞悄悄观察班里的自习情况。但这回两人都惨了,谢海青把香烟顺洞口吐了出去,正好喷了老师一脸。

被呛的涕泪横流的班主任怒火滔天,冲进教室就把慌忙逃窜到别人座位上的谢海青给拎了出去,在走廊里他遭到了老师一顿腿脚组合攻击,完事儿后,还被罚站两天不准进教室。

谢海青不像良子那么混蛋,他皮糙肉厚跟本不还手,还一直傻呵呵的发笑,他不愿学习、不遵守纪律,但不代表不尊敬老师,可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把班主任气的大有以头撞墙的冲动。

相比这帮混东混西的哥们,许晖算是极为优秀了,整天忙的昏天黑地,但基本也没干正事儿。上课忙着写稿子,回家吃过饭就躲进自己的小屋看棋谱,因为报名参加了西平市业余围棋升段赛。

由于学业的压力,文学社的多数社员都没有了初二时的热情,甚至还有两名社员退社。为了维持《原野》的正常出刊,许晖不得不投入更多的精力,但遗憾的是,投稿的人也越来越少,因为坚持原创,他不得不卯足精力去游说同学,或者干脆自己撰稿,所以周末难得的假期往往也被占用了。

对于学业,许晖的内心十分挣扎,既想纠正顾此失彼的状态,又不想放弃文学社,那是他的理想,后期又成为他和张仪之间另外一种沟通方式的载体。

所以,第一次摸底考试后成绩大幅下滑的结果让许晖深受刺激,但仅仅过了一周,他又恢复到了挣扎的状态中。

平常和张仪见面的机会不多,所以,很多情况下许晖会委托程静传递信件,他也说不清这样的信件是不是人们常说的情书,但如果不能及时收到张仪的回信,他就无精打采,茶饭不思。

许晖确信自己坠入了情网,但很难把握张仪的态度,自从出院以后,他们只见过两次面,一次是周末,张仪和程静专程跑到北关街中学的教室里看许晖等人怎么校对和刊印小报,这让他着实嘚瑟了一把。

另外一次就有些坎坷了,起因实在无厘头。周末跑到附中踢足球的谢海林被该校的一名体育生给打了,具体是什么原因,许晖一直没弄明白,反正很意外,但谢海林在兄弟中不是那种十分冲动的人,所以他也深信老二受了欺负。

一帮人嗷嗷叫着要到对方学校堵人,许晖极不情愿,万一碰到张仪,这形象就彻底歇菜了,从他之前了解的情况看,张仪是十分反感暴力的,特别反感同学之间莫名其妙的斗殴。

“要不老七就别去了,反正咱们人多。”可能是看出了许晖的难处,黑牛主动提议。

但对方越是这样说,许晖就越难堪,兄弟结拜时说好的同进同退,祸福同担同享,自己绝不能就这样破坏了。况且赵歌为了帮大家把自己都给搭进去了,替谢海林出出气,根本算不了什么。

而且许晖在众兄弟里一直都很胆小,上次郊游偶然的爆发不作数,那是因为受了刺激,但不管怎么说,大家谁也没有嫌弃过他,就冲这一点,他也非去不可。

“开玩笑,兄弟有事,哪能少我一个?”少年人易冲动,好面子,许晖自然不能例外。

去附中的那天下午,大家集体翘课,因为路途远,还要抢在对方放学前。除了兄弟八人,谢海林还找了一帮看上去野性十足的少年,据说都是他在体工大队认识的朋友。

一伙人,足有二十号,清一色的自行车,浩浩荡荡杀向师大附中。

在许晖看来,这次己方实力强大,应该不会有大麻烦,以自己的能耐最多也就是充充数,而他更大的精力准备注意张仪,尽量不能被对方撞见。

但事情的发展,往往意想不到,附中的这个体育生还挺难整,他身边也有一伙人,而且这伙人中有好几个与谢海林叫来的朋友是熟人,这就变成了夹生饭。

第16章 张仪的心思

原本以为大家是熟人,这场架多半打不起来了,但这个体育生偏偏是个二杆子,而且态度极为嚣张,非但不道歉,还指着谢海林的鼻子破口大骂。

对此,谢家老二的第一反应就是给了二杆子裤裆一脚,这脚极狠,而且谢海青这家伙也是练足球的,无论力量和速度,都跟射门差不多。

二杆子痛苦的在地上打滚,于是混战开始,不是两帮人对打,而是乱战。傻了眼的许晖临阵还是有些战战兢兢,不敢动手,但亲眼目睹薛永军被三人围殴,惨不忍睹的场面,他也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勇气,大喊一声就不管不顾的冲进了战团。

群殴很快变成了追逐战,半条街都成了战场,许晖记不得自己被踹倒了几回,脸上挨了多少拳,反正他手中的木棒将一个家伙的脑袋开了瓢,居然有一些小小的兴奋和刺激,于是拎着木棒满街追人,他不知道,当时的他早已满脸是血。

谢海林的几个朋友刚开始还想劝架,见打的异常激烈,就干脆两不相帮了,战斗力陡然减少的情况下,乱打的形式又渐渐恢复到了两帮人互殴,黑牛等人顿时陷入了重围。

期间谢海林和薛永军先后被打倒过好几回,但黑牛等人毕竟很抱团,而且也不是第一次群殴,互相之间配合的有模有样,哪儿有兄弟倒下,就往哪儿冲。

在黑牛的吆喝下,大伙集中力量围住对方最凶的几个人猛打,效果出奇的好,几乎一通乱棍就必然倒下一个。尤其是谢海青和良子二人,右手木棍,左手板砖,一副完全不要命的架势,终于令对方溃散。

一时间满街都是四下奔跑的学生,其中有参与斗殴的,也有看热闹又怕殃及到自己的,总之乱哄哄的,好好的一个校园门口比菜市场还热闹。

不敢相信,就这样完败了对方,额头冒着鲜血的黑牛四下张望,这时候只有许晖还跟没头苍蝇一样拎着木棍满场乱跑,靠着近的人都纷纷躲避,就连伸手拉他的谢海林也差点挨了一棍子,“我草,这家伙入行了!”

一干兄弟骑了自行车,飞速的离开了现场,凶险之地,绝不敢久留。幸亏这里是师大附中,重点中学所谓的不良学生不多,绝大多数人对于外校的学生来打架都无动于衷,更多的是胆小看热闹的。但黑牛相信,这要是换做任何一个普通中学,他们这帮兄弟就别想站着出来。

这次校外群架,许晖的形象在众兄弟的眼中完全颠倒过来,这家伙不是没有战斗力,而是超能唬人,发起颠来真有拼命三郎的架势。

“此子前途不可限量。”黑牛乐的哈哈大笑,模仿戏文里的话装逼,但未料到一语中的,这是后话了。

眼下的黑牛正忙着骗他大哥的钱,三五十不够,二百块不多,把刚刚参加工作的黑牛的大哥气的直翻白眼,只好先问同事们借。

一帮人至少有三个家伙要去医院缝针,人人带伤,轻的鼻青脸肿,严重点的,鲜血到现在都没止住。这会儿都躲在大院外面的一条小巷道里不敢回家,一是等黑牛,二是商量怎么编谎。

各种奇葩、别致的谎言都经不住推敲,四处跑风漏气。于是众人干脆也不费脑子了,回家后爱咋地咋地吧,热议的话题又变成了刚才的恶战。

而早已冷静下来的许晖却担心着张仪,当时那么多人,不知道看热闹的里面有没有她,如果真的被撞见了,自己的那副形象是不是很闹心?又该怎样去面对对方?

吹的口沫横飞的众兄弟,谁也没有在意许晖一脸呆茫的表情,他们把这种状态称之为回神儿,皆认为老七在成长过程中,每次殴架之后,他都是这个状态,只不过这次似乎严重点。

第二天,一帮裹着纱布、贴着膏药的文化大院子弟出现在北关街中学的校园内,黑牛一帮人被集体罚站,而且是站在教学楼的入口处,原因自然是前一天下午无故旷课。

这样一来想低调都没有办法,兄弟们的尊荣顿时引来了围观,紧接着,有关本校学生到附中打群架的消息也随之传开,被夸张的神乎其神,甚至有人在说黑牛一帮人扫平了人家整个初三年级。

黑牛等人嘚瑟的一塌糊涂,一个个仰着脸,大有英雄俯视众生的陶醉感觉,薛永军这傻货甚至在想,大家站的地方不够高,也不够显眼,应该去操场升旗的主席台上,学校门口也不赖。

这样二百五的想法立刻得到了满足,今天的教务处主任好像吃了*,看见这帮人还好意思厚着脸皮傻笑,他就气不打一处来,除了态度较好的许晖和谢海林,其余六个全被拉倒操场的主席台上站着晒太阳,享受全校师生的鄙视。

放学后,吃过晚饭的许晖立刻躲回自己的小屋,挨了父亲数次严厉的训斥,他自然不敢在客厅里晃来晃去蹭电视。

很想提笔给张仪写封信,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貌似良子和白丽华彻底闹翻了,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儿啊?许晖长叹一口气,把手中的钢笔扔在了桌子上。

他不知道,此刻的张仪正坐在自家的小床上和程静聊天,话题除了黑牛之外,自然还有许晖同学。

“真的不用瞎操心,我和他没你想的那样。”张仪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切,前面你不是这样说的吧?你俩写信那么勤快,我又不是瞎子,今天到底怎么啦?”

“没什么,就是有些犯困。”张仪摇头,“你还是多关心你家黑牛吧,老跟我这儿起什么哄?”

“别再提他,成天瞎嘚瑟,我都快没有信心了,算我当初瞎眼睛了。”一提黑牛,程静就气不打一出来,嚯的站起了身,“得了,怨我刚才狗咬吕洞宾,你自己自怨自艾吧。”

“好啦,好啦。”张仪拉住了欲转身离开的程静,“再陪我坐会儿,反正今天也不想看书,我保证不再提黑牛,你的黑牛你自己管。”

“哎呀,你个死丫头,讨打不是?”程静捏着粉拳作势欲打,张仪笑着闪躲,两个女孩子顿时闹作一团。

闹过之后,素雅的小屋很快安静下来,见张仪仍然阴着个小脸不说话,程静真坐不住了,“不让我说许晖,你又像个木头,我实在陪不了你了,困死了。”

“你说他们男生是不是都特要面子?”

“那还用说,为了芝麻大点的事儿,一个个被抽的鼻青脸肿,还非要装的趾高气扬,真是服气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张仪的回答让程静入坠云雾,片刻后,她又叹了口气,仿若在回答自己的问题,“那或许是真正的理想。”

程静瞪大了眼睛,以为对方在说胡话,甚至想伸手在张仪的眼前晃一晃。

“《原野》第九期还没出刊?”

“哎呦,这倒忘了。都忙着去打架,哪有心思顾得上?”程静恍然明白,立刻八卦起来,“而且据我观察,文学社真的要散伙了,没人投稿,只有权志军帮忙,其他人都想撂挑子,班主任已经找许晖谈过话了,不知道说了些啥,反正我见他回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

张仪的面色一僵,灰蒙蒙的心情又昏暗了许多。

“又怎么啦?”程静不解,瞪了一眼张仪,继续自己的八卦,“要我看,这个文学社还真的不能办了。老师不支持,又没人帮忙,许晖其实挺不容易,据说光刻写誊印纸和设计刊头,就要耗费整整两天时间,忙的跟个鬼一样。而且下学期就要中考,他真的不能硬撑了。”

张仪点点头,不置可否,但很快又摇摇头,伸手打开小书桌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明天帮我带给他。”

“哇塞,情书能写这么厚啊,还敢说没什么!”程静立刻夸张的叫了起来。

“瞎说什么呢?你才成天写情书呢。”

“不是情书?那是什么东东?可不可以看看呦?”程静装腔作势想要拆开信封,但张仪根本没拦着,更意外的是信封没封口,她伸手就抽出来一页纸,只扫了两眼,脸色便阴沉下来,啪的一下把信封丢在了桌子上。

“小妮子,你这是在害他,都说许晖不容易了,还给他投什么稿子?”

张仪笑笑,“这是我花了两周收集的,都是附中同学的稿件,希望他把《原野》第九期完完整整的办下来,也算有个交待。到时候我去帮忙刊印,也顺便劝他停刊,直到中考结束。文学社如果虎头蛇尾,许晖一定不能接受的。”

程静听的有些小呆,但很快明白了张仪的良苦用心,心中大乐的她忽然伸手掐了好友一把,飞快的抢过了桌子上的信封,“小妮子就是嘴硬,替人家想得这么周全,枉费我瞎着急。”

“你本来就是瞎操心!”张仪站起身想伸手掐回去,但程静转身就往门外跑,随即便传来了她慌慌张张的声音,“叔叔、阿姨,抱歉啊……我先回家了。”

“慢点儿,小静。这孩子……”之后却是张仪母亲的声音。

第17章 心相印

握着厚厚的信封,许晖松了口气,看来之前都是瞎担心,总算过了这一关。但是信没必要写这么厚吧?咧着嘴傻笑的他根本无视了翻着白眼的程静,匆匆抽出信瓤,竟然是一篇篇叠的十分齐整的稿件。

末了有一张纸条,是张仪的字体,“收集了两周,共筛选了十一篇文章,都是我们附中同学的投稿,请认真审核校对,如果能用得上,我们将非常开心。”落款是一张向日葵的笑脸,手绘的极为生动。

许晖心里就像有无数个小火苗在攒动,于是一上午的时间全被他浪费在审稿上了,为此,他还特意找同学换了座位,坐到最后一排,没想到还是被老师拎起来两回,好在稿件没被没收掉。

张仪真是帮了大忙,稿件的质量都很不错,第九期《原野》可以迅速定稿,而且第一次有了大量的外校投稿,期刊绝对十分出彩。

满脑子激情的许晖只用了两天时间就把《原野》的四个版面全部设计好了,就等周末最后校对排版和印刷。

但令人沮丧的是,通知文学社周末活动的纸条发出后,只有权志军表示没问题,唐林和郭旭先后发来了抱歉的小纸条,其他的社员根本就没有回音。

两个人就两个人吧,许晖叹息一声,虽然工作量极大,但他感到满足和充实,《原野》不会因为一时的困难停刊,这是他的坚持。

周末一早,脸不红、心不跳的跟家里撒过谎之后,许晖找了权志军,拿上刻板等工具直奔学校,看门老头已经和大家混熟,并不阻拦。

在教室门口,许晖惊奇的发现已经有两个人先于他们等在那里了,是程静和张仪。

“你们也在……”许晖有些木讷的张着嘴,心里是激动呢还是激动呢,总之差点忘了该怎么去打招呼。

“傻子啦?来帮忙不行么?”程静抢在张仪前面开口,从语气到表情都很纠结和不耐烦。

“当然,欢迎,欢迎。”这是自出院以后第二次见到张仪,而且还是和上回同样的场合,许晖居然还是有些小紧张,用权志军后来的话说,心里有鬼,才会如此。

“主要还是参观学习,不打扰吧?”张仪微笑。

“当然不打扰,巴不得高手指点呢。”权志军解围,与其站在门口互相客气,还不如赶快进教室开工。

大家铺开稿件和刻印蜡纸,许晖的情绪才算恢复到了正常,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词汇乱蹦,却不能组织出一句十分合适的问候,以表达他的心情。

权志军看着好笑,为了尽量掩饰,他开始着手安装油墨滚子和晒网,程静则暗地里踢了许晖一脚,这显然不能瞒过张仪的眼睛,于是她主动询问,“咱们从什么地方开始?”

“最后一次校对,主要注意错别字和不合理的分段,然后记录稿件字数,最后准备排版。”一提到出刊的准备工作,许晖便有了自信,开始滔滔不绝的跟张仪二人介绍四个版面的设计情况,顺便将初步审核过的稿件按版面分类放好。

张仪很认真的记住每一个环节和步骤,而程静没一会儿就开始打哈欠了,她对文学这玩意儿绝对没有兴趣,如果不是强打精神陪张仪,她才懒得了解这些。

许晖也不在意,很快和三人分工,自己两个版面,张仪和权志军各一个版面。而程静则趁机嚷嚷着出去溜达,然后不由分说的跑出了教室。外面的走廊里很快传来窃窃私语声,继而是一声如公鸭般的怪笑,许晖听得出来,那是黑牛。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过去了两个小时,所有的稿件全部校对完毕,许晖根据大家汇总的稿件字数开始调整版面,这个过程只有他一个人在忙,权志军和张仪只能打打下手,接下来便要交叉分工,进行刻板。

手抄油印小报最困难的是刻印蜡板,真正的全手工操作。那个年代,别说打印机,复印机,就连打字机都不常见。学校教学用的单元测试题和辅导材料,如果打字机忙不过来,很多都采用手抄油印的方式,在这一点上,文学社的技术水准还是杠杠的。

刻板的大概过程,是在专用钢板上铺上蜡纸,一口气要抄写整个版面,还要计算字体的大小和行数,不能写歪,更不能抄串行,否则整张蜡纸就报废了。全步骤还要兼顾预留刊头和插图的位置,所以必须全神贯注,一气呵成。

这是个高难度的活儿,字体最好能统一,印刷出来才显得工整,刻字的力度要均匀,印刷出来才不会模糊不清。这个光荣任务自然交给了许晖同学,他的手书体虽然没有权志军漂亮,但胜在整齐。

书写刊头、刻画插图大部分是权志军的活儿,张仪也分配到了小插图的任务,许晖对她的绘画有信心,这样一来,四个版面就可以交叉开工了。

中午时,许晖的肚子先咕咕的叫了起来,这让他颇为尴尬,没料到张仪会来,中午饭成了问题。以前出刊的时候,大家最多撑到下午一两点便纷纷回家,下午有空再来,很少有零花钱可以凑起来一起聚餐,因为大部分都交了会费,用于购买纸张和油墨。

权志军更难受,他的食量大,肚子自然饿的厉害,偷眼一瞅许晖,这家伙脸红的跟猴子屁股一样,忒特么丢人了吧?

“肚子饿了,建议先祭一下五脏庙。”张仪的一声轻呼恰到好处,仿佛非常巧合,她一转身拎起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布包,从里面拿出了一袋面包,还有两罐牛奶。

许晖二人目瞪口呆,脸上发烧的同时也暗赞姑娘家心细如发,另外对牛奶也很意外,在那个麦乳精和面糊的时代,鲜牛奶可是高消费,有条件的人家才会订奶,而去副食品商店购买的更不多见。

“愣着干嘛?你们不饿么?”张仪很快拆开了面包的封装,并且将一罐牛奶推给二人,“你们一罐,我一罐,就是有点委屈啦。”

二人对望一眼,除了尴尬还是尴尬,谁也没有伸手去拿面包。

“不习惯么?放心吧,这个不甜。”张仪很大方的拿出一片面包,“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难不成你们要请我吃大餐?”

“对,吃饱了好干活。”权志军耐不住饥饿,伸手也拿了一片面包大嚼起来。

许晖自然不能再磨磨唧唧了,否则在人家女孩面前岂非太过做作?三人很快消灭了眼前的食物,随即又投入到紧张的刻板中。

张仪的绘画水平远超许晖的心理预期,无论是山岩底下的几朵野花,还是海面上空翱翔的海燕,无不栩栩如生,而且根本不用打草稿,提笔直接在刻板上搞定,就连权志军也大为惊叹。

有了张仪的帮助,刻板的进度非常之快,许晖自己都很惊呀,半个下午能完成两个版面的刻写,并且没有浪费一张蜡纸,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照此进度,明天就能完成《原野》第九期的全部出刊。

下午三点,不地道的权志军在完成三个版面的刊头字和文章标题后,找个借口开溜了,教室内只剩下了许晖和张仪。

少了权志军流行歌曲的哼哼声,不大的空间一下子安静了许多,教室里只听见刻笔触碰钢板发出的咯滋咯滋的轻响。

张怡刚刚完成了一个小鹿形象的绘画,长长的出了口气,暗自庆幸中途没有出现明显的失误,否则罪过就大了。

抬眼再看许晖,此刻正拿着尺子、瞄着刻度线,一板一眼十分认真的誊写,每写一句都要默默诵读一遍,极为专注的神情,仿若头顶电闪雷鸣都不会被动摇分毫。

哎,这个大男孩现在样子倒是可爱了许多,很难想象那个下午的附中门口,这家伙满脸鲜血,拎着木棒疯狂发癫的情景,张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是许晖么?为什么跑到附中来打架,而且还这般吓人?

当时的张仪有些发懵,也十分矛盾,很想不顾一切的冲过去拉住许晖,同时又对文化大院这帮人的冲动和无知感到失望,那一刻她的确很失望。

就这么矛盾着,张仪竟不自知的在往人堆里凑,要不是被同伴拉住,弄不好她真有可能冲进去制止许晖并狠狠的质问,她厌恶暴力,更不希望所关心的人参与其中。

同伴们都觉得张仪的情绪不对头,一帮凶神恶煞、让人唾弃的的外校学生有什么好看的?张仪却一直注视着对方,直到他们骑车狼狈逃窜,身影消失在远方。

或许当时应该拽住他的,张仪的内心在纠结,也或者……哎,还是不要那么草率好一点,许晖当时吓人的样子,他会听自己的么?再说,男孩子都要面子……

“哎呀,这只小鹿真可爱。“此时的许晖已经放下了刻笔,发现对方正在发愣,明明眼睛在看着自己,但目光的焦距却不知跑到了什么地方。

第18章 牵手

张仪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连忙掩饰着低头去看插图,嘴里含含糊糊应声道,“还好,没出错。“

“要我说,你的绘画功底比权志军那家伙要强太多,在刻板上直接上手,都不带打草稿的,肯定练过吧?“

“你就别替我吹了,从小喜欢画着玩儿,所以手熟。“张仪用手一拢耳边的发髻,抬头勇敢的看向许晖,”怎么样?第三版大功告成?“

“还差一小半。“许晖摇摇头,对方清秀的面庞还隐隐有着一抹红晕,再次单独面对张仪,他忽然放松下来,仿若又回到当时住院的情景,”累了吧?要不咱们今天就到这里。“

“我不要紧,就是你的工作量太大了,可惜我的字丑,帮不了你太多。”

“已经很帮忙了,否则就凭我和权志军,还不知道要搞到什么时候去。”

“没想到油印小报都需要这么多工序,你们是从哪儿学的?”

“看书、自己琢磨。”许晖很自豪,“权志军这家伙聪明,喜欢摆弄这些玩意儿,你不知道,第一次收会费,他买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油墨、钢板、刻笔、胶皮辊子,把大家吓了一跳,很担心辛辛苦苦凑的零花钱打水漂了。”

“后来呢?”

“后来我俩干脆跑到他家一块儿实验,照着说明书折腾,呵呵,一下午就搞定了。”

“太厉害了!”张仪由衷的赞叹,“我们学校高一的那个文学社,专门派人到校办工厂学习,最后印出来的刊物还不如《原野》的版面清晰、整洁。”

“《原野》从创刊开始,完全是靠我们自己瞎琢磨,根本没有得到学校和其他任何方面的帮助。“许晖十分得意,“你看这个油印橡皮辊子上的滚珠,是我们自己更换的,还有这个固定晒网的木框,也是我们自己动手做的,这两个工具要反复调试,配合的恰到好处,油墨才会均匀。”

张仪忙不迭的连连点头,眼里尽是钦佩的目光,也更加全面的了解了许晖对文学社的心态和执着,同时对于能否说服对方也产生了小小的不自信。

“不如完成第三版,我们再回去,这样明天可以轻松一点。”反复权衡后,张仪觉得劝解对方放弃文学社的话不宜在今天说出口,索性爽快提出了新建议。

“明天你还过来?!”许晖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张仪含笑着认真点头。

夕阳下,一对少年人漫步在行人稀少的同文街上,许晖勇敢的牵住了张仪的手,就如夏天那次郊游一般生涩,对方偶有挣扎便放弃了。

张仪的心像小鹿乱撞,刚才应该拒绝的再果断一点,可对方的手那么有力和温暖,她试图寻找借口来说服自己,但发现内心的渴望却完全背道而驰。

金色的夕阳令人陶醉,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几度夕阳红》的歌词,“时光留不住,春去已无踪,潮来又潮去,聚散苦匆匆,往事不能忘,浮萍各西东,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张仪的心里顿时蒙上了一层灰雾,而且越来越浓密,巨大的阴影让她透不气来,从未有过的刺痛感令她难以承受。

许晖扭头看向张仪,余晖中那灿烂的笑容写满了幸福,他并未注意到对方表情的异样,只感觉金色的光辉下,张仪更加美丽和圣洁。

且由他这般牵着吧,任凭到天涯海角。

张仪忽然挺起胸膛,面朝远方的晚霞微笑。

次日,张仪如约来到文化大院门口,许晖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一路哼唱着到了学校教室,权志军则完全如预料一般没有出现。

二人很快分工,说好了,忙完《原野》第九期的印刷,如果还有时间便去胜利公园游玩。于是两人劲头十足,第四版很快完成了大模样,在刻写到最后,许晖突然发现了问题,散文《风之子》预留的空间似乎过多,版面尾部整整留下了两指宽的空白,十分扎眼。

“糟糕!”许晖扔掉了手中的刻笔,仔细检查稿件,才发现这篇散文的字数统计有问题,明显多了一百五十个字。

这虽然难不住许晖,但太费精力,他心里还记挂着陪张仪去公园游玩呢。插几条警世名言,或者写一篇短幽默足可以弥补,但想要与整个版面的风格相协调就差了很多意思,或者配个大幅插图?许晖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那样整版就会显得头重脚轻。

许晖一连串焦躁的举动都被张仪看在眼里,她咬着嘴唇稍稍犹豫便掏出了一张纸条递给对方,“字数是我故意统计错的,建议把这个内容放在空白处,应该不会太唐突吧?”

许晖愕然,迟疑着展开纸条,只是匆匆扫了两眼便变了脸色,于是重重的将纸条按在了桌子上,”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事先不跟我商量?”

“昨天本来要说的,但还没想好怎么说?”看着许晖阴沉着脸,张仪有点怯怯。

“那么,纸条上是你真实的想法么?”

张仪努力点点头,“还有一个半学期就要中考,我希望你能考到像附中这样的学校,文学社太费精力,只是暂时停刊而已。”

“难道附中就那么好?贴上重点中学的标签就高人一等?可我相信事在人为。文学社是大家的事情,莫说你,就连我也不能随意决定是否停刊。”许晖的脸色虽然有些缓和,但“像附中这样的学校”听起来刺耳,于是骨子里叛逆的性格根本没收住,回应的语气也十分生硬。

张仪一下子愣住了,完全没有预料到对方的反应会这样强烈,而且话里话外如同针刺一般让她接受不了,一急之下,眼泪都差点没有忍住。

教室的空气开始沉闷,张仪像是犯了错误的小学生,搓着双手沉默着,而许晖也感觉刚才自己的态度过于激烈,很担心伤了对方,但少年人要面子的心境却让他瞪着天花板一言不发。

“那么,是我考虑的不周到,你别介意。”张仪努力控制自己想哭的情绪,使劲咬着嘴唇,“但我还是坚持刚才的建议,暂时停刊,解放一下自己,孰轻孰重,相信你会把握好的。”

说罢,张仪拎起了自己的小布兜,难过的离开了教室,擦肩而过的一刹那,她多么希望对方能够叫住她,哪怕只是很简单的一个字,“喂!”

但是许晖一直沉默,他并不是不想叫住张仪,甚至想伸手拉住对方,但骨子里对停刊的劝告十分反感,当所有人都这样说的时候,他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这是性格强势,也是性格弱点。

仅仅是瞬间的迟疑,他终于没能做出挽留的举动。

不清楚在教室里呆坐了多久,许晖在自责中强打精神,匆匆了结了第四版的刻印,又匆匆印刷了三十份小报,原本计划是五十到八十份,但他实在没有心思再坚持下去。

周二的清晨,张仪匆匆打开《原野》第九期第四版,版尾一块醒目的空白让她的泪水再也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他到底没有将纸条的内容刻印上去,真是不原谅我了么?

《原野》第九期取得了意想中的成功,整个校园的反响都很好,但也仅此而已。许晖心里空落落的,反复询问程静,张仪在接到刊物时的反应,但对方十分不耐烦,“我怎么知道,义务通讯员还管你们吃喝拉撒?”

怎么像吃了*一般?许晖更加惴惴不安,整个自习课上都在写道歉信,但无论怎么措辞都感觉不合适,于是扔了一桌肚废纸团。

许晖终于决定,亲自跟着程静去新闻出版局大院,他要当面和张仪道歉,要好好跟她聊聊。但平日十分热心的程静很反常的一口回绝,放学后她和黑牛有事儿,改日吧。

程静自然知道了张仪受了委屈,为了给好友抱打不平,所以她决心卯足了劲儿治治许晖,人家那么帮你,你还他姥姥的乱发脾气,你以为你是谁?你不是想见张仪么?自己去呀,反正你们文化大院的人在解放路都是横着走的,还要我一个大姑娘陪着你?做梦去吧!

碰了一鼻子灰的许晖还真像程静想的那样,一放学就独自去了新闻出版局家属院,站在人家院门口东张西望,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惴惴。

反复演练了一个多小时的开场白,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许晖也没有见到张仪的身影,反而惹了一身骚。

刘浩强这王八蛋不知为什么会出现在人家大院门口,他一眼就认出了许晖,“我操你个小几把,许久没见,学会在人家门口站岗啦?”

“关你什么事儿?”许晖并不惧怕对方,这个只会欺软怕硬的死胖子让他鄙视。

“呦呵?小比崽子,嘴硬是吧?”刘浩强一巴掌就扇在了许晖脑袋上,他虽然惧怕文化大院的几个狠人,但毛都没长全的小家伙也敢骑在头上撒尿,这是他绝不能容忍的。

“你敢再打一下?!”窝了一肚子火的许晖发了狠,他敢保证,对方只要再动手,他就会不顾一切扑上去撕烂他的肥肉。

幸亏死胖子的第二巴掌被同伴给拽住了,“跟小孩较个什么劲儿?牛哥在等着呢,别耽误正事儿。”

刘浩强骂骂咧咧的离去,许晖在黑暗中使劲儿吐了口吐沫也悻悻的回家了。

第19章 红珊瑚

此后的一个月,许晖都是在自责、期盼和失望中度过,期间,他央求程静带过两封信,但都石沉大海。他也曾去过附中校门口,尽管胆战心惊,但还是在寒风中坚持了近两个小时,可依然没有见到张仪。

计划中的《原野》第十期也在许晖烦躁不安的状态中夭折,回想起之前第九期出刊时和张仪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实在不愿意再触碰那些蜡纸和刻笔,文学社就这样无疾而终。

一天课间,趴在桌子上睡觉的许晖被程静拽醒,“醒醒啦,文豪。”

许晖睁着稀松的睡眼,很意外这个冰冷的‘大嫂’会主动找他,记忆中,自从和张仪闹别扭以来,对方就没有给过他一个好脸色,难道今天的太阳是从西边升起的不成?

“张仪给你的。”程静将一个很别致的信笺递给了许晖,“放学前给个回音哦。”

熟悉的字体一下子让许晖精神了许多,他迫不及待的打开信纸,里面只有一句话,“周六是我的生日,想邀请你到我家参加聚会,上午十点,望勿推却。”

许晖激动了,要不是教室里还有别的同学,他真想兴奋的大喊一声,多日来的烦闷一扫而空,邀请到家中参加生日聚会,这是什么待遇?至少证明张仪早就不生气了,早就原谅了他。

此刻许晖很想问问程静,生日聚会邀请了多少人,但抹不开面子,只得作罢。

可为什么写信不回,又见不到人影呢?许晖百思不得其解,片刻后又释然了,到了聚会那天,一切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么。

关于生日礼物,许晖倒是没有太费脑子,在南方上学时偶得的一个巴掌大的红珊瑚,造型十分特别,他爱不释手一直带在身边,据说在佛教中象征着瑞祥,还有辟邪作用,把它赠给张仪再合适不过。

周六上午,许晖跟着程静迈进了新闻出版局家属院的大门,他还是第一次走进这个大院,被里面的景象给震住了,好大的地盘,还有一排排齐整的宿舍楼,前面两排都是筒子楼,虽然不值一提,但也要比满世界平房的文化大院强出太多。

后面就更稀罕了,只有大厂矿才能见到的现代化新式居民单元楼,足足有两排六栋楼,最后一排楼房要宽出许多,而且建筑格局也明显不一样,张仪家就在这一排的第二栋。

莫非张仪家是高干?许晖的脑子有些不够使,混混僵僵的已经上到了三楼,陈静没有敲门,而是伸手按下了门框边上的一个圆疙瘩,“叮咚”的声音十分好听。

烫金边的红色金属门打开,张仪笑盈盈的站在门口,她今天穿了一件粉红色的高领毛衣,比平时穿学生装要淑女的多,但许晖还是注意到对方的眼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而且脸庞似乎也消瘦了很多。

“生日快乐!”程静大叫一声扑上去抱住了张仪,但没多做纠缠就让开了,顺手一指后面的许晖,半开玩笑道:“幸不辱使命。”

“生日快乐!”许晖有些局促,扑面而来的热气让他咂舌,敢情这楼房里还带暖气。

“谢谢。”张仪的笑容比刚才要放松许多,一侧身道,“快到里面坐。”

好大的房子,好大的客厅,与客厅相连的走廊两边好像有很多房间。张仪家虽然陈设不多,但处处精致,淡雅的墙壁,褐红色的木地板,餐桌下还铺着地毯,许晖暗暗咂咂嘴,心想文化大院内,就算是话剧团团长那个自诩豪华的家也远远无法与之相比。

“先到我房间坐会吧。”像刘姥姥的许晖跟着程静的后脚跟走到走廊深处的一个向阳房间,里面还坐着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文静女孩,一见到许晖二人便站起了身。

“这是我的同班同学汪文娟。”张仪热情介绍,“这是程静,你们见过,我的好朋友,还有这位……许晖。”

说到许晖,张仪的脸色明显一红,含糊着没有冠以定语称谓。

“他是小仪男朋友。”程静语出惊人,这一个多月来,她都快被眼前的这两个人给折磨疯了,一个哭着闹着要道歉,一个自怨自艾,又央求她不要透露自己的近况,现在貌似终于解放了,自然是口无遮拦,还要小小的惩罚一把。

这句大白话,让许晖乐的屁颠屁颠,张仪却羞的满脸通红,但在好朋友面前,她努力让自己直视许晖,并不出口反驳也算是默认,对于一个姑娘家来说是需要勇气的。

“你好,认识你很高兴。”汪文娟很大方,还主动伸出了右手,对于这个曾经在附中见过一面的男孩,她也非常好奇,之前看上去像流氓的家伙会有什么魔力,让心高气傲的张仪期期艾艾,心神不宁。

“我也是。”许晖从巨大的喜悦中反应过来,也连忙伸出了右手,但只是轻触对方,意思到就好,这个场合下,他可不敢做出什么令张仪不快的举动。

“大家坐啊,别都站着。”张仪的招呼声充满了快乐,但仍有一丝掩饰不住的异样,偏偏让许晖扑捉到了,感觉很是奇怪。

此时,一个中年妇女端着满满一盘水果进屋,十分热情的招呼大家,“都是小仪的朋友吧,快来吃点水果。”

这位恐怕是张仪的老妈,许晖自然不敢怠慢,飞快的站起身道:“阿姨,您别忙,有什么事儿,我们自己动手。”

来到西平也快有两年了,许晖的话里还是带有少许的南方口音,听起来斯斯文文的,让中年妇女十分受用,她连忙道,“不忙,不忙。小伙子你快坐,大家都别客气啊。”

“刘姨,您先去忙,我们这边不用操心,中午饭提前半个小时就好。”张仪知道许晖误会了,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连忙不咸不淡的吩咐中年妇女。

张仪的语气令许晖错愕,怎么听起来有点像吩咐老妈子的味道,自己平时在家就是再随便,也不敢用这样的语气跟老爹老妈说话。

“那是张仪家的保姆,你可别乱认哦。”程静眼看着刘姨出了门,才小声提醒一句。

啊?许晖吃了一惊,看起来张仪的父亲一定是个大官,居然能请得起保姆?!虽然表情上没有显露什么,但内心里忽然有了一种自惭形秽的味道。

感觉程静显摆的语气颇重,张仪狠狠的瞪她一眼,又看看许晖貌似淡定的表情,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大家还没有聊上几句,刘姨又在外面敲门,进屋后手里拎着一个扁圆的纸盒,嘴里嚷嚷道,“小辉让司机送来的生日蛋糕,说中午赶不回来,晚上再给你好好过生日。”

“知道啦,刘姨,那今天中午就我们几个。”张仪的情绪一下低落了不少。

“哎哎,我明白,大家坐坐,一会儿就好。”刘姨拎着蛋糕转身出去了。

“就咱们呀?叔叔、阿姨不回来吃午饭么?”程静的问题正是许晖想要知道的,感觉张仪家的氛围有些怪怪的,刚才刘姨嘴里的那个小辉又是谁?

张仪把嘴一撇,既生气又委屈,“他们哪儿顾得上回家吃饭,成天不是出差就是开会,刘姨准备菜的时候,我都没让多备。”

果然如此,大官和领导干部才会成天忙东忙西的,许晖心下了然。

“行了,别生在福中不知福,有那么疼你的哥哥,就知足吧。”程静的语气充满了羡慕,恐怕也有点触景生情。许晖知道,对方也有一个哥哥,只不过挺操蛋,整天和牛巴蛋等人搅和在一起,据说还差点跟黑牛发生冲突。

“算了,算了,不提他们啦。“张仪扔掉手中的瓜子壳,忽然站起身插着腰,一副小女生可人的表情,“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开心的同时,也希望你们都开心。我的生日礼物呢?”

“生日快乐!”程静首先拿出了她准备的礼物,是一支包装精美的英雄牌钢笔,一看那红色丝绒裹着的外壳,就知道价值不菲。

“谢谢!”张仪笑眯眯的双手接过,并再次和程静拥抱。

接下来是汪文娟的生日礼物,一个画夹,有小半张课桌那么大,可以斜背着去户外写生,“希望你妙笔生花,把咱们的童年和青春都记录在上边,生日快乐!”

“谢谢!”张仪乐不可支。

最后是许晖,他有点难为情,兜里揣着的巴掌大的珊瑚,由于长时间没有经过水的滋养,灰不溜秋的像块石头,别人的礼物都很光鲜新颖,自己的东西未免太随意了。

但他听外公说过,珊瑚的价值不菲,特别是造型独特的红珊瑚,十分罕见和昂贵,自己手里这支太小了,否则还真能称得上是个宝贝,可就怕这帮小女生们不识货啊。

大家的目光都盯着许晖,张仪尽管笑盈盈的,但还真担心这家伙事先没有准备,小脑瓜开始想着怎么圆场,至少也能让对方下得了台才行。

未料到许晖一咬牙,一跺脚,已经站起了身,他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支被手攥了许久的红珊瑚,心说丢人就丢这一回吧。

“生日快乐!”

张仪看着对方手里的那块奇形怪状的灰石头先是一愣,而程静则是气急败坏,心说这小子太不把张仪当回事儿,生日礼物就算是胡乱准备,也不至于拿出一块儿石头呀,这不是成心的么?

第20章 别样告白

“红珊瑚!”汪文娟首先认出了许晖的掌中之物,浅色的灰质覆盖下,隐隐透着红光,她的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啊,你认识这东西。”许晖十分意外,也终于松了口气,于是将目光再次转向张仪,“佛家说,它代表瑞祥和高贵,能辟邪消灾,希望你快快乐乐!”

张仪很激动,她虽然对红珊瑚的价值不甚了解,但也略有听说,而且从汪文娟的表情可以推断许晖手中的东西十分珍贵。汪文娟的父亲是省工艺美术馆的,成天跟珠宝、古玩打交道,在耳濡目染之下,她的见识也不会差。

这个傻乎乎的家伙,干嘛送我这么珍贵的东西,张仪感动之余,涨红了小脸,伸手也不是,不伸手也不是,一下子竟然愣在当场。

“生日礼物,请收下吧。”

“就是,男朋友送的,你害羞个啥呀。”程静起哄,尽管还有点对所谓的红珊瑚之说将信将疑。

“收下吧。”汪文娟也说。

“谢谢。”张仪咬着嘴唇从许晖手中接过了红珊瑚,指尖竟有些微微的颤抖,矛盾苦涩的心情,本该让她拒绝这份珍贵的礼物,但如此场合下她不能那么做,许晖会很难堪。

哎呀,这家伙……正在纠结的张仪忽然发现许晖冲她张开了双臂,他要干嘛?太大胆了吧?!这儿还有两个无关人士呢,不要啊,她想要挣扎躲开,但身子却像生了根一般无法挪动,哎呀……她已被许晖抱了个结结实实。

一旁的两位女生惊呀的差点把下巴掉在地上,还是程静反应快,十分夸张的鼓起掌来,汪文娟也慌忙跟上,她原本还想好好考究一番许晖,替好友把把关,但接连两个大意外,一下子让她偃旗息鼓了。

好在许晖并不过分,很快的松开了对方,只是在双方身体分开之际,他在张仪的耳边轻声说道,“永远快乐,幸福。”

张仪手捧着红珊瑚,忽然间泪如雨下,肩膀耸动着,哭的无声无息。两个女生见状,神色一下子黯然了许多,但都没有在第一时间去责难惹祸的许晖,这很反常。

汪文娟连忙递过了手绢,并轻轻拍打着张仪的肩膀,以示安慰,而程静十分奇怪的阴着个脸沉默不语。

不明所以的许晖则慌了手脚,暗骂自己刚才的行为太过唐突,为什么激动之下总是控制不住自己,老要犯下这等二百五一般的错误。

就在大家慌乱、尴尬之时,门外传来刘姨的大嗓门,“小伙子,姑娘们,开饭喽。”

这句吆喝对许晖来说无疑是之音,他连忙借势道,“张仪,对不起,刚才我……”

未料到,他的话才开个头,张仪便止住了哭泣,她一边冲许晖摆手,一边用手绢使劲儿擦着眼泪,末了才清了清嗓子回应了一句,“知道啦。”

对方的声音明显带着哽咽和哭腔,让许晖听得十分难过,一种不好的预感让他心里惴惴不安,今天在张仪家,很多地方都不对劲儿,具体的他也说不清楚,总之怪怪的,很不好。

午餐很丰盛,六菜一汤,两荤四素,摆在张仪家宽大的餐桌上,香气四溢,一点都不显得拥挤。

张仪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但强装笑颜安排大家就坐,本应该叽叽喳喳、热热闹闹的场景,此刻却十分沉闷,汪文娟不怎么说话,而一贯个性张扬的程静也缄口不言。

刘姨仿佛很懂得察言观色,又或许刚才在门外边听到了什么,很识趣的摆拍好了餐具便悄悄离开,到厨房里去了。

“刘姨不一起么?”许晖没话找话。

“不用的,她自己留好了饭菜。”

“哦。”

接下来又是沉默,许晖忽然有了一种强烈的预感,接下来一定有事发生。

但奇怪的是,愣了片刻的张仪仿佛又恢复了正常,她清清嗓子,率先拿起了筷子,“大家都别愣着呀,尝尝刘姨的手艺,她做的菜可好吃了。”

“你踢……”一直沉默的程静突然一激灵,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她刚一张口便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偷偷瞄了张仪一眼,然后猛的站起身,“看我这个记性,大家稍等一下。”说罢,便风风火火的冲向了厨房。

面对着一脸迷惑的许晖,张仪只是很牵强的笑了笑。不一会儿,程静出现在厨房的门口,她嚷嚷道,“大家动下手,把餐桌腾个地方。”

在手忙脚乱中,程静端了个大圆盘出来,上面是插着许多小蜡烛的的生日蛋糕,“当当当……当,餐前寿星要许愿的,先点上蜡烛。”

许晖主动承担点蜡烛的任务,但不知道是心神不宁,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手指头总是跟自己过不去,接连划了三四根火柴,竟然没有一根能点燃的。

于是又换了一盒,满头大汗的许晖才磕磕绊绊的点燃了所有十五根蜡烛,期间还被烫了n次。但许晖也留意到了张仪的表情,一直十分专注的在看着他,眼神中似乎有着非常复杂的情绪。

“寿星闭上眼睛许愿,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貌似程静也恢复到了正常状态,充当起司仪,带着大家拍手唱生日快乐歌。

未料到张仪闭上眼睛竟然默默念叨了许久,大家的歌词都唱完三遍了,她才睁眼起身,吹灭了蛋糕上摇曳的蜡烛。

“寿星给大家分蛋糕啊。”

餐桌上终于有了一丝热闹的气氛,尽管只是那么一丝丝,张仪还是开心的笑了,这是许晖今天见到的,对方第一次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是那么的甜美。

可许晖也相信,这个笑容之后,恐怕今天生日聚会所有的谜团也将解开。

沉默的就餐非常压抑,蛋糕把大家的肚子填了个半饱,所以正餐只能草草收场。一向爱评论菜肴口味的女生们,除了程静几声“好吃”之外,鲜有其他词汇出场。

汪文娟似乎在严守食不言寐不语的准则,吝啬的一个字不说,而张仪则时常拿着筷子在自己的小碗里画圈,根本没吃什么东西。

待刘姨撤下菜肴,换上瓜子和糖果后,许晖知道正题来了。

女生们一通眼神传递,汪文娟和程静忽然借口到厨房帮忙,便把客厅偌大一个空间腾了出来,而且消失的非常迅速和彻底。

“今天是你的生日,但我感觉你有心事。”观察了许久的许晖自然直言不讳。

张仪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她站起身道,“还是去我房间习惯一些。”

二人面对面的落座,有过很短暂的对视,许晖试图从对方的眼睛里读出一些信息,但焦躁不安的心态让他的努力很快泡汤。

“不知道该怎么开头,总之,我很抱歉。”

张仪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让许晖心生警惕,但他懂得给对方留下思考的空间,默默的没有作声。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控制不了自己。”张仪的眼眶中又起了雾气,她努力在调整着情绪,“我承认,我很喜欢你,但我不能接受你,原谅我。”

一句慢声细语的话却犹如晴空霹雳,震得许晖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过了最大的一道坎儿,张仪似乎渐渐放松下来,“下个月,我就要离开西平了,爸爸调动工作去外地,我们全家都要搬过去。原本以为只是小道消息,说说而已,但上个礼拜,爸爸亲口对我说,调令很快就要下来,妈妈已经去北京帮我落实学校了。”

许晖没有说话,而是将脑袋深深的埋在双臂之中。

“相信我,我没有故意隐瞒你。”张仪咬着嘴唇,已经泪流满面。

许晖记不得是怎样离开张仪家的,巨大的痛苦,让他行走的时候跌跌撞撞,有种喝醉的感觉,居然绕了半天也没摸到出版局大院的门。

一个身影从后面飞速的赶来拉住了他,是程静。

“我没有事,就是想回家睡觉。”许晖一甩膀子挣脱了程静,大步向前,自始至终再未回头。

周一的教室里,程静有些战战兢兢的递给许晖一个小纸盒,入手沉甸甸的,打开一看,是那支红珊瑚,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原本以为许晖会愤怒的发泄一番,但意外的是他很安静,默默的收好纸盒,将其塞进桌肚后便趴在桌子上睡觉了,而且一睡就是一上午。

中途许晖分别被物理老师和数学老师拎起来训斥,但这家伙低着头一声不吭,事后接茬睡,居然在最后一堂语文课上打起了呼噜。气的老师把教鞭都摔折了,要不是念在许晖语文成绩一向很好的份儿上,他绝不会轻易放过这个藐视课堂纪律的学生。

“你别总是哭啊,要找时间跟他聊聊,这样下去可不行。”许晖在学校的表现,程静自然毫无保留的说给张仪听,而且包括黑牛在内的一帮人也在问东问西,感觉许晖突然怪怪的,有些不可理喻,这让程静烦透了。

“我是不是很过分?”擦着眼泪的张仪根本不理会程静的建议。

“有什么过分?叔叔工作调动又不是你能左右的,你已经做的很好了。”程静顿时愤愤不平,但一转脸又叹了口气,“我只是没想到,你和他都陷的那么深。”

“你相信天长地久么?”

“什么意思?”程静瞪圆了眼睛,感到不可思议。

“我想我不可能轻易这样放下,我会等他。”张仪的眼神忽然坚定了许多,“希望你帮我保守这个秘密,也帮我多关心他。”

“这算什么?你得了失心疯吧?”程静跺着脚,暗叫完蛋了。

“我相信,三年以后,他会考到北京来。”

“……”

从张仪家出来,程静也有了一种喝醉了的感觉。

第21章 车站离歌

时间过的飞快,一晃就是半个月,许晖一直都在稀里糊涂中度过,上学就是睡觉,回家吃过晚饭就钻进自己的小屋里,不声不响。

这样莫名其妙的行为举止自然会受到学校和家里人的关注,一个学习非常有潜力的学生,再这样下去就废掉了,班主任十分着急。

许父先后两次被请家长,也找儿子深谈了几回,但都收效甚微。令许父愤怒和担忧的是,许晖居然学会了抽烟,不仅如此,周末还跑到老韩头家的煤房里,一帮子人不知道鬼鬼祟祟在干什么。

许晖受到了严厉的惩罚,不许吃饭,面壁思过。

但很快许父就知道这种惩罚的苍白无力,许晖的态度极好,不允许吃饭就不吃,放学后扔下书包就站在墙根面壁,即便饿的眼冒金星,摇摇晃晃也咬牙坚持,其骨子里的倔强让许父伤透脑筋,第三天,这种惩罚在母亲的强烈干涉下无疾而终。

张仪离开西平的日子已经确定,是周日中午的特快列车。程静琢磨着该怎么通知许晖,她和这个冰棍般的怪胎已经很久没说过话了,天晓得对方得知消息后会是什么反应,总感觉不乐观,领了差事的她只能硬着头皮写了一张小纸条。

“哎,张仪是26号的中午的火车。”

正趴在课桌上假寐的许晖被同桌捅醒,程静注意到,看见纸条的许晖明显身体一震,但很快又恢复了刚才懒洋洋的状态,趴在那儿拿着纸条,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快下课时,程静才收到了许晖传回的纸条,上面只有三个字,知道了。

这个回复让程静抓狂,本想着在课间揪住许晖问问,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想法,什么态度。但更抓狂的事情出现了,下课后,老师的前脚跟刚刚迈出教室门,许晖便从课桌肚里抽出一根木棍,像火烧屁股一般的蹿出了教室。

糟糕,一定是又打架去了,黑牛这帮王八蛋莫非是疯了不成?程静隐约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所以急急忙忙的追了出去,但为时已晚。

黑牛、铁蛋、谢海青,包括许晖等人已经冲进了初三五班的教室,很快里面就像炸了锅一般的热闹,时不时传来的尖叫声让程静心惊肉跳,当她好不容易挤进对方教室门时,战斗已经结束。

教室里的课桌东倒西歪,一名身穿黑色运动服的大个子男生捂着头趴在讲台边缘一动不动,小哥几个早已将木棒藏在怀中,吹着口哨从人堆里出来,教室门口一堆看热闹的学生很自然让出了一条通道。

“你给我站住!”程静怒不可喝,一伸手就撕住了黑牛的衣领。

“哎呀,老婆大人,众目睽睽之下,成何体统。”刚才还若无其事的黑牛,突然十分夸张的龇牙咧嘴。

“你们疯了么?你给我过来。”程静也意识到场合不对,立刻拽着黑牛去走廊拐角,原本找许晖讨要说法的事情也抛在了脑后。

良子和白丽华彻底闹掰了,起因是就是这名挨打的高个儿男生。

这家伙和白丽华有些夹缠不清,而且极没有眼色,在良子和白丽华闹的最僵的时候,他却经常凑过来和白丽华聊的火热,尤其自习课上,差点就打情骂俏了。

良子很窝火,就警告这傻逼,未料到这二货非但不屑一顾,而且还和白丽华走的更加亲密。这俩人之间到底有没有事儿,许晖不知道,但是良子的苦恼,他却有同病相连的感觉,所以一招呼就拎棍子上了。

整个过程,许晖第一个动手,而且打得最狠,这是大伙儿都始料未及的。

事情,也就是这么个烂事。但后果是严重的,许晖被记过处分,而且记入档案,这是非常严厉的惩罚,一般学校对毕业班的学生处罚是十分谨慎的,但这家伙的脑子似乎被驴踢了,将打人的原委和责任全部自己担了下来。

张仪的父亲和哥哥已经先期抵京,她和母亲的行程原本计划在周五,但张仪不同意,周末有同学来送行,如果放在周五就会耽误大家的课程,这是一个很好的借口,她其实很想再见许晖一面。

但程静反馈来的消息让她十分焦躁,“知道了”这句话太过平淡,预示着很多延伸的意思,他到底来不来呢?

张仪很有一种冲动,想亲自去找许晖,但理智告诉她,不能那么做。她没有一丝把握在面对对方时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所以彻夜失眠了。

周日中午,程静去送行,张仪身边围着几个附中的同学,但是没有见到许晖。

张仪的情绪十分低落,不时的东张西望,对同学们叽叽喳喳的祝福置若罔闻,反而用手死死的握住程静的胳膊,仿佛对方一定能保证许晖能来似的。

站台的铃声响起,广乐《步步高》优美的旋律令人伤感,焦急的张仪母亲硬是连拉带拽的将女儿弄上了列车,张仪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让程静看着心碎。

许晖到底没有出现。

不,他来了,只是在站台一角远远望着缓缓开动的列车,久久没有离去。

多年以后,张仪在听到李健《车站》这首歌时,总会止不住的留下眼泪。

初三上半学期就在许晖的颓废和无限伤感中悄悄过去。

约莫十一月底的样子,赵歌的哥哥赵复从部队复原回家,他回来的第二天,有些惶恐和内疚的黑牛等人就去看望他,毕竟赵歌的事情因大家而起,总得给这个小时候还照顾过大家的大哥一个态度。

赵复看上去很随和,就在自家小院中央摆了两张桌子,放上糖果瓜子,大家团团围坐,听对方讲一些部队上的逸闻趣事。

哄笑声中,黑牛几次想把赵歌事件的原委说说清楚,但话一开头,就被赵复打断,不是扯到了别的话题,就是给大家散烟递糖,弄得小哥几个局促不安。

许晖当时没在意,以为赵复和他弟弟完全两个性格,豪爽乐观。但随后听黑牛诉说赵复其人,才感到这次见面情况不对。

当兵之前,赵复是文化大院里名气仅次于顾一刀的存在,可能在某些方面更甚于对方,尤其睚眦必报,极不好招惹。

然而此次回来,在大家面前他一反常态,彬彬有礼,莫非当兵锻炼人,改了性子?

这个疑问只是给许晖造成了暂时的心里阴影,很快就被他抛在脑后了。

因为赵复很规矩,安安静静的在家待了一个星期,就被分配在一个帆布厂工作,他日常准点上下班,偶尔会有战友到家中喝酒,还挺热闹,喝高了大家又叫又唱,但不会折腾太晚,很懂得收敛。

一墙之隔的许晖很奇怪,赵父对待赵歌兄弟俩的态度截然不同,至少在他的感知里,对待赵复实在太宽容了。

当然,这些只是许晖的猜想。他现在更多的时间是和良子等人一起旷课出去打游戏,娱乐自己,也麻痹自己。

难兄难弟似乎有更多的共同语言,四处游荡中,莫说游戏厅,就连西平市新开的歌舞厅也去过,没钱就找黑牛骗,再不行就偷附近的锁厂的废铁去卖钱。

许晖意识到自己在一步一步的滑向危险的边缘,但他无法自拔。直到有一天,他意外的收到了一封来自北京的挂号信,是张仪寄来的。

信封很别致,打开后,一个淡红色的卡片,扉页上用透明塑料纸贴了一片红枫叶的标本,色泽如火,让人暖心。信的内容很平淡,安静的一如伊人,除了介绍初到北京的生活以外,便叮嘱许晖不要打架,下半学年努力冲刺,争取进入重点高中,考到北京来,她十分期待。

字里行间处处透露着思念和关切,让许晖的眼眶湿润。这封信,他反复读了好多遍,夜深了才依依不舍的将其小心收好,放进抽屉里。

这封挂号信无疑是一支强力兴奋剂,许晖虽然没有立即回信,但当即励志,果断放弃颓废、瞎混的日子,准备认真复习备考,好在还有一个学期,对于成绩已经滑到中下游的他颇有难度,但不是没有希望。

三年时光,并不很长。

但艰难和考验也随之而来,短暂的寒假并没有让许晖完全调整好心态。

大院里发生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情,表面稀松平常,但对某些人来说却影响深远。一是达俊的二哥达强回来投案自首了,因为他的母亲病情加重,可能是因为思儿心切的缘故,总之在大院里成了一个热议的话题。

达强毫无意外的被判了三年,附带民事赔偿,但考虑到自首情节,缓刑两年。他本人并未料到,此次回来自首竟意外的挽救了自己,非常幸运的躲过了年后开春,全国轰轰烈烈的严打。

曾经的录像厅彻底关张了,他又做起了舞厅生意,身边多了两个操着鸟语的南方人。没过一个月,他们又盘下了市中心的一个面积超过两百平的门面房,开了西平市当时最上档次的游戏厅,光最新款的游戏机便一次性购进的七八十台,绝对的大手笔,据说机子全部来自岛国,开张的当天,生意之火爆,令人咂舌。

第22章 波澜再起

另外一件事儿,就令许晖等人有些心慌了。

突然有一天,赵复独自闯进了微电机厂家属院,据说他找到了刘浩强和郭晓,当时还想把死胖子单独撕拽出来好好聊聊,但没能成功。

因为二毛等人也在场,而且刘学斌跑回家拎了一把大砍刀,如果没人及时拦着,赵复可能当即被剁翻在当场。

此后,赵复沉默了半个月,突然很奇怪的找到了黑牛等人,让大家详细谈谈赵歌出事的前后经过,就连许晖也没放过。赵复的举止很诡异,只听不说,一个一个来,全部听完后,半句疑问都没有就拍屁股走人了。

大家的预感很不好,因为铁蛋还告诉众人一个消息,赵复之前找过他哥顾一刀,两个人不知道啥原因,说着说着吵了起来,还差点起了肢体冲突,最后不欢而散。

没多久,赵复再次不按常理的突然活跃了一把,他竟然莫名其妙的找到了达辉曾经的几个小弟。当时这帮鸟人正在路边闲转,赵复上去就给了领头的花娃子一顿暴揍,混混们自然认识对方,他们拖鼻涕的时候,人家已经在大院周围打群架了,而且赵复和达强的关系极好,所以没人敢动。

事后,赵复竟然还将这帮鸟人收编在自己身边,没人知道是为什么。

奇怪的是,对于赵复收编达辉小弟的事儿,达强根本不作表态,但知情人知道,赵复曾找达强私聊过。整个晚上二人都躲在歌舞厅的一间小屋里叨叨咕咕,第二天又形同路人,互不相认。

两个曾经的患难哥们,多年不见反而搞得神神秘秘,也没人弄明白什么状况。

第三件事儿,却让许晖躲都躲不掉。

黑牛、良子和薛永军几人打游戏上瘾,从北关街到解放路一带的游戏厅被他们转了个遍,最后定点在了同文街和解放路交叉口的一个不知名的小巷道里。

这家名叫旺旺的游戏厅,门脸不大,但游戏机不少,起码二三十台,而且便宜实惠,还有香烟、小吃兜售。

游戏厅的后院,还并排摆了三张桌球,三毛钱一把,全市罕见低价。这对黑牛等瞎混人士是非常有吸引力的,上学时,一上午都可以在其中逍遥自在,放假了,可以整天泡在这里,乐不思蜀。

他们不好意思到达强那边蹭游戏玩儿,经常旷课会被训斥。别看达强这个人一门心思做生意、混社会,但对达俊要求极为严格,总希望家里的老幺能考上大学,出人头地。兄长达辉是个二百五,不提也罢,而自己的道路也早已注定,决不能让弟弟再踏入其中。

所以爱屋及乌,黑牛这帮人翘课瞎混,不被撞见则以,一旦被达强逮到,轻则喝骂,重则拳脚相加,大伙都有些怕他。而且说实话,达强的场子太贵,两块钱五个币,普通游戏厅是一块钱四个币,相差太远了。

小屁孩们的零花钱本来就极为有限,连五毛钱的早饭都搭在了游戏厅里,摇钱树黑牛也终于山穷水尽,他哥哥对黑牛近段时间的表现早就警觉起来,日常的叫骂不管用,便忽然扎紧了口袋。

整点废铜烂铁去买钱不是长久之计,于是黑牛和薛永军俩人便学着别人用细铁丝在游戏厅里勾游戏币,被管事儿的发现了,这俩二货终于混出了教训。

由于游戏厅里屡次丢失游戏币,所以管事儿的极为愤怒,将所有的帐都算到了二人头上,“马勒戈壁的,不拿钱别想走人!”管事儿的发了狠。

黑牛理亏在先,本来低声下气的道歉,并保证回家就把钱送来,但对方不依不饶,还搬出了老板吓唬俩怂货,但黑牛一听就炸锅了,刘学斌!尼玛的了不起么?还不是照样被文化大院的人收拾?

口角冲突很快变成了斗殴,黑牛二人寡不敌众,被打得很惨。

“打死拉倒!”恨铁不成钢的黑牛哥哥这回坚决不替弟弟出头。

所以,兄弟几人又凑在了一起,这次唯独没叫许晖,因为大家觉得老七的变化太诡异,上次给良子出气,那个架势就是想把人往死里弄,黑牛现在想起来都后怕。

七人很快想好了报复计划,其实以黑牛的脑子,基本没有计划,就是带了片刀上去砍,扯淡的要命。他也不愿意听谢海林的建议,所以事情办砸了。

结果报复不成,反而被人家打了个稀里哗啦。那个管事儿的并不是个省油的灯,开玩笑,那个年代敢在娱乐场所当掌柜的,哪一个是简单的鸟?对付这些半大的娃娃,他实在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谢海青的脑袋被对方用砍刀开了瓢,急急忙忙的送去医院了。其他的人也惨不忍睹,一瘸一拐,连走路都不利索的,那根本不叫受伤。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许晖,刚在家里卧薪尝胆、奋发图强的他出门溜达。看了黑牛等人就像看见一群街头乞丐,个个破衣烂衫、鼻青脸肿、满脸污垢。

“这是到哪儿尥蹶子去啦?”许晖又好气又好笑。

“小七少说风凉话,死远点。”

“尼玛的,裤裆都开啦,忒惨了点吧?”

“你去还是一个吊样。”

“你们还认我这个小七?”

“……”

“干嘛瞒着我?海青呢?”

“在医院。”

“有没有脑子?这么多人?”

黑牛被问的面红耳赤,感觉自己很窝囊,赵歌不在,他把大家带成这般模样,实在羞于见人。许晖也觉得自己的话有点过分了,忙改口安慰,答应一同到黑牛家的小煤房喝酒。

刚开始大家聊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说是压压惊,后来酒精上头后,就自然把话题转移到了打架上,黑牛恨的牙痒痒,摔碎了酒杯撂下狠话,此仇必报!

许晖嘬着牙花子颇为苦恼,自己仿佛又变成了两面人,刚刚立下誓言,绝不再惹事生非去打架,这下大麻烦又来了,如何取舍,他连连两秒钟都没用就也跟着摔碎了酒杯。

他在心里默念,对不住了,张仪,食言只此一回。

在许晖的建议下,大伙形成了一个稍显过得去的报复计划。就是紧盯首要人物,趁其不备,半道下手,打完就跑。

首要人物也定下来了,刘学斌、刘浩强,还有那个管事儿的。

这一天,大家喝了很多酒,一个个醉的东倒西歪。

但是盯梢不是那么容易的,既要不被对方发现,还要精确的判断和总结对方的行动轨迹,是技术活儿。刘学斌行踪飘忽,即便偶尔撞见,他也是和一大帮社会混混在一起,很难下手。那个管事儿的,吃住都在游戏厅里,而且先动他似乎很没意思。

所以大胖子刘浩强被排在了第一位,相互间的烂账反正也说不清楚,这次干脆来个总报销。

就在大家准备采取行动的时候,赵复又来了,他居然很了解大伙,突然出现在黑牛家的小煤房。他笑眯眯的让大家稍安勿躁,并且说出了自己的一个计划。

以黑牛等人做诱饵,在游戏厅里捣乱,越乱越好,暗中有赵复的战友帮忙,目的是把二毛、刘学斌等人都吸引过来,然后赵复带人将对方一网打尽,连游戏厅都给拆了。

这个计划让大家吃惊不已,许晖尤其不看好,他觉得是疯子行径,这样整岂不会搞出大事儿来?但赵复很蛮横,也很偏执,弟弟的前程尽毁,与二毛、郭晓、刘学斌一干人脱不了干系,既然计划说出来了,就由不得大家,不参与也不行。

“你们还是结拜兄弟?就是这副操行?赵歌是不是瞎了眼了?”赵复拿赵歌的事情挖苦和讥讽大家,不排除威胁的味道,令几个少年人难堪不已,不得不就范。

其实这个计划,赵复只说了一半儿,微电机厂的子弟,无论梁斌、二毛、刘学斌,他早都安排了人盯梢,他也并非要把这些人都吸引到旺旺游戏厅,而且多半也不会成功,这么点破家当,至少梁斌就根本没看在眼里。

赵复是要等游戏厅事发,他好趁乱在半道儿下手,重点目标其实只有二毛和梁斌。这中间,他还有一个不可告人的附带目的,就是把黑牛等人甩出去,自生自灭。

开什么玩笑?老子的亲弟弟为你们蹲了大牢,你们这些小崽子们却一个个活的这么滋润光鲜,不付出点代价怎么可以?

这是赵复扭曲的心态,也是他赤果果的全面报复。在他眼里,但凡招惹了他,无论是谁都要付出代价。

以上是许晖等人多年以后才了解到的事件真相,而在此之前,他们还知道了另外一个真相,就是在解放路饭馆里给黑牛过生日那天,当时顾一刀来解围,临走时他悄悄跟梁斌说过的话,“得饶人处且饶人,老顾我心软,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若换做另外一个,你再试试?没忘记赵复把?”

赵复何许人?一般的混混不清楚,但在梁斌的心里分量很重。

第23章 滑稽开场

对于文化大院这帮浑人,有两个人令梁斌头疼。顾一刀是其中之一,而从部队复原回来的、拿着仇恨当饭吃的赵复是第二个。

对于这两个家伙,他打心眼里有顾忌,那还是在少年时代留下的阴影,上学时被赵复打怕了,开始混社会时又被顾一刀这等老杆子的彪悍给唬的不轻,马回回的例子就摆在眼前,那是他亲眼所见。

但现在不同了,梁斌已经从街边混混脱胎换骨,身边有的是流氓打手给他卖命,说起来他应该算是西平市第一批带有黑社会性质的大混混。

所以梁斌并非真正的害怕,如果真有必要,他有自信和能力与赵复等人硬抗,而且完全用不着他出手。但梁斌十分注重利益,无利可图去拼个你死我活,那是傻逼。

随着手头的生意越做越大,梁斌已经跳出了解放路,开始在整个河间区布局,产业从新兴的游戏厅、歌舞厅、桌球馆以及带有点儿色情玩意儿的茶座等等应有尽有,而且还搞了全市第一家卡拉ok,据说这个玩意儿很来钱。

可以说,整个文化大院,最让他瞧得上眼的是达强。这是个有头脑的人,现在都在搞活开放,谁特么成天跟傻逼一样去混社会?文化大院这帮人,除了达强,其余人的脑袋都被驴踢了。

达强是个潜在的威胁,之前录像厅的摩擦,太小儿科,现在这家伙回来了,生意上的竞争就远远不是那个数量级的了。

梁斌万万没想到此人一回来,很快就搞起了舞厅和游戏厅,而且体量之大,设备之豪华让他大吃一惊,还有跟他回来的那两个南方人,怎么看上去个个像摇钱树似的?

这让梁斌眼红,赵复和达强勾搭,还收编达辉的小弟,别人看不明白,可梁斌却一清二楚,既然对方想借着油头铲了他,他也不是吃素的,梁斌的准备更为充分。

这是一场轰动西平的大斗殴,因为参与的双方都做了十足的准备,所以格外激烈。二毛这些人自然也不是傻子,自从赵复冒头那一刻起,他就预感不好,一再叮嘱身边的人小心谨慎,防着对方一手。

但二毛的层次要比梁斌低多了,他只知道使绊子,争地盘,但梁斌却知道为什么要争地盘,所以他不是大混混。

达强兄弟俩曾经的小弟们忽然间聚的很齐,行为也诡异起来,他们离开原有的地盘,莫名其妙的跑到了同文街游荡,也不干什么,就是转悠,搞得刘浩强非常紧张,天天聚了一堆人在游戏厅门口,但这样一来,生意就彻底操蛋了。

大家谁也不知道赵复暗中撺掇了多少人,但很多人清楚,一场混混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预兆就是两天前,梁斌的黑玫瑰茶座被几个陌生人给端了,由于有人事先报警,梁斌非但没弄住对方,反而惹了一屁股屎,被公安人员以涉嫌卖淫嫖娼的名义把整个茶座都封了。

这件事,对梁斌根本不会伤筋动骨,但他知道后续的问题马上就要来了。

事情以滑稽的形式开场,又以惨烈的结果收场,但谁也没想到付出最惨重代价的人是顾一刀。

老顾也真是老了,但他的预感绝对的准确。他原本在这天专门调休在家看着铁蛋,一个不留神被这小王八蛋给溜掉了。

这回一贯稳如泰山的顾铁军着急了,以前铁蛋惹祸打架,他根本不管不问,仅有的一次是帮黑牛一干人解围。但这次不同,有了赵复和梁斌参与,事情绝对小不了。

在出门寻找未果之后,恼羞成怒的顾一刀从床底下翻出了许久未动过的布包,里面裹着一把标标准准的大砍刀。这帮傻逼小孩儿,被人卖了都不知道,赵复你有种,要是铁蛋有个三长两短,我扒了你皮!

两拨人虽然准备的充分,但调配和控制能力却是半斤对八两,一个比一个烂。也有客观原因,那年头没有pp机,更没有手机,联络基本靠小弟跑腿,太耽误时间。

于是一场空前激烈的冲突,从赛跑开始。很难想象街头那种滑稽的场景,两大帮人各自拎着家伙围着解放路和同文街在赛跑,就像没头苍蝇一样转圈,最初的十来分钟,谁也没追上谁。

当然也有遭遇战,地点在达强新开的游戏厅门口,这也是梁斌重点要对付的地方。

有人来砸游戏厅,达强居然事先不知道,自认为是整个事件最清闲的人,他当时还优哉游哉的躺在软椅上和两个南方朋友喝茶,等到梁斌手下几十号小弟浩浩荡荡杀过来时,他惊的差点把手上的茶杯扔掉。

计划不是这么个剧本呀,按道理这个时间,梁斌正被赵复的人堵在莫家街里棒揍,这不活见鬼了么?

赵复有苦说不出,负责盯梢梁斌的小弟是个浆糊坨坨,按此人的消息,目标正老老实实待在自家歌舞厅里,但门口突然毫无征兆的出现了几十号人,一汇聚齐就从莫家街直奔解放路,幸亏另一名小弟机灵,他一路连滚带爬,才提前带来了消息。

好在赵复有准备,他手边还有一批人,原本等待事情差不多了再去旺旺游戏厅看看热闹,现在顾不了那么多,达强的游戏厅要是被砸了,他可真背不了这个锅。

于是匆匆赶来的这帮人和梁斌手下的小弟在达强的游戏厅门口遭遇,一见面就是死掐,五六十号人互相追逐,棍棒、砖头、砍刀满世界乱飞,打得天昏地暗。

抹着冷汗的达强还没喘上一口气,就大呼糟糕。梁斌的阴险显然超出他的预期,游戏厅里居然也安排了人手,这伙人的人数不多,但挺能沉得住气,见到外面动手,才纷纷掏出藏在怀中的铁管,抡起膀子开始砸机器,十分凶恶。

这下可要了达强的老命,要不是有人拦着,他非扑上去拼命不可。

关键的时刻一个猛人站了出来,颇有点当年顾一刀的风范。此人皮肤黝黑,身材不高,但生的十分粗壮,他肩抗一把猎枪,嚯的一下子就跳到了收银台上,连续大喝三声,“干你老姆!”但没人能听懂,口音有点像粤语,但又完全不对味儿。

乱哄哄的状态下,此人一见没有效果便勃然大怒,“嘭”的就朝天放了一枪,游戏厅刚刚装上的水晶大吊灯顿时摔了个稀里哗啦。

达强的心在滴血,但清醒过来的他还是很好的控制住了情绪,在缓刑期内再出什么事情,他这辈子就毁了。所以,在一个小弟连拉带拽下,非但没有往前冲,反而滋溜一下躲进了吧台的里间。

这一枪,极大的震慑了在游戏厅内捣乱的地痞流氓,眼看着对方哗啦一拽枪栓,枪口对准了一个正欲冲过来的大高个,几乎所有的地痞的腿都在打哆嗦。

另外一名个头稍高的南方人突然跳起来,一脚踹翻了大高个,然后劈手夺下了对方的钢管,一点犹豫都没有就抡圆了狠狠的砸在此人的右腿膝盖上。

撕心裂肺的嚎叫声一起,剩下的地痞们立刻扔掉手中的凶器准备夺路而逃,但哪儿能跑得掉?黑皮肤南方人显然不是普通混混级别,他抬手一枪就撂翻了一个跑的最快的矮个子,其他人吓的纷纷后退。

手持钢管的另外一个南方人那管得了那么许多,像饿狼一样扑过去,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通乱打,一时间钢管横飞,惨呼声四起,游戏厅彻底开了锅。

再说门口,赵复气急败坏的纠集了另一帮人也赶到了现场,本来是用于埋伏二毛的,由于突然的变故,二毛算是躲过了一劫。

梁斌手下的人立时溃散,满街都是追打喊杀的凶徒。

与二毛相比,郭晓就没那么幸运了,他带着一帮子人在同文街周围兜圈子,居然和刘学斌跑散了,累的气喘吁吁不说,连花娃子这伙人也给追丢了。但无巧不巧的迎头撞上了五六个陌生的大汉。

这几个大汉不是一般的混混,有两个是赵复的战友,其余的全是西钢子弟,他们是赵复请来的杀手锏,专门在游戏厅周围以备不时之需。

这伙人无一不是打群架的高手,有一个看上去长相很呆萌的胖子还曾经是顾一刀的狱友,这个级别的人就不能算混混了,是真正意义上的打手,当然,指的是手段很专业,但不是职业。

于是,郭晓悲剧了,十七八号人,还不到两分钟便被人家打的满街乱窜,郭晓本人被对方的大翻毛靴子给踹的昏迷不醒,事后他后怕不已,他相信,当时对方要是再来几下,自己准保救不回来了。

第三处遭遇战就是旺旺游戏厅,但不是群殴,是很罕见的文斗。

黑牛这帮蠢货不听许晖的劝阻,硬着头皮跑去捣乱,还没到门口就被刘浩强等人给围住了,对方人很多,而且拿着各式家伙,明晃晃的砍刀晃的兄弟几个腿软。

第24章 惨烈收场

而一直在附近游荡的花娃子一伙早就不见了踪影,此刻正忙着跟郭晓这拨人赛跑,一圈又一圈,十分热闹。

之前说好的,旺旺这边有赵复的战友照应,但那只是一句屁话,他们的目标只是郭晓和刘学斌,至于一帮娃娃么,根本不在计划之内。

于是黑牛懵了圈儿,良子发了狠,第一个就抽出了片刀,但关键的时刻没敢上手,残疾人士刘学斌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冒了出来。

大冬天的,此人上身只穿了一件黑色跨栏背心,浑身的腱子肉看上去十分彪悍,最刺眼的是其断了的左臂,肩膀下面只耷拉了一小半肉坨,少了大半个零件,怎么看都令人心里发痒。

刘学斌窝着一肚子火,围着同文街白跑了仨圈,人毛也没捞到。一听黑牛等人出现了,他果断舍弃花娃子,气喘吁吁的蹿回了游戏厅。

看良子蠢蠢欲动,刘学斌哈哈大笑,一把抢过刘浩强手里的砍刀,“看哥教你怎么砍人!”话音刚落,人就蹿了出去,直奔刚冲了半步的良子。

此刻良子的脑子是懵的,如果面对刘浩强,他还有些心理优势,但对上刘学斌这样的职业混混,他这个学生仔打心眼里发怵。再说对方手里拎的刀大了不止一号,那是真正的砍刀,寒光闪闪,而他手里的片刀连西瓜刀都不如。

往前冲?不敢,往后退?忘了。面对刘学斌的气势汹汹,良子整个人都愣住了,一动不动,后面的兄弟们也吓傻了,尽管手里攥着家伙,但脚下就是迈不动步子。

刘学斌狞笑着,对着良子劈面就是一刀,抡出的刀影带着尖啸,他要将面前这娃娃的右臂整个卸掉,跟自己一样多好啊,残疾人士受照顾。

砍人是有讲究的,接近目标时,膀子卸力,只用手腕带劲划拉,绝大多数不会弄出大事儿,最多在对方身上划出长条状的血口子,看着怪吓人,实际上造成的伤势不严重。

但要是整条臂膀加力,包括手腕在内,那就是剁人了,这很要命,证明是奔着废了对方的目标而去,下狠手,不留余地。

打群架时,多数混混会采用前一种手法,不是深仇大恨,一般不会用第二种,否则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刘学斌自然是第二种,自从左膀被废了以后,他极为仇视文化大院,包括眼前的这帮小崽子,恨不得把每个人都卸掉一条膀子,他才能舒心。

眼看良子就要玩完了,一个身影从斜刺里蹿出,抡起手中的家伙,闭着眼睛使劲往上撩,“蹚”的一声脆响,震的良子双耳发麻,刘学斌的大砍刀竟然很意外的被崩到了一边。

这个身影是许晖,此刻手里握一根铁管正在发愣,没想到发急之下,冒冒失失的一家伙,竟然真的挡住了对方的砍刀,不光他意外,在场的所有人都意外。

当然,良子不仅仅是意外,一个没忍住,他尿裤裆了。

最吃惊的刘学斌,手里发麻不说,砍刀也被蹦出了一个不小的豁口,他简直不敢相信,对方居然又是一个小崽子。面子折没了,他自然气的哇哇大叫,既然这个小屁孩自己找死,那就怨不得谁了。

于是刘学斌手腕一动,拎着砍刀准备扑向新的目标,但令人惊讶的是,许晖喉咙里发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声音,竟然挥舞着铁管率先向刘学斌砸了过来。

这一举动差点没把刘学斌的鼻子给气歪了,这年头撞见鬼了,什么人都敢跑出来装大蒜,不要命了么?他斜步侧身,右臂抡圆了,砍刀横着划向对方的小腹,他似乎已经红了眼,要将面前的小家伙开膛破肚,什么特么的缓刑期,老子砍够了再说。

许晖打架没多少经验,仅有的几场战斗也是凭着一股蛮劲儿,钢管一出手,他就后悔了,不但被对方轻巧的躲开,而且自己的身体根本收势不住,眼看就要撞向对方的刀口,周围的惊叫声已经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于是慌的眼睛一闭,暗叫完蛋了。

突然间,许晖感觉脖子一紧,被勒的差点没喘过气来,紧接着身体就像腾云驾雾般的倒飞出去,咣叽一下被摔了个七荤八素。

一名穿着普通蓝布上衣的瘦高个威风凛凛的挡住了刘学斌,此人手里也拎着一把大砍刀,正是急匆匆赶来的顾一刀。

刘学斌的眼皮子有点发跳,尽管刚才他耀武扬威,但面对顾一刀,他还是有些不自在,要说怕了此人,他是不会承认的,但要说不怕,刘学斌的心里还真的没底。

“放小孩们走,就当给我个面子。接下来,你们该玩儿啥,自便啊。”顾一刀一边把玩儿着手中的砍刀,一边暗示黑牛等人赶紧滚蛋。

“站住!”刘学斌把眼睛一瞪,招手让四周的小弟拦住了黑牛等人,“顾一刀,上回给足了你面子,这次你还好意思来卖老脸?你以为你是谁?”

“哦?这么说,今天的旮沓解不开了?”顾一刀立时就把脸拉了下来,知道对方是个二杆子,不似梁斌之流善于权衡利弊,反而不会轻易被唬住,貌似今天非要活动一下筋骨了。

“没有解不开的旮沓。”未料刘学斌把大脑袋一晃,踱起了方步,“我大缸子不是不讲理的人,只要小家伙们赔偿了我的损失,今天的事情就算揭过。”

“也不能说没道理,讲个数吧?”顾一刀扫了一眼周围,心道今天够乱的,眼下这个状况能不动手最好。

刘学斌呵呵一笑,斜眼瞪着刘浩强。大胖子很怕顾一刀,但被自家哥哥瞪着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站到了对方前面,伸出了一个巴掌。

“五百块?”

“开什么玩笑?!”刘学斌很夸张的叫了起来,示威一般的从肩上摘下了砍刀,“五千块,少一个子儿,这事儿就过不去。”

“你被狗咬了吧?”顾一刀刚才阴沉的脸,忽然笑的如同阳春白雪,“五百块走人,怎么样?”

“放你妈的屁,你才被疯狗咬了,五千块,一个子不能……”

刘学斌的话还没说完,顾一刀就动了,人影闪动之下光华尽显,大砍刀呼啸着直奔对方的大脑门,速度快的出奇。

刘学斌虽然二,但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对方,自然早有防备,一面飞速后退,一面卯足了劲儿把手中的刀也撩了出去。

“蹚!”的一声,刘学斌就觉得整条手臂都麻了,未料到对方的气力如此之大,直惊出一身冷汗,想要倒腿稳住身形,但根本来不及,对方的第二刀又上来了,只好硬着头皮尽力往外架。

“蹚,蹚,蹚。”又是连着三下,顾一刀真是一刀快似一刀,刘学斌被砍的半点脾气没有,双腿紧倒腾,身体连连后退,直退到了游戏厅的门口,第四刀还没架出去,便被门槛绊了一下,整个人直接摔进了大门内。

顾一刀蹭的一下就冲了进去,屋内又传来了“蹚,蹚”的声响,紧接着便是一声惨叫。刘浩强一机灵,他虽然胆小,但当着这么多人面,眼看着自家哥哥被剁了,那以后他也不用混了。

于是他连忙招呼着众人往里冲,如此多的兄弟,就不信他顾一刀是神仙。话虽这么说,但真正动起来的人很少,只有两三个二杆子怪叫着拎家伙冲了进去,其他的人都在原地观望,有了出头鸟,谁还愿意再往里凑?

就是刘浩强本人,他也是等着那俩人进屋之后,才战战兢兢的跟在后面。相比之下,这帮混混要比文化大院的少年们差了太多,他们眼里的小崽子们几乎是一拥而上,刘浩强这个大肉球很有可能是在犹豫中被大家连踢带踹的给挤了进去。

游戏厅的空间不小,但一下子挤进这么多人,还是非常闹哄。屋里的场景吓了众人一跳,只见刚冲进去的两个小弟都躺在了地上,一个还在打滚呼号,另一个捂着肚子面色惨白,手背缝里渗出好多血。

顾一刀也是浑身鲜血,但却是唯一站着的,脚下踩着刘学斌就惨不忍睹了,脸色吓人,浑身如筛糠一般抖个不停,众人注意到其右臂,似乎整个手掌快要和小臂分离了,鲜血喷了一地。

“都给老子滚!”看见黑牛这帮人,顾一刀就气血翻涌,没被气死就算不错了,尤其是铁蛋还混迹其中,他真想把自家弟弟当场打个半死。

刘浩强是彻底被吓傻了,浑身的肥肉抖个不停,就连黑牛等人从他身边跑了出去,他都恍若未觉。

但是一切都晚了,警察来了。围在旺旺游戏厅的混混们一个没跑掉,包括黑牛一帮人和顾一刀。

只能说,点子太背。大群殴一开始,北关街派出所就接到了报警,但出警的公安人员发现情况很复杂,同一个时点,出事的地点不止一两处,警力明显不够,只能选择事态最为严重的解放路,达强那个游戏厅。

后期增援的警力率先扑向了同文街的旺旺游戏厅,这边的斗殴刚进入*,便被逮了个正着。

也幸亏增援的警察来的快,梁斌组织的后续人马没起到任何作用就作鸟兽散。

第25章 人生拐点

这场十分罕见的混混大群殴,双方在各个地点没跑掉的多达几十号人,派出所的临时号房根本蹲不下,绝大多数都被拷在了大院的铁栏杆上,一个个龇牙咧嘴,蹲着、站着、半跪着的,什么样的都有,活像牛鬼蛇神。

此次事件的结果令人唏嘘不已。

轻伤二十几号,重伤五个,幸亏大冬天的,都裹着厚厚的棉袄,否则再多几个残疾人事也不稀奇,像刘学斌那样的奇葩毕竟是极个别。

那个在游戏厅挨了一枪的矮个子流氓差点没挺住,也差点成为唯一一个事件死亡者。

刘学斌的右手被重新接上,能不能长的好,医生不敢保证;郭晓肋骨断了三根,脾脏破裂,据说以后不能再干体力活;更倒霉的是跟郭晓在一起的牛巴蛋,脑袋被开了瓢不说,一条腿的小腿骨也被钢管砸折了。

作为事件的策划者赵复,进了局子一周后被取保候审,因为有人顶缸,而且没有任何参与动手的证据,唯一担心的是被黑牛等人给咬出来。可他太小看了这帮小家伙了,没人去咬他,但都记住了他的阴狠。

梁斌也躲过了此劫,也是有人扛罪,而且他根本就没去过事发地点。

达强麻烦了点,因为那两个南方人,还涉嫌严重的枪击事件,在号子里蹲到过完春节才被放了出来,他知道,但凡有点不好的证据指向他,上半辈子就不可能再出来了。

而那个扛猎枪的黑炭头一直没被逮住,另一个南方人也躲了起来。

在黑牛一伙人眼里,最不划不来的就是顾一刀,他付出了最为沉重的代价

大伙回忆,顾一刀是主动伸出双手让警察拷走的,从此结束了规规矩矩讨生活的日子。为了倒霉弟弟,他再次冲动了一把,结果把自己青春的后半段全部葬送掉了。

三进宫得重判,足足十年大牢,二十六岁的他,出来已经是中年人了。

双方都没有受益者,做着白日梦的梁斌并未能如愿吃下达强的地盘,相反损兵折将,为号子里顶缸的兄弟们也花了不少冤枉钱。

达强也是如此,财产损失没有找到下家,梁斌根本不认账,而运气好到家的二毛也暂时跑外地去了。达强两个得力的南方兄弟,即便不被抓住,从此以后也不敢再踏入西平。

表面上毫发无损的赵复也不好过,很意外的将顾一刀给埋进去了,这是他很不愿意看到的。

他和顾一刀之间的感情很复杂,少年时代就受过此人的帮助,对方拿枪指着马回回,事件的起因就是因为赵复,当时他认顾一刀为大哥,但对方却不买账。

顾一刀很不喜欢赵复睚眦必报的性格,马回回事件后就疏远了他,后来赵复混得很妖,在即将滑向危险的边缘时被赵父强行送去当兵了,指望这厮在军营里能改改性子,但事与愿违,赵复回来变本加厉。

其次,有一名战友因这次斗殴事件被关进局子,在赵复看来,己方的损失远远超过了梁斌,这口恶气又被他当做账本一样藏在心里,只待日后爆发。

相比之下,最有惊无险的却是黑牛一帮人,本以为不死也要脱层皮,没想到顾一刀横空出世,硬生生将他们给摘了出来。当然,后来铁蛋哭的稀里哗啦,自家哥哥的一生都被他毁掉了。

事件影响深远,黑牛一帮人消沉了许久,他们终于了解了一些什么叫做江湖险恶,乖张、嚣张的的性格大为收敛,但混日子的现状却没有根本改观。

而面对穷凶极恶的成年混混,第一个敢抡铁管冲上去的许晖却让众兄弟大为意外,谢海林直呼老七牛逼,就连许晖自己也没想到当时的一股热血冲头是怎么出现的,只记得对方的砍刀划过来时,他避无可避的恐怖场景,以及被顾一刀像拎小鸡一般扔出去劫后余生的心惊肉跳。

对许晖来说,那一瞬间就像是一场恶梦,除了被顾一刀深深折服外,他也对自己难以想象的变化感到吃惊,除此之外,就是深深的自责和后怕。

这段回忆,许晖足足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去消化。

期间,张仪仍然坚持按时来信,他以一个做错事的孩子的态度,一遍又一遍的认真阅读书信,对方的字里行间无不透露出她对西平的怀念,对少年时光的追忆,对眼下生活的热爱,天坛的雪景,八达岭的壮丽,故宫的博大……

许晖的眼睛酸酸的,鼻腔里有一股抑制不住的*,差一点就掩卷垂泪,首次迟疑,是否再给张仪回信,他觉得自己跟对方的差距越来越远了。

客观的说,张仪坚持不懈的来信还是给许晖以巨大的帮助,在浪费了大把的时间之后,他又重新收拾心情开始全力投入到中考的备战中。

新学期的许晖像是变了个人,拒绝了所有兄弟出去瞎混的约请,上课认真听讲,下课如果不尿急,根本不会走出教室,变成了达俊第二,他的书包里一直摆着那封带有红枫叶的信纸。

同学和班主任都很吃惊许晖的转变,如果不出意外,按照他目前的劲儿头,重新回到班级前五名可能不现实,但是杀回前十是大有希望的。

许晖是把一天当做两天来用,每天只睡五个小时,早早的就爬起床晨读,晚上补完课后还自己坚持一个小时的自习才回家。如此夜以继日,两个月不到,整个人就瘦了一大圈。

最幸福的时刻是接到张仪的来信,短短的篇幅,许晖却愿意花费数个小时去阅读、体味,并认认真真的回信,他认为这是很值得的。每当把信件投递到邮筒,他都像充满了希冀,然后像浑身打满了鸡血一般冲向学校。

黑牛终于和程静闹分手了,不知道是不是‘毕业前定律’的原因,总之二人没有大吵大闹,很安静的就分开了。

许晖也没有精力去深究,跟黑牛在墙角抽支烟,聊聊天,给程静写个纸条安慰一下,大体如此。

中考终于结束,预料中的文化大院与微电机厂子弟间毕业前的冲突没有出现,可能是受到了之前混混们大规模冲突的影响,也可能是全国严打轰轰烈烈的展开,起到了极大的震慑作用。

那年头的严打很厉害,讲究从重从快,每次有公审大会召开,就在闹市区搭个台子,一些犯罪分子被五花大绑站在台子的下方,一排一排的,接受公开宣判。

之后便是游街和押赴刑场,正个游行车队要经过全市最繁华的主干道。每辆军用卡车上都押着一到数个不等的犯人,其身后左右两侧全是戴着白口罩、荷枪实弹的军人。卡车一眼望不到头,重刑犯和死刑犯在队伍最前,脖子前面挂着大木牌,后面都插着木条,上面写着姓名、年龄、罪名等。

后面的卡车上都架着机枪,场面十分震撼,围观的老百姓极多,就像赶庙会一般热闹,有些胆子小的土流氓,吓都能被吓个半死。

总之,双方都很巧妙的避开了一切发生摩擦的可能,算是顺顺利利的毕业了。

许晖是备受打击的一个,他以十分之差,与重点高中的投档线无缘,由于普通高中志愿是胡乱填写的,加之档案里背着处分,所以他被意外扔到了市第十九中学。

黑牛的成绩惨不忍睹,七科加起来连二百分不到,连郊区中学也上不了,他爹求爷爷告奶奶,最后落实到了省属商业学校读职高。

谢海林的成绩和黑牛差多不,但如愿以偿的上了体校,谢海青的成绩略高一点和铁蛋一起考入了省属交通学校职高。

良子和许晖的成绩差了一百多分,居然也进入了被称之为“流氓和混混摇篮的”第十九中学。

薛永军的成绩就不能看了,总分一百多,不会做瞎蒙也不见得能有这样的成绩,所以他家人果断决定不读了,回家练功,他老爹是剧团里的武生,他就先练小生,马马虎虎也算是个出路。

让大家大为意外的是达俊,他以全年级第十二名的成绩考入了省属实验中学高中部,算是众兄弟中最有能耐的一个,把达强的嘴都乐歪了,立刻放话要在全市最好的馆子里摆上十来桌,以滋庆贺。

摆酒那天,除了许晖之外,众兄弟悉数到场,一直阴着小脸的达俊那天笑的非常灿烂,他没有介意许晖的缺席,也非常了解老七的心情。

他当然知道许晖在中考前最后几个月近乎拼命的架势,但学习这玩意儿除了天赋以外就要看耐力和基本功,老七初三这年真的被文学社和其他杂事儿给废掉了,临时抱佛脚只能凭运气。

但老七的运气实在一般,也就仅仅十分之差,决定了他的未来。

一群人喝的东倒西歪到达强的场子里玩儿通宵,游戏随便打,饮料小吃随便拿,着实逍遥快活了一把。

“你们的小老七没来?”意气奋发的达强,打着酒嗝在场子里晃悠了一把就离去了。但这句话却让良子、黑牛等人颇为不安,商量着去找许晖,别只顾着自己嗨皮。

第26章 身后的星光

深夜,一群少年坐在文化大院综合排练楼的楼顶上数星星,没心没肺的薛永军居然睡着了。面对着各自的人生拐点,大家的心态也出现了各不相同的变化,许晖是最为消沉的一个。

“老七,别特么再想了,十九中也不赖了,据说那里的妞都很骚哎。”黑牛说。

许晖不语。

“老七,咱俩一个学校,往后咱们互相监督,我跟你学习。”良子安慰。

许晖咧咧嘴。

“在哪儿不是学呀?我特么,读完职高就工作,自己挣钱养活自己,挺好。”谢海青说。

许晖抬眼看了看天上的星星。

“要不让你爸走走门路,听说附中的分数线有弹性。”达俊说。

许晖直接垂下了头。

“十九中也有考上复旦的,别几把瞎想了。”谢海林揉揉许晖的脑袋说。

“你那个北京的马子还有联系没?”铁蛋晕头了。

“滚!”许晖终于开口了。

薛永军也终于被吓醒了,于是众兄弟们拍拍屁股,各回各家。

众人身后的尘土中,洒下的是一片星光。

和家人进行了十分简短的对话和思想交流后,许晖拒绝了父亲托关系上重点高中的建议。十九中再烂,也是自己考中的,路要自己走,学校不也是年年有人考入重点大学么?尽管只是凤毛麟角,但许晖有半抽屉厚厚的信笺做后盾,那是他强大的精神支柱。

重新收拾心情的的许晖给张仪写了一封长信,洋洋洒洒六页纸,陈述了中考失利的情况,这没什么可丢人的,尤其面对张仪,他觉得更应该坦然去讲。

信中许晖也描述了半年以来自己在学习、生活等方面的情况,只是略去了参与大院间混混斗殴的那场大风波,在许晖看来,那就是一场被人牵着鼻子转圈的闹剧,自己和一干兄弟就跟个小丑一样玩儿了趟杂耍,只是可惜了顾一刀,真的没啥好说的。

信的字里行间透露出许晖心态的变化,令张仪吃惊,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友程静的来信很多地方遮遮掩掩,还让她看到了更多的消沉与颓废,与黑牛一刀两断是张仪早就预料到的,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张仪迅速写了回信,信件寄到西平的时候,许晖已经背起行囊和权志军、郭旭和唐林一帮同学去远足了。

三个好友都考上了省属重点实验中学,要说许晖没有一丝想法是不可能的,但这次远足就是三人为他发起的,他无法推却,也很珍惜这份友情。

转眼开学,许晖怀着复杂的心情与良子一起去报道,十九中恶名远播,他还真不知道是怎样一个环境。

学校位于城东将戍台区的八一路上,这是一片新建的居民聚居区和商业区,距离解放路文化大院附近有六站路的车程,学校斜对面的巷子深处就是另外一所名声同样不咋地的省商业学校,黑牛同学将要在这里完成他最后的学业。

三个人上学倒是有了伴儿,而谢海青和铁蛋所在的省交通技校就与他们南辕北辙了,在城西,做公交,少说也有个十二三站路。

十九中挺大,初中和高中部都混在一起,有两个操场,建筑方面除了一座原有的主楼外,还有两座新建的教学楼。

生源有一半来自全市各区,另外一小半是附近子弟,包括了为数不少的部队子弟,因为附近一站多路远就是西平市军分区大院。来自河间区的反而很少,除许晖、良子外,把女生算进去也就那么七八个,都是解放路附近其他大院的。

高中部每个年级都有十个班,从高二开始分快慢班,快班三个,文科一个,理科两个,其余七个班就算慢班。

那意思很直观,进入快班,你还有考入大学的希望,如果进入慢班,那恭喜啦,你将开启社会锤炼模式,一路升级,最后成为庞大的塔基一部分。

许晖被分在高一(一)班,良子被分在五班。

初来乍到的许晖自然把目标锁定在快班上,最起码要在全年级排名前一百五十才有把握,这对他目前的底子来说根本不是难事,因为入学的中考成绩排名,他已经在前五十了。

良子则根本不鸟什么快慢班,他重点关注的是学校及学校周围有什么好玩儿的。校门口对面居民区有新配套的商业街,这对他来说无疑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报名刚结束,他就硬拉着许晖在周围溜达了一圈,收获自然令他眉飞色舞,小卖店、桌球室、游戏厅等等应有尽有,而且巷子深处的商业技校周围更加热闹,以后没事儿,如果拽不动许晖这木头,他还有黑牛可以作伴。

一个很晦气的状况是,报名当天二人碰上了老熟人,微电机厂的小胖子,刘浩强的亲弟弟刘浩瑞。他和良子分在一个班,气的良子一路吐口水,觉得老天真特么开眼,“怎么走到哪里都能碰见这个倒霉孙子?”

刘浩瑞似乎已经忘记了双方之前的过节,在教室里还很友好的跟良子打招呼,良子哼哼着,一个鼻孔出了出气,算是回应,但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该找班主任换个班,跟这个倒霉蛋在一起,他总觉得心里别扭。

刘学斌的断掌虽然接上了,但不妨碍其成为重度伤残人士,这样一个仇恨怎能轻易化解?但小胖子似乎很大气,笑呵呵的坐在靠窗户的第五排,与同桌一个满脸雀斑的女生聊得十分开心。

良子的想法自然被班主任轻易拍死,除非你有能耐转学,换班纯属做梦。

许晖也有点郁闷,同桌是一个成天叽叽喳喳,精力旺盛的豆芽菜。五官长相还可以,就是生的比较瘦小,忒能折腾,报道第一天就和四周邻居混熟了,包括许晖本人。

豆芽菜叫何英佳,似乎家就住在附近,每天有说不完的话,如果许晖不搭理她,她就前后说,而且嗓音特别的清脆,就像耳朵边挂了个小喇叭,令人烦不胜烦。

开学一周多,同学们渐渐混熟,如同上初中时那样开始拉帮结派,尤其是男生。由本校初中直升上来的一帮男生,人数最多,由于家都住在学校附近,上学放学经常在一起,自成一派,外校考入的也渐渐分化为两帮人,时常各玩儿各的。

许晖在新环境下开始了三年征程式的学习生活,他有明确的目标和不为人知的抱负,所以专注学业,平时话不多,也不愿意玩闹,属于班内默默无闻的那种,也算是个自由派,不跟任何一伙人混,也不招惹任何人。

如此倒也相安无事,偶尔课间时间,良子会找他出去溜达,或者跑到学校的北操场边的厕所里抽烟。

那是一排很长的平房,能同时供二十号人并排放水,也是十九中半公开化的男生吸烟集聚区。尽管经常有教务处的老师来抓人,但很难人赃并获,通常是满地烟头,但学生手上没有一个拿烟嘴的,只好放过,或勉强拎到办公室进一步甄别,闻烟味啊,搜身什么的,太费劲儿,所以是屡禁不绝。

这个厕所同样也是是非之地,闹矛盾的学生为了避开老师的耳目,通常会相约到厕所后面打架,单挑或群殴都有,就像武侠小说里的江湖人士相约比武一般,虽然看上去可笑,但还讲点规矩,打完之后,无论输赢都算了事。除非吃了大亏的一方心存报复,一般不会再起波澜。

不讲规矩的是高年级的老生,他们时常会因为屁大点事儿发生口角,进而殴斗,一殴就是群架,而且报复起来没完没了,校门口经常聚集着一帮一帮的闲人,八成以上都是闹了矛盾的老生招来了。

尽管许晖看着头疼,但心里抱定不看热闹,不参与的态度尽量避开,所以一般的是非也牵扯不到他。

做为高一新生,许晖二人很有觉悟,一般不会往人多的里面凑,就蹲在厕所外围的墙边聊天,虽然被老师抓住的危险大增,但能避免惹事生非。

枯燥的学习生活让良子很快丧失了认真听讲的信心,早先像许晖学习的屁话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很快就勾搭了一名同班的女孩子,叫周慧菊,人长得白白净净,就是略显丰满。

许晖知道良子喜欢骨感型的,泡上这么一个白白胖胖、五官普通的女孩,绝对没安好心。这小子还经常在课间给许晖拿点好吃的东西,饼干、水果之类的,说是周慧菊从家带的。

“你跟女孩谈,就是为了骗人家吃喝?”许晖哭笑不得。

“那还能怎么样?无聊么,调节下情趣,打发打发时间。”

“靠。你可别伤到人家!”

“哎呀,这才哪儿跟哪儿?连个嘴还没亲过。”

“滚!”

“哈哈,咱其实就图个结实。”

良子屁颠屁颠的跑了,最后一堂课照例要矿掉,他和黑牛约好了去打游戏,知道许晖拉拢不动,也不想白费口舌。

第27章 十九中的混混

如此,时间过的飞快,期中考试后,许晖的名次在全班排第三,在全年级也能进前三十,这样的成绩在他看来也就马马虎虎,矬子里面拔将军,没啥好说的。

张仪基本上是半个月一封信,从未间断,信虽然越写越短,但花样翻新,除了精致的枫叶和蝴蝶标本外,还有她亲手绘制的漫画,像个小故事,很有意思。

张仪的专注和用心,充分反映在了信笺中的方方面面,对许晖来说,每一封来信都是一副非常精美的艺术作品,令其陶醉。

与之相比,许晖的回信就干巴了许多,标标准准的普通信纸,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但他保证,所写的内容都是心里话,就像在做思想汇报一般认真。

许晖的坚持和认真让良子惊讶,但他绝不相信,这一切都仅仅是靠几张信纸来支撑的,太有些天方夜谭。

但同时也很难想象,这近两个月下来,小哥儿几个居然从未聚齐过。最过分的是老二谢海林只出现过两次,第一次是在谢海青的生日聚会上,平常大院里几乎见不到这家伙的身影。

这厮的变化很大,满脑袋长发居然烫成了小波浪卷,潮的如同归国华侨。他吹嘘自己入选了省二线队,经常出去踢比赛,尤其是到了沿海大城市,那真长见识,绝不是咱们西北土了吧唧的气息可比拟的。

大家对此嗤之以鼻,只有十分钟不到,便用白酒放翻了口沫横飞的谢海林。

再有一次相聚,是到西郊公园游玩,人也没凑齐,记不得薛永军和良子到哪儿去鬼混了,反正在秋风瑟瑟的公园里只有小哥儿六人,谢海林因为受伤回家休息,所以被硬拽了出来。

那次玩儿的不尽兴,天冷不说,还特么差点跟别人打一架,除了一张相片,留在记忆中的东西实在太少。

总之,哥几个相聚的时间越来越少,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目标和空间,想法上也很难再融合到一块儿。

天气越来越冷,中午再骑车回家往返,忍受不了,也太耽误时间,所以许晖和良子一商量,干脆每天带饭,中午不回家了。

学校也有食堂,但不好吃,只能偶尔改改口味而已。每周五往黑牛那儿蹿一次,蹭蹭商业学校的伙食,也别有一番滋味。

这天中午刚吃完午饭,许晖想趴在桌子上睡一会儿,突然咣当一声巨响,教室门被踹开了。从门外晃晃悠悠进来四五个人,个个脸红脖子粗,周身酒气弥漫,应该是刚喝了不少。

这几个鸟人是高三的,许晖经常蹲厕所抽烟,所以看着面熟。

中午的教室里没多少人,男男女女加在一起不到十个,鸟人们来者不善,大家搞不清楚对方想干什么。

“丫头都出去,带把儿的留下。”其中一个穿着翻毛立领大衣的瘦高个吆喝。

女孩子们胆小怕事儿,都战战兢兢的溜出了教室,剩下了包括许晖在内的三个男生,悄悄用眼神交流,心里忐忑不安。

“你,到这边来。”另外一个穿灰布棉袄的家伙伸手一指许晖,语气嚣张,而且不容质疑。

许晖坐着没动,暗暗在桌肚里寻找趁手的家伙,但无奈的是里面除了书包和课本,干干净净,连个木头屑子也没有。

“麻痹的,耳朵不好使是吧?”灰布棉袄骂骂咧咧的走了过来,

许晖也十分防备的站起了身,他同时注意到,另外还有两个家伙开始对自己的同学搜身,瞬时明白了这帮鸟人是来打劫的。

这种状况在别的学校可能不多见,但在十九中还真不是什么新闻,高年级的老生经常欺负低年级新生,尤其‘借’些零花钱是主打内容,也是这帮衰人最爱干的事情。

事后你还不敢报告学校,否则自然会有各种报复等着你。

犹豫着是不是动手反抗的许晖被灰布棉袄狠狠的扇了一巴掌,然后上下其手在许晖的外衣口袋里翻找起来,统共只有一块六毛钱。

灰布棉袄颇不甘心,抬脚把许晖踹倒了一边,又从桌肚里拽出了书包,哗啦一下倒的满桌子都是,嘴里骂骂咧咧的乱翻一气,什么也没找到,最后还把许晖十分珍爱的一样东西给撕坏了。

是那张贴着火红枫叶标本的信纸,许晖始终带在书包里,从初三一直到现在,即使更换了书包也不离不弃。

那种预示着火热青春的颜色,充满了生命的张力,即使看上一眼,也足以令许晖精神振奋,很大程度能抵消苦读带来的乏力和疲惫。

但现在这片枫叶被轻易折断了,就在许晖的面前,一双令他恶心的脏手。

于是一个板凳狠狠扣在了灰布棉袄的后背上,对方连叫一声的机会都没有就跪在了地上。许晖本来想要砸头的,但抡的太急,而且个头也不够,所以杀伤力并没有想象中大,但这不要紧,他又二次抡起了板凳,这回直奔着对方的脑袋而去。

如果这一下被抡实喽,灰布棉袄的脑袋瓜自然开瓢,今后还能不能张开嘴说话都成问题。此时的许晖,瞪着血红的眼珠子,满脑子都想着将对方砸成肉泥以泻心头之恨,再无其他杂念。

但这个愿望被打断了,灰布棉袄的同伙一脚就将许晖连人带凳子踹飞出去,然后三个高大男生对着倒在地上的许晖又踢又踹,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对方下手格外之重。

不清楚一伙人是怎么离开的,反正许晖被送到医院躺了一个礼拜。

两名向良子描绘当时场景的同学都很后怕,以为许晖可能被打死了,幸亏一个女生尖叫着跑去喊老师,否则拖拖拉拉的情况下,许晖很可能会落下终生残疾。

许晖还躺在医院的时候,良子找黑牛,召集了所有的兄弟,连正在足球集训的谢海林也被拽了回来,就在黑牛家的小煤房里。

“经过就是这样,敢不敢整?”

“那帮人的底细摸清了么?”

“都是我们学校高三的,领头的叫周青,是附近部队大院的,其他的家伙也都住在离学校不远的八一路上,大概就这么多。”

“整,我草他玛的。”谢海青首先摔掉了手中的破铁缸子,就如同去年那场风波之前,只不过当时的玻璃杯早都摔没了。

“整!”黑牛也狠狠的掼下了酒瓶子。

咣,咣,咣的一通猛摔,地上又是一团狼藉。

但许晖不同意,听完了良子描述的计划,他直摇头,“谢谢大伙的好意,但我还想读书。”

“狗屁,咱们兄弟就没被人这么欺负过,读个鸟书,大不了转学。”

“算了吧。”许晖的情绪很低落,“事情过去就过去了,那家伙也记了大过,就这么地吧。”

无论良子怎么说,许晖就是不同意,无奈之下愤愤离去。

日子仿佛又恢复了平静,许晖从新回到学校,仍然默默无闻的继续着他的学业,但他不知道,敢拿板凳抡倒高三毕业班的牛人,这在新生里是独一份的,事情早已在全班传开了,外班也有不少知道的。

很多事情就怕瞎传,一传就变了味儿,故事的最新版本已经变成了许晖为了保护同班同学,奋不顾身与不良分子做斗争的感人事迹。

同桌豆芽菜更是像打了鸡血一般,一见到许晖就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就像个花喜鹊,呱躁的让人心烦。

许晖对付此人的办法便是用两个纸团塞住了耳朵,豆芽菜无奈,翻着白眼跟其他邻居闲话去了。

如此相安无事了一段时间,麻烦还是不请自来。

这一天,许晖和良子二人相约到黑牛那里蹭午饭,才走到商业街巷口就被几个二流子堵住了。其中一个身材颇高,板砖脸,正是一个月前在教室里打劫自己的灰布棉袄。

根据良子从同学那边查到的消息,此人叫李扬帆,家住八一路,是个什么路桥公司的子弟,跟记了大过的周青关系极好,生性蛮横好斗,在整个高三都是很不好招惹的角色,今天出现在此处,就说明对方打算没完没了。

“小家伙,气色不错啊。”

许晖并不怯场的直视对方,而良子已经暗暗握紧了拳头。

“麻痹的,这眼睛还挺犯贱是吧?”李扬帆说着话,扭头四下看了看,大概是感觉在路口这个场合不太方便,突然一伸手就揪住了许晖的衣领。

“你特么干嘛?!”良子怒极,打算扑过去掰开对方的手腕。

但话音刚落,对方另外一个大个子便照着他的眼眶卯了一拳,紧接着小腹又挨了一脚,脖子一紧的同时便被对方揪住了衣领。

“草泥马的,小崽子。一块儿好好聊聊去。”李扬帆边骂骂咧咧,边暗示同伙拽着许晖二人朝一个小卖店走去。

“你他玛放开,草泥马!”吃了痛的良子还在挣扎,但无奈对方两个高个子摁着他,气力不济的反抗根本无济于事。

而许晖的心在砰砰直跳,他不是害怕,而是矛盾和煎熬,眼前的状况,动手反抗毫无意义,自己已经挨过打,再来一次也无所谓,但他不想眼睁睁看着良子受无妄之灾。

“对不起,大哥。我不懂规矩,我跟你们走,放了我同学吧。”

第28章 羞辱

对于许晖突然软下来求情,良子大吃一惊,他心中的老七是个倔性子,即便初遇时胆子再小,也不会轻易讨饶。后来跟着哥几个在打架方面大有长进,他就更不会如此低三下四的服软了。

西平的小伙很讲究脸面,宁可挨打,也不愿意丢人,这是一种彪悍的风气,文化大院的人更是如此。

两年前,大家被刘浩强带人欺负了一个多小时,甚至烫烟头的手段都使了出来,但谁也没有哭哭啼啼,哀声求饶,许晖当时表现的尤为倔强,这才很快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胆子小不要紧,不会打架也不要紧,但做人一定要硬气,这是赵歌认同兄弟的标准。

但许晖今天是怎么了?

“呵呵,现在知道叫哥了?”李扬帆很鄙视的一笑,“尼玛的小崽子,当时你不挺横么?现在认怂了?”

许晖连连点头,“我错了,大哥,放了我同学吧。”

“放了他?”李扬帆忽然哈哈大笑,“你当老子傻逼呀?这小子在背后摸我底,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说话间,两人已经硬生生的被对方拖进了小卖店,“大刘,借用下地方。”李扬帆稍稍跟老板打了声招呼,便带人穿过柜台,进了小卖店的后院。

后院是个天井式的半封闭空间,面积不大,约莫八九个平方。一伙人松开许晖二人后,四下围开,顺手关上了院子的小门。

“我叫李扬帆,就在这一带混。”李扬帆一呼啦自己的脑袋,“今天呢,要算算一个月前的帐,不服气的,就跟老子死磕,随时欢迎。”

许晖和良子对视一眼,没有吭声。

“别在老子面前装大尾巴狼,在八一路一带,敢跟老子耍横的没几个。”说话间,李扬帆目露凶光,伸手就抄起了一根木棍,“你俩也别吓的尿裤子,保证死不了,但利息多少要收点。互相抽嘴巴,老子给你们数数。”

“我抽尼玛!”良子的火爆脾气根本忍耐不住,大吼一声就冲向李扬帆,但很快就被一棒子抡翻在地。

“等等,大哥。”许晖连忙去搀扶良子,“我自己抽行不?那件事跟我同学没关系。”

“去你玛的,老子说过了,互相抽嘴巴!”李扬帆似乎被惹火了,这种情况下,小家伙们还敢反抗,真比吃了苍蝇还腻歪人。

他大步向前,兜手又是一棍,目标直奔良子的后背,许晖情急之下,一个侧身,硬生生的挡住了这一棍,直砸的他眼冒金星,头昏脑涨。

“呀呵?还特么挺讲义气?!”李扬帆乐了,“有点意思,都特么站起来,互相抽嘴巴,谁不动手,老子就棍棒伺候!”

许晖扶着良子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毫不胆怯的直视着对方,但绝不会动手互扇耳光。

呼啦一棍子砸在了许晖的肩膀上,这回是另一个小伙动手,紧接着又是一棍子搂到了良子的大腿上,于是二人再次栽倒在地。

“特么站起来。”李扬帆一脚踢在了许晖的小腹上,一脸不过瘾的样子。

如此这般,许晖二人不知道被抡倒了几次,最后终于爬不起来了,但一直没有遂了李扬帆互抽嘴巴的愿。

李扬帆恼羞成怒之下,还算能克制自己,手里一直掌握着力道,不至于让对方骨断筋折,但一定要让这俩小崽子疼到长记性,在学校里,谁敢招惹他,谁就没有好果子吃,还特么的敢打听他的底细,真活的不耐烦了么?

气恼之余的李扬帆,扔掉了手中的木棍,一把拽起许晖,上手就是一通耳光,噼里啪啦十来下还不解恨,又拽起良子,同样一顿耳光。

他竟然被累的气喘吁吁,但面前的两个小家伙一声不吭,两人的目光却无一例外的充满了憎恨。

这让李扬帆动容,如此硬气的新生他从未见过,再折腾下去,保不齐手上的力道会出现偏差,弄出大事就不好收场了。

“自己滚回去。以后在学校里,给老子夹住尾巴。”

“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么?”嘴角满是鲜血的许晖突然发问。

李扬帆一愣,然后呵呵一笑,“别自找不痛快,那就没事儿。”说罢他伸手一拉开小门,当先走了出去,心里怪怪的,没有报复之后的快感,反而空落落的。

难兄难弟在地上坐了半天,才在店老板大刘的帮助下洗净了脸上的血污,但浑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的疤痕,在短时间内是无法消除的。

大刘似乎是个行家,随便给许晖二人检查了一下,便道没事儿。然后端上了两杯热水,招呼他们在店内坐坐,养一养,如果身上有任何不舒服,他会立刻招呼诊所的医生过来。

大刘岁数不大,顶天了二十五六,而且话不多,也谈不上有多热情,但心底颇为良善。

他很避讳谈及李扬帆,只是叮嘱许晖二人,以后在学校里至少不要招惹两帮人,其中一帮就是高三的周青和李扬帆,这俩人背后都有依仗,另一伙也是八一路本地的,为首的叫朱建军,和周青他们不对付,经常斗来斗去,从高一到高三,从没有个消停。

除此之外,大刘就不再多说了,大中午的也没个生意,就坐在柜台后面打瞌睡,不再搭理许晖二人。

借着店里的小镜子,俩人照了照,许晖和良子都是鼻青脸肿,嘴唇乌紫,这副怂样也没法去班里上课了,俩人一商量,干脆整个下午都不去了。

小店里也待不长久,再过半个小时,下午来上课的学生会围满整个小店,买零食,抽烟的,不是商校的就是十九中的。

良子提议去找黑牛,许晖坚决反对。

“别让这家伙看见了,再埋汰人。”

“你是不想让黑牛知道,去找李扬帆麻烦吧?”良子可不是许晖,这番羞辱甚至超过了刘浩强那一回,被人拎起来抽嘴巴,平生就没有过,这种仇恨绝无可能化解!

“再说罢。”许晖叹了口气,他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他感受到的耻辱比良子更甚。但眼下他实在不想惹事儿,这里不是解放路,也不是文化大院门口,兄弟们都有自己要紧的事儿,犯不着再蹚这个浑水。

最重要的是,许晖担心如果去报复,他刚刚在学业上竖立起来的信心,随时都有崩塌的危险。

“算了,跟你实在说不通,我去找他。”良子的怒火根本泻不掉,恨不得马上就要找人把李扬帆揍成猪头,方解心头之恨。

“等等。”许晖拉住了良子,“反正下午不去上课,陪我玩会儿,到时候再好好想想。”

良子哪里听不出来对方的话是想暂时稳住他的意思,歪头思量了一小会儿,也叹了口气,“前边的游戏厅吧。”

游戏厅的人很多,都是中午不回家的学生,其中商校的占了一大半,二人等了半天才轮到一台机子,打了几盘便觉得索然无味。

良子本以为能在这地方碰到黑牛,但奇怪的是这家伙很反常的没有出现,泡马子去了?心情烦躁的他提议回家,书包也暂时不想拿了。

许晖很意外的没有意见,陪着良子回到学校,推了自行车从后门偷偷溜了出来。

二人默不作声的骑车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溜达,此时回家尚早,又是狼狈不堪的模样,很难编出天衣无缝的谎言来蒙骗家长,所以围着八一路兜圈子。

良子的脑瓜反应快,许晖如此顺从的陪着他一定有想法,目的也无外乎息事宁人,但他肯定咽不下这口气,暂时敷衍一下,所以故意装作不知道。

许晖欲言又止的也不好开口,直到天色将晚,二人回到大院门口,他才低声对良子道,“对不住老六,你看这件事是不是就算了?”

“你害怕啥?”憋了一肚子火的良子自然不再装傻。

“打来打去的,也没啥意思。”

“扯淡!老子这口气怎么出?”良子一下子提高了音调,“你要做好学生,咱不拦着,我要做什么,你也别管!”

“不是,暂时忍一忍……”

“行了,兄弟一场,伤感情的话就不说了。”良子把手一摆,气呼呼的推着自行车进了院门。

许晖还想再劝两句,但张了张嘴,唯有苦笑。

第二天,良子没来上课,许晖在忐忑不安中等到了中午放学,没顾得上吃午饭就直奔商校,他猜想对方一定和黑牛在一起。

但黑牛也没来上学,预感到大事不好的许晖一咬牙,蹬上自行车奔向十里路外的省交通技校,谢海青和铁蛋同样没上学,他顿时明白了一帮人瞒着他暗中商量好了什么。

许晖风风火火的跑回学校,正赶上第一堂下课,他首先看了一眼高一(五)班教室,良子的座位仍然是空的,于是立刻反身回到了自己教室内。

“这两天咋这么神秘?又干嘛去了?”花喜鹊豆芽菜一看到许晖便大呼小叫,如同苍蝇见到鸡蛋裂缝了。

许晖哪有功夫搭理她,伸手拽出书包,就从里面掏出一样长条状的物件,迅速揣进口袋里,然后扭头就走。

“哎,哎,班主任刚才还问你呢……哎,别忘了补假条。”豆芽菜依然十分热情的嚷嚷,直到许晖出了教室,才耷拉下眼皮,小声嘟囔一句,“神经病。”

第29章 良子的报复

许晖很快奔出了校园,然后在附近的大街小巷乱窜,他知道这帮兄弟一定藏在了某个地方,如果能提前找到大家,还有劝解几句的余地,否则事情一定大条了。

他伸进裤兜里的右手,紧紧攥着刚从书包里拿出来的长条物件,那是一把用锯条磨成的尖刀,以前闲的没事蛋疼,跟黑牛他们学着磨的。

遭遇抢劫事件出院以后许晖就一直将其藏在书包里,用以壮胆并备不时之需。对于这种异常危险的举动,他自己也很矛盾,但几度挣扎后还是这么做了。

在八一路周围来回转悠了一个多小时,仍然没有发现大家的身影,眼看着就要放学了,十分沮丧的许晖慢慢向校门口溜达。

初中部低年级的学生已经如开闸一般纷纷涌向校门口,街道上顿时热闹起来,一堆一堆的学生立时令不宽的校门拥挤不堪。一些浑水摸鱼的、旷课出去玩的学生则趁乱往学校里面挤,好拿书包回家。

此时门房的守卫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像上课时管的那么严格。许晖自然也想混迹其中,好到教室拿书包。但他不经意的扭头一瞥,没由来的心头一跳,李扬帆正和几个人有说有笑的准备过马路,看样子也是玩儿过瘾了才回学校。

这不是个好兆头,如果良子他们一心报复,此刻是不是很危险?李扬帆加自己身边的同学一共三人,又在校门外,是个绝好的机会。

许晖就这么想着,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而远处的李扬帆似乎很有感应的抬头望向校门,正好看见了他,对方的笑容少许凝固,立时换做了一副十分鄙夷的表情。

马路对面左侧的人行道上一个身形突然飞奔起来,手里拎着一个长长的家伙直奔李扬帆,而另一侧的小店里呼啦啦的涌出一堆人,为首的正是良子!他们掏出家伙也纷纷冲向李扬帆四人。

许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口干舌燥的想要呼喊,却完全不知道该喊些什么,似乎把裤兜里的锯条刀攥的紧紧的,是他唯一能做到的事情。

而李扬帆也十分了得,立刻察觉到了身后不对劲儿,扭头扫了一眼,便撒腿狂奔,根本顾不及身边的同学。

而第一个冲过来的那人一头长发,身材高大,许晖并不认识,此人似乎很擅长奔跑,虽然拎着长木棍,但速度极快,斜插着迅速贴近李扬帆,一棍子抡就到了对方的小腿上,异常彪悍。

李扬帆吃痛之下并没有摔倒,踉踉跄跄的继续飞奔,他想冲过马路跑回学校,但未料到就离许晖不远的大树下,站着抽烟的几个小伙突然动了,亮出了手中的家伙直扑李扬帆。

而后面的长发男则拎着木棍再度追击,李扬帆无奈,只好沿着大马路奔逃。此刻,良子、黑牛和谢海青等人已经将对方剩下的两人团团围住,手中的家伙上下翻飞,很快干倒了对方,然后齐齐转身紧随着长发男追击。

大约跑出去不到二百米的样子,李扬帆脚下拌蒜,一个不留神栽倒在地上,于是一帮人扑上去,棍棒齐下,整个过程不超过半分钟,李扬帆就直挺挺的不动了。

许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发抖,他十分害怕,良子这样肆无忌惮的报复,可谓后患无穷,他被羞辱和仇恨冲昏了头脑,可以不管不顾,那么自己该怎么办?还能在这里上学么?

他看见良子扔掉了手中的木棍,然后蹲下身,扬手一耳光就抽在了李扬帆的脸上,嘴里骂骂咧咧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情绪激动中反手又是一耳光,黑牛推推搡搡的拉开了良子,大家很快向对面的巷道散去。

而长发男和几个围堵李扬帆的小伙子则消失的更快,几个眨眼的功夫,许晖就看不见对方的身影了。

惊慌、迷茫中的许晖被人捅了一下,扭头一看竟然是谢海林。

“别站这儿,到对面去。”

许晖摇摇头,“为什么这么干?”

“到对面再说。”

“不去!”许晖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一把打开了谢海林的手。

“有病吧你?”

“我没病,你们才有病!”

“老七,这样就是你不对了。还认哥儿几个么?”

“这有关系么?这种事儿都不告诉我,你们还当我是老七?”

“良子他不得已,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谢海林伸手一指校门内,刚刚反应过来的十九中高三学生像炸了锅一般,纷纷从教学楼里冲了出来,他们很可能是在窗户上看到了刚才的一幕,所以群情激动。

冲在最前面的,是一名身着立领黑呢子上衣的高个子,此人正是周青,他显然认识许晖和良子,而紧跟在其身后还有两个人,则是曾在小卖店参与殴打和羞辱许晖的二笔。

这下完了,事态的发展绝对由不得许晖,他在谢海林的拉拽下飞速向马路对面奔去,只要躲进了商校,对方就是有再大的胆子也无可奈何。

但对许晖来说,这个举动无异是烂泥巴糊进了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商校很大,进出似乎也很自由,谢海林拉着许晖七拐八拐,穿过教学楼和操场,来到围墙边的一片小树林,黑牛一伙人正围坐在地上抽烟。

“窝草,真特么不容易。”谢海林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到地上,而许晖只是愣愣的站着,一圈人中,除了达俊外,兄弟几个都在,还有两个不认识的,而那位十分彪悍的长发男也赫然在列。

良子低着个头,不肯与之对视,不知道是不好意思,还是有什么心事。

其他几个兄弟也是一片沉默,还是黑牛打破了尴尬,伸手拍着身边的枯草地,“老七,坐下说话。”

“有什么就说吧,站着坐着都一样。”许晖依然倔强。

黑牛挠挠头有些尴尬,而长发男却腾的一下站起了身,凶狠的目光赤果果的瞪着许晖,冰冷的眸子后面是极度的不屑。许晖毫不惧怕的与之对视,惹一个人是惹,惹两个同样是惹,这个学还能不能上下去都是问题,豁出来也就没什么其他想法了。

令许晖十分不舒服的是,良子在策划这次报复之前根本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似乎也没有拿他当兄弟对待,今天要不说出个一二三四,那他是绝不会原谅对方的。

片刻后,长发男哈哈一笑,他冲黑牛一扭头,“不耽误你们兄弟聊天,我去看看外面,顺便找周青和朱建军聊聊。”

说完,抬腿就走,另外一个人则拍了拍黑牛的肩膀,也起身跟上,冷漠的都没正眼瞧过许晖。

“咳咳,你站着,我们坐着,总是很别扭,坐下来吧。”黑牛拿出了老大的架势,但目光却一片诚恳。

许晖迟疑片刻,还是依言席地而坐,他顺手接过了黑牛递过来的香烟,但没有心情点燃,而是把质疑的目光投向了低头不语的良子。

谢海青欲言又止,而铁蛋晃着大脑袋左顾右盼,摆明了置身事外的立场,而谢海林更是可恨,一直在摆弄着新下发的球鞋,仿佛从鞋帮子里钻出来的臭味像熏香一般迷人。

剩下个没心没肺的薛永军就更加不能指望了,黑牛只好连续三声咳嗽之后再次张嘴,“老七呀,事情都发生了,也没啥大不了的,我希望就这样过去了……”

“能这样轻松的过去?还是你希望?”许晖毫不客气的打断。

“呃,我承认这件事没跟你商量,是我们不对。既然我拍板了,就是我的错,但是兄弟之间还是不要有隔阂……”

“我没有指责谁不对,你也别楞充老好人。我就问问,你们有没有拿我当兄弟?”

“屁话!谁说拿你当外人了?”良子忍不住,抬起头就甩过来一句。

“你才是屁话,当兄弟干嘛瞒着我?”

“我有瞒你么?昨天下午跟你怎么说的?是你自己像个缩头乌龟!”

“你放屁!我有没有说过再商量的话?可你们呢?我下午跑来跑去找大家的时候,你们是不是一直躲着在看我笑话?啊?!”许晖激动的一下就跳了起来,他伸手指着良子,但嘴里哆哆嗦嗦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都行了!”黑牛也站起了身,强拉硬拽的把许晖按在了地上,“兄弟们有话好说,吵吵嚷嚷让外人看笑话。”

“是这样,这件事一定会有个善后,老七你别担心。”黑牛重新给自己点燃一支香烟,“刚才谢三去找周青谈了,结果是个啥情况咱们再看看。谢三是我的铁哥们,在八一路带很吃的开,他早就看不惯李扬帆了,所以这件事也不完全是因我们而起。”

许晖不说话,无奈之下,黑牛接茬唠叨,“做兄弟的也不隐瞒,良子不好说,我就替他说了,他是打算转学了,但你放心,在这之前,这件事一定给了结。”

“呵呵,说的这么轻松,连后路都找好了,牛逼呀。”许晖一声冷笑,把冷冷的目光投向良子,对方的脸一红,嘴唇蠕动了几下之后,最终没有说话。

第30章 冲动的代价

“老七,话不能这样说,我们昨晚商量的时候,良子就想先跟你说一声,是我不让的,你不要错怪他。”黑牛叹了口气,“他们班那个刘浩瑞不是个玩意儿,良子在摸李扬帆底细的事情就是他捅出去的,拍马屁也好,旧仇难忘也好,总之这笔账,我们放在后面算,但绝不会影响你。”

这倒是没想到的,怪不得昨天李扬帆那么不肯放过良子,但些许小小的意外并不能让许晖释然,良子的做法,他有些寒心,可黑牛如此苦口婆心,实在不是他的路数,估计也是被逼的没招了,这种情况下,他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兄弟几人陷入到了很奇怪的沉默中,不一会儿的功夫,长发男谢三又回来了,他的脸色不好看,一屁股坐下后只顾着点烟、吸烟,好半天都没说话。

“什么个状况?”黑牛皱起了眉头。

“尼玛的,周青这傻逼忒不给面子。”谢三长长的吐了一口烟,“你兄弟的事儿,我怕是帮不上忙,但现在门口人都散了。”

“我草他玛!那他想怎么样?”黑牛的脸一下就挂不住了。

“他说了,李扬帆要求怎么样,他就怎么样,你的俩兄弟他肯定不会放过。”

“谢三!之前咱俩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别跟我横,李扬帆也不是好惹的,这个话,我之前就说的很清楚。”谢三一把打开了黑牛的手,“我在这片混,他们不敢明着拿我怎么地?但你兄弟就不同了,反正良子小弟不是要转学么?怕个球啊?”

谢三的一席话将自己推的干干净净,仿若一下子就置身于事外,而且丝毫没有提及许晖。这一下令黑牛的额头青筋暴起,腾的就从地上跳了起来,“谢三,我好像也说过,善后的事情你来负责,尤其我兄弟老七,他还要在十九中读下去,你不是不知道吧?”

“靠,你特么急个球啊?”谢三也不开心了,“老子有说不管了么?尼玛的,暂时帮不上忙,先躲两天风头再说。”

“不行!今天就把事情定下来,他周青要剁要砍,给句话,我黑牛绝不怕事儿。”

“草,你特么脑子有病!”谢三站起身,一甩手扔掉了烟头,“晚上我哥去找周青,明天给你回话。”说罢也不理会众人,拍拍屁股走人了。

黑牛有种被戏耍的感觉,被气的脸红脖子粗,偏偏发作不得,或许谢三是看那人的面子才不至于把话说死,但请他哥出面的话就难辨真假了。

这回是把老七彻底栽进去了,黑牛很怕见到对方的目光,此时的许晖却偏偏在冷笑,黑牛羞愧的无以复加。

这时候良子起身添乱,“老子不转学了,直到这件事儿了结,行了吧?”说完后背起书包就走。

谢海林蹭的一下蹿出去就拽住了良子,“你特么也有病啊,说的好好的,发什么狠?”

“得了,事情就这样了,多说无用,回家吧。”许晖也站起了身,他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索性也放开了。只是奇怪黑牛一直没脑子不假,但兄弟中也有明白人,谢海林为什么这回充当了马后炮?难道打来打去真的很有意思?

这回铁蛋跑去拉拽,却根本拉不住。黑牛只得大声嚷嚷道,“一块儿走。”这时候出校门,他很担心被周青一伙围堵。

但很意外的是,从校门口一直走到小巷口,都没看见周青那伙人,十九中的门口也是干干净净,大家壮着胆子陪二人取了自行车就匆匆回家。

大伙一路无话,沉闷的吓人,直到回了文化大院,许晖和良子都没有互相看过一眼。

许晖拒绝到黑牛家的小煤房去进一步“商讨”,良子同样如此。

一晚上犹豫后,许晖第二天还是硬着头皮去学校了,他走的很早,目的是为了躲开黑牛一帮兄弟纠缠,能理解他们的好意,但实在不想再陷入无休止的争斗中,半个礼拜下来,自己已经落下了不少课程。

他虽然十分担心和恐惧,但也深知事情是躲不过的,良子如何选择,许晖已不放在心上,更没有指望那个叫谢三的能帮大伙摆平这件事儿。

一上午没有任何状况,中午休息的时候,李扬帆一个人来到了高一(1)教室,脑袋裹着厚厚的纱布,走路还有点颠簸,他径直坐在了许晖身边。

教室里还剩下七八个同学,各个吓的大气儿都不敢出,对方不耐烦的挥挥手,这帮人就一窝蜂的跑出了教室。

“昨天你没动?”李扬帆的话很奇怪,似疑问,又像是肯定。

许晖摇摇头,并不答话,伸进裤兜的手已经冒出了很多冷汗。

“那你特么跑什么?”

“怕被你们打。”

“哈哈哈,哈哈哈。”李扬帆很想肆无忌惮的大笑,无奈伤口扯的疼,所以听起来十分滑稽,“小崽子还挺有自知之明。”

许晖不语。

“昨天你本可以在我身上踹上两脚的,再抽老子俩耳光,你却没动?”李扬帆收起笑容,凶狠的目光咄咄逼人。

许晖仍然不语,只是很反感对方的口水喷在了自己脸上。

“你昨天的眼神骗不了我,这事儿你事先不知道吧?”

许晖先是点点头,但很快又摇头。

“事情肯定没个完,你告诉那傻逼,老子会抽了他的筋!”李扬帆不在乎许晖的答案,呲着牙又笑了起来,突然一伸手按住了许晖的脑袋,猛然往下一贯。

“咣!”的一声,已经紧张过度的许晖根本没想到对方回来这一手,脑袋砸在桌面上,头晕目眩,额头湿湿黏黏的,恐怕已经磕出了血。

“别攥着小片刀壮胆,那玩意儿对老子没用。”说话间,李扬帆起身离开了教室。

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许晖并不确信,但他发现自己胆大了许多,刚才面对李扬帆时,他虽然十分紧张,但绝对没有任何害怕乞怜之意,大不了就抽出小片刀,谁被虐还不知道呢。

下午放学,黑牛在路上截住了许晖,先是埋怨他胆子咋那么大,敢一个人跑到学校,避避风头不懂么,万一兄弟们不在,被打残了怎么办?

许晖只是笑笑,也没提李扬帆找他的事儿。但他感受到了黑牛的关切和真诚,这就足够了。

接着黑牛谈到谢三有了回音,说周青放出话来,看在谢三他哥的面子上,许晖可以暂时放过,但良子一定要给个交待,否则绝不善罢甘休。

这个结果令许晖意外,但似乎又在情理之中,否则中午的时候,李扬帆就不会是一个人去找他了。萍水相逢的谢三还真的跑去说和了?那么良子怎么办?难不成还真要被逼着转学?

黑牛的眼神很失落,是那种挫败后的失落,一路上也很少再说话,到了大院,他才安慰许晖道,“你就好好上你的学,平常也别出来瞎混了,良子的事儿,我来想办法。”

许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望着黑牛的背影,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突变发生在第二天下午上课前,良子突然来到学校,既没带书包,也没去跟许晖打招呼,而是一个人冲进了高三(6)班的教室,他是去找周青的,任何兄弟都不知情。

面对突然出现的良子,周青一伙人很纳闷,但很快反应过来,将其团团围住。

“周青?”良子根本不理会满嘴脏话的李扬帆,而是死死瞪着对面一袭黑装,人高马大的鹰眼小伙。

“找死来了?”对方很平淡。

“不是说要给你一个交待么?你说个路数。”

“呵呵,有点胆量。你想怎么交待?先看看诚意。”

良子把心一横,接连向前踏出数步,却被两名忍不住的小伙挡住去路,眼看着就要上手揍人。

“没事儿。”周青笑呵呵的吩咐。

两个跃跃欲试的家伙只好让开,原本张嘴喝骂的李扬帆也闭上了嘴巴。

良子站在周青面前,个头足足矮了一个脑袋,但气势上并不输于对方。他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左手放在了旁边的课桌上,右手突然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小巧的菜刀。

周青下意识的连退两步,而四周的小伙们也大惊失色,就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见刀光一闪,鲜血四溅,整个教室的人都惊呼起来。

“这个交待可以么?”良子一刀剁下了自己的半截小拇指,咣当一声,菜刀落地,他疼的浑身战栗不停,居然还有功夫扭头给了周青一个十分难看的笑脸。

“窝草!”

“真尼玛狠!”

“这算什么?”

“快送医务室啊!”

高三(6)班彻底乱了套,李扬帆张了张大嘴巴,不知该说什么好,就连一向以凶狠、冷酷著称的周青脸上也写满了惊讶和问号。

许晖从豆芽菜的嘴里得知消息的时候,上课铃刚刚想起,他急的一下子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根本不理会班主任的吼叫,飞一般的冲出了教室。

楼道里还有滴滴啦啦的鲜血,许晖有点慌乱神,赶到学校医务室时,听那里的老师讲良子已经被送到八一路医院了。

第31章 坚守和挣扎

于是许晖又跑回学校取了自行车直奔医院。

在医院手术室门口居然撞见了周青和高一(5)班的班主任,还有三个女孩子,一个是周慧菊已经哭的稀里哗啦,另外两名看上去像高三的学姐。

“草泥马!”许晖发了疯般的冲上去,只想给周青的脸上狠狠的来上一家伙,但被对方很轻巧的握住了手腕,进而凶狠的一推,许晖便摇摇晃晃的连退数步。

“别在医院撒野。”周青的口吻满是讥讽,然后扭头跟班主任老师打了个招呼便扬长而去。

六班的班主任是个四十岁出头的中年妇人,姓周,人很和蔼,很少板着面孔训斥学生,所以在整个高一年级都是数得着的老好人。

对于许晖的举动,周老师不奇怪,但惊讶周青今天的大度。她深知处于青春期学生们的冲动,周青更是全校出了名的刺头,打架惹祸无数,要不是部队子弟,恐怕早就被开除了。

面对周老师的微笑,许晖不能再有进一步的过激行为,但很沮丧,心情糟糕之极,为了自己的小心眼懊悔,也很替良子的冲动和愚蠢不值。

不久后,两个学姐回学校上课,而周慧菊也在老师严厉的目光下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周老师这才有了解事件真相的机会,但是无论怎么说,许晖都摇头讲不知情,事情捅出去后,学校一旦出面,周青怎么样不好说,但李扬帆一定没有好果子吃。

这样一来,情况就越来越复杂,他们和周青一伙儿的梁子也会越结越深,这是许晖绝不愿意看到的。而且他相信,校方只会站在自己的角度处理问题,对于后续的弯弯绕绕绝不会考虑太多。

经验老道的周老师哪能不清楚学生的想法,但也不会再勉强许晖,只是忠告了一句话,“年轻人要学会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时刻记住,不要盲目冲动。”

良子的小拇指被接上了,但基本丧失了功能,两人的再度见面颇为尴尬,除了几句简单的问候,再无话可说。

沉默的过程中,闻讯而来的良子老爸一直在办理各项缴费手续,待周老师放心离去后,他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许多,看待许晖的眼色也十分不善,搞不清楚为啥儿子上学上成了这种名堂。

良子最终还是转学了,不是因为他本人,而是他老爸的坚决态度。

许晖很失落,也再次拒绝了许父关于转学的建议。

事情似乎就这样过去了,大院的氛围却怪异起来,以前喜欢到处流窜的良子很少在大院中露面,黑牛等人看上去还算正常,但聚在一起的机会也不多,似乎再也没有主动拉着许晖去他家的小煤房里喝酒。

铁蛋和薛永军偶尔会找许晖聊一聊,但很多无关痛痒的话,连他们自己都听不下去。

“我是不是很自私?”许晖问。

铁蛋连连摇头,薛永军却翻着白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知道了。”拍拍屁股的许晖直接回了自家小院。

曾经似铁板一般的兄弟感情,终于出现了一丝难以愈合的裂痕。

许晖很想重新收拾心情投入学习,但每每想到良子那张苍白的面孔,想到兄弟们突然怪异起来的行为,他就心里难过,甚至无端的烦躁。

听说良子去了八中,那个学校其实比十九中的距离更远,两者之间的校风也是半斤八两,只不过相比之下,还是十九中的名气更大。

在无精打采的上学放学中,许晖体会到了孤独,偶尔会和黑牛搭个伴,但很难感受到之前兄弟们在一起无拘无束的快乐氛围。

其实黑牛还是那个黑牛,兄弟们也还是曾经的兄弟,只是许晖因愧疚而引起的心态变化,让他不自知而已。

张仪的信件仍然如期而至,许晖每每如获至宝,这是他孤独中唯一的心灵慰藉,像往常一样一口气看上很多遍,然后才小心翼翼的收好,放进书桌里。

只可惜,信的内容比上次又少了点,就是看上十遍八遍,也只有短短的半页信纸。张仪似乎不太愿意说话了,许晖在想。

你在他乡还好么?此刻的张仪也在对着书桌发呆,橘色的灯光下,她的心情很不平静,班级里一直暗恋自己的那个大男孩今天终于向她表白,短暂的慌张后,她果断的拒绝了。

但随后对方说出了一句十分俗套、但令女孩听起来很扎心的话,让她心跳不已。张仪慌慌张张的逃离了对方的视线,甚至连下午的自习课都没去上。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总之心神疲惫,这已经是第三个男孩儿了,头两个夹缠不休了很长时间,这一个也有死缠烂打的劲头,让她疲于招架。

张仪是一个心智坚定的女孩,但同时也是心地良善,她无意动摇自己的信心,但也不希望看到别人的失落和痛苦,只能无休止的给自己压力。

“你要加油呀!”张仪仿佛是在给自己说,也好像是对着千里之外的许晖呼唤。

好不容易振作起来的许晖终于又投入到了紧张的学习中,只是课间的时候少了良子的陪伴,总感觉遗憾太多。中午去黑牛那里蹭饭,俩人之间的聊天也很乏味,话题中都在尽量小心的避开良子,所以许晖也日渐去的少了。

高三的那帮人倒是说到做到,没有再来找过麻烦,偶尔在教学楼的走廊里碰到李扬帆,对方竟然还会跟他点个头。

这算是不打不相识么?许晖苦笑。

期末考试的成绩令许晖意外,居然是全班第九名,稀里糊涂的下半学期竟然还有这样的成绩,不由的令他信心大增。

假期里索然无味,除了过年,似乎就没什么可以乐呵的事情,在大院里和兄弟们如往常一般经常碰面,但也只是简单的寒暄几句而已。

唯一一次热闹是被达俊和薛永军硬拽着到达强的游戏厅玩耍,去了以后,一帮兄弟都在,但良子爱理不理的态度让许晖难过,那天,他只待了十多分钟就独自离开了。

再有几次就是到郭旭家下棋,曾经初中的同学里,许晖还和包括权志军、唐林在内的几个人联系,曾经文学社的伙伴,他不会忘记。

期间,许晖接连给张仪去了三封信,一方面总结自己下半学期的表现以及愚蠢和冲动的行为,另一方面也坦露了相思之苦,好在半个学期弹指即逝,自己最终守住了那份坚持,当然也失去了和良子兄弟般的友谊。

快开学之前,黑牛好心撮合良子和许晖,在外面的馆子里办了一桌兄弟团聚酒,但十分遗憾的是良子找了个很别扭的借口没来,这让黑牛极为尴尬,也令许晖失望。

为了不至于冷场,兄弟们竭力找乐子瞎聊,并不停的端起酒杯互相劝酒,许晖不知不觉中喝了很多,生平第一次喝醉,也第一次体会到醉酒的感觉是那么的美妙和痛苦。

新学期终于到来,许晖决心放下一切牵挂和羁绊,全身心的投入到学习中。课间只跟豆芽菜拌拌嘴,如果不是尿急,他连厕所都懒得去,至于香烟么,可抽可不抽,完全没瘾,蹲在墙根边看人打架,实在没有兴趣。

至于商校那边,许晖也很少过去,倒是黑牛壮着胆子主动来过两回,这家伙害怕碰到周青或是李扬帆,毕竟有过疙瘩,尴尬倒在其次,被对方堵在学校殴一顿,恐怕只能白吃亏。

偶尔会撞见刘浩瑞这厮,其实许晖在骨子里很想抽他,要不是这个贱货在暗中捣鬼,良子不至于和他一同被李扬帆羞辱,也就不会有后来的报复事件,更不可能让他和良子之间反目。

总有一天会弄你一顿,望着刘浩瑞肥肥的背影,许晖暗下决心,其实他是个很记仇的人,只不过自我控制的能力要远超一干兄弟。

开学之初的誓言,许晖的确做到了。半个学期转眼即逝,期中考试,他的成绩重新杀回了全班三甲。而且还交了两个很不错的朋友,都是同班同学。

一个是身高马大的张志宏,很讲义气,他是附近部队大院的子弟,和周青一个楼,貌似有点小瑕疵,但不妨碍友谊。

另一个叫胡林,家住八一路附近。虽然长相有点磕碜,但为人很热心,而且极为聪明,唯一的缺点就是话痨,感觉豆芽菜也没有此人神奇。他似乎对许晖与李扬帆之间的冲突十分好奇,更赞叹良子剁手指摆平周青的壮举,每每在耳边说起,许晖都有抽他的冲动。

此人成天背着一书包各类武打小说,短租或拿来交换,极有商业头脑,还动不动打听去武当山或者少林寺是坐火车还是坐汽车,神神叨叨的让许晖哭笑不得。

五月末的一天,平静的学习生活戛然而止,赵歌回来了。

那天下午自习课后,黑牛亲自来找许晖,说有重要的事情,神经兮兮把他带到了商校后面的宿舍楼,里面住的都是州县的学生,本市的绝大多数都是走读生。

和黑牛玩的极好的两个朋友都住在二楼的203寝室,许晖以前还来过一次。

第32章 下马威

一头雾水的许晖一进门就呆住了,一屋子人全是文化大院的兄弟,就连达俊和根本不怎么照面的良子也在场,赵歌正大马金刀的坐在中央冲他浪笑。

老三的变化不大,没有了满头长发,相貌看上去更加斯文,或许个头高了一些,皮肤略黑了一点,但还是那个赵歌,尤其是那双乌黑贼亮的眼睛。

“有点突然。”许晖发愣中冒出了一句不应景的话。

“哈哈哈,哥哥我回来了!”赵歌张开双臂给了许晖一个大大的熊抱。

许晖同学还有些别扭,但心里却是挺激动的,“什么时候出来的,不提前说一声。”

“玛的,在里面啥也木有,我通知个鬼呀?”

“那倒也是。”许晖点头,一扭脸看见了良子,两个人的笑容瞬间凝固,就像录音机被按下了停止键,卡壳了一般。

赵歌佯装未见,但也拉下了脸很不耐烦的问黑牛,“谢三怎么还没来?”

“跟他说过了,应该很快。”黑牛见赵歌面色不善,犹豫着又道,“不如咱们去小树林吧?”

赵歌的脸色阴沉,但是没有反对黑牛的提议,一马当先的走出了宿舍。其他兄弟都看着黑牛,想知道个所以然,但老大一脸苦相,似乎有难言之隐。

一帮人刚在小树林里待了没一会儿,长发飘瓢的谢三便摇摇晃晃的来了,大老远看见赵歌便伸出了双臂,嘴里嚷嚷着,“老大,哥们想死你啦。”

赵歌很随意的跟对方拥抱了一下,便伸手推开了对方,脸色突然间变得有些吓人。

“老大,你这是提前啊,比咱哥们强多了。”谢三自然也注意到了赵歌的异常,但仍然浑不在意的嘻嘻哈哈开着玩笑,“怎么着,哥几个聚会呀?”

“三儿啊,你是不是一出来就有些健忘啊?”赵歌的话有些阴阴冷冷。

谢三一愣,顿时明白了对方是什么意思,刚刚僵硬的表情再次绽放出了笑容,伸手一拍黑牛的肩膀,“那哪儿能?他是你大哥,就是我兄弟,走,今天我请客,大家热热闹闹搓一顿去。”

但是没有人动,更没有人发笑,因为赵歌的眼神太吓人了,他突然伸手拽住了良子的左臂,将其手腕高高举起,然后又一把搂住了谢三的脖子,一使劲儿就给拉到了跟前,“看看这手指头,看清楚喽!”

谢三脸上的肌肉一下子僵硬了很多,对赵歌的突然发飙,立时心下雪亮,眼珠子乱转的同时,强展笑容,“前一段,一些小事情,现在都摆平了。”

“草泥马!”赵歌突然一脚踢在了谢三的小肚子上,“出去之前,老子怎么跟你说的?你特么又是怎么做的?”

谢三撅着屁股,捂着肚子,整个人都躬成了虾米状,一群围观的兄弟面面相觑,不知道刚刚出来的赵歌发的哪门子火,这其中恐怕只有黑牛知道些情况,但这厮居然一直守口如瓶,一直都没透露过什么。

“兄弟真的尽力了,不信你问问黑牛。”谢三疼的憋着气,说话都有点走调。

“草!”没想到赵歌飞起来又是一脚,这回是大脚丫子直接蹬到了谢三的胸口上,直接将其踹了屁股蹲。

“老三,谢三的确挺帮忙的,在学校也很照顾我。”黑牛看不下去了,赶紧拽住又想扑过去的赵歌,未料到被暴怒的对方一把推开了四五步远。

“嘭”的一下,赵歌的第三脚直接踢在了谢三的脸上,虽然有披肩长发遮挡,但许晖还是看到对方满嘴的鲜血,不由的心里发抽,也对赵歌此次回来的变化颇感担忧。

这回良子、谢海林等人一拥而上,将赵歌团团抱住,“有话好说么?这兄弟真帮忙了“,“你刚回来,别这样。”

赵歌温怒的脸色渐渐舒展,突然哈哈一笑的推开了身边的兄弟,他一甩头,径直走到谢三的面前,弯腰探臂,猛的一把将对方撕拽起来,“老子没说你不帮忙,只是你没用心。”

谢三十分狼狈,双手不停的蹭着嘴角的鲜血,一声不吭。许晖发现一个细节,对方也算是个猛人,就凭他第一个冲向李扬帆,一棒子将其抡个半瘸,至少是个精于打群架的高手,但挨了赵歌三大脚,楞是不敢正视对方。

这说明谢三怕赵歌,而且怕到了一定程度。

“你还别不服气。”赵歌伸手拍打这谢三的脸,就像老子在教训儿子,“我的兄弟吃了大亏,这事儿没那么容易过去。”

“三哥。”许晖是第一次这样直接称呼赵歌,尽管自我感觉有点别扭,但这个时候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了,“事情都过去了,我觉得差不多了,冤冤相报……”

“你闭嘴!”赵歌一声断喝,犀利的目光就像刀子一般切割着许晖本来就有点胆怯的内心,让他十分难受和不安,暗自叹息道,老三真不一样了。

“想请老子吃饭?可以!”赵歌又把头扭了回来,“一会儿饭桌上跟我详细说说经过,周青是吧?别跟老子打马虎眼。”

“老大呀,这事儿真挺难整,我……”

“啪!”的一声脆响,谢三的话还没说完,又挨了赵歌一拳,正卯在腮帮子上,刚刚止住的鲜血顿时又糊了满嘴。

“我特么只让你说经过,这饭还能不能吃了?”

“成!”谢三也发了狠,“饭一定要吃,这是接风宴,也是我给哥哥的诚意。”

“妥了,兄弟们走起!”赵歌把手一挥,干脆的一塌糊涂,许晖的心却吧唧一声直接掉在了地上。

饭局就在商校旁边的小馆子里,许晖很少有晚上不回家吃饭的情况,即便事由特殊,也要先跟家里人说一声。但这回不同了,想要推掉是行不通的,当时也没有pp 机和手机,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当然,许晖还有另外一个小小的想法,确切的说是期望,他期望能找个机会劝一劝赵歌,尽管很可能是徒劳的,但也要试试。

可是整个晚上,许晖也没有找到这样的机会。吃饭的前半段颇为沉闷,几乎是赵歌和谢三在唱独角戏,一个问一个答,黑牛客串补充,倒也把整个事件的过程原原本本的说清楚了。

其中,许晖挨抢,还有和良子一起遭受欺辱的过程,都是由黑牛表述,这家伙还算客观,基本没怎么夸张。

赵歌黑着个脸听完后,沉默半响没有啃声,再抬起头时,表情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呵呵一笑,指着满桌饭菜,“吃饭,吃饭。尼玛的,在里面可没这些好东西。”

大家貌似松了口气,正欲纷纷动筷子时,赵歌突然伸手一指良子,又扭头看着许晖,“你们俩的事儿,以后再说,黑牛整不住你们是吧?”

许晖和良子二人对望一眼,谁也没有吭声。

“开酒!”赵歌根本不再理会二人,十分豪放的吆喝一声,整个饭桌这才有了点吃饭的样子。

赵歌的性格属于只能伸,不能屈的那种,所以即便他对谢三略有歉意,但祝酒词也是十分强势,“揍你,是我不对,敷衍我,是你不对。看在患难一场的份儿上,我先自罚一杯,特么的,以后别跟老子弯弯绕。”

说罢,赵歌一仰脖子将整杯烈酒灌进了肚子里,谢三也貌似很大度的连干两杯。

之后,饭局的后半段也就热闹了许多。

谢三被灌醉了,而舌头也大了很多的赵歌楞是逼着大伙一起把谢三送回了家。

等众兄弟回到文化大院时,天色已晚,大伙儿自然要把酒精上头,摇摇摆摆的赵歌先送回家。

开门的是赵复,一把将赵歌拽进了自家院子,然后很鄙夷的看着这伙兄弟,再看向许晖时,这家伙的鼻子差点就杵到许晖的脸上,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含糊不清的音调,接着一缩身子,“咣当”一下,重重的关上了院门。

许晖有点发蒙,搞不清楚赵复的举动是什么意思,也担心赵歌挨揍,第一天出来就跑去喝酒,还醉醺醺的,赵父岂能善罢甘休?

但回家后,敷衍完父母。许晖便仔细倾听隔壁院子里的动静,貌似安安静静的,就连在这个时间喜欢嚎上两嗓子的赵复也默不作声,他这才放下心来。

但是一躺在床上,许晖还是心塞了,就凭赵歌今天的状况,他有很不好的预感,本来已经风轻云淡的事情,恐怕要再起变化,是真窝心啊。

一定要找赵歌好好聊一次,但愿不要发生什么追悔莫及的事情。

次日一放学,许晖连书包都没放回家,就直接敲开了邻居家的院门,开门的是赵歌的老妈,她对许晖很热情,笑嘻嘻的将他连连让进了赵歌的小屋。

赵父二人应该都没下班,小屋里只有赵歌一个躺在床上,枕着双臂在看天花板,许晖进屋时,他只是懒洋洋的扭头看了一眼,就又继续对着天花板发呆。

“没出去走走?”许晖自顾自的找了板凳坐下。

“去哪儿?”赵歌的回应冰冷冷的,仿若没有生机,这让许晖很别扭。

“呃,回来后,有没有什么打算?”

“你特么无聊不?”

许晖一下被噎的没有话说了,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再起个开头。

“千万别跟我提那件事,听见么?”

第33章 商校插班生

赵歌何等聪明,许晖破天荒的一露面,他就已经猜到了来意,只消两三句话就把眼前这个老七给堵的死死的。

“黑牛回来没?”赵歌一下子坐起了身。

“应该还在学校,他一般不玩儿到天黑不会回来。”

“呵呵,这个大头牛。”赵歌使劲儿甩了甩头,一拍许晖的肩膀道,“走,跟我出去转一圈,躺也躺烦了。”

“去哪儿?”许晖挺不情愿,一肚子的话还没说呢。

“随便,周围溜达溜达。”赵歌不由分说的站起了身,使劲儿伸了伸懒腰道,“你有什么话,路上跟我说。”

许晖无奈,只得应承。

二人溜溜达达的从文化大院出来,赵歌一路哼着小曲,心情似乎颇为不错,许晖则几经努力也没想出个迂回的角度,干脆直说。

“我觉得,跟周青那件事儿就算过去了,实在没有必要翻回头帐。”许晖有点惴惴不安。

赵歌却十分意外的没有发飙,他斜着脑袋看了许晖半天,伸手一搂他的肩膀,“人活脸,树活皮,你觉得呢?”

“这话是不错,但是……”

“没有但是。”赵歌很认真,“做我的兄弟,有些事儿必须要拎的清。”

“那也要分值不值吧?”许晖豁出去了。

“我认为先要拎的清,再想值不值。”赵歌的目光变得凶狠。

“或者……”

“得了,这事儿是你错了。”赵歌忽然又平静下来,他伸手拍了拍许晖的脸蛋,“以后这些话别再提,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你。”

赵歌说完扬长而去,丢下了发愣的许晖,正前方却是达强的游戏厅。

愣了半天的许晖还是心有不甘,他一咬牙,也快步跟了上去。

游戏厅内人满为患,许晖冲了进来四下张望,收银台旁达强和赵歌正对坐着喝茶,二人看见许晖也不招呼,任凭他呆呆的站在那里。

这俩家伙好像很铁的样子,以前也没见到他们之间会如此随意,赵歌还曾一度标榜跟达家兄弟尿不到一个壶里,但眼前的状况却让许晖顿时明白过来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两年半前袭击二毛、郭晓等人会在时间上那么巧合的原因。

许晖并不怯场的走到俩人身边,自顾自的拉开一把椅子坐了下来,他今天非要把所有的话都说出来,否则以后很难有机会和勇气再度面对赵歌推心置腹了。身边有外人也无所谓,他可以等。

达强很奇怪,看了许晖一眼,然后伸手递来一个空茶杯,“稀客呀,自己来。”

赵歌面无表情,就当没看见许晖,但他的眼眸深处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一种暴躁的、难以控制的情绪在翻涌,这是许晖根本察觉不到的。

“自己倒茶呀。”达强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他当然感受到了赵歌的情绪,大概小哥儿俩有什么贴己的话要说,所以他一挺腰站起了身,在原地跳了两下道,“坐久了屁股疼,你俩先聊会儿,我去门口晃晃。”

眼看达强离去,许晖认真准备了一下才张口,“周青那边的事儿就算了吧,我真怕事儿,而且还想继续读下去。你又刚出来,也不能再惹事儿了,至于我和良子,既然是磕了头的兄弟………”

啪叽一声,许晖的话还没说完,兜头就被赵歌泼了杯茶水,紧接着他就感到脑袋剧痛,然后整个脸都被烫的打哆嗦,那个泡茶的大缸子也被赵歌扣在他头上了。

“嫌哥几个耽误你前程了?!”赵歌暴跳如雷,一脚把对面的椅子都给踹翻了,“特么的,你是我兄弟,本不该动手打你,但这屁话太烧人,你还记得大家一起磕过头啊?!”

许晖忍着剧痛不言语,伸手摘下那个大茶缸子,然后慢慢清理脑袋山的碎茶沫子,半边脸已经红肿,但他浑不在意。

“告诉你,如果再这样说,别怪我不认你这个老七!”赵歌继续咆哮。

许晖嚯的一下站起了身,瞪着快眯成一条缝的双眼,“既然是兄弟,我就该知无不言,对得起兄弟二字。两年前那件事儿,我就很后悔没有事先找你聊聊,今天话说到了,心里就踏实了。”言罢,他便转身离去,将刚刚进来的达强撞了趔趄。

赵歌目瞪口呆,知道老七性子倔,但没想到这么倔。也好,特么的,这帮人里有个比自己还倔的,兴许以后还真能成点儿事儿。

“什么个情况?”达强莫名其妙,“闹翻啦?”

“别扯淡,我们兄弟的事儿,你不懂。”望着许晖的背影,赵歌有点悻悻。

“草,还你们兄弟?跟我这儿耍大刀呢?”达强一脸讥讽,骨子里真没把这帮小屁孩看在眼里,但赵歌算是个小小的例外。他扭头招招手叫来一个小姑娘收拾茶具,一茶几的残烫烂茶叶沫子,看着都腻歪。

“你觉得许晖这人咋样?”俩人重新落座后,赵歌似乎还在想着刚才的事儿。

“你自己的兄弟,你不清楚?”达强摇摇头。

“我是问从你的眼光看,这家伙怎么样?”

“没留意,听达俊说脑袋瓜挺灵,就是人有点犯犟。”

“达俊眼光不错。”赵歌心不在焉。

“我可警告你,你们这伙人怎么样我不管,别把达俊再扯进去,否则我可跟你没完,知道不?”

“去你嘛蛋,我们一起磕过头的兄弟,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赵歌的脸一下子又阴了下来,别看达强年长几岁,而且和赵复关系好,但触了赵歌的霉头,什么牛鬼蛇神他都不会去鸟,说翻脸就翻脸。

达强冷冷一笑也不生气,他很清楚赵歌的脾性,“不跟你斗嘴,但我话已经撂这儿了,你自个掂量。达俊是我的血亲兄弟,他要是出点啥问题,呵呵,漫说这点破产业,就是兑命,我达老二也不会皱下眉头,你信不?“

“唬我啊?“

“你试试。“

“去你玛的,别闲扯,你知道我今天为啥来。“

“就等你呢。”达强嘴角一歪,笑的十分诡异,“跟我到里屋。”

俩人一前一后的进了收银台后边的一个隔间,小屋不大,收拾的十分简洁,一张单人床、一张办公桌,一把椅子,还有一个花架,就再没别的物件了。

达强绕到办公桌后面打开其中一个抽屉,从里面取出两捆钞票墩在桌子上,“你达二哥做事从不含糊,都是你的。”

那是两摞大拇指厚度的崭新的大团结,那时候百元大钞还没有出现,十元一张的大团结就是软妹币最大的面值,两摞子差不多得有五千块。

赵歌刚要伸手去拿,却被达强一把给摁住了,“以后别在老子面前没大没小,满嘴喷粪,听见没?”

哪料到赵歌一巴掌打开了达强的手,呲着牙笑的特别夸张,“我不敢保证啥,但不会让你家小三去碰不该碰的东西,满意么?”说完便抢过了两摞钞票塞进了口袋。

“站住!”达强叫住了已经走在门边的赵歌,“如果暂时没地方去,可以到我这儿来帮忙,正常开工资怎么样?”

“没兴趣,这事儿你找赵复吧。”赵歌说完,吹着口哨离开了达强的游戏厅。

接下来的两周,许晖都在惶恐和极度郁闷中度过,心里说不出的矛盾和失落,既反感赵歌的咄咄逼人,又在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一如既往的胆小。

但很意外的是,什么也没发生。大院里连赵歌的鬼影也没见到,不知道在忙活啥。

可说句大实话,许晖还是挺怀念以前在北关街中学的日子,尤其赵歌在的时候,真的没怕过事儿,兄弟一心,真是豪气顿生。

再看现在,大家伙之间的关系似乎变得很微妙,诱因恐怕就是他与良知之间的裂痕,别看黑牛等人嘴里“老七,老七”的喊的亲热,但骨子里许晖能感受到实实在在的疏远和轻视,这是以前没有过的。

那时候,就算他被人堵在墙角里打,也没有人会轻慢他。

但眼下一切都变了,大家都在慢慢长大,或许认知和感悟各不相同吧,也或许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赵歌,他虽然暴躁、偏激,但对待每个兄弟还跟从前一样,与许晖的对话和冲突也是一如既往的直接,丝毫不加掩饰。

难道真的错了么?许晖其实挺痛苦,他的心底还有另外一个声音在挣扎,坚持下去,三年的时光并不太长……

呵呵,想啥都没用,该来的挡不住,爱咋样咋样吧。许晖甩了甩脑袋,恶狠狠的又啃了两口冷馒头,正欲离开教室到外面冲洗饭盒,却不料迎头撞上了一脸贱笑的黑牛。

黑牛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却是赵歌,口哨吹的嘘嘘啦啦,十分嚣张和跋扈。

许晖一下子紧张起来,这俩人这个时间段来到学校想要干啥?来堵周青还是李扬帆?疯了不成?就算是要报复,也不能大中午在教学楼里张牙舞爪、大摇大摆呀,真的欺负人家高三没人么?

然而他想错了,黑牛二人只想拉着他出去溜达溜达,而且还告诉了许晖一个差点惊掉下巴的消息,赵歌来上学了。

握草!许晖真的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但怀疑无效。赵歌,目前是对面商校正宗商贸专业90级插班生,只不过是自费的,么得学籍的那种。

第34章 猜测与图谋

赵歌重回学校太有点反常,颇伤许晖的脑细胞,但想来想去也没摸清楚这老三是哪根筋拧错了,只好不去想。就连问他也懒得再开口,因为之前该说的话都说了,一切顺其自然吧。

许晖扪心自问,他绝没有看不起赵歌的意思,能够重拾书本,替他高兴都来不及呢,何况是一起磕过头的兄弟。问题是目前这厮浑身上下找不出一丁点读书的细胞,选择这个时间段,还偏偏跑到了商校,其出发点就让人怀疑。

但许晖这次却偏偏猜错了,赵歌是真的来上学的,家里人也没有任何威逼利诱,在充分尊重了他的意见后,赵父的心里还有些小小的激动,看来孩子懂事儿了,知道学习读书了。

于是老赵托了黑牛的老爹找了熟人,又狠狠的备了份大礼,这才在商校弄到了个自费插班生的名额,没有学籍也罢,学点东西以后有出息是关键。

许晖的小肚鸡肠没人知道,反正黑牛和赵歌挺乐呵的,他俩硬拽着许晖跑到附近的桌球室暴虐了他一顿,才心满意足的走人。

从此哥仨又时常聚在了一起,尤其是午饭时间,动不动就把许晖拽出来上馆子,不想来也不行,还是不是兄弟?一句话就把许晖噎的吞不下口水。

每回都是赵歌掏钱付账,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

许晖其实很不情愿这样蹭饭,如果是在商校食堂,他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以前他还和良子经常跑过来吃黑牛呢。但饭馆却不同,要花很多钱,一次两次倒也罢了,时常这样就不对劲儿了,都是没挣钱的穷学生,赵歌哪儿来那么多钱?

但问也白问,赵歌很不屑于这种问题,连哼都懒得哼一声,一进馆子就往桌子上拍下几张大团结,张嘴吆喝,“老板,四个炒菜一碗汤,外加三瓶啤酒。”十分的潇洒。

期间多半是黑牛和赵歌海吹,许晖很少说话,但在自家兄弟面前也不拘束,赵歌偶尔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往往让他琢磨半天,感觉并不是率性随口,而是意有所指。

比如,“老子到商校读书,就是来磨磨性子,以后还是要想办法挣钱。”“尼玛的,未来可是有钱人的天下,哥几个以后有兴趣的可以跟我一起想想办法。”

后来细想起,赵歌的那些话与其当时的年龄极不相符,但却有着十分准确的预见性。但当时的许晖还体会不深,只是很意外老三会时不时的来上这么一句,可能是在号子里面跟人学的也未可知。

偶尔饭桌会扩大范围,谢三及另外几个陌生人会被邀来一聚,大家称兄道弟,但都对赵歌很尊重,许晖注意观察,其实用敬畏来形容对方的态度更为贴切。

这些人不全是商校的,还有十九中高三的,也都住在八一路附近,只不过和周青那伙人不搭界。

于是许晖又琢磨上了,感觉赵歌是在慢慢培养自己的势力,很有点曲线救国的味道,这么一来,还是要报复周青和李扬帆,真是无药可救了。

其实许晖只猜对了一半儿,培养自己的势力不假,但赵歌主要目的不是为了报复周青,而是为了日后的发展和图谋,除了核心兄弟以外,他还需要一批人,一批敢拼敢冲的人,而周青只是附带的开胃菜,在其心目中并不占什么地位。

赵歌的想法可以说很狂妄,但他的确就是这么想的,拒绝达强,是因为他绝对没有做手下的觉悟,在核心兄弟中他虽然排行老三,但却是这帮人中正真的主心骨,黑牛只能过过干瘾,遇到大事儿没有话语权,而谢海林根本不问事儿。

唯一能跟赵歌耍耍威风的就是他的亲哥赵复,而且还不能回回占上风。自从过年前那次大群架后,赵复似乎老实了很多,在大院里神出鬼没,神叨叨的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对自家兄弟自然也是无暇顾及。

两个人似乎互相看不惯,赵歌也不愿意提及自己的兄长,但却对顾一刀推崇备至,还硬跟着铁蛋去砖瓦厂看过老顾一回,结果如何不得而知,可从铁蛋悻悻然的表情推断,顾一刀肯定没给赵歌好脸色。

许晖一直担心的事儿终于发生了,这天中午刚放学,赵歌就领着一帮人就出现在了学校门口,这很不寻常,他猜测要出问题。

当然,现在的许晖只是有点担心,却并不慌张,事情过了极限就变得淡然了,随他去吧,该来的总要来,他倒要看看赵歌一意孤行会弄出个什么名堂。

一帮人蹲在校门外的马路上抽烟打屁,还不时对着走出校门的女孩吹几声口哨,十分嚣张。许晖跟着同学出来,正要迎向赵歌等人,却陡然看见黑牛和其身边的两个小伙一下跳了起来,紧接着就扑向校门。

许晖心里一紧,连忙回头,却见到了刘浩瑞正转身狂奔,学生堆中,这厮肥胖的身躯极为明显,别看一身赘肉,但逃跑却极为神速,加之离着校门近,再甩上五六步就能冲进去确保无恙了。

商校的人再牛逼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冲进十九中的校门打人,有好事者统计,商校和十九中近两年的殴架中基本上半斤八两,谁也占不到便宜,由于两个学校的高年级都有牛人镇场,所以尽管双方经常打,而且打的热闹,但很难弄出大事儿。

但就剩那么五六步,小胖子刘浩瑞却愣是没能迈得出去,斜刺里忽然冲出一个身影,飞起一脚就将差不多胜利在望的刘浩瑞踹倒在地上,紧接着黑牛等三人便围上去冲着地上的肥肉一通猛踹。

“良子!”许晖差点一声惊呼,但对方根本没有抬眼看他,只是死死的盯着地上的刘浩瑞,时不时的狠狠补一脚,若不是同班同学拉架,小胖子今天非送医院不可。

十九中门口顿时围上来一帮人,基本都是高一的男生,眼看同学被外校的欺负自然不能善罢甘休,但基本没有高一(6)班的,因为有良子在场,其他班级的可就不依不饶了,跟商校的又不是没打过架,谁也不怵谁。

许晖有点着急,扭头看了一眼蹲在路牙子上抽烟的赵歌,这家伙像没事儿人一样,还呲牙冲着他浪笑。这是什么情况?他似乎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但此刻容不得细想,说什么也不能让黑牛吃亏呀。

于是许晖一咬牙,又返身准备回去拉架,至少先劝住本班的人再说。黑牛这货给点阳光就特么灿烂,被那么多人围着还嚣张无比,简直没谁了。眼看有人忍不住要动手,人堆里突然又挤进来一伙人,为首的身高马大,一脸横肉,单从外表看绝不像是个学生,说他是菜场剁肉的也不过分。

此人就是在十九中与周青齐名的朱建军,一出场就将准备动手的一名高个子男生给撞到了一边,然后伸出蒲扇大的巴掌把堵住黑牛三人去路的另几名学生全给推到了一边,“躲开!”

果然是扛把子式的人物,一站在那儿就藐视四方,气场绝对的强大,此人大大咧咧的一挠脑袋,伸胳膊搂住了黑牛,“特么的,你小子跑我们学校打人,忒不给我老朱面子了吧?”

“这不没过界么?”黑牛显然和对方熟咯,咧着嘴一笑,就像顺台词一样,“帮兄弟出出气,哥你要是看不过眼,弄我一顿,我黑牛绝没有怨言。”

“去你大爷的。”朱建军玩笑似的伸手在黑牛后脑勺上一呼啦,抬腿迈步向赵歌等人走去,其身后跟着一帮子高三的,气势杠杠的,这个围也就自然解开了。

跃跃欲试的男生们自然垂头丧气,也有小声嘀咕咒骂的,但谁也不敢明着跟朱建军叫板,在十九中,惹谁也别惹朱建军和周青,至少还有半个学期都是铁律。

许晖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场一波三折的变化,瞬间明白过来,黑牛和良子等人为什么那么有恃无恐,赵歌为什么如此神闲气定,这里面原来都有道道啊。

看上去谢三和朱建军的关系极铁,而赵歌也没有怠慢这个看似像屠夫般的朱建军,竟然破天荒的起身相迎。几个人互发香烟,说说笑笑,旁若无人,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

“走啦,一会儿商业街的小北园,三儿摆两桌,吃饭去。”黑牛从后面用肩膀撞了一下还在发呆的许晖,而良子则一声不吭的从二人身边走过去,连个招呼也没打。

但许晖却预感到这场风波还没有完结,甚至可以说,核心的部分还没有登场。果然,黑牛搂着他的脖子道,“咱先去点菜,剩下的事儿,三儿来弄。”

“什么意思?”许晖眯起了眼睛,伸手扒开了黑牛的胳膊,“还有完没完?”

“靠,事情当然了啦,剩下是三儿的事,跟咱没多大关系,走啦。”

“不行,你得告诉我三儿有啥事儿?否则我不走。”许晖犯犟,也对今天黑牛的表现也十分的看不惯。

“得了,随你,我先走了。”黑牛也来了脾气,一扭头真走了。

许晖站在当场,既不想和赵歌那帮人凑在一起,也不好意思不打招呼就自行离开,再看向校门时,小胖子刘浩瑞已经被人扶起,貌似要回学校冲洗一番,但就在这个时候,周青一伙人出现在校门口。

第35章 赵歌的设计

不会这么巧吧?许晖一个头两个大,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情好像全都在设计之中,良子不声不响的就出现了,和黑牛配合的相当紧凑,没有分毫拖沓。

再说朱建军出场的时机,真的很有讲究,恰恰是黑牛几人被围住的时候,轻而易举的一解围,就代表了朱老大的立场。

此时周青的出现就有些意外了,至少许晖没弄明白。如果对方真想替小弟出头,就早点出来对掐,否则就不该再出来,至少也应该暂避锋芒,但他偏偏就来了。

或许是太凑巧,也很可能是张狂的性格使然,总之该来的或是不该来的,似乎都在赵歌的计划中。

刘浩瑞就像看见了大救星,拉着李扬帆的手开始哭诉,许晖搞不清楚小胖子以前是如何搭上李扬帆的,但看情况,俩人的关系还不赖,至少此刻周青一伙人的目光全部齐刷刷的瞪向赵歌这边,那种要吃人的眼神似乎挟带着劲风,连许晖也给捎带上了。

李扬帆狠狠的朝地上吐了口吐沫,把袖子一挽,抬腿就要冲过来,被周青一把给揪住了,他拍拍对方的肩膀,笑嘻嘻的看了一眼朱建军,然后独自一个人就迈着方步优哉游哉的走了过来。

在路过许晖身边时,周青忽然停住了脚步,“看来你是不打算在十九中待下去了?”对方轻声细语,犹如春雨润物,让人听着骨头都发酥,至少许晖头三秒都没听明白对方是在威胁他。

待反应过来时,周青已经煌煌然站在了朱建军对面,他的个头略矮一分,但在气势上丝毫不输于对方,“猪头,鬼鬼祟祟的,是不是在想着算计我呀?”

朱建军脸上两侧的横肉骤然向上收紧,一脸严肃并十分认真的反问,“算计你?咋不去照照镜子?在十九中,我老朱要弄谁还用得着算计?”

“呦呵,长脾气了,要这么说,我那小兄弟是你弄的?”

“周青啊!”朱建军哈哈大笑,“就那肉货也值得我老朱动手?还你兄弟?哈哈哈,你咋啥样的下水、尿泡子都往身边收啊?笑死我了。”

“不是,最好。”周青一脸漠然,并不理会朱建军的讥讽,而是一扭头冲谢三道,“三啊,你也来凑热闹?”

“这不没事儿么?有热闹看,当然不看白不看咯。”谢三嬉皮笑脸,表面上貌似不愿意得罪周青,但骨子里没有丝毫的惧意。上回为了摆平良子的事儿,他可不是这么个态度。

周青的脸真的发青了,就连额头上的青筋也鼓了出来,他并不把谢三放在眼里,但却不愿意招惹这家伙的两个哥哥。别看谢家老大已经改邪归正,在菜场里买菜,谢老二还关在牢里,但此二人的威名在八一路一带,就如同顾一刀在解放路一样,那是如假包换的、响当当的不要命招牌。

上次如果不是谢家老大说句话,周青是绝不会轻易放过良子和许晖的,但肯定不是给谢三面子,今天这家伙今天居然是这种态度,吃错药了么?

周青并不是个鲁莽的人,他与朱建军、谢三对呛的时候,也时刻注意着旁边一个个头不高的家伙,此人一直笑嘻嘻的,用很怪异的目光看着他。

那眼神有种说不出的味道,该怎么形容呢?反正很不舒服,有那么一点点嘲弄,又或是带着一丝丝玩世不恭,还特么有一种很自虐倾向。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周青有点控制不住火气,在十九中,即便是朱建军也没有拿这种眼神看过他,这家伙打哪儿来的?很冲啊!

周青的脑子里飞快滑过各种念头,再用目光一扫朱建军和谢三,但发现这俩人一点介绍的意思都没有,立刻察觉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头,于是很快压住了火气,正要换副面孔,不疼不痒的撩拨此人一句,试试深浅再说,却见对方忽然把头一扭,“卧槽,这死胖字很眼熟啊?!”

说着话,赵歌根本没搭理身边的几个人,两手揣进裤兜,溜溜达达的就直奔刘浩瑞,那样子,张狂的有点欠抽。但许晖知道要坏事儿,刚想伸手拦着,却被对方陡然间凶狠的目光给瞪的一哆嗦,眼睁睁的看着赵歌擦肩而过。

周青愕然之下鼻子都气歪了,再一看朱建军和谢三,这俩家伙就像配合好了一般,一前一后的把他给夹在了中间,于是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猪头,今天是不是想豁开了干?”

“没有啊。”朱建军一脸冤枉的开始装傻充愣,满脸的横肉扭捏作态时非常之难看,“我们好好站这儿说话,没碍你事吧?那家伙看见熟人了,好像也不碍你的事儿吧?你周哥有什么指教?”

“好,好,好。”周青气的连说了三个好字,伸手一指朱建军,“把路让开。”

“你看你,说话的语气真不中听,好歹同学一场,你客气点行不?”

“猪头!你今天是不是存心找事儿?”周青的火儿再也压不住了,一把就揪住了朱建军的衣领,额头上的青筋一鼓一鼓的跳跃,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松开!”朱建军的脸也拉下来了,他身边的几个人呼啦一下就将周青团团围住,“老子刚才可没招惹你,是你自己屁颠屁颠的跑来,还特么的出口不逊,是你找事儿还是我找事儿?”

周青一下子被对方的话给噎住了,寻思着现在真打起来,肯定吃眼前亏,所以怒极反笑,“呵呵,有一套,猪头,咱俩的账慢慢算。”随着话音落下,他慢慢松开了朱建军的衣领,一侧身就从对方身边绕了过去。

“啊,我……哎呀。”忽然传来杀猪般的嚎叫,众人齐齐循声望去,不由的大吃一惊,只见刚挨过打的刘浩瑞又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这回更惨,眼看着赵歌高高抬起的一只脚狠狠的踩在了对方的肚子上。

而不知道什么原因,似乎被忽悠了的李扬帆这才反应过来,提着两个大拳头凶狠的扑向赵歌,周青一见之下也是气急败坏,拔腿狂奔。

原本安静下来的十九中门口再次风云突变,许晖顿时叫苦不迭,事情想不闹大都难了,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看着赵歌吃亏,只好一咬牙,扭头便跑。

李扬帆跳起来一拳就砸在了赵歌的脸上,由于人高马大,这一拳又是居高临下,砸的极狠,赵歌踉踉跄跄的连退几个大步,差点没有摔倒,李扬帆身边的人就像老猫闻见了腥臊,齐齐发了一声喊,全都冲向赵歌。

不疾不徐的跟过来的朱建军傻眼了,他看着身边的谢三,“卧槽,你这老大不咋地呀,这不是生生找人虐么?”

“靠,什么状况?今天有点失常啊。”谢三也挺意外,但不能像朱建军那样置身事外,于是撒丫子就跑,老大在自己眼前被人揍了,传出去可是特丢人的事儿,尤其是号子里面的兄弟,出来非咬死他不可。

但是场面瞬息又变,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只听“嘭!”的一声巨响,冲在前面的李扬帆‘啊呀’一声惨叫,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然后又像触电一般,整个身体迅速痉挛翻滚,最后抱着一条鲜血淋漓的大腿,不停的‘啊,啊“的嚎叫,那样子似乎极为痛苦。

突然的变故将一帮冲上来的男生给吓蒙了,齐刷刷的愣在站在当场,盯着满嘴鲜血,手拎钢砂枪的赵歌,就像见到鬼一样胆战心惊。

赵歌龇牙一笑,忽然抬手举枪瞄向了奔跑过来的周青,这一举动吓得对方立刻刹住了身形,目光中的凶煞气焰顿时腿却的干干净净。开玩笑,混得妖又怎么样,是个人都怕子弹,况且还是个学生混混,赵歌还真不怕对方能成精。

但转眼间,周青似乎反应过来,骂了一句“草泥马!“抬腿又接茬往上冲,姥姥的,没事瞎混的人都知道,钢砂枪只能击发一次,想要打第二次,还要填伙药,塞钢珠,麻烦的很,眼前这个*崽子纯粹在蒙人。

周围的同伴一看周青的样子,也立刻反应过来,纷纷扑向赵歌,但很快、可能还不到半秒的时间,一帮人像关闭了发条的木偶一般齐齐的顿住了身形,有的还忍不住的在往后退。

只见场地中央的赵歌像变戏法一样从后腰又掏出了一把钢砂枪,跟之前的那把一模一样,黑洞洞的枪管在几个家伙面前来回的瞄来瞄去,看着就瘆的慌。

周青再也骂不出来了,他自己甚至还想着往后退上几步,但碍于老大的身份,实在没脸那么做,只能装足了强调硬撑着,但谁知道这小子会不会真的再来一下?

“你兄弟是吧?“赵歌往地上吐了口带血的吐沫,拿着空枪指着躺在地上的李扬帆。

“没错!”周青倒也硬气,“哥们,我们好像无冤无仇吧?“

“你觉得呢?“赵歌举着枪紧走两步,伸脚就踢在了李扬帆的脸上,一点也不惯着,紧接着又是咣咣两脚。

第36章 画蛇添足

这几下不仅是挑衅了,而是赤果果的打脸,周青的脸已经青的发紫,但还是没敢造次,他暗示一个同伴从后面出其不意的扑过去,只要把人给摁住了,靠近的任何一个都能轻易的收拾对方,但遗憾的是没人敢接他的茬。

谁也不是瞎子,眼前这人真的敢下狠手。

眼下的场面倒是把刚赶过来的朱建军一帮人给看得一愣一愣的,浑然忘记了事先约好的计划。张了半天嘴朱建军才冲谢三竖起了大拇哥,“我靠,到底是你老大,讲究人,真特么敢玩。”

直到赵歌再次抬脚狠踢李扬帆的时候,朱建军才反应过来,时机就过了那么一点点,不过也马马虎虎,他大喝一声飞奔上前,一把推开了赵歌,“兄弟,差不多了,看在我老朱的面子上,收了手聊两句怎么样?”

朱建军装模作样台词显然在寒掺人,周青哪有听不出来的道理,但碍于赵歌手里的钢砂枪他倒没敢真的往上冲,仅仅迈出了两步便被谢三给抱住了,就像屎憋看见了厕所一般恰到好处,“周哥,今天的事儿一定是个误会,我老大才从里面出来,惹急眼了收不住手,找个地方聊聊怎么样?”

谢三的一番话,语气上十分诚恳,但字字带着威胁,但这反而令周青很快冷静下来,今天的事儿明摆着是冲自己来的,对方一出现就连下狠手,一般的混混哪能如此?所以从号子里出来的话绝非虚言,此人又妄称谢三的老大,这得好好掂量一番。

现在事情已经闹大,警察说话就来,怎么善后还不知道,朱建军一伙人今天又是铁定了会纠缠下去,无论怎么弄自己都难有作为,不如暂且顺坡下驴吧,但这口恶气要一直憋着,绝无可能轻易散掉。

赵歌自然是见好就收,正和朱建军一起冷冷的看着这边。

“找个地方吧。”周青吐出了一口浊气,今天这跟头栽的实在莫名其妙,但也大概知道是为了什么,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胆子太大,喜欢兵行险招,以后想要收拾此人,看起来极为辣手。

但今天这一枪可是捅了大麻烦,老子倒要看看你怎么擦这个屁股,周青如是想着,嘴角又微微的翘起。但很快他就乐不出来了,赵歌手中的两把钢砂枪不知啥时候到了另外一个人手里,而且此人跟赵歌打扮的一模一样,一脸懵逼的站在李扬帆身边,意气风发,吊了一通后撒腿就跑。

这人简直傻逼到家了,这种事儿也敢去顶缸?不知道要坐牢啊?周青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但这还不算,远处传来了刘浩瑞杀猪般的嚎叫,大伙抬眼看去,两个长发青年连拉带拽的拖着这胖子拐进了街角的巷道,不用说是去上眼药了,今天这事儿,小胖子指定不敢再说实话。

眼看着同伴们搀起李扬帆拦车,远处也传来了警笛声,校门口的人顿时散的干干净净,只剩下了目瞪口呆的许晖。

“赶紧着,到商校绕一圈,然后到后门的小北园。”一个面熟的商校学生用肩膀蹭了一下许晖,然后快速离去。

许晖脑袋里人天交战,最后把心一横,又迈步走回了学校。说什么也不愿去小北园,刚才的一幕令他害怕,熟悉而又陌生的赵歌更给了他一种恐惧的感觉。

尽管是兄弟义气使然,赵歌一如既往的在竭力维护大家,但这种方式这不是许晖想要的,为什么非要争个你死我活方肯罢休?他想不通。

许晖回到教室,中午不回家的同学纷纷围上来,大家都想问问发生在校门口的斗殴事件,一方面好奇八卦,另一方面,都觉得这事儿不简单,不但事关本班同学,而且高三的两个扛把子同时现身,这可是很少见的。

胡林住的近,居然也没回家,好像专门在等着许晖,对其拥有如此牛逼的哥儿们十分仰慕,所以最为话多,嗡嗡嗡的像个苍蝇,但许晖哪里有心思纠缠这些,极为烦躁的应付一番便下楼打饭了。

校门口来了警车,而且停留了很久,有警员找学校门卫了解情况,十分呱噪的胡林便飞快的跑到学校食堂报信。

未料到许晖听过之后一脸淡然,不紧不慢的啃着冷馒头,搞得胡林抓耳挠腮,最后一跺脚,”卧槽,大檐帽叔叔说话就到,你就不怕呀?“

“怕啥?我又没动手打人。”许晖白了对方一眼,继续他的咸菜就馒头。

“那你的几个哥们呢?还有五班那个叫啥来着?”

“刘少良?”

“哎,对对,好歹给人家报个信呀。”

许晖差点没把嘴里的咸菜喷出来,胡林就是一事儿妈,管的忒宽了点吧?感觉这家伙脑子好像没发育好,这是打架斗殴,又不是电影鸡毛信里的小兵张嘎,就这脑子还想去少林寺?

不过对方也是一番好意,所以许晖忍着没说话,也对刚才烦躁之下的不良情绪有些歉意。今天唯一有事的就是赵歌,其他人连个治安拘留都算不上,但他很清楚,谁都跑不掉。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哪儿还没个大嘴巴?只要找到良子,就能揪出黑牛,谢三也一抓一个准,但这些统统都不是许晖在意的问题,他思考的是自己今后该怎么办?同时也在担心赵歌。

周青和李扬帆这回吃了大亏,岂有不找到场子的道理?只要稍微动动脑子,手段可以层出不穷,十九中能不能待下去,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至于赵歌,那个很有一股子愣劲儿的顶缸者倒是让许晖非常意外,老三会不会二进宫,全凭此人了,虽然看上去痴傻,但也令人惋惜。

许晖绝不相信赵歌这次设了这么大一个局就是为了报复周青,一定还有别的目的,只是不说而已。但他也能寻到一些蛛丝马迹,跑到商校上学,又广结朋友,还利用朱建军压倒周青,莫非老三想在八一路一带立足扎根?

这个想法太奇妙了,但所有的苗头都是冲着这个目的来的,不是么?除了这中可能性,许晖再也想不出其他的了。

倘若如此,许晖还真不看好赵歌此次的高调和强势,倘若仅凭狠辣就能立足,恐怕想的过于简单,根基都没有,很容引起对方的强烈反弹。

如果赵歌能看见许晖肚子里的想法,一定会大吃一惊,眼下他正面临着十分尴尬的冷场,起因是谢三的画蛇添足。但日后想来,没有谢三折腾,事情发展的轨迹也不会有多大偏差。

原本在小北园饭馆三楼的雅间内摆了三桌宴席,气氛还算热烈,这个局面他设计已久,目的就是为了拉拢朱建军,打压周青,一,可以为许晖和良子报一箭之仇,二是想在商校踏实待一段时间,找点财路,立足扎根是必须的,而且手段一定要狠。

这便是赵歌来商校念书的最初想法,日后他自己回忆都觉得挺幼稚。

与八一路相比,解放路一带的水太深,老家伙、狠角色比比皆是,他想有点根基后再杀回去。书是万万念不下去的,找路子发财才是当务之急。

赵歌这些远超同龄人的想法是深受号子里一个哥们的影响,那家伙是个绝对的能人,当个狗头军师实在屈才,但赵歌却一心等着他出来,在此之前,他必须要做点事情。

其实核心兄弟里的许晖也是头脑极为清醒的一个,可惜想法总跟赵歌合不上拍,但既然是磕过头的,不妨尽量争取,有哥儿几个在身边,总比用别人踏实。可要是实在没缘分也不勉强,赵歌并不是个只会好勇斗狠的冷血青年,他对真正的兄弟看得很重。

宴席刚刚开始,大家端起酒杯才喝过碰杯酒,谢三就忙不迭的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带着一个人进来,朱建军一看,脸色立刻就变得不自然起来,而周青也是明显一愣,但片刻功夫,紧绷着的表情就松弛了很多,甚至嘴角微微往上一翘,有点眉开眼笑的味道。

赵歌一看情形,心里咯噔一下,暗叫糟糕,脸瞬间拉的老长,心说这王八蛋谢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样一番费尽心思的设计,眼看就差最后一脚,就因为这个人的到来,效果起码打掉了对折。

进来这人生的十分俊朗,个头适中,根根乍起的板寸给人一种很阳光的感觉,笑眯眯的样子颇有点五好青年的风范。此人叫方子骏,外号太岁,商校三年级经管专业的学生,别看这副老好人的摸样,其实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在混子眼中,太岁在商校的地位等同于朱建军和周青在十九中的地位。

此人不但自己混的妖,家世也不是一般同学可以比的,之所以混到商校这个地步是因为太能闯祸惹事儿,无处可去而已。他原本和这些低年级新生无甚交集,但和谢三的二哥关系很好,所以被硬拽过来当和事老。

谢三是一番好意,赵歌露了一手狠的,堪堪把周青镇住,虽然有朱建军在场,如果酒桌上能再添一个重量级的人物说和说和,事情就算圆满了。但万万没想到,他好心办坏事,脑子完全无法跟在坐的几位大哥级人物相比。

对于周青来说,心里大为轻松,太岁的到来无疑是表明赵歌心虚,他的眼睛毒的很,刚才在校门口,事情太过突然,面对赵歌手中*,他的确十分忌惮,也真正被唬住了。但事后总觉的憋屈,总想找机会探探赵歌的底细。

现在机会来了,周青如何不作他想?严重受挫的信心也立刻恢复大半,很是鄙视了一番赵歌傻逼。如果不请太岁这样的人,周青反而有所顾忌,至少短时间摸不清赵歌的底,这顿酒说不定还能喝得下去。

第37章 远见与幼稚

朱建军也基本是同样心思,而且心里十分不痛快,这特么的算啥事儿?既然请了太岁,还找老子干嘛?说明没把我老朱放在二两五上啊,还特么惹了周青一身骚,早知道就不来了。

这家伙是个急性子,心里有想法就立刻表现出来,他一拍桌子就站起了身,很勉强的跟赵歌打了声招呼,“实在不巧,才想起来有点急事,得马上走,看我这脑子。”话音刚落,也不待对方反应,立刻抬腿就走,根本不理会谢三和方子骏。

朱建军一离开,跟着一起来的几个高三学生也一下子走个干脆,赵歌的脸色更加难看。周青心里这个爽,你不是挺横么,在这个地方再来一次给哥们儿瞧瞧?他冷笑着站起了身,“哥们大场面呀,不过坐这儿喝酒,心里不是滋味,我兄弟还在医院躺着,你说是不是有点不近人情啊?哈哈,失陪。”

言语间毫不掩饰藐视和敌对之意,显然给了赵歌一个明确的信号,这事儿绝对没完。如此一来,赵歌的设计中的结果连对折也没剩下。

周青倒不似朱建军,临到门口还很友好的跟一脸温怒的方子骏打了个招呼,这才施施然离开了雅间。

两个牛人带着同伴先后离去,雅间内立刻空下来一大半座位,赵歌的胸膛里一下子腾起了无名之火,但看看谢三那张傻不拉几的脸,一时半会还真不好在方子骏面前发作。

太岁和赵歌并无交情,碍于面子十分勉强的聊了几句便也走了,一股邪火都写在脸上,是个人都能看的见,于是这顿不伦不类的午宴提前散场,黑牛几人垂头丧气,可不知为什么赵歌的心头之火反而被慢慢压了下去,他看着有些惴惴不安的谢三,起身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什么话也没说,独自离去。

功亏一篑不算,还折损了一位顶缸的兄弟,他终于明白自己终究还是嫩了些,之前对谢三的提议虽然表示过反对,但回应的很不坚决,事后又后悔,无疑是犯了大忌,画蛇添足的后果有多么严重和可笑,他心里十分清楚。

所以这事儿不能埋怨谢三,而且必须尽早想办法补救,否则许晖就惨了。一想到老七,赵歌就神情复杂,这家伙太倔了,连中午饭都没来吃,是在怨恨老子么?放心吧,有我老三在,你就不能白着吃亏!

但赵歌的想法过于一厢情愿,想在八一路立足,其实没那么容易,这里虽然不像解放路那样水浅王八多,但绝不缺狠角儿。

除了自家兄弟黑牛外,现在赵歌身边只有一个谢三,另外几个走的近的商校兄弟还没有混到充分信任的程度,倔驴老七又不愿意往上凑,难以形成一股子势力,着实伤透了脑筋。

赵歌之所以这么着急,一,是他已经选好了来财的路子,如果不能迅速扎根拓展人脉,这路很难走下去,另外,深受时代突变的影响,赵歌对狱友的预判深信不已,愈发感受到这种机遇的难得和重要性。

已经步入九零年代,改革搞活的大潮终于从沿海迅速突进内陆,地处西北的西平市仿若一夜间便热气蒸腾。

首先是遍布全市主要居民区的夜市,一过傍晚六点,无业人员、下岗职工,大爷大妈,老头老太太,甚至脑子活泛的国营在职人员,纷纷推起自制的小摊子涌向夜市,那场面简直比灯会还热闹。

都是小生意,小到蚊子腿那么丁点儿,但是有肉,有赚头,做起来也简单,低价进货,高价售卖,无非吃个辛苦,陪个笑脸,其实是观念的转变。从针头线脑、自制熟食一直到日用品、儿童玩具、服装鞋帽应有尽有。

刚开始是一窝蜂,人家卖啥我卖啥,先学着趟路子,等熟门熟路了再调整思路,市场一下子全活了,人人都开始做掌柜、做老板,所以‘老板’这个名词也开始迅速蹿红。

那个年代,老板一词可是货真价实的‘口红’,仅相对于眼下的‘网红’来说。但褒贬不一,脑筋传统、死板的人认为它是投机倒把的代名词,极为不屑和羞与为伍,而能跟得上时代步伐的人称别人一声老板,那是对勤劳致富的尊重。

显然,仅凭夜市的火爆程度来看,后者还是居多,好像大家突然醍醐灌顶了一般,街边的闲人迅速减少,纷纷四处学习、想点子,谁不渴望发家致富?政策已经很活泛了,咱不都有两只手么?

如此大势所趋,赵歌哪能坐得住?眼看着越来越多的游戏厅、歌舞厅、露天啤酒吧在全市的大街小巷如雨后春笋般的冒了出来;眼看着达强和梁斌的生意越做越大;眼看自家哥哥都准备甩开膀子大干一场,赵歌就砰然心动。

但他不想推着小货摊去站夜市,那太跌份儿了,用现在的名词讲,太‘low’了。赵歌要的是梁斌那样的场面,达强那样的日进斗金,不止是他自己,他要跟在身边的兄弟个个容光焕发,人人腰缠万贯。

这种想法夹杂着十分难得的远见和少年人典型的不成熟,但的确是赵歌当时的目标,他相信,只要找准机会,大可试上一试。

但眼下必须要解决立足问题,也要处理好许晖的事情,日后如果连老七都护不住,还谈什么在八一路混下去,赵歌决定冷上几天,避过风头后独自去找周青聊聊。

拿着伙枪的顶缸老兄已被抓住,虽然看上去脑子不太灵光,但嘴紧的很,无论目击证人怎么说,他都一口咬定是自己开的枪,还能很准确的说出打在李扬帆身体的哪个部位,之后又踢了几脚云云。

任何时候的警察都不是傻子,哪能轻易相信这浑人的胡话,怎奈被怀疑的其他对象都是证据不足,能找到的其他证人又太少,所以,被首先‘请来’协助调查的黑牛和赵歌只是在派出所里待了半天便出来了。

之后,赵歌便玩儿起了失踪,警察那头也扩大调查范围,于是良子、许晖、周青,还包括刘浩瑞也纷纷被带进了派出所。

原本许晖颇为担心周青会咬出赵歌,但对方出乎意料的守口如瓶,反反复复就是没看见,而受害的当事人李扬帆更倔,他的回答也只有三个字,没看清。

一帮之前还掐的你死我活的人在警察面前突然间变得谦逊和包容,这并不是个好兆头,只要脑子没被注水,谁都能感受到其中的诡异。

传言中的道上规矩,矛盾双方如果有一方进了局子,一般不会轻易咬出仇家,但这往往预示着他们不希望警察介入,也预示着更为凶狠的报复在酝酿,这给许晖的心头抹上了一道浓重的阴影。

刘浩瑞居然也没有咬出赵歌,这让许晖大感意外,不知道商校的那两个长发青年给这家伙上了什么酷刑,居然转了性一般。

许晖哪里会知道,周青曾找过这厮,让他守口如瓶,目的不言而喻,这是后话了。

后来,顶缸老兄被正式拘留,事情似乎不了了之,而消失了两周之久的赵歌又重新出现在了商校。

但谁也没料到周青的报复来得非常之快,赵歌不在的这段时间,许晖同学一连挨了三顿打,而且一次比一次狠,打人者全部来自高二年级,但却不是同一拨人,不用想都知道是周青在假他人之手。

许晖一直忍着,没有任何过激的反抗,他知道对方的目的不仅仅是让他上不了学,更重要的是逼赵歌出来。

所以,他上学起的早,放学走的晚,进出大院尽量避免和兄弟们撞见,但第三次受伤挺严重,眉骨处裂了个大口子,被缝了五针,眼眶上贴着块纱布,想不被熟人看到都不容易,于是在大院门口被黑牛撞见了。

“卧槽,这是咋了?”黑牛有预感,老七八成是挨揍了。赵歌在消失前就关照过他,周青这厮不是好鸟,迟早会报复,消停个十天半月没有问题,毕竟派出所还在调查,但越往后,越要注意。

可惜这个推测在时间上误差太大,周青连三天都没等得了,就唆使高二的一帮人找茬,给了许晖一顿餐前开胃点心。

幸亏当时有张志宏在旁边拦着,他身高马大,又是部队子弟,还跟周青还是一栋楼的邻居,有两个动手的怂货他也认识,所以这帮高二的没能放得开,许晖算是逃过一劫,但心里清楚,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随后的两次倒霉遭遇全都在北操场的男厕所边上,尽管许晖已经很小心谨慎,但还是被对方给设计了,却没有第一次那么幸运,张志宏不在身边,随行的同班男生胆小,根本不敢拉劝,所以许晖被打得很惨,对方参战的选手全都得到了尽情发挥,直到教务处的老师冲了过来才肯罢休。

当时许晖痛苦的要命,还手和不还手的结果都一样,但当着这么多人面屡次被殴,无疑太过羞辱,他当时就发了狠,事不过三,回家就带上小片刀,谁要是再敢来一次,他绝对会给这人来个透心凉。

“走路撞的。”许晖含糊着,想侧身绕过对方进门,但越是这样,越是引起了黑牛的怀疑,“等等,你撞哪儿啦?咋能撞成这种死样子?”

“学校,没注意。”

“草!谎都不会扯,是不是周青干的?”

“不是,都跟你说是撞的,咋这么烦呐。”许晖勉强应付着,侧身又要绕过去,却被黑牛一把给拽住了,“小七,哥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这种事儿不应该瞒我,真不把哥当兄弟了?”

“别动不动扣帽子,真是撞的,肚子饿,回家了。”许晖甩开了黑牛,推着自行车仓皇离去。

黑牛心里不是个滋味,胸膛的火气也渐渐升腾,他在院门口呆站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去找赵歌,他知道在韩永军那儿能找到这厮。

第38章 力所能及

此时已经华灯初上,街头巷尾渐渐出现了吃过晚饭、推着自家小货车出门练摊的老少爷们,大家都忙着去赶夜市,地点就在解放路东段,是街道临时开辟的一处经营场所,走路不到十分钟,很便捷。

文化大院也有不少夜市参与者,起初观望氛围较浓,实际动手的人很少。文化人么,都讲究个面子,练摊这种行当似乎不入流,太跌份,还是少碰为好,但是亲眼看到某些人摆夜市赚了钱,于是又纷纷砰然心动。

薛永军便是某些人之一,他白天吊嗓子练功,傍晚陪着自己的母亲练摊,卖炒货,什么瓜子、花生、松子等等很多品种,整口大锅架在自制的炉子上现炒现卖,老远就能闻到喷香的味道。

薛母是个农村妇女,没有正式工作,但人很勤快,待在家中根本闲不住。恰逢搞活经济,夜市如火如荼,她便成了文化大院里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薛父数次规劝,怎奈根本没用,再加上剧团的演出也日渐萧条,眼下现代影视剧和港片流行,谁还没事跑剧院听戏?于是渐渐也没了话语权,随她去了。

后来参与的人越来越多,基本上大院里闲着在家没事儿干的老头老太太,包括那些没有稳定工作的家庭主妇们都齐齐上阵,场面那叫一个热闹,其实一过下午五点钟,街头就能看见陆续出摊的街坊。

大家笑着互相打招呼,纷纷询问昨天的生意可好?脸上洋溢着憧憬和喜庆。

别小看这方寸间的炒货摊,一晚上少说也能有两三百块钱的流水,九零年代普通职工的月工资才多少?就说平均线吧,也不过四五百块钱,如此对比可就吓人了。

眼下赵歌和薛永军俩人正蹲在小摊一侧的水泥台子上,端着啤酒,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实际上是赵歌时不时的蹦出两句,而薛永军除了傻呵呵的笑几声外根本就没话。

赵歌这几天一到傍晚就跑到炒货摊闲坐一会儿,一是躲避祸事闷的无聊,二是观察这新兴的、人流如织的夜市,看看有什么行当来钱。

虽然不太愿意练摊,但看了几天薛永军家的生意后赵歌也不禁暗暗咂舌,还有旁边的皮鞋摊,生意更火爆,这才上摊不过半个小时,一下子就卖出去了六双鞋,小老板手里攥着一叠大团结,乐不可支,吆喝的声音也随之高涨,震的人耳根子发麻。

赵歌是个擅于学习的人,也很懂得总结和反省,他意识到前一段的想法有些好高骛远,也为此付出了不大不小的代价,接连做了两笔买卖都无疾而终,所以潜下心来到夜市看看。

第一个买卖是倒腾国库券和全国粮票。所谓国库券,亦即指的是国债,那年头的人觉悟高,不少人都相应号召买国债,目的是为了支援国家建设,能不能向组织靠拢,态度决定一切,至于利息不利息的,都放在后面考虑,而不是像现在购买国债首要目的是为了保值增值。

所以家家户户几乎都有国债,多少不论,那是一种态度。但谁家没有个事儿呢?遇到缺钱的时候,心思活泛的人便把没到期的国债拿出来折价换钱,当时没有专业的金融交易机构,黄牛便成了国债转手的主要渠道。

至于粮票,现在的人只能看照片了,或者还有些注重保存老物件的家庭,指不定还能留上几张,总之是个特定时期的产物,早已随着历史长河滚滚东去了。

在计划经济时代,购买粮食和副食品,必须得有粮票,光有钱不好使,粮票起到定量供应和调节的作用,没办法,当时的物资相对匮乏、紧张,不计划,就无法实现有序分配。因为粮票的稀缺性,所以在某些情况下可以当钱使,钱却绝无可能当粮票用,全国粮票尤为强悍。

赵歌就把脑筋动在了国债的买卖差价和全国粮票的稀缺性上,应该说是非常有眼光的,但倒腾这玩意儿是有风险的,一要有实力,二要胆子够大,尤其在那个时候弄不好逮住就给定个投机倒把罪。

他让谢三找了两个可靠的人在银行门口低价收购别人手中的国债,然后再高价倒手给黄牛,或者挑出快到期的国债直接在银行兑换现金,这是一个极为来钱的买卖,最早还是狱友告诉赵歌的。

折腾了几天,倒是收上来一些国债,还有不少粮票,谢三的朋友给介绍了一个黄牛,说好了价格第二天去找人家,但交割数钱的时候出了问题,碰见了游走盯梢的便衣。

当时交易的双方都反应神速,纷纷撒腿就跑,谢三和两个小弟拼命狂奔,都不带回头的,一口气跑出去两条街,才堪堪躲过被活逮的厄运。事后才想起来钱、国债和粮票都在黄牛手上,当时还没来得及算清楚,真是倒足了大霉。

听说黄牛最终没跑掉,谢三立刻头皮发麻,匆忙跟赵歌打了个招呼躲外地去了。

赵歌气的干瞪眼,但也无可奈何,于是又瞄准了另一个买卖,倒腾香烟,从烟草*局的熟人那里低价进货,转手再平价或高价卖给小卖店,但也没成功。

那个所谓的熟人,是人托人介绍的,看着挺能吹,其实不牢靠。赵歌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很不信任,结果对方胡吃海塞一番还坚持先要交定金再给货,鉴于第一次吃了闷亏,赵歌让这人死远些。

两次小试牛刀,全都铩羽而归,让赵歌清楚的认识到光凭想象干事情是不靠谱的,必须要踏踏实实琢磨透这来钱的路子才能再次下手。

一瓶啤酒下肚,赵歌站直身子伸了个懒腰准备离开,老妨碍薛永军也不是个事儿,薛母尽管嘴上不说,但一个人忙的团团转,他看不下去,也蹲不住,偏在这时,黑牛黑着个脸来了。

于是三人又各拎了一瓶啤酒原地蹲了下来,好在这次薛永军只是陪着喝了两口便跑去帮母亲忙了,赵歌二人聊起来也心里踏实。

听了黑牛对许晖挨打的猜测后,赵歌眯着眼睛沉默不语,他不是没有预料到这种结果,但显然来的太快了,周青这个鸟人挺麻烦,这样对待老七,显然有恃无恐,无疑是在倒过来打脸。

赵歌心头的熔岩在翻腾,不接招绝无可能,但要看怎么接才能将周青这种货色给彻底压服,否则老七遭罪的日子还在后面。

“哎,这个倔驴老七,偏偏抱着十九中不放了,老子真想痛痛快快干周青一顿。”黑牛一脸郁闷。

“不能怨老七,这件事是我没处理好,容我想想办法。”赵歌其实也很郁闷,不在自己地头上,终归投鼠忌器,而且一些剑走偏锋的路子暂时也不敢用,有点伤脑筋。

“尼玛的,敢跟老子玩儿阴的?”赵哥双手揣兜,一个人嘀嘀咕咕的溜达走了,剩下黑牛一个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赵哥消失了几天,哪儿也找不到他的影子,而许晖同学毫无意外的挨了第四顿打,这回他自持准备充分,所以进行了激烈的抵抗,但还是寡不敌众,连小片刀都没有机会掏出来便被放倒了。

身边的同伴只有张志宏,虽然人高马大也遭了无妄之灾,但他绝对够义气,咬牙坚持才护住了许晖不被进一步打残。

这次对方气势汹汹,让许晖意识到周青的报复开始变本加厉,目的就是要逼着赵歌出头,这让他心灰意冷,说不得是要转学了,但如此憋屈的事情,想想都难为情,何去何从,他真的茫然了。

可许晖不知道,很多事情过分了必然会引起反弹,周青、李扬帆一帮人的做法逐渐开始有了负面效应,虽然当时还微不可察,但不久的将来他们就深刻会体。

且不说整个高一(一)班对许晖接连遭受殴打有了同仇敌忾的情绪,单单挨了打的张志宏也十分气恼,他回家后怒气冲冲的找周青理论,甚至都没跟自己的父亲说一声。

其实在许晖第二次被报复后,张志宏就私下里找过周青,试图说和了结这件事。但对方十分无赖和狡猾,将事情全都推给李扬帆,张志宏的嘴并不笨,但看问题过于简单,被对方三下五除二说的一愣一愣,最后不了了之。

但这次不同了,张志宏不但自己挨了打,而且对这伙人没完没了的架势极为反感,所以忍无可忍。他平时在大院里和周青并无深交,但面子上还过得去,甚至周青对他还很客气。

原因无外乎远亲不如近邻,而且双方的家长关系极好,又是一个单位,同在一个团,不同的是张志宏的爹是政委,而周青的爹是团长,尼玛的,一见到鼻青脸肿的张志宏,周青就坐蜡了。

而且张志宏这家伙性子耿直,做事有点愣,他也不分场合,偏偏挑着周青在家挨训的时候,闯进了邻居的家门,他指着周青的鼻子张口怒斥,“周青,你告诉李扬帆,再没完没了,我可就急眼了。”

周父一脸错愕,不顾儿子百般掩饰非要拉着张志宏进屋问个清楚,憨人张志宏就像说评书一样把自己挨打,还有整个事情的前后经过都说了一遍。

当着老爹的面而,周青惊出一声冷汗,只好一脸无辜,信誓旦旦的表示,和解酒都喝过了,他保证李扬帆绝不可能再翻旧账,如此百般漏洞的试图蒙混过关自然是不成的。

所以张志宏才出周家门,身后就传来周父暴跳如雷的怒吼,紧接着就是叮叮咣咣的摔砸物件的声音,周青这顿打是逃不了,张志宏这才算出了口恶气,暗道我能帮你许晖的也就这些了。

第39章 神人付建平

还有同班同学,比如花喜鹊何佳英、胡林等一些关系不错的都纷纷跑来安慰许晖,其实他在班里默默无闻,人缘只能说是过得去的那种,若不是从良子断指事件开始,又遭受连番的报复,许晖还真出不了名,但这名气出的太过寒掺。

虽然都是口头声援,也温暖人心,只是细细品味之后,许晖反而感到难堪,曾几何时自己竟沦落成了同学们的可怜对象,想当年在北关街中学的时候是何等威风快活,特么的人走背运,也不是这么个走法。

还有更无厘头的事情,一天中午,一名眉清目秀的男生来找许晖,自称是高二的付建平。

对于这人,许晖不陌生,虽然没说过话,但知道此人在高二年级也算得上是一号牛人,无论上学、放学,身边总围着一帮子同学,虽然比不上周青和朱建军,但也属于那种难以招惹的妖人。

付建平也是部队子弟,而且很聪明,跟周青走得近,也不轻易招惹朱建军,所以混得如鱼得水,但这个人有自己的原则,无论是周青还是朱建军他都不像高二的其他几波人那样硬贴着对方的屁股,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很有点特立独行的味道。

当然,这只是许晖了解的表面现象,不少事儿都是听同学说的,他也没那个闲情逸致去验证真伪,对于八卦新闻他非常不屑一顾。

真实的付建平是一个特点十足的神人,公平点儿说是一个比较二、自诩心狠手辣并且还有点小小野心的人。可能是性格问题,也可能是受武打影视剧的影响,他很痴迷帮派故事,总是幻想自己是大帮派的一帮之主,那种俯视信徒的感觉十分的过瘾。

这事儿他在初中就干过,成立了一个黑龙帮,宗旨是扶危济贫,匡扶正义,网罗了一帮喜欢捣蛋、特别逆反的小家伙,成天吆五喝六,在校园里威风的一塌糊涂。

当然,这种威风是相对的,对于高年级混的很妖的大哥,他们还是保持了应有的尊重,比如周青、朱建军之流。

黑龙帮从成立之初便惹祸打架,但干的事儿基本和宗旨上说的两条都没啥关系,每次群,架帮众们甚是勇悍,屡屡得胜,付建平在十九中一时声名大噪,后来被一猛人给狠狠的收拾了一顿,再后来就没有后来了,黑龙帮被学校和家长联合捣毁了。

从成立到关张大吉只有不到半个学期的黑龙帮恶名远播,有些首创的玩意儿影响深远,比如收取帮费以严肃纪律,虽然钱不多,颇有点组织头脑,这招让付建平常常自鸣得意,有点类似于后来学校里的野鸡社团,令人深恶痛绝。

唯一做过的好事儿就是指挥帮众把校门口的积雪给扫干净了,起因是他马子早上被滑了个大跟头,摔得满脸泥巴,哭的梨花带泪,付建平恻隐之心大发,干了这么一件‘匡扶正义’的事情,把传达室值班的老头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以上种种都是许晖后来听说的,无论真假,总之他听后笑的眼泪水都流出来了。

眼下的付建平又有了新的人生目标,他要做十九中未来的扛把子,当然,要等到高三这波生猛人士毕业之后。这些小小的想法付建平自然是不会跟初次见面的许晖说的。

有这样一个崇高理想,付建平自然要有大把的工作去做,首先就是要在高一年级物色未来的小弟,现在身边的人还远远不够。

单单一个高二年级就很复杂,小团体,小帮派很多,人人都想做大哥,很是有几个难缠的角色,所以付建平想一统江湖,还差的远呢。

许晖不拉帮结派,默默无闻,在校内也没什么依仗,近日来又接连挨打,属于标准的弱势群体,按说付建平要在高一寻找刺头,物色小弟,就是扒拉二十个来回也未见得能注意到许晖,但他却偏偏首先看中了许晖。

付建平有他独到的眼光,试问高一新生里有谁敢拿板凳抡李扬帆?现在自认为混的人五人六的大哥里,有几个拥有像良子这样的血性兄弟?至少他付建平身边就没有这种潜质的人。

还有那个拿着*暴揍李扬帆的商校猛人,好像也是许晖的哥们,这样的家伙岂是简单之辈?别看许晖现在倒霉,他只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等着这帮生猛海鲜通通滚蛋了,弄不好许晖就是个人物,提前把这样的人收在身边岂不是潜力无穷。

这只是付建平一厢情愿的想法,如果让许晖知道了,一定会认为此人脑子有病。

但眼下许晖是不可能知道的,付建平也不会坦言相告,因为他还没有手段护得对方周全,如何当得了大哥?无论周青还是李扬帆,他都不会为了许晖去翻脸得罪,但他可以向许晖示好,雪中送炭是最有效果的,交个朋友总可以吧?

这个提议,许晖不置可否,猜不透这个斯斯文文的家伙是什么用意,但付建平后面的一句话立刻让他心生警惕,“打你的那帮人是高二(四)班的,为首的叫冯进,跟我有点小矛盾,所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抱歉,我自己的事儿,我能处理。”

“呵呵,哥们误会了,交个朋友而已,没说要拉着你去找冯进麻烦。”

许晖沉默,感觉这人太奇怪,而且动机不纯,但也不好太驳人面子,只能不说话。但接下来,付建平说出来的第二件事着实让他哭笑不得。

付建平居然看中了同桌花喜鹊,麻烦许晖在班级里多照顾照顾,许晖的惊讶难以言表,感觉是这段时间以来他听到的最为滑稽的事情,这让他很快联想到了初中时黑牛追程静的场景,立刻身上就起了鸡皮疙瘩,连连摆手拒绝,“这事儿,我可帮不上忙。”

“草,这事儿我当然要自己来。”付建平很不满,态度却极其认真,“就是让你帮忙照看下,别让丫的受欺负、受委屈。这点小事儿不能帮个忙么?”

花喜鹊能受欺负?打死许晖也不信,就她那泼辣的性格,机关枪似的快嘴,谁敢让她受委屈?但面对付建平这样认真的态度,他郁闷的不知道说啥好,“何佳英我们班,好像也没人敢拿她怎么样吧?”

“那可说不准,你们班那个叫王辉的帮我留意一下。”付建平一声冷哼,站起了身,仿若一提到这人,那种极度憎恶的表情就挂满了整张脸。

这么一提醒,许晖倒想起来这个王辉近来对何佳英的确很殷勤,自习课上,经常屁颠屁颠的换座位到身后,还带了不少零食,一个劲儿的塞给花喜鹊,捎带着许晖和附近的几个同学都有口福,班里也有传言说王辉在追何佳英。

但这特么的跟我有啥关系?许晖在心里大骂,自己一屁股屎还没摘干净,眼下正全力应对周青一帮人的下次挑衅,嘛嘛的,能不能在十九中念下去都成问题,哪特么有闲心管你这些烂事儿?

所以,付建平离开后不到两分钟,许晖便把这件事儿扔在了脑后,同时一个大胆的想法也渐渐成形,他要单独找李扬帆聊一聊,事情不能没完没了,摆明态度,想怎么折腾,一次性弄个明白,完事儿后互不相欠。

时间就定在次日的课间操,李扬帆早已经来上学了,而且活蹦乱跳,据说从他的小腿里取出了十几粒钢砂,看着怪吓人的,实际都是皮肉伤,没什么大碍,躺了没几天就出院了。

次日上午第二节课下课后,许晖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他没有带小片刀,赤手空拳去跟对方做个总了断,就算被打残了,也好过这种无休止的骚扰和羞辱。

许晖大概想了一下计划的步骤,深吸一口气走出了教室,身边紧跟着张志宏,还有忐忑不安的胡林。这两个同学让他感动,他并没有告诉二人今天要干什么,但他们都察觉到了许晖的神色不对,怕出问题才紧紧跟着。

患难中见真情,都是值得深交的朋友,可许晖不愿意再牵连二人,借口尿急加快了脚步,在走廊拐角正碰上鱼贯而下的高三学生,其中一道恶毒的目光,让许晖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

李扬帆在人堆中很显眼,但令许晖吃惊的是昨天还容光焕发的二货,今天满脑袋裹着厚厚的纱布,颧骨和嘴唇也是青紫一片,如此惨样,莫非被谁打了?

许晖不敢想象,也没有与对方对视,十分机械的随着人流下楼,脑子里一片空白,真是计划没有变化快,虽然不知道李扬帆昨天有了何种遭遇,但许晖很清楚对方对他的仇视更甚一步,倒霉催的,也不知道为哪个孙子买了单。

张志宏也很紧张,因为李扬帆的眼神太露骨了,那架势恨不得要将许晖生吞活剥,心里叫苦不迭今天恐怕要出大事情。身边胡林的反应更是不堪,走路都打哆嗦,但还是十分倔强的咬牙紧随张志宏跟着许晖。

最奇怪的是周青,往常那种冷酷无比,藐视一切的眼神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漠,十分复杂的冷漠。之所以这样形容,就是因为他看向许晖的眼神带有一丝困惑,说不出来的味道。

周青的外表也有了不易察觉的变化,左眼眶微微有些青紫,张志宏清楚,那是被他老子揍的,周父打儿子,最擅长的是左右勾拳,看来这一拳卯的极准,就是力道差了点。

张志宏虽然暗自腹诽,但也觉得有点过意不去,跑到人家瞎闹一通,有点冲动了。周青在外面再嚣张、再不是东西,可有一点好,就是孝顺,周父动手揍他,他从来都不敢还手,也并非一无是处。

第40章 单挑

互有感应、心知肚明的几个人就在偶尔扫过来的冰冷目光中随着人流走出了教学楼,来到了北操场。

分年级站队时,许晖注意到周青和李扬帆之间有一个很短暂的拉扯过程,似乎在争论什么,因为隔着太远,看不真切,但李扬帆有个貌似冲过来的举动,虽然只跨出了两步就被周青给拽了回去,但许晖相信对方已经控制不住情绪了。

之前想好的计划瞬间崩塌,许晖还没有傻到在这个节骨眼上跟已经十分冲动的对方谈了结的事情。一切顺其自然吧,该来的总要来,许晖突然间一点也不慌张了,大不了再来一顿,老子惹不起,但总能躲得起吧?

“等会儿,一散操你就跑,往外面跑,我和胡林拉住周青。”张志宏在身后小声提醒,他自然也看出来势头大有控制不住的架势,能做到的只有这一步了。

“不要紧,你们别掺和这事儿。”许晖很淡定,也很认真。

“别吃眼前亏,周青不能对我怎么样。你先跑出去再说,我帮你请两天假。”张志宏着急。

“真没事儿,别替我担心,总有个了解的时候。”许晖很感动。

“草,你挨打挨上瘾了?”张志宏低吼。

“还没那么不堪。”许晖叹了口气,“谢谢。”

“草!”

广播体操的音乐声再慢也终于结束了,不出所料,周青到底没拉住暴怒的李扬帆,这家瞪着通红的眼睛像头野猪一般横冲过来。

但不能说周青有意放水,至少他制止住了身边的其他人,如此一来,形势太过意外,许晖想象中的单独了结突然换了个形势发生,不过实质都一样。

而张志宏和胡林却是真的措手不及,原本想着对方冲上来,他们先拉住领头的周青,许晖紧接着跑路,事情要好办的多,但哪料到周青根本没动,许晖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只有李扬帆一人张牙舞爪。

饶是如此,张志宏还是硬着头皮迎了上去,自持看在周青的面子上对方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但熟料李扬帆今天谁的面子也不给,“滚你嘛蛋!”一把就将人高马大的张志宏给推出去老远,收势不住还做了个屁股蹲,可见李扬帆这一推的力道有多大。

胡林双腿打晃,根本不敢往前凑,能站在当场不躲一边去就已经很够意思了。

许晖则完全放松了筋骨,没了一群人围上来的架势,他心头无形的压力顿减,但面对人高马大的李扬帆,他依旧不可能是对手,但那又有何妨?大不了被揍倒在地,但老子也要狠狠咬你一口,让这个猪头知道人都是有脾气的。

李扬帆似推土机一般横撞过来,在接近许晖的时候高高跃起,他要一脚将眼前这个小崽子蹬出八丈远,然后在骑上去狠狠的暴揍,对,一定要暴揍!但他在空中看到的不是许晖惊慌失措的表情,而是微笑,十分诡异。

至少从李扬帆一刹那的感觉上认为,太诡异了。

你姥姥的,莫非眼花了,李扬帆怒从心起,这一脚势大力沉,管你什么表情,他似乎已经感受到了脚踹在对方胸口的快感,嘭的一下,人影倒飞,是不是很有气势啊。

可惜没有嘭的一下,也没有人影倒飞,千钧一发之间,许晖竟然躲开了,踹了个空的李扬帆骤然失重踉跄落地,反而差点崴到了脚脖子,握草!这小子竟然敢躲开?!

许晖躲的惊险无比,半跪着一骨碌,狼狈不堪,感觉刚才对方的大脚丫子是擦着自己的额头掠过去,一股劲风还带着些许臭气,这要是真蹬倒脸上或是胸口,可要受罪受大发了。

“草泥马!有种别躲。”李扬帆大喝一声,又扑将上来。

周青这帮人虽然围了上来但摆明了今天不想掺和,这让许晖稍稍有了点信心,他暗暗给自己打气,一切敌人都是纸老虎,这是伟人教导我们的。他挺直了胸膛迎向对方,心道老子不止会躲,还会揍你。

李扬帆这回没有踹飞脚,而是迅速贴近许晖,摆手就给了他一拳,速度极快,啪的一下正中许晖右颊,到底是打架老手,而且还玩儿了个虚晃一招的花活儿,右手微抬,实则左手飞快的轮了出去。

许晖整个脑袋一震,顿时眼冒金星,身体摇摇晃晃的连退数步,感觉半个腮帮子都麻木了,嘴里咸咸的一股腥味,怕是连牙花都打给松了。

李扬帆这一拳势大力沉,用足了力气,对方居然抗住没倒,颇让他意外,第二下看你倒不倒?他吼叫一声,踏步上前,右拳又飞速抡了出去,这回是奔着许晖的眼眶,打腮帮子没意思,揍出熊猫眼那才显功夫。

但这一次许晖显然急眼了,李扬帆大吼的时候,他并未傻站着不动,也没想着要往后躲,而是一猫腰,咬牙切齿的拿脑袋当武器合身向李扬帆撞了过去。

可是身体显然没有李扬帆的拳头快,弯腰也只躲过了一半攻击,李扬帆拳峰的下沿蹭着许晖的额头带头皮生剐了过去,一股钻心的痛,像片刀在脑袋上开了瓢似的,但是许晖身体的冲势不减,结结实实的撞在了对方的侧肋。

饶是李扬帆身高体壮也吃痛的大叫一声,而许晖更惨,脑袋来了个二次撞击,整个头都是懵的,他不清楚,自己的右肩对李扬帆的杀伤力更大,差点让对方岔了气。

可惜许晖不是打架高手,以前几次看上去勇猛的发挥全凭着一股子血气,所以不懂得抓住战机,挨了两记老拳后身体的状态也无法支持他腾挪跳跃,吃了个闷亏的李扬帆迅速扭转不利,仗着身高跳起来曲臂,一个狠狠的肘击砸在了许晖的后背。

许晖承受不住,当场就跪在了地上,李扬帆得理不饶人,顺势绷直脚面,一下踢在了许晖的下巴上,这一下太狠了,许晖被踢的仰面栽倒,连气都喘不上来,他有一种要死了的感觉,浑身疼的要命,视线模糊而且天旋地转。

即便如此,李扬帆还不肯罢手,冲上去还想再来一脚,一旁的张志宏也豁出去了,一个抢步拦在了对方面前,顺手抱住了李扬帆踢出来的大脚,“可以了,不要打了,想弄出人命啊?”

“去尼玛的,给老子闪开。”李扬帆恶狠狠的瞪着对方,握紧了拳头就要动手。

张志宏一扭头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周青,但对方的态度十分冷漠,完全是一副看热闹的架势,他身边的一帮人也是如此,全凭李扬帆一个人折腾,两个人的事情两个人了,很公平,不是么?

此刻周围已经站满了看热闹的学生,什么年级的都有,以高中部的居多,而高一(1)班也有四五个同学,可惜都是女孩子,一个个小脸吓的煞白,唯有何佳英够胆,指着李扬帆破口大骂,若不是同学死拽着,她弄不好真能冲过来,男同学都被吓跑了,站着看热闹又不敢帮忙你说多难为情。

可能是天气太冷的缘故,散操后偌大的北操场上连一个老师都没有,而胡林完全是被吓懵了,居然傻站着不知道去教务处喊人。

“特么的,放手!”李扬帆暴喝一声,张志宏这才反应过来还抱着对方的大脚丫子,貌似此人一直金鸡独立对自己忍了很久。但张志宏也是个极为倔强之人,既然做了就不会半途而废,他把头一抬,直视李扬帆,“不放,你说不打了,我就放。”

“嗬,我草泥马的。”李扬帆给气乐了,他刚才占尽便宜,恶气已经出了一半,原本也不愿意伤了张志宏,弄的周青难看。但这大个子显然有点拎不清,整的自己反而下不来台,他偷眼一看周青,对方还是冷漠如故,于是决定给傻大个一点教训。

“志宏,你躲开,我还行。”一个漏风的声音传来,音量虽然不大,但却把张志宏吓了一跳,而李扬帆则瞪圆了眼珠子,简直难以置信,许晖正在努力站起身来。

尽管十分吃力,动作还有点滑稽,但许晖依然坚定的从半跪着的姿态到双手撑地,再到慢慢爬起,最后挺直腰杆,摇摇晃晃的站住了。

“呦呵,行啊!再来!”李扬帆咬牙切齿,单腿跳起来就给了张志宏一拳,这一拳并未用多大力气,只是为了让傻大个松手。

果然,张志宏吃痛,一个没留神让对方挣脱了,只觉得面前一股劲风,李扬帆已经扑向许晖,跳起来就是一个飞踹。

此时豁出去的的许晖要比之前淡定了许多,尽管浑身疼的要命,但却能专注对方踹过来的大脚丫子,恐怕是他为数不多的打架生涯中第一次出招不带闭眼睛的,倘若黑牛在现场,一定竖起大拇指,老七又进步了!

可能受了张志宏的启发,许晖努力弯腰侧身,双臂微张,猛的一下抱住了李扬帆踹过来的小腿,尽管胸口还是没躲开这一脚,但双臂箍的很紧,借势往身侧一带,将对方的大脚丫子牢牢的夹在腋下,稳稳的没有倒下。

第41章 没完没了

握草!又来这一招,李扬帆鼻子气歪了,他身高臂长,一拳就砸在了许晖的腮帮子上,但是许晖也发了狠,早就忘记了疼痛,抱着对方的腿就像顶牛一样使劲往前推。

许晖脸上不知道挨了几拳,反正推着李扬帆不住后退,而且越来越快,喉咙里发出了令人生畏低吼,这让周围看热闹的所有人都脸色一变,这家伙拼命了!

单脚跳着的李扬帆刚开始还在发狠,一拳又一拳,后来一条腿明显倒腾不过来了,眼前恼人的小家伙变成了推土机,似乎根本不会停下来,当着这么多人面,他不仅有点心慌,而且很丢面子,但是越急就越无法扭转这种被动的情形。

咣唧一下,李扬帆终于被一颗不起眼的石子给滑倒了,顿时摔的屁股蛋生疼,眼冒金星,已经红了眼的许晖哪能放过这个机会,嗷的一声就扑到了李扬帆身上,一脑袋就撞在了对方裹着厚厚纱布的额头上,十分凶猛,已经使不出多大劲儿的小拳头还在一下一下的往对方的肚皮上砸。

这个大逆转,不止周围人意想不到,就连周青也看傻了眼,以李扬帆的战斗力,就许晖这样的身板再来三个也不是对手,但却实实在在的被人家给夯倒了,李扬帆前一晚挨打受伤不假,但不是问题的关键。

这厮今天控制不住,去单挑许晖,周青原本是不同意的,他还想靠着这个小家伙逼出赵歌来,打坏了就不好玩儿了。赵哥才是他的心病,绝不能让此人给压住了风头,至于许晖同学,他还真没瞧在眼里。

但李扬帆太暴躁,尤其是莫名其妙在家门口挨了一顿打之后,根本劝不住,索性不劝了,也好借着这个机会再激一激赵歌,料想此次在李扬帆的手里,许晖就是不躺医院,结果也好不到哪里,可是……尼玛的,周青气的要暴走了。

尽管被打急了的李扬帆随后奋起一脚将许晖蹬出去老远,但是头被撞的晕晕的,坐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而张志宏和胡林赶紧跑去搀扶已经倒地不起的许晖,这回胡林挺胆大,也不管李扬帆会不会再度发飙,反而小心尖上热热乎乎的,这回许晖可真替高一露了把脸。

周青冷眼看着四周看热闹的人群,尤其是不远处嘻嘻哈哈的朱建军一伙人,感觉实在丢人现眼,竟然对李扬帆不管不顾,一转身走了。

身边的一帮人犹豫了下,大都跟着周青离去,只有俩人跑过去要搀扶李扬帆,但没想到一番好心惹了一身骚。

随着一声大喝,“滚开!”李扬帆蹭的一下自己站了起来,以大欺小还搞成这个样子,如此丢人从未有过,但是今天决计没脸打了,他一摇一晃的走到许晖三人身边,“尼玛的小家伙,有一套!等养的活蹦乱跳了,还在这儿,有种敢来,不论结果怎样都算事儿了,我李扬帆绝不再找麻烦。”

“还来?”已经站不住的许晖惨不忍睹,额头上血渍呼啦,左脸肿的像猪头,眼睛只能看见一条缝,说话跑风漏气,还大口往外吐着带血的吐沫,“别特么往后腾了,就今天吧。”

“哎呀,我草,跟老子犯倔是吧?”李扬帆的火气腾一下又上来了,往手心里吐了口吐沫,提起拳头就要再打,一旁的张志宏哪能让他得手,扑上去就抱住了对方,“成了,李哥,他脑子不清楚了,就收手吧。”

但出乎意料的是李扬帆瞪大了眼睛没有耍横,随着胡林一声惊叫,张志宏扭头观望时,许晖已经翻着白眼软软的跪在了地上。

一场并不精彩,但惊心动魄的高一对高三男生的单挑对决就此落幕,李扬帆垂头丧气,羞得两天都没来上学,而许晖同学再一次光荣的住进了医院。

花喜鹊何佳英终于在战局的后半段醒悟过来,急急忙忙的跑去叫老师,虽然错过了最后的对决,不,是许晖同志最后翻着白眼的壮举,但成功的喊来了一帮老师。

这次学校动真格的了,给李扬帆按了一大堆名头,记大过、严重警告、深刻检讨等等,而且全部记入档案,离开除只有半步之遥。许父也动真格的了,严令许晖转学,并且动用以前的朋友关系把这事儿给捅到了区教育局,打人凶手必须严惩!

事情在朝着不可收拾的方向发展,关键的时候,李扬帆的父亲拎着一大堆营养品亲自登门,一再道歉,苦苦哀求,就差没跪下了,许父终于心软,表示不再追究。这家人还是不错的,许晖送医院的当天就跑去问寒问暖,也可怜天下父母心了。

但转学的事儿,许晖半步不让,往哪儿转?八中么?还是十一中?不都一样?如果走后门进重点中学插班,他自问丢不起那个人,自尊心极强的他宁可选择跟家里冷战,也不屈服。

住院时候,除了赵歌以外,兄弟们都来看他,甚至良子也来了,尽管站在后面不说话,也令许晖感动不已,在问及赵歌时,黑牛支支吾吾,其他人也缄默不语,许晖心里立刻就有了想法,但没好说出口。

同学们也来了,张志宏、胡林,还有其他几个说得来的,尽管那天没帮什么忙,甚至看热闹都偷偷摸摸,但许晖理解,更不可能埋怨,有这份心来看自己就很难得了。

同桌花喜鹊自然少不了出场,撺掇了几个朋友一起来,刚一进门,许晖的脸色就变了,安静的病房内顿时吵吵嚷嚷,像进了菜市场,更奇特的是她们身后还跟着俩人,神棍付建平和另外一个不知姓名的高二男生。

握草,这个情节似乎很叼摆呀,付建平这么快就搭上何佳英啦?怎么有点像黑牛追程静时候的样子?许晖的脑子一下转不过弯儿来,但是很快就发现情况不对头。

付建平固然想紧贴着何佳英,但花喜鹊一副爱理不理的冷冰冰模样,许晖一眼就能看出来,神棍同志还在革命中,离成功尚不知需要努多少力。

这也就罢了,也算狠人一个的付建平在何佳英面前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彬彬有礼,谦逊无比,扭捏作态的样子,许晖看了都大倒胃口。如此一来也好,花喜鹊一冷脸,整个病房也就安静下来,当然,付建平是不会使之完全冷场的,“哥们儿,早点康复,一起喝顿酒,我的几个兄弟都想见见你。”

“脑子不对吧?人家生着病,谈什么喝酒?”花喜鹊很不满意的嘀咕了一句,一拧身站的离神棍远远的。

“那是那是,你看我这脑子,不喝酒,一起聚聚,吹吹牛总可以吧?”

“吹什么吹?你高二的,我们高一,有代沟。”花喜鹊回话的速度极快,付建平一下子被呛的顿时没词儿了。旁边的女生们都捂着嘴在笑,许晖不乐意了,你们俩隔空喊话,别拿我当盾牌呀,而且还时不时的飘点吐沫星子,腻歪不?

“感谢付哥关心,我想以后有机会的,马上一点半我还有个检查……”

“啊,那就不打扰了,好好养着,出来后我做东,呵呵。”神棍可没敢再提喝酒的事儿,硬生生的把话刹住,还偷眼看了一下何佳英,那意思是一块儿走呗。

“课堂笔记我都帮你抄好了,啥都别想,好好养伤,走啦。”何佳英根本没搭理付建平,而是甜甜的冲许晖嘱咐了一句,然后转身和姐妹们哄笑着出门了,一脸尴尬的付建平努力想扑捉刚才那句甜甜的声音,但不得要领,又狐疑的看了一眼许晖,总感觉哪里不对头。

“平哥,那妞……嫂子走远了。”跟班的高二男生提醒。

“啊?!赶紧着。”付建平也不瞎想了,将提在手中的水果匆忙往小床头柜上一扔,拔腿就走,堪堪到了门口还不忘提示一句,“我和佳英随便买了点,多吃啊,养好伤。”话音还在飘着的时候,人已经跑远了。

许晖笑的在床上直打跌,还佳英?如此肉麻的话也随口而出,付大帮主哎,看不出你还是个性情中人。

出院的第一天,许晖就拎起书包上学了,根本不理会许父暴跳如雷的怒斥,事后回忆,当时做的并不理智,或许听了父亲的话,他的未来不应该是那样的走法,但那时的少年轻狂,如何能预料到那么远?

早自习一进教室就感觉气氛不对,大家纷纷抬头望着他,脸上的表情怪异,不像是要夹道欢迎的样子,尤其是胡林的小情绪,跟一整天没上厕所似得,咋就憋的那么难受?这架势,恐怕班主任一离开,他就会猛的扑将上来。

花喜鹊借同桌之利,很是八卦的抢得了先机,小声告诉许晖,“你不知道吧,昨天李扬帆又被打了,挺惨的,都送医院了。”

“啊?”许晖的头嗡的一下炸开了,太意外了,我特么才出院,这傻逼就跟着进去了,这医院还有抢着去的么?联想起上一次李扬帆跟自己在北操场对掐,起因就是莫名其妙的挨了打,这才多长时间?

第42章 没这个义务

许晖一下子想到了赵歌,这家伙太反常,自己从住院到现在没露过一次面,再联想到更远的两年前,大院之间的冲突,赵歌就是这样突然失踪的,后来郭晓和刘浩强先后被暗算,全出自他的手笔。

怪不得住院时向黑牛打听赵歌的情况,这厮装傻充愣,怪不得其他兄弟也都捂着盖着,特么的是有原因的!

赵歌这家伙一玩儿失踪准没有好事儿,我去呀,许晖一下就坐不住了,他要去商校问问黑牛情况,这特么的成天折腾,真的都不想过了是吧?

“你干嘛呀?”花喜鹊一把拉住了许晖,“我话还没说完呢。”

“捡重点的,我还有事儿呢。”

“你知道是谁打的李扬帆?”

“我咋知道?”许晖立刻心虚起来。

“哎呀,吓死人了。昨天下午校门口那帮人全都是社会小伙,更老的,我还看见了一个胡子拉碴的大叔,那帮人好凶啊,别说李扬帆了,周青要是跑慢一点,也得抬医院。啊呀,你是没看到,七八个人撵着他跑呀,跑出去一条街还在追……”

“哎哎,哎……”在花喜鹊的叽叽喳喳声中,许晖早已离开座位,班主任很警觉的就叫住了他,“给我站住!自习课往哪儿跑?”

“肚子疼,在家拉一宿了。”许晖随便扔了一句,撒腿就跑。

可惜商校已经在上课,许晖好不容易混进去后,在黑牛他们班门口转悠了一圈,发现这厮的座位竟然是空的,又不知道野哪里去了,只得垂头丧气的回到了学校。

本以为和李扬帆单掐之后,很多乱七八糟的事儿都会渐渐过去,但哪里会想到情况急转直下,倘若赵歌真在其中搅局,许晖可真是欲哭无泪。他一上午都没有认真听课,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实则脑子里混乱的一塌糊涂。

张志宏和胡林二人本想找许晖好好聊了聊,但看到这种情形也暂时作罢,也不知道他和昨天校门口周青一伙被社会青年殴打有没有关系,总之很担心。

课间时付建平在教室门口数度喊他,许晖只是抬了抬头就懒得再搭理了,花喜鹊像是善解人意一般,到门口把神棍打发走了。

“卧槽,拽什么拽?平哥亲自邀请,给足了面子,特么的居然给脸不要脸。”一名高二的跟班愤愤不平。

“你懂个求,许晖是老实人,我就喜欢这种直来直去的性格。”付建平虽然板着脸训斥,但内心其实也极为不满,热热闹闹相邀聚一聚,结果热脸蹭到了冷屁股。但何佳英主动到教室门口和他说话,还是记忆中的头一遭,顿时又让付建平飘飘然起来。

“别叫了,那家伙跑肚拉稀,一上午了。”何佳英并无好话。

“哦,这么严重,不如去医院。”付建平故作关心,实际上想多聊两句,他原本也不是单纯为了寻找许晖。

“谢啦,这话我一会儿带给他。”何佳英说着话就往门外走。

“哎,佳英等等。周末……”付建平立刻小碎步跟上。

“说过多少次了,我有名有姓,别把我姓给省了。”何佳英头也不回。

“是的是的,咱不是觉得同学之间不要讲究那么多嘛?我这个人就是讲究随性,以后相处你就知道了。那个,周末我们几个朋友去南郊爬山,想邀请你一起去。”

“周末没空。”

“哦,这样啊,那我们改下周,下周南山花海,贼漂亮了。”

“下周也没空。”

“啊?那不行就再约时间……”

“你老跟着我干嘛?”何佳英的步伐越来越快,付建平身后的几个跟班一脸呆萌,但又不得不跟着,付大帮主可是很要面子的,于是一串人在走廊里跟着一个姑娘,亦步亦趋十分滑稽,立时引起一片瞩目。

“不是,咱不是还没约好么?”

“上厕所啊。”何佳英被气乐了。

于是付建平同学再次铩羽而归,但这只是无数次中的一次,他拥有足够的心理承受能力,并相信金诚所至金石为开。

中午的时候,周青出现在高一(1)班教室门口,他用冷酷而凌厉的目光赶走了为数不多的几个同学,然后关上门走到许晖面前坐下。

对于此人的到来,许晖并不感到意外,但也不在意料之中,原本他还在想着对方新一轮的报复会是个什么样子,现在似乎也不用再费那个脑筋了。

“不想说点什么?”周青很平静。

“不知道要说什么。”许晖实话。

“好,我就痛快点。你带个话给赵歌,让他单独来见我,把该了的事情都捋一捋。”

“你和他之间的事儿为什么要让我带话?”周青的话无疑是坐实了昨天那帮打人的社会青年是赵歌找来的,也符合他之前的猜测,但许晖不打算再沾这事儿。

“不,是我们和你们之间的事儿。”周青极为认真,一字一顿。

“他是他,我是我,为什么你们非要往一块儿扯?”

“行了,别嚼舌头了,记着把话带到。”周青不耐烦的站起了身。

“对不起,我没这个义务。”

周青的目光一下子变得阴狠,额头上的青筋也根根暴起,一把揪住许晖的头发猛地往后一拽,“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啦?十九中没人敢跟我这样说话。”

许晖被迫仰着脸,但目光中没有丝毫惧意,甚至还想着对方下一步该出拳还是该抬腿,他可不想再白挨打,医院也住够了,不就是动手么?来呀!

可是周青却没有下一步动作,相反,却缓缓的松开了手,突然他呵呵的笑了起来,“想把自己摘出去,你觉得可能么?”

这句话精准的击中了许晖的软肋,他直愣愣的瞪着周青,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里满满的愤怒无处发泄。周青却哈哈大笑着走出了教室,在出门的那一霎那,又扔出了一句令许晖十分恶心的话,“带不带话,随你呀,想玩儿,咱们继续玩儿。”

下午放学,许晖把书包往家中一丢便跑出门去找赵歌,但开门的是赵复,这家伙系着个花布围裙,满手满脸都抹的是面粉,看样子是在做饭,整的跟家庭妇男一般。

“赵歌不在!”

还没等许晖说话,赵复便夸张的大吼一声,咣当一下把门关上了。

本来心情就差到极点的许晖顿时血往头顶冲,正要伸脚踹门,却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住了,“老七,找赵歌?”,却是刚从家里溜达出来的铁蛋。

“昂。”许晖扭头,表情十分不善,弄得铁蛋莫名其妙,但他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心里一下子又隐隐不安起来。

“没在,刚陪永军出摊了。”

“在夜市?”

“那可不,这些天都在。”尽管铁蛋暗暗担心,但并不想欺骗许晖。

“好,我去夜市找他。”许晖说完扭头就走。

铁蛋一看这架势,心知要糟,立马小碎步跟上,“等等,我也去。”

一路上许晖步伐极快,紧绷着脸一句话不说,而铁蛋原本默不作声的紧傍其身侧,但观察老七这架势,心里就嘀咕开了,怕是俩人一见面就得掐起来,怎么着也不能真闹翻呀,卧槽!这时候要显出我老四的能耐,良药苦口,俺就做一个苦命的‘四郎’。

“哎哎,老七,慢点啊,我跟不上。”“卧槽,你吃枪药啦,谁招你了?”“尼玛,又是周青那小子吧?”“哎,我说你哑巴啦?”

“烦不烦?”许晖突然停住了身形,“我就问你,赵歌的事儿你知道么?”

“什么事儿?”铁蛋只能装糊涂,但心里一清二楚,赵歌报复李扬帆和周青的事儿并不是秘密,至少兄弟几个,除许晖以外都知道一二。

“装傻是吧?”许晖冷笑。

“不是,不明不白的,我哪儿知道你在说啥呀?”铁蛋很没底气,暗暗叫苦这杨四郎可真不好做。

“算了,不让你难做,见着赵歌一切都清楚了。”许晖很不耐烦的转身前行,不再理会巴巴跟着的铁蛋。

铁蛋晕菜,许晖今天显然给拧住了,说啥都不好使,一会儿找上另外一个更拧巴的,不闹起来是绝无可能了。

跟两年前报复刘浩强和郭晓一样,赵歌这回还是选择自己闷头干,根本不打算告诉任何兄弟。于是拿定主意只找外人,而且还要尽量远一点,最起码也要隔着几条街,谁也不认识谁。

所以除了刚出来的一个狱友,赵歌还找了几个原来郊区中学的同学,毕业后都在混社会,哪儿热闹往哪儿凑,个个都是凶狠之辈。

那个狱友略知八一路的情况,觉得这几个人对付周青还差点意思,于是又去找了几个混混,都是那种坏的掉渣的老油条,除了揍人以外,基本上属于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成的那种,但为人还算讲点义气,得知赵歌是自家兄弟的狱友,那绝对不是外人,把胸脯拍的咚咚作响,周青?小几把。

当然,该有的好处是必须的,实际情况就是一人一条好烟,阿诗玛,那年头杠杠的硬牌子。否则单凭面子,这种级别的混混赵歌一个都请不到。

第43章 销魂的奔跑

可未料到其中一个老油条居然认识达强,在游戏厅里玩儿嗨了说漏嘴了,达强立刻怒火中烧,跑回家教育达俊,从今往后离赵歌远点!那是个敢把天捅个窟窿的主儿。

于是达俊把事情告诉了黑牛,这玩意儿整下去岂不是没底了?而且老七还傻呵呵的在十九中上学,这样闹法还如何上得下去?黑牛也坐不住了,又把事情告诉了其他人,虽然大伙各有想法,但都觉得先劝住赵歌再说,往后的事儿往后再合计。

但赵歌岂是能劝得住的?那种属钢的性子,宁折不弯,打他一拳,必还两拳,踹他两脚,肯定蹬回去四腿,他原本还顾及老七的想法,试图找个缓和的方式来解决问题。比如单独找周青聊聊,双方都给个面子,都能下得了台也就结了,大家以后都还要在八一路晃悠,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不能真把事儿做的太绝。

但特么的,没想到周青居然用那种让人极度看不起的手段来折腾老七,赵歌如何能忍得?所以,他立刻转变了想法,片刻都没有犹豫,你要干,老子就把你干到底,这就是他的处事原则。

“这回谁也别管,谁也不许告诉老七,尼玛的,想死还不容易?”发了一大通脾气后,赵歌扬长而去,黑牛一干人大眼瞪小眼,连苦笑的心思都没有。

之前没有把事情处理好,赵歌早就窝着一肚子火,周青自以为是的做法显然是在给火里倒猛油,不是趁老子不在欺负老七么?那特么的那个叫李扬帆的猪头,老子就往死里弄,赵歌说干就干。

为了检验战斗力,赵歌找了个商校的嫩货,带着这帮凶神恶煞之徒认人,傍晚就把李扬帆给撂倒在自家大院的门口,轻松加愉快的第一殴只是个热身而已。

引爆*桶的是第二天许晖的和李扬帆的单挑,老七居然被打进医院了,这在赵歌的眼里显然就是极为猖狂的叫板,就是奔着他赵歌来的,于是直接在十九中门口围殴周青和李扬帆的计划便提前上马。

赵歌的狱友还真没吹牛,他找来的这几个老油条到底是在江湖中漂久了,浑身都荡涤着匪气,在校园门口打学生就跟闹着玩儿一样,平常不屑于做这种事儿,都是为了给哥们面子,那种藐视一切的张扬,看着就令人望而生畏。

张扬归张扬,但这帮人在动手前很有章法,丝毫不会给警惕异常的周青提前发现的机会,于是一声呼哨,原本在树荫下蹲着下棋玩儿仙人跳的、起哄吆喝的、当托儿的纷纷变了副嘴脸,一齐扑向周青一帮人。

周青混的再妖,说白了还是个学生,哪能是这些纯种混混的对手?本就措手不及,又被几个大汉齐齐围了上来,胆子已经吓掉了一半,再一扭头,另一半也给吓没了,李扬帆早已倒在地上翻滚哀嚎,于是瞅个空挡拔腿就跑,即便如此,后背还是挨了两棍。

这两棍之狠,完全有抡大锤的觉悟,周青差点就跪在了地上,全仗着极为出色的身体素质连滚带爬的逃出了包围圈,也让几个大汉很意外。

这一跑,果决之极,明智之极,也销魂之极,因为吃痛,只好歪着身子,两条大长腿却倒腾的飞快,连书包也给扔了,远观好像老在回头凝望,外形是相当飘逸的。

周青只顾没命的跑。一旦被逮住,卧槽,为什么要说被逮住?他吐了口吐沫,发了狠,一口气不带停的冲进了军分区家属院,一站多路,八百来米,愣是跑出了破纪录的好成绩。

周青成功跑路,李扬帆也很干脆的被送进了医院,这些凶徒顷刻间作鸟兽散,消失在大街小巷,等更多的高三男生冲出校门时,对方连个人毛都没了。

朱建军目睹了这一场罕见的专业性殴架,不对,是专业性的吊打,他的嘴角在不断的抽动,周青一伙人少说也有十来个,顷刻间溃不成军,不堪一击。

这帮人太会打了,刚一动手便撂翻了周青身边的两个大高个,一棍一个,下手极重,基本上都是倒在地上不容易再爬起来那种,周青立时被单独隔开,要不是他反应快,迅速往旁边蹭,早被那个抡大棍的猛人给干趴下了。

李扬帆的反应也不慢,但拳头还没抡出去,脸上便挨了狠狠一脚,很难想象一个瘦的跟猴一样的小矮子弹跳力那么好,脚上的力量那么生猛,李扬帆一个趔趄险险栽倒。

但这才是个开始,更精妙的是恰到好处的配合,就在李扬帆将倒未倒、退步调整身体时,旁边突然冒出来个络腮胡子,就是花喜鹊看到的那位大叔模样的人,他摆腿跟上一脚,整个脚面和小腿都砸在了李扬帆的胸口上,于是李同学直挺挺的砸在了地上,瘦猴跳上去又一脚踹在了李扬帆的肚皮上。

三连踢一气呵成,半秒钟内,李扬帆完全丧失战斗力。

狠,太狠了。朱建军隐约觉得这事儿跟赵歌有关,但又拿不准,因为这帮来去如风的混混全都是生面孔,于是打定主意,不搀和为妙。话又说回来,即便动手了,朱建军自问也难讨得了便宜,别看十九中高三的人多,打起来是另外一回事儿。

当时,远远观看的赵歌心里面又是另外一幅光景,特么的,还是钱的威力大,一人一条阿诗玛呀,靠,想想就肉疼,从达强那儿弄来的五千块,被他胡吃海喝加瞎糟蹋已经所剩无几。

夜市越来越红火了,才不过下午五点半,马路两旁已经摆满了各种摊位,还有陆续赶来出摊的在四下寻找空地,卸货上货的、点炉子烹炸煎炒的,忙的不亦乐乎。

薛永军和谢海青俩人正在点蜂窝煤炉,熏得跟个狗似的,而赵歌马马虎虎帮忙干了点体力活,便拎了瓶啤酒坐在摊侧的台阶上。

他已经喜欢上了这种夜市的氛围,现在人流还少,一过六点半才是高峰,满大街都是人,熙熙攘攘,热闹无比,很怀疑这么多的人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九零年代的电子产品还很少,莫说电脑、手机,就是家用录像机也是稀罕物,所以家庭娱乐活动很单调,无非打牌看电视,听广播,能蹲在家里宅住的人真不多,于是晚饭之后的夜市成了大众首选的放松场所。

看看夜景,逛逛小摊,采买点便宜货,或是呼朋唤友,在夜市小吃摊上喝酒吹牛,再或是什么也不干,就是单纯溜达,总之什么样的都有,各有各的乐子。

这叫人气、人旺,除了热闹外,还带来了难以想象的经济活力,小老板们各个汗流浃背,但依然干劲儿十足,忙有忙的奔头,幸苦有幸苦的回报,千万不要低估人民群众的主观能动性和创造力,这是伟人说的。

那年头流行‘万元户’,不是吹牛,薛永军家的炒货摊才开张不足俩月,其实已经接近了这个水准了,小老九低调而已。

尼玛的,钞票滚滚来呀,这个环境氛围,似乎狗屎都能卖的出去。不远处蹲着的一个老汉,连个摊位都没有,面前就是一张大白纸,上书“祖传秘方包治脚气。”然后压着几个瓶瓶罐罐,有粉末,也有丸状的,看着脏兮兮的挺恶心人,赵歌还专门跑过去拧开瓶盖闻了闻,那股恶臭熏得他半天没喘过气。

就这种破烂玩意儿,也不知道抹在脚上会起什么样的化学反应,总之很不靠谱,但老汉才蹲下来十分钟就成交两笔,赵歌看着直翻白眼,同时脑子里也反复盘算自己挑选的几个行当,本小利大,干起来简单,符合这种特点的,好像倒腾国库券也不能轻易丢手,虽然首次尝试失败,主要还是运气不好。

必须要找几个可信赖的帮手,谢三算一个,等这厮从外地回来,马上就要支起炉灶开干。还有一个人,谢海青,颇让赵歌意外,但心里着实高兴。

这家伙在交通技校上了大半年,不知为什么就厌烦了学生生活,总想早点儿出来挣钱,然后过自己喜欢的日子,为这事儿,他已经跟家里闹腾了半个月。

谢海林说他早熟,不正经上学,成天领着个半大女孩四处瞎混,而且手上总是缺钱,家里给的零花钱连塞牙缝都不够,于是体工队发给他的补贴,二货弟弟每次都要盘剥掉一半。

七窍生烟的谢海林终于出了个馊主意,让弟弟跟着薛永军学学,特么的也摆夜市,又不耽误白天上学,实在来不及,下午旷两堂课也没人会说啥,反正在交通技校也是瞎混,混个毕业证完事儿。

谢海青深以为然,也不跟家里闹了,把想法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赵歌,这当然是大好事儿啊,赵歌乐的连拍老八的肩膀,跟着哥哥,赚了钱咱俩分。

于是谢海青也跟着赵歌到夜市来看景儿了,烟熏火燎了半天,蜂窝炉子总算弄好了,一抬头,看见了行色匆匆的许晖和铁蛋二人,呀呵,今天是啥日子,哥儿几个都来给老九镇场子了?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不对,许晖明显面色不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坐在一旁的赵歌,而后面的铁蛋龇牙咧嘴,不知道在打什么哑谜。

第44章 兄弟反目

赵歌其实很早就看见了许晖二人,但故作未见,小老七这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全摆在脸上了,无非就是周青的事儿呗,有完没完,又来唧唧歪歪?他心里立刻就不爽了,猛的灌下一大口啤酒,把眼睛瞄向了远处。

“赵歌!我问你,周青是不是你找人打的?”许晖也烦不了,上来就单刀直入。

“我打的,有意见?”赵歌把脸转了过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这是他心头火起的征兆。

“为什么不先商量一下?为什么总是这样?”

“老子揍他,为什么要跟你商量?”

“你……”许晖一下子语塞,“打来打去有意思么?我特么不想当杆枪。”

“刚才说啥呢?”赵歌的脸瞬间就白了,腾的一下就站起了身,“你特么再说一遍。”

“哎,哎,行了,老七瞎说的,没过脑子,三儿,你也别往心里去,自家兄弟别跟斗鸡一样,有话坐下慢慢聊。”铁蛋一看这架势比他预料的还要糟糕,赶紧夹在俩人中间劝解。

“哥哥我耳朵不好使,刚才说的啥,你给我再说一遍。”赵歌的面色由煞白变的铁青,伸手扒开了铁蛋,双目怒视许晖,目光没有以往那样凶狠,取而代之的却是火焰。

“你们打来打去,没完没了,我夹在中间算什么?”许晖知道刚才的话有点过了,原本一肚子恶气,一下子散掉了一小半,于是换了个委婉的说法。

“好,明白了。你是怨哥们多事儿,耽误了你的前程是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赵歌怒吼一声,额头的青筋都鼓胀起来。

“事情总有个头吧?那天我和李扬帆之间已经了结了,没想到你又……”

“了结?了结个屁!”赵歌狠狠往地上吐了口吐沫,“你咋那么自作多情?你以为周青会放过你?他弄你,就是奔着我来的,所以我弄他天经地义,知道么?”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总之你没拿我当兄弟看,你总是由着性子来,可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啪”的一声,赵歌手中的啤酒瓶已经抡在了许晖的头上,突如其来的这一下,把一旁的铁蛋、谢海青几个给吓傻了,再也没有想到老三说着说着就动手了,这家伙现在的脾气怎么这么火爆,老七也是,说话没个把门的,当枪使那种话也能说的出来,太伤感情了。

想归想,兄弟几人立刻分头行动,谢海青一把抱住了赵歌,这家伙手中还攥着半截啤酒瓶子,那犬牙一般呲着的玻璃碴子,看着就让人牙酸,铁蛋和薛永军则连忙扶住了摇摇欲倒的许晖,他此刻满头满脸的鲜血,混着啤酒沫子往下滴,也是说不出的酸牙。

“打的好!”原本以为支撑不住的许晖突然爆发了,拧着脖子冲赵歌大吼,“有种再来一下,咱们各奔东西!”

“你个屁嘴,说的啥胡话睐,赶紧坐一下,马上去医院。”铁蛋不知从哪儿找了块儿破布,边抹许晖的脸边给薛永军使眼色。

但是老九显然反应不灵光,还在回味是啥意思的时候,赵歌已尽挣脱了谢海青,咣叽一下就将手中的半拉酒瓶子摔在了地上,指着许晖的鼻子,“各奔东西,这话可是你说的,以后出门别说你是我兄弟!”

说完,赵歌抬腿就走,谢海青无可奈何的看了许晖一眼,一转身追了上去。

等铁蛋陪许晖从医院里出来时,已经是晚上九点钟,解放路的夜市已经到了后半段,远处飘来了歌声,“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那是新流行起来的露天卡拉ok,一块钱唱一首,歌曲也是刚刚流行的罗大佑的《恋曲1990》,可能时为了吸引顾客,小老板播放的是原唱。

曲调悠扬动听,令人回味,但歌词却让许晖的心里一扎,眼前仿佛真的出现了一双乌黑贼亮的眼睛,包含着张扬与邪性,与赵歌的初遇,这一印象太过深刻,但却被一酒瓶子给砸了个粉碎,许晖决定彻底忘掉这双眼睛,于是猛然加快了步伐。

铁蛋苦着个脸,沉默的跟在后面,也实在找不出什么可劝慰的词句。在医院里,他早已费劲口舌,好话说尽,以期化解许晖和赵歌之间的裂痕,但对方表情麻木,一声不吭,后来黑牛听到消息也来到医院,同样无计可施,最后嘀嘀咕咕的先回家了。

如此也好,各走各的路吧,这是许晖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时想的最多的一句话,夜间他并没有听到隔壁邻居异常的动静,想必赵歌还没有回家,以后他将不会再去关心。

清晨醒来,许晖的心情少许轻松了一点,尽管一夜没有睡好,但心底放下了一些东西,总会给自己一个愉悦的暗示,于是背起书包上学。

三天两头就被送进医院,已令父母心力憔悴,所以许晖走的很早,蹑手蹑脚打开房门,穿过小院,不发出半点声响,当他骑行在马路上时,天才蒙蒙亮。

新的一天,还将面对周青那个猪头,但许晖已经无所畏惧,报复手段不过就那么几招,你想继续,那就继续吧。许晖今天特意在书包里揣了一把锋利的水果刀,不止为了壮胆,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划破对方那张猪脸。

但奇怪的是,一上午下来,许晖并没有在校园里看到周青,下午的时候才从张志宏的那里得知周青根本没来上学,“中午回家的时候看见他爸的车停在门口,这家伙一瘸一拐的刚上车。”

“一瘸一拐的?他被人揍了么?”胡林疑问。

“不知道,搞不好是他爸揍的。”张志宏摇摇头。

“我靠,他老爸打人这么狠?”

“这有啥奇怪的,他常被他爹揍。”

许晖却没了兴趣,既然今天没来,他也好放松下紧绷的神经,尽管不害怕,但心头上总压着这么件事,还是相当紧张的。

总想集中精力认认真真的听课,但许晖的脑子里老是不自觉的闪显出昨天晚上夜市上的那一幕,一下子又把心情弄的十分消沉,冲动、伤感、愤怒、后悔等等各种滋味排着队一般在心底出现,消失,再出现。

这种复杂的感觉其实是一种失落,前不久是良子,现在又是赵歌,许晖恐怕和兄弟们越走越远了,是大伙儿的认知不同,还是我真的很自私?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连着两天没有见到周青,这种反常情况反而让许晖不安起来,在大院里同样也没有碰到赵歌,客观的说,除了薛永军就没碰到任何一个其他兄弟。

“出摊啊?”许晖主动打招呼,当时薛永军正帮着母亲推着两轮小车准备去夜市,但是却没有了赵歌的陪伴。

“是哎,你才放学呀?”薛永军满头大汗。

“才放学。”许晖突然发现自己接下来竟然无话可说,于是尴尬的跟薛永军的母亲也打了个招呼便仓皇回家了。

反应迟钝的薛永军挠挠脑袋望着许晖的背影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低头推车,与母亲一道出了大门。

许晖的失落感在成倍的增长,他和赵歌之间的矛盾却导致了其他兄弟在渐渐疏远他,不清楚实际情况是不是这样,但却是他眼下最直观的感受。

把自己关在小屋里,许晖不自觉的又翻出了张仪给他的信件,厚厚的一摞子,从第一封开始,他认真而细致的看着,心情渐渐的平复下来,其实信中的很多内容他都已滚瓜烂熟,但他总愿意再读一遍,仿佛每一次都有不同的感受。

但这一回,许晖却没能读得下去,总感觉眼前隽秀的字迹越来越飘忽,中间好似隔了一层薄纱,看不真切,而手边的信纸也渐渐变得虚幻,没有触感,她真的能在北京等我么?这一切是不是太过于想当然了?

许晖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念头给惊出一头冷汗,而且这种想法一旦成形就如同心魔一般挥之不去让他焦躁不安,他只好无奈的收好了信笺,却颓然发现了隐藏在心底深处的恐慌和胆怯。假如没有这些信纸,现在的他又该是怎样一副光景?

在自嘲与不安中,许晖再一次体验了彻夜失眠的难过,但第二天依然还是咬牙坚持去上课了。

周青终于出现在校园里,但没有来找许晖的麻烦,仿佛得了健忘症一般忘记了他前几天说过的话,只是碰见许晖时,又恢复了那种冷酷、凶狠的目光,仅此而已。

许晖却是紧张的要命,手在裤兜里紧紧攥着那把水果刀,整个人都在哆嗦,因为他根本不清楚一旦对方过来挑衅,他能不能控制的了自己,可惜白紧张了一场。

周青一甩头,扬长而去,只是右腿还是一颠一跛,看样子伤还没好利索,这个猪头的老爹倒是和赵歌的父亲有得一拼,许晖暗自腹诽的长出了一口气,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这煞笔真的是被他爹揍的么?

第45章 欢乐的夜市

不管是不是,现在的许晖根本没心思再去想这些,他真的要收拾好心情认真念书了。

第二周,李扬帆也回到了学校,还是那样身高马大的跟在周青身边,但整个人似乎萎靡了许多,眼神也不复之前那样冰冷,在操场上看见了许晖,他只是很冷漠的扫了一眼便离开了,仿佛不认识一般。

两个仇家如此诡异的出场亮相,不但许晖意外,张志宏和胡林也感到不可思议,但干戈貌似化解也是一件大好事,并不奢望能够成为玉帛。

又是一周过去,打过许晖的那些高二男生也悄无声息,神棍付建平拍着胸脯说,据他观察,没事儿了。

虽然没人信他的话,但事情似乎真消停了,许晖也消停了,是心理上真正的放松下来,但人却出了名,跟高三的猛人来来回回打成那种样子,居然就没事儿了,这个高一新生显然不简单。

张志宏把这种状况归结未为毕业前定律,马上就要进入五月份,高三毕业班的一大堆事儿,模拟呀,会考啊,周青他们虽然高考没指望,形式还是要走走的,尤其是李扬帆,还背着一大堆处分,稍不注意就别指望毕业了。

许晖深以为然,也就不再去想这些事儿。但新的烦恼又随之而来,付建平像是盯上了高一(1)班,有事没事儿总是站在班门口挤眉弄眼,或者干脆跑进教室,一屁股就坐在许晖前面的空位上。

表面上是找许晖聊天,真正的目标却是何佳英,虽然屡遭冷脸,但这厮脸皮之厚,深不可测,一个劲儿的推销他的周末聚会,何佳英对付此人的办法就是去上厕所,但许晖可没地方躲,被逼的没办法了,只好勉强答应去认识一下大伙儿,但绝不喝酒。

付建平经常光顾,也捎带有了些其他收获,至少追何佳英的王辉收敛了许多,这家伙胆子小,并不敢招惹神棍,所以付建平委托许晖操心的事儿也就无疾而终。

因为有意躲避的缘故,许晖已经好久没有跟黑牛汇合一起回家了,也不知道赵歌有没有再去商校上学,反正两周多了,从没见过一面。

但每天放学回到大院,许晖的心情还是很忐忑的,既渴望碰见某位兄弟,却又怕真碰上他们,见面说什么呢?大家不在一个学校,共同话题本来就不多,一不小心再聊到赵歌,也难免尴尬,算了,还是别碰见吧。

但许晖刚一进大门,差点一头撞在了一个潮人身上,定睛一看,居然是谢海林。港式波浪大卷发,红色的阿迪达斯运动服,深蓝色运动裤,雪白的高腰运动鞋,这一身在当时的西平可算是很前卫的打扮。

“想啥呢?老七。”对方一声亲热的招呼,许晖心里热乎的连带眼球都湿润了。

“没想啥,就是差点没认出你。”许晖忙掩饰。

“怎么样?哥们这一身?”谢海林得意起来,差点原地转个圈,再摆个pose,“上个月去广东踢比赛发的,尼玛,可算开了眼了。”

“发型听潮啊。”

“港片里都这样。”谢海林嘚瑟的从衣兜里掏出一包万宝路,很摆酷的弹出一支递给许晖,“才放学呀?一块儿夜市溜达溜达?”

“还没回家呢,你自个吧。”

“那成,不耽误你。”谢海林摆摆手,突然想起了什么,“那啥,听说你和老三闹点别扭,都别忘心里去。回头有空,大家聚一聚,我请客。”

“再找时间吧。”许晖心里黯然,听起来谢海林并不是完全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仍旧大大咧咧的,但哪有他说的那么轻松就能聚在一起呢。

许晖独自回家不提,谢海林则满面春风,摇摇晃晃来到夜市,今儿是弟弟谢海青小摊开张的第一天,他必须要捧场,甭管大小也是个老板了。

琢磨了好些天,谢海青决定听赵歌的建议,先从皮鞋生意开始,简单、灵活,而且上手快,启动进货的钱是赵歌和谢海林凑的,算是兄弟几个合资的第一笔买卖。

谢海林并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许晖,并不是见外,而想探探许晖的反应,所以只是简单的提到去夜市,他担心在摊子上碰见赵歌,俩人又是倔性子,到时候再拧起来不好收场。其实他想多了,一片好心,反而白白丧失一次双方和好的机会。

这个时间,夜市上的人流还不多,很多小老板在忙着布置摊位和上货,远远的就能看见弟弟谢海青站在板凳上大声吆喝,“走过路过,瞧一瞧,看一看,最新款式男女皮鞋,厂家直销,全市低价,二十块钱一双啊。”

谢海青的声音洪亮,吆喝声丝毫听不出来学生仔的稚嫩和生涩,无师自通一般溜得很。摊子是一辆带着支架的双轮手推车加四个木凳组成,上面并排铺着两块长方形的三合板,摆满了款式不一的男女皮鞋。

鞋摊周围已经围了很多人,男男女女竞相挑选着中意的款式,再外围站着赵歌、谢三、良子和薛永军几人,正卖力的帮谢海青推销、讲价,人气旺的真是没得说。

谢海林眉飞色舞的迎上去,从兜里掏出他的万宝路,挨个发烟,“哥几个都在,感谢捧场,感谢捧场。”

“切,特么搞的好像你是老板一样。”谢三一把抢过香烟,瞪圆了眼睛一看,“我靠,还特么是外烟,冲鼻子,不抽。”顺手夹耳朵上了,接着张开喉咙嚷嚷起来,“哎哎,走过路过,瞧一瞧啊,厂家直销,男女皮鞋,全部正宗牛皮,不好不要钱啊!”

“噗。”赵歌嘴里的啤酒全都喷了出来,伸脚就踹在了谢三的屁股上,“你特么会不会吆喝?”

“我特么怎么了?哪点喊错了?”谢三一脸懵逼,不明所以,但是周围的哥几个已经笑翻了。

赵歌无奈,一伸手搂住谢三的脖子,将这厮拽到了一边,“用你的脑子认真想一想,正宗真皮是不是比正宗牛皮好一些?”

“不都差不多嘛?”谢三死倔,“再说了,牛皮多好啊,你要说真皮,谁知道是啥皮?”

“滚你嘛的。”赵歌鼻子都气歪了,但面对这么个直脑筋实在没啥招。

不过这人也并非一无是处,一倒腾起国库券,谢三脑子就变的十分灵光,可劲儿的数钱,根本不带错的。而且现在也渐渐摸到了点门道,小试了几把足足赚了七百块,很不错的开头。

“跟你说个事儿。”谢海林笑呵呵的圆场,将赵歌拉到了一边,“刚才来的时候看见老七了,本打算把他拉过来一起热闹热闹,但想想看还是听听你的意见。”

赵歌的脸一下子阴了下来,自顾自的点着香烟,好半天没说话。

“不是,自家兄弟,吵吵闹闹很正常啊,说说你啥意思啊?”

“我没啥意思,关键是他有没有把咱们当成自家兄弟。”

“这话我听着就不顺耳了。”谢海林干脆把屁股挪了过来,跟赵歌脸对脸,“小老七怎么着也跟咱们这么长时间了,遇事儿也没孬过,就是想法有点怪,那特么达俊不也这样么?”

谢海林难得的关心一次兄弟们的事儿,赵歌不好驳了对方的面子,“我也没把他当外人,否则也不至于再去找周青。但是很多事儿窝心,不爽,等冷一段时间吧。”

“也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谢海林很懂得点到为止,于是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生意真不错,我特么都想弄一个摊儿了。”

“那好啊,看上什么行当,哥们给你投资。”一提起与许晖之间的事儿,赵歌的情绪明显不高。

“说说而已。我这样子再踢上两年,看看有没有机会进入一线队,尼玛,否则真要弄个摊养活自己喽。”

“你大爷的。”

“瞧一瞧,看一看啦啊,厂家直销,全市低价……”这时候谢海青又跳到了木凳上,可劲儿的吆喝,边喊还边扭着屁股,原地跳起了迪斯科。

谢三也疯了起来,把地上的双卡录音机给关了,换上了一盘磁带,随着极为强劲的鼓点声,旋律劲爆的迪斯科舞曲登场,混合着重金属的声音极易使人亢奋,正是风靡全球的《家庭舞王》。

谢三立刻浑身哆嗦的开始扭动起来,良子立马跟上,谢海林自然不甘落后,跳下台阶就搔首弄姿,什么扫地舞、机器舞、太空舞,齐齐上阵,就连不远处正在炒瓜子的薛永军也流着哈喇子在乱踮脚尖。

周围的人流受到感染,纷纷围拢到鞋摊看热闹,人越积越多,屁大的鞋摊居然成了整个夜市的焦点。

“这特么还卖啥鞋呀。”赵歌暗骂了一句,但紧锁的眉头却很快舒展开了,兄弟们开心,他就开心,但迪斯科这玩意儿他实在不会蹦跶,只能随着鼓点哼哼了。

夜市的兄弟们都很开心,唯独许晖不开心,此刻正拿着一封信发呆,信是刚收到的,自然是千里之外的张仪寄来的。

第46章 谁是肇事者

信的内容跟往常一样,除了问候和鼓励许晖外,就是谈一谈自己的学习生活,但从字里行间,许晖看出张仪的语意不对,缺乏了那种惯有的活力和自信,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伤感,特别明显,读了第一遍,许晖就有这种感觉。

而且最后一段,张仪还告诉许晖一个消息,她现在正努力补习外语,争取明年考托福,如果能顺利过关,她父母的意思是去国外读书。

这个消息让许晖蒙圈,去外国留学在当时是极为高端的门道,不像现在这么普遍了。尤其在相对闭塞的大西北,似乎只有官家的人才有机会公费留学吧?至于自费留学,听说过,没见过。

以许晖现有的条件,就是三级蹦也赶不上这样的要求,要不是张仪提及留学,他脑子里连一点概念都没有。

自己的父母都是普通职工,无权无势,公费留学根本不要想,指望考上大学后再争取留学的机会,似乎也很扯淡,能不能考上都是个问题,更何况争取留学机会?地处西北的西平市,教育本身就相对落后,理科考生考取一本的比例不到百分之十,文科更加恐怖,连百分之二都没有。

千军万马杀向独木桥,有自信固然是好事,但千万不能自大,许晖当然还没有自大到凭他在十九中矬子里面拔将军的成绩能够稳上一本,而且还是北京的院校?似乎真的很扯了。

两人之间的差距越来越悬殊,也毫无疑问的意味着他与张仪之间渐渐变的遥不可及。许晖呆坐了半晚上,什么也没干,也没有想着给张仪回信,因为不知道写什么,他甚至怀疑这是张仪给出的一个明确暗示,相隔千里的热恋童话该是画上句号的时候了。

许晖彻底的消沉了,迅速变成了班级里的‘沉默小仙儿’,这是何佳英座位前面的女生给起的外号,对此,许晖根本没心思计较,听之任之。

而同桌花喜鹊再如何呱噪,许晖也不会给耳朵塞上棉花了,因为根本没听进去,脑子里想的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儿。

何佳英变得烦躁,认为这是许晖对她的轻视,因为每次沟通,要么一问三不知,要么所答非所问,似乎整个人都处在另外一个时空,比以前耳朵塞棉花要恶劣的多,她宁可身边坐个哑巴,也好过这般无聊、无趣。于是开始动不动摔铅笔盒,或是课间出去的时候有意撞许晖一把。

“你把花喜鹊惹毛了吧?”胡林很八婆的凑过来打趣。

“没惹她呀。”许晖不解。

“靠,你到底有没有脑子?“胡林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情绪,”丫头使出浑身解数吸引你注意,你却跟个冰棍儿一样,人家多没面子,多难过?”

“我没觉得呀。”

“特么的,这么跟你说吧,人家对你有意思,你成天在想啥呢?”胡林着急了,就跟丢了钱一样着急。

“你这是都从哪儿听来的?”

“书上说的呀,卧槽,《青春期的心里特征》看见没?”胡林拽出一本已经被翻的十分破旧的图书,洋洋得意。

“滚尼玛蛋,什么玩意儿。”许晖懒得再搭理这厮,往桌上一趴,一动不动了。这也是他近段时间最常有的动作,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什么都懒得干,如此一趴,省却万千烦恼,被张志宏戏称为蛤蟆神功。

何佳英发飙的另外一个副作用,就让付建平同学悲催了,几乎成了她的出气筒,不是横眉冷对,就是甩出一连串的冰脸,像无形的暗器一般,杀伤力极强。按说如此倒霉应该避避风头不是?但付帮主不是一般人,很懂得迎难而上的道理,反而在高一(1)班门口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

每当这个时候,凡在八卦上颇有潜质的同学都会停下手中的事,纷纷观望,或者故作清高的掩饰一番,再偷眼观瞧,很有意思。故作清高的一般是女同学,颇有点羡慕嫉妒恨的味道,因为付建平不但小有名气,而且人也生的玉树临风,用翩翩美少年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能对何佳英这般青眼有加,岂不是令很多女孩子打翻了醋缸。

这也没办法,何佳英虽然性格外向,被许晖喻之为花喜鹊,但脸模子很好看,谈不上天生丽质,可属于那种越看越耐看的类型,加之身材瘦弱,娇小可人,付建平每每观之,我见犹怜之情便立时泛滥。

每到这个时候,付大帮主也绝对不会令大家失望,腆着笑脸迎上冰冷美人,然后再屁巅屁颠的跟在何佳英的身后,一直消失在大伙的视线里。

也是每到这个时候,王辉同学就十分难堪,因为班里很多人都知道他在追何佳英,付建平一出现,他就像被扣了绿帽子一般,整个脸都是苦的,但敢怒不敢言。

胡林最鄙视这人,一点儿男子气概都没有,他认为,这种时候,应该冲冠一怒,打他丫的,再敢到我班调戏良家女子,定斩之!

“哈哈哈,你这煞笔……哎呦,笑死我了,小声点……别让那厮听见。”胡林学着戏文里的调调把自己编的词儿小声一唱,张志宏立刻乐的哈哈大笑,但是孟浪的笑声很快嘎然而止,因为王辉正扭头愤怒的瞪着他俩。

“不是,我们没事儿。”胡林干笑,“你继续哈。”

“没说你,我俩看黄书呢。”张志宏脑筋直,这么一解释,本来没有屎,也给抹出屎来了。

王辉虽然不能拿这俩人怎么样,但恶毒仇视的目光足足瞪了五秒钟。

“至于么?”胡林小声嘀咕。

“甭理他,特么的再来一段,刚才没听清楚。”张志宏心里不乐意了,有种出去瞪付建平呀,跟自己班里人较劲儿算个球。

胡林也是这般心思,仗着张志宏壮胆,立刻清了清嗓子,“你觉得是京剧好嘞,还是秦腔带劲儿?”

“那当然是秦腔啊,你刚才那段有点姨娘了,把词儿都给唱毁了。”

“额班上,有一美丽女子,含笑带花,额见尤怜,却不知,斯哪里的野小子,暗恋抓狂……昂,昂,昂,昂昂……你要斯喜欢,就大胆滴追呀……昂,昂,昂,昂昂……么胆子,你还斯回家吠叫……昂,昂,昂,昂昂……“

好好的一段秦腔《鸳鸯被》曲调被胡林这厮给改的惨不忍睹,张志宏居然很没眼色的打着拍子,一脸陶醉,末了还十分夸张的大喝一声,“好!“

王辉噌的一下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指着胡林怒喝道,“你在骂谁?“

“我唱戏呀,没听过秦腔么?“胡林一脸无辜。

“我管你什么秦腔、八腔,你刚才的词儿是怎么骂我的?“王辉抢上一步,手指已经伸到了胡林的鼻子上。

胡林个子小,至少比对方矮半头,看着王辉这架势有点胆怯了,弱弱的没敢说话,但一旁的张志宏根本不鸟此人,一巴掌就打掉了对方的手指,“你要干啥,我俩自己找乐子管你屁事?“

“我没说你,我说他。“王辉面对跟自己同样身高的张志宏还是不敢过分造次,知道对方是军分区大院的,和周青还是一个楼,貌似也惹不起,但一肚子火,也总要找个地方发泄。

“废话!都跟你说了,我和胡林闹着玩,你特么找他不就是找我么?“

“张志宏!你是不是想找事儿?“王辉今天太没面子,被逼的终于发狠了。

“就找事儿,你想咋地?“张志宏一点也不怵,抬腿就跨过了身边的椅子,针锋相对。

同学们纷纷起身开始拉劝,有挡在中间的,也有抱住张志宏的,乱糟糟的状况终于搞得许晖都没睡安稳,等他抬着稀松的眼睛看清楚状况时,双方已经基本收工了。

王辉到底没敢动手,张志宏也被同学们劝回了座位。

许晖撇撇嘴感觉莫名其妙,直到上课铃响起第二遍,‘肇事者’何佳英才冷着脸从教室门外进来。但一进教室就察觉气氛不对,同学们的目光似乎过分关注于她,绝大多数目光几乎整齐划一的注视着她从门口走到讲台,再从讲台到许晖身旁。

“让开。”何佳英低吼。

许晖懒洋洋的把椅子往前拽了拽,整个人紧贴着课桌,示意她从后面侧身过去,但今天的何佳英火气格外的大,笔直得就往里挤,挤得前后桌椅一通晃荡,才一落座就气呼呼的趴在了桌子上。

“神经病啊。“后面的同学十分不满,小声嘟囔。本以为这儿么小的音量没人能听见,发发牢骚而已。

但没有想到偏偏心情不好的何佳英耳朵好,她一下直起了身,扭头怒视对方,“你刚才骂谁?“

“你那只耳朵听见我骂人了?“这个同学也不乐意了,别看平时她与何佳英聊的欢,貌似关系也不错,但并不表示她看得上对方。瘦不拉几的豆芽菜居然也能把高年级的帅哥给迷的神魂颠倒,课间的时候还有同学差点为这骚蹄子大打出手,似她这般天生丽质却人缘平平,还有没有天理了?

“哪个神经病骂人。”何佳英嘴快,吵架自然是信手拈来。

“你才是神经病!”对方毫不相让。

“看见没有?我说哪个神经病骂人,自己承认了不是?”何佳英冷笑,就这智商还吵架,再来十个吧。

“哎,还是少说两句,一点点小事情不至于的哈。”后面女生的同桌是一个标准书生,戴着酒瓶底厚的眼镜,说话斯斯文文,有点吴侬软语的味道,连劝架都很姨娘。

第47章 纸条大战

此时,任课老师已经步入教室,刚刚站在讲台上就目睹了令他错愕的一幕,于是冷冷的把讲义往讲桌上一扔,“都干什么呢?没听见上课铃么?”

于是大家都安静了,何佳英却气呼呼的又趴在了桌子上。许晖头大了,特么的历史课更没有啥兴趣听,他也想趴着呀,但一张桌子俩全趴着,目标太明显,想不被拎起来都不可能。

但是照何佳英今天的状态,显然不易招惹,于是许晖强打精神,单肘支桌,手拖腮帮,双眼做微闭状假寐,这是功法较高深的一种上课睡觉方式,当然,还有更为高深的,属于传说中的功法,就是直愣愣的坐在那里,双目瞪圆了,但人已睡去。

许晖自问还达不到那个境界,就保持如此状态凑凑合合吧。但事与愿违,很快,极为麻烦的同桌何佳英就搅的他心烦意躁,无法分离心神去见周公。

何佳英肩膀一耸一耸的,不知道在倒什么鬼?莫非在外面灌风打嗝了?打嗝也不是这么个打法呀?貌似在哭泣,许晖立刻不安了,他这个角度看得真真切切,还真的是在抽泣耶。

尼玛的,这又是个什么情况?付建平欺负她了?好像还不至于,刚才吵架受委屈了?应该也不是,明明她还占着上风呢,可问又不好问,劝也没法劝,麻烦,实在麻烦。

许晖如是想着,打算换只膀子,这样,脸就扭到另外一边了,眼不见心不烦。嗖的一下,一截粉笔头飞将过来,不偏不倚,正砸在许晖的额头上。

许晖吃痛,条件反射的向前望去,只见历史老师一脸怒容,肝火上升导致的淡红色脸庞带有少许的尴尬,“站起来!”

随着老师一声大吼,班上几乎所有同学的目光都集中到许晖身上,他心里这个委屈,明明你准头不行,打错了,还如此义正言辞?老子真服了你了。

“再说一遍,站起来!”许晖一磨蹭,老师脸上的表情愈发尴尬,所以也愈发的声色俱厉。

许晖偷眼看看已经小心翼翼直起身子的何佳英,又无奈的前后看看,只得用手指头指着自己的鼻头,那眼神充满了悲情。

“说的就是你!上课睡觉,到后面站着去!”

于是许晖同学单手托腮的绝技根本没有得到充分发挥,便老老实实在教室后站了一节课。

好在下午最后一堂是自习课,可以好好趴着睡上一觉,如此颓废何时是个头,许晖自己也说不清楚,但似乎已经习惯这样来打发日子了。

自习课上,班主任多半不来,来了也是坐在讲桌边批改作业,很多同学都喜欢老师如此风格,可以不声不响的在下面尽情发挥娱乐精神。

今天班主任的心情似乎很不好,于是教室里像苍蝇一般嗡嗡的声音很快消失了。许晖烦不了那么多,照睡。

可这一觉还是没有睡成,刚刚趴下,胳膊肘就被人捅了一下,抬眼一看,何佳英刚扭过脸去,什么意思?许晖再看,貌似有张纸条压在小臂下方,于是取了观瞧,“对不起,我心情不好,上节课不是故意的。”

麻烦,许晖虽然这样想,但人家小姑娘诚心道歉,也就不枉顶缸一次吧,于是大笔一挥写下三个字,“没关系!”,然后把小纸条揉吧一下扔了过去。

何佳英佯装写作业,其实就等着回信,她飞快的打开纸条看后,紧绷的面庞似乎舒展了一些,于是提笔又写。

而此时许晖换了个姿势,脑袋趴向另外一边,却不料还没把眼睛耷拉上,又被何佳英捅了一下,扭头一看,尼玛还是一个小纸条!

卧槽!还让不让人睡了?

面对许晖温怒的表情,何佳英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很坚决的把纸条塞给了他。

真是太麻烦,许晖无语,伸手接过纸条,打开一看,“上课时候,为什么大家都盯着我看,像看怪物一样?”

这我哪儿知道?许晖郁闷,他当时趴在桌子上,不了解情况,快上课时好像王辉和张志宏呛的差点打起来,后来又不了了之,除此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呀。

对头,为什么是王辉?莫非是为了何佳英,他才和张志宏闹别扭?好像八杆子打不到哎,特么的真复杂,搞不好是豆芽菜自己的心里作用也未可知。许晖懒得再想,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于是写下这三个字又将纸条扔了回去。

这下清爽了,何佳英似乎没了动静,许晖为自己淡然处之的成果而沾沾自喜,于是美美的伸了个懒腰,又趴在了桌子上。

但第三次被同桌捅醒时,许晖愤怒了,他怒气勃发,几乎手舞足蹈,正要控制不住的教训豆芽菜两句时,却发现班主任正冷冷的看着他,眼睛片后面是老男人勾魂一般的怒火,他瞬间打了个哆嗦,匆忙佯装挠挠脑袋,然后翻开了课本,上边早已被口水阴湿了一片。

“再被我发现你在课堂上睡觉,就到外面站着去。”老男人冷冷的扔下这么一句话走了,许晖暗自庆幸能被这么轻易放过,看来态度尚可,于是再看向豆芽菜时也不觉得那么麻烦了。

可何佳英同学像是受到了鼓励,在许晖刚有了半分钟歉意的时候,她又第四次传过来了纸条,尼玛,许晖颤抖着手,拿过那纸条,欲哭无泪。

纸条上写着,“我的性格是不是不好,班里的同学是不是挺看不惯的?”

我又不是你妈,我怎么会知道?许晖真有拿头撞桌子的冲动,待要挖苦对方两句,但感觉做人不能那么不厚道,干脆不回纸条了。

但是,第五张又来了。“我明白了。”

你明白个鬼呀!我特么的真不想搭理你哎。

第六张还是顽强的冲击着许晖受伤的心灵,“你觉得付建平这人怎么样?“

“很二。“许晖终于回纸条了,实在受不了,瞎写俩字,自己对号入座吧。

第七张纸条,“我也这么认为。“

“……“

两个人纸条频飞,不但后面的俩同学看得晕晕乎乎,八卦心大起,就连斜后方很远的张志宏和胡林也是眉飞色舞,开始不断的小纸条讨论情况,分析问题,最后一致认为这俩人很有情况。

许晖和何佳英的纸条大战一直持续到自习课下课,在班主任严密的监视下,他俩居然还写了一桌肚的废纸,着实不容易。

两位参战者充分站在时代的高度,本着不偏不倚的立场,深刻而又严肃的剖析了付建平同学的思想认识水平和人格问题,最后一致得出相对严谨的结论,这人很二,但本质还是好的,假以时日认真改造,还是大有进步潜力的,让我们为付建平同学加油。

接下来,两位参战者又充分交换意见,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对校园早恋现象进行了接触性探讨,由于时间的原因,加之参战者许晖同学提前退出,所以本次讨论暂告一段落,相关话题的讨论将择日继续。

许晖逃跑了,实在顶不住了,下课铃声一响,抓起书包就跑,张志宏和胡林想逮住这家伙八卦一番都追之不及。

最为遗憾的是桌肚里的一堆纸条,胡林痛的有点揪心,就晚了那么一步,居然被何佳英一股脑全给塞进了书包。

可怜付建平同学,正在兴高采烈的忙着策划周末的登山活动,这个时刻他期盼已久,本以为马拉松式的等待还要继续,但今天是什么日子?嗯?她居然接受了邀请,多么不可思议?太令人激动了。

一定要有足够的新鲜感和吸引力,一定要别开生面,一定要有意想不到的惊喜,一定要让她终生难忘,一定要……

“老大,啥叫别开生面啊?”

“特么的,连别开生面都不知道,你语文课是怎么上的?”付建平很恼火别人打断他的思路,而且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貌似都还给老师了,哎,书到用时方恨少。

“顺子,你给这个笨蛋解释一下啥叫别开生面。”

那位叫顺子的同学也很抓瞎,“我想,大概,可能就是很热闹的意思,尤其是生面孔来了,更加喜庆。”

“听见没有?学学人家顺子,以后跟着我混,你这样的文盲怎么办事儿?”付建平严厉呵斥一下笨蛋同学后,又陷入了沉思。

回家途中的何佳英此刻心里却乱套了,发现自己做了一件大错事,后悔答应了付建平周末去看南山花海的邀请,都怪许晖太气人,否则哪会这么冲动。

现在说什么也晚了,答应了再反悔,显然太伤人,她不想伤害付建平,但也不愿意独自跟着付建平一伙人去爬山,并不是由于难为情,而是感觉没意思,说到底还是心里对这人没有感觉。

感觉这东西挺奇怪,说不清,道不明,总之喜欢和谁在一起,不喜欢和谁在一起,根本不需要理由,比如喜欢和前面的时雨菲聊流行歌曲,喜欢爆逗后面那位眼镜似酒瓶底的娘娘腔,喜欢和许晖斗气……但是见了付建平,她连说话的兴趣都没有,丝毫没有瞧不起人的意思,就是不想说。

付建平对她的猛烈追求,何佳英刚开始有点慌乱和害怕,但很快就调整了心态,毕竟这种英俊小生的形象并不是她喜欢的类型,而且也真挺反感对方死缠烂打,所以有一次直接跟付建平挑明了,咱俩没戏!

哪料到这人属橡皮糖的,越甩越粘的紧,天天到班级门口晃悠,嬉皮笑脸的,也不嫌害臊,这让同学们怎么看呀?

何佳英很烦恼,极其的烦恼,但脑瓜里不知为什么蹦出了一张非常慵懒的脸,迷迷糊糊,玩世不恭,看着就欠扁,但……这家伙讲的话还是蛮有道理的,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的抓紧了书包,里面除了书本,还有鼓鼓囊囊的一堆废纸。

第48章 夜市惊变

次日课间操,许晖没能逃脱张志宏和胡林的联合围捕,被堵在北操场的角落,严刑拷问他和何佳英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绝对没有任何事儿!”许晖指天发誓。

“肯定有事儿,那么一大堆小纸条都被花喜鹊带回家了,你不知道吧?”

“难道是要收集我的罪证?“许晖纳闷了。

“哎哎,你看看你,是不是有事儿?老实交代,什么罪证!”

“我就说了几句付建平二呗。”

“不老实,就这点儿屁事儿能写那么多纸条?不要避重就轻!”张志宏恶狠狠道。

“真的没别的了,剩下的都是瞎扯。”

“还是不老实,都瞎扯了点啥?”

“有完没完?她和付建平那点事儿,让我给参谋参谋不可以么?”

“绝对不可以!”胡林痛心疾首。

“人家小两口的事儿,需要你瞎参谋?你肯定别有用心,想给人家戴绿帽,是不是?”张志宏步步紧逼。

“戴你个大爷!”许晖不干了,从地上爬起来就追打张志宏,胡林忙拦着,三个人闹成一团。

日子就在这种混混僵僵、莫名其妙的穷开心中飞快逝去,付建平同学终于成功的邀请了何佳英参加他精心策划的周末登山活动,之后就没有下文了。

从此,高一(1)班门口再也没有看到付建平的身影,这让很多具有八卦精神的同学倍感失望,据说付同学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连邀请许晖去聚一聚的提法也忘得一干二净。

再看何佳英,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活泼,叽叽喳喳的左右聊天,仿佛跟付建平之间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只有许晖知道,周末之后上课的第一天,何佳英就给了他一张纸条,“我跟他谈了,有些话可能挺伤人,但让他彻底死心了。”

许晖做贼心虚,飞快的将纸条撕成了碎渣渣,然后在何佳英诧异的目光中趴在桌子上梦周公了,他发誓,以后绝不跟花喜鹊纸条往来,这玩意儿太要命了。

又是懒散的一天过去了,许晖无精打采的回家,刚到文化大院门口,却意外的碰见了程静,小半年没见,这丫头出落的愈发水灵了,莫非旧情复燃来找黑牛?

“大忙人,找你不容易啊。”程静先开口了。

“找我?”许晖没有反应过来。

“不找你找谁?”程静挺不高兴,“我问你,为什么不给张仪回信?装死么?害的本小姐非要跑一趟,你知道张仪急成什么样了?“

许晖一下子心虚起来,自上封信之后,张仪的第二封信都过去小半个月了,前前后后算起来,自己快有一个月没给张仪写过一个字儿,自顾自的一直难过着,也一直逃避着,居然渐渐就成了习惯,如此一想也挺可怕的。

“说话呀?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脸上还挂着眼屎,你到底怎么了?“程静激动起来,问题都是一串串的扔出来,端的不可小觑。

“没什么,就是前一段有点忙,我……“许晖大冏,还真找不出什么过硬的借口。

“你忙啥呀?领导干部么?再忙,连个写信的时间都挤不出来?”程静又发出了一串子弹,直击要害。

“是是,你批评的是,我一定注意。“

“别敷衍我,有话跟张仪说,千万别辜负了她对你的一片心,走了。”程静极为干脆的扔下最后一串子弹,毫不迟疑的转身离开了。

许晖站在大门口愣了半天,心里老大的不是滋味,总之挺复杂,愧疚感很快在诸多情绪中占据了绝对优势,按程静刚才刚才的质问,貌似自己还真不是个东西。

回过神儿来的许晖,推着自行车就往家跑,他要翻出第二封来信仔细看看,说实在的,当时收信时情绪很不好,并没有认真阅读,

“晖,见信如唔

“未如期收到你的复信,甚为牵挂。无聊中,于是又提笔写下了一些文字,不要笑我。

“昨天和同学去了北海,本想在家里静静的看些书的,却不曾想盛情难却,硬被拖去了。以前也去过两次,皇家园林的恢弘气势和精美绝伦让我印象深刻,但这这一回感觉味道淡了许多,总有些注意力不集中,可能是没有了新鲜感的缘故吧。

“五月的北京已经炎热起来,很怀念咱们西平,正是春暖花开的好时节,我记得连短袖都穿不住呢。真想在这样的季节下一起去郊游,还记得金银滩么?那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地方,可惜身处北京,再难寻觅。

“还经常和你的哥儿们一起聚会么?少喝点酒,最好不要抽烟,替我向他们问好,包括未曾谋面的赵歌。

“盼回信,祝一切都好!

仪此笔”

许晖一口气读了十来遍,眼前的雾气渐渐升腾,张仪的信,字里行间依然是那样的平淡和朴实无华,却难掩浓浓的思念和关怀之情,她还是没有变,改变的却是自己。

虽然两人之前那道难以逾越的鸿沟实实在在,但正视和惧怕是两个概念,许晖反复掂量着,坦诚来讲,心底深处的惧怕要更多一些,他怕自己无法逾越,更怕因此而彻底失去了她,但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更是一种彻头彻尾的懦弱。

今天程静来的好,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许晖感觉从未有过的清醒,于是十分慎重的铺开了信纸,眼前却是金银滩草地上张仪的笑脸。

许晖在家中幡然顿悟,端正态度的时候,夜市上的赵歌却是紧锁眉头,他正和谢三、谢海青一起坐在鞋摊边数钱,厚厚的一摞大团结,足足数了三四遍。

“特么的,要不是少了这一千二,老子最多再有一个月就能盘下那间铺子。”赵歌说着话,伸手遥遥一指,神态中带着挥斥方遒的豪气,又有着难以掩饰的怒火。

那里是位于马路斜对面、副食品商场旁边的一间铁门紧锁的店铺,属于商场的产权,前任店主经营土产,合同期满卷铺盖走人,商场正准备对外招租,赵歌早就看好了那个位置,打算盘下来后经营游戏厅,但气恼的是资金不足。

更气恼的是今天谢三在南校场街的工商银行损失了一大笔水头,根本原因就是触怒了长期盘踞在那里的黄牛,一单买卖被他们做局给黑掉了,幸亏谢三跑的快,否则打残都有可能。

这些黄牛很不简单,莫说是普通混混,就是资深混混也不敢轻易去招惹,因为有人罩着,势力很大,在整个西平市都是有名头的,而且不是三五个人,是一大帮人,对外号称小刀会,扛把子薛西庆,纯种老混混,据说比顾一刀还要长一辈。

这种势力,显然不是赵歌能招惹的起的,就算把解放路有名的梁斌、达强和赵复加在一块也不见得能啃动这帮人。

对此,赵歌也有自知之明,原本就不在自己的地头,还抢了那帮黄牛的生意,招人怨恨也无话可说,但他担心的是以后,南校场街玩不下去,那么其他的地方也注定不能长久,这是难以接受的。

赵歌做梦都在想,能够拥有一间自己的店铺,但是缺乏资金,倒腾国库券虽然风险大,可是来钱快,偏偏就做不下去。十分令人讨厌的黄牛遍布全市大大小小的银行网点,早就划分好了势力地盘,基本上针扎不进,水泼不透,倘若没有十分靠谱的人引路,根本无法染指。

但引路人去哪儿找?今天的损失就白扔了么?赵歌依然心有不甘,反复盘算着对策,但是想来想去,没有一条是靠谱的。

“咱们往后再挣回来。”谢三的话明显底气不足,而且只说了一半就没敢再往下说。

“扯淡吧。”赵歌摇摇头,其实脑子里有了一个铤而走险的想法,正在考虑是否尝试一把,旁边的谢海青却突然坐直了身体,直拿手指头捅他,于是顺眼望去,人流中忽然出现了五六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手里都拎着家伙,正笔直的朝他们走来。

另外一边的谢三反应更快,蹭的一下就跳了起来,嘴里哆哆嗦嗦的嚷了一句,“是他们!”

赵歌的脸色也变了,他明白谢三说的‘他们’是谁,也是条件反射般的一下就跳了起来,对方手中的家伙在路灯下泛着森冷的寒光,步伐也越来越快。

“跑!”赵歌大吼一声,一把拽起了谢海青,而谢三闻听后已经撒丫子狂奔起来。

“我的鞋摊!”

“鞋个毛,跑啊!”赵歌一巴掌就抽在了谢海青的后脑勺上,于是两人扭头,各朝一个方向狂奔。

大汉们显然有备而来,两名直扑谢三,一名追着赵歌,还有一名撵着谢海青,剩下那人也没闲着,挥起手中的家伙就开始拆鞋摊了。

夜市轰然一下就乱了起来,熙熙攘攘的人流,随着双方的你追我赶开始骚动。谢三擅长奔跑,而且体力极好,两个人追着他居然十分吃力,渐渐的就跑出了人们的视野。

赵歌不但是打架老手,而且脑瓜极为聪明,哪人多,往哪儿跑,哪儿乱,往哪儿钻,况且追他的只有一名大汉,几下子就被他给甩掉了。

第49章 再约聚会

悲催的是谢海青,边跑还边想着他的鞋摊,加之街上人太多,左冲右撞的,脚下一滑给摔了个跟头,身后的大汉冲过来,二话不说,干净利落的就冲谢海青连砍三刀,血光飞溅,吓得周围的行人纷纷惊叫。

混乱中,赵歌拎着根铁棍又重新杀回来,鞋摊被砸的七零八落,那五名参与袭击的大汉早已不知所踪,有好心人叫了救护车,赵歌无奈,只得扔了铁棍跟着车子去了医院。

谢海青的伤势表面看上去严重,其实都只伤及皮肉,后背两刀,大腿一刀,对方三刀之后未再出手,或许能说明一些问题,一是谢海青不是他们攻击的主要目标,二是本次袭击只是个警告。

赵歌想通这一层后,反而对谢三越来越担心,如果没跑掉,这厮就惨了,他安慰了谢海青几句,又匆匆交了医药费便飞速返回夜市。

那年头没有手机,遇到急事儿基本没辙,但是很锻炼人。赵歌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鞋摊附近,见到薛永军正站在不远的地方四下张望,一副心惊胆战的模样,于是连忙冲他招招手。

“怎么个情况?见谢三没?”赵歌喘着粗气。

“谢三刚才跑来问你们咋样了,我说好像去医院了。他就又走了,说有事儿到家里找他。”

“草,还算运气不错。”赵歌松了口气,决定一会儿就去谢三家问个仔细,不出意外,这帮人肯定是南校场街黄牛找来的人,倒腾国库卷的事情恐怕要从长计议了。

“哥,到底咋回事儿,海青咋样?那帮人怎么那么狠?”薛永军心有余悸,事发当时,他正在自家的炒货摊上忙碌,没有看到前面的情况,但不远处谢海青的鞋摊被砸,他却看的真真切切,后来救护车来把老八给抬走了,他才知道事情弄大了。

薛永军本想跟着去医院看看,但被自家老娘硬给拽住了,派出所民警随之而来,走访了一些目击者后就离开了,没多久,惊魂未定的谢三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喊他,交待两句后匆匆离开,鞋摊根本没心思管。

“没啥大事儿,跟你也扯不上关系,好好做你的生意。”赵歌自然不愿把其他兄弟给带进这个烂坑,随便敷衍了两句开始收拾鞋摊,薛永军默默的帮忙。

大多数摆出来的皮鞋都被砍刀砍坏了,损失不算小,赵歌随便归拢归拢,凑合能穿的就自己留下,实在烂的厉害的就给扔了。两个人一直在默默的忙碌,没怎么说话,但薛永军这么迟钝的人都能感觉到赵歌周身弥漫着邪火,尽管在竭力压制,但还是让小老九心里发怵,天晓得一旦爆发出来会是个什么样子。

兄弟几个在夜市的遭遇,许晖完全不知道,他苦熬了半个通宵才写了一页多纸,期间删删写写,写写又删删基本上是在制造废纸,这其实也是一种心理历程,只不过很折磨人。

但结果是积极的,至少许晖排除掉了大部分杂念,不切实际的幻想固然不可取,但畏首畏尾、消极面对更为害人,不如踏踏实实的来,不辜负张仪的一片真情。

那时候没有四处横飞的心灵鸡汤,但类似于‘努力过就不后悔’的座右铭还是有的,许晖如是激励着自己,终于完成了给张仪的回信。

于是‘沉默小仙儿’依旧沉默,但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发生了转变,首先就是上课不趴在桌子上睡觉了,班里至此少了一名横练蛤蟆神功的高人。

其次,消失已久的棉花球又出现在许晖的铅笔盒里,凡是自习课必然塞到耳朵里。

“我就那么讨厌么?”何佳英抗议。

“不是。”许晖一本正经,令同桌备受感动,但接下来的一句话,何佳英差点要吃人,“但你说话的声音实在伤耳朵。”

于是,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就如同回到了高一刚入学时的氛围,许晖开始了如苦行僧一般的学习生活,上课专注听讲,下课也就和张志宏、胡林二人吹吹牛,自习课上更是珍惜时间,没有必要,根本不会去搭理同桌。

但何佳英似乎形成了写纸条的习惯,完全绕过了棉花球这道障碍,许晖的右胳膊都被对方的笔头给戳青了,这让他很苦恼,但抱定一个原则,有问题就口头回答,但绝不写一个字儿。

如此奇怪的现象,让坐在后面的张志宏和胡林心如猫抓,每每课间都要逼问一番许晖与何佳英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尼玛,不能让人姑娘家剃头挑子一头热呀。

“什么乱七八糟的?”说多了,许晖就急眼,搞得两人也无可奈何,慢慢的这份八卦心思就淡了下去。

但是有个人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王辉同学终于确信付建平跟何佳英掰了,先是心花怒放,然后马上采取行动,自习课上,他想方设法的将座位换的靠近一点,然后找机会参与何佳英和街坊三邻的聊天,时不时的插上几句嘴,即便遭到白眼也其乐融融。

第二招,还是老套路,贿赂一片人,各种零食像不要钱一样的从家里带过来,于是何佳英周围的同学们又开始饱嘴福了,也搞不懂王辉家因何来的如此之多的零食,反正有的吃,也没人去操心。

这招很管用,至少自习课换座位没有啥障碍。有一天王辉这厮居然把座位换到了何佳英同学身后,还腆着脸佯装好学,一个劲儿的找花喜鹊问作业题,给许晖腻歪的又给左右耳朵各加一个棉花球。

于是何佳英的纸条又多了一项内容,请许晖帮忙分析下王辉同学的品行,对此,许晖坚决拒绝,并且警告对方不能再这样消遣自己的同桌,何佳英乐的哈哈大笑。

许晖不明所以,感觉对方的大笑充满了阴谋的味道。

王辉的努力只持续了一个星期便草草收场,因为付大帮主又出现了,虽然没有之前那样耍酷扮帅,但依然精神抖擞,威风凛凛,看样子是缓过劲儿来了。

付建平来找许晖,却让王辉误以为此人与何佳英死灰复燃,于是愤怒中带着仇视,还有点心惊肉跳的味道,怎奈还是没有胆量和对方叫板,只好没事磨牙,练眼神。

王辉突然的变化让何佳英鄙视,也让胡林笑话,感觉这家伙真是能屈能伸的高手,若论脸皮厚度,他往后只佩服一个人,就是王辉。除此之外,班级里几乎再也没有其他人去关注王同学的愤怒了。

付大帮主在痛定思痛后认为,虽然感情受挫,但是事业还是要继续的,对于一个男子汉来讲,事业往往是要高于爱情,这是名人说的,也是他刻苦用功,看了很多课外书‘领悟’出来的结论,所以忽然就想起来之前曾邀请许晖一起聚聚的事情。

再有一个月高三这帮鸟人就要毕业滚蛋,如不抓紧时间,日后想要在整个年级乃至高中部独占鳌头就没那么容易了。

高二的几个刺耳头最近都嘚瑟起来,经常一帮一帮的在聚在北操场的厕所附近,除了抽烟打屁外,便是向低级学生炫耀,甚至示威。长此以往,大有盖过他付建平风头的架势,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久前,付建平的小跟班还和冯进的人发生过摩擦,当时他还陷在情场失意的深坑里没爬出来,自然没心思管,但现在不同了,这事儿必须要管,必须要找个恰当的机会挽回面子,他要向所有敢于挑衅他的人发出强烈的警告。

于是付建平想借着聚聚的机会,顺带个跟许晖商量下,随便找个由头,一块儿收拾冯进。在他的想法里,许晖可能会有一些顾忌和障碍,但最终还是会同意的,不但帮他报了受辱之仇,还可以在高一年级扬名立万,一举两得,有什么不好?

但意外的是,许晖连聚会都不想参加。

“你上次不是答应了么?”

“是的,但现在忙,而且我一个高一的也不合适搀和到你们中间。”

“狗屁的高一高二,兄弟之间投缘最重要,年龄不值一提,根本不是理由。”付建平把头往后一甩,额前的长发随之蓬动,十分潇洒,“另外,忙也不要紧,周末么,到我们的欢乐窝来坐坐,保管你有兴趣。”

“再找时间……”

“再找时间就是推脱,别跟我这儿磨叽了,就这么定了。”付建平说完话,拍拍许晖的肩膀扬长而去,自始至终没有看过何佳英一眼,他也是一个高傲的人。

许晖走到座位上才坐下,胳膊肘便被何佳英给捅了一下,不用说又是纸条,他恶狠狠的给耳朵塞上了棉花球,才极不耐烦的拿在手上随便瞄了一眼,上面写着,“他来干啥?跟你说什么了?”

“他来犯二。”许晖很夸张的张大了嘴巴。

“别开玩笑,不想说就不说了。”何佳英的第二张纸条显然不太高兴。

“找我聚聚,这人有点摸不着头脑。”许晖也没心思再开玩笑。

“就这些?”

“那你还要怎么样?”

“算了,不问了。”

“麻烦!”许晖很不忿的补充一句,转而想起来,眼下真正的麻烦恐怕是付建平,这人脑子有点拧,莫名其妙的犯浑,念念不忘着要聚会,也弄不明白为什么。他是去也不好,不去也不好,真会出难题,这种想一出是一出的人,应该警惕一些。

第50章 改变风格

正午时间,南校场街上熙熙攘攘,这里原本就是自由市场,再加上周围都是老的居民小区,所以十分热闹。

小什字路口的东北侧是谢三经常光顾的工商银行,赵歌正和他坐在斜对面的邮局门口,目不转睛的看着银行门口。

周围三三两两的闲人,或是原地站着寡聊,或是靠着旁边的电线杆晒太阳,看似懒散无聊,实际上他们一直在关注着进出银行的市民,一个个眼睛瞪得溜圆,像是见到了大团结一般。

时不时的有闲人小碎步忽然跟上急行的市民,在其耳边小声低语,还不时的东张西望,有的市民踌躇着回应两句,有的则加快步伐,目不斜视的离去。当然,也有市民最终停了下来,与身边的闲人聊上几句,便一起又进了银行。

这些闲人就是被谢三称之为黄牛的二道贩子,国库券、外汇、粮票以及各种副食品票甚至邮票,全都在这些人的倒腾范围内。而交易的对象,正是这些从银行进出的市民,有时候,他们连路过的行人也不放过,笑嘻嘻的凑上去聊两句,从不认生。

小声说的话其实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国库券有么?”,“外汇换钞?”,“全国粮票?”但通俗易懂,简单直接。对于这种二道贩子,大多数市民都保持警惕并敬而远之。

但家中急需用钱的人就顾不了那么许多了,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往往会选择跟这些黄牛交易,尽管价格被压得很低,尽管骨子里瞧不起这些黄牛,也只能咬牙跺脚的认宰。

谢三在这些人中间混迹了几天,把里面的门道摸清楚了,就想在此处扎下根,于是他嘴巴勤快,好烟不断,也算混了个脸熟,但心里清楚,交情还远没有到位,而且感觉与这些人相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

起初由于交易量小,黄牛们并没把谢三当回事儿,但后来这家伙的交易量不断扩大,而且还坏了规矩,擅自提高收购价,这就犯了大忌,黄牛们驱赶谢三也就理所当然,如果事情是这么个结果,赵歌也无话可说。

但这帮人心太黑,居然有意设局黑掉了谢三的钱,非但如此,黄牛们还派人到夜市来报复,这就相当过分了,赵歌是不可能咽下这口气的,但对待这帮非同一般的混混,他也不会蛮干,脑子里一直在琢磨着如何让对方吃下一个大大的哑巴亏。

今天赵歌硬逼着谢三来认人,有一个算一个,而且要对黄牛中两个最凶狠的家伙摸摸底,他们无一例外是小刀会的成员,平时只抽水,并不参与日常倒换业务,有了大买卖才会出头。

其中一个留着大背头,长着土豆脸你的家伙最为嚣张,外号叫做‘尕天’,真名叫张实在,其实为人一点也不实在。就是此人和另外一个黄牛联手诱骗谢三均分一个大客户手中的国库券,结果买回来一堆废纸,明显被人掉包了。

谢三发现后立刻找尕天理论,结果对方鼻孔朝天很不耐烦,话才说了一半,尕天就猛然给了他当胸一脚,周围的几个黄牛立刻闻风而动,谢三也并非等闲,见势头不对,拔腿就跑,熟料这帮人不依不饶的追出去好几条街,差点没把谢三给累死,才险险逃脱。

另外一个人很低调,外号‘海子’,小矮个,小平头,穿着灰不拉几的夹克,经常闷坐在银行门口的台阶上抽烟,不怎么说话,但大家都有点怕他。据谢三了解,此人要比‘尕天’凶的多,属于不会叫,只会咬的那种,很不好招惹。

赵歌将这二人的外形深深的印在脑子里,然后拽着谢三离开了,毕竟蹲在人家对面很显眼,万一被发现,说不得又要来一次长跑活动。

“我说哥哎,你不会真想跟小刀会的人干上吧?”谢三虽然凶悍,但要看跟谁比,面对薛西庆这样的势力,他还是惴惴不安。

“草,你特么就没点儿怂胆么?干他们又怎么地?”赵歌没好气的瞪了谢三一眼,但随即话锋一转,“这回老子要换个玩儿法,玛蛋的让他们欲死欲仙,讲实话,以后真要凭脑子干事儿。”

谢三听的晕晕乎乎,但没好再多嘴,只是心里像被压了一块儿石头,连喘气儿都不利索。

“咱现在去哪儿?”

“找老菜梆子。”

谢三一听,心里就更堵了,赵歌嘴里的‘老菜梆子’是曾经的狱友,此人性格不好,极容易上火,暴跳如雷时六亲不认。在号子里,经常打架,要不然早就出来了,谢三挺怕他。

说来也奇怪,可能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缘故,赵歌偏偏和老菜梆子的关系极好,上次报复周青,就是老菜梆子找来的几个纯种流氓,轻松写意,合作的十分愉快,事后,由于赵歌说话算数,出手大方,于是也和那个混混有了点交情。

老菜梆子一伙混迹在北川街,位于八一路口正北向的一条小街,街上有一个小型的批发市场,市场周围商业氛围挺浓厚,有数不清的小饭馆、游戏厅和桌球室,还有新兴起来的发廊。

赵歌二人是在一间不知名的桌球室找到了老菜梆子,此人是个大胖子,剔着光头,罩着一件宽大的白衬衣,下身穿着盖过膝盖的大裤衩子,在还是五月末的微凉天气里显得挺另类,大概是胖人怕热的缘故。

三人蹲过一个号子,自然都不见外,发了一圈烟,赵歌便是直截了当,“又有事儿麻烦你梆子哥了。”

“草,你咋三天两头不消停?”大胖子把眼睛一瞪,将手中的球杆仍在了旁边,摸摸锃亮的大光头,快步走出了桌球室,然后坐在了门口的小马扎上,“说吧,趁老哥还年轻。”

于是赵歌把倒腾国库券前后的遭遇简单的说了一遍,在老菜梆子面前,他也没必要隐瞒什么,末了提出了要求,“帮我找一个手快的人,有没有干过贼都不重要,人稳妥就行。”

“干嘛?你想黑吃黑呀?”老菜梆子显然是个人精。

“差不多吧,特么的,老子就不信了,吃了我的钱,他能拉得出屎来。”

“你要想清楚,对方可是薛西庆的人,别把自己给玩儿栽喽。”

“嗯,这你放心,应该不会有大问题。就算出了问题,老子也不惧他。”

老菜梆子点点头,他本身就是个不怕事的主儿,更了解赵歌的性格,于是也就不再多说,“我先打听着,两天内给你消息。”

“老哥爽快,把哥几个叫上,一起吃个饭。”说着话,赵歌从怀里摸出两条阿诗玛塞给了对方,老菜梆子也不矫情,笑呵呵的收下,扭头冲桌球室里大吼一声,“吃饭了,我哥们请。”

于是呼啦一下冲出来三四个人,都是那天参与围殴周青的老混混,见了赵歌的面,一通嘻嘻哈哈,显然对这个小老弟印象挺好。

一帮人去胡吃海塞,自然有赵歌买单,连吃带喝花了小两百,这在当时可是个大数目,普通人近一个月工资都给吃没了。谢三看得眼睛直冒泡,但凡赵歌敢这样舍得投入,那利息是惊人的,显然不会找老菜梆子要,唯一的买单者就是那帮黄牛,事情要弄大了。

许晖今天放学走的迟,出了校门刚过马路便碰上了黑牛,这是周青被打事件后破天荒的第一遭。这家伙打扮的比谢海林还潮,穿着一件黑色立领的衬衫,淡蓝色的牛仔裤,足蹬一双铮亮的皮鞋,旁边还站着一位俏生生的女孩。

“草,老七呀,这都多久没见着了?”黑牛夸张的大呼小叫,紧走两步就要拥抱,搞得许晖手忙脚乱,自行车都没扶稳。

激动是有的,但还不至于这样,许晖暗自腹诽,自从脑袋上挨了赵歌一酒瓶子,他和黑牛虽然近在咫尺,却从来没碰过面,不知道是心里隔阂的原因造成的有意无意,总之很难得。

“特么的,现在也不来商校了,大院里也碰不着你,你说你整的是不是太见外了?”黑牛半开玩笑的掏出香烟,实则在偷眼看着许晖的表情变化。

“挺忙,也懒得跑,而且你的时间也跟我对不上,每次不玩儿到六点以后不回家,我哪里等的及?”许晖自然也不说破,随便找点理由搪塞。

“卧槽,喊你来,你又不来。还怪我时间对不上?”黑牛瞪着眼睛摇摇脑袋,“算啦,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咱哥们不能打扰,卧槽,忘记介绍了,这是我媳妇田苗苗。这家伙在我们兄弟中排行老七,大家认识认识。”

许晖微笑着与女孩握手,对方也很大方,“常听说你,就是没见到真人,黑牛这人也挺没劲儿,这么近的都不喊你一起聚聚。”

咳咳,黑牛尴尬的咳嗽两声,没好接话茬。

“各有各的事儿,我们兄弟间都不见外。”许晖笑呵呵的打了圆场,这姑娘人比程静生的秀气,个头也高一点,但性格和处事风格如出一辙,看来黑牛就喜欢这个调调。

第51章 无能为力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了边走边聊,奇怪的是,田苗苗的话多,黑牛反而话很少,许晖起初没有在意,只是感觉今天从刚见面到现在,黑牛的态度前后反差挺大。

前面就是八一路的十字路口,黑牛提出带田苗苗去北川街溜达,许晖自然不会继续跟着当电灯泡,“那我先回家了,祝二位甜甜蜜蜜啊。”

“去吧,路上小心点。”黑牛心不在焉。

“对了,一直没见到老三,他来没来上学呀?”许晖还是把憋了半路的话问出来。

“他么,你也知道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没个准。”黑牛的语气不对,话也含含糊糊,踌躇着还是没有把夜市上谢海青被砍的事情说出来。

“得了,先走了。”许晖跨上自行车,冲二人挥挥手离去。

“你们这个老七挺斯文的,说话也风趣,不像你讲的性格上那么奇怪么?”田苗苗对许晖的印象挺好。

“是嘛?我说过他很奇怪么?”

“昨天哎,怎么每回说完就忘啊?”田苗苗不满,“你说他有个女朋友在外地,两人一直不忘旧情,老七被迷得神魂颠倒,性格上也奇奇怪怪,这是你的原话,怎么转脸就不认账啊?”

“真哒?我怎么不记得了,那可能只是一种感觉。”

“感你个头啊,我觉得这样得人才是真男人,重情重义。你说说,假如以后咱两暂时分开了,你会不会对我也这样?”

“那是必须得。我们这帮兄弟都是性情中人,老七就是典型的代表。我是老大,能比他差么?”黑牛头大了,只能可劲儿的吹。

“言不由衷,油嘴滑舌。”田苗苗啐了一口,但心里还是甜丝丝的。

“咳咳,那什么,我陪你去北川路发廊,弄完头发还有事儿,你自己先回去。”

“为什么?不是说好逛街么?”

“一个哥们正好在那儿,有点急事儿,明天陪你逛街,绝对说话算数。”

“切,就不该信你的鬼话。”田苗苗气鼓鼓的扭头就走,黑牛翻翻白眼,只得跟在其身后亦步亦趋,有个女朋友固然很爽,但有的时候也挺烦人。

许晖回到家,温习完功课后看时间还早,于是又给张仪写了封信,聊聊最近的学习生活,包括班级里的趣闻,越写越有精神,连付建平的八卦也跃然纸上,眼看深夜十一点半了才堪堪刹住笔,一数足足四页纸。

正要伸个懒腰睡觉时,忽听咣当一声巨响,把许晖吓了一跳,声音似乎来自隔壁,但他还没回过神儿来,又是咣当咣当几下,紧接着传来赵复低吼的声音,含糊不清。

赵复喝多了?在耍酒疯么?许晖站起了身,想到院中听个究竟,可才走出房门,隔壁就传来乒乒梆梆的打斗声,期间夹杂着赵歌兄弟俩相互间的喝斥和的怒骂声,而且越来越激烈,稀里哗啦的玻璃也碎了好几片。

打斗持续了一两分钟,被一声惊雷般的怒吼给中断了,“再打都给老子滚!像什么话?滚出去打,滚!”

这是赵父的声音,带着极度的愤怒和失望,院里终于安静,静的都能听见赵家父子粗重的喘息声,许晖在脑子里想象着父子三人互相怒视的场景,心里挺不是滋味。

刚才太混乱,也没听清楚兄弟俩在骂什么,只言片语的,“你知道他们是谁?”,“要你管?”,“你特么不知天高地厚”,“干你蛋事儿”这几句相对清晰,但联系在一起,根本无从分析说的是什么问题。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赵歌家的院儿门好像被打开了,紧接着咣当一声,有人摔门离去。

“滚了以后不要再回来。”隔壁再次传来赵父的怒喝声,“还有你,想滚也一块滚,老子我眼不见心不烦。”

之后便是赵母劝慰的声音,很小,也很模糊,听不清楚,但隔壁终于安静下来,许晖庆幸没有听到第二下摔门离去的声音,之前走掉的应该是赵复,而赵歌终于控制住了脾气,这家伙在娘老子面前还是保持了应有的理性。

几年邻居下来,许晖第一次碰到赵歌兄弟俩的直接冲突,虽然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但感觉问题小不了,别看赵复阴狠,性格上也有点神经病的感觉,但对自家弟弟是极好的,上次为了护短,赵复一手策划了解放路混混间的大斗殴就很说明问题。

眼下兄弟俩这样毫无顾忌的互殴,还是在大晚上,一定是出了大状况。

许晖的心犹如猫抓,不是因为八卦和好奇,而是为赵歌担忧,很想跑到隔壁问问情况,但一摸脑袋上还隐隐作疼的伤疤,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

在自家小院转了半圈后,许晖抬头仰望院墙边的那棵大杏树,在夜风中摇曳,眼前忽然浮现出大伙结拜兄弟的场景,当时因为自己不敢爬墙,实际磕头时并不在一起,他还抱怨黑牛的安排太仓促,嘀咕着如此有什么不好的预兆,少年人的冲动和可笑历历在目,但现在回想却又是那么的珍贵。

父亲也披着衣服出来了,“怎么还不睡觉?”

“刚才隔壁在吵架。”

“人家的家务事,你好奇啥?明天不要上学么?”父亲不满意的训斥。

许晖只得低着头回了自己的房间,可是躺在床上,很久都睡不着。

赵歌又失踪了,无论是大院、商校还是夜市,都见不到人影,这种状态似乎成了惯例,每有大事发生,这家伙必然消失几天,很不好的预感让许晖心神不宁。

许晖虽然与赵歌有了明显的隔阂,也对他的火爆脾气极为不满,但毕竟是一起磕过头的兄弟,而且赵歌对他和大伙的帮助都是发自内心、不图回报的,以至于去蹲班房,如此情义怎能说忘就忘。

糟糕的是黑牛也失踪了,许晖中午破天荒的去了商校,田苗苗气愤的告诉他,黑牛已经有两天没来,原本答应好的带她去达强的歌舞厅玩儿的,特么的说不见就不见了,这个男人怎么这么不靠谱?许晖没有听完田苗苗的抱怨便离开了。

放学后,许晖在大院里转悠了一圈,终于逮住了准备出门的铁蛋,这家伙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是把实情告诉了许晖,上周赵歌三人在夜市上被人追砍,谢海青因此还住院了,他知道的情况不多,是薛永军很隐晦的透露了几句,并一再交待赵歌不让说。

尼玛,如此多的事情都不知道,谢海青何时做老板开了自己的皮鞋摊?许晖觉得挺孤立,也挺对不住大伙儿,于是心里就越发的不安起来。

与铁蛋分开后,许晖去了夜市,炒货摊上只有薛永军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忙碌,而不远处铁蛋说的那个谢海青的皮鞋摊居然变成了卖玩具的。

“来啦。”薛永军很质朴的笑道。

“怎么一个人,阿姨呢?”

“身体不舒服没来,不过这两天好多了。”薛永军说着话就要转身到后面的小卖店去拿啤酒。以往哥儿几个来吹牛,都是在小卖店拿啤酒,好记账。

“别忙,我不喝。”许晖拉过一个小马扎坐在摊侧,薛永军其实也不好那一口,于是陪坐在许晖旁边,时间还早,夜市的人流不多,所以相对清闲。

“我就是来问问老三的情况,把你知道的跟我说说。”

“咋地啦?”薛永军面露难色,又不怎么会撒谎,只好明知故问。

“我知道赵歌不让你说,但只是对外人而言,咱们兄弟之间不受那个限制。”

“好像他就是不想让咱们兄弟知道哎。”薛永军的老实逗的许晖哈哈大笑,根本不用费劲儿去诈。

“那为啥铁蛋知道,我不知道?”

“呃……”薛永军没词儿了。

“你根本没拿我当兄弟。”许晖佯装生气。

“谁说没当你是兄弟。”薛永军急了,也反应过来自己早就说漏嘴了,想了想也就不再坚持,把赵歌三人被砍的经过说了一遍,之后同样关照许晖不要乱说。

其实内容跟铁蛋说的差不多,就是更为详细一些,但背后的原因,薛永军也稀里糊涂,只是隐隐约约的听说与倒卖国库券有关。许晖傻眼了,听刚才的描述,袭击者都是职业混混,那岂是开玩笑的?

自从与赵歌疏远后,许晖根本不清楚这家伙成天在忙些啥,只是隐约听说在做生意,未料到是在倒卖国库券,这还了得?

在许晖一个学生仔的眼里,这种投机倒把的事儿最好莫要碰,不但会被警察抓,而且还容易招惹那些极为凶残的黄牛,他感觉赵歌在危险的道路上越陷越深,难道黑牛也跟着一块儿陷进去了?

许晖自知无能为力,苍白的劝说连个屁都不顶,长吁短叹中陪着薛永军坐了一会儿便回家了,从未有过的无力和失落感,让他再次一蹶不振。

此时,赵歌正和白菜帮子正坐在北川街的那间桌球室后面的小屋里,旁边还有一位,坐的离着二人有段距离。

这是一个身材瘦小的少年人,看年纪顶多十三四岁,只是浑身污垢,头发蓬乱,脏兮兮的有点像街边乞丐,唯有怯生生的双目颇显灵动。

“小兄弟姓包,我们街后面的,你就叫他小叮当,人挺机灵,也很牢靠,现在家里缺钱,有什么事儿,你俩直接聊。”白菜帮子说着话站起了身,“但有一点,不能亏待了他,如果犯事儿、顶缸,你得先知会我。”

“放心,我赵歌做事有没有亏待过兄弟,你心里有数。”

“那最好,手上留些分寸吧。”白菜帮子摆明了不会掺和赵歌的事儿,毕竟面对薛西庆那样的势力,能躲开最好。

第52章 小叮当

赵歌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个脏不拉几,浑身带着酸臭味的小孩,很怀疑老菜梆子在敷衍自己,这特么的也能拉出去办事?恐怕还没说话就先尿了吧?赵歌说人家是小孩,其实他自己还不满十七岁。

“你都会啥?”赵歌给小叮当扔了一支烟。

“我腿脚快。”小叮当回话,不忘了抓起桌边的香烟,放在鼻尖使劲嗅一嗅,没舍得抽,很麻溜的夹在了耳朵上。

“说来听听,怎么个快法?”

“整个北川后街没人能跑的过我,我还能翻墙头,二层小楼闭着眼睛也能摸上去,市场楼顶的钢筋梯子,除了我和那个维修工,没人敢爬,每天上上下下跟玩儿一样。还有,我……”

赵歌听着头皮疼,连忙摆手制止小孩继续说下去,“说说你手里的活儿,做过贼么?”

小叮当的脸一红,怔怔的望着赵歌,不知道该不该承认。

“有什么就说什么,哥要找个手上有活儿的,不是靠耍嘴皮吃白饭的。”

“在公共汽车上捏过钱包。”小叮当声音小的跟蚊子哼哼似的。

“被抓过没?”

小叮当点点头,紧接着又马上摇头,“当时夹了一个包,被便衣发现了,他追着我跑,但追不上我,后来我拐进一个小巷里,数钱的时候被另一帮人给堵住了。他们抢我钱,还打我,说让我跟他们干。”

赵歌听到此处终于来了点精神,他点头示意小叮当继续说下去。

“后来梆子哥他们路过,把那帮人给打跑了。”

“梆哥罩着你?”

“也不是,我们算街坊吧,可能当时他看我可怜。”

赵歌点点头,知道老菜梆子虽然脾气暴,但心挺善,小叮当的话倒不是虚言。

“光说不练不行,让哥看看你的本事。”赵歌掐灭了烟头,起身拉开了小屋的门,冲外面喊了一声,“三来一下。”

正在外面打桌球的谢三闻听,立刻放下球杆屁颠屁颠的跑了进来,“哥,啥事儿?”

赵歌也不回话,从自己兜里掏出了一叠钱和一叠纸,冲着小叮当道,“看清楚啦。”然后将真钱塞进了谢三的左裤兜里,将那叠纸放进了右裤兜里,“你俩并排走一圈,把钱和纸掉个个,不能让他发现,能不能玩儿?”

小叮当果断摇头。

“你玩不了?!那特么有啥意思。”赵歌很失望,小孩看着挺机灵,但是光会玩嘴皮,显然不堪大用,于是准备拉门叫老菜梆子进来。

“你都跟他说明白了,他肯定会留神注意的,根本没办法玩儿。”小叮当很紧张会失去这份差事儿,所以立刻辩解。

貌似也有道理,赵歌闻言止步,一把拽过小叮当,“那你说说看,怎么才能让哥看到你手上的本事?”

小叮当怯怯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是一个淡金色的金属浪声打火机,正是赵歌平时钟爱的物件,刚才还在衣兜里,怎么突然一下就到了小家伙手里?

有点意思!赵歌笑了,伸手从谢三裤兜里掏出了那叠钱,“梆子说你家里缺钱?”

小叮当点点头没说话。

赵歌摆手示意谢三可以出去了,然后拉着小叮当面对面的坐下,“哥给找的这趟活有点危险,弄不好就要折进去,我有一说一,也不想蒙你,但走完这趟活儿,这些都是你的。”

小叮当看着赵歌手中的钱,眼睛直放光,那厚厚一摞,少说怕有个伍佰块吧?至于赵歌前面的话,他似乎完全给忽略了。

对于小叮当的眼神,赵歌心里有些不舒服,也不清楚这小孩家里为啥缺钱,对方既然不想说,他也不会多问。但他做事向来讲究爽利,就算是去黑别人,也要让办事的兄弟知道个仔细,不能稀里糊涂的让人家卖命。

“我特么再说一遍,你给老子听清楚,这趟活儿要从黄牛手里挖钱,知道啥叫危险不?往轻理说要挨打,往重了说可能要进局子,想仔细了再回答我!”

小叮当懵了,毕竟只是个少年,如此危险哪有不害怕的,但他最多只想了一分钟便冲赵歌重重的点点头,“这活儿我干。”

赵歌轻出一口气,当即抽出了十张大团结拍给了小孩,“拿着,算是定金,活儿干完了,剩下的都归你。可有一点要记住,我不喜欢嘴巴不牢靠的。”

“哥,这定金能多给点不?”小叮当并没拿桌上的钱,而是充满渴望的看着赵歌。

“草!你跟我讲条件?”赵歌把眼睛一瞪,心里大为不痛快。

“不是,你不乐意就算了。”小叮当低下了头,飞快的将十张大团结收进了兜里。

“哥,要是没其他事儿,我先走了。”

赵歌仔细观察着小叮当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对方的一双眼睛,稍稍思量后,又抽出了五张大团结拍在了桌子上,“明天这个时间,到解放路的百乐游戏厅来找我,去吧。”

小叮当走后没多久,老菜梆子又进来了,“谈的咋样?”

“还行,手脚上有两下子,就是对钱看的太重。”赵歌掏出香烟递给对方。

“没办法,爹是个瘫子,娘又是个瞎子,靠给街道糊火柴盒度日,在我们后街是有名的贫困户。”

赵歌闻听,脸色立马变了,一把将对方手中的香烟给打掉了,恶狠狠的瞪着老菜梆子,“你特么不早说?让老子造孽是吧?这小孩根本不合适。”

“我有言在先呀,太危险的事儿你要提前知会我一声。”老菜梆子根本不鸟赵歌,“再说了,你俩还不认识呢,我总不能一见面就先把人家里的事儿跟你掰扯吧?”

老菜梆子的话似乎也有道理,但赵歌还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是个要面子的人,那定金给了小孩就不能再要回来,还要重新找人,特么的一百五十块算白扔了。

“再给老子找人!”赵歌拍着桌子泻火,这要是换做别人,他早就动手给对方扇两巴掌了,但老菜梆子他打不过。在号子里俩人殴过好几次,每次都没占到便宜,唯一一次挽回面子的,就是反复被打倒后,他反复爬起来跟对方干,最后这股狠劲儿愣是把老菜梆子给弄心虚了,所以俩人是典型的不打不相识。

“哈哈哈,哈哈。”老菜梆子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他喘着粗气道,“你那一百五十块就算扶贫啦,哥哥保管再给你找一个更好的,马上晚饭,一起走着?”

“滚!”

因为小叮当的原因,报复黄牛的计划被迫推迟,指望老菜梆子再找到合适的人选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赵歌气的也没心思回家,在家不但要看自家老子的眼色,还要和赵复那厮横眉冷对,自从深夜殴过一架之后,他和兄长见面基本不说话。

所以赵歌成天泡在达强的游戏厅里噌茶喝,也不知道哪个王八蛋说漏了嘴,准备报复黄牛的事儿居然让赵复知道了,简单的事儿变得复杂。

薛西庆的斤两,老混混们都清楚,所以赵复觉得自家弟弟是在找死,劝不住就打,俩人的凶狠几乎是半斤对八两,差点把自家小院的毛坯房给拆掉,这就是那天夜里许晖听到的动静。

赵歌盘算着,除了老菜梆子,自己身边兄弟中知道这件事儿的人不多,谢三、黑牛、良子和谢海青,都不是大嘴巴,黑牛的操行差点,但自己曾再三关照保守秘密,按理说不应该泄露出去,赵歌想的脑袋疼,下定决心,以后兄弟之间玩归玩,闹归闹,但一定要严肃纪律。

达强不在游戏厅,他的产业在逐步扩大,经常到各个场子转悠,但不妨碍赵歌躺在舒适的软椅上喝茶,这里的人都熟悉他,达强也特别关照过手下人,赵歌来了想干啥干啥,就是伸手拿收银台的钱也不要过问,事后记个帐就行。

所以,达强的百乐游戏厅比自己家还自由,但赵歌绝不会去拿达强的钱,来了就自顾自的泡壶茶,像个老板一样躺那儿想事情,想烦了也就睡了。

迷迷糊糊中,收银台的女孩推醒了赵歌,“哥,门口有人找你。”

赵歌坐起身子,揉揉稀松的睡眼,收银台旁边站着的居然是小叮当,这小孩今天打扮的爽利了许多,洗的发白的淡蓝色衬衫,带着补丁的米黄色直筒裤,头发也不再是之前见到的乱蓬蓬的鸟窝,梳的油光发亮,往那儿一站,倒是很精神。

小叮当见到赵歌,连忙紧走几步,“哥,迟了两天,不会耽误你事儿吧?”

卧槽,赵歌的脑子有点儿转不过弯儿来,这老菜梆子话没带到么?明明说好了重新找人,怎么这小孩还是自己找上门了?

“老菜梆子没跟你说?哥我重新换人了。”

“别呀,哥。”小叮当发急,连忙又往近处凑了凑,“梆子哥是说过,但我说没问题的,后来家里有点事儿,那天下午就没赶过来,但答应哥的事儿不敢忘了。”

“卧槽,老梆子是不是脑子不好使啊?你家的情况我知道点儿,让你干这事儿就是造孽,不行不行,换人了。”赵歌直摆手。

“哥,你听我说,做人要讲究信义,我答应的事儿,而且还收定金了,就必须要说到做到。还有,你是我碰到的除梆子哥以外,最爽气的大哥,我愿意跟着你干。”

小叮当一番话把赵歌差点说乐了,特么的小屁孩一个,懂个屁的信义,不过这样的想法倒是难得,但真要把这可怜的小家伙当枪使,他有点于心不忍,居然对报复黄牛的计划有了一丝丝动摇。

第53章计划

小叮当在游戏厅里磨蹭了半下午,把赵歌整的没办法,只好答应再考虑一下,先把人给打发走了再说。

能把赵歌劝说动摇的可没几个人,他是打心眼里挺喜欢小叮当,有了将这小孩儿收为己用的想法。如此一来,计划就变复杂了,尽量不让小家伙吃大亏成了重点考虑的问题,挺费脑子,也没个可商量的人,要是老七在就好了。

一想起许晖,赵歌就皱眉头,但终归不能想到一处,强人所难也没意思,他决定召集黑牛、谢三和良子一块儿再商量商量,三个臭皮匠再加一个臭皮匠,抵不上诸葛亮也马马虎虎了。

赵歌刚准备离开游戏厅,迎面却撞上了达强和阴谋家赵复,兄弟俩一见面就冷脸,达强从中调和也没啥作用。

眼看着赵歌头也不回的离去,赵复发话了,而且是一贯的阴测测和出其不意,“傻逼弟弟,哥给你一个消息,梁斌的人也在倒腾国库券,真特么想要找死,动动脑子再去。”

原本快步离去的赵歌闻言愣住了,脑袋里似乎灵光一现,若有所思了片刻,忽然扭头冲自家哥哥比了个中指,然后才施施然晃着离开。

“嘿,我草你大爷的!小兔崽子不知好人心。”赵复气的火冒三丈,忍不住抬腿就要追上去,却被达强一把给抱住了,“靠,跟你亲弟弟叫个什么劲儿?说好了不上火的,进去喝茶。”

“特么的,你说气人不气人,达俊要像这样,你早被气死了。”赵复蹦着脚的叫嚷,达强只好连拉带拽的将这厮给拖了进去。

“老哥,你刚才那句话,兄弟不赞成,一旦整起来,事情就捅大了。”达强一边清洗茶具,一边似有意无意的嘀咕了一句。

“那有什么办法?你也看见了,这二货特么的不知道天高地厚,我不能不做点准备。”赵复明白达强的意思,但是为了自家兄弟他显然无所顾忌,尼玛的,既然要整事儿,当然是越乱越好。

“事已至此,尽量不着痕迹吧,另外,也得看命。”达强懒得跟这个二百五正面去呛,也并不是真的不赞成,只是赵复做的太露骨,更担心赵歌玩不好,把他也给带进去。

达强一想起上次和梁斌对掐时,自己的损失比任何人都大,心里一直都不舒服。这回他绝不愿意再做冤大头,但也不愿意放任梁斌这鸟人越来越放肆和嚣张。

其实表面上安安稳稳的这段日子里,大家并不太平,核心和根源都在生意场上,以解放路为中心,达强和梁斌二人的产业分布基本上犬牙交错。同质化竞争,磕磕碰碰是常有的事儿,起初大家还懂得收敛。

但随着生意和势力的膨胀,梁斌下面的一些人就难免跋扈起来,尤其是两边的歌舞厅经常出状况,不是喝酒闹事,就是为了争风吃醋大打出手,这其中肯定有不相干的人,但更多的是经双反授意来故意捣蛋的。

达强自然感到了避无可避的威胁,相信梁斌也同样如此。最近达强刚盘下了一间店铺,正在装修,经营项目是卡拉ok,算下来应该是河间区的第二家,位置就离着梁斌开的那家步行不到十分钟,这种咄咄逼人的架势,梁斌肯定也上火,所以鸡毛蒜皮的龌鹾事猛然就多了起来。

由于帆布厂的效益太烂,连工资都发不出来,所以赵复办了停薪留职也下海了,和战友一起搞了一间音乐休闲茶座,但生意一直没有起色,本来心情就差,又被赵歌这么一闹,加之经常能见到微电机厂那帮鸟人吆五喝六的在大街上晃悠,他心里的旧账自然就翻腾开了。

所以赵复讲给赵歌的那句话并不是没过脑子,随意说说的,很有目的性。这未尝不是个契机,就看赵歌怎么做了,他也做好了跟在后面擦屁股的准备,只不过这回面对薛西庆,他实在没有底气。

达强对赵复的做法嗤之以鼻,拿自家弟弟当枪使,他是万万做不来的,但是弄梁斌,他绝对没有意见,只要祸水别泼身上就行。

总之各有各的心思,但表面上文化大院的这帮人又拧在了一起。

赵歌可想不了那么多,先出了一口恶气再说。他很快就将谢三一干人召集到了黑牛家的小煤房里,只消半个晚上的时间,报复黄牛的新鲜计划就出炉了,大家喝掉了两瓶白酒,所有人都把脑袋给想疼了无数遍,还付出了半条烟的代价。

当然,这个计划是事先得到了赵复恶意消息的前提下折腾出来的,又面对薛西庆这样的牛人,所以相对谨慎、复杂了一些,但赵歌自认为非常完美。

但谁也没有想到这个计划成了日后黑吃黑的经典案例,经过此次事件,引发了从解放路到南校场街一带的一连串混混间的冲突,大小势力重新洗牌,薛西庆的小刀会竟然在冲突中轰然崩塌,赵歌一帮名不见经传的小家伙却绝处逢生,令人刮目相看。

整个计划充满了阴谋和可笑的栽赃,但竟然误打误撞的成功了,谁也未料到,第一轮就把另一个大混混梁斌给拖下水了。

当然,大家在痛苦而热烈的讨论计划的时候,不远处许晖家的小院里还亮着灯,他看了半晚上的书,同样脑袋疼,此刻正在发愣。想起兄弟门对他的疏远,就有一种孤独感,不知道赵歌这厮此次会不会再闯下大祸,总之很不乐观。

偶尔再想到白天付建平的骚扰,实在不胜其烦,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那么有韧劲,就像个狗屁膏药,自己很招人喜欢么?迫不得已答应了这厮的聚会,且看看再说吧。

许晖的烦恼先放一边,因为黄牛报复计划即将开始。

位于解放路和合会街十字路口的东侧,有一间规模颇大的中国银行,门口也有不少三三俩俩的闲人在四处晃悠,黄牛的招揽生意的模式基本与南校场街的工商银行一样。

不同的是,这边的情况复杂,因为位于解放路的核心地带,黄牛无法一家独大,薛西庆因为离得较远,所以势力并不占优,原本马回回的手下最猛,销声匿迹以后被其他几股势力给迅速取代,梁斌的核心兄葛文虎也插足期间,而且还混的不赖。

几股势力间互有摩擦,但谁也奈何不了谁,慢慢就相对稳定了,但外人想要再插进来,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儿。

一大早,闲人堆了里多出俩少年,一名略微年长,但另外一个就青涩的可以了。俩人清一色留着波浪长发,嘴里叼着香烟,歪歪斜斜的穿着衬衫和牛仔裤,一副标准的街边混混打扮。

原本俩人并不起眼,但在银行门口转来转去,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这就引起了几个黄牛的注意。但凡这种人,做小偷销赃的可能性最大,因为到手的东西急于出手,又害怕被便衣逮住,所以心惊胆战,迟迟不敢找人放货。

黄牛最喜欢这种人,价格可以压到足够低,而且小偷这种人多半不敢讨价还价,害怕生出事端,得不偿失,能出手就出手了。

还有一种人,就是准同行,想在此地插上一脚,所以先派俩小孩探探路子。但这种可能性太小,这一带已经稳定很久,一般的势力根本插不进来,而且像薛西庆、梁斌这样的大混混也没人敢轻易招惹。

多数黄牛都是这样的心思,所以就像恶猫闻到了鱼腥味,对俩少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个光着脑袋的廋高个很快就拦住了两名少年,“小兄弟手里有货?”

年纪略长的少年欲言又止,一副想说不敢说的样子,另一名的胆子似乎更小点,连看都不敢看高个光头,伸手拉着同伴就要离开。

“国库券还是粮票?外汇?”高个光头一看有门,立刻横跨一步拦在前面,“哥们我的价格优惠,安全,小兄弟,有货就别犹豫。“

那名年长少年似乎对光头有些惧意,所以根本不接话,跟着自己的同伴侧身离开,光头非常不满,往地上吐着涂抹,嘴里嘀嘀咕咕的在咒骂,但也没有再纠缠下去。

按行规,连续两次被对方拒绝,黄牛多半不会再夹缠不清,因为先来后到,别人也在等生意,不能说你先搭了话,就非要做成这单,卖家不愿意,必须要让路。

所以两名少年还没走上几步,便被一个笑呵呵的胖子拦住了,此人看上去面善,笑起来居然还有两个酒窝,一张嘴虽然是大黄板牙,但和声细语,“小兄弟看着面生,初来乍到的可千万不要被人蒙了,我叫胖九,在这一带是出了名的老实人,跟我做生意,保管吃不了亏。”

对方说着话还掏出了香烟,殷勤的递了上来,两个少年明显受宠若惊,一个要伸手,一个明显不敢伸手,把胖子逗得大乐,硬把香烟塞在二人手中,“小兄弟有什么货?老哥我在价格上绝对不会亏待二位。”

“国库卷。”年长少年终于动心了。

“有多少,哪年期的?”胖子眼睛一亮,立刻伸手拽着二人到旁边说话。

少年犹豫着从裤兜里掏了半天,终于掏出了一卷深绿色像钞票一样印制精美的纸张,胖子的嘴瞬间就咧开了,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他一眼就看出是八八年发行的六年期国债,票面利率百分之十五,到期后还有保值贴水,在黄牛市场上绝对是枪手货,而且看这个量,少说也有五六百,赚个一半是最低的行情,俩二货不知道是从谁家偷来的,但特么老子早上的利市就太完美了。

第54章 割肉钓鱼

矮胖子双眼放光,两个少年自然是十分警惕,本来伸出一半的手又缩回去了。胖九为人世故老道,极会察言观色,立刻笑眯眯道,“我这人讲究公平,在交易没完成前,是绝不会碰你俩东西的,现在你俩数,数个数跟我说。”

少年迟疑着,双手展开花花绿绿的国债开始点数,可能是由于紧张的缘故,双手发抖,老半天连前几张都没数利索。

“不要紧,慢慢来,把那黄的,三块五块的都挑出来,专数绿的。”胖九心里这个急,但脸上绝对不能表现出来,万一把大肥羊吓跑了,都没地方哭去。

此时,他已经感觉到周围几个黄牛不善的目光,生意虽然不大,但绝对是厚利,大清早的有这么一单,谁不眼红?

“四百五十块。”在胖九四处观察周围的时候,少年终于数利索了。

“加小额的,黄色的,一共多少?”

“四百八十块。”

“得嘞,老哥我信你的。按行规呢,这中长期国债的收购价一般在六折到六五折,知道不?因为期限长啊,攥在手里不踏实,但是看在你俩和老哥有缘的份上,我给你七折怎么样?”

“七折是多少钱。”少年似乎很迷糊。

“乘以零点七嘛,一共三百三十六块,我给你三百四,多四块算老哥贴你们两包烟钱,痛快不?”胖九心里这个后悔,早知道说六折了,这俩小屁孩儿连个算数都不会,一看就没上过学,会满世界跑的时候可能就开始偷了。

“再多给十块呗,凑个整数。”一直不敢啃声的年幼少年突然发话。

卧槽!这个闷不啦叽的小孩儿还挺会讨价还价,胖九很意外。虽然装作很肉痛的样子,但他不打算再纠缠下去,无非就是少赚个十块钱,这四百八的国债他翻手卖出去就是八百块往上走,现在市场的行价已经是一点二倍了,还没算复利贴水,十块钱连个毛都不算,再说刚才那个光头高个一脸的便秘样,还是见好就收了。

“好!交个朋友,我就喜欢爽快,再加十块成交!”胖九当即从绑在身上的小挎包里掏出一摞大团结,使劲吐了口吐沫就刷刷的点了三十五张,塞给了年长少年,顺势半拿半拽的把那卷国债给带了回来。

两名少年飞快的将钞票揣进兜里,转身就要走。

“等等,老哥有话说。”胖九紧赶两步,故作神秘状道,“下次再要有货,你们直接来找我,咱们已经是朋友了不?”

年长少年点点头,同时紧张的四下张望,而那名年幼少年并不表态,似乎不怎么买胖九的账。

“不要怕,这一带是我老大梁哥的地盘,没人敢把你们怎么样。”胖九拍着胸脯给少年壮胆,目送俩人离去。

一转身,正好撞上了高个光头阴冷的目光,胖九毫不示弱的也甩出去一道杀伤力颇强的闪电,“特么的,眼红是吧?谁让你没本事,弄不住俩肥羊?活该,我呸!”

胖九狠狠的朝地上吐了口吐沫,一脸不忿的找自己哥们吹牛去了。高个光头气的直翻白眼,也狠狠的朝地上吐了口吐沫,“神气个几把,不就是仗着梁斌么?特么的敢到校场街走一遭?弄不死你!”

俩人互相看不惯,也只能瞪眼吐吐沫,毕竟胖九没怎么坏规矩,高个光头也只能吃个闷亏,而且附近站着几个大哥,还轮不到他俩骂街斗狠。

“看见没?坐在那儿的那个秃头、吊眼眉的男的,就是顾超,薛西庆手下的四大金刚之一。刚才胖子和小叮当倒券的时候,他一直在盯着。”银行斜对面人行道上,有一个书报亭,旁边坐着赵歌、谢三和黑牛。三人正在偷偷观察,评头论足。

“那谁是葛文虎?”谢三问。

“右边那个穿黑呢子上衣的,双手揣兜转来转去的,这家伙也是个狠人,他一直在盯着顾超。”黑牛解释。

“哥哎,你说小叮当这回算不算成功啊?”

“我觉得还可以,至少没出啥岔子。”赵歌很认真的点点头。

“那大几百的八八债就这么没了?”谢三哭丧个脸,心下大为可惜,但他也知道,为了整薛西庆手下的黄牛出气,赵歌已经前后扔进去上千块了,据说后面还要大把的扔,按赵歌的话说,扔光了拉倒,气儿顺了以后再赚回来。

这个脾气、这性格,也真没谁了,至少谢三认为太不值得,倒腾国债干不了,换个行当呗,干嘛非要一颗树上吊死?这么一个劲儿的往外扔钱,谁看着都心疼。

“没了就没了,又不是没长脑子,以后再赚啊。”赵歌起身拍拍屁股,“走吧,过两天接着来。”

三人很快就消失在了街角,赵歌本要赶过去问问小叮当情况,但忽然想起了老菜梆子的话,“这俩小子是我们北川街的,在你们解放路一带是生面孔,应该很稳妥。但开整的时候,你们尽量少接触,三五个小时以内都不要见面,千万不要自作聪明。”

老菜梆子是有经验的混混,见过的世面多,如此一说是在警告赵歌,无论薛西庆,还是梁斌,都是人精,他们的手下也差不到哪儿去,千万要防着一手,避免被人跟踪。

于是赵歌打消了追上去的念头,决定晚上再去北川街,也顺带犒劳两个少年。

两个小肥羊的到来,并没有给银行门口的黄牛市场造成什么涟漪,要说有,也只是是顾超和葛文虎之间心照不宣的、短暂的眼神碰撞,除此之外不会再有别的了。

几股势力之间互相较劲儿是常有的事儿,一般不会真的起冲突,毕竟都是来求财的,档次至少要比街边的小混混强那么一点。这次你运气好,那么下次说不定就该轮到老子了,大家眼红一番,该干啥干啥去。

而且这种事情可遇不可求,小偷的运气再好,也就能成功那么有数的几回,结局不是被抓,就是被人打,总之没好果子吃。胖九道别前的嘱咐也是例行公事般的给自己一个希望,并没真的指望两个少年会再有这样的好运。

但是两天之后的上午,胖九又见到了两名少年,以为自己眼花了,但对方笔直的朝他走来。这回俩人的打扮要整洁了一些,但看上去还是乱糟糟的,胆子也大了许多,张口就道,“胖哥,我们手里还有点东西,又要麻烦你了。”

胖九心花怒放,但同时也很小心的观察了一下周围,尼玛的,高个光头像个讨厌的苍蝇,此刻又出现在视线里,他很腻歪此人,干脆一把抓住少年的膀子就往银行里面走,“咱到里面说。”

俩小孩也听话,一声不响的跟着胖九进了银行大门。

“我靠你大爷!”高个光头大为不忿,难道人都死绝了么?怎么好事儿全被这胖子摊上了?他扭头一看不远处的顾超,对方正叼着根烟,神情木然,并没有任何表态,显然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运气么,有个一两次不是很正常?

于是高个光头只能垂头丧气的到一边去晒太阳了。

两个少年似乎跟胖九的交易很顺利,没多久三人就出了银行的大门,胖九自然是乐的腮边的两块儿肥肉都绽开了,而两名少年很低调,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银行区域,径直朝北而去。

顾超注视着两人的背影,记忆中,两天前少年们离开时走的就是合会街方向,看来这两个生面孔应该河间区东北部一带混,不过些许小事也不必太费脑子,巧合而已,又不是几千几万的大生意,顾超只是稍加思考了一下,便将这件事放在脑后了。

第二次交易又损失了数百元的国债,但似乎还是没有成功的吊起顾超的关注,谢三首先没底了,哼哼唧唧的反复唠叨可惜,本来赵歌心情不错,一下子被这家伙给搅的心烦意乱,但他不是那种轻易动摇的人,反复回想着远处顾超的一举一动,觉得有必要再来个第三次。

“还来?!再弄就没钱吃饭了。”谢三简直要疯了,觉得这样送钱其实是在剜他的肉,毕竟赵歌手中的积蓄,有相当一部分是他和商校的另外两兄弟冒着危险给倒腾来的,原本赵歌是要给大家发红包的,现在看来全泡汤了。

“三儿,别那么小气,舍不着孩子套不到狼。我承诺给大家分花红,就一定会说到做到。”赵歌拍拍谢三的肩膀,起身离去。

“走吧,老三的脾气你也知道,这个时候别跟他对着干。”黑牛也是一脸无奈,站起身拉起欲哭无泪的谢三。

赵歌割着身上的肉在玩儿钓鱼游戏的时候,许晖则硬着头皮去参加付建平的周末聚会,据说参与的人都是他身边最亲近的哥们,一起喝喝小酒,谈谈人生,无限快哉。

许晖的苦行僧生活其实挺单调,白天除了课间与张志宏和胡林海吹几句外,就是跟同桌斗嘴。晚上回到家,大把的时间都用在温习功课上,偶尔翻翻张仪的信件,或是写个回信,再没有其他可娱乐的项目,对于少年人来讲也是够难为的。

原来回到大院的时候,还有兄弟们偶尔聚一聚,或是跑到黑牛家的小煤房喝几口小酒,闹腾一番,但自从他和赵歌闹掰后,这种偶有的小聚也没了,只能跑到夜市上和忙的团团转的薛永军待上一会,十分的无聊。

之所以答应付建平的邀请,许晖也有图个新鲜的想法,但更多是应付一下。

第55章 另一面

付建平的家住在北新街,离着八一路不远,爹妈都是银行干部,住的是崭新敞亮的职工单元楼,宽敞大气。许晖未料到付大帮主的房间也布置的十分简洁、超现代化,收拾的也很干净,完全和他本人乱七八糟的性格不搭边。

唯一略显突兀的是占据了半面墙壁的李小龙的巨幅海报,这让许晖想起了张仪的家,当时她的床边好像贴的是一副翁美玲的剧照,是什么影片记不得了。

可惜许晖只在付建平的房间里待了不到两分钟,便随着这家伙匆匆离开了。

“去哪里?”

“咱的安乐窝呀。”付建平十分得意的晃了晃手中的一把黄铜钥匙,“周末,娘老子都休息,闹不开,去我姥姥家。”

“你姥姥上岁数了,就不怕闹腾么?”

“去世了,那房子就是留给我的。我爸怕我瞎整,把钥匙给收了,特么的,这把是我偷摸配的。”

这小子倒是生来嘴里就含着金钥匙呀,许晖无语,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去哪儿都无所谓,少了大人在旁边盯着,心里反而放松一些。

随着付建平出了职工宿舍大院的门,俩人一直沿着北新街前行,快到街口时有一条小巷道。巷子虽然不宽但很整洁,两边都是低矮的平房,看样子都有些年头了。

“就这里了。”付建平说着话,当先拐了进去。

走了不到二十米远,付建平在一间独门小院前停了下来,眼前是一扇北方极为罕见的半拱形院门,门上的黑漆大部分已经斑驳脱落,两个狮子头铜门牌被人给抠走了,只剩下外圈的铜环,也被扭成了麻花状,看着就让人感到可惜。

铜环下加了个不伦不类的杠锁,正中央一把大锁头。

“你家这小院,原来一定挺气派。”

“那是,都是老辈子的事儿了,我也不太清楚。”付建平说着话掏出了铜钥匙,麻利的打开了大锁。

院子比想象中要小的多,三间正房朝南,东面一个小柴房,连个厢房也没有,剩下的小院子也就不到是十个平房,一株大榆树下面堆满了杂物,空地实在有限的很。

“怎么样,咱的安乐窝?!”付建平倒是挺得意。

“挺好。其他人呢?”

“一会儿到,都被派出去干活了。”付建平关了大门,“咱俩先进屋乐呵乐呵,看录像还是听音乐?”

呦呵?不起眼的小院,电器倒是配得挺齐全,许晖不敢相信,自己家还没有录像机呢,这家伙家里没人住的房子都有配置,你姥姥的,这条件不要太好了。

“听听音乐吧。”许晖并不挑,录像看得很少,也不很熟悉。

付建平进屋麻溜的打开了双卡录音机和功放,音箱里传来悠扬婉转的曲调,键盘过门之后是十分熟悉的齐秦的魔性嗓音,“轻轻的,我将离开你,请将眼角的泪拭去,漫漫长夜里,未来日子里,亲爱的你别为我哭泣,前方的路虽然太凄迷……“

《大约在冬季》的歌词令人无限伤感的怀念,记得这首歌刚出来的时候唱哭了很多人,是九零年代最火的流行歌曲之一,也是齐秦写给王祖贤的情歌,只头一段,许晖就听的痴了。

“尼玛,太忧伤,换个迪斯科。”付建平却很不想伤感,大煞风景的便要跑回去换磁带。

“等等,就听这个。”许晖却不自觉的阻止了他。

“进来坐呀!”付建平也无所谓,大咧咧的招呼着许晖,“给你泡点小茶,卧槽,开水还没烧。“

难得付大帮主如此礼贤下士,亲力亲为,许晖弄的都不好意思,无奈这首歌曲太迷心了,脑子里想着帮忙,但人一直站在正屋里没动窝,直到一曲终了,回味无穷。

齐秦的这盘磁带,许晖也有,是刚发行的时候,张仪从北京专门给他寄过来的,有日子没听了,竟然一下子勾起了对伊人的思念。

“盖碗茶?还是花茶?“付建平忙的不亦乐乎,丝毫没有一点在学校里大帮主的架子,许晖倒是对这家伙另眼相看,连忙道,”什么茶都行,先帮你生炉子。“

小平房没有煤气罐,也没通电灶,只能用蜂窝煤炉子,于是俩人忙活开来。

“咣咣咣“,小院门被砸的山响,外面传来嘈杂的叫嚷声,“开门啦,躲里面干啥呢?干炮呢吧?赶紧开门!”

“我日你大爷!”付建平笑骂着起身,满脸抹着黑煤印子,“这帮牲口一到老子这安乐窝,就特么变嚣张了,看老子怎么弄他们。”

院门一打开,冲进来三四个小伙儿,每人手里都拎着东西,付建平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就给每个人的后脑勺都赏了一巴掌,“特么的,说了多少回,注意影响,注意影响,都属驴的么?”

大伙儿嘻嘻哈哈的赔笑者,但张嘴就是粗话和荤话,即便后面又跟进来两个女孩,他们也丝毫不避讳。

“介绍一下哈,其实大家一个学校,都见过面的。顺子,二熊,晓东,晨阳。”付建平很马虎的拉着许晖一一点名,“这两位,一个是夏露,我妹子,这位呢,你们年级的,顾娜娜,晨阳的媳妇。好了,好了。这位是新来的兄弟许晖,你们都见过面。”

许晖一一点头,都是熟面孔,只是平时常遇到,却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倒也没啥放不开的。两位女生陌生的紧,但他还是很有礼貌的跟对方握手、打招呼。

“好,现在听我安排,女生洗菜、洗水果,男的么,顺子和晓东继续点这个蜂窝炉子,二熊和晨阳收拾桌子,摆盘。”付建平一副老大派头,倒也安排的有模有样。

“那你干啥?”二熊问。

“靠,老子巡视检查。”付建平把眼睛一瞪,“对了,酒带了没?”

“在这儿,三瓶够了吧?”晨阳把手中的塑料袋往上一提。

“头曲,不错。现在开始整,先垫肚子要紧。”付建平把手一挥,拉着许晖就往屋里走。

“大家都有事儿做,我也得干点啥。”

“第一次来,你就是客人,不用沾手,下回再来就不行啦。走着,哥给你看些东西。”

许晖不好再接话,跟着付建平进了左侧的房间,里面收拾的挺整洁,就是东西堆得有些混乱。老式的木制书桌和书柜,还有两把太师椅,一张老旧的大床后面摞满了大箱子,一直都快码倒房顶了。

大床上放了几个大小不一的、黑色皮质箱子,付建平一屁股坐在床上打开了其中一个形状扁长的,里面竟然是一把做工精细的吉他,他颇为小心的取出来,拨弄了一下琴弦,发出了很好听的声音,“玩儿过这东西没?”

“没玩儿过。”许晖看着挺新鲜。

“有兴趣的话,哥教你。”付建平说着话,手指开始灵动的调整琴弦,摆弄了几下表情就开始陶醉了,手指拨动中,动听的旋律便开始在琴弦间飞扬,“在很久很久以前,你拥有我,我拥有你,在很久很久以前,你离开我去远空翱翔,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付建平弹唱的竟然是齐秦另一首新歌《外面的世界》,同样火遍大街小巷,许晖远未料到这厮还有如此才艺忘情的一面,而且这手吉他弹的相当棒,行云流水,没有任何停顿和杂音,非常有范儿。

乓啷,琴弦嘎然而止,付建平收起了吉他,“我们几个平时喜欢凑在一起弹弹琴,唱唱歌,但不敢玩儿的太过,周围邻居会骂街。”

“这音量不至于吧?”许晖很心动,以前只是听歌,从未想过自己能弹着乐器去唱歌,这帮人还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今天倒是开了眼界。

“这点儿音量算啥?见着没?这玩意儿就吓人了。”付建平说着话,伸手拍拍身边另一个更为宽扁的皮箱。

许晖摇摇头。

“贝斯,插上电,半条街以外都扎耳朵。”付建平洋洋得意。

还有插电的乐器?在许晖的印象里,文化大院的排练厅里各种乐器都有,除了麦克风以外,还真没见过插电的乐器。不对,电视上有人在台上演唱,背着的吉他好像真带着电线,平常倒是没注意,那玩意儿难道就是贝斯?

见付建平没有打开箱子的意思,许晖有点心痒,这外国名字听着也洋气,就是不知道长啥样,“这玩意儿很贵吧?“

“那肯定的,多少钱不知道,反正西平没卖的,这一把是我姑姑从北京给我带过来的。”付建平有点不好意思的打开了皮箱,一把比普通吉他略小些的吉他出现在眼前,造型有点怪异,表面的烤漆半红半黑,十分新潮的设计,做工极为精致,旁边还有一个长盒子,装了满满的电线和配件,这就是贝斯?

“等下吃饱喝足,哥几个给你来一曲。”付建平很小心的关上皮箱,站起身美美的伸了个懒腰,“肚子饿了,到看看外面弄的怎么样了。”

中间的正屋,大圆桌上已经摆满了各种凉菜和卤味,就连碗筷和酒杯也放好了位置,小院里,只有夏露一个人在洗水蜜桃和西红柿,见到付建平二人,一下子脸色绯红,欲言又止,说不出的尴尬和扭捏。

其他人都不见了踪影,而隔壁右侧的房间里传来含糊不清的哼哼声,像是录像厅里回音带出来的混合声音。

“我草泥马勒戈壁,看那玩意儿比吃饭重要么,真特么给老子丢脸!”付建平莫名其妙的开始咆哮,人冲过去就朝着紧闭的房门踹了一脚。

第56章 虚张声势

突如其来的举动把许晖吓了一跳,他还没反应过来,付建平第二脚又紧跟着上去了,咣当一声,门被踹开了。

晓东一脸通红的站在门口,左手半举着,像是准备开门的样子,付建平嗖的一下就从他身边冲了进去。

“卧槽,给老子关了。”啪的一声脆响,不知道哪个倒霉的先挨了一巴掌。

“晨阳,你特么可以呀,还好意思带着媳妇一块儿看,脸皮厚的咋不去吃屎呢?”

“哎呦草,不就是三级片么?又不是a带,哎,哎,特么还打,哎呦……”

三级片?许晖闻听先是一惊,紧接着心里一跳,再随之面色一红,脑海不自觉的就有了一些女子朦胧的形体形象,那是他偷看家里的素描书留下的印象,那时候还相对保守,所以素描书总是朦朦胧胧的隔着一层面纱,即便如此,许晖第一次看的时候还是面红耳赤,刺激的不得了。

在班级里,许晖只听过胡林口沫横飞的吹嘘过三级片如何如何,搞得张志宏到撩心撩肺的到处找人问谁有带子,如此神魂颠倒了好几天,但许晖对此嗤之以鼻,料定胡林没看过,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自己加工一番又吹给大家听。

但是,卧槽!这帮人胆子够大,不但自己看,还带着女的一块儿看?许晖再看向门边站着的晓东时,这家伙先是不好意思,然后又不怀好意的冲他笑笑,便溜到院子里,假装帮夏露洗水果了。

“哥,跟我没关系,他们打赌,让我和顺子做个见证,哎呦。”

“赌?赌你个毛啊?”

“就是赌顾娜娜敢不敢跟我们一块看。”

“你大爷的!”啪,啪的巴掌声和叫唤不觉于耳,里面一片鸡飞狗跳。紧接着二熊一脸通红的蹿了出来,后面紧跟着捂着嘴巴还在发笑的顺子。

许晖原地站着脑子有些不够用,付建平这通火发的真真假假,不知道应该进去劝架,还是在原地待着保持观望。

总之这帮人太奇葩了,看个三级片还要找个打赌的由头,尤其这个叫晨阳的肯定没按好心,图谋不轨,用心险恶。还有,这个顾娜娜更是奇葩中的奇葩,人家有目的的起哄,竟然上杆子就往上凑,也真是没谁了,女孩居然还跟自己是同一年级的,许晖想了半天一点印象也没有。

再有就是付建平,搞的跟家长似的,动不动吆五喝六,这帮傻鸟还偏吃这一套,如果换作文化大院的兄弟,那还不打翻天啦。

其实许晖并不了解,付建平这种样子跟家里的成长环境有关,他老爹在某银行里大小是个领导,平常的行为举止就不自觉的带有意气奋发的官威,付建平同学耳濡目染,特要面子,听说小学时为了争当班干部就跟人打架,后来在初中又搞了个黑龙帮,着实过了一把当头头的干隐。

所以,付建平这种性格,身边真正能交心的兄弟没几个,别看在学校里,他周围常跟着一大堆人,但也就顺子几个与他相处最久,共同爱好只是很小的一方面,相处日久的一种习惯和感情更为重要。

长话短说,付建平同学终于板着个脸出来了,一看见许晖还愣在当场,立时换了一副表情,满面笑容道,“别见笑,绝不是你想的那样。那啥,咱开饭喝酒喽。”

刚才还极为尴尬的场面被付建平一句话算是暂时化解,二熊最有眼色,大吼一声开饭啦,立刻跑过去开酒。外面装逼的晓东也很是时宜的端了一盘水蜜桃进屋,顺子也不敢站在原地发笑了,忙着端凳子,许晖为避免尴尬自然赶紧搭手帮忙。

大家已经围坐一团后,晨阳才从东屋里出,只是脸色很不好看,貌似剩下个顾娜娜还独自待在屋里没有声响。

“晨阳,什么个意思?”付建平显然也有点不痛快了。

“你特么刚才大呼小叫的,姑娘家哪能受得了啊?”晨阳倒是个直性子,心里有不满也不憋着。

“卧槽,我什么时候大呼小叫了?喊你们吃饭哎,玩笑开不得啦?”付建平一下把刚刚发生的事儿推个干干净净,脸皮之厚,变脸之快,把许晖看得目瞪口呆。

“哎呀,特么的不认账啊?兄弟们咋开玩笑都可以,你说女孩家……”晨阳的脸一下给气的涨红了。

“行了,我去看看。”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夏露站起了身,“你们也是,就算是玩笑也不是这么个开法。”

但是夏露人还没走到东屋的门口,顾娜娜自己出来了,两个眼圈通红,显然是在屋子里哭过了,她一声不吭的绕过夏露,径直走到晨阳身边,“我不舒服,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哎,等等。”晨阳唰的一下站起了身,一把就拽住了低着头的顾娜娜,“好好的,饭还没吃呢,你干嘛呀。”

“没事儿,就是有点不舒服。”顾娜娜挣扎着转身,但是没有晨阳的劲儿大。

付建平的脸色瞬间就难看了许多,顺子、二熊几人大眼瞪小眼,没料到开了点过头的玩笑会变成这个样子,不知道该说啥好,场面又尴尬下来。

但许晖不这么看,女孩要走早走了,就是刚才是太害臊、太没面子,又找不到台阶下才会有此一说,并非真的要走,晨阳貌似码不清对方的心理。

关键的时候还是夏露,她拍拍晨阳的肩膀,“我陪娜娜出去走走,一会儿就回来,你们先吃着。”

“不麻烦你,我陪她吧。”晨阳扭头看了看付建平,情绪上依然很不满的样子。

“得了吧,我们女孩的事儿,你又不懂,老老实实吃你的饭吧。”夏露不再罗嗦,扭头冲付建平打了个招呼,一拽顾娜娜,俩人出门了。

晨阳尴尬的站在当场,目送两个女孩出了院门,然后转身又硬着头皮坐了回来,但是迎面撞上的却是付建平不善的目光。

许晖倒是一下明白了许多,顾娜娜恐怕与自己一样跟眼前的这帮人没混熟,而且并不被付建平所喜欢,所以付大帮主才借机虚张声势,故意搞得女孩很难堪,而且也在警告晨阳。

“谁出的嗖主意?”付建平似乎还不想就此放过。

“没谁呀,就是瞎起哄呗。”二熊小声嘟囔。

“特么的,以后这种事少干。”付建平说着话,不经意的看了许晖一眼,但对方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于是又嘬着牙花道,“咱哥们之间怎么弄都行,但就是不能跟女人乱,特么的,红颜祸水知道不?只强调这一次。”

“你要是讨厌娜娜,直说呗,绕那么大圈子干嘛?”晨阳忍了半天终于没憋住。

“娜娜怎么样,不用我说。但是做大哥的要对兄弟负责,该说的不说,就是个棒槌。”付建平火了,“特么的,老子再问你一次,是不是死心塌地了跟娜娜好了?”

“是!又怎么样?”

“好,当着大家的面,以后这件事儿,老子不会再提。”付建平一拍桌子站起了身,“但是我有言在先,别在那间屋子里男男女女,特么的,就是想干炮,提前说一声都没问题,但老子最烦乱了。”

“你就把人家想的那么……那么不好?!”晨阳也火了,拍桌子的声音比付建平的还要大。

“你大爷的……”付建平大骂着,就要挽袖子上手。

“都别上火,我不了解情况,也不好瞎插嘴。但兄弟之间的事儿,能说开了比什么都好。现在二位是不是坐下,咱可以开饭了吧?”许晖被气乐了,勉强来参加这个聚会,没料到还能碰上这么一出?想想都很搞,但眼下要坏事儿,晓东三人跟个傻子似的坐着一动不动,自己也装不下去了。

由于被许晖拦着,付建平张牙舞爪的干吼了两嗓子也就顺坡下驴了,终于反应过来的二熊和晓东也硬拽住晨阳坐在了凳子上。

“许晖是客人,他的意见我自然要听。刚才的话,哪儿说哪儿了,二熊倒酒。”

付建平倒是痛快,其变脸的速度许晖也渐渐开始适应,只是接下来的饭局指定尴尬,他这么一个外人蹭在这儿时间久了似乎也不妥,所以暗中思量如何找个借口开溜。

但是对这帮人风格的不适应,许晖还是看走眼了,酒刚满上,晨阳端着杯子就站起了身,“哥,刚才我有点冲啊,想想你也是为我好,敬你一杯。”

付建平就好面子,立刻欣然接受,俩人对撞一杯,面色微红下,气氛瞬间似乎就热了起来,刚才斗鸡一般的架势似乎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二熊几个也纷纷端起杯子要敬酒,但付大帮主不买账,伸手一指许晖,“先跟客人整啊,起码的礼数哎。”

无奈之下,许晖勉强应付了一圈,酒桌的气氛立刻热烈,先开始捉对敬酒,不服气的较劲儿划拳,西北地区的酒桌上最流行猜拳讨口彩。但许晖并不擅长这个,勉强又应付了一圈,脑袋开始犯晕,正要找借口离开时,夏露和顾娜娜却回来了。

尼玛,真是时候,许晖暗自嘀咕,只好宽慰自己再忍一会儿,未料到这一忍,彻底没走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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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是除夕,预祝大家新春愉快!

第57章 心虚

与其说夏露劝解有方,倒不如说是顾娜娜自己愿意跑回来,这是许晖事后很严谨分析得出来的结论。

一上酒桌,顾娜娜的口才、性格就完全发挥出来,之前小小的不愉快,人家其实根本没有当回事儿。这女孩谈不上大方、干练,但泼辣劲儿还是有的,频频起身敬酒,说话嗲声嗲气,媚态十足,尤其是酒后的面庞,双腮绯红,眉眼顾盼,不仅是桌上的其他人,就连酒精上头的许晖也怦然心动。

尴尬的是对方敬第二杯酒时,许晖说什么也不喝了,他真怕被灌趴下,连家门都摸不到。但在大家起哄声中,顾娜娜自然不依不饶,离开座位就跑到许晖面前,“亏咱俩还是一个年级的,才第二杯酒就推来推去,闲姐姐不够面子?”

你是谁姐姐呀?我跟你很熟么?许晖的脑子并没喝晕,感觉这位自来熟太有点难消受,而且顾娜娜站的位置很近,少女特有的体香混合着酒味阵阵袭来,许晖被撩拨的面红耳赤不得不后仰着身体,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付建平。

未料到这傻鸟起哄声音最大,还带头拍起了巴掌,估计在酒精的刺激下,他把对这女孩的成见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又或是故意的?

就这么一愣神,顾娜娜伸手抓起了桌上的酒杯往许晖面前一端,“给姐姐个面子么,跟大家都喝了,不差我这一杯吔。”

“酒量实在有限,再喝就要吐了。”许晖告饶,感觉对方的胳膊肘子已经顶到了自己的胸口。

“吐了也没关系呀,姐姐帮你洗。”

“感情深一口闷啊!”顺子这个时候起哄,绝对是个十足的蠢货,顿时晨阳看他的眼神就变得十分不善。

“说好了最后一杯。”许晖不愿再纠缠,而且也着实怕了这女孩,接过酒杯,一个深呼吸就周到嘴里了。

“好!”

“痛快!”

一片叫好之声下,顾娜娜仰头也把杯中的酒给喝了个一干二净,再看向许晖时媚眼如丝,不知道是有意无意的,还眨了一下眼睛,风情万种般的转身离去,许晖咣叽一声坐在椅子上,第二秒便醉倒不起。

头曲这种酒,冲劲儿极大,没酒量的人三五杯就给撂倒,许晖在基本空腹之下喝了绝对不少于七八杯,喝的太快太急,而且顾娜娜有意撩拨,热血上头,不倒下才怪。

但是趴在桌子上的许晖,身体虽然吃不住酒劲儿,但脑子还算清醒,索性这么一趴把剩下的就全部给躲过了,也顺带听听顾娜娜这样灌酒是什么意思?他甚至怀疑是付建平有意在做局,目的是什么,也搞不清楚。

其实许晖完全猜错了,付建平性格虽然古怪,但还没有无聊到他想象的那样,完全是性情使然,开心时就疯,不开心时也疯,没有邪恶想法时,其实挺率真的。

付建平对顾娜娜的厌恶也不掺丝毫虚假,这个女孩在高一的名声很不好,听说初中时就跟人睡过觉,是真是假反正传的挺凶。而且晨阳带过来两次后,他就感觉传言并非空穴来风,但碍于兄弟的面子也不能拒绝人家登门。

付建平怎么也没想明白自家兄弟会被对方迷成那个样子,有心管管,但实在不会套路,看着不管吧,又觉得自己这个当大哥太没水准,之前跟晨阳谈过一次,结果俩人不欢而散,今天又闹了这么一出,太特么骚了。

“卧槽,许晖这酒量得练呀。”

“赶紧给他倒杯热水,温一点,不要太烫。”朦胧中,许晖分辨这好像是付建平的声音。

“先别动他,让他趴着睡会儿。”这一句很真切,是夏露在说话。

“水来了,要不先让他漱漱嘴。”二熊是个实在人。

“说了先别动,先给放一边。”

“许晖,你感觉怎么样?”

“……”

许晖听着听着,又一波酒劲儿跟巨浪一般涌来,顿时觉得整个脑袋都在飞速的旋转,于是胃里波涛翻滚,一阵一阵的冲击着喉咙,潜在的意识立刻组织全面抵抗,说什么也不能当众爆米花,那太丢人了,还有两个女孩在坐,说出去都要笑死人。这种抵抗的做法就是不断的深呼吸,压制要吐的感觉,几乎所有快喝醉的人都有这种压酒劲儿的自然反应,但许晖压着压着竟然就睡过去了。

酒醉睡觉最沉了,许晖醒来时居然都已经是傍晚,若不是满身的大汗,他还能再接着睡下去。睁眼观察了下四周,似乎还在付建平家中,窗外就是那株茂密的大榆树,他的头不怎么疼了,眼睛也清亮了许多,于是呼的一下坐起了身体。

门外传来动听的吉他声,优美的旋律让人心旷神怡,这回许晖听不出来是什么曲子,但悠扬婉转,舒缓的和弦后是犹如琵琶音色一般的轮指,由缓渐快,又似笛声般悠扬、恬美,让人仿佛感受到了窗外宁谧的月光下,树影婆娑中的仲夏之夜,令人神往。

原以为是付建平在独自弹奏,但许晖一打开门,却发现演奏者是夏露,而且整个正厅内只有她一个人。

此女初看时一般般,并不引人关注,尤其和顾娜娜在一起时,几乎毫无亮点,朴朴素素,不声不响。但安静的坐在那里斜抱着吉他时,却有一种别样的风采,尤其那种全身心关注指间琴弦时的淡雅和脱俗,需令人仰视方可。

乐声嘎然而止,夏露低垂的眼帘张开,笑盈盈的站起身,“醒啦?”

“醒了。”许晖挺尴尬,左顾右盼,“大家伙儿呢?”

“出了点小状况。”夏露面有难色,转身倒了一杯水递给许晖,“你坐一会儿,他们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什么小状况?”许晖狐疑。

“送晨阳去医院了。”原本夏露有些迟疑,但想想瞒着许晖也没啥意义,便索性坦言,“有两个多小时了,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

“去医院?为什么?”许晖吃惊,难道晨阳喝酒喝出了问题?

“别提了,挺邪门的。”夏露很无奈,“娜娜今天喝的有点多,晨阳要送她回家,建平不放心,就让二熊和晓东跟着。可谁知道他们在半路撞见了冯进,不知道为啥就打了起来,后来二熊跑回来报信,建平就带着顺子他们一块儿去了,留下我照看一下你。”

“那后来呢?晨阳没事儿吧?”许晖没想到自己醉倒后又出现了新状况,但听上去似乎问题不大,否则夏露也不会如此淡定的坐在此处弹吉他。

“顺子回来说没什么大事儿,晨阳的眉骨方要缝针,付建平是怕再出状况,所以一直守在那儿。”

“哦。”许晖虽然表面上平平淡淡,但脑袋足足大了三圈,感觉比之前喝醉了还要迷糊,特么的为什么偏偏是冯进?老天有意在捉弄人么?今天这个所谓的聚会就不应该来,这下撞上事儿,恐怕也怨不得任何人。

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许晖端着水杯愣愣的在想心事,而夏露起身收好了吉他,再返身坐下时好像也有点无所适从。

“酒醒后要多喝点水,多吃水果,我看你的面色还是不好。”终归还是夏露打破了沉默,她将桌上的水果盘端给许晖。

“哦,不要紧,现在好多了。”许晖心不在焉的接下水果盘,又在杯沿上抿了一口,忽然觉得夏露这个女孩很奇怪,不知道在付建平的这个集合中是个什么角色,看起来顺子几人倒是对她挺尊重,而付建平本人也和她关系亲密,却又不是那种恋人间的感觉,总之怪怪的。

“要不我们去看看他们?”许晖有点坐不住了,眼见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莫名其妙的耽误了一天,心中懊恼之余,便欲脱身走人,但又不能在这个档口直接提回家,可是去了医院,说几句无关痛痒的安慰之词,再借机开溜更稳妥一些。

“不用。”夏露摇摇头,“他们经常这样,没啥好看的。建平说如果你醒了,让我替他跟你道个歉,第一次来这里就被灌醉了,他挺不好意思,下次绝不会这样。”

呃,许晖有点抓瞎,确切的说是有一种小心思被人彻底看穿的感觉,尽管夏露的言语和表情都丝毫没有讥讽之意,但就是令他心虚,暗道这个女孩太聪明,于是只好岔开话题,“那到没什么,是我酒量不好。嗯,你刚才弹的曲子很好听,叫什么名字。”

“《彝族舞曲》,付建平比我弹的好。”夏露淡淡一笑。

“你们都专业学过么?”

“算是学过吧,也就小半年时间,后来自己瞎弹。”夏露轻描淡写,然后抿嘴一笑,“那个老师说,付建平比我有天赋。”

咦?看来俩人有着师出同门的关系,这倒是没有想到,除此之外,俩人还有什么故事么?一向不怎么八卦的许晖却突然好奇心大起,听说付建平在初中时很轻狂,有过好几个女朋友的,后来都给弄掰了。

上高中后倒是安生了半个学期,然后突然对何佳英展开了热烈的追求,只是很快遭遇滑铁卢,以付大帮主一表人才的卖相,花喜鹊居然丝毫不给面子,自己似乎在里面起了很不好的负面作用,许晖顿时又心虚起来。

第58章 虐成狗

“你们这票人都会玩乐器么?”短暂的沉默后,许晖又问,没话找话中其实他十分羡慕女孩和付建平的吉他技艺,恨不得自己瞬间也能变成此中高手,弹唱间抒发心中的喜怒哀乐,完全是另一种层次的情绪表达,着实令人向往。

“不都是,晓东和晨阳还行。至于顺子和二熊,付建平说就算了。”

“他们不愿意玩儿么?”

“当然不是,付建平的嘴挺损,把俩人的自信心给说没了。”夏露忍不住扑哧一笑,似乎想到了什么很滑稽的事情。

“为什么这样说呢?”

“嗯……反正总是骂人家,说让这俩人弹琴,还不如送去打铁。”

“哈哈。”许晖被逗乐了,知道付建平对身边的人十分随意,不高兴就骂,甚至还动手,根本不留一点面子,以顺子和二熊的性格,估计也是被骂的忍无可忍才不学了。

但许晖却有一种立刻拿起吉他的冲动,因为很久没有这样做梦的感觉了。他其实对自己眼下的状态很不满,也很困惑。日常除了书本作业以外,课外生活真的是乏善可陈,吹牛打屁成了唯一爱好,有时候想想连胡林都不如,人家还知道为了成就武林高手的梦想刻苦练拳。

反观自己,自从高一开始,似乎就一直在混沌状态中游荡,貌似三年后的高考成了唯一的目标,但少却了很多的色彩。想起初中年少时,脑子里几乎被梦想填满,他曾认真学习围棋,尝试训练信鸽,还跟着谢海林他们踢足球,后来又创办文学社等等。

当然,诸多梦想的肥皂泡都一一破灭了,但许晖至少看到了其中那令人炫目的流彩,那是一段十分令人怀念的时光,但现在太单调了,灰蒙蒙的使人压抑。

“如果你也想学吉他的话,可以经常来参加我们的小聚会,当然也可以让付建平介绍个老师给你。”夏露看似不经意,但却让许晖吃惊,因为对方准确的猜到了他心里。

“还没那个条件拜老师,如果你们不嫌弃,我想有空的时候来请教一下。”

“随时欢迎。”

夏露的谈吐总是那么淡然,这让许晖反倒有些局促起来,本想立刻就摸一摸吉他的想法也随即搁置了,于是重新再找话题,“那个顾娜娜……也会乐器么?”

“我们最近才认识,和她不是太熟悉。”夏露依然轻言慢语,但许晖却听出了一丝冷冰冰的味道,正想补上一句画蛇添足般的解释,门外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大门推开后,付建平几人鱼贯而入,见到许晖已经酒醒了,于是纷纷打招呼。二熊鼻青脸肿的在几人中很显眼,却未见到晨阳。

“晨阳怎么样?”许晖自然要表示一下关心。

“缝了三针回家了。”付建平的脸色挺难看,随手抓起桌上的水蜜桃就狠狠的大啃了一口,仿佛在发泄心中的不快。

“平哥,要不周一就开整,特么的忍了很久了。”二熊还没坐下就嘟嘟囔囔,许晖猜测,这家伙恐怕一路上都在煽风点火。

“我觉得再等等。”晓东有不同意见,“冯进和李扬帆的关系挺铁的,虽然以平哥的面子,这人不见得会插手,但稳妥一些,还是等着高三这帮人离校,反正也不到一个月了。”

付建平只顾啃桃子,并不回答二人,许晖却坐蜡了,真是怕啥来啥。

“任务完成,我先走了,你们也别太晚。”夏露站起了身,似乎对几个人聊天的内容很不感冒,所以很爽利的告辞走人。

“注意安全。”付建平冲夏露露出一个极难看的微笑。

“天黑了,我去送送。”眼看着夏露都出了小院的门,这帮大老爷们一个个的没有任何表示,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许晖只好硬着头皮提议,当然他还有另外一个小心思,完全不想参加这帮人讨论报复冯进的事情。

“没事,她家不远,出巷口,拐个弯就到。”付建平终于啃完了手中的桃子。

“不早了,我也该回家了,正好送送她,感谢招待。”许晖坚持,料想付建平会有不快,也很小心的准备好了说辞。

“也好,路上小心点。”未料付建平把头一歪,略一沉吟便不挽留了。

许晖感到不可思议,在他的印象中,付建平就是为了拉仇恨才三番五次邀请他参加聚会的,万万没想到他这么明显的回避,对方却丝毫不不以为意,实在费解,但难得的开溜的机会,根本容不得他错过,于是飞快的冲几个人一挥手,便去追夏露了。

“草,什么玩意儿,这小子忒不地道。”许晖前脚跟刚离开大院,晓东便狠狠的嘟囔了一句。

“就是,一听说有事儿,马上就跑。平哥,你对他这么够意思,人家根本不领情啊。”

“都别瞎说,许晖其实是个挺实在的人。”付建平貌似有点心灰意冷,“拉他入伙是我的想法,乐不乐意完全在他自己,人各有志吧。”

见付建平这样说,晓东几人也就偃旗息鼓了,毕竟与许晖相处太短暂,骂两句也就过去了,谁也不会再往心里放。

“冯进这二逼倒底怎么弄?算今天是第二回了吧?狗逼操的已经开始骑在咱头上拉屎了,哥你今天一定要拿个主意。”二熊在下午的殴架中吃了大亏,自然对报仇念念不忘。

“礼拜一就弄他,早自习就通知所有兄弟,时间就选在课间操后吧,在北操场方便一些。“付建平冲着欲言又止的晓东摆了摆手,算是下定了决心。

付建平的本意是不想这么早跟冯进起冲突,尤其是下午晨阳与对方因口角动手的主要缘由是顾娜娜,他更不想因为这么个女孩去兴师动众,而且还要冒着得罪李扬帆的风险,一旦弄失手了,丢人是小事,自己在高二年级的地位很可能就此一蹶不振。

但不能寒了兄弟们的心,二熊一直七个不平,八个不忿,晨阳也被打的很惨,冯进下手这么重,也的确有些咄咄逼人了。另外,许晖飞快的抽身也刺激了付建平,他就不相信,没了新鲜血液的加入,他还玩儿不转了?黑龙帮牛逼的时候,冯进算老几?

所以,除了顾娜娜的由头有点恶心人以外,付建平是真想弄冯进了。

周一课间操散操后,许晖和张志宏、胡林三人懒懒散散的跟着大队人马往教学楼走,突然,一帮高二的男生逆着人流飞快的朝北操场的厕所方向奔去,隐隐看到有人手里拎着木棍。

“卧槽,又要干架?“张志宏对看热闹很有心得,而且厕所后面经常有人约架,一看这架势,自然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高二的狗咬狗,这个我喜欢。“胡林在不受到威胁的时候,通常很得瑟,”咦,不对呀,还有咱们高一的,你看,那不是七班的喜子么?“

“哎呦,跨年级群殴啊?“张志宏更惊讶,因为又一帮人拎着家伙从三人身边冲了过去,果然都是高一的。

“走,去看看。“胡林心里痒痒的,立刻得到了张志宏的相应。

许晖虽然没搭话,但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怕是付建平今天真的要整事儿。

第一节课间的时候他去放水,就曾碰到过付建平和晓东,当时俩人刚从四楼上下来,左顾右盼的像是在找人,他避无可避的冲他们打了声招呼,但付建平只是淡淡的点点头,而晓东根本没理他。

当时许晖就预感到情况不对,回想这俩人走路时怪怪的样子,都是双手揣在上衣兜里,肩膀耸的老高,怀中好像藏有东西。那时的学生仔打架,这是一种很常见的掩饰行为,通常上衣里面裹着的不是棍棒就是片刀,一方面为了掩人耳目,一方面也是为了出其不意。

有心去问问情况,或者找机会劝说两句,但许晖立刻感到不妥,毕竟自己很坚决的抽身退出,已经引起了对方的不快和反感,再去没头没脑的说话非但没有任何效果,反而会招致鄙视和仇恨,随他去吧。

“走啊,看看热闹,一起呀。“胡林在催促中已经和张志宏返身先走了,许晖犹豫了一下,也随即跟上,讲句良心话,他还是挺担心付建平吃亏的。

但未料到的是,许晖的担心完全应验了,付建平不但吃了亏,而且还吃的是大亏,事后许晖对自己的乌鸦嘴能力颇感惊呀和后怕。

其实,三个怀有猥琐心理的看热闹者还没有走到厕所后面时,混战经过最短暂的激烈碰撞,基本已经到了尾声,尽管付建平的几个铁杆还试图奋力反击,但也挽回不了颓势,结果是一败涂地,就连付大帮主本人也被追的满操场跑。

这是一场参与人数罕见的大群架,双方加起来怕是不下七八十号,付建平固然准备充分,不但核心兄弟聚齐,就连以前黑龙帮原来的成员也联络了不少,其中就包括高一(七)班的喜子等人。

但冯进更是有备而来,他太了解付建平的性格了,今天一定会来报复,他也绝不含糊,所以自习课前,俩人在走廊里碰巧撞在一起就差点动手,被好多人拉住的冯进跳着脚大骂,特么的还以为自己是什么狗屁帮主么?成天想做老大,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高二这些个大哥里,哪一个会服你?

于是冯进很成功的联合了高二年级几乎所有能跳腾的刺头,首先在心里上占了优势,反观付建平身边,除了顺子、二熊几人外,就剩下本班的几个铁杆,外班曾经也有一些时常围在身边的哥们,但今天一个也没来。

高一倒是有几个原来黑龙帮的成员对付建平的召唤热烈响应,纷纷鼓动人手,看上去场面也不小,但两帮人拎着家伙撞到一起,优劣立分。毕竟老生对新生,无论在心里还是体格上都有明显的优势。

双方冲突一开始,最为暴躁的二熊吃亏最大,他只卯了冯进腮帮子一拳,就被无数棍棒给打翻在地,其次是晨阳,木棒还没抡出手就被人给打趴下了。

接下来了就极其混乱了,双方的人搅在一起,也分不清谁是谁,只管大棒子抡,大脚丫子踹。很快,高一来助战的喜子一帮人就吃不消了,发了一声喊,四散狂奔,就像传染病,其他人也有样学样,纷纷溃逃。

据说当时乱的让猛人二熊都后怕,他趴在地上,大腿和后背不知道被人给踩了多少脚,只好双手拼命的抱着头。

付大帮主还是非常聪明并富有战斗经验的,左右腾挪中还伤了两三个人,但兵败如山倒,到最后他自己也不得不扔了木棒,加入到逃跑的行列,就此完败。

付建平竟然一直跑出了校门,因为打了鸡血的冯进像疯狗一般紧咬着不放,后面跟着的几个也是嗷嗷乱叫,似乎不把付建平逮住誓不罢休。

许晖傻了眼,这特么幸亏没参与,否则真是死多活少,但同时他心里也挺内疚的,付建平不管怎么二,但对他一直挺不错,自己就眼睁睁的看着对方被虐的像个丧家之犬,心里着实不是个滋味。

第59章 真的要搞事儿

满操场都有人在奔跑追打,付建平的几个铁杆兄弟苦不堪言,基本都没跑掉,全给撂翻了,这时上课铃都响了第二遍,有的人还恍若未闻。

“走啦,发什么呆?”张志宏伸手一拽许晖,却不料拽了空,同时身后传来哎呦一声大叫,他扭头一看,不由的惊怒交加,许晖竟然被一个高二的学生突然一棍搂翻在地。

这个家伙看着面熟,张志宏还有些记忆,就是上次受周青挑唆,跟着冯进一块儿殴打许晖的主要干将之一。

许晖痛苦的在地上翻滚,好像是被打岔气儿了,胡林也愣在了一旁,傻傻的有点不知所措。而这个高二家伙似乎打红了眼,嘴里咕噜着,“小崽子要下黑手是不?”上手就要来第二下。

张志宏哪能再让此人近身,一个侧步就扑上去抱住了对方,“哥们,打错人了。”

“特么的老子根本没看错,你起开,否则连你一块儿打。”

“哥儿们,你再看看,你们两帮人打架,我们只是路过,真打错了。”张志宏强压着怒火,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轻易跟这些个刺头翻脸,周青毕业后,自己连个狐假虎威的依仗都没有,还是谨慎一些。

此时又围上来两个人,其中一名不问青红皂白,照着地上的许晖就是一脚,“傻叉,别装,你特么跟付建平是一伙儿的,当爷们不知道啊?”

张志宏这下子也懵了,劝住这个,拦不住另一个,而胡林虽然整天练拳,两只手没有一天是好的,但毕竟胆小,劝架上起不了什么作用,于是许晖到了血霉,没由来的挨了一顿乱打,幸亏向来反应迟缓的教务处老师们终于倾巢出动,才算解了围,否则这个亏就要吃大了。

许晖算是明白了,凡是和付建平走的近的,这帮人都没打算放过,看来付大帮主是个如假包换的大傻逼呀,人家早就在设计你哎,还特么的成天自我感觉良好,瞎嘚瑟,他这回真是欲哭无泪,早知道左右躲不过,特么就干他丫的。

这一场群架,彻底打出了冯进的威风,也把付建平打的一蹶不振,直到这一刻他才认清自己在高二的人缘并不咋地,几乎成了众矢之的,而且更加对红颜祸水这句话深信不疑,知道的人或许明白他在为兄弟晨阳出气,不知道的人全都鄙视他,尼玛的为了一个破鞋顾娜娜,你特么至于么?

许晖这边经历惨痛群架的时候,赵歌终于扔出了第三个诱饵,虽然间隔上延长了两天,但他相信,人对钱这玩意儿是有深刻记忆力的。

所以,当上午两名少年再次出现在中国银行门口时,吸引了众多黄牛的眼球,很多人在猜测,这俩小偷的狗屎运怎么那么好,按说接连两次成功偷盗,怎么着也得猫起来躲几天吧,否则被抓的可能性极大?卧槽,这俩小家伙倒好,一点不懂得收敛,难道是梁山的鼓上蚤时迁附体不成?怎么回回都有这样的好运气?

胖九虽然心里乐开了花,但也暗暗犯嘀咕,他深知闷声大发财的道理,但这回同行们的关注度似乎过于强烈了,绝不是个好事儿。于是他偷眼看了看不远处的葛文虎,对方也挺诧异,但极看不惯顾超站在那里装酷的风骚样,所以很有针对性的冲胖九点头示意可以交易。

有了老大做后盾,胖九不再顾忌,伸手一拽俩少年,又走进银行里面交易,没多久就乐得屁颠屁颠的出来了,还忍不住的跑过去偷偷的告诉葛文虎一个好消息,俩小偷这次撞大运牵了一头大肥羊,正准备慢慢放货,这几天可有的赚了。

葛文虎狠狠的瞪了胖九一眼,没有做任何表态就转身离开了,他是一个极为谨慎的人,深得梁斌赏识。虽然与顾超暗地里对喷,但不代表他没有警惕性,两个少年过于另类和神奇,不是别有目的,就是背靠大树,但一时半会儿还猜不透,他决定暂时停止胖九和他们的交易,需要认真的摸摸底再说。

而顾超的反应更为激进,身边的两个手下已经先后离开,从两个方向跟踪匆匆离去的少年,他不相信这种超常的运气会出现在两个少年身上,背后一定有什么目的。

面对顾超和葛文虎的反应,藏在远处观察的赵歌既高兴又担忧,高兴的是鱼儿上钩了,正派人按照既定的线路跟踪小叮当,但同时也担忧他们的安全,于是赵歌带着黑牛和良子也远远的跟在后面,谢三太显眼,属于黄牛眼中的网红人物,干脆让他回家了。

可笑两名少年身后至少跟了三波人,他们走的还是原来的合汇街的方向,但是非常谨慎,不时的四下张望,走走停停,令第一波葛文虎的手下十分难过,而第二波顾超的人也很烦躁,这俩精的跟猴子一般的少年还真的很难对付。

好不容易走到了合汇街北端的路口,两个少年在人行道上张望一番后向右拐进了青年路,并不是想象中的过了马路继续向北。

葛文虎的人倒不觉得什么,反正没离开解放路一带的势力范围,自然很有底气。但顾超的人却腹诽起自家老大了,谁说人家要去北川街?明明拐向了青年路,特么的还浪费一个在前面包抄的人。

缀在最后面的赵歌心里却是对顾超的这名小弟越来越忌惮,从扮相和跟踪水平来看,这人不好对付,他们仨再小心,其实已经被对方给注意上了,搞不好黄雀连螳螂和禅一块儿吃了。于是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从脑海里蹦了出来,既然鱼儿上钩了,一不做二不休,老子索性把你的鱼嘴也给撕烂喽。

赵歌把这个想法不动声色的告诉了黑牛和良子,俩人都是核心兄弟当中对自己最为盲信的人,不同意见是不会有的,关键是看怎么配合。

三人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商量了一个办法,于是黑牛提前离去。赵歌和良子俩继续即若即离的跟着前面的人。

不一会儿就到了青年路的路口,也是与解放路垂直交汇的十字路口,俩少年这回没有左顾右盼,而是很快向右拐弯,这一下等于又拐向了解放路。

少年的举动,不但葛文虎的人没想明白,顾超的人也蒙圈了,实在猜不透这俩屁孩在神神秘秘的搞什么鬼。但后面的赵歌和良子却慢慢的加快了脚步,因为前面不远处便是梁斌的一个场子,黑玫瑰歌舞厅。

这间歌舞厅在解放路一带盛名已久,曾经在和赵复的对掐中被查封过,后来梁斌花了好大的力气才重新开张营业,从上午十点半开始一直到夜间十二点,几乎日日笙箫,河间区一带的不少混混喜欢到此间来跳舞、消遣并钓美眉,尤其是夜场,生意好到爆。

那时候歌舞厅的档次远非现在可比,但有点类似迪厅和酒吧的雏形,高档的镭射激光手段才开始出现,但无论是卡座还是舞池的装潢都已经很有水准了,民间走穴的乐队也开始出现,但都还在萌芽阶段,包括后来的公主等等软服务。

黑牛戴着个蛤蟆镜,一身褐色夹克,手上夹着一支香烟,优哉游哉的站在黑玫瑰的门口,扮相绝对是歌厅里面镇场子的一等一的打手,也不知道这家伙如此短的时间内从哪儿弄来的墨镜,不但遮了半张脸,而且欠抽的要命。

俩少年已经走到了跟前,有点发愣,印象中计划的线路里没有这么一位酷哥呀,但黑牛忽然很暧昧的上前一搂俩人的肩膀,小声道,“跟哥进去,然后一直往前走,这舞厅有个偏门,你们俩从那儿出去别回头,绕过青年路再回北川街。”

年长少年还有些犹豫和不敢相信,但小叮当却一下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于是拽了拽同伴,跟着黑牛进门了。远观,就好像俩人被黑牛很殷勤的迎进了黑玫瑰。

葛文虎的人看到这一幕,忽然感觉思维有些错乱,两个小崽子这么嚣张?刚换倆钱就跑来潇洒,毛长全了没?那个黑墨镜又是谁?莫非就是俩崽子的老大?特么的,还是在自家的地盘,白跟了一路。一连串的问题把这位兄台的脑子给搞蒙了,但他不知道身后发生了更离奇的事情。

顾超的手下刚看到少年进了黑玫瑰,脑子还没有来及像葛文虎的小弟那样多姿多彩,便被一棒子给打昏了,下手的自然是赵歌和良子,俩人干完,撒腿就跑。可怜葛文虎的小弟还在苦苦思索,根本没察觉身后的情况,等到路人失声惊叫的时候,他才扭头观望一眼比他更可怜的那位兄弟,于是迷糊中又增添了一圈迷糊。

顾超收到消息时暴跳如雷,两个手下,一个跟放羊一样瞎转了一圈,一个差点给送医院,明显是被人做了局,特么的黑玫瑰舞厅?梁斌,你真的要搞事儿么?

第60章 兵行险招

而葛文虎收到消息后,突然间冷静了许多,顾超派人跟踪俩少年并不奇怪,但奇怪的是谁打伤了顾超的人?那两个少年人明明进了黑玫瑰,怎么会不见了踪影?唯一的可能的解释是俩人从鲜为人知的那扇小侧门跑掉了。

内场的兄弟们都是猪么?还有那个蛤蟆镜,又是饮料,又是香烟的消费了一大堆,随着两个少年的消失,突然就不见了,有人说看着很面熟,但蛤蟆镜太大,半张脸都给遮没了,实在回忆不起来是谁,那年头也没有监控录像,光凭嘴巴描述,显然很不靠谱。

但无论怎样,葛文虎都严重怀疑有人在做局,是什么目的还不清楚,但绝对不让胖九再交易了。

而在北川街的一条小巷道深处,有一间不起眼的民房,全砖土结构,外表破败的不成样子。老菜梆子正在发飙,对象自然是赵歌。

“你特么的,不知道你这脑子是真聪明还是假聪明,顾超既然已经上钩了,干嘛还要暗算他的人?画蛇添足,你当人家都是傻子啊?这特么的,前前后后的白整不算,小叮当俩人以后哪儿还敢出去露面?草!我草!!”

老菜梆子气的在小屋里转圈,而赵歌一脸的不以为然,翘着个二郎腿,悠哉游哉的吸着香烟,他其实心里挺乐呵,老菜梆子原本摆明了要置身事外,但现在看上去比谁都上火,表面上是为了小叮当,实际上他很在意这单买卖。

因为最后一注,赵歌将倾其所有,他要玩一手极为狠辣的黑吃黑游戏,这个计划只有三个人知道,除了他自己,就是老菜梆子和小叮当。足足五千八百块,所有的身价都压在了上面,成功,则报一箭之仇,顺带发笔小财,不成功,从头再来。

这么一大笔钱,赵歌想得开,但老菜梆子却眼红了,不由自主的就介入进来。原本一切都在按着计划走,但特么的赵歌今天犯了傻病,愚蠢的连猪都不如,打伤了顾超的人,小叮当也脱不了干系,哪能再露面?

小叮当不能露面,后面的计划就走不通了,即便是勉强去做,也是凶险万分,弄不好会出人命。

“别抽了,你倒是想个辙。”气急败坏的老菜梆子一把抢过赵歌手中的香烟,狠狠的扔在了地上。

“正因为顾超精明,才会自负,区区一个马仔被打伤,他还不至于满世界嚷嚷吧?又没抠掉他身上一分钱。”赵歌不慌不忙的又从兜里摸出一支香烟点燃了。

“你想说啥?特么的老子听不懂。”

“就是咬的还不够狠,他还不至于跟葛文虎彻底撕破脸,再加一些戏码,我想就差不多了。”赵歌惬意的吐了口烟圈,“最后一次,我打算把地点放在南校场街,你再给我找一个小孩,胆子大,嘴紧的。”

“你疯了吧?一个小叮当就够老子操心的,特么的又要拖人下水?”

“最好跟几个哥哥打声招呼,暗地里保护一下这个小孩,只需要在银行门口露个面就行,我想验证一件事儿再出手。”赵歌并不理会对方的疑问。

老菜梆子彻底被说迷糊了,赵歌却阴笑着冲胖子招招手,在对方耳边低声嘀咕了一通,好半天,老菜梆子才回过神儿来,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虽然极为冒险,但是红利很是诱人。

接连两三天下来,顾超一直在闷声不响的寻找两名少年和大蛤蟆眼睛,跟赵歌预料的完全一样,他压住了最初的怒火,也没有四处声张,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并没有造成什么损失,充其量小弟挨了一记黑棍,还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葛文虎也是一样,只不过想的比顾超深,俩小孩为什么偏偏去了黑玫瑰?而且去了又不消费,还离奇失踪,这里面很有问题,想泼脏水么?但这种没影没边的怀疑,还真的没法跟梁斌去说,除非逮住其中一个少年,查明白原因后才能做定论,但那种天上掉馅饼的交易,他已经严禁手下人去碰,至少要等到他搞清楚之前。

于是顾超和葛文虎俩人相互间反而客气了许多,既不拿飞刀般的眼神看对方了,还破天荒的互相发了一支烟,打了个招呼,当然,表情假的连蹩脚戏都不如。

黑棍事件之后的第五天,中国银行门口又出现了一个少年,一身打扮也如街边混混一般很有个性,肮脏破旧的牛仔裤,裂开大嘴的球鞋,还有到处泛着黄斑的白衬衫,浑身散发着一股酸臭之气。

更为奇特的是这个少年很迷瞪,似乎眼睛也不好使,一定要站在近处看人,才能认清楚对方,在遭到了数次白眼和喝斥之后,他终于找到了胖九。

“胖哥,我兄弟让我来找你。”

“你兄弟?谁是你兄弟?”经过葛文虎敲打之后,胖九显然也很谨慎。

“就是找你换券的那俩人,我们手上还有一点货……”

“等等,把话说清楚,找我换券的人海了去了,你兄弟倒底是谁?”胖九自然明白对方说的是谁,心花怒放之下,不动声色的稳住对方,大哥正在四处寻找俩少年,这下子自己送上门来了。

“就是一个个子有点高,嘴角下有颗黑痣,另外一个个子矮点,瘦一点,他们说前几天就是在你这儿换的券,还说你价格公道,以后有货都找你。”

“哦,我想起来了,一高一矮两个小兄弟是吧?他们咋没来?”胖九边问话,便拿眼睛四处乱瞟,发现不但是葛文虎,就连顾超也注意到他这边了。

“他们有点事儿,这几天恐怕都过不来了。”迷瞪的少年似乎也紧张起来,揣在裤兜里的双手攥的紧紧的,其中左手里有一小卷国债,面值三百块,只要再撑一会儿,这些都将属于他。

邋遢少年出现在中国银行门口并成功的吸引了葛文虎和顾超后,良子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了南校场街附近将消息告诉赵歌,于是他带着小叮当很快来到了街口的工商银行门口。

这回亲自出马并不是赵歌突发奇想去装逼,而是身边没有可用的人了,而且这次兜里揣着的国债金额太大,他不想有意外发生。

赵歌在南校场街是生面孔,但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不被对方识破,上次黄牛在夜市上报复,主要目标是谢三,但那些个大汉中对他还有没有印象,很难说。

而小叮当就更别提了,至少是在解放路的中国银行门前是众多黄牛的老熟人,招牌一样的脸,但凡来一个半个串门的,事情就全砸了。

但兵行险招,是赵歌的一贯作风,有那个邋遢少年在中国银行门口吸引眼球,这一边出其不意的胜算会大一些。

他俩很快就看到了在人堆里吹牛的尕天,还有坐在台阶上抽烟的海子,这两个是与顾超齐名的混混,也是薛西庆手下四大金刚的另外两人,尤其以海子最难对付。

于是今天黑吃黑就找定了尕天,反正这个王八蛋也是黑过谢三的主谋,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赵歌二人先是在周围溜达了两圈,并未察觉有什么人在关注他俩,这是一个好的开端,阳光格外明媚,似乎连老天都在帮忙。

这时候,尕天吹过牛后,自己一个人拎着个大号玻璃杯走进了银行,好像跑里面借开水去了,赵歌认准了一名与尕天非常熟络的小伙,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梳着个中分头,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一点也没有黄牛的气质。

但越是这样的人,越是要小心谨慎,这里完全是薛西庆一家独大,稍有疏忽就别想跑掉了。

中分头小伙落了单,赵歌磨磨唧唧的凑了过去,他演戏的天分太差,此时竟有一点小小的紧张,而身侧的小叮当就从容的多,但面相上还是装出了一副逆来顺受、胆怯的样子,让人一看就完全扔掉了防备的心里。

与对方很接近了,中分头终于注意到了赵歌二人,但并没有开口招揽生意,赵歌暗道糟糕,擦肩而过时对方再不开口,就只能另找目标,但是时间耽搁不起,解放路那边随时会出状况。

“国库券?外汇?”中分头的声音犹如之音。

“国库券什么价格?”赵歌紧张的感觉自己的嗓音都变调了。

“要看货色,八七债还是八八债?短期还是中长期?”中分头对赵歌有一种天然的忌惮,只是一种感觉,觉得此人身上煞气太重,刚开始的时候他其实很犹豫张口搭讪,不过想想也无所谓,南来北往的什么人都有,做生意么,挑肥拣瘦是大忌,而且这里是薛老大的地盘,没几个人敢吃了熊心豹子胆来捣乱。

“一半八七债三年的,一半八八债六年的。”小叮当张口了。

中分头的眼睛亮了,他自然更愿意跟旁边这个瘦小、怯懦的小孩说话,而且听对方的口气,貌似身上带的货还不少,“兄弟有多少货?”

“你先开个价格,看看能不能玩儿。”

“八七债按面值六折,八八债六五折。”

赵歌点点头,似乎对价格还算满意,“我的货,不知道你能不能吃的下?“

“说个数吧,我在这儿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多了不敢说,万儿八千的还将就。”

“小六千。“赵歌也不废话了,直接抛出了底牌,“八七的两千八,八八的三千。”

第61章 黑你没商量

中分头倒吸一口凉气,看不出来面前的两个家伙会有这么多货,一定是来路不明的东西,但大生意找上门没有不做的道理,这一转手的功夫,好几千进帐啊,相当于一个普通职工一年半的工资。

“我要先看货。”

赵歌左右看看,从裤兜里掏出来一厚摞用橡皮筋捆好的花花绿绿的债券,从中间随意抽了几张递给中分头,“从亲戚家顺手牵的,绝对没问题。“

中分头反复看着手里的几张债券,确认错不了,然后又抬头看着赵歌不说话,赵歌明白对方的意思,干脆将手中的一摞债券全扔给了对方。

“兄弟爽快,我也没得说。“中分头将查验好的债券还给赵歌,”但我身上现金不够,得找我哥们拆借点儿。“

“那就算了,还以为你能吃的下来。“赵歌把券往兜里一揣,拉着小叮当作势欲走。

“哎,别呀,咱刚说好的呀,我找我哥们拿钱,一分钟都不要,马上就好。”

“好,超过时间,我就找别人了。”

中分头点点头,转身飞快的蹿进银行,估计是去找尕天了。赵歌的担心终于去掉了一半,如果这人去找海子,事情就会麻烦很多。

几个呼吸的功夫,中分头就和尕天一块儿出来了,毕竟是超过五千的生意,不算大,但也不能说小,尕天自然要看个究竟。

与中分头的感觉一样,赵歌身上有一股冲人的气息,让尕天直皱眉头,好在对方够爽快,从左右裤兜里各掏出一大摞花花绿绿的国债,递给了中分头,眉头都没皱。这第一印象就算马马虎虎了。

“哥们平常做钳工啊?”趁着中分头在点国债,尕天想探探赵歌的底细。

“不是,在北川县锁厂做青工,这些是从我哥家拿的。”赵歌早就想好了词儿。

“哦?能有这么多?你哥也够大方的。”尕天显然不信。

“没办法,缺钱用,在你这儿兑完后,我就得躲回县里,几年都不敢来了。”赵歌放开了海吹,很快就面不红,心不跳了。

“呵呵,小老弟是个率性人啊。”尕天看了下中分头,对方暗暗点头,他也就不愿意再深挖了,毕竟人都有难言之隐,生意错不了就行,大家发财。

中分头很快点好了三千玖佰元现钞递给赵歌,同时将两捆国债仔细看了又看,才塞进了随身的小挎包里。

赵歌点钱的速度不敢恭维,手也有点哆嗦,前前后后错了两次,似乎在满把钞票面前,他的行为举止跟刚才的气度完全判若两人,不仅是中分头感到好笑,就连尕天也起了轻视之心,至于旁边的小叮当,更是忽略不计了。

手忙脚乱中,赵歌最后才算数清楚了钞票,期间连中分头发的烟都没顾得上抽,再偷看一眼小叮当,对方叼着烟,一脸高深莫测,于是悬着的心算是落地了。

“两位一回生,二回熟,走了。”

“慢走不送,兄弟以后有货就来这儿找我。”

赵歌挥挥手,拉着小叮当急速离开,今天的事儿简直顺利的不得了,他不想有半秒钟的耽搁,呵呵,薛西庆,你特么去吃屎吧!

但是二人才走了不过十多米远,便听见身后一声大喝,“站住!”

声音并不是尕天发出的,赵歌扭头一看,海子居然在台阶上站起了身,对他怒目而视,周围的一众黄牛也瞬间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赵歌和小叮当身上。

卧槽,哪里露馅了?赵歌来不及细想,低吼一声,跑!拉着小叮当便狂奔起来。

这一变故,让尕天和中分头全都变了脸色,虽然搞不清楚海子为什么突然发飙,但潜意识里感觉很不好,中分头飞快的拉开自己的小包,两捆国债还踏踏实实的躺在里面,但是颜色好像不对头,他急忙取出一捆,顿时目瞪口呆。

那卷国债,只有上面的头两张是真的,其余的全是绿纸,中分头气的大叫一声,连忙又抓起另外一捆,同样如此!

“我日你马勒戈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活腻歪了嘛?“在一旁看得真真切切的尕天顿时暴跳如雷,跳着脚的大喊,”站住,*崽子,给老子站住!“

这一下真的捅了马蜂窝,海子第一个冲了出去,立刻有一大半黄牛紧随其后,开玩笑,玩儿鹰的人被老鹰给啄瞎了眼睛,说出去多丢人现眼。上了当的尕天反而落在了后面,主要是被气的,连反应都迟钝了。

赵歌为了防止有意外发生,专门穿了双球鞋,这下真的派上了大用场,俩人一开始就全力施为,跑的比兔子还快,一下就把包括海子在内的众黄牛甩出去好远,而且是越跑越快,一眨眼就钻进了一个不知名的小巷道。

为了报复薛西庆,赵歌可没少下功夫,带着谢三、黑牛早把南校场街一带转了个遍,对地形熟的不能再熟,飞速的穿过巷道,再一个拐弯,连人影都看不见了。

尽管海子豁出去老命,紧追不舍,最后也只能望而兴叹,这特么就是早已精心设计好的一个局。

赵歌带着小叮当连蹿了好几条街,才放慢了脚步,其实已经累成了狗,连正常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小叮当倒不是吹牛逼,虽然也是气喘如牛,但看样子仍留有余力。

“歇会吧?“

“不成,稍微喘喘,咱们绕路先回北川街再说。”赵歌放心不下另外一个小孩,只要此子无事,他这个计划才算彻底的圆满,剩下就不是他能想象和控制的了,总之,所有参与这件事儿的人,都得躲起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露面。

此刻,一脸迷瞪得小孩刚刚经历了一场惊现无比的追逐赛,同样累成了狗,但在老菜梆子的暗中帮助下,终于摆脱了身陷囫囵的厄运,端的不容易。

回想起刚才在银行门口的险情,迷瞪少年仍是后怕不已。

胖九跟葛文虎猛使眼色的时候,小孩就已经萌生了跑路的念头,但赵歌的叮嘱是能坚持多久是多久,所以,小孩犹豫中丧失了最佳的逃跑时机。

“小兄弟,跟你问个事儿。”葛文虎快步而来,但他并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过分的举动,所以一过来便要拽着小孩离开。

“我不换了,行不行。”迷瞪小孩一下挣脱了葛文虎的手,他真的有些害怕,赵歌也同时跟他说过,千万别跟这些人走,出现这种情况,能跑就跑。

“那可由不得你。”葛文虎冷笑,一把又扣住了小孩,不由分说的就往旁边拽,起初小孩还挣扎,但发现没用,对方的力气奇大,而且周围不少黄牛也纷纷开始注意这边,似乎跑也不容易跑得出去,只好装得惶恐不已。

顾超一直在关注这边,无法确定新冒头的这个少年跟之前的两个有什么联系,但一上来就找胖九,肯定有别别翘,随后葛文虎表现反常,就让他坐不住了,于是假装溜溜达达的走过去,想要看个究竟。

葛文虎很敏感,尤其讨厌这个时候顾超凑过来,既然少年不反抗了,于是他干脆一搂对方的肩膀,阴笑道,“小兄弟莫害怕,老哥只问一件事儿,问过就放你走,怎么样?”

少年弱弱的点点头,但恰在这个时候顾超拦在了前面,“老虎,这小家伙面熟,我能不能问件事儿?”

“面熟?”葛文虎大光其火,扭头看着少年,“你认识他么?”

“没见过。”迷瞪少年的眼睛这回似乎不迷瞪了。

“听见没?这小孩不认识你?”

“可能是被你吓的吧?问件事至于那么小气么?”顾超也不恼火,笑嘻嘻的。

葛文虎闻言便欲发飙,但转念一想先前的猜测,又生生把火气给压了下来,前面两个少年有被人操纵泼脏水的嫌疑,现在这个更是来历不明,事情没整清楚之前还是不要惹火上身,“切,阿超你不用激将我,想问就问呗,我也听听小家伙怎么说。”

“小兄弟,几天前有两个小孩过来兑券,是你们一块儿的吧?”

“对呀,是我朋友。”

“那就好,他们现在哪儿能告诉老哥么?”

“他们有事儿。”少年只答了五个字儿便闭口不言,还时不时的拿目光瞟一下旁边的葛文虎,有点求助的意思,更多的是含糊不清。但不料葛文虎挺能沉得住气,根本没有回应少年。

“有什么事儿我不管,你只要告诉我他们在哪儿,或者平常在哪儿混就行。”

少年不答,而是把更多的目光投向葛文虎,这就更加引起了顾超的怀疑,前后两拨少年一定和葛文虎之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他的人被打,算吃个哑巴亏,但背后有什么猫腻,一定要弄清楚,否则在解放路混着不踏实,毕竟不是薛西庆的地盘,而且现在梁斌的胃口也越来越大,恐怕眼里早已容不下他人在自己的地界上捞钱了。

“兄弟,差不多了吧?”葛文虎还是没忍得住,“该问的你都问了,这小孩不愿说,总不能在这个地方就抽他吧?”

这番话*味十足,也是明里暗里的在威胁少年。

顾超讪讪,毕竟事情还是一团浆糊,没必要面子上太难看,于是不再纠缠,但暗地里决定再派稳妥一些的人跟着对方,特别是待少年落单以后伺机而动。

第62章 局乱

眼看着葛文虎将人带走了,顾超自顾自的溜达到银行右侧的街角,一个相貌猥琐的短发年轻人立时屁颠屁颠跟了过来,“哥,有啥事?”

顾超附耳低语了几句,短发年轻人便点头哈腰的转身离去。

迷瞪少年跟着葛文虎越走越心慌,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怎么脱身,但是无奈身边的这个老流氓非常警惕,铁箍一般的大手就没离开过他的手腕,这下要麻烦了,赵歌一大堆的叮嘱根本不管用,时间已经耗的够久了,特么的早把小爷给忘了吧?

终于来到了一个僻静的小巷道,葛文虎停下了脚步,俯下身子恶狠狠的瞪着少年,“小子,现在虎爷问一句,你答一句,别耍花招,让我满意了,马上放你走,听见没?”

少年怯怯的点点头,但心里却翻腾开了,自家兄弟他是绝不会出卖的,挣扎的是要不要把赵歌给供出来,可怎么想都不对劲儿,把赵歌卖了,就等于把小叮当卖了,而且还得罪了老菜梆子,如此没义气,以后别指望在北川街混了。

“是谁让你来找胖九的?”葛文虎可没有让少年继续思考下去的意思。

“谁是胖九?”少年开始装傻。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抽的少年直翻白眼。

“问题深入一点,是谁让你的同伴来找胖九换券的?”

少年捂着脸摇头,怯怯的向后退了一步,同时心里在大骂老菜梆子和赵歌,说好帮忙的人呢?小爷要死翘翘啦!

葛文虎忽然变得很有耐心起来,伸手拽过了少年,一脸的和蔼可亲,“那么,应该可以告诉我,你的同伴现在在哪儿?”

“在南校场街。”少年并不是心急了随口瞎说,而是赵歌事先就反复嘱咐过的,之前没有说,就是想看看形势,但现在显然由不得他,只能按演练好的往下走,说不定好心有好报,老菜梆子真的派人来救他呢?

葛文虎闻言心里一惊,联想到自少年们出现后,顾超异乎寻常的关注,甚至还派人跟踪少年,这其中要是没有问题,说出来鬼都不信,按这个逻辑,他的手下挨打岂不是也演的是一出苦肉计?

不对!这小孩特么在瞎说、乱咬,顾超神经病一样的反应,充其量是大脑过敏,眼看这解放路一带如此复杂和敏感,他真想搞事,岂不是在自寻死路?薛西庆虽然牛逼,但在解放路还是梁斌说了算,至于另一股势力达强和赵复,斌哥迟早收了他们。

小家伙人小鬼大,背后一定有人指使,说不定就是达强也未可知,想到此处,葛文虎翻手又是一个巴掌抽在了少年脸上,这回没刹住,把小家伙打了个趔趄。

“特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葛文虎狞笑,“再问一遍,你兄弟现在在哪里?”

“真的在校场街,他们手里的货比我的多,说分开了换稳妥些。”少年嘴里泛着血沫子,可怜巴巴。但他这回真的没撒谎,说这话的时候赵歌和小叮当刚刚夺路狂奔。

嗯?葛文虎有点糊涂了,莫非真的搞错了?这三个少年难道都是某个大混混手下的马仔?来换券纯粹是为了销赃?按这么一说岂不是自己没事儿找事儿了?那顾超的手下挨黑棍又怎么解释?

看着葛文虎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仿佛在深思,迷瞪少年反而镇定下来,就在此刻,巷道口出现了一个穿着大裤衩子的胖子,此人眯缝着眼睛,双耳垂肩像个笑弥勒,上身歪歪斜斜的套着一件破旧的白色背心,趿拉着一双人字拖,走路时浑身的赘肉都在呼哧呼哧的颤动。

两人同时把目光转向了大胖子,少年心道,我的妈呀,救星可算来了,而葛文虎却感到了一丝不寻常,他明明在巷安排了一个马仔在放风,这小子死哪去了?这胖子又是怎么进来的?

不对头,这少年的眼神不对头!饶是葛文虎经验丰富,反应敏锐,但还是着了道,在笑弥勒的微笑中,他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后脑勺便结结实实的挨了一砖头,连吭都没吭一声就栽倒在地。

“卧槽!没打对位置,尼玛不会弄死了吧?”从墙头上跳下来一个瘦小的身影,身手极为干净利落,正是在十九中门口,一脚踹倒周青的那个长发矮子。

“死不了,赶紧走。”大胖子一拍少年的后背,于是两个人一前一后飞奔而去,而他本人则扔掉了香烟,用脚踹了踹葛文虎,又蹲下来摸了摸对方的鼻息,确信没有问题后,才不慌不忙的将其抗在肩上,朝巷道深处走去。

过了没多久,中国银行门口的黄牛们像炸锅了一般开始混乱起来,顾超带着一帮人匆匆离开,而葛文虎的手下也疑神疑鬼的开始聚集,但是老大还没有回来,暂时不敢造次,可是刚才面对顾超那帮人仇视的目光,他们不得不谨慎起来。

起因是一个气喘吁吁的家伙骑着自行车飞奔而来,车子停都没停就随手扔在了路边,匆匆的跑到顾超面前耳语了几句,顾超却一下子蹦了起来,大骂一声,“我草你大爷!”。

随即看向胖九几人的眼神十分的凶狠,恨不得现在就将这胖子暴打一顿,然后再扔了喂狗。但身为大哥,不能那么意气用事,马上找到葛文虎和那小孩要紧,于是很快集合一帮人直奔葛文虎离去的方向。

在之前眼线的带领下,气势汹汹的顾超一帮人很快就来到了小巷道,但是除了坐在巷道口的一个马仔之外,地上只有板砖一块儿,其他什么也没有。

这个马仔揉着脑袋,表情十分痛苦,顾超一把给就将其给揪了起来,“老虎呢?”

马仔很迷糊,之前不知道被谁暗算,刚刚醒过来,突然面对一脸凶煞的顾超,正在回神中的马仔根本说不出话来,咿咿呀呀的张了半天嘴,气的顾超劈面就是一巴掌。

“把这家伙给老子带走!”顾超吩咐一声,恨恨的离去。

就这样,薛西庆手下的尕天被人坑了,而梁斌手下的核心兄弟葛文虎失踪了,道上传言,气疯了的顾超还把葛文虎的一个小弟给绑走了。

原本黄牛聚集的解放路中国银行门口立刻风声鹤唳,除了正常过路的老百姓外,鲜有混混光顾,就连几股小势力的黄牛也给自己放假了,生怕沾到不该沾的事儿。

都在传言两个大哥级的人物在斗法,梁斌和薛西庆俩人迟早有一场决战,不是薛西庆被彻底的从解放路给清除出去,就是梁斌树倒猢狲散,总之乌央乌央的黑云压来,混混们津津乐道的同时也在约束自己别瞎惹祸,指不定撞到哪口锅里去。

北川街,还是那间不起眼的、破败不堪的小土房里,老菜梆子摆了满满一桌酒菜,和赵歌一起犒劳小叮当三个少年,吃完这顿,就送三人走路,到乡下避一避。

这回复仇成功,赵歌心里快意之极,掉包黑来的钱,他一个子儿也不留,全都分给了参与帮忙的人,小叮当和老菜梆子拿大头,一人八百块,其他人也是人均数百不等。

钞票再一次体现出应有的威力,隐隐中,赵歌已经成为大家伙的核心人物,连老菜梆子这样的心高气傲之人也有了和赵歌合伙做买卖的心思,他身边的几个老流氓也有同样的想法。

这多好,一下子八百块,特么的收球台、游戏厅的抽水,跟人赌球,累死累活一个月下来也刚够个温饱,想抽点好烟都是奢望,赵歌这脑袋瓜看来天生就是捞钱的神器,以后哥几个抱团,姥姥的,赚他个狠的。

酒桌上酣畅淋漓,不管别人怎么想,小叮当铁定心思是要跟着赵歌干了,期间数次都要跪下来磕头认大哥,被老菜梆子和赵歌同时拦了下来,“等过了这阵风头,你特么再认大哥,到时候弄个风风光光的仪式,咱也算是一窝子兄弟。”

老菜梆子这句话是极为难得的,跟小孩这般拍胸脯从未有过,也从一个侧面印证了他对赵歌的认可。

葛文虎是半夜才找到回市区的路的,睡了多久不知道,反正是被人给扔在了一个农家的烂草垛子里,浑身粘了不少鸡屎狗粪,虽然气的暴跳如雷,但也得看清眼前的形势,黑灯瞎火的,路上连个鬼影也没有,全凭着两只大脚丫子走回市区,这让一方大哥情何以堪?

一回来,葛文虎便找来亲信的小弟打听情况,也不知道自己昏迷的大半天里都发生了些什么事儿,但这一听不要紧,气的他恨不得把眼前这亲信给抽一顿泻火。

顾超不知道犯了什么邪,不但把自己布置的眼线给绑走暴打了一顿,放回来时只剩半条命了,而且胖九也在下午失踪了,据可靠消息,应该也是顾超的手笔。

这件事儿惊动了梁斌,派人满世界的在寻找葛文虎,而那头的薛西庆也放出了狠话,限三日内交出兑换国库券的少年,否则但凡梁斌的场子,都别指望能安生。

“被人算计啦!都特么是糊涂蛋!”葛文虎捶胸顿足,自己昏的一下午可真是时候,现在已经不是剑拔弩张了,而是水火不容,想挽回都已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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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日两章。

第63章 梁斌的决定

葛文虎气急败坏的连夜去找梁斌,但凡有一线希望,也不能让这种莫名其妙的背后挑唆给牵着鼻子走,必须要痛陈利害,让梁斌冷静下来,好在自家老大还算理智,没有放出什么不可挽回的狠话。

深夜的黑玫瑰舞厅尚未打烊,梁斌没回家,也没睡觉,他刚刚送走两位神秘的客人,此刻又招来了身边的几个亲近的兄弟,正坐在楼上的一间办公室里谈话,葛文虎意外的回归,让大家着实激动了一番。

“哥,我回来了,真的不好意思,我……”葛文虎看着大伙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心里愧的慌,无论眼下的情况如何,事情总是自己整出来的。

“回来就好。”梁斌一贯的温文尔雅,“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这句话问的,葛文虎差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现在想破脑袋,也没弄明白拍黑砖的是谁,又是谁把他给扔到了郊区的烂草垛里,难道大哥意有所指?

但葛文虎清楚两件事,顾超一直派眼线在盯着他,另外,就是有人做局,意图挑弄是非,尤其是他与顾超间的矛盾,目的是啥还不好说,但自然有人会在乱中谋利。

“哥,说来惭愧,我被人暗算,醒来的时候发现天已经黑了,而且还在郊区。”葛文虎左右看看,都是自家最亲近的兄弟,郭晓、二毛、刘学斌、牛宏、王耀辉等,于是也顾不得丢人,把白天的经历详细的讲述了一番,还认真的把几天以来自己的反复推测的结果也一一道来。

“操他么!查!一定要查出那几个小孩,让老子知道是谁在背后搞事,灭了他都不叫事儿,一定剁碎了喂狗!”刘学斌最沉不住气,即便成了重度伤残人士,还是一如既往的火爆。

牛宏和王耀辉也跳出来嚷嚷,二毛和郭晓则是一贯的阴沉。

梁斌摆摆手,待众人安静下来才缓缓道,“查?当然要查!但现在不是时候,薛西庆要我三天内交人,大家认为有什么妥善的办法?”

几个人面面相觑,刚才激动之下忘了这一茬,小刀会突然发难,势如泰山压顶,而且不留丝毫喘息的余地,这事儿真伤脑筋,就连*桶刘学斌也哑炮了。

毕竟面对的是薛西庆,对于梁斌势力来说算是庞然大物了,对着干,显然不是个,但要是捏着鼻子服软,江湖颜面何在?以后还怎么混?而且退一万步说,就算服软,也要先找到那几个小孩才行,三天的时间哪儿够?就算要把西平翻个遍,没有半个月,谈何容易?这不是摆明了要灭你么?

“换个角度想一想,或者说倒过来考虑。”梁斌倒是不急不慢,缓缓的端起茶杯押了一口,这份从容的气度立刻让身边心慌慌的兄弟们沉稳下来。

“就算没有文虎说的这些事儿,大家想想,我们和薛西庆在解放路一带和睦相处能维持多久?先不谈身边还有个达强。”

梁斌的问题让大家顿感压力,同时也听出了一丝不寻常,这帮人里面论脑袋瓜,只怕所有人加起来也不如梁斌好使,遇大事能沉下心动脑筋的只有二毛和葛文虎,但两位的格局不够,档次上差的太远。

房间里安静的能清晰听到每个人的呼吸声,但梁斌接下来的一段话却犹如平静的湖面上突起狂风,顿时在每个人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整个河间区是西平的商业中心,解放路又是河间区的核心地段,是咱的老窝,包括家里的爹娘老子都在这一带讨生活,尼玛的,想让我服软,薛西庆嫌命长是吧?”

这段话,口气极为平缓,却像缓缓出鞘的雪亮钢刀,又似大杵撞钟般敲击着在场每个人的心脏,再糊涂的人也听明白了,自家老大不是召集大家商量对策,而是在进行战前动员!

短暂的安静后,还是刘学斌第一个跳了出来,“哥,你怎么说,我们怎么做,特么的,薛西庆算个卵子,跟他干!”

郭晓、牛宏和王耀辉也激动万分,纷纷表态要跟薛西庆干到底,就算此人收回三天通牒,也要借此机会将其势力从解放路一带驱逐干净。

唯有二毛和葛文虎沉默不语,与刚才几个激动的二货相比,他们更善于思考,并深知其中的凶险,一旦打起来,最好的结果是两败俱伤,但另外一股势力达强却可以借机坐收渔翁之利,大伙没有任何好处不说,搞不好就此完蛋也未可知。

但梁斌似乎并不在意俩人的沉默,继续以不变的音调道,“找你们来之前,我见了两个人,赵复和达强。”

“啥?!见这俩王八蛋?为啥?”一提到文化大院的人,刘学斌第一个就不乐意了,能光荣的成为残障人士,全拜文化大院的几个家伙所赐,到现在右手还不灵光,无论是达辉还是顾一刀,他都恨到骨髓,可算得上血海深仇。

“就是呀,大哥,这俩人阴险卑鄙,没按好心。说不准文虎讲的事儿就是他俩在背后搞的鬼,而且跟他们老账一大堆,迟早得算清楚,他俩来想干啥?”郭晓也站出来了。

梁斌不语,环顾另外几个兄弟,仿佛在等待他们的意见,只是房间里又安静下来。

“那么大家觉得就凭我们自己跟薛西庆干,有几分胜算?或者让达强和薛西庆联合把咱们彻底铲掉?”

“那也可以和薛西庆联合,把达强给弄了。”刘学斌此刻的眼里完全是仇恨,说话根本不过脑子。

“那用不了多久,咱们也跟着完蛋!”梁斌的语气突然严厉起来,平淡无波的双目也瞬间射出犀利的寒光,瞪得刘学斌浑身发毛,“特么的,我刚才的话你当放屁了?”

“哥,我,我不是那意思,但是跟赵复他们合作,我心里别扭。”

“权益之计,就算他们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他们,现在谈谁在背后捣鬼已经没有意义。”梁斌的语气缓和下来,“跟文化大院的这帮人,我心里还踏实些,在一条街上从小到大,虽然是老冤家,毕竟互相知根知底,特么的,要是跟薛西庆这种鸟人在一起,老子担心随时会被他吃的连个渣都不剩!”

见众人都不说话了,梁斌也就不再接着敲打,效果是有的,但消化还需要一段时间,动员目的基本达到,于是他讲了最后一句话就离开了,这番话霸气无比,也算是对薛西庆下达的通牒,“明天就让下面放出话,一天之内交出胖九,否则后果自负!”

至此,不但赵歌报复的目的达到了,阴谋家赵复祸水东移的计划也初见成效。

解放路一带混混之间的大冲突一触即发,而在象牙塔中的另一个世界里,许晖的日子也不好过。付建平已经有一周没来上学,而得了势的冯进却嚣张无比,上周五又带人冲进班级里把晨阳打了一顿,身上背了两个处分还洋洋自得,并放下话让许晖小心点。

许晖就闹不明白了,这人一旦张狂了,是不是就觉得自己已经宇宙无敌了?更奇怪的是,任凭冯进一帮人如何折腾,高三的狠人们一个个跟哑巴一样,有的时候连热闹都懒得看,可能是快离校的缘故吧,只能作此种解释。

课间的时候,班级门口有人找,着实让许晖紧张了一下,抬眼仔细观瞧,来人竟然是夏露。

“抱歉,占用你一点时间。”夏露看上去颇有心事。

“没关系,见着付建平了么?怎么这么久不来上学?”

“跟老师请了长假,自己在家借酒浇愁呢。他让我转告你,今天如果有空,去下上次聚会的小院。”

“好,没问题。”许晖点点头,这次没有任何拒绝的想法,一来对付建平始终抱有歉意,另外,冯进没完没了,也彻底激起了他的怒火,人都是有脾气的,而许晖从初一就跟文化大院的赵歌一伙亲密无间,潜移默化之下,其实性子更为刚烈,只是一直被刻意压制,但往往越是压制,其反弹的能量就越大,他不自知而已。

“还有二熊,这家伙伤好了么?”

“上周就出院了,也是不愿来上学,跟着付建平,俩人在小院里天天喝酒,都没得治了。”夏露很着急,同样也很迷茫,她一个女孩子家面对这种情况自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既不希望付建平如此自暴自弃,又不想看到他来上学后再跟冯进起冲突,总之很矛盾。

“这倒底是为了啥?晨阳又被打了,大家都在疯传是为了顾娜娜,你们高二的情况应该比我清楚,总要找找事情的根源吧?”许晖也很无奈,其实就是见了付建平也只能唉声叹气,还能怎么样?

“哎,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夏露摇摇头,似乎很不愿意说,“总之去了,劝劝付建平,差不多该来上学了,最好能找到跟冯进和解的机会,毕竟还要一起上学呢。”

许晖敷衍的点点头便转身回教室了,夏露的想法很美好,但他一点也不看好,指望和冯进和解,恐怕比指望太阳从西边出来还难,且不说付建平的性格,就是冯进那鸟人的嚣张劲儿,能轻易给你机会?

唯一的可能就是以同样的手段将此人给踩在脚下,否则还是洗洗睡吧。

许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会有了这种想法,但真真切切,就在回座位短暂的几十步路上,这个想法就像突然控制不住的蹦了出来,似乎与大院兄弟们的性子如出一辙,又好像无限向往中的顾一刀的神威附体而不能自己。

第64章 流言蜚语

下午的自习课上,许晖破天荒的跟何佳英聊了整整一节课,不是劝对方去看望付建平,他还没那么无聊,而是感觉凭着花喜鹊的八卦能量应该知道一些高二的风言风语。

果然,一提到顾娜娜三个字,何佳英就像打了鸡血,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张嘴就滔滔不绝,一刻不停的将顾娜娜的轶闻说了个遍,听得许晖一愣一愣,连中间插那么几句话都被对方很烦躁的制止,一直讲到下课还意犹未尽。

原来顾娜娜是个留级生,是从高二留下来的,在上初中的时候就跟冯进处对象,俩人一直卿卿我我。但在初三的时候,冯进却突然把顾娜娜给踹了,原因就是传闻最凶的有关顾娜娜跟人上床的事儿,是谁不知道,冯进为什么抓住了小辫子也不知道,反正俩人彻底闹掰了。

按说冯进消沉一段时间也就完事儿了,但是这家伙居然还是个情种,其实一直对顾娜娜念念不忘,但凡有谁在面前提及顾娜娜的风流韵事,他就跟谁急,自己又抹不开面子跟顾娜娜言归于好,于是就这么一直吊着。

但顾娜娜这个人真的是不检点,离开了男的好像就活不下去,跟冯进才掰了不到一个月,就又找到了新的男朋友,结果很容易想象,那男的被冯进找人给打了一顿,最后休学不来了。

这事儿在当时的初三年级中影响很大,冯进差点就被学校给开了。等到了高一,顾娜娜没安稳两个月,又找了个男朋友,醋意大发的冯进自然是故伎重演,可没想到碰了个硬茬子,这人不是泛泛之辈,挨打后没两天也带人把冯进给收拾了一顿,于是高一上半学期俩人三天两头打一架,在整个年级都闹出了大笑话。

后来李扬帆做和事佬,算是把俩人给劝住了,但那个男的也意识到为个女人打架不值得,于是也不跟顾娜娜谈了。这个男的叫褚卫华,也是高二里的一个刺头,许晖印象深刻,此人也在周青的挑唆下打过他。

顾娜娜彻底消停了,对冯进恨之入骨,高一下学期的时候,冯进在校外无缘无故被一帮混混殴打,差点把半条命给丢掉,知情的都在传是顾娜娜找来的人,因为有人说顾娜娜有一个在道上混的大哥,是真是假没人知道,反正冯进对此事守口如瓶。

但这对冤家真是没完没了,顾娜娜留级后,冯进反而死灰复燃,就像是后脑勺最大的那根筋被人给抽走了,居然时不时的跑下楼找顾娜娜,大有破镜重圆的意思。

可顾娜娜根本不鸟冯进,按花喜鹊的说法,这丫头虽然有破鞋的嫌疑,但做人还是有原则的,哪有再吃回头草的道理?有一次当着班级那么同学的面把冯进大骂一顿,从此两个家伙形同路人,再也没有了瓜葛。

直到晨阳追顾娜娜,冯进才又开始发癫,但碍于付建平同样不好惹,所以只能连忍带挑衅,指桑骂槐,背地里搞动作,一直没有起大的冲突,但未料到就突然就爆发了。

许晖无言,看来晨阳二回被打就是彻底的情敌报复了,他很瞧不起冯进,小人一个,嫌弃人家姑娘,又不想放手,唧唧歪歪夹缠不清,纯粹而地道的流氓。

花喜鹊如此兴奋是有原因的,一则顾娜娜的旧闻重提,本来就是很应景的八卦,冯进和付建平打架没多久,热闹劲儿还没过,大家把能挖的都给挖了一边,还有现编的,比如顾娜娜是社会大哥的小情人等等,那就很没有职业道德了。

另外,在何佳英的记忆中,许晖是第一次主动找她聊了这么久,她总觉得浑身暖融融的,哪儿哪都舒服,绞尽脑汁把知道的不知道的恨不得编成段子说出来,可惜水平有限,往往一件事没说完,就拐到另外一件事儿了,好在许晖不在乎,听个重点就行。

唯一失望的就是许晖这家伙一如既往的坏作风,下课铃声一响背起书包就跑,一点风度也没有,人家口干舌燥的说了四十五分钟,连句谢谢都懒得说么?

骑车狂奔的许晖哪儿管得了何佳英的想法,他此刻心里十分憋屈,隐隐猜到了付建平找他的原因,但愿猜错了,但这种事他不想再有第二次发生,尽管付建平不是与他一起磕过头的兄弟,尽管这个人奇奇怪怪,但对自己一直还不错。

刚到了与北新街交叉的小巷口,许晖就听见了鬼哭狼嚎一般吼叫声,确切的说应该是歌声,只不过是嘶吼出来的走调的歌声,居然是大街小巷已经唱烂掉的《黄土高坡》。

混杂在一起的男声中,许晖只能分辨出付建平的嗓音,尚能保持那么一点点腔调,其他人的都已喊成了破锣,委实难以分辨,总之不止二熊一个。

咣咣咣的砸门,许晖似乎也被这疯癫的气氛感染,手砸疼了用脚踹,喧嚣的吵闹终于嘎然而止,一个很牛逼的沙哑嗓音从院内传来,“谁呀?!那个傻逼?砸的不是你家门儿啊?”

“是我,你大爷!”许晖大吼。

“我靠,稀客!”踢里踏拉的脚步声中,付建平很乐呵的打开了院门,一身的邋遢样和浑身酒气把许晖吓了一跳。

“兄弟守信用,来,抱一个。”

“起开,让我把车推进去。”

付建平侧身让路,不再玩笑。小院里果然不止二熊,还有晓东和晨阳,三个人跟付建平一样面红脖子粗,手里拿着空酒瓶子当麦克风,看样子都喝了不少。

大家一起瞪着眼睛望着许晖,既没有打招呼的想法,也没什么其他话要说,情绪里的鄙视显而易见,还有诧异,诧异中还带着矛盾,总之一脸复杂。

“许晖是我叫来的,你们有啥意见?”付建平很不忿的干嚎了一嗓子,然后跑进正屋搬出一把小椅子放在院中的小方桌边,“兄弟这边坐,还有酒菜,随便垫点儿。”

小桌上摆满了冷盘菜肴和水果,还不少啤酒瓶子,菜没怎么动,酒倒喝了不少。

“我来不是喝酒吃饭的,有啥事儿直说吧。”许晖无视了其他几人的冷眼,惶惶然坐在了小椅子上。这一举动顿时引起了晨阳的不满,原本张嘴就要骂出口,却被付建平恶狠狠的瞪了回去。

“都坐下来!”

眼见付建平发飙了,几个人才很不情愿的围坐在小桌旁。

“兄弟,今天喊你来,哥们有话要说,想了半天不知道咋说,心里愧的慌,来,先干了这一杯,容我找找话头。”付建平的思路有些杂乱,但手上不乱,不由分说的给许晖倒了满满一杯啤酒,推到他面前。

许晖不动声色的接过酒杯,瞧了一眼周围几个人,抬手就将整杯啤酒全部灌进了嘴里,不喝了这杯酒,付建平指不定还要兜圈子,索性随了他的愿。

“好!”付建平拍起了巴掌,“爽快,哥们没看错人。”

说到此处,付建平又纠结了,干脆给自己也满了一杯,一仰脖子,咕咚咕咚的灌了个干脆,然后抹抹嘴,重重的把酒杯墩到了桌子上,“我和冯进之间的事儿得有个了结,所以呢,这几天我要弄他一顿狠的,让这王八蛋呢有个深刻的人生回忆。但特么的,哥们有点不好意思,这事儿拖累到你,所以想提前知会一声,咳咳。”

“弄完这一顿,大帮主是不是就想着走人啊?”许晖冷笑,果然如刚才猜测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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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日小两章。

第65章 棒喝

“咳咳,是有这么个想法,上回就连累了你,哥哥这里先给你道歉了。”付建平脸臊的厉害,想借着倒酒来掩饰,却不料握着酒瓶的手却被许晖一把抓住。

“你就这点能耐?我真想不明白,当时你是怎么组织起一个黑龙帮的?”许晖的话充满了讥讽,此刻他的心中有一团火在烧,之前良子转学的情景历历在目,每每想到就会扎的疼,虽然他和付建平没有深厚的交情,但很不愿意看到同样的事情再来一遍。

“黑龙帮么,只是闹着玩儿的。”付建平自嘲的笑笑,“你也看到了我和冯进打架,特么的,老子就好像欠了他们一样,整个高二都对着我?什么意思?马勒戈壁的,老子什么时候亏待过他们?凭啥?”

“几位也是同样的意思?”

“差不多吧?就是照顾不到哥们你啦。”

“你特么喊我来,就是听这些恶心事儿?”许晖嚯的一下站了起来,“这冯进该有多能耐?把你们全打跑了,卧槽,这家伙的人生回忆真他妈灿烂辉煌?你平常的威风呢?丢人不?!”

“你特么怎么说话呢?连讽刺带挖苦的,你以为你是谁呀?”晨阳也蹦了起来,骂骂咧咧的就推了许晖一巴掌。

“就是,我们哥几个的事儿,要你评头论足?原本告诉你一声,也是建平哥的好意,站着说话不怕……”

“行了!”付建平啪的一拍桌子,“晨阳!特么给老子坐下。”

小院里瞬间安静下来,付建平喘着粗气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大口的灌下肚后,才感觉稍稍好受一些,“哥们的话我明白,但这一架的确太失常了,究竟啥原因,我也不想再去想,特么的,只要把心头这口恶气出了,爱咋地咋地吧。“

“既然这么说,我就没啥好说的了,走人。“许晖的鼻子都气歪了,转身推起自行车就要离开小院。

不料,一开门却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顾娜娜,姑娘的表情极不自然,恐怕刚才院中的话被她听去了不少,幸亏刚才没有当众谈论她的传言,否则真实下不了台了,许晖暗自腹诽。

“我找晨阳。”

“里面呢。”许晖只好让开了门口。

“你马上要走么?”顾娜娜倒是不急着往里迈步。

“昂。”许晖不想多说话,但对方不尴不尬的挡在门口,他也不好张口撵人家。

此时,晨阳走了过来,满面通红,貌似在酒精的刺激下,说话的语气极为不善,“找我啥事儿?别挡人家道儿。”

“是个爷们就把话说清楚,今天过来,就是想听听你心里话。”

“咱俩之间没啥好说的,我和哥们正在谈事儿,麻烦你别挡人家道儿。”

顾娜娜闻听,杏眼圆睁,非但没有让路,反而朝前踏了一步,“既然这样,那就当着你哥们的面说,大声的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咱俩还能不能继续?”

“不能。”晨阳很艰难的说出了这两个字,其实心底纠结的一塌糊涂。

“好!说说原因吧,哪怕只有一句话,只要是发自内心的,听完了本姑娘转身走人,绝不纠缠。”尽管顾娜娜的眼泪已经夺眶而出,但仍倔强的直视晨阳,彰显出一股子勇气和执着,倒让许晖刮目相看。

晨阳哑炮了,本来十分通红的面颊变得更加鲜艳,连双目都泛着红光,愣在当场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能说付建平的反感?能说整个年级的传言,还有那些个辱人的词汇,他自己都听着扎心,如何说得出口?

院内的几个人也愣愣的没有声音,尤其付建平,好像都不敢直视顾娜娜。

“要不我替你说?你点个头?”顾娜娜虽然泪流满面,但语调和语气却是异常的坚定,就连许晖听着都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不要,呃……我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

“懦夫!”顾娜娜清脆的嗓音此刻显得尤为刺耳,就像一条无形的皮鞭抽打在了每个人的心上,“你既然在意那些话,为什么还要跟我在一起?遇到事情就往后缩,你是个男人么?很多人都说我是破鞋,你心里就认为是了么?你特么跟冯进有什么区别?!”

“不是,我,那些话……”晨阳一下子急的语无伦次,不知道此刻是该坚定之前所想,还是要找些说辞安慰对方。

“行了,我明白了。”顾娜娜伸手一抹眼泪,再抬头看向晨阳时,眼神已经变得清冷和漠然,但很快展颜一笑,又把目光看向许晖,“不打扰各位,我也不挡你路了,不过,跟这帮子懦夫在一起,实在谈不出啥东西,还是趁早走了吧。”

顾娜娜说罢,一转身扬长而去,俏丽消瘦的背影显得无比落寞,许晖看呆了,若不是顾忌付建平的面子,他真要赞叹一声,“女娃的身子,男人的心境,真解气!”

晨阳的脸上已经五颜六色,扭头看看付建平,对方已经双手捂脸,再转过脸看着小院的门口,心境之复杂和烦躁难以言表。

“追上去吧,好歹试试。”许晖开口了。

晨阳像是豁然开朗,扭头很歉意的看了付建平一眼,撒腿就跑。

“哎,尼玛的。第一次听人说老子是懦夫!还特么是个女的。”付建平松开了手,仰天大叹一口气。

“我觉得,挺有道理。”许晖哈哈一笑,再也不顾及什么了,“我兄弟就是被李扬帆给弄转学了,特么的,你们居然又被冯进给打跑了,卧槽,够丢人了。”

“去尼玛的,少说风凉话,老子不走了,看他冯进能怎么滴!”晓东忍无可忍的跳了起来,刚才的场面太压抑了,此刻又被许晖讽刺挖苦,他哪儿还能坐的住。

“兄弟,一起再聊聊。”付建平起身拦在了许晖面前,目光里一片真诚。

次日清晨,刚刚过完烟瘾的冯进在楼道里碰上了背着书包来上学的付建平,立时瞪圆了眼睛像是见了鬼一般,卧槽!这孙子还敢来上学?这是冯进脑子里的第一反应,第二反应就有点心虚了。

说实话,冯进把付建平打跑了以后,心里并不踏实,随时担心对方的报复,尤其是放学的路上,通常都是一波人走在一起,那叫一个紧张,他知道付建平并不是那么好惹的,若不是有人帮忙,把整个高二的刺儿头撺掇到一起,那场架他还真没有底气能打赢。

但是紧张了几天后,不但付建平悄无声息,连二熊也不来上学了,冯进的胆子又壮了起来,于是找了个不是借口的借口又把晨阳给打了一顿,居然还是相安无事。冯进乐了,看来那一架把付建平的底气给打没了,而且胆子也小了许多,就这怂样还敢大言不惭的要做高二的扛把子?去吃大便吧。

但是今天的剧情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了,迎面走过来的付建平步伐稳健,神色淡然,目光镇定的一塌糊涂,甚至在擦肩而过的时候还冲冯进微微的点了点头。

你姥姥的,唬我?冯进颇为不忿,但望着对方的背影,一时间又想不出该如何应对,尼玛的,再打一架?好像一时半会也没有合适的由头,况且身上还背着两个处分,再捅娄子就不可收拾了,最关键的是年级里的那帮人还能不能凑齐,他心里没底。

快到自己班级门口的时候,冯进的眼睛又瞪圆了,二熊和晨阳也来上学了,这俩人并排走过来,还有说有笑,基本上对冯进视而不见。

我了个大草,要搞事儿!冯进还是坐不住了,决定早自习一结束就去找李扬帆,这帮人居心叵测,如果不赶快想对策,指不定就要吃大亏。

第66章 多姿多彩

“你第一次打架呀?打都打过了还怕个鸟啊?退一万步说,老子就算毕业了,家还住在附近,尼玛的,姓付的能搞出什么鬼事儿?“李扬帆对冯进的一脸烦躁样极为鄙视,而且下周就要离校了,实在懒得管这些破事,但碍于冯进对他一直尊敬有加,也是一杆不错的好枪,只好随意敷衍两句。

“可是看付建平那样,真的有持无恐哎。“

“去他妈的有持无恐,样子货,知道不?在十九中,老子除了吃过商校的亏以外,鸟过谁?特么的,心里安着,他上他的学,你念你的书。注意盯好那个姓许的,别让周青知道,听见没?”

冯进无奈,只好垂头丧气的走了。

俩月前李扬帆在校门口被社会流氓暴打一事,被传的沸沸扬扬,也被他本人视为奇耻大辱,但是事后一打听,那帮人都是北川街一带的老混混,几乎各个都蹲过号子,而且心狠手辣,端的惹不起,于是就想把邪火再次撒在许晖身上,可是周青不让。

于是李扬帆只能对外宣称是跟以前商校某个混混的老矛盾,随意找了块遮羞布,其实心里很清楚是赵歌所为,因为当晚他还在医院时,赵歌就独自找过周青,俩人不知道谈了些什么,事后周青就警告李扬帆以后不要再找许晖的麻烦。

但这口气如何忍得?欲想故伎重演挑唆高二的人找许晖麻烦,但这家伙精的要死,成天闷在教室里不出来,就连下课放水也不去北操场了。

连着一两周都没有好的机会,李扬帆也泄气了,但每每看见许晖,他都有暴打对方一顿的冲动,怎奈周青的脸色不好看,他也只好忍着,可心里一直耿耿于怀。

后来和周青喝酒的时候,他才了解了一些那天晚上与赵歌单独见面的事情,俩人当时见面就掐,一顿好打,身高体壮的周青居然没有占到丝毫便宜,接下来,赵歌就扔下了几句威胁的话,周青当时并不以为然,但最后一句还是让他害怕了,“老子是混混,混混对付你们学生有数不清的办法,你家在部队大院吧?那地方我也敢去。”

周青虽然没有彻底服气,但决定事情到此为止,而且也要说话算数,既然许晖传话找来赵歌,他就绝不能食言再找许晖的麻烦。其实周青不知道,许晖并没有带过话,完全赵歌是自己找上门的。

以上种种,注定李扬帆这顿打算是白挨了,眼看离校在即,他也没了那个心思,正烦着毕业后是不是按照家里的安排去当青工,冯进就找上门了,李扬帆也不含糊,帮他搞定付建平,条件是顺带收拾一顿许晖,仅此而已,事了就忘在脑后了。

所以,冯进再来找李扬帆帮忙纯粹是痴心妄想,他也有自知之明,听出对方的敷衍之意,一回到教室立马联络身边的亲信,随时做好准备,防范付建平的报复。

但意外的是,一整天下来,付建平一帮人没有任何动静,跟往常一样,课间不是嘻嘻哈哈的打闹,便是结伙到北操场抽支烟。为了防止意外冲突,冯进还告诫身边人尽量不要落单,不要和付建平这伙人正面撞上,总之小心翼翼,好像上次群架之后大占上风的不是自己,而是付建平。

最可气的是,李扬帆关照过的许晖时不时的跟这帮人凑在一起,这让冯进感到大大的不妙,有心借着这个由头再找李扬帆挑拨两下,没想到人家出去玩儿了,还回不回学校也不清楚,因为下周高三的全体离校,无心高考的人自然要借机疯癫几天。

嘿,尼玛了个大瓣蒜!冯进气急败坏,但又束手无策,他心里很清楚,高二那些个刺儿头,若没有李扬帆从中撮合,他连三分之一都拉不过来,想重新把人聚拢,一致对付付建平是绝无可能了。于是只好低调,观望,再低调,再观望。

顾娜娜总算原谅了晨阳,那天要是没有许晖关键的一句话,说不定俩人真的就掰了,由此,晨阳对许晖的态度大为改观,再三建议下午放学到付建平家的小院小聚一番,所有酒菜,他来掏钱。

付建平也对许晖愈发的另眼相看,那天顾娜娜负气离开后,若不是许晖留下来反复分析利弊,他也不会暂时放下仇恨和面子重返课堂,更不可能镇定、从容的面对冯进。

他发现许晖这家伙对人的分析很有一套,冯进果然如预料的一样不是那么有底气,相反还有些慌乱和心虚,这很可能与高三的鸟人们离校大有关系,正如许晖猜测的那样,上次群架中,高二的刺儿头一致对付他,背后应该有高三的某个混蛋在玩儿手段。

这让一度十分沮丧的付建平重新找回了信心,当然,这个混蛋是谁不重要了,冯进已经失去了这个依仗,倘若继续叫板,付建平有把握将这个二百五踩在脚下。

大家一致邀请,许晖推脱不过,也就答应了。下课铃一响,一帮人就如一团风一样的冲出了教学楼。假意慢吞吞跟在后面的冯进一伙人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付建平在弄什么玄虚,但是眼看着顾娜娜也掺和在这帮人中间,他就火冒三丈,但目前显然不是进一步报复的时候,且忍一段时间再说吧,冯进咬牙切齿。

此次聚会倒是赏心悦目,因为大家发自内心的高兴,郁结在胸中的阴霾瞬间释放,各有各的快乐点,付建平重拾信心,晨阳和顾娜娜言归于好,夏露则为付建平做出正确的选择而感到高兴,二熊几人相对简单,但大家快乐,他们就快乐。

一伙人围坐喝酒,谈笑风生。顾娜娜这回收敛了许多,没有满世界的嚷嚷敬酒,而是小鸟依人般的陪在晨阳身边,只是那双流彩顾盼的眼睛总是让许晖感到不适,会放电一般老是让人走神。

酒过三巡,付建平终于祭出了他的草台乐队,自己担任主唱和伴奏吉他,夏露是主音吉他,晨阳也是伴奏吉他,晓东居然能干贝斯手,就连二熊也搞了个木盒子滥竽充数一般充当鼓手。

一连四首歌曲让许晖大开眼界,尤其是两首粤语歌,陈百强的《偏偏喜欢你》、周启生的《天长地久》,付建平弹唱起来如痴如醉,绝对有专业水准。

《天长地久》这首歌,许晖是第二次听到,第一次是在黑牛的小煤房里,粤语歌词只能听个大概,但歌曲的旋律却让人迷醉,恋人情歌到了极致,也是一种心灵涤荡。而夏露这个版本将主音吉他以小快板连续变音的方式展现,企图模拟原唱中的钢琴旋律,虽然牵强,但仍然让人感受到了恋人凄美分手时,所谓天长地久的苍白。

已经进入状态的付建平一下子跳到了椅子上,宣布第五首歌将是非*爆的迪斯科舞曲,由《心灵梦幻》改编而成,话还未说完,便听到了隔壁老头的高声喝斥,“有完没完?让人耳朵根子清静一下行不?”,周围其他的邻居也纷纷开始斥责,于是草台乐队匆匆收场。

“不要紧,白天就没事儿,下次咱们赶早唱。”付建平讪讪,并非因为扰民理亏,而是担心邻居急了告状到他老爸那去。

大家撤了乐器,继续围坐瞎侃,虽然有些不尽兴,但许晖觉得此行不虚,下定决心要学吉他,生活本来就应该多姿多彩,不是么?

许晖多姿多彩的生活刚刚启航的时候,解放路一带混混间的冲突也正式开始,距离梁斌的最后通牒的时限还有一小时的时候,对方终于放了胖九,但却剁掉了他右手的四个手指头。

面对这种*裸的打脸,梁斌的反应极为迅速,尕天经营的一处底下赌场被刘学斌带人给端了,但凡敢反抗的马仔全部被钢管打断了小腿,赌资也被洗劫一空。

这一很辣的出招表明了梁斌的态度和决心,也标志着混混间的全面冲突彻底爆发。

第67章 互相出招

刘学斌砸场子一事儿彻底激怒了薛西庆,决定以牙还牙,趁梁斌还在热乎头上,迅速给对方以沉重打击。于是半夜三更,海子带了很多人去冲砸梁斌的黑玫瑰歌舞厅。

并且这次薛西庆谨慎了许多,海子打头阵,尕天接应,而顾超带着一拨流氓去梁斌的另一处场子时代音符卡拉ok捣乱,以期达到声东击西的目的。

由此,薛西庆手下的四大金刚出动了三个,浩浩荡荡,就是要在声势上吓死梁斌,特么的,跟老子斗,先掂掂自己的斤两再说。

薛西庆手底下可不止这么点实力,还有六个分堂,再加一个狗头军师和若干个所谓的红棍高级打手,底气是很足的。反观梁斌有啥?一帮子乌合之众,尽管有几个能砍能杀的人,有个毛用?

所以,一开始薛西庆在骨子里就对梁斌非常轻视,若不是狗头军师一再建言,他才懒得去找人接洽达强,勉勉强强派了个人去,也是走过场,居然还带来了好消息,达强答应在必要的时候给梁斌背后捅一刀,条件就是以后梁斌留下的地盘,他能分一杯羹。

这就足够了,薛西庆根本没指望达强能有所动作,老老实实待着,别特么捣乱就行。但狗头军师不这么看,觉得达强答应的太过容易,还是要谨慎看待。

“谨慎个毛,都跟老子要地盘儿了,你说达强能有多大出息?”薛西庆一句话就把狗头军师的建议给拍死了。

于是大家都在等着好消息,就在小刀会的总部里,也是薛西庆唯一能上的了台面的一处场子。这是一间在西平市很稀罕,很前卫的娱乐场所,叫做小西门演艺中心,别小看这么个东西,却是日后很多灰色娱乐产业的雏形,一个集交谊舞、段子、半色情表演为一体的大杂烩。

据说是薛西庆专门跑到外地城市学来的,不但学了个四不像,而且贪多嚼不烂,他甚至异想天开的要把马戏团也给弄进来,结果遭到了狗头军师的竭力反对才作罢。

这个演艺中心在薛西庆众多产业中颇有亮点,却是最不赚钱的,白天基本在亏本,晚上才有进帐,荤段子冠以单口相声的名义吊足观众胃口,然后才是所谓的艺术表演,一大堆根本不会跳舞的姑娘大走一圈台步后,开始搔首弄姿,摆出各种撩人的体态,然后开始脱衣服。

那时候这种场子里脱衣是有限度的,也就到三点为止,胆大的妹妹最多再把胸罩往下拉一拉,能晕乎死一批人,在激烈的音乐声中,整个夜场都在亢奋,呼喊口哨声漫天乱飞,所以几乎是天天爆满。

可是今天演艺厅的夜场停演了,用薛西庆表面的话说,是为了几个受重伤的兄弟,咱们也得安静一晚上,言之切切,令人感动。

但是在心底里,狗头军师知道薛西庆还是挺着急的,三路人马如果不能给梁斌以沉重的打击,那么丢面子事小,影响信心事大。而且牵一发动全局,一旦失利,以薛西庆的性格势必会倾巢而动,那个时候就危险了。

六个分堂,最多只能动两个,另外的四个在管着薛西庆的核心产业,一点都不能见光,否则的话必将招来灭顶之灾,所以狗头军师更上火。

但现实是残酷的,对薛西庆来说更是匪夷所思的,三拨人才出去了不到一个小时,海子就被人给抬回来了,满脸血污,膀子也被打断一条,据说这帮兄弟才到黑玫瑰门口就遭到了伏击,大家都被打散了,黑灯瞎火的,周围到处都是人,也分不清谁是谁。

薛西庆的脸瞬间就黑成了猪肝,心里的邪火腾的一下就蹿到了脑袋顶,“你麻辣隔壁的,梁斌是在找死!”

但是薛大帮主的脾气还没有发完,第二个坏消息又来了,尕天一伙人居然也遭到了埋伏,尤其糟糕的是被打散后,尕天本人也失踪了。

最离谱的是顾超一帮人,身边的多数流氓是临时拼凑起来的,鱼龙混杂,什么玩意儿都有,一路杀气腾腾,偏偏扑了个空,人家卡拉ok厅晚上关门了。

按说这个时候应该冷静下来,这么早关门,说明梁斌早就有了准备,原路退回,或者去接应尕天和海子都不会犯大错,顾超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但这些个流氓不干了,兴冲冲的来,又拿了人家钱,不留下到此一游的痕迹,怎能说的过去?既然是拍薛西庆的马屁,那就要拍出水平。

于是流氓们开始打砸卡拉ok厅的大门和玻璃橱窗,顾超虽然也是狠人一个,但无奈身边的亲信有一大半都被海子带走了,所以根本约束不住。

动静闹得特别大,有一个煞笔居然还动了放火的歪点子,幸亏点了半天没点着,否则这个祸就闯大了。尽管如此,周围的居民还是报警了,于是警笛一响,流氓们四处乱窜,顾超光杆司令一个跑回了小西门,被逮了多少流氓,他根本不知道。

“哎呀,气死你大爷了!”薛西庆真急了,顷刻间把身边能摔的东西全给摔了,大声咆哮道,“给老子点齐人,我要烧了他的黑玫瑰!”

众人灰头土脸,面面相觑,但没人敢上前劝阻,全都把目光投向了狗头军师,这个酸才此刻满头大汗,深知其中的利害,但老大正在气头上,上去只能是找揍。

目前只能施缓兵之计,能拖一会是一会儿,等老大气消一点再慢慢说,于是狗头军师清了清喉咙,一本正经道,“都愣着干啥?还不赶快去召集人?没听老大说么?”

顾超第一个就跑了,与另外俩人相比,他今天晚上最丢人,生怕老大想起什么来,拿他开刀,而且剁掉胖九的手指头,就是他自作主张,亲自操刀的,都没提前和薛西庆知会一声,这件事儿却成了冲突爆发的*,追本溯源,他跑不了。

站在下面的人呼啦一下走了精光,狗头军师这才不紧不慢的重新倒了杯茶递给薛西庆,“大哥,这黑玫瑰是一定要烧的,但这两天不合适。”

“狗屁不合适,我就是要让梁斌瞧一瞧,老子不存隔夜仇!”

“话是这么说,但今天晚上警察都出动了,时机不对。万一真的留下点尾巴,恐怕要引火上身。”

“那特么的,你给老子一个主意,反正这个气儿下不去,老子睡不着觉。”

“两天。”狗头军师伸出两根手指头,煞有介事,“只要给我两天时间,不但把黑玫瑰给烧了,我还拆了他的卡拉ok。”

“扯几把蛋!老子说的是今天!”薛西庆的火儿又上来了,直接把手中的茶杯给掼了出去,乓啷一声摔个粉碎。

狗头军师不敢吱声了,火大的薛西庆一个人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犹如囚笼里的困兽一般露出了极为邪恶的凶光,“去把周怀和李山叫来。”

狗头军师心里一个激灵,半天没有挪动脚步,他太清楚薛西庆把这俩人叫来的意图了,这是想要梁斌的命。

周怀和李山是小刀会的头牌红棍,也是薛西庆的底牌之一,二人均是亡命之徒,应该可以划入杀手的行列,早些年被薛西庆从外地带回来后一直藏在身边,鲜有露面的时候,不显山,不露水,给人一种很神秘的感觉。

起初身边的兄弟们并不在意,也挺瞧不上这俩人,感觉老大养了两个废物,只知道白吃白喝,什么事儿也不干,几乎没有存在感。

但有一次,薛西庆的货在甘西南给走丢了,多方打听后得知是当地的一个大混混下的手,而且相当不容易对付,对方在混混中的妖孽的程度比薛西庆在西平的地位还夸张,于是周怀和李山不声不响的上路了。

五天以后,俩人把货带回来了,而且还多了一样东西,是那个大混混的两只耳朵,这一手露的惊艳四座。从此,小刀会内有了红棍的地位,这俩人便是头牌,类似于古惑仔中的双花红棍,牛逼的不要不要。

第68章 互踹黑脚

薛西庆怕是被梁斌的头一棍给打蒙了,首先乱了方寸,把保命的手段当成了进攻武器,这是非常危险的。梁斌虽然看上去不咋地,但也是成了气候的混混,这么着急的摊出底牌,你知道人家还有啥后续手段么?

事情是明摆的,大家打来打去,即便是互有损失还不至于伤筋动骨,但是一旦闹出人命,双方都没有好果子吃。

狗头军师的脑袋自然非常清醒的,立刻豁出去了劝阻薛西庆,好说歹说终于让差点失去理智的老大安静下来,最后军师给出了个看上去还能接受的馊主意,让达强办事儿。

既然大家合作,那就要拿出诚意,梁斌在解放路一带,除了黑玫瑰舞厅,还有大小十来个场子,有一个算一个,达强随便挑两三家,只要动动人手把生意给整黄了,小刀会负责去接管抽水,逼着对方转盘出手,再不济,逼着梁斌跳出来,到时候也能集中力量收拾他。

作为回报,转盘下来的场子等事情彻底结束,全部无偿转让给达强,大家互惠互利,合作愉快。

这实际上是将快速对攻转化成了拉锯战,薛西庆耗得起,梁斌未必耗得起,场子里三天两头搞事情,跟本没法做生意,而且假达强之手,借钝刀子磨人放血,十分阴毒。

薛西庆想了半天,也只得如此,委托狗头军师亲自去找达强谈谈,但一转脸他还是找来了周怀和李生,暗中交待一番,做好两手准备。

次日,达强一大早就跑回文化大院将赵复从被窝里给拽了起来,“卧槽,还特么睡,你家房顶下钞票啦。”

“扯几把蛋,大清早的你脑子坏掉啦?”赵复十分不满,但看见对方一脸的内容,也只好随便收拾一下跟着达强出门了。

昨天晚上赵复忙的不轻,差点没累吐血,薛西庆的三路人马岂是好对付的?而且梁斌手下的人,除了葛文虎和王耀辉,谁也不鸟他,毕竟曾经有过一段难以化解的矛盾,暂时的合作也是梁斌高压下的结果,表面上马马虎虎已经很不容易了。

指望这样的士气去对付薛西庆如狼似虎的手下,几乎没有半分胜算,但在赵复的撺掇和蛊惑下,偏偏就打赢了,这个家伙不但善于审时度势,而且善于学习和检讨自己。

赵复始终记得上次跟梁斌对掐的教训,刚开始的被动就是因为缺乏有效而准确的情报,被梁斌打了个措手不及。街边混混实在不堪大用,于是花娃子一伙人被他解散了,留下几个机灵鬼推荐给达强,因为他实在没钱养人,算是寄存。

对此,达强并不介意,他和赵复的关系在感情方面并不次于赵歌一伙,从小到大,知根知底。但在性格方面要鲜明的多,两个人很有意思,我的就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这是赵复的逻辑,但达强的逻辑是,我的是我们的,你的还是我们的。

看似赵复比较霸道,达强更为包容,实际上完全不对头,赵复更像一头孤狼,而且是很狡猾的那种,但并不完全排斥朋友;而达强是枭雄,极擅于隐忍,需要帮手,却不见得有真正的朋友。

俩人目前的状态比较怪异,类似于兄弟加合作者的关系,但往后走下去却要复杂的多,总之故事还长着呢。

几个机灵鬼再加上一同复原的几个死党便是赵复能拿出来的全部核心力量,当然,达强绝不愿意直接参与其中,但很乐意出钱给人,赵复也不勉强,全盘照收。

赵复开出了三条方子给梁斌,第一,必须亲自出马压阵,并直言不讳,你的人老子指挥不动,第二,主动放弃时代音符卡拉ok,集中所有的人在黑玫瑰附近;第三,你梁斌也得听老子指挥。

头两条还好说,但第三条如果被刘学斌听到,非得拿刀把赵复给劈了,但偏偏梁斌就欣然同意了。他并非无条件的信任赵复的能力,只是一种感觉,他甚至一度怀疑挑起两边事端的元凶就是赵复,所以,更愿意相信赵复有办法摆平这件事。

装聋作哑,顺势而为,借用赵复和达强的手对付薛西庆有什么不好?如果运气爆表,真把小刀会干趴下了,获益最大的绝不会是这两个家伙,梁斌有这个信心和能力,足见此人的城府有多深。

有人有钱,还有梁斌的承诺,事情就好办的多,赵复把一半以上的精力都花在对小刀会主要成员的盯梢上,不怕累死牛,不怕跑断腿,消息必须要快速更新,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机灵鬼们各个奋勇向前。

于是薛西庆的三路人马完全暴露在赵复的眼皮子底下,尽管是大晚上,尽管是土得掉渣的分开了走,到目的地再聚合的老套路,在赵复面前没卵用。

所以无论是海子还是尕天,都被结结实实的打了一记闷棍,尽管如此,赵复和梁斌还是费了大把子力气,海子的战斗力出乎意料的强,虽然遭受埋伏,但临危不乱,勇悍异常,好几个能打的兄弟都被其砍伤,要不是另一个猛人王耀辉将其生生压住,这通埋伏反而要吃亏。

相比之下,尕天就差了一些,接触不到十分钟便开始溃散,而最令人放心不下的顾超那里反而闹出了大笑话,虽然梁斌也有损失,但都是些财产上的细枝末节。

此战,阴谋家赵复展现了极为牛逼的预见性,而且从一开始就死磨硬拽将达强牢牢绑在一起,不仅仅起到牵制作用,而且也对梁斌持续保持信心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你猜昨天深更半夜的,谁来找我?”达强和赵复二人已经坐在了大院门口的羊肉泡馍馆里,一人一碗牛肉粉丝汤,外加一个羊肉馅的肉夹馍,在这初夏的天气里吃得大汗淋漓。

“薛西庆还是韩晓天?”

“草,这你也能猜到?韩晓天这个王八蛋说是代表薛西庆跟老子谈条件。”

“打疼了呗,不是乱咬,就是要拉个垫背的。”赵复喝下了最后一口粉汤,顿感回味无穷,早上起来脑子里混混僵僵的状态一扫而空,畅快无比。

“说是让我骚扰梁斌的场子,他的人负责协助和接管,特么的拿老子当枪使。”

“你怎么说?”

“同意呀,哈哈。”

“这就对了,玩呗,看谁不要脸。”

“放你娘的屁!老子左右都是杆枪,你特么玩儿的开心?”

“安着,兄弟,绝对不让你吃亏。”赵复一拍达强的肩膀,胸中立刻踌躇满志,“去找梁斌那骚货。”

“我也是这个意思。”

俩人在时代音符卡拉ok找到了王耀辉,这家伙是个标准的北方壮汉,一脸横肉,正瞪着铜铃般的眼睛看着工人清理门前的垃圾。昨天晚上大门被流氓打坏了,周围一片狼藉,玻璃橱窗全部报销,碎玻璃渣滓撒满了人行道,门前的灯饰、盆摆、假花被扔的到处都是。

昨天晚上这边的情况,赵复只是听了小弟的汇报,没工夫亲自过来,看着眼见这个场景不由的乐了,心道顾超也就这点能耐?尼玛的应该进去抢啊,搞的如此四不像,梁斌连根汗毛都没伤到,玩尿泥呢?

“哥,过来啦?“王耀辉是个实在人,加入梁斌势力比较晚,所以跟赵复、达强二人没有过直接的冲突,见面还算客气。

“兄弟,带我们去找老梁。”赵复收起了阴暗的腹诽,对王耀辉的印象也不错。

“成,我交待一下。”王耀辉说完径直走人了。

冲突一爆发,梁斌很谨慎,每天落脚的地点都不固定,不是极为信得过的亲信,一般不容易找到他。不似达强,更不像赵复。

赵复这厮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昨天晚上一露面,实际上把事情搅和的更加复杂,但他喜欢混乱,而且极度自信,没把梁斌弄趴下之前,薛西庆是不会拿他怎么样的。至于达强嘛,不是还在谈合作么?

二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一个光头哥屁巅屁颠的跑了过来,“两位大哥,民主街二十六号,王哥在那儿等你们。”说完转身又跑了。

“卧槽,咱们搞得是不是跟地下党一样?”

“梁斌现在家大业大,当然怕死。”

“你说薛西庆会不会狗急跳墙,真弄了梁斌?”

“不好说,这家伙底子太黑。”

“尼玛的,从今天起老子不认识你!”

“迟了,咱俩走在一块儿,你猜猜周围有多少双眼睛?”赵复哈哈大笑。

第69章 阴谋家洗脑

达强为之气结,但无奈已经被这不要脸的家伙给绑的死死的,下贼船谈何容易?只好走一步看一步,见机行事了。

赵复嘴上嚣张,其实骨子里也非常谨慎,拉着达强七绕八拐的兜了好大一个圈子,才滋溜一下钻进了民主街。王耀辉又带着二人一通乱绕,最后才在一幢不起眼的单元楼下驻足。

“二楼,201,两位哥哥直接上去,我还有事儿。”王耀辉说完便直接走人了。

“这尼玛的,我自己都被绕糊涂了,不知道的,真差点以为老子是外地人。”达强不住的摇头。

“这叫真正的狡兔三窟。”

两人敲门后,一名面色冷漠的壮汉开门,赵复认得,此人是梁斌的贴身保镖之一,昨晚还见过面。

壮汉虽然手上没有拿着家伙,但肋侧鼓鼓囊囊的,显然藏有武器,赵复判断至少比砍刀高级的多,此人很谨慎的朝俩人身后仔细打量了一番才闪身让路。

梁斌正坐在客厅里跟二毛谈事儿,精神状态不错,看见二人也不意外,摆摆手,二毛便先出去了,路过达强身边时,这家伙还是不自觉的瞪了他一眼。

“梁老板这气色没得说啊。”

“吊毛,擦屁股而已。”梁斌根本不见外,就像跟自家兄弟一样开起了玩笑,“随便坐,整点洋酒不?”

“大早上的不好这口。”赵复摆摆手,“昨晚可睡的踏实?”

“你睡的踏实,我就踏实。”梁斌皮笑肉不笑。

“草,废话不说了。”赵复讨了个没趣,“韩晓天找过达强了。”

“哦?说来听听。”梁斌很随意的递上了香烟,同时挥挥手让屋子里的两个保镖出去了。

达强简要的说了一下韩晓天的意图,并且自己也假意答应了对方的要求,没有丝毫保留,梁斌听完沉默了。

赵复也不急着说话,而是起身在房间里踱步,来来回回,让人心烦气躁。

“我要是不答应呢?”梁斌终于发话了,表情里隐隐有了怒气,特么的,整来整去,糟糕倒霉的都是老子的产业,当我是呆子啊?

赵复仍不答话,但是脚下的步子却放慢了许多。

“你要是不答应,就没法往下走了。”达强苦笑。

“怕是薛西庆掉过脸要找你麻烦了吧?”梁斌咧开嘴笑了,十分的舒畅。

“精明!”赵复抚掌赞叹,表情极是夸张,“特么的没办法,老子和达强只好向薛西庆投降。”

“你特么又威胁我?”梁斌笑不出来了,叼在嘴上还没点燃的香烟也掉在了沙发上。

“卧槽,明摆的事情,干嘛威胁你?”

梁斌不说话了,瞪着赵复的目光逐渐凶狠起来。

“我靠,不要那么风情万种好不好?”赵复没心没肺的哈哈大笑,“和薛西庆这头黑熊比起来,我和阿强你更信哪个?咱们好歹是一条街光屁股长大的发小吧?”

“一丘之貉!”梁斌嘴里咬牙切齿的蹦出来四个字。

“错!”赵复终于坐了下来,“姓薛的的这个老几把是什么品性,你比我清楚,手上做的什么生意,你比我和达强更了解,特么的心照不宣而已,你真愿意跟他绑在一起?到时候被人家吃干抹净,你后悔都来不及。”

“你当老子那么好吃?不怕崩掉大牙?”

“行了,别扯了。”赵复摆摆手,表情突然严肃起来,“利害关系反复都说过了,你也早下过决心了,现在骑虎难下,你是跳不出去的,无非是肉疼而已。”

阴谋家赵复看着对方的表情又恢复了正常,于是开始施展忽悠浑天大法,“这么想一想,如果你不答应,看在发小的份上,达强完全可以拖几天,你和薛西庆接茬干是什么结果?你所有的场子都有危险,除非你关门打烊了,这笔损失你算过没有?

“如果让达强挑两个不紧要的场子,表面上弄一弄,至少可以保证你其他场子的安全,同时又蒙了韩晓天那个大傻逼,何乐而不为呢?“

“说的轻松?老子就怕假戏真做了,你们吃到嘴里的还愿意再吐出来么?“梁斌冷笑,“这样钝刀子割肉,对我没有一点好处,换做你,怎么选?“

“听你的意思,还是要直接对着干喽?有没有底气呀?“赵复轻蔑的一撇嘴,“别忘了人家还有六个堂口没动过,咱们已经把吃奶的劲儿给使上了。”

“那又怎样?按你们的想法,老子迟早也会被一刀一刀的慢慢把血放干净,与其这样,特么的还不如痛快一点啊。”

“还是肉疼,还是特么的不信任!”赵复捶胸顿足的站起了身,“钝刀子割肉?你以为我会给他这样的机会?麻痹的,只要稍微拖一段时间,老子给他来个釜底抽薪,死去吧他!”

要这么夸张么?梁斌看着有些好笑,但绝不会因为赵复这厮的表演而轻易松口。始终沉默的达强目则瞪口呆,暗道忽悠浑天大法第二式要开始了。

“看来不给你上上课,情况还是拎不清啊。”赵复一把抓起梁斌面前的红酒杯,将里面的洋酒一口周下,“我呸!又骚又酸,这你也能喝的下?!特么的,现在是什么社会?你俩下海捞世界比我应该更清楚,但无论怎么捞,都要有眼光、讲原则,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你俩心里有这个概念么?”

说到这里,赵复煞有介事的瞪着眼睛来回看着达强和梁斌,“草!没概念,现在就要有概念,要跟政府保持一致,懂么?光特么能挣钱,知道咋花么?薛西庆挣的钱多,他敢随便花么?麻痹的,碰了不该碰的东西,迟早死路一条!

“这是他的死穴,敢玩儿毒?还敢组织帮会,知道不?那叫非法组织!嫌命长啊?就凭这一点,咱们比他有底气的多,老子不是在这儿吹牛,既然已经干开了,不弄死他,咱们有好果子吃么?嗯?说说看,老子讲的有没有道理?”

卧槽,赵复一番慷慨激扬,这回轮到梁斌目瞪口呆了,虽然对方口沫横飞,吹嘘的成分居多,但是有两点他是非常认可的,一是牢牢记住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二是,虽然实力差了不少,但他绝对比薛西庆有底气。

但听赵复的意思是要把薛西庆贩毒的老底子给捅出来,这在道上是犯忌讳的事情,两帮人无论怎么斗,都有底线存在,不掀老底,不刻意结交公安,祸不及家人,这些都是基本的东西,无论梁斌和达强,对这一点都很有顾虑。

但是赵复一声吼叫就把二人的顾虑给初步打消了,“你们特么的是黑社会大哥?还是流氓头子啊?不是呀,你们是老板,特么的企业家呀,都想啥呢?我真没见过还有往自己裤裆里装屎的!”

达强扑哧一下笑出声来,而梁斌也是忍俊不止,其实赵复说的正是他心中所想。

“那特么老子前期的损失得有个说法。”

“不就那点钱么?指定让薛西庆给你报销。”赵复大言不惭,但他的脑子还没有昏到再把达强拉进来当垫背的。

“去尼玛的吧。”梁斌笑骂。

当天晚上,混混间就传开了,两边打乱了,另一个大混混达强也参与进来了,有人亲眼看见达强的手下张祥带人把梁斌的大世界游戏厅给砸了,两边打的挺凶,这次梁斌好像吃亏了。

立刻有消息传到了薛西庆耳朵了,狗头军师韩晓天乐不可支,但他不知到,薛西庆之前还收到了一个消息,赵复和达强整个上午都在一起鬼鬼祟祟,可中间有很长一段时间,盯梢的人给跟丢了,不知二人去向何处。

尼玛的,赵复这个烂人,左边跳完了,右边跳,他倒底想干嘛?薛西庆立刻就有了不好的感觉,但朦朦胧胧的,一时还想不明白。

第70章 失踪

混混之间你来我往极为热闹,赵歌却真的躲了起来了,随便听了点儿小道消息都把他吓了一跳,他虽然胆大包天,但深知这回真把事情给搞的不可收拾了,于是躲的极为干脆。

他躲进了商校,失踪近一个月的赵歌又来上课了,而且和黑牛两人把住宿的另两个州县同学给挤到了别的宿舍,吃住全在学校,根本不出校门,着实做了一回三好学生。

实在憋不住了,赵歌和黑牛便溜到校门口的录像厅里,或是到游戏厅玩儿两把,总之偷偷摸摸,走到哪里都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们,其实挺辛苦。

“哎,你看那是老七,丫的,挺滋润啊。”下午的时候,躲在小卖店抽烟的黑牛忽然发现了正从十九中校门出来的许晖,身边一帮子人,男男女女,聊的挺热闹。

“嗯,气色不错。”赵歌明显心不在焉。

“要不把老七喊过来,咱们仨晚上聚一聚?你俩也不能总是这样僵着。”黑牛建议。

“再找机会吧,特么的,现在不是时候。”赵歌摇摇头,他考虑的更多,这个非常时期起码得有个把月以上,少接触人,少抛头露面是起码的常识,而且还要看运气,这个时候找许晖喝酒,点子背的话等于害了他。

“不是,老七就是性子怪异一些,其他也没啥呀,有些话可能不过脑,不过心的,你也太较真了吧?”黑牛没理解。

“行了,差不多回去了。”赵歌也懒得说破,“还有,你那个女朋友,这段时间也少接触,管住自己,总没坏处。”

“这几天日子过的真特么憋屈。”

“那也没办法,你知道姓薛的和梁斌掐架,有多少人被砍到医院里了?”赵歌不想再啰嗦,瞪了黑牛一眼,抬脚离开了小店。

黑牛不知道,还有更憋屈的,老菜梆子在赵歌消失的当天也跑路了,他躲得更彻底,回乡下亲戚家了,正好去看着小叮当及另外两个少年,千万别耐不住寂寞四处乱跑,但越是担心,越出问题。

小叮当不见了,老菜梆子有点懵圈,反复询问自家亲戚后,都说从早上以后就没看见人了,再问俩少年,二人刚从村外的山上玩儿的挺尽兴,至于小叮当,他俩也挺糊涂,支支吾吾想了好半天,才想到一个关键的线索。

“记得刚来第二天,小叮当说,他老爸的药才抓了一个礼拜的,放心不下,挺想找时间回去看看。”

“我就劝他,才过了一天,离一个礼拜还早呢,如果哥你不过来,我下礼拜陪他回去,这家伙后来好像也没说什么。”

“你俩是啥时候没见着他的?”老菜梆子直挠头,想一千,道一万的,就是疏忽了小叮当家里的特殊情况,这特么也怨不得小孩。

“今天早上吃完饭,我俩说到山上玩儿,小叮当说他腿疼不想去,所以我俩就去了。”

“嘿!你姥姥的。”老菜梆子一拍大腿,啥也甭说了,肯定回北川街了,从乡里到西平市三十公里远,怎么着也在中午前也到了。

菩萨保佑这小子平平安安的,老菜梆子又一拍大腿,把刚扔下来的行李重新扛在了肩上,指望神佛显灵,只是图个嘴上吉利,但要是不把小叮当找回来,他哪能放心?

“特么的,老老实实呆在这儿,谁要是再敢跑,我抽断他的狗腿!”老菜梆子临走前恶狠狠的交代,又一想,必须吸取教训,该善后的事情全部都要弄妥当,否则来回跑加上担惊受怕,他可受不了,“黄哲,要我给你家里捎个话么?”

高个子少年摇摇头,他的家境还不如小叮当,老爸早年病故,跟着娘改嫁,后爹对他不怎么地,有了小弟弟后,境遇更是每况愈下,所以他也根本不留恋那个家。

“迷瞪眼,你呢?”

瘦小的少年同样摇摇头,家境比黄哲好不到哪儿去,更不愿意回那个所谓的家。

如此三个少年也是老菜梆子把整个北川街全部搜刮一遍后才凑出来的,勉强满足赵歌的要求,但更重要的是他看着少年人可怜,如果赵歌混的好,指不定能给他们带出一条路来。

“好吃好喝待着,别乱跑,听见没有?风声一过,大家跟我回去吃香的喝辣的。”老菜梆子不放心的又叮嘱一遍,便匆匆往回赶了。亲戚这里他倒不用担心,交足了了伙食钱,都是本分人,也不会随便瞎问。

可是一回到北川街,老菜梆子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小叮当的确回过家,但说是出门抓药了,但前后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仍未见人回来,瞎眼娘心里挺急的,以为又跑出去瞎混了。

问清楚了是哪家医院,老菜梆子不敢耽误,撒腿就往外跑,匆匆在街上的桌球室抓了几个几个哥们,也顾不得什么暴露不暴露了,无论是去往医院的路上,还是街道附近,大家分头寻找。

一个小时后,大家纷纷回到桌球室,都是空忙活一趟,老菜梆子同样如此,只好又回到小叮当家,他瞎眼的老娘正在糊火柴盒子,但耳朵异常的敏锐,任凭老菜梆子如何凝神敛气,还是被发现了,“是大柱么?”

“哎,哎,是我。”

“找着小叮当了?”

“呃,找到了。”老菜梆子搜肠刮肚在想辙,“是这样,上回不是跟您说了嘛,我那朋友店里缺人,今天下午的活儿又特别多,根本忙不过来,所以半路上又把小叮当给抓过去了,这小子糊涂蛋,把抓药的事儿也给忘了,所以我回来说一声。”

“哦,忙正事要紧。”小叮当的母亲总算松了口气,也不疑有他,心里一直挺感谢老菜梆子的,能替小叮当找个活儿干,不四处惹祸,真是阿弥陀佛烧高香了。

满头大汗的从小叮当家里出来,老菜梆子抓瞎了,点支烟,定定神儿,他很快镇定下来,事出反常必有妖,小叮当聪明机警,这么久没有消息,一定是出事儿了。

他久混社会,知道很多事情不能拖,从小叮当失踪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大半个白天,情况其实已经非常严重,于是老菜梆子掐了烟头从桌球室里找了一个可靠的哥们,就守在小叮当家附近随时观察,自己直奔商校去找赵歌。

“我草泥马的!”赵歌一脚把身边的凳子给踢翻了,伸手指着老菜梆子,气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老菜梆子心里挺窝火,但是理亏在先,发不出脾气来。之前他是拍过胸脯的,三个少年的安顿,他全权负责,为此赵歌还多付了五百块钱路费和伙食费,现在问题偏偏出在他身上,只能蹲在那儿直哼哼,按他以前的脾气,早就火冒三丈,一蹦老高了。

黑牛和谢三俩人站在一旁也不好说什么,赵歌在气头上,劝比不劝更糟糕,只好大眼瞪小眼的看着老三像头暴怒的狮子来回转圈。

也不知道转了多少圈,赵歌安静下来,他招招手示意大家都坐下来,“每个人都回忆下,换券的时候,见过小叮当的外人都有谁?一个个的捋。”

“葛文虎,还有他手下的胖九。”

“最后一笔交易的尕天,还有你说过的中分头。”

“还有,最早的时候还有顾超,他手下有一个瘦高个光头。”

“哎呀,挺乱,银行门口那么多黄牛,一个个捋,对不上号了……”

“……”

几个人七嘴八舌,赵歌安静的听着,同时自己也在回忆小叮当几次出场的经过,落在葛文虎手里还好办一些,但若是被其他人逮住,就真糟糕了,他的脑海里甚至出现了潢川河里每年都会发现无名尸体的恐怖新闻,赵歌的心里莫名的一颤。

“咱们躲也没法躲了,必须出去找人。”

“这么多黄牛,怎么找啊?跟大海捞针差不多。”

“大海捞针也得找!”赵歌把眼睛瞪圆了,他绝不愿意自己图一时痛快,把小叮当的小命给害了,他相信,薛西庆这样的人什么事儿都能干的出来。

“好歹琢磨一下,得有个重点吧?”老菜梆子毕竟是老江湖,牛脾气憋了半天后也渐渐冷静下来。

“尕天!这孙子最有可能,钱就是从他身上挖的。”

“一个个排除,首先是尕天,然后是葛文虎。”

“我觉得要把顾超放前面,别忘了,这小子派人跟踪过我们。”黑牛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却引起了赵歌的关注。

第71章 赵复的承诺

谢三建议大家分头行动,但赵歌坚决不同意,除了他和老菜梆子,谁也不许乱跑,之后二人简单分工,一个回北川街,一个去找赵复,很快离开了商校。

要想快速获取信息,赵歌目前也只能找赵复,他知道这家伙身边有一群机灵鬼,十分擅长跟踪、盯梢和打探消息,赵复曾经常吹嘘自己在部队里入选过侦查连,后来嫌太苦,不愿意干,大家只当做玩笑话,搞的部队跟他家一样,但是*出来的这几个机灵鬼倒是有点门道。

前面有关薛西庆手下几个主要人物的消息就是从赵复那里得来的,赵歌知道他这个厚脸皮哥哥收集和挖掘的信息远远不止这么点,有关小叮当的消息,如果赵复给不出来,别人就更不要指望。

但是今天赵复像失踪了一般,无论是音乐茶座还是达强那里,都找不到他的人影,剩下唯一可能的去处就是自己家了。想到家里,赵歌有点头疼,自从和赵复打过那一架之后,他就很少回家,赵父也对两个儿子失望之极,每每回家也不会给什么好脸色。

只有母亲一如既往的牵挂着他,或许家的温暖也只有在母亲那里能找到了。

赵复果然在家,正手捧着茶杯,翘着二郎腿看电视,优哉游哉。父亲随剧团下乡演出了,母亲见到赵歌回来惊喜交加,也不管小儿子吃没吃饭,执意洗手下厨房。

这倒给了兄弟俩谈话的空间,但这个空间显然是很紧张,也很压抑。赵歌没时间啰嗦,开门见山的告诉赵复,手上一个叫小叮当的重要参与者今天失踪了,这意味着所有参与给薛西庆挖坑掉包的人都会有危险,所以要尽快知道小叮当的下落。

“什么?再说一遍!”赵复一声怪叫,手里的茶杯险险都没握牢。

“至于么?”

“怎么不至于?想死啊?”赵复铁青着脸,咣的一下将茶杯墩在了茶几上,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赵歌这帮人如此不小心,不是都躲起来了么?当玩儿过家家呢?知道面对的是谁么?后果有多严重么?

“所以你帮我尽快查查,这小孩嘴紧,短时间内应该不会……”

“扯特么蛋!嘴紧有屁用,到了薛西庆手上什么都不是。”赵复站起身,气急败坏的来回踱步,“你知道他手下那几个狠家伙是什么玩意儿么?几乎每个手上都有人命案,特么的,要不是你发疯去招惹人家,老子至于赤膊上阵么?”

赵歌一惊,不知道这番话是真是假,薛西庆的凶残,混混们人尽皆知,但他的手下也如此形同恶鬼,这还是第一次听闻,难道说这回是真的一脚踢在了铁板上么?

“这么说,葛文虎的可能性不大?”赵歌依然很执着。

“别特么瞎猜,除了尕天,谁都有可能。”

“尕天?”

“对呀,被梁斌打得半死不活,下午刚放回去。”

赵复还在来回转圈,但赵歌心里却稍稍轻松一点,至少排除了两个人,除了尕天还有葛文虎,不知为什么,他始终认为此人的可能性很小,那么就剩下顾超和海子了,但海子也在养伤,会是顾超么?

“顾超这个人怎么样?”

“大傻逼一个,但也是个心狠手辣之人。”

“我想知道他的详细消息,包括住哪儿,平常在哪儿落脚,身边跟着几个人……”

“打住!给老子坚决打住!”赵复像被电了一下,呼啦就冲到了赵歌跟前,眼睛瞪的溜圆,鼻子都快蹭到自家弟弟脸上了,“特么的,你要是再敢瞎来,老子就削你!”

“特么的,你在老子面前说了几次‘老子’了?”赵歌一把就推开了自家兄长,“求你办件事儿,至于这么得瑟么?”

“哎呀,猖狂!你这是求人的态度么?”赵复再度把凶巴巴的脑袋探过来,忽然一拍自己的额头,“草,特么的被你给弄糊涂了,听着兄弟,这事儿你不能再参与,能躲多远,躲多远,老哥我好不容易把水给搅浑了,特么的不能功亏一篑。”

“小叮当的事儿,倒底查还是不给查?”赵歌了解兄长的操行,千万不能听他的长篇阔论,一个不留神就可能被带沟里去。

“特么的,你逼老子?”

“好,我自己查。”赵歌说着话,起身就要走。

“你站住。”赵复一把拽住了自家弟弟,“特么的非常时期,哪儿都不能去,那个商校你也别去了,就在家待着。”

“一天到晚的瞎吹,倒底有没有脑子?小叮当事儿不查清楚,大家都脱不了干系,特么的放开我!”赵歌说着话,猛甩膀子,劲道大的异乎寻常。

“你们兄弟俩怎么一见面就掐?”赵母拎着个锅铲从外面进屋,可能是听到了动静,显然被兄弟俩这架势给吓了一跳,颇是担心。

“呵呵,妈,没事儿,闹着玩儿呢。”赵复虽然嘴上敷衍,但是手里绝不放松。

赵歌的脸色铁青,但在母亲面前也只得迅速收敛。

“再待一会,饭菜马上好。”赵母满脸狐疑,但看兄弟俩安静下来,也不好再多问。

“哎哎,妈你少做点,吃不了多少。”赵复满面堆笑。

待赵母一出屋,赵歌马上又蹦了起来。

“你特么就是我祖宗!听我说,老子现在就去查,但有一个条件,我回来前,你不许离开家里,否则你爱找谁找谁。”赵复压低了声音。

“多久?”赵歌气喘吁吁。

“这特么哪儿知道?怎么着也得要两三个小时吧?”

“不行,最多半个小时。”

“你放屁!半个小时?一个来回都走不到,能打听个屁啊?最少两个小时,九点半前,有没有消息,都会回个话。”

“一个小时!不能再拖。”赵歌把眼睛一瞪,绝不再让步,他和老菜梆子约好了一个半小时后商校见面。

“卧槽!就一个小时。”赵复一跺脚,“在家好好陪妈吃顿饭,特么的多久没回家了?你眼里还有老娘没?”

“要你管?”

“好好,安着!”赵复终于松开了赵歌,“特么的,说话算数,一个小时!”

……

许晖今天在付建平家待的有些晚,都超过七点钟了,原因是有人喝醉了耍酒疯,大家折腾了好半天。

明天是周末,许晖倒也不着急,趁着大伙儿在等醒酒者,他乐得抱个吉他拨弄个不停。今天学会了最简单的和弦,意犹未尽,感觉跟这帮人在一起,真的是快乐了许多,除了对喝酒有些抵触外,其他都还不错。

平常咋咋呼呼的二熊其实是个很可爱的人,而顺子老实的有点发蔫,与薛永军有得一拼;晓东虽然不爱说话,但很有主见,爱憎分明,对音乐也很有天赋。

夏露是其中最神秘的一个,到现在为止,许晖还搞不清楚她和付建平之间的关系,只是隐约听晓东说过,这俩人从小青梅竹马,一块长大,但为什么一直不来电,他也搞不明白,但关系一直不错。

晚上倒霉就倒在晨阳身上,具体说是他和顾娜娜两口子身上,不知道为什么,顾娜娜今天特别兴奋,聚餐一开始就嚷嚷着一醉方休,不但嘴上起哄,手上也没停下来,端着酒杯不是敬这个,就是敬那个,忙的不亦乐乎。

许晖见了就怕,偏偏人家还不放过他,一口气就干了两杯,幸亏是啤酒,否则他当场就得趴下,于是抱定决心躲开这个疯子,喝了一半便缠着夏露将《城南旧事》的主题曲《送别》的和弦教给他,反正借此机会死活不喝了。

“你家这位今天情绪不对,看着点。”私下里付建平告诫晨阳。

第72章 聚会中的意外

但这话被晨阳当成了耳旁风,这家伙的性格本来就有点偏激,习惯用眼睛看事情,而不是用脑子去想事情,有点人来疯的味道。所以在他这里,很多简单的事情变复杂,很多复杂的事情变简单,属于最不省心的那种。

晨阳其实心里清楚顾娜娜今天跟家人闹矛盾,心情很不好,聚会上难得放得开,突然高兴起来,干嘛扫人家兴?也许乐呵乐呵,心里的疙瘩就过去了不是?于是乎还跟着起哄,可是半个小时还不到,顾娜娜就把自己给整醉了,先是吐的一塌糊涂,然后倒地就睡,裙子都撩到了肚子上,露出了三角小内内,真的是一塌糊涂。

这下子,晨阳真给自己找麻烦了,在夏露的帮助下帮顾娜娜清洗干净,又合力将醉成一滩烂泥的顾娜娜给抬到东屋睡觉醒酒,一通折腾下来,酒局也进行不下去了。

“一会儿早点把她送回家吧,你这家伙真是不听话。”付建平看了看时间直摇头。

晨阳算是有了教训,耷拉个脑袋也不说话,大家帮着付建平撤了小桌,收拾一番院子后,家远的顺子先离开了。剩下的人决定再等一等,如果顾娜娜的情况好一点,就一起搭伴儿回家,如果还不行,就只能让她借宿在付建平这里了。

谁知道才商量定,东屋里便传来咕咚一声,紧接着是顾娜娜“啊,啊”的大叫,晨阳噌的一下就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几个跨步就冲进了屋里,众人也忙不迭的紧随其后。

顾娜娜自己从床上摔下来了,情况挺严重,额角都有了血迹,好像是脑袋先着的地。

“娜娜,你怎么样?怎么样啊?”晨阳抱着对方手足无措,彻底的慌神了。

“晕……晕啊……”

这种感觉,许晖有过,就是醉狠了以后,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眼前旋转,而且越转越快,根本停不下来。

“赶紧送医院。”付建平一拍额头,实在是没了脾气。

于是一帮人乱哄哄的将顾娜娜抬到小院,扶到许晖的自行车上,没办法,就许晖的这辆车是二八大杠,后稍盘高且稳当。

晨阳在前面推着车,夏露在后面扶着顾娜娜,其他人都是徒步而行,好在北新街附近就是市第二人民医院,步行也就是十多分钟的样子。

在急诊室一检查,情况要比想象的严重,不仅额角摔了个大口子,而且有轻微的酒精中毒迹象,至于会不会造成脑震荡,还需要进一步检查,总之肯定要住院观察。

“你们谁是病人家属?”大夫是一名中年妇女,看着一圈浑身酒气的少男少女就直皱眉头,眼神中自然流露出些许的轻蔑。

大家互相望望,最后都把目光投向了晨阳,关键的时候,这小子倒也不怂,立刻上前一步道,“阿姨,我是她同学,我们几个都是。”

“我问的是病人家属,同学能在上面签字么?”中年妇女挺不耐烦,使劲儿拍了拍手上的几张白纸。

“请问,要签什么字呀?代签可以不?”

“废话,你说代签可以不?你多大岁数?”大夫把眼睛一瞪,语气很冲,可能非常看不惯少男少女们在一块儿这样酒气熏天。

“差不多快十七了。”

“未成年人一律需要家属签字,快找病人家属来。”大夫说完不再理睬大伙儿,一转身进急诊室了。

“认识娜娜家么?不行只好把叔叔阿姨喊来了。”付建平叉着个腰,没想到事情越弄越复杂,看着晨阳就气不打一处来。

晨阳点点头,“知道她家住哪儿,没进去过。”

“那就赶紧去,那啥,二熊陪着他。”

“骑我车去吧,速度快点。”许晖又把自己的车钥匙扔给了晨阳,出了这么个意外,又是唯一的一辆自行车,他也不好意思先走。

“其他人都回去吧,有我和许晖在这儿,足够了。”付建平看看急诊室对面的大挂钟,已经快八点钟了。

“有事儿叫我们,别太晚了。”夏露和晓东点点头,于是一起离开,偌大的走廊里只剩下许晖和付建平。

“你回去晚点不要紧吧?”

“还好,特殊情况,家里不会太说。”许晖嘴上这样说,其实心里也有点不安。

“糟心,好好的聚会,被这丫头一闹腾,全特么扯淡。”

“不要紧,不过今天顾娜娜真的有点不对劲。”

“就是啊,我也看出来了,还提醒晨阳了,特么这煞笔,不但不注意,还起哄,这要是把人家喝出点儿啥问题,我看他怎么交待。”

“轻度酒精中毒不会有大事儿吧?”

“这哪儿知道啊。”付建平一捂脸,被许晖的一句话给撩拨的担心起来,还特么轻微脑震荡?这要是顾娜娜的家长好说话倒也罢了,要是不好说话,麻烦事儿就来了。

两人几乎同时开始担心顾娜娜的伤情和素未谋面的对方家长,一时间竟无话可说的沉默下来。

俩人都没料到,顾娜娜的家长要比想象中麻烦的多,大约等了半个多小时,晨阳和二熊并肩上楼了,两个人的神态有些不自然,付建平站起身正要说话,一个高个小伙出现在二人身后,由于灯光的缘故,并没有看清对方容貌。

晨阳俩人边走边使劲儿给付建平使眼色,但是挤眉弄眼了半天,付建平愣是没看出对方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只是隐隐猜出后面这个高个子小伙应该是顾娜娜的家属。

二十来米的走廊,瞬间即至,终于看清楚了小伙的容貌,大致的轮廓真有的点像顾娜娜,但是表情太冷,眼睛也凶巴巴的让人不敢直视,而且很邪性,这副尊容一看就是长期在社会上浪荡的混子。

“卧槽!”付建平首先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位是娜娜的大哥。”晨阳很尴尬的跟大家介绍,然后一扭脸又赔笑者,“哥,我们都是同学。”

“那个屋?”小伙子伸手一直急诊室。

晨阳忙不迭的点头。

“都在这儿等着!”小伙冷冷的扔下一句话,自顾自的去敲急诊室的大门,把站着的几个大小伙子当作空气一般晾在当场,语气也是极为嚣张。

“她哥干啥的?咋这么冲啊?”付建平小声问晨阳。

“不知道啊,去她家敲了半天门,以为没人在家,刚一转身就碰上了。”

“然后呢?”

“然后我说,我们找顾娜娜家,他问什么事儿?我反问他是谁?他说是娜娜的大哥。我就赶紧解释,我们是娜娜的同学,她不小心摔到头了,现在在医院。他一听,那双眼睛就瞪的挺凶,把我和二熊吓了一跳,然后就说了三个字,‘带我去。’就这样了。”

“卧槽!”付建平挠挠头,心里感觉很不好,“要不我和晨阳在这儿等着,你们先回去吧。”

许晖和二熊对视了一眼,一起摇摇头,他俩的感觉也不好,这种情况下真不能说走就走,万一有个啥事情,解释起来也能多两张嘴。

“对了,她大哥身边跟着几个人,一看就像那种混社会的打手,挺凶的,现在都在楼下的大厅里。”

“啊?你特么不早说,她哥倒底是干啥的?”付建平气不打一处来,对晨阳这种说半句话大喘气的毛病实在上火,但如果这样,听顾娜娜她哥说话的语气,许晖和二熊想走都走不了,这不是倒霉催的么?

几个人正在走廊上嘀嘀咕咕,急诊室的门嘎吱一下打开了,顾娜娜的大哥两手揣着裤兜慢慢走了出来,于是大家一起噤声,惴惴不安的看着这个冷酷青年。

“跟我下楼。”顾娜娜的大哥连正眼都没看一下大伙,便扔下一句话下楼了。

大家面面相觑,最后付建平把心一横,“下楼。”

该来的躲不过,管他哥是个什么东西,妹妹出意外,生气发怒也是正常的。而且,顾娜娜毕竟是和大家聚会受的伤,承担该有的责任也责无旁贷,他哥了不起发通火,难道还能吃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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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先吃饭去!

第73章 活土匪

急诊室楼下的大厅里,几个大汉垂手而立,顾娜娜的大哥正负手站在门口,双眼直愣愣的看着外面漆黑的夜,不知道在想什么,听见鱼贯而下的脚步声,他才转过头来,语调依然是非常冰冷,“到外面说话。”说完便迈步出去了。

付建平几人只好硬着头皮跟上,外面是医院北门的小广场,在幽暗的路灯下显得有些空旷森冷。许晖注意到,几个大汉随众人出来,呈半包围的架势,看似随意懒散,实际上却把能跑路的角度都给封死了。

顾娜娜的大哥面朝大家,阴冷的目光扫来扫去,就是冷着场不说话。

“那个,哥,娜娜的伤势,大夫怎么说。”晨阳壮着胆子问,场面太诡异了,他不得不开口打破僵局。

“等检查结果。”

“哦。”晨阳没词儿了,斜眼看着付建平,对方一脸严肃,但绝没有想啃声的意思。

又是一阵短暂而尴尬的沉默,顾娜娜的大哥终于动了,他上前两步走到晨阳面前,“你跟我妹妹是啥关系?”

“呃,同学。”晨阳小心回答,但看对方的脸色不善,马上改口道,“我们是同班同学,也是好朋友……。”

“好朋友?跟你?”青年冷笑,“我妹妹没有朋友。”

“不,我……”

“你什么?”

“我喜欢她,所以……”

“啪”的一个耳光,把晨阳抽的连退两步,对方出手之突然,力道之刚猛,把几个少年着实唬得不轻,纷纷下意识的后退数步。付建平暗骂晨阳头脑不好,不会说话就少说,头回见面,还是在这种场合下,玩儿煽情表白么?

尽管各自腹诽,可谁也没有料到顾娜娜的大哥竟然如此蛮横不讲理。

“麻辣隔壁!想合起伙来欺负我妹妹是吧?!”对方的脸色像瞬间过了漆一般的发黑,两只攥成拳头的手因为暴怒而在颤抖。

貌似对方误会了?付建平看看几个兄弟,清一色的爷们,后悔没有把夏露留下来,或许真让对方想多了,但是至于这样发脾气么?

可作为大哥,付建平怎能眼看着让自己的兄弟让人欺负,他一个跨步挡在了晨阳前面,对顾娜娜的大哥怒目而视,“别血口喷人,我们好心好意送你妹妹到医院,难道还有错不成。”

“邻牙利嘴,我问你,娜娜是不是被你们灌醉的?”顾娜娜的大哥上前一步,额头的青筋都暴突出来,付建平心底顿时升起一股恶寒。

“等等,哥,我们真是一起的同学,大家周末聚会,可能顾娜娜的心情不好,就多喝了一点,后来又摔倒了,谁也不想这样啊。”许晖这个时候不知道哪儿来的胆气,猛然一跨步,又拦在了付建平前面。

“滚开!”哪料到顾娜娜的大哥根本不近人情,抬脚就踹在了许晖的胸口,同样是毫无征兆,许晖被大力蹬的连续倒退,收势不住给坐地上了。

“说的比唱的好听,谁让娜娜参加聚会的,谁特么让她喝酒的?啊?!”对方近乎咆哮,猛的一拳又抡到了付建平的脸上,可怜付大帮主已经做好了应对准备,在对方踹飞许晖时就想着如何躲开或是还手,浑身肌肉紧绷,但还是个干架子,在对方面前不堪一击,顿时半个腮帮子都肿了。

老混混毕竟手段犀利,尤其对付学生更是游刃有余,一拳之后,紧跟着又是一脚,动作连贯的就像下楼之后随手扔了一包垃圾,于是付建平毫无还手之力的飞出去了。

“我草泥马!”站在后面的二熊忍无可忍,嗷的一声大吼冲向顾娜娜大哥,但才迈出了两步,便被旁边的大汉一脚给踹的跪在了地上。

顾娜娜的大哥一把揪起晨阳,“特么还敢追我妹妹?看上她那一点儿啊?”

“我喜欢她!“晨阳也豁出去了,回答的无比响亮。

“啪“一个更响亮的耳光抽在了晨阳脸上,“猪都会说这种话,今天破例给你个警告,以后离我妹妹远点,这话我不会说第二遍。”

“我喜欢她。”晨阳瞪圆了眼睛,血气冲头。

“啪”第三个耳光,晨阳的脸都被抽肿了,“小崽子,真要活腻了,信不信老子把你扔到潢川河里?”

“你吓唬我?”

“你大可试试。”顾娜娜的哥哥对空长呼了一口气,似乎郁结在心头的怒火发泄过了,他伸手拍打着晨阳的脸,“老子叫顾超,不服气可以打听打听去。”

说完一把推开晨阳,“司机过来。”

“哎,大哥。”一个壮汉上前两步。

“这煞笔是罪魁祸首,今天就给他一个道歉的机会,晚上病房外伺候着,端屎端尿的,你来监督。另外,听着点动静,娜娜有啥事,马上告诉我。”

“好的。”

“你们几个滚吧,记住,老子只给一次机会。”话音一落,顾超便十分干脆的转身离去,跟来的大汉倒是留下了一半,三个人,虎视眈眈的瞪着几个少年。

付建平是彻底傻眼了,头一回见到这种蛮横之极的人,这家伙显然不是一般的混混,学生仔是惹不起的,今天算是倒足了霉,晨阳这是啥眼神啊,顾娜娜倒也罢了,但这个未来的大舅哥简直是非人类,活土匪呀。

“晨阳你没事儿吧。”许晖刚才挨了一脚,气血翻涌,那股难受劲儿刚刚过去,看见晨阳呆呆的蹲在地上,情绪十分低落,连忙走过去想将他扶起来。

“你起开。”晨阳眼角挂着泪珠,此刻他不想跟任何人说话,不是因为被当众被讥讽丢脸,而是难过他和顾娜娜的感情就这样被对方的大哥判了死刑,实在想不通温柔似水的顾娜娜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大哥。

“让你们滚蛋,听见没?”那个外号叫司机的大汉突然嚎了一嗓子,另外两人也是目光不善的瞪着一众少年,那架势仿佛随时都有扑过来动手的感觉。

“大哥,晚上我留下来陪他。”付建平很担心晨阳。

“别扯淡,就他一个人。其他人都滚。”

“讲不讲理?“

“跟老子讲理?皮肉还嫌痒是么?”大汗冷笑一声,挽起袖子就要上来。

“干什么呢?这里是医院,不许打架斗殴。”医院北门传达室的一个老头,已经站在旁边看了很久,此前凶徒人多势众,他还不敢上来劝架,发现最凶的一个恶人离开,这才壮着胆子吆喝了一嗓子,指望着能帮帮少年的忙。

“安着,你个老不死的,这家伙欠着医药费,你给垫上啊?”‘司机’嚣张惯了,区区一个医院门房,他哪里放在眼里,一张嘴就把老头吓得又躲回了传达室。

“大伙回去吧,我没事儿。”晨阳站起身,低着脑袋就进了急诊楼的大门,头也不回,三个凶徒恶狠狠的瞪了付建平一眼,然后紧盯着晨阳上楼了。

“这特么叫什么事儿。”付建平恨恨的一拍大腿,真是没招了,想打打不过,也惹不起,讲道理人家根本不鸟你,这时他才发现自己一个学生仔是多么的无用。

“哥,怎么办呀?”二熊亦是气愤不已,但同样无可奈何。

“回家吧。”许晖叹了口,“听医生的口气,顾娜娜并没有多严重,酒醒后应该会替晨阳分辨的,而且咱们明天一早再来,料想不会有啥事儿。“

“只能这样了,唉,我去跟晨阳他爸说一声。”

许晖推着自行车,心情沮丧的回到家,费了好一番口舌才过了父母这一关,正坐在自己的小屋里发呆,忽然听见隔壁传来了叫骂声,紧接着便是摔砸物体和激烈的打斗声。

第74章 鬼使神差

好乱,许晖竖起耳朵仔细分辨,除了赵母的声音,隐约还有赵歌的嘶喊,其他的则断断续续,根本听不出来。

俩兄弟又打架了?许晖吃不准,有心跑出去听听,但看看爹娘老子的屋里还亮着灯光,于是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声音持续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安静,可赵歌突然一嗓子沙哑的吼叫,打破了夜的沉寂,显得格外刺耳,“放开我,特么的赵复!”

但是没人回应,就连往常赵父那标志性的怒吼也没有,紧接着传来隔壁院门开关的声音和杂乱的脚步声,赵复好像出去了,但同行的绝对不止一两个人。

“你大爷的,放了老子!”

“信不信我砸了你的音乐茶座?王八蛋!”

“……”

赵歌一连串的嘶喊后又安静下来,许晖轻手轻脚的到伙房洗脸刷牙,再侧耳听听,好像真没了动静,于是摇摇头准备回屋睡觉了。但刚一转身,又是一声吼叫,在寂静的夜晚颇为吓人,“赵复,你个王八蛋!老子饶不了你!”

然后是铁链子声,哗啦啦的,好像是赵歌在挣扎,许晖大致明白了,不知什么原因,赵复把赵歌用铁链子给捆了起来,听方位好像就绑在了杏树下面。

许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大杏树,一轮明月就悬在离树冠不远的地方,皎洁而明亮,真是个好天气,他一声叹息,控制住了自己想一探究竟的冲动。

嘎吱的一声,传来开门的声音,立刻又是赵歌说话了,“妈,求你,把这铁链子打开,我有急事儿,再耽误就错过了。”

“哎呀,你们兄弟俩这是闹什么呀?”赵母颇为无奈,声音也憔悴不堪。

“很重要的事儿,赵复耍我,但是今天晚上我一定要出去。”赵歌咬牙切齿,身上的铁链子咣啷咣啷的作响,“妈,求你了,开一下锁。”

“你哥临走反复告诉我,今天你哪儿也不能去,你就听一次话吧。”赵母还是选择相信长子,语气也变得坚决起来。

“不行,妈,今天要是不放我出去,我就跟赵复没完,你开一下锁呀。”

“你不用威胁妈,锁我是不会开的。”赵母叹息一声,似乎在往房间里走了,“你们兄弟俩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省省心。”声音说不出的寥落和心痛。

“妈,求你了,开锁呀!”赵歌大吼。

咣当一声,赵母关上了房门,没有再发出半点生息。

许晖听着心里满不是滋味,不知道赵歌遇到什么难事儿了,大晚上的竟然会被锁在屋子外面,刚刚压下去的冲动又开始在脑子里面萌发,可一转身,父亲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身后,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的观察着儿子。

“爸,这样会吓死人的。”许晖夸张的拍了下额头。

“为什么不睡觉?”

“刷牙洗脸啊。”

“大晚上的,别站着听墙根,回屋去。”

许晖无奈,回屋以后又坐着发呆,一点睡意都没有。今天发生的事儿挺乱,也挺闹心,不知道晨阳现在在医院怎么样,顾娜娜有个混社会的大哥这个传言看来是真的,不过顾超今天这个鸟样,晨阳和顾娜娜以后真的很艰难。

“放我出去!”隔壁又传来了赵歌的嘶吼,声音更为沙哑了。

许晖的心一下子又被勾起来了,赵歌今天太反常,连赵母都不愿意放开他,一定是闯了很大的祸,否则赵复不会如临大敌一般用铁链锁起自家弟弟。

一阵凉风袭来,杏树发出莎莎的声响,赵歌很久没有叫嚷了,但是铁链子一直在哗啦啦的声响,按照许晖对他的了解,这家伙肯定在自己开锁。

谈何容易啊老三,许晖不自觉的开始替赵歌担忧起来,越担心,心里就越发急,不知不觉的已经满手心是汗。看看时间,已经快十点半了,再伸头瞅瞅,父母的房间已经熄了灯,他一下子就站起了身,在房间里来回转圈。

也不知道转悠了多长时间,许晖料想父母都已熟睡了,另外一个屋里,奶奶和弟弟早已传出来了鼾声,于是他再也控制不住的蹑手蹑脚的走出了房间。

隔壁的铁链声仍然在时不时的哗啦啦作响,赵歌显然没有放弃努力,许晖搬来一个凳子,站在上面侧耳倾听,甚至能听到赵歌粗重的喘息声。

于是许晖手扒房檐,踩着伙房侧墙凸出来的半拉砖头上了房顶,房顶到围墙顶有半米多高,按照他的身高,双臂一撑骑上围墙不成问题,许晖的困难是在于如何攀上树冠处那根最粗壮的枝丫。

初中那个暑假,兄弟结拜时,许晖就是因为踩断了树枝,差点从围墙上掉下来,所以一起磕头的仪式便草草了事,被他耿耿于怀了好久,现在想想有些好笑,不知不觉中胆气也壮了一些。

骑在墙头,借着朦胧的月光,许晖依稀能看见树底下的赵歌,正勾着脑袋,手里拿着个金属物件在不停的挫着脚腕上的铁链,咯吱,咯吱,哗啦啦……

赵歌好像警觉到了什么,停下动作,猛然抬头看向围墙,正好和许晖四目相对,那双久违了的、乌黑贼亮的眼睛,泛着精光,让许晖颇为尴尬的同时,心里不自觉的就踏实下来。

“老三。”许晖压着声音。

赵歌先是意外,继而咧嘴笑了,他向母亲的房间看了两眼,然后竖起食指在嘴边做了个嘘的动作。许晖会意,不再发声,开始试图抓那个粗大的树枝,现在的身材要比初中时高出不少,所以尽管在晚上,他还是没有太费力气便攀上了树冠。

顺着树冠再到树干,继而滑落地面,许晖并没有感到太大的难度,就是奇怪一起磕头的时候自己为什么怕的要死?

仔细观察了一下被绑在树下的赵歌,许晖倒吸一口凉气,暗地里大骂赵复不是东西,对待自家弟弟也用拷犯人的手段,赵歌双手的手腕,以及脚腕全部被两指宽的铁圈锁了起来,用工字钢扣焊着铁链缠绕在大杏树的树干上,跟栓狗差不多。

“去找钥匙。”赵歌哑着声音吩咐。

“在哪儿找?”许晖发现每个铁圈开合的部位都有一个小锁头,很小,也就火柴盒的二分之一那么大,式样完全相同,估计找到一把钥匙,四个锁头全能打开。

“我妈手里有一把,我记得,伙房里还有一把。”

“那我先去伙房。”许晖心里有点打鼓,阿姨那里是万万不敢去的,但愿运气好,能在伙房里找到另外一把,实在不行,只好找钢锯条锯开。

运气不好,但也不算太坏,在伙房里摸了半天,许晖干脆拉上布帘子打开了电灯泡,翻遍了伙房没有发现那把所谓的钥匙,却在灶台一侧找到了一把断了的钢锯条。

钢锯条这玩意儿锯铁圈不行,但锯开小锁头还是没问题的,许晖蹑手蹑脚的跑了回来,赵歌也不再坚持找钥匙,凑合着整吧。

许晖找了块破布包在手上,拉过赵歌的右手,不禁吃了一惊,手腕都被磨破了,血渍呼啦的,可见最初赵歌挣扎时多么的用力,同时也提醒了许晖,自己翻墙过来是干嘛的,万一把人放出去闯下大祸,他是绝对脱不了干系。

“愣着干嘛?快点!”赵歌不耐烦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特么的,一两句说不清楚,先锯开了要紧。”

“不行,不说清楚,我怕对不住阿姨。”许晖把手一松,直摇头。

“这跟我妈有啥关系?又拧巴啦?”

“你倒底锯不锯?”

“我特么……”

任凭赵歌怎么说,许晖只管摇头,有点后悔翻墙过来,整的骑虎难下,当然,好奇心加上对赵歌的关心,倒也不完全是率性而为。

“好吧,我要是说去救人,你信不信?”赵歌被整的没办法,深知老七的性格,一旦犯倔,不太容易拧过来。

“救人?你们倒底惹上什么人了?”

“特么的,时间不够了,这样吧,路上说好不好?”赵歌急得直翻白眼。

“那,边锯边说?”

“成啊,动作快点!”

于是许晖开工,赵歌倒也不食言,含含糊糊,大概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许晖听得目瞪口呆,赵歌嘴里的大煞笔是谁,他不清楚,但让老三这么费尽心思,绕着圈子去对付的人,肯定极难招惹,至少比前面见到的顾娜娜他哥还要狠。

“你别停啊。”赵歌看着许晖发愣,急得一把将钢锯条抢了过来,自己开工。

嘎吱嘎吱得声音伴随着铁链子哗啦啦的响动,搞得许晖心烦意乱,小锁头委实不好锯,赵歌手上又有铁链子,费了老鼻子劲儿。

可毕竟人命关天,许晖叹了口气,把心一横,“一起吧。”

于是两人将锯条掰断,一人拿半个分别开锯。

第75章 干他娘的

商校里,老菜梆子几人已经急疯了,和赵歌约定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两个小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意外,而且现在手里有了新的线索,也没办法商量。

新线索是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是用报纸上剪下来的铅字粘贴而成,上面写着:“那天在教场街换券的人,今天夜里12点前到南宫后街8号仓库,否则给小孩收尸。记住,只许一个人来。”

纸条的来源很奇怪,居然是负责蹲守的那位兄弟发现的,就在小叮当家院子里的小方桌上。这让老菜梆子细思极恐,对方怎么知道小叮当家的,难道小家伙一出门就被绑了么?还是这孩子受不了打,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

如此一来,大家岂不是都危险了?老菜梆子恨极,却又无可奈何,商校里暂时还算安全,但一出去,谁知道会有什么危险,唯一的办法只能板等赵歌,希望能带来一些好消息,再不济也能商量出个对策。

而且最急人的是时间,对方要求晚上12点,特么的眼看还有半个小时,真是要了命了,老菜梆在转了无数个圈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如果再过五分钟赵歌还不回来,就招呼大家纷纷开溜了。

他可没有那么高的觉悟去孤身涉险,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只能对小叮当抱以歉意了,再说,北川街上还有一两个兄弟因为这件事被拖下水,怎么着也要通知一下人家。

老菜梆子以老江湖的眼光推测,对方绝不会因为几千块钱的事儿弄出人命,但是弄个残废、半残废还是轻而易举能做到的,大不了以后大家伙共同养着小叮当。

可是一想到小叮当瞎眼的老娘和瘫在床上的爹,老菜梆子又心软了,感觉自己实在不是个东西,赵歌更不是个东西。

但人就怕念叨,老菜梆子正在咬牙切齿咒骂的时候,赵歌这家伙终于出现了,后面还跟着一个人,自然是许晖。

“我草你大爷啊,这特么都几点了?”老菜梆子几乎要捶胸顿足。

“特么的,被赵复那家伙给困家里了,这鬼当上的,一晚上,一无所获。”赵歌喘着粗气,这一路上差点跑断腿。

“啥也别说了,看看这个。”老菜梆子自然知道轻重缓急,眼下不是抱怨怒骂的时候,连忙把手上的纸条递给了赵歌。

赵歌只扫了一眼,就气的把纸条给揉碎了,站在后面的许晖只看了个大概,却已经心惊肉跳,未料到自己鬼使神差的帮赵歌跑出来,还真会遇上这种要命的事情。只是这张催命符太吓人了吧?再晚一会儿,连机会都没有了。

“现在几点?”

“十一点三十五,还有不到半个小时。赶快拿主意!”

“老子这就走一趟!”赵歌连想都没想。

“伙计,这可不是开玩笑,对方是谁都不知道,真把自己装里头,后悔都来不及了。”

“撑死了是薛西庆吧?三头六臂么?”赵歌可不会听劝,“黑牛,把家伙拿来,特么的,小叮当是被我给栽进去的,老子哪有脸往后缩?”

“那特么,你要是换不回来小叮当呢?不是白瞎了?”老菜梆子急了,伸手就要拦着黑牛。

“死胖子,你特么说的是人话么?”赵歌一把就把老菜梆子推开了,冲黑牛大声嚷嚷道,“赶紧着,没时间了。”

眼看着赵歌双目圆睁,青筋暴突,黑牛不敢耽误,屋内其他的人也不敢再劝解,尤其是老菜梆子,本来心里就虚得慌,被赵歌很直白的一呛,更是臊的满脸通红。

半分钟不到,黑牛就拎来了两个家伙,一长一短,全用厚厚的报纸包着,短的那件包裹打开,许晖见过,当时十九中门口赵歌暴打李扬帆时用过的*,几乎是一摸一样,而且同样是两把,赵歌二话不说,一左一右别在了裤腰上。

长的包裹一打开,许晖就倒吸一口冷气,竟然是一支类似于步枪的家伙,但是很短,最多也就七十五公分左右,枪管又粗又短,看着都瘆人。

“这个双管火统,尼玛的,就是准头差了点,但绝不会卡壳。”黑牛边解释,边有点心惊胆战,“三儿啊,其实这玩意儿能不带就别带了,犯冲。”

“冲你个头!你想让老子一个人尽挨打么?”赵歌哗啦一下把火统给抱到了怀里,然后学着电影上步枪射击的姿势,左瞄一下,右瞄一下,吓倒一圈人。

“自行车!”赵歌大吼一声,尽管嗓音沙哑,但底气十足,声震夜空,听着就让人心头一热。

“咱们一起去。”黑牛高声叫嚷。

“对,一起去。”谢海青附和着,还用眼睛瞟了一下许晖。

“都在这儿呆着,谁也不许出去。”赵歌十分霸道,伸*过谢三刚刚拿来的自行车钥匙,把那火统在众人眼前示威一般的晃了晃,闪身出门了。

“卧槽,这家伙疯了,要弄出大事儿啊。”老菜梆子直跺脚,大家明白,他绝不是在危言耸听。

“我们怎么办?”谢三虽然有点怂,但跃跃欲试的,也是一身热血。

“干他娘的!”谢海青大吼一声,转身就要往外冲。

“这样,老七和胖子哥就在宿舍里等,我们哥仨去一下,好歹也要护着老三周全。”黑牛一边拦着谢海青,一边做了个总结性发言,今天许晖出现在商校,他万万没有想到,其中有什么坎坷,因为时间原因也来不及了解,但他深知许晖跟大家不一样,也不愿意让他太过难做。

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老菜梆子直摇头,就这样的懵逼少年,在薛西庆那里,去再多也没用,何况两眼一抹黑,什么情况都不了解。但他心底对赵歌的行为却没有丝毫鄙视的意思,这恐怕也是让这帮少年胆大包天的主要根源,所以叹息之余,也对赵歌暗暗伸出大拇指。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许晖的表态,就三个字,“我也去。”

谢海青和谢三倒也罢了,黑牛却急了,这件事,赵歌曾有言在先,一起磕过头的兄弟,能少拽进来一个是一个,许晖貌似什么情况都不了解,不是添乱么?

但是有这份心,黑牛也挺感动,这证明老七没有忘了这些兄弟,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家伙去冒险,于是把脸一板,“就我们仨,多一个也不行,只有三辆自行车。”

“简单么,我做你车。”许晖铁了心,虽然有点意气用事的成分,但更多的是对危险估计不足,事件的前因后果,他只是一知半解,更不清楚赵歌嘴里的薛西庆,或者叫做大傻逼的有多凶恶,无非是比顾娜娜他哥再狠点呗,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

“没时间了。”谢海青着急。

“我们走。”黑牛知晓利害,也不再浪费嘴皮子,心里却暗暗计划半路上是不是把许晖给撂下车,或者蒙骗他在外面放哨之类的,总之能甩掉这家伙最好。

少年人一窝蜂的出了宿舍,把老菜梆子一个人给晾在了屋里,胖子越琢磨,越不是滋味,一方面感叹少年郎无知者无畏,另一方面也挺糟心,以前总觉得天不怕,地不怕,但真正大事临头,却被赵歌给比下去了,甚至连他身边的这帮小孩都不如。

也罢,胖子今天也豁出去这两百斤肉了!

第76章 南宫后街

虽然是初夏的夜晚,但今天的风特别大,南宫后街虽然在市区内,但位置稍偏,离着最近的居民区也有好几百米远。

后街8号原来也不是仓库,西平市皮毛被服厂搬迁后才被改成了仓库,三排高大的砖瓦车间依然保持着原貌,但内部机器设备已经被拆了个精光。

仓库的用途还在扯皮,已经空置小半年了,所以原来热闹的厂区鲜有人至,渐渐的杂草丛生,眼看着荒废了。

夜幕下,这里也并不是完全没有生机,街头乞丐,无家可归的流浪汉,甚至小偷,流窜犯都可能在此露宿小憩,至少可以遮风避雨,又没人管,慢慢的有些家伙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白天大家都出去讨生活,要饭的沿街乞讨;流浪汉到公园里看风景,顺便装疯卖傻,连蒙带骗;小偷的路子就野了,公交车、大商场、自由市场、居民区到处游荡,所以这里的白天反而安静的连个鬼影都见不到。

但晚上不一样,虽然谈不上热闹,但各路人马杀回来后别有一番趣事,因为厂房够大,也不存在争地盘的问题,相安无事中,兴许还能交个朋友,大家都是无家可归之人,不愁没有共同语言,嗨点也低,看见两只苍蝇粘在一起飞,也要哈哈大笑个半天,说是见到了公母苍蝇在飞行中嘿咻,梦想自己也有一双飞行的翅膀。

穷乐穷乐,并不是苦中作乐那般简单,糗逼的日子还能笑得出来,证明对未来多少还有些指望。

可今天这帮穷朋友们倒霉了,傍晚的时候不知从什么地方蹿来一帮凶徒,人人身上带着家伙,上来就把第一号仓库给清了场。穷朋友当中也有好勇斗狠之人,但是一见某些凶徒身上的刺青,便立刻蔫巴了。

两把交叉的小刀在大膀子上格外刺目,混社会的人大多都知道,这是小刀会的标志,吃错药的人才会去招惹这帮玩意儿,赶紧走,甚至隔着不远的二号仓库的盲流们看见情况不妙,也撒丫子跑路了。

领头的是一名身材高瘦的年轻人,模样长得倒还算帅气,但浑身透着一股子阴冷,让人看着就不舒服,此人站在那儿,基本不说话,冷冷的看着手下人像赶野狗一样赶着流浪汉四处乱跑。

待一号仓库一清空,青年便当先走了进去,站在偌大的厂房里看了一圈,似乎对地方还算满意,于是对身边的亲信低语几句。

不一会儿,一个大汉便扛着一个大号的麻袋进来,随随便便往地上一放,麻袋里便传来“呜呜”的含糊不清的痛苦*。

“打开透透气吧。”青年吩咐。

大汉依言将麻袋揭开,里面是一个瘦小的少年,赫然正是小叮当,他此刻被五花大绑,嘴巴也被破布塞了个严严实实,满脸淤青乌紫,显然是糟了不少罪。

而这个冷冰冰的青年也是老熟人,薛西庆手下的四大金刚顾超。他此刻的心情是极为糟糕的,即便是逮到了小叮当也不足以泄他心头之愤。

说起来其实挺倒霉,顾超后悔自己就不应该碰这件破事儿,碰了也不应该一片好心的去给尕天交底,特么这个二货,说大不大的一件事儿能压下来就压了,偏偏捅到了薛西庆那边,现在搞得不可收拾,自己还被薛西庆狠狠修理了一顿。

接下来就更丢人,带人去时代音符捣乱成了混混们的笑柄,光杆司令一个人跑回去显然是让薛西庆大感脸上无光,若不是姜大勇和海子替他求情,真可能会被家法伺候。顾超深知薛西庆翻起旧账来,绝无心慈手软的道理。

所以顾超对小叮当这几人的痛恨可见一斑,他始终怀疑来历不明的少年们出自河间区北部的北川街一带,一方面是对方交易完之后,对回归路线的大致判断,另一方面就是直觉,尽管赵歌利用黑玫瑰舞厅的套子虚晃一招,也只是稍微干扰了一下他的思路,并不影响他的总体判断。

顾超派人日夜对北新街盯守,甚至亲自上阵,目的就是为了抓住小叮当和那个高个子少年,以血前几日之耻,如果能够顺手揪出幕后的指使者,不能说在薛西庆面前扬眉吐气,至少也大大的出了口恶气。

小叮当擅自回家,自然就钻到了顾超的口袋里,但是这小孩出乎意料的倔强,一问三不知,虽然连恐吓带威胁,甚至抽断了两根皮带,对方居然根本不怕死,像滚刀肉一般,这让顾超动了杀机。

幸亏手下人劝解,并出了个引蛇出洞的主意,顾超才决定暂时收手,于是让人在小叮当家留了个纸条,地址么,自然是从小叮当衣兜里的病例本上查到的。

所以老菜梆子的担心有点反应过度,至少目前为止,顾超还没有掌握除小叮当以外其他的参与者的任何信息,就更别提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了。

至于引蛇出洞的计划能不能顺利实现,顾超和他的手下心里都没底,所以他刻意隐瞒了消息,甚至连办事儿的场地都是临时挑选的南宫后街。之前的老脸已经全部丢光,这件事儿再弄出笑话,他也不用在小刀会里混了。

当然,如果小叮当的同伙不敢出现,那么顾超会痛下杀手,将小叮当的尸体像野狗一样丢进潢川河里,然后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一样。至于小刀会与梁斌之间的争斗,他也会渐渐淡出,能躲就躲,蛰伏起来,最好让薛西庆暂时把他忘了。

顾超手上早有命案,不在乎多这一条,两年前一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就是被他活活打死,然后亲手丢进了潢川河里,这件事,除了他身边的两个亲信,没人知道。

所以赵复跟赵歌说的话并非虚言,薛西庆手下能叫出名的大混混,至少有那么几个可以划入到亡命之徒的行列,很不幸,顾超并不在估算之列,赵歌今天就要面对这样一个人,赵复虽然擅长阴谋,但不是神仙,自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但赵复为了自家弟弟也是拼了,先是设法稳住了赵歌,然后找了一帮人回家出其不意的制住弟弟,将其捆在了杏树下,紧接着就将身边的机灵鬼全部都撒了出去,对薛西庆身边的人的紧盯不放。

看似这件事比大海捞针还难,但赵复有他的办法,既然已经基本排除了葛文虎和尕天,所以,盯人的重点就放在了海子、韩晓天和顾超三人身上。

至于薛西庆本人,赵复是不敢派人去盯梢的,这老家伙身边有高人,以机灵鬼们现在的水平,弄不好就歇菜了。

薛西庆手上还有六个分堂,赵复则完全放弃,这不是在赌博,而是一种概率性的决策,毕竟他们跟赵歌的报复事件隔着太远,即便薛西庆和梁斌的冲突在逐步升级,但还远未到动用这些力量的时候。

第77章 亲自上阵

当然,薛西庆和韩晓天也没闲着,同样撒出去了大把的人,盯梢梁斌身边的核心人物,还有达强和赵复。至于梁斌本人,真的不太好找,非但狡兔三窟,而且行踪堪比狐狸,这也是薛西庆大伤脑筋的地方。

达强最是中规中矩,已经按合作要求跟梁斌的人发生过两次有规模的冲突,貌似狗头军师韩晓天的计划还真的见到了效果。

剩下赵复这个奇怪的烂人,薛西庆同样不敢掉以轻心,但连着两天下来,这家伙老实的出奇,不是在自己的音乐茶座里待着,就是跑回家,连达强的面也不见,更遑论去跟梁斌的人套近乎了。

奇怪归奇怪,薛西庆还是安排了人手,但在心里面已经渐渐轻慢下来。这就是赵复要的效果,貌似盯他的人也挺有意思,有点缺心眼,还挺爱占便宜,于是随便打发了个机灵点的人把这家伙耍的团团转。

赵复自己则又跑回了家,其实一天到晚耍心眼,游走于各路混混中间,他也挺累的,也只有到了自己家才能完全放松下来,可是没喘上几口气,赵歌便破天荒的回家了,还带来个要命的消息。

于是赵复脑子里的零件就像瞬间被灌满了机油,再次全面运转起来,为了这个倒霉弟弟,他豁出去了,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韩晓天是第一个被赵复放弃掉的人,这家伙在西谷饭店灌多了黄汤,在两个亲信的搀扶下,瞪着两个血红的眼珠子钻进了小西天演艺中心的后场,估计是找人泄火打炮去了,赵复自然不会再在这个牲口身上浪费人手。

海子是被第二个放弃的怀疑目标,这家伙吊着个石膏膀子,在几个夜场游荡一番后钻进了老相好家,赵复留下了一个小家伙在周围晃悠,然后重新调派人手,

重点目标就剩下了顾超,但这个家伙晚上的行踪有些诡异,莫名其妙的失踪了,这引起了赵复的极大怀疑,所有的机灵鬼们都围着顾超的家、日常落脚的场子转悠,但意外的是,莫说顾超本人,就连他身边的亲信都没见到一个。

这王八蛋身上恐怕真的有事情,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是赵复在直觉上的判断,但奈何找不到鬼影,干着急,而且赵歌还在家里捆着,他怕时间长了会出问题,老娘心软,说不定就被赵歌这家伙给哄骗了。

就在赵复准备放弃的时候,一个机灵鬼跑来报信,顾超一个亲信出现在了他的家门口,并没有敲门进屋,在门口晃了几下,鬼鬼祟祟的俯下身,又把耳朵贴在了钥匙孔边好像在听动静,前后耽搁了不到三分钟就迅速离去。

“去哪儿了?有没有人跟着?”赵复一下子来了精神。

“张滨跟着。”机灵鬼喘着粗气点点头,“出了家属院门,一直在往南走。”

“你继续在他家楼下盯着。”赵复大手一挥,“尼玛的,其他人跟着老子,跟上去。”

这一跟,就跟到了南宫后街,顾超的亲信三晃两晃不见了。大晚上的,周围路灯太稀疏,能见度比较差,机灵鬼张滨看着眼前三座高大的厂房,在黑暗中就像三头匍匐的巨兽,令人不自觉的感到了压抑和害怕。

这还不算,外围的草丛中似乎还有眼睛在盯着他,这让张滨心惊肉跳,原本还想着每个厂房挨个查看一遍,但现在,他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敢确信,刚才感受到的是活人的目光,太特么吓人了。

犹豫不决的张滨立刻退到了围墙的外面,既不敢随意离去,也不敢过于深入,只好在原地转圈,还好,没过多久,赵复就领着一帮子人过来了。

“人呢?”赵复气喘吁吁。

“进去了,不见了。”张滨伸手一指塌了半边的工厂门口,旁边一块歪歪斜斜的木板,西平市皮毛被服厂的字迹还清晰可见。

“那你干嘛呢?”

“等,等你们。”张滨胆怯的回答,声音小到几不可闻。

“你特么的,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儿都办不好。”赵复一巴掌就扇在了张滨的头上。

“不是,里面挺邪乎。”张滨捂着脑袋分辨。

“邪乎?特么的,你要不给老子说出个子丑寅卯,等着挨削吧。”赵复虽然嘴上凶巴巴的,但心里却转了几十道弯儿,顾超够反常,地方够偏,时间上也快子夜了,够邪门,他想要干嘛?绝对不可能是好事儿,按照这么个场景,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一种期待,怕是找对人了,夜黑风高杀人时,这句话一点不假。

听完了张滨的描述,赵复判断那双眼睛应该是顾超安排在外围放风的,看来小张滨已经暴露了,但无碍大局,他首先要做的就是先把放风的人给清理掉。

于是赵复招招手,一个瘦小的机灵鬼跑到身边,“你特么到路口骑上自行车,去找达强,就说老子说的,赶紧让张祥,不,董学智带家伙带人过来,要多快有多快。”

打发了机灵鬼,赵复让人四下散开,一方面快速熟悉这个破烂厂子外围的地形,另一方面也顺带排查有没有其他的暗桩,不知道顾超身边有多少人,总之,一旦发现那个被劫走的小叮当,他将不惜一切代价抢人。

赵复心里唯一还没有解开的疙瘩就是,如果小叮当真是被关在这里,顾超搞那么神秘干啥?关个小孩要那么麻烦么?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他哪里知道,顾超在为他的弟弟赵歌挖下了一个大坑,当然,顾超自己也不知道他将要对付的是谁,张三李四王五,反正谁要钻进这个坑,谁就是他要找的人。

南宫后街8号一下子变的热闹而诡异,一无所知的赵歌此刻正哼哧哼哧的蹬着自行车在深夜的马路上狂奔,时间一点一点的在逼近,他的心里也一点一点的在慌乱,生平很少有过的心慌,他真怕小叮当因为他而出了意外,良心上如何交待?

他并不是个冷血青年,只是性格太强了一点,直到现在为止,赵歌还没有对自己不计后果的的报复行为有过一点点的反思和愧疚,只是觉得小叮当太冤了。

在赵歌身后更远的地方,黑牛几个人也在疯狂的蹬着自行车的脚踏板,赵歌跑的太快了,骑了这么久也没见到他的身影,大家的焦急和担心自然也是越来越强烈,但几个少年显然是最不了解情况的一帮参与者,仅凭着一股热血和兄弟义气行事,自然是低估了事情的危险性和复杂行。

没过多久,赵复手下的人不声不响的便抓到了两个‘暗桩’,但从外表上看,让人大跌眼睛,根本没有一点混混的气质,浑身上下找不到一件完整的衣服,一股股的酸臭之气直冲人鼻子,简直像逃荒要饭的。

赵复哪里知道,抓来的这俩人,就是实实在在、如假包换的要饭的。

第78章 兄弟对峙

但这两个要饭的并非没有用处,一番小小的手段后,原本气的鼻子冒烟的赵复居然得到了极为有价值的消息,对方是小刀会的人不假,就在一号仓库里面,外面有没有放风的,俩人说不清楚。

反正被驱赶以后,俩人结伴出去溜达了一圈,转来转去的还是觉得仓库好,所以又跑回来了,但没想到这么晚了,这帮凶徒竟然还赖着没走,俩人无处可去,便蹲在草丛里商量到哪儿过夜,哪知道今天真的邪门,又来了一拨人,躲都没地方躲。

两个乞丐唠唠叨叨说了半天,赵复在极度克制情绪的情况下终于理顺了一些消息,对方嘴里的凶徒人不少,至少十多人,领头的是一个岁数不大的阴冷青年,而且其中一个乞丐还见到有个大汉背着个大号的麻袋进了仓库。

至此,赵复几乎可以百分之百断定,顾超领着手下,带着小叮当深更半夜的躲进了仓库,但特么的太怪异了,这么多人,拐带一个小孩,挑这么偏僻的地方,这是要干嘛?要活体解剖么?

赵复百思不得其解,按照正常的逻辑,顾超抓住了小叮当,小孩吃不住毒打和恐吓,于是供出了赵歌、谢三一干人,按顾超的反应,或者说是薛西庆的反应应该是充分动员人手,满世界寻找目标,解放路一带应该已经鸡飞狗跳。

次选的方案,将小叮当假手他人交给梁斌,再次挑拨对方和达强的关系,从而把赵复兄弟放在三方势力的对立面,这特么对赵复来讲才是最恐怖的事情。

以上两点都是基于小叮当如实招供的假设下,但是小孩如果啥也没说呢?不可能,赵复连连摇头,立刻否定了这中可能,落在薛西庆这种人手里,这得吃多大的苦头?别说十几岁的小孩,就是赵复本人都不见得能扛得住。

一想到这里,赵复脖子后面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前面的两种假设,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他能接受的,幸亏自己有先见之明把赵歌给锁了起来,要是任由这家伙满世界乱跑,尼玛的,此刻恐怕也已经被逮住了。

但是仍然无法解释,顾超大晚上的带着个孩子来仓库的目的,难道这小子有断背之癖?可特么的,变态到要让十几号人围观么?而且还是这样黑灯瞎火的晚上,这能搞出什么新鲜花样?

不对,大大的不对头啊,赵复嘬着牙花子不停的在原地转圈,莫非顾超这家伙想利用小叮当做什么事儿?嗯,很有这种可能!但倒底是啥事儿呢?

赵歌,一定是赵歌!除了自家弟弟,赵复还真想不出来其他的可能性。但无论怎么说,小叮当都如同一枚*,让他心神不宁,必须冒风险进入厂区看个究竟,至于会不会跟顾超发生冲突,也只能见机行事,自己身边这点人,还真不够对方看的。

还是那句老话,人,往往就怕念叨,一个机灵鬼忽然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哥,有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往这边儿来了。”

“慌什么?不就是一个人么?有啥大惊小怪?”赵复正烦着呢。

“那个人有点面熟,我看着像,像你弟弟。”

“什么?!”赵复的脸立刻绿了,“你看清楚了么?”

“差不多吧,身材,姿势都像,这人身上还背着一个家伙。”

“卧槽!”赵复一下子蹦起来多高,“特么的,带我去看看。”

来人刚刚停下自行车,正在浑身摸索,好像在检查携带的物件,赵复一看,连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他怕管不住自己叫骂起来,这人不是赵歌还能是谁?真特么是个活祖宗,他是怎么跑出来的?而且偏偏就来到了这里?谁告诉他的消息?

一连串的问题让赵复懵圈,但毕竟脑袋瓜已经成精了,他很快冷静下来,眼下不宜声张,且慢慢接近,争取出其不意的把这个二货弟弟在外面给制住,否则一进厂区,再想有动作就晚了。

赵复是这么想的,但赵歌早已急不可耐,稍微辨认了下方向,撒腿就往厂门口跑去,哪会留下时间给赵复布置。

于是赵复又瞪眼了,匆忙间手臂一通乱挥,不远处的几个机灵鬼还真看不懂是啥意思,有的想追上去,有的蹲在土坑里连头都不敢抬,赵复急了,跳起来就追,嘴巴张合了几下,险险没喊出声来。

原来如此!机灵鬼们纷纷反应过来,于是一个个跳起来狂奔,在前面奔跑的赵歌立刻察觉身后不对劲儿,突然间刹住身形,转身就把火统给摘下来了。

而此刻的一号仓库里漆黑一片,刚听过小弟报告的顾超顿时没有了之前的淡定,他们自然也发现了赵复一伙人,虽然只是鬼鬼祟祟的在外围打转转,但顾超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等的人已经来了。

之前其实已经超过了限定的时间,对方迟迟没有人来,让顾超怀疑小叮当的同伙貌似没有见过那张纸条,或者说压根就没有胆量过来,再或者报警了……也未可知,但他认为这种可能性不大,以如此卑劣的手段挑起事端的人,无疑是同道,量此人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去坏规矩,再者说,如果真的报了警,警察该来早来了。

但无论何种可能,顾超都感觉今晚注定没有结果,正准备离开此处,把小叮当扔进潢川河里,也算出了口恶气,但这个时候,赵复一伙人出现了,冥冥中救了小叮当一条命。

顾超挥手让身边的人散开,同时召回外面放风的小弟,很短的时间内便做好了准备。

其实对方只有六七个人,根本不是对手,顾超只是不想太费事儿,出其不意制住对方最好,只要抓住首要,他甚至可以考虑放过小叮当,他并不是一个嗜杀的人。

但奇怪的是,等了半天,也没见人过来,耳力所及的地方,一号仓库周围连个脚步声都没有,这是什么情况?走错地方了?

顾超哪里知道,此刻赵歌正端着火统与自家哥哥对峙,刚一见面,赵歌原本还挺吃惊,继而心中一喜,赵复倒也有两下子,并没有全在忽悠他,毕竟找对了地方,如果这个关键的时候能帮忙,那是再好不过。

但他突然发现赵复的眼神不对,那是一种黄鼠狼见到鸡的感觉,兄弟俩之间太过了解和熟知,赵歌立刻警惕起来,不自觉的就把火统端了起来,低喝道,“站住!”

赵复知道自己的企图露陷了,倒也不着急,打着手势让弟弟小声点,又伸手使劲指了指厂门内不远处的仓库,那意思是仓库里危险,脚下却毫无顾忌的使劲往前挪。

这点小把戏,赵歌嗤之以鼻,猛的后退一步,把火统端到了肩头,“别逼老子。”

“你特么的有病啊?有这样拿枪指着老哥的么?”赵复忍无可忍的哑着嗓子怒骂。

“说了别逼我。”赵歌又退一步,同时食指已经扣到了扳机上。

赵复吓了一大跳,立刻不再往前挪了,继续哑着嗓子道,“里面人多,你去了是找死,特么的,冷静着一起跟老哥商量个办法。”

“要么帮我忙,一起把人捞出来,要么你走。”

“没错啊,我也是这个意思,你看你,一见面就拿着这玩意儿指着我……”

“没时间了,帮还是不帮?”

“帮,你先把这玩意儿放下来。”

“不行,你不能靠我太近。”有了被锁在大杏树下的教训,赵歌显然不会轻易相信赵复,但他同时心里极是烦躁,时间已过,小叮当现在怎样却全然不知,自家哥哥还在一旁夹缠不清,真是逼的人要发狂。

赵复彻底没了辙,但同样急的抓耳挠腮,就在此刻,不远处传来了轻微但杂乱的脚步声,赵歌正对着路口,抬眼便看见了许晖四人,暗叫一声苦也。赵复亦是很诧异的回头观望,翻了翻白眼,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第79章 藏头露尾

许晖四人也同时见到了赵歌兄弟,但没有料到是这样一个拿枪相向的场面,尽管路上大家已经大致了解赵歌被锁的经过,可谁也不知道眼下的状况该怎么办。

“小屁孩们,添乱来啦?”赵复依然哑着嗓子,可脑子里很快就有了馊主意。

“哥,你也在啊。”黑牛腆着脸套近乎。

“滚回去!”赵歌忍无可忍的发话了,气的手中端着的火统也不知道该指向哪里。

“不是,我们过来看下,能不能帮上点忙。”

“够意思!”赵复一脸严肃的冲黑牛竖起了大拇指,“太需要帮忙了,不过呢,现在事情有点复杂,你们也看到了,赵歌这家伙……”

“你闭嘴!”赵歌毫不客气的打断了自家兄长,同时开始大步后退,他可没有时间在这儿磨蹭了,“别听他瞎说,你们赶紧回去,谁也别进来。”

“卧槽!你们看见没有?!”赵复也急了,再退几步,赵歌一个转身就冲进厂区了,“帮老子劝劝这家伙,这特么哪儿是去救人,找死差不多。”

赵复的话音才落下,赵歌一个虚晃,转身就跑了,小叮当的命要紧,其他的根本没空再理会,爱咋地咋地吧。

“拦住他!”赵复再也顾不得许多,撒腿就追,他身边的一帮人自然是紧跟着赵复,但大家心里面都在打鼓,冲进去就要面对小刀会,几个机灵鬼显然不擅长殴斗,两个能打能拼的、赵复的战友姜小坤和陈东,刚才散开的时候就没见回来,此刻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但即便如此,大家也只得硬着头皮跟着往里冲,尼玛的,这种场面也只能看运气了。许晖几人对望一眼,更没了别的想法,冲吧。黑牛此刻因为紧张,已经完全忘了忽悠许晖在外面放风的想法。

“哥,外面那帮人自己打起来了。”一个出去观望的小弟告诉顾超。

嗯?会不会搞错了?来的这帮人并不是冲着小叮当的,是完全不相干的巧合?顾超正要打算亲自出去看一看,另外一个小弟又跑了进来,“哥,他们往仓库这边来了,前面那人手里还拿着家伙。”

那就是没错喽,顾超笑了,“准备欢迎客人。”

于是黑暗中,十几个手下各自回到最佳的隐藏、出击的位置,而小叮当则被粗大的麻绳吊了起来,离地三尺,顾超则大马金刀的坐在一个破木箱子上,凝神静听着外面杂乱的脚步声。

一号仓库正对着厂门口的大路,不到五十米的距离,左侧依次是二号和三号仓库,黑压压的一排,赵歌一进来,脑子就有点乱了。

但随即他就把心一横,大不了一个库一个库的找,脚下的速度丝毫不减,直奔仓库大门,却不料斜刺里突然蹿出一个黑影,动作奇快的合身撞了过来,一下就把赵歌扑了个跟头。

赵歌被摔了个七荤八素,黑影的力气奇大,两人一通翻滚之后,仍牢牢的把赵歌摁在了身下,手中的火统也把持不住,给扔出去老远。

对方似乎游刃有余,一伸手就捂住了赵歌的嘴巴,短暂的眼冒金星之后,赵歌终于认出这人,是赵复的战友陈东,晚上还曾参与把他锁在大杏树下面,手脚极为利索,肌肉的爆发力十分惊人,端的是一名难对付的狠角色。

“别说话,里面全是人,冲进去就别想出来。”陈东压低了声音,左右看看之后又道,“答应我,别吱声,我就松开手。”

赵歌没办法,只得眨眨眼睛。

陈东松手,同时又牢牢握住了赵歌的双臂,一把就将其从地上拽了起来,这时候赵复一帮人也跑到了跟前,气喘吁吁的直冲陈东竖大拇指。

赵歌面色铁青,眼看就要冲到了门口,还是没有逃脱赵复的手掌,既然你特么早有准备,倒是进去救人啊!

“听着兄弟,哥不是不帮忙,事情要讲究个策略,里面的顾超不是好对付的,这跟你们在学校里打群架是两码事,你以为冲进去就能救人么?人家早准备好了怎么吃你,别犯傻。”赵复很少有的认真跟自家弟弟讲起了道理。

“策你个毛略啊,时间已经过了,人还有救么?!”赵歌哑着声音嘶吼起来。

“特么的,老子刚才已经准备好了,被你这么一搅和,还能干个屁?”赵复扭头看了一眼后面又跑过来的四人,完全没了脾气。

这么一闹腾,顾超就算是个聋子、是个瞎子,也早就发现了这么一大帮乌合之众,更加滑稽可笑的是一直晃荡来晃荡去,就是没打正板,可惜了姜小坤和陈东忙活了半天,全特么黄了,救人完全变成了闹剧。

赵复所料不错,一号仓库的大门是故意半开着的,大伙冲进厂区以后的一举一动都被顾超的人看在眼里,众凶徒有纳闷的,也有紧张之后渐渐放松下来的,总之看不懂外面这帮人倒底啥意思?

顾超更是郁闷,他大马金刀的姿态已经端过两回了,怎么这帮人还在外面罗里吧嗦?倒底还要不要小孩儿啦?尼玛的,既然不进来,老子就出去,总之不能放跑这帮人,于是他起身,抄起身边的木棍,兜手就给了小叮当一下子,让你们先听个响。

这一棍十分缺德,砸在了小叮当的脚踝,没用什么力气,但小孩十分吃痛,忍不住的就大喊了一声。

这一声叫嚷把赵复一伙人给惊到了,赵歌更是骇了一大跳,但同时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至少小叮当目前还活着。

“特么的,人就在里面,往里冲!”赵歌发了声喊,撒腿就要跑。

但一旁的陈东早有防备,伸手就拽住了赵歌的膀子,五根手指如铁箍一般牢不可破。

“你还想不想要小叮当的命?”赵复一巴掌就扇在自家弟弟的脑袋上,“赶快散开,这王八蛋要出来了,尼玛,老子的脸不能让他看见。”

赵复嘴里嘟嘟囔囔的,滋溜一下钻进了路边的树丛里,再出来时脸上蒙着一块儿黑布,搞的像蒙面刺客一般。

仓库的大门咣当一声全开,顾超手里拎着根铁棍,一马当先从里面走了出来,其身后涌出一帮凶神恶煞的壮汉,呼啦一下左右散开,气势汹汹的向大家围拢过来。

可惜对于赵复的提醒,大家多半都没在意,这个时候再散开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只好抱团站在一起,许多人都不自觉的紧张起来。

尤其是许晖几人,这种阵仗不是没见过,但极为有限,那还是赵复跟梁斌掐架的时候,和刘学斌的那场对阵,场面端的吓人,当时一众兄弟没有几个腿肚子不转筋的。

但眼前这帮人更为凶悍,虽然一个个默不作声,可人人都知道做什么,围拢的速度极快,虽然赵复示意大家一退再退,但还是被对方迅速包围,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对方眼神中流露出的轻蔑之意,那绝对是见过大场面的,瞬间就削弱了大伙准备殊死一搏的信心。

“谁特么是李响的同伙?既然来了就露露脸吧。”顾超往前跨上两步,手边的铁棍拖在水泥地上,嘎滋滋的作响。

赵歌挺胸就要上前,他自然知道,李响就是小叮当的大名,却不料赵复一下子抢在了前面,“兄弟幸会,鄙人姓韩,不知道小兄弟李响是怎么得罪了你,倒让大家以这种场面相见?”

“既然敢来,就不要藏头露尾,把脸上的布摘下来吧。”顾超冷冷道。

第80章 举脚之劳

“对不住,哥们做的是没本钱买卖的,不太方便。”赵复立刻大摇其头。

“废话少说,用国库券下套子,然后再掉包坑我哥们,是你指使的?”顾超不想再扯远了,手中的铁棍刷的一下就撩了起来。

“绝对没有!”赵复信誓旦旦,“国库券么,我手中倒是有一些存货,都是前一段兄弟们辛苦捞回来的,想慢慢出掉不假,但肯定没有你说的掉包坑人这件事,老弟想想看,如果这样玩儿,我以后哪敢出来混?手中剩下的货还能出给谁?”

这番话说的脸不红,心不跳,十分的理直气壮,不但把顾超给听愣了,赵歌几人也是目瞪口呆,谎话还能这样扯?尼玛,这赵复嘴真大,张口就来,漫天吹气泡的功夫真的可以去讲相声了。

许晖更是听了个稀里糊涂,不知道为什么又扯到国库券上去了,莫非这架打不起来了?并没看到他们说的那小孩呀?啊呦,不对,大门里面隐隐约约吊着个人,难道就是赵歌所说的小叮当?

不但是许晖发现了,赵歌眼尖也发现了,正要抢上一步说话,却突然感觉到顾超身边有一道阴冷的目光正在瞄着自己,卧槽,中分头!

赵歌立刻意识道不好,但想躲来不及了,被掉包的中分头居然就在顾超身边,刚才情绪激动,根本没有注意道这个人,这下始料未及,恐怕要糟糕。

只见对方在顾超耳边低语几句,顾超听后仰天大笑,“哈哈,草泥马的,险险被你给忽悠过去,后面那位往前站,有胆量做,没胆量认么?”

正在洋洋自得的赵复更是措手不及,立刻意识到赵歌露陷了,他的眼睛贼毒,那个跟顾超耳语的人一定认识自家弟弟,早知道让陈东将赵歌挡的再严实点,真没想到顾超其貌不扬,行事却如此细心,居然把认人的也给带过来了,时代音符那场笑话还真是小看他了。

“兄弟们,给老子拿人。”正主既然已经找到,顾超根本不会再给赵复等人机会,一声招呼,提棒就上,小刀会果然非同一般的混混,办事十分老练、果断。

赵复连退数步,瞳孔微缩,暗道惨了,就凭身边这点人,哪够人家揍的,如今之计只能是尽量护着自己弟弟,能跑一个算一个。

斜刺里一道人影激射而出,直奔猛扑过来的顾超,正是陈东,赵复会意,对方这样做就是尽量腾出一线机会,让他带着赵歌跑路,关键的时候还是过命的兄弟靠得住。

于是赵复把心一横,拽住赵歌就往后拖,别人他已无暇顾及,大伙儿只能自求多福吧,哎,今天这糟心事儿办的。

周围已经乱了,几个机灵鬼虽然也准备了家伙,但毕竟不擅长打架,尤其是面对这样的纯种混混,握着棍子的手都在发抖,刚一接触就四散逃窜。

许晖几个人也好不到哪儿去,但是战斗力要略强一点,黑牛是从群架里练出来的,知道这种场面下绝不能往后缩,除非你跑的比兔子还快,否则非但跑不了,后背还卖给了别人,他抽出砍刀,嗷的一声就冲向了一个长的奇丑无比的家伙。

谢海林更不消说,脾气本来就火爆,在文化大院的这帮兄弟里仅次于赵歌,所以他冲的比黑牛还猛,拎着木棍跟一个壮汉对抡,刚开始几下居然丝毫不落下风。

搞笑的是谢三,这家伙体力好,弹跳力高,抡着棍子嗷嗷乱叫,一下子也没打到别人,自己反而挨了好几下了,吃痛之下像个袋鼠一般抡一棍,蹦一下,大呼小叫中却是打的最热闹的。

赵歌事后总结,对上真正的狠人,谢三老是挨打不是技术问题,而是勇气欠佳,谢三对此嗤之以鼻。

最悲催的是许晖,由于黑牛老想着把许晖给甩掉,所以根本没有给他准备家伙,预感到气氛不好,所以在冲进厂门口的时候,许晖自己在地上捡了两片断砖,原本以为用不上了,没想到一下变成了救命武器。

一个留着刺猬头的家伙,闷声不响的冲过来,冲着许晖兜头就是一棍,许晖下意识的低头往旁边一跳,右手的砖头没握住,一下子给甩了出去,歪打正着的砸在那家伙的膝盖上,居然是给对方造成实质性伤害的第一人。

但接下来,许晖就不妙了,另一个拎着砍刀的家伙迎面冲了过来,眼看着泛着冷光的刀锋自上而下的劈面划下,许晖感觉浑身都在痉挛,这刀背太厚了,让人心底发寒,双腿如灌了铅一样的根本迈不开,心道,这下完了,突然侧胯一痛,身体被人狠狠的蹬了一脚,不由自主的踉跄着摔在一旁,虽然很狼狈,但是险险的躲过了这一刀。

“特么的,不要命啦。”耳边传来赵复的叫骂,紧接着便是嘭的一声巨响,那个拿砍刀的家伙‘嗷’的一声鬼叫跪在了地上,显然被赵复手中的*给打中了。

这把枪却是赵复从自家弟弟那里抢过来的,赵歌在第一时间便欲挣脱赵复的拉拽,兄弟二人在拉扯之中,赵复一把撸下了弟弟的外套,并意外抢得一把*,而金蝉脱壳后的赵歌根本顾不了那么多,直接冲向了仓库大门。

赵复立刻要追上去,但却被一个莽汉抡着钢管给挡住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对付。一同复原的几个兄弟中,赵复打架的水平最差,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哥是玩儿脑子的,但再差也比一般的混混强不少,只是被这莽汉缠着心浮气躁。

顾超不是傻子,仓库里肯定留人了,姜小坤一直都没有消息,就说明里面的人也不好对付。赵歌不知道深浅,瞎几把乱闯,大失水准。

但是赵复并不清楚今天自家弟弟表现如此鲁莽的原因,虽然赵歌一直不去反思不计后果的报复带来的教训,但对小叮当的愧疚是切切实实的,今天又意外把许晖给扯了进来,让他的心里极不舒服,烦躁加上心理失衡,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再也没有以往的冷静和狡猾。

不远处,陈东和顾超打的难解难分,俩人一个铁棍,一个*,都是沉重的冷兵器,但却打的寂静无声,又凶险异常。二人身上都挂了彩,顾超被划了两刀,而陈东后背结结实实的被揍了一棍,相比之下反而陈东稍落下风。

赵复大为吃惊,陈东虽然不是战友中最能打的,但收拾自己绝对富裕,所以他愈发的对顾超另眼相看,同时也感到后背在嗖嗖的直冒凉气,都知道薛西庆不好惹,但不去惹上一把,谁也想不到是如此的不好惹,连他手底下的一个顾超都这么难对付,何谈扳倒薛西庆?

再看看周围,其实已经打乱套了,机灵鬼们,除了一个已经躺在了地上,其余的都跑不见了,而谢三鬼喊鬼叫的满场子乱蹿,其实也是强弩之末;黑牛被一个家伙拿着大棍子抡的连连后退,说狼狈都算好听了,随时都可能被打趴下;谢海青最初三板斧的狠劲儿过后也是险象环生。

身边不远的许晖就更别提了,直愣愣的看着人家的砍刀往下劈,简直比菜鸟都不如,赵复虽然自私之极,但不知为什么,忽然就有了恻隐之心,举脚之劳,毕竟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姑且这么认为吧。

第81章 脸皮极厚

抬脚之劳,外加一枪,赵复很吝啬的施以援手之后,再抬头一看,卧槽!赵歌已经冲进了仓库大门,情急之下,他撒腿就跑,但瞄了一眼斜对面正气喘吁吁的顾超,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于是举起手中的纲珠枪就恶狠狠的扣动了扳机。

这一举动把凝神恶斗的顾超吓得魂都掉了一半,一个不留神,大腿就挨了陈东一刀,吃痛之下,他下意识的大吼一声,并借势就地一滚,但是并没有意想中的枪响。

“特么的,什么破玩意儿。”赵复这才意识到手里拿的是只能击发一次的纲珠枪,于是抬手就狠狠砸向了顾超,然后眼尖之极,拾起地上被赵歌丢下来的火统,一溜烟的冲进了仓库大门。

“我草泥马!”顾超被气疯了,猛然一抡铁棍,逼退陈东,然后飞速的从怀中摸出了一把手枪,凶狠的指向了陈东。

粗糙而冰冷的枪管让陈东心脏巨跳,这是一把真枪,看上去有点像仿造的*,即便如此,也是有真正杀伤力的武器。他几乎想都没想,转身就跑,绕着八字步,斜肩撞趴下一名大汉,自己也是就势往地上一扑,连续翻滚,动作端的是利落无比。

但是顾超并没有心思真的朝陈东开枪,只是吓唬一下对方,也扭头往仓库大门冲去,正主和人质都在里面,他可不希望有任何闪失。

再说许晖,刚才借着赵复援手之力,趁机爬了起来,但是摇摇晃晃的还没站稳,一名大汉猛的出现在身侧,其手中的棍棒已经高高举起,许晖这回强迫自己冷静,牙齿差点把舌头都给咬破了,不自觉的的就将手中的半截断砖狠狠的朝对方砸去。

大汉手中的木棒堪堪往下落去,忽见半截砖头扑面而来,他怪叫一声努力向旁边躲闪,整个身体的重心便偏了,即便如此,肩膀也被砖头蹭了一下,肩头火辣辣的疼痛,手中的木棒由于收势不住,直接给甩出去好远。

“特么站住!小崽子!”大汉怒不可喝,提着拳头就冲了上来,许晖则扭头就跑,慌不择路下,竟然笔直的冲进仓库大门。

仓库外面,赵复一方没支撑多久就败象已呈,黑牛被两个大汉揍的满地打滚,谢海青腿上挨了一下狠的,一瘸一拐的跑都没法跑,若不是陈东过来帮忙,早就躺地上了,谢三虽然还在鬼喊鬼叫,可人已经跑到百米开外,连追打他的两名大汉都失去了兴趣,转身回来准备围殴陈东和谢海青。

仓库里面却完全是另一幅诡异光景,许晖刚刚跑进去的时候,首先发见吊在半空的的人影不见了,但里面光线太差,一片漆黑之中只能分辨出一团团的黑影,正在晕头转向之际,便听见一声大吼,“趴下!”

许晖心一慌差点跪在在地上,就觉得眼前亮光一闪,紧接着便是两声震耳欲聋的枪响,间隔几乎连半秒钟都不到,在这闷罐子一般的车间里回音极大,耳朵都震的发麻。

大吼之声似乎是赵歌发出来的,许晖忽然感觉右臂和侧脸奇疼无比,伸手一摸,黏乎乎的液体带着淡淡的腥味,这下真慌了,难道自己中弹了?就在他疑神疑鬼的快要崩溃的时候,一团黑影便扑面而至,一下子把许晖撞倒在地。

“特么的,趴着别动。”的确是赵歌,他紧紧的把许晖按在身侧,然后伸手在许晖身上一通乱摸,“你感觉怎么样?”

“还好,膀子有点疼。”初时的惊慌过后,许晖渐渐镇定下来,也渐渐的意识到自己似乎并无大碍,刚才完全是被吓的,不知不觉中衣服都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跟着我,往那边挪。”赵歌低声吩咐一句,开始很小心的向右侧爬行。

许晖的眼睛也慢慢的适应了黑暗的环境,模糊的视野里,正前方黑乎乎的一团,似乎是个大号的破木箱子,刚才的亮光就是从箱子后面发出来的,他这才意识到那里藏着人,而且是很有针对的朝他开了一枪。

而赵歌指的方向却是更大的一堆乱砖头,砖头后面趴着几个人,赵复赫然在其中,正端着那个火统,一动不动的瞄着大木箱子,他身旁是一名蜷缩着的瘦小身躯,依稀有些眼熟,好像就是吊在上面的那个身影,再旁边是一个陌生的男子,正扭头看向许晖和赵歌,忽然咧着嘴一笑,在夜色下露出了亮晶晶的门牙。

“外面怎么样?”赵复忽然发问。

“挺乱,大家跑散了,黑牛撑不住,其他……其他的我也没看清。”许晖只能将自己看到的情况简单的说一下,其实刚才慌慌张张的,真的没留意太多。

“草!”赵复低骂一句,没了下文。

“往外冲吧,困在这儿迟早麻烦。”陌生男子小声建议。

“没法整啊,这么个破烂玩意儿,只能再射一枪。”赵复摇头抱怨,随后狠狠的瞪了一眼许晖。

“那也得冲,等外面被收拾干净,咱们就别想跑了。”陌生男子很坚决,“阿东一个人肯定撑不了多久。”

“你说怎么个冲法?”

“赵歌把钢砂枪交给我,我背着小家伙打头阵,其他人跟在我身后。从这里到门边的距离不到二十米,两三秒钟时间足够。你那一枪是关键,只需要压住顾超就好。”

“草!草!让老子殿后?”赵复很不忿。

“你不在最后,谁在最后?”陌生男子很不客气的反问。

“他!”赵复的脸皮更厚,伸手一指许晖,十分的理直气壮。

“扯特么淡吧,真是谁跟你在一起谁倒霉,老子怎么认了你这么个兄弟?”陌生男子上火了,知道赵复比较无耻,但这回更加印象深刻。

许晖很无奈,不清楚赵复怎么会如此惦记他,虽然对殿后的含义模模糊糊,但知道绝非好事。

“卧槽,往外冲需要战斗力,他有么?这又不是聊天喝茶,争个几把毛呀。”赵复不但振振有词的反驳,居然一拧身把手中的火统塞到了许晖面前,摆明要撂挑子。

“我特么服了你了,这小伙会打枪么?你就那么放心?喝凉水咋不噎死你?明明知道殿后这一枪非常关键,还推三阻四,玛蛋的,老子瞎了眼了来帮你。”陌生男子对赵复是相当的不客气,一连串的怒骂,干脆将火统拿在自己手里,“你打头阵,老子殿后。”

赵复的表情十分痛苦,深知打头阵也很玩儿命,再三权衡后,又一把将火统抢了回来,“算老子倒霉,赶紧准备。”

这一冲,恐怕还真的会有生命危险,顾超貌似打红了眼,刚才随手对许晖那一枪就很能说明问题。

所以赵歌很反常的没有插话,只是冷冷的看着自家兄长的表演,心里不是滋味,第一次有了后怕和愧疚之意,捅出这么大的漏子,不但把包括赵复在内的越来越多的人给牵扯进来,而且事情也变得愈发不可收拾,薛西庆的难缠,远远超出了传闻,究竟是对了还是错了?

但同时,他心里面另一个声音在大声怒吼,特么的,难道就要任人欺负么?可是面对如此强大的对手,他真的感到自己的渺小,往日热血冲头的豪情在眼下的现实中显得多么的苍白无助。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渐渐沉寂下来的仓库外面,忽然又嘈杂热闹起来,似乎有很多人从远处冲了过来,谩骂声和打斗声再度传来,很快就抵近了仓库。

第82章 砖头雨

众人正心神不宁的时候,赵复却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老子的救兵来了,我靠你马勒戈壁的顾……呃,对面的哥们,特么的,你还有啥戏唱啊?”

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赵歌终于松了一口气,许晖也顿时觉得阴冷的库房里瞬间有了些许的温度。但奇怪的是大木箱子后面却寂静无声,这使得赵复的笑声显得格外突兀和张狂。

“别松劲儿,还是按前面说的做好准备。”赵复的战友姜小坤为人谨慎,他俯身仔细查看了下小叮当的伤势,“小伙儿,感觉怎么样?”

“疼……难受……”小叮当的声音极为沙哑,喉咙里似乎有一团东西堵着,严重影响发音的连贯性。

“这小孩伤太重了,帮我下忙。”姜小坤说着话,缓缓侧身,摆摆手示意赵歌和许晖二人将小叮当周到他的后背上。

许晖触手心惊,暗道这小孩的肌肤怎地软的连点弹性都没有,他哪里知道小叮当所遭受的酷刑,抽断了两根皮带是什么概念?表皮全部浮肿,皮下组织大部分充血,如果不及时救治就会化脓、坏死,其实是非常严重。

整个过程非常痛苦,因为小叮当疼的不停的呻/吟,赵歌和许晖二人不得不轻手轻脚,忙的满头大汗,堪堪将小家伙扶在姜小坤的后背,大门口便冲进来两个人,其中一个大声嚷嚷着,“哥,赶紧走,他们来了好多人,”

“放屁!给老在外面拖住他们。”顾超哪里不知道形势突然逆转,只是心里大有不甘,否则刚才赵复大笑的时候,他早就该有所动作了,就是想憋着、忍着,等待赵复他们首先耐不住性子,但是两名狼狈跑进来的小弟显然破坏了他的打算,如何不暴怒?

眼下轮到了顾超坐蜡,出去吧,担心被对方前后夹击,不出去吧,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死死的堵在里面。

今天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延续了这一段时间的霉运,顾超顿时有了一种要杀人的冲动,而且这种念头一旦萌生就难以控制,就像两年前的那天,自己亲手暴打的那个烂人,一棍接着一棍,一棍狠似一棍,根本停不下来……

“可是……”

“可尼玛呀,赶紧出去干他们,特么的惹老子上火是吧?”顾超在木箱子后面暴跳如雷,不但把来人给骂了出去,还将藏在箱子后面的另外两名小弟给踹了出来,这俩人脸都绿了,生怕藏在暗中的人开枪给自己来一家伙,狂呼一声,又蹦又跳的飞速向外逃窜。

“就现在!”姜小坤低吼着,弓起身就要往外冲了。

“等等。”赵复连忙拽住了战友,忽然将嗓音放开嚷道,“哥们,差不多了,今天完全是一场误会,我的兄弟我带走,咱们既往不咎怎么样?”

大家又愣住了,不知道赵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明明大占优势的情况下,怎么突然跟对方讲和了呢?

大木箱后面仍然没有回音,顾超貌似跟赵复这几人耗上了。

“这家伙疯了,怕是要兑命。”赵复压低声音解释,“这样冲不合适,太危险,但耗着也不是办法,一旦外面的兄弟没头没脑的冲进来,就特么撞枪口上了。”

“你有啥办法?”姜小坤立刻又趴在了地上,他显然赞同赵复的看法,幸亏刚才没有一冲动跑了出去,否则顾超真要是不管不顾,自己的小命就悬在了半空中了。

赵复这人性格上虽然不咋地,但脑子绝对够用,而且越是危机的时候,他的脑子就越是冷静,这种素质与生俱来,也是战友们对他一致认同的地方。

“听我的。”赵复的鬼主意张口就来,其实也很简单,“拿砖头砸他,使劲儿砸,不要停,就特么像下雨一样,能扔动砖头的都上手。”

这倒是个好主意,土是土了点,但绝对管用。顾超虽然有枪,但是怒火攻心之下,像个白痴一样自绝生路,把同伙全赶出去了,现在给他来个砖头雨,他哪有招架的能耐?不死也得半残喽。

于是大家纷纷准备,为了扔的有准头、有杀伤力,整片砖磕成几块,每块拳头大小,这样砸过去又狠又准而且密度大,姜小坤这样的一次能扔出去四块儿,部队上*练习跟玩儿一样,许晖再菜也能扔两块。

赵歌一直没有插嘴,默默的忙碌,心里不断的在反省这次的教训,也对眼前的赵复有了新的认识,以前不在意,而且鸡毛蒜皮的事儿也要跟自家兄长争个长短,但危机关头,十分灵光的头脑屡屡带来转机,这特么往后还真要学着点。

“听我喊号子。”赵复阴笑道,“预备,扔!”

话音刚落,嗖嗖的至少十来块砖头飞了出去,砰砰砰的准头极佳,全都砸在大木箱子上,统共也就二十米远,连许晖都能扔九环以上。

但是第一轮砖头雨并没有给顾超造成伤害,几乎都被木箱子弹开了,就在大家大造声势嗑砖的时侯,顾超立刻大感不妙,不但悄无声息的将木箱往后拽了拽,而且整个人都躲进了箱体里,所以尽管大家的准头很好,但毫无建树。

“不对,不对。”赵复连连摇头,“那箱子就像个乌龟壳。”

“那咋办?这小子躲在里面不出来。”

赵复冒险把脑袋抻的好长,然后很快又缩了回来,一脸坏笑,“特么的,姓顾的也够作死的,再听我的号令,给我往墙上砸,劲儿大点。”

几人很快就明白过来,顾超离着后墙太近了,借着墙壁,扔出去的砖头无论是反弹还是崩碎,都足够顾超喝一壶的。

于是大伙重新开扔,不亦乐乎,而赵复喊号子也越来越起劲,这下顾超惨大发了,满头满身都是碎砖头屑子,身上好多地方都被划破了,而且还抬不起头,这帮人扔起来没完没了,根本不带停的,于是不得已,又把木箱子往前推了推,一个运气不好,木箱子烂孔的地方钻进一个小砖块,正砸在顾超脸上,顿时鲜血淋漓,狼狈万分。

“我草泥马!”顾超狂怒,探出手臂,对着砖头堆就连开两枪,赵复哎呦一声便栽倒在地,脸上同样满是鲜血。

赵歌顿时被吓得六神无主,扑在自家哥哥身边紧张查看,赵复双目紧闭,急速的喘息,显得非常痛苦,他的左脸血渍呼啦,十分吓人。

“啊!”赵歌疯了,以为赵复被子弹打死了,抱起火统跳将起来,对准大木箱子就是一枪,嘭的一声巨响,箱子被打得木屑乱飞,顾超再次被崩了个满脸开花,鲜血直流,一只眼睛似乎也受了伤,本欲将赵歌一枪撂翻,怎奈心有余而力不足,胡乱打了一枪便全身缩进木框内。

姜小坤和许晖合力将赵歌扑到,费了老鼻子力气才将其摁住。

“听我说,你哥他没事儿,拐弯弹把他腮帮子给崩了个口子,没啥大问题,千万别再瞎动了。”姜小坤飞速的解释一番,握着*警惕的看着不远处的木箱子,然后扭头吩咐许晖,“摁住他,别让他乱动!”

赵歌不停的挣扎,恨不得立刻冲过去将木箱后面的顾超给撕个粉碎,但这次许晖豁出去了,整个人都骑在他身上,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死死的摁住赵歌。

此刻,火统已经不能击发了,*也只有一次机会,如果顾超够胆,不顾一切的杀过来,大家都有危险,所以姜小坤没工夫把时间浪费在赵歌身上。

赵复运气不好,而且被吓得不轻,干脆闭着眼睛直挺挺的躺在那儿。形势又急转直下,外面打得依然热闹,姜小坤摇头苦笑,达强整来的这帮半吊子,战斗力真是不敢恭维,怕是多半拿了钱来磨洋工的。

不过许晖这小伙不错,一个人能把赵歌摁住,真难为他了,眼看顾超暂时不敢有动静,姜小坤再次飞快的查看了下赵复的伤口,确认没有大问题后才松了口气,“特么的,才多大点儿伤?别装了,起来,要脸不?”

第83章 运气和差距

赵复终于哼哼唧唧的爬起来,伸手一抹脸,全是血,顿时又吓得差点晕过去,“不行,不行,老子要去医院。”

“你大爷的,去医院也得冲出去才行呀。”姜小坤又好气又好笑。

“对,麻痹的冲出去。”赵复半跪在砖头堆后面咬牙切齿,说话也跑风漏气,“你麻痹的,给老子砸死他!砸死他!”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姜小坤,这时候赵歌也安静了,看着自家兄长又神气活现,气的直翻白眼,伸手一推许晖,“特么的,赶紧起开,总骑在老子身上算怎么回事?”

于是砖头雨继续,这回狠多了,人人抱定不能让顾超这厮喘口气的信念,砸的格外卖力,来不及磕砖,就整片扔过去,就像疯了一般。

赵复砸的分外有情调,学着电影里的战士,在战壕内扔手留弹的架势,侧卧在砖头堆后面,单手将砖头甩出抛物线,虽然没多大劲道,但准头也不差,反正他是绝不会再把脑袋伸出去的。

由于刚才火统那一下子把木箱嘣了个豁口,几砖头后,豁口就变成了大洞,顾超躲不开,接连吃打,不但手臂全被砸肿了,右手手腕也骨折了,他心知再待下去,绝对会被活活砸死,于是突然跳将起来,抬手对着砖头堆胡乱开了两枪,然后扭头就跑。

短暂的间隙后,砖头雨紧追而至,不知道哪个缺德的,半片黑砖砸在了顾超的后腰上,这家伙闷哼一声,脚下踉跄着没坚持几步便摔了个狗吃屎,手枪也摔的不知所踪。

“哇塞!”赵复开心的想与姜小坤击掌相庆,但人家根本没鸟他,重新背起小叮当,“咱们也赶紧撤。”

“等等,再砸一会,老子总担心这煞笔手里还有枪。”赵复怕死。

“还有个毛啊,咱过来是捞人的,不是杀人的,赶紧走!”姜小坤背着小叮当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赵歌和许晖紧随其后,为了防止万一,每人手里拎着两片板砖,杀气腾腾。

未料到才往外冲,摔倒在地的顾超突然像弹簧一样又跳了起来,根本不顾及一瘸一拐的身体状态,发了狠一般的撒腿狂奔,一溜烟的冲出了仓库大门,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赵复张张嘴,无可奈何,原本还想招呼一句,抓住顾超这厮好好虐待一番,至少自己要在其屁股上狠狠的踹上三脚,但穷寇莫追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这种狠人玩儿起命来有些可怕,且随他去吧。

只是左脸的伤口疼痛难忍,赵复同志低声咒骂两句后,掏出先前蒙面的黑布,小心的擦拭了一下伤口,又把脸给蒙好之后才磨磨蹭蹭的站了起来,怎么摆造型都不对劲儿,麻痹的,搞不好这脸以后就破相了。

外面的打斗基本结束,跟姜小坤预料的差不多,达强让小董带来的这批人实在不怎么地,磨洋工不算,连仓库的门都冲不进来,实际上,在听到连续的枪声后,也没人敢往里冲,开玩笑,为了点小钱把命搭上,显然不划算,所以顾超手下随便五六个人就牢牢的守住了大门。

董学智带来的这帮人最大的作用就是咋呼,咋咋呼呼中算是把黑牛和谢海青给解救出来了,也是在咋咋呼呼中把顾超的人逼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除了高声咒骂,便没有然后了。

显然顾超的人在气势上要比董学智临时拼凑起来的混混们要凶悍的多,十来个人面对几十号人,一点也不怵,只是不清楚仓库里面自家老大怎么样了,不敢随意上手,否则恶狠狠的扑将过来,还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

刚刚形成对峙局面,顾超便跟个恶鬼似的冲了出来,含含糊糊的嚷了一句,就从乌央乌央的混混堆中狂奔而去,居然没有一个人敢拦着。

陈东一个人在外面周旋了半天,伤势颇重,有心拦截,但实在无能为力,因为他很担心仓库里面赵复等人的情况,只能大声嚷嚷着董学智带人进去,小董倒不含糊,但身边的人磨磨蹭蹭的一个都没跟上。

反而一个大胖子不声不响的飞快的冲进了仓库,大胖子自然是老菜梆子,哼哧哼哧的跑过来,连个下半场都没赶上,显然是感到脸上烧的慌,但是再丢人,也得硬着头皮进去,无论还有没有危险,他都要兑现承诺。

顾超手下的人面对这种匪夷所思的结果,自然也没人再去多事,呼啦一下子随着自家老大一窝蜂的冲了出去。

至此,解救小叮当的行动算是全部结束,表面上看着赵复一伙人成功的救出了人质,力压小刀会的顾超,牛逼的不得了。但实际上不是这么回事,运气成分起了关键作用。

赵歌盘算了一下,着实吓了一跳,这次事件算可以说给了他一个非常有震撼力的警告,薛西庆这种成了精的大混混,绝不是他这种能量级的小家伙可以招惹的。

且看赵复一方,损失可谓惨重,除了小叮当以外,能算得重伤号的有两个,黑牛和机灵鬼张滨,一个外伤严重,在医院里躺了半个月,另外一个是脑震荡,差一点就被打成了痴呆。

而像谢海青和陈东这样一个多月都不能好好走路的,只能算是轻伤,赵复自诩是重伤号,因为脸真的破相了,手术缝合的再好,也留下了一道半指长的伤疤,气得他把顾超前几十世的祖宗全都问候了个遍。

反观顾超这边,除了他自己被砖头雨砸得跟鬼一样,其他手下损伤并不严重,仓库里面躺了俩人,均是姜小坤偷偷潜入后偷袭打伤的,外面的群殴中,除了被赵复一枪撂倒的那个大汉,剩下的都是轻伤,至少能跑能跳。

这就是差距,赵歌倒吸一口冷气,若不是运气足够好,在仓库里,自家哥哥就挂掉了,昏头昏脑闯进来的许晖也不见得能幸免,总之,这次老天帮忙,下次就说不准了。

这次事件对赵歌的影响非常大,很多脑子里根深蒂固的东西都在不知不觉的发生着变化,以往直来直去的冲动大为收敛,凡事要动脑子,要多考虑个一二三四五,这是他在此次事件中最大的收获。另外,赵歌对赚钱的渴望愈发的强烈,毕竟,像薛西庆那么大的势力,显然不是靠嘴吹出来的。

小叮当因为救治及时,并没有留下什么严重的后遗症,而且小年轻,身体恢复的速度很快,在医院里待的时间都没有张滨长,出院后,老菜梆子就把他给接走了,因为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教训是深刻的。

达强这回是捏着鼻子大吐血,甩出去了多少医药费,没人知道,可一旦没有钱,赵复就会及时出现,走到哪儿都甩不掉他,赖了吧唧的,不给不走,反正就是耗上你了,又不是不还。

我呸呀,指望你还钱,还不如指望大黄狗会讲人话,达强气得七窍生烟,但也无可奈何,毕竟和赵复的关系非同一般,而且联手对付薛西庆,已经开了局,再往回退根本是不可能了。

最关键的是,赵复反复在给达强推销他非常诱人的釜底抽薪计划,朦朦胧胧,模模糊糊,就是不往细里说,达强知道这二货在钓着他,但偏偏无可奈何,跟薛西庆斗,貌似离开赵复这么个家伙,还真的玩儿不转。

再说许晖,莫名其妙的经历了一次玩命大冒险,因为什么,后果是什么,他一概稀里糊涂,但是顾娜娜的哥哥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样一个凶悍之徒,居然可能成为晨阳未来的大舅哥,简直不可思议。

但事实就是这样,谁也无法改变,许晖苦笑,非常担心晨阳,也很担心在冲突中,顾超会不会已经认出了他这张脸,但这件事他没有跟赵歌说,感觉说了也无甚意义。

事发当天,许晖整夜都没敢回家,跟着大伙在医院的走廊里混了半宿,然后又去商校待到了天亮,一直在后怕和不断的反省中度过,其实也挺煎熬。

之后他早早的来到了第二人民医院,未料到付建平已经站在急诊大楼门口了。

“晨阳呢?他怎么样?”许晖一夜未睡,连走路脚上都在打飘。

“在病房里,跟顾娜娜卿卿我我呢。”付建平叼着烟,许晖如此早的赶来,让他心里挺感动,但随即就大吃一惊,“卧槽,你这脖子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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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更迟了,祝大家元宵节快乐!

第84章 黄鼠狼拜年

“没啥,走路撞的。”许晖含糊的回应了一句,从左腮到脖子都是细小的喷溅伤,昨晚上在医院里草草处理了一下,贴了好大一块纱布,这种情况自然是不能说破的。

他很好奇晨阳的状况,于是连忙把话题岔开,“靠,晨阳这家伙真是烦不了啦,还有心思跟顾娜娜玩儿暧昧?他哥手下的人呢?”

“一来就没见着,害得我心惊胆战了半天。”付建平自嘲的笑笑,“问了晨阳,他也说不清楚,说后半夜就没见人了,早知道,他一准儿就钻进病房了。”

许晖暗暗点头,顾超铩羽而归,可能把人全部召走商量事儿去了,至于商量点啥,跟他没关系,但那几个土流氓不在,顿时让人放松了不少。

“顾娜娜的脑袋没事儿吧?”

“没事儿,睡了一晚上,酒也醒了,精神着呢。”付建平伸手弹飞了烟头,一脸的无可奈何,“走,上楼去打个招呼,我要回家睡回笼觉了。”

“没事儿了就好,顺便劝晨阳也回家休息吧。”

“呵呵,你比我还爱管闲事儿,这会儿俩人腻外着呢,咱不多事儿。”

付建平笑呵呵的已经抬腿上楼了,许晖犹豫着是不是将顾超的事儿跟他说一下,也顺带劝一劝晨阳注意点这个大舅哥,但转念一想,似乎这样做也不太合适,有点说闲话的嫌疑,而且容易引起顾娜娜的误会,且憋着吧。

病房的门是虚掩的,晨阳正在给顾娜娜喂稀饭,看着俩人那种亲热的神态,付建平和许晖都没敢迈步进屋,这小两口,简直太让人羡慕了,付建平咂咂嘴,还是伸手敲响了房门。

晨阳和顾娜娜根本不避讳二人,简单的寒暄后,你捏我一下,我掐你一把,差点就要嘴对嘴喂稀饭了,整的许晖和付建平根本坐不住,好在是来打招呼的,于是仓皇告辞。

“我觉得过了点吧?”付建平挠着脑袋。

“我也有这种感觉,尤其是晨阳,可能是昨晚受了顾娜娜大哥的刺激,有意要表现出这样的。”许晖点头。

“特么的,这个顾超到底是混哪儿的?张狂的有点离谱。”一提起顾娜娜他哥,付建平自然是恨恨不已,但更多流露出来的还是对这个凶狠家伙的忌惮之意。

“社会大哥,比较狠的那种。”想起深夜仓库里的殊死争斗,许晖也是后怕的紧,听谢三唠唠叨叨说是个什么小刀会,在西平市东南半区可以横着走,问再多,对方就支支吾吾了,好像是刻意瞒着什么,总之不愿说。

赵歌怎么会招惹这样的人,许晖听的版本就是倒腾国库券挨欺负了,小叮当还被人家抓了当人质,这是赵歌亲口说的,但更多的问题,比如对方是什么人,大家为什么被欺负等等,都是模糊加朦胧,星星点点的好多事儿根本串不起来,但许晖的直觉很清楚,赵歌在有意隐瞒他,不想让他牵扯进来。

“满世界都是社会大哥,但顾超真的不一般。”付建平摇摇头,似乎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你一会儿怎么打算?”

“还能怎么样,回家睡觉。”许晖此时的眼睛都快糊在一起了。

“你的状态很不对头,好像整晚上都在外面游荡一般。”付建平的目光停留在许晖的肩头,那里有斑斑血迹,虽然在深色的外套下并不显眼,但还是被他一眼看了出来。

“没睡好,走了。”许晖很敏感的注意到了付建平的眼神,于是匆忙挥手道别。

“下午没事儿的话,到我家小院聚聚?”付建平也不道破,他一直认为许晖和他的商校朋友都是有故事的人,而且也真和许晖投缘。

“看吧,有空就过来。”许晖再度摆摆手,紧走几步后,突然间就来了精神,是被自己给吓的,一夜未归,怎么跟娘老子交代?这是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果然非常严重!大周末的,父母破天荒的没有出门,专门在家里坐等着许晖回来,父亲面色铁青但难掩疲惫,估计是深夜或者是一大早发现许晖根本不在家里,跑出去寻找了也未可知。

总之,这一关很难过,许晖受到了有史以来最严厉的惩罚,跪着反省半个上午,足足两个小时,心里愧疚,加之体力不支,苦不堪言。惩罚结束后,他什么也不想干,直接栽倒在床上睡死过去。

这一睡就是大半个白天,醒来时已经是傍晚,许晖的脑子依然是昏昏沉沉,总觉得这一觉没有睡踏实,尤其是后半段,似乎做了许多梦,但想想都记不太清了,但不少支离破碎的画面还有些印象。

一会儿是漆黑的夜色下,令人恐惧的仓库,一会儿是医院外顾超张牙舞爪的摸样,突然间又蹦出了赵复满脸血污的画面,还有赵歌在大杏树下疯狂的撬锁的情形,再然后是赵歌在仓库里忽然中枪倒地,浑身的鲜血,黑牛躺在白色的病床上一动不动的样子……总之乱七八糟的场景不断的蹦出来,怎么也无法连贯起来。

最是匪夷所思的,还有一副十分暧昧的画面,就是早上在病房里看见顾娜娜和晨阳大秀恩爱的场景,顾娜娜的眼神特别的不对劲儿,明明含情脉脉的看着晨阳,但焦距绝对不在晨阳身上,绕来绕去的似乎总在自己身上打转转,这……这……,许晖很难想象自己会有这样的感受,想多了吧?

许晖强迫自己爬起床,并不再胡思乱想,肚子也饿的咕咕叫,至于付建平家的小院,今天显然是去不成了,于是头发蓬乱的出了自己的小屋。

晚饭之后,许晖很忐忑的提出出去走走想法,面色严肃的父亲很意外的没有反对,只是要求晚上八点钟之前必须回家,老爸就是这点好,当时犯了错,当时惩罚,过去之后不会再翻老账。

一想起腮下的伤口,自己撒了个不伦不类的谎言,一定是经不住推敲的,许晖立刻心跳不已,慌慌张张的离开了家门。

许晖想去医院看看黑牛,而且经过一场大事件,他的心里很烦闷,真的想出来透口气,但是才到文化大院门口,就被脸上贴着膏药的赵复给拦住了。

这家伙见到许晖,很少有的嬉皮笑脸,只是受伤之后的尊荣十分滑稽,“小老七,这边说话。”赵复边说还边掏出了香烟,对许晖的态度与往常相比,简直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拐弯。

还小老七?许晖怎么听怎么别扭。

“我长话短说,就是给两句忠告。”赵复吸了一口烟,似乎脸疼的厉害,干脆把烟卷给扔了,“昨晚的事儿,老哥我够意思吧?”

许晖木讷的点点头,的确是赵复救了他两回,都是在要命的紧要关头,心里其实还是非常感激这个不着调的家伙的,但是如此上杆子自夸,他忽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不错,赵歌有事儿,你这样的都能冲在前面,证明这家伙没看错人。”赵复咧咧嘴,笑容实在有些难看,“所以呢,老子愿意救你,这特么才是咱大院出来的汉子!”

“哎,你抽烟啊。”赵复这才发现许晖手中的香烟还没有点着,于是匆忙掏出了打火机,当啷一声就给点着了火,许晖实在推脱不过,只好任其施为。

赵复当老大当惯了,从来没有给别人点烟的习惯,这一举动简直是破天荒,许晖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这特么,后面会有怎样的下文?

“昨晚的事儿,闹的有点大,所以呢要跟你提个醒,出门上学放学都要注意,没事儿别到处跑,那个叫顾超的人不好惹,总之要提着点神儿,知道不?”

“这我知道。”

“嗯,还有,就是不要到处乱说,尤其是什么枪不枪的,根本没那回事儿,知道不?”

“明白。”

“哎,这就对了。”赵复满意的点点头,“哥哥还有一件事儿要麻烦你。”

正题来了,许晖心里咯噔一下。

“顾超有个妹妹,好像在你们学校上学,你认识不?”

“还……还不太清楚。”许晖一惊,赵复怎么会知道顾娜娜的?这家伙莫非跟踪过我?这也太夸张了吧?等等,好像也没那么牛逼,试探一下就清楚了,“她叫啥?”

“尼玛的,我也不知道。”赵复摇头,“反正姓顾,你留意一下,在你们学校,不是高一,就是高二。我会尽快找人查查她叫什么名字。”

许晖松了一口气,自己明显想太多了,赵复在查顾超的老底,不清楚是通过什么渠道知道了顾娜娜,他一定想通过这个女孩来做点文章,看来这件事远没到结束的时候,但他最烦如此没完没了的事情。

“没难度吧?”赵复见许晖不说话,有点不高兴了。

“我留意她做什么?而且又不认识,也不好太接近吧?”

“当然是有用了。”赵复把眼睛一瞪,但态度很快又缓和下来,“女娃娃么,有什么不好接近的?去泡她,要什么条件,只管说,老哥我全力支持。”

第85章 警告

许晖的脸彻底绿了,赵复这种烂人,真是什么馊主意都想的出来,且不说什么目的,怂恿别人乱来,居然如此心安理得,这种人往后真得有多远就躲多远。

“不要什么条件,我也不太会泡妞。”许晖还是硬着头皮拒绝了。

“蒙我?”赵复的态度立刻急转直下,目露凶光,“特么的知道昨晚的事儿有多严重么?赵歌现在有多危险么?包括你在内,别以为事情刚刚过去就会风平浪静,顾超那人的狠毒,你昨天也是看见的,大家都有危险,这么点破事儿都办不到么?”

许晖最烦别人威胁自己,但顾超的为人的确是让人心惊肉跳,赵复嘴里所说的危险也确实存在,有没有那么夸张姑且不论,可真有些心慌慌、草木皆兵的感觉。

“特么的,别忘了,你昨天敢翻墙跑我家里,私自放走赵歌,这笔账还没跟你算。”赵复把话锋一转,又变了副嘴脸,“如果不放他去仓库,就不会有后面那么多事儿,黑牛现在也不会躺在医院里,你特么闯这么多祸,老子有没有跟你计较过?”

许晖心里咯噔一下,昨晚的确很冲动,还有点鬼使神差的味道,虽然赵复颇有偷换概念的嫌疑,但如果不放出赵歌,黑牛现在肯定活蹦乱跳,谢海青也不会因此遭罪,幸亏没有弄出人命,否则罪魁祸首就是许晖他自己。

赵复这是赤果果的恐吓加威胁,手段很无赖,但直击许晖心中的要害,他有点扛不住了,“泡妞,我真的不太会,只能试着接近一下顾……顾超他妹妹。”

“不是试着接近,一定要混熟,而且时间也没那么宽裕,要尽快!”赵复的态度虽然缓和了,但要求上仍然很蛮横。

“我尽力吧。”许晖无奈。

“别敷衍我。”赵复步步紧逼,“混熟以后,我要详细了解顾超的行踪,可能全靠他这个妹妹,有消息要在第一时间告诉我。”

许晖点点头,不想再说话。

“帮我,就是帮赵歌,就是帮大家伙,还能泡妞,两全其美,多好的事儿,是吧。”赵复忽然又眉开眼笑了,“知道你够义气,哥哥我刚才的话有点重了,别往心里去。还有,这事儿先不能让赵歌知道,你心里有个数就行。”

许晖一秒钟都不愿意再听下去,便欲转身离开,未料赵复从衣兜里面掏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拍在许晖的手上,“拿去抽,有事儿尽管找老哥。”

尼玛,许晖看着手中的香烟,心里想想都腻歪,再抬眼看看心满意足,一摇三晃离去的赵复,他真想把这包烟拍在赵复的后脑勺上。

有点乱,许晖需要好好清理一下思路,去医院看过黑牛后便匆匆离开了,这家伙精神状态不错,就是身上多达三处骨折要养很久,病房里的气氛太压抑,黑牛的哥哥对许晖的态度极为冷淡,他也呆不下去。

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许晖不知不觉的来到了夜市,一眼就看见了薛永军的炒货摊,老九站在大铁锅旁边正在翻炒葵花子,忙活的热气腾腾,汗流浃背。

还是这家伙的日子过的踏实,许晖暗赞,正准备过去坐着聊一会,忽然看见旁边不远处的玩具摊,那里曾经是谢海青的摊位,现在人已经躺医院了,好好的一个生计也被迫放弃,他心里不是滋味,立刻绕路离开了夜市。

按赵复的话讲,许晖他本人也算是混混眼中的敏感人物,就怕被认出那张脸,所以四处溜达乱晃倒也罢了,运气不好,那是自己找死,但千万别把老九再给扯进来,只好果断回家。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许晖又如约去了市第二人民医院,这回他要心惊胆战的多,被赵复的话给吓的,如果运气真的糟糕,碰上顾超,再被认出来就特么完蛋了。

可是虚惊一场,顾娜娜居然昨天就出院了,他谁也没见着,就连付建平也没来。

付建平突然爽约,有点奇怪,于是许晖决定去他家的小院看看,一路上小心谨慎,真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赵复毒舌的威力可见一斑。

但是一到地方,许晖就大失所望,沧桑的半拱门上挂着大铜锁,白来一趟,只好打道回府。反正顾娜娜伤情没有大问题了,付建平为啥爽约,第二天上学碰见也就清楚了,不是什么大事儿,倒是自己,眼下还真的不能再瞎逛了。

可是刚走出小巷口便碰上了夏露,真是无巧不巧,不过也算正常,夏露家就住在附近,许晖还送过她呢。

但对方看见许晖后,表情上明显不自然,一种很复杂、但如释负重的感觉。

“昨天下午咋没来呀。”夏露的情绪不好,但语气还是尽量保持了平和。

“睡觉睡过头了,看太晚了就没过来。”许晖解释,感觉对方不对头,“刚去过医院,顾娜娜已经出院了。“

夏露点点头,“晨阳家出事儿了,付建平和二熊在他家。”

“啊?”许晖大吃一惊,“什么情况?怪不得付建平早上没去医院。”

“他家昨天晚上被流氓给砸了,院子外面的所有的玻璃都被砸掉了,挺吓人的。”夏露的描述十分简单,但眼里不自觉的就流露出了恐惧之意。

“这么恐怖?知道是什么人干的么?晨阳和家里的人没事儿吧?”

“没事儿,听晨阳说睡的好好的,半夜院子外面就传来特别乱的打砸声,连他家的院门也被踹坏了,倒是什么东西也没丢,人也没事儿,就是太吓人了。”

许晖隐约感到了不对头,这事儿八成跟顾超有关,前天晚上这家伙当着大家的面警告晨阳的话还在耳边,结果晨阳家立刻就出事儿了,夏露怎么没有提及顾娜娜呢?

“我去晨阳家看看。”

“不用,已经报案了,我刚从他家过来,付建平他们一会儿就回小院。”

“晨阳自己有什么发现或者线索?”

“不知道,他的心情挺糟糕的,不愿意跟大伙说话,付建平在那儿劝呢,不过我感觉他心事特重,挺难说出口的。”夏露叹了口气,“娜娜其实昨天下午就出院了,还跟我们一起坐了坐,后来晨阳就送她回家了。”

“晨阳送她回家?顾娜娜出院,她家里人都没有来么?”许晖很奇怪,感觉顾娜娜家同寻常人家大不一样。

“没有,就是晨阳和她一起来小院儿的,坐着聊了一会儿,俩人就先走了,顺子和你都没有过来,所以大家也没有聚太久就散了。”

夏露用手一拂鬓角的发丝,继续道,“昨天本来约好了一块儿练琴的,结果早上等了好久,晨阳都没来,我听说那天晚上在医院,顾娜娜的哥哥对你们特别的凶,还警告晨阳离娜娜远点,所以怕出什么事儿,就一起去他家找他,结果就发生这种事儿了。”

“那么顾娜娜呢?她今天没来么?”

“没有,昨天下午以后,就没见过她了。”夏露摇摇头,伸手掏出了一把钥匙,“别在风口说话了,回小院等他们吧。”

第86章 煎熬与心塞

许晖和夏露在小院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话题不知不觉的在围绕着晨阳和顾娜娜转悠,感觉摊上顾超这么一个大舅哥,真的挺倒霉。

尽管学校里有关顾娜娜的传言很多,但是对于她的家庭却鲜有人知,似乎挺神秘,顾娜娜受伤在医院,她的父母居然一个都没有露面,有违常理,或许只有晨阳才能了解一些情况,但听夏露的意思,出事后,这家伙什么也不愿意说,要不然早就跟大伙一块儿来小院了。

许晖摇摇头,不敢往深里想,十有八九晨阳是遭到顾超恐吓了,而且恐怕很难再和顾娜娜继续下去,否则不会这么难过和消沉。这样一来,自己的头更大,赵复这厮还让他去泡顾娜娜,特么的,九死一生啊。

不久,付建平和二熊回来,俩人疲惫中带着迷茫,见到许晖也在,精神头才好了点。

“怎么样?晨阳还好吧?”

“不好。”付建平搬个小凳子坐下,“被霜给打蔫了,半天放不出个闷屁来,我们哥俩仁至义尽,没办法。”

“不是报案了么?警察怎么说?”

“调查呀,走访呀,寻找目击者呀,反正有的等吧。晨阳家就跟我们这个小胡同一样,没有家属院,也没有大门守卫,深更半夜,有个鬼的目击者呀。”付建平舀了一缸子凉水,大口大口的灌下。

“那他昨天下午送顾娜娜回家,路上有没有碰到什么不好的情况?比如见到顾超了之类的?”

“就是不说呀,否则我能着急么?特么的,多大个人了,老子当初怎么劝他来着?现在可倒好,要死不活的,尼玛的费劲。”付建平一通抱怨,可能早上也的确被晨阳不配合的态度给气着了。

“那么顾娜娜有消息么?”

“卧槽,你查户口啊?咋那么关心人家小两口?特么一来就知道审问我,昨天你为啥没来?老实交待。”付建平挺心累,不太想再谈及顾娜娜,于是半开玩笑的岔开了话题,却一下子让许晖心虚起来。

“睡过头了,还净做噩梦,醒的时候都要吃晚饭了,所以没过来。”

“这个理由太牵强,不行,今天要罚!大家一起吃个中午饭,一会儿晓东也过来,就罚许晖同学做饭怎么样?”付建平立刻起哄,气氛马上就不一样了。他就这点好,再烦心的事儿,也就蔫巴一会儿,过后就好,十足的乐天派,至少不给自己找罪受。

二熊鼓掌,夏露微笑着举手赞同,许晖坐蜡了,不会做饭呀,顶多洗洗菜,还不见得能洗干净。但大伙不依不饶,只得勉为其难,撸起袖子上阵。

为了安抚许晖,付建平让夏露帮着打下手,二熊去生炉子,自己滋溜一下钻到房间里摆弄吉他去了。

小院里一下子热闹起来,许晖被这种气氛感染着,也挺开心,就不去再去想那些烦心事儿,虽然笨手笨脚的,但和夏露配合起来一点也不累,对方的手脚相当麻利,显然是干惯了家务活,摘菜、洗菜、切配,样样手到擒来,许晖反而成了打下手的,还净帮倒忙。

炒菜的时候,许晖更是沦落为看客,最多只能站在一旁递递盘子,眼看着夏露手中的锅铲在炒锅中上下翻飞,灵动且优雅,许晖暗暗赞叹,这双洁白而修长的手弹起吉他来更加厉害,与之相比,真是自惭形秽。

当一盘盘热气腾腾的菜肴端上桌时,晓东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众人一看,顿时大吃一惊,来人竟然是顾娜娜。

面对众人带着猜测和惊讶的目光,顾娜娜倒是挺镇定,但许晖观察这丫头面容憔悴,眼圈发黑,显然心情很差,甚至连腮边的泪痕都没有擦干净。

“晨阳家的事儿,可能是我哥干的。”顾娜娜语出惊人,直言不讳,令十分意外的众人张大了嘴巴,似乎连呼吸都给忘了,急切的等待着下文。

“这件事儿,是我刚才去找晨阳的时候才知道的,我挺难过,如果真是我哥干的,我愿意道歉,愿意赔偿,哪怕是跪下来求他爸妈原谅都可以,但他说要跟我断了,不能接受我有一个……一个这样的哥哥,脑袋就像拧住了一样,没办法说通,我也就算了,断就断吧,因为不接受我的哥哥,就等于不接受我,所以我也看得开。”

顾娜娜说着话,泪水夺眶而出,“你们和晨阳关系好,怕你们替他担心,所以我顺便过来说一声,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真的对不起大家。

“跟你们相处,我感受到了真正的快乐,但快乐却总是那么短暂,不怪别人,我走了。”顾娜娜说完已经泣不成声,看得出她对晨阳的感情是真挚的,不像传言中所说的那样,她是那种隔俩月换一个男朋友的破鞋。

“等一下。”许晖首先在惊愕中反应过来,他很诧异晨阳对待顾娜娜的态度前后反差会那么大,而且变化也太快了一点,顾超真的只是唯一的阻力么?他总觉得这里面有事儿,“晨阳虽然有点过分,但家里刚发生了事儿,一时半会儿还没想通,也是可以理解的,你们俩都好好冷静一下。”

顾娜娜一下停住了脚步,非常意外这个集合里还能有人说出挽留的话来,一直以来她都认为从付建平到顺子,骨子里其实没人瞧得起她,即便同为女孩的夏露也是如此,但她不在乎,只要晨阳对她好就行。

所以顾娜娜行事非常另类,总是给人一种疯疯癫癫,不太检点的感觉,起哄一起看三级片,给二熊抛媚眼,甚至冲着新来的许晖放电,总之怎么出格怎么来,你能奈我何?

但随着与大伙的交往,顾娜娜心里那道防御的冰墙在渐渐消融,也体会到了相处期间的种种快乐,尽管付建平一直冷着脸,尽管夏露也始终与她保持距离,但总的来说,她还是在慢慢的在融入这个集合。

这是几年以来,顾娜娜最快乐的一段时光,曾经已经扭曲而冰冷的内心世界,似乎终于再次迎来了旭日。可随着晨阳一句冰冷而绝情的话,那缕阳光骤然消失,天空再次暗淡下来。

“没用的,该说的都已经说了。”顾娜娜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不是给别人,而是专为许晖,她很感激许晖在她最绝望的是时候能够给予她一线曙光,哪怕只是为了面子上好看而在敷衍。

“晨阳爱钻牛角尖,或许明天,就能想明白一点。”

顾娜娜笑了,非常的妩媚,梨花带泪中别有风情,“不管怎么说,都谢谢你。”说完,她转身离去,毕竟许晖的话仅仅代表他自己,院内的其他人依然无动于衷。

“我送送你。”许晖的话不仅让付建平皱起了眉头,二熊和晓东也大感错愕,而夏露的表情则更加冷淡。

他们哪里知道许晖有苦说不出的心境,赵复的恐吓可不是随便说说的,而且晨阳属于一根筋,这么快的转变一定有更深层次的原因,许晖非常好奇,既然在晨阳那儿暂时得不到答案,那么只能在顾超身上去找。

接下来要那样做么?许晖内心是很煎熬的,且不谈大家会不会对他另眼相看,就是面对晨阳也将非常尴尬,更为恐怖的是以后很可能正面接触顾超,很难保证不露馅,但,以上都算不上什么。

最难过是良心关,利用顾娜娜感情脆弱的时候,趁虚而入,是小人行径,而且协助赵复深挖顾超,就会严重伤害顾娜娜,这是根本无法平衡的矛盾。如何选择,许晖真的没有答案,只能凭感觉行事,但他绝不希望看到顾超对赵歌、对大院的兄弟们施以更加疯狂的报复。

许晖极度厌恶小人,但自己下一刻就会变成小人,这对他来说简直是一个莫大的讽刺,既要接近顾娜娜,又要保持一定的距离,尺度上是很难把握的。太远了,想要了解顾超肯定是白扯,太近了,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九死一生,而且对顾娜娜的伤害是巨大的,可以说,许晖现在就是一个胆战心惊,无比苦恼的贼。

在众人极为诧异的目光中,许晖还是迈步追了出去,顾娜娜孑然独行,已经快到了小巷口,那种孤独和失落令人扼腕。

第87章 蘑菇长啥样

“送送你。”许晖尴尬中带着心虚。

顾娜娜惊讶,紧接着失声而笑,“付建平让你来的?”

“不是。”许晖摇头,“我是想说,至少可以找机会再跟晨阳谈谈。”

“谢谢关心。”顾娜娜凝视着许晖,眼神中的妩媚渐渐被被淡漠取代,眸子深处似有一团渐渐升腾起来的灰色雾气,越来越浓,复杂而善变。

“回去吧。”她亦然转身离去。

许晖没有再追上去,回味着顾娜娜刚才的眼神,感觉对方察觉到了什么,又或者想要表达什么,但最终选择了放弃。

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态,许晖不得而知,但自己着实羞愧了一把,这样做,真的合适么?在不断的反问中,他无法找到答案,却不知不觉的回到了小院。

院内的气氛有些尴尬,许晖今天的表现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至少在坐下来吃饭的前几分钟,大家没有找到一个像样的话题,表面的客套和假笑令人难堪。

许晖也无意去解释什么,只是大家对顾娜娜的根深蒂固的成见,让他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这个集合之前能够勉强接纳她,完全是因为晨阳的面子,现在,已经没有了这层顾虑,顾娜娜终究不属于这里,可许晖异乎寻常的举动让大家意外且无所适从。

还是付建平打破了僵局,大声嚷嚷着开酒,吃饭聚餐哪能没有酒,二熊屁颠屁颠的在付建平家的堂屋里翻箱倒柜,居然翻出了一瓶六十五度的东北老烧。

“这特么简直是酒精,你想喝死大家?”晓东惊呼。

“就是它!”付建平大赞,“艳阳高照,白酒助兴,保你大汗淋漓,开了!”

“不喝,坚决不喝!”晓东的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般。

“不喝不许走,不喝不是站着尿的,不喝就是小鸡炖蘑菇!你是不?”

“我是你大爷!”

“蘑菇长什么样?”

“我是你大爷!!”

“蘑菇就是蘑菇的样么,又不是黑木耳,你想多了。”

“……”

尽管晓东抗议,面前的酒杯还是被高高满上。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夏露已被臊的面红耳赤,而满腹心事的许晖也被这一通带色的怪话给逗乐了,付建平牛逼。

一瓶老烧居然真的把四个大老爷们给撂翻了,许晖昏睡不醒,付建平则是高声唱歌,一首接着一首,不带断片的,晓东一直趴在桌子底下找水喝,找来找去,最后抱住了许晖的脚丫子,再也不肯放手。

二熊就麻烦了,先是配合着付建平的歌声打拍子,打着打着就开始满院子转圈了,最后把炒菜的锅铲拿在了手里,开始在老槐树下挖坑,非常卖力,咬牙切齿的不知道要干什么。

刚开始,夏露还在给大家准备醒酒汤,但弄了一半就被逗的乐不可支,干脆搬了把椅子坐在堂屋门口看着四人表演,最终没弄明白二熊为什么一定要在树下挖坑。

还是许晖老实,喝醉了便不声不响的睡觉,夏露投向他的目光最为复杂,没弄明白这个率真的大男孩今天为什么对顾娜娜格外的关照,难道晨阳家的遭遇还不能令人警醒么?顾娜娜就真的那么有魅力么?

想到这里,夏露叹了口气,觉得心烦意乱,于是开始忙碌起来。夕阳西下的时候,四个醉鬼身上的酒劲都已过去,小院子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夏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声不响的离开了。

这是一个非常混乱而难忘的周末,回到家的许晖心身疲惫,草草扒拉了几口晚饭便洗漱睡觉了,他在想新的一天会好一些。

周一早晨的阳光特别明媚,高三的学长学姐们今天上午来领准考证,然后组织看考场就算正式离校了,整个校园一下子空旷了不少。

许晖和付建平俩人蹲在北操场的厕所旁抽烟,臆想中的高三临毕业大的冲突并没有发生,平静的令人难以置信。

他俩并不是专门为看热闹而来,而是在观察冯进这厮,付建平心里始终有个坎过不去,非要撸了冯进才好过。许晖也不去正面劝解,就这么陪着付建平,找个机会有意无意的插那么一两句,让他自己慢慢去品,互相报复真的是很无聊。

冯进很老实,课间操后匆匆放了个水就离开了北操场,连烟都没抽,这让付建平郁闷,似乎握紧了拳头后却找不到目标了,浑身都不舒坦。

“走吧,没劲。”许晖拍拍屁股站起了身,他更关心的是晨阳没有来上课,而顾娜娜同样也没来,难道俩人真的跑去重归于好了?倘若如此,倒也是好事一桩,但自己接近顾娜娜的难度会大大增加,晨阳可是眼里揉不得砂子的人,总之是郁闷啊。

中午的时候,许晖去了商校,赵歌和谢三还是选择躲在学校里安全,俩人虽然谨慎异常,但也无聊之极。

对于许晖的到来,赵歌自然是颇多抱怨,这几天是最紧张的时候,还特么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到处晃悠,不知道肩膀上抗的是脑袋么?

许晖不这么认为,他心里有事儿,必须要弄清楚,虽然理解赵歌一片好意,不希望他介入太深,但已经这样了,深与浅都没有意义。

赵歌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说了一遍,其实一句话可以概括,起因事小,后果严重,仓库的人质事件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

尽管许晖有一定的心里准备,但还是听了个目瞪口呆,怪不得一贯牛逼哄哄的赵复都那样紧张兮兮,这简直是拿脑袋往山石上撞啊,那还能有个好?

“你不是想听么?就是这么回事儿。”看着许晖的样子,赵歌笑的不怀好意。

“卧槽!你真特么能整。”许晖无话可说,心道,这么严重,你家赵复还逼着老子去泡顾娜娜,可见心里是多么的阴暗,岂止九死一生啊?

“也没你想的那么糟,达强和梁斌也不是吃素的,至少在解放路一带,薛西庆还不敢嚣张,先让他们掐着,咱们消消停停的猫起来过日子。”赵歌勉强安慰,其实猫起来的日子苦不堪言,偶尔去看一次黑牛或小叮当都跟做贼一样,在学校里的日子,不是宿舍就是食堂,猪的生活轨迹大体如此,真是暗无天日。

三个人再也没有了老早以前出了门就是饭馆的潇洒,凑凑合合在饭堂里打了一点饭菜,勉强对付了一顿,相对无话,许晖干脆起身告辞了。

“没事别再吓跑,等这段时间过去就好了。”赵歌特意叮嘱了一句。

出得商校大门,许晖立刻草木皆兵,感觉哪儿哪儿都不安全,周围就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于是硬着头皮,飞快的跑出巷道,穿过马路,溜进了十九中,再也不出来了。

薛西庆如何牛逼,许晖不清楚,但肚子里着实把赵复骂了个狗血喷头。

第88章 正心

下午放学,付建平还是准备去看看晨阳,毕竟一天没来,还是挺让人担心的,许晖没有跟着去,随便找了个借口麻溜回家了。

并不是不关心晨阳,一帮人去了没有意义,口头安慰一下不疼不痒的,心结还是要自己解开,关于顾娜娜,他必须要像个男人一样去对待,别人帮不了忙。

回到家,一个熟悉的信封摆在自己书桌上,淡橘色,是张仪最喜欢的颜色,看到它,许晖立刻收起了乱七八糟的心思,拆开信封安静品读。

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让许晖惊喜了半天,但随即又忐忑不安起来,张仪报名参加了“北京中学生暑期西部行”夏令营活动,行程安排上,会在西平停留一天,想见许晖一面。

多少次幻想着与张仪再度重逢的场景,却绝没有料到会来的这么快,许晖反复看着信纸上的那行日期,算算还有一个月,激动和不安交替折磨着他的大脑,书也没心思看了,晚饭之后,又是早早的躺在了床上。

激动可以理解,但为什么会不安呢?许晖自己也说不清楚,感觉这一年多,自己的变化太大,那么张仪呢?在北京那样的大城市会有怎样一个进步和改变?再看现在的西平和昔日的老同学是不是会感觉很老土呢?

许晖心里没谱,只好胡思乱想,想到后来居然有点紧张,心里发堵,手心里也出汗了,气的他干脆不睡了,穿上衣服溜到自家的小院里独坐。

徐徐的夜风让许晖的头脑渐渐冷静,与张仪之间的差距,是不可避免的,他一直在积极的试图缩短这种差距,但无论怎么努力,差距却在显而易见的扩大,根源还是在于两个月前张仪的那封信,她在信中提及有关考托福出国留学的事情,深深的刺激了他。

后来,许晖虽然挨了程静一顿狠狠的训斥,但是藏在他心底的沟壑却始终存在,当时还曾暗暗的鄙视了一番自己的懦弱,但是忽然就将面对张仪,到底还是心虚了。

这段时间,糟心事儿太多,整个人的心态都在浮躁之中,学习成绩也在稳步下滑,更何况又鬼使神差的卷入了赵歌这件令人恐惧的事情。

许晖一想起答应赵复的要求,就觉得脸红和汗颜,既伤害顾娜娜,又对不住张仪,这特么不是二皮脸?不是流氓么?

再往白了说,因为怕死、怕挨打,就去伤害无辜的人,好像很多流氓都做不出来,放在旧社会,那就是汉奸的近亲,自己这是在作死呀,想到这里,许晖不由得冷汗直冒。

这件事绝对不能做!赵歌一帮兄弟知道了也会严重鄙视他的,许晖对着夜空长长的出了口气,还是想明白了这一层,感觉淤积了数天的心结也瞬间消散。至于赵复那头,且拖着吧,特么的,逼急了把这事儿告诉找歌,看他怎么整。

至于顾超么,那就要看运气了,大院这帮兄弟放在整个西平虽然微不足道,但是一起风风雨雨的也经历了些事情,混混们再牛逼,也不至于把大家吓得走不动路吧?特么的,真逼急了,狠狠咬你一口还是做得到的。

豪情怎么来的?想想顾一刀,尼玛,绝不是缩着脖子躲出来的。许晖对着遥远的月亮龇牙咧嘴,然后又是一通挥拳,进屋睡觉。

一直在窗帘后面注视着儿子的许父愕然,不知道这小子这些天来到底上到了什么事儿,神叨叨的像中邪了一般,原本就一直放心不下,现在更是忧心忡忡,跟大院这帮小子在一起,真是操不完的心。

许晖当然不知道父亲的想法,后半夜他居然睡的十分踏实,早上起来也是格外的精神,蹬着自行车在上学的路上,绝对不会再像昨日见到鬼一般的匆匆忙忙。

顾娜娜和晨阳依然没有来上学,课间的时候,付建平来找许晖,情绪不高,随便聊了两句跟晨阳之间的沟通,对方还是跟木头一样想不通,没啥结果。

许晖不置可否,这种情形他早已料到,没啥可说的,看来顾娜娜的毅然决然也是有道理的,他所关心的是放学后付建平有没有时间,《大约在冬季》吉他曲,他向往已久,想弹给张仪听,用一个月的时间学习这首曲子,应该够了吧?

“那特么太有时间了,放学大家伙都去我小院,先吃饭喝酒,然后我教你。”付建平开心起来,他就喜欢闹哄,恨不得天天聚会。

“喝酒就算了吧,晕晕乎乎的也不适合弹琴啊。”

“你不懂,李白斗酒诗百篇,那特么讲究的是个意境,音乐也是这个道理,好些名曲都是醉鬼写出来的,你信不?就别烦了,听我安排。”付建平牛逼哄哄的一拍许晖的肩膀,摇摇晃晃的走了。

许晖将信将疑,但最终还是信了,既然信了,那就上贼船了,醉了个一塌糊涂,别说弹吉他,就连家门都差点没找着。

黑暗中,赵复像个鬼一样的蹿出来,一把将许晖拽到了大院门房的后面,“特么的,等了你俩小时,居然跑去喝酒,很开心么?老子交待的事儿呢?全特么忘了?”

头晕脑涨的许晖,一下子清醒了不少,夜色下赵复的那张脸挺难看,貌似正因为那件事情在上火,他倒也不慌张,还结结实实的喷了个酒嗝,“咋能忘呢?今天去同学那儿聚会,就是奔着顾娜娜去的,没想到她没来。”

“没来?你白天上课干嘛呢?没来,你就要找原因啊,人五人六的喝成这样,你把老子的交待当耳旁风了?”

“绝对没有,顾娜娜一天都没来学校,以为聚会的时候能碰上她,结果还是没来。”许晖虚虚实实,反正忽悠赵复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上课都没来,她还能跑去聚会?用脑子想想啊。”赵复气的在原地直转圈,“你当时就应该找原因,找到她熟悉的朋友表示关心,特么的,这个还用老子教么?你是猪啊?”

许晖不乐意了,“总得有个过程吧?还不认识呢,就表示关心,太假了吧?“

“我不管,总之,这周你得泡上顾娜娜,至少也要混熟了。”赵复恶狠狠的掐着许晖的脸,“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

“一周哪儿够?我们又不是一个班的。”许晖后退一步,一把打开了赵复的手,态度也渐渐强硬起来。

“呦呵,胆子肥了?”赵复上前一步,又恶狠狠的掐住了许晖的脸。“别特么讨价还价,就一周!”

“那我干不了。”许晖火气也上来了,再次打开赵复的手,同时猛退数步拉开了架势,特么的,拿老子当傻子玩儿啊?就算打不过你,也要让赵歌知道这件事儿。

“卧槽!你特么……“赵复恼羞成怒,拎起拳头就要上手。

“干嘛呢?你不是嚷嚷着去店里么,躲这里干啥?”不远处传来赵父的吼声。

“没干啥,这不是碰上许晖么,正好找他打听打听赵歌的事儿。”赵复立刻换了副嘴脸,然后扭头冲着许晖低声道,“别瞎说啊。”

赵歌父亲走近,狐疑的看着二人,“欺负人家呢吧?”

“绝对没有,我能干那儿事么?不信你问他。”赵复一本正经,但不停的拿眼睛斜瞪着许晖。

许晖不说话,赵父之前早已看了个大概,哪里会相信自家儿子的鬼话。“有事儿办事,别在这儿欺负人,滚!”

赵复如蒙大赦,屁颠屁颠的跑了,当然,走之前还不忘恶狠狠的瞪了许晖一眼。

“他没有伤到你吧?”

“没有。”

“赵歌他真的住在商校里么?”赵父看向许晖的神情有些复杂。

许晖点点头,但不知道赵父下一步会问什么事,所以很谨慎。

“嗯。”赵父欲言又止,似有很多话要说,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赵复这家伙如果再敢欺负你,只管告诉我,早点回去吧。”说完,赵父转身离去,背影显得寥落而苍老,许晖记得刚搬进大院时,赵父的精神状态杠杠的,这才几年时间。

第89章 自作多情

晨阳第三天才来学校,整个人都萎靡了,闷声不响的蹲在教室里,不愿意跟人说话,课间也不想跟大家凑在一起,放学就独自背着书包走了。

“特么的,德性。”望着晨阳的背影,晓东有点生气了,为了个女人,怎么会变成这样?大家多年的兄弟,谁也没欠你什么,至于么?

付建平皱着个眉头,没有啃声,恐怕心里也着实上火了。

而顾娜娜则是整整一周没来学校,眼看再有一周就要期末考试,放暑假了,她似乎放弃了这个学期。

周五,一个可怖的事情发生,顾超居然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十九中的校园里,右手还打着石膏,吊着绷带,身后跟着两个蛮横的家伙,极为惹眼。

二熊是第一个发现此人的,脸都吓白了,立刻飞奔着跑到教室里告诉付建平。

“大白天的,跑校园里来找事儿,不会吧?”相比之下,付建平要沉稳的多,顾超再牛逼,也不至于这么嚣张和莽撞吧?但为了防止万一,他还是让顺子这张生面孔去远远的盯着,自己则立刻通知了晨阳、许晖一干人,让大家做好随时跑路的准备,打肯定是打不过的,但也不能坐在这儿等挨打吧?

很快顺子就带来了消息,说顾超直接进了办公楼,好像是去高一年级教研组了。

“什么叫好像?你倒底看清楚了没?”

“我看他们上了二楼,就不敢再跟了。”顺子虽然比较迷瞪,但这件事儿上还是很谨慎。

嗯?大伙被搞迷糊了,既然去了老师办公室,那就不是来找麻烦的,难道顾娜娜出什么事儿了?

这样一来也挺恐怖,万一顾娜娜真有什么事儿,顾超会不会迁怒大家,就算是只迁怒晨阳,大伙也不会坐视不管,于是付建平一伙人乱了,纷纷跑回班级做准备。

总之紧张了好一阵子,连上午的后两节课都没上好,许晖除了水果刀之外,甚至把张志宏凳子上的木撑子都给拆了下来,防身武器多了不是坏事,边打边跑,好过直接抱头鼠蹿,文化大院的兄弟可没有见面就逃跑的习惯。

“你特么干嘛不拆自己的呀?”张志宏鼻子都气歪了。

“谁让你的凳子好拆呀。”许晖咬着牙,又从何佳英的桌肚里拽出一块抹布,打算扯成几条,然后将木棍缠在手上,这是从电视里学来的,防止用力过猛,棍子脱手。

“你神经病啊,我才换的一块抹布。”花喜鹊立刻高声抗议。

“哥们,你究竟惹着什么人了?说出来咱一起想辙啊,你这样子怪吓人的。”张志宏终于确定许晖不是在冷幽默,一下子担心起来。

“没惹谁,就是防身用,你嚷嚷那么大嗓门干嘛?”许晖恶狠狠的扯着抹布,根本无视了花喜鹊的夸张的叫喊。

把左邻右里得罪了个遍,许晖终于凑足了防身的武器组合,一把水果刀,一个凳子腿,可以藏在袖子里,还有就是马上要缠在手上的木撑子,这玩意长,用着顺手,反复试了几下,心里才稍稍踏实一点。

许晖并不愿意如此高调,实在是太仓促,怎么都没料到顾超会来十九中,而且也真的是吓得够呛,这个家伙如果一定要找事儿,可怕的程度要远远超过周青、李扬帆之流,开玩笑,混社会的人原本就给人一种恐惧加神秘的感觉,更何况许晖还亲自领教过顾超的凶狠。

中午放学,大家在教学楼的走廊里凑在一起,一见面都乐了,每个人都准备的十分充分,各种武器,晓东在书包里藏了两片板砖,更多的人都拿着板凳腿,二熊干脆把他们班的拖把杆给踹断了,抗在肩膀上神气活现,被付建平狠狠的修理了一顿。

晨阳则两手空空,面色苍白,站在付建平后面,一句话也不说。

这个架势,却把冯进给吓的够呛,他才跟一个同学有说有笑的走出教室门,一眼就看见了付建平身边围了一圈人,手里拎着各色家伙,立刻卧槽一声,滋溜一下钻进了教室,咣当关上了大门,干净利落的程度,许晖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傻逼!”付建平暗骂一声,“哥几个,把晨阳夹中间,千万不能分开了,正常往校门走,一有不对,听我号令。”

别看付建平平时吊儿郎当,遇到大事儿倒是很有担当,而且简单的讲话也十分聪明,颇有气势,至少没把“跑”字挂在嘴边上,这让所有人心里多少有了点信心,许晖暗竖大拇指。

“哎呀,你们等等,倒底怎么了?”夏露从学生堆里钻了出来,一把拽住了付建平,她显然很意外,也很紧张,顾超来学校,付建平自然不会让她知道。

“没什么,商量着一块出去泡妞。”

“胡说八道啥呀,倒底出了什么事儿?”夏露急了,伸手揪住了付建平膀子上的肉,使劲儿掐。

“欧呦,放手!”付建平吃痛,大声叫唤,刚才做老大的威风荡然无存,特没面子之下便张口嚷嚷道,“特么的,男人的事儿,女人少管,赶紧回去给大家做饭!”

“再胡说,信不信我撕你的嘴?“

付建平嘿嘿一笑,立刻低声下气,夏露自小跟他在一个院子里长大,这点脾气他还是了解的,这娘们敢说出来,就敢动手,该低头时且低头,犯不着在众兄弟面前跌份儿,“一会儿出去有故事,但不适合女士参加,回去准保讲给你听。”

趁着夏露愣神儿的功夫,付建平把大手一挥,“哥儿几个,随我来!”

一帮人轰隆一声跟上,顷刻间下了楼,虽谈不上气势汹汹,但也没有失了威风,让学弟学妹们纷纷侧目,仿若当年那个黑龙帮帮主又回来了。大伙随着人流走出教学楼,全都紧张起来,眼睛几乎齐刷刷的看向学校门口。

顾超多半不敢在校园里闹事儿,所以学校门口是最危险的地方,但是大家瞪圆了眼睛,看了好半天,那里除了两个卖冰棍的,就全是学生,别说社会青年,连社会大妈也没见一个。

“卧槽!什么情况?”付建平大为意外,难道说顾超会在别的什么路口等着大家?

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都纷纷瞪着眼睛看着付建平,这家伙抓耳挠腮一番,“顺子,把木棍给我,你去前方打探。”

许晖扑哧一下就笑出声来,心道,再折腾一会儿,付建平搞不好会唱起戏来。

顺子哭丧个脸,极不情愿的、战战兢兢的出了校门,约莫走了二三百米的样子就跑了回来,“没见着什么人,我觉得挺安全的。”

“你糊弄鬼呢?往远走,走到八一路口。”付建平很不满意。

于是顺子又哭丧个脸出发了,就这样小心谨慎,走一段,让顺子打探一段,一帮人终于有惊无险的到了付建平家的小院,啥事儿没有。

“尼玛的,自作多情了一上午,闹半天,人家不是来找咱麻烦的呀。”付建平长出了一口气,心里愤愤不已,但同时也有点小小的得意,刚才就像练兵一般,他还真找到了点曾经当帮主的感觉,美中不足的就是许晖那一笑,有点煞风景。

由于下午还要上课,付建平也不好真的麻烦夏露来做饭,所以大家凑钱,打发顺子到巷子外面买了一大兜包子来随便打发了一顿。

大家这么不顾安危的照顾晨阳,还是令这厮感动,乖乖的跟着付建平进了左边的屋子,俩人关起门聊了一会儿,再出来的时候,付建平的脸色颇为怪异,但是什么话也没说,而晨阳气色看上去似乎也好了一点。

下午第一节课刚下课,小道消息就传来了,传闻顾娜娜办了休学,至少要病休一个学期,上午她大哥顾超就是为这事儿来的。

“说是得了什么病,才不能上学的。”花喜鹊煞有介事的低声告诉前面的话痨,一脸的神秘兮兮。

“她那个样子,你说能得什么病?”对方翻了个白眼,满是鄙夷。

“不会是脏病吧?”花喜鹊吃惊的捂住了嘴巴。

“自己想啊,那种脏病会传染,哪好意思说的出口,幸亏休学了,否则什么人跟她挨得近,什么人倒霉。”

“哎呀,她那个高二的男朋友是不是会很麻烦呀?”

“肯定啊,要不然两个人同时都不来上学呢,说不定就偷偷去检查了,那个男的好像没事儿……”话痨不说话了,看见许晖进了教室,立刻把身子转了过去。

第90章 谣言可畏

看着同桌落座,何佳英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说别人的闲话,心里面总是有鬼的,而且许晖和付建平他们的关系好,说话时更要小心注意。

但是观察了一会儿,许晖根本没有在意她,而是翻开了代数练习册开始做习题,接下来是自习课,教室里比较吵,许晖通常以做题的方式来保持注意力。

看这家伙装的这般神态自若,应该知道些内幕哎,刚刚解除警报的何佳英,心里那片八卦之火迅速燎原,而且第n嘴听来的消息,总感觉不够劲爆,若是能从许晖这里深挖一点花边,那才叫过瘾,于是她用胳膊肘捅了捅同桌,“哎,你听说没?七班的那个休学嘞。”

“七班的哪个?话能说清楚点么?”许晖正在思考一道数学题,有点心不在焉,也挺烦这个时候花喜鹊在耳边呱噪,尤其是捅他胳膊,以前是拿笔捅,现在干脆拿胳膊肘捅。

“哎呀,装傻呀,经常跟你们在一起的,那个顾娜娜呀。”

“顾娜娜?”许晖一惊,一下子反应过来,她为什么休学?怪不得顾超会来学校,难道他们家里就只有顾超才能做主么?她的父母呢?一连串的疑问把他的好奇心又给勾了起来。

“又装,你上次还找我问过她的事儿呢,忘记啦?你们一起的那个晨阳不是她男朋友么?”花喜鹊一撇嘴,显然对许晖的反应不满,装作这么迟钝干嘛,这事儿想瞒也瞒不住呀。

“我没说不认识呀,只是奇怪她好端端的为什么休学?”

“你会不知道?”花喜鹊一脸的不信,继而慢慢有了失望的神色,同桌近一年,她多少也对许晖有些了解,他的眼睛一般不会骗人。但保不齐会有二般,这种事儿总是有人想要掩着、盖着的,何佳英不死心。

“真不知道。”不知为什么,许晖突然听到这个消息本就不怎么开心,再看何佳英刚才快要流出口水的表情,更加不爽,人家休学,你们不相干的人激动个啥劲儿?所以语气立刻冷了下来。

八卦爱好者一般具有这样一个病情特征,你不知道的事儿,他非常想告诉你,严重一点的,你不愿意听,他也非要说给你听,以满足虚荣心和日益发达的唾液腺。

如果一旦怀疑你知道的比他还多,则立刻改变策略,想方设法的也要从你嘴里挖出点花边和内幕,然后和自己脑子里的那点东西融会贯通,编出一个更为八卦的玩意儿,再然后重复上一个环节的行为,乐此不彼。

何佳英就有这么个毛病,虽然还没有病入膏肓,但挺典型,她不是故意的,可有些话往往控制不住,一旦碰到块儿硬石头,隔得心都疼。

“哎,我听说她得了一种病。”何佳英把声音压低,表情也变的神秘,“这病挺不好治的,所以才要休学的。”

“生病了么,不好治也要治,这不挺正常么?”

“哎呀,你这个人怎么跟个傻子一样啊?她这种病是传染的……”何佳英说到这里,自己的脸先是一红,陡然发觉在跟一个男生八卦这些羞于启齿的事情,立刻说不出口了,“不跟你说了,反正那个晨阳肯定知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许晖不但语气冷,脸也冷了下来,他隐约猜到了何佳英话中的意思,心里不由的升腾起一股厌恶感,有意思么?把别人的痛苦拿来说事儿,乱嚼舌头根子,不就是想表现一下自己知道的多么?

不管是无心的,还是有意的,八卦变成了以讹传讹,那就是谣言,是能伤人的。

何佳英愕然,不知道许晖为什么突然冷脸,说出的话也相当冲人,心里立时就委屈了,于是有点钻牛角尖,“就是想提醒你,顾娜娜是个什么人,你们常在一块儿玩儿的,自己都不知道?”

“那么你知道的所谓这些,有依据么?”

“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干嘛这样质问我?”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也想提醒你,没根据的事儿,最好别瞎说,乱嚼舌头会被人骂的。”

“许晖!你什么意思?凭什么说我乱嚼舌头?”何佳英顿时怒了,音量也控制不住的拔高了三分,虽然自习课上吵哄哄的,但周围的同学还是被惊到了,纷纷扭头朝二人看来。

想要反唇相讥的许晖不再作声,但何佳英的八卦的确让他感到了气闷,于是低下头来看书,不再理会同桌。

但何佳英却一下子趴在了桌子上,肩膀耸动之下,竟嘤嘤的哭了起来。这下许晖头大了,原本就没有心情看书,现在更看不下去了,干脆合上书本,托着腮帮子假装闭目养神,其实心里虚得慌,他见不得女生哭,这特么的该怎样收场?

着实熬了几分钟,许晖坐不住了,因为何佳英越哭越厉害,越哭越伤心,连前面的话唠都数次扭过头来用很怪异眼神的扫上几眼,目光百分九十都落在许晖身上,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为花喜鹊抱打不平。

“怎么了,佳佳?”话唠再一次转过身来,狠狠的白了许晖一眼,那白色的眼球差点甩出一汪水出来,化作利剑直刺许晖的要害。

何佳英不理会,继续哭泣,许晖坐蜡,手足无措,暗骂自己没事激动个屁呀,这下可好,嘴瘾过完了,场面收拾不住了。

原本以为有了话唠的劝慰,何佳英会好一些,所以许晖宁愿陪着笑脸顶着对方无形的利剑,但大大出乎意料的是,花喜鹊竟然哭了足足一节课。

“哎呀,你到底跟佳佳说啥了?搞的人家这么伤心。”话痨抱怨,言辞间又带了点八卦的味道。

“没说啥呀,聊着聊着就趴桌子上哭了。”许晖尽量模仿无辜者的神态,把双手一摊,满眼迷茫。

“鬼才信你呢,好好说着话,人家会哭么?”话痨对许晖侮辱她的智商表达了极度的不满。

许晖立刻闭嘴,惹毛了一个,他绝不想再得罪另一个。

“哎呀,你倒是劝劝人家,你这同桌怎么当的?”话唠也放弃了,马上放学,她要急着回家。

于是许晖只能硬着头皮拍拍何佳英的肩膀,“你没事儿吧?”

“有你这么劝人的嘛?”收拾书包的话唠一下被许晖给气乐了,“说错了话就诚心道歉,没说错话就安慰人家。”话痨说完,甩出最后一蓬无形利器,一摇一摆的走了。

胡林和张志宏此刻是最开心了,俩人慢慢腾腾的收拾书包,眼珠子却不断的瞟向许晖,八卦中带着点幸灾乐祸,纯属天然欠抽型。

当然,也有一道很不友善的目光袭来,带着点儿阴冷的气息,但对方很懂的收敛,当许晖察觉并迎向这道目光时,对方已经低下头,背起书包走了,靠!只要何佳英有个风吹草动,总少不了王辉这厮,鬼头鬼脑的真让人烦。

“别哭了。”环视一圈之后,许晖只好无奈的再度拍拍何佳英的肩膀,他跟付建平约好了去练琴,被这事儿绊住,实在无厘头。

未料这一下有了效果,何佳英停止了抽泣,不一会儿就把头抬了起来,一双美目又红又肿,把许晖吓了一跳,“没事儿吧,我刚才的话你别介意。”

何佳英摇摇头,边擦拭着泪痕,边收拾书包,其实是堵着气在胡乱往里塞,很快归拢好,背起书包低着头就走了。

“哎呀,哥们,你今天是唱的哪出啊?把人姑娘家给整哭了,有没有伶花惜玉之心啊?”胡林慢悠悠的晃过来,一脸的坏笑,男生八卦二人组居然磨蹭到现在都没走。

“跟你有关系么?”许晖很郁闷,招架完何佳英,还要对付这俩活宝。

“那太有关系了。”张志宏插了上来,“你说这老天开不开眼?何佳英凭什么是你同桌?为什么就不是我同桌?”

“你烂命呗。”许晖不是不会斗嘴,针锋相对起来,反应也相当快。

“别嘴硬,你这种行径让人唾弃,让人所不齿!真应了一句老话,叫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下面还有一句,胡林你来说,”

“一朵鲜花,插在了一坨上。”

“啊,哈哈……哈哈。”

俩人说完,哈哈大笑的跑了,许晖被整的没了脾气,只能自嘲的笑笑,收拾书包离开教室。

第91章 晨阳的遭遇

付建平家的小院今天稍显冷清,晓东、顺子几个人吹会儿牛就跑了,毕竟不能天天在外面野,一周里,好歹也要早点回去一两次表现一下,所以只剩下了付建平和许晖。

这倒也方便了许晖学琴,可是一个多小时下来,效果却不尽人意。付建平虽然在弹琴方面很有天赋,但在教人方面却大失水准,没几分钟,屁股便像针扎一样坐不住了。

许晖尽管很努力,但仍然摸不到门道,《大约在冬季》改编成的吉他曲很难弹,没有长时间的和弦和指法练习是弹不下来的,勉强学会也是吭吭巴巴,根本连贯不下来。

“特么的,我这一个月就跟它耗上了。”许晖发了脾气,付建平却笑了,“歇会吧哥们,琴不是这么个弹法,到院子里看看风景。”

许晖还想坚持,但无奈手指肚疼的都不敢碰琴弦,只得作罢。

俩人一人一瓶啤酒,坐在老槐树下,看着头顶一方蓝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倒也惬意无比。

“顾娜娜真的休学了?”

“千真万确,我有小兄弟在他们班,他们老师亲口说的。”付建平点头。

“为什么?晨阳没去打听下情况么?”

“俩人断都断了,还打听个啥呀?”付建平仰脖子灌下了一大口酒,“我说你怎么这么关心顾娜娜?”

“没有,就是觉得挺可惜的。”

“可惜的人多了去了,谁让她有这样一个大哥?”

“难道她休学跟顾超有关系?”

“不知道。”付建平摇摇头,“正好有件事儿跟你说,去屋里。”

看来还挺保密?许晖腹黑了一句,起身跟着付建平进屋。

“知道那天晨阳都跟我说了些啥不?”付建平一屁股坐在了快要塌陷的老旧沙发上,发出嘎吱吱的怪响。

许晖摇摇头,随便拽了把小方凳坐下。

“这事儿,晨阳原本也没要求我保密,但我觉得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付建平忽然把说话声音压低下来,见许晖很认真的点点头,于是讲述了上个礼拜五,晨阳在小屋里说的话。

与许晖猜测的大致相同,晨阳的确是收到了顾超的严重恐吓和心里打击,那还是从顾娜娜出院的那一天说起,离开付建平家的小院后,晨阳送顾娜娜回家,未料到半路上被顾超的手下给截住了。

尽管当时顾娜娜竭力反抗,死死拽住晨阳,但仍然没能保护得了对方,晨阳被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给带走了,而顾娜娜本人也被另一伙人给强行带回了自己家关了起来。

晨阳被带到郊区一个极为僻静的所在,关在一间小黑屋里,约莫两三个钟头的样子,顾超来了。

顾超的模样把晨阳吓了一跳,身上到处是纱布和绷带,右臂的手腕还打着石膏和绷带,脸上更是惨不忍睹,记得前一天晚上顾超在医院收拾大家的时候还不是这副尊容,怎地忽然就变成了这样?

晨阳十分担心和害怕,不知道这家伙是被谁打的,会不会将火气全撒在自己身上,而且都伤成这样了还跑过来,本身就说明事情很严重。

未料到顾超只问了三个问题就放他走了,并没有动手揍他,但期间疯狂的样子把他给吓坏了,三个看似很普通的问题,却让晨阳差点在鬼门关走一遭,他发誓,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凶煞的表情。

“第一个问题,你口口声声追娜娜,你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太简单了,但好像又很难回答,晨阳小心翼翼,反复斟酌,才小声答道,“她是一个温柔可爱,人美心善的女孩子,我们在一起都感到很快乐……”

“放尼玛的屁!”顾超忽然暴跳如雷,伸手指着晨阳的鼻子破口大骂,“娜娜的性格连老子都看不透,你懂个什么玩意儿?谁让你后面啰嗦那么多废话的?”

晨阳连连后退,生怕顾超忍不住上来动手,尽管他浑身是伤,晨阳也不敢还手,四周站着几个粗壮的大汉,弄不好就被人家给收了。

顾超一通发泄,居然很意外的没动手,晨阳暗暗松了口气,但第二个问题又来了,这回对方的口气说不出的委婉温柔,就像忽然变了个人似的,“你知道我有多爱我妹妹么?”

“你非常爱娜娜,无法用语言形容。”晨阳不傻,听音辩调,答案立刻脱口而出,这个大舅哥再不咋地,马屁还是要吃的吧?

顾超冷哼一声,算是对这个答案满意。

“既然知道我爱娜娜,你知道欺负她的后果么?”

第三个问题却让晨阳害怕了,也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顾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色骤然变得可怕,词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个样子首先就给了他极大的心里压力,尤其是那个后果,难不成还真的会要人命?

看顾超这个样子不太像是吓唬人,而且他那双眼睛太恐怖了,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让晨阳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心底忽然就冒出来了一个可怕的意识,这家伙真的会杀人。

“不知道还是不敢回答?”顾超的凶恶的眼神很快被嘲弄和憎恶所代替,“不知道,说明你眼睛太瞎,不长记性;不敢回答,就证明你根本不是个好鸟,上回在医院说过的话,可还记得?”

晨阳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想起了对方只给一次机会的那句话,惊的再次后退,咣的一下撞在了墙根上,却是退无可退了。

“我喜欢娜娜,我没有欺负过她。”晨阳竭力争辩,却紧张的双手直摇,因为两名大汉已经狞笑着逼近,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无助。

“就这点屁胆子,你有资格喜欢么?”顾超眼中的憎恶之意更甚,“你也不用吓成这个样子,今天老子没有兴趣弄你,念在你还算老实,毕竟在医院里照顾了娜娜,我可以放你走,但作为惩罚,晚上家里人吃点开胃菜怎么样?”

就这样,晨阳意外的被放了出来,回想当时在小黑屋面对顾超的情形,既悔又怕,后悔自己应该再大胆和勇敢一些,但又的确怕的要命,倘若真豁出去据理力争,自己会不会把小命丢在当场?

当时晨阳的精神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下,也没理解什么叫“开胃菜”,只觉得预感很不好,让人心惊肉跳,直到回家后,深夜里发生了打砸事件,他才明白顾超的话是什么意思,也终于被吓破了胆。

还有一句话就更加恐怖,就是晨阳被带离那间小黑屋时,顾超在他身后阴恻恻的补充了一句,“看不看新闻啊?潢川河每年都有无名死尸被打捞上来哦,年轻人,珍惜点小命吧。”

“应该还不止这些。”听完了整件事,许晖摇摇头,恐吓是一定有的,顾超这样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但他总觉得还有其他因素,综合在一起才能将晨阳的心里防线彻底击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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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章匆忙更出来了。

第92章 夏花绽放的季节

“晨阳就告诉我这么多,他也挺痛苦的,不好多问。”付建平叹了口气,对许晖的怀疑不置可否,天性乐观的他认为,事情已经过去,俩人也闹掰了,何必再纠缠过往的细枝末节呢?

对顾超这样的人,既然已经躲开了,那就注意千万不要再遇上就好。

许晖点点头,大致了解付建平的想法,也无意再深究,即便深究了也没个结果,惹不起,那就躲得起吧。

事情似乎渐渐的就淡了下来,有关顾娜娜的风言风语还在高一年级中继续,但已经没有初时的那么沸沸扬扬了。

何佳英的表现却怪异起来,她淡然的接受了许晖的道歉,可突然间不怎么讲话了,无论前后座位的话痨们怎么撩她,都回应寥寥。

这种变化看上去是件好事,但许晖一下子就不适应,总觉得耳根子太清净,尤其是自习课上,少了那种嗡嗡的声音,他反而不太容易集中精力了。

真特么怪事儿,这人就是犯贱啊,许晖严重的鄙视自己,再偷眼瞅瞅认真看书的何佳英,有一种想要撩骚两句的冲动,但憋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合适,只得作罢。

自从上次俩人拌嘴以来,同桌之间的关系似乎就淡了下来,表面上谦逊有礼,但处处透露着假客套和尴尬,高一上学期时刚混熟的那会儿,那种无拘无束的感觉,好像很难再找到了。

许晖这才发现,相比现在安静文雅的何佳英,他更愿意接受整天呱噪的花喜鹊,于是琢磨着怎么来扭转这种局面。

他知道,问题应该还是出在了那天的拌嘴事件,可是自己当时究竟说了什么话伤到了何佳英,许晖实在记不得了,但是找不到病根,就无法对症下药,这让他郁闷了。

可惜时间再也没有给许晖这个机会,短短的一周眨眼便过去,期末考试结束后就正式放暑假,也标志着,许晖和他记忆中的同龄伙伴们走完了高中阶段的第一年,青春的芳华已经徐徐拉开了它神秘而绚烂的帷幕。

付建平以复习功课为由,坚决拒绝了父母带他出去旅游的提议,相比旅游,他更喜欢自由,假期意味着可以无拘无束的疯玩。

他还计划成立一个乐队,像他姑父嘴里说的北京那样的大城市里,有好多年轻人自发组建的乐队,什么黑豹、天之星、橙惑等等,经常公开演出,代表了年轻一代的风貌和时尚,这股旋风很快就会刮向全国,别提多带劲儿了,有的还录了唱片,进行商业发行,好听的歌曲很快红遍大江南北。

付建平自然是热血沸腾,西平市目前怕是还没有一家这样的乐队,他很快就醉心于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初期的要求不高,草台班子么,有人加上简单的乐器就行,现在都学着玩儿摇滚,正好兄弟几个都合适,加上夏露,妥妥的一个乐队,就是许晖差点,半路出家,对乐理的感觉也不是那么很有天赋,凑合着当个替补吧。

付建平在紧锣密鼓的筹划着他的乐队,而许晖也在心急火燎,眼看着张仪来西平的日子越来越近,《大约在冬季》这首曲子还是百练不会,岂有此理?所以他几乎天天往付建平家的小院跑。

这下子,小院周围的邻居有罪受了,一帮人成天制造噪音,从上午到傍晚,几乎没个消停的时间,晚上还要聚在一起鬼哭狼嚎的喝酒,实在忍受不了了,便去找付建平的娘老子告状,可惜人家两口子到北京旅游去了,尼玛,只好站在巷道里骂大街。

不同于象牙塔中的学生们,文化大院的兄弟也在用他们的视角和热情演绎着自己的成长之路。商校也放假了,赵歌和谢三早就受够了三点一线的所谓学校生活,俩人一琢磨,干脆叫上了谢海青,一同去了乡下找老菜梆子,乡野山村可以放开了野。

可惜囊中羞涩了,倒腾国库券,加上坑掉尕天的钱看上去挺多,其实给大家分分,再随便花花,基本上也就快见底了,这种青黄不接的日子更加刺激了赵歌想要赚钱,赚大钱的想法。

原本待在文化大院里也很安全,这里是达强的地盘,无论是薛西庆还是他手下的顾超不大可能撕破了脸,把手伸过界,毕竟表面上还是合作者。

但赵歌不愿意再过缩起来着不出头的日子,而且这次去乡下的意义不同,赵歌有了一些可以连贯起来的想法,要跟靠得住的兄弟们交交底。

当然,条件所限,并不能聚齐所有可以贴心的兄弟,但有几个算几个,统一思路很重要,特么的,薛西庆给老子听好了,别人报仇十年不晚,老子只需三年就要你好看!赵歌雄心万丈,其实用不了三年,一年多,薛西庆就彻底垮掉了,这是后话。

良子原本也要跟着去,但家里看得严实,只得作罢,留下来偶尔去医院看看黑牛。他其实早就没心思读书了,在八中找了个女孩,成天腻在一起,不是看录像,就是逛大街,正经课就没上过几天。

放假那天,良子把书包背回家,里面所有的课本都是崭新的,根本没有翻过。当然,里面还藏着几本被翻烂的、带色的手抄小册子,还有一本让成人都面红耳赤的照片集,本来带回家要好好研究一番,不小心被老爹发现了,于是良子那天的晚饭全都被倒进了狗窝里。

黑牛的苦就不提了,成天躺在病床上还老做春梦,可恨田苗苗那个贱人,自从老子进了医院,就特么再没出现过,跟以前的程静相比,那简直差的太远了。下学期开学就坚决休了她,黑牛恶狠狠的想着,当然也只能过过干瘾,谁休谁还真说不准。

可怜黑牛在长吁短叹中还要挨家人的训斥,唯一的指望就是盼着良子、许晖和铁蛋几个过来吹吹牛,最好能带几本成人读物,否则日怎么打发?他决定了,一旦行动方便,就去乡下找赵歌,决不能这样清汤寡水的过日子。

兄弟几个中最宅的是达俊,即便是假期也不大愿意出门,成天把自己关在小屋里琢磨飞机模型,可以说他也是大伙中转变最快的一个,成了标标准准的五好少年。

这其中达强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他尽量避免老幺跟赵歌一伙人接触,尽量为自家弟弟创造一个良好的学习和成长环境,加之省属实验中学的校风完全不一样,所以达俊想不改变都难,对于这一点,达俊心知肚明,而且也不负厚望。

所以这一年来,兄弟们发生了许多事情,达俊都不清楚,但黑牛受重伤的消息还是被他知道了,他很少有的出门便是去医院看看黑牛,偶尔顺道,还在夜市上跟薛永军聊上两句,但即便如此,达俊还是和昔日的兄弟们越来越远了。

薛永军是众兄弟中最为吃苦耐劳的,他的思想相对单纯,自从在夜市摆摊以后,认准了死理,只要积极肯干,就能赚到钱,就能有好的回报,反正剧团的效益一落千丈,与其混日子,不如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

在夜市辛苦干了有大半年,收获是丰厚的,家里不算老爹的工资,月收入已经突破了三千元,这在当时是相当牛逼的,存款也不止一个万元户的水准,别看那个毫不起眼的炒货摊,也别小看那些个三毛五毛的小生意,真正做实在了能吓死你。

就连薛永军自己存的辛苦钱也有好几千,若说哥几个谁最有钱,自然非老九莫属,但他把一半都给了赵歌,这就是兄弟。尽管他不太了解近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但他知道黑牛住院,谢海青又受伤,就连许晖也跑去瞎折腾,所以兄弟们一定有难处了,赵歌也不推让,只是把这些都记在心底最深处。

还有一个谢海林,这个暑期对他来说非常关键,能不能进入省一线队,全靠短短一个月的对抗性选拔赛和体能测试,吃住都在体校,几乎没回过大院,至于赵歌捅出来大漏子,他更是未有耳闻。

年轻人的七月大抵如此,夏花绽放的季节,各有各的精彩与无奈。相比之下,成年混混们就灰暗、诡异了许多,解放路一带的大冲突进入到了一个新的阶段,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薛西庆越来越低调,顾超销声匿迹,梁斌忽然愤怒了,达强和赵复却抓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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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小忙,第二更可能要到晚上了。

第93章 假戏真做

把水搅浑的想法并不如赵复预料的那样有效果,虽然忽悠梁斌配合的计划成功的拖住了薛西庆,但接连几起意外让他措手不及,最严重的莫过于同仁街游戏厅的打砸事件。

原本达强和梁斌双方配合的还算默契,围绕着游戏厅抽水的问题发生了几次不大不小的冲突,虽然看上去激烈,但都在可控的范围内。可在外人眼里场面却是很吓人的,一帮混混互相喝骂,紧接着棍棒横甩,砖头乱飞,乱哄哄的挺热闹,但财产的损失很有限,人员也没伤到几个。

办这事儿的张祥和刘浩强都是老油子,热热闹闹的一通乱打之后就算交差,之后混混们领了辛苦费,游戏厅该营业还是营业,但坊间的传闻就沸沸扬扬了。

赵复很自得,可傻眼的是前期两次冲突后,薛西庆根本没有反应,也没有按韩晓天说的那样派人来以调解为名,帮助达强拿下游戏厅的控制权。

可第三次冲突就忽然就发生了变化,海子手下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现场,假戏真做,‘协助’张祥把刘浩强打的屁滚尿流,整个游戏厅被砸的惨不忍睹,很多机子彻底报废了,不花点血本都无法重新营业。

刘浩强倒霉不说,张祥更是哑巴吃黄连,但在没有搞清楚缘由之前,他也不好发作,还强作笑脸跟海子的人胡吹一番,转过身就跑回去问达强,不知道自家大哥和赵复之间是不是有了新的安排。

达强一听就跳了起来,立刻找赵复询问,赵复也头大了,但马上意识到薛西庆故意离间的意图,他或者韩晓天应该是看出来了达强在演戏,所以干脆借势烧上一把火,把事情做绝,让达强和梁斌彻底绝了联合起来的念头。

“我靠特么的,手段真毒,你说该怎么弄?”达强的脸色很难看,这件事儿梁斌很快就会有反应,该怎么应付,他没有底,同时心里也对赵复的狗屁计划也产生了动摇。

赵复嘬着牙花子在屋里来回转圈,原本这种情况他也有过考虑,但还没来得及着手准备便被仓库事件给搞的手忙脚乱,着实惊慌了一番。

这段时间赵复在全力调查顾超的底子,倒也有了一些收获,虽然传闻居多,但不难从中理出一些有用的消息,但麻烦在于顾超消失了,他最后一次露面应该是在十九中的学校内,然后就彻底的没了踪迹。

打砸游戏厅发生在仓库事件之后,两者之间有着怎样的关联性,赵复一时还看不明白,但感觉一定跟顾超有关,因为这家伙失踪的时间太凑巧了。

有两种可能性值得深究,第一种,顾超利用人质事件在试探达强,他和梁斌之间演没演戏,很容易看出来,符合薛西庆或者说韩晓天的意图,并且有了明确的结果;第二种,顾超完全没有试探的意思,只是纯粹为了找出幕后的指使者,那天赵复亲自参与并有体会,但这显然背离了薛西庆的想法。

根据赵复所掌握的消息,后一种的可能性反而更大,如果只是为了试探,顾超大可不必那么玩儿命,这很可能说明了一个问题,顾超抓了小叮当的事情,薛西庆并不知情,至少事先不知道,这可能么?

完全有可能,薛西庆和顾超之间是早有间隙的,他对顾超的不满和不信任在小刀会内部并不是新闻,从核心的堂主到管着街边黄牛的草头大哥,顾超其实混的不如意,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薛西庆实际上是在把顾超向外剥离。

四大金刚听起来牛逼哄哄,但实际上只是薛西庆外围撑面子的样子货,没有实权也捞不到什么实惠,顾超能就此心甘情愿?这样看来两人的矛盾还挺大,但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赵复显然没有能力查出来。

赵歌为了报复黄牛,瞎弄一气,搞不好误打误撞的把两人的矛盾给搞激化了,因为从国库券事件的起因来看,顾超不但没什么责任,反而有着过人的警惕性,再看尕天,属于根本没脑子的那种,被赵歌轻松的黑吃黑。

但尕天非但没受到什么惩罚,反而得到薛西庆的重用,双方的正面冲突一爆发,就让尕天配合海子打头阵,反观顾超,领着一帮临时拼凑起来的流氓去时代音符捣乱,最后弄得灰头土脸,说明薛西庆对其明显的不信任,而且还把顾超贴心的兄弟都调给了海子,还能再露骨点不?

一条线理下来,赵复想的明明白白,因为对手太强大,很难从正面撼动,只能从其内部来找窟窿,顾超显然是可以用来做文章的。

可是想明白了这一层又能如何?顾超不见了,许晖也不配合,特么的,薛西庆反而先下手了,赵复有点抓瞎,但无论怎么抓,一定要先稳住梁斌再说。

“现在就去找梁斌,咱得主动一点。”赵复把心一横,忽悠能不能再起作用,他心里也没底,但是缩头是一刀,伸头也是一刀,也没其他的办法了。

达强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也只得如此。

俩人还是先找到了王耀辉,还是在那栋七绕八绕的单元楼二楼,赵复和达强再次见到了梁斌,但这回的气氛明显不一样了。

不大的套间里挤了至少五个保镖,而且葛文虎、二毛、刘学斌等一干人也在场,一帮人显然是在谈事情,几乎所有人都对赵复和达强怒目而视。

但赵复一下子就吃了个定心丸,对这些人不怀好意的目光笑而纳之,能走进这个套间,就说明事情还有缓和的余地,至少梁斌的脑瓜是够用的,不那么容易被挑拨。

接下来就看怎么忽悠,才能让梁斌平息怒火,消除顾虑,重拾合作的信心。

梁斌一脸疲态,似乎是没睡好觉,这倒让赵复意外,一个小小的游戏厅能把堂堂的梁大掌柜弄得如此心痛和狼狈?好像还不至于吧?

场面十分尴尬,梁斌眼都不眨的看着二人,就是不说话,屋子里其他的人更是像憋足了劲儿的火山口,随时都有喷发的可能。

虽然赵复和达强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但面对这种情形,也有点吃不准,好像活鱼自己跳进了网兜里。

“看来来的不是时候,老梁如果不方便,我门再找时间。”赵复讪讪的撂下了一句场面话,扭头就准备走人,开玩笑,万一梁斌哪根筋搭错了,先揍他俩一顿,那指定是白吃亏呀。

葛文虎离着门口最近,一个跨步就横在了赵复面前,他并不说话,但双拳已经握的紧紧的,紧接着刘学斌就从侧面抢步切在了赵复和达强中间,这家伙体格很壮实,那么小的空间,一下就把达强给撞了趔趄。

“你特么找事儿?”达强鼻子都气歪了,跟这帮人相比,他的地位俨然和梁斌等同,怎么能被刘学斌这样的人明着挑衅?尽管大家从小闹到大,但现在明显不一样了,这是很失面子的事儿。

“对!老子就特么找事儿,你怎么地?”刘学斌是二杆子,梁斌不说话,自然是默许和鼓励,此时正是杀杀这两个鸟人威风的大好时候。

“啪”的一声脆响,赵复一巴掌扇在了刘学斌的后脑勺上,“特么的,没大没小,你老大都没发话,你猖狂个吊啊。”

赵复这一巴掌拍的心惊胆战的,但也是被逼无奈,如果达强就这样就被刘学斌轻易的打了脸,以后就不好混了,地位被往下拽了一档,再想拉起来是很不容易的,刘学斌固然鲁莽可恶,但梁斌阴险的默认,却让暴露了以后解放路上只能有一个大哥的赤果果的心态。

特么的,这能让你如愿?所以赵复的反应很及时,尤其是后面带上的那句话,不但让刘学斌错愕发愣,也让梁斌的表情也不自然起来,他呵呵一笑,“怎么着二位?我的游戏厅被砸成那样,还不允许兄弟们撒撒火气?”

“照你这么说,游戏厅是我砸的了喽?”达强也迅速反应过来,并且一巴掌就推开了仍然在发愣的刘学斌,这个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配合赵复,真要是挨一顿打,那也没办法,面子绝对不能失了。

“不是么?”梁斌唰得一下站起了身,摆摆手,示意蠢蠢欲动的刘学斌往后退,“按你赵复的计划,折腾来折腾去,全是我倒霉,特么的,你怎么不把老子的游戏厅给彻底拆了呢?”

第94章 很二的出招

“心知肚明的事儿,小斌豆你何必装呢?”见梁斌开口讲话,赵复的心略略踏实了一点,干脆一巴掌又推在了刘学斌的身上,“让开!”然后伸手拽了把椅子一屁股坐在了上面,大大咧咧的,好不嚣张。

刘学斌气的哇哇暴叫,再也顾不得老大在不在场,伸脚就要踹赵复。

“行了,学斌!”梁斌提高了音量,然后又摆摆手冲几人道,“你们先出去吧。”

大伙互相对视几眼,尽管不服气,但也没辙,葛文虎第一个转身冲了出去,郭晓和二毛拉着哼哼唧唧的刘学斌也走了,但房间内还有两名壮汉纹丝不动的坐在墙边,梁斌也没有撵人走的意思,亲自走到门口关上了房门。

刚才赵复的举动冒了不小的风险,极度敏感的时刻,偏偏找硬石头踢,似乎正常一点的思维都不会选择这么做,如果刘学斌真的不管不顾的爆发,场内的四个人很可能会一起动手,梁斌未必能在短时间内控制的住,不管以后会有什么后果,赵复俩人一顿打是挨定了。

可赵复显然不是一般人的思维,他是一个成了精的老油条,不但懂得逆向思维,而且一直在观察着梁斌表情的变化,首先推断对方并不是急着要翻脸,相反,很可能还有进一步商谈的需求,只是游戏厅被砸了,总要有所表示,也得给手下人一个交代,最起码出出气吧?

当然,赵复也有赌的成分,刘学斌这个二杆子显然不是很好的对象,但谁让他先跳出来呢?打击最先跳出来的人,无疑起到了当头棒喝的效果,虽然正风险不小,赌还是要赌一下的。

赵复赌对了,于是阴谋家和解放路上的两个大混混貌似又很融洽的坐在了一起,与上次不同的是,梁斌至始至终没有让两名贴身保镖离开房间,赵复意外的同时,两只眼睛珠子又开始转圈了。

与之前预测的大致一样,梁斌并不在乎区区一个游戏厅,但面子问题很重要,这事儿不能轻易就这么算了。另外,刚才二人进屋的时候,梁斌和一帮兄弟并没有商量什么游戏厅的事儿,而是另外一件性命攸关的大事儿。

“前天晚上,我差点被人给弄了。”梁斌轻轻的晃动着手里的高脚杯,里面殷红的葡萄酒缓缓旋转,在暖色调的灯光下让人看着有点头晕目眩。

赵复十分吃惊梁斌的坦然,也瞬间明白了这家伙为什么看上去那么疲劳,为什么在屋内专门留下了两名贴身保镖,原来是差点被人把命给黑掉。

达强更是悚然动容,眼神也变得闪烁不定,显然是被震住了。

“知道是谁干的么?”赵复明知故问。

“还能有谁?”梁斌自嘲的笑笑,感觉运气挺悲催,三人合作,自己却首先成了对手的索命对象,“听说过薛西庆手下的两个红棍么?特么的叫什么头牌红棍。”

“小有耳闻,据传是从外地带过来的亡命徒,从来没见过。”达强的表情凝重起来,薛西庆表面低调,但借着暂时的风平浪静,突施狠手,端的阴毒之极。

赵复在一旁却若有所思,与达强二人相比,他了解的情况更多一些,一直在搜集顾超消息的同时,他也同时在关注薛西庆身边其他重要人物的情报,甚至知道两个所谓头牌红棍的姓名,但也同样没见过真人。

“传闻有两个这样的人,几年前被薛西庆带到西平,专门替他干脏活,据说这俩人又找了几个同样路数的疯子,在姓薛的身边形成了一股势力,红的发紫。”

“你怎么确信是这帮人?”赵复突然插话。

“感觉,从上周开始跟踪老子起,我就有这种感觉。两天换一个,都是生面孔。”

“那么前天露面的家伙呢?”赵复追问,但见梁斌毫发无伤,就是心理上被折磨的够呛,对手自然是没有得逞,如果能活逮,倒是喜事一件。

“跑了。”梁斌说着话,不由自主的瞄了一眼挨墙边坐着的两名保镖,眼神中还是颇有得色的。

赵复和达强颇为失望,虽然不好追问其中的细节,但也明白了梁斌现在真实的心理状态,恐怕对薛西庆已经恨到了骨头里,更愿意主动谈合作。

倘若如此,自然是大好事一桩,来之前赵复还担心因为打砸游戏厅的事儿会严重影响双方的合作,但现在看来薛大帮主发了狠,却帮了个倒忙,硬生生把三人给彻底捆到了一起。

可是两件事挤在一块儿却又不对头了,一会儿离间,一会儿又把人往一起砸,这不是自相矛盾么?薛西庆会有那么蠢?赵复稍微往深里一想,顿时就懵圈了,以他的聪明,居然想了半天都无法整明白其中的原因,特么见鬼了。

除非梁斌的感觉是错误的,来人并不属于薛西庆势力,那他们会是谁?有什么样血海深仇非要要梁斌的命?似乎也解释不通哎,除了现在死磕的薛西庆,其他跟梁斌有大的过节的人,一个巴掌都能数的出来,都在文化大院内,尼玛,这简直是要把人往昏里搞啊。

赵复想的脑袋发胀,达强也陷入了沉思,梁斌反而超然了许多,仰脖子把杯中的红酒全部灌进了嘴里,“麻痹的,想要老子的命,没那么容易!这事儿先放放,刚才不怕揭老底,就是想提醒二位往后也要多注意,谈谈游戏厅的事儿吧。”

“把海子抄一顿怎么样?”貌似晕头的赵复突然语出惊人,其实也没有什么深思熟虑的真知灼见,就是挑白了整,既然薛西庆不按套路出牌,那特么大家就乱来。

“又把老子往前推?”梁斌瞪圆了眼睛。

“大家目标一致么,无非是出钱出人的问题。”赵复该耍无赖的机会绝不放过。

“好,就这么说!你出消息,我出人,三天之内干活。”梁斌笑了,不但爽快的答应,而且相当高调,怕是一肚子火气立刻就要发将出来。

达强没有发表意见,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便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三个有混蛋经验的臭皮匠凑在一起,很快对这个二的不能再二的歪招达成一致,却不料一下子扭转了被动局面,而且打乱了薛西庆正准备内部清洗的节奏。

“你这地方不能再待了,挪个窝吧。”临走时赵复貌似很关心的建议。

“还是多操心一下你俩回去的路上吧。”梁斌皮笑肉不笑。

“靠,你嘴里就不知道积点德么?!”

两天后的晚上,海子得到消息,达强正在聚集人手,准备去捣乱梁斌另外的一处场子,领头的还是张祥。

海子立刻派手下人跟踪尾随,打算如法炮制,再次‘协助’张祥一把。反正他的任务就是寻找一切机会把达强像山炮一样往前架,架的越高越好,总之不能让梁斌好过,也不能让达强随意表演。

小弟回报,消息是可靠的,海子二话不说,身边能打的兄弟悉数出动,这种游戏太过简单无聊,没啥刺激性,安排好后,他便到老相好的家里,却不料等待他的是数名蒙面的彪形大汉。

第95章 出乎意料

尽管海子很能打,但猝不及防之下被几名大汉很快制住。梁斌这次狠辣异常,让人用木棍将海子的四肢生生打断,扔在了小西门演艺中心的后场门口,把刚好路过的韩晓天吓得魂飞魄散。

赵复自以为很准确的把准了梁斌的性子,但万万没想到对方做事突然如此过火,完全是一种爆发出来不可收拾的状态,可仔细想一想又释然,薛西庆都在琢磨着要他命了,梁斌还有什么顾忌?

不但海子本人遭遇凄惨,他手上的三处场子也悉数被端了,尤其是两个地下赌场被砸的非常彻底,可以说薛西庆手下的四大金刚之一的海子在瞬间就被连根拔起,梁斌的动作干脆之极,一点喘息的机会都没留给对手。

而‘协助’张祥去砸场子的海子手下也遭到突然袭击,这帮突然冲出来的疯子下手极狠,王耀辉亲自上阵,光着个大膀子,霸气无比,两拨人被打的晕头转向,狼狈之极,就连张祥本人也未能幸免,挨了几下狠的,马上给送医院了。

“梁斌疯了。”达强得到消息后目瞪口呆,尽管之前商量细节时,的确有假戏真做这么一说,但这也真的离谱了吧,麻痹的,竟然把张祥都给弄医院里去了。

“梁斌疯了?”薛西庆得到消息后也来了这么一句,但却是咬牙切齿,恨的眼珠子都块瞪出来了。他很想纠集力量,当晚就来一个声势浩大的反扑,但突然发现身边无人可用。

海子算是被废掉了,尕天被顾超突然收拾了一顿,就此一蹶不振,而顾超干完了这一票就带着身边的亲信突然消失了,摆明反水了,这件事在小刀会内部是一个忌讳莫深的秘密,被薛西庆和韩晓天捂得严严实实。

扒拉来,扒拉去,特么的,四大金刚只剩下了季辉,薛西庆突然有了一种十分不妙的危机感,早知如此,清理门户的事情应该往后放一放,让顾超去拼命,拼的啥也不剩再下手就好了。

尕天这个怂货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薛西庆狠狠的暗骂一句。他最忌讳手下人背着他做事,仓库人质事件,虽然顾超自认为捂的滴水不漏,但还是被薛西庆知道了消息,自然是勃然大怒。

薛西庆与顾超之间的心里龌鹾由来已久,从最初的铁杆兄弟到后来的互不信任,可以说是很多事情叠加在一起造成的,但在甘南丢掉一批重要的货物是俩人关系的重要转折点。

顾超能活着跑回来,自认为是尽了最大的努力,但在薛西庆看来是怕死和不尽心的表现,因为顾超的能力,是他所带过的小兄弟中最强的,按薛西庆的逻辑,能不少零件的活命回来,就不应该把货丢掉。

互相的怨恨由此产生,没过多久,默默无闻的周怀和李山亲自跑了一趟甘南,不但把货带回来了,还把对手的一双耳朵也给带来回来,顾超无疑是被薛西庆抽了一记响亮的耳光,随后他就从核心产业被扒出来了,所谓的堂主位置也拱手让人。

和梁斌的冲突爆发后,薛西庆对顾超更为不满,明明已经有了警示对象,为什么不事先提醒自家兄弟?被黑吃黑以后还怂恿尕天各种隐瞒,所以,薛西庆下定决心要清理门户。

顾超自然也是心知肚明,早有防范,基本上不会再去小西门演艺厅,有任何事,都是靠小弟跑路通知,戒备的心里已经十分明显。直到仓库事件发生后,薛西庆不顾韩晓天的劝阻,执意让尕天去诱骗顾超,结果反被收拾了一顿,顾超就此销声匿迹。

这下事情搞大了,顾超可是知道薛西庆老底的敏感人物,此人一旦反水或者落在他人之手,那么命根子就被别人握住了。所以薛西庆的低调是假象,暗地里派出了无数人手寻找顾超的下落,包括顾超的家人,但都犹如石沉大海一般没有消息。

纸里包不住火,这种事情一旦拖下去就会很麻烦,所以薛西庆派出了更多的人手,加强了对梁斌行踪的调查和盯梢,因为他一度怀疑狗急跳墙后的顾超会慌不择路,跑到梁斌那里也是大有可能。

内部不稳,薛西庆自然不愿意再跟梁斌耗下去,所以让海子给达强帮帮忙,从逐步的蚕食变成了搞破坏,打一家,废一家,快速给梁斌放血,同时也把屎抹在达强身上,上了船,就别想再下去了。

整个小刀会内部短期以来的变化其实已被赵复猜了个七七八八,但就是不清楚在这个紧要关头,薛西庆为什么还要画蛇添足的想要梁斌的命,难道就不担心被逼急了的对手会跳着脚的死磕么?

其实,这还是因为赵复还没弄明白顾超忽然失踪的原因。想想看,薛西庆已经怀疑顾超投靠了梁斌,就等于在怀疑自己的命根子很可能已经被梁斌抓在了手里,哪容的下此人继续在阳光下喘气?岂止梁斌,就是他身边的几个核心兄弟,薛西庆一个也不想放过。

但惜梁斌的运气不错,周怀也低估了他身边的人,尤其是那两名外形看似木头一般的肌肉男,警觉性很高,而且反应着实惊人,配合的也极为娴熟,一个当肉垫,一个不要命的往上扑,如此干扰之下,接连两枪都没有命中目标。

接下来的短兵相接,周怀居然也没占到任何便宜,心知纠缠下去没有好结果,立刻撤了。

周怀的意外失手,薛西庆并没有上火发作,而是突然间就有点心虚了,别看梁斌的势力不大,但也是混成了精的人物,身边有能人不稀奇,但能完全把命给豁出来的并不多见,薛西庆自问自己的身边如此死士也没几个,这特么就麻烦了。

梁斌的剧烈反应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但薛西庆岂是吃素的?刀头舔血,摸爬滚打出来的大混混,什么风浪没见过?立刻让季辉带人打头阵,自己亲自点了两个堂的兄弟,他真要火烧黑玫瑰歌舞厅。

韩晓天竭力劝阻,被一个大嘴巴抽出去老远。

深夜两点钟,小刀会的人将黑玫瑰舞厅团团围住,罕见的打砸就此开始,从一楼到三楼,偌大的营业场所被砸了个稀巴烂,能破坏的东西几乎是一个不剩。

薛西庆带着众多小弟埋伏在梁斌必经的路口,就等着救援的人出现,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要收拾。可惜整个打砸过程结束后,除了警笛声,梁斌的手下,一个毛人也没出现,放火自然是不可能了,薛西庆除了发了一通脾气,什么也没得到。

事后,在韩晓天的苦劝下,薛西庆连夜躲外地避风头去了,他也知道夜里弄得动静太大,社会影响太坏,甩出一帮顶缸的小弟,不见得能把自己全摘干净。

至此,解放路一带混混们的大冲突又暂告一段落,事情完全出乎了赵复几人的预料,大家还在紧张的在商量下一步的对策,没想到薛西庆就把自己给摔沟里去了,但这并不能说明薛西庆愚蠢,而是更加坚定了赵复的判断,小刀会内部一定是出了问题。

第96章 西部草莽

混混间激烈的冲突太过短暂,除了黑玫瑰舞厅被砸以外,几乎没留下什么痕迹,混乱和相互仇视仿若在一夜间就烟消云散了。

但几个相关势力却一直暗流涌动,尽管薛西庆躲起来了,但他的实力依然强劲,韩晓天临时坐镇,并不能让人掉以轻心,这是个狡猾的混蛋。

所以,梁斌和达强反而比冲突之前更为紧张,尤其是梁斌担心小刀会报复,一大半的场子都以内部整修为名关门歇业了,黑玫瑰被砸,就像是剜掉了梁斌身上的一块肉,着实痛苦了几天,且先报案敷衍一下场面,但指望有下家赔偿损失那就比较扯淡了。

事件之后,最忙碌的人却是赵复,他必须要尽快查明顾超的下落,还有薛西庆身边几个红棍的身份,这一切,如果不能在薛西庆回来之前弄出个大概,那么下一次的冲突将会很被动。

现在大家已经没有退路,梁斌付出的代价尤其之大,目前之所以没有找他和达强嚷嚷,就是因为他清楚正在一起共渡难关,还不到时候。

而且以梁斌的城府,赵复相信他一定没有放弃追查整个事件的始作俑者,所以死扛薛西庆的同时一定要争取一些筹码和条件,否则日后赵歌依然很麻烦。

赵复发动了手边所有可以使唤的动的人,包括几个战友和机灵鬼们,寻找和利用一切可能的渠道,去挖消息,哪怕是混混间津津乐道的传闻,只要是与薛西庆或小刀会有关的,统统收集回来,赵复亲自整理分析。

很难想象这个不着调的家伙做起事来会那么认真和严谨,为了抗住薛西庆,为了自家弟弟,赵复也是拼了。当然,用赵复自己的话讲,他曾经是侦查兵的料。

赵复在自家小院忙的满头大汗,身边左右两侧的小凳子上摞满了他写下的纸条,这是一项侦查兵训练科目中的特殊技能,逻辑关系筛查法。

将收集来的大量零散信息进行初步甄别,然后按时间,人物关系、事件的重要性等等要素拉成网状的关系图,线条代表顺序和关系,人物和事件代表节点,再将重合部分比较多的地方重新列成关系图,进行第二次甄别,甚至还有第三次,剔除不可信和无用的信息,剩下来的就是相对可靠的真实信息,十分的耗时费力。

就在这个时候,姜小坤突然造访,带来了一个陌生的青年男子,普通的身高,普通的面容,普通的着装,反正令人一眼看上去就很难有什么印象,属于扔在人堆里找不着的那种。

但这个人却令赵复大吃一惊,连忙放下手中乱七八糟的纸条,将其和姜小坤让到了屋里,然后咣当一声关上了房门。

他们不知道在房间里谈了些什么,竟然不知不觉的过去了半个下午,三人从房间里出来后,姜小坤同那名男子直接离开了,赵复虽然没有送出门外,但在自家小院里呆站了半响,才苦笑着摇摇头,再看向两个板凳上的纸条时,忽然双目放光,像打了鸡血一样开始继续拼命。

一墙之隔的许晖却是拼不动了,他刚接到张仪从北京发来的电报,说是夏令营的行程有变动,一周后就要到西平,比之前预定的时间提前了两周,许晖郁闷了,因为吉他曲还是练不好,别说一周时间,就是再给一周也是白扯。

以上不是许晖的话,而是付建平的评价,充满了阴损和心灾乐祸,但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夜以继日的练习,好像不起多大作用,反而把手给练伤了,看来音乐的确是要天分的,许晖哀叹,他想不明白,怎地吉他一到了付建平的手上就会那么听话?

气人的是,现在付建平家的小院里根本没有练习吉他的空间,因为草台乐队成立了,一天到晚的叮叮咣咣,即便是躲到屋子里,关上门窗,依然是头昏脑涨,自己究竟弹的什么调调,完全听不清楚。

更气人的是,付建平为此忙活的脚不沾地,根本没有时间来指导许晖,夏露同样如此,据说大家在编排一首摇滚歌曲,折腾了很久,除了鼓点强烈一些外,反正许晖没听出来到底是怎样一种境界。

付建平还特意从外面请来了专业人士,一个架子鼓手,还有一个键盘手,一方面指导大家,另一方面,如果可能的话,邀请二人加入乐队,哪怕是名誉成员也好。

这俩人长的极具特点,但都挺有喜感,鼓手是又矮又瘦,长发披肩,最特别的就是那双豆豆眼,稍微一笑就只能看见两条缝了,这家伙的打扮相当前卫,黑色t恤,前胸印着一个狼头,在那年头是很少见的,夸张的牛仔喇叭裤,宽的可以直接扫地。

键盘手是个大胖子光头,浑身的赘肉,五官可以用一个字来形容,就是粗,粗眉毛、大眼睛、宽鼻子,还有翻着一圈肥肉的厚嘴唇,带着个墨镜,穿着花裤衩子,别提有多另类。

听付建平介绍,这俩人很专业,在外地玩音乐,以前和他在一起学乐器,算是同门师兄弟,假期回西平玩儿,没事儿过来凑凑热闹。

付建平给乐队起的名字叫做西部草莽,取意粗旷奔放。尼玛的,俗不可耐,许晖一通挖苦讽刺,付建平非但不生气,反而得意洋洋。

好吧,不管是怎样草莽,许晖没心情搭理,一个人乖乖躲进屋里,再次硬着头皮跟吉他较劲,于是屋里屋外,又是一通叮叮咣咣,比铁匠铺里的打铁声也好不了多少。

被街坊邻居连骂了几次大街后,付建平也学乖了,上午九点半以后才开始排练,中午十一点半就收,也得给邻居一个吃饭睡午觉的时间不是?下午就随意了,兴头上来一直可以打铁打到六七点钟。

晚上吃饭喝酒,则是另外一幅闹腾光景,没喝醉前大呼小叫,喝醉了鬼哭狼嚎,年轻人聚在一起,就这德性,活力和热情似乎用不完一样,一个劲儿从那洋溢着青春气息的身体里蹦出来,真特么能折腾。

领居们最大的容忍限度是晚上八点钟以前收摊,否则结伙站在门口骂街,有多难听就骂多难听,付建平一伙理亏,自然不会较真还嘴,统统假装听不见,可气的是,这帮小子还经常会互相嘻嘻哈哈的,将骂街的强调模仿一番,街坊们气的差点就要用板砖砸门了。

总之,傻玩傻乐,没心没肺,时光如流水一般滑过。在张仪即将到达西平的前一天,许晖终于放弃了弹奏吉他献歌的可笑想法,一来真的没有天赋和水准,二来背着个吉他去旅行社,他自己感觉有点傻叉。

或许冲动和热情可以换一种方式,珍惜短暂的相聚时间,互相聊一聊自己的学习生活,平淡一点,质朴一点,才更有意义。

张仪信上说,夏令营是集体活动,纪律要求严,所以午饭后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可以自由活动,许晖自然不能错过这一个小时内的每一分每一秒。

晚上没有睡好,许晖总是翻来覆去的在想,久别重逢后的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可想来想去也不得要领,脑子里转圈的几句话,不是太俗,就是过于煽情,再换几句,依然不甚满意,就这样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97章 倒霉的决定

许晖一大早就从床上蹦了起来,今天不去付建平家,他两天前就打过招呼了,反正这几天去与不去都无所谓,这帮家伙正为乐队的第二支单曲在折腾,没空搭理他,替补队员么,哪儿凉快到哪儿坐着去。

不过据说第二支单曲是那个瘦瘦的鼓手自己谱的曲,也属于摇滚类型,叫什么名字没记住,反正第一首摇滚,给许晖的印象就是听着头大。

许晖一直没有向付建平他们透露过自己有个外地的女朋友,不是因为见外,而是觉得说出来没啥意思,自己守着一方小小的天地似乎已经习惯了。当然,大院的兄弟们自然是知道的,但现在也很少有人当着许晖面再提及这件事儿。

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为着装伤脑筋,许晖实际上有点矫情了,统共就那么几件衣服,换来换去的,都是一个鸟样,倒不如白球鞋,蓝色牛仔裤,白衬衫来得简单、清爽。

记得上次去火车站,远远的目送张仪离去,自己穿的好像就是这么一身,今日再度如此着装,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冥冥中有什么说法,许晖不迷信,但总觉的心里怪怪的。

上午很难熬,似乎时间的流速忽然就变慢了,短短的几个小时,像是跨越了半个世纪一般漫长,在付建平家瞎疯的时候,这点光阴简直是眨眼即逝,人的感觉真的很奇怪。

许晖只好拿出和张仪过往的信件一封封的翻看与回味,再不行,就以浇花为名在自家小院中来回转圈,终于熬到了上午十一点半,他草草吃了几口午饭,撂下碗筷就冲出了家门。

许晖一上午的怪异表现自然被父母看在眼里,但现在娃娃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他们并不会过多的去唠叨询问,只是默默的暗中关注,只要不跟大院里的那伙人出去闯祸惹事就不会横加干涉。

张仪所在的夏令营带有半官方的性质,所以由市科协和青少年基金会负责接待,暂住地被安排在共青团路上的民族饭店,其实离着八一路不远,许晖如果蹬个自行车,二十分钟的样子就能赶到,但是他选择了步行。

因为离着约定的时间下午一点钟,还有一个多小时,许晖与其蹲在家里煎熬的看时间,倒不如漫步过去,理理思路,放松一下略显紧张的心情。

但是许晖今天非常后悔做出这个决定,因为刚从解放路口转弯,迎面就撞上了一脸阴笑的赵复,这家伙似乎早就居心叵测的蹲在拐角,就像专门等着他一般。

“小老七,打扮的这么精神,去哪里呀?”赵复阴阳怪调,十分惬意的吐着烟圈。

“找同学有事儿。”许晖敷衍一句,侧身就想从赵复身边发绕过去,他极为厌烦见到这个家伙,而且此时碰上绝没什么好事儿。

“急着见同学,把我们之间的事儿给忘了?”赵复稍稍一跨步,又稳稳的拦在了许晖面前。

“我们之间没啥事儿吧?而且顾娜娜休学了,我也帮不上忙。”许晖索性停下了脚步,一脸警惕的看着赵复。

“特么的,这么快就推的一干二净?你当老子跟你开玩笑啊?“赵复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看似捉摸不定的眼神也一下子变得凶狠。

“我没跟你开玩笑,顾娜娜真的休学了。“

“我管她休不休学,别跟老子找借口,想不认账是吧?“赵复今天异常的蛮横,说着话伸手就揪住了许晖的衣领子,一张臭嘴几乎贴在了许晖的鼻子上,”在大院里,我可能不能把你怎么样,但在大街上,特么的,最好给我老实点!“

“放开我!”许晖愤怒了,双手掰住了赵复的手腕,使劲儿往下拧。

啪的一下,赵复恼羞成怒,伸手就给了许晖一巴掌,“特么的,老子不是在求你做事儿,老子是在给赵歌擦屁股!顾超玩儿失踪了,大家现在都在抓瞎,特么的,你跟老子摆张臭脸,稀罕么?老子现在就是让你去找顾娜娜,你干不干吧?”

“不干!”许晖也上脾气了,虽然他也很想帮赵歌,但事情不是这么个做法,这一层利害关系,他在一周前就想的清清楚楚,赵复此时来逼他就范,那就看谁更倔了。

赵复扬手又是一巴掌,今天充分展示了他仗势欺人的手段,手腕猛的一用力,拽着许晖就往墙角边走,“嘛的,耍横是吧?来来,老子跟你好好谈谈心。”

许晖挣扎着,双手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无奈年级和体力都在那边摆着,根本不是赵复的对手,被强行拽到墙角后,赵复二话不说,一拳就掏在了许晖的小腹上。

许晖疼的倒吸一口冷气,脸上的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

“大家都是一个大院的,老子不想把事儿做的太绝,但你特么敬酒不吃吃罚酒,忽悠了老子半个月,赵歌有哪点对不住你?麻痹的,这点忙都帮不了?”

“我没有不帮忙,要不然那天晚上我也不会去仓库,但是我不喜欢你说的办法。”

“少在老子面前表功,那天晚上的事儿你还好意思提?”赵复稍稍缓和了一点,但是揪着许晖的手半点没有放松,“我说的办法是最简单、也最方便,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现在你得跟我去个地方,帮忙认下人,我可以考虑让你缓几天。”

“不行!今天我真的有事儿,改日可以不?”

“放屁!”赵复再次暴怒,“老子刚说过,你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那容我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我跟你去。”许晖后悔的肠子都青了,今天如果骑自行车出来,说不定能躲开这个王八蛋,怎地偏偏这么倒霉。

“老子手里的消息,是底下弟兄玩儿了命弄来的,一个小时后,那人早特么不知道死哪儿去了,你今天非去不可!”赵复咬牙切齿,一拳又掏在了许晖的肚子上,小家伙如此之倔,让他的面子实在挂不住。

这下把许晖给打急眼了,而且今天说什么他也不会跟着赵复去认人,索性豁出去了,一拳对着赵复的鼻子就卯了上去。

也怪赵复托大,根本没有料到许晖敢还手,开玩笑,以前在解放路混的时候,他动手打人,还真的没有几个敢还手,所以这一下就悲剧了,鼻子被许晖的拳头砸了个结结实实,赵复嗷的一声怪叫,顿时鼻血长流。

这还了得?赵复暴跳如雷,抬脚就把许晖踹了个跟头,这一脚力道极大,而且正好踢在了许晖的侧肋骨边上,一下把他给踹岔气了。

许晖面色苍白的在地上翻滚,嘴巴张的老大,就是喘不过气来,整个五脏六腑似乎都被沉重的大山给压住了一般。

尽管如此,赵复还是不解气,他胡乱抹着鼻子,然后蹲下来一把揪住了许晖的头发,抬手就是一耳光,“特么的,别以为赵歌护着你,我就不会把你怎么样,敢动手打老子,你问问解放路上有几个人?“说着话,他反手又是一个耳光。

这一巴掌倒是非常凑巧,岔着气、感觉快要死过去的许晖,忽然喉咙一顺,一口气算是接了上来,紧接着便是死命的咳嗽,涕泪横流,根本听不见赵复在说些什么。

同时许晖心底的愤怒如岩浆一般在聚集翻涌,暗中拼命的恢复体力,聚集力量,一定要给赵复来一下狠的,打不过,也要跑掉,今天如此难得的相逢,绝不能让赵复这个龌鹾的家伙给破坏。

可是许晖的想法只能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一脚挨的太重,咳嗽了大半天都没缓过劲儿来,但赵复不会再给他机会,一把将许晖从地上揪了起来,围着看热闹的人顿时被许晖的惨样和赵复凶恶的表情给吓得远远的躲开。

路边停着一辆摩托车,是当时极为时髦的嘉陵50,上面坐着一个精瘦的年轻男子,却是赵复手下的机灵鬼之一,他显然已经等在路边很久了。

“给老子上车。“赵复撕拽着许晖,暴躁而蛮横的大吼,同时看了看手表,他好像也耽误不起时间。

许晖四肢发软,感觉浑身都没有力气,想要挣扎却是徒劳,就这样,他硬被拽到了摩托车后座上,赵复坐在最后面,牢牢的控制住他。

“水井巷,开快点!“随着赵复大声嚷嚷,摩托车发出一声刺耳的轰鸣,嗖的一下就蹿出去老远。

第98章 相逢在风雨后

民族饭店一楼的大堂内,张仪安静的坐在靠窗边的角落,凝视着外面绿意盎然的苗圃,眼眉微微弯着,似笑非笑,似乎在想着心事,又恰逢开心之处。

刚刚送走了程静,两个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匆匆聊了没有二十分钟,眼前快到十二点了,程静执意要走,显然是要给张仪和许晖腾出独立空间,张仪无奈,只得随她,只是遗憾,这一见竟是如此的匆忙。

她的手边摆了一本英文版的《简爱》,并不是拿来品读和打发时间的,而是一种抑制心里紧张的工具,毕竟一年多没见面,不知道许晖有了怎样一个变化。

平时的书信往来,只是心灵和思想上的交流,而面对面的沟通、互诉衷肠,是无数次梦境中才有的场景,可这样的梦越多,原本脑子里许晖清晰的影像反而越来越虚幻,张仪隐隐的有些害怕,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这家伙的来信,从来没提起过有关文学和文学社的事情,恐怕早就把这份情结给扔在了脑后,难道十九中没有可以为之成长的土壤么?当初他是那样的执着,为什么这个可以被称之为理想的东西,说抛弃就抛弃了呢?

或许只有见面聊过之后,才能真实感受许晖目前的心里状态。对此,张仪挺担心,担心许晖变了,已经忘记了初衷,但在感情方面,她又对许晖有信心,这种信心来自于相识以来的切身感受,这是一种无法说的清楚的焦灼与矛盾。

许晖信中经常谈及的,那些大院的兄弟和新同学们都挺有意思,想不到谢海青和薛永军都做起了小老板,胡林的搞怪和执着让人忍俊不止,而那个叫付建平的家伙居然还当过帮主?一大堆的糗事,还能身怀一手吉他绝活,倒是个奇人……这些都能让张仪不自觉的想起曾经在西平的日子。

其实所有的回忆中,金银滩郊游的场景最令张仪难忘,那么一个懵懂的年纪,许晖为了保护她,像发了疯一样拿起石头砸那个混混的脸,每每想起都有一丝紧张,一丝甜蜜,更有一丝骄傲,或许从那时起,她就对许晖有了那种朦胧的感觉。

不知道许晖还是不是像从前那样冲动?想起当年他跟着黑牛一帮人跑到附中打架的场景,张仪就不由自主的替他捏把汗,但随即又宽慰自己,说不定经过一年的高中生活,许晖早已学会如何去控制自己的情绪。

时光飞逝,沧田巨变,人也在不断改变中成长,她又或是许晖的成长一定是劈波斩浪、勇往直前的,张仪给自己打着气,却不自觉的看了下时间,已经中午十二点了。

或者应该做点什么,等待的无奈何焦急迫使张仪合上书本站起了身,她走出饭店,在苗圃周围转了一圈,空气中充满了熟悉的味道,令人陶醉和回味,其实一下火车她就有这种感觉,毕竟对她来说只有西平这片土地方能称之为故土。

心情稍稍平复的张仪再度回到大堂,墙壁上时钟的分针已经指向了十二点二十分,许晖应该要到了,张仪又莫明的开始紧张,于是强迫自己拿起了手边的书,小声朗读起来。

“张仪,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啊?”一名高大英俊的男生刚从楼上下来,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窗边的张仪,或者说早就在关注着她。

“刚见了个以前的同学,坐这儿看会儿书。”张仪有点不自在,这个男生叫田宏斌,跟他来自一个学校,同一个年级,以前并不认识,高一下学期一起参加了一个同学的生日派对才渐渐熟悉起来。

后来田宏斌经常来班级串门,找机会跟张仪聊天,并通过共同熟悉的同学邀请张仪参加各种聚会、郊游。对方的种种举动,张仪自然心知肚明,不自觉的产生了防备心理,始终与田宏斌保持距离。

田宏斌好像也有感应,很快放缓了追求张仪的节奏,此后每每出现,始终保持了一个好朋友谦逊有礼的面貌,从未有过出格的举动,他心里没谱,所以不到有了绝对的把握,倒也不敢轻易表白。

这种做法迷惑了张仪,她自嘲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可就在她逐渐放松了戒备的心态后,惊讶的发现田宏斌也报名参加了西部行夏令营活动,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但让张仪总觉得怪怪的。所以一路上很少跟对方说话,也尽量避免和田宏斌独处。

“差点忘了,你老家是西平的,要不是时间紧张,真想请你做个向导,好好看看这颗西北明珠。”

“是呀,回归故地,不能到处走走,我也挺无奈。”

“上去休息会吧,午休时间很短,一点十分就要集合。”田宏斌的话语充满了关切。

“不要紧,我没有午睡习惯。”张仪淡淡的回答,语义中渐渐有了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意思。

但是田宏斌好像没有在意,或者没有往深里想,他伸手一指茶几对面的椅子,“我也是,可以坐坐么?”

张仪焦躁中带着点尴尬,显然没有这样的思想准备,而且许晖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她不想二人短暂的重逢有什么意外。但是同学加朋友似乎不该僵硬的拒绝,于是在犹豫中木讷的点点头,行为上却是冷淡了许多,翻开书本认真细读,就当对方不存在了。

田宏斌坐下后,左顾右盼,显然在想着没话找话,对张仪的态度也不放在心上,一路坐火车过来,她早已习惯了这样了。

“听带队老师说,下午咱们要坐六个小时的长途车去藏区的赞玛多,参加当地的联谊晚会,那地方你去过没有?”

“没有。”张仪仅仅是稍稍抬了下头。

“我从来没去过大草原,听说那地方方圆十几里都看不到人烟,真的假的?”

张仪倒是跟家里人去过几次,何止是十几里呀,越往西北深入,特别是进入高寒草甸的边缘,几十里,上百里都看不到人影。那种苍茫、恒古与广阔的感觉,如果不身临其境,根本无法有真实的体会。

但此刻的张仪不想解释那么多,怕是一搭上话,对方就会没完没了,于是很违心的摇摇头,然后继续读她的书。同时心里也着急起来,许晖这个家伙怎么搞得,这眼看就要十二点半了,难不成会遇到了什么急事儿?

而此时倒霉透顶的许晖正在玩儿命的奔跑,一身血迹,邋里邋遢,就像一名刚刚跑出来的逃犯一般,此前一场生死历险,被摔了个七荤八素,但他无暇顾及,他要找到最近的一个公交站台,否则真的就要错过这次相见了。

时间回溯到十几分钟前,许晖还在那辆摩托车上,他正在暗暗蓄积力量,虽然双臂被赵复死死的摁住,但胸口的呼吸越来越通畅,说明受伤的身体终于缓过劲儿来,而且小腹和侧肋的疼痛也大大的缓解,于是他有了一个很冒险的想法,就是摩托车一旦减慢速度,他便要找机会跳车。

已经快是成年人了,许晖对这种做法的危险性有着清醒的认识,到时候连带着赵复都有可能出大问题,但他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被这王八蛋一通搅扰,约定的时间早就过了,如果不能见上张仪一面,这种遗憾将无法弥补,到时候说不准他会拿刀剁了赵复。

水井巷距离很远,位于城西,许晖去过一次,记得那个巷口有个小型的自由市场,虽然规模有限,但很热闹,到时候不怕摩托车不减速,这恐怕是他能够逃脱的唯一机会。

蛮横的赵复自然不知道许晖心里的想法,眼看小老七一路老实,根本没有挣扎,而且脸上的气色也挺糟糕,蔫不拉几的,这才有点懊悔刚才是不是下手太重了,没有伤到什么地方吧?这小家伙也真是,干嘛那么倔,早点配合,哪会受着这个罪?

正这么想着,前方已经能看到水井巷路口了,那个小自由市场还在,挺热闹,人流也多,熙熙攘攘,摩托车被迫减速。

眼看着车子的速度越来越慢,与刚才风驰电掣的状况不可同日而语,许晖暗道机会来了,好像此刻赵复在忙着张望,手指的力道也不如刚开始的时候那么大,于是脑袋猛的往后一仰,后脑勺重重的撞在了赵复的鼻子上。

可怜赵复的鼻子,今天一定是和许晖犯冲,第二次遭受打击比第一次还严重,赵复疼的涕泪横流,怪叫之后,下意识的松手去捂鼻子,许晖乘机挣脱,小腿和腰部同时发力,暗中蓄积起来的力量不可小视,身体一下就脱离了摩托车,横着往路边摔去。

虽然此时的摩托车已经慢了下来,但也有二三十码的速度,比自行车正常骑行的速度还要快一点,尽管许晖对风险的估计很充分,但生平从未干过这种事,所以被摔的很惨,随着惯性接连翻滚,幸亏是肩膀先着地,否则根本就爬不起来了。

赵复大叫着停车,其实用不着他喊,机灵鬼也看见许晖跳车了,头脑一下呆住了,紧接着就惊慌起来,再被赵复这么一吼,反而摇摇晃晃的往前面的人堆冲去。

“我草泥马!”赵复急的伸手直抽前面的机灵鬼的后脑勺,小伙子差点没被打傻,好在终于停住了,没出什么大事情,再跳下车一看,许晖像只兔子已经跑远了。

“给老子追!”赵复命令机灵鬼掉头,自己重新跳上了车后座,但是走不了了,一名被摩托车前轮碰了大腿的老头死命的拽住了车把,身体摇摇晃晃的便欲倒下,但嗓门倒是非常洪亮,“撞人了,撞人了,你们别想走啊!”

“草泥个大爷!”赵复气的哇哇大叫,又从车子上蹦了下来,伸手一指机灵鬼,“特么的,笨的像猪一样!这糟心事你自己处理。”说完,他也管不了许多,撒腿就追。

顺着许晖逃走的方向,赵复一口气追出去两条街,根本没见到小兔崽子的身影,恨恨的只能作罢。

“差不多十二点五十了,上楼收拾一下行李吧。”接连找了几个话题的田宏斌有点泄气的站起了身,非但没有得到张仪像样一点的回应,反而感受到了对方愈发冷淡的气息,一下子非常沮丧。

张仪闻言一惊,这么快就要一点钟了,许晖这是怎么了?该不会是不想来见面吧,不可能啊,回信时明明很开心呀,但倒是时什么原因呢?

无比焦急的张仪哪有功夫理会站在一旁酸不溜丢的田宏斌,她嚯的一下站起了身,绕过小茶几,疾步向饭店大堂外面走去。

“哎,哎,张仪,你干嘛去?”田宏斌十分意外张仪的举动,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马上就要集合了,到时候带队老师……”

话还没说完,田宏斌便迎来了张仪冰冷的目光,“我有点事儿,你先回吧。”

田宏斌一下子愣住了,记忆中,这是张仪第一次用这样的眼光看他,烦躁中带着一丝丝嫌恶的情绪让他难受,很不情愿的停下了脚步,目送着对方穿过门前苗圃,向饭店外面走去,秀丽的背影依然让他心动,但此时却提不起一点勇气再度追上去。

张仪在饭店外的大门口一闪不见了,愣了半天的田宏斌只能狠狠的一跺脚,转身上楼了。

此时的许晖已经胜利在望,他终于成功的甩掉了赵复,并搭上了一辆开往共青团路民族饭店的公交车,但焦急之情确如火焰一般灼烧着他的胸膛,差点忍不住像破口大骂每一个路口的红绿灯,但愿还能来得及吧。

民族饭店的大堂内突然热闹起来,不断的有夏令营的队员们拎着行李从楼上下来,大家有说有笑,或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是参观大堂内陈列的西平特产、工艺品和历史文化宣传板。等待着领队老师和长途大巴车,马上就要去藏区,去看那神秘的雪域高原,人人脸上都洋溢着期待和欢乐。

只有田宏斌和另外一个女孩颇为另类,一个焦躁不安的来回踱步,一个站在玻璃门前东张西望,集合的时间眼看快要到了,张仪却一去不归,一会儿见到领队老师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好在大巴车缓缓的驶入民族饭店时,张仪的身影终于出现了,显得非常萧瑟和寥落,她的步伐很慢,眼神中满是失望和不干的情绪。

和张仪同行的那个女孩快速迎了上去,“跑哪儿去了,赶快去拿行李,我都帮你塞包里了,路上再慢慢收拾吧。”

张仪木然的点点头,伸手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低头快步走进大堂。

好几个与张仪相熟的人都很惊讶,短短的午休时间,不知道张仪碰上了什么伤心事儿,更有熟知田宏斌的伙伴,顿时把怀疑和猜测的目光投向了同样一脸惊讶的帅小伙。

一头雾水的田宏斌突然隐隐猜到了张仪情绪反常的原因,但是不敢往深里想,生怕猜中以后,自己没油来的找苦吃,他宁愿相信张仪回归故土,却因为没有时间去看看而伤心,当然,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反复的提醒他,如此想法真的是在糊弄鬼。

带队老师点齐人数,宣布整队上车,这群来自北京不同中学的年轻人欢呼雀跃,唯有张仪默不作声的跟在队伍的末尾,她的双眼此刻又红又肿,显然回房间拿行李时又狠狠的哭了一场。

好心的伙伴给她让了一个后排靠窗的座位,让她看看风景,稳定一下情绪,但当大巴车发动的那一刻,张仪的眼泪再次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这时候,一个身影出现在了饭店门口,叉着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浑身被汗水给浸透了,身上也脏的不成样子,白衬衣几乎变成灰衬衣,而且到处是血迹,牛仔裤的膝盖处更是有两个血渍呼啦的大洞,他正瞪着一双大眼睛,焦急而又充满欣慰的看着大巴车,特么的,终于赶到了!

许晖甚至看见了后排座位窗边的张仪,虽然仅仅是一个侧影,但也是无数次梦中的那个她,情急之下他也顾不得许多,跳着脚的伸臂急挥。

“哎,你看那个家伙。”同伴小心的用手捅了捅张仪,不要说是她,半个车的人也看到了这个奇怪的小伙子。正在想着心事的张仪下意识的扭头望向窗外,陡然间就像触电一般的浑身一震,他倒底来了……但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他好像在喊你耶,你朋友?”同伴的八卦心大起,立刻联想到了刚才张仪外出的原因,怕是就为了眼前这个奇奇怪怪的家伙,怎么搞的如此狼狈?

张仪很大方的点点头,她隔着窗户朝许晖挥挥手,但同时也焦急起来,不知道该怎么跟带队老师说,出发的时间已到,也不能因为私事儿耽误整个团队的时间。

“老师!”身边的同伴却是热心而大胆,高高的把手举起,“张仪的朋友迟到了,能不能给她点时间呀?”

带队老师从前排走过来,她看看张仪,又望向窗外不断挥手的许晖,老师是个中年妇女,过来人一看便知是什么情况,怕是这样的场景也能勾起她年轻时候的回忆,于是笑眯眯的看着张仪,“外面是你的朋友?”

张仪点点头,有一点羞涩,但很坚定。

“下去说两句吧,时间不要太长。”

车外,两人相对而望,许晖傻呵呵的笑了,张仪也是,此刻,一切的解释都是多余的,当张仪情不自禁的张开双臂拥抱许晖时,车上响起了一片如潮的掌声,唯有田宏斌的脸一下子比苦瓜还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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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更晚了,见谅。搞了一个大章,总感觉连贯的情节不应该生生切断。

第99章 后补主唱

许晖终于如愿以偿的见到了张仪,还意外的得到了伊人的拥抱,兴奋激动之余大叹不容易,这个过程太过意外和惊险,而且十分匆忙,都没说上两句话就再度分手了。

大巴车载着自己的恋人早已远去,许晖却在饭店门口站了很久,似乎心也随着那车子去了远方,若不是考虑到对张仪的影响不好,他还真想买张车票去赞玛多,遗憾是免不了的,但这次奇特的相逢,相信一定会成为两人今后无比珍贵的回忆。

此刻的许晖浑身酸痛无比,尤其被摔的膝盖处,火辣辣的,好在没伤到骨头,否则就惨大了,体力透支的后遗症也难过无比,四肢总感觉软绵绵的,使不出力气。

再看看自己一身的邋遢样,回家恐怕真的没法交代,许晖琢磨着去付建平家的小院洗洗,稍稍收拾一番,蹭到天黑再回家,马马虎虎也能糊弄过去。

接下来许晖将要面对赵复的怒火,这回算是把这个二货给得罪狠了,但想一想,他也没有多么可怕,无非就是再被欺负一顿而已。

也不知道这家伙神经兮兮的弄到了什么消息,偏要让自己去认人,难道会是顾娜娜?除了这个丫头,许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需要他去指认,但为什么赵复非要这么急的寻找顾超?

说是为了帮助赵歌,这话倒是不假,自从许晖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也深知赵歌的处境很糟糕,两伙流氓势力,无论是薛西庆,还是梁斌一旦找到事件的元凶,那么后果是相当可怕的。

许晖虽然极度反感赵复,但这家伙有一点好,就是对自家弟弟那是没得说,想到此处,许晖又有了一丝歉意,如果不去做那么龌蹉的事儿,他倒是愿意帮忙,毕竟竭尽所能帮助赵歌,也是他的想法。

付建平家的小院还是吵闹依旧,远远的在巷口就能听见咚咚的鼓点声,这帮家伙真是精力旺盛,我这要是住在这片的邻居,要么选择搬家,要么天天往他家泼大粪,许晖心里腹黑着,伸手推开了小院的大门。

所有的声音一下子消失,院中的大伙齐刷刷的看着许晖,第一反应就是不知道从哪里跑来一个流浪汉,还非常的不见外,一屁股就坐在门边的椅子上了。

“卧槽!”付建平第一个反应过来,连忙放下了手中的吉他,“兄弟怎么啦?这是被哪个傻逼弄的?”

其他人也一脸疑问的围了上来,许晖今天这样子忒惨了点。

“没谁弄我。”许晖摆摆手,声音显得有气无力,“坐人家摩托车摔的。”

“扯什么淡?摔能摔成这样?还有你这脸,明明是被大嘴巴给抽的。”付建平哪能被轻易糊弄过去,“老实交代,特么哪个不长眼的王八蛋欺负你,哥几个准备抄家伙。”

“就是,抄家伙,那傻逼在哪儿?”二熊也跟着起哄,转身就要找趁手的家伙。

“等等,莫要激动,听我解释清楚。”许晖没招,勉强站起身,“我院里一个哥们骑车带我兜风,没想到把人撞了,我在后面被摔成了滚地葫芦,这脸是杵在电线杆上了,幸亏命大,跟旁人一点关系都没有。”许晖一通瞎编,既然是善意的谎言,他倒也心安理得。

“真的假的?那你怎么自己跑过来了?你哥们呢?”付建平狐疑。

“送被撞的人去医院了,让我先回家。我一想离你家不远,就过来洗洗。”

“真的没蒙我?”

“我蒙你有啥意思?你看看这膝盖,这能是打的么?”许晖伸手一指牛仔裤上的两个大窟窿,倒也理直气壮。

付建平尽管仍不太相信,但一时半会也找不出其他可质疑的地方,许晖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暂时算是糊弄过去了。

于是大伙递烟的递烟,倒水的倒水,趁着这功夫开始吹牛打屁,聊起了摩托车的话题,都是年轻人,对这种时髦的交通工具当然非常热衷,很快就不在乎许晖的倒霉样了。

夏露不声不响的打来一盆清水,许晖也不讲究,坐在地上就洗,蹲是蹲不下来的,膝盖疼的要死。意外的是,当着众人面,夏露硬是把许晖脱下来的衬衫给抢走了,“你们男生洗衣服跟揉抹布差不多,能洗干净了才见鬼呢。”

见到此种场景,付建平立刻甩给许晖一个暧昧的眼神,紧接着便是一脸坏笑的摸着下巴绕着许晖来回转圈。

“有病吧?”许晖奇怪,被付建平这么一弄,他感觉其他人的神情也不自然。

“你且安着,老子发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只可意会,特么的,等晚上喝酒要好好跟你絮叨絮叨。”付建平阴阳怪气,突然哈哈大笑,“兄弟们操练起来!”

“西部草莽,威武!”

大伙齐吼一声,纷纷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拿起乐器,付建平很牛逼的背上吉他,冲许晖道,“给你听听哈,今儿上午刚排的新曲。”

许晖头大,八成又是那个什么摇滚,他似乎天生对这种激烈的音乐不太感冒,总觉得耳朵边闹的慌,但随着旋律的展开,他一下子就来了精神,这是一首非常好听的歌曲,虽然鼓点明快,节奏感极强,但却不是严格意义的摇滚。

这首歌许晖曾听过,童安格的新曲《扑克先生》,非常有特点的一首歌,他之前还问胡林借过这盘录音带,没想到付建平这鸟人竟然能完整的把它编排出来,真的不可小瞧,虽然受条件所限,原版的电声混音很不好模仿,而且小号也只能用贝斯取代,但巧妙的编排,仍然抓住了其中的精髓,激烈、欢快、充满青春的梦幻和畅想。

美中不足的是主唱付建平,嗓音沙哑有余,磁性不够,高音部分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差点就把这首歌给带到摇滚的沟里。

“卧槽!不行,老是感到别扭,高音上不去。”第一段唱完,付建平就摆手叫停,他似乎也感觉到了问题。

“别让鼓点喧宾夺主,让它跟着主旋律走。”许晖的感受脱口而出,夏露和付建平都指导过他的乐理,浅显的东西也能说两句。

付建平沉默片刻,突然对许晖伸出了大拇哥,“有道理!大春你那鼓点敲的不要那么亢奋,又不是干炮,有点层次行不?”

叫大春的那位,就是付建平请来的长发精瘦青年,以他所谓的专业性,显然不太容易接受许晖这种业余人士人的废话,但碍于付建平的面子,他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中的鼓槌,那意思是再试试。

“再来,就从第二段走起。”付建平大声吆喝。

“你穿的西装旧的可爱,露出你宽大的花领带,不安的眼光远看倒真像个小孩。如果能将时光倒流,回到了你们的时代,你一定会怀念那场周末的派,三更半夜才回来……”

第二遍要好了很多,连贯的鼓点配合着主旋律,把整首歌曲的活力全部激发出来,付建平也找到了感觉,尤其是到了过门的处,“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大家全都高声合着拍子,就连许晖也加入其中。

许晖其实在想,如果张仪能在西平多停留一天该多好,带她来看看付建平的乐队,活力四射的青春在音乐声中张扬,身处其间,绝对能感受到律动年华的魅力。

大春虽然很拽,其实是接受了意见,以至于第三遍的效果更好,第四遍,付建平的嗓子哑了,干脆把替补队员许晖给拽上去当主唱,第一段略显紧张,嗓音都有点跑调,但过门之后的第二段却让大家刮目相看,真正唱出了原版那种味道。

“过瘾!”付建平大喝,带头鼓掌,“尼玛,干脆别学弹琴了,练练唱歌,以后绝对是咱西部草莽的主唱!”

付建平一直以为许晖痴迷音乐,要不然也不会玩儿命的学吉他,若是让他了解事情的真相,许晖临时抱佛脚其实只为了见面时给张仪弹奏一曲,他一定会背过气去。

下午热热闹闹的排练提前结束,因为付建平嚷嚷着要喝酒,西部草莽成立以来,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一个都不许走,不醉不归。

这小子现在有钱,心大的爹妈出去旅游,给付建平留了一笔生活费,可劲儿的糟蹋,还硬拽着许晖跑家里顺了一箱啤酒和两瓶五粮液。

“你姥姥的,要是抓小偷,我算不算从犯?”许晖不满。

“不算,绝对的主犯,我是受胁迫的。”付建平哈哈大笑。

晨阳和晓东忙采购,二熊、顺子负责协助夏露做饭,剩下的两位高人,大春和胖子键盘手在小院里自由活动,十足十吃闲饭的。

这段时间,晨阳硬被付建平抓过来散心,状态在慢慢恢复,整个人也开朗了不少,只是想起昔日聚会的酒桌上,身边总有顾娜娜的陪伴,但现在空落落的很不是滋味。

付建平可管不了那么多,一通瞎吵吵,酒喝的极快,晨阳第一个倒下,许晖紧接着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其他人则陆续进入各种醉态,他自然是不知道。

第100章 小鞭抽着

许晖再醒来的时候,夕阳的余晖还在,只有付建平一个人坐在那里唱歌,嗓子已经哑的不成个样子,夏露不知何时走的,这回没有帮着收拾小院,一地狼藉,估计也是被这帮醉鬼给烦透了。

“跟你说个事儿。”见许晖直起了身体,付建平神经兮兮的坐了过来。

“说吧。”许晖没在意,就觉得脑袋瓜还再晕。

“夏露对你有意思。”

“扯淡,没喝多还说胡话。”

“句句真言,别特么的装,也别不在意,丫头心眼贼好。”

“再胡说,我跟你急眼,开我玩笑无所谓,好歹在意下人家女孩的名声吧。”许晖被付建平的几句话弄的酒劲儿全过去了,立刻出言警告。

“切,心虚个啥呀?有物为证。”付建平伸手一指老槐树下,许晖的白衬衣挂在那里,被洗的干干净净,此刻恐怕早已经晾干了,“特么的,我跟丫头打小在一个院里长大,连袜子都没帮我洗过,你说说怎么回事儿?”

“这能说明啥?”

“说明丫头在意你呀。”付建平笑的有点猥琐,“你没注意吧,中午你一进门,可把丫头吓了一跳,尼玛,上次老子被冯进打的那么凄惨,她也没有多紧张呀,你说这说明啥?”

“哈哈,哈哈哈。”许晖大笑,“特么的,你在吃干醋?”

“我吃你个大头鬼!”付建平大怒,“老子和夏丫头不来电,没法整,从小到大各种看不惯,不过关系一直挺好。你不知道,这丫头凶着呢,下起手来贼狠,老子现在是怕她。”

“那你想说什么?做媒婆还是拉皮条?”

“你特么说话怎么那么难听?”付建平这回真不高兴了,“夏丫头算是我半个哥们,你可不许乱说,我是看你人不错,不算太委屈她,才给你提个醒,嘛的,不识好人心!”

“抱歉,嘴上没把门的,这事儿你也别提了。”许晖也感到自己刚才的玩笑话有点过火,但不管是不是像付建平说的那么回事儿,越早刹住越好,他可不想在与张仪之间插出什么是非出来,但付建平也是处于关心,不知者不怪。

付建平挺郁闷,但也没招儿,暂时不说了。俩人合力把各种睡姿的醉鬼给轰了起来,大家一起动手收拾好院子,拍拍屁股,各自回家。

许晖自进了文化大院的门后就开始提心吊胆,生怕赵复那厮躲在哪个角落,突然间就跳出来,但一直到钻进自家的小院都相安无事,这才松了口气。

费了好大的力气应付了老爸老妈后,许晖才抽空跑到院子的墙根边倾听隔壁的动静,但很长时间都鸦雀无声,好像没有人在家似的,他不知道,赵歌回来了,晚上偷偷溜回了家,目的是来找自家哥哥商量事情。

兄弟俩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内谈话,很少有的和平共处,把赵母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生怕打扰俩兄弟,跑另外一个屋看电视去了。

赵歌是来跟赵复谈条件的,一个很烧包、很大胆的想法,他要启动他的快速致富之路,需要取得自家老哥的支持。

经历了黄牛事件后的赵歌在思想上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以往独来独往的性格大为改观,他现在很清楚自己的能耐,在薛西庆和梁斌等人眼里还真是不够看的,如果还像以前独狼一般的装逼,虽然自我感觉良好,但实际上是没头脑的,再过十年、二十年,还是这个吊样,混不出什么名堂。

所以他要借势,借达强和梁斌的势,因为在解放路东段的新门口,工商银行新开了个网点,门脸不小,零散的黄牛们已经开始入住,但是还没有那股势力占山为王,原本梁斌和薛西庆都想法染指,却因为爆发冲突给中断了,赵歌想联合梁斌把那个地盘彻底吃下来。

但是赵歌跟梁斌说不上话,而且心里有鬼,想来想去只有借助自家兄长。

“想都别想。”赵复连连摇头,“现在大家在合作,你突然跑过去在人家中心地段插一杠子,梁斌不咬死你才怪。”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又不用自己出面,全是北川街那帮混混,老菜梆子的人。”

“绝对不行,甭管是谁,就那个地理位置,薛西庆亲自来了都不行,梁斌绝对敢玩儿命。”赵复自然不敢松口,前一个屁股还没擦干净,又特么来一个?

“那退一步。”赵歌这回显得很有耐性,不像以前那样说不上三两句就开始跳脚激动,“解放路的中国银行怎么样?这个位置不会踩梁斌的尾巴吧?而且那地方现在是个真空,除了一些闲散黄牛,没别人了,连葛文虎都不咋去。”

“我说你特么的就不能干点别的?”赵复头大了,“非要跟国库券较劲儿?”

“这玩意儿来钱快,可以说是无本买卖。”赵歌的眼里透着火热,“快速攒钱,这是最好的捷径,把你那个什么茶座关了吧,找达强合作一把,一起干。”

嘶,赵复吸了一口凉气,感觉自家弟弟的变化太大,跟换了个人一样,有些不适应。倒腾国库券和外汇来钱,他自然也清楚,但特么的,这不是他想要的!

在赵复的眼里,下海做生意是很严肃的事情,那意味着人生的大转折,事业的新起点,为此,他和战友陈东是下了大决心的。特么的,按赵歌说的,跑去倒腾国库券,不就是二道贩子么?这往后的人生好像很不美丽呀。

别看赵复平常人五人六,其实骨子里的思想还是比较保守,总觉得去做二道贩子那是被别人瞧不起的,特么的,以后战友们该拿什么样的眼神看自己?

而且跑到解放路的中国银行门口占地盘,无疑要直接面对薛西庆和梁斌两股势力,非常的麻烦。

但赵歌不这么认为,既然梁斌已经和薛西庆死磕了,自己的人过去取代薛西庆根本没什么障碍,而且露脸的都是一帮北川街的混混,暂时不会暴露出更多的底细,梁斌也乐得混乱。

薛西庆跑出去避风头,顾超也失踪了,这是大好的机会,韩晓天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可替代的人选,特么的,闪电手段就把地盘给收了,顺带把其余的小势力也给干掉,但绝不碰葛文虎的人。

“等你手里有了钱,再去考虑你下海以后的伟大事业吧。”赵歌连夜离开了,临走时留给自家哥哥一句话,似乎像一根小鞭子抽在了赵复的屁股上,火辣辣的。

赵复一个人呆呆的坐了半响,最终决定第二天一早找达强好好谈谈的这件事儿,而且梁斌那一头到底要不要先打个招呼,那是很有讲究的。

第101章 发财事业

第二天一早,许晖提心吊胆的离开大院直奔付建平家,又开始了早出晚归的躲避生活,太特么的闹心。但他不知道,这两天赵复根本没工夫搭理他,也是一大早就跑了出去,他要先同自己的合伙人,战友陈东商量一下。

做通陈东的工作不容易,因为对方比他还保守,打架砍人,那是眉头都不皱一下,让他去做二道贩子好像太跌份了。

“其实不用咱们出面,就是要凑些本钱,然后暗中协助一下。”赵复被自家弟弟洗脑,底气本来就不够壮,所以表达也很隐晦。

“咱俩都是停薪留职,又问家里借钱凑了这个门面,特么的,你给哥们算算,我到哪儿再给你凑这本钱去?”

“把店盘喽。”赵复咬牙跺脚。

“你脑子没发烧吧?把店盘出去,咱俩喝西北风啊?”陈东越听越离谱。

“钱生钱知道不?手上有了现钞,就交给赵歌操作,多少利息都要签合同的。”赵复既然已经张开口了,就得把话往狠里说,“你想想咱们这店,开张多久了?前前后后贴进去多少钱了?服务员要不要养活?房租水电要不要交?特么的,往后再没有起色,连西北风都没得喝。”

陈东愣住了,这几句话显然戳到了他的痛处,其实每天睁眼都不愿意去想。前几天他刚盘过账,店里的流水少的可怜,还有不到一个月又要为下一季房租发愁,上次已经找姐夫开口借过钱了,总指望这一两个月的生意能有所好转,但事与愿违,越来越差。

这回想要再借钱,都没地方找人去。下海当老板,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这是陈东最近常常叹气的口头禅,其中的无奈和苦涩只有自己知道。

“你可想好了,这店一旦盘出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但特么不盘出去,你还有钱贴么?”

“就算盘出去,也不能做二道贩子吧?”

“什么几把二道贩子?咱开茶座卖的啥?茶水、饮料和环境,对不?倒腾国库券,买卖的可不就是国库券么?我问问你,有区别么?“

“可这玩意儿算投机倒把吧?“

“狗屁,搞活了知道不?满大街卖皮鞋的,那都是自己生产的么?百货公司那么些商品,有一个是他们自己生产的么?这些人难道都像你说的是投机倒把?那警察咋不去抓他们呀?就咱俩这脑筋,真特么要被这茶座给坑到沟里去,好好想想。”

赵复一通歪理把陈东给说的没词儿了,但心里还是不踏实,赵歌那小东西有些不靠谱,除了惹祸打架以外似乎没有这方面的长处哎,这特么,大把的钱交到他手里,指不定就打水漂了,连个响都听不到。

“你就那么确定,你兄弟说的这买卖能赚到钱?万一亏了,我找谁哭去?”

“茶座亏成这个死样子,也没见你嚎啕大哭啊?”赵复一起身,从裤兜里摸出一样东西,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陈东一看,是张存折,脸上立刻就不自在了。

“没花完的转业费连同老婆本都在里面,六千块,全押给你。”赵复也豁出来了,干脆把所有老底子都拍给了陈东,决心不可谓不大。

拿下陈东,并将成功将战友拖进沟里后,赵复马不停蹄的去找达强,原本以为这厮更要费些周折,未料到对方非常痛快,非但如此,还大大的出了一番主意。

借什么钱呀,全部投资入股,现在南方沿海都搞这种合作模式,大家在一条船上,就特么应该众志成城,把个赵复感动的直想拥抱达强,顿时让人掉下了一地鸡皮疙瘩。

两个人猫在小屋里商量了许多细节问题,唯一难住的是梁斌那一头,这个时候非常敏感,稍不注意,就会令对方心里起龌鹾,挠了半天脑袋,最后二人达成一致意见,假装不知道,在暗中帮忙,反正露面的都是北川街的混混,大家暂时都藏在后面,这点一定要跟赵歌说清楚。

发财大计的框架就此形成,五天之后,赵歌又回了一趟家,与自家兄长讨价还价,最终拍板,兄弟俩占大股,达强次之,陈东老三,黄牛皮包公司就算成立了。

赵歌从赵复手里拿走了一兜子现钞,足足好几万,事不宜迟,明天老菜梆子的兄弟全都进场开工,这帮人在赵歌的授意下已经在中国银行门口转悠了很久了,每天什么都不干,就是溜达,观察葛文虎的人,认准他的每一个小弟,凡是不在其中的,全都是清场的对象。

解放路目前混混间的状况,其实既敏感,又微妙,双方边夹紧尾巴,边舔伤口,因为连续冲突的恶果还是显而易见的,一方面,大家虽然不至于伤筋动骨,但都有人员和财产损失,另一方面就要命了,你来我往的大打出手,早就引起了警方的注意。

派出所民警已经开始在辖区内盯紧比较刺头的混混,上手段使劲儿敲打,甚至张祥才从医院里出来,就被请去喝茶了,整整一天才出来;小刀会的季辉就惨了,硬着头皮去顶缸,梁斌那么严重的财产损失,社会影响如此之恶劣,还不知道要判上几年。

总之大家都收敛了,曾亲自参与动手的要害人物基本上全猫在家里,轻易不敢出门。可谁也没想到,就在这样一个奇怪而敏感的时刻,解放路中国银行门口,一帮混混横空出世,一出现就凶悍无比,曾经被顾超罩着的黄牛们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就被连打带踹的给赶跑了,稍有反抗就翻了倍的暴揍。

其他的一些小势力的黄牛也未能幸免。唯有葛文虎手下的人,一个个安然无恙,不过也被刚才的架势给吓的不清,立刻就有人去通知虎爷。

葛文虎正蹲在家里和几个亲近的小兄弟打牌,梁斌敲打他消停几天,他自然乐得清闲,忽然闻听这个消息,立刻疑云顿生,但还没等他做出反应,另外一个小弟又跑来说有人要见他。

此人自称北川街的乔娃子,想找葛文虎谈笔买卖。

葛文虎听说过这个人,在北川街混的比较妖,但平时大家各混各的,毫不相干,这时候找上门来,会有什么企图?

有心不见,毕竟大家没什么交集,但葛文虎又想了想,在这个非常时期,也没必要得罪人,而且银行门口一出问题,就有人来登门,似乎过于巧合了,最终他还是决定勉为其难的见上一见。

来人生的五大三粗,极为魁梧,黝黑的皮肤,波浪一般的卷发,给人一种十分彪悍的感觉,而且说话也跟打雷一般,“虎爷!小弟乔娃子来拜个码头。”

第102章 奇怪的组合

乔娃子出场的气势很足,加之本人也是有点小名气的混混,葛文虎倒也不能过分怠慢。两人寒暄、客套几句便按道上规矩,分宾主落座。

“虎爷,无事不登三宝殿,最近身边的兄弟生计没着落,想借你的一亩三分地讨口饭吃。”乔娃子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呵呵,这话怎么说,我可听不懂。”葛文虎一下子心中雪亮,乔娃子果然是为了银行门口的事情而来,且先装糊涂听听再说。

“北川街最近不太平,说是要搞什么道路改造,门面店都要拆了,大家伙儿得想辙吃饭,兄弟们商量过了,觉得离家门口近点比较好,所以想在五岔口的银行门口做点小买卖。小乔我呢,是个懂规矩的人,知道这片地方是虎爷您罩着,所以来拜个码头,请行个方便。”乔娃子说着话,从怀里掏出一摞钞票,啪的一下拍在了桌子上,“小门小户的,拿不出手,虎爷不要见笑。”

这番话直白的连点颜色都挑不出来,倒是让葛文虎另眼相看,而且对方该有的礼数一点不落下,礼金也算丰厚,看那厚度,怕是有个小两千。最让葛文虎舒心的是,对方揍了顾超的人,抢了顾超的地盘,却来拜自己的码头,说明眼界不差,知道那一带迟早是梁斌说了算,是个聪明人。

但从另外一个角度去想,葛文虎又有点疑神疑鬼,心里不安,乔娃子这一手是不是有点祸水东移的味道?知道梁斌和薛西庆打的不可开交,这时候来横插一杠子,让薛西庆和韩晓天怎么想?尼玛的,居心叵测呀。

“小乔,这事儿我说了不算,得知会我们家老大。”葛文虎举棋不定,干脆把事情往梁斌身上推。

“虎爷恐怕是误会了,地方我们只是借用,北川街改造好了还是要回自己的地头的,些许小事情如果一定要问梁老大的话,我也没问题,就麻烦引见一下。”乔娃子早有准备,看似规规矩矩的回话,实际上是又把皮球踢了回去,言下之意是这点小事儿都做不了主么?

葛文虎的脸色一僵,随即又打起了哈哈,“小乔是实在人,那我也就把话挑明了,兄弟进场的手段挺犀利,这我刚有耳闻,所以咱们都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打了薛西庆的人,难道就不怕么?”

“怕,当然怕。但兄弟们总要吃饭吧,而且从北川街到解放路一带,我只知道梁老大,其他人么,还真是孤陋寡闻。”

这番话说的够嚣张,够爽气,而且直白的都让葛文虎捏着鼻子没法往后缩,人家摆明是奔着你来的,再把人往外推,岂不是让人看笑话?但是把人放进来容易,再请出去可就难了,这种长远的事儿葛文虎不愿意烦那么多,更倾向于乔娃子做为两股势力的缓冲带,且走且观察。

“引见倒不必了,既然是暂时的,那我就先睁只眼,闭只眼,但这件事我会知会梁老大一声。”

“那就多谢虎爷了。”乔娃子把那摞钞票往前一推,十分干脆的站起身告辞了。

左思右想之后,葛文虎还是去找了梁斌,将乔娃子这件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梁斌十分意外,北川街的人这时候跑到解放路的地头讨饭吃让他看不懂,总觉得其中会有什么猫腻,但一时半会也想不清楚。

“暂时先观察吧,另外,让人去把乔娃子这帮人全部查一遍,北川街的家伙们平时比较散,个个都把自己当老大,突然就拧在了一起,有些不对路。”梁斌比葛文虎考虑的更复杂,他怀疑有什么意外因素或者是什么人藏在背后,只是现在看不透而已。

当然,他也需要缓冲,甚至是混乱,最好乱的让薛西庆无所适从才好。只要北川街这帮人不触动自家利益,暂时观察不动,看看韩晓天的反应倒是件很开心的事情。

可梁斌并不清楚,若是顾超在场,一下子就会把前因后果全部串在一起,很容易找到引起一连串混混间大冲突的元凶,这人就出自北川街,小叮当也是。可惜,顾超失踪了,而且也不可能和梁斌坐在一起。

于是北川街的混混们堂而皇之的在解放路五岔口的银行门口做起了黄牛生意,人人手里攥着一摞钞票,忙着物色顾客,收购国库券、外汇、粮票等等,再转手加价倒卖出去,对象自然是上面有门路的大买家、大黄牛甚至还有银行的某些内部人员。

这些生手们一上来似乎就轻车熟路,自然是得到了谢三的一番指点,但他们也懂规矩,不会跟葛文虎的人抢生意,相反还挺能套近乎,香烟不断,哥们长,哥们短,看得葛文虎直皱眉头。

局面很快被打开,股权合作下的一个奇怪团体便有了雏形,几股不同的势力站在了一起,端的让人不能小视,当然,眼下还只是北川街的混混在露脸,外人根本看不懂其中的门道。

这个团体刚开始有点乱,赵歌、老菜梆子、乔娃子、赵复和达强都有话语权,但也能凑合着过,因为最初没什么收益,大家也没有太多的想法,先扎下脚跟再说。

后来随着攫取钞票的速度开始飞速增长,情况就不同了,几个头头们形成了两派,老菜梆子和乔娃子自然是一伙儿,赵复、达强和陈东是另外一伙,时而会有些尖锐的冲突,赵歌被夹在中间,而且是小字辈,经常难做,有点给自己挖坑的感觉。

后来在一次大院兄弟们的聚会中,赵歌私下找许晖闲聊,谈及此事,许晖当时酒喝的有点多,但脑子还算清醒,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就蹦出来了‘二桃杀三士’的典故,故事他自然是没有讲,但却说了一句挺损的话,“让他们吵呗,最好打起来,你看着就好,只要相信赵复始终是跟你一条心的就行。”

“那特么不就散伙了?”赵歌怒道。

“迟早散伙的,难道你夹在中间很享受么?”许晖哈哈大笑。

赵歌很不高兴,本指望脑瓜好使的许晖能给个好建议,却特么一再泼凉水,但这番话却钻进了赵歌的脑袋里,再也拽不出来,以后做很多事情都受这番话的影响,甚至在矛盾不可调和时,他还不自觉的添上一把火,左右其手之下,小字辈渐渐也有了一些威信,最大的成果是硬生生把老菜梆子和乔娃子给拆散了。

当然,这个奇怪的团体居然一直延续了小两年,最后还是因为利益导致的尖锐矛盾而散伙,被许晖一语成畿。

以上统统都是后话,再看看眼下的韩晓天,北川街的混混们强势介入,给他出了个大难题,自己人被打,被驱逐,如果不做出点反应,岂不是要闹大笑话?

但是韩晓天也有他的苦衷,薛西庆不在,他处处小心翼翼,而且当下也真的缺乏可用之人,四大金刚全都歇菜了,而六个堂口,他只能勉强调动两个,而且还不能全动,毕竟还有不少场子要照看,警察也盯的相当紧,动作一大就会出问题。

所以最初几天,韩晓天选择忍耐,他也想看看梁斌的反应,但特么的对方非但没有动静,而且银行门口祥和一片,北川街的人似乎跟葛文虎相处的颇为融洽,韩晓天勃然大怒,尼玛的梁斌,你敢跟老子玩二皮脸?!

第103章 踢在铁板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韩晓天终于决定教训一下捞过界的北川路的混混,搅局也好,占地盘也罢,特么的难道忘了是在跟谁叫板吧?

当然,在此之前他要先把这帮人摸个一清二楚再下手,为了做这件事,韩晓天耗费了近一周时间,总算是有了个大概。

用一句话概括,这是一帮不成气候的混混,在小刀会眼里根本不值一提。单个来看,这帮人都有点小性格,各个想做老大,有那么几个个勉强算得上难缠的家伙,但充其量也就是厉害点的地痞而已,这一结果把韩晓天的鼻子给气歪了,特么的,就这点能耐,谁给你们的狗胆?

于是再无顾忌,韩晓天决定立刻动手,不管是谁在背后指使,以小刀会现在的实力仍然可以一力降十会,特么的,打过了再说。

没想到韩晓天这一脚踢在了铁板上,差点没把大拇哥给踢折了。事发的当天,韩晓天派去的人,从三个方向渐渐向银行门口的小广场围拢,葛文虎的人首先警觉,迅速聚拢到一起,并选择一个方向向场外退去,很奇怪的是没有遭到对方的挑衅和拦截。

于是葛文虎清楚,韩晓天是冲着北川街这帮人来的,于是也乐得在外围看热闹。小广场内双方很快接触,北川街的人果然蛮横,也果然是没有章法,有个人带头的打了第一拳之后,接下来就乱了,胡乱的应付一番便四下逃窜,这样的玩儿法哪能是小刀会的对手?

但事情怪就怪在刚一乱套,从小广场的西侧突然冲过来一帮人,大概也就十来个的样子,但人人拎着长家伙,气势汹汹,十分彪悍,直奔韩晓天的人,二话不说就劈头盖脸就是一通猛打,而且战斗力很强。

而北川街这帮看似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突然又纷纷杀回头,一改刚才乱七八糟的样子,凶悍的异乎寻常,两帮人合在一处,一下子把韩晓天的人给打蒙了,很快就招架不住,一溃千里。

这场试探性报复的结果,让韩晓天瞪圆了眼珠子,好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情让他竟然有了十分气馁的想法,打梁斌不成,收拾这帮乌合之众也能丢人到这种程度,小刀会竟然到了如此不堪的地步?

这种可怕的想法足足折磨了韩晓天两天才算缓过劲儿来,同样的,另外一方看热闹的葛文虎也是非常吃惊,他立刻就有了上乔娃子当的感觉,北川街的混混远没有想象中那样简单,尤其是中途冲出来的那帮人,全都是生面孔,不知道什么来头,只好边找人打听,边向梁斌报告。

梁斌的反应出乎意料的淡然,只是随口吩咐葛文虎,突然出现的那帮人,能查清楚最好,实在没有眉目也就算了。葛文虎尽管摸不着头脑,但梁斌怎么吩咐,他就怎么做,只是连续几天,一点消息都没有,事情慢慢就淡了下来。

其实梁斌哪有表面上那么淡然,一股不明势力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地盘,这让他如芒在背,非常不安,吩咐葛文虎的话只是在安慰对方。

他忽然有了一个很奇怪的想法,北川路的混混,以及那帮陌生人出现的时点或者时机都非常恰到好处,明眼人看了都知道是经过精心设计的,谁会有这样的能耐?尤其是在这个时候,还是在解放路?梁斌一下子把怀疑的矛头指向了赵复和达强。

这俩人此刻正在弹冠相庆,开心的不得了,甚至还开了一支小小的红酒,自然是达强买单,赵复现在可是一穷二白。

被葛文虎十分忌惮的那帮突然出现的打手就出自达强的手笔,这帮人是他一直隐藏着的暗手,从不轻易使用,这回是被赵复磨的没办法了。但他还是很有自信,这帮人任凭梁斌还是韩晓天,都不大可能查出底细,清一色的外地人,很少有抛头露面的机会。

如果梁斌再往深里想就可能找到蛛丝马迹,几年前赵复和梁斌对掐的时候,达强身边有两个十分凶悍的南方人,闯了祸以后再也没有露过面,甚至不敢再踏入西平。其实他们跟达强一直有联系,能成为达强的死党都是有一定实力的。

达强最牛逼的本领就是善于伪装,表面上弱的可以,身边除了张祥、董学智等寥寥几人外,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混混,连去仓库救赵复,也要临时花钱拼凑些地痞、流氓,多么寒酸、弱势的大哥。

但他一直和梁斌齐名,若没有些能耐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外人都认为是得到了赵复的支持和帮助的结果。其实不然,达强的手里始终藏着这么一帮子人,神秘的很,赵复知道,相信梁斌也能窥得一些端倪。

于是解放路五岔口一带又安静下来,但有一种很浓厚的观望氛围,大家都伸长了脖子,看着北川路的这帮混混人模狗样的在银行门口晃来晃去,都幻想着哪一方忍不住再度出手,但遗憾的是,安静了很长时间,一直到薛西庆回了西平。

无论如何,赵复都挺开心,押宝貌似押对了,接下来就要稳住,然后看成果,如果合作愉快的话,找机会把北川街这帮人收过来,特么的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赵复做着美梦且得意了一番,但脑子里始终有一根紧绷的弦,不敢有丝毫怠慢。堪堪两周过去,该是找小家伙算账的时候了,更重要的是该要让小家伙办事儿了。

赵复眼里的小家伙自然指的是许晖,这半个月他是过的极为潇洒和开心,最初他还在提心吊胆,但发现赵复忽然就消失了,几乎没有在大院里出现过,晚上回家听墙角,隔壁绝大多数时间安静之极,偶尔才会传来几下赵父的咳嗽声。

许晖也懒得再去想,索性放开了玩儿,西部草莽又编排了两支曲子,付建平硬是让他当主唱,原本赶鸭子上架,许晖愣是不愿意,结果改编的第一首歌就让他入迷,张雨生的《我的未来不是梦》,原唱那动人的旋律,高亢的音域都让人迷醉,还有励志的歌词,唱出了拼搏不懈的青春,很喜欢。

“你是不是像我在太阳下低头?

留着汗水默默辛苦的工作,

你是不是像我就算受了冷落,

也不放弃自己想要的生活。

你是不是像我整天忙着追求,

追求一种意像不到的温柔,

你是不是像我曾经茫然失措,

一次一次徘徊在十字街头。

…………”

于是许晖不再推辞,第一次试唱就把高音给拉了上去,而且嗓音一点都不呲,完全让付建平意外,他哪里知道,许晖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时,走哪儿都哼哼,路上、饭堂还有家里,最后差不多是在洗澡堂子里练出来的。

大家可着劲儿的鼓掌,付建平特别注意到,夏露看着许晖的眼神相当的特别,好像都发着光,于是心里一哆嗦,感觉这事儿不好整。

第二次开始合音,效果更是出奇的好。

“特么的,下下周,青年文化宫有个青年仲夏夜音乐会的分场,我托人报名了,这是咱们的首场演出,就这首歌!”付建平兴奋的直搓手。

“真的假的?没听你说呀?”

“绝对靠谱,我托的人以前是我的老师,在音协很牛的。”

“就两周?那特么,时间还能来及么?啥玩意儿都没有。”

“你要啥?要人有人,要曲子有曲子,乐器缺的,我去借。”

“卧槽,听起来有点小紧张哎。”

“尼玛,你说到时候会不会有电视台的采访啊?”

“臭美吧你,分会场哎,有没有观中都不知道。”

“……”

大伙七嘴八舌,兴奋的不得了,首场演出?西部草莽乐队?靠!听起来就牛逼!付建平立刻大手一挥,为了表示庆祝,特么的,必须喝,好好喝一顿。

第104章 草泥大爷

昨天醉的太狠,许晖在付建平家断断续续的吐了三回,脸都吐绿了,然后一觉睡到了晚上八点钟,才勉强摇摇晃晃的回家,这回甭管能不能应付爹妈,反正脑子是昏的,不知道胡言乱语了一通什么,直接倒在床上继续睡。

这一睡就是日上三竿,许晖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上午十一点了,头还有些疼,喝醉的后遗症很要命,他决心以后不能再这么瞎喝了,但那种似醉非醉的感觉非常棒,平时想想就脸红的事儿,在那种亢奋的状态下好像很无所谓。

呃,好像昨天像滩烂泥一样差点撞到桌沿上,是被夏露给扶住了,她应该……嗯?当时自己似乎是控制不住平衡,趴在了人家姑娘身上,她就那样扛着么?最后是怎么被拽到了床上的?要死了!许晖实在回忆不起来,但那种温暖、柔滑,带着淡淡体香的感觉让他印象深刻……我没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吧?

尼玛,许晖郁闷了,待会去付建平家,再面对人家夏露岂不是很尴尬,酒这玩意儿不是好东西,容易上瘾,容易乱性,以后真的要约束自己并劝付建平也悠着点。

好在老爸老妈都去上班了,否则还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昨天晚上酒醉回家的情况,这是第一次,想必老爸的脸色极为难看吧?许晖匆匆洗漱一番,跟奶奶打了个招呼,麻溜的跑出门了。

这个暑假过的太过放荡,计划该温习的功课连碰都没碰过,就这么晃晃荡荡的过完了大半个假期。一进入高二就文理科分班了,学期结束时,许晖选的是理科,也不知道那半吊子成绩能不能进入重点班,张志宏和胡林也选理科,但愿大家以后还能在一个班。

算日子,张仪已经回到了北京,自己的信寄出去也有一个礼拜了,按理讲这两天也差不多该收到回信了,当时见面太匆忙,好多要说的话都忘记讲了,也不知道她选的是文科还是理科?

“站住!”一声断喝把胡思乱想中的许晖吓了一跳,他定睛一看,立刻心脏狂跳,赵复这个衰人正一脸蛮横的站在面前,旁边还有两名虎视眈眈的壮汉。该死!刚才无论怎么瞎想也没有想到这个二货,这叫什么来着?乐极生悲么?

许晖想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但赵复根本没有给他任何回旋的机会,提起碗口大的拳头就砸在了许晖的脸上,连续两拳,力道极狠,把他打的连北都没找到,紧接着脖领子一紧,他整个身体都失去了平衡,被两个人强力拖拽着,上了一辆三轮摩托。

这回赵复显然做足了充分的准备,不容有半点失误,三轮摩托轰隆一发动就上路了,许晖的鼻子被揍了一拳,最初疼的滴泪横流,眼睛都无法视物,缓了好一会才渐渐看得清东西,发觉赵复就坐在他身边。

“你特么,干嘛又找上我?”

“老子乐意,需要跟你商量么?”赵复收起了一脸的凶恶像,取而代之的是洋洋自得,上回的鼻子之仇总算销账了。

“十九中那么多高一的,你随便划拉一个呀,我特么又跟顾娜娜不熟。”

“别跟我装,老子知道你们那个集合,一天到晚玩儿的挺嗨是吧?惹急了老子挨个收拾你们,信不?”赵复坏笑,不得不佩服自己,情报工作做得杠杠的。

许晖不说话了,掏出手绢小心的擦拭着脸上的血迹,一阵阵的痛楚传来,感觉赵复这一拳怕是把鼻梁骨给打折了吧?

“心里不要有怨气,老哥我这也是没办法,那个叫晨阳的家伙没你胆儿大,其他人都不合适,我不找你找谁?”

“你跟踪我?”许晖心里一惊,赵复这算是把吃奶的劲儿都给用上了吧?顾娜娜在他眼里难道就那么重要么?

“屁话!别那么臭美,老子要找顾超,自然要找他妹子。你们这帮小也值得老子跟踪?”赵复撇撇嘴,一脸牛逼哄哄,其实心里也挺沮丧,早知道有这么个集合存在,他一准就直接跟踪晨阳和顾娜娜了,哪还用得着跟许晖费劲儿。

“这回还是认人?”

“聪明!”赵复竖起来大拇哥,“但不限于认人,看事情的发展。”

“我可以帮忙,但不是为你,只希望赵歌没事就好。”许晖也不多废话,但有一点要说清楚,“你找顾超,别伤了他妹妹。”

“靠,还特么挺怜香惜玉?你只管认人,其他的不用操心。”

“那不行,我们好歹是同学,你必须答应我。”

“又耍楞是不?你有讨价还价的资格么?”赵复很不耐烦的照着许晖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我草泥大爷!”许晖也不怵赵复,折腾多少个回合了,对这二货的脾性多少也了解,死要面子,爱摆谱,但并不意味着就随便任他欺负。

“再骂!”赵复抬手又是一巴掌。

“我草你大爷!”许晖的倔脾气上来了。

“哎呀,我草,蹬鼻子上脸啊?”赵复一把揪住了许晖的脖领子,扬起手就准备给许晖来一下狠的。

“你再打一下,这事儿我就不做了。”

“你敢威胁老子?”

“你答应我。”

“好,老子答应你,但要看你怎么做。”赵复气结,但随即哈哈一笑,冷不丁的松开了手,他了解许晖的倔强,也懒得再费手脚,答应不答应不就一句话么,到时候翻过脸来,还不是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老子说话从来是不认账的。

三轮摩托一路狂奔,终于又来到了水井巷,赵复吩咐小弟把车子停在巷口,然后嘻嘻哈哈的搂着许晖的肩膀往里走,两名壮汉不知什么时候也跟来了,远远的缀在后面。

穿过自由市场后,巷道渐渐宽敞了,变成了小街,两边多是民居,偶有店铺,以小卖铺和桌球室为主。

“看见没有,前面那个小二楼,灰色的,就那儿了。”赵复晃晃许晖的肩膀提醒。

许晖抬眼望去,小楼是砖瓦结构的,外表比较破旧,一楼似乎是个门面,侧面挂着个红十字的木牌,难道是个小医院?

“小楼是个卫生所,现在改成了诊所,斜对面有个游戏厅,咱们在那里头观察,眼睛放亮点。”

许晖点点头,并不答话,谨慎观察着小街,地表半砖半土,坑坑洼洼,街上的行人不多,但处处透着奇怪,这里的人似乎对生面孔很敏感,无论是街边站着的,还是路上走着的,似乎都要多往他二人身上看两眼。

“我跟你说啊,顾超呢,有个老娘,大概得了个什么病,每半个月都要过来检查一次,到时候顾超的妹子很有可能陪着一起,这个消息可不可靠就要看你了。麻痹的,上次要不是你捣乱,早就该有个结果了,这回是最后一次,老子可不想为了一条线浪费那么多时间?”

许晖撇撇嘴,十分郁闷,原来弄了半天,赵复所谓的线索是如此的模糊,不是可能就是大概,还搞的如此慎重其事,也不知道是从从哪儿听来的。

很快就到了小楼附近,果然是个诊所,门脸不小,横跨了一楼大半的面积,右侧是大玻璃橱窗,右侧是对开的玻璃门,搞得透明铮亮,干干净净,隔着玻璃窗能看到里面坐着不少人,一位上了年岁的老者,身穿白大褂端坐案前,正在给一个老太太号脉,其身后的墙上挂满了锦旗。

小楼再往前走几步便听见乒乒乓乓的电子声响,怕真是个游戏室,赵复搂着许晖没有停留的继续前行,‘汇强游戏室’的招牌便映入眼帘。

“进去。”赵复吩咐一声,“现在还有点时间,记住啊,不要表现的太露骨,玩儿一把就到门口抽烟,给我盯仔细喽。”

二人进屋,立刻被里面混合着刺鼻烟味的浑浊空气给熏得喘不过气来,不大的空间内摆了大概十几台机子,每台机子周围都站满了人,少的两三个,多的七八个,人人都沉湎在游戏画面中,或是兴奋,或是紧张激动,多数是十多岁的少年人。

许晖随便瞅了一眼,大部分人玩儿的是三国或雷龙,赵复买了一把游戏币,递给许晖一半,“这特么,机子的还挺紧俏,生意真好哎。”

“咱不用这么紧张吧?就在门口蹲着看不就行了?”

“别瞎吵吵。”赵复压低声音看了一眼四周,“你懂个屁,用脑子想想,万一消息可靠,顾超能不派人跟着么?”

许晖倒是没想这么多,也只得随他,但实在没有空下来的机子,俩人只好佯装到外面抽烟。

“我问你,刚才路过的时候,诊所里有多少人,看清楚没有?”

“连老先生,九个人。”许晖不假思索,尽管只是扫了几眼,但自信不会弄错。

“看看,找你找对人了吧。”赵复大为满意,但行为上完全没有夸赞和求人办事的觉悟,自顾自的掏出一支香烟点燃,根本没管许晖。

抽了没几口,赵复抬手看看手表,然后把手里的半截香烟塞给许晖,“时间上差不多了,在这儿盯好,我进去看看有没有空机子。”

许晖一甩手就将那可恶的烟屁股摔地上了,还狠狠的踩了两脚,“尼玛的,恶心人不?就不怕老子跑了?”

第105章 出现了

但是许晖没有跑,连想都是一霎那间脑子里的过电,因为他一抬头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伴着一名身材矮小的中年妇女缓缓走来,正是顾娜娜!

许晖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样,嗖的一下躲到了游戏室门框内,心脏在扑扑的直跳,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紧张,顾娜娜没有生病,所以休学的由头子虚乌有,背后一定有什么特别的隐情。

二人应该没有注意到许晖,但他偏偏就像做贼一般心虚,缓缓的从从门框内露出半张脸注视着顾娜娜,俩人行走缓慢,那妇人似乎很吃力,走走停停,想必身体虚的厉害,她应该就是顾娜娜的母亲。

按说赵复的消息准确,他很轻易的完成了一件挂在心上但很令他恶心的事情,皆大欢喜谈不上,摆脱赵复的纠缠倒是可以大大松口气,还能帮帮赵歌的忙。

但要不要马上通知赵复这个二货,许晖忽然就犹豫了,看赵复那个猴急样,不把顾超挖出来誓不罢休,那么顾超是个什么结局,许晖不知道,但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可如此一来,顾娜娜母女是什么感受?

善良的许晖尽管预料到了顾超的结果不会好,但远没有想到按当时你死我活的情况,顾超无论落在哪一方手里,都只有死路一条。眼下的他还在犹豫,犹豫中注视着顾娜娜母女走近了诊所,他下意识的把头往后一缩,距离太近了,再这么看着,真会被发现。

可是一扭脸,许晖吓得差点失声惊叫,赵复不知何时跟鬼一样的站在了他身边,正阴恻恻的看着他,“看清楚了?”

显然赵复已经从许晖的行为举止上判断出那母女俩八成就是顾超的家人,接下来许晖无论作何种回答或解释,他都吃定了。

“不是太确定。”

“放特么的屁,这个时候还敢跟我耍花样,你脑子被驴踢了吧?”赵复忽然就凶残起来,一把揪住了许晖的头发,“你特么口口声声答应帮赵歌,现在却来敷衍我?当老子傻逼呀?不弄住顾超,大家都要倒霉,你特么还是不是大院的?”

许晖瞪着眼睛不说话,恨恨的看着赵复,但如此一来就等同于默认了,原本八成的可能变成了十足十的肯定,赵复狞笑一声,手腕发力往下一拽,许晖的脸被迫仰到了最大的限度,“现在没功夫收拾你,听好了,别捣乱,还跟刚才一样,咱两慢慢出去。”

于是赵复再度用手搂住了许晖的肩膀,一脸赖皮像的挟制着许晖朝着与来路相反的方向而去,游戏也不打了,没想到会这么轻松找到顾超的妹妹,看来有些传言未必就不可信。

赵复原本想让许晖在游戏室里玩一会儿,等事儿了之后,随便他去哪儿,但现在一看傻小子的状态,他哪里还敢放心?

没走几十米远就是一个拐弯,两名来时一直跟在后面的壮汉正蹲在墙边抽烟,赵复冲二人使了个眼色,其中一名壮汉走过来伸出粗壮的膀子搂住了许晖,“小兄弟,老老实实的跟我走。”

赵复腾出了空,与另外一名壮汉又返身往回走,再也不看许晖一眼。

许晖满心焦急,但也无可奈何,心里是十分矛盾的,甚至都没有想明白自己在急什么,完全没有一种摆脱纠缠之后的轻松,帮了赵歌么?还担心顾娜娜?这种状态最为难受,总之让人揪心,却又无所适从。

这个壮汉力气太大,走路又极快,许晖被夹持着连颠带跑,一口气不知道走了多远,才到了大马路口,此时他已经累的气喘吁吁,未料到小街里面如此之深。

“小家伙,自己回去吧,千万别到处瞎嚷嚷。”壮汉撂下这句话,竟然直接朝大马路对面走去,三晃两不晃的就淹没在人海里。

许晖站在原地一直没有走,脑子里忽然有一个冲动,等会儿再返身回那个诊所,他很想了解一下顾娜娜家的情况,这其中固然有好奇心,但更多的是负疚感。

为什么顾娜娜会编出谎言休学,是不是受了顾超的胁迫?倘若如此,许晖的心里反而会轻松一些,这样一个不负责任的大哥遭受惩罚也是应该的。

否则,按赵复的搞法,顾超一旦出了问题,又会对顾娜娜造成怎样的伤害?许晖心里惴惴不安,他的脑海里一直无法忘掉对方站在付建平家的小院门口落寞道别时的绝望的眼神,还有他在小巷口目送顾娜娜孑然离去的情景。

今日见到顾娜娜母女俩,许晖瞬间就不自觉的想到了这些,不知为什么,心里竟有一种莫明的刺痛。

再说赵复,打发许晖的同时,已经让另一名壮汉通知陆续赶来的机灵鬼们,分批分组在自由市场、小街内和游戏室周围转悠,牢牢盯紧诊所大门,一旦顾家母女离去,便展开围堵式的跟踪,相信顾超的落脚地就在附近,方圆不会超过两公里。

赵复准备的不可谓不充分,应急调配也板有眼,毕竟只一个可信度不高、又有些模棱两可的线索,能反应如此之迅速,相信就是真正的侦查兵来也未必比他做的好。

约莫半个多小时以后,顾娜娜扶着母亲出来,两人走的依然缓慢,三组机灵鬼们立刻开始各司其职。

其中一组在巷道口自由市场处转悠的几个小家伙赶来的最早,他们专门负责甄别行为上比较特别的混混,因为那些人很可能是顾超的手下,起暗中保护或者反跟踪作用。游戏室门口的几个小家伙则负责阻断小街另一头,也就是刚才许晖被带走的方向,防止意外发生。

真正直接实施尾随跟踪的是几个十多岁的小孩,他们在小街的一间桌球室门口晃悠,人人嘴里叼着香烟,嘻嘻哈哈,一看就属于那种不学好的无量少年,其实也最不容易引起对手的注意。

想必另一名壮汉也已经赶去通知接应的人了,毕竟顾超是个亡命之徒,手下至少还有七八个贴心的兄弟,决不能掉以轻心。

如此严密的措施,赵复自己想想都得意的忍不住想笑,眼前仿若顾超已经被团团围在当中,五路可走,眼里满是绝望和乞怜。

第106章 偶遇

但赵复开心的太早了,很快就出事儿了,水井巷口的小自由市场突然乱了起来,一名衣衫不整的大汉突然揪住刚刚迎面而过的一个少年,恶狠狠的吼道,“麻痹的,三只手,敢夹老子的钱包?”

“你胡说什么?血口喷人啊,谁偷你钱包了?”少年一惊,急忙辩解。

“草泥马!是不是,让老子搜一搜就知道了。”大汉不由分说,抬手就给了少年一耳光,紧接着另一只手就伸进了少年的裤兜。少年羞怒,两只手死死的拽住了大汉,但无奈力气小,根本拽不动,争执间反而又挨了两个耳光,人群一下子聚拢过来看热闹。

此时大汉的手终于从少年的裤兜里拔了出来,指间有一个黑色的皮夹子,破破烂烂的样子,“麻痹的看见没?这是什么?敢偷老子的钱,我草泥马!”大汉一脚又踹在了少年的肚子上,紧接着手脚并用开始疯狂的殴打少年,“他麻痹,瞎了你的狗眼,还有没有同伙?”

少年被打的满地翻滚,哀嚎不断,围观的人群多数都用鄙夷的眼神冷冷看着,没人上去劝架,这年头小偷太猖狂,光自由市场这一带就有好几伙人,这下没长眼,偷到恶汉身上倒霉了不是?活该!

“这还有一个!草,往哪儿跑!”人群中突然如传来一声炸雷般的大喝,一名更为凶悍的长脸青年揪住一个年纪差不多的少年,一把就拽到了空地中央,“瞅见没有?这小崽子是同伙,还特么想跑,老子最恨这种人了。”话音刚落,伸手便打。

看热闹的人群中,跟着赵复一起过来的大汉飞速抽身,他负责与赵复身边的机灵鬼联系,情况突变让他措手不及,两名挨打的小家伙显然被顾超的人给发现了,如此混乱和群情激愤之下根本没办法上前帮忙,只能通知赵复立刻警惕起来。

悠哉游哉的赵复才走到离巷口不远的地方,就被眼前混乱的自由市场给惊住了,心中一下子就有了不好的预感,恰逢大汉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什么情况?”赵复佯装淡定,边走边问,他身后一百多米远的地方就是顾娜娜母女,这俩人走的太慢了,尤其老太太,小碎步踮着,就是挪不动,跟原地踏步一般,急死个人!尼玛的顾超,你要装孝子,拜托好歹弄辆三轮车呀。

“被顾超的人发现了,小家伙们被做局了,挺惨。”大汉说着话,左右回顾一番,“咱们是不是也要应对一下?”

赵复眉头一皱,马上意识到自己所谓的完美措施画蛇添足了,外围自由市场上的小家伙去甄别顾超的手下有些自不量力,非但如此,还把整个事情给弄糟了。

接下来,顾超怕是要趁乱把顾娜娜母女给弄走,必须很快做出反应,否则就前功尽弃了,“让老蔫的人赶快冲进去救人,随便冒充什么,由他去想,越乱越好,多打一会儿,最好把警察给招过来。”

“老蔫可是咱的后手……“

“赶紧去,废什么话。“赵复颇不耐烦,他已经决定亲自上阵了,老蔫身边只有两三个人,原本也起不了太大作用,是他死乞白赖的从达强那儿要来的,其实能不动最好,但现在哪儿还顾得了那么许多?

大汉低头快步离去,赵复则继续前行,还佯装着被热闹吸引,加快了脚步,瞅空不经意的回头张望了一眼,那母女俩还在慢慢的挪步,但是心里却愈发的不踏实起来。

轰隆隆的摩托车发动机声音传来,远远的,好像来自身后,但很快被自由市场的喧闹声给淹没了,老蔫带着人冲进了人堆,大声嚷嚷着,“草泥马的,你丫煞笔欺负人是吧?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兄弟偷钱包了?”

老蔫名不副实,是达强身边出了名的大山炮,能唬能干,就是脑子里缺根弦,平时蹲在家里看场子,轻易不会放出来,因为总惹祸。此刻老蔫总算有了发挥的地方,他跳起来就给了长脸青年后腰上一脚,他身边的几个人则咋咋呼呼的冲向另一名大汉,抓小偷演变成了大群架,市场立时就比刚才混乱了n倍。

赵复则眉心一跳,被淹没掉的摩托声再度传来,似乎已经离着很近了,这让他立刻感到了不妙,猛然转身张望,卧槽!一辆从小街另一个方向驶来的三轮摩托车已经停在了顾娜娜母女身边,司机正帮忙搀着顾母上车。

尼玛的,声东击西呀!赵复跳着脚左顾右盼,卡在小街后面的机灵鬼们都去吃屎了么?这么大的动静居然没有人报信?现在身边的人都用光了,连原本不指望用的老蔫也跑去打架起哄,这怎搞?

就在赵复傻眼的时候,顾娜娜母女已经先后上了车,胖胖呼呼的司机也跳上了前面的驾驶位,一拧车把就要在小街掉头,看样子还是要从原路离开,前面乱哄哄的自由市场显然是走不通的。

截住对方?还是任其离去?赵复拿不定主意,但他清楚,一旦动手拿人,棋就被自己走死了,但是放任她们离开,岂不是白辛苦一趟?

以三轮摩托的速度,继续跟踪显然是力有不逮,只可惜自己的摩托停在了自由市场外面,赵复急的抓耳挠腮,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掉头,然后车屁股喷出一股黑烟,摇摇晃晃的离去。

还是心有不甘,赵复一跺脚,转身就跑,管特么自由市场打成什么样子,他也要取了摩托车强行冲进来,死马当活马医吧。

而此刻站在小街另一头路口的许晖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赵复也好,顾娜娜也罢应该都已经走远了,于是慢慢的顺原路返回,目标自然是那间小诊所。

可走着走着,轰隆隆发动机的声音大盛,一辆三轮摩托从小街深处驶了过来,许晖有印象,没多久前这辆车从大马路对过横穿过来,直接开进了小街,当时后轮在一个小水坑里压了一下,还溅了几个泥点子在他鞋上,驾驶员是个大胖子,面向也很随和,许晖也就没有去在意。

貌似摩托车已经办完了事儿,顺原路返回,于是许晖下意识的往街边让了让,再一抬眼,目光一下子给凝固住了,半敞篷的三轮,几乎没有多少视线障碍,顾娜娜正实实在在的端坐在后排,此刻也正十分惊奇的看着许晖。

实在是意想不到,顾娜娜会从另一个方向离开,这胖子是谁?专门雇来的么?怎么之前没有看到?又或者说是顾超的人还是赵复的手下?突然间脑子就不够用了,许晖一通乱想,但总是觉得没有抓住要害。

“停一下,停一下!”许晖发愣的功夫,顾娜娜已经在大声呼喊那胖子停车了。

胖子尽管不乐意,但也无可奈何,勉强照做中,车子从许晖身边滑过,嘎吱一声停在了七八米开外,顾娜娜一下就从后排跳下了车。

“你怎么会在这里?”顾娜娜虽然面露惊喜,但仍然掩饰不住神态中的疲惫与憔悴,尤其是眼窝深陷,就像经久没睡好觉一般,年纪轻轻的姑娘家本不应该这样的状态。

“呃……朋友喊我来玩,路过这里。”许晖结结巴巴的撒着谎,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此刻他更担心赵复会突然出现。

“大家都好吧?”

“都好。付建平还成立了个乐队,经常一起排练。”

“真的?”顾娜娜瞪大了眼睛,眼神中流露出了少许的光彩。

许晖认真的点点头。

“什么时候能去看看就好了。”

“如果要过来玩儿,大家随时欢迎。”

“算了吧。”顾娜娜的眼神一下子又暗淡下来,怕是想起了伤心事,想起了那天跟大伙告别的场景,她能品味的出众人的态度,恐怕除了许晖之外,没有一个人会真心挽留她,那个集合,终究不属于她。

“晨阳现在也挺好,吉他也大有进步。”

顾娜娜的表情一下子冷了许多,“难得的见面,别提他好吧。”

“呃,那么,你真的休学了么?”

顾娜娜点点头,表情更冷,也更加的不自然。

“高二有一个学期不来,功课很难跟的上,最好认真考虑一下,尽量不要休学。”

“谢谢,我家里有点事,没办法。”顾娜娜低下了头,声音小的几不可闻。

“有什么困难说给大伙呀,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许晖不知道能不能代表付建平等人,但自己能有多大力气一定会使多大力气。

“家事儿,帮不上忙的,谢谢好意。”

此时大胖子司机不耐烦了,哔哔的按着喇叭,顾娜娜抬头,冲许晖勉强展颜一笑,“今天能碰到你,很开心,走了。”

“哦……“许晖无言,目送顾娜娜离去,直到对方已经上了车,他猛然间才想起一件事,”喂,下下周周末,我们在青少年宫有演唱会,叫西部草莽。“

顾娜娜探出了头,冲许晖挥挥手,此时绽放出来的笑容灿烂、妩媚了许多。摩托车轰隆一声飞速驶离,远远的出了小街口,向右一晃消失在许晖的视线里。

第107章 谎言救命

许晖心头没由来的涌起一股惆怅,与顾娜娜的不期而遇似乎冥冥中自有安排,赵复赶都没把他赶走,可能是心里矛盾在作祟,本要提醒顾娜娜注意有人在跟踪的话没能说出口,也无法预料此后的结果如何,总之是个遗憾。

同时,许晖脑子里的很多谜团也没有解开,仓促之下无法问出口,看得出来顾娜娜休学之后,过的很不舒心,她母亲的病情似乎很严重,怪不得家里事事都由顾超出头,那么她的父亲呢?

好像心操的太宽了吧?许晖自嘲的笑了笑,顿时没有了去那间小诊所的想法,尽管出于关心,但背地里打听别人的家事和,毕竟是上不了台面的行为,还是算了吧,可是又觉得心里面空落落的,一下子就没有了方向感。

就在这个时候,小街深处又传来了摩托车轰隆隆的声音,许晖下意识的扭头观望,声音并不是来自身后,而是相反的自由市场的方向。

不一会,一辆同样款式的深绿色三轮摩托车迎面而来,正是赵复带许晖来时乘坐的那辆,车子开的摇摇晃晃,速度极快,前轮上面的挡风玻璃上还零零碎碎的挂了几片烂菜叶子,赵复坐在驾驶位上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远远的看见了许晖,自然是大为惊讶,连忙刹车。

“你特么怎么还在这儿?”

“那一头没车坐。”许晖煞有介事的向身后一指,但心里却是没由来的轻松了很多,看来赵复还是把顾娜娜给跟丢了。

“见到顾家丫头没?一辆三轮。”

“看见了,但没理我。”许晖点点头,如此窄的小街,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见,在赵复面前实在没必要撒什么慌,而且顾娜娜貌似已经摆脱了赵复,所以有啥说啥,没什么顾忌。

“草,过去多久了?”

“就刚刚吧,没多久。”

“看见往哪边拐了?”

“左边。”许晖的谎话脱口而出,几乎想都没想,他内心里更愿意看到顾娜娜安然无恙的离开,而不是被赵复跟踪或利用。

“你最好没骗我。”赵复见到许晖的表情很自然,心中不疑有他,但性格使然,恶狠狠的威胁还是要来上一句的。

可令许晖没有想到的是,他的一句谎言竟然救了赵复的一条小命。就在出了小街不远的地方,顾超已经安排好了人手,一辆农用的柴油小卡车就停在路边,如果赵复胆敢尾随上来,其最好的结果就是被撞飞,顾超已经无所顾忌,谁要是敢威胁他和家人的安全,就要谁的命。

因为就连赵复也不知道,薛西庆已经悄悄潜回了西平,起因是他得到了一个确切的消息,最近有人在西郊的点将台附近看见过顾超,所以立刻火急火燎的赶回来清理门户,这条消息被小刀会内部一个很靠得住的哥们冒险透露给了顾超,从而也极大的刺激了顾超隐藏在骨子里的凶性。

所以现在顾超犹如惊弓之鸟,同时也做好了鱼死网破的打算,唯一割舍不下的是妹妹和母亲,否则他早就带着人跑外地闯世界去了。

但对于薛西庆来说,还一个更为可怕的消息,就是赵复在满世界的寻找顾超,这让他寝食难安,发誓此次回来要么干掉顾超,要么灭了赵复,否则往后都活不安生。

所以,在听了韩晓天关于解放路一带的变化、以及那帮北川街的混混的描述后,他一点心思也没有,满脑子都在想着如何找到顾超,将身边能干的手下全都撒向了西郊,重点是在点将台一带,不分昼夜的盯守,争取抢在赵复前面,否则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只能两个人一块干掉。

而水井巷距离点将台只有两站不到的车程,今天发生在此处的事情,早已引起了薛西庆手下的注意,他们已经发现了至少两名顾超的手下,正在自由市场与老蔫打得不可开交,之所以没敢下手,是因为警察已经赶了过来。

但是螳螂扑蝉,黄雀在后的局面已经形成,薛西庆的人很有耐心,牢牢的盯住了一名趁乱逃脱的顾超手下。

而被赵复寄予厚望的三组机灵鬼们,有一组根本没发挥出作用,另外一组,就是那帮叼着香烟嘻嘻哈哈的少年,则被顾超的人悄无声息的拖进了桌球室,全部放倒了。

此时赵复正骑着他的三轮车在大马路上风驰电掣的狂奔,但越奔越不对劲,这都几里路下来了?根本没有目标的影子,但他不清楚,他其实越往前奔就离死神越远,因为薛西庆的另一帮人也注意到了他,只是被许晖给忽悠的突然间跑没影了。

许晖心情颇为沮丧的回到家时已经下午两点多钟,并没有去付建平家,不知为什么,完全没有心情,连招呼也懒得去打一声,就这样吧,许晖倒头便睡。

一觉醒来时,父母已经下班,书桌上安静的躺着一封信,张仪终于回信了,这让许晖精神为之一振,迫不及待的拆开了信封,一口气读完。

张仪此次夏令营之行收获颇多,行程也十分紧张,离开赞玛多以后去了祁连山,然后沿着河西走廊又去了新疆,领略了广袤无边的大沙漠,返程时还到了敦煌,信中并没有对美丽的自然风光过多描述,而是着重谈了与当地的青年团员一同帮扶贫困学生的事情,意义重大,张仪的内心是充实和快乐的。

当然,信中也有浓重的笔墨表达了对许晖的思念,假使二人一同在夏令营里,她将会是一个更为快乐的天使,虽然遗憾总会有,但终归还是见到了许晖,她已经很满足。

许晖捏着信纸痴痴的发呆,张仪信中所描述的游历经过,像是发生在另外一个世界的故事,但真的很有意义,也十分令人向往,相比之下,自己身边发生的乱七八糟的事儿就很不值一提了,境界上差了很多,他顿时有了一种失落感。

想了半天也没有办法提笔回信,主要是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尤其是下午遇到顾娜娜,让他烦乱,也始终无法开朗起来,脑子里时不时的会蹦出顾娜娜的孤独的身影,这个在谣言中依然顽强的女孩,给他的印象出乎意料的深刻,总也挥之不去。

今天干脆不写了,许晖扔下了手中的笔,感觉小屋内的空气十分沉闷、燥热,于是听了听动静,爸妈似乎在厨房里忙碌做晚饭,于是悄悄溜到到小院里透气。

突然听见隔壁赵复如杀猪般的嚎叫,啊啊的几声后又安静下来,许晖正在惊疑不定时,墙那边又是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咣当一下重重的摔门声。

赵复什么时候回来的?抽风了么?许晖有些担心,这种情况很少见,难道是下午自己撒谎、瞎指路闯祸了?可又不完全是这么回事儿,赵复应该是听到了什么坏消息才发泄了几声匆匆出门的。

疑神疑鬼了半天,许晖也不得要领,随后就被父亲严厉的揪到了饭桌上,意想中的训斥倒是没有,父亲仅仅是针对他昨夜酒醉晚归讲了一个故事,是他年轻的时候喝酒误事的教训,非常深刻,听的许晖冷汗淋漓,暗下决心,以后再也不能这么折腾了。

第108章 酒醉的诱惑

其实更应该让许晖大冒冷汗的是,下午发生在西郊点将台的事件,严重的恶件,赵复就是因为听到这个消息的后续发展而匆匆离开的。

时间回溯到四个小时前,当赵复按照许晖的胡乱指点,骑着三轮摩托在大马路上狂飙时,薛西庆的人和顾超的手下在点将台附近的矿山机械厂职工家属院内发生了激烈的枪战,这一事件轰动了整个西平,且不论结果如何,就事件的严重程度来讲,是西平市近几年来发生的极为罕见的涉枪案件,性质之恶劣甚至惊动了省里。

事件的过程众说纷纭,结果也扑朔迷离,有说当场打死三人的,也有说打死一人,重伤好几个的,但涉事几方都很清楚,顾超最终逃走了,连同他的家人一起不知所踪,薛西庆赔本也没赚到吆喝,自己又把自己逼的逃往外地,就当他没来过一般。

而薛西庆的另一路人马抓住了赵复手下的两名机灵鬼,原本是带走用来要挟赵复的,但涉枪案一爆发,仓皇之下就放弃了,两个小孩捡回了一条命,原本是幸运的,但可恨的是,一名被剁掉了左手的四根手指头,另一名被打断了双腿,算是对赵复的严重警告。

赵复就是听到这个消息后发狂的,他这个人虽然嚣张,无厘头,但是对自己身边的人还是很仗义的,这一帮机灵鬼原本跟着达辉蹭饭吃,后来被赵复收编,跟着他已经有好几年了,就算再没有本事,也混出了感情,这才多大的小孩就给弄成了残疾,赵复能不发飙么,但也只能嚎两嗓子,涉枪案的严重程度,就算你是条龙,也得盘着。

警方发了狠,对小刀会来了个整体大清洗,听说第一拨从各个场子被带走的就有三十几号人,韩晓天也被当场带走了,这个消息的震慑性太大,活跃在城中、城西一带的各路混混立刻就蔫了。

梁斌和达强也连带跟着倒霉,简直是无妄之灾,身边好几个亲近的小弟也被请进了局子里,一时间各路混混就像被霜打了一般,纷纷找地缝钻,全都蛰伏起来。

赵复跳了几天脚也立刻偃旗息鼓,夹着尾巴躲家里了,据说在此之前,警方已经曾两次秘密将他带走过,但谁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会那么快又出来了,可才一出来,又进去了,去警局搞得像上班一样。

达强更是谨慎加滑稽,说是卡拉ok装潢到了后期,需要引进设备,于是跑外地采购去了,这一去就是半个多月,更滑稽的是,基于同样的原因,梁斌也不见了踪影。

解放路一带,好像狂风扫过,一下子清爽了许多,只有北川街的这帮鸟人愈发的嚣张起来,当当黄牛,小打小敲原本也犯不了大错,加之明面的、暗中的、潜在的各路大佬们都集体玩失踪了,尼玛的,这不是白给的机会么?

于是能抢的生意,不抢白不抢,甚至赵歌和老菜梆子也堂而皇之的回来了,顺手将新门口工商银行门口的地盘也给占了,发财么,就得要扩大规模,赵歌计划着下一步就是南校场街,特么的,从哪儿跌倒的,就要从哪儿爬起来。

这一段日子对混混们来说如严冬一般,但对许晖来讲,则是平平淡淡。当然,最初的几天,他也是惊慌失措,烦躁不安,因为事情就怕谣传,越传越离谱,他听到的点将台事件,已经不知道翻新了多少个版本了。

完整的经过就是从黑牛那里听来的,这厮快要出院了,可能是躺病床上憋了太久的缘故,八卦指数直线上升,并且很富有娱乐精神,煞有介事、声情并茂的,就像在讲破案推理故事,把许晖听的冷汗直冒,最后都没坐住,直接逃离了医院。

尼玛,如果按黑牛说的,老子倒底算当事人还是线人?好像哪一个结果都不太好。

跑回家的一路上,许晖都在自己吓自己,直到钻进了自己的小屋才渐渐冷静下来,这其实与他经历过的仓库事件差不多,但是性质不一样,一件是发生在深夜鸟不拉屎的仓库里,除了当事者,几乎无人知晓,关键是没有出人命;另一件则是发生在大白天的居民区内,还真闹出了人命,轰动性和影响完全不在一个级别上。

而且自己也真没做什么,就是被赵复胁迫去认人,并碰见了顾娜娜,仅此而已。想通了此节,许晖不再紧张,只是隐隐为顾娜娜担心,几个版本都传说他们一家人都不知所踪了,但愿能平平安安吧。

接下来的日子,许晖为自己暑期的后半段订立了严格的学习计划,上午和晚上读书、温习功课,只有下午的时间可以去付建平家,聚会也好,排练也罢,总之答应人家参与青少年宫的演出,就得言而有信。

其实对于付建平这个集合来说,许晖还是很乐意接受的,大家在一起真的很快乐,除了音乐的纽带外,性格上都很阳光、正向,没有什么弯弯绕绕,很容易沟通和融入。当然,晨阳或许稍稍例外,在经过了与顾娜娜的感情纠葛后,他渐渐沉默寡言,越来越不善于释放压力和包袱,有点钻牛角尖的味道。

心情逐渐平复的许晖给张仪写了回信,但这回写的格外的费力,几易其稿,删删改改,归根倒底还是矛盾的心里作怪,有些事他不想瞒着张仪,但同样也不想让她为此而担心,比如赵歌的事,顾娜娜的事,只能草草的三言两语带过,直到信寄出去后,心里都无法释然。

青少年宫仲夏夜的演出日渐临近,西部草莽为此精心编排了三首歌曲,主打便是张雨生的《我的未来不是梦》,确定由许晖主唱,另外两首歌,包括《扑克先生》在内算是备选。对此,许晖不推辞,也不矫情,认真的练习和准备每一首歌,至少不辜负大家对他的信任。

许晖纠结了几次,最终还是没有把遇到顾娜娜的事情告知晨阳,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每次排练后,照例还是聚餐喝酒,但许晖有了明显的改变。一是绝不多喝,到了一定程度,打死他也劝不下一滴酒;另外一件事,就是找各种借口不再跟夏露一起准备食材,宁可烟熏火燎的生炉子或者跑出去与晓东一起买菜。

关于这一点,许晖和付建平心知肚明,谁也没说破,但是夏露的脾气却越来越坏,虽然没有明着发飙,但常常自己一个人生闷气,好好的,突然不干了,扔下手中的锅铲跑到屋里一个人抱着吉他弹唱,有两次更干脆,直接回家了。

付建平冲许晖苦笑,许晖却装傻当不知道,如此这般别扭,但也勉强凑合着过。终于在参加演出的前一天下午,大家为预祝成功再次聚餐,这回夏露没有发脾气,还炒了几个拿手菜,但是喝醉了,醉的一塌糊涂,付建平斜瞪着眼睛冲许晖说夏露从来不这样,你看着办。

尼玛的,什么叫我看着办?跟我有关系么?但许晖还是晕菜了,大骂付建平不仗义的同时也发了愁,晓东和二熊他们就像商量好了一般袖手旁观,甚至提前跑路了,看着人家姑娘吐成那样都没人管,没人性!许晖咬牙切齿只好自己动手。

酒醉的人,无论姑娘还是爷们,身体都沉的如同沙袋,好不容易帮夏露清洗干净,准备往床上拖的时候,又吐了。抓瞎的许晖只好打水,揉毛巾,扫地再来一遍,忙的跟个鬼一样,而付建平则翘着二郎腿斜躺在沙发上,叼着香烟,嘻嘻哈哈的看热闹。

“你特么的死人一个啊?不知道帮下忙啊?”满头大汗的许晖破口大骂。

“卧槽,又不是我惹的事儿,凭什么帮你?”付建平阴笑。

“那特么,你的意思是我惹的事儿喽?”

“你心知肚明,嘿嘿。”

“我不管了!”

“随便你,但是夏露她爸找上门来,我只好实话实说。”

“卧槽!”

“卧槽槽!!”

许晖没辙,只能好人好事做到底,忙点累点倒也罢了,就是需要频繁触碰夏露的身体,他受不了,尤其是醉成一滩烂泥的少女,任你摆布,对于血气方刚的少年人简直是炼狱般的酷刑。

如果没有喝酒倒还好一点,但现在许晖自己身体内的血液里也有酒精在肆意,对少女身体的诱惑,抵抗力基本趋近于零,可怜的许晖就在那零点零零零零几中挣扎,更可恨的是旁边还有一个不怀好意的观摩者,他差点一口老血喷将出来。

还偏偏忙中出乱,再一次清洗完毕后,许晖把夏露的一支臂膀搭在自己肩上,准备搀扶她到屋里躺下,但刚刚起身,夏露便软软的往地上跪,情急之下,许晖连忙伸手打算搂住她,一不小心就抓在了对方的胸口上,绵柔而弹滑的感觉让他如触电一般,许晖惊的连忙松手,夏露则扑通一下,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你故意的!”旁边还有毒蛇评委。

“我草泥大爷!”许晖惊魂未定,勃然大怒。

眼看许晖急眼了,付建平也不好意思再瞎扯淡,另外也真怕把夏露摔出个好歹来,于是连忙跑过来帮忙,两个人费了老鼻子力气才算把夏露给抬到了东屋的床上。

“我特么要回去了。”许晖汗流浃背,心里也着实怦怦直跳,刚才那一巴掌好像抓的太实在了,半天都缓不过劲儿来。

“通常这种情况下会流鼻血的哎。”

“滚!死远点!!”

“不是,你再等等,夏露酒劲儿还没过去,观察观察。我怕别跟上次一样再弄个酒精中毒,陪我等会儿。”付建平耍起了二皮脸。

第109章 仲夏演唱会(1)

夏露这一醉,一直睡到了晚上九点半才醒,期间许晖数次想跑路,均被付建平死死的给拽住,他还挺保守,“你特么一走,就剩我一个人,这孤男寡女的,你放心么?”

“放心啊,你俩不是发小么?”

“卧槽,你特么说的是人话么?”

“那你让我说什么?”

“老老实实待着,等醒了,咱俩一块儿把她送回家。”

“不行,太晚了。”

“再晚也得待着,否则这事儿交待不过去。”

“特么的,我招谁惹谁了呀?谁也没硬要灌她酒啊?”

“你还别嘴硬,要不是为了你闹心,她能这么喝?你惹一屁股屎,老子帮你擦,还特么不识抬举,你给我站住!”

“我说大哥,这种没影没边的事儿,不能硬往我头上扣屎盆子吧?说不定人家今天高兴,愿意这么喝呢?”

“我还就往你身上扣……”

“咣当”一声,门框边的拖把杆倒地,夏露正扶着门边站在二人身后,一双妙目飘忽,满面通红。

“醒啦?感觉好些了?”付建平反应极快,狠狠一脚踩在了许晖的脚面上,许晖哪有反应不过来的道理,只是因为过于尴尬,一时没有把脸扭过去而已。

“好多了。”夏露也尴尬,瞬间就低下了头,没由来的喝醉了,生平第一回,真是丢死人了,也不知道自己酒后露了什么丑态,只记得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老是想吐,不停的吐,朦胧中好像有人帮她擦嘴,擦脸,不会是许晖吧?

“那就好,再喝点开水,坐着醒一醒,保管没事儿了。”付建平一边回应,一边拿手指头直捅许晖,那意思是赶紧去倒水。

不知为什么,许晖就是感觉特别尴尬,脑子里一下就出现了刚才一把握在对方胸口的画面,顿时面红耳赤,索性装起了大傻。

“不用,太晚了,我先走了。”夏露偷眼看着许晖,也有一种想要逃的感觉,于是抬脚便走,只是身体依然飘飘忽忽,摇晃不稳。

付建平见状连忙上前搀扶,顺带在许晖的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于是许晖只能勉强跟上,一起相处的时日也不算短,俩人都了解夏露是那种说到做到的性格,既然坚持走,肯定也拦不住,于是屁颠屁颠的欢送。

一路上,三人各有各的尴尬,居然没有几句话,但是付建平还是暗呼糟糕,看夏露这个样子怕是有大误会了,以为许晖这么晚留下来是专门照顾她的,但特么,这是哥们开玩笑的结果,其中也有从中撮合的想法,但许晖根本没那意思。

貌似后悔也已经晚了,到了夏露家楼下,姑娘含情脉脉的看了许晖一眼,心里有鬼的付建平却直伸手拽许晖走,气的夏露直跺脚。

一夜无话,许晖疲惫之极,第二天上午到付建平家进行最后的合音,中午破天荒的大家一起下了馆子,一人一碗烂面条,然后马不停蹄的赶去青少年宫走台,下午两点钟,演出将正式开始。

青少年宫已经被布置的焕然一新,从门口小广场一直到主会场半圆形的宏伟建筑,一路是鲜花的海洋,远远的就能看见“仲夏音乐会”几个大字。

广场上一字排开停了许多大巴车,看来参演的单位和团体很多,有不少还是省级大单位,很显眼的位置停了几辆采访车,果然,省市电视台的都来了。

这个规模和档次真把大家给乐嗨了,他们一个小小的民间自发组织的乐队能参加这样的盛会,简直像天上掉馅饼一样,关键是,乐队才成立没几天,名不见经传,看来付建平的老师就是牛逼呀。

大家跟着付建平在主会场周围七绕八绕的转了很多圈,终于在转晕头之前找到了他的老师,一个瘦高瘦高的中年人,脑袋都差不多都地中海了,正被一堆人围在中间,滔滔不绝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老师是各近视眼,架在鼻梁上的镜片出奇的厚,耳朵似乎也不怎么好使,付建平大喊了他三声之后才有反应,脸上有些许的不悦,但当着众人面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付建平把报名后换的邀请函递给了老师。

老师懒懒的接过邀请函,随意扫了一眼,便伸手招呼了一个年轻人吩咐道,“小刘,带他们去走台,四号场。”随后终于对付建平说了一句话,“好好表现。”就再也不理大伙了。

许晖很怀疑这个老师是不是没有认出付建平,那么近视的眼睛随便扫一下能看见上面的小字么?再看看付建平的表情,也是一脸意外,但是没说什么话。

疑惑归疑惑,大伙还是很开心的跟着那个年轻人走进了主会场的一个侧门,然后沿着走廊一直往前走,主会场是半圆形的,大家感觉一直绕着它转圈,终于有了一个右拐弯,然后又走了不知有多远,才在一扇门前停下了。

“四号场,就这里了。”小刘完成了任务,转身就要走。

“请等一下。”付建平终于忍不住了,一路上小刘跟个木头一样根本不说话,现在说什么也要抓住他问问仔细,“在这里走完台后,去哪儿演出?”

“也是这里呀。”

“也是这儿?!”付建平瞪大了眼睛,又往门内看了一眼,里面黑漆漆的,连像样的灯光都没有,“会不会搞错了?”

“没错呀,四号场。”

“那主会场和其他场呢?”

“主会场应邀参演的都是机关大单位和专业的歌舞剧团,二号场是有一定规模的、群众自发组织的演出团体,像你们这样小型的民间团体只能安排在四号场。”

“那三号场呢?”付建平不甘心。

“三号场在维修,不开放。”小刘有点不耐烦了。

“可这里也太冷清了吧,演给谁看呀?能不能把我们调到二号场?”

“我可没这个权利,要不你去问问谭老师?”

“还有,还有,这走台吧,总有音效和灯光老师吧?”

“这也得问谭老师,他是场地总负责。”小刘说完,很不耐烦的摆摆手离开。

大家瞬间就泄了气,一起看着付建平,都有一肚子话要说,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还是晓东口直心快,“我说那个姓谭的到底是不是你的老师呀?怎么给咱这样一个待遇?在这儿唱,还不如回你家小院唱呢。”

“特么的,早知道这样,老子就不会听他忽悠。”付建平狠狠的一咬牙,“这傻逼带过我两天,当然是货真价实的老师喽,谁知道这么不靠谱。”

“那现在怎么办?”

“咱干脆不演了,这不明摆的欺负人么?”

“来都来了,我还通知了同学和哥们呢。”

“……”

“都别吵吵,我去找姓谭的。”付建平气不打一处来,摘下肩上的吉他,匆匆离开了。

第110章 仲夏演唱会(2)

大家边等边聊,但情绪都不高,多数人的想法还是回家算了,这种待遇还不如在小院里折腾,自由自在,唱累了,玩儿疯了还可以喝酒吹牛,要比扔在这儿没人管强多了。也有人建议,等等付建平找老师的结果再看。

但许晖却希望留下来,他担心顾娜娜万一真的来看演唱会了,找不到大伙,尽管这种可能性很渺茫,但不代表完全没有。

等了约有半个小时的样子,仍不见付建平回来,大伙都有点着急,那个键盘手胖子站起了身,大家都管他叫阿兵,“我去看看建平,特么的什么几把玩意儿,这里面肯定都有门道,建平太嫩了。”

阿兵说完就一摇一晃的走了,大家不解,都把目光投向鼓手小健,就是那个又黑又瘦的长发时髦青年,指望这家伙能解释解释都有啥门道。

小健倒也乐意说两句,“这种事儿我们见多了,在外地,要是商业演出还好点,就怕这种听上去名气很唬人的公益演出,特别是半官方组织的,讲究论资排辈的,谁名气大、攒助多,谁优先,大单位、专业性剧团都排不过来,哪儿会抡到我们这种没名气的小字辈?实话这么说吧,节目单早就排好了,就跟那入场券在一起,你随便去拿一张看看,上面保证没咱们的名字,临时往分会场一扔,就这么地了。”

啊?!大伙一听傻眼了,那特么还演个屁呀,走了,回家去!正在瞎吵吵时,付建平和胖子阿兵回来了,俩人一脸的不忿,众人一看歇菜了。

未料到付建平把手一挥,“哥几个,去二号场!”

什么情况?大家又愣住了,胖子阿兵一脸的神秘,付建平似乎也不愿意多解释,“跟老师说好话,请他帮的忙,四号场的单位太少,临时调换了。”

“走吧,别瞎愣着了,没时间了。”阿兵一招呼,众人于是拎上家伙,呼啦一下跟在付建平后面。

二号场就完全不一样了,前面是一个半圆弧的小礼堂,舞台在正中央,观众席位呈阶梯状围成扇形,面积很大,后场的规模也不小,灯火辉煌,已经挤了很多人,身着花花绿绿的演出服装,脸上也化了妆,不过有的挺吓人,化的跟鬼一样。

付建平又是一通找人,总算是排上了号,但看这个架势,走台已经很悬了,能跑到舞台上试试音响效果已经很不错了。

晓东趁机溜达了一圈,回来时手中多了张节目单,主会场的节目自然是排的非常精致,从节目名称、演出人员,出场顺序到节目时长,精确到分钟。二号场就粗了许多,而且篇幅也很少,主要的五个节目之后便是一段很简单的介绍,大意是群众表演团体节目若干。

但就这样简单的两三句话,自然也不会提道西部草莽的名字和节目,总之大伙儿就算是混在里面了。至于那个四号场,节目单上连提都没提。

如此一来,大伙儿原本紧张、严肃的心情顿时化为乌有,纷纷把携带的乐器往墙边一靠,席地而坐,开始吹牛打屁,付建平的脸色很不好看,未料到大伙激动万分的首场演出会是这么个情况,但练都练了那么久了,岂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后场乱哄哄的,工作人员都喊破了喉咙,一遍一遍的重复着走台的顺序,付建平这帮人是最后一个垫底的,自然也不会费心思记什么时间。坐的无聊了,大家一商量,干脆到外面的空地上,取出乐器自己练习。

一曲《驿动的心》作为首支垫场的曲子,付建平主唱,大家平时配合的就十分娴熟,又当作临时练习来弹奏,所以不但轻松而且发挥的极好,一下子吸引了很多人来围观,这倒是个出乎意料的结果。

那个年代,娱乐和文艺演出也在逐步开放,但跟当下选秀节目泛滥成灾的状况不可同日而语,当时港台出了个小虎队,就已经到了风靡加疯狂的程度,偶像和追星也渐渐成了少男少女的时髦行为,如果不知道乖乖虎,你都不好意思跟同学、哥们聊流行歌。

少年人自发组织乐队本来就不多见,在大城市可能已经有了萌芽和显现,但在西北的西平可算是个稀罕事。还甭说,这帮少年们手底下倒还有些能耐,水平不见得有多专业,从演奏的指法上看也都是野路子,比不上师大艺术系的专业学生,但音乐这玩意儿是讲究天赋的,刚才对那首歌的改编和处理就很有想象力,围观者不乏有干音乐这一行的专业人士,看着看着就来了兴趣。

“哥们?多大岁数啦?”立刻就有人找阿兵搭讪了。

“不到十八。”

“玩儿这键盘有多长时间了?”

“没多长,也就两三年吧。”

“两三年,不错呀,现在上学呀,还是上班?”

“上学。”

“嗯,有没有兴趣搞表演啊?”

“还没想那么多。”

“喏,我名片,想玩儿这一行找我。”搭讪的人是一名着装前卫的中年男子,一身的白西装,脚蹬白皮鞋,四六分的头发梳的油光发亮,很有点港台味道,能递出一张当时很稀罕的名片,那一定是有点背景的人物。

名片,起于上个世纪十年代,做生意的人最先流行起来,在当时是有身份的象征,阿兵得到了这么一张自然是让大家眼热不已,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西部草莽是能够被人认可和接受的,这很鼓舞士气。

于是第二首《扑克先生》火热登场,付建平最得意的便是对这首歌曲的改编,而且许晖主唱,很有童安格的味道,夏露临时客串过门的高音和声部分,节奏感和时代感极强的曲调顿时升高了空地上的温度,看热闹的人渐渐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喔哦,喔哦,哦,哦,年代……咚咚咚。”随着许晖拉出了歌词的最后尾音,小健的定音鼓三锤一气呵成,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再来一首!”的呼声不断。

第111章 仲夏演唱会(3)

空地上演出,没有麦克风,没有功放和喇叭,电声乐器成了摆设,整体效果要比舞台上差很多,但胜在配合娴熟,而且这种很少有的演唱形式,观众与演出者无限接近的氛围,还是取得了出乎意料的结果。

付建平情绪上来了,一把就脱掉了上身的外套,抱起吉他跳着脚的大喊,“兄弟们,《我的未来不是梦》!”

张雨生的歌在当时极为流行,而且又是主打的励志歌曲,所以前奏还没开始,围观人群已经骚动起来,鼓掌和吹口哨的闹成一片,许晖有些紧张,但是有了前一首《扑克先生》十分成功的铺垫,面对着如此热烈的氛围也渐渐豪气顿生。

第三首歌无疑更加成功,张雨生那高亢、辽阔的音域被他模仿了个七七八八,要比小院里无数次的排练还要好,一下子就轰动了。

“卧槽,这几个哥们儿哪儿的呀?挺牛逼哎。”

“不知道,看样子还是学生,不过这吉他玩儿的真溜。”

“尤其那女孩,听出来没?这一首她是主音。”

“尼玛,老子声乐专业两年了,看见这帮小家伙,挺脸红的。”

“这种玩儿法挺好,以后咱们也可以试试。”

“刚才他们说,叫啥来着?”

“西部草莽。”

“我靠,怎么这么难听?咱们要是整,一定得起个好名字。”

“……”

后台外走廊边的空地上,热度持续不断,人也越围越多,很多排着队准备走台的演员们也跑去围观,这自然引起了工作人员的注意,跑上前看了两眼,觉得挺稀罕,也就懒得管,反正也不是正式演出,走台前练练手很正常,无非就是比别人热闹一点而已。

但这一现象终于把谭老师给招来了,这回他也不近视了,围着人堆转了好几圈,才在相对薄弱的地方扒开一道人缝钻了进去,正好一曲终了,他连嚷嚷带招手比划,“建平,过来,过来。”

在场中蹦跳不已的付建平已经满身是汉,面对火热的观众,他有一种迷离般的陶醉,“再来一首!”的呼声,也让他根本无法听到谭老师的喊叫,正准备喘口气,再来个第六首,凑个六六大顺。

谭老师显然不开心了,三步并作两步的径直冲到了付建平身边,“喊你半天,真陶醉了?出来,有话跟你说。”

付建平一愣,看见老师的脸色不对,热度立刻降温,连忙冲同伴们打了个手势暂停,然后跟着谭老师挤出了人堆。

“怎么个意思?不唱了么?”

“那人谁呀?傻不啦叽的,哥们正听的过瘾呢。”

“哎,哥几个,还唱不唱啦?”

“哎,再来一首啊!”

“……”

“对不住大伙儿,连着五首,要歇会了。”观众们议论纷纷,口哨声不断,阿兵只好发话,也不知道姓谭的找付建平谈什么,总之感觉不好。

大家席地而坐休息,许晖已经口干舌燥,因为没有什么演出经验,也没见到举办方有什么后勤支持,什么开水呀,润喉片之类的都没有准备,只好干熬着,现在就把劲儿给耗光了,等下嗓子哑了,正式演出可要出洋相了。

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但还有不少观众不愿意离开,等着接茬再听。西部草莽选的歌都很恰当,一线流行,而且改编的也很巧妙,特别是这种演出方式别具一格,就像时下在地铁通道或是城市街头,听见歌者吉他弹唱一般,令路人驻足倾听,猎奇也好,引起共鸣也罢,总感觉有一股磁力在吸引着。

许晖没有在人堆里找到顾娜娜,有些失落,于是不再对她今天能否到来抱有希望。当然,这里是后场,普通观众一般也很少会进来,而且离着正式演出还有一段时间,没多少人会赶那么大早进场。

没过几分钟,付建平一脸得瑟的回来,瞅那样像吃了蜜一般,“哥几个,收拾家伙,咱打道回府了!“

卧槽!付建平这玩笑没开错吧?还没演出呢,怎么又回去了?跟那个姓谭的王八蛋闹翻了么?也不像啊,看这高兴劲儿,这是闹哪样啊?

“我跟那老王八蛋谈崩了,狠狠教训了他一顿。”付建平抑制不住兴奋,压低了声音告诉同伴。

“那你还这么开心?特么早知道演不了,刚才就回家了。”

“到底咋回事儿?这不是耍人玩儿么?”

“嘘!”付建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收拾好,先出去,路上告诉你们。”

于是大家不再啰嗦,付建平既然这样说,自然有他的道理,反正刚才蹦蹦跳跳了半天,浑身的精气神也耗得差不多了,勉强撑下去在演一首也就那么回事儿。

大家伙收拾好家伙,呼啦一下跟着付建平就离场了。

“哎,怎么回事儿?怎么不演了?”

“嘿,哥们,好好的,马上就要走台了,干嘛去呀?”

“调主场会啦?”

围观的人们对突然的变化议论纷纷,但也只能目送少年们径直离去,或是摇头叹息,或是羡慕不已,但多数都没料到付建平一帮人真的直接回家了。

“草特么的老王八蛋,敢耍老子,老子也耍他一把。”出得主会场大门,付建平自然是忍不住憋了一肚子的话。

“老子最开始找他要求从四号场调二号场,你们猜这王八蛋说什么?阿兵你不许说话。”

众人都摇摇头,表示猜不出来。

“特么的,要老子交报名费和赞助费,我日他仙人,早说老子也不会来呀。麻蛋的三百块,老子假期后半段的生活费,我当时想想算了,就这么一次,就答应他了,但是身上没带钱,他说演出完交给他就行,就这么个情况才调了场子。”

“黑!”

“真特么黑!”

“刚才又跟老子说,咱们那么折腾,影响后台秩序,让收了,安静休息。还问老子有没有兴趣加入音协,我一听感觉挺好,当场表示同意呀,没想到这家伙说要先交一笔会费,等审核,老子特么一下子火就上来了,直接告诉这个老几把,我们不演了。那傻逼还追着我屁股问,啥时把赞助费和报名费补齐,我跟他说,等你大姨妈来了。啊,哈哈哈,哈哈……”

付建平说完,自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众人也是哄堂大笑,只有夏露臊的一脸通红。

经过大概就是这样,大家伙纷纷大赞付建平做的好,于是商量着回小院聚餐喝酒,虽然没有参加正式演出,但是在后台使劲儿热闹了一把,也算是西部草莽的首场秀,必须要庆贺。

许晖一听就慌神儿了,他怕有些人借着喝酒再做文章,昨天夏露喝醉已经把他折腾的够惨了,他可不想再来这么一回,于是绞尽脑汁找借口准备开溜。但远处忽然一个人影闪过,立时打断了他的思路,顾娜娜!

“娜娜?”晨阳也呆住了,他甚至比许晖更早看见对方,只可惜人影已经没入人流。

“真的是她。”许晖大声肯定,给晨阳鼓劲儿。

众人闻听也纷纷放眼望去,但除了行色匆匆的人们,什么也没看到。

第112章 不好的感觉

“她就在前面呀。”许晖着急了,伸手指着远处人群的某一个方位,使劲儿瞪着晨阳,但对方刚才惊讶的眼神渐渐变得复杂,继而麻木与失神。

“卧槽!”许晖一跺脚,对晨阳这种表现大为失望,真恨不得自己追上去。

“行了,兄弟。”付建平拍拍许晖的肩膀,他其实也看见了顾娜娜,但现在晨阳的情绪明显不对头,而许晖似乎又有些过于热心,他不想兄弟间有什么误会,也对顾娜娜原本就没有什么好印象,所以连忙岔开话题,“咱赶紧回去,好酒好肉伺候着,好好犒劳一下。”

不知道什么情况的小健和阿兵自然大声叫好,二熊和顺子也没啥意见,他俩属于乐天派,脑子里对这些男男女女感情上的事儿还没完全开化,也不会想那么多,只有晓东有所触动,他对顾娜娜的印象不坏,对晨阳刚才的表现总觉得不妥,但不好多说什么。

夏露盯着许晖刚才手指的方向,冷漠的眼神中带着些许不屑,但只是一瞬间又恢复了正常,只是纯粹为了掩饰,还是不想让许晖看出来,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走啦,兄弟们!”付建平又强调一句,其实更多是说给许晖听的,大家呼啦一下跑向自行车棚,许晖在原地心有不甘的向远处张望一眼,也只得无奈的跟上大伙。

回到小院,大家立时热闹起来,生炉子、买菜、买酒,做饭各有分工,晓东和二熊在付建平身上狠狠的抢了几张大钞跑了,小健和阿兵属于客人,身上懒肉也多,无所事事之下,打了个招呼,说是出去溜达一圈。

晨阳默默的协助夏露清洗餐具、碗筷等,顺子是最受剥削的那一类,一个人烟熏火燎的生炉子。付建平自然是要做老大的,瞎转悠一圈,一把将许晖给拽屋里了。

“兄弟,我不得不说两句,尽量少在晨阳面前提那个顾娜娜。才好一段,别给他刺激了。”付建平递过来一支香烟。

“我知道。”许晖未料到付建平一上来就把他想说的话给堵死了,心里挺不舒服,屋里反正也没其他人,索性敞开了说两句,哪说哪儿了吧,“我知道你们挺不待见顾娜娜,但今天的演出,是我邀请她来看的,事先没告诉大家,是因为她现在的处境很不好。”

许晖把烟点上,也不管付建平如何诧异的表情,把他所知道的有关顾娜娜家里的事儿简单的说了一下,当然,涉及到混混间激烈冲突的细节,他一概忽略,只是说顾超惹下了烦,也把家里人给捎带上了,顾娜娜的休学完全是被迫无奈。

“原本以为她能来看演出的希望不大,但谁想到真的来了,咱跟人家连个招呼也没打,我觉得挺不合适。”

“但当时,顾娜娜好像也不愿意见大伙儿吧?”尽管付建平有所触动,也有些懊恼,但骨子里对顾娜娜的看法还是没有改变。

“换到她的位置想想吧,一个原本她很留恋的集合,其实一直不怎么喜欢她,你觉得顾娜娜会主动跟大伙见面么?可能我的邀请有点草率,没想那么多,但她还是来了,我当时做错了一件事,就是过多考虑晨阳的感受,否则真应该追上去跟人家打个招呼。”

付建平沉默了,许晖的话看似前后矛盾,但表达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一是对晨阳不满,二是指出大家伙对顾娜娜的看法过于偏见,这一点,他本人也是如此。

“不提了,哪儿说哪儿了吧。”许晖掐了烟头,转身出门,他感觉烦闷,小院中的新鲜空气也不能让他呼吸顺畅,于是连招呼都没打,就直接出了院门。

许晖心里的感觉特别不好,顾娜娜今天悄然而至,又悄无声息的离开,固然有他刚才说给付建平听的因素,但恐怕并不是全部,似乎过于匆忙了,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总之怪怪的。

应该说,许晖的预感是非常准确的,顾娜娜是瞒着顾超出来的,而且是冒了很大的风险,她只是渴望看一看大伙的演出,却未料到厄运就在身边。

自从点将台枪战以后,顾超的处境已经相当危险,虽然当时运气不错,带着家人一起惊险逃脱,但他自知已经到了穷途末路。

现在的顾超,不但要面临着薛西庆的追杀,而且还要躲避像腊肠小猎犬一般的赵复,更可怕的是面对警方的直接压力。

枪战前身边还有八个兄弟,眼下只剩下三人,一名在点将台被李山打死了,另外两个受伤,多半没跑掉,即使跑掉了也无法再联系,还有两个在一同逃亡的过程中莫名其妙的失踪了,想来也是没办法再坚持,自己跑路了。

仓皇如丧家之犬是目前顾超最真实的写照,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逃亡外省避祸,当初若是早下决心就不会落到这一步,但面对行动不便的老娘,还有以后可能无依无靠的妹妹,他真的狠不下心。

带着家人一起跑是不现实的,目标太大,而且行动起来也不方便,所以当务之急是给这母女俩找一个暂时能隐姓埋名的地方,等有了安全的落脚处,风声也不那么紧了,再把娘俩接走,毕竟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犹豫下去,还有三个过命兄弟在眼睁睁的看着他,否则,即便不众叛亲离,被活捉或打死是迟早的事儿。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一名兄弟在西郊的农村里有个远亲,人还算靠得住,于是把母女俩安顿到那里,顾超给妹妹留下了足够的费用,千叮咛万嘱咐近一两个月内都不能擅自出门,然后带着兄弟离开了,他要做完最后一件事,便远离西平。

这件事风险挺大,也很耗时,顾超在寻找一个混蛋,走之前必须手刃此人,他才能放心离开,这人便是他的父亲,继父。

可顾超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终究把他留在了西平,再也没跑掉。

顾娜娜匆匆离开,并没有跟大伙照面,除了许晖所说的原因之外,还有一个更大的麻烦,她在青少年宫附近看见了一个人,这个人让她惊恐万分,就像见到了地狱里的魔鬼一般,而且她相信对方也看见了她。

于是心慌之下的顾娜娜有些慌不择路,不敢站在公交站台等车,更不敢回头张望,只管捡人多的地方跑,随着人流一路前行,不知不觉中就走出去了好远。

第113章 老男人

前面的马路一下变得宽阔,而且行人也渐渐稀少,怎么会跑到了这里?顾娜娜感到不可思议,建设北大街,她不久前很熟悉的地方,因为再往前就是北新街路口,那个令她有过短暂温馨回忆的、付建平家的小院就在附近了。

有些荒唐,也有些无奈,未料到在危机时刻,潜意识里竟然鬼使神差的还是想到了他们,顾娜娜自嘲的笑笑,同时借着绕过一根电线杆的时机,很谨慎的往后看了一眼,那个令她惊慌的身影不见了,总算松了一口气。

时间已经过了下午两点钟,必须要在四点前赶到位于城西北的长途汽车站,否则就会错过最后一班开往西郊大堡子乡的班车,时间上倒不是太紧张。

顾娜娜默默规划了一下转乘公交车的线路,决定离开这里,那个小院虽然近在咫尺,但她还是不打算去照面了,今天能看到大家的演出,已经心满意足,他日再见,不是什么时候了。

但在此之前,顾娜娜必须要确认那个身影是否真的被甩掉了,于是她在电线杆后面驻足不动,偷眼观察身后的马路,行人三三两两,并没有什么异常,如是反复试了两三次,终于放下了心。

前面横穿北新街路口后,再走二百多米就是五路车公交站台,乘此车到市中心再转十三路车就能直达长途汽车站。顾娜娜深吸一口气,这才迈步前行,可是才走了几十米远,她就又发觉不好,之前那种心慌慌的感觉再度出现,绝不是什么心里作用,而是实实在在的有一双眼睛在背后毫无顾忌的盯着她。

顾娜娜猛然转身,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就算是那个老混蛋,光天化日之下难道真敢肆无忌惮的乱来么?目光所及,自己刚刚藏身的那根电线杆后面果然站着一个身影,虽然大部分身躯被遮掩,但从露出的衣着眼色判断,就那老混蛋。

“你出来,我看见你了!”顾娜娜往前紧走数步忍不住大喊,之前之所以惊慌失措,就是担心自己行踪暴露后,会害了哥哥和母亲,但事已至此,她反倒不害怕了,必须要做点什么,绝不能让这老混蛋再继续跟着。

电线杆后面那人倒也光棍,缓缓露出身形,这是一个相貌凶恶的老男人,个头不高,但身体粗壮,头发已经花白,年纪大概在四十靠五十岁的样子,他冲顾娜娜猥琐的一笑,“开个玩笑,还是被你发现了。”

“你想干什么?为什么跟着我?”顾娜娜自然不吃老男人这一套。

“好久不见了,娜娜,一家人干嘛说这样见外的话。”老男人嬉皮笑脸,缓缓的接近顾娜娜。

“你站住!”顾娜娜下意识的往后退步,“收起你那一套,谁跟你是一家人?警告你,再跟着我,我……我就报警了。”

“报警?”老男人的脸立刻拉了下来,忽然又哈哈大笑,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好啊,你现在就报啊,让警察来抓我,让我告诉警察你那该死的哥哥干的好事,怎么样?”

“你混蛋!”顾娜娜气的脸色煞白,后悔自己的冲动,过往的不堪以及母亲的告诫证明,永远不要试图跟这个老混蛋讲道理,更不要去纠缠,但自己还是没能忍住,这下被动不说,连脱身都成了问题。

老男人猛然向前跨出数步,恶狠狠的冲顾娜娜道,“我是混蛋,但比起杀人犯来,老子要高尚的多。特么的,小凯两年多没音信了,你和你那该死的哥哥就不想解释一下原因么?”

“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顾娜娜惊的连连后退,立刻就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对方口中的小凯是她的噩梦,这辈子打死她都不愿意再提及,而且小凯的失踪,似乎……好像是跟自己的哥哥有些关系,她这下真的慌了,毕竟还是少年人,哪有对付老混混的经验。

“害怕啦?刚才不是口口声声要报警么?”老男人很得意,瞬间又往前走了数步,“娜娜,别把老子想的那么不堪,我听说顾超闯祸了,难道你就不想帮他做点什么?”

“什么闯祸了?我不知道,我很久没见过他了。你别过来!”顾娜娜连连摇头,接着往后退,堪堪退到了北新街的路口,她此时真有一个冲动,跑进不远处付建平家的院子,那里有她曾经的恋人和伙伴,可以躲避这个让她痛恨、心惊的老混蛋。

可是她不能去,也不愿意去,哥哥惹下的麻烦牵扯太大,这一去就有可能把这帮人给害了,而且,曾经的恋人,也毕竟是曾经的了,这个集合对她的态度,顾娜娜心知肚明。虽然她不后悔今天冒险来看演唱会,至少能给她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但她还没有做好再度出现在大家面前的准备,可能永远也不会了。

顾娜娜完全没有能力跟这老混蛋斗,唯一的办法就是跑!而且大白天的,相信老混蛋还不敢那样穷凶极恶。想到这里,她转身就跑。

如她所预料的那样,老男人虽然无赖,但大白天的也不敢过分,尽管建设北大街上没有多少行人,他还是显得颇为谨慎,只是保持距离,一路小颠的尾随。因为他不怕,就在顾娜娜之前疑神疑鬼的时候,他已经通知了后续的人手,只要自己不跟丢,就算大功告成,相信小丫头片子不会头昏脑胀的往派出所跑。

“顾娜娜。”出来遛弯、透气的许晖十分错愕的看见了迎面慌慌张张奔跑而来的顾娜娜,同时也很快发现了其身后即若即离的跟着一个老男人。

“许晖!”这种情况下居然又碰到许晖,顾娜娜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可心里瞬间就踏实了一半,但很快她又叫起苦来,刚才还想着不牵连大伙,这一下该怎么说啊?

“怎么回事儿?来了怎么不去小院?”

“不,不是。”顾娜娜气喘吁吁,不住的回头张望,“我是路过的……”

“那人好像在跟着你?你认识他么?”对方如此失常,许晖一下子联想到赵复寻找顾娜娜的事情,立刻就警觉起来。

“不,不不,认识,但我不想见他。”

“去小院,大家都在!”许晖意识到不远处鬼鬼祟祟的老男人可能不是个好东西,否则怎会让她如此惊慌?于是果断拉住了顾娜娜的手。

“不行,不行。”顾娜娜连忙摇头,使劲儿挣脱了许晖,“不麻烦大家了,我要马上走。”话音还未落,人就跑了出去。

许晖错愕,但没有立刻去追,而是站在了当街,盯住了那个老男人。此时老混蛋早已停下脚步,佯装在路边张望,其实时刻注意着顾娜娜这边,暗骂运气不好,小丫头片子竟然在这个地方也能撞到熟人,所以只好停下来磨磨性子。

但见没说上两句话,顾娜娜又跑了,老混蛋哪能再装的下去?立刻抬腿就奔了过来。

“叔,你好,问个路。”许晖脑瓜反应极快,这个时候自然不能质问对方为什么跟着顾娜娜,万一弄巧成拙不好收场,退一步说,顾娜娜既然认识对方,说不定二人有什么不愉快,贸然打扰了也很被动,所以随便找个由头试探一下。

“走开,找别人问。”老男人上火,特么跟老子玩儿这种小伎俩,嫩娃娃,毛长全没?他说着话,伸手试图推开许晖。

未料许晖往后一躲,仍然把去路拦得死死的,“刚才那个女孩让我告诉你,她不想见你。”

“你是她同学吧?别多管闲事啊,我是他爹,见不见,可由不得她。”老男人精得跟鬼一样,随便一两句话就把许晖唬得愣在了当场,老混蛋趁机就绕了过去。

顾娜娜的老爸?许晖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甚至是第一次听说,貌似凶得很啊,不过也粗鲁不堪呀,即便是跟女儿闹的不愉快,也不至于当街这样尾随吧?

嗯?不对!哪有老爸这样对待女儿的?大白天的当街尾随?这是一家人么?刚才这个人看见他和顾娜娜谈话时,还假装站在原地看风景,肯定不对头,上当了!许晖一下反应过来,也顾不了许多,立刻追了上去。

第114章 缓兵计

顾娜娜跑的很快,路过五路车公交站台也没有停留,自然是担心那老混蛋跟着上车,慌张之下,无暇细想,咬着牙继续往前跑,真后悔之前在繁华路段应该钻进大商场,还有甩掉此人的可能,现在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连续走了这么远的路,加之快速奔跑,顾娜娜在体力上已经吃不消了,到了强弩之末,眼看前面又是一个十字路口,她想都没想的就顺街角拐弯了。

老男人保持一定的距离缀在后面,不慌不忙,这样进可攻,退可守,大有吃定小丫头片子的架势,万一有个意外也能有个缓冲的时间。

默默一算,按说他刚才通知的人也快撵上来了,到时候大可不必自己动手,自然会有人收拾顾娜娜,等拿到好处闪人才是关键,听说顾超现在可是亡命之徒,千万不要运气那么糟糕碰上这家伙。

可一扭头,老混蛋的鼻子都气歪了,刚才那个意外打岔的小家伙居然就跟在自己身后,毛病吧?!

“你怎么回事儿?跟着老子干嘛?”

“没有啊,我要去同学家,凑巧吧?”许晖虽然装作一脸无辜,其实心里也越来越没底,按他刚才的观察,发现情况越来越不对头,可惜匆忙之下也没来及通知付建平他们,不知道这个自称顾娜娜老爸的人藏着什么后招,如此有持无恐。

“别跟我耍这一套,你走你的路,再跟着老子,当心找你家长。”老男人又换了个嘴脸,一副老锵锵为人家长的模样。

但话一说完,老家伙就加快了脚步,他生怕拐弯以后把顾娜娜给跟丢了,许晖自然也跟着加快脚步,这时候也没有别的选择,到时候如果确定顾娜娜真的没有危险,自己也不会主动去惹事,马上闪人。

可是拐弯过来的小街上,顾娜娜却不见了,老在街口的一间小卖店前,正在举目四顾,到处打量,看见许晖又跟了上来,一下子目露凶光,“特么的,小家伙,敬酒不吃吃罚酒啊,找揍是吧?”

许晖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双手一摆,再装无辜样。

“警告你,滚远点,否则老子不客气了。”老男人显然憋了一肚子邪火,若不是这个讨厌的小崽子三番五次的捣乱,哪能这么费劲,不过他也不着急,这条小街比刚才的北新街窄多了,而且也不长,一眼就能看到头,那么短的时间,顾娜娜显然不可能跑到街尾,一定是在什么地方躲起来了。

但是必须要把眼前的小家伙给打发了,老男人其实已经对许晖有所警觉,这么死乞白赖的跟着,难道他知道些什么?又或者说是小丫头的小情人?不管他是什么,反正这种麻烦事,决不能让多余的人在场。

“不是,叔,你真的是顾娜娜她爸么?”老男人语气不善,而且站着不动,许晖自然也没办法装巧合了,只能硬着头皮瞎掰,眼睛却是不停的在观察小街周围的情况,他的想法跟老男人一样,顾娜娜一定是藏在了某个地方。

“尼玛的,小崽子,你今天成心找事儿是吧?”老男人终于不耐烦了,立刻撕掉了可怜的、微不足道的伪装,提起碗口粗的拳头冲了过来。

许晖一惊,老男人壮的像头野猪,硬碰硬显然白扯,慌乱之下连连后退,但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打不过可以骚扰,这样不就可以为顾娜娜逃跑创造机会和时间么?

打定主意,许晖干脆一下子跑出几十米远,老男人虽然强壮,但行动并不利索,追了一半也就不追了,插着腰大骂,“麻痹的,滚远点!”

许晖不吭声,只是静静的观察着老男人,其实更多的注意力在此人的身后,一旦顾娜娜从藏身之处跑出来,他立刻就会上前骚扰,因为小街的尽头连着个不起眼的巷道,直通外面的大马路,那正是通向第二人民医院的地方,当时送顾娜娜去医院就是走的这条近路,相信她只要一直往前跑,总能跑的出去。

果然,离街口不远靠东侧的第三间房,门洞口侧边堆放了许多杂物破烂,最起码有一人多高,下面是烂沙发和木柜子,上面从破木板、废铁皮、废纸盒等等什么玩意儿都有,烂沙发后面似乎有人影晃动,从一晃而现的衣着颜色判断是顾娜娜无疑,她应该也察觉到了这个机会。

于是许晖开始发挥,同样把腰一插,指着老男人破口大骂,“你个老,老子走路关你屁事?让老子滚远点?你滚一下给老子看看!”

卧槽!老男人瞬间就气疯了,腰也不插了,抬脚就追了过来,许晖那会恋战,扭头就跑,一下子就跑到了建设北大街的马路对过,扭头一看,老家伙又没追上来,不过已经气的浑身冒烟,用手指着许晖,一步一步的慢慢往后退。

许晖已经看见了顾娜娜在奔跑的背影,聪明的女孩,他果然能很好的把握住这个机会,于是许晖决定再加一把火,捡起不远处的半块砖头,“哎,老东西!认怂啦?有本事再来呀,你个死猪头!”说完便嗖的一下将砖头扔了过去。

但许晖显然低估了老混混的智商,看上去被气糊涂了,其实是个大滑头,他在一步步的退却中时刻注意着身后,面对许晖侮辱性的喝骂,他诡异的一笑,猛然一转身,顾娜娜就在前方不远的地方,他已经改了主意,等不了后援的帮手了,身后的小屁孩太过讨厌,他要亲自动手拿人。

许晖顿时傻眼了,万没料到聪明反被聪明误,这老小子一下子撕开面皮急眼了,这特么该怎么办?如今之计只有豁出去了,硬着头皮冲上去,同时大声呼喊,如果能惊动这小街里的街坊领居,随便有那么两三位出头,那就阿弥陀佛烧高香了。

“草泥马,站住!你个死猪头,别欺负那个女孩!”许晖边跑边叫,“来人啊,有歹人干坏事啦!救命啊!”

“快看,许晖在那儿,这家伙在干嘛?”建设大街上,远远的是晓东和二熊,他俩一眼就看到了路口许晖张牙舞爪的样子。

第115章 斗智斗勇

小院里早已经准备开饭,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许晖的人影。尽管对如何看待顾娜娜的问题上有分歧,但还不至于不打招呼就走人吧?付建平挺郁闷,于是让二熊和晓东去找找,实在真回家了,那也没招,日后再找时间聊吧。

俩人才从北新街口走出来,便远远看见了许晖骚扰老男人的一幕,以为这厮被人欺负了,于是边跑边喊。跑了一半,晓东发现不对劲儿,连忙冲身边的二熊道,“你别跟着,回去叫人抄家伙!”

大家经常打群架,自然是熟悉套路,瞅许晖那架势好像要拼命,二熊也不矫情,扭头就往回跑。

情急之中的许晖听到喊叫声,发现是晓东,于是连喊带比划,“回去叫人啊,老子挨打了!”连喊两嗓子后,人踏实了许多,胆气也壮了,直冲着老男人的身影追了过去。

这个老家伙虽然奔跑速度比不过年轻人,但顾娜娜也撑不了多久,恐怕没跑到小街尽头就会被撵上,所以许晖显然不敢怠慢,狂奔中猫腰就从地上又捡起了那块被自己扔出来的断砖以备不时之需。

而且这条小街也真的见鬼了,喊得那么夸张都没几个出来看热闹的,最多拉开门窗伸出脑袋张望一番,然后嘭的一下又关上了门,指望像几年前那样,在金银滩郊游时碰上的路见不平的钢厂青工,纯属幻想,这恐怕也与大白天许多人在上班有关。

三个人的距离在迅速拉近,最前面的顾娜娜因为惊吓和体力原因,脚底下已经明显开始打飘,踉踉跄跄。

而老男人突然减慢了速度,他现在的想法复杂了,本以为吃定了的事情变数迭起,他显然听见了身后这个讨厌的小家伙在招呼同伴,不知道是真是假,而小街周围的环境他不熟悉,不知道尽头通向哪里,通知过的人手到现在都没上来,心里已经有点发虚了。

但时某些极品混蛋越是在心虚的时候,脑子里蹦出来的恶念就越多,要么制住前面的顾娜娜做要挟,要么先干倒身后讨厌的小家伙,再尾随顾娜娜,前提是小街不能是个死胡同,还有第三种选择,就是暂时放弃,拍拍屁股走人,当什么事儿也没发生。

恶从胆边生,老男人选择了收拾许晖,他突然停下脚步,一转身,手里已经多了一把匕首,两寸多长的刀刃在日光下泛着寒光,令人胆寒。

冲势过急的许晖差点没刹住脚步,堪堪站稳便被对面老男人的凶相给吓住了,他明显意识到对方这回真急了,握着砖头的手禁不住都有些颤抖。

“小王八蛋,你真的是自己作死。”老混蛋一声大吼,便合身冲了上来,手臂舒展中,匕首已经高高举起。

许晖下意识的连连后退,手中的砖头也不自觉的扔了出去,这么近的距离,想不砸中都困难,但老混蛋反应很快,身体一拧一缩,避开了面部,被砖头砸中了肩窝,但对其粗壮的身体并没有造成多大伤害,仅仅是破坏了对方的首次扑击。

挨了一砖的老混蛋凶性大发,跟野狗一般吼叫了两声,再度扑了过来,许晖瞪大了眼睛,除了连连后退,已经没有了其他的应对手段,眼看着对方再度高高扬起匕首,就要在他身上狠狠的扎个窟窿时,晓东终于赶了上来,草泥马的大喝声中,他手中也甩出了一片断砖。

晓东这一砖扔的有些无厘头,既没有准头,又处在许晖身后,完全是情急之下大脑不做主的反应,砖头飞的老远,老混蛋没砸到,却被吓了一跳,许晖连退之下噗通一声坐在地上,顺势连滚带爬的躲到了一边,却也无心插柳的救了许晖。

“你他麻痹的,再敢动!”差点乱摆乌龙的晓东反应也快,装腔作势的在身上掏东西,整了半天干脆把腰上的皮带给抽出来了,两头一叠,双手握着啪啪的抽的直响。

许晖却随手拽了一根旁边人家门口的四棱木棍,粗细长短都不趁手,但也算是防身武器了。

面对两个小家伙跃跃欲试的比划,暴怒中的老混蛋突然冷静下来,他不知道对方还有没有援手,但接着蛮干肯定不行,他扭头看了一眼顾娜娜,丫头已经不跑了,正瞪着大眼睛看向这边,怕是累的够呛,也有可能是听到又来熟人了。

且退一步,就这片地方,你跑也跑不远,想到这里,老混蛋哈哈一笑收起了匕首,“小家伙们,都是娜娜的同学吧?互相帮忙我能理解,但老子教训自己丫头,怎么就碍着你们事儿了?你们也有爹妈吧?啊?”

“别听他的,这家伙两面三刀坏的很。”许晖双手端着木棍大声提醒晓东。

根本不知道什么情况的晓东自然是相信许晖,同时很难认同眼前这个相貌凶恶的老男人是顾娜娜的父亲,基因的差距太特么扯了吧?

“好,既然误会这么深,我也让一步,你们都是同学,就帮我劝劝娜娜,该回家时要回家,还是个学生,一天到晚在外边野,像什么话?病歪歪的老娘不用管了么?”老混蛋忽然讲起了道理,而且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沉重和痛惜的神情,完全没有了刚才拿刀时的凶狠。

这一招莫说晓东,就连许晖也被整愣住了,倒底什么情况?难道说真是一场误会?难道顾娜娜真如老男人所说的整天不着家?那她和顾超四处躲藏、神神秘秘又是怎么回事儿?完全是一团浆糊哎。

顾娜娜离着远,自然听不清三人在说什么,也不可能揭穿老男人的谎言,但她警惕性极强,虽然又来了一个伙伴让她暖心,但顾娜娜不认为这样就能轻易脱身,她只是在抓紧时间恢复体力,随时准备再度奔逃。

眼见两个小家伙貌似被唬住了,老男人索性抬起双手以示没有恶意,然后迈步向二人走了过来,“所以呀,你们这个年纪太容易冲动,去吧,帮我劝劝娜娜。”

“你站住!”许晖突然反应过来,拉着晓东一起往后退,“学校一直在补课上课,你是她爸,怎么能说顾娜娜成天不着家呢?”

“还在上课?不是放假了么?”

“你撒谎!连顾娜娜休学了你都不知道,你装给谁看?”

许晖一个小试探就把老男人的谎言揭穿了,但是为时已晚,街口处突然出现了几个彪形大汉,老男人正要恼羞成怒,抬眼一看,心下大乐,“小家伙,现在叔叔给你门最后一个忠告,扔了家伙,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叔绝不拦着,啊,哈哈,哈哈。”

谎言被揭穿了,这老王八蛋居然还挺乐?怎么变脸比脱裤子还快?纳闷中的二人顺着对方的眼神扭头张望,顿时砸么过味来,这下大糟糕,对方有帮手,二人互相对望中,一个共同的心思在眼神中交流,往前冲!

啊!俩人同时大喊一声,挥舞着手中的家伙笔直的冲向老男人,惊慌失措、扔了家伙跑路的事情统统没有发生,两个吃错药的小家伙居然不要命的向自己冲来,老混蛋措手不及,匆忙后退中又掏出匕首。

哪想到两个小家伙只是虚晃一招,许晖的棍棒只是随意挥了一下,人嗖的一声就从老男人身边跑了过去,晓东也同样,皮带舞的就像《少林寺》里的九节鞭,人更是跑的比猴子还快。

原本还在为二人担心的顾娜娜见状立刻扭头就跑,她心里真的很感动,未料到关键的时刻,还是曾经的伙伴们来帮她,眼泪都止不住的涌了出来,这一会生怕拖了人家的后退。

“卧槽你大爷!”老男人反应过来,暴跳如雷,返身就追,街口出现的几名大汉见状,行动也十分迅速的跟上,他们倒不是太心急,只要死死的咬住对方,几个小孩能跑多远。

“顾娜娜,快点!”撒开腿狂奔的许晖索性扔掉了手中的木棒,另一只手拽住了气喘吁吁的姑娘,带着她跑,这种速度显然是甩不开对方。但是只要坚持穿过不远处的小巷道,就是大马路,实在不行了就往派出所跑,总之不能在这个偏僻的小街里被对手抓住。

晓东缀在两人身后,边跑边系皮带,他虽然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但一腔热血,极讲义气,自知遭遇了惹不起的社会混混也没有太过害怕,能帮到兄弟就算尽力了。

三个人只顾不要命的狂奔,根本不知道身后情况发生了突变,而在他们前方不远处的大马路口上,另一波人也在匆匆往这边赶。

第116章 闻风而至

可以说,就在老男人跟踪顾娜娜并放出消息的同时,至少有两拨势力开始迅速行动,一拨就是老恶棍身后的人,另外一拨却是小刀会的李山,关于李山,两个头牌红棍之一,在上次点将台枪战中亲手击杀顾超的铁杆兄弟,属于极度危险的人物。

另外一个周怀护着薛西庆跑路,虽然二人齐名,但李山要比周怀更为凶残,而且胆大包天,即使警方在满城找他,他也执意留下来专门暗中寻找顾超,发誓不论死活,也要把顾超带回小刀会开香堂。

同时李山在道上放出消息,悬赏顾家兄妹,哪怕只是起点作用的消息,就有丰厚的赏金,这一回,薛西庆要不惜一切代价要顾超的命。

老恶棍身后的势力其实就是一帮老流氓,属于年轻时不好好工作,中年以后又到处瞎混、好吃懒做的那种人。这帮人虽然称不上无恶不作,但基本上也不干好事儿,吃喝嫖赌,坑蒙拐骗却样样精通,还有一点,他们非常擅长打探、梳理混混间的消息。

严格来说,老恶棍不属于这帮势力,但很熟悉这伙人,自从躲着顾超以来他就习惯了自己单溜,曾经的身份被他瞒的密不透风,很少有人知道这老混蛋就是顾超的继父,偶尔和这帮人搅和到一起也只是为了满足和放纵一下,但点到即止,生怕走露点什么风声被顾超知道。

前几天一个偶然的机会,老恶棍在这帮人中听到了小刀会悬赏的消息,立刻欣喜若狂,隐忍了这么久,这下恐怕要重见天日了。

于是老恶棍成天在街上溜达,以期能看到许久未见的顾超兄妹,当然最好只是顾娜娜,对于顾超而言,他想起来心底就有一股子恶寒,但愿一辈子也别见面。

老恶棍竭力回忆顾娜娜从小到大喜欢去的地方,但想了半天一片空白,因为他根本没管过兄妹俩,能回忆出个屁来。

但漫无目的的寻找,简直是大海捞针,接连几天都是白费力气,今天,他鬼使神差的想到了曾经的那个家,两年前他就是被顾超从家里生生给赶了出来,后背还挨了对方两刀,要不是跑得快,早就一命呜呼了,到现在一遇阴天下雨伤口还隐隐作痛。

既然鬼使神差的想到了,老恶棍便鬼使神差的壮着胆子跑去看看,没敢上楼,只是远远的躲着看了两眼曾经的家,一栋连外立面都没有的老旧筒子楼,二楼最西头。门窗都关的严严实实,没有人走动的迹象,怕是许久没人住了。

老恶棍想想就不甘心,憋了很久的仇恨已经快压抑不住了,现在终于要到大快人心的时候了,只要顾超完蛋,他就翻身得解放了,但越是这个时候,他越需要谨慎,所以最终还是没敢上楼。

近些天来,混混间有关顾超的传闻太多、太扎耳朵关,老恶棍听得都有点不寒而栗,这混帐玩意儿显然已经疯了,谁沾上,谁倒霉呀,谁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弄不好自己就是下一个目标,希望他尽快完蛋,在此之前还是躲远点为好。

老恶棍匆忙离开了此处,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此刻顾娜娜会一个人呆在屋里,她今天来看演唱会,想想可能再也回不来了,于是上楼再找找看还有什么值得留念的东西带在身上,尤其是母亲匆忙间忘记拿走的一本泛黄的相册。

老恶棍刚走不久,顾娜娜也离开了家,两人前后不差几分钟,她在筒子楼外的马路上等公交车,被没走多远的老恶棍给意外发现了,这才一路尾随到了青少年宫。

顾娜娜进了少年宫大门以后,老恶棍并没有跟着进去,他判断类似这样的演唱会时间不短,而且顾娜娜又是买了票的,一定会逗留一段时间,于是先跑去通知那帮老流氓,然后又返回到青少年宫,在大门口来回转悠,直到再次发现顾娜娜的身影。

但是老恶棍也没有料到,他自认为混的很熟的那帮流氓们,其实无耻程度超过了他的想象,一面拍胸脯答应他好处,并派人接应,另一面反手就把消息卖给了能跟小刀会说得上话的另一帮人,所以他自认为很牛逼的后援其实远不是那么回事儿,其中有小刀会的人,也有另一帮人的马仔。

按说两路人马混在一起各干各的挺乱,但李山不这么认为,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轰动,让人人都看见小刀会是如何清理门户的,也让顾超无处遁形。

在这种非常时期,李山的做法绝对可以用不知死活来形容,但他很不以为然,而且悬赏时他说的很清楚,提供消息的有奖赏,能活捉顾超兄妹的更是重赏,另一波人既提供消息,又参与动手也不算坏了规矩,大家各凭本事呗。李山有绝对的把握和自信能控制局面,而且对敢于捣乱的人他也从不会手软。

李山这样肆无忌惮必然会引起警方的重点关注,其实一张大网早已经在几个敏感地区撒开,枪击事件后就有了这样的动作。供述原始消息的人,除了被抓的小刀会成员外,还有腊肠小猎犬赵复,这家伙曾一度被反复请进警局就是接受敲打和干这事儿的。

警方通过口供和实地调查尽可能还原枪击事件的来龙去脉,并根据交叉概率和对小刀会内要害人员的综合分析才最终确定这些地区,这其中居然就包括了付建平家所在的北新街一带。

当然,赵复也在死死的盯着小刀会,上回小机灵鬼的惨重损失让他怒火滔天,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这笔账是一定要算回来的。

而且赵复从某个渠道了解到一个十分确切、并让他大吃一惊的消息,上次薛西庆回来本打算是想要他命的,无奈李山在西郊点将台把动静搞的太大,才被迫放弃,但顾超之后,迟早还会轮到他。

所以赵复豁出来了,不趁这个特殊时期把薛西庆给彻底干翻了,以后还怎么过日子?关键时候他向来是一个敢主动出击的人,除了盯着小刀会,他还是把重点放在了顾娜娜身上,许晖就像一个药引子让他无法放手。

赵复这回改变了方式,不再以凶恶的面目出现在许晖面前,毕竟这小家伙无意中救了他一次,尽管原因很让他恼火,但恰恰说明小老七和顾娜娜的关系不浅,二人搞不好还会再见面,所以他采取了暗地里连续跟踪的手段,出马的大多还是那帮机灵鬼们。

于是许晖在家倒也罢了,一旦外出,他的吃喝拉撒,赵复基本上都知道,但是知道的越多,就越让他心烦,尼玛的,这小屁孩成天跑出去唱歌喝酒,这特么过的是神仙日子啊,再看看老子,是多么的悲催和辛苦?!

最特么的令人生气的是,顾娜娜再也没出现过,他很想抓住许晖问一问,那天在水井巷里,俩人到底有没有过交流,一句‘她没理我’简直是在糊弄鬼。但想归想,赵复最终还是忍住了,千万不能因小失大,万一把小老七吓得再也不见顾娜娜岂不糟糕。

但是今天,被重点盯梢的北新街发生了变化,一向不太爱惹事儿的许晖居然为了一个女孩跟人干架,机灵鬼只有一两个见过顾娜娜,还是隔着玻璃橱窗的侧影,但赵复判断一定是她,至于那个老男人,他无从判断,总之大大的不妙,于是火急火燎的召集人手冲向北新街。

赵复得到消息其实已经很迟了,为了抢时间,他自然要抄近路,盯着北新街已经有不短的时间了,手下的机灵鬼们对那一带已经非常熟悉,反而要比别人便捷一些。

第117章 被围堵

许晖三人一口气跑到了小街尽头,在那里,小街向右拐弯后骤然变成了狭窄的巷道,一米左右的宽度,仅容两个人并排通过,两边都是低矮的窝棚,门前大多都摆了些盆盆罐罐,十分的杂乱。

三人不得不减慢速度,撞到杂物倒在其次,摔个跟头就得不偿失了。许晖松开顾娜娜的手,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并排施展不开手脚,而且他也想在前面探探路,小巷道虽然不很长,但弯弯曲曲,之前只在夜间走过一次,万一跑过了,钻进死胡同就麻烦了。

一个小角度的拐弯后,前面的路稍稍宽了一些,再往前不到三十米的距离,就有一个呈九十度的左拐弯,外面便是大马路了。许晖终于送了一口气,扭头看了一眼晓东和顾娜娜,伸手比划了一个v字形手势,却不料晓东瞪大了眼睛大吼一声“小心!”

许晖赫然一惊,再回头时,只见一根木棍带着风声迎面袭来,他下意识的抬起双臂遮挡,同时挺腰仰头,带动整个上半身都往后尽量倾斜,应急防护动作只是眨眼间的事情,躲是根本躲不过的,太突然了。

嘭的一声,许晖还是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棍,顿时疼的坐在了地上,感觉双臂像断了一般,刺骨的疼痛让他忍不住的大叫起来,恨不得在地上打滚。

一名穿着花格子衬衫的小伙拎着根木棍拦在路上,脸上戴着个蛤蟆镜,看不清容貌,但神态倨傲、冷漠,一言不发的看着面前的三个少年。

幸亏此人只是偷袭,没有用足力道,否则许晖的双臂非断不可。

“你怎么样啊?”顾娜娜虽然被吓得花容失色,但还是很勇敢的俯身扶住许晖,急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哥们,我们没招惹你吧?有坏人追我们,麻烦行个方便。”关键的时候,晓东硬着头皮上前,场面话倒是说的有模有样。

此人不答话,只是把木棍从左手交到右手,然后左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呈环状伸进嘴里吹了一个十分响亮的口哨。

晓东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暗叫麻烦了,今天不知道是撞了什么邪,尽被一些社会上的狠角给盯上了,许晖和顾娜娜倒底惹了一些什么人啊?

容不得他细想,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而前面墨镜男的身后也陆续出现了几个彪悍的身影,一下把小巷子给塞满了。

“丫头,你叫顾娜娜?”墨镜男终于发话了,同时双手又握起了木棍,凌空挥了两下,尤其第二下抡过来的时候距离许晖的额头不足十公分远,赤果果的威胁。

“别理他,别承认。”许晖咬牙小声提醒顾娜娜,此时他好容易缓过来一口气,两支小臂已经肿的像萝卜。

顾娜娜吓坏了,不住的摇头,她只想抱着许晖往后拽,生怕对方再受到伤害。

“你们谁认识?”墨镜男扭头问身后的大汉们,几个人一起摇头。

“把丫头架过来。”墨镜男吩咐身后的一名胖子,根本没有再废话啰嗦的意思。

大汉应声跨步,伸出蒲扇大的巴掌,一下抓住了顾娜娜的右臂,“跟老子过来。”

“啊,不要!”顾娜娜使劲儿挣扎,但哪里是大汉的对手,一下子被对方像拎小鸡一样拽了起来。

“你们都是什么人?放开她!”许晖愤怒,想站起身,但是受伤的双臂一动就像针刺一般疼痛,只能挣扎着靠双腿跪地硬撑着站了起来。

未料被那大汉一脚又给踹的腾腾连退数步,如此,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顾娜娜被硬生生给拽了过去,此时,想要跟这帮人动手,显然是白扯。

晓东很慌神,身后的追兵也一呼啦下子塞满了小巷,他连忙靠近许晖,这下大家像风箱里老鼠一般,前后被堵个严严实实。

“哈哈,钩子,你丫就迟了那么一步,人现在被我拿住了。”墨镜男很开心,冲着刚赶过来的这帮人大笑。

“我操他大爷!”身后这帮人中,有一个右臂上刺着青龙的光头很惹眼,他不住的往地上吐着吐沫,同时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身边气喘吁吁的老男人,又瞅瞅许晖和晓东,显然是在找撒气的目标。

“报信的线人呢?出来给老子验明下正身,别几把搞错了。”墨镜男得意的一摆手,那名架着顾娜娜的大汉立刻揪住了女孩的头发往下一拽,顾娜娜那张饱受惊吓而惨白的脸便呈现在众人面前。

光头不吱声,只是恶狠狠的瞪着老男人,显然快到嘴边的肥肉被别人生抢过去,心里极为不甘,老男人立刻往后面一缩,不知道是因为心里有愧,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该邀功领赏的时候居然也没敢开口说话。

“你们太过分了,欺负个女孩算什么本事?“许晖看得极为愤怒,忍不住发声指责,但这一下便给自己招来了麻烦。

墨镜男收起了笑容,慢慢一步一步的踱到了许晖身边,一巴掌推开了晓东,然后扭头看着许晖,“那么有本事的小家伙,你可以告诉我这个丫头叫顾娜娜喽?“

“我也没本事,否则也不会被你欺负了。”许晖自然不会正面回答对方的问题,很聪明的把话头扔了回去,他现在终于弄明白两帮人都冲着顾娜娜而来,是源于一个线人报的信,这个线人大有可能就是自称顾娜娜父亲的那个老混蛋。

啪的一巴掌,把许晖抽的原地转了半个圈,墨镜男下手极重,“跟老子耍嘴皮?你以为你是谁?”

“看着点儿啊,没你,老子也能找到答案。”墨镜男拍打着许晖的脸,一扭头,“喂,我数一二三啊,那个几把线人还想不想要信息费啦?”

“哎,哎,在这儿。”老男人终于禁不住诱惑把手高高举起,又从人堆里钻了出来。

“刚才干嘛去了?煞笔!”

“老大们发话,我寻思着也不好插嘴呀……”

“啰嗦尼玛呀,赶紧说,你怎么确认她是顾超的妹妹?”

“我们是邻居,打小就看着长大,错不了。”

“呸!你个老混蛋,不要脸!”顾娜娜气得直想冲过去撕烂这个老混蛋的脸。

“记住你说的。”墨镜男指着老混蛋,“敢蒙老子,你知道后果。”

“哎,哎,没问题的。”一脸凶相的老男人,此刻变得像只小猫一样温顺。

“行了,钩子。各凭本事,愿赌服输,就这么地吧。我还得给山哥交差,散了。”墨镜男说罢一挥手,身后的壮汉架起顾娜娜就走。

“哎,老大,我的信息费。”老男人巴巴的凑上前。

“找他!”墨镜男伸手一指那光头,然后扭脸走到了许晖面前,猛然一拳掏在了他的肚子上,“小家伙!再会。”然后根本不再理会身后这帮人,扬长而去。

老男人的脸一下子绿了,但显然不敢再跟小刀会的人分辨,而且身边光头这帮人他也不认识,刚才负责联络的那个死货眨眼就不见了,他有一种被耍了的感觉,但眼看到手的钱不能不要,所以立刻腆着笑脸凑到光头身边,“大哥怎么称呼?”

“我称呼尼玛!”光头正在气不打一处来的时候,正巧出气筒就凑了上来,很干脆的一记老拳把老男人打的眼冒金星,连北都找不到了。

光头自然也惹不起小刀会,更别说李山,但这回大动干戈只挣了点可怜巴巴的信息费,他自然很上火,全特么是眼前这个老东西坏的事儿,一个大男人废半天劲,连个小姑娘都制不住,还敢腆着脸要钱?

“哎,大哥,你不能这样啊,说好了的事儿,怎么能变卦呢?”眼看光头带着人要走,老男人也顾不得许多了,一把就拽住了对方的膀子。

“谁特么跟你说好了,你找谁去?起开!”

“方天,方老大呀,你们不是一起的兄弟么?”

“一起个球毛,他卖消息给老子,就算两清了,再敢跟老子啰嗦,当心收拾你。”光头一晃膀子,一下甩开了老男人,领着小弟离去。

“我草泥大爷,方天!”老男人气疯了,他万万没想到幸苦得来的消息被人给转手卖了,自己还热脸噌着冷屁股的以为大家都是一伙的,这到哪儿说理去?老混蛋深知现在直接找上门去问方天也是白扯,他斗不过对方。

对了,那两个小王八蛋呢?!气得七窍冒烟的老男人一抬眼,忽然发现许晖和晓东不见了,刚才光顾着要钱,根本没在意这两个小家伙是啥时候溜掉的,这下可好,连个出气筒子也找不到了,简直欲哭无泪。

这时候小巷深处再度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似有不少人奔来,速度极快,老男人一惊,不知道什么状况,今天太不顺,别又遇到什么倒霉事儿,于是抬腿向另一侧跑去。

一帮少年人,手里拎着各色家伙出现在小巷拐角,为首的正是付建平,但他们还是来晚了一步,也幸亏来晚了,否则遭遇两帮社会混混,非但讨不到便宜,还得吃大亏。

也怪二熊,慌里慌张的说不清楚,耽误了一点时间,刚才途中遇到一帮人混混,因为没有见到许晖和晓东,付建平也不好贸然怀疑,所以很克制的绕过了对方。但眼看小巷都快走到了头,也没见到人影,这就有点着急上火了。

“去外面马路。”付建平略一思索,立刻把手中的木棍扬了扬,当先冲了出去。

第118章 抢人

一辆蓝色的桑塔纳轿车从大马路的东边缓缓驶来,赵复赫然坐在副驾驶位上十分神气。这辆车是他从达强那里硬抢过来的,反正达强本人还在外地,赵复倚老卖老,逮什么征用什么,连同驾驶员一通抢过来。

今天的事太过重要,很有可能会跟小刀会的人遭遇,赵复可不想靠两只脚丫子倒腾去抢人,有了这样的装备,那优势简直太明显了,管你什么刀什么会,老子出其不意,屁股一冒烟,四个轮子一转圈就溜跑了。

这玩意太好了,特么的达强这东西真会享福,赵复砸着嘴叹气,眼睛却不住的马路两边扫来扫去。

也不怪赵复这么老土,当时的小轿车很少,私家小车更是稀罕物,全西平市保有量不会超过二百辆,达强这辆还不算是真正的私家车,牌照挂靠了别人单位,即便这样在赵复眼里也相当威风的。

“哥,你看前面是马平。”后排一个机灵鬼突然半弓着腰,伸手指着马路左侧的方向,远处一个少年正骑着自行车迎面奔来,此人和机灵鬼是同伴,一个负责报信,一个留下来继续盯梢,此时突然这样匆忙,一定是有了大的变故。

“停车,停车!”赵复顿时紧张起来,然后扭头吩咐机灵鬼,“你下去迎他,问问情况,顺便让他赶紧催催后面的人。”

小家伙二话不说,还没等车停稳立刻拉门跳了下去,小跑着穿过马路,恰恰拦住了那骑车少年,俩人在路边小声嘀咕了几句,机灵鬼又跑了回来,而那名少年继续骑车前行。

“哥,马平说小刀会的人已经堵在了巷子口,咱们得快点。”

“卧槽!”赵复立刻上了火,但半天没了下文,显然是缺乏底气,车里连司机算上,一共挤了五个人,司机是万万不会动手的,被赵复硬逼过来,还一肚子牢骚,机灵鬼根本没有战斗力,剩下他和陈东还有一名大汉,统共三个人,似乎不够看哎,“他们有多少人?谁领头?”

“马平说人不多,就六七个的样子,领头的是小西门的张俊。”

“李山呢?有没有看到这个王八蛋?”

“应该没有他吧?他还敢出来么?”小家伙摇摇头,显然很为难,点将台枪战后,李山的名字在道上如雷贯耳,也算是把薛西庆的底牌给翻出来一张,但很少有人见过此人的真面目,更莫说像小家伙这类距离很远的人。

赵复稍稍松了口气,也觉得小家伙说的有道理,如果只是张俊,那还真不是问题,他身后还有一帮人往这边赶呢,彻底扫了他们,杀杀小刀会的威风,这回他把达强身边那帮能打的全都忽悠出来,少说也有十多号人,当然,藏在暗处的外地人不算,他也忽悠不动。

所以,一辆小车哪儿够用,其余的人全都骑着摩托或自行车,自然是乱糟糟、滴滴拉拉的,赵复这才让马平赶紧去催人。

“开快点,开快点!”胆气一上来,赵复自然又是火急火燎,不住的催促着司机,就好像身边这位驾驶员是他给发工资一样。

驾驶员虽然抱怨,但还是把车子开的飞快,远远的已经能看到小家伙所说的巷道口了,所谓的巷子就像是一栋大楼和一排平房之间的夹缝,不留意还真会被忽视掉。

赵复正皱着眉头仔细留意,忽然看见从巷口冲出来一帮人,为首的墨镜男正是小家伙嘴里说的张俊,一共七八个的样子,鬼鬼祟祟,其中一名大胖子被夹裹在中间,他身边一名脚步踉跄的女孩,长发掩面,双手被胖子牢牢的反剪着,不就是顾娜娜么?

墨镜男一伙人到了大马路,立刻收敛,长短家伙,要么扔了,要么藏在了外套里,毕竟是大白天,还挟持着顾娜娜,太过招摇绝非好事。

“卧槽!靠边,靠边。”赵复很郁闷,连跑带颠的还是迟了一步,但也不算太晚,只不过要多费手脚了,真打起来他也不怵,就是有点忌惮李山,那是个敢要人命的主儿,倒底会不会在这里出现,很难说。

赵复仔细观察周围,这是一条新修的大马路,与靠北边的建设北大街平行,周围的建筑零零星星,很多地方还是工地,所以行人稀少,这样的环境倒是能够放手一搏。

马路对面不远处的路边停着一辆白色伏尔加小轿车,车内没人,在它后面百多米远,还有一辆绿色的解放牌小轻卡,驾驶位上的司机好像正斜躺着睡觉,而目光所及的更远的地方还有两辆小轿车,连车牌都看不太清楚,就不要说观察车内的状况了,该不会是那帮人吧?

赵复心里没底,因为大队人马还没有跟上来,很纠结是不是现在就冲上去,身后的陈东忽然开口了,“那辆伏尔加里有人。”

嗯?赵复一惊,他刚才仔细看过,居然没有看出来,难道是眼睛花了,但陈东既然这样说就有他的道理,看来这条貌似空旷的大马路上其实危机四伏。

但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等赵复再去犹豫和谨慎,墨镜男一伙人挟持着顾娜娜居然朝着那辆伏尔加走去,难道这帮鸟人也弄了辆车?貌似对小刀会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儿,这要是被对方钻进车里就麻烦了。

关键的时候,赵复是敢于豁出去的,他命令驾驶员,“慢慢滑过去,瞅机会撞它!”

司机大吃一惊,这人八成是疯了,大白天的,万一伤着人咋办?而且这车达强才买了半年,托人找关系折腾了很久,就当个宝贝似的,你说撞就撞啊?

见司机半天没反应,赵复火了,眼看对方离着小车越来越近,再不有所动作就晚了,于是一个巴掌抡在了对方的后脑勺上,“特么的,没听见我说的话啊?赶紧迎过去,我说撞你就撞。”

司机还是不敢动,于是赵复又一个巴掌,“你怕个鸟啊?又不是往死里撞,脚下掌握点火候,反正不能让那辆伏尔加开走,赶紧着,草泥马!信不信老子干你?!”

但无论赵复怎么发火,司机就跟拧巴了一样,不还嘴、不还手、但也不行动。

陈东坐在后排乐了,赵复这样整显然是不行的,为难人家司机也没道理,“让我来吧,不过车子废了,你自己找达强,跟我没关系。”

“卧槽!你特么行不行?”赵复瞪圆了眼睛,他知道陈东以前是炮兵,没听说过会开车。

“行不行,试试不就知道了。”

“草!就你了,你特么给老子下去!”

于是司机被轰下了驾驶位,陈东很麻溜的坐了上去,一听说要撞车,小机灵鬼也顺便混了下去,对于自家老大,他是很清楚的,疯狂起来那是无药可救的,还是不凑热闹为好,而后排的那个大汉倒是很开心,手里握着根铁管跃跃欲试。

陈东点火、发动车子,动作十分娴熟,赵复很意外的伸出了大拇哥,“卧槽,藏的够深呀。先慢慢滑,哎,就这样,要麻痹一下,啊呦不行……尼玛的要上车了!给老子冲过去!”

随着陈东操作,慢慢滑行的桑塔纳突然加速,随着挡位的连续切换,发动机也咆哮起来,“坐好了!”陈东大喝一声,小轿车斜斜的冲向了对面的伏尔加。

墨镜男也注意到了对面来的来车,但没有往多想,就是感到挺奇怪,况且他急着交差,不愿意节外生枝,于是拉开车门一猫腰就钻进了副驾驶位,而那个拽着顾娜娜的胖子也正在伸手拉车门。

“哥,我觉得对面那辆车不对劲,走走停停,好像是冲着咱们来的,看见没?司机都被轰下来了。”藏在车内留意四处观察的驾驶员这时坐直了身体,但才说完话,眼睛就瞪圆了,对面一直慢慢悠悠的的桑塔纳突然就像发了疯一样突然加速冲了过来,而且车头正对着伏尔加驾驶室的侧门。

“卧槽尼玛!”墨镜男显然被吓了一跳,但此时想要做出任何反应都来不及了,下意识的往后一倒,双臂先护住了脸。

轰隆一声巨响,桑塔纳狠狠的撞在了伏尔加的侧前门上,当然,撞击之前,陈东早已松了油门并连点刹车,撞击力完全是凭借着整车剩余的惯性,即便如此,伏尔加还是被撞的剧烈晃动,侧挡风玻璃全碎了,侧门也瘪进去一大块。

车内的驾驶员当场就被震傻了过去,墨镜男更是抱着脑袋,指间全是鲜血,而挟持顾娜娜的大胖子则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倒没怎么受伤,但是被吓的不轻,连顾娜娜在哪儿都不知道了,整个人的闹到都是晕的。

这一撞,四下全乱了,墨镜男的手下纷纷下意识的后退,同时抽出了藏匿起来的凶器,而顾娜娜在撞击时被胖子无意识的一甩手给摔了出去,此刻正想爬起来逃走。

赵复也被震得七荤八素,但稍一定神儿便拎着根钢管跳下了车,他的目标只有顾娜娜,这是最好的时机,但他根本没注意到,远在二百米开外的解放小轻卡也反动了,并且从侧窗伸出了一个黑洞洞的枪管。

第119章 激斗

后排的大汉也拎着钢管紧随着下车,虽然只有两个人,但气势上丝毫不弱,赵复抬手照着伏尔加轿车的后挡风玻璃咣的就是一棍,并不是在装逼,而且震慑对方的同时给自己加把火,这家伙一旦豁出来,也是不管不顾的主,否则当年上学的时候也不可能把梁斌打的到处乱窜。

陈东没有下车,而是飞速倒车,紧接着再轰一脚油门,冲着伏尔加小车的后排又来了一下,咣的一声巨响似乎比之前的那一下还要猛,别说伏尔加后侧门的变形程度,就连桑塔纳的前保险杠也咣哧一个给整个撞掉了,车内的两个人还没缓过劲儿来,又被弄的欲死欲仙。

赵复三个人一上来就搞得声势震天,气势如虹,在心理上完全把对方给压了下去。也是多年打群架过程形成的经验和胆识,三板斧一甩出,先砍掉对手一半的信心,剩下的靠发挥了。

赵复拎着钢管快步绕过伏尔加直扑惊慌失措中的顾娜娜,丫头已经彻底被吓懵圈了,这前前后后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啊?看来哥哥的叮嘱非但没有半点夸张,甚至更甚于其言,自己无论落到那一波人手里都不会有好结果,还很有可能害了大哥,倒不如让他们给打死算了。

顾娜娜如是想着,脚底下就再也迈不开步子了,这一下正遂了赵复的心思,他上前紧跨两步,抬手抓住了顾娜娜的右臂,顺势就往回带,想要拖着顾娜娜三两下钻进自家轿车,那特么就太潇洒了,这叫闪电突袭。

可哪儿那么容易?赵复只是意淫一把而已,反应过来的小刀会成员呼啦一下就散开了,有两个人挥舞着家伙直扑赵复,另外几个迅速绕过轿车打算从后面包抄,这些人可不同于一般的混混,论胆量并不输于赵复,而且械斗和群殴也是极富经验,要这样就被你把人给抢走了,特么的小刀会的脸以后往哪儿搁?

紧随赵复的那名大汉一抢身替他挡住了扑过来的两个家伙,陈东也从车上跳了下来,手里拎着同样是近吧半米多长的钢管,直接把左半边冲过来的两个壮汉给拦住了。

“你特么下来干嘛?”赵复气急败坏冲陈东嚷嚷,但环顾四周也没办法,只能一手抡着钢管,一手拽着顾娜娜往右侧闯,因为这边围过来的只有一个人,看上去还病恹恹的,貌似弱的可以,但这一简单主观的判断,赵复就上了当。

这个病秧子的凶狠程度远远超过了赵复的想象,仅仅对撞了一棍子,就差点把赵复手中的钢管给砸飞,吓!这么大劲儿,牲口啊!要知道对方手中只是根木棍,赵复手里握的可是钢管呀,虽然是单手对双手,但也不至于如此凶猛吧?

赵复大吃一惊,连忙拽着顾娜娜往旁边躲,岂料这个病秧子动作更快,两个跨步就把赵复给堵住了,兜头就给赵复一棍,棍影中夹带着风声,端的骇人,赵复不敢硬接,猛然一侧身,拉着顾娜娜连连后退。

偷眼再看另外两个人,也不乐观,至少以陈东的水平,居然几个回合下来并未占到风,而另一名大汉则与对方躲起了迷藏,怕是一个人打俩很吃力。跟着赵复过来的机灵鬼想要帮忙,可冲了几次都被人家几棍给抡跑了。

这特么的就糟糕了,帮手还没看到影子,赵复暗暗叫苦,稍不留神,右肩被对方的棍梢带了一下,剧痛之后是火辣辣的滋味,这一下彻底刺激了他的凶性,赵复嗷的一声嚎叫,一把推开了顾娜娜,双手抡起钢管就扑向病秧子。

大马路一侧,几团人在激烈搏斗,各有给的凶险和精彩,尤其是场地中央的赵复与病秧子两个人挥舞着棍棒对抡,大开大合,好一番龙争虎头,到底钢管占些便宜,再加上赵复拼命,病秧子渐渐有些吃不住了。

而此刻的顾娜娜正趴在地上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恐惧,努力在驱赶刚才脑子里颓废和放弃的想法,因为她看见了两个身影从小巷口钻了出来,趁着刚才最乱的时候已经摸到了人行道上一个青石砌的花坛后面,许晖和晓东。

看到他们,顾娜娜眼眶一热,刚才失去的勇气似乎又开始在体内滋生,继而迅速充盈起来,于是她手脚并用的慢慢爬行,小心翼翼的躲避着斗殴者的身影,她鼓励自己咬牙坚持,一定要逃离这个是非之地,沿这个方向距她不到二十米远就是那个花坛,她十分渴望想要跟许晖他们汇合,之后怎么办只能见机行事,愿老天保佑。

但这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那辆绿色的解放轻卡已经悄然滑进到距斗殴现场了不足百米远的地方,副驾驶位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个人,戴着副墨镜,小平头,一脸漠然的看着打斗现场,之前窗户上架着的枪管则已消失不见。

小平头所处的位置能轻易洞察整个斗殴现场,包括顾娜娜在爬向花坛,而花坛后面还藏着两个不知死活的小家伙,甚至赵复带来的那个司机,正在发足狂奔逃离现场,他都看的一清二楚。

小平头很想用刚才的猎枪给那个司机的屁股上来一下,可惜距离不够。不为别的,只为取乐而已,看看对方被吓得魂飞魄般的样子,听听比猪叫还难听的惨叫,简直是难以形容的快事,这种变态的想法在他心里萌生已久,但一直无法得以发泄,现在薛西庆不在,岂不是大好的机会?他就是李山,一个被压抑了太久的、极度危险的人物。

“哥,到这儿差不多了,韩哥说你绝不能再露头。”司机小心翼翼的劝解,再看看斗殴场上的形势又道,“放心吧,张俊应该能应付。”

“这个比猪还不如的家伙,为啥还死在车里不出来?”小平头非常不满,嗓音混浊顿涩,十分难听,“再靠近点儿,你说顺手把赵复收了怎么样?”

“好像不用那么急吧?韩哥说,这个时候忍一忍海阔天空,他还说……”

“他说个屁!悬赏令够不够刺激?都这个时候了,还装个毛啊?再往前点儿,在我动手前,你赶快把那丫头带上来。”小平头根本不容对方再说话,一伸手把刚藏在座位下面的那支猎枪又重新端在手上,很麻利的检查一遍,眼睛就死死的盯住了赵复。

第120章 收网

司机无奈,停车并不熄火,从座位下面抽出一把钢尺,推开车门跳下了车。

“啊!”的一声惨叫,那名忙着捉迷藏的大汉一个不留神后背挨了一棍,连滚带爬的不住后退,形式岌岌可危;紧接着又是一声惨呼,赵复的钢管扫到了‘病秧子’的脚踝上,这货疼的脸色都变成了鬼,但格外的凶悍,他紧咬牙关、半跪在地上,仍然疯狂的挥舞着木棍,居然把赵复逼的又蹦又跳。

斗殴现场瞬息万变,大家都不是什么武林高手,全凭眼疾手快和一股子狠劲,刚才还吆五喝六,下一刻马上被打趴下都是很正常的事儿,电视上的高手拆招过招,那是导演布置的小孩过家家,不是打架,动辄大战几百回合的,那纯属扯淡。

顾娜娜越爬越快,此刻似乎也没有人在注意她,所以很快爬到了花坛边上,司机不敢耽误,小跑着到了斗殴场边,几个跨步冲过去,俯身探臂就要抓顾娜娜的脖领子,“草泥马!”一声大喝,斜刺里赵复兜着圈子就蹿了过来,人还未至,手中的钢管已经抡向司机的后背。

轻卡司机吓了一跳,连忙向旁边避让,同时把钢尺下意识的往上一撩,乒的一声脆响,居然被震的脱手而飞,一身冷汗的司机再往旁边连跳几大步,才敢回头张望。

赵复却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凶神恶煞的舞起手中的钢管又冲了上来,司机大骇,扭头就跑,他并不擅长打架,论实力连‘病秧子’的一半都赶不上,刚才那匆匆一瞥,‘病秧子’似乎已经趴在了当场,自己如何是此人的对手?所以只有跑。

“尼玛个废物!”轻卡上的李山勃然大怒,终于忍不住的推开车门跳下了车,他右臂单举猎枪,盯着赵复的身影,一步一步,缓缓而行,嗜血的邪念直冲头顶,把薛西庆和韩晓天的叮嘱完全扔在了脑后。

“李山出现了!”更远处的一辆小轿车内,几名便衣公安一直严密关注着这场斗殴,直到端着猎枪的李山现身,一名年长的警察才松了口气。

旁边的几名同事一直拿眼睛盯着他,跃跃欲试的神情,充满了即刻参战的渴望,老警察却再度锁紧眉头,一言不发的关注着前面斗殴现场,数秒钟后才道,“再等等,现在开始往前靠,命令各参战单位随时准备。”

两辆小车,一前一后缓缓行驶,悄无声息的逼近现场,而此刻场中再度发生变化。

顾娜娜刚一爬到花坛的后面便被晓东一把拉住了,他压低了声音问道,“还能不能跑?”二人其实已经焦急的看了她半天,连打手势带比划,只是因为对方惊吓过度,没法用手势沟通,二人正在想着如何冲过去把顾娜娜给拽过来,好在姑娘很勇敢,否则还真要冒险。

顾娜娜控制住身体的颤抖,看看许晖和晓东二人,很努力的点点头。

“好!”忍受着小臂肿痛的许晖勉强冲顾娜娜呲牙一笑,”做好准备啊,我喊跑,咱们一起再往那个巷道口跑,千万别回头。”

“跑!”许晖眼看着赵复在追击那名司机,第一个跳起来撒腿狂奔,晓东拉着顾娜娜紧随其后,三个人突然的动作一下搅乱了整个殴斗的双方,更为意外的是从那个小巷口里呼啦啦的又冲出来一帮人,确切的说是一帮少年,打头的正是付建平。

一帮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斗殴现场,情况显然远远出乎他们预料,一时间愣在当场不知所措,付建平的心理素质和反应还是要强上一线,下一秒便看见了向他们狂奔而来的三个人。

“是许晖,护住他们!”付建平血气方刚,刚才的场面也只是给造成短暂的慌乱,眼见兄弟逃命也顾不得许多了,二熊头一个就跟着他冲了出去,目标自然是舍弃了对手的赵复。

岂止赵复,刚才打的死去活来的大部分人一起把目光瞄上了这帮小家伙,动作快的已经开始奔跑围堵,而李山更为诧异,立刻把猎枪平端在手中,但目标倒底是赵复还是顾娜娜,他似乎有些犹豫。

“草!收网抓捕!”变化太快,老警察无奈的抓起了无线电对讲机下达了命令,之前刚毅而严肃的表情也显得颇为焦躁。

旁边的另一辆小桥车立刻嗖的一下率先冲了出去,而老警官所在的这辆车也紧随而上,在马路对向的另一头,立时就有便衣警察的身影出现,包括那个小巷口,也突然冒出了数名警察,付建平一帮少年自然是未能幸免的被堵在当场,包围圈刚一形成便迅速收缩,雷霆之击,迅猛无比。

原本这次布控和撒网的首要目只有李山,后来根据情况变化临时增加了顾超,可惜到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此人始终没有再露头,非常遗憾。

之前根据可靠的线报,亡命之徒顾超在两个小时前曾现身于青少年宫附近,由于当时聚集的群众很多,又考虑此人身上可能携带武器,而且并未见到其他两名同伙,所以很不利于抓捕,闻讯而来的便衣改变策略,暂时盯梢尾随,并立刻汇报专案组。

客观说,顾超的临时出现给专案组的警力调配造成了很大的麻烦,尤其是这家伙溜达到市中心的百货商场门口,很突然的钻进了商场,然后利用有利地形的掩护失踪了,刚刚形成的抓捕大网也随之告吹。

直到四十分钟前有一名疑似顾超的男子出现在建设北大街附近,经闻讯而来的便衣辨认确定是顾超本人,但可惜的是此人异常狡猾和敏感,很快蹬上了一辆公交车,负责盯梢的同事居然再度跟丢了,然后顾超一直未再露面。

种种迹象表明,顾超如此冒险的出现一定和顾娜娜被盯梢有关,时间、地点都很巧合,专案组果断调整抓捕方案,重新调配警力,将原有的李山和刚出现的顾超并列为首要目标,相信有顾娜娜在,顾超迟早会出现。

但顾超的隐忍能力显然超过了侦察员们的判断,即便自己的亲妹妹被人跟踪、欺辱,随时都面临危险,他也一直都没有再现身,大伙分析这家伙虽然不算冷血动物,但有着远超常人的警觉性,或许早已预判出此地是一个大坑,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顾超还有其他图谋。

但无论怎么说,这个情况却给所有参战的公安人员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此次行动之后,想要再抓顾超,可就难上加难了。虽然无可奈何,但形势已经万分危机,随时都可能会出人命,所以老警察不得不再度临时调整方案。

面对影影倬倬突然出现的便衣警察,场中的众人皆是惊慌失措,有的扔了家伙扭头就跑,有的原地打转跟个没头苍蝇一般,而赵复倒是挺镇定,面对着警告和扑上来的便衣,他迅速扔了钢管,高举双手。

而此刻的李山惊怒交加,立刻意识到自己一脑袋钻进了陷阱之中,他飞快的观察了一下四周,索性把心一横,身体急速后退的同时把枪口对准了赵复,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第121章 余波

“嘭!”“砰呯”的接连三声枪响,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赵复先是一个踉跄,紧接着扑倒在地,而李山摇摇晃晃脚步虚飘,他身上挨了不止一枪,手中的猎枪也当啷一下掉在了地上。

击中李山的是后面包抄上来的老警察,他始终盯着这个悍匪,生怕出现意外,造成不必要的伤亡,身边的几个精英警员也是在第一时间扑向李山,但未料到还是预判不够,此人就是个疯子,困兽犹斗,竟然如此不知死活。

“放下武器!”,“都趴下!趴下!”数名警察举着枪将李山团团围住,其余的警察将还在站着或蹲着的家伙全部按到在地,一时间到处都是人影晃动,为抓捕李山和顾超调集的警力可见一斑。

此时李山的身子歪歪斜斜,将倒不倒的样子颇为吓人,嘴角也溢出了血迹,其实早就没了威胁,面部的表情诡异而可怖,他努力扭转着身躯,想看一眼身后开枪的人,但是晃了两晃终于仰面栽倒。

被警方命名为“猎狐”的抓捕行动暂时告一段落,赵复与李山均被紧急送往医院抢救,李山不治而亡,行动算是功败垂成。而赵复被猎枪的散弹击中却并无大碍,可能是距离稍远,杀伤力有限的原因,只是动手术时遭了一场大罪。

顾娜娜被警方严密保护起来,因为是重要的刑事案,许晖这帮少年在录过口供后,又接受了一番批评教育,随后通知家长,在警局里滞留了足足一晚上,才被放了出来。

那时候还没什么心理疏导一说,少年人历经一场意想不到的枪击案,身心或多或多少都会有负面影响。尤其对付建平这帮人来说,只能用震撼和恐惧来形容,别看他们平时咋咋呼呼的在校园里打群架,但这样真正的血腥场面却从来没见过,顺子当场就蔫掉了,录口供时一直在打哆嗦,后来跟大家在一起时也沉默寡言。

晨阳的情况也不好,脸色白的吓人,眼神里也充斥着恐惧,可能这个场景让他联想到了家里深夜被打砸的事情,也有可能是被李山临倒下前那诡异的表情给吓住了,总之不愿跟大伙说话,一个人靠墙坐在地上,大半夜都没挪窝。

而许晖是众人中表现最为平淡的,除了回想当时的场景会有些后怕以外,就没其他的了。他也很奇怪,自己是不是神经大条的厉害?

其实许晖并不自知,在潜移默化中,他与赵歌这帮人另类的成长经历,让他听到的、看到的太多,无论枪击李扬帆事件还是后来的仓库人质事件,都远远超出了付建平他们,用见惯不怪来形容虽然不恰当,但的确如此。

换句话说,在面对类似这样血腥的斗殴场景时,许晖的心里素质和冷静程度要远超同龄人,与其说心态使然,倒不如说是环境造就,不知不觉罢了。

相比之下,夏露其实也很遭罪,什么情况也不知道,一个人坐在院中等待大家,又饿又害怕,在坚持到晚上六点钟后,她实在忍不住,满大街寻找,最后还跑到了附近的派出所询问,居然什么消息也没得到,一大帮子人出门后就像忽然蒸发了一般,沮丧的回家后处于对同伴的关心,夏露还是把情况告知了父母,却不料被禁足一个礼拜。

当然,夏露的父母也是热心人,联络了晓东、二熊几人的家长后才了解了一些事情的皮毛,这下吓得够呛,剩余的假期严令女儿外出。

许晖在家人的逼迫下到了医院拍片子,提心吊胆中,两条肿的像萝卜一般的小臂总算没断,不幸中的万幸。面对父母,这回他倒是没有太多的心里负担,帮助同学冲动一把,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

“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不是你能招惹得了的,即便是做好事,也要量力而行。”许父不愿意说太多,以免挫伤了儿子,但实在是太过担心,弄不明白这些凶恶之事为什么老是缠着儿子不放,叹息之下,撂了这么一句话匆匆上班去了。

许晖则一脑袋栽在床上,一晚上几乎没合眼,眼皮沉重的就像挂了铅球,一下子就睡过去了。

昨晚一帮人被警方临时安排在一间小小的办公室里,蹲都没地方蹲,只能卯足劲儿吹牛,但气氛实在太差,应者聊聊,各想各的心事儿,最后只有他和付建平俩人在胡扯。但庆幸的是,他们并没有被上手段,连手铐也没有一副,除了暂时不能离开之外,算是挺自在。

办案的警察心里有数,都是些孩子,除了顾娜娜的因素,其实这帮小家伙跟这个案子没有多大牵连,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小有照顾。

可是还没睡多久,许晖迷迷糊糊的就听见了嘭嘭的砸门声,挣扎着勉强坐起了身,来人已经火急火燎的冲进屋内,想必是奶奶给开的门,但他万万没有料到居然是赵歌。

“特么的,还睡?我问你,赵复是怎么回事儿,差点把自己玩儿死啊?”

“我哪儿知道?”一提赵复,许晖就气不打一处来,一沾上顾娜娜的事儿,这家伙就会跟鬼一样的忽然冒出来,上蹿下跳,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不过一想起昨天赵复被一枪撂翻的场景,许晖的心里还是很发虚的,那可是亲眼目睹的,当时吓的腿直打哆嗦,后来人给送医院了,但是死是活还真没敢多想,听赵歌的话好像还有口气在,于是又小心问,“赵复咋样了?”

“还算命大,正躺在床上要吃要喝,草!”赵歌一屁股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我躲的这段时间,都有啥糟心事儿?你必须跟我实话实说。”

“他的事儿我真不知道,又玩儿不到一块儿,你自己问他呗。”许晖奇怪,赵复的事儿,赵歌为什么会找上他,但没多想,慢慢的穿衣起床,手臂仍然疼的难以使得上劲儿,顿时龇牙咧嘴。

“我说的是你,他是不是一直利用你在找顾超?”赵歌单刀直入,“马平他们几个不敢蒙我。”

马平是谁?许晖发觉折腾了一晚上,脑子的反应很迟钝,好半天才想起来应该是赵复身边的几个机灵鬼之一,既然赵歌都已经问出了个因果,跑过来找他只是为了坐实这件事儿,瞒与不瞒都没有意义,于是很简单的将赵复如何胁迫他利用顾娜娜的关系找顾超的事儿说了一边。

“他大爷的,这二百五!以后别搭理赵复,他要再敢折腾你,看我怎么给他添堵。记住啊,你是我兄弟,折腾你,就是折腾我,现在人模狗样的躺那儿还想喝鸡汤,我给他个棒槌喝!”赵歌说完,嚯的一下站起了身,“我那头还忙,你自己安着,逮空喝酒。”

赵歌来去如风,急匆匆又走了,八成是找赵复算账去了。许晖苦笑,但真的没啥心里负担,特么的,是要给赵复吃点苦头,尤其是趁他还在病床上,他恶狠狠的想着。

第122章 见面

赵歌最近又堂而皇之的回来了,大家也没来得及聚一聚,不过神神秘秘,可能又在忙他的国库券,貌似那件事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过去了?许晖不敢相信,但愿没有事儿了最好,这段时间被一惊一乍的给弄得心慌慌,好在还能时不时的跑到付建平家喝酒唱歌,否则这日子不知道该怎么过。

一想起付建平,许晖觉得心里挺亏欠,昨天的事儿,大家一腔热血都来帮忙,还吃了不少苦头,当时自己头脑发热,自不量力,也不看看对手都是些什么人,幸亏警察出现的及时,没出什么大事儿,否则就真捅了天大的漏子。

以后遇事儿可真要长点脑子,许晖在后怕中反省自己,简单的收拾一番,打算去付建平那儿溜达一圈,痛并快乐的暑假还有一周就结束了,感谢大伙的同时也该收收心了。

至于顾娜娜,有警方保护,暂时不用担心什么,至于往后,谁也想不了那么多,顾超已经被全省通缉,这可是捅了天的大案,昨天那个警察似乎格外注意许晖,随口来了一句,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吓唬他。

付建平家小院的拱门上了大铜锁,安静的有些吓人,许晖很不适应的摇了摇头,这才想起来早上离开警局的时候,大家个个垂头丧气,也没心思相约再聚的时间,记得付建平是被他姑父给领走的,那样子也挺消沉,于是许晖失望而归。

一天无话。次日许晖睡了个大懒觉,精神和元气都恢复了个十足十,双臂也不显得那么疼痛了,至少不妨碍做事。于是满腔豪情的坐下来看书,一进入高二,就预示着高考冲刺的开始,也意味着他和张仪的三年之约已经完完整整的过去了一年,小样,可真要努力了。

可事情往往就那么讨厌,总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发生,昨天寻付建平未果,闲的发慌,瞎晃了一天,今天想要认真看书了,事情偏偏就找上门来。

还没到中午,父亲就急匆匆的赶回了家,身后跟着两名大檐帽,许晖一见,心里就咯噔一下,警察怎么会找到家里了?

还没容许晖多想,就被父亲叫到了客厅,两名大檐帽的表情虽然谈不上有多严肃,但也令他惴惴不安。

“这就是我儿子许晖。”父亲的声音有些紧张,介绍语也显得十分僵硬,“这两位呢,是公安局的同志,要找你了解一些情况。呃,我在这里不碍事吧?”

“没关系,做为监护人,你完全有这个权利。”年长一些的警察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了解情况是一方面,确切的说,我们是想请许晖同学帮个忙。”

“帮忙?我?”许晖意外,他认出这位年长的警察前天晚上好像还见过一面,紧张的心里渐渐有所放松。

“对。你是顾娜娜的同学,平时跟她的关系不一般吧?”

“嗯?”许晖偷眼看了下父亲的表情,似乎挺怪异,心道这警察说话太有点捕风捉影了吧?于是很严肃的解释,“我们都是高一同学,我在一班,她在七班,聚会的时候认识的,只是一般的同学关系。”

“呵呵,请不要误会。”年长警察笑了笑,“前天的事件后,顾娜娜的情绪一直很不稳定,闹着要回家找母亲,又不愿意说出具体的住址,考虑到案件的特殊性,暂时还不能让她离开警方的视线,但顾娜娜从昨天早上就开始就绝食了,很多事情都不配合,但她提出一个要求,说要见见你。”

警察说完,很认真的看了看许晖,又瞄了一眼满脸严肃状的许父,又补充道,“当然,你也可以拒绝。但是我这样想,既然大家是同学,不妨帮帮她,涉及到案情细节,我不方便透露太多,但顾娜娜的家庭悲剧并不是她造成的,她这时正处在心里最脆弱的时候,既然提到见你,或许会有心里包袱需要释放给值得信赖的人,这能很大程度稳定她的情绪。”

“我没问题。”许晖心里一热,偷眼看了下父亲,不顾对方的暗示,继续道,“需要我怎么做,尽量配合。”

“谢谢。见面谈话的过程,我们会全程监督,这一点需要事先说明,你没问题吧?”

“没问题。”

“那好,如果方便,现在就可以跟我们去一下。”年长警察点点头,率先站起了身,“感谢,打扰了。”许父也连忙站起了身,还瞅空狠狠瞪了许晖一眼。

顾娜娜被安置在警局内部的一个小招待所内,二楼,一间朝南的小屋,阳光且温馨。许晖进门的时候,她正安静的坐在床边,双目呆呆的望向窗外,一动不动。

“顾娜娜。”许晖很诧异对方的专注或者叫失神,连个大活人进来都懒得眨下眼睛。

顾娜娜很嫌恶的扭过脸,看见许晖后,眼睛终于有了些许光彩,但随即又黯然下来“他们倒挺上心,真把你给弄来了?”

许晖的眉头一皱,对方的话突然很别扭,也很陌生,不知道两天来,她遭受了怎样的心理煎熬,怎会变得如此有怨气?

“你要见我?”

“是,但没指望真能见到你。”顾娜娜自嘲的笑笑,“我这个样子算是被关起来了呢,还是叫软禁?”

“都不算吧?”许晖挠头,刚才一同来的警擦似乎也没啥暗示,“我觉得是一种保护措施吧?你想啊,这些天,发生在你身边的危险事儿不少,他们也该有些行动吧?”

“怕是为了抓我大哥吧?”顾娜娜又笑了,却是地地道道的冷笑。

许晖又挠头,这下子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谢谢你今天能来。”顾娜娜收起笑容,眼帘低垂,“我只是心里很烦,很害怕,有些事情逼的自己快要疯了,所以就想找人说说话,你不觉得很无聊吧?”

“那倒不会。”许晖一本正经,“其实很多事情说出来,要比憋在肚子里好,一大堆糟心事,会越憋越压抑,我不喜欢那样。”

“我也是,我想我妈了。”

“呃,阿姨的身体还好吧?”许晖突然想起水井巷的那个午后,顾娜娜搀扶着母亲走路时的情景,那样子让人看着有点揪心。

“不好。”顾娜娜摇头垂泣。

“那么……”许晖才蹦出俩字,就不知道如何往下说了,顾超在亡命天涯,妹妹又被保护性居住,剩下老太太一个病怏怏的该如何过活?不对,她应该还有个父亲,貌似就是前天下午纠缠了很久的那个老混蛋吧?倘若如此,这个人还真的没啥好指望的。

“阿姨没有人照顾么?”许晖只好试探性的询问。

“我两天都没回去,妈妈该着急了。”

“那你干嘛不把阿姨住哪儿告诉警察呀?”

“我不能。”顾娜娜拼命摇头,许晖不知道她的心思,万一顾超回去看望母亲,警察岂不是守株待兔?那不是害了大哥么?

“这样也不行,那叔叔总该去照顾下阿姨吧?”一想到那个流里流气的凶恶老男人,许晖一喊叔叔两个字就觉得别扭。

“你说那个老混蛋么?他不是我父亲,也不配做父亲!”顾娜娜忽然抬起了头,目光中充满了憎恨。

许晖目瞪口呆,虽然从侧面证实了那个老男人是顾娜娜的父亲,但更惊讶对方竟然用这样一种态度来评价自己的父亲,似乎没有一点点父女间的亲情,完全是仇视和憎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第123章 往事

“他毕竟是你的父亲吧?”许晖虽然也极度讨厌那个老混蛋,但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添油加料,兴许是父女间长期的误会和隔阂造成的矛盾,他人绝不能妄加揣测,即便是劝慰,也只能点到即止。

“呵呵,他不是我的生父,也没有给过我一点点做父亲的关爱,如果这样的人渣也能称之为父亲,那我情愿从来就没有父亲。”

许晖惊讶,继而沉默,静静的看着顾娜娜,知道对方还有话讲,但万万没料到接下来的故事不禁让人扼腕叹息,也深深震动了他,更没有想到顾娜娜对他会如此的没有保留,是信任呢?还是其他什么,这让许晖非常不安。

这个让顾娜娜如此憎恨的人便是顾超眼里的混蛋加恶棍,他们的继父常润生。

在兄妹俩很小的时候,父亲早亡,无奈的母亲带着他俩改嫁,从此便和常润生这个陌生男人有了交集,只是命运如此的不堪,常润生的确是一个十足的恶棍。

兄妹俩自小就饱受折磨和摧残,恶棍极为吝啬,而且喜欢酗酒、好赌,常常因为手气不顺或者醉酒打骂母亲,并连同兄妹俩一起捎带上。

所以兄妹俩从小到大对常润生没有一丝感情,只因为生活所迫和母亲的缘故才一直隐忍。顾超上完初一就辍学了,在社会上东游西荡,很少回家,天生加后天的环境造就了其一股子狠劲儿,很快就被当时的薛西庆收在了身边。

顾娜娜记得上小学五年级那年,顾超回家,正碰上常润生发酒疯,把母亲打的头破血流,顾超的隐忍也终于到头了,提起桌上的酒瓶子将继父抡翻在地,并将剩下的半截子捅进了常润生的肚子里。

碎玻璃茬子差点要了常润生的命,顾超也因此蹲进了大牢,一个勉强拼凑起来的家庭也终于走到了尽头,按说这样惨烈的结果虽然很无奈,但毕竟顾娜娜母女也有了一个选择新生活的机会。

但谁也没料到,常润生并不愿意给她们这个机会,出院后坚决不同意离婚,而且恶狠狠的逼着顾娜娜的母亲还债,从小孩的抚养费,一直算到了住在家里的租房费用,罕见和疯狂到了极点。

这是一笔沉重的无法偿还的费用,但常润生扬言,不还清债务,离婚的事儿提也不要提,于是顾娜娜母女从一个囚笼又钻进了另外一个囚笼。

这回更惨,顾超在服刑期间,常润生毫无顾忌,折磨人的手段变本加厉,顾娜娜母亲也因此被打的落下了病根。有的时候闹的不可开交,妇联介入都没有用,常润生会不要脸皮的跑到民政部门大吵大闹,甚至躺在地上撒泼打滚。

日子就是这样在煎熬中度过,顾娜娜每每想反抗,但羸弱的母亲往往让她无所适从,无法找到坚强的后盾,这也是顾娜娜为什么早熟还总谈男朋友的原因,她把这些人当作了自己的哥哥,幻想能从他们身上得到力量和慰籍。

顾超出狱的前一年,常润生终于有所收敛,他从骨子里是害怕这个家伙的,不仅仅是因为小家伙凶狠的手段,他更顾忌的是顾超身后的那帮人,薛西庆当时已在整个西平小有名气,谁脑子坏掉了敢惹小刀会。

常润生开始动脑筋,想着法儿的补偿母女俩,什么债不债的就不要谈了,牌也少打了,他甚至还亲自下厨给母女俩做饭,搞得顾母惶恐不安,不知道怎么应对,因为她深知恶棍的本性是改不掉的,谁知道哪天一翻脸又变成了魔鬼。

的确如顾母所料,常润生本性难移,不到一周就烦了,渐渐的,酗酒打骂又成了家常便饭,有的时候还公然领着一帮酒鬼到家里喝,一闹腾就是半夜。

反正哥哥快要出来了,顾娜娜每每都在这样鼓励自己,这完全是在熬日子。但即便是这样熬,也熬出了祸端。

一个周末的午后,常润生带着一个相貌猥琐的年轻人回家吃饭,介绍说是自己的远房侄子,还买了不少卤菜要一起喝酒,顾娜娜原本借口到同学家,不愿意一起吃午饭,但常润生大发脾气,拍着桌子指桑骂槐。

考虑到母亲的感受,顾娜娜只好留下来,勉强意思一番。

当时快满十五岁的顾娜娜出落得亭亭玉立,秀丽可人,所以整个午饭过程,那个猥琐青年都在盯着顾娜娜看,嘴角流着哈喇子都不自知,顾母一下子心生警兆,连忙暗示女儿该去同学家了。

顾娜娜起身要走的时候彻底惹恼了常润生,劈面一个巴掌把顾母打倒在地,“亲戚远道而来让人看笑话,我们老常家的人就那么招人嫌么?”

这一回顾母一改往日的羸弱,一把将女儿护在身后,毫不胆怯的瞪着常润生,就像一只被惹毛了的老母鸡护着自家的小仔儿一般。

猥琐青年连忙起身劝解,竭力装作温文尔雅,常润生这才收了怒气,但一顿午饭不欢而散。

从此以后,猥琐青年时不时的来串门,每回来都拎着水果礼品,嘴巴像抹密了一样,婶子长婶子短,但一进门眼睛就不自觉的往顾娜娜的小屋看,顾母像防贼一样防着此人。

一天晚饭后,常润生终于露出了獠牙,告诉顾母,他要给顾娜娜介绍对象,小伙子就是常常来串门的本家侄子,人好,工作好,娜娜上完初中就差不多了,再往后读也没啥出息,不如趁早找个好人家。

顾母哪肯同意,据理力争未果,反而又遭到恶棍一顿毒打,并扬言,这门亲事他说了算。这事儿要是放在乡下,估计逆来顺受,不同意也得认了,但这回顾母坚决不会让,终于忍无可忍的开始筹划脱身计划。

“你要注意那个姓常的侄子,千万离他远点,看上去不是个好东西,学会保护自己。”顾母后怕,一再告诫女儿。

“妈,咱们搬出去住吧,再幸苦也好过这样天天受罪,担惊受怕。”

“哎,妈正在想这事儿,房租都不便宜。姓常的把妈的工资死死的攥在手里,再等两天,妈托了人,总会有办法的。”

可是这一等就等出了问题,猥琐青年猴急,忍不住了,竟然和常润生商量了一个生米煮成熟饭的计划,并送给恶棍一份大大的彩礼,就算把事儿定了。

又是一个周末的清晨,顾母出去买菜,猥琐青年从常润生的手里拿到了家门钥匙,偷偷溜进顾娜娜的房间,将熟睡中的女孩强行糟蹋了。

幸亏顾母回来的及时,否则情绪失控的顾娜娜非寻短见不可,这一晴天霹雳般的噩耗终于迫使顾母坚决离开恶棍,什么东西也顾不上拿就带着女儿匆匆逃离了这个满是噩梦的家,但她还是做错了一件事,怕坏了女儿的名声,没有及时报案,从而招致了后来更为严重的恶果。

三个月后顾超出狱,原本还时不时的跑到顾母单位盯梢闹腾的常润生立刻偃旗息鼓,不知道跑哪里藏了起来,而他那个叫常凯的侄子一听风头不对,也跟着玩儿起了失踪。

这回逆来顺受的顾母完全出乎了常润生的预料,原本指望生米煮成熟饭以后,自己发发淫威,顾母再不乐意,也只好接受,毕竟还要考虑女孩的名声,顺便做做顾娜娜的工作,以后亲上加亲,顾超再有能耐也没脾气。

这就是一个丧失人性的恶棍的愚蠢逻辑,好像天下尽在掌握一般,但顾母无声的反抗让他害怕了,他想尽一切办法想把母女俩给弄回家,于是不断的跑到她单位去威胁恐吓,甚至还尾随顾娜娜,被逼到绝路上的顾母以报案为要挟,终于让恶棍暂时退却。

顾母反思自己的软弱,一错再错,终于害了女儿,但绝不能再把儿子给害了,所以隐瞒了顾娜娜受伤害的事。

可惜顾娜娜的性格刚烈,有仇必报,而且少年也不愿去多考虑什么后果,只知道哥哥回来了,终于有人能给她出气了,所以不顾母亲的一再告诫,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顾超。

这还了得?顾超就像疯了一样,挖地三尺也要把常润生和他那个侄子找出来,以小刀会的能量,这根本不是难事儿,常润生因为上班三天打鱼连天筛网,两年前就被单位除名了,算是个标准的无业游民,找他有点难度,但他的侄子就惨了,躲无可躲,一顿好打之后就失踪了。

第125章 夜市初遇

小伙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但数日以来的焦躁渐渐化成了对顾超的怨恨,说好了安置完顾娜娜母女就远离西平,但顾超又提出要办一件事儿,折腾了两天,人是抓到了,按说出出气后,赶紧走人才是。

但顾超现在非但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看样子还要弄死这个老家伙,小伙子在担惊受怕中已经渐渐失去了耐心。其实早已错过了离开的时机,在被通缉的状态下,西平所有的交通要道都已经封锁,能平安离开的希望已经很渺茫。

这段时间,大家就像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见不得光,小伙子和另外一个同伴已经受够了这种日子,之所以一直跟着顾超,除了以往的兄弟感情,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一起到外面闯世界的诱惑,但随着顾超一意孤行,希望的肥皂泡眼看就要破掉了。

如果顾超再犯下命案,大家只能被绑在一起,一条道走到黑,此后的结局,小伙子很不看好,必须要做点什么来阻止这家伙,再不济也要瞅空单飞,否则死多活少。

“涛子,来一下。”顾超在外面的吆喝声打断了小伙子的思路,他看了一眼要死不活的老混蛋,捡起地上的破布头给这老家伙擦了擦脸才转身出去。

“哥,什么事儿?”

“贾军这小子到现在都没回来,你去看看,别出什么事儿。”

“哎,我这就去。”

“等等。”顾超一把拽住了涛子,让小伙子心里一惊,“顺便看看,能不能弄一辆三轮之类的玩意儿。”

“好,我一定想办法。”

“别勉强,实在弄不到也无所谓。”顾超拍拍涛子的肩膀,“去吧,注意安全。”

顾娜娜下午就离开了警局,她兜了好几个圈才回到大堡子乡的居住地,凭借着少年人简单的心性和小聪明自以为甩开了所有不必要的麻烦,但她哪里知道警局对她做的一系列的严密的保护措施。

傍晚的时候,烦躁不安的许晖决定出门溜达一圈,晚饭也没心思吃,其实还在牵挂着顾娜娜,不知道她是继续呆在了警局还是已经回家了,无能为力,却偏偏又要去想,这样的感觉实在是糟糕透顶。

没想到在大院门口居然碰上了付建平,这家伙是专门来找许晖的,第一次来,正在大门口四处张望。

“卧槽,稀客。昨天去你家,院门是锁的。”

“别提了,老爸老妈刚从北京杀回来,就碰上我蹲局子这事儿,你说背不背?然后是各种邻居告状,靠,关了两天。”付建平同样是心情郁闷,百无聊赖。

开学在即,小院的聚会也要收敛起来,西部草莽的活动怕是也要告一段落了,这样一种失落感,付建平自然要比许晖严重的多。

“到家里坐坐还是怎么说?”

“外头溜达会儿吧。”

“走,带你去个地方,一块儿吹吹牛。”许晖想到了夜市,也想到了老九薛永军。

此刻天色还没有暗下来,火烧云还在放着夺目的红光,小炒货摊却早已布置妥当,薛永军系着大围裙正翻炒着一锅花生,手法娴熟,怕是已经炉火纯青。

许晖最服气的就是薛永军的踏实劲儿,虽然上学的时候体现不出来,但是做起小生意可真是兢兢业业,无比专注。

好久没有过来坐坐,许晖感到烦躁不安的心情似乎一下子踏实了许多。

“我兄弟薛永军,现在是小老板,以前练功,一口气能翻一百个跟头。”许晖得意的拉着薛永军介绍,“这是学校的哥们,付建平,吹拉弹唱,样样精通。”

“我去你大爷的!别听他瞎扯,叫我付建平就好。”

薛永军憨厚的笑笑,他不善言辞,但也着实开心,虽然住在一个大院,夜市也近在咫尺,但大伙各忙各的,好久没到他这里来了,尤其是赵歌惹事儿后,兄弟们连个鬼影也见不到,于是二话不说,一转身就跑到后面的小卖店拿啤酒去了。

“不用客气,我兄弟是个实在人,别看排行老九,最踏实。”

这是付建平第一次正面接触许晖身边的兄弟,虽然对他身后的这个集合不甚了解,但心里有些小小的激动和好奇。为数不多的印象却十分深刻,一次是良子,单枪匹马闯高三,当着周青面,断指解恩仇,已经在整个高中部传遍了。

还有一次就是赵歌在十九中校门口,单挑周青和李扬帆,那份儿霸气和凶狠,简直没得治了,当时从某种程度讲付建平接近许晖多少带有有这么点情结在里面,那个时候人傻,他一边追着何佳英,一边还想做整个高二的扛把子,现在这种冒傻气的事儿他是没多大劲头了,但对这个集合的好奇心却有增无减,还带有点盲目崇拜的心里。

“排行老九?你们有九个人?”

“对呀,我排老七,你见过的商校的那个黑牛是老大。”

“卧槽!这么多人,大家伙很难得能一条心走到一起呀。”

“从小玩到大的吧,还是发小的感情多一些,我们那个院子同龄人多。”

说着话,薛永军拎着六瓶啤酒跑回来,一屁股坐地上,抱着酒瓶子就咬,牙齿嘎嘣脆,对着瓶口,一口一个盖子,如是,三瓶啤酒全开包了。

付建平瞧着有意思,也不忌讳,伸手就拽过来一瓶,仰头来了一口痛快的。

接下来付建平就有点小郁闷了,因为薛永军不怎么说话,多数时间面带微笑静静的听二人说,仿佛那样就很享受,即便偶有感兴趣的话题,也不见他插话,还时不时的站起来照顾一下生意,看来这位被许晖推崇的老九貌似是个闷葫芦哎。

“老九兄弟挺忙哎。”

“没事儿,他忙他的,我们吹我们的,我们常这样。”许晖知道付建平敏感,担心人家不待见他,其实薛永军就是这性格。

“后天去小院,开学前大家再聚一聚。就是可惜夏露,好像被家里给关起来了。”

“行啊。你那俩兄弟回去了?”许晖避免夏露的话题,忽然就扯到了小健和阿兵身上,而付建平也避免提及顾娜娜,貌似那天晨阳从局子出来心情是极为难过的。

“回去了,也没来及聊聊。”

“高三了有啥打算?”

“能有啥打算,混呗。”付建平咕咚灌下一大口酒,“你说好好一个乐队,这特么一开学就给搅黄了,老子还真没心思再上下去。”

“你不上学,不代表别人不上啊?乐队你自个玩儿啊?”

“说的也是,无聊啊~无奈~”付建平大声叹气,说不出的沮丧。

“当个爱好吧,偶尔咱们聚会的时候玩玩儿。”许晖想起了他初中时候的文学社,当时是为之如何奋斗和拼搏的,不也一样无疾而终么,所以很能理解付建平的心情。

俩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吹着,迎面来了一帮人,各个趾高气昂,摇头晃脑,为首的一人指着薛永军大喝,“小几把,又出来啦?卫生费交了没有?!”

付建平闻听心里一惊,传说中的夜市扛把子、市场管理员?收拾个小摊有必要这么隆重么?再看薛永军转过身来瞧了两眼,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咧嘴傻笑,许晖也同样如此,这是什么情况?

“特么的,说你呢,小子!还敢跟老子笑?噗……啊,哈哈。”那人脑袋上还裹着一圈纱布,终于忍不住自己先笑起来,这下付建平也认出来了,二百五居然是黑牛。

黑牛身后的那帮人也都哈哈大笑,不用说,一帮子大概都是许晖身边的兄弟。

“尼玛,老七在这儿呀,怪不得没找到人。这位兄弟看着面熟,怎么称呼?”黑牛今天出院,憋了大半个暑假,可算能出来溜达了,一脸的得瑟。

“付建平,十九中的,跟许晖算是哥们。”付建平自我介绍,自然很爽快。

“哎呀,那以后多走动走动,我对面商校的。咦?咱们以前见过?”

“当然见过,你没在意,不过商校的人眼界都高,也很正常。”

“瞎特么扯,我那是含蓄懂不?我想起来了,你混高二的,以前搞了个什么帮来着?什么猛龙帮?牛逼!”黑牛夸张的伸出了大拇哥。

“靠,别提那丢人事儿。”付建平立刻脸红。

于是大家围上来在嬉笑中互相介绍,黑牛和良子是面熟的,其他的付建平自然一个也没见过,但也正如他所料,都是文化大院的兄弟。

许晖也很意外,除了达俊和赵歌,兄弟们都在这儿了,快有小俩月没有见到谢海林了,晒的跟黑炭一样,不过看上去更加健硕魁梧。

“行了,别耽误老九生意,前面烧烤摊,喝酒去!”黑牛把大手一挥,“都去啊,难得聚的这么齐,老九啊,要不给你带个羊腰子啊?”

“不要,你留着自己补。”

咦?这老九其实挺会说话呀,付建平郁闷,看来也是分跟谁在一起。

“靠,不识好人心。走了!”

“我就算了,你们兄弟们聊,我先溜达回家了。”付建平自然不会厚着脸皮去打扰人家兄弟聚会,打个招呼准备告辞。

“那可不行,刚才不是说好了都去么?”黑牛一把就拽住了付建平,“老七的哥们就是大伙儿的哥们,放心,今天朋友多,痛快点兄弟。”

于是付建平被连拉带拽的跟大伙一块儿走了,烧烤摊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是一个小巷口的拐弯处,其实说白了就是一个规模大点的烤羊肉摊,几乎把拐角的整个人行道都给占了。

面向大伙的长条凳上已经坐了一排人,中间一位体型胖大,正呲着大牙冲众人傻笑,居然是老菜梆子,赵歌就坐旁边,很酷的叼着根香烟,不住的往羊肉串上撒着辣椒面。

第126章 落网

黑牛怪叫一声第一个冲上去挑了个最好的位置坐下,伸手抄起一串滋滋冒油的肉串大块朵姬,烫的歪鼻子瞪眼还大声叫好。

“都来坐。老板,再加一百个肉串,十个羊腰子。”赵歌终于撒完了他的辣椒面,十分爽气的大声吆喝。

众人呼啦一下子团团围坐,唯有付建平稍显拘束。

“老七,介绍一下。”

“付建平,在十九中的一个哥们。”

“好,都是自己人。大口喝酒,大块儿吃肉,难得聚一下,都放开量。”赵歌今天的心情似乎格外的好,示威似的指着地上的五捆啤酒,“别装怂,都自觉点儿。”

那时候的低端啤酒都是用塑料绳捆扎的,一捆是二十四瓶,没有现在纸箱包装的那么精致,但很接地气,看着就能壮酒胆。许晖数了一下,连同老菜梆子那帮人在内一共十六个人,划到每人差不多要八瓶,这对他来说简直是遥不可及的数字,于是立刻决定装怂。

第一瓶,所有人对吹见底,谁也躲不过去,许晖也是捏着鼻子硬灌下肚,那种从丹田底下直冲脑门的酒气,的确有那么一点点荡气回肠的感觉,但胃里太难受了,像装了个秤砣,他知道第二瓶开始,就可以偷偷的尝试移花接木了。

果然,放下空瓶的众人,立刻换了一副精气神儿,不但脑门子开始发亮,而且也渐渐话多,这就是俗称的酒桌气氛,从黑牛吹嘘自己在病床上做春梦开始,到老菜梆子十三岁那年踩着大石头看人家姑娘洗澡,再到谢海林去广东比赛,半夜里和队友溜出来泡酒吧的奇遇,不时的起哄和阵阵哄笑,搞的半条街都以为这儿有一帮混混在耍流氓。

接下来便是互揭丑事、糗事,这也是酒桌上的传统项目,于是一帮人更加肆无忌惮的嬉笑怒骂,周围邻近的几个摊位深受其害,因为很多顾客都担心酒鬼闹事儿,大多都绕道走,摊主们哭丧着脸,但也只能敢怒不敢言,谁能惹得起这帮混混?

的确,在当时的很多人眼里,这帮恣意张扬、高声喧闹的酒鬼们就是混混,那倒也没有完全说错,老菜梆子身边的几个相貌怪异、骨骼清奇的家伙的确是土流氓,但以赵歌为首的多数人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混混,他们离着这个标准还有一段路要走。

至于许晖、付建平和良子几人那更是标标准准的学生,很难理解这个集合不是?但对于付建平来说,这次与大家见面的意义重大,日后他成为赵歌身边的核心人物便始于此时,这是后话。

气氛最热烈的时候,自然是划拳、行酒令,许晖却在这一关把他该喝的酒,差不多一大半都转给了身边的付建平和谢海青,因为这俩人舌头已经大了,估计脑子也木的可以,找许晖划拳,基本是属于自虐。

当然还有一小半转给了老菜梆子,许晖对胖子的印象不坏,但很吃惊这家伙这么不能喝,撑死不过两三瓶吧?居然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利索,于是毫不客气的都给了胖子。当然,这一过程,赵歌一直在笑眯眯的看着,未作任何干涉。

散场的时候,夜市早散了,付建平也真喝多了,光对着吹就干下去了七八瓶,走起路来已经摇摇晃晃,当然也赢得了众人的交口称赞。赵歌对他格外关照,嘱咐许晖把他送回家。

特么的,俗话说酒品看人品,这话貌似有点道理,看来今天自己的酒品不咋地,许晖暗暗叫苦,咬着牙、一路费劲,把满嘴跑火车的付建平送回了家。

深夜,宁静的归途,许晖独自漫步,他发现自己的脑子格外清醒,今天的这场酒会,赵歌其实是有想法的,只是碍于酒桌的气氛过于热烈,又有生面孔加入,他隐而未发,权当是图个乐子,大家开心一场。

至于赵歌的想法是什么,许晖也能猜个大概,恐怕是想甩开膀子大干一场,现在他身边人多了,惹出来的那场大祸似乎也已经缓和下来,以他的性格没有道理不搏一把。从闲聊中也能看出,谢海青和黑牛是铁定跟着赵歌一块儿干了,而良子也有这种心思,可惜碍于家人的管束,怕是要熬到高三毕业。

兄弟们一下子有近一半开始走向社会,自食其力,也不能说是坏事,只是过早的放弃了学业还是轻率了,但真要硬揪着他们重拾书本,显然也不现实,那么,就祝福他们吧。夜风袭来,清冷异常,许晖竖起了衣领,抖擞精神,盛夏的尾巴也要慢慢溜走了,属于自己的开学季却已渐行渐近。

……

城北砖瓦厂再向东北一公里便是潢川河水道,滚滚河水自西向东流淌遇,因河床褶皱忽然折向东南,刚一入夜,顾超便带着奄奄一息的老混蛋来到了河流弯道附近的岸边。

这是一处十米多高的小断崖,下面水流湍急,到处是暗流和漩涡,人掉下去基本没有自救的机会,很快就会被泛着白沫的浪花吞噬干净,什么痕迹也不会留下。

下午贾军回来,带来了顾娜娜安全返回西郊临时住所的消息,顾超总算放了心,决定连夜离开西平,当然,在此之前,老混蛋是一定要处理掉的。

可是派出去的小涛却迟迟没了音讯,十分多疑、敏感的顾超意识到情况不对,于是匆忙和贾军商量分工,他先带着老家伙转移,择机处理掉此人,而贾军负责准备交通工具,在约好的时间和地点汇合,如果超出约定时间,就不必再等待对方。

在做出这个约定的时候,顾超实际上已经不再指望身边这俩人,眼下的形势似乎也不利于结伙逃窜。至于贾军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想法,他不清楚,而且最后跟在身边的兄弟,顾超也不忍心下手,还是各找机缘,分头逃命吧。

于是顾超骑走了唯一的一辆自行车,将老家伙捆在后稍盘上,浑身上下泼了足足一瓶酒精,他知道这样粗鄙不堪的伪装,依旧有很大的风险,但已经别无选择。

好在运气不错,顾超一路上净捡小路,吃尽苦头,但也没遇到什么麻烦,居然鬼使神差的将老混蛋带到了这处断崖边上。

记得两年前,顾超就是在这里将老混蛋常润生的侄子常凯给亲手推了下去,当然在此之前他已经将常凯给折腾断气了,丝毫没有报复后的快感,只是听见了噗通一声水响,心里空落落的。

这回的常润生看上去更加经不起折腾,需要有点耐心,顾超就像珍惜艺术品一般,小心翼翼的给对方送了绑,可始料不及的是老混蛋像摊烂泥一般堆在了地上,再也挪动不了分毫,他早已被吓得抖若筛糠,屎尿横流。

闻听从老混蛋嘴里发出的含糊不清的哀嚎以及身上的臭气,顾超顿时心生一股悲凉,母亲和妹妹的形象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曾几何时,他似乎也有过一个温暖的家,但一切都是个模糊的回忆,可即便是这样模糊的温暖也被眼前这个老混蛋的阴影给完全遮蔽了。

顾超缓缓抽出了一根像擀面杖一样的短棍,他要一棍一棍的敲碎这老混蛋的四肢关节,亲耳听着他从惨叫到断气,让后再将这堆烂肉重新绑上自行车,就如常凯一般的随风而去吧。

短棍已经高高扬起,常润生睁大了惊恐的眼睛,知道已经绝无活路,喉咙里顿时发出了像狼嚎一般的惨叫,在这寂静的狂野里如同鬼泣。

“不许动!放下武器!”四下人影绰绰,忽然齐齐射来了手电光柱,焦点的中心自然是顾超和老混蛋,他那一棍还没有落下去,眼睛便被刺眼的白光给晃的无法睁开,显然被包围了。

赫然心惊的顾超居然事前没有听得一点风声,刚才的心里全在老混蛋身上,现在再想有所反应已经太晚了,于是忽然把心一横,手中的短棍偏离方向,恶狠狠的对准了老混蛋的脑门。

“嘭!”的一声枪响,顾超手臂剧痛,木棍也把持不住的飞了出去,三四个身影同时扑将上来,顿时像叠罗汉一般将顾超死死的压在地上。

第127章 开学季

赵歌复出了,顾超被抓了,大伙开学了,赵复出院了,这大抵就是暑假最后一周许晖能有点记忆的事情。

为啥说赵复出院也被他记住了呢?因为顾超被抓的消息就是从赵复亲口告诉他的。

那么为什么赵复这么无聊,一出院就找许晖谈及顾超呢?因为赵复终于完成了一件大事儿,让他心慌不安的大事,配合警方找到并抓住顾超。这是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就是某天下午姜小坤带来的那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跟赵复谈话的结果。

这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年轻人名叫邵强,是个警察,而且还是个缉毒警,他通过姜小坤来找赵复,一方面是为了敲打这家伙,毕竟大家曾经是一个部队的,有些香火情,不忍心看着赵复由着性子在社会上瞎混,这样迟早会惹出大祸来。

另一方面,邵强也结结实实的阴了赵复一把,而且还让他捏着鼻子说不出话,乖乖的去做线人。别看赵复表面人五人六,可复原以后干下的破事可以用一屁股屎来形容,虽然每一件都看似不起眼,但凑在一起也够他喝一壶的。

能让一向眼高于顶的赵复忌惮的人不多,邵强算一个,在部队上如此,眼下依然如此。他比赵复早三年兵,在赵复这帮新兵蛋子下连队时,邵强刚好多服役一年,而且还在一个连队,所以双方很熟悉,但赵复并不愿意见对方。

据说赵复一直在吹嘘的有关自己侦查兵的故事,邵强就是他的引路人,可惜最终没能当成,到底什么原因,赵复一直忌讳莫深。

但不管怎么说,邵强的忙,赵复不敢不帮。

事情其实挺麻烦,小刀会组织的地下贩毒网络近一年来活动越来越频繁,早已被警方盯上,但是一直无法抓住要害性的东西,些许外围的毒贩落网对薛西庆组织的整个贩毒网络没有致命的威胁,甚至还发生了两名卧底失踪的意外事件。

表面上看似非常松散的小刀会其实别有洞天,深入了解后,才发现这个组织分为内外两个部分,外围组织就是以看上去咋咋呼呼的四大金刚为主,尽干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开赌场,放利钱,组织卖淫等等,甚至连收保护费这种几不入流的生计的也有染指,倒卖有价证券还算是其中最光鲜的产业。

但内部组织就不同了,非常严密,多达六个堂口,令人吃惊。这些堂口的大多数事情,外围小刀会的成员并不知情,即便是四大金刚,除了顾超以外,其他三人也是知之甚少,更遑论外人了。

所以在外界看来,小刀会就是以薛西庆为首的,外加韩晓天、顾超、海子之流的混混团伙,充其量还有一些神神秘秘的打手,差不多就这些。

但是线人传回来的消息表明,情况绝非表面这么简单,每个堂口分工明确,虽然人数都不多,可都十分精悍。

其中有两个是专门负责贩毒的,还有一个类似职业打手般的堂口,凌驾于另外五个之上,最为凶悍,好像是专门为了约束、整饬内部成员而设的,就像是薛西庆身边的‘带刀侍卫’,由周怀和李山统带,连韩晓天都无法染指。

那天李山被击毙的现场,张俊带来的人主要就是这个堂口的成员,所以赵复和陈东联手,外加一个实力不弱的大汉差点没抗过对方,可见这个堂口的凶狠。

还有三个堂口很神秘,不显山、不露水,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若不是线人冒风险传回来消息,警方甚至一直在怀疑究竟有没有这些人的存在,后来一件事情的发生证实了消息的可靠性,外地警方查获了小批量的仿造的,出货的源头正是在西平。

这是一个惊人且可怕的情况,间接证实了薛西庆西平市、或者它的远郊的山区一带建有非法的武器仿制制造窝点,这还了得?简直是反了天了,所以小刀会这颗五毒俱全的毒瘤,必须要坚决打掉。

于是针对薛西庆及小刀会违法犯罪的调查工作上升到了专项除恶斗争的高度,这个时候赵歌误打误撞的在银行门口给顾超挖坑,从而引发了混混间的大冲突,意外的加快了整个事件的进程。

警方一直严密的监控着混混间你来我往的争斗,认真梳理着薛西庆身边每个要害人员的履历和过往,首要目标就是韩晓天,其次,顾超和薛西庆的矛盾也引起了办案人员的兴趣,不久后顾超就失踪了,但从一个被抓获的小弟口中得知顾超曾经是六堂口之一的葵花堂的堂主,而且这个所谓的葵花堂正是专门经营地下贩毒网络的两堂口之一。

后来借着点将台枪击案,警方顺利擒获了韩晓天,但这家伙属于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仗着薛西庆外逃,警方又暂时没有掌握过硬的证据,所以极不配合,顾超的重要性再度凸显

虽然顾超的最终落网源于身边人的背叛,与赵复没有直接的因果关系,但幸幸苦苦、兢兢业业的一通搅局终未让顾娜娜落入小刀会的手里,也算是功劳一件。

所以如释重负的赵复在大院里一碰到许晖,便将其拉到一边,十分慷慨的的拍出一包正宗的阿诗玛香烟,“别特么一见老子就躲,拿去抽。”

许晖立刻警惕,不知道这家伙又要玩儿什么花样,但凡这种状况准没好事儿,如果对方想再利用他接近顾娜娜,那么今天的许晖会断然拒绝。

可出乎意料的是,赵复似乎很开心,根本没有纠缠逗留下去的意思,只是很神秘的在许晖耳边说了一句,“顾超被抓了,他完蛋了。”说完便扬长而去。

这是一个非常突然,但又有着必然性的结果,许晖不清楚赵复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个,怕是得意忘形了吧?想了半天也只能如此解释。

其实无论是赵复还是许晖,都对薛西庆和小刀会的事情了解不多,但很奇怪的都参与到了这个事件中,赵复只想找到顾超,摆脱心理阴影,间接弄倒薛西庆,这样对大家都是好事儿。

而许晖则完全是被动的,在逐渐的接触中才了解了顾娜娜不为人知的故事,他无意替顾超惋惜,只是为了顾娜娜今后的处境而担忧。

当然,这种担忧也许晖只能放在心里,他做不了什么,甚至不知道顾娜娜的现状,默默的祝福,聊胜于无吧。

开学前,大伙在付建平家聚会,整个过程索然无味,夏露没来,晨阳和顺子居然也缺席了,加之为了应付付建平老爸的约法三章,大家也没敢弹琴唱歌,没办法放得开,喝酒吹牛也如同无聊的拉家常,只好草草收场。

“‘西部草莽’恐怕就要曲终人散了,我们的乐队虽然短暂,但如盛开的夏花灿烂夺目……遗憾的是,你没有亲眼看到它绽放的身姿。”夜深人静,许晖在自己的小屋里很认真的给张仪写信,用了大篇幅介绍‘西部草莽’和它的成员们,他慎重的把自己描述成其中的替补主唱,其实饱含了对这个乐队的怀念,因为一想到它即将谢幕,许晖就想到了曾经的《原野》文学社。

开学季还是挺让人振奋的,许晖居然吊了个尾巴,被分到了高二(2)班,理科班的两个快班之一,也算是对他高一阶段部分时光努力学习的肯定,其实很危险,差那么一点就被甩到普通班了。

好友张志宏在一班,而胡林和何佳英都选择了文科,几个给许晖留下较深印象的同学就这样各自分开了。

新班主任居然是个年轻美女,许晖对她根本没有印象,高一晃悠了整个一年好像也没见过这样一个老师,但既然能作为高中年级的班主任,手上怎么说也该有两把刷子吧?

“我姓沈,叫沈大平,大家可以叫我沈老师,也可以叫我沈姐。但千万别叫我老班,我怕被人叫老了。”班主任的自我介绍中规中矩,但也不失风趣,“我来自师大附中,带大家语文课并兼高二(2)班班主任。因为爱人的缘故才调到十九中,第一次做高中年级的班主任,没有经验,但希望跟大家共同学习。”

“哇,沈大的名字霸气!”

“沈姐威武!”

“哇塞,沈大这么年轻就有爱人啦,我们还有没有指望啊?”

“沈大有孩儿了么?”

“沈姐,求补习,求家访。”

“……”

底下顿时一通乱糟糟的起哄,简直没大没小,一帮扯着公鸭嗓子的男生,那个兴奋劲儿就甭提了。十九中的学风大抵如此,这还算是快班,要是普通班,还指不定会闹成什么样子。

许晖暗暗替初次见面的沈老师捏把汗,这个场面显然不是师大附中能见到,但放在十九中却稀松平常,老师刚来,不了解情况,说也说的太过直白,好意放下身段与大家打成一片,却被这帮碎人撩骚,怕是不好收拾。

可谁料沈老师笑眯眯的并不生气,气定神闲的看着大家,等到众人的喧闹告一段落后,她才又开口道,“谢谢大家的关心,每个同学都有自己的小秘密,所以也请允许老师保留一点生活上的。和大家相处一段时间后,我会根据每个人的学习进度安排家访,至于补习,课堂能学好的知识,为什么要补习呢?”

第128章 赶鸭子上架

“老师,我脑子有点笨,不补课不行哎。”起哄的人继续撩骚。

“能坐在这间教室里的,脑子再笨也有限。”沈老师貌似终于有点温怒了,“坦白的说,我反对补课,提倡大家充分利用课堂时间,能在课堂上解决的问题,尽量不要去依赖补课,那样太被动。我会另找时间跟大家讨论有关学习效率的问题。”

“老师,可不可以私下讨论啊?”撩骚的人油嘴滑舌,得寸进尺,已经有好几个同学觉得此人太烦,对他怒目而视。

“可以!”沈老师回答的斩钉截铁,“只要是有关学习问题,上班时间随时欢迎。”

油腔滑调的家伙大概觉得无趣,终于闭嘴了,其他几个跟风的也没了声音,课堂纪律总算又恢复到了正常轨道。

“由于对大家还不了解,我只好片面的根据上学期的综合评语和期末成绩暂时指定班委会和课代表,期中考试后再重新选举,大家没有意见吧?”

“没有。”

“有~~”

“可不可以自我推荐啊?”

“不可以。”眼看着又要起哄,沈姐立刻干脆的回绝,“说过由我暂时指定,有意见的我先记下来。下面,我点到名字的同学请起立让大家认识一下,吴晓莉。”

“到!”随着一声清脆的女声,许晖身边的女孩迅速起身,挺胸抬头,目不斜视站的笔直,把他吓了一跳,看不出来这文文静静的丫头英姿飒爽啊,这作风,难不成也是部队大院的?

“英语成绩优异、稳定,热情乐观,善于助人,英语课代表!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吧。”

“我叫吴晓莉,今年十七岁。从初中到高中一直在十九中读书,可能班上不少同学都认识我,我喜欢英语,平时爱阅读一些英文报刊和书籍,课余时间喜欢郊游、听歌,最喜欢帅气的‘小虎队’。有幸成为英语课代表,我愿意和大家一起进步。”

“好!”沈姐带头鼓掌,但并没有做额外的评价,也不在意下面的掌声稀稀拉拉,她似乎在有意加快节奏,“下面一个同学,姜明辉,数学课代表。”

靠窗边前排的一个戴眼镜的男生站了起来,慢吞吞的,还有点躬着背,说话也是慢声细气,“大家好,我叫姜明辉……“

令人瞌睡的声音,让许晖完全没有认真听下去的兴趣,反而注意到刚刚落座的吴晓莉面色微红,似乎刚才很激动、很紧张的样子,而且仍然目不斜视。那应该是一种被人认可后的喜悦,只是情绪上有点过了,大家才认识,也只是一个课代表,不至于吧?

许晖感觉有些好笑,这位新同桌,看模样长的也算俊俏,就是黑框眼镜让人看着别扭,配上齐肩的发发头和一本正经的表情,总是找不出很合适的词儿来形容,以至于日后的相处中闹别扭,他总想搜肠刮肚想找出一个最恰当的词汇来攻击对方,但一直未能如愿。

直到数年后,周星驰的电影《百变星君》的上映,他又想到了曾经的同桌吴晓莉,也终于和影片中的‘四眼钢牙妹’联系起来,忍不住在极为安静的电影院里哈哈大笑。

“下一位同学,许晖,语文课代表,嗯,暂时兼任班长。”

“哇塞,班长哎!谁呀?”

“没听过名字嘛。”

“原来是我们班的呀,忘啦?冬天在北操场根李扬帆打架的那个。”

“卧槽,刚才没看出来呀,居然是他?颠不颠的怕马屁,这就弄了个班长当呀?”

“他啥时候跟咱们沈美女认识的?”

“不是,咱们站队前,他跑来跑去,又是领拖把、又是打水擦桌子,可能全被咱沈美女看在眼里了。”

“可才见面,能对的上号么?”

“你脑子锈逗乐么?跑去干活的时候,得先自报家门呀,不然谁干?都特么跟你这么笨,完蛋了。”

“……”

班级里又响起嗡嗡的嘈杂声,而许晖则完全走神了,还在绞尽脑汁的寻找那个如何恰当形容吴晓莉的词汇,这个女孩完全不同于何佳英,花喜鹊几乎是他半秒钟内就搞定的外号,但吴晓莉的难度就大了。

但一想起花喜鹊,许晖又不免遗憾,放假前的最后一周,他一直想找个合适的方式向对方表达歉意,但因为面子,一直又在犹豫中,就这么一晃荡,时光嗖的一下跑没影儿了,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请许晖同学起立!”沈姐略略提高了音量,又重复一遍。

这时候许晖才悚然惊醒,几乎是下意识的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到!”的一声之后便没下文了,因为他只是隐约听见了沈姐在叫自己得名字,至于干啥,慌忙中他还需要斟酌一番,于是偷眼一看同桌,发现对方也在吃惊的望着他,不止如此,班上所有的人也都在看着他。

好吧,注定得不到提示,许晖闹了个大红脸,只好腆着个脸看向老师。

这种情况下也能走神?沈姐郁闷了,她虽然似笑非笑,但眼神却严肃起来,“跟同学们做个自我介绍吧。”

“许晖,来自原高一(1)班,呃,喜欢看书,听流行歌,很高兴认识大家。”许晖意识到自己被沈美女钦定了官职,立刻不自在起来,他最怕麻烦,不管是课代表还是其他什么,总觉得束手束脚,一点也不自由,所以自我介绍简单的不能再简单。

“作为高二(2)班的班长,不想对同学们说两句什么?”沈老师笑盈盈的,并不打算立刻放过许晖。

嗯?许晖懵圈了,班长?这个似乎夸张了吧?!自己的综合成绩在班里几乎是掉尾巴的,就语文和数学突出一点,其他烂的不值一提,沈姐姐在拿我开玩笑?貌似满面微笑的大美女不好得罪呀,才走了会神儿,就直接被拎起来操练啊?

于是许晖再次把目光看向同桌,希望能对方能给个提示,之前走神的时候,沈美女一定不是这样说的。高一时,但凡许晖有小动作被点名,花喜鹊总会用各种手势和表情来提示他,但这个新同桌显然不懂得技巧,只见吴晓莉一脸严肃,很坚定的冲他点点头,大有鼓励之意。

“我很意外。”许晖皮笑肉不笑的站着发愣,半天才憋出个屁,其实面对全班人的目光,他早已被臊的浑身不自在,一点当班长的觉悟都没有,始终认为是班主任在拿他开涮,不过这样做好像过火了点儿。

“好的,不要紧。”沈美女点到即止,示意他坐下,“看来许晖同学暂时还没有做好准备,不过下午的第一次班委会,我希望你对班级的发展有个大概的想法。”

尴尬终于过去了,许晖郁闷的一塌糊涂,尼玛,还要对班级的发展做出想法,他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觉悟,从初中到高一,他一向是光荣的人民群众,甚至连小组长也没做过,自由自在的做自己的事,混混僵僵的追逐梦想,现在要当官啦,哇塞,这特么就是个圈套。

“恭喜你。”吴晓莉低声向许晖道贺,黑框眼镜后面闪动着羡慕和热切的光芒。

“你不觉得沈姐在拿我开玩笑么?”许晖总觉的自己身上在起鸡皮疙瘩。

“怎么可能?她当着全班的面宣布的耶。”未来的四眼钢牙妹表情非常夸张,“沈老师在师大附中也很喜欢跟学生打成一片,但严肃的问题,她从不开玩笑。”

“谁说的?你很了解她么?”

“魏亚丽呀。”吴晓莉朝侧前方努努嘴,“她初中就是师大附中的,沈老师还给她上过课,说她特讲义气,还是优秀教师和优秀班主任呢。”

顺着吴晓莉的目光,隔着许晖右侧两行,第三排的位置,一个梳着马尾辫,打扮十分时髦的女孩子正手背着手坐得笔直,一脸崇拜的看着讲台上的美女班主任。

得了,许晖翻翻白眼不说话了,但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当这个班长。

于是一下课,许晖就跑到了办公室找班主任,坚决要辞了这个官儿,这不止是心态问题,还有能力问题,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做官的料,连一丁点儿细胞都没有。

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美女老师正坐在座位上翻看资料,许晖一声报告之后就冲了进去,他可没那么迂腐的站在门口等“请进。“

“许晖。”美女老师抬起了头,眉头紧锁,似乎正在思考刚刚看过的东西,意外见到许晖进来后,表情也没什么变化。但这个神态却展现了另外一种美,与之前在课堂上见到的直观和笼统的美女形象又有不同。

她的眼睛很大,但极富灵性,即便是凝神思索,也韵味十足,老师的披肩发不长,却恰到好处,脱俗且秀气,最好看的是那宛若悬胆的鼻梁,末端微微上翘,华贵的气质中显出万种风情,如羊脂般的肌肤令人眩目……

“有事儿么?”

“沈老师。我有一个问题反应。”许晖又愣神了,被老师的美丽给震住了,闻听之下,立刻大脸一红,不敢直视对方。

“坐下说话,喝水么?”

“不不,老师,我就几句话的事儿,说完就走。”许晖连忙摆手,“就是那个你在班里宣布的任命,我觉得我做不下来,所以想请您收回成命。”

“课代表还是班长?”

“都有吧,最主要的还是班长,我做不了,也从来没做过。”

“有什么负担么?”

“这个……好像也没有啥,就是自由惯了,不知道班干部该怎么做。”许晖原本想好的一大堆理由,不知为什么在沈姐面前全都没好意思说出口,只能硬着头皮往后退。

“哦,这倒不要紧。没做过不代表没有能力,不试试怎么知道?”沈老师笑了,眼眉微微上翘的样子,不由得让人心里一荡,“上午报道时,我对你有初步的印象,所以并不是盲目指派,所以你也要对自己有信心,实在做不了也没人会怪你,毕竟你也尝试过了,不是么?”

许晖昏头昏脑的从办公室出来,感觉没过几分钟就败下阵来,之前冲进去的豪情和决心统统见鬼去了,沈老师几句话就让他溃不成军,好吧,高二(2)班的班长同志,振作一点,虽然赶鸭子上架啦,不试过怎么知道?

第129章 新官上任

付建平听到许晖当班长的消息后,一口啤酒全喷在了二熊的脸上,余波还飘了晓东半身。

“卧槽他大爷的,笑死我了,你说选谁不好,偏偏选你?啊,哈哈,哈哈哈……”

“听你这意思,我狗屁不是喽?”许晖并不气恼,但十分认真。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意思。但我觉得,咱俩是一类人,绝对不是班干部的料。”付建平连忙解释,显然被许晖的认真劲儿给弄的不好意思。

“我草你大爷!你笑话他,喷我脸上干嘛?”二熊恶心的跑到水槽边好一通冲洗,回来就给了付建平一个熊抱,好歹也要蹭这家伙一身水。

“对不住哈,真没忍住。”

“咱俩不是一类人。”许晖又认真的回应一句。

“听我跟你分析分析啊。”付建平抬手又整了一大杯啤酒,仰头灌下,然后煞有介事的擦擦嘴,“你怀不怀念咱西部草莽?喜不喜欢自由自在?”

许晖不假思索的点头。

“这不就结了?草莽是什么?就特么是杂草,在古代是被人轻贱的,但它自由,想怎么长怎么长,对不?”付建平摇头晃脑,居然解释的有模有样,许晖曾经嘲笑过付建平给乐队取的这个名字,原因却在于前者。

“你喜欢被人管么?喜欢脑袋四周到处被人竖着条条框框么?这特么现在是上学,没办法,要是毕业了,老子要做一只苍鹰,不对,那家伙老吃生肉,要做一只大鸟……”

“还不都一样,扁毛畜生。”夏露冷笑一声。

“哈哈,哈哈哈……”顺子第一个开怀大笑,二熊等人也跟着笑成一片,付建平顿时上火了,但瞪着大眼睛与夏露对视后很快败下阵来。

“我就是打个比方,相信你也不喜欢被管束,所以咱们是一类人,这班长你万万是做不来的,不信咱们打个赌,看你等做多长时间。”

“赌你个大头鬼呀,嘴里就没有点好话?人家当班长,你干嘛老泼凉水啊?”还没等许晖回应,夏露又跟付建平呛上了。

“好,好,不说了,我就是提个醒而已。”付建平连忙告饶,从小到大跟夏露吵架,他基本没有赢过,而且夏露对许晖那点小心思越来越有点控制不住的架势,这才是更加令人头疼的事儿,赶紧刹车闭嘴为妙。

许晖尴尬的端起酒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干脆自己一口给周下去了。

其实付建平这样说并没有恶意,也并不完全是出于开玩笑,他在某些方面对许晖的了解其实更甚于许晖本人。

谁都喜欢自由,谁也不喜欢被人管束,但从性格上讲,许晖眼里的自由比较纯粹,没什么功利心,其实很难在社会上真实存在,充其量就是心态无限的懒散,仅凭这一点,绝大多数嚷嚷自由的人都是假的。

而且这家伙骨子里太倔强,根本不是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温和,班长说白了就是给班主任打杂、跑腿外加卖脸,说不好听的话就是狗腿子,不仅面临班级里一堆杂七杂八的破事儿,还要受夹板气。

许晖能受得了?付建平绝不看好,就凭他跟李杨方死磕的架势,哪能是忍气吞声的性格?再看看他身边的那些兄弟,除了达俊没见过、老九薛永军比较憨直以外,剩下的哪一个是简单的角色?

尤其是赵歌,付建平第一次接触就很服气,无论言谈举止,处处显露出一股子霸气,这特么才是一方老大的料,良子、谢海青皆是桀骜不驯之辈,还有那帮北川街的混混,那可都是一些成了精的老流氓,上次把周青打的屁滚尿流,为什么也会围着赵歌转?

所以,许晖若是一心学业,付建平也不会说什么,即便要是出去混世界,也绝对是一号人物,可特么绝对不是做什么狗屁干部的料。

“怕是被那个美女老师给撩拨的吧?你可别把持不住,你还是个纯情少男,人家可是有夫之妇哎。”私下里付建平很是不怀好意的乱猜一气。

“去你大爷的,你这人心里太龌蹉,老子偏偏就要试上一把。”许晖十分不忿的拍拍屁股走人了。

从此,许晖的学习生涯拉开了新篇章,当班长去!第一次班委会因为有沈老师主持,许晖从头到尾都稀里糊涂,只是知道自己手下的兵还真不少,除去课代表,还有七八个人,什么学习委员、体育委员、文艺兼宣传委员外加四个小组长,听着就头晕。

光把这些人对上号就够烦心的,还要编排班级本学期的重要活动计划,什么迎国庆活动、秋游,秋季运动会,元旦联欢会等等,尼玛的,还都要取得好成绩。

在高一的时候,许晖根本没这个概念,纯粹随大流,心情好的时候参加一下,心情糟糕时,找个借口就溜了,压根不会考虑当时班干部的感受,特么的,有时候老子连班主任都不鸟,还管你难过不难过,如此好心情一去不复返,这下轮到许晖自己了。

第二次班委会在一周之后召开,许晖为此煞费苦心的准备了好长时间,主要内容其实也就两个,迎国庆活动和组织班级秋游,只要这回很有面子的把事情糊弄过去,就算交差了,紧接着是期中考试,然后赶紧特么改选班委会,许晖自然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撂挑子,溜之大吉。

班主任沈美女象征性的列席两分钟后就走人了,剩下都是许晖的事儿,他拿出了早已写好的活动计划表,部分内容事先已经和沈姐姐沟通过,所以胸有成竹,但看看围坐的众人,还是小有紧张。

迎国庆活动相对简单,两项内容已经敲定,班级板报宣传以及参加全校的歌咏大赛,因为针对性强,所以全部交给文艺及宣传委员魏亚丽负责组织,许晖只是照本宣科的念了一下黑板报宣传的内容和方向,以及参加歌咏大赛的人数、备选曲目等,其他的就全都甩手了。

原以为魏亚丽会苦着个脸大倒苦水,再不济也要哼哼两句,抱怨一把,未料到这小丫头兴奋的不得了,拍着胸脯保证完成任务。

这让许晖心中窃喜,不免多看对方两眼,这是一个着装和言谈都十分前卫的女孩,穿着刚刚流行起来的淡蓝色吊带裤,看上去很宽大,但难掩她玲珑婀娜的身材,虽然谈不上是什么大美女,但面庞清秀可人,十分阳光,就是嘴巴有点快,堪比花喜鹊。

看来沈姐姐还是较为了解她以前这个学生的,既然有能力,许晖这个甩手掌柜就好当了。

班级秋游就比较头疼了,因为对于高中年级,学校并不负责统一组织,所以各班级的自主权很大,只需确定时间、地点向教务处报备即可。许晖一下子就失去了条条框框的依照,只能凭借想象罗列了一些重点事项,比如郊游的目的地,时间、包车、费用以及安全等等,事先报给沈姐姐,打算交个底,自己实在没有经验。

未料沈姐姐建议让他在班委会上讨论,还提了两点注意事项,高二(1)班有意和二班搭伙一同组织,选择的地点必须符合校方规定的范围,其他的则完全不管了,一副我看好你呦的模样。

没有尚方宝剑的加持,许晖心里没底,但没想到会那么麻烦,仅仅一个郊游的目的地的讨论就吵翻了天,闹腾的最欢的是体育委员罗小刚,别人有任何提议,他不是反对就是有意见,比比歪歪了半天,一句有用的话都没说,许晖甚至怀疑这家伙成心捣乱。

郊游地点不首先定下来,其他后续的事情就没法谈,眼看快半个小时过去了,许晖终于有点上火,“既然几个备选地点都不合适,就请罗小刚提议一个地点吧。”

“我?哎呀,其实去哪儿,我都无所谓,既然是讨论嘛,我就把好坏、利弊随便说说,拿主意还是你们来。”

“那好,三个备选地点举手表决吧,少数服从多数。”许晖也不再搭理罗小刚,决定来个快刀斩乱麻。

“也好。”罗小刚居然首先赞同,“不过我提醒下哈,咱们好不容易定下来的地方,别报到沈姐那儿给打回来,这就讨厌了,不是说一班要跟咱们班一块去么?回头人家再有意见,唉,麻烦!”

许晖的脸立刻就拉下来了,几乎可以断定罗小刚纯粹在捣乱,出于什么目的还不得而知,但他预感到有一股不好的苗头在针对班委会或者是他本人。有心要杀杀这小子的威风,可突然想到交底时沈姐姐跟他说的话,“遇到不同意见,要尽量团结大多数,但对于少数派也要多包容,多观察。”

于是许晖把刚刚蹿到脑门上的火给强行压了下去,“谢谢好意提醒,如果被打回来,我承担这个责任,现在举手表决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罗小刚张张嘴,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没再继续哔哔。

令许晖意外的是,三轮表决过后,最终确定的地点竟然是西郊拉瓦山脚下的金银滩,这个让他十分难忘的地方,他与张仪的心有灵犀便始于夏日阳光下的金银滩。

第131章 没有觉悟

这句简单的话只有四个字,“一律抽水。”而且许晖还是在半醉状态下说出来的,但简单、直白的如同白开水。

字面意思可以理解为,无论是游击队还是自己人全都抽水,这样大可以不必费精力去操心小弟们偷摸的吃多少、塞多少,只要交足钱了,随你怎么玩。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许晖愣把一个极为复杂的问题扯向了另一个极端,这种反差令赵歌举棋不定,如此一来,新问题很多,比如,人不好控制,担心各自为战,乱了规矩,况且对于自己人,该怎么去定抽水的标准?多少没有个尺度,如果向游击队看齐,那还不如不定。

但是赖春光的脑瓜不但想的远,而且反应快,瞬间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不到两个小时就拿出了一套相对严密的方案。

说出来貌似几句话的问题,但操作起来很复杂,大概就是搞个集资入股,钱还是赵歌先掏出来垫上,参与集资的全是自己人,但是要分级别,二级以下小老大的份额由几个老大各自界定,前期的抽水高一些,一半儿还集资钱,等还款结束,抽水比例下降。

这样既牢牢的把人给捆住,又保证抽水问题的解决,因为一旦形成习惯,单凭惯性模式往下滚都不用去操太多心。但其中有一个前提,几个老大的股本份额依照最早合作时的基础比例,不能有太大变动,这样就确保了赵歌兄弟俩的主导地位。

按现在人的观念看,这不挺简单么?放在现代企业制度下,太过稀松平常了。但要历史的看待这个问题,其实很让人吃惊,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一帮不入流的混混捣鼓出这么个模式,最后还能一直坚持下去,真的难以置信。

赵歌当即拍板,就这么干!同时心里挺痒痒的,如果许晖能加入,再加上赖春光这赛马达的脑子,日后说不定真能干出些事情。

当然,这个时候许晖早已被抬回家睡觉去了,他这次喝的烂醉如泥,心情非常的不愉快。起因还是秋游,不但过程一波三折,而且整个活动效果烂的无法形容,身为班干部,他今天差点动手揍人,目标就是高文辉,原本打算让这厮满地找牙,却被班主任和同学们拉开了。

也幸亏被拉开的及时,否则场面怕是难以控制,许晖也必定会吃大亏,因为罗小刚几人跃跃欲试,就等着许晖动手。

事情还要从两周前说起,许晖把活动报告交给班主任后不久就得到了一个十分郁闷的消息,一班对郊游的目的地有异议,他们的班委会提出了一个新地点,贼特么烦人。

当然,这种事情其实也属正常,两拨人凑一起本来就破事儿多,意见不同大不了再商量,能取得一致最好,否则就单飞也无所谓。

但是事情怀就坏在明明凑不到一块儿,还偏要往上凑,这个拉郎配的人就一班的班主任李老太太,仗着自己资历老,带过n界毕业班,在沈大平面前说话都是粗声粗气。

“其实地点在哪里不重要,关键是去郊游就要有收获,一些集体参与的项目必不可少,金银滩太远了,来回耗费的时间多,活动项目都给废在路上了。而且我也上了岁数,有时候体力上吃不消。”

“那是,还是您考虑的周全。”沈大平无奈的附和。

“还有啊,我之所以建议两个班在一起,主要考虑增进友谊,促进竞争,而且活动也好组织,不少比赛项目,以小组为单位很方便展开。你们班委再商量商量,不过时间上要抓紧了。”

“没问题,我尽快跟班委沟通一下。”尽管沈大平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还是颇为尊重李老师,再说自己初来乍到的,还不至于为这些小事较真。

于是许晖烦躁了,烦归烦,但美女班主任的指示总要传达,消息一说出口,班委会一片哗然。

“什么意思?不理他们,咱们班自己玩自己的。”

“李老太最不是个东西了,凭什么她说哪儿就时哪儿?”

“这个季节去南山花海还能看个屁呀,她嫌金银滩路远,上南山就不嫌爬山累啊?难道还要人把她抬上去么?”

“咱们不跟一班混,班长,我们都是一个意见,请你也传达给沈姐。”

“……“

大家伙情绪激动,十句里有七八句都是指责李老太的,而且许晖注意到,唯有罗小刚一言不发,但难掩满脸的幸灾乐祸。

许晖冷哼一声,不想搭理这厮,既然多数人反对,他懒的去问这家伙是否有意见,更懒得去做事什么工作,颇为解气的情况下,直接照实传达给沈大美女,但也忘记了作为一名班长的职能,替老师挡枪。

其实沈大平没有亲自参加班委会,而是要许晖传达就很说明问题,她非常难做,绝不愿意第一次组织集体活动就跟李老太闹不愉快,所以许晖这时候的作用就非常重要,但显然他没有这个觉悟,只图痛快,三下五除二,就把皮球给踢了回来。

沈美女的眉头紧锁,俏脸上有隐隐的不悦,但很快就一闪而过,显然也没有在言语上责怪许晖的想法,“大家现在都在教室么?”

“都在。”

“嗯,跟大家说一下,再留个十分钟,我马上过去。”沈大平说完不再看向许晖,而是抓紧整理手上的教案。

“好。”许晖应了一声,缓缓离开了办公室,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那种挺没面子,也挺无能的失落感,一下子冲散了他因为暂时痛快而愉悦的心情。

沈老师只用了五分钟便说服了班委会,毕竟班主任的身份在那儿放着,就算有不同意见,也不敢明着说。但说实话,沈美女讲话的水准还是相当高的,还颇具煽动性,“既然一班精心准备了集体比赛项目,二班没有道理缩头不应战吧?咱们怕他们么?”

“不怕,坚决把他们打趴下!”魏亚丽很激动,小拳头一捏,马尾辫都快甩到天上去了。

“李老师的眼界可是很高哦,到时候让她心服口服,说不出话来怎么样?”学习委员曹卉跟着煽风点火。

“烹炒煎炸,随便哪一样,他一班尽管放马过来,玩儿不死他。”四组小组长戴洪军咬牙切齿,气势颇为生猛,这让许晖很是怀疑他老爸是某家饭馆的大厨。

“高二(2)班的精神是什么?”

“勇往直前!”

“高二(2)班的信念呢?”

“勇争第一,决不放弃!”

我看好你们哦,美女沈老师又摆出了这么一副让人哭笑不得的姿态,然后昂首阔步离开,她倒不是非要把琐事都推给许晖,而是因为太忙,时间上太赶,另外,她也真想锻炼一把许晖。

美女沈大平对许晖的第一印象很好,记得报道那天,大多数学生都在班级外面打闹说笑,即便是无所事事,也是双手插着兜到处转悠,或是趴在走廊的栏杆上看风景,面对班级里到处的灰尘视而不见。

唯有许晖一个人忙着打扫教室,非常另类,即便是有意做给别人看的,沈大平依然很关注,她从行为细节判断,这个男生并没有丝毫做作的样子。

其实很少人了解,许晖在逃避尴尬,一大早和付建平跑到操场抽了支香烟,刚回到教学楼就碰上了夏露,对方似乎有许多话要说,付建平连个借口都没找就很没义气的溜掉了。

对方穿了一件白色连衣裙,身材曼妙婀娜,怀抱着一本画册,站在面前亭亭玉立,一双妙目怔怔的看着许晖,并没有多少掩饰与羞涩,也不在意对面这个大男孩的脸色已经有些微微发红了。

许晖的尴尬源自于心里作用,自从那天晚上夏露酒醉的事情后,他一见到对方就心跳加速,脑子里不自觉的会蹦出几幅令人脸红的画面,尤其是扶着当时如烂泥一般的夏露去东屋的情景,那手里的饱满和绵柔,仿佛还有少许温度,好似就发生在刚才,大好少年岂能不心猿意马?

这种心理病让许晖非常的苦恼和不自在,好在仲夏音乐会后发生了顾娜娜事件,再往后也没见到过夏露本人,对那件事的渐渐淡忘让许晖的心态也平和下来。

这下可好,夏露就那样看着他,让许晖一下子感觉又麻烦了,至少那幅该死的画面在脑子里已经来回晃悠过n次了。

麻烦归麻烦,但也不能不搭理人家,许晖使劲儿给自己打气、提精神,开玩笑,一个大男人面对落落大方的女生如果落荒而逃岂不是证明心里有鬼么?但事实证明,许晖连三分钟也没坚持到,还是跑掉了。

对于夏露来说,尽管从付建平那里已经知道了顾娜娜事件的前后经过,但还是憋了好多话想问问许晖。

“顾娜娜现在好么?”第一个问题貌似没话找话,又有点酸溜溜的感觉。

“还好吧,我也有段时间没见过了。”许晖尽量让自己的眼神飘忽,绝不去看夏露肩膀以下的部位,这丫头穿的裙子太紧身了。

第132章 一股青烟

“挺遗憾,假期最后一周被家里禁足了,也没来及跟大家再聚一聚。”夏露咬着嘴唇,似乎尽量在寻找话题,“当时不知道你们的情况,大家一窝蜂的冲出去,就再也没回来,把我给急死了……”

“让你担心了,为了我的事儿,大家伙儿都挺倒霉,还在局子里蹲了一晚上。”许晖其实挺不愿意再提起那天顾娜娜的事件,所以抢着接话,尽量淡化那种后怕的感觉。

“纠正一下,应该是为了顾娜娜吧?”夏露的表情立刻有些不自然了。

“都差不多吧?顾娜娜是事情的源头,总之,没有兄弟们的帮忙,我恐怕要挂掉了。”许晖本想开个玩笑,但话一出口,非但不好笑,还把事情说的很夸张,自己听着都感觉挺邪乎。

“你很在意她么?”

“斯,没听懂。大家都是一起的朋友,她有危险,正好又被我给碰上了,你说能不管么?”许晖感觉对方的问题越来越有压力,心头没由来的颇为抗拒,于是暗讨该如何脱身,两分钟前的男子汉豪气顿时给扔到了一边,正好仰头看见了三楼的走廊上张志宏趴在哪儿,很八卦的看着他,挤眉弄眼。

可算找到了救星!许晖顿时精神一振,很夸张的朝楼上挥挥手,“马上来!”然后又一扭头对夏露道,“抱歉啊,我同学喊我。”说罢转身就跑。

“你可能误会了,我是说……哎,哎……”夏露气的直跺脚。

“回头聊。”从楼梯拐弯处飘来了许晖带着敷衍的回应。

本以为借着张志宏的由头摆脱了麻烦,刚上到三楼,许晖还想给对方一个熊抱,毕竟一个暑假未见,挺想这个大块头的,但眼尖的他一下见到了何佳英的背影,于是冲对方草草的打个招呼,一脑袋钻进了二班教室。

“莫名其妙!”张志宏热脸蹭了个冷屁股,总觉得许晖的行为怪异,但他没想到,更怪异的还在后面,许晖居然开始在班里闷头打扫起卫生来。

一方面,等待报道的过程无所事事,再出去溜达,又怕撞到麻烦事,二来许晖也是个喜欢整洁的人,一个假期下来教室到处是灰尘,想找个凳子坐都难以下屁股,个别女生坐在教室里闲聊,也只是拿个手绢把自己坐的凳子抹干净,其他的地方根本不会碰,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于是就出现了沈大平看到的一幕,对许晖的初步印象自然非常好。她信奉的理念就是从小处看人,所以选择班干部,人品一定要放在第一位,能力和学习成绩始终排在人品后面。

闲话扯远了,极为不情愿的许晖强打精神,根据刚刚更改的目的地与班委会重新商讨了细节,不但心累而且上火,还差点和冷嘲热讽的罗小刚对呛起来。最后,所谓的讨论也草草收场。

罗小刚虽然动机不纯,说话也难听,但有一句挺有道理,“别折腾了,咱们想的再好、再细,人家一班随便来个新想法,全部推到重来,回家吃饭了。”

许晖挺窝火,但想想实际情况也是如此,所以懒得再讨论,就连第二天找一班的班长沟通的想法也给省了。

但许晖没料到如此消极对待,一下子就被动了,而且一步被动,步步被动。没多久,一班的班长就来找他,一个胖胖的带着花边眼睛的姑娘,看上去表情有点呆呆的,但做起事来绝不萌呆,而且很强势。

胖姑娘甩手就扔给了许晖一张郊游计划表,“这是我们班委讨论的郊游计划,主要是全天的活动安排,李老师看过了说没有大问题,让我再跟你沟通一下。”

许晖一脸诧异的拿起桌子上的大白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活动项目,十分详细,而且项目的名字也起的花里胡哨,什么“分小组登顶比赛”、“花海寻宝”、“我爱大自然有奖竞猜”、“秋日思语”等等多达六七个。

但一连浏览了好几遍,许晖愣是没找到与秋游相关最基本的内容,比如,具体出行时间、租车安排、费用、餐饮等等,凡是有关吃喝拉撒的一概没有。

“这计划好像还少一部分吧?”

“不少啊,所有的活动都在上边了。”胖姑娘非常干脆。

“那包车呢?费用呢?好多都没有啊?”

“咦?李老师说了,这些不归我们班负责,你们没弄么?”

我弄你个大头鬼!许晖听了立刻就上火了,连最基本的东西都不去考虑,净搞一些华而不实的玩意儿,还跑过来商量?你商量个狗屁呀?

“呵呵,好像没有老师告诉我,出行的行程安排必须要我们二班来做。”许晖强压火气,他其实有这么一个计划,但不想拿出来,一方面反感对方的做法和语气,什么叫李老师看过就没问题了?问过我们意见没?懂不懂得尊重人?

另一方面,许晖还是赞同了罗小刚那句话,辛辛苦苦讨论好的东西,上杆子拿出来,再被对方挑三拣四,驳的体无完肤,他骨子里绝不愿意再干这种蠢事。

“那不对,应该是沈老师没有告诉你,不信你可以去问问她。”胖姑娘一本正经。

“不是,这跟沈老师没关系。最早的计划版本被你们推翻了,我们一直在等你们班的最新意见。”许晖也不是省油的灯,立刻推的一干二净,还顺手栽赃一把。

“没有啊,我们只是说换个目的地而已,没说其他的不行啊?”

“可你要知道,目的地一改变,行程都要变。时间、租车、门票、费用哪一样不要重来?幸亏还没发通知收钱,否则不是自找麻烦么?”许晖这么说倒也不是强词夺理,郊游是大支出,班费只能出一小部分,大部分还是要按人头收钱,到时候不愿意来的、请病假的等等很多乱七八糟的事儿,就等着瞧吧。

还有租车,原本曹卉主动揽下了找个活儿,她舅舅是长途客运公司的,说好能优惠不少钱,但地点一变,她舅舅那儿就没下文了,加上曹卉本人也在闹情绪,这事儿就一直悬在那儿。

所以,很多事儿都要考虑在前面,哪有那么简单?你们一班只知道摘花,尼玛的,翻土、施肥和浇水的事儿全扔给我们二班?做春梦呢吧?

再者说,既然是大家商量,干嘛一上来就那么趾高气昂的,做给谁看?许晖可不是能掉下脸怕马屁的主儿,相反,他这回火气很大。

“那我可管不了,你先说说活动内容吧?有什么意见?”小胖墩姑娘把嘴一嘟,推的更加干净。

这下可把许晖的桶给彻底点着了,他一把抓起那张纸,使劲儿在胖墩姑娘面前呼扇,“搞什么屁事儿?你们班只会在破纸上写字么?一句管不了就把事情推的干干净净?知道合作的前提是尊重别人么?既然你这样说,那特么的我也管不了,你随便吧。”

许晖绕过胖姑娘扬长而去,根本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出了教室门,下楼直奔北操场抽烟去了,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被冷风吹了许久才渐渐冷静下来,意识到这一回又给沈美女惹麻烦了。

而受了委屈的胖姑娘在第一时间就跑到办公室,哭丧着脸把许晖的反应和表现向自家班主任痛陈一遍,到最后还差点抹眼泪。

李老太岂是好相与的?整个年级教研组谁不给她几分薄面?爱徒居然被外班的一个学生当众刷脸,这还了得?她虽然没流露出任何的不悦,但心里已经怒火直窜,一个学生干部敢这么放肆?这与沈老师的放纵大有关系,

好像那个叫许晖的,学习成绩也不咋地,居然能破格被提拔为班长,这本身就不是个好事,必须要跟沈老师说道说道。

许晖不清楚李老太是怎么找沈老师麻烦的,但下午自习课前,书包里揣着的那份重新草拟的出行计划就被沈大美女给要走了,老师非但没说什么,还道了一句“辛苦了!”

这反而让许晖心中不安,难不成沈老师被逼无奈,自己去修改计划了?

这次真被他给猜中了,下午放学前许晖就被叫到了办公室。整个教研组办公室只有两个老师在,而那个令人头疼的李老太出去了,这让许晖稍稍松了口气。沈老师拿出了那张出行计划递给许晖,上面已经增加了不少内容。

许晖粗粗看了一遍,计划中一些大家讨论后悬而未决的事情都被沈老师做了补充,还有一些有关安全和应急措施的提点,考虑的非常仔细。

“老师,咱们不必这样吧?按一班的做事风格,这东西拿出去也要被他们挑毛病,不如让他们自己做,或者咱不跟他们在一起活动了。”

“挑毛病就再讨论呀,集体活动可不能消极应对,动不动就说丧气话。”沈大美女风轻云淡,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这与许晖的想象截然不同,绝不相信李老太太没有仗势欺人。

“可是他们班的作风太霸道,凭什么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合作就难免有分歧和磕磕碰碰,只要目标一致,各自发挥所长就没有问题,一班计划活动,我们班负责行程,我觉得没有问题呀。”沈美女很有耐心,并没有因为的许晖的冲动而有半点的不悦。

其实她很清楚,这件事情一班做的的确过分,许晖乃至整个班委有怨言都是可以理解的,也怪最初的时候因为手头事情多,她没有腾出精力仔细考虑,包括了行程安排的责任归属,李老太太很有技巧的甩了出来,事后又避重就轻,她当时一个疏忽,并没有明示给许晖,所以不能怪少年人火气冲。

而且,事情既然还能往前走,就应该积极面对,这是每个人在成长过程中必须要努力去掌握的心态,推而广之,很多处事哲理和沟通方式都无法靠说教去达成,只能让许晖这帮血气方刚的少年在经历中去细细体会。

眼下的许晖显然不能去细细体会,相反一个头两个大,原本以撂挑子的方式发泄怒火,让李老太着急去,如果她不着急更好,特么的,两个班一拍两散,各玩儿各的岂不美妙?却不料,这团小火苗一下子被沈老师的几句话给浇灭了。

“我已经跟李老师说好了,明天下午两个班的班委碰个面,把郊游活动的细节讨论清楚,时间不超过一个小时吧,地点就在高中部小礼堂。你去主动联系下肖莹莹。”

卧槽!那胖墩墩的女孩叫肖莹莹?她咋不叫‘笑嘻嘻’呢?许晖暗自腹诽,但也非常无奈,美女老师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还能折腾什么?除非撂挑子,连班长也不干了,算了吧,说说而已,这种事他还真做不出来。

不过刚才沈老师的话细细去品,似乎也有几分道理,而且人家并没有因为自己不恰当的处理方式而生气训人,许晖还是挺感动的,突然心里蹿出一个恶搞的念头,就算是小火苗被浇灭以后冒得一股青烟吧?

“沈姐,我代表班里所有男生想问你一件事儿。”

沈老师笑了,恬静的神态十分迷人,她歪头看着许晖,“说说看。”

“像您这么年轻美丽,可一直没告诉我们,您今年多大岁数啊?”

“滑头。”沈老师笑意更浓,“每个女生都会保留小秘密,这个问题算我保留,不能说。”

“切!”

“赶紧干活去!”

第133章 愤怒的发声

许晖屁颠屁颠的跑回教室,说来也奇怪,之前十分恼怒的情绪居然缓解了不少,美女沈老师是说服了他呢?还是说服了他。总之,接下来该要思考如何拉下面子去找那个胖姑娘‘笑嘻嘻’。

这是件挺丢份儿的事,尤其是对十六七岁、血气方刚的少年人来说很难轻易低头的,但许晖稍加思索就轻而易举解决了。

“喂,美女,你们李老师说咱们两个班委再碰一下。”

胖乎乎的女孩原本很鄙夷的眼神一下子变得迷惑,为什么是李老师说?而不是沈老师说?对方一脸嚣张的样子,似乎一点歉意都没有。难道李老师还真的专门去找过这个看上去很不着调的家伙么?可为什么李老师没事先跟我说呢?

“想什么呢?下午两点高中部礼堂,话带到了哈。”许晖知道对方的心思,根本不给胖丫头反应的机会,吹了声口哨扭头闪人了。

这个假传圣旨的小损招让胖姑娘失神了半节课,最后还是没忍住找班主任想核实一下,“李老师,那个二班的许晖说,您让我们两个班的班委再碰一下。”

“哦,这事儿还没来及跟你说,你组织下班委跟二班的人把活动细节都梳理一下,集体活动马虎不得。”李老师点点头,哪能不了解胖姑娘的小心思,但她跟沈老师的沟通中已经大占上风,些许细枝末节的小事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当然,她也间接了解到了许晖的弯弯绕绕的小伎俩,对这个爱找麻烦的男生的印象更是大打折扣。

胖姑娘肖莹莹很郁闷,但也不可能抱怨自家班主任,只是很奇怪许晖这样的家伙居然也能让李老师这么上心,自然是大大的不忿。

可下午两个班委的碰面,胖姑娘充分领教了许晖的强势,行程安排从头到尾几乎都没让一班的班委们插什么话,想插嘴也插不到点子上,这种繁琐却至关重要的事情,一班的班干部们自一开始就没有认真考虑过,自然是被许晖一句话就问的哑口无言。

好不容易熬到了活动内容的讨论,许晖一改刚才的积极主动,很安静的坐下来认真听讲。总算得到发挥的一班班委们各个踊跃争先,胖姑娘作为班长自然是当仁不让的第一个发言,将所有活动项目用最精炼的语言概括,其演讲能力还是有相当水准的。

起初胖姑娘还担心二班的人会问题不断,大挑毛病,但许晖带头沉默,其他人好像也没多大兴趣提问,唯有体育委员罗小刚偶尔插上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反倒是本班的班委们即兴发挥,不断的提出补充意见,氛围一下子热烈的让胖姑娘陶醉于其中。

分项目介绍,变成了一班班委们的独角戏,似乎每个人都兴奋不已,谈及自己设计的活动项目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许晖终于插话了,很简单,但极有杀伤力,“李老师要求我们的讨论过程不超过一个小时。”

口沫横飞的演讲者和胖姑娘顿时呆住,继而冷了脸,对许晖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做法十分不满,但也不好说什么,更不能违背了李老师的定下的原则,于是剩下两个人的项目介绍只能匆匆了事。

眼看讨论快结束了,二班的班委们并没有对活动项目提出太有杀伤性的问题,胖姑娘终于松了一口气,但另一个担忧却始终萦绕在心头,可惜二班出乎预料的配合,让她有心借力的想法中途夭折,管那么多呢,囫囵过关再说,反正是经过大家讨论的,挨板子也不是她一个人的事儿。

接下来就该很不情愿的跟许晖一起将讨论笔记整理好交给两位班主任,胖姑娘想想就不自在,但也没办法。

可在最后时刻,许晖还是冷不丁的抛出来一个问题,让胖姑娘一皱眉头,也让一班班委的其他人都傻了眼,“第一个项目,登山比赛的活动的结束时间是上午十点,太赶,根本没有预留休息和防止意外的时间,而接下来的“花海寻宝活动“你们只计划了一个小时,其实更赶,大家就像陀螺一样停不下来,那不是去郊游,而是上了生产线。大伙儿想想卓别林的电影《摩登时代》吧。”

这个问题很实际,但用词却相当直接和刻薄,因为不言而喻,下午还有足足五个活动项目等着呢,其中有四个是要求全员参与的,不累死也得脱层皮,如果是这样的话,谁还愿意参加这样的郊游?

时间上的细节问题,其实胖姑娘和她的班委们都考虑到了,但抱着理想化的态度做了简单计算,忽略了很多问题才马马虎虎,紧紧巴巴,但显然经不住刚才许晖的推敲。

很直接的结果就要削减项目,可删减谁的呢?胖姑娘其实早就在为这件事头疼,她谁也不想得罪,原本借着这次讨论来让二班的人出头,可这么长的时间里,对方谁也不说话,眼看讨论要结束了,许晖又突然跳了出来,这不是故意折腾人么?

胖姑娘猜的没错,许晖就是故意的,自从他上回看了对方扔在桌子上的计划表后就知道是纸上谈兵,但被对方盛气凌人的架势给气的没吭声。

后来随着事态的发展,许晖更不想吭声了。但眼下不同,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否则真把俩班主任当傻子了。但要看怎么说,什么时候说,他可不想让胖姑娘一开始就把他当枪使,所以最后提出来,最有杀伤力。

“的确,时间上是有点赶,不知道你有什么好的建议?”这个时候胖姑娘只能压住火气,还一本正经的做虚心状,试图再次把皮球踢回给许晖。

等的就是这句话,想拿老子当枪使,那特么我就当回大炮,小丫头,年纪轻轻的就玩儿心眼,你还太嫩了,许晖煞有介事的清了清嗓子,“想解决问题,只能压缩和删减活动项目,刚听各位发言,每个活动都很精彩,其实已经设计的挺完善,所以盲目压缩不现实,只能删减。”

既然许晖说出来了,也就意味着胖姑娘把包袱给甩了出去,她挺意外,以对方的品性,居然没有再想办法把皮球踢回来,着实令人费解,还害的她还想了半天对策。

一班其他的班委都紧张起来,不知道这位被李老师很不待见的许晖会提出删掉谁的项目,而二班的班委们都挺郁闷,时间安排上的缺陷谁都能看出来,只是敏感和不敏感而已,但无论怎么说都是一班的问题,让他们自己折腾去,狗咬狗一撮毛不是么?可许大班长唉,你这时候跳出来,难道脑子里缺根弦?

尤其是罗小刚,嘴里嘀嘀咕咕的还暗骂了一句“傻叉!”

但许晖接下来的话让所有人都晕菜,也让胖丫头彻底的傻了眼,“我提议,七个活动项目最多保留三个,砍掉四个。这是我个人的想法,并不代表二班班委。”

太大手笔了吧?一下子砍掉四个?真特么敢说!这是二班的人在想,而一班的人炸锅了,许晖这小子纯粹是找茬,李老师审过的东西,你一下子砍掉一大半,简直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你找屎哎。

胖姑娘设想的最好结果是,由二班的人当枪,象征性的砍掉一个项目,再把其他六个项目适当压缩一下,这样既腾出一些有限的时间,又能不得罪多数人,而且活动内容丰富,也满足李老师的要求,皆大欢喜。

可许晖这家伙真的不按常理出牌,大言不惭,不把一班班委放在眼里也就算了,连李老师也不当回事儿?

“砍的太多了,这不符合形式多样的要求。”胖姑娘气得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干脆对直了喷回去。

“说了只是个人建议,听不听在你们,一个不砍也没关系哈。”面对胖姑娘怒不可喝的表情,许晖心里乐开花了,这些话反正都要记录在讨论纪要里,到时候真不怕有人说他不负责任故意装傻。

“一会说砍四个,一会儿说不砍也没关系,你这是认真负责的态度么?”胖姑娘被激怒了,立刻拉下脸来上纲上线。

“少拿话呛我。”许晖嗤之以鼻,“不切实际的整出一大堆华而不实的东西,有没有认真考虑过时间问题和同学们的感受?倒底谁不负责任?秋游本来就是简单、快乐的活动,少整些虚的吧?”

这几句话可就重了,完全是一种情绪上的发泄,一大棒子把一班班委连同李老太太全都给敲趴下了,还大有不让人继续喘气儿的架势。许晖貌似是豁出来翻脸了,其实做法很聪明,对胖姑娘不来一记狠的,这丫头根本没教训。

而对于李老太太,以许晖的推测,不可能对这么大的漏洞视而不见,当了这多年的班主任可不是摆设,光组织和参加这种郊游活动就不下几十次吧?怎么可能没有时间上的概念?

原因无外乎两个,一是,虽然注意到了问题,但还没有最后出手,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第二,高二两个理科尖子班日后的竞争会异常激烈,李老太有资历,沈大平却是个新人,所以通过这次郊游活动,李老太想用丰富多彩,耳目一新的活动拿下头筹,力压二班,为日后的竞争抢得先手,倚老卖老,真可能忽视了常识性的问题。

眼下从组织流程上看,李老太其实已经占了先机,所以,许晖这一棒子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没有在根本上得罪对方,相反,还可能尽到了提醒的责任,只是更加招人讨厌而已。

当然,许晖也有自己的原则,受了委屈就要组织反击,甭管从哪个角度将,至少要让对方知道自己的愤怒。

“你,你……”胖姑娘手指许晖,直打哆嗦,果然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我什么我?建议你回去问问同学们,有多少人愿意参加这样的郊游?”许晖得理不饶人,痛快的一塌糊涂,“得了,别特么扯了,时间上早超了,会议纪要是你整理还是我整理?”

哇的一声,胖姑娘一下趴在桌子上大哭起来,众人也是面面相觑,意外的无以复加,班委会也能开着开着把人给整哭了?

不过,很快回过神儿来的一班班委们个个对许晖怒目而视,因为在许晖眼里,他们也是华而不实的代表,自然难以认同。

“你特么,是讨论问题还是欺负人?“

“有你这样说话的么?说我们华而不实,那你给设计个活动给大家看看。”

“强烈要求你给肖莹莹道歉!”

“……“

“道个毛啊?嘴那么笨也跑来吵架。”罗小刚又开始幸灾乐祸,这回却对准了肖莹莹,他倒不是要帮许晖,而是很没原则的那种,不管是一班的还是二班的,只要是看不惯就瞎喷。

但这句话激化了双方的矛盾,当时就有一个一班的大高个冲上来,伸手去拽罗小刚的衣领子,“你嘴里不干不净的说啥呢?”

罗小刚本身就是个练体育的大块头,对于打架自然是十分擅长的,他噌的一下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一巴掌打掉对方的手,性子上来,拎起身旁的椅子就要砸人。

第134章 非常意外

吵归吵,闹归闹,解气归解气,但要是发展到动手动脚是万万不行的,许晖深知其中的利害,在众人惊愕中,他迅速起身一个横跨步就挡住了罗小刚,同时伸手抓住了对方刚刚举起来的椅子。

“放下来,别瞎闹!”许晖这话刚说出口,一班冲上来的那个大个子绕过他的后背就给了罗小刚一脚。

男生一掐架,女生必定是惊叫声四起,胆小的已经躲开了好远,胆大的还想拉劝,呼啦一下就乱套了。

这下罗小刚急眼了,“你特么滚开!”他大吼声中一把就将许晖推了个趔趄,然后抡起靠背椅就照着那个大个子兜头砸下,咣的一声,大个子避之不及,只能低头猫腰,用后背和肩膀硬抗了一下,尽管如此,还是被砸的眼毛金星。

罗小刚恼怒大个子刚才偷袭,所以想都不想,把手中的椅子抡圆了就要来第二下,斜刺里一个身影飞速冲来,一下子把罗小刚撞了个踉跄,连手中的椅子也没把持住,嗖的一下飞出去摔在了地上。

许晖决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事态朝着更严重的方向发展,所以不顾一切的制止了罗小刚,但这个举动彻底惹恼了对方,“你特么了逼的,你帮谁呀?”抡起拳头就冲向许晖。

而那个冲动的、挨了一板凳的大个子已经被本班同学给死死拉住,现场莫名其妙的演变成了许晖和罗小刚的冲突。

“你特么有病啊?住手!”许晖肩头瞬间就挨了一记狠的,疼的龇牙咧嘴,十分郁闷,但又不能退缩,而罗小刚满眼都冒着火星子,感觉自己不但丢了面子,还吃了大亏,眼前这个从未被瞧的上眼的班长居然还吃里扒外?所以抡起拳头来格外的狠,就像对待仇人一般。

论体格和力量,许晖显然不是罗小刚的对手,但是比打架经验,许晖能远远甩出对方半条街,再说到心理素质和胆量,罗小刚更是提都不要提。个别许晖参与和见过的斗殴场面,罗小刚见了尿裤子可能有点夸张,但至少会腿软的连路都走不动。

刚开始许晖只是躲闪,力求能劝住暴怒中的罗小刚,只为了平息事态,毕竟让外班的人看着笑话不是?

但连挨了两拳以后,许晖心里的火气渐渐被逗了起来,感觉对方有点借题发挥的意思,他和罗小刚互相看不惯,原本上只是心里感觉,此刻被赤果果的验证了。

本班的同学虽然也有劝架的,但都是女生,根本拉不住体格像小牛犊的罗小刚,而以戴洪军为首得另外三个男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想法,嘴上嚷嚷,可是站在原地根本没动。至于一班的那帮人,不少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思,真变成看热闹的了。

许晖的血气开始往头顶上冲,寻思必须要给对方来一下狠的,他平时从不主动惹事打架,但不代表动手时会有丝毫拖泥带水,现在他的目光已经牢牢的盯住了罗小辉的小腹要害,什么特么的狗屁班长,打过了再说!

罗小刚也是自找不痛快,好像打上了隐,吼叫中又是一记重拳砸向许晖的面颊,许晖早有预判,左腿斜跨侧身,躲过对方拳峰,右腿迅速微屈,膝盖已经对准了罗小刚的小腹,借着身体错开的惯性,狠狠的顶了上去。

只这一下,罗小刚立刻惨叫一声,捂着肚子跪在了地上,脸色也顿时变的煞白,许晖喘着粗气也呆住了,刚才关键的时候他还稍稍收了一下力道,但膝盖如此坚硬的部位,对方拿柔软的小腹硬撞,岂是好消受的?

好几个女生都发出了尖叫,刚才许晖的那个危险动作,虽然非常之快,但整个轨迹很清晰,撞击的一霎那,别说女生,男生看了都蛋疼。

看热闹的其他同学也都被这个突然的变故给吓住了,小礼堂内的空气一下子凝固而诡异,只能听见罗小刚痛苦的,还是曹卉反应快,“别愣着啊,快送医务室啊!”

被一语点醒的许晖,一下子又想起自己是班长的身份,也顾不得丢人不丢人,闯祸不闯祸了,立刻凑到罗小刚跟前,猫下腰把对方背了起来。

“草泥马的……滚,滚……边去……”罗小刚哼哼着怒骂,还试图挣扎着下来,但怎奈疼的实在受不了,后面又有两个同学托着他的屁股,不情愿也没办法。

医务室认真检查后,不敢瞎做结论,又建议将罗小刚送附近医院,这时候班主任沈大平也赶来了,也顾不得询问事件的缘由,立刻组织送罗小刚去医院。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检查,最终确认伤势没有大碍,但医生随口的一句话让许晖后怕的冒出一头冷汗,“按这个力道,再往上一点就是脾脏,顶破了就麻烦了。”

最终罗小刚请了病假回家休息去了,其实这厮缓了这么长时间早就没啥问题了,但明天一整天都不用上课的机会还是要尽量争取的。

闯了祸的许晖一晚上都在郁闷中度过,让一班看笑话不说,还把沈老师弄的非常被动,这回李老太太抓住了把柄还不知道怎么耀武扬威呢,大美女,这回真是对不住了。

次日清早的自习课上,沈老师如往常一样出现在大家面前,表情恬淡,还时不时的跟踏着铃声冲进教室的同学打招呼,看不出有丝毫的异样。

但据许晖偷偷的观察,对方的眼眶有些发黑,好像是没休息好,于是心里又着急和自责起来,沈老师一定是又被那个李老太给上眼药了,一个看似简单的郊游活动被自己几次不恰当的处理给搅黄了,挺对不住人家的信任,接下来怎么收场也没有得到沈老师的明示,心里愈发的惴惴不安。

而且今天教室里的氛围也很怪异,同桌吴晓莉除了跟许晖打了声招呼外就再也没有话说,其他的班委,除了曹卉之外,好像连看也不想看他。

许晖特别注意到以高小毛为首的几个刺头,今天瞄过来的眼神非常凶狠,丝毫不加以掩饰,怕是要为罗小刚的事情准备找茬。这一点他倒不担心,也没啥可紧张的,大不了就是打架,真撸起袖子干,从文化大院出来的人可从来没怕过谁。

其实对于高小毛几个人来说,怎么给罗小刚出气也挺矛盾,毕竟许晖有着班长的身份,而且打起架来也不是阿猫阿狗的角色,这人跟李扬帆的一场架在学校很出名,人缘上也很怪异,别看在本班没什么深交的死党,但许晖这家伙跟现在高三的付建平一伙人走的近,听说校外还有一帮牛逼的兄弟,挺不好对付。

虽说不好对付,但并不意味这高小毛这帮人不报复,那就要讲究方法,于是几个烂人开始暗地里琢磨,一定会让许晖印象深刻。

许晖目前面临着两个压力,一是辜负了沈老师的信任,不知道该从什么角度去挽回这件事儿,另外一件,就是他目前在班级里的形象不咋地,而影响力可以说没有,这一点从事件爆发后班委会成员对他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

认真的反省自己一直是许晖的优点,他很快就看清了眼前的形式,极不乐观,除了班主任沈大美女的硬挺,他几乎没有支持者,貌似曹卉算半个,但她实际支持的是沈老师,而不是许晖本人。

这就有些麻烦了,难道真要被付建平的屁话不幸言中?许晖不甘心,他并不是非要当这个班长,但特么就算是拍屁股滚蛋也要做出点样子吧?否则以后还怎么在二班混?

“许晖,下课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沈美女的一句话把沉思中的许晖给惊醒了,望着老师离开的背影,心里又忐忑不安起来,貌似这是打伤罗小刚之后,沈姐姐第一次单独叫他谈话。

特别不忿的是几道刷过来的异样眼神,吴晓莉一扭头,居然也是这种调调?麻麻的搞没搞错?嫌老子给二班丢人了么?老子制止罗小刚是为了不让更丢人的事情发生,都特么猪脑子么?许晖愤愤不平,不等下课铃响,噌的一下就站起了身冲出了教室。

许晖跑到北操场抽了半支烟,好好的冷静了一番后才回到了教学楼。早上第一节课间,高二年级教研组挤满了老师和学生,许晖特别注意道李老太周围围了一圈人,都是昨天那些班干部,大家一脸严肃外加小心,似乎在很认真的听着指导。

都特么挺能装蒜,许晖很是鄙夷,但一个不留神,被一道凶狠的目光扫到,顿时有一种汗毛要竖起来的感觉,抬眼望去,目光的主人居然是那个胖墩墩的肖莹莹,她就站在李老太身旁,发现许晖注意到了,连忙把眼神扭到了一旁。

卧槽!你个小娘皮,还有特么有如此恶毒的一面,难道找虐还没找够么?许晖恶狠狠的对视回去。

“干嘛还像斗鸡一样?”沈老师不知何时已经从办公桌旁站了起来,把还在烦躁中想心事的许晖弄得不好意思,未料自己些许小动作也被沈美女看在眼里。

“沈姐,真的挺抱歉……”许晖挠着脑袋,不知道怎么该怎么开场。

“不介意的话,外面走走吧。”沈老师说着话,伸手拿起了靠背椅上的风衣。

嗯?沈姐这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这办公室里也真的太嘈杂,许晖自然不会反对,跟着年轻漂亮的美女老师在校园里晃荡一圈,那是很风光的。

“李老师已经接受了班委会的建议,着手删减活动项目。”沈老师开门见山,但语气非常平淡,如此意想不到的事情让许晖目瞪口呆。

昨天从医院回到学校,哭成泪人的胖姑娘早就不见了人影,许晖尽管烦躁,还是草草的整理了两个班委的会议纪要,并把它放到了沈老师的办公桌上,那个时间,沈老师应该是特意陪着罗小刚回家,许晖算是被老师保护性的支走了。

关于这一点,许晖特别感动,但沈老师也有言在先,“如果不能取得罗小刚的家长的谅解,你要自己解决这个问题,先回学校把纪要整理好放我桌上吧。”

沈老师的话虽然很直接,也很平淡,但许晖能够深深体会到对方的回护之意,有事儿她先去挡着了。

“很意外?”见许晖不吭声,沈老师追问。

“非常意外!”许晖重重的点点头。

第135章 转机

其实冲突之后,许晖早已对两个班一起活动不报希望,班委们都已经闹得不可开交,而且以李老太的强势,也不会容忍许晖这样的学生大言不惭,但未料到事情会有如此不可思议的转机。

“其实李老师挺开明,而且很善于听取不同意见,关键看怎么去沟通。”沈老师用手轻拂额角的发丝,很认真的看着许晖,“你的意见她也不是全盘接受,但做了很大修改,所以,坚持正确的意见没有错,但要注意方法。”

许晖低头,感觉到脸上烧的慌,别看沈大美女的几句话说的轻松,昨天晚上指不定找李老太谈了多久,受气和陪笑脸是免不了的,全在为他昨天的不当行为擦屁股,这让他怎么能够心安理得?

“老师,让您受累了,我昨天没有控制好脾气,把事情给搞糟了,其实就是看不惯肖莹莹这帮人的嘴脸,所以,只顾一时的痛快……”许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就像蚊子哼哼一般。

“你的心态我了解。”沈老师笑了,“但是作为一个男子汉,首先就要懂得包容,不能以偏概全。肖莹莹也有很多优点,只不过你没看到,慢慢相处中,你就会发现,其实很多先入为主的错觉会蒙蔽自己的眼睛。”

许晖点点头,面色更加通红,沈老师的观点就像点穴一般精准,在整个事件中,自己的确是因为先入为主,从而使心态变得小肚鸡肠,有失男子汉的形象。但他骨子里对肖莹莹这类人还是瞧不上,远的不说,就凭刚才办公室里对方几位不善的目光,许晖就不认为肖莹莹有什么过人的长处,甚至比他还小肚鸡肠,但总体上沈老师说的很对。

“老师,我下次不会再盲目冲动了。”许晖并不擅长溜须拍马式的表态、表决心,但这句话是发自肺腑的。

“我的要求不高,但有两点必须要做好。”沈大美女突然停住脚步,语气也严肃起来,“第一,两个班郊游的全部后勤保障要和班委认真落实,绝不能马虎。租车的事情,曹卉那边已经搞定,不用再担心;

“第二,一班很快就会修改好活动计划,你必须和肖莹莹一起认真过一遍,然后组织咱们班的班委做好活动的动员准备,比赛的时候可不能给我丢人。”

许晖的脑袋立刻就嗡了一下,还要和肖莹莹在一起折腾?他从骨子里讨厌那胖妞,想必对方同样也是如此态度,俩人的矛盾短期内很难化解,这特么如何是好?

但想想也没辙,班委在一起合作,怎么可能缺了班长?即便是郊游结束,在往后的学习生活中还有多事情需要班长之间的直接沟通与合作,这就意味着经常要跟这个令人倒胃口的胖丫头打交道,天理何在?许晖哭丧个脸意识到,除非不干了,否则绝难逃脱这个霉运。

“有什么困难?说出来一起分析。”沈大美女察言观色,马上就猜透了许晖的心思,但绝不会给他退缩的念头。

“其实也没啥,我……努力完成任务。”

“这不是我想要的回答。”沈老师摇摇头,“肖莹莹都不怕面对你,你怕什么?”

太直接了吧?我的沈美女,戳人不戳脸哎!许晖汗颜,甚至有种掩面叫屈的冲动,明知老师在用激将法,但他还是受不了这个,立刻把胸脯一挺,“我保证完成任务!”

“这还差不多。”沈老师笑了,如旭日般美丽,目光中带着些许狡狤,“记住哦,男子汉,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但老师坚信你一定能做到。”

又来?!一副老神在在的‘我看好你呦’的样子,许晖暗自腹诽,但说不出来的舒坦,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被活力激发了一般充满干劲儿。

李老太很有魄力,三下五除二的修改了郊游活动计划,七个项目砍掉了三个,还有两个项目合并成了一个,这样算下来就只剩下三个项目,时间上要宽裕了许多,其实与许晖昨天大言不惭的建议很接近了。

而且每项活动内容,李老太都做了微调和诠释,把该考虑到的细节全都写进去了,该压缩的地方也都删减了,非常的到位和老练。

早特么这样不就没那么多事儿了么?许晖简直无语,没弄明白这李老太太倒底是个什么心思,如果昨天班委会不吵架,大家都装没看见,难道郊游就按照七个项目折腾?倘若如此,他敢保证两个班报名参加出行的人数立马会缩减三分之一,甚至还要多。

好吧,这不是当学生操心的事儿,许晖立刻表示没有意见,胖姑娘咧嘴一笑,“那就按这个准备,买奖品的预算下午报给你,就麻烦啦。”

靠!胖丫头今天的态度,和善的令人刮目相看,许晖没注意到自己,其实也同样如此。俩人一接触都很小心翼翼,担心哪句话说错又招惹了对方,再把事情给搞砸了,就真的没法交待了。

接下来的事情按部就班,都比较顺利,尤其是后勤保障方面,都是商量过好几遍了,只要分人员落实就行。

唯一让人不痛快的是罗小刚,许晖召集班委做郊游活动动员,身为体育委员的罗小刚从头到尾一言不发,非常消极,也可以说是非常抵触,几乎都不拿正眼去看许晖。

对此,许晖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毕竟俩人动过手,仇视、面子等等一系列问题都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缓解和消除。随他去吧,许晖意识到这中状况会埋下不小的隐患,但不想花精力和时间去考虑这些,其实罗小刚能参加班委会也不容易,包容点吧。

拖拖拉拉、唧唧歪歪的准备工作终于结束,高二理科两个尖子班的联合郊游也踏上了征程。清晨,在朝霞的辉映下,两面鲜红的班旗引导着欢呼雀跃地少男少女们迈出了校园的大门。

两个班的出勤率稍稍超出了许晖的预期,全都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这意味着请假不来的同学加在一起也没超过五个人,这是非常不错的结果。

所以,班委会都松了一口气,而两个班主任也很乐呵,李老太今天特意穿了一身灰色的运动服,头戴太阳帽,显得精神抖擞,看样子专门是为了爬山准备的。

而沈老师就惊艳了,她同样穿了一身运动服,洁白的颜色搭配她那如羊脂一般的肌肤,好似出水芙蓉,披肩长发被她梳成了马尾辫,加上傲人的身材,真是活力四射,亮瞎了不少男生的眼睛。

至少许晖承认,他的目光在老师身上停留了不下半分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沈老师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大美女,可惜她的爱人,高三的那个教化学的高老师实在实在是一般般。不止许晖这样想,很多男生都这么认为,甚至感慨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的也大有人在。

好了,糊涂心思收一收,大家蹬车出发了!

一路上欢声笑语,歌声不断,在沈老师面前,文艺委员曹卉有着极富煽动性的组织能力,刚开始起头的第一首歌,大家还扭扭捏捏,应者寥寥。

于是曹卉就干脆来了一段独唱,落落大方,而且这丫头似乎天生就是唱歌的料,不但嗓音好,而且极富表现力,配上刚流行的小虎队的《红蜻蜓》,曲调欢快,歌词充满了少年人成长的快乐与梦想,跟唱的同学从稀稀拉拉瞬间变成了全班大合唱,就连沈老师也加入进来。

第二首歌就更流行了,小虎队的《青苹果乐园》,根本不用曹卉鼓动,刚起了个头,全班就都吼出了声,说实话,这首歌并不适合大合唱,但挡不住所有人的热情,男生们的公鸭嗓子尤其亢奋,嘈杂不堪,很快就笑闹成了一片。

高小毛几人是闹哄的主力,一开始的确是嗓音不好,唱到后来就瞎起哄了,在沈老师面前表现的特别兴奋,许晖冷眼观察,并不吱声,好在美女老师有着特别的气质和魅力,这帮人还算懂得火候和分寸。

很快到达南山脚下,其实盛夏已过,所谓的南山花海已经名不符实,但满眼的绿色还是让人为之精神一振。接下来就是两个班级的第一项活动,登山比赛。

活动设计很简单,操作性也很强,每个班按男女生比例,随机挑出十个人,在两位班主任的带领下做后勤保障和赛程监督,先行出发。剩下的人各自组成两个登山队,比赛谁先蹬上南山公园的山顶平台,谁就获胜。

两个班就是四支队伍,必须全员参与,必须男女生均衡,这是李老太太特别强调的。许晖也很认同,但感觉这老家伙很有竞争性和攻击性,不容小觑,未来两年的尖子班竞争,他还真替沈大平捏把汗。

赛程全场一点八公里,而且不少地方坡度很大,真的很有考验性,最关键的是要求小组成员全部登顶才能计算成绩,这就对团队合作提出了极高的要求。

准备工作并不繁琐,因为两个班委都事先做好了分工,大家只需充分热身后站好队伍即可。

关于分组,许晖原本主张本班的两支队伍保持实力均等,即便拿不到第一名,但有很大的可能性会包揽第二第三名,如此按照比赛规则,即便出现最差的情况,也有希望跟一班打成平手。

但罗小刚坚决不同意,“既然是比赛,就应该挑出最强的一组去拿第一,二班的口号就是勇争第一么。”对此,许晖没有坚持,毕竟对方的想法很有冲劲儿,而且沈大美女也颇为赞同。

但分组却苦了许晖,他这组人虽然不能用老弱病残来形容,但也基本都是清一色的眼镜,身板不是羸弱瘦小,就是肥胖臃肿,总之,尼玛的,能走上去就不错了。一点八公里,可不是一百八十米。

第136章 登山比赛(1)

而一班的分组情况恰恰是许晖的思路,他们两个组的组员实力相对均衡,应该事先对二班做了充分的了解和分析,清楚的知道对手中,身体素质出色的同学在数量上要比他们稍稍占优,所以采取了相对保守的策略,不是不想争第一,而是首先力保第二和第三名。

这样一来许晖这组面临的压力可想而知,第一第二就不要想了,第三名恐怕都是奢望,如此形势,这一项目岂不是把宝都压在了罗小刚身上?

许晖可不愿意束手待毙,即便是别人眼里的死虾子,也总要做点什么才好,沈大平让他带这一组也是对他报以特别的期望。

只能充分利用规则,利用赛程,关键点在于全部组员登顶,而且赛程较长,于是许晖打出了这样的口号,并亲口告诉每一个组员,“只要超过一班落在最后的那个人,咱们就算胜利!”

许晖这样吆喝,实际上是在偷换概念,把极为困难的状况,描述为貌似很容易克服的事情,在很大程度上消除了大伙畏难的心里。

“只要超过一班落在最后的那个人”这句话就像摆在鼻尖前的糖果,近在咫尺,听香闻味儿,让每个人都有博上一把的斗志。而且还有很强烈的战术指导意义,不需要跑太快,就瞄准对方最后那个人。

因为规则规定,比赛一旦开始,只要有一个人放弃比赛或者因伤退出,则整个小组都没有成绩,这一招太狠了,强调的就是集体精神和团队精神,没有哪个组敢放弃任何一个组员。

于是许晖决定,阿q精神也要用上,哪怕是走、是爬,也要把全部组员带到山顶,尼玛的,只要坚持下来,至少是个第四名不是?

许晖把自己注意到的问题换了一种方式告诉了罗小刚,“一开始别冲太快,多保留体力,最好是匀速,带着整个组一块往前动。”

罗小刚如预料中的一样,对许晖的话嗤之以鼻,而且态度上是相当的不耐烦,原本都不想搭理许晖,但碍于沈大平就在一旁,于是很轻蔑的摆摆手,“把你自己的组管好吧,别搞了半天没成绩,拖咱们班的后腿。”

对方的话很难听,完全是好心当做驴肝肺,但许晖并不生气,笑笑离开,作为班长的义务他尽到了,听不听随便,你最好别听,到时候死相难看,也怨不得谁。当然,这种可能性不大,罗小刚这组实力还是很强的,许晖只是临时心里阴暗了一把。

刚一扭头时,许晖发觉沈大平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立刻心里一惊,我靠,这点小心思也能被大美女发现?怎的笑的如此怪异?许晖立刻收起了乱七八糟的想法,屁颠屁颠的回到队伍中间带着大家活动脚腕和大腿。

当沈大平领着一半的后勤和监督队伍离开十分钟后,李老太掐着表,吹响了登山比赛开始的哨音。

罗小刚带着五六个人嗖的一下就蹿了出去,速度非常之快,他的想法是把强手分成两拨人,一拨在前面猛冲,打心理战,迫使对手紧追,从而起到消耗作用,另一拨带动整个组员,紧贴着被消耗的一方,前后夹击,玩儿死对方。

应该说这个办法很有水平,罗小刚本来就练过几天田径,耳濡目染之下,所谓的战术战法还是知道点皮毛,所以对许晖提出来的建议根本瞧不上眼。

紧接着一班一帮实力不俗的大个男生也冲了上去,两帮人挤在一起,狭窄的山道瞬间就填满了。

大队人马在后面纷纷跟上,混乱之中,许晖这组启动的最慢,他倒是一点也不急,山路太窄,还都是石头台阶,高低宽窄都不一样,个别的急转弯,台阶往往有四五十公分高,跑急了容易摔跤受伤,得不偿失。

这还只是山脚,山腰的地势更为复杂,登山的台阶七绕八绕的,是真正考验体能的时候,所以合力分配体力非常关键。

许晖的想法是放低姿态,控制节奏,山脚时尽量保存体力,山腰时能咬住第三名最好,咬不住也无所谓,确保每个组员不受伤、不掉队,就是最大的胜利,至于从山腰往山顶冲刺的过程,他不报太大希望,每个组员能走完或爬完这一段路就很不容易了。

当然,许晖这组在场面上还是挺难看的,一开始就被另外三组拉开了一段距离,甚至后面李老太带的后勤人员都离着他们不远。有的组员已经沉不住气开始着急了,纷纷叫喊着往前冲,许晖却不予理睬,心里默默的数着台阶阶数。

他以前来过南山几次,每一次都没数完整过,但大概知道从山脚到山腰,不算拐弯的一段陡坡,共有八百五十阶台阶,到目力所及的第一个山路拐弯处大概有一百五十阶所有,还差着远呢,他估算,过了第一个弯道就应该能够碰见掉队的。

当然,最快的罗小刚那部分人已经接近第一个弯道了,紧随其后的是一班那帮大个子,人数也有五六个左右,咬的非常紧,这两拨人算是第一方阵。

第二和第三方阵的人数最多,叽叽喳喳的有几十米长的队伍,三个组的人混在一起,如果不仔细查看袖口的彩色小布条,根本无法分辨是那个组的,他们渐渐与第一方阵拉开了距离。而许晖这组人算是第四方阵,又称作垫底方阵,如果再走慢点,基本上能被李老太太赶上。

“大家有节奏的呼吸,脚下适当快一点。”许晖开始在队伍中间吆喝,回头再看看李老太太,已经几十个台阶下来,人家脚步依然稳健,倒真不好意思被老人家撵上。

第一方阵很快拐弯,消失在视野中,第二方阵的头部也开始加速,第三方阵也有些骚动,但速度有限,因为女生居多,所以原本混在一起的两个方阵渐渐的也拉开了距离,仰头望去,倾斜的山坡上,队伍越来越长,真正的竞争这才刚刚开始。

许晖走在他们这组最前面,始终控制着大家的速度和节奏,目标低的令人沮丧,到了山坡第一个拐弯处,只要能看见第三方阵队员的脚后跟就行。他的这个安排令队伍里的几个瘦猴不满,别看这几人的身板弱的跟豆芽菜一样,被列入了老弱病残这组,其实体能并不差,能跑能颠,就算跑到第二方阵的头部也不是有太大困难。

但许晖不这样想,爬山毕竟不同于田径比赛,最忌讳的就是一开始把体力耗光,山腰上部的台阶越来越陡,真要累瘫了,到时候爬都爬不动。这组人中,真正弱的是几名体质差劲儿的姑娘,还有现在就大喘粗气的三个小胖墩,几个瘦猴可都是宝贝,需要他们出手帮忙的事儿还在后面。

“都别急,压住喽,我保证一拐过弯就能撵上他们的尾巴。”许晖安抚了几个瘦猴的躁动,然后给大伙吃定心丸,就像平常在教学楼里爬楼梯一样的速度,甚至再慢一点也可以。

在教学楼上课,体质再差的人,从一楼到四楼也就七八十个台阶,一口气上去并不是太困难,而且大家都习惯了,眼下第一目标的一百五十个台阶基本比平时翻了一倍,体质不好的就有点吃力,所以必须稳扎稳打。

很快,许晖为首的第四方阵也到达了山坡的第一个弯道,回头一看,李老太太带领的几个人已经在后面不远处坐下来休息了,毕竟年岁大了,一口气没停的爬了近百阶台阶,也很不容易。

“咱们不能休息,继续按刚才的速度走起。”许晖把手一招,率先迈步,队伍里虽然有几个人已经气喘吁吁,但还没有到汗流浃背的程度,总体状态不错。

一帮人不疾不徐的跟在许晖身后,穿过拐弯处的石砌的小平台,山路向左而上,仰头观望又是一百多个台阶的陡坡,台阶的尽头是一处绿树环绕的凉亭,里面也坐了不少登山的学生在休息。

当然,正如许晖所料,第三方阵已经有人落在了后面,一个大胖子,还有四五名女生,正在缓慢的攀登,他们距离凉亭大约三十米远,但也仅比许晖这帮人领先不到二十米的样子。

这几个落后者,有两个是二班的,另外四个都是一班的,他们回头看见许晖这组人,立刻像受了刺激一般加快了速度,而凉亭上的人也立时鼓噪起来,“加油,加油!”的喊声不绝,更多的人则是纷纷起身,再度投入到了激烈的比赛中。

“咱们不着急哈,慢慢来。”许晖挺乐呵,情况要比他想象的好多了。

第136章 登山比赛(2)

许晖的话也把大家给逗乐了,焦躁和担心的情绪统统被扔掉,取而代之的是空前的斗志。等李老太带着后勤人员出现在山坡第一个拐弯平台时,许晖和他的第四方阵已经在凉亭里小憩结束,向着下一个目标迈进。

前三百多阶台阶对于所有的参赛队员都只是一个小小的考验,进入半山腰,山坡一下子变得陡峭,登山的台阶也显得极不规整,很窄很高的长条巨石变得很常见,往往一个跨步就要越过五六十公分高度,很消耗体力。

很多人已经出现了脚踝发软,喘息粗重,汗如雨下的情况,严重点的,更是感觉身体沉重的像是灌了铅,步伐艰难,摇摇晃晃的直想停下来休息。

每个方阵都开始出现掉队者,许晖这组也不例外,两名体质差的女生开始走走停停,拖拖拉拉,而之前几名令他担心的小胖墩倒是还能抗得住,几名储备体力的‘瘦猴’开始发挥作用,轮流拉着女生紧跟队伍,所以,所谓的第四方阵居然是队形保持最为完整的小组。

而其他的组就惨不忍睹,落在后面的,已经找不到自己的大部队了,闻听留在路边负责安全和后勤的同学说,罗小刚几人仍然是第一名,现在已经到了山顶下的坡道,距离蹬上山顶平台已经不远,但情况也不乐观,不但体力透支厉害,而且还要忙活着收拢队伍,挺乱。

汗流浃背的许晖为之信心大振,不断的安抚队友们坚持再坚持,当台阶数刚过六百的时候,许晖所在的小组终于超过了在路边休息的一帮女生,有一班的,也有二班的。她们极为疲惫,连看人的眼神都是发虚的,有的面色潮红,有的在不停擦汗,个别的抱着水瓶子不放,仿佛面前就算有个水缸,也能被她们喝干。

这回可不同于之前在凉亭下方碰面的样子,累傻眼的女生们看到许晖这组人,一点反应也没有,屁股牢牢地粘在山石上,任凭许晖他们从身边走过,已经没有丝毫斗志。

没工夫分辨她们是哪个组的,只要是二班的,许晖就让‘瘦猴’们搀扶她们、鼓励她们站起来,尽最大可能配合罗小刚收拢队伍,这不算犯规,因为比赛过程中,规则不禁止组与组之间互相帮助,但某个组一旦完成了比赛就不能再参与其中。

几个瘦猴其实体力也难以为继,自然是嘀嘀咕咕的极不情愿,无奈之下,许晖只好让他们带着队伍慢慢先走,自己亲自上阵。

许大班长还是挺能鼓动人心的,几名累的要死不活的姑娘再不情愿也只好站起身来,但仰头望着前面陡峭的台阶,立刻又头晕起来。好在罗小刚组织的几名体力好的同学回来接应,否则姑娘们又得一屁股坐下。

为首的是高小毛,他虽然看待许晖的眼神不善,但也很吃惊这帮老弱病残们已经走到了这个高度,如果许晖撒手不管,闷头往前走,指不定还能成为他们争夺第一名的威胁者,有点不可思议,但事实的确如此。

许晖这组人虽然渐渐甩开了一班的几个女生,但也终于遇到了麻烦,整体前进的速度如同蜗牛就不说了,而且一个小胖墩干脆一屁股坐在山路旁,大呼腿疼,喘不过气儿来,说什么也不走了。

这玩意儿就像传染病,那两个始终拖拖拉拉拖后腿的女生也顺势就坐了下来,有一个居然还哭哭啼啼起来。许晖没办法,只好让整个队伍停了下来,索性让大家休息一番,眼看离着登顶冲刺的山坡近在咫尺,要是废在这个当口就前功尽弃了。

这时候一班赶回来接应的几个男生路过,他们看待许晖这帮人的眼神奇奇怪怪,虽然疲惫不堪,但真的火急火燎,被许晖他们甩掉的几个女生距离太远了,能追上来的希望不大,但也绝不愿意放弃,只盼望这帮人坐在这里越久越好。

“看见没有?现在一班的紧张了,尼玛的,他们动,我们也动怎么样?”许晖没有精力再找词儿吹嘘鼓动,而是搂着小胖墩的脖子大打骚情牌。

这胖墩浑身像被水洗了一样,滑腻腻的让许晖直咧嘴,这样的身段,俩瘦猴过来也扛不动他,所以绝不能轻易放弃游说,“咱们离那坡道都多远?你抬头看看,是不是一口气儿的事?再看下面一班的人跟咱们的距离,是不是要累死他们?”

小胖子咧咧嘴不说话,粗重的喘息像是在拉风箱,许晖也不灰心,把自己的水壶递给对方,“小喝两口,然后深呼吸,包管你马上轻松起来。”

胖墩迟疑的接过水壶,在许晖的鼓励下拧开盖子,咕咚咕咚灌下两大口,然后使劲儿呼吸,也不知道是许晖的蛊惑起了作用,还是胖子自己明显感到舒服了,把水壶往许晖怀里一塞,双手撑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这就对了!大家伙出发!”许晖心中大乐,忙起身冲大伙儿招手,这是需要喊口号的时候了,“二班的精神是什么?”

没人回答?!许晖也不嫌尴尬,自己大喊,“勇往直前!”

好吧,终于有了稀稀拉拉的回应,于是许晖又喊,“二班的信念是什么?”

“勇争第一,决不放弃!”

“大声点!”

“勇争第一,决不放弃!”

“好!大家伙冲啊!!”

老弱病残队伍居然发起了冲锋,不但把山下准备追赶的那帮人给看呆了,也让山上不少人吃惊不已,沈大平站在山顶平台边上含笑远观,俏生生地模样别有一种风情。

“大家伙都到齐了没?点人数,快点儿!”罗小刚急眼了,万万没想到分给许晖的这帮弱的可以的白痴居然集体撵在自己屁股后面,再不向山顶平台发起冲刺就晚了。

一班的一个组也紧张起来,忙着清点人数,甚至只是粗粗报了个数就飞奔起来,即使干不掉罗小刚这组,他们也绝不愿意被许晖追上。

从坡道到山顶平台大约有两百多米的距离,呈半旋转的形状,全是砖石铺成的缓坡,其实已经非常好走,关键是在体力耗尽的状态下咬牙坚持,全凭一口气。

两帮人你追我赶,好不激烈,不过还是罗小刚这组人要生猛一些。他们快摸到平台时,许晖等人也终于到达了坡道,而一班的另一组人此刻根本不在乎人数齐不齐了,发了一声喊,撒开腿狂奔,第三名估计是拿不到了,因为还有好几个女孩和接应的队员被远远的甩在后面,但人争一口气,冲刺一把还是要的。

“加油!二班!二班,加油!”罗小刚一组不出意外的获得了第一名,所以沈大平临时组织起了啦啦队为许晖这组人摇旗呐喊。

而以第二名登顶的一班的那组人也不甘示弱,在胖丫头肖莹莹的带领下也组织了啦啦队,但是筋疲力尽的,喘气都困难,喊的远没有二班有气势。

登山比赛到了这一刻方显热闹,许晖这帮人在啦啦队的刺激下发起了狠,连停下来休息都免了,紧咬着所谓的第三名不放,最后是撵着人家的屁股冲刺登顶的。

尽管大家到达平台以后,多数人都瘫在了地上,但这股拼劲儿和集体意识还是让一班的人心服口服。比赛的结果,一班的两个组,一个第二名,一个第四名,不言而喻,二班最终获得了胜利。

沈大平乐开了花,立刻就有负责后勤的同学为大家端来了糖开水,而许晖则翻着白眼,说什么都不愿意站起来,最后一刻冲刺,他愣是拽着小胖墩奔跑,真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对方那坨滑腻腻的肥肉,让他再也不愿意触碰小胖墩。

大家休息了好久,才等来了一名学生,他向沈大平报告,李老师由于体力问题,就不上山了,她在半山腰计划好的宿营地等待大家。

山腰处有一条不宽的盘山公路通往后山,那里开阔地很多,而且植被茂盛,南山有名的植物园,游乐场,花卉馆,又称之为‘南山花海’的景点都在后山,大家比赛时,其实是路过盘山公路的。

十六七岁的少年人体力恢复的非常快,下山时很多人已经可以蹦蹦跳跳了,所以向宿营地进发的过程没有耗费多少时间。李老师已经知道了比赛结果,并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悦的情绪,相反和沈大平有说有笑,下午还有两项全员参与的比赛,她不着急。

现在正是享受自由活动的好时间,除了少数班干部,其他人都互找好友,撒了欢似的跑向各处景点。

许晖则靠在一棵大树下坐着不想动,张志宏来拉了他两次都没有成功,只好悻悻的找别人溜达去了。

一个身影一屁股坐在了许晖旁边,却是罗小刚。

“哥们,有句话跟你说下。”

许晖微迷着眼睛,其实早已看清楚了来人,对对方的开场白也并不意外,“有话就说呗。”

“我是个不太能吃亏的主儿,但今天之后,咱俩那件事儿就算了。”

“知道了。”许晖尽管很看不惯对方盛气凌人的架势,但这家伙能主动屏弃前嫌,当然是件好事儿,都是一个班的,没必要那么仇视。

第137章 忽然有点冲

“别那么拽。”罗小刚冷笑着四下看看,“若不是看在沈姐的份上,早两天我就收拾你了,心里有点逼数吧。”

“你把我给说糊涂了。”许晖的脸立刻冷了下来,他虽然不想激化矛盾,但绝不意味着要惯着某些人,而且常年跟文化大院的兄弟们在一起,熏陶出来的脾气其实非常的烈性,骨子里有些潜移默化的东西,他自己都不见得了解多少,有的时候火气说上来就上来。

曾经李扬帆那样的狠人许晖都敢对着干,你个四肢发达的家伙算啥玩意儿?他突然又展颜一笑,冲罗小刚轻声慢语道,“那特么,你到底想说没事儿了,还是要收拾我呀?”

罗小刚一听,火气腾的一下就上来了,伸手指着许晖,“你特么来劲儿了是吧?听不懂人话么?老子是在好意的警告你,别蹬鼻子上脸!”

许晖啪的一巴掌就把罗小刚的手给扇一边去了,“傻逼,你刚才跟谁称老子?”

“卧槽,找揍是吧……”罗小刚血冲脑门,伸手就要去揪许晖的脖领子,许晖哪能让他得手,火气上来的时候就早有准备,一把叼住对方的手腕,借势就从地上跳了起来。

罗小刚练过田径,身体素质和反应能力都要强过许晖,手臂稍稍一拧就挣脱了对方,同时也蹦了起来,拉开架势就要开打。

“许晖。”突然传来一声娇喝,“沈老师叫你。”

二人同时扭头,不远处曹卉正俏生生的站在那里,一脸的惊讶,但随即心下了然,俩人的矛盾她一清二楚,也很庆幸自己来的及时,否则弄不好真会打起来。

许晖向后退了一步,然后扭头应道,“知道了,我等会儿过去。”

“不行,沈老师说马上去!”曹卉一脸认真,这个档口,她自然要拿着鸡毛当令箭,绝不可能看着俩人打架,而且附近还有那么多一班的同学,多丢人。

许晖无奈,又往后再退一步,让后冲罗小刚笑道,“下回找我,记得把事情想清楚再说话。”然后扭头走了。

“走着瞧。”罗小刚冲着许晖的背影恶狠狠的吐了口吐沫。

“你们到底咋回事儿?”曹卉留下来,很替俩人担心。

“没啥,闹着玩。”面对曹卉,罗小刚立刻换了一副嘴脸,人也扭捏了许多,脑子里立刻闪现出刚才登山比赛时的场景,快冲顶时,他拉着对方的透软的小手使劲往前跑,那种心旷神怡的感觉让他回味无穷。

最让罗小刚佩服的是,看似柔弱的小女孩,有着异常坚强的意志力,曹卉是唯一一个一直保持在第一方阵的女孩,当然,这其中有不少是他的帮助,可即便如此也超过了许多大老爷们。

“我看不像闹着玩儿,你老实说,你俩到底为什么?”曹卉哪儿那么好糊弄?

“不是,是这样,你听我慢慢说。”罗小刚巴不得曹卉能在身边多呆一会,至于高小毛几人还在等着他,他全然顾不上了,“我们俩在班委会里有些小小的意见不统一,这你是知道的。所以呢,想私底下再重新讨论一番,可谁知道到许晖这人脾气大,还没说两句就毛了。”

“你是一直记恨着他拿膝盖顶过你,是吧?”曹卉冰雪聪明,其实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之所以连续追问罗小刚就是想为俩人调解一番。

她对俩人的印象都挺不赖,真不希望他们之间一直这么闹腾下去,发展成动手动脚就更不好了。

罗小刚阳光帅气,乐于助人,就是脾气差,还有点小心眼,而许晖人很聪明,也很傲气,当班长有一种特别的味道,尤其是气哭肖莹莹,还不把李老太放在眼里的那种傲慢,特别爷们,也特解气。

“真不是你想的那样。”罗小刚当然不会承认,“我们俩其实已经说和了,就是他那个烂脾气有点让人受不了,说他两句还不服气,不信你问他。”

曹卉将信将疑,许晖的脾气有时候的确是直了点,不给人留面子,既然俩人把话都说开了,她也不好再去深究,“既然这样,我就信你一次。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当面说清楚最好,大家好好的相处,帮着沈老师,咱们二班肯定比一班强。”

“那是,一班那帮鸟人,在我眼里都是些渣渣,别的不敢说,到时候看运动会上怎么收拾他们。”一看蒙混过关,罗小刚立刻岔开话题,大言不惭起来。

“你就这点心眼儿啊。”曹卉把嘴一撇,“一点也不大气,咱们班要德智体美劳,全面超过一班,到时候看李老太太还怎么嘚瑟。”

“对,对,要全面超越,让李老太太以泪洗面。”罗小刚很夸张的附和,“可我得把我分内的事儿先做好,是吧?”

“恩,每个人都要努力!”曹卉把拳头紧紧的一捏,“不跟你说了,我去找魏亚丽她们,下午的比赛要努力哟。”

“那是自然,努力!”罗小刚也学着曹卉把拳头一握,还煞有介事的在空中挥了挥,一直目送曹卉的背影远去,他都迟迟都没有把手放下来。

“唱戏呢你?”背后一个声音,把罗小刚吓了一跳,扭头一看是高小毛几人。

“手酸,举一举不可以么?“

“靠,对那丫头有意思,也不用瞒着咱哥几个吧?”

“什么特么有意思?没影的事儿可千万别瞎说啊。”罗小刚好面子,暗地里喜欢曹卉不假,但还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这种八字没一撇的事儿千万不能爆出来,到时候万一黄了就下不了台了。

“行了,心虚个毛啊。不谈这个,刚才那小子怎么说?”

“草,一提这家伙就让老子上火。”罗小刚不停的用手划拉着自己的板寸头,“麻痹的,刚说两句就呛起来,差点动手。”

“呵呵,我说吧,这家伙就属于那种犯贱型的,不收拾他一顿,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老几。你还特么巴巴的找他说和?这下撞铁板上了吧?”

“麻痹的,算了算了。这几天先消停点,过段时间再找机会弄他。”罗小刚很烦躁的摆摆手,原本放下身段想跟许晖和解,没想到这小子跟茅坑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让人窝火,真想立刻揍他一顿,但想起刚才曹卉说的话,又挺矛盾。

“这不是你性格,我随你啊。”高小毛不怀好意,“换做是我,现在就已经让他找不到北了。”

“你还别跟我吹,真要毛起来,你不上手你是棒槌!”

“得了吧,不干架就别过嘴瘾了,一会儿午餐抢占有利位置哈,我带了硬货。”说着话,高小毛拉开了上衣,向几个哥们展示了一下藏在里面的白酒。

“这不好吧?别给沈姐惹麻烦。”

“没事儿,就一瓶,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第138章 王八对绿豆

此时的许晖正无精打采的在山林里穿行,他与几个班委配合一班的人按放所谓的“宝物”,为下午的比赛活动做准备。

“深山寻宝”这项活动与其说是比赛,倒不如说是游戏更贴切一些,每个班分若干个组,猜出谜语后才能得到地图的一部分,然后在规定的范围内去寻找“宝藏”,找到‘宝物’多的小组获胜,像小孩儿过家家。

许晖提不起丝毫的兴趣,正巧就被两个班主任抓了壮丁,抽调当评委和监督员,索性两项比赛都不用参加了,也乐的清闲。

其实刚才罗小刚的挑衅也是导致许晖兴趣索然的一个重要原因,从对方刚才的态度判断,他感觉这件事还远没有结束,但非常厌恶对方一副吃定自己的嘴脸,对这种无聊的仇视和争斗也很无奈。

罗小刚倒还情有可缘,毕竟有了动过手的矛盾,男孩间选择继续用拳头解决,许晖也不意外,更不会胆怯。

但高小毛这些人就实在无厘头了,许晖甚至不清楚自己倒底怎么招惹了对方,只能解释为这伙人是想帮着罗小刚出气,或者干脆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对付这种人,没别的办法,只能兵来将挡,而且一旦动手,心要狠,手段要辣,让他们记住教训,否则麻烦的很。

让许晖感到悲催的是自己在班级里的人缘,都开学三周了,竟然没有一个谈得来的朋友,不像高一时,还有张志宏、胡林,还有可以成天斗嘴的花喜鹊,可能是时间尚短的缘故,但人单影孤,连中午聚餐自由分组时都不知道该跟谁在一起。

好在魏亚丽和曹卉的热情相邀免除了许晖的尴尬,大伙在草地上铺了大塑料布,同学们围了一圈,大概七八个人的样子,但男生只有两个,除了许晖,还有那个身板始终挺不直的数学课代表姜明辉。

女生们喜欢叽叽喳喳,姜明辉虽然是个慢性子,但说话很风趣,长相也喜庆,所以在女生中颇有市场。今天许大班长在坐,多数人会拿他开个玩笑,绝没有恶意,相反是对他带领老弱病残勇夺第三名的赞扬。

一圈人倒也热闹,但许晖还是很不自在,老师沈大平也加入了这个组,但是没坐一会儿就被李老太给叫走了,于是连调侃美女的乐趣也没有了。

许晖特别注意到,罗小刚一伙人人刻意躲到了离班级很远的地方,鬼鬼祟祟的藏在数株大树后面,不知道吃个饭为什么还要这样遮遮掩掩。

怕是没干什么好事,许晖不自觉的这样瞎猜,倒也怪不得他,本来与对方的矛盾就让他有了很强的防范心里,加之刚才分组的时候,罗小刚等人反复用挑衅的目光看他也很能说明问题,于是许晖暗中将一把餐用钢叉揣到了裤兜里,以防范意外。

同班同学之间仇视成这样,沈大平如果知道了真的不知作何感想,她此刻正和李老太讨论许晖的问题,原本也不是专门针对许晖,只是二人聊到了班委会的建设问题,许晖才无意中躺枪的。

李老太一直对许晖的印象不好,今天有了一点点小小的改观,至少登山比赛中的表现让她耳目一新,终于在内心诸多不满中终于增加了少许的好感,这是一个聪明的小家伙。但也仅仅是少许,还远没有到改变整个印象的程度。

虽然只是泛泛几句,但李老太的话还是褒少贬多,当然是借着对班委放权多寡的经验来谈,以沈大平的聪明,自然能听出其中的含义,她当然不会去争辩和反驳,但对许晖的培养,她心里早有一番尺度。

下午的比赛开始了,首先进行的“深山寻宝”项目,既考验智力又锻炼体能,因为首先要猜中谜语,得到残缺的‘寻宝图’才能找到宝藏。每个班可以组三队,每队十二人,不参赛的,除了被指定的监督员,一律成为拉拉队员。

这个项目,因为沈大平的完全放权,罗小刚一伙找了几个关系说的过去的同学又自发的组成了一个队伍。

磨叽了半天,曹卉终于被罗小刚拉进了自己的组里,但小丫头不高兴,因为她发现这帮人喝酒了,酒臭味熏的她直瞪眼睛,而且这帮人一个个脸红脖子粗,不但话多,嗓门也大,嘻嘻哈哈的目中无人,很让她不舒服。

不止周围的同学,连沈大平也看出来班里的几个刺头背地里喝酒了,这种可大可小的违纪事情,让她心中十分不悦,参加集体活动,尤其是两个班在一起的情况下,罗小刚身为班委实在是分不清轻重,令人失望。

处理是一定的,但不是现在,所以沈大平没有吭声,再看许晖,一脸漠然的站在外围,时不时的还打个哈欠,对即将开始的比赛似乎没有任何兴趣,而对人堆中的正嘚瑟海吹的罗小刚几人也视而不见,完全一副很自我的放松架势。

沈大平皱了皱眉头,总觉的班里的气氛不对劲儿,她不是不知道许晖和罗小刚的矛盾,尤其是俩人肢体冲突后,班委里有任何事情,她都能第一时间从魏亚丽的嘴里得到消息。

但沈大平并不认为这个矛盾会导致班委严重的不团结,也不认为俩人的矛盾不可调和,少年人血气方刚,可以理解,而且不宜干涉过多,自己的事情终归要学会自己去解决,同时她对许晖也有信心,至少能够分得清主次与是非。

可是这一次,沈大平偏偏想错了,许晖和罗小刚之间的矛盾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但却要比想象中严重的多。其实说起来可笑,双方之间根本没有什么利益上的冲突,即便是有,那也是以后的事儿了,眼下就是互相看不惯,这是一个十分微妙而复杂的问题,非要说出个一二三来,怕是找不出很精准的语言。

这种事情在成年人看来很难理解,但偏偏就是事实,而且还不是个别现象,就像付建平和冯进之间各种看不惯一样,太特么令人费解。

比赛一开始就出问题了,罗小刚抓阄抓出来的第一个谜语就卡了壳,大家叽叽喳喳了半天也猜不出来,眼看一班有两个组都猜出了谜底,先后领了半拉子‘地图’出发了。

紧接着二班的吴小莉一组也猜出了谜底,这让罗小刚脸上很是挂不住,立刻嚷嚷着工作人员换一个,结果打开第二个一看又傻眼了,谜题是“悟空敲门八戒开”打一个五个子的谚语。

大伙又是嘀咕一番,高小毛自持反应快,立刻高声嚷嚷道,“王八对绿豆!”

“错!”客串比赛工作人员的那个一班男生很是幸灾乐祸的高声宣布,此时他们班又有一个组猜中了谜题出发了,二班这帮笨蛋,才出发了一个组,如何不得意?

“卧槽!又错?!”罗小刚气的直跺脚。

“特么的,你故意的吧?“高小毛立刻上火了,而且在酒精的作用下,骂脏话不算,声音还特别的大,“‘王八对绿豆’为什么不对?孙猴子和猪八戒不都是小眼睛么?打开门一看,难道不是王八对绿豆么?”

大家哄笑。但一班那个男生听来气,以更大的声音嚷道“错!”

“嘿,你大爷的!你至于么?”高小毛二杆子劲儿上来了,伸手一撸袖子把眼睛瞪的溜圆,喷着满嘴的酒气,几乎把嘴巴贴到了人家鼻尖上,“你今天要不说出个为啥错,那就算我们对了。”

周围的同学笑翻了,一班的那个男生也挺硬气,很嫌恶的往后躲了躲,“你猜的谜底跟正确答案差太远,只能说这么多。”

“卧槽!一班是不是想耍赖皮呀?我特么……”

眼看事情要糟糕,这个时候身为裁判员的许晖不得不站出来约束比赛纪律,他真没想到罗小刚几个人这么废物,这才喝了多少酒就开始管不住自己了,当着两个老师的面,太放肆了点吧?

“答案的确是错的,你们可以重新选择谜题,但只有一次机会了。”

“不选!老子就要猜这个,必须告诉我为什么答案是错的。”高小毛把脖子一拧,恶狠狠的看着许晖。

第139章 宣泄

热热闹闹的比赛场面,被高小毛耍无赖式的叫嚷给搅和的非常尴尬,大家一下子把目光都集中在了许晖二人身上,都知道有热闹要看了。

沈大平未料到刺头学生酒后会来这么一出,俏脸瞬间就变得非常冰冷,立刻要呵斥高小毛,但许晖先说话了,“猪八戒么,眼睛是小了点,但孙猴子可是火眼精金,又是美猴王,啥时候变成小眼睛啦?所以‘王八对绿豆’肯定不是正确答案。这样解释你可满意?”

许晖的话慢慢腾腾,但字字清楚,语气毫不掩饰对高小毛的鄙视。大多数围观的人也都明白,高小毛所谓的答案纯粹是瞎凑数,只因为接连答错,有点恼羞成怒,再加上酒精作怪,所以变得无礼而霸道。

“卧槽!那你特么说说啥是正确答案?要是编的让我挑出毛病,哼哼……”高小毛还要放狠话,却被一旁的罗小刚使劲拽了拽,他自然看见了沈大平极为生气的表情,而且李老太也关注到了这边,是不是幸灾乐祸不清楚,但总之不能再闹下去。

但许晖接下来的话却像是踩了狗尾巴,事情一下变得不可收拾。

“可以。但在公布答案前我要提醒你,现在是比赛,以任何由头质疑裁判和工作人员的行为一律视为扰乱赛场秩序,都要按规则接受惩罚,你明白?“

“你放屁!凭啥说我扰乱秩序?你是哪个班的?在帮谁说话……“高小毛火了,一撸袖子,抬脚就要往上冲,却被罗小刚和另外一名同学给死死抱住了,“别闹了,沈姐在看这边儿呢。”

“神经病啊,丢不丢人?”曹卉也十分生气,嘟嘟囔囔的有意站远了点儿,她甚至很后悔参加罗小刚这一组,其他的组员有不少也对高小毛的行径看不惯,有劝架的,也有小声抱怨和指责的。

罗小刚一看犯众怒了,立刻跟身边的同伴使了个眼色,想把高小毛拖离现场,但自认为丢了面子的高小毛越劝越来劲,他高叫道,“都松手,我今天倒要看看这孙子给我一个什么惩罚?尼玛的,没见过这种二百五!”

许晖的脸瞬间就冷了下来,按眼下他的脾气,几乎立刻就要宣布取消罗小刚一组的比赛资格,但话到嘴边再难出口,这么做,非但二班铁定要输,而且沈大平的面子也很难看,他和罗小刚这帮人之间的矛盾将再难化解。

“高文辉,你闹够了没有?!”就在许晖犹豫时,沈大平突然忍无可忍的发飙了,“目无赛场纪律,不听裁判员的劝告,还意图咆哮和攻击裁判,罗小刚身为班委,放任组员的错误行为,我宣布,取消你们的比赛资格。现在,你们两个到我这儿来一下。”

沈大平一脸铁青,话音一落转身就走,显然是被气的不轻,在二班学生的记忆中,这是高中两年相处下来,沈大平为数不多的一次当众发火,印象十分深刻。

罗小刚傻眼了,而气势汹汹的高小毛也很快蔫了下来,他这种刺头,一般的老师绝对是弄不住他的,但是沈大平不一般。尽管开学的时候,他一再起哄试探老师的耐心和底线,但他打心眼里还是挺服气沈大平的,或者换句话说叫做朦胧且纯粹的喜欢。

在高小毛眼里,沈大平不但人漂亮,而且大气,从不端老师架子,混在在学生堆中非常坦然,仗义。别看只有短短三周的相处,高小毛发誓,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好的老师,尽管这家伙家世好,公子哥习气严重,但在沈大平面前一再收敛,颇有点为了老师改头换面的架势,那时候还没有女神这个名词,但沈大平在高小毛的心目中大抵就是这么个地位。

高小毛和许晖本身原本也没有什么矛盾,就是看不惯跟他一样渣渣的许晖被沈老师重用和信任,后面添补的仇视完全是罗小刚的负面情绪带进来的。

今天许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是当着沈老师的面让他丢丑难堪,高小毛是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的,现在沈大美女在气头上,他只好暂时收敛,但这笔账迟早要跟许晖算个明白。

两个人灰溜溜的走了,但临走时看向许晖的目光都极为凶狠,看来这样一个锅真的背定了。许晖张张嘴,连苦笑的心思都没有,只是心里默念付建平,你个乌鸦嘴,老子这班长挡的真特么的窝囊,恐怕真的没法干下去了。

一个组被取消比赛资格,二班绝对没有获胜的希望,这样在总比分上就是一比一平局了,一班的学生嘻嘻哈哈,大多释放着幸灾乐祸的情绪,二班的人很沉闷,很快就散去了大半,不少人虽然讨厌高小毛,但看待许晖的眼神很复杂。

不远处的李老太太目睹了事件的整个过程,一直没有发声干预,但对许晖的表现又是一个小小的意外,没想到这小伙子能恪守裁判和监督员的职责,没有和稀泥去偏袒二班,面对不良学生的挑衅和无理取闹也表现的十分冷静和淡然,以前倒是对他的观感太过简单了。

这项比赛索然无味,草草结束,一班轻轻松松的获得了胜利。但接下来的第三项比赛又整出了幺蛾子,因为许晖和高小毛的再次冲突,直接终止了比赛,一场大好的秋游活动也在很不愉快的氛围中画上了休止符。

导致冲突的直接原因还是高小毛,他在往返负重跑的冲刺中假装收不住脚,把拿着秒表计时的许晖给撞了大跟头,更为恶劣的是,在同学们的惊愕中他还低声骂了一句,“草,好狗不挡道。”

这就是赤果果的报复了,也不知道刚才沈大平把高小毛二人叫过去都谈了些什么,居然起了相反的效果。回来后罗小刚依然垂头丧气,但高小毛却不一样了,脸红脖子粗的像个被烤过的刺猬一般,浑身带着火星子,逮谁怼谁,看来胸中的火气不撒出去,今天是没法安生。

好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的许晖决定不忍了,铁青着脸一声不吭的直奔高小毛而去,不管什么乱七八糟的顾忌,先把这家伙揍的满地找牙再说。

许晖的动作不快,但步伐极为沉稳,脸色虽然难看,但没有暴怒后的歇斯底里,只是用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高小毛,连眼皮都不带眨一下,附近好几个人都被这个架势吓住了,罗小刚几人也紧张,一是没料到高小毛做事这么冲动,二是一旦许晖动手,他们不得不上,这样一来岂不是彻底把沈大平这个班主任给扔一边了么?

而沈大平万万没想到刚刚谈过话的高小毛敢这样胡来,但眼下不是上火生气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拦住暴怒中的许晖,说什么也不能让俩人打起来,旁边站着的都是死人么?她连张嘴吆喝都免了,自己飞快的冲上去,一下子拦在了两人之间。

许晖差点一头撞在沈大平身上,但他知道绝不能再前进半步了,只是心中的邪火憋得他难受,愣愣得站了半秒钟,扭头就走,根本没有理会身后沈大平的呼叫。

拎了自己的帆布挎包,穿过草地、小树林,身后又传来了同学们的呼喊声,好像是曹卉,还有吴晓莉,但许晖依然不愿意理会,飞快的走过弯弯曲曲的山间小路,直奔半山腰的盘山公路,然后下山,到了山脚下停靠的大客车边,许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上车,徒步往回家走了。

许晖不知道自己腾然爆发出来的火气会这么大,无法控制,也不想控制,只管闷着头朝家走,但愿这火气能慢慢随风散去。这个时候他不想跟任何人说话,一整天下来的感觉糟糕透了,确切的说,这两周以来都极为糟糕,若不是沈大平一如既往的信任和支持,他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付建平说的没错,自己根本不是什么当班干部的料,太失败了,不但班里的支持者寥寥,连特么这样上不了台面的小崽子也敢三番五次的找茬,不仅仅是当班长失败,貌似做人也很失败,整个班级里居然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说贴心话的人。

许晖并不清楚,他这种性格上的变化其实已经达到了某种临界点,也到了躁动期的年龄段,而且潜移默化的好多品性都是被文化大院那帮兄弟们传染的,直接、冲动、受不得委屈,还有那种藐视一切的态度,最要命。

如果静下心来仔细体会,许晖会发现自子在很多方面与同龄人已经格格不入,比如,学校里谈得来的朋友几乎都是高年级的,自己认为很无聊、很低级的东西往往是同学们日常热聊的话题,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现象,但绝不是简单的早熟。

就像是钻进了牛角尖,许晖越想越窝囊,直到抬眼看见了前面解放路的夜市,不知不觉中居然走了这么远。此刻已是夕阳西下,夜市的经营者们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的出摊了,远远的就看见了薛永军,不知为什么,许晖烦躁的情绪突然就安静下来。

第140章 说重点吧

看见老九就踏实,许晖连家也没回,直接到了薛永军的炒货摊旁一屁股坐下,“他大爷的,总算能坐会儿了!”

“卧槽!稀客,好久没来坐坐了。”薛永军挺高兴,扔了手中的大铲子就跑去拿啤酒,许晖也不阻止,老规矩么,抱瓶啤酒,静静的坐在这里,看着人来人往,很容易打发时间。

薛永军要炒干货,还要招呼客人,自然没工夫陪他闲聊。许晖两口啤酒下肚,心态彻底的放松下来,看着忙忙碌碌的夜市,眼神有些迷离,什么都不去想,大脑空灵的状态让他很享受。

但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一个粗大的嗓门把许晖从自我放飞的虚幻中又重新拽回地面,定睛一看,眼前站着黑牛、良子和谢海青三人。

“一个人坐着干啥?又不帮老九忙,做春梦啊?”

“你管我做啥梦,反正你没戏。”许晖笑了,见到兄弟们就有一种发自内心的踏实感。

“你大爷的,见面就没好话。”黑牛呵呵笑着,伸手摸了摸新剃的青皮,“走,喝酒去。”

于是许晖被拽到了市中心当时很豪华的餐厅,见到了赵歌、老菜梆子和乔娃子等等一大帮人,当然,还有刚出来的赖春光。

这是一场接风宴,许晖也不管那么多,在自家兄弟面前自然放得开,敞开了喝,酒精的麻痹效果的确很管用,至少暂时忘却了糟心事儿。而且很奇怪,今天远远超量了,居然愣是没醉,还说了一句让赵歌和赖春光瞠目结舌的话,当然,最终他还是不省人事被抬回家睡觉了。

这一觉睡的非常踏实,连个梦都没做。醒来时,许晖除了脑袋有点发晕,其他方面都感觉良好,但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他知道又回到现实中来,酒精的麻醉只是暂时的。

今天要迟到!许晖在匆忙洗漱中就碰到了第一个麻烦,平常这个时间,老爸也应该去上班了,但今天端端正正的坐在房间里好像刻意等着他。表情挺严肃,而且不停的低头看表,看上去似乎很着急。

昨天晚上醉的一塌糊涂,连怎么回的家都不知道,许晖自然是惴惴不安,眼看这一关是躲不掉,索性就不躲了。

“你们班主任沈老师昨天晚上来家访,你竟然那么晚回来,还喝醉酒,太不像话!”父亲的语气很严厉,显然憋了太久,动真火了。

“沈老师来过?”许晖心里咯噔一下,暗呼糟糕。

“人家老师一直等到你八点半钟,看见你回来才走,倒底怎么回事儿?”

许晖愣住了,站在当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父亲的质疑。心里想的更多的是对沈大平的愧疚,他很清楚,昨天负气而走,其实极不负责任,且不提老师的尴尬和难堪,自己身为班长却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实在是不可原谅。

“老师……她有说什么没有?”许晖觉得自己的嗓音都有些发颤。

“你还好意思问?跑去喝酒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自己是个学生?怎么没想到你的老师还记挂着你的安全?!”

许晖低下了头,羞愧的一塌糊涂,昨天是真荒唐了,不知道为什么暴躁的情绪就是控制不住,他无话可说。

“我还要上班,没工夫跟你费口舌,必须认真、诚恳的跟老师道歉,过两天我会去学校拜访沈老师。”父亲说完话就气呼呼的走了。

许晖心中的愧疚无以复加,早饭也顾不得吃,抓起书包就跑,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奇怪的是班里闹哄哄的,沈老师并未在教室里监督自习,这倒也不是有多反常,毕竟班主任并不是每堂都要来的。

但许晖悬着的心始终放不下来,可笑的是他刚刚一踏进教室就取得了鸦雀无声的效果,班级里几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搞得像沈大平出现了一般。他随便扫了一眼就感受到了这些目光中带有的各种情绪,有疑惑、有漠然、有关心、玩世不恭,当然还有嘲讽和仇视。

这些都不是许晖眼下要考虑的,所以抬头挺胸,一概无视,他飞快的到座位上放下书包,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问吴晓莉,“沈姐今天没过来么?”

吴晓莉的表情很冷淡,不是刻意做作的,这个丫头是个直性子,有什么情绪,一定会在脸上表现出来,她白了许晖一眼,压根就没有回话的意思。

许晖也不多纠缠,知道班级里有很多人对他昨天的表现有意见,既然是做错了,他也没什么好说的,立刻又离开了教室,直奔高二年级教研组。

才走到楼梯拐角处就碰上了抱着文件夹上楼的沈大平,老师今天的打扮很素雅,白色的连衣裙,上身套了一件十分合身的浅色西装,清新但不失庄重,当然,依然保留了昨天登山时的马尾辫。

“沈老师。”许晖的喉咙有些发干,心虚的他还是有些紧张的。

沈大平抬头,一双眼睛十分的清亮,但脸色颇为憔悴,“找我?”

听得出老师的声音颇为冷淡,许晖很难过,但还是硬起头皮回答,“是的,想为昨天的事情道歉。”

“下了自习课,来办公室吧。”沈大平的语气虽然稍有缓和,但没有丝毫逗留的意思,径直迈步上楼了。许晖只好低着脑袋,跟着老师亦步亦趋的回到了教室。

沈大平和许晖同时出现在教室门口,让班级里哄闹的声音又嘎然而止,大家这回更加的好奇,不知道许晖找班主任说了些什么,俩人的表情总让人感觉怪怪的,于是投来的目光几乎清一色的疑惑。

“耽误大家几分钟,宣布两件事。”沈大平清了清嗓子,多数人听得出老师的鼻音很重,难道感冒了?

“第一件事,后天下午两点半,全体同学到高中部礼堂集合,观看‘迎国庆’歌咏比赛,我们班的表演曲目《黄河大合唱》有幸入选决赛,在这里要感谢班委会、魏亚丽同学和所有参与演唱的同学!”

哗~,教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许晖汗颜,这件事他早就扔在了脑袋后面,彻彻底底当了一把甩手掌柜,成天为了郊游怄气,未料到魏亚丽不声不响的就杀进决赛了,貌似放学后大家在哪儿排练他都没关心过,只是自己坚决没报名,这个‘表率’作用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第二件事,有关全校秋季运动会的召开,今年要比往年提前一周,暂定于十月十八号到十月二十号,总共三天。这是咱们学校每年一度的、最为隆重的盛会,希望高二(2)班所有同学都认真对待和重视,踊跃报名,并取得好成绩。”

“罗小刚。”

“到!”

“这是运动会的日程表和报名表,你组织各小组长安排报名事项,注意截止时间,提前一天交给我。有些集体项目拿不准的可以找班委会商量,也可以直接找我,许晖做好跟进工作。”

最后半句话让兴冲冲跑上讲台的罗小刚脸色顿时一僵,而在下面趴在桌子上的许晖则直接一哆嗦,原本想好给沈大平道歉的同时辞掉班长一职,现在被老师这么一宣布,岂不是白费了半天心思?

刚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许晖心里固然有些暖烘烘的,至少说明,出了昨天那样的事儿,沈老师依然信任他,这已经很够意思了,但许晖更多的是心烦,又要跟罗小刚这种鸟人搭档?而且班长这个包袱什么时候才能甩掉啊?

不行!这次请辞的态度要坚决,当然,一定要建立在深刻反省和诚恳道歉的基础上。所以,一下课,许晖就跟着沈大平的脚后跟冲出了教室。

“尼玛的,又去溜须怕马,这人也是够贱的。”高小毛在教室一角阴着个脸大声嚷嚷,生怕别人听不到,这一声立刻引起了许多同学的侧目。

“你特么小声点,昨天才撞枪口上,就不能安生两天?”罗小刚毕竟是班委,还是很注意影响的。

“怕啥?这不明摆着的做给大家看多么?”高小毛不以为然,“许他做,不许老子说?”

“你要学会拍,搞不好也弄个生活委员当当。”周围的一个哥们立刻附和。

“老师的屁股都是香的,许晖当然是要上杆子拍了……”一个其貌不扬的男生有意压低了声音,但难掩语气中的猥琐。

“你麻痹的,说啥呢?”高小毛立刻不高兴了,朝着那个男生的脑袋扬手就是一巴掌,“会说人话不?沈姐招你惹你了?”

“……”

班级里充斥着对许大班长的各种议论,而许晖正一脸沉痛的向沈大平道歉,虽然言之凿凿,句句肺腑,但似乎根本没有打动沈老师,对方一板一眼的批改着作业,表情也是风轻云淡,直到许晖最后哑炮了,才似笑非笑的来了一句,“说重点吧。”

咦?许晖懵了,如此诚恳还不重点?啊呦不好,她一定知道我接下来要说什么,突然间反应过来的许晖顿时变了脸色,刚才信心满满的辞呈决心,至少崩塌掉了一半。

“重点么,其实这不重要,我认为高二(2)班的班长一定要有威望,一定不能向我这样不负责任,所以,我决定……”

“你还是先别决定。”沈大平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双目注视着许晖,“你都决定完了,我沈大平这个班主任也就别做了。”

嗯?沈姐今天这么强势?!语气不善呀。许晖立刻警惕,做好了死磨硬泡的准备。

第141章 心理阴暗

“开学初任命你为班长,我有我的考虑,但短短的三周时间,你就向我提出了两次辞呈,这不是小孩过家家,也不是一个男子汉应有的态度,我了解你遭受了一些委屈,但干什么事儿会一帆风顺呢?

“威望不是喊出来的,是踏踏实实做出来的,你的一言一行都会被同学们看在眼里,可能因为只看到了表面,或者是误解,班级里会出现不好的声音指向你,这都很正常,也是暂时的,可这种情况下你愿意如此窝窝囊囊的一直背着这种负面声音嘛?”

“老师,可我这能力实在做不来……”

“那你告诉我当班长要什么样的能力?”

“这个么,比如组织协调呀……”

“不错,你觉得没这方面的特长?”

“差点意思吧。”

“不是差一点。”沈大平摇摇头,“是非常差,你知道差在哪儿么?”

许晖摇摇头,尽管对沈大平的话很诧异,但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

“这儿。”沈大平用手一指自己的脑袋,“不上心,而且遇事就往后缩,能力再强也没有用。”

激将法?!许晖虽然被沈大平这几句话说的极不服气,但还是强行忍住了,不断告诫自己,这是在死磨硬泡的辞职,千万不能上当。心念如此,许晖表面上不但不生气,反而傻呵呵的笑了起来。

倔的像头驴,沈大平在心底叹了口气,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无奈,只是不想再继续谈下去,“我无意逼你继续担任班长,但给我点面子,运动会之后吧,反正班委会也要改选,到时候你写辞呈报告,我批!”

哦耶!许晖乐开了花,看来还是泡蘑菇的既定方针管用,沈姐姐再有策略也挡不住这招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居然爽快的就松口了。

想到日后无官一身轻,悠哉游哉,许晖立刻倍感轻松,回教室的路上都有点飘飘荡荡的,美中不足的是还要再熬半个多月,不过也无所谓了,混混就过去了。

可是一坐在教室里,许晖刚才那股高兴劲儿很块没了,心里反而空落落的,耳边还时不时的回响起沈大平的话,尤其是那句“窝窝囊囊的背负着负面声音“的话让他很不舒服。

从小到大,许晖在班级里吃过不少亏,被人欺负,或是与同学闹矛盾被老师误会等等,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被同学们冷落,这是一件很伤自尊的事情。

罗小刚一伙人就不谈了,班委里除了曹卉,好像也没几个人对他积极主动的表示过支持,就连同桌吴晓莉也开始甩冷脸了,很让许晖费解和无奈。

许晖倒不是怪吴晓莉,这丫头是典型的听话好少年,爱憎分明,有时候挺可爱的,但更多的时候,脑子一根筋,直的根本不带拐弯的,判断事物也是简单高效,从不会往深里想,傻姑娘,好蒙,就是正义感爆棚的过分。

许晖承认自己昨天不负责任的做法招惹了班上的一批人,让人人敬爱的沈大平当中难堪,还给二班丢人,所谓一丑遮百丑,顺带把高小毛也给盖住了,愚蠢透顶。这个锅是自己造的,得自己背,丝毫怨不得别人。

惹不起,躲得远远的,许晖决定夹起尾巴做人,一整天都不声不响,下了课也不出教室,累了就趴着睡会儿,看你能憋还是我能憋?可吴晓莉倔劲儿显然超出了许晖的想象,硬是跟他杠上了,没跟许晖说过一句话,放学就很干脆的背着书包走人了。

这就无趣了,许晖有了明显的失落感,这还不算,第二天,糟心事又来了。

这回是罗小刚主动找上门的,课间,他拿了一摞表格往许晖课桌上一扔,然后扭头冲吴晓莉道,“美女,借个光。”

吴晓莉翻了个白眼,一声不吭的起身走人了。

许晖用眼睛扫了扫那些表格,全是校运会的报名表单,上面登记了不少姓名,歪歪斜斜的钢笔字,看着像狗爬的一样,不知道这二货如此嚣张,又有什么事儿?

“许大班长,报个名吧。”罗小刚一屁股坐下,斜瞪着眼睛瞅着许晖,明显现在气势上压住他。虽然大家暂时都不提昨天的事儿了,但不代表就此放下了矛盾和仇视。

“抓壮丁啊?”

“没有,你也别说的那么难听,班干部都要带头,沈姐说的,你看着办吧。”

许晖很不情愿的抓起表给仔细观看,这一看,眼睛就绿了,单人项目,凡是好折腾的全都报满了,比如扔铅球、跳远之类的,剩下还没人报名的,就剩长跑和接力了。

故意的吧?昨天一整天怎么不来问老子?这算是挟私报复么?许晖的一股无名邪火腾的一下就蹿到脑门上了,但忽然想起了沈大平的话,又想到了自己正在背锅的现实,他强行把这团火给压了下去,脸色也瞬间平淡下来。

“要报几项?”

“单人项目,限报四项,接力赛不限。”罗小刚像是在故意挑逗许晖,所答非所问。

许晖也不较真,他淡淡一笑,“我这小体格,四肢没那么发达,随便报一项吧。”

“班干部至少报一项,你这大班长,怎么说也该报两项吧?”罗小刚一副吃定对方的样子,完全没听出来许晖在绕着圈骂他。

“那成,你看着办吧。”许晖懒得理会这家伙,到时侯跑不下来,丢人的又不是我一个。

罗小刚毫不客气,在男子一千五百米和五千米两项长跑项目下面写上了许晖的名字,然后洋洋得意的站起了身,“谢谢许大班长支持工作,接力赛最代表班级的荣誉,所以沈姐让我们一会儿去她办公室商量人选。”

“你去就得了,大拿么,多我一个不多。”许晖翻了个白眼,其实此刻鼻子都气歪了,心道这样报名,纯粹是想拉他在赛场上丢人现眼,这王八蛋老子迟早要收拾一顿。

“去不去随你,话带到了。”罗小刚轻飘飘的扔下一句话,起身走人了。

但是胳膊扭不过大腿,午休的时候罗小刚没回家,晃着两个膀子,十分张狂的又来找许晖,“沈姐上午没空,让我俩现在去她办公室,特意点你的名喽。”

去尼玛的吧,刚想趴下来眯一觉的许晖看见罗小刚就像见到了一坨狗屎,但沈大平亲自点名,还不能不去,只好懒洋洋的站起了身。

中午的办公室只有沈大平一个老师,她没回家,特意等着许晖二人,看得出来她对这次校运会非常之重视,用沈大平后来的话解释,培养军队的凝聚力,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战场上,而提升一个班集体的凝聚力就是参与重大比赛活动,让每个人都有团队意识和荣誉感。

事实证明,沈大平的话是对的,后来的高三(2)班的凝聚力,是整个十九中的楷模,令每个高中部的班主任都羡慕不已。

在沈大美女面前,罗小刚算是出尽了风头,大谈特谈自己的排兵布阵,从个人单项谈到引人注目的男女四乘一百米接力赛,种种预估和预案让沈大平不住的点头。

而对于男女长跑项目,罗小刚只是很轻松的一句话带过,但却引起了沈大平的格外关注,不自觉的多看了许晖两眼。

许晖呆在一旁只是个看客,从头到尾没吭过一声,因为本质上他也说不出什么东西,罗小刚好歹练过田径,体育上的道道,他更专业,自己不自量力的冒然插话,反而容易闹笑话。

“很好。”沈大平非常满意,“其他的我没有意见,但提醒你,团体项目特别要注意,除了一百米、二百米接力赛以外,男女四乘四百米接力也很关键,你给的名单只是个备选,最终上场的人选等单项四百米预赛结束以后再确定。”

罗小刚诧异,未料到沈大平刚来十九中都会这么专业,居然还知道本校赛场上不成文的潜规则,中长跑的接力赛不同于短跑接力要求那么严格,赛前只需要提前报个大名单即可,最终上场的选手一般都有很大的变化。

“老师放心,到时候我一定认真选择。”

“嗯,还有最关键的一项比赛,男女大队混合接力赛,每届校运会的重头戏,也是十九中的特点,别的项目我在名次上都不做要求,但这一项必须拿到高中组前三名。”沈大平忽然提高了音量,说话掷地有声,十分霸气,“这份名单跟刚才一样,只能做参考。”

所谓大队混合接力赛,许晖也是稀里糊涂,只知道非常热闹,热闹到整个赛场都会沸腾起来,绝不夸张。上次运动会,他开小差和张志宏跑厕所抽烟去了,错过了最精彩的一幕,那跑道上人山人海的啦啦队场面,想想还挺遗憾。

刚看了项目介绍后,许晖对混合接力有了个大概的了解,参赛队以班为单位,每个队队员多达十人,男女各五名,每人各跑一圈,必须男女交错,十个人在标准的四百米跑道上就是整整十圈,比的绝对是毅力和团队精神,去年初中组的第一名把最后一名拉开了整整一圈挂零,赛道两边的啦啦队就跟疯了一般,让人热血沸腾。

“还有,许晖的项目是不是多了一点?”沈大平忽然抬眼看着罗小刚,表情上有些琢磨不透,也把许晖从瞎想中给拉了回来。

许晖被这番话给弄糊涂了,难道两项也算多么?但随着沈大平念出声来,他的肺差点气炸了,除了两项长跑以外,罗小刚这厮居然还偷偷给他报了大队混合接力和男子四乘四百米接力赛,你特么想玩儿死老子呀?!

第142章 真受刺激了

“我是这么想的,同学们报名踊跃,是建立在班干部人人带头的基础上的,所以我一个人就报了四项,但想想抢了班长的风头也不太合适,所以……嘿嘿。”罗小刚腆着个脸,满口义正言辞,大言不惭。

沈大平还没听完,肚子里就笑开了花,她哪里不清楚罗小刚的弯弯绕绕,想想性子死倔的许晖吃了这么一个大瘪,她就忍不住要发笑。

“思路是没错,但也要考虑实际情况。就许晖而言,两项长跑极耗体力,不管拿不拿得到名次都会非常疲劳,积极踊跃是好的,但要量力而行,你不能拿你练过体育的身板去和许晖比。”沈大平虽然忍住了笑意,但发现自己说出来的话好像也不怎么厚道,于是面色一肃,“建议,还是去掉一项吧。”

沈大平虽然是说给罗小刚听,但是双目却看向了许晖,实际也是在征求他的意见,毕竟在自己学生面前差点要笑出来的样子很不尊重人。

“一个都不用去掉!”不知道为什么,许晖突然发了狠,回答的相当果决。

不但沈大平诧异,罗小刚也很意外,搞不清楚这家伙突然受了什么刺激,脑子一下子就拧巴了。但突然他就想到了不好的事情,万一许晖不管不顾,场场磨洋工,那就不止是他自己丢人的事儿了,整个高二(2)班都会成为笑话。

这小子恐怕真能做的出来,罗小刚越想越有可能,前天南山上的冲突还记忆犹新,沈大平面临那么尴尬的场面他都能一扭头扬长而去,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罗小刚真有点后悔自己恶搞给搞过头了,这种大有可能出现的情况,沈大平不可能想不到,他很为自己的小聪明脸红。

“再好好考虑一下,不要勉强。”沈大平此刻正认真的看着许晖,哪有工夫管罗小刚的小心思。

“不勉强。”倔强的许晖一贯倔强,而且很吝啬的就说了三个字,就不再吭声了。

沈大平的眼神有点微不可查的变化,但仍旧注视着许晖,好半天才点点头,“好,尊重你的意见,希望能取得好成绩。”

见鬼!罗小刚有点抓狂了,沈老师难道要陪着许晖胡闹么?长跑项目,他才不管许晖丢不丢人呢,但接力赛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参加,自己一时糊涂,闹了个大乌龙,必须找时间说服沈姐。

好在上场名单都是赛前最后确定,说不定到时候许晖自己就先怕了也未可知,想到这了里,罗小刚才算松了口气。

回到教室的许晖怒不可喝,他的肺早就被气炸了,罗小刚这种鸟人倒也罢了,心里阴暗实在预料之中的,只不过未料到那么过分而已。

但沈大平刚开始差点笑出声的样子深深刺激了他,被新班主任异乎寻常的信任,一直是许晖引以为傲,或者说是沾沾自喜的事情,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勉勉强强去当这个班长,但今天沈大平的态度让他对这种信任产生了严重的动摇。

他必须要做出点样子来,让那些误解他的同学,那些对他冷漠的同学,还有最关键的沈大平老师好好看一看。

所以,下午一放学,许晖就匆匆往家赶,连付建平的招呼声都没搭理。一进文化大院,就直奔谢海林家,书包也顾不得放回家。

偏巧谢海林今天在家,懒懒散散的样子像是刚睡醒,其实他有近一周没去体工大队了,没有成功入选一线球队,让他十分颓废,已经萌生了退役的打算,这事儿只有谢海青知道,他都没好意思告诉众兄弟。

“有事儿问你,咱去老九那儿。”许晖火急火燎,自然不清楚谢海林最近的状态,拽着对方的膀子就出门了。

一路上谢海林哈气连天,但也断断续续听明白了许晖着急的问题,差点给气乐了。

“长话短说,我就问你,有什么办法能快速提高耐力和速度?”谢海林一直是省二线足球队的,体育的专业能力要远远强过半吊子罗小刚,许晖这回是豁出来了,被同学们冷淡他无所谓,但被沈大平轻视,他是万万不能接受的,不就四个项目么?跑死拉倒。

“你倒底受啥刺激了?”看着许晖这么认真,谢海林也不好再嬉笑了。

“参加运动会,特么的,都是中长跑项目。”

“卧槽,我以为啥事儿呢。”谢海林大为不满的咂咂嘴,“学校的运动会哎,那还不跟小孩儿过家家一样,你随便跑跑不就得了。”

“不行,这回要拿成绩。”许晖的态度非常坚决。

“尼玛的,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谢海林知道老七的倔脾气,认真起来没得治,“你要多短的时间?提高到什么程度?”

“半个多月吧,满打满算还有二十天出头。”许晖歪着脑袋想想,“成绩么,怎么说也要拿到名次,前三,前五都成。”

“中长跑很难练,没有个大几年的功夫出不了成绩。”谢海林大摇其头,顺手接过了老九薛永军拿来的啤酒。

“这种常识不用告诉我,我是问你有没有快速提高的方法?”

“有!对付你们这种业余人士足够了。”谢海林也不卖关子,“但是就怕你吃不了苦,而且对身体损伤也大。”

“卧槽,那就得了!说说看。”许晖松了一口气,直接忽视了谢海林的担心。

“我原来的体能教练有一套快速拉升体能的办法,半个月就出效果,特别适合体能测试和中长跑的突击,可有一条,弄伤了不能赖我。”

“成了!你好人做到底,先指点我练两天,剩下的就不用管了。”

“草!你这是在拼命呀,一定有情况。”

“没有,就是想露把脸。”

“蒙谁呢?你那小性格,我还不了解?”谢海林仰头灌下最后一口啤酒,拍拍屁股站起了身,“什么时候开始,你招呼一声,地点么,就在小南门外的体育馆吧,专业跑到,用着舒服。”

“你不用训练啦?”

“这段时间在家歇着,算你运气好。”谢海林话到嘴边,最终还是没有把自己打算退役的想法说出来,因为还没有考虑好离开足球队后去干啥。

二人正准备跟老九打个招呼告辞,忽然眼角的余光发现一帮人气势汹汹的围了过来,为首的一人黑衣黑裤,虽然身量不高,但脸上的邪气很重,他远远的伸手一指薛永军,“就是他,就这个摊子。”

什么情况?许晖马上意识到了不妙,而谢海林早就紧张起来,抄手就抓起了地上的啤酒瓶子。

“这位大哥,有什么事儿招呼不周?”薛永军常年练摊,面子上已经非常世故了,陪着笑脸,场面话也说的非常溜。

黑衣男子从裤兜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伍元钞票,往薛永军面前一晃,“这钱是你找的吧?你麻痹的假钞!骗人骗到老子头上,你长眼睛没?“

“大哥记错了吧?我这摊子虽然小,但从来不坑人,而且你看着也面生,真不记得啥时候照顾过我的生意。”黑衣人就那么轻飘飘的一晃,薛永军啥也没看清楚,自然不会任由对方乱扣屎盆子,说出来的话也软中带硬,很有水准。

“记错了?好!”黑衣人转身就从人堆里揪出一个半大的男孩,“来,往前站,别怕,你告诉老叔,昨天是不是在这儿买的花生,完后,这人找你的钱?”

男孩瞪着大眼睛看着薛永军,有点胆怯,但还是很认真的点点头。

“看见没有?小孩不会说谎吧?”黑衣人很得瑟,一巴掌又把小孩给推到身后去了,然后再次伸手指着薛永军,“你特么还狡辩么?麻痹的欺负小孩,还敢玩儿假钞?知道后果不?假一罚百,给钱还是去派出所,你自己选?”

薛永军心里咯噔一下,这个小孩昨天晚上来买花生,他的确有点印象,好像也真找过零钱,但有没有五块的,他记不住了。而且对方一下子来这么多人,气势汹汹,似乎没这么简单吧?还假一罚百,真敢狮子大张口。

“老哥,先不用扣大帽子哎,能不能让小伙儿一起跟我对下质?也好让我回忆一下。”

“别给我装,我就问你,我的小侄子是不是到你这买过花生?”

“不错,昨天晚上有买。”

“这不就得了?赔钱还是去派出所?”黑衣男子很蛮横,根本不谈什么对质。

“去派出所吧。”薛永军还在苦苦想对策的时候,许晖突然在身后冷不丁的插了一句话。

“你谁呀?我跟摊老板谈事儿,跟你有啥关系?”黑衣人瞪起了凶煞的眼睛,他早就看见薛永军身后的许晖和谢海林,但还真没放在心上,三个人对十来个,会不会算数?

“我也是这摊上的。”许晖的回话不卑不亢,心里虽然紧张,但还真没啥好怕的,解放路一带,就算是半个家门口,你人多又能怎样?

“呦呵,真是一起的?”

“没错,我们仨都是一个摊的。”谢海林拎着个空酒瓶也凑了上来,目光中对黑衣人满是鄙夷之色。他就奇怪了,解放路一带什么时候冒出来这么一帮生面孔?即便是欺负老九老实,也得事先打听打听吧?可以不知道他谢海林,但不会没听说过赵歌吧?这伙人莫非脑子有问题?

黑衣人的眉毛往上一挑,凶狠的目光来回扫视着薛永军三人,阴森森的不怀好意,“既然都上杆子往上撞,那就一块儿跟老子走一趟派出所。”

话音刚落,黑衣人伸手就要楼薛永军的脖子。

“我走你马勒戈壁!”一声惊雷般的大喝来自看热闹的人群外围,紧接着一个壮硕的黑影像个推土机一般从人堆中楞闯了进来,抬脚照着黑衣人的后腰就是一下。

第143章 不那么简单

这一脚势大力沉,而且非常之突然,黑衣人尽管反应很快,但还是没躲开,哎呦一声,向前冲了好几步,差点跪在地上。

众人都在惊愕之际,谢海林突然一个箭步冲过去,抡圆了手中的酒瓶子照着黑衣人的额头狠狠的拍了下去,咣的一声,碎玻璃渣子飞的到处都是,黑衣人惨叫一声,满面鲜血的跪在了地上。

谢海林和冲进来的这名大块头,配合的相当娴熟,堪称闪电之击,只用了两下便将黑衣人彻底放翻,前后不到一秒钟,对方一点反应能力都没有,大块头还不肯罢休,抬脚照着黑衣人就是一通乱踹。

许晖和薛永军俩人看着直咧嘴,大块头不是别人,自然是黑牛这头莽货了,自从这厮在外围嚎了一嗓子之后,俩人就知道事情要搞大了。

突发的变故让场面瞬间就乱套了,看热闹的人吓得纷纷往后退,而与黑衣人同来的这帮混混似乎被黑牛和谢海林俩人先声夺人的凶悍气势给吓住了,在反应上都要慢半拍,这时候才想起来要替自家兄弟找回场子,纷纷嚷嚷着作势就要往上冲,但明显是雷声大雨点小。

怎么嚷嚷都迟了!随着鼓噪声四起,人群突然快速向两边分开,一帮子凶神恶煞之徒冲到了场子中心,二话不说,对着还在装腔作势的混混们就是一顿拳打脚踢,下手一个比一个狠,片刻功夫就躺到了一地,唯有那个所谓黑衣人的侄子惊慌失措的站在当场,裤裆已经尿湿一片。

冲进来的人有一小半都是熟人,谢三、谢海青都在,还有北川街的一帮混混,至少有四、五个许晖都曾见过面。

“差不多行赖。”许晖看不下去了,拉住了上蹿下跳的谢三,这厮喘着粗气,猛然一甩满头的长发,潇洒中带着张狂,似乎还意犹未尽,但许晖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以前根本瞧不上这小老七,但自从知道此人在赵歌心中的地位后,立刻对许晖的态度大有改观。

于是谢三很牛逼的摆摆手,众人这才停止了近乎一边倒式的殴打,黑牛伸手撕拽着黑衣人的头发,像拽死狗一样将其拖到了薛永军面前,“傻逼,睁开狗眼看看,这是老子的兄弟,就这个小摊,你麻痹的,想死的话就再来。”

对方满脸的血污一声不吭,倒也硬气。而薛永军的脸可就苦多了,炒货摊被这么一闹腾,日后的生意恐怕就不好说了,毕竟生意人忌讳这种事情,但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炒货摊会跟社会大哥扯上关系?

说是社会大哥,可能还稍显夸张,毕竟在解放路一带,名号叫的响的还是梁斌和达强,外加一个赵复,算是三个大哥。

赵歌这伙人其实还不怎么显山露水,但是其势力已经开始悄无声息的迅速膨胀,尤其是薛西庆事件之后,非常明显。关于这一点,许晖很有感触,近一个月来,他与这帮家伙见面统共不超过三次,一次是烧烤摊上聚会,一次是赖春光的接风宴,这第三次偏偏就碰上了打架。

每一次的变化都让许晖吃惊,别人不论,单看黑牛,不但体格健壮了许多,而且行为、脾气和手段也越来越乖张凶恶,这种变化让他心里和不踏实,不知为什么,许晖每次看见黑牛和谢海青总会增加那么一丝丝的陌生感。

赵歌虽然表面上的变化不大,但骨子里怕也是愈发的阴沉和狠辣,否则怎么能驾驭得了这帮人?

胡思乱想先扔一边吧,眼下事情要赶紧收场,大家如此嚣张的站着像展览一般,等着警察来抓么?老九的生意还要不要做了?许晖着急的一扭头,尼玛蛋的,谢海林居然不见了,还特么属老二聪明,一酒瓶子抡完,拍拍手,早就扒开人堆走人了。

好在赵歌终于出现,旁边跟着体型如冬瓜一般的老菜梆子,二人一现身的气场都不一样,无形中给人以压力,只是许晖意外的察觉到,这俩家伙的脸色都是铁青的,一副受了八百年窝囊气的样子。

赵歌也不问事情的因果始末,缓步走到黑衣人面前,绕着转了半圈,双眼始终盯着对方,末了停住脚步发问,“耀辉的人?”

黑衣人挺倔强,回瞪着赵歌,一言不发。

赵歌冷笑,突然抬脚蹬在了这人的腮帮子上,力量不大,但足以把对方踹倒在地,在众人各种惊愕的表情下,赵歌再次提步上前,伸出左脚踩在了黑衣人的脸上,猛然往下发力,对方的脸立刻变形扭曲。

站的近的人都感觉到牙酸,同时后脊背发凉,黑衣人忍受不住开始痛苦哀嚎,赵歌却没有收脚的意思,鞋底子又反复在黑衣人脸上拧了几下才停止动作。

“这人带走,其他都散了。”像是泄过了火一般,赵歌的脸色有了些许的缓和,一扭头冲薛永军呲牙笑了起来,“别老苦着脸,踏实做生意,马上完事儿哈。”

一名卷发大汉过来一把揪起黑衣人,伸手搂着这厮的脖子在几个小弟的簇拥下很快离去。其他人则对着躺在地上的混混们连踹带骂,顷刻间便把人轰赶干净,围观看热闹的人们也慑于这帮人的凶悍,很快一哄而散。

“你们兄弟聊。”老菜梆子打了个招呼也带人离开了。

炒货摊前只剩下了赵歌一干兄弟,老九薛永军似乎肚子里憋着话,但始终没有吭声,许晖却看出来事情不那么简单,他上前一步,对赵歌直言不讳,“这事儿不是巧合吧?”

“巧合,完全是巧合。”未料赵歌回答的相当干脆。

“那特么这帮人为哈偏偏找老九的麻烦?”许晖不信。

“行了,别特么问个没完没了。”黑牛在一旁挺不耐烦,老七哪点都好,就是性格上啰嗦,这一点他颇为看不惯。

“要想老九踏实的做生意,这事儿非要搞清楚不可。”许晖不但啰嗦,而且很倔。

“没问题。”赵歌点点头,用眼神制止了黑牛进一步的牢骚,“你想知道什么?”

“你是不是又惹了什么人?”

赵歌的眉头一皱,双目中闪出一丝凶光,但很快平静如常,“跟自家兄弟说说也无妨,最近有人拿假钞坑我,损失不小,领头的叫耀辉,所以兄弟们这几天一直在路边转悠,碰巧给撞到了,所以我说只是个巧合。”

“那么说,刚才帮人讹诈老九的时候,你们一直在周围盯着看热闹喽?“许晖的话不无讥讽之意。

“老七,话这么说就难听了,哥几个怎么可能只看热闹,让老九吃亏呢?“谢海青立刻就不乐意了,许晖的话让人听着太扎耳朵。

“行了,老七,兄弟间别这么说,又没啥损失,虚惊一场而已。”薛永军眼看大家要说僵了,连忙打圆场。

“你特么个……”赵歌伸手指着许晖的鼻子,气的一时间找不出合适的话来骂他,干脆很不耐烦的摆摆手,“走了走了。”

黑牛和谢海青二人拍拍薛永军的肩膀,又不约而同的瞪了一眼许晖,随着赵歌离去。

嘿,你大爷的!惹人就惹人了呗,还特么不承认,许晖一头恼火,黑牛和谢海青也是俩直肠子,不跟他们怄气,但是赵歌,你最好悠着点,这么把人弄回去,众目睽睽之下,要是搞出点啥事情,你吃不了兜着走。

“再坐会儿?”薛永军小心观察许晖的表情,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坐了,你忙你的生意吧。”许晖索然无味,准备离开,可突然间赵歌又蹿了回来,“忘了说件事儿,赵复找你。”

“谁?赵复!”许晖一听,脑袋立刻大了一圈,这家伙的名字对他来说太过敏感,每每听到,似乎都预示着倒霉。

“哈哈,吓着啦?”赵歌就像出了口恶气一般,非常乐意见到许晖如此懵逼、恐慌的样子,“见不见吧?要不要我把他呛回去?”

“你赶紧呛回去,就说根本没见过我。”

“行了,我知道了。”赵歌说完,很潇洒的把手中的烟头弹飞,转身离去。

许晖赶紧告辞,匆忙回家,这段时间绝不能在大院频繁露面,很有必要恢复早出晚归的状态,一旦被赵复撞到,又不知道会有什么龌鹾事等着他。

未料在大院门口碰上了先期离开的谢海林,这家伙刚才溜的飞快,现在又跟个没事儿人一样蹲在马路牙子上抽烟。

“卧槽,你特么跑的倒是快,害的我差点又要去你家找你。”看见这货,许晖才想起差点把正事儿给忘了。

“这种事儿么,打完不走,站着犯傻呀。”

“得了,明天就开始怎么样?”

“那就明天,晚上吧,你白天上学也没时间。我只带你两天,剩下的全靠自己。”

“没问题,晚上八点半吧。”

次日晚,小南门外体育场,谢海林如约而至,由于认识人,所以轻松的带着许晖进了大门。

二人走到空旷而漆黑的体育场停下了脚步,谢海林立刻进入了状态,“做做深呼吸,活动一下关节,手腕、脚腕都有,像我这样。”

许晖照做,并放眼观察着眼前的体育场,去年的运动会他也来过,并没有什么太深的印象,十九中历届的校运会都会租用这里,看得出来学校对运动会的重视。按谢海林的话,这是个标准的田径运动比赛用场地,赛道等设施都很完善,而且在这里练习,会有一种主场的感觉,这对专业运动员来说其实挺重要。

热身准备足足做了五分多钟,谢海林才停了下来。

“今天就两项,慢跑和变速跑。剩下一项,明天再说。”谢海林浑身哆嗦着抖动着四肢,“慢跑,我跟着你,先来个十圈吧,速度方面,你跟上我的节奏就行。”

“十圈?四千米?!”许晖望着朦胧而漫长的跑道,眼睛有些发飘。

“逐渐加量,十天以后至少二十圈。”谢海林若无其事。

噢,你大爷的!这就叫快速拉升体能的方法?许晖很怀疑自己能不能扛得住两天,先想不了那么远了,闷头跑吧。

第144章 没什么大事

别说十圈,两圈下来许晖就受不了了,喉咙里冒烟,眼冒金星,双腿想灌铅一般摇摇晃晃,感觉根本不像是在跑步,而是在沼泽里挣扎。

“第三圈是最困难的,冲过去后就会好很多,别慢下来!”谢海林就像一名非常称职的教练那样,抽冷子发话提醒。

于是许晖很想精神一振,无奈振不起来,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喉咙深处像刀割一样疼痛,跌跌撞撞的只能紧咬牙关,死盯着谢海林的背影,但感觉这背影好像越来越远。

文化大院的这帮兄弟里,大家虽然没有认真比试过,但许晖的体能无疑是相对较差的,因为他没有像其他兄弟那样能跑能颠,尤其初中那会儿,他更愿意安静的坐下来看书,或是为文学社撰稿,这或许有一定的因果关系,但体能并不等于体质。

所以两圈以后,谢海林就大概了解了许晖的体质,很有潜力,只不过从未认真锻炼过而已,需要猛药透一透,那样突击的效果才会明显,其实不知不觉中谢海林早已数次变换了速度。

“有节奏的呼吸,跟着步点,最好三长两短。”谢海林不住的提醒和指正一些跑步上的细节问题,其实都是以前他训练时的心得,“尝试脚尖或半个前脚掌着地,跑不动了就使劲蹬地。”

许晖说不清楚是怎么咬紧牙关坚持跑完第三圈的,只觉得最困难的时候比喝醉酒要难受的多,视线早已模糊一片,双眼被汗水糊的快睁不开了,两颊滚烫,如同火灼一般,连带着太阳穴也噗噗的直跳,很怀疑自己随时会挂掉。

但奇怪的是,在跑过第七个弯道后,一阵微风吹过,许晖忽然感觉呼吸顺畅起来,汗水也不像之前那样不要命的往外冒了,再过一会儿,双腿貌似也不像之前那么沉重,尤其是小腿,渐渐的蹬地有力,他甚至还有闲暇腾出手臂来擦一擦额角的汗水。

不知不觉的又是两圈过去,许晖越跑越有力气,呼吸也渐渐变得富有节奏,脑袋瓜清明的一塌糊涂,远非刚才昏昏沉沉可比,貌似身体的潜能已被彻底激发,所谓否极泰来大概就是这么一种感觉吧。

“最后两圈,适当加速。”谢海林吆喝一声退出了跑道,他反而跑不动了,连续一周多没有参加训练,而且有近一个月也没什么比赛,一线队选拔之后,大家都在混日子,所以体能下降的厉害。

许晖终于完成了他突击体能训练的首秀,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虽然大汗淋漓,但除了脚弓微麻以外,通体舒坦,整个胸腔似乎都打开了,在疯狂的汲取着空气中的养分。

“成绩不赖,二十三分半。别停下来,慢走半圈。”谢海林弹了个响指,然后优哉游哉的点上了一支香烟。

“烟还是少抽点,不怕妨碍训练啊?”

“训练个毛,我特么打算退役了。”谢海林狠狠的掐灭了烟头,不打算再隐瞒下去。

“为什么?你们的选拔成绩出来了?”

“出来了,他姥姥的,卷铺盖回家。”

“这么快就决定了?继续呆在二线队,总还有机会吧?”

“不可能了,年龄越来越大,没希望的。”

“退役想好做什么嘛?”

“没有,先在家待段时间再说,反正不能像海青那样去瞎混。”

许晖沉默,老二是个很有主见的人,昨天之所以抡完一酒瓶子就闪人,不光是耍小聪明逃离是非之地,恐怕更重要的是不想见到赵歌,好像也不想在那种场面下看到自家弟弟。

关于未来如何过活,谢家兄弟其实已经有了明显的意见分歧,上次在烤肉摊上聚会,俩人借着酒劲就差点呛起来,后来赵歌打圆场,好像谢海林也没怎么给面子。

这些细节,许晖都看在眼里,只是碍于当时人多,大家兴致正高,所以没有刨根问底,眼下谢海林的足球事业是这么个结果,似乎也不合适去询问不愉快的话题,干脆装个闷葫芦。

“不说了,休息的差不多了。”谢海林清了清嗓子,“接下来这项就不那么好过了,如果今天你能熬过来,明天我都不用来了。”

“卧槽,不用吓唬我,你先说说看。”

“所谓变速跑,就是在这个标准的四百米跑道上,直道跑出百米冲刺的速度,弯道小步慢跑调整和休息,再遇直道再冲刺,就这样反复变速。

“看上去简单,其实对身体素质要求很高。第一次练么,最好别伤上了身体,但至少也得跑上三圈,不能停下来。以后逐渐加量,加到六圈以上。”

有了之前跑圈的底气,许晖倒也不发怵,说练就练。

“记住要点,百米冲刺就要疯狂加速,要多快有多快,不留余力,到了弯道减速成慢跑,但是再慢也不能变成走路。”

于是许晖开始疯狂,第一个直道,感觉自己得双腿像风火轮,身体像一股风,活力十足,还很臭屁的远远跟谢海林打了个v字的手势,但慢跑之后的第二个直道就忽然有了一股乏力感,总觉得两条腿无论怎么蹬地都跑不快的样子,如此一圈下来,许晖的腿已经开始发软,弯道调整时,脚踝都有点不听使唤。

原本许晖还不是太在意,但在第二圈的第一个直道就出了问题,疯狂加速变得心有余而力不足,脚下忽然一软,竟然摔了个大跟头,好在双手保护及时,否则整个脸都会被呛花掉。

“得了,等于没练。”谢海林不无可惜的扶起许晖,“加速跑最容易拉升体力,但中间不能停,卧槽,这膝盖摔的,啧啧,休息两天吧。”

“没啥事儿,明天晚上继续。”许晖龇牙咧嘴的活动着关节和大腿,虽然膝盖处蹭掉了皮,血渍呼啦的,但感觉并没有伤及骨头。

“有必要这么玩儿命么?特么的,一定是受了刺激。”

“嗯,这回刺激大了。”许晖恶狠狠的看向夜空。

接下来的日子相对平静,许晖严格早出晚归的原则,居然从未碰到过赵复,当然,也有可能是赵歌真起了作用也未可知,总之相安无事。

难能可贵的是,小南门外体育场的锻炼,他一天都没有落下来,而且体能进步之神速,就是谢海林看了也要竖起大拇指。日后,这种锻炼居然渐渐成了习惯,即使运动会之后,他也坚持了不少年。

在学校里,许晖也低调的不能再低调,无论上课下课,一且都非常安静,对于同桌,如果吴晓莉不主动找他说话,他是绝对不会吭声的。

而对于罗小刚、高小毛之流,许晖尽量敬而远之,绝不啰嗦,什么挑衅的眼神、背后的风凉话,他一概装作听不见、看不见,实在在楼道碰见了,他也十分果断的绕道走。

当然也有躲不开的班委会,许晖虽然负责召集和主持,但也严格约束自己的言行,少说、少问。反正两次班委会也没有什么像样的议题,‘迎国庆’活动的总结,都给别人发挥,歌咏比赛全校第五名,高中部第三名,也算给沈大平挣足了面子,黑板报比赛拿了个三等奖,成绩不上不下,也马马虎虎交待的过去。

重头戏是日益临近的校运会,罗小刚自然是当仁不让,总要吹嘘和动员一番,这个过程当然不会忘记借着班委会成员要起带头作用的由头,对许晖嘘寒问暖一番。

“准备的咋样?男子长跑,全班就看你了。”

“沈姐都说了,拿不拿名次不重要,但千万不要跑不下来,坚持就是胜利。”

“大队混合接力赛,你可不能掉链子,沈姐最看重这个项目。”

“实在不行,男子四乘四百米就算了,咱俩再跟沈姐说说,你重点准备长跑。”

以上种种,罗小刚总是不厌其烦,搞得许晖就像个白痴、一个标标准准的病秧子,每每引起班委会所有成员的瞩目,不少人甚至产生了这样的想法,许大班长也真不容易,小体格那么弱,还报了如此多的重头项目,拍老班的马屁,拍到这种程度,也是相当少见了,这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么?

罗小刚这么做是很阴险的,既打击和取乐于许晖,又顺便推卸责任,万一许晖跑不下来,或者在跑道上晕倒了,虽然丢二班的脸,但绝不是他的问题,事先都反复提醒过了,你特么不听,能怪谁?

沈姐也是,突然就一根筋了,单项长跑,许晖丢人也就算了,集体的接力赛居然也能下赌注、开玩笑?罗小刚再混蛋,也不希望二班的集体项目太过难堪,为此他两次单独找沈大平建言,取掉许晖的接力项目报名资格,但沈大平态度坚决,当面商量过的事情不能随意更改,除非许晖自己主动要求取消。

所以打击许晖,罗小刚也有逼着对方主动放弃的想法,但许晖出乎意料的倔强,既不反驳,也不表态,一脸淡然的玩儿深沉,反而搞得罗小刚心里七上八下,集体项目如果真闹出笑话,他尽管事先推过责任,但作为体委还是很丢人的。

许晖的变化,沈大平当然是看在眼里,但从未单独找他谈过话,也未特别对待过,一切顺其自然。虽然也担心对方的状态,但她更懂得把握分寸,闹情绪也好,玩心眼也罢,少年人受了委屈,最好的方式是自我调整,做老师的只能在关键的时候正确引导。

而对于运动会的比赛成绩,沈大平其实不是太在意,完全不似罗小刚四处吹嘘的那样沈姐要求如何如何,她要的是通过这样的大型集体活动提高班级的凝聚力和向心力,让少年人们认识到什么是真正的荣誉,什么才是百柯争流中的强者。

许晖这次被罗小刚阴了一把,很反常的没有回击,也没有绞尽脑汁的退缩,表面上看固然是在赌气,但卧薪尝胆也未可知,不是么?至于许晖闹情绪,故意在运动会上给班级丢人的这种可能性也不是不存在,但沈大平一百个不信,她只相信自己的眼光。

所以,没什么大事情,沈大平非常淡然。

第145章 运动会开幕

西平的深秋来的很快,周四的下午迎来了第一场强降温,刚开始小风阵阵,渐渐的变成了狂风,随之而来的是漫天黄沙,整个西平都笼罩在昏暗之中。这场大风足足刮了一整夜,早上起来都能感觉到阵阵寒意。

但天气再糟糕,十九中的年度秋季运动会还是如期召开了。前一晚,许晖特意没去锻炼,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傍晚还跑到谢海林家拿了两套训练服。

从初中到高一,许晖从来都是啦啦队的料,所以也没有什么像样的比赛用的运动服,体育课上穿的哐里哐当的灯笼裤根本没办法跑步。那时候的条件不比现在,一遇集体活动,同学们大都是自己准备,除非是特别要求统一着装的场合。

服装拿回来,许晖反而闹心了,上面都印了字,大多在后背和侧胯,不是‘省体校’,就是‘体工大队’的字样,这特么要是穿在身上,有点小鬼扛大刀的感觉,整了一副这么大牌的行头出去唬人,万一栽跟头,可是笑掉大牙的事情。

想换也来不及了,许晖最后想了一个歪招,全部反着穿,虽然还有字迹,但至少朦朦胧胧,模模糊糊,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按照赛程,许晖一上午没事儿,下午二点才是高二男子组一千五百米预赛,所以他很安静的坐在看台上,从开幕式到第一项比赛正式打响,他根本没挪过窝。

第二天的赛程对于许晖来说就恐怖了,上午不但有一千五百米决赛,还有高二男子组4400米预赛,很要命的事情,但最最恐怖的是第三天,上午是高二男子组5000米预决赛,下午就是大队混合接力,这还没算上男子4400米进入决赛的可能性,用许晖自己的话说,这是要被玩死的节奏。

就连坐在一旁仔细研究比赛赛程的曹卉、魏亚丽几个女生,看向许晖的眼生都充满了敬意和同情,但这家伙好像很淡定,托着腮帮子,眯着眼睛看向赛场,除了偶尔转动一下的眼珠子,整个人就像雕像一般,这大概就是传说中被吓傻之后,破罐子破摔的感觉吧?

罗小刚则恰恰相反,从开幕式开始就没闲下来过,在看台上上蹿下跳的指挥这个,嘱咐那个,从啦啦队的布置到参赛人员的提醒,的确是尽职尽责,就是稍稍有点过了。

这也难怪,班主任沈大平被临时抽调到大会组委会去帮忙,怕是要一上午的时间,所以临走时把整个组织大权都下方给了罗小刚,并没有像多数人想象的那样交给许晖。

这一现象被很多人解读为一个标志性的转折,很大程度上意味着沈大平对许晖已经渐渐失望,疏忽和遗漏是不存在的,虽然只相处了一个多月,沈大平的细心和认真是出了名的,许晖那么一个大活人就坐在旁边,她能看不见?

所以,情况复杂了,罗小刚等人兴奋了。为什么要说‘等人’呢?因为还有高小毛一伙,还有班委中其他几个看不惯许晖的同学,其中就包括四组组长戴志军。

“高二男子组100米预赛,现在开始第一次检录,请运动员到赛场北门2号检录口集合。”组委会的高音喇叭传来了十分动听的女声,居然是沈大平的声音,看台上的高二(2)班集体愣了一下,继而齐声欢呼,“沈姐威武!”“老班霸气!”

运动会最热闹的往往就在于此,学生们的集体荣誉感极强,哪怕稍稍跟班级沾点边的小动静,都能引来欢呼或是起哄,这声音多么好听,那是俺们二班的班主任!

欢呼声也引来左右两个邻居的齐齐侧目,有啥好嘚瑟的?声音再好听,也就是个播报员,还特么威武?脸皮能再厚点不?

左边邻居是高二(3),唯一的一个文科尖子班,许晖原来的同班好友花喜鹊和胡林都在这个班,右边自然是老冤家高二(1)班,李老太压阵,坐在班级的最前排,十分显眼,但此刻面色冷峻。

为了这次运动会,一班也是卯足了力气,但无奈实力上在整个年级属于较弱的,有体育天赋的尖子学生凤毛菱角,所以李老太只能把宝压在了集体项目上,但这无疑和沈大平的侧重点不谋而合。

第二次播报的声音响起,罗小刚才算跟另外一个班委交待好啦啦队的组织,完全无视了许晖的存在。他跳下看台,很利索的扒掉了外套,显露出一身鲜红的运动短裤和背心,胸前赫然印着白色的楷体字“西平市少年体校”,一看服装的用料和样式就非常专业,加上小伙子帅气的摸样,很多女生的眼睛都看直了。

与罗小刚相比,同样参加男子100米跑的戴志军就差了太多意思,下身是淡蓝色运动长裤,上身是黑不黑、蓝不蓝的汗衫,后背别着0517的运动员号码布,俩人往那一站,根本不在一个档次。

看台上,二班再次爆发出欢呼,这是运动会开幕以来高二年级的第一个径赛比赛项目,总共八个班,谁能先拔头筹,那是很有说道的,就连许晖也在为他们鼓掌祝福。

当然了,其他班的欢呼声也连绵不绝,最后变成了互相起哄,大清早的,各班之间的味已经十足。

曹卉拎着个暖水壶,带着两名同学匆匆跟着二人离去。不得不说,运动会上后勤保障非常重要,罗小刚在这一点上可圈可点,还是很上心思的,就连许晖手上都领了两片创可贴,还有两颗黑黢黢的中药,说是人丹,闻着一股刺鼻的味道,许晖很随意的就给揣进了裤兜。

初中男女的短跑比赛没啥看头,毕竟受年龄和体格的限制,速度上没多少激情,但是啦啦队可不一般,呐喊声如潮水,也算是一道风景线。

许晖装逼装不下去了,一方面索然无味,另一方面还是有些紧张,别看就那么安静的坐了一小会,手心已满是汗水,还不住的打嗝。下午的比赛,一大早就紧张到这种程度,这对于一名业余运动员来说是大忌,必须想办法调整。

其实对于男子1500米能否进入决赛,许晖还是非常期待的,因为进了决赛就有团体分拿,哪怕最后只跑了最后一名,也有一分进账,单项第一名,班级积八分,第二名是七分,依此类推,许晖当然渴望为班级拿到团体分,尼玛的也让你们看一看,老子只是懒,但绝不是吃素的。

谢海林说过,中长跑是径赛项目中最难跑的,尤其是1500米,统共就三圈半,全程都需要速度和极高的体能,所以预赛切不可用全力,把劲儿都攒到决赛中。

但这对于第一次参加这样大型运动会的许晖来说是超有难度的,太难把握,对对手的情况,他也是两眼一抹黑,完全不知道,罗小刚给今天给每名参赛的同学都分析了对手的情况,尤其在女生面前喋喋不休,眉飞色舞,好像天下之事无所不知一般,但唯独没搭理许晖。

你姥姥的,走着瞧!许晖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打算离开看台溜达一圈,抽支烟,逐步调整心态,也好回来好观看高二男子的短跑比赛。这也是高二年级第一场重头戏,100米,200米,再加上女子4100米预赛,全是速度与激情的项目,好像罗小刚这厮一上午就有两项,戴志军和高小毛也各有一项。

运动会的纪律虽然要求很严格,但许晖是班长加运动员的身份,还是可以到处瞎逛一番的。正巧碰上了百无聊赖的付建平,俩人一商量,干脆跑到体育场外不远处的小树林里过烟瘾去了。

“卧槽!你也报名啦?“付建平看见了许晖外套里面的运动员号码布。

“没办法,要起模范带头作用。”许晖故作一本正经。

“你特么就给我装,这阵都忙啥呢?聚会不参加,叫你也不搭理,真以为自己当班长啦?”付建平显然对许晖近两周的表现十分不满。

“那可不,我堂堂一大班长还能有假?看这范儿,有没有点干部的气质?”许晖自然不会把这一段时间的糟心事告诉对方,他不想被嘲笑,而且付建平这帮人也是火爆脾气,别节外生枝,引出什么麻烦来。

“臭屁吧你,跟你说正事儿。”付建平一脸的便秘样,“夏露这丫头现在脾气越来越大了,两次聚会你都没来,特么的,跟我吵了两回架。他大爷的,你说我招谁惹谁了?”

“我哪儿知道你惹谁了?”许晖一听就头大。

“又装!非要让我把话挑明了说?”付建平扔掉了手中的烟头,有些上火,“人家夏露对你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傻子都能看出来,咱能不能爷们点儿?喜欢,就跟人家谈,不喜欢,就明明白白告诉人家,你这样半吊子,我跟着受窝囊气。”

“不是,你这就强人所难睐,人家夏露什么也没表示过,我怎么跟她说清楚?腆着脸,颠颠的跑过去告诉她‘对不起,我不喜欢你,但我相信,咱们今后还是好朋友。”你说她会不会骂我神经病?“

“我草你大爷的。”付建平被逗乐了,“那你也不能总躲着呀?“

“没躲呀,这一阵不是小忙么?你以为当干部容易么?”许晖开始瞎扯,但他的确是心累得慌。

“得了,得了。真特么是麻烦事,告你啊,运动会后到我家小聚,这回可不能缺席,否则我跟你急。”付建平不耐烦的站起了身,从衣兜里掏出一团破布,展开之后居然也是运动员号码布,就那么胡乱的拎在手上,“特么的,马上上场,回去了。”

“哈哈,你这是什么项目?”

“推铅球,特么的,硬给老子按的,随便扔两下完事儿。”

比起付建平的潇洒,许晖是真的心累,回到看台上,班上的同学们正欢声雷动,刚刚结束的女子100米短跑预赛,班里的两名女生全都进了决赛,主席台上的扩音喇叭里,沈大平的声音也很激动,一口气说了三遍恭喜高二(2)班,这也算是客串播音员一点小小的福利。

第146章 李鬼撞李逵

许晖又佯装深沉的呆坐在班级方阵的边上,就此不动了。接下来便是高二男子组100米预赛,运动员已经上了跑道,罗小刚那一身火红的运动服非常惹眼,许多沉不住气的同学都已纷纷站起了身,有些更是高喊着罗小刚的名字,激动的不行。

随着发令员的枪响,这团火红便不负众望的一马当先的冲在前面,看台上高二(2)班所有同学全都站起了身,许晖被n个屁股挡着,也只好悻悻然起立。

高中组的男子短跑的确精彩,雄健的跑姿与速度,带起来的是激情与火热,加上啦啦队声嘶力竭的呐喊,全场的气氛被迅速调动起来,这恐怕是上午开赛以来最为火爆的一个比赛项目,沈大平再次抢夺了高音喇叭的福利,“罗小刚加油!高二(2)班加油!”

罗小刚赢的太轻松了,把第二名甩开了不止一个身位撞线。看台上的同学们沸腾了,各个雀跃欢呼,甚至忘情拥抱,体育竞赛的魅力恐怕就在这里,许晖也很替班级高兴,但也有不协调的音符,高小毛这厮居然佯装激动的一把将魏亚丽搂在了怀里,你姥姥的,真会找时间占便宜。

许晖愤愤不平,魏亚丽却生气了,一把推开了嬉皮笑脸的高小毛,满脸愤怒,指着对方骂了一句什么,许晖没听清楚,反正很快被旁边的两名女生劝开了。

作为班长,许晖是有义务去劝解或了解事情缘由的,但他没动,担心自己一过去就控制不住动手的冲动。这是一头害群的牲口,许晖暗自发狠,忽然就下了收拾高小毛的决心,当然不是现在,必须找机会,仔细权衡,让这家伙印象深刻。

高小毛刚才龌鹾的举动被许多同学看在了眼里,公共场合,光天化日,这种行为算是相当出格的了,所以不少人对其冷眼视之,刚才热闹的欢庆场面很快就冷了下来。高小毛自知理亏,借着马上要参加二百米预赛的由头,仓皇开溜了。

班里不少人知道高小毛在追魏亚丽,被明确拒绝之后还敢做出这种举动,与无赖无异,人品也真是够呛,许晖冷眼观察,再来这么一两回,时机差不多就成熟了。

上午的比赛对于高中部只是开胃菜,但高二(2)班还是取得了很不错的成绩,男女短跑项目都有人进入决赛,收获最大的自然是罗小刚,男子100米、200米两项全都以小组第一名的身份进入决赛。

而最让许晖不忿的是高小毛这厮居然也进入了男子二百米的决赛,虽然是最后一名勉强挤进去的,但也给这孙子得瑟的都不知道姓啥了,在看台上上蹿下跳,屁股根本没法粘在座位上,不少同学注意到魏亚丽对其敬而远之,嫌恶憎恨的表情满满的写在脸上。

大块头戴志军名落孙山,预赛在小组中过只跑了个第六名,他那身板,明显的大腿和小腿不协调,参加100米短跑有点自不量力,扔扔铅球,掷掷标枪,说不定还能取得名次,总之这家伙挺窝火,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不吭声,一心想噌进罗小刚这个集合,恐怕也挺不遭待见。

中午休息的时候,沈大平回来了,跟大家一起吃午饭,那时候受条件所限,学校不会组织什么盒饭之类的东东,都是自己从家里带饭,老师也不例外。

班委们围着沈大平坐了一圈,兴奋的叽叽喳喳,沈大平也很开心,终于摆脱了被抓壮丁的噩运,和自己的学生们在一起,她总有无穷的乐趣,而且二班上午取得的成绩让她十分意外和自豪,对罗小刚突出的表现自然是大为称赞。

许晖勉为其难的坐在这圈人中间,除了拿耳朵听,就是默默的吃饭,几乎不怎么说话,尽管是班长的身份,但他明白今天的主角不是他,能坐在这里是给沈大平面子,否则早就跟着付建平他们下馆子去了。

还有一个人不说话,就是魏亚丽,平常一贯活跃的大姑娘突然变了一个人,而且还是在这种气氛热烈的情况下,沈大平自然看在眼里,但并没有刻意的关心和询问,反而对许晖表示了关注,“下午的项目不要有太大压力,尽力就好,侯娟也是1500米吧?”

“没错,她的状态挺好。”罗小刚忙不迭的抢着回答,说话间还有意无意的瞟了许晖一眼。

“拉拉队要给他们鼓足了劲儿,曹卉,你的后勤保障一定要到位哦。”

“放心吧,沈姐。保证完成任务。”曹卉含笑如花,她今天特别开心,虽然一直忙来忙去的,但感觉一上午的辛苦没有白费,另外就是罗小刚取得了优异的成绩,她的内心不自觉的就特别快乐。

午休的时间并不长,大家取出扑克嚷嚷着要跟沈大平打牌,高小毛不是班委也硬凑了进来,还一个劲儿的往魏亚丽身边噌,这时候他倒不是有什么恶意,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缓和一下矛盾,但怎奈丫头的脾气烈性,俏脸一沉,起身就走了。

短暂的尴尬被罗小刚的圆场给弥补,但沈大平看着魏亚丽的背影却若有所思,许晖则胡乱找了个借口也离开了,在隔壁班跟胡林和张志宏吹了回儿牛,就自己一个人出去溜达,尽量减轻压力,放松心情。

好在中午开始,天气就转为晴好,暖烘烘的太阳让气温节节攀升,端的是一个好兆头。下午一点半钟,校运会的比赛重燃战火,而许晖早早的脱了外套去了检录处,尽管极为低调,但他一身标准的省体校运动短裤短衫还是吸引了不少眼球。深红色的主面料,金黄色的溜边,那是国旗的颜色,只有专业的省级运动队才有这样的训练服。

“卧槽,这小子得瑟了,从哪儿偷来这么一副行头?”高小毛嘴里向来喷不出来好话,尤其是针对看不惯的人,他恨不得把对方埋汰的连狗屎都不如。

“呵呵,穿成这样,别真跑不下来,那可丢人丢大发了。”罗小刚冷笑,但心底里还是颇为诧异。

二人只能小声嘀咕,因为沈大平就坐在不远处,正搂着马上参加女子1500米的侯娟说话,她本想也叮嘱许晖两句,但这家伙跟个猴子一般的溜掉了,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只好让曹卉拎着暖水瓶跟上。

在检录处,参加男子1500米的人不少,起码二十多号人,被分为两个组,许晖是高二(2)班唯一的一名参赛选手,真的是形单影孤。

不仅如此,许晖意外的发现居然还有人跟他穿了一身同样的运动服,那家伙好像是高二(7)班的,廋高个,一脸的冰冷和高傲,只有见到了许晖才很意外的正视了一眼。

很快就了解到,这家伙是一名体育特长生,练的就是田径中长跑,这条很寻常不过的消息却给许晖带来了巨大的心理波动,尼玛的怎么这么倒霉?李鬼碰上了李逵,这特么就不好玩儿了。

抽签以后,许晖很不幸的跟这家伙分在了一个组,这简直是糟的不能再糟的结果了,如果比赛中被这家伙拉开太远,露陷不说,还会被人冠以华而不实,爱出风头的种种可笑名声,许晖后悔透了,早知道,就是问家里要钱,胡乱买一件运动衫也比临时去谢海林那儿借服装强的多。

“520号,520号,谁是520号?”检录老师第一次检录,连喊了三遍才把许晖从胡思乱想中给拽回到现实中来,慌忙举手喊了声道,他的心思也几经折腾,终于从心底发了狠,今天就是吐血在当场,也不能闹出太过雷人的笑话。

很快上了赛道,1500米的起跑位置是在直道和弯道的交界线上,正好离着旁边看台上的高二(2)班非常近,许晖能清晰的看到沈大平已经站起了身,在她的带领下,陆续有同学站起来,向他挥手、呐喊。

许晖不敢多看,生怕影响了刚刚发狠时准备恶斗的情绪,耳边响起了谢海林的话,“如果比赛中有特长生,不要理他,你肯定跑不过人家,就当这人不存在,自己跑自己的,一定要保持在第一集团,哪怕是最后一名都大有希望;

“如果没有特长生,以你现在的成绩,对付那些业余调调,前三不敢说,前五肯定跑不了,不过预赛还是要尽量留点余力。”

按照校运会规则,体育特长生参加比赛,只计算个人成绩,不计算团体成绩,这样看来,压力似乎又减轻了一分。狠心加宽心,许晖终于稳定了心情,最后一次活动四肢关节。

“各就位,预备。”随着发令员洪亮的嗓音,大家在起跑线上齐齐弯腰、躬身,许晖此时看着前方的跑道,喉咙里也不再像刚才那样发干冒烟了。

“呯!”的一声枪响,那名特长生一马当先就冲了出去,嗖嗖几步就把大家拉开了,这哪里是中长跑,简直是100米冲刺,十几号人疯抢里道,经过一番拥挤推搡,许晖终于占到了第五名的位置,抬头再看,那个特长生已经领先了至少二十米远。

第147章 奋勇的李鬼

就当他不存在,许晖立刻调整步伐和呼吸,牢牢的盯住了第二名,高二(1)班的一名矮个子,南山郊游时,许晖对他稍稍有点印象,登山时像个猴子一般,体能不可小视。这一组中,这家伙恐怕也是个强劲对手,先跟着他跑。

有了既定策略,许晖轻松了不少,按照谢海林教给他的方法,以呼吸带动节奏,以节奏调整步伐,步点很快就稳定下来。

而且用前脚掌跑步的确是省力,许晖并不知道,谢海林教他的这个方法其实是很专业的跑姿,不但能让肌肉尽量舒张,而且蹬地有力,能使腰肌让整个上半身全部挺立起来,奔跑中的形体非常漂亮,完全不同于业余选手,只管用大脚丫子往地上使劲儿踩,其实很费力,也很难看,而且有的人用脚后跟着地,根本跑不出速度。

为了这个奔跑的细节动作,谢海林不止一次的大骂过许晖,总算给这家伙调整了过来,所以看台上的观众乍一看,高二男子1500米,第一组就有两名特长生参加,水平果然不一般,单看那轻松的跑姿,充满了力量的张性,与一同参赛的业余选手完全不一样,就是后面的那个人速度慢了点。

所以尽管‘李鬼’心里惴惴,但不知道的人都把他当‘李逵’看。

很快就跑完了一圈,许晖从最初的紧张、吃力,渐渐变的轻松,状态完全发挥出来,位次也从第五变成了第四名,牢牢的稳定在第一集团中。

而且他刚看到一名老师举牌打出的第一圈的成绩,是一分零一秒,应该是那个特长生的,他此时已经领先第一集团三十米开外,而且步幅相当稳健,按这个速度,等比赛结束,这家伙至少把大家能拉出一二百米远。

但许晖不服气了,按刚才一分零一秒推算,他第一圈的成绩至少也有一分十二三秒,比他在夜里拉体能的成绩还要差一些,不如试探一把喽,因为后天还有个五千米,自己倒底是怎样的斤两,很需要看看清楚,而且再怎么说也是穿了一身‘李逵’的衣服,当然不能太丢人。

于是第二圈的弯道处,许晖深吸一口气,开始缓慢加速,这也是谢海林教他的方法,不能跟个愣头青一样,一咬牙就疯跑,那样很快会把体力耗干净。

比赛过程中,弯道加速有讲究,要慢慢来,先把呼吸节奏提上来,为直道超越做准备,而且这样慢加速有个好处,就是给前面的对手造成心里压力,迫使他也加速,并不指望第一次就能超过对方,但如此往复两三回,对手的体能很快就会被击垮,你还能保有余力。

看台上,沈大平笑得很灿烂,从第一圈跑结束,她就对许晖彻底放下了心,完全不是别人嘴里说的那么弱嘛。目前根本不用担心什么丢不丢人了,需要猜测的是他能拿第几名。看来这家伙深藏不露啊,赌气赌得这么有个性,以后非得好好一番,呵呵,这个班长么,嘻嘻。

“第一圈就把体力耗光,我看他后面怎么跑?”罗小刚尽管嘴上这么评价,但内心已经从很不看好,变成了吃惊和怀疑。

“哎呀,这傻叉,你看看,他还想超别人?别特么到最后一圈趴地上哎。”高小毛的嘴就肆无忌惮了,连挖苦带讽刺,但没看场合的话立刻引来了一片愤怒的目光,差点就有人想问他,你是哪个班的?

而女生们则在魏亚丽的带领下,整齐划一的喊着口号,“许晖,加油!”“520,加油!”

尼玛,这个号码怎么听着这么怪,罗小刚愤愤不平。

第二圈结束,选手们的距离已经逐渐拉开,已经没有了第二集团,就是长长一溜人,而所谓的第一集团,也就剩下许晖四个人,那个特长生不算在内。

许晖的位次没有发生变化,他并没有成功的超越前面的任何一个人,但屡次加速的策略已经达到了瓦解对手的目的,他前面的大高个已经明显脚步不稳,而且喘气像拉风箱,很快就会退出第一集团。

许晖决定先拿下此人立威,刚好从弯道跑过来的看台是二班的位置,他听见了同学们的呼喊,甚至能分辨出沈大平和魏亚丽的声音,这对他来说,很奇怪,因为谢海林说过,比赛奔跑中的选手基本上是听不见看台上的喊声,但许晖真的听到了,于是一股精气神从丹田直冲头顶,脚下有力的蹬地,使他的速度瞬间提了上来,嗖的一声就从那个大高个身边掠了过去。

“噢~”看台上欢声雷动,有几个女生都兴奋的跳了起来。

许晖这一加速不要紧,立刻打乱了第一集团的节奏,第二名的那个一班的小矮个也加速了,与许晖骤然快起来的步伐拼了个半斤对八两,如此一来,许晖不愿意硬拼,只坚持了一个直道便再次把速度放慢下来。

因为还有近一圈的赛程,还没到全力冲刺的时候,保有余力非常关键,许晖目前所处的位置已经相对有利,除了一骑绝尘的那个特长生以外,他只落后于一班的小矮个,而且是紧紧的贴着对手,如此再坚持半圈多,就可以随时准备超越、冲刺了。

可这个时候两个人都不好过,小矮个被动应战后,节奏完全被打乱,体力消耗极大,现在是咬牙憋着一口气在坚持,但总觉的身后这名该死的家伙还有爆发的可能,所以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许晖的喉咙里早就开始冒烟了,而且几次加速,虽然有主动进攻的心里优势,但体能也消耗很大,尤其数次试图超越小矮个未果后,心里状态也有了明显的变化,那种刚开始发狠的劲头也消磨的差不多了,大腿根有点乏力,已经找不到步点的节奏了。

俩人就这么互相咬着,很艰难的看到了本次比赛的最后一个弯道,他们固然甩开了身后的对手,但再看那名特长生,已经拉开二人小半圈的距离,还有几十米就要撞线了,专业和业余之间的差距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啊!”小矮个突然发出一声大喊,骤然加速,这是他在全场比赛中对许晖发出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强有力的挑战,可是说是蓄积了全身的最后力量。

看台上,高二(1)班和(2)班的全体师生都站起来了,李老太特别紧张,这是他们班今天唯一一个有看点的单项比赛,抛开特长生不说,如果小矮个能力压许晖取得1500米预赛的小组第一名,不但面上有光,而且能够鼓舞整个班级的士气,对于接下来的比赛将会有很大榜样意义。

沈大平的心态就要平和的多,许晖今天的表现已经远远的超出了她的预期,被罗小刚时常冠以的羸弱印象早已被击的粉碎,此刻她倒希望许晖保留些体力,毕竟后面还有三个项目,又不是专门练体育的,再强也强的有限,只是这家伙太倔强,怕是熬不住性子,也根本不会听人劝。

果然,许晖也加速了,同样是一声大吼,赛前发狠的劲头全部爆发,看台上有那么多双眼睛在看着他,包括沈大平,包括付建平他们,还有同班同学中,甭管是闹矛盾的,还是以前瞧不上他的,都瞪圆了眼珠子看看吧,老子就是爬,也特么要冲上一把。

离着终点还有二百米远,俩人已经开始提前冲刺,弯道的时候看不出来,一到直道上,二人的疲态尽显,跑姿也惨不忍睹,小矮个脖子后仰,肚皮挺的老远,脚下的步幅越来越大,但也越来越慢。

许晖则是身体有些摇晃,已经没有体能去支撑脚尖蹬地的技术要领,所以也根本谈不上什么节奏,完全是本能的抡开双腿,死命往前冲。

二人体能下降的非常严重,但远观速度并不慢,还有二十米不到的距离,许晖又是一声大吼,打破了之前并排的僵局,终于超过了对手,直到摇摇晃晃的跑过终点,最后腿软之下摔到了地上。

‘特长生’这种糟糕的表现有些差强人意,但好歹也是第二名,更难掩高二(2)的欢呼雀跃,沈大平没有像她的学生们那样激动万分,只是含笑着注视被曹卉等人搀扶回来的许晖,那满脸煞白、一瘸一拐的样子,实在是让人既好气,又好笑。

罗小刚的表情很不自然,面对凯旋而归的许晖,本想打个招呼,但祝贺之类的虚言很难说出口,就这么一犹豫,终究未能表达出什么。而高小毛面子上挂不住,之前讲的那些针对许晖的屁话,他总不能再吃回去,所以借口上厕所,跑出去溜达了。

许晖的伤势并不严重,两边的胳膊肘被噌脱了皮,就是脱力之后浑身上下难受的厉害,脸色由煞白变成了不自然的潮红,眼前一直是闪闪点点的小星星,持续了很久。毕竟是强拉出来的体能,比不得持之以恒的正规训练,所以对身体的伤害很大,说白了就是在透支。

所以面对同学们的祝贺和热心询问,许晖都暂时难以回答,胸闷的厉害,倒不是有意摆架子。沈大平看出了问题,干脆坐在了许晖身边,她在留心观察,一旦有什么不对劲儿,马上就要采取措施。

好在许晖的体质不弱,大概四五分钟的样子,终于缓过了劲儿,此刻男子第二组的比赛已经结束,女子1500米即将开始,大多数同学都起身为侯娟加油,而沈大平一直陪在身边让他感动。

“我没事儿了,沈姐。”许晖用双手使劲儿搓了搓脸,尽量让自己变精神点儿,呼吸渐渐顺畅的感觉也令人愉快。

“预赛就这么拼,决赛怎么办?”

“第一次跑,就是想试试深浅。”许晖咧咧嘴。

“悠着点,明天的项目,但凡有任何困难都要第一时间跟我说。”沈大平还是放心不下,本想劝许晖放弃一个接力项目,但话到嘴边还是改口了。

“为侯娟加油吧。”许晖不置可否的站起了身,沈大平则无奈的摇摇头,这么倔的家伙在她的执教生涯中还不多见。

第148章 为自己而战

侯娟也出人意料的跑出了第五名的好成绩,因为这个项目女子报名不多,也不用分组,所以直接是决赛成绩了,团体分拿到了四分,非常不错的结果。

小姑娘在比赛中很坚强,但是下了赛场后在沈大平的怀里哭成了泪人,许晖理解那种身体上的痛苦,他尽管提前做了近二十天的突击准备,跑完比赛后还是浑身都难受的要命,喘不上气,胸腔和气管像被针扎过一样,两个屁股蛋一坐就疼,姑娘家如果没做赛前锻炼,肯定更难过了。

下午真是好消息不断,一名默默无闻的眼镜男居然取得了男子跳远的第三名,许晖记得他叫刘巍,个头挺高,偏瘦,坐在班里最后一排,没有同桌,平时沉默寡言,但凡集体活动,他都属于是最容易被人忽视的那种。

刚才的跳远比赛,根本没有人陪在他身边,还是沈大平发现了问题,立刻让罗小刚拎着暖壶亲自跑了一趟,否则相比之下,刘巍的境遇要比许晖凄惨太多。未料到这家伙很轻松的就给班里拿回来了六分,真是人不可貌相。

另外,魏亚丽组织同学们积极撰写赛会发言稿,一天下来竟然有三篇被大会组委会采纳,被播报员深情并茂的在高音喇叭上朗读,一听到“下面是高二(2)班来稿,作者……”的声音,全班人都回热情鼓掌。

按比赛规则,采纳一篇发言稿,班级的团体总分增加零点五分,三篇的采纳量,在整个高二年级都是名列前茅的,一点五分是妥妥的成绩,连许晖都有一种写稿的冲动,但只是想想而已,目前他要考虑的是如何挨过明天。

第二天上午两项比赛太集中,男子4400米预赛过后,就是1500米决赛,对体能和身体素质提出了非常严峻的挑战,如何取舍,许晖还真的要好好考虑一番,别弄巧成拙,白费力一场,还全给搞砸了。

想了半天也不得要领,第一天的比赛就结束了,许晖正想抬腿走人,却被罗小刚通知去赛场练习交接棒,尽管感觉上挺烦,但他发不得牢骚,接力赛,讲究的就是团队配合,大家平时都不熟知,只能临时抱佛脚。

而且罗小辉也不轻松,明天一个人就有三项,100米、200米和4100米,还都是决赛,所以许晖甭说牢骚,连苦也不能叫,但心里越想越气,感觉这家伙太阴险,尼玛的,中长跑能和你短跑相比么?

练习的时间很短,罗小刚简单讲了讲交接棒的技术要领,大家囫囵吞枣一番,又实战比划了几次,就草草结束。

然后罗小刚跟大家分析了一下主要对手,六班、三班和四班的实力都很强,他毕竟初中就在十九中混,自然是了解情况,但在许晖看来毫无意义。最后的重点放在讨论棒次问题上,吵吵了半天,许晖被确定跑第四棒。

这个结果,许晖还是比较意外,但也没想太多,明天上场的三个队友,除了戴志军稍稍熟悉点,其他的两位都是见面打个招呼的那种泛泛之交,罗小刚这样的自来熟显然比他更了解这些人,所以许晖服从安排。

第二天又是个大晴天,仿佛老天爷也挺喜欢十九中的这届校运会,格外照顾了那么一点点。一大早罗小刚就来了个开门红,男子100米决赛拿了下了第一名,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但他赢的并不轻松,好像整个人迷迷瞪瞪的不在状态。

而在后面的200米和4100米中的比赛中,罗小刚连遭厄运,最终200米决赛他只跑了个第三。而最为激动人心的男子4100米,关键的时候高小毛这王八蛋居然把接力棒掉地上了,尽管罗小刚最后一棒拼了老命,也无力回天,高二(2)班只拿了个可怜的第七名。

意外的失利让罗小刚大丢脸面,这场重头比赛,他是跟沈大平拍过胸脯、夸下海口的,第一不敢保证,但前三一定没有问题,如此结果显然难以接受,所以他火气冲天,在场下就跟高小毛大吵一架,俩人还差点动起了手,辛亏曹卉和几个同学在一旁拉劝,才避免了矛盾的升级。

沈大平一反常态的没有模糊处理,而是找罗小刚谈了半天话,首先是批评,态度极为鲜明,在赛场上不能接受失败,不是真正的强者,否则古人那句‘知耻而后勇’的话也不会流传到现在。

罗小刚之后的处理方法也很不明智,缺乏担当,至少不能把失利的原因全都归咎于队友,团队比赛,除了配合,更重要的是团结,这样不冷静的处理会给后面的比赛带来很多负面影响。

好在罗小刚一贯对沈大平比较服气,如果换了别的老师,他早就跳起来了,尽管如此,他还是一肚子牢骚,气呼呼的找到了许晖。

“一会儿4400米,我换戴志军,你跑第三棒,我第四棒。”

“我没意见,你还是先跟沈姐先打个招呼吧。”许晖很无所谓,但回话的时候还是偷眼看向了沈大平,对方也在注视这边,微他点了点头。

“小组出线是必须的,我去跟沈姐说。”罗小刚很出乎意料的拍了拍许晖的肩膀,“哥们,集体项目,咱再不能丢脸了。”

许晖明白对方的意思,话里话外的是要他在4400米比赛中全力以赴,至于1500米,随便玩玩吧。许晖原本对这种建议很是不屑一顾,他有他的想法,4400米,他不会尽全力,确保出线和名次就行,1500米,他还是想力争。

但有了沈大平的暗示之后,许晖改变了想法,这未尝不是和罗小刚化解矛盾的一个契机,而且集体项目只取前五名,还真不能掉以轻心,至于罗小刚好面子的龌鹾想法,他姑且放一边,权当大度了。

沈大平其实没有明确的暗示指向,那意思是让许晖自己拿主意,但许大班长完全会错意了。

高二男子组4400米是团体比赛中的又一项重头戏,许晖幸亏会错了意,赛会临时通知,这个项目改为预决赛在一起,八个班本来也用不着抽签分组,赛程指南印错了。

卧槽!许晖先是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感到压力重重,4400米肯定要拼老命了,但如果接力赛上拼光了老本,男子1500米只能掉链子,这特么里外必有一项死翘翘,就这么着吧,没了想法反而简单。

运动员们才走上赛道,西看台上高二年级所在的位置便像开锅了一样热闹起来,各班的啦啦队先是结结实实的火拼了一把,大家的呐喊和助威真是花样百出。

一班在李老太的严格指挥下整齐划一,最有纪律性,七班居然载歌载舞,在看台上跳了起来,最滑稽的是六班,他们班主任是个男的,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了一面大鼓,咚咚咚敲的山响,魏亚丽也不甘示弱,女生在前,男生在后,组织了两个小方阵玩儿起了人浪。

所有的参赛选手都精神大振,一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大显身手,在本班的同学面前,尤其是有暗恋的心上人面前,更要好好表现一把。

许晖没有心上人可以表现,他只想为自己而战,以洗脱之前被大家的误会,当然也有班级荣誉的情结,毕竟目前,他还是班长。

张南是第一棒,已经在第五道的起跑线上做准备,这个道次不好不坏,是罗小刚代表大家抽的签。

技术难度在于第二棒,因为接棒之后,要严格沿着原来的道次奔跑,一直跑过弯道后才能抢里道,在体能、速度和冲劲儿上都有很高的要求,这一棒的人选是武超,一个很阳光的大男儿,许晖平时接触不多,所以不了解,但罗小刚对其很放心。

“哥们,第三棒靠你了。”罗小刚再次不厌其烦的拍拍许晖的肩膀,其内心的紧张程度甚至远超其他队友。

许晖感到好笑,自己曾几何时变成了罗小刚倚重的人物,之前各种牢骚和诋毁的话仿佛还在耳边,若不是自己在1500米预赛中猛冲一把,恐怕现在被强行替换掉的就不是戴志军了。

当然,许晖没那么小家子气,含含糊糊的点了点头,这个第三棒,为自己而战,也为二班而战,拼了!

张楠的第一棒跑的并不太好,起跑的时候滑了一下,差点没摔个跟头,最后无论怎么努力追赶也只排在了第六名,但看得出来已经尽全力了,最后一百米严重体力不支,摇摇晃晃的眼看随时都能栽倒,在罗小刚大喊和咆哮声中才勉勉强强的交棒,等着武超启动,高二(2)班已经落在了第七名了。

罗小刚双手抱着脑袋,原地跳脚,那种焦躁和痛苦都清清楚楚的写在脸上,好在武超的发挥不错,前半圈就超过了处在第六名的(1)班,最后一个直道又赶上了赛前被普遍看好的夺冠热门高二(6)班,终于冲进了第五名。

可圈可点的是武超和许晖的交接棒堪称完美,许晖启动的瞬间,接力棒已经牢牢的握在了右手,他根本没有回头观望,只是小跑着用余光看了两眼,待手中一踏实,立刻撒开腿狂奔,此刻什么都不想,只顾玩命追赶。

而六班就惨了,交接棒的俩人可能是太紧张的原因,居然撞到了一起,瞬间就丧失了追赶许晖的机会。

第149章 火辣辣的灼烧

有了昨天1500米的实战考量,许晖很有底气,二十多天的突击训练更不是白给的,所以跑起来有一种舍我其谁的感觉,双脚蹬地有力,步幅和步频都发挥到了最佳状态,第一个弯道就超越了一名选手,好像是七班的。

管他是谁呢,许晖已经完全是跑开了,脚下虎虎生风,步点沙沙,给前方的对手造成了极大的心里压力,他目前已经处在第四名的位置,前面的对手是个大高个,边跑还边往后看了一眼,好像是三班的,俩人之间的距离从刚开始的六七米开外,很快拉近到三米以内。

大高个也疯了,甩开两条大长腿不要命一样的往前冲,可惜步幅虽然大,无奈体能消耗过度,步频显然跟不上了,与许晖车轮般的双腿没法比,徒劳的挣扎了几下,才极不甘心的看着许晖从身边掠过,继而就变成了背影。

看台上的啦啦队之间的竞争也渐入佳境,原本张南第一棒落后,给二班的同学造成不小的打击,呐喊助威的声音很快就被左右邻居给掩盖下去,但在沈大平的带领下,男女两个小方阵重新合并成一个大方阵,看着手势,只喊一句口号,“高二(2)班,永争第一!”简单、整齐,渐渐又有了声势。

随着第二棒武超开启了逆转之举,高二(2)班群情振奋,跟随着沈大平手势的变换,大家的口号越喊越快,越喊越洪亮,到了第三棒,许晖开始大反超,名次一下跃升到了第三,不少同学都呆不住了,胆大的已经跳下看台冲向跑道边,扯着喉咙跟跑。

“许晖,加油!再冲一把,干掉前面那孙子!!”

“班长,好样的,加油啊!”

“……”

别的班学生自然也不甘示弱,纷纷跳下看台冲向跑道,那种火热和激情简直势不可挡,以至于大会主席台不得不用高音喇叭反复提示和警告赛会纪律。

尽管所有冲动的拉拉队员最后无一例外的被裁判员老师赶了回来,但人人摇头晃脑,激动的难以言表。

“沈姐,你是不知道,咱们十九中的特点就是接力赛,那基本上是全员参与。这还没到大队混合接力,那场面,看台上的人几乎全都能跑到场地里。”一个同学在沈大平面前侃侃而谈,自己也在津津有味的回忆着去年校运会时激动人心的时刻。

而沈大平此刻正注视着赛场上的许晖,他已经跑完了大半圈,在弯道上无限接近了第二名,好像并不急于超越对方,但贴的非常近,俩人几乎是脚后跟挨着脚尖的情形。

急促的呼吸声,相互间清晰可闻,对手是高二(8)班的,个头跟许晖差不多,心理素质极好,完全没有被许晖压迫式的跟跑打乱节奏,只顾闷头跑自己的,步伐稳健有力,显然留有余力,状态要比前边不远处的第一名强。

许晖意识到,一过弯道,这个对手就会加速追赶,并超越第一名,所以他打定主意跟着此人。

心里变化只是瞬间,眨眼的工夫就剩下了一百多米,那个第一名却首先加速了,紧接着,前面(8)班的这个对手也飙起了速度,许晖哪敢怠慢,最后时刻,肯定要拼尽全力。

三个人都是玩了命一般的心思,百米多的距离,十来秒的时间,大家你追我赶几乎是齐齐的冲向最后一棒的交接点,第四棒的选手们有些躁动,纷纷都想抢在前面接棒,即便是名次靠后的人也想借此机会干扰一下对手,所以一下引起了不大不小的混乱。

关键的时候,裁判老师的眼睛是雪亮的,让出了前三名选手在跑道上,剩下的人全被他的哨音和小旗牢牢的挡在外面。罗小刚也很有经验,他远远的冲许晖大吼一声,“前边!”然后小步慢跑的往前溜。

这种做法短距离内一般不会被判罚犯规,但要比傻乎乎的原地等待聪明的多。许晖会意,尽管已经是强弩之末,但大吼一声尽量迈开步伐往前冲,另外两个人同样如此,拼了命的架势瞬间把两个等着接棒的选手吓的也赶紧小步慢跑,但终究慢了一步。

凭借着交接棒的小聪明,高二(2)班领先了!罗小刚冲的很猛,前一百米一下子把对手拉出去好远,毕竟是半专业的短跑选手,这点能耐还是有的,但后面的三百米对他来说也是不小的挑战。

罗小刚抱定了主意,哪怕是体力不支,摔个半死也绝不减速,他心里憋着一股气,这个项目如果不拿下第一名,就无法洗刷男子4100米失利的耻辱,所以,吐血也要第一。

原本这个想法已经遥不可及,但武超和许晖凭借优异的表现,先后上演了大逆转,让他重拾希望,那么这个目标绝不能在他手上被砸掉。

罗小刚最终做到了,高二(2)班沸腾了,男子4400米接力比赛的冠军并不比4100米的第一名差多少,举班欢庆。

大家簇拥着四名‘功臣’叽叽喳喳,兴奋的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但许晖无暇闲聊,更无法坐在那里接受大家的祝贺,他此刻拖着疲惫的身体又要去检录处了,因为接下来的女子4400米比赛后,就是男子1500米决赛。

“一会儿,悠着点吧,最关键的是别受伤。”沈大平叫住了许晖,很担心爱徒的状态,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少年人,很多时候无法用言语去劝服。

罗小刚从赛后的不适中缓过劲儿来,他径直的走到许晖面前,“哥们,悠着点,我给你加油。”说完之后,很出人意料的给了许晖一个拥抱,这一抱,终究让两人冰释前嫌,也让围观的同学惊讶不已,更让沈大平心里乐开了花,看来体育竞赛的魅力无处不在呀。

毕竟人的体能是有限的,尽管许晖在男子1500米的决赛中完全放下了包袱,尽管他对自己还有所期待,但终究没能创造奇迹,除了一名中途弃权者,他只拿了个第七名,但坚持跑完全程就是胜利,他依然得到了全班同学以英雄般的欢迎。

高二(2)班在第二天的比赛中取得了诸多收获,班级团队总分在整个年级从开赛以来的第四名,一下跃升到了第二名,而且仅比第一名高二(6)班少那么几分,如果能保持这种势头,最后一天完全有可能超过对手。

但相比以上这些成绩,沈大平最开心的还是罗小刚和许晖消除隔阂,重拾友谊,这意味着班委从此以后会更加团结,而且积极向上。尽管她口口声声表示运动会后临时班委会要重新改选,但左右结果的能力,沈大平自信还是有几分的,许晖,她可不想那么轻易放过,因为这个学生在关键的时候还是很有担当的。

许晖打了个喷嚏,不知道是着凉了还是被谁人记挂着,总之心里隐隐的感觉不妙,更不妙的是他今天收到了一个信封,是夏露过来向他表示祝贺时硬塞给他的。

对方的举止落落大方,就连塞信封也很光明磊落,所以这个举动被当时班里的不少同学给看见了,尤其是女生们纷纷投来惊讶、暧昧和复杂的目光,许晖尽管不知道信封里是什么内容,但脸一下子被臊的通红,他像做贼一样,只用了十分之一秒不到的时间将信封塞到了裤兜里,但觉得兜里有一团火苗,在火辣辣的灼烧。

第150章 成长中的烦恼

许晖一回家,就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那个信封,毕竟是少年人么,再有城府也已经憋了一路了,这是除了张仪以外,他收到的第一封女生主动递来的信件,心里是相当矛盾和忐忑的,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在猜想信件的内容,贺卡?邀请函?或是……情书?!

答案完全正确,这是一封篇幅不长,但大胆直白的表白信,“许晖,总是找不到和合适的机会当面想你表达心中的想法,只能用这种方式说说心里话,如果感觉唐突了,还请见谅。

“我不善言辞,喜欢直来直去,咱们相处时日不短,每次小院的聚会,我总希望看到你,因为有了你的加入,‘西部草莽’才更加令人难忘,大家的聚会才充满欢乐。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付建平每次约大家聚会的时候,我都要先问他,你来不来,但这两次他都欺骗了我。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缺席,但我不会妄加揣测,每次在学校看见你,总想跟你说说话,可遗憾的是,不知道是我笨,找不到机会,还是你不给我机会,总之未能如愿。

“升入高三,马上走向毕业季,我对未来的道路充满幻想,但又很迷茫,矛盾吧?这是学姐我此刻真实的心态,没办法。我不期望高考能有什么结果,尽管一直没有放弃努力,但十九中的水平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尽力一搏吧。

“我不希望高中的最后一年留有遗憾,这是每个人最为宝贵的青春时光,我是个挺高傲的人,有点自恋倾向,但却喜欢上了一个大男孩,现在不大声的说出来,以后就没有勇气再说出口了,无论结果如何,现在轻松了。

“期望聚会中再见到你。喜欢你的夏露。”

许晖一口气看了三遍,整个人都呆住了,夏露的直截了当超过了他的想象,虽然被人喜欢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但带给许晖的更多的是烦恼和矛盾,他和张仪之间的感情实实在在,哪容他人踏足?

但是许晖绝不想伤害夏露,尽管对方的字里行间尽显洒脱,可越是这样率真和直接的人,往往感情上越脆弱,如何面对,真是伤透了脑筋。

夏露给许晖的印象并非一般般,首先对方是个才女,弹的一手好吉他,面冷心善,的确很高傲,但绝不虚伪,尤其爱憎分明,有时候坦率的连很多男孩都自愧不如,这样一个很有性格的妙龄少女其实会让很多男孩心动,许晖也不例外。

但有了和张仪的这段缘分,许晖一直在悉心呵护,虽然不敢说心无杂念,但不自觉的就摒弃了一切后来情感的袭扰,比如高一的同桌花喜鹊,对方曾经时不时的莫名其妙,许晖并非没有感觉,只是一直在装傻、逃避而已,但最终还是伤了人家,现在二人见面,甚至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形同路人。

其实挺难过,也挺遗憾,连个化解心结的机会也没有给人家,许晖不希望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但却没有任何办法解决这个难题,或许付建平的建议最值得考虑,不如直截了当,但一定要有一个很好的契机,稍不注意就会重蹈覆辙。

骚年如许晖的青春时光也终于迎来了情感烦恼,就如其他许多同龄人一样,无法例外,这大概就是每个人在成长中必须经历的一课,不管是喜欢还是被喜欢,总免不了矛盾和纠葛。

晚饭之后的许晖,什么事儿也没干,就是坐在台灯边发呆,一坐就是几个小时,直到双眼皮打架才十分疲倦的睡去。今天他的体能消耗极大,明日还有男子5000米和大队混合接力赛,但他一点也不紧张,与其说麻木,倒不如说顺其自然,因为该证明的都已经证明过了。

令许晖没有想到的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张仪也在面对台灯发呆,她想提笔给许晖写信,但二个多小时过去,一个字也没动,真的很难下笔。

今天她拿到了托福考试的考证和时间表,很想把这个消息跟许晖分享,但一想到上次信中提及托福考试后许晖的反应,她就犹豫了。以张仪现在的英文水平,过关应该没有任何难度,那么接下来呢?真的要按照爸爸妈妈的想法去国外读书么?

现在是千里之隔,难不成以后真要变成万里之隔么?张仪不敢想象,也很理解许晖一直非常排斥这个托福考试。其实两人对这个问题一直没有认真的沟通过,往往张仪在信里一提及,到了许晖那里就没下文了。

此后的信件往来中,二人都很小心的避开了这个话题,但该来的总要来,张仪很想去试一试,通过了不去总可以吧?但这样一来又跟父母的初衷站在了对立面上,尤其是母亲,为了她能出国念书费尽心思铺平了道路,死犟着不去,岂不是伤了她的心?

到时候干脆考个乱七八糟,彻底绝了念想省事儿,张仪来了小脾气,但这样一来又违背了自己想试一试的初衷,还不如不去考。

张仪的烦恼似乎更甚于许晖,她失眠了。

第二天一早,旭日东升,许晖精神抖擞的来到了体育场,看台上稀稀拉拉的已经坐了些同学,今天是校运会的最后一天,也是他此番证明自己的最后一战,虽然不紧张,但必须认真对待。

至于夏露么……还是先绕过高三的看台再说,许晖没由来的心虚,暗骂自己还不如一个女孩子。

但躲过了这边,没躲过那边,付建平一把揪住了许晖,“靠!大能人,穿的这么鲜艳,相亲啊?“

许晖一脑袋黑线,今天的确换了身运动外套,也是谢海林的,上身红,下身白,的确有些艳了,还是名牌阿迪达斯,那时候这种牌子很少见,不像现在满世界都是。

“别瞎说风凉话,我今天忙。”许晖敷衍一句就准备开溜,却被付建平拦的死死的,“运动会后,到我那儿小聚,如果敢放我鸽子,哼哼,你自己想。”

许晖一听就想起了夏露,保不齐这丫头又追问过付建平了,瞬间就感到脑袋疼,躲又没法躲,且先应着再说,“忘不了,一会儿再聊。”

好不容易逃回班级所在的看台,许晖还是没逃过同学们的调侃,“呦,大班长,一身名牌呀,今天有什么活动嘛?”

“班长今天太靓丽,是不是想穿着这身上台领奖啊?”

“老实交待,今天这一身是不是穿给那个学姐看的?”罗小刚一屁股坐在了许晖身边,不经意的玩笑话却最具杀伤力。

“可不能胡乱瞎说,人家是我哥们的朋友。”许晖一本正经,眼睛都瞪的溜圆。

“不是吧?人家巴巴的跑来向你道贺,看你的眼神绝对不对头。”罗小刚哪能相信,一脸猥琐的问道,“昨天学姐送你啥东西呀?是不是情书?”

“越说越没意思了吧?当心被我哥们听见。”许晖佯怒,其实心惊肉跳,暗骂自己太大意了,昨天那身蓝的被老妈硬给洗掉了,还没干,所以根本没有细想,就把这身穿出来了,没料到引起这么大的反应,但总共就借了两套,后悔也来不及了,这时候到哪儿再变一套出来。

含含糊糊敷衍一番,许晖决定装哑巴,所谓学姐的话题可千万不能延伸开来,否则自己遭罪不说,到时候把夏露也搞的很难勘就罪过了。

其实许晖太多心,昨天夏露敢大大方方找他,就根本没有把随之而来的说三道四放在眼里,要说八卦劲头,她所在的高三(3)班更能折腾,关心夏露的,小心翼翼的询问,看热闹的胡乱放炮,嫉妒者则是恶意中伤,“都快毕业了,还老牛吃嫩草,你说这脸皮,啧啧。”

对这些风言风语,夏露一概不做理会,她有她的坚持和骄傲,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一定会去做,而且绝不后悔,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至于结果如何,她都会挺起胸膛,勇敢接受,些许弦外杂音,真的无法影响她的心情。

而对于曾经追过夏露的个别男生,看待许晖的目光就有些恶狠狠了,他姥姥的,老子当年追这丫头吃尽苦头,结果被对方三言两语回绝个干净,难堪的要命,这小子能有什么能耐,居然还有本事倒挂?

“不就跟付建平他们一伙儿的么?”有好事者在一旁煽风点火。

“草!付建平了不起呀?快毕业了,谁怕谁?”

“……”

许晖自然不了解高三(3)某些人针对他的言论和恶意,此刻早早的跑到检录处,为一会儿开始的男子5000米预决赛热身,其实跟逃也差不多。

坐在看台上,许晖总感觉别扭,罗小刚没完没了的问题,连吴晓莉看他的眼神也怪怪的,好在沈大平来的及时,召集大家一番小结后,又对赛会最后一天作了总动员,许晖才借机跑了。

对于上午的5000米比赛,许晖并不抱多大希望,能拿到名次就行,两天下来,身体真的十分疲惫,尽量多的留些力气在下午的接力赛上,他喜欢那种热情似火的团队拼搏,这是他客串运动员的特别偏好,不同于其他人。

5000米,足足十二圈半,许晖跑完之后像是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感觉身体快要崩溃了,虽然只取得了第六名的成绩,但总算完成了任务。又碰上了那个特长生,对方对他很友好,并向他伸出了大拇指,由衷的。

曹卉率领的后勤支持小分队架着摇摇晃晃的许晖就往班级走,但半路上就被许晖挣脱了,此刻的身体状态,他一定要找个地方睡一觉,否则很难缓过劲儿来,所以想起了和付建平抽烟的那个小树林。

第151章 运动服惹的祸

但在小树林里,许晖撞见了不该撞见的人,也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并由此引发了一系列的链锁冲突,许晖最终差点被学校开除,也就此终结了所谓班长的生涯。

这个人就是曾经追过夏露的范平,此刻正和一帮哥们在小树林里过烟瘾,许晖一身运动服太过惹眼,被这伙人一眼就认出来了。

不知道范平今天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原本因为夏露的事情,他只是耿耿于怀的过过嘴瘾,但一见到落单的许晖,立刻邪火上窜,加之有人鼓动,便把他拦在了当场。

许晖并不清楚什么原因,也跟这帮人也没什么交集,只是眼熟而已,知道这帮不怀好意的家伙都是本校高三的。

“哥几个有事儿么?”许晖一看这架势,先入为主的以为这帮人是跟冯进一伙的,但仔细回忆后有觉得没有一个熟面孔,而且冯进即便要找事儿,也是先找付建平才对,他此刻很疲惫,就想找个地方睡觉,所以语气委婉,绝不愿意惹事。

“你叫啥?哪个班的?”领头的范平笑嘻嘻的明知故问。

“高二的,我姓许。”许晖勉强应付,暗中思考如何尽快脱身,对方来者不善,稍有黏糊,怕是要吃眼前亏。

“你这副行头挺傻逼的,脱下来给哥们试试。”

许晖再有好耐性也受不了对方如此得寸进尺,明知是在故意找事儿,但他也绝不情愿过分的低三下四,“抱歉,我自己的衣服,没有借人的习惯。”

“说啥?借?”范平十分夸张的用手指着自己的耳朵,“你耳朵有毛病么?老子是让你脱!”

许晖的脸沉了下来,心底的火苗控制不住的就窜起老高,他微不可查的向后退了半步,冷笑着道,“我也不想脱。”

“卧槽!不想是吧?哥儿几个帮帮他。”

左右各有一个家伙冲上来就要扭住许晖,早有准备的许晖飞身后退,勉强躲过之后打算扭头就跑,谁也不会傻站着吃眼前亏,但范平一伙人的反应也不慢,其中一个动作灵敏的瘦猴,紧追两步,跳起来就是一脚。

这一脚没有蹬实,但踹在了许晖的小腿上,本就无比疲乏的许晖重心不稳,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这帮人冲上来如狼似虎,不但拳打脚踢,还真把许晖身上的运动服给扒了下来。

此时的范平像个变态,脚踩着运动服,双手抓住一只袖子,使劲儿往上一拽,刺啦一声,袖子沿腋窝口被扯开了大半,紧接着这家伙如法炮制,又将另一只袖子扯烂,好好的一件运动服就此报废了。

“草泥马!干嘛呢?!”突然传来一声大喝,树林那一头有好几个身影向这边奔来,范平扭头一看,终于有了些许清醒,忙招呼身边几个人,“尼玛晦气!走了。”

来人却是付建平,后面跟着顺子、晓东和二熊几人,一帮人没事儿瞎溜达,跑到外面去买香烟和扑克,回来路过小树林,正巧赶上。

他们起初没在意范平这伙人在欺负谁,尤其是许晖倒在地上,更没认真去分辨,但那件红色的运动服却突然引起了付建平的注意,仔细观瞧之下,不由的勃然大怒。

许晖并没受多少伤,刚才双手抱着头,护住要害,挨了几脚而已,原本对方也没想着下死手,只是无厘头的解气和恶搞,当然,出现这种脑子短路的情况,也少不了有人挑唆的缘故。

但对许晖来说却是莫大的羞辱,他一言不发的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的红色运动服,心里这股恶气如果发不出来,就会越想越窝囊,把这身像破布一样的服装还给谢海林,如果被其知道了原委,还不要笑掉大牙?搞不好这家伙兴致再一上来,拎着把刀跑十九中把对方给剁了也未可知。

“卧槽,兄弟,没事吧?”付建平发觉许晖的情绪不对头,隐约猜到了点什么,但是不是跟夏露有关还不好确定,“姓范的这家伙干嘛找你麻烦?”

“他姓范?”

“昂,范平,我们年级的一个傻逼,跟冯进有的一拼。”

“行了,知道了,没事儿咱回去吧。”许晖捡起那身运动服,拍屁股站起了身,其实他并不知道什么,只是觉得杵在这儿挺丢人,而且二熊、晓东都在,面子上也难看。

“等会儿,兄弟。无缘无故的,就这么算了?”付建平此刻肚子里的邪火比许晖还要大,虽然他早已没有了‘一统高三’的想法,但身边的人被这样随意欺负,他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没事儿,我自己能处理。”

“啥屁话?是不是没把我当哥们?”付建平一把拽住了许晖的膀子,火气渐渐升腾,“你要是这样想,老子自己去找那杂碎算账。”

“咱们一直是哥们。但这件事有些莫名其妙,我想弄清楚再说。”许晖无奈,只好先来个缓兵之计,但实在不想连累对方,都已经高三了,安安稳稳的毕业吧,别为这么个鸡毛蒜皮的事儿背个处分啥的,就太划不来了。

“不需要你去查,这事儿我分分钟就能搞清楚。”付建平异乎寻常的坚持,“但你得拿个态度,今天就弄了这孙子,还是再找时间?”

“再找时间吧。”许晖白眼连翻,被对方逼迫的没招,只能再用缓兵计。

“我看就今天,尼玛的,打的这傻逼找不到家。”二熊不适时宜的插话,立刻让许晖的鼻子冒烟。

“没事,弄他比弄冯进简单,我也赞成今天。”晓东拍着许晖的肩膀,“就特么闭幕式结束,在路上往死里干!”

“那成,就特么在路上!”付建平裂开嘴笑了,“我再招呼几个人,揍完这孙子,咱们喝酒去。”

“不是,我说大伙冷静点儿好不好?我这挨打的还没怎么样呢,你们咋一个个都这么激动?”

“尼玛的,因为咱是‘西部草莽‘,自由而疯狂的野草,唰,唰唰唰,有朝一日,老子要铺天盖地,哈哈哈,怎么样?“付建平伸出大手,连说带比划,表情陶醉的不得了,“安着兄弟,咱哥们在十九中没有欺负别人就算阿弥陀佛了,这是他范平自己找不痛快,怨不得别人!”

得了,啥也别说了,许晖尽管不情愿,但也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冤枉气总要撒出去,对方一直拿他当兄弟、哥们看待,他心里有数,不能太过矫情,而且他隐约猜到这里面有事儿。

许晖将身上仔细整理一遍,再将那件损坏的运动服卷成一团,才回到赛场的看台上。此时已经接近中午,好多比赛项目都接近尾声,大家等着吃午饭,打牌的打牌,吹牛的吹牛,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

唯有一道阴冷的目光一闪而逝,此刻的许晖十分敏感,顺着目光瞧过去,居然是高小毛?这家伙貌似正一本正经的跟别人打牌,但那闪烁不定的眼神还是出卖了他,许晖确定刚才目光的主人就是高小毛。

如此鬼鬼祟祟,难道会有什么花头?不对劲儿,这目光里分明还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情绪,令人十分的不爽。许晖不动声色的跟沈大平打了个招呼,然后走到最后一排坐下假寐,太疲倦了,范平莫名其妙的出现,扰乱了他的休息计划,现在要抓紧时间恢复体力,下午的比赛过后,还特么有场架要打。

许晖其实根本睡不着,被刚才小树林里的事儿给气的,现在随便想想,手指头都还有点哆嗦。坐了没多久,罗小刚就来招呼他吃午饭,跟昨天一样,大伙围着沈大平,倒也十分热闹。

今天午饭的重点是布置下午的大队混合接力赛,最后确定男女选手的名单,然后就是讨论棒次问题。

二班的女选手稍弱,找来找去只有四个人,没办法,只好把魏亚丽拉上去凑数,而男选手,除了4400米的四个人以外,第五个人的人选颇伤脑筋,戴志军不堪大用,临时抓来的李春阳又闹肚子,最后沈大平提议让高小毛上。

关于这一点,罗小刚有不同意见,不单单是因为闹了矛盾,而是他觉得高小毛这家伙不靠谱,越是关键的时候越是容易掉链子。

他们二人原本关系不错,但是相处一段时间下来,罗小刚觉得高小毛这人很没有责任心,而且脑袋瓜里小九九太多,玩儿的时候嘻嘻哈哈的看不出来,一遇到正事儿就闯祸,很没意思。

“要相信自己的同学,人不会总是犯同样的错误,我愿意给高小毛一个机会。”沈大平力排众议,基本算定调了。

下午,除了几个单项决赛,重头戏就是分年级的大队混合接力赛,从初一年级开始,赛场上已经有了炙热的情绪。

这项比赛强调的是团队精神,所以赛场纪律相对宽松,除了运动员之外,啦啦队和同学们都能上赛道给班级加油,但必须服从裁判员老师的安排。所以比赛还没开始,起跑处就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

第152章 混合接力赛

目前二班的团体总分在全年级仍然排在第二名,与第一名差了两分,始终没办法超越一直处于领先位置的高二(6)班,马上要进行的混合接力赛是最后一搏,大家都很紧张,也没有一个班敢掉以轻心。

当然,除了紧张,剩下的就是激动和兴奋,混合接力么,顾名思义就是男的跑一棒,女的跑一棒,男女轮流交接棒,成绩的好坏,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团结和配合,实力是个基础,但很多时候不起决定作用,所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沈大平深知要义,所以由她亲自安排了棒次的顺序,高小毛第一棒,魏亚丽第二棒,武超第三棒,侯娟第四棒,中间的就不说了,许晖第七棒,罗小刚第九棒,曹卉最后一棒。许晖暗暗惊呼,如果要给发明这项比赛的老师发金奖,那么沈大平一定是银奖,妥妥的一网打尽。

甭管许晖的腹诽,现在大家按照裁判员老师的指挥走向赛道,沈大平手气极好,抽签抽了个第三道,实实在在的黄金道次,就看高小毛这浑货的发挥了。

整个高二年级的师生全都涌向了赛场,赛道两边站满了人,喧哗声把裁判老师手中的铁皮喇叭都给盖过去了。所有的参赛选手在起跑处排成八列纵队,除了第一棒的运动员已接上了赛道,其余的都在安静等待。

许晖一边无精打采的做着热身,一边冷眼观察高小毛,他始终怀疑在小树林内被揍与这厮有关系,因为自从他回来之后,高小毛的神态太反常了,有点神经兮兮的感觉,完全不像平常那样趾高气扬,耀武扬威。

当然,现在这家伙非常的兴奋,举双手拥护沈大平的英明安排,他觉得让自己跑第一棒是倍儿有面子的事儿,按一般观念,接力比赛中第一棒和最后一棒都是非常重要的,这说明什么?说明心目中的女神对他的肯定和信任。

更为关键的是,第二棒的人选是魏亚丽,太特么善解人意了,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机会,这要是不往死里表现,他都不能姓高了,许晖如果能够看见高小毛心里的想法,一定会笑破肚皮,并要双手给沈大平伸出大拇哥。

“砰!”的一声枪响,比赛开始了,还在深情凝望魏亚丽的高小毛悚然一惊,嗷的一声怪叫,撒开两只大脚丫子狂奔而去,赛道两边的啦啦队响起了如潮的呐喊声。

“我靠他个姥姥。”罗小刚叉着腰喃喃自语,真想冲过去踹高小毛一脚,起跑足足比别人慢了半拍,这么紧张重要的比赛都敢现场,尼玛的,沈姐究竟怎么想的?

但很快罗小刚就吃惊了,高小毛这家伙跟打了鸡血一样,不但健步如飞,而且边跑还边咬牙切齿,一副十足的拼命架势,跟之前200米比赛中的高小毛好像完全不是一个人。

再看沈大平,美女老师正亲自领着啦啦队呐喊,真的热情澎湃,他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就滑向了曹卉,女孩正和侯娟站在一起,兴奋的注视的赛场中的选手,浑身洋溢着活力四射的青春气息,顿时让罗小刚的心里一荡。

曹卉今天太迷人了,为了比赛,她也是拼了,披肩发被挽成了恰到好处的发髻,微微向上翘着,十分调皮,身着淡蓝色的运动短衫和短裤,富有弹性的面料绷的很紧,把少女玲珑曼妙的身姿衬托的淋漓尽致,白皙的肌肤让人心里怦怦直跳,罗小刚一下子就兴奋火热起来,发誓一定要在第九棒中尽量拉开对手,为曹卉争取最有利的冲刺机会。

许晖此刻最为无聊,看两眼赛场,又瞅瞅身边的同学,虽然也被火热的气氛感染着,但绝没有前两日参赛时的紧张和激情,主要还是有心事,闭幕式后就要揍范平那小子,虽然理智告诉他太草率、太冲动,但心里总有一股子火苗压不下去,如果不尽快释放喷发,他会很难受。

难道真的是变了么?许晖惴惴不安的同时又无法解释这样一个心态,只好顺其自然。

“第二棒,上道!”裁判老师用铁皮喇叭大吼一声,将许晖从胡思乱想中砸醒,惊奇的发现高小毛这厮居然跑了个第二名,正从最后一个弯道拐向直道,虽然因为乏力,身体摇摇晃晃,面部表情也惨不忍睹,但不得不承认这家伙能跑出这样的名次简直是个奇迹。

已经站在道次上的魏亚丽虽然极不情愿,但也频频回头,焦急地盼望着高小毛能再快一点,殊不知,正是因为美女站在前方,高小毛才使出了最后吃奶的劲儿,保持了第二名的位置,直到交棒。

之后,高小毛是被同学们拖出赛道的,他太拼了,严重的脱力已经让他瘫在了跑道上,连后面的比赛他都没有气力好好观看,一直坚持到魏亚丽跑完全程,他才双腿一挺,直接躺在了场地上。

卧槽!罗小刚看得汗毛直竖,这也拼的太夸张了吧,而许晖只是觉得好笑,不经意的看向沈大平,对方更是笑如春风,尼玛,沈姐这计策效果奇佳,可是不是有点损了?

转眼间就是五棒过去,在铺天盖地的呐喊声中,赛场形式发生了很大变化,原来的第一名高二(6)班被三班反超,而二班已经落在了第四名,除了三班,高二(8)班也追了上来,一下蹿到了第二的位置,形式对二班和六班来说都很不妙。

吴晓莉跑第六棒,这倒不是沈大平的刻意安排,别看四眼钢牙妹,其实很有势力,女子四百米决赛拿到了第三名,所以许晖并不担心,他要考虑的是如何超过处在第三名的高二(6)班,偷眼观察对方的第七棒,也是男子1500米时的老对手,实力不差,直到此时,许晖才有了一丝赛前的兴奋和紧张。

虽然做同桌不咋地,但是吴晓莉亦是不负众望,在冲刺交棒时她险险的超过了六班的对手,要知道起跑之初,她与对手有七八米的差距,愣是在整整一圈中一米一米的追上来的,实属不易。

许晖突然就有了压力,他现在不是想着如何超越六班了,而是如何在保持第三名的基础上,超越第二名高二(8)班,差距有点大,十米开外,不是好玩儿的,可是不玩儿命又绝对不行,因为第一名的位置更远,再拉开一些就没法追赶了。

四百米的比赛实际上最具挑战性,全程都需要速度和疯狂,稍有懈怠就甭想拿到好成绩,所以对选手的综合素质要求十分严苛,业余选手就没那么多讲究了,就是提着一口气,咬牙切齿的全速坚持下来,比长跑要痛苦的多,因为中途根本没有间隙留给你去调整。

于是许晖又经历了一次撕心裂肺的洗礼,在满场的欢呼声中险险把对手干掉,不辱使命,给沈大平和全班同学算是有了一个交待,许晖心里其实还有一个声音,跑得再烂也不能被四眼钢牙妹给比下去。

可惜,接下来的第八棒又把第二名的位置拱手相让给高二(8)班,罗小刚的压力就可想而知了。

当然,没有人去抱怨,毕竟是集体奋战,除了特别明显的低级失误,谁也不能指责参赛的每一个选手。

跑第八棒的是个高冷女生,人长的很漂亮,但脾气很臭,在班级里不爱说话,也没有谈得来的好朋友,她在短跑上有天赋,女子100米和200米她都取得了名次,但硬被抓来跑400米还是太勉强了,赛后除了额外看了许晖一眼,就再也没有理会任何人,独自回了看台。

罗小刚之前还嘲笑过高小毛,但轮到他的时候,疯狂和拼命的程度甚至超过了对方,他不但干掉了高二(8)班,而且已经非常接近了第一名,可惜距离原因,加之身体也呈强弩之末,再也没办法超越。

最后一棒,全场沸腾,啦啦队中的很多人的嗓音已经完全哑掉了,但还在不遗余力的为班级助威和呐喊,曹卉肩负起了高二(2)班的最后希望,向冠军发起冲击。

这丫头的身体素质一向很好,在南山郊游的登山比赛中就有所显现,她是唯一一个始终坚持在第一集团的女生,本次运动会为了担负起班级的后勤工作,她没有报个人项目,只参加了两项接力赛,女子4200米和大队混合接力,并没有太过显山露水。

所以许晖就佩服沈大平这一点,对班级每个同学的观察细致入微,把握的准确无比,她将曹卉安排在最后一棒,很多人都很意外,大热门人选应该是侯娟,但事实证明沈大平眼光的犀利。

曹卉真的是一鸣惊人,刚过第二个弯道就把领先了七个棒次之久的高三(3)班给超越了,最后一百米冲刺的时候,跑姿轻松的令人难以置信,她狠狠的扔掉了手中的接力棒,小跑着冲向沈大平,给敬爱的老师来了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两个美女耶。”不止一个男生流着哈喇子呆呆的看着。

全场欢声雷动,这个冠军来的太过曲折和出乎意料,所有二班的同学把手中能扔的东西都抛向了天空,这一激动的时刻属于沈大平和全体高二(2)班。

第153章 暴揍范平

运动会闭幕式一结束,付建平一伙人就早早的等在看台北出口,许晖自然是躲不掉的,当然,他也没想着要躲,紧张是一定的,但更多的是一种期待,一种临爆发前对设定刺激的期待。

所谓设定刺激是许晖脑袋瓜里的一种幻觉,是烦躁、憋闷骤然释放后一种想象中的快感,这是一种很奇怪的心里。

许晖敢保证,在高一的时候,他从没有这样的想法,那时只想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努力学习。曾有一段时间,他甚至很怕事儿,怕到总被人欺负,从李扬帆、周青到冯进之流,什么人都敢在他头上拉屎撒尿,因为想法不同,还差点跟良子翻脸。

说不清楚是为什么,一进入高二,这种心态就发生了明显的改变,也许是亲身经历了顾娜娜的一系列事件,变得偏激,也可能是跟付建平等人长期相处,耳濡目染,更有可能的是在夜市上看着赵歌用脚踩着黑衣男子头颅的那种嚣张和霸气,受到了莫名其妙的鼓动,总之,找不准最根本的原因。

所以南山郊游时,许晖跟高小毛之间起了龌鹾之后,他就一直想找一个契机爆发,但只是一种潜意识的行为,理智时候的许晖肯定是不赞成这种荒谬的瞎想,但今天在小树林里无缘无故挨的一顿揍,彻底激怒了他,所谓的潜意识立刻跳脱出来,无可阻挡,也无法消散。

即便付建平不主动提出帮他出气,他也会找时间揍范平一顿,只不过目标单纯的由高小毛一人变成了俩人而已。

许晖婉拒了罗小刚到馆子里聚一聚的邀请,先行开溜了,甚至都没跟沈大平好好的打个招呼。这让沈大美女非常的生气,班级团体总分夺冠,本应该好好庆祝一番,她甚至已经订好了体育场外不远处的一家饭馆,打算好好犒劳一下班委,班长却跑没影了,真的很郁闷,也有些失望。

小南门体育场外的南大街上人流如织,其中八成以上都是刚刚散了运动会的十九中学生,三个一堆,五个一伙,勾肩搭背,嘻嘻哈哈,热闹的不得了。

许晖走在人流中间,被损坏的像破布一样的运动服随意搭在肩上,左手踹在裤兜里,右手握着一根冰棒粗细的短棍,是付建平偷偷塞给他的,原本让他藏好,但许晖就这么赤果果的握着,嚣张的无以复加。

他前面不远处就是范平一伙人,大概五六个的样子,在小树林里参与殴打许晖的人基本都在,这帮人边走边吹牛,行进的很慢,好像根本没有什么警觉性。

也难怪,范平这帮人该着倒霉,刚揍完许晖的时候,他还担心被报复,因为被付建平一伙人撞见了,所以整个白天的比赛时间他都很警惕,并不是怕了许晖和付建平,而是担心被打个措手不及。

但未料到付建平这伙人从小树林回来后跟没事儿人一样,两个班就坐隔壁,很方便范平观察,这帮家伙坐在看台上一直打扑克,偶尔有人尿急往外跑,也没什大的异常。

接力比赛开始的时候,大家纷纷跳下看台,付建平还跟他撞在了一起,这厮很友好,还笑呵呵的跟他打了声招呼。这就让范平吃不准了,要么对方是故意的,可能在麻痹自己,要么挨打的那小子在付建平这伙人里面混的太差劲,不值得他们出头。

但不论怎么说,防备是必须的,可过分紧张和胆小就显得丢人了,所以范平表面上一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是亲眼见到付建平一伙人先行离开看台后,他又紧张起来,马上让一个哥们跟了上去。

这哥们一直跟着付建平等人到了北出口,然后看见许晖跟他们一起走了,这个结果显然让范平轻松了不少,八成是付建平不想惹事,毕竟当时冯进联合一帮人揍他的情景历历在目,跟同年级的人殴架,他还真的要认真考虑以一下后果,当然,眼下又需要安抚一下小弟,所以凑凑合合做个样子而已。

这个想法其实在逻辑上就很滑稽,骨子里反映出范平对付建平还是很忌惮的,自己控制不住冲动,又受人挑唆欺负了许晖一顿,事后他也觉得很无趣,更不愿意再招惹是非,换句话说,他还没有真正做好和付建平打架的心里准备。

于是范平悲剧了,许晖和付建平一帮人只是拐进了南大街的一个小路口里,稍稍坐了一会儿,看见范平这帮人出来,并走了一段距离后,许晖先跟上,而付建平等人全都分散开来,混迹在人流中渐渐接近范平。

还有六七米的距离,许晖有些控制不住了,他突然加快脚步,同时大喝一声,“嗨,孙子!”

范平此时似乎也有了警觉,许晖的喊声还没出口,他就已经转过了身,只是未料到人家的动作太快了,还没等他做出反应,一根木棍已经兜头砸下。情急之中只好缩脖、抬手,尽量避开正面挨打。

‘啪’的一声,木棍狠狠的砸在了范平的膀子上,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大声痛呼起来。

范平连着后退数步,没人搀扶的自行车咣当一声就倒在了地上,他周围的人大吃一惊,待看清只有许晖一个人的时候,纷纷挽起袖子就要将这个不知深浅的家伙踏翻在当场。

许晖毫无惧意,小短棍一挥,奔着范平又冲了过去,他只对首要人员下手,他身边的人自然有付建平来对付。

随着一声口哨,周围看热闹的人丛中忽然蹿出来六七个人,人手一把短棍,各找目标大打出手,极是凶狠,边打边有无数个草泥马从嘴边路过。

围观的高三学生个个惊愕不已,大家都是熟人啊,这离着毕业还远着呢,用得着这样仇深似海么?不对,还有一个低年级的高二男生混在里面,他打的格外疯狂,范平左躲右闪根本没有还手之力,最后被对方一脚踹中了后腰,直接趴在了地上。

付建平见状立刻舍弃了对手,冲上去对着范平的脸就是一脚,他的脚面绷得笔直,整个正脚背基本都盖在了范平的面部,可怜这家伙才爬起来一半,就被这一下给踢的仰面躺倒在地。

突袭的效果显然特别的好,不一会工夫就躺了一地人,付建平冲地上的范平吐了口吐沫,“你麻痹的,以后欺负人长点眼睛,这回算是警告,给老子记住了。”

然后他一声口哨,“走了兄弟们。”大伙纷纷收了短棍离开,许晖还不解气,他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火气,临走又给了范平肚子上一脚,这才被付建平给硬拽走了。

“尼玛,这付建平是要疯啊。”不远处观战的冯进一伙人显然很敏感,甚至认为是付建平故意做给他们看的。

冯进没说话,但心里头已经翻腾开了,他和付建平之间的矛盾几乎整个高中部都知道,事情迟早要有个了结,只是很长一段时间相安无事,他倒是松懈和麻痹了,今天姓付的如此嚣张,算是一个信号么?有必要找范平聊聊。

许晖在大街上打群架的事情很快传到了沈大平的耳朵里,当时她正带着班委门去小饭馆的路上,自然难以置信,但好事者描述的有鼻子有眼,让她立刻无法淡定了,匆匆来到出事地点,却早已没有了人影。

付建平家的小院再度热闹起来,许晖怕是有近一个月没来这里了,似乎无法找回曾经的那种感觉,那种无法说的清楚、但让人愿意沉湎于其中的自由快乐的氛围。晨阳也好久不来了,听说颓废的一塌糊涂,似乎已经慢慢的淡出了这个集合。

夏露来的最迟,但一进门就是满脸寒霜,像憋着一肚子火要发作的架势,但是一看到许晖,脸色就缓和了很多,心里忽然就有了小小的紧张,可直来直去的性格却是根本藏不住话,“是不是你们把范平给打了?”

晓东、二熊几人不说话,付建平装作没听见,把脸仰到了天上,似乎想在云朵里找出星星,顺子老实,憨笑两声根本扛不住压力,居然跑去生炉子了。

“是我打的。”许晖没这些人脸皮厚,躲也没处躲,只好硬着头皮回话。

“为什么?”夏露很意外,跟刚才脑子里想的完全对不上,都在谣传是付建平动手打的人,她自然不会有怀疑,就是想问问为什么,但怎么也没未料到肇事者是许晖。

“也没什么,就是来气。”许晖含含糊糊,不想把他在小树林挨揍的事儿说出来,但这样一个无理由的朦胧回答却让夏露给想歪了,表情一下子变得复杂而扭捏,瞬间又想到了昨天给许晖的表白信,脸也腾的火红起来。

“大姐呀,我说咱们该吃饭睐。”付建平一看情况不对,连忙打岔。

“你想吃啥吃啥,自己动手呀。”夏露白了对方一眼,看见搭在小椅子上破烂不堪的运动服,知道是许晖的,拎在手里看了两眼,二话不说,出门走了。

第154章 意外酒醉

“她拿你衣服干啥?”付建平调笑。

“我哪儿知道?”

“糟糕,大厨走人了,咱一会儿吃啥?”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呀。”晓东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老规矩吧,分配任务。”付建平不再开玩笑,“今天整啤的还是白的?”

“白的,啤的费钱。”二熊插话。

众人没意见,一起翻兜凑钱,以前老是白吃白喝付建平的,现在他家里收紧了‘银根’,大家只好把所有的零花钱都掏了出来,虽然可怜巴巴,但勉强也能凑些酒菜。

晓东和二熊外出采购,顺子继续生他的炉子,许晖和付建平无所事事,蹲小院里聊天,话题自然是刚刚打过的一架。

“礼拜一上学注意点,防着范平一手。”

“知道。”许晖点点头,发泄之后没有想象中那么刺激和放松,后面的麻烦事儿用屁股也能想象出来,不过,既然已经做了,左右都无所谓了。

“你别特么大意,有事儿就往楼上跑,这孙子有啥动静,我也会仔细盯着。”付建平不放心,“范平这家伙,高中两年多,以我对他的了解,小人一个!这事儿绝不可能善了,以后放学的路上咱们也要防着点儿。”

“尼玛的,防火,防盗,防小人。”许晖头疼,没由来的惹上这么个玩意儿,就像走在路上不小心踩在一坨屎上,极其恶心。

“还有,我猜今天你挨揍的事儿跟夏露有关。”付建平说着话,刻意压低了嗓音,又偷眼瞅瞅忙得不可开交的顺子,“范平高二的时候追了夏露有小半年,被这丫头整的够呛,最后还被骂的狗血喷头,丢人丢大发了。”

许晖很意外,这与他想象中的高小毛似乎扯不上关系,而且姓范的追不上夏露干嘛要迁怒他?神经病么?难道仅仅因为是运动会第二天,夏露来看他,并当众递给他一个信封的缘故?如果是这么个原因,那就太扯淡了。

这其中应该还缺个什么环节,只是许晖一时还想不明白,学校里为追女孩子闹矛盾,争风吃醋,甚至大打出手的事儿多了去了,未料到自己也被扯进了这个漩涡,实在无厘头,但付建平接下来的话让他一下子茅塞顿开。

“范平这人特能嫉妒,就见不得别人比他好,小心眼看着就很欠扁,但这家伙胆子并不大,最多背后伸脚使小绊子,很少会跟人正面冲突,地地道道的真小人,所以,我感觉这里面有人挑唆,搞不好就是冲我来的。”

付建平说的头头是道,许晖深以为然,都猜到了中间有人挑唆的环节,但二人脑子里的人选却是南辕北辙,付建平想到的是冯进,许晖却固执的跟高小毛较上了劲儿。

这时候夏露回来,手里拎着好多东西,“快帮帮忙。”

二人自然赶紧掐住话头,抢上去帮忙拎东西,都是吃的喝的,凉拌菜、卤菜、饮料,还有各种零嘴小吃。

“露妹妹,真是太体贴了,这让小生如何是好?”付建平流着哈喇子夸张的调笑。

“一会儿姐姐,一会儿妹妹,酒还没来,你就先喝多了。”

许晖却浑没在意,他关心的是刚刚被夏露拿走的运动服,怎地就不见了踪影?

“那衣服被扯的太烂了,手工缝不好,我拿到我家楼下的裁缝店,阿姨说要费会儿工夫。”夏露也是冰雪聪明之人,一看许晖的眼神就知道在寻找什么,只是说话的时候脸色忽然微微发红,她以前从不这样的。

也难为人家姑娘,今天见到许晖,心里一直在为昨天的表白信惴惴不安,不知道这家伙倒底是个啥态度,她心里没有一点底。而且下午又突然冒出个打架事件,这让她更加紧张,现在的心思像小鹿乱撞,敏感的不得了。

“谢谢。”许晖也挺尴尬,除了一声道谢,再也组织不出像样的词句,说实在话,他一直没有做好心里准备,今天该怎么跟夏露去说,至少大家聚会的场合,他是不会轻易启齿的。

而付建平这厮却是故意的,根本不照顾二人的情绪和尴尬,与顺子在一起,就像两只仓鼠,在桌子摆弄着各色食品,时不时的来上一口,啧啧称赞,就差没哼小曲儿了。

好在这种难过的时间不长,小院的大门被咣当一脚踹开,晓东和二熊搬着两捆啤酒进来,大呼小叫,累的满头大汗,院中的气氛终于一下子活络起来。

“不是说好了喝白的么?”

“白的也贵,我俩想想,还是买啤酒。”

大家欢呼着围坐时,付建平一帮人像约好了一般,呼啦一下抢先坐的齐齐整整,唯独留下了紧挨着的两个空位,给许晖和夏露。

这个坑挖的太过明显,而且大家那种像看西洋景般的眼神也让夏露踌躇着,脸上火辣辣的,但心里是万般愿意的,可女孩家总要有些矜持,就等许晖先抬腿落座了。

这要是在平时,没人会在意这些,一帮好朋友想怎么坐就怎么坐,可现在不同了,谁不知道夏露在倒追许晖,就连一向迟钝的顺子也无师自通般的懂得了察言观色,那挖起坑来的反应速度不比任何人慢。

许晖在心里把这帮家伙从头到脚都骂了一遍,可也不能让夏露太过难堪,于是悻悻然的首先坐下,夏露自然是小鸟依人的坐在了旁边。

“好!”付建平突然像神经病一样大喝一声,不但把大家唬的一愣,也把满怀心事的许晖和夏露也给弄的脸色一僵,以为这浑人要拿他俩开涮。

“现在开酒!”付建平接下来的四个字,差点没招来一顿打。

笑闹一通后,大家把酒言欢,东拉西扯的尽说些运动会上的趣闻,但绝口不提跟范平打架的事儿,而且付建平有意无意就往许晖身上扯,对他在比赛中的表现自然是大为称赞,用词极尽奢华,什么深藏不露、一鸣惊人、一展雄风等等,许多在作文上都不见得想起来的词儿,现在就像自来水一般往外冒。

这般露骨的奉承,许晖从里到外都觉得倒胃口,但夏露很开心,终于发现付建平有的时候也很可爱,于是手边的啤酒杯就没停过,一小口一小口的,瞬间就是一杯。

付建平固然是语惊四座,但夏露的表现更让人担心,这丫头是冷高型的,不熟悉的人,她根本不会搭理,更莫说如此放得开,若不是付建平的关系,她恐怕根本都不可能跟大家掺和到一块儿,上次之所以意外喝醉,主要是猛灌了两大杯白酒,原因至今还是个迷,怕是与许晖脱不了干系。

所以今天突然改成啤酒也是为夏露考虑,万一今天人逢喜事,保不齐又要喝醉,到时候连开个玩笑,看个西洋景都没机会,还是啤酒稳妥一些,但谁想到会变成这副样子?晓东一个劲儿的给付建平使眼色,但被这厮一概无视。

谁都知道付建平一心想促成许晖和夏露,一直寻不到机会,难得许晖今日十分配合,那还不可劲折腾?

但更没料到的是,今天唯一醉倒的却是许晖,他刚刚喝完第三瓶,就开始东摇西晃,而且眼皮沉重的像挂了铅锤,咣当一声就趴在了桌子上。

许晖绝对不是故意的,他还想今天借着酒胆,找个恰当的机会婉拒夏露的表白,毕竟对着一个喜欢自己的女孩子说不是需要勇气的,但居然就被这点酒量给撂倒了。其实还是体力上太疲乏的缘故,加上打架之后紧张的情绪骤然释放,所以在丁点酒精面前不堪一击。

这下更乱了,许晖一倒下,夏露自然不会继续呆在酒桌上,又是烧开水,又是洗毛巾,前前后后忙的团团转,如此搞得大家也没了酒兴,于是草草收场。

付建平帮着夏露把许晖扶到东厢房的床上睡觉,其他的人在小院里吹了会儿牛就纷纷告辞,付建平借着机跟着大伙一块儿出门,在外面随便溜达一圈,把独处的机会留给了夏露二人。

谁知道回来的时候把付建平的鼻子气歪了,天早就黑了下来,如此久的时间,他的腿都走麻了,夏露居然一个人坐在小院里发呆,东厢房里却是鼾声雷动,许晖睡的像死猪一般踏实。

“一直睡呢?”付建平难以置信。

夏露点点头,情绪不是太好。

“卧槽!把他轰起来,这点酒能睡这么久?”付建平说着挽袖子就要往屋里冲。

“别了,让他再睡会儿吧?我先回去了。”夏露说话间,起身就往外走。

“哎?什么情况?”付建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忙不迭的跟在夏露身后,“我把他轰起来,你俩再聊聊呗。”

“改日吧,太晚了。”夏露后脚跟刚跨出院门,突然又顿住了身形,“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张仪的人?”

“张仪是谁?不认识。”付建平很确信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那没事儿了。帮忙,安全送他回家。”夏露这次再没回头。

第155章 群架

许晖睡到了近八点钟才醒过来,付建平硬要送他回家,一路上埋怨个不停,最后冷不丁的问了一句,“张仪是谁?”

“你从哪儿听的?”许晖吓了一跳,身体内残存的一丝酒气也给飞了个精光。

“夏露问我的。”

“卧槽!”槽糕之极,许晖暗道八成是自己喝醉后睡觉时的梦话。

“你槽啥?这人是男的、女的?跟你有仇?”

“没有,不是,她是我以前的一个同学。”

“那你紧张个屁呀?”

“没有啊?我以为夏露也认识。”

付建平笑了,“兄弟,假如说你还拿我当兄弟,就跟我兜个底,这张仪如果是个女的,是不是你的旧相好?”

“别特么瞎扯,我说你怎么跟个八婆一样,成天就对这种事儿上心?”

“不是我身边的兄弟,我才懒得问。”付建平冷冷的看着许晖,“而且夏露也是我的哥们,她心眼实在,一旦对人动了心思,绝不来虚的,你可别伤了她。”

许晖不说话,眯着眼睛与付建平对视,但心里发虚的厉害,良久之后,他叹了一口气,“到前边夜市坐坐吧。”

于是俩人跑到薛永军的炒货摊,坐在马路牙子上,一人抱着一瓶啤酒,就着花生米,一直聊到了收摊,许晖这才跟着老九的小推车回了文化大院,一路上心里轻松了许多,他和张仪的故事从未向任何外人提及,付建平例外,因为他是兄弟。

付建平兄弟的心情复杂,挺替夏露惋惜,在冷清的夜市上没走多远就被一帮人给截住了,对方貌似醉醺醺的,一看就是不好惹的混混,他正寻思着如何夺路而逃,对方一个大块头却用手指着他,嚷嚷道,“那个付……什么来着?一个人瞎转悠啥呀?”

付建平一愣,紧张的心里很快放松下来,昏暗的路灯下,对方的特点还是很明显的,黑牛么!不仅仅是这家伙,赵歌一伙人,包括谢三、老菜梆子等几个主要的都在,“我,付建平,哥几个这么晚了还溜达?”

“卧槽,巧了!哥儿几个正想吃点夜宵,难得碰上,一起吧。”

“不了,太晚了,明天还上学呢。”

“上个锤子呀,小酒一透,人生顿悟,课堂上根本学不到。走,走走。”黑牛不由分说,拽着付建平就走。

“小七没跟你一起?”赵歌插话,他一直对付建平的印象很好,但这么晚了也不想强人所难。

“刚分开,他先回去了。”

“哦,没事儿。我们就是聊聊天,你有兴趣就一块,不方便,咱们就下次。”

赵歌这么一说,付建平反而不好推辞了,再被黑牛连扯带拽的,于是就跟着这帮子人嗨皮去了,这么一去嗨皮,他和赵歌这伙人的关系就陡然密切了许多。

第二天上午的自习课还没下课,大概是沈大平前脚跟刚离开教室没一会的样子,一帮人就冲进了高二(2)班,领头的赫然是范平,这家伙手里拎着根木棒,额头上还贴着块膏药,一脸凶狠的直奔许晖的座位而来。

许晖早有准备,飞快的摸出了课桌肚里的短棍,腾的一下就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把范平弄的倒是一愣,但仅仅是半秒钟,范平嘴里一句“草泥马!”抡起手中的棍子照着许晖便砸了下来。

“只找这家伙,跟其他人没关系!”另外一个高个男生极其嚣张,指挥其他同伙,踹桌子、拽人,瞬间就清理开了巴掌大的空地,就连性子倔强、连声怒斥的吴晓莉也差点被拽个跟头。

突然的变故只在很短的时间内,高二(2)班炸锅了,想劝架又不敢动的,起身往外跑的,没反应过来的,什么样的都有。许晖和范平拿着木棒对抡,刚开始很乱,他并不落下风,但随着对方的其他帮手冲过来,许晖连挨几棍,不住后退,很快就被被逼到了教室后面的墙角。

班里原本最能咋呼的高小毛一伙人,早就躲的远远的,对本班同学挨打,根本无动于衷,相反,高小毛巴不得许晖被打个半死。但也有同学坐义愤填膺,比如曹卉、魏亚丽等女生劝架未果后,连忙跑出去叫老师。

而罗小刚等少数几个有血性的同学看不下去了,对方嚣张的过于离谱,难道真当高二(2)班是软柿子么?罗小刚第一个动手,抡起手里的板凳照着最能咋呼的那个高个男生兜头砸下,嘭的一声,那家伙被砸个结实,未防备之下差点摔个跟头。

刘巍,也就是跳远取得第三名的那个眼镜男是第二个动手,他抄起的是一根拖把杆,教室的空间太局限,抡不起来,就咬牙切齿的捅到了一个矮个子的肋骨上,那小矮个也是在小树林里第一个动手打许晖的,他吃痛之下嗷的一声,竟然跪倒了地上。

但即便如此,班里的同学也只有两个人动手,对方多达七八个人,立刻分出一半来对付罗小刚和刘巍,其余的三下五除二直接把许晖给揍翻在地。

范平这回疯了,抬起大脚丫子对着蜷缩在地上的许晖猛踹,嘴里各种污言碎语根本没停过,同伙中有怕事儿的,担心整出严重后果,伸手拉他,可怎么也拉不住。

就在这个时候,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原本侧卧在地上的许晖突然爆发出一声惊人的怒吼,他伸手就抱住了范平踢过来的小腿,另一只手中明晃晃的一闪,忽然多了一把水果刀,噗嗤一声就扎在了范平的大腿上。

“啊!”范平疼的大叫一声,脸色煞白,周围的人一齐被惊住了,但更为可怕的事情发生了,许晖半跪着站了起来,手上抱着对方的小腿猛然一掀,范平跳着脚连连后退,险险摔倒,许晖拔出水果刀,又照着原来的位置扎进了进去。

所有的人都停止了打斗,没料到打架会打成这种情况,更没想到许晖会完全失控了,范平在呼喊嚎叫,剧烈的疼痛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被吓着了,他此刻浑身在哆嗦,但绝不敢倒下,他害怕眼前的家伙被逼疯了,停不住手,周围的同伙完全被吓愣住了,没有一个人敢动。

就连罗小刚和刘巍的大脑也给拧住了,楞在当场,浑然忘记了形势的危机。

果然,许晖又拔出了水果刀,在范平再次的惨呼声中,他满是鲜血的面部表情有些狞恶,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只是机械的把手高高扬起,真的又要来第三下。

“住手!”随着一声娇斥,一个小巧的身影冲了过来,一把就拽住了许晖的手腕,“你放下刀!”

围观的人都把心给揪了起来,生怕已经很不理智的许晖会铸下大错,但此刻的许晖似乎很麻木了,他并没有松开手中的水果刀,但也没有过分挣扎,任由女生拽着。

这个有着惊人勇气的女生却是同桌吴晓莉,许晖已经闯了大祸,她真怕继续下去,后果再难收拾,忽然间胸膛一腔热血喷薄,她不自觉的就冲了上来,这一举动无疑是救了许晖,也救了范平。

“把刀放下!”随着一声怒斥,教室门口冲进来一帮人,为首的是沈大平,她被眼前的场面给惊呆了,课桌东倒西歪,一地狼藉,她再也想不到才离开教室没多久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但身位成年人的她遇事要冷静老练许多,当务之急是控制住许晖,所以沈大平根本没停步,如一团风一样的冲向教室后面,眼睛直视着许晖,分毫不离,对方的目光有些呆滞、还有些惊恐和涣散,但没有丝毫戾气,沈大平松了口气,“许晖,把刀放下!”

当啷一声,在沈大平快要接近身边的时候,许晖终于松开了手中的水果刀,此时吴晓莉的手指甲都己经抠进了许晖的肉里。

一场看似平常,但很凶险的打架斗殴终于在没有酿成大祸前被制止,可后果是严重的。范平被送到医院,侥幸没有伤到大血管,但人被吓了个半死。关于对许晖的处理,学校的初步意见是报警,然后视情况除名。

许晖被派出所民警带走,从医院回来的沈大平一方面通知许父,另一方面积极想着对策,该如何替许晖争取,如果真因为这件事被学校除名,这孩子就毁掉了。

沈大平已经大概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错本不在许晖,但他却实实在在的造成了严重后果,打群架在十九中不稀奇,但千万不能动刀子,许晖这次极不理智撞到了高压线上,范平的家人已经从医院返回学校,正在教务处大吵大闹,这一点对许晖非常不利。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以沈大平对许晖的了解,不到忍无可忍,这家伙应该不是这样的性格,这一回,沈大平真是发愁了,该从哪里入手?

还有一个情况,也很让人烦躁,在高二(2)班这场群架的同时,楼上的高(3)班和高三(6)班的两伙人也大打出手,两边领头的分别是冯进和付建平,场面虽然没有高二(2)班这么吓人,但也够混乱的。

这其中有没有什么因果关系,暂时不得而知,关键还是要看派出所的处理情况和范平家人的态度,二班许多同学的证词稍稍对许晖有利,但不起关键作用。

第156章 余波

好在许父的态度十分积极,并没有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批评和抱怨中,而是首先和范平的父母取得了接洽,虽然很不愉快,但在沈大平看来,毕竟打开了一个希望的突破口。

在随后沈大平的努力下,校方同意斡旋,双方的家长再次坐到了一起,这次虽然仍很不愉快,但终于谈到了实质性的问题,并达成了初步谅解,许晖公开道歉,许父承担范平所有的医疗费用和出院后的营养费,而且校方确保不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这样一个前提下,他们可以不再去派出所折腾。

但事后如何处理许晖,这对夫妻没说话,校方也没有当众表态,校规关于打架斗殴造成严重后果,是要处罚直至开除的,但严重到怎样一个程度,没有个统一的界定,之前沈大平一再主张挽救要比严厉处罚更负责任的建议,显然也被无视了。

许父苦笑,范平父母的强势,似乎有绑架了校方立场的嫌疑,对此,沈大平也很无奈,事件的前因后果已经很明朗,范平先后两次挑起事端,应该负主要责任,但受伤住院却成了他最有利的护身符,而且这家人能喊能闹,也真让人头疼。

当然,什么事情都有个底线和原则,初步谅解也要遵循警方最终的处理结果,超越这个底线,许父也绝不会让步,至于公开道歉,形式上的东西,让它见鬼去吧。

其实范平腿上的刀伤并不严重,小水果刀造成的刀口,无论深度和宽度都有限,缝几针就完事儿了,关键是消炎和消除恐惧,这家伙真的被吓坏了,下午派出所警员找他了解情况,他愣是哆嗦了好久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办案民警也不是吃干饭的,几次走访就对整个事件掌握的比校方还清楚,虽然许晖并不是事件的挑起者,但毕竟触犯了治安管理条例,算不上多严重,可也造成了一定后果,毕竟是在学校那样的公共场合行凶,但考虑到互相殴打中许晖属于激情伤人,又是未成年人,小水果刀也不属于管制刀具,所以治安处罚、行政拘留三天,实际上呆了两天就回家了。

范平的父母倒还算守信用,没有再去派出所闹腾,否则事情绝没那么简单,但前前后后讹了许父不少钱,才算了事。

经过沈大平的不懈努力,许父也托熟人帮忙,校方最终以记大过一次,留校察看一年算是暂时了结这桩事件。

打架事件中被学校处罚的还有付建平、冯进和二熊,唯独没有范平,这让付建平极为愤怒,大声嚷嚷不公平,家长一闹,学校就不敢秉公处理,这是什么道理?他发誓,范平这王八,他绝不放过。

日后事情的发展,付建平说到做到,范平在他面前吃了大亏,险险没把命送掉,这都是后话。

夏露的情绪十分低落,自己一个人偷偷哭了不止一回,从小到大也没这样过,她万万没有想到许晖和范平的冲突,竟然是由她引起,那种性格使然、自以为是的做法变成了二人矛盾爆发的,这让她怎么也想不通,委屈的不得了,更是无法原谅自己。

其实夏露只知道一小半,真正促使范平头脑发晕的是那个怂恿者,没有这人的挑唆和煽动,以范平的胆子不见得会在小树林里对许晖动手,更不会有后面的一些列冲突。

这个人叫薛磊,就是打架中被刘巍一拖把杆戳倒的那个矮个子,这人的名声向来不好,阴不拉几的喜欢挑事儿,他跟范平走的近,也是夏露和晨阳的同班同学,而且他还有一个在家属院里玩的特别好的铁哥们,就是高小毛。

真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高小毛也是地地道道的阴人一个,俩人凑在一起就是一对儿坏水。别看他成天咋咋呼呼,但真要跟人闹矛盾了,他很少去正面冲突,玩心眼、耍手段是他惯用的伎俩。

没错,整个事件的始作俑者其实就是高小毛,他和许晖一开学就互相看不惯,南山郊游时,当许晖大踏步向他冲过来的时候,这种看不惯就变成了敌视,当时那场架没打起来,被沈大平及时制止了。

可是,人往往会有心里暗示,当许晖下决心要找机会收拾高小毛的时候,高小毛同样也有这个想法,而且更加迫不及待,在他眼中,许晖不但在运动会上乱抢风头,而且莫名其妙的跟罗小刚很快搅到了一起,他觉得是对他的藐视,是绝不能容忍的。

那应该是运动会第二天结束的时候,高小毛是带着一肚子邪火回家的,这一整天都不顺,不但跟罗小刚因为接力赛的失误大吵一架,而且最令他痛恨的许晖却连创佳绩,整的班里一小半女生都围着他转悠,尤其是魏亚丽对着傻叉班长的热乎劲,让人看着就腻歪,你哪怕能给我高小毛一丝丝也好啊。

最可气的是,居然还有高年级的学姐来看许晖,两个妙龄美少女站在高二(2)班的看台前,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好像眼里只有许晖,还楞往这小子身上塞东西,我靠!天底下的男人都死光了么?

当晚一对儿阴人凑到一起,高小毛大倒苦水,薛磊嘻嘻哈哈的听者有意,拍着胸脯打包票,整治一把高二的小男生,轻轻松松,一切安着。于是,许晖杯具了,丝丝缕缕看似匪夷所思的缘由串在一起,还真把他给整惨了。

大约一周后,许晖重新返校,整个人都有了明显的变化,给人的总体印象就是冷,那种弥漫在周身、说不出来的拒人千里的味道。

而且吴晓莉最先体会到许晖那种看人的眼神,是虚的,面对面说话时,你明知道他在看你,但你总是找不到他视点和焦距在哪里,这太奇怪了,吴晓莉试了几次都是这种感觉,立刻就不淡定了,很快写纸条告诉了自己的好友魏亚丽。

魏亚丽不信,马山就想试试,但可惜许晖被沈大平叫走了。

许晖在老师办公室里呆了很久,连上午第一堂课都没上,不知道都谈了些什么,总之,他再回来的时候,那种冷冷的感觉似乎淡了一些,但吴晓莉感觉更别扭了。

事情似乎就这样过去,随着时光的流淌,淡的连影子也找不到了。

期中考试前,班委会改选,许晖自然不可能再担任班长,一个背着大处分的人继续担任班干部,说出去都要闹笑话,人算不如天算,沈大平十分遗憾。

全班投票,曹卉当选为班长,其他班委会成员没有大的变动,只有戴志军的小组长换人了,人长的五大三粗,却是个不分是非的小心眼,换掉也是理所应当。沈大平认可这个结果,只是有点兴意索然。

高小毛在班级里忽然收敛了许多,不知道是做贼心虚的缘故,还是其他什么,总之再见许晖,他是班内最不自在的一个人。平时跟在他身边的三个跟屁虫,一下子少掉了两个,因为这俩人现在跟着罗小刚转悠了,剩下的那一个也没了往日的嚣张,因为他之前说了许晖不少的坏话,再见到对方也不自在,而且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担心和恐惧。

无官一身轻,这倒是随了许晖的愿,轻轻松松,自由自在,但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甩掉了班长的帽子,甚至连语文课代表也给撸掉了,干干净净也好。

于是许晖又恢复到了高一时候的状况,安安静静的到校上课,安安静静的回家,很少跟班里的其他人啰嗦。

罗小刚是例外,他算是班里除了吴晓莉以外,跟许晖走的最近的人,似乎应了那句不打不相识的话,运动会以后,他对许晖有了一种自然的亲近感,课下,有事儿没事,总愿意找许晖聊几句,当然,多半的时候是对牛弹琴,他倒也无所谓。

自从打架以后,许晖很久都没有去过付建平家的小院,当然,除学校之外的场合,俩人也见过几次面,其中一次是付建平领着夏露来的看他的,当时他还在家里蹲着。

三人的话不多,各有心事,所以场面有些尴尬,夏露带来了缝好的运动服,叠的整整齐齐,许晖似乎就会俩字,谢谢然后,再也没有其他的话。

付建平几次给许晖使眼色,但没得到任何回应,这家伙似乎还沉静在反思和苦恼中,无奈之下,只好与夏露起身告辞。

但此后,付建平也有了很大变化,忽然就嚣张了许多,根本不在乎身上背着处分,经常领着一堆人到冯进他们班门口转悠,这些人中除了晓东、二熊几个核心兄弟外,还有不少是以前那个黑龙帮的铁杆,这家伙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把这些人重新蹿到到一块儿,总之,给人的感觉是上次架没打过瘾,十足十的跟冯进叫上了劲儿。

冯进挺苦恼,上次阻止付建平他们下楼支援许晖,他其实是吃了挺大的亏,答应跟他一起动手的两个王八蛋,临阵放了他鸽子,反倒被付建平打了个稀里哗啦,最让他来火的是范平,那么多人冲进高二(2)班,居然被人家给捅了,丢不丢人?

对于付建平的嚣张,许晖似乎无动于衷,知道这家伙憋着一肚子火,劝也没用,随他了。而且许晖还知道,付建平跟赵歌一帮人走的很近,骨子里的戾气越来越重,这倒是挺让他有些担心,很久没有聚会了,有机会要真要好好聊聊。

第157章 老班长发威

冯进最后还是选择了忍气吞声,如此,架便打不起来了,付建平没脾气,蹦跶了几天也只好偃旗息鼓。

日子仿佛一下子就平淡下来,许晖真的开始刻苦用功了,是非常用功的那种,比起他在初三冲刺时一点也不差,尤其是不当什么劳什子班长了,也不用再费心思琢磨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儿,几乎全部精力都扑在了学习上。

许晖的变化算是个小气候,高二(2)班整体的大气候似乎也在发生着明显的改变,首先就是学习氛围,运动会之后,骤然浓重了许多,毕竟是理科尖子班,大多数同学都是奔着高考去的,混日子的很少,这与普通班的氛围完全相反。

其次是竞争氛围,不光是班级内前十名的争夺,还包括了跟一班飙整体成绩,两次模拟测试下来,二班都被一班盖过了风头,全班上下都感觉到窝囊,当然,高小毛几个后门生不在其中,他们是地地道道混毕业证的。

也正因为这几个后门生,把二班的总分和平均分都给拉下去了,沈大平尝试了很多办法,根本没什么效果。自运动会后,李老太太又重新容光焕发,比跑跑跳跳,我们可能还需要努力,但论学习成绩,整个年级,谁能跟一班争锋?

沈大平倒是能心平气和,但曹卉却是气鼓鼓的,这几个后门生,成绩烂也就算了,课堂纪律也让人烦躁,尤其是自习课上,只要沈大平不在,这几个人绝对不会正经学习,不是嘻嘻哈哈吹牛打屁,就是说些无聊的段子或是发出怪音撩骚别人,从来没安生过,周围的同学意见很大。

曹卉作为班长,每次上前制止和指责,都被这帮没皮没脸的家伙戏弄一番,当然,也是有限度的,主要还是顾忌罗小刚,别把美女班长整哭了,回头再被罗小刚记狠上就不值当了。

运动会后,曹卉和罗小刚二人终于走到了一起,虽然表面上还遮着掩着,但有很多同学在放学路上看见这俩人在一起溜达,卿卿我我的样子,很招人羡慕。所以,如果恶搞曹卉,势必会招惹罗小刚,这一点,高小毛和几个捣乱分子是心里有数的,但不代表他们没脾气,如果曹卉过分,他们也不会惯着。

要是对上许晖,高小毛还是有阴影的,而且是严重的心里阴影,动不动就敢玩儿刀子的主,还是过于生猛了些,不招惹为好,但是对于罗小刚,他完全没有顾忌,不就是翻脸么?老子怕你呀?

许晖没空理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自习课上的吵闹也基本影响不到他,一旦做起习题,根本不受外界打扰。

但今天不同,下午的自习课上,高小毛终于跟曹卉对呛起来,可能这家伙憋了好久,这次不想忍了,刚开始是对吵,后来一通白抢,嘴里还不干不净,把曹卉给气哭了。

好几个人都注意到罗小刚面色铁青,双拳紧握,早已狠的牙痒痒,但他面子薄,与曹卉要好的事儿还处于地下保密状态,不方便公然为她出头,而且身为班干部,他最多只能指责高小毛扰乱课堂纪律,又担心嘴笨,吵不过对方反而会动手,那事情就麻烦了,所以急的自己跟自己较劲。

好算有人说话了,自然是吴小莉,这丫头的正直是出了名的、眼睛里揉不得砂子,做事也很少去考虑迂回和拐弯,站起来就斥责高小毛,声音嘎嘣脆,句句要害,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像机关枪一样,这通解气。

高小毛的脸立刻就挂不住了,表情比猪尿泡子还难看,伸手指着吴小莉,索性把整张脸皮都给扔了,张嘴就骂,“你特么勒个比,我跟别人说话,管你屁事?你算啥玩意儿……”污言秽语,很多都不堪入耳。

“这人咋这样啊,这么骂人,脸不脸红啊?”

“吃错药了吧?”

“有这几个人,咱们班也是倒霉。”

“……”

许多同学都已经愤愤不平,开始发出不满的声音,但多数胆小,只能小声咒骂,并不敢直接跟高小毛起冲突。

吴小莉气的脸色通红,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嘴这么脏的人,眼眶里泪水直转圈,差点没流出来,但她韧性和倔强超过了多数同学的预料,不跟对方对骂,也不再指责了,直接要求高小毛离开教室,别做老鼠屎。

“你特么放屁!你咋不滚?再跟我比比歪歪试试?别看你是女的,信不信我收拾你?”高小毛气急败坏,说着话就要挽袖子,但他忽然看到了许晖转过来的脸,尽管表情木然,但目光森冷,让他不由的心里就一哆嗦,刚跨出半步就不敢再动了。

“来呀,今天倒要看看你怎么收拾我。”吴小莉也豁出去了,猛然向前跨出了一步。

“晓莉,别跟他一般见识。”尽管魏亚丽极其讨厌高小毛,甚至都懒得看对方,但担心好朋友吃亏,所以抢步上来拉住了她。

“你松开!”另外一头也乱了起来,好几个同学拉住了终于忍不住要冲过来的罗小刚,这家伙瞪着通红的眼珠子,嘴里激动的嘟嘟囔囔,围在他身边的同学有点混乱,眼看有拉不住的架势。

“老子现在没兴趣了,你要想男人,过两天再说吧。”高小毛到底不敌许晖刀子般的眼神,加上罗小刚,他知道讨不了好,这是犯众怒了,所以想草草收场,但还要嘴硬的找个台阶下,可是喷出来的话就太恶心人了。

“你流氓,混蛋!”吴晓莉气的的嗓音都变调了。

“你再跟老子说一遍!”

“说十遍也没问题。”一个冰冷的声音,非常突兀,许晖站起了身,因为他发现罗小刚的状态太暴躁了,恐怕会出事儿,干脆抢在了前面,也是头脑一热,浑然把身上背着处分的事儿忘在了脑后。

可接下来,谁也没料到许晖语出惊人,直接把全班都给雷倒了,没想到老班长还有如此接地气的骂功,但很多人都觉得特别解气,“草泥马的,到外边去,想听多少,老子满足你。”

高小毛更是愣住了,瞪着恶毒的眼睛,一时半会没想好怎么回骂,确切的说是他在考虑要不要赌,就赌许晖敢不敢动手,背着这么大的处分也敢嚣张,这书你真不想念了?

“你麻痹的,到底要不要听?”许晖不但胆大,而且极为聪明,从高小毛一犹豫,他就看出来这家伙胆怯了,这时候越横,他就越不敢动,特么的,骂脏话、耍嚣张,你先到解放路上培训两年再说。

“草泥马的,你可想好了,是不是真要跟老子干啊?”高小毛感觉今天丢人丢完了,硬撑着一口气叫板,其实头皮都有点发麻,真要动起手,他绝没有许晖那股狠劲儿,所以声音都低了八度。

“行啊,别光说不练。”许晖说着话就从座位上走了出来,很有气势的伸手一指教室的大门,“跟老子出来,不敢出来,就说明你没长几把。”

轰,全班哗然,今天算是开眼了,很多女生更是吃惊的瞪大了眼睛,捂住了嘴巴,老班长牛大发了,这脏话水平,高小毛真的只是个小儿科,以前还从没见他这样发挥过,但为什么听着就这么解气呢?

高小毛的气焰完全被打了下去,人也气疯了,转着圈的、装摸着样的在周围寻找武器,最后还是一把拽住了刘巍桌子旁边的拖把杆,扭头恶狠狠地瞪着许晖,“你给老子门口等着,这可是你逼我的。”

许晖笑笑没再说话,径直朝教室门口走去,魏亚丽和吴晓莉对视一眼,两人几乎同时一左一右的拽住了许晖,这家伙也疯了,难道忘了处分么?这要是动起手来就完蛋了。

“你别冲动,跟这种人不值得。”

旁边也有同学站起了身拦住了许晖,“冷静一下,冷静一下,别上这家伙的当。”

这时教室后面也有人在劝高小毛,是他唯一的跟班,因为情形很尴尬,拖把杆被刘巍的椅子别住了,拽不出来,这老先生跟秤砣一样的坐在那里正瞪着眼睛怒视高小毛,那意思是,老子就看着你拽,能拽出来算你有种。

高小毛那会真用力气?装摸做样罢了,但是没由来的又惹恼了一个人,心里真的开始后怕了,脸早就没了,骂人的话到了嘴边也给硬生生的咽了回去,你说多丢人?所以,小跟班这时候上来的太及时了,高小毛发誓,事情之后一定请这家伙吃大餐。

教室里东一堆,西一伙的,不是在劝许晖,就是拉着罗小刚,还有劝曹卉的,再么,就是围观高小毛,像看西洋景一般,这个热闹劲儿,自由市场也不过如此。

教室门咣当一声打开了,沈大平满面怒容的出现在了门口,她早已在外面听见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再看着如同菜市场一般的教室,实在无法控制情绪,大喝道,“许晖、罗小刚,还有高文辉,你们三个给我出去!”

第159章 天长地久

三个人从此开始了痛苦的门口站岗生活,足足站了三天,站的死去活来。沈大平很少发这么大的火,也从来不会这样体罚学生,但这次真被气到了。

她最反感的是班级不团结,同学之间窝里斗,许晖让她失望,也让她伤神,才闯祸没多久,又差点打架,难道真的不想好了么?她简直难以置信那些脏话是从许晖嘴里说出来的,尽管当时的出发点是好的,但她真的不太能接受。

其次就是罗小刚,简直没脑子,虽然在这次事件中,他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出格言行,但身为班干部,表现的太差强人意,刚开始不果断,之后满脑子又想着用拳头解决问题,真是烂泥巴糊不上墙。

至于高小毛,沈大平反而没有在细节上想太多,毕竟这个学生起点低,侧重程度自然会不一样。

仨人就这样硬站了三天,事件才算过去,之后,沈大平很意外的没批评谁,也没找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谈话,完全是晾在了一旁,冷处理。

但高二(2)的氛围又有了大的变化,这件事情对整个班级其实影响挺深远,当时感觉不出来,但以后都会慢慢显现。

而且老师有老师看问题的角度,学生也有学生自己的理解,他们不明白沈大平为什么不问青红皂白就一竿子搂倒一片,至少表面看上去不公平,也无法服众。同学们爱憎分明,支持许晖,唾弃高小毛,真实情绪的表达就这么简单。

除了许晖,没有人理解沈大平的良苦用心。

高小毛被空前孤立,一点也不夸张,班级内几乎没人跟他说话,即使在校园内外无意中碰见,也没人愿意跟他打招呼,就连课代表们也学聪明了,收不上高小毛的作业,绝不会像以前那样费神去催要,直接捅到老师那儿,省心省事儿。

还有高小毛唯一的那个跟班,也与他即若即离,甚至放学都不一块儿走了。而高小毛自己成天阴着个脸,上课不是睡觉就是看小说,情绪来了就旷课,甚至半天都不会出现在班级里。

这样的结果显然与沈大平的用意完全相悖,她之所以蛮横的一竿子处理事情,就是为了给高小毛留有余地,让许晖反省,让罗小刚学会聪明的处理问题,但显然除了许晖以外,另外俩人都没有认真的去体会。

所以高小毛反而自暴自弃,罗小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愤愤不平,私底下没少抱怨沈大平的武断和不公,只有许晖又恢复了常态,无论上学放学,都是安安静静。

还有一个令沈大平始料未及的结果,就是班级在孤立高小毛的同时,变得愈发团结,这似乎可以看做是运动会之后一个必然的轨迹,即便出了高小毛事件,也没有被中途打断,只是自动隔离掉了原本属于这个班级的一份子,而且课堂纪律也是前所未有的好,这就意外了,原本沈大平以为是三人闹矛盾以后造成的整体气氛压抑,但她想错了。

沈大平有一段时间非常留意学生们的状态,真的是出乎意料的好,课堂上活跃,自习课勤奋安静,课外的各项活动也都十分踊跃,这已经很接近她理想中的班风,但沈大平却开心不起来。

这种变化似乎是以牺牲高小毛为代价的,这就是所谓的排斥与转换么?难道整个班级都容不下高小毛?许晖用暴力手段解决问题真能站得住脚?虽然整件事没人动手,但语言暴力也是暴力,沈大平是很不愿意接受的。

绝不轻易放弃任何一个学生,这是沈大平当班主任坚持的一个原则,为此她一直在努力营造一个宽松、团结,富有竞争活力的班集体,但事情的发展却偏离了她预期的轨道,高小毛自暴自弃是主要原因,但氛围绝不对头,整个班级实际上不团结,哪怕就是缺少了一个人也不是真正的团结。

沈大平疲惫的合上教案,望向窗外宁静的校园,此时的植被都已经光秃秃的难觅绿色,西平的冬天来得早,往往几场强降温下来就能让整个城市迅速进入严冬。

她凝视着不远处的一丛灌木,密密麻麻的枝丫抱团在一起,在寒风中晃动,在抗争中充分展现了不屈和倔强。沈大平久久不愿挪开目光,心里没由来的嘀咕了一句,一颗老鼠屎并没有坏掉一锅粥,但一个人却影响了整个班级风气的走向,是好事还是坏事?难道你在向老师示威么?

十一月中旬迎来了其中考试,成绩出来后,许晖还算不赖,总分排在全班第十一名,比他刚进高二(2)班时的总成绩高出了不少,真是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考试后难得的放松,许晖去了付建平家的小院,今天夏露也会去,他想做一个口头上的了断,尽管事实上夏露有段日子没有找过他了,但许晖认为还是有必要慎重的跟对方说清楚,否则糊里糊涂的吊在那里,对人家也不好。

意外的是,缺席了很久的晨阳也出现了,是付建平直接跑他家把他给硬拽过来的,他的精神状态看上去不错,一直阴沉的表情也有了明显变化,至少不那么冰冷了,看来这家伙已经渐渐从顾娜娜事件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只是长久没跟大家相聚的缘故,表现的有些拘谨。

由此,‘西部草莽’的伙伴门,除了那两个客串的外地朋友,成员都聚齐了。

天气太冷,小院是根本坐不住了,大家把桌子搬进了堂屋,围坐起来吃火锅,倒也十分开心。付建平今天特意控酒,就是为了防止上回许晖意外醉倒的事情发生,只一瓶白酒,喝完拉倒。

但这个规矩太理想化了,酒桌上的事情哪能说的清楚?酒瓶子才在桌子上转了两圈就见了底,但大家的情绪却渐渐高涨,没有酒当然是极为扫兴的事情。

于是只好再去买,原本是打发顺子去的,但夏露主动揽下了跑腿的事儿,然后看着身边的许晖,很大方道,“方便陪我一起去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许晖,只有付建平的眼神复杂,其他人则是带着开心和准备起哄的情绪。

“好。”许晖的脸有些发红,人家姑娘这么坦然,自己更没必要露怯,既然有难得独处的机会,他索性就摊开了说吧。

出得小院,许晖壮胆走在夏露身旁,尽管早有思想准备,但还是有些心慌的,最关键的是不知道从哪儿说起。

“期中的成绩怎么样?”反倒是夏露先开口了。

“还行,凑凑合合吧。”

“在尖子班排前十,高考就大有希望,加油!”

“嗯,还差那么一点点,但我想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那就好,不像我,到现在在班里还是个中不溜的水平,真的是心里没有一点底。”

“别想那么多,努力就好。”许晖并不太会鼓励人,干巴巴的一句之后,心里想的是如何就那封信的事儿张口。他事前也曾做了一番演练,但现在夏露就在眼前,反而到了嘴边的话却说不出来。

夏露点点头,没再说话,二人的步伐不快,但第一家小卖店就在眼前,许晖着急了,这点路显然不够啊,关键的事情连半个字都没说,这就要回去了?

“要不我们绕着北新街走一圈吧,回来的时候再买。”夏露善解人意,而且她也有话要跟许晖说,相信酒鬼门为了喝酒,是有足够诚意等待的。

许晖自然是没有意见,并且严重的告诫自己,要主动一点,不能老让人家姑娘为难,于是在灌了几口冷风、运足了气之后,他决定直奔主题,“我是想说下运动会那天,你给我的信,看了以后,我挺感动……可是,可是我……”

“可是,你已经有了心上人了,是么?”夏露很自然的接过了话头,而且平静的让许晖吃惊。但细细一想,这好像也不奇怪,保不齐付建平早已将他的事儿已经告诉了这丫头,难怪在学校里,夏露安静的很,一直没有来找过自己。

这无疑让许晖很快放松了紧张的心情,就好像一直压在胸口上的大石头被忽然搬开,连喘气也舒畅了许多,他很坦然的点点头,“她叫张仪,是我初中时的好朋友,后来去外地了。”

夏露眨着大眼睛,若有所思,很久都没有开口,表情上也看不出来喜怒哀乐,这反而把许晖弄得有些惴惴不安,半天也没敢说话。

俩人默不作声的走了不短的距离,夏露才开口,“能跟我说说你和张仪的故事么?”

许晖显然不忍心拒绝,理了理思绪,从他和张仪相识开始讲起,一直到升初三那年张仪举家迁往外地,只描述经过,尽量避免情感流露,倒也清清楚楚,没有多少尴尬。

“那么,后来你们一直保持书信往来?”

“暂时只能这样。”许晖苦笑,但想起近段时间和张仪的书信骤然减少,心里就有些慌慌然,一方面是自己闯祸以后,按当时的心里状态,提笔写信真的很艰难,而且张仪上次来信说托福考了不错的成绩,他也被小小的刺激了一把。

不知为什么,许晖对托福这个词汇很敏感,也很厌恶,仿若一听到这个词儿,就能联想到张仪出国留学了,从此远离自己,远离祖国,隔着大洋几万里,再难有见面之日。所以他没有回信,但孰料到张仪也有小半个月没有来信了。

“你相信天长地久么?”夏露驻足,仰着脸凝视许晖,双眸亮的宛如明灯,玲珑娇小的身体在专注与坦然的目光后面似乎渐渐虚幻。

许晖蓦然一惊,天长地久?多么浪漫的词汇,有多少爱情故事,在文人大能的笔下被其用作画龙点睛或是横刀一斩的绝技,故事立刻变得情意绵长或是凄美绝伦。但自从和大伙排演了周启生的《天长地久》,并了解了这首歌的写作背景后,他才感悟到文学世界和现实生活的距离。

第160章 误解

“可能、大概会有吧。”许晖小心翼翼。

“也许有,但我不相信。”夏露回答的很干脆,双眸中的光彩也渐渐淡去,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缓缓前行,“回去吧,那帮酒鬼估计要等疯掉了。”

许晖只好跟上,原本轻松下来的心情又忽然沉重起来,他虽然没有完全听懂夏露的意思,但很快联想到了他与张仪之间的异地纠葛,对方是在暗示这件事儿么?

回去的路上,二人多数时间都保持沉默,夏露的步伐也越来越快,没多久就到了那间小卖店,买过酒后走到小院门口,夏露终于停了下来,“其实我很不开心,但也很感谢你,谢谢你的坦率,至于那封信,留在手边或者烧掉,随意吧。”

说完这番话,夏露没有犹豫的转身推门而入,许晖竟然愣愣的好久没有迈开脚步。

院内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没有人因为等了这么久拿他俩开玩笑,很显然,之前已经被付建平暗示和警告过了,但很可惜,结局并没有改变,从二人的行为和表情就能看得出来。

夏露虽然买回来两瓶白酒,但大家连一瓶都没喝完就收场了,一来气氛完全没有了,二来夏露又犯了抢着喝的毛病,一瓶酒有一多半都被她给喝掉了,最后还是把自己给灌倒了。

付建平在堂屋里来回转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似乎最近的聚会,每次必然醉倒一个人,不是许晖就是夏露,哎,这糟心事儿。

而许晖盘着个腿坐在椅子一声不吭,脑子里像一团浆糊,夏露关于天长地久的问题实实在在的砸伤了他,他一直在思考着近两年和张仪的点点滴滴,其实全在书信中,靠着两人的回忆和想象在交流,听起来匪夷所思,但却是事实,是件很伤脑筋的事。

许晖好几次都是在梦中牵着张仪的手在不同的场景散步,那种甜蜜和不舍往往让他无法分辨自己置身何处,可梦总是要醒的,回到现实中的空虚又让许晖无所适从,十分焦躁。俩人唯一的一次见面是那样的匆忙,许晖甚至都没有看清楚当时张仪头上发卡的图案,就再度陷入了梦与现实的循环往复中。

“差不多该送她回去了。”付建平看了看时间,喃喃自语。

一句话也惊醒了沉思中的许晖,已经是晚上八点钟,再不送夏露回家,恐怕要弄出麻烦来,自从上次顾娜娜的事情之后,夏露的家人就严格限制女儿外出,尤其是参加什么聚会,若不是付建平是从小看着长大的邻居,夏露早就被禁足了。

这次的情况更糕,不但晚归,而且还喝醉了,如何交待?二人对视一眼,也顾不得许多,慌忙跑进东厢房,连推带搡的将夏露折腾起来,一个给披外套,一个找毛巾打水,不管怎么说,先清新一把,忙活的像老妈子一般。

终于连搀带拽的将夏露送到楼下,却碰上了脸色铁青、刚刚出门的夏父,他自然是带着火气来找女儿的,付建平家的小院距离很近,以前出于对女儿的尊重,夏父一直没有去过,但今天忍无可忍,非要去看个究竟。

“叔。”付建平满面堆笑,许晖却像触电一般惊出一身冷汗,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身材伟岸的中年男子便是夏露的父亲,他搀扶着夏露的双臂一下僵直的好像不是长在自己身上,完全麻木了。

“你干什么?”夏父怒不可恶,根本没有搭理付建平,凶狠的目光死死盯住了许晖,谁家的小子敢这样放肆,当着自己的面还作出这般无耻、猥亵的举动,难道真的以为老子不敢治你么?

“没……没干什么,她喝……多了。”许晖头皮发麻,知道被对方误会以后事情有多麻烦,于是慌忙撤回了手臂,但是已经迟了,只见夏父猛的抢上一步,扬手就给了许晖一个耳光。

这一巴掌之沉重,直接把许晖打了踉跄,若不是夏露要软软的栽倒,夏父慌忙间腾不出手,否则他还会再来几下子。

“叔,你误会了,我们都是同学,大家高兴,就喝了点酒……”付建平大急,但是慌不择言,也不知道先从哪头开始说起。

“你闭嘴!”夏父看着倚在怀中的女儿,浑身的酒气,真是醉的不轻,于是火气更大,他伸手一指付建平,“你跟老子上楼!”

“至于你,下此别再让我见到,滚!”

许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也记不得如何应付父亲严厉盘问的,总之心绪烦乱,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眠。

次日是周末,许晖在小床上磨蹭到上午十点中才起来,其实一直没怎么睡踏实,满脑袋乱七八糟的场景,也分不清楚是幻觉还是梦境,尤其以那声“滚!”字最为突兀,每每从莫名其妙的地方蹦出来,都让他感到屈辱和难过,被人误会的滋味还真是不好受。

早饭是没有了,午饭还早,今天看书也绝对没有情绪,于是许晖琢磨着怎么撒个慌出门溜达,却不料许久未见的铁蛋上门来找他。

铁蛋的嘴甜,一番叔叔阿姨之后,把许父整的没脾气,许晖便成功的跟着铁蛋留出了家门。

这家伙的突然出现,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赵歌今天要摆酒,邀请兄弟们聚一聚,除了自家兄弟,其他参与的也都是熟人,包括老菜梆子和谢三。

这次摆酒也是有说道的,赵歌成功的拿下来两个门面,其中一处便是他一直心念念的解放路副食品商场楼下的临街店铺,还有一处便是赵复原来经营的那间音乐茶座,两倒手后又被赵歌给吃了回来。

现在的赵歌,俨然与当初的街边混混无法相提并论了,在赖春光的指点下发展的风生水起,在收缩黄牛业务的同时,开始转向实体店铺的经营,有了钞票的原始积累,一口气吃下了两间门面,也算是颇有气魄。

这种蛙跳式的发展也多亏了赵复、乔娃子等人的暗中相助,开玩笑,想在解放路这一带硬生生的挤出空间,不是那么容易的。

达强从外地回来后,一直默不作声,有了赵复这层关系,他自然无话可说,最多是表面风轻云淡,背地里严重关注而已。

梁斌也早就从外地回来了,他的反应就激烈了一些,尤其是在自己地盘上,那些倒腾国库卷的遍地都是赵歌的人,他就很上火,狠发了一通脾气,把葛文虎叫到面前爆抽了一顿,然后就没有了声音,估计也是捏着鼻子暂时忍了下来。

大家都不是傻子,小刀会看似已经被抹的差不多了,但是老大薛西庆还没有下落,这厮万一回来,保不齐又是一场大风波,谁也无法预料。

还有一件非常吊诡的事情,就是顾超被抓了很久了,但是警方那里忽然就没了动静,按赵复了解到的一些皮毛,顾超这家伙一旦招供,就是小刀会彻底灭顶的时候,但一直风平浪静,一点风声也没有,无论报纸、电台的新闻,什么也看不出来,好像事情一下子悬在了那里。

悬了这么久,黄花菜都凉了,人家该转移的转移,该销毁的销毁,等你再去抓,狗屎都给洗干净了。可没道理呀,难道早已经行动了,并没有对外公布?赵复每次想到这里,后脊梁就会冒冷汗,无论是什么样的假设,有一个地方极不合理,就是顾超被抓的消息,应该是办案的重要机密,凭什么让他知道?邵强是故意的么?

赵复立刻就把尾巴夹紧了,反复回忆这件事告诉过谁?除了自家弟弟,就只剩下许晖了,那一天是自己得意的没忍住,但特么谁知道这俩人是不是大嘴巴?

其实赵歌不是大嘴巴,他谁也没透露过,而许晖压根就不想烦这些事,很常一段时间都把它遗忘在脑海深处,只有触景生情时,才会偶然想起顾娜娜的遭遇。

但事实上,很多混混都知道这件事,这就见鬼了!赵复为此惶惶然了很久,有几次忍不住就要把许晖揪出来问个明白,但赵歌阻止,甚至不惜跟赵复翻脸,只好作罢。但奇怪的是没有人因为这件事找他麻烦,邵强和姜小坤很久没有露面了,赵复这才渐渐又恢复了些底气。

聚会安排在颇为气派的和平饭庄,一个大雅间,两张大圆桌,坐了满满当当近二十号人,都是赵歌身边最为亲近的兄弟,许晖惊奇的发现付建平也在座,日了个鬼的,这家伙昨天可是守口如瓶啊。

今天兄弟们一个都不缺,连达俊也来了,大家围着赵歌坐在左手的圆桌,桌上唯一没有磕过头的人,就是老菜梆子,另一桌以赖春光为首,包括了谢三、小叮当、付建平等人,还有好几个生面孔,至少许晖是第一次见到。

赵歌今天踌躇满志,全程都是笑呵呵的,开宴前站起来简单的宣布了两件事,第一件,大家合伙的建鑫公司成立了,第二件事,公司的第一个实体、位于解放路副食品商场楼下的建鑫游戏厅也即将开始装修,两大喜事,所以请关系不错的聚一聚。

许晖是稀里糊涂,这两件事跟他没有多大关系,只是意外兄弟们今天聚的这么齐,倒也没有白出来溜达一趟,权当散心。

至于是什么公司,许晖不感冒,因为还是学生,也关心不了那么多,那年头还没有颁布公司法,下海做生意的都叫公司,皮包公司满天飞,就跟人人是老板差不多。还有哪些人合伙,他也不想搞明白,总之,知道赵歌是这个公司的老大就行了。

第161章 暗淡

聚会在轻松加愉快中结束,许晖这回没敢多喝,害怕回家被收拾,但跟大家伙一聊,颓废的心思也慢慢有了点活力,倒底是男人的世界,一通无所顾忌的胡吹海喷也会令人心驰激荡,精神焕发。

大伙跟赵歌混的貌似很不错,那间新装修的游戏厅以后会交给黑牛打理,而刚刚被拿下的音乐茶座,赵歌计划改成档次较高的发廊,交给谢海林经营,当然,这家伙也会象征性的出点钱,不愿寄人篱下,算是合伙了。

谢海林最终做出了选择,许晖虽然诧异,但也能理解,毕竟退役之后也要吃饭,虽然这家伙一直不太感冒赵歌的做事风格,但既然选择了合作,就说明想通了很多东西。

谢海青对自家兄长的选择自然是大为高兴,这意味着兄弟俩的分歧暂时告一段落,也证明,当时他跟着赵歌混,这条路还是有奔头的。

散场以后,大伙嚷嚷着去歌舞厅玩玩儿,许晖没有兴趣,提前告辞,与他一同搭伴儿回家的还有达俊和薛永军。

这仨人可以说都不属于赵歌眼下的这个集合,但跟赵歌却都是磕过头的兄弟,情况有点微妙,但关系上并不复杂。两个学生,一个小老板,都有自己的小天地,暂时还很难融入进去。

严格来说,铁蛋、良子和付建平也不属于赵歌的集合,主要还是因为他们学生的身份,赵歌讲义气而且懂道理,兄弟们如果在学业上能有所发展,真的没必要跟他混社会,尽管这仨人很不想上学,也很想跟着他闯闯世界,但赵歌一直没有明着答应,至少还有一年半载的学生生涯,给足了他们时间考虑。

除了这六个,其余的全是赵歌起家的最初班底,随着日后赵歌势力的发展,这些人会逐一露脸,当然,也有的连肥皂泡泡都没冒过,就很快归于沉寂。

而粘在情网中正在扑棱的许晖是个另类,赵歌其实很想他来帮忙,但这家伙显然还没有开窍,表面上跟达俊是一个路数,可赵歌总觉得这家伙的想法更有些虚幻和飘渺,目前无法说得通,只好随他去了。

回到家中的许晖心情甚好,终于决定铺开纸张给张仪写信,坐在桌前犹豫了很久才开始慢慢下笔,这一写就到了晚上九点钟,除了中途吃饭,他几乎全在写信,密密麻麻的写了十好几页,从学校运动会到跟别人闹矛盾,从派出所到家里,从沈大平到罗小刚,能写的几乎都写了进去。

就连和夏露之间的纠葛,他也没有保留了,一气呵成,搁笔后大汗淋漓,像是好不容易完成了一次心灵的倾诉,过程是忘我的,结果却是虚脱的。

但这封信,他最终没有寄出去,而是把它仔细叠好放进了信封,连同以前和张仪往来的信件一起收好,慎重的锁进了小抽屉。

至于夏露的表白信,许晖原本想保留下来,就当是个珍贵的纪念,但想了想没有必要,还是要尊重夏露本人的意见,烧掉吧。

一夜无梦,次日精神焕发的许晖雄赳赳气昂昂的来到教室,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至少弥漫在周身的那股子阴冷之气不见了,甚至还有笑容挂在嘴角,让吴晓莉一下子很不适应,整个早自习都没敢跟许晖说话。

当然,对许晖敏感的不止是同桌吴晓莉,还有罗小刚、魏亚丽,也包括把许晖恨的牙痒痒的高小毛,他实在难以理解这个家伙如同抽风一样的变化,因为许晖沮丧,他就开心,而许晖阳光起来,他就很不开心。

这个害得他在班级里丢人现眼,名誉扫地的家伙凭什么这么高兴?高小毛恨不得立刻跑过去撕烂许晖的嘴巴,当然,现在也只是想想而已,但不久的将来,他相信自己能做到。

关于如何报复许晖,阴人高小毛已经不是想了一两天了,但总是找不到好办法,打架当然是打不过,再想利用高三的人给许晖下套子,好像也不现实,范平是烂泥巴糊不上墙,现在老实的要命,而冯进那伙人被付建平压的死死的,也无法指望,所以是件很伤脑筋的事。

他和另外一个阴人薛磊商量了很久,只好归咎于时机不成熟,耐心的等待,而且要伤人于无形,这是很有技术难度的,至于找校外的人报复的想法,那是下下策,不到不得已,不会采用。

而且要找校外的混混,十个高小毛也不是许晖的个儿,甭提赵歌,就是随便一个兄弟振臂一呼,都能拉来一大坨人,保管把十九中的校门塞的满满的,堵在里面打,一个也别想出来,别人不知道,付建平清楚的很,高小毛要是敢这样做,那纯粹是在作死。

当然,以许晖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因为这些事儿跟自家兄弟开口的,就是受了再大的委屈,他也宁愿自己扛,但付建平就不同了,十九中谁敢再惹他一下试试,他现在跟谢三、老菜梆子的关系很铁,说句不好听的话,冯进之流他早已不看在眼里。

打打杀杀的话题也就这么回事儿,总之矛盾的各方都收敛了许多,许晖也迎来了一段难得安宁的学习生活,班级绝大多数人都卯足了一股劲,争取在期末考试中超越高二(1)班。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快到元旦了,即将迎来一九九一年的新春,赵歌的建鑫游戏厅也装修的差不多了,走了达强的路子进了一批档次不错的机子,那年头流行“三国志”、“雷龙”、“街霸2”等游戏,很多学生极度痴迷,赵歌就是看中了这点,一定要赶在放假之前开张。

其实已经在试营业,许晖硬是被拽了过去体验一把,他对这玩意儿不太感兴趣,随便玩儿了两把“街霸”,感觉跟达强的那间大游戏厅差不多,就是环境和设备新而已。

黑牛梳了个大背头,专门穿了一身崭新的黑色夹克,笔挺的藏青色西裤,擦的锃亮的黑皮鞋,完全是港片《喋血双雄》里面的扮相,这家伙乐的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逢有兄弟新进门,便抱拳拱手,还真的有老板派头。

这厮不知道又从哪里找来了一个新女朋友,人长得一般般,但打扮的很新潮,大冬天的只罩了一件薄薄的防寒服,敞着大脖子,鸡心领的线衣,胸开的很低,举止也是嗲声嗲气的,但凡是黑牛介绍认识的熟人,她的嘴巴都想抹了蜜一样甜。

许晖注意到,赵歌对这个新大嫂很是不感冒,但碍于黑牛的面子也不好说什么,听这家伙介绍,小女人和他相处不到一个月,但心眼很热乎,黑牛打算让女孩做收银,顺带管管大堂,赵歌不置可否,但明显不满意。

兄弟们嘻嘻哈哈的开了通玩笑便各自散了,赵歌临走时尽管没说什么,但脸是冷的,这让黑牛很尴尬,许晖本想找赵歌聊两句,但被谢海林拉到了一边,“这事儿你我都不合适说。”

许晖警醒,暗道自己现在似乎越来越冲动了,这是个毛病,得改,关键的时候还是谢海林沉稳。

回到家,桌子上安静的躺着一个熟悉的信封,小一个月过去,张仪还是来信了,在心中告诉许晖了一个很难接受的消息,她的妈妈已经帮她联系好了国外的学校,恐怕这学期一结束就要出去了。

这对许晖来说无疑是个晴空霹雳,担心已久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一时间仿若整个世界都暗淡下来。

第162章 沉沦

许晖的痛苦在于眼睁睁的看着‘千里之隔’变成了‘遥不可及’,但没有任何办法可以阻止,明明有一肚子苦水,却无法跟外人倾诉,这种内伤是难以言表的。

但许晖并不知道,张仪同样痛苦,在此之前,她跟家里做了力所能及的抗争,甚至摊牌和绝食,但张母早有准备,对于张仪的摊牌没有任何吃惊之处,早就知道女儿在西平有个念念不忘的‘恋人’,但在她看来不过是少年人过家家之类的游戏,长时间引而不发,足见定力之深。

张母甚至都不想知道这个所谓的恋人姓甚名谁,只在嘴巴上冠以“西平那小子”就算是代称了,藐视之意可见一斑,这让张仪十分难过,也很难接受,于是把心一横,绝食。

可母亲的决心之大远远超出了张仪的想象,当天张母也绝食了,母女俩对飚,让家里一时间鸡飞狗跳。母亲的杀手锏让张仪始料未及,还没坚持完一天就心里就已经慌的厉害,最后还是父亲一语定乾坤,“出去看看吧,主要是增长阅历,多学知识,如果感觉国外不好,以后还可以回来,不要伤了你妈的心。”

现在张仪非常后悔当时托福考试,自己如果乱答一气过不了关,就不会有这些无可挽回的事情,可少年人争强好胜的心性终究没能控制住,酿成大错。

最终,张仪不愿太伤母亲,选择了妥协,她抱着床边的小熊哭了一晚上,然而,这一切在千里之外的许晖是看不见也听不到的。

第二天,形容憔悴的许晖哪儿还有心思上课,他早早来到教室,在吴晓莉的座位上扔了一张请假条便离开学校漫无目的的溜达去了。

沿着八一路走到头,又在北川街晃悠了一圈,索然无味,最后,许晖翻遍身上所有的零花钱,买了一瓶劣质白酒,步行去了南山。他在半山腰选择了一处枯草窝子坐下,看着山下被青烟笼罩的西平市,一口一口的喝完了整瓶酒,然后倒头大睡。

在日落西山之前,许晖被刺骨的寒风冻醒,感觉到四肢都已僵直了,于是在瑟瑟发抖中匆忙活动关节,十分狼狈的下山回家。

路过解放路夜市时,许晖已经饥寒交迫,疲惫不堪,于是跑到了薛永军的炒货摊,如此情形,自然是把老九吓了一跳,匆忙去买了一碗热汤面外加两张馅饼。

许晖狼吞虎咽的吃了个干干净净,才感觉好了许多,之后,便是坐在摊子旁沉默不语。薛永军很是担心,生意也不管了,陪着许晖坐着。

“我说你碰上啥事儿了?实在憋的难过,不如说出来呀。”

许晖摇头,“没啥大事儿,就是心里不顺。”

“哎,你的性格,就是太爱自己憋事儿。”薛永军无奈,但也不再勉强,俩人就这么一直坐着,直到冻得受不了了,许晖才告辞回家。

原指望回家后什么都不想,好好睡一觉,第二天会好一些,但事与愿违,许晖心中那片暗淡的灰雾似乎更加浓郁,他突然很厌烦跟人交流,即便是父母关心的询问,他也懒得正面回应,一早就背了书包出门,在大街上漫无目的乱窜。

这回连请假条也懒的扔了,许晖压根就没去十九中,晃着晃着,晃回了解放路,最后莫名其妙的晃到了建鑫游戏厅。

虽然还在试营业,但游戏厅的生意真是好到爆,每台机子前面都围满了人,大多是附近学校的学生,游戏音乐声和客人的大呼小叫混杂在一起,热闹之极。

许晖双手插在裤兜,站在门口发愣,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来对了地方,而坐在收银台后面正在的黑牛,被他的小女人捅了一下,立刻看向了门口的许晖,他使劲儿揉了揉眼睛,以为看花了。

“卧槽!老七,什么情况?上学上到我这儿来了?”黑牛乐了,忙不迭的从收银台后面迎了出来。

“没上学,随便走走。”许晖心不在焉。

黑牛一愣,发现许晖的状态很不对劲,说话的时候,眼睛不知道在看向哪里,而且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颓废的气息,让人看了心情都跟着阴郁。这小子难道被人撸了?咋变成了这副操性?前天来的时候还挺精神的呀。

“谁特么招你了?跟哥说,马上带人削他。”黑牛把眼睛一瞪,感觉猜的不离十,老七在十九中又不是没被欺负过,周青之流被赵歌和老菜梆子收拾以后消停多了,但保不齐又有不开眼的家伙找死。

许晖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黑牛,愣了半天才吐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没地方去,玩会儿。”

嗯?没地方去?黑牛被搞蒙了,一直要努力上进的老七会没地方去?他看了看墙上的大钟,才上午十点,这个点儿应该在上课呀,老七也会翘课了?黑牛自然不能相信,但再怎么愣,他也看出来许晖一定摊上大事儿了,现在这个状况,就算要问,这个倔驴也不会说,倒不如先稳住了,找时间慢慢聊。

“玩儿会?那还不是小意思。”黑牛转身挑了一台最好的机子,上去十分蛮横的一通巴掌乱扇,把围在旁边的少年们都给赶开了,“走走走,都走!这机子有人包了,到旁边玩儿去。”

随后黑牛猛朝收银台的方向使眼色,那个小女人倒也挺会来事儿,立刻抓了一大把游戏币跑过来塞给了许晖。

“哥的地盘,你随便玩儿,中午别走,一块儿吃饭哈。”说完话,他拍拍许晖的肩膀,然后一伸手把满脸迷惑的小女人给拽走了。

许晖也不客气,搬了把椅子坐在了游戏机前开玩儿,空空荡荡的脑子里在努力抓回散去的精气神,很快就专注在精美的游戏画面和过瘾的打斗中,“街霸2”是一款非常经典的街头对战搏击游戏,许晖好像已化身为其中的一个角色,疯狂的打击着虚拟的对手,同时也被虚拟的狂虐。

就这样,许晖坐在椅子上基本没挪窝,一口气玩儿到了中午十二点,握着手柄的手已经起了水泡,脑子也开始犯晕乎,加之没吃早饭,胃里还有点冒酸水,状态糟糕之极。

这个过程中,黑牛也没闲着,让小女人看着店堂,自己跑外面找人去了,一大圈下来被他拽来一帮人,良子、谢家兄弟、铁蛋,居然还有老菜梆子。

反正能叫来的,都被他叫来了,赵歌和赖春光有事,没找到人。也不知道这厮是怎么忽悠的,这帮人进门不声不响,然后围着沉湎于游戏中的许晖左右观瞧,就像是在看大猩猩。

“我没说错吧?大伙看看这家伙是不是有问题?”

“是有点不对头。”铁蛋点头附和。

“不像是被人揍了,八成是受了啥刺激。”

“感情挫折!”谢海青一脸笃定。

“切,你懂个几把感情,中午小情人来不来?”

“你管她来不来,现在是看老七出了啥问题,别特么一天没正经。”

“谁特么没正经?你大嫂想急着认识一下弟妹,不可以么?”

“卧槽!这才几天?就嚷嚷着让我们喊大嫂了?”

“特么的,甭管几天,是我媳妇,就是你大嫂!”黑牛把眼睛一瞪,立刻开始较真了,“赶紧给老子去通知,好容易聚聚,你大嫂一点小小的心愿不能满足么?”

“你的眼神不对,我有点怕怕。”

“我怕你个头!”

一帮人东拉西扯,甚至开始动手动脚,早就把正主儿扔在了一边。

可许晖眼睛没瞎,耳朵也没失聪,除了心情沉重,脑袋混乱以外,对周围环境当然是有正常反应的,一群人站在他身后指指点点像讲相声一般,他哪有听不见的道理?只是刚刚换了角色,用瑜伽僧人的大长腿猛蹬白狼,那个过瘾就甭提了,所以懒得理会。

直到一个意外,瑜伽大和尚被白狼一个重拳打翻,gaover!许晖这才悻悻然的靠在椅背上喘了几口粗气,然后站起来转身看着大伙,“有饭吃没?”

许晖的造型把大家吓一跳,且不提胡乱乍开的头发,单看那双通红的眼睛就够瘆的慌,眼珠子里的血丝清晰可见,这是要吃人么?莫说其他人乍一看,就是见过面没多久的黑牛也大感意外。

“那太有啦,哥几个就特么等你呢!”黑牛反应快,还很夸张,扭头冲收银台嚷嚷道,“媳妇,把东子喊来帮忙看下店,你跟我兄弟们一起,北国之春!”

“走吧,大家一起热闹。”谢海林上前一搂许晖的肩膀,多余的一个字儿也没说。

许晖无所谓,跟着大伙出了游戏厅,直奔附近的北国之春饭馆。黑牛很熟悉地方,找老板要了一个包间,兄弟们团团围坐,把门一关,指望能说点掏心窝子的贴己话。

但尴尬的是,许晖根本不说话,坐在座位上发愣,面对大家兜着圈子你一言我一语的撩拨,他毫无兴趣,最多就是干笑一声,其他则反应寥寥,看那架势,就是等着吃饭,简单的不得了。

谢海林跟大家使眼色,慢慢转移了话题,聊得多半是兄弟之间的逸闻、手头上的生意、未来店面的装修等等,偶尔聊几句女孩子,但大多话题猥琐,当着未来‘大嫂’的面,自然是点到为止。

但这个叫雅乐的大嫂似乎挺放得开,往往你把话头刹住了,她却要继续加油门,黑牛倒是乐得哈哈大笑,其他人反而搞得很尴尬,幸亏不久谢海青接来了自己女朋友,一个长相很清纯的女孩子,许晖老早也见过,叫什么则记不得了。

两个少女碰一块自然是有了没完没了的话题,饭桌的气氛才渐渐正常了一些。

第163章 放纵

菜如流水一般的上,黑牛点了不少吃喝,许晖上下其手,从开始就没停过,像饿死鬼投胎,看得大家目瞪口呆。中午只喝啤酒,许晖也是一杯接一杯,来者不拒,酒量出奇的好,吓的黑牛不敢再加了。

除了许晖举止怪异以外,中午聚会的气氛还算不错,大家一直闹腾到了下午两点钟才散去,许晖自然是跟着黑牛回了游戏厅,用他的话说,还是没地方去。

下午五点钟左右,赵歌来了,又约大家晚上聚聚,然后把许晖拎了出去,俩人在外面逛了一圈,不知道聊了些什么,回来后,在黑牛看来效果不大,许晖还是那种要死不活的样子。

晚上的聚会人就多了,差不多有二十号,清一色的爷们,没有一个带女朋友,付建平也被叫了过来,一通胡吃海塞之后,大家一窝蜂的去了达强新开的场子潇洒,名字叫做鎏金岁月娱乐中心。

那时候还没有地道的酒吧,但达强开的这一家已经有了专业酒吧的雏形,除了传统的一楼舞池外,二楼还有专场演出,那里有西平最早一批的驻唱歌手和段子手,也有传统的单口相声艺人,中央舞台的四周是包间和卡座,三楼就是卡拉ok,装修的非常豪华。

这些据说都是达强从外地请来的一个设计师的专门设计的,再加上一点点他的个人想法,弄得很有档次,当然,按现在的眼光看,场子就是个大杂烩,有点四不像,还很老土,但以当时娱乐场所的水准,绝对属于一流。

那时候在西平市混的好的,甭管是哪一行的翘楚,请人消费,脑子里第一选择就是鎏金岁月,而梁斌的时代音符明显落伍了。

赵歌对跳舞没兴趣,节目也看腻了,所以直奔三楼的卡拉ok,大家一拥而上,声势浩大,看场子的是张祥,跟赵歌这帮人再熟悉不过,连忙跟三楼的服务打好招呼,给安排了一个大间,又陪着闲聊几句才离开。

那时候的卡拉ok还相当简陋,用的是电视机和录影带,音响质量也无法跟现在相提并论,点歌更不存在什么电脑智能,按顺序播放,轮到哪首是哪首,但图的就是个时髦和气氛,尤其人多的时候热闹,争抢话筒装逼的场面永远是主旋律。

至于包间里的服务,可以说没服务,甚至连像样的果盘点心也没有,不像现在,无论荤素场子都有陪唱公主,只要有钱,各色美眉摩肩擦踵,还没唱呢,就能让你流鼻血。

即便如此大伙也不亦乐乎,音乐和歌声终于让许晖放开了身心,这种娱乐上的刺激很快起到了麻痹作用,让他欲罢不能,抱着话筒嚎到嗓子发哑还不肯罢休。

晚上离开的时候,大家起哄去一楼的舞厅钓妹妹,说白了就是沾花惹草,玩耍。许晖尽管心思混乱,但脑子里还是保有一丝清明,就算再放纵,这种事儿也不能掺和,始终把握洁身自好的原则,再说,张仪从头到尾又没做错什么,自己更不能首先对不起人家,所以嚷嚷着回家。

赵歌对这种事儿兴趣也不大,于是大伙去放纵,俩人结伴回家。刚走没两步,黑牛又贼兮兮的追了上来,“好兄弟,千万别回游戏厅哈,哥哥我就痛快一晚上,拜托。”

“滚!”

“死远点!”

走到解放路的夜市附近,赵歌提议吃几串烤羊肉,灌两瓶啤酒,回家能睡个好觉,许晖深以为然。于是在大伙常去的烤羊肉摊坐下,俩人各抱一瓶啤酒,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天气虽冷,但有炭火可以取暖,倒也自在。

一日放纵,许晖现在安静的很,也清醒的很,一肚子的苦水也被暂时收拢起来,什么时候决堤破闸,他也不知道,遇事不擅于倾诉,选择死扛是他的性格弱点,和张仪之间出现的问题,他至始至终没有跟任何人说,赵歌也不例外。

赵歌在下午试探了一回,也就懒得问了,心念念的是所图谋的大事,混到现在终于有了自己的实体,也有了一帮紧紧追随自己的兄弟,下一步就是要多开店,争取遍地开花,最起码要让所有身边所有的兄弟都有自己的店铺、自己的营生,这条路还长,但是已经看到了希望。

至于再下一步,赵歌也不知道,但不妨碍他东拉西扯的念叨两句,野心也好,理想也罢,这些话除了赖春光,他还真找不到人说,身边的粗鄙们都只能是对牛弹琴,而精明的谢海林想法上又不同,所以眼下,许晖算是唯一能听的明白的听众。

说是二人聊天,实际上就是赵歌一个人在说,刚开始不着调,但后来许晖越听脸越红,感觉自己这几年书白读了,赵歌虽然混社会,但有想法,有闯劲儿,单凭这份执着显然能把他甩出几条街去,汗颜啊。

想想从初三到高二,这两三年,过的真是昏昏僵僵,哪有什么像样的想法和规划,如果说有,也只在很久以前了,那个文学社,那个充满豪情的梦想,都统统远去,再也抓不回来了。

高考勉强算是吧,可是为啥要高考呢?考完以后干啥呢?许晖还真的从未认真想过,一直以来的一个惯性思维就是考上北京的高校,去见张仪,目的贼特么简单和朴素,许晖也一直朝着这个方向在努力,但万一目标崩塌了呢?

许晖第一次严重怀疑自己上学的动机不纯,危机到来便骤然失去了方向,脆弱的不堪一击,这有多可怕?又特么的多么可笑?于是抓起啤酒瓶往嘴里猛灌,大冬天的冰凉液体直透心肺,让他忍不住的打了个冷战,但感觉又很过瘾,小半瓶都被他灌下了肚。

赵歌皱着眉头一把夺下了许晖手中的酒瓶子,“差不多,回家了。”

许晖并不执拗,于是点头起身,说来奇怪,今天七七八八的喝了不少酒,非但不醉,脑袋瓜还越来越清醒,这是个什么狗屁状态?俗话说花钱买醉,借酒消愁,但眼下愁没消,人也没醉,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的确是出了问题,许晖回到家后就病倒了,重感冒,并且持续高烧,在医院里挂吊瓶,折腾了三天才有好转,如是一算,他足足一个礼拜没有到校上课。

班级里早就议论开了,不知道许晖出了什么状况,除了第一天的请假条,整个神龙不见首尾,一两天还不算什么,但连续一周下来,一定是出了大事,罗小刚几个班委一商量准备到许晖家中看看,但被沈大平制止了。

老师一脸疲态,“许晖生病了,下周吧,下周班委去两个代表看望一下。”

“什么病啊?这么严重?”

“不是什么大病,已经有好转了。”沈大平不太愿意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但她显然很了解许晖的状况,其实这家伙第三天没有到校,她就去家访了。

不知为什么,许晖让她特别的操心,从刚开学时的留意,到当班长时的合作,她都有心思重点培养和锻炼这个学生,优秀学生她见过多了,但有担当、不服输的少年人不多见,许晖绝对算不上优秀,但恰恰符合这两点。

虽然担任班长的时候,许晖做的并不如人意,有时候甚至小心眼,但运动会的表现从一个侧面还是证明了他自己,也证明了沈大平的判断。

但事与愿违,一系列的突发事件,让沈大平的愿望与现实背道而驰,现在许晖已经滑向了很危险的边缘尚不自知,这让她着急和担忧,可能是青春期的原因吧,除此之外,沈大平实在找不到其他合理的答案。

第一天的请假条,沈大平一眼就看出来是许晖模仿家长字迹伪造的,出于什么原因,她不得而知,只是感觉很不好,于是不动声色观察。没想到第二天许晖还是没来上课,这次连个伪造的假条都省了,她很生气,但担忧也随之而来,沈大平坐不住了。

在一个学期里对同一个学生做两次家访,这是很少有的,但她还是抽出了很宝贵的时间上门,结果正如她的判断,许晖的家人并不知道其在生病之前就有两天没有到校上课了,这两天许晖都做了些什么,沈大平不想再细究,伤脑筋的是如何将这家伙重新拉回正常求学的轨道中。

但这回沈大平偏偏又白伤脑筋了,罗小刚等几个班干部还未成行,周一一早许晖便背着书包来上学了,谈不上精神抖擞,但状态不差,只是人看上去瘦了一圈。

“病好些了么?”吴晓莉小心翼翼的表示关切。

“谢谢,好多了。”

许晖居然很客气,这让吴晓莉又不适应了,于是一上午都在留意观察这家伙会不会又不正常了,事实证明,正常的很,上课认真做笔记,下课还跟罗小刚一伙出去溜达,有说有笑,没什么毛病。

就连憋了一肚子话的沈大平也放弃了把许晖叫到办公室好好聊一聊的想法,总对一个学生表现出特别关注,有失偏颇,她是高二(2)的班主任,而不单单是许晖的班主任,且看看再说着吧。

第164章 偶遇

其实许晖还是很不正常,因为放学后他经常一个人四处瞎逛,逛累了就跑到黑牛那里瞎玩一通,或是到薛永军的小摊子边坐一会儿,每天都会搞的很晚才回家。

当然,付建平家的小院,他偶尔也去,都是被付建平骂的没办法了才硬着头皮敷衍一次,因为怕见到夏露,虽然俩人早已把事情谈清楚了,但见面还是尴尬,尤其是被夏露的父亲误会以后,这种尴尬就更为明显。

许晖破罐子破摔的架势引起了家人的强烈不满,许父更是愤怒的已经上升到了动手的程度,但事后他依然我行无素,没得治了。

元旦那天,每个班级都要搞庆典活动,记不清是从什么年代开始流行的,总之越来越重视,也越来越隆重,但形式很单一,基本就是联欢晚会,表演节目,吃吃喝喝之类。

早在一个星期前,曹卉等班委们就开始兴致勃勃的讨论晚会节目的组织安排,响应者居然比运动会还要踊跃,枯燥繁重的学习生活造成的疲态,被这一股浓浓的节日喜气给冲淡了不少,人人想点子、出主意,同桌吴晓莉更是兴奋,成天叽叽喳喳,就连上课时也要传纸条跟魏亚丽讨论节目。

许晖冷眼旁观,不参与,也不发表意见,甚至脑袋瓜里在想着元旦那天找个什么理由不来。他这种态度算是班级里极少数的另类,但并不是唯一,对元旦晚会持同样冷淡态度的还有高小毛,不过二人的出发点截然不同。

眼下,遭受打击的许晖在观念上莫名其妙的偏激,认为元旦就是舶来的节日,意思意思就得了,搞那么隆重干嘛?辞旧迎新么,当然是中国的传统佳节了,除夕、春节多好啊,折腾个什么洋节日,费这么大劲儿,脑子坏掉了。

许晖可能忘记了,去年元旦晚会时,他的想法绝对没有现在这么极端。

高小毛则不同,他是属于典型的仇视心理,自从被全班同学自动隔离开来,他的日子真的不好过,在班级里已经完全没有了存在感,没人问他,也很少人会主动搭理他。反观许晖,不就一个礼拜没来上课么,你看看把这些班委给急的,不但四处打听,还要动用班费结伴到许晖家探望,这特么的就是欺负人。

高小毛胸中的怒火是滔天的,观念是严重错误的,但行动也是十分消极的,说白了还是怕许晖,小动作显然不过瘾,但大动作他也想不来,于是把仇视的目光看向全班,谁都看不惯,直接把准备走个形式的小组长给骂了个面红耳赤,嗓门还贼大,“表演个毛线,老子啥也不会,一边去。”

这就形成了一个死循环,你越仇视,就越被同学们漠视,关于这一点,高小毛是烦不了,他现在满脑瓜想的都是如何说服家人给转个学校,在走之前,他一定要狠狠收拾许晖一顿,还有罗小刚,还有刘巍,还有……

班委们在许晖面前同样遭到了冷遇,不会、没兴趣之类的回话曾一度挫伤了曹卉和魏亚丽,好在有罗小刚等人调解,而且谁也不会真的跟老班长计较,这才没有造成多大间隙和不快。

“许晖,你变了。”吴晓莉自然是有一说一,不会藏着掖着。

“比如说?”许晖偏着脑袋,一副欠扁的模样。

“自私、偏激,莫名其妙的,有时候很像神经病。”吴晓莉把脸一板,做好了跟许晖争辩、斗嘴的准备。

可恼人的是,许晖只是淡淡一笑,没做任何回击。吴晓莉大有狠狠一拳砸到了棉花上的感觉,发誓从此不再搭理这个气人的家伙。

许晖当然乐得清闲,日复一日的继续他的课余放纵生活,直到有一天晚上在烤肉摊伤碰见了顾娜娜。

那天黑牛请客吃羊肉串,大伙儿闹腾到快十一点钟才结账散伙,许晖和谢海林是最后离开的,忽然来了三男两女吃烤串,吵吵嚷嚷的围坐上来,许晖转身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一名男子的小腿,当时头晕晕的也没在意,更想不起来去道歉。

这名男子长相极为凶恶,而且脾气也大,看着许晖的背影越想越不舒服,于是破口大骂,“草泥马的,眼睛瞎了么?往哪儿撞,看不见人么?”

许晖尚在反应阶段,谢海林却已怒从心起,心道在解放路这一片除了梁斌的人,谁敢这么横?老子倒要看看是个什么鸟,他立刻驻步转身,一脸邪性的瞪着对方,“傻逼,刚才哪儿狗叫?”

“我草泥马的,你骂谁呢?”男子的凶劲上来了,指着谢海林就要冲过来。他的同伴一看不妙,赶忙过来拉住了男子,开玩笑,刚才过来的时候,远远看见人家可是一帮子人,现在只不过是俩人落在了后面,你黄汤灌多了吧。

两个同伴一边劝,一边跟频频跟许晖和谢海林点头示好,“对不住啊,哥们儿,他喝多了,没说你们。”

男子似乎也收敛起来,虽然嘴里还在嘀嘀咕咕,但没敢再张嘴骂人。原本事情也就这么算了,“草泥马的!”谢海林又骂了一句转身欲走,却发现许晖眼睛直了,愣愣的盯着前方,根本无法挪开眼珠子。

什么情况?谢海林顺着许晖的目光看过去,昏黄的灯光下,跟这三人一起的、一名烫着波浪卷的红衣女孩刚把脸转过去,熟人么?咋这样盯着看?

“顾娜娜!”许晖突然喊了一嗓子。

那个女孩明显的身体一震,但是没有回头,背影反而佝偻的更低了。

许晖自信没有看错,立刻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了过去,谢海林心里一紧,貌似许晖真是遇到熟人了,但也有可能中邪了,这段时间这家伙脑子不灵光,怕他吃亏,也马上跟了上去。

“顾娜娜。”许晖伸手就要拍那个女孩的肩膀。

“有病吧你?有完没完?”刚刚被劝住的那个凶相男子,腾的一下就从小长凳上跳了起来,忍不住的指着许晖的鼻子又开始大骂,“老子忍了你一发,蹬鼻子上脸是吧?想打架还是怎么着?”

酒精的作用加之在自家门口,许晖的胆气也很壮,他根本没理会这厮,而是很执着的又问,“顾娜娜,没道理不认识了吧?我是许晖。”

女孩的双肩又抖动了一下,最终没忍住转过了身,真的是顾娜娜,只是打扮太让人意外,浓妆艳抹,香水味熏人,完全是舞厅女郎的形象,这与许晖记忆中的顾娜娜完全是两个气质,若不是刚才外形轮廓太像了,他还真不敢确信。

“草泥马!”男子被如此被藐视,显然忍不住了,不顾同伴的拉劝,提拳就奔着许晖冲了过来。谢海林哪容对方撒野,斜刺里一个跨步,一拳先搂到了对方的腮帮子上,紧接着左手拇指和食指扣成环状,塞到嘴里就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黑牛一伙正打着酒嗝,嘻嘻哈哈的并没走多远,听到召唤,自然是全都往回奔,这帮人这段日子跟着赵歌,虽然谈不上嚣张跋扈,但也是没人敢惹的那种,不怕打架,就怕碰不上傻逼,这声口哨无疑像战斗号角,尤其在酒精的刺激下,人人兴奋,嗷嗷叫着往这边跑。

这个过程中,谢海林和那个男子已经互殴了好几拳,对方的两个同伴知道大事儿不妙,一个劲儿的拉劝,总算把那男子拉开,凶人再狠也知道不能吃眼前亏,眼看着对方很快围了上来,三人撒腿就跑,也不管一同前来的女伴了。

黑牛这帮人呼啸着冲将过来,纷纷伸手在羊肉摊上拿家伙,什么铁钎子、煤勺、小板凳,什么好拿,拿什么,根本不理会老板的大呼小叫,呼啦一下又追了上去,谢海林也是起哄一般的跟在后面。

烤肉摊老板气急败坏,又没法去追,只好一把拽住了许晖,情绪激动,嚷嚷着赔钱,许晖耸耸肩膀,再三保证不走,这才熄了对方的怒火。

只是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初中一起打群架时的激情和冲动在许晖脑子里像过电影一般闪现,若不是顾娜娜就在旁边,他还真想一起冲上去。

顾娜娜楞在当场十分尴尬,而她的女伴则被吓坏了,躲的远远的惊恐张望,一时间不敢过来。

“好久没见了,现在好么?”

“还好,你也好吧?”顾娜娜不知道该些说什么,如此场景下、这副摸样,她很忌讳碰到熟人,但阴差阳错的偏偏没躲过,而且还是她最怕遇到的人。

“凑合。”许晖也卡了壳,刚才执着的与对方相认,现在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还真的挺冒失,而且还跟对方的同伴起了冲突,好像有点混乱,“呃,我的朋友可能喝高了点,你的朋友……”

“误会吧。”顾娜娜的眼神很慌乱,似乎并没有把那三个男子放在心上,她突然就有了马上离开的念头,但难得的相遇,一时间竟然挪不开脚步。

“啊呦,还真是误会。”许晖好像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兄弟们如果真的把顾娜娜的朋友给打残了,岂不糟糕?刚才愣了吧唧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伸手劝劝架,噢,对了,刚才那个凶人太可恶,自己当时都想揍他。

只是如此一来该如何是好?

这时候,马路远端传来了喧哗声,正是大伙追过去的方向,深夜寂静的街道,黑牛的大嗓门格外的突兀,大伙嘻嘻哈哈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许晖却暗暗松了口气,这么快回来,貌似没追上吧?

还真被许晖猜对了,刚才三名男子跑的比兔子还快,大家又喝了不少酒,自然是追赶不及,骂骂咧咧的胡乱把手中的家伙狠狠的扔了出去,才算完事。

第165章 惊梦

“如果没啥事儿,我先走了。”眼看许晖的同伴们回来了,顾娜娜慌忙告辞,绝不愿意让更多人看到自己这个样子,尤其是许晖的朋友。

“你还是住西郊么?这么晚了,没有公交车了吧?”

“不要紧,我和我朋友住一起,离这儿不远。”顾娜娜说着话便转身向那名惊恐未定的女伴走去。

“哦……哎,哎。”许晖连哎两声,但是接下来没词儿,只能瞪着眼睛看着顾娜娜拉着同伴匆匆离去。

“呦呵,老七,你倒是真潇洒,那姑娘是谁呀?”黑牛走在最前面,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个劲儿的盯着女孩的背影,像是能看出朵花来。

“我同学,刚巧碰上。”许晖心不在焉,没由来的有些惆怅。

黑牛还想要开玩笑,却被羊肉摊老板扑过来一把给抱住了,嘴里嚷嚷着要他的物件,黑牛没辙,只好到一边吵架算钱。

“同学?扯呢吧?这么晚了,妖艳不可方物啊!”谢海青同样望着顾娜娜的背影,怪声怪气,还有意无意的把一只膀子搭在了许晖的肩膀上,“老七,说老实话,是不是有啥干货瞒着咱们兄弟?”

“什么意思?啥干货?”许晖把心一沉,他最近脑子虽然乱了点,但不是没有正常感觉,顾娜娜出现的时间和方式,本身就容易让人产生不好的联想,只是他不愿意朝那个方面想而已。被谢海青随口说破,情况就不同了,自然是大为不快。

“没啥意思呀,认识俩骚姐又不是丢人的事儿。”谢海青压根就没看出来许晖的表情不对,还在继续调侃,“你说你呀,就是藏的严实,跟自家兄弟……”

许晖一拧肩膀就把谢海青的膀子给撩开了,“别特么没根据,乱嚼舌头,说过了是我同学。”

“呀,有病呀你?老虎屁股啊?开不得玩笑啦?”谢海青也不高兴了,原本就是个火爆脾气,许晖突然间这么个态度,他当然上火。

“行了,老七最近气儿不顺,少开两句玩笑。”谢海林一看情况不对,赶紧过来伸手拉开了自家兄弟,哪料到许晖的倔劲儿上来了,一扭头,径直走人了。

“卧槽!你说为一个的,他至于么……”谢海青的鼻子都给气歪了,伸手指着许晖的背影,手指头都有点哆嗦。

“有完没完!”谢海林打断了自家弟弟,“那女孩你还真不能瞎猜,我听老七叫她顾娜娜,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我特么哪儿知道?”谢海青没处撒气,干脆一甩手也走了。

独自漫步中的许晖,心里像砸翻了五味瓶,从未想过会再次见到顾娜娜,可是今天就意外相遇了,不清楚这丫头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摸样,可让人看着隐隐感到难过,尤其对方离开时那双慌乱的眼睛,就在脑子晃荡,怎么也抹不掉。

许晖做了一场梦,脑袋瓜里一会儿五颜六色,一会儿灰暗清冷,反复交错呈现,头疼的像要炸开了一般,可奇怪的是,怎么都难以醒来。

模糊的意识中,他仿佛置身于无限空旷的空间,视界所及全是蒙蒙灰雾,让他很难找到方向,就连脚下的大地也变幻无常,一会儿犹如实质,一会儿又像腾云驾雾,距离已经失去了意义,迷失感带给人恐惧,满是铅色的四周,找不到一丝异样的光彩,就在极度绝望的时候,脑子里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嚓声,许晖觉得身体陡然一沉,飞速向下坠去……

坠落中并无呼呼的风声,只有无限的心慌,耳边再度传来咔嚓一声,这次犹如实质,像是玻璃被打碎的声响,许晖的脚下陡然踏实,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间充满浊气的密闭空间,粉色基调中充斥着靡靡之音,像是间舞厅。

镭射灯映照下的舞池内,人们轻歌慢步,色彩斑斓,人影晃动间更显光怪陆离,衣着暴露的伴舞女郎或是藏身在角落紧盯猎物,或是站在显眼的地方,搔首弄姿向客人展现自己最撩人的一面……突然间,每张舞女的面孔变成了面具,但藏不住那双熟悉而又慌乱的眼睛,一齐看向了迷茫中的许晖,如针刺一般,顷刻间让许晖的意识一片空白。

如是循环,许晖一夜惊梦,早晨醒来时大汗淋漓,眼窝深陷,嘴中满是极为苦涩的味道,身体虚弱的比数日前生的那场大病还不堪。

勉强背起书包上学,许晖连自习课都没坚持下来就趴在桌子上睡倒,这一睡就是一上午,非常踏实,再也没有什么怪梦出现。而且运气也不错,上午两节数学课因为老师有事儿调成自习,吴晓莉也很罕见的没有叫醒他,这一难得的喘息,终于让许晖勉勉强强的调整了身体状态。

下午,沈大平改变想法,还是把许晖单独叫了出去,没到办公室,而是校园的小路上散步,边走边聊,气氛轻松一些,也容易让大脑保持清醒。

许晖刚开始不说话,就是闷头走,沈大平也不着急,冬天的校园寒风瑟瑟,满眼枯黄,幸亏有午后的阳光,才带来点少许的暖意。

可即便如此,许晖还是喷嚏连天,好容易才止住,这却让沈大平十分诧异许晖糟糕的体质,她哪里知道这家伙前些日子大病初愈后根本就没有消停过,立马开始糟蹋自己,夜夜晚归,日日喝酒,身体不虚才见鬼了。

“看你运动会上挺能拼的,怎么感冒一次就变成这样了?”沈大平以调侃的方式做个切入点,这样可能更方便沟通,她很清楚许晖最近的心事太重,原以为根源是他和高小毛之间的矛盾,但观察一段后,她知道自己猜错了。

“还行,可能上次没好利索。”

“嗯,大冬天的,多注意吧,年纪轻轻不应该这样。”

“会注意的,谢谢沈姐。”许晖心里挺感动,数次闯祸,沈大平都给予了最大的包容,他心里岂能没有数?自从到了十九中,可以说倒霉不断,但也非常幸运,碰到了沈大平这样的班主任,但自己并没有做好什么事情,反而净添乱,真的很愧疚。

许晖也知道沈大平单独找他的目的,但真的很难跟对方敞开来说,因为情感的事情放纵发泄、破罐子破摔,说起来也不怎么光彩,真的与旁人没有关系,只是他自己调整不好心态,谈恐怕是谈不出什么结果的。

“你最近状态很差,我是指精神状态,没有一点少年人应该有的朝气。”沈大平并不理会许晖心里在想什么,既然起了话头,便直言不讳。

“沈姐,我没那么糟糕吧?”

“糟糕到什么程度,你心里有数。”沈大平叹了口气,“实际情况可能比我想的还要差劲儿。”

“夸张,老师,您绝对的夸张!”许晖的脸有点烧烧的,想俏皮一下掩饰尴尬,其实骨子里仍不愿意深谈,“我实际上就是身体不舒服,可能情绪上就差了一点。”

“夸张么?”沈大平看着许晖笑了,“以前当班长,也没见你怎么样,现在无官一身轻了,反而萎靡不振,要死不活,你敢说我夸张?”

“呃……”

“逃避,也不是一个男子汉该有的行为。”沈大平依然笑眯眯的,但目光犀利了许多,对待许晖就应该多上点眼药。

“没逃避呀,背这么个处分,我也不愿意。”

“别瞎岔,我没说班长那事儿。”沈大平的语气也严厉起来,“口是心非的说话,你不觉得累么?你才多大年纪?”

许晖沉默了,连着两句反问让他心里发虚,都不太敢抬头看沈大平的眼睛。

“我上大学那会,班里有个男生跟你很像,很要面子,性格也倔,什么事儿都藏在心里,不喜欢跟人交流。”沈大平并没有继续穷追猛打,而是慢悠悠的讲起了故事。

“除了这两点,他其他方面都很优秀,当时我们都觉得他很强。可是后来,他在感情上遇到了挫折,情绪萎靡的不得了,而且脾气也越来越坏,但他宁可自己受着,也不跟别人说,就这样,精神上的压力越来越大,得不到释放,最后选择了自杀。”

许晖心里猛的一颤,沈大平说的不知道是真是假,但这剂药下的太猛了吧?动辄把自己往死里弄,这样的事情他可万万做不来,但有一点没错,自己现在的精神压力的确越来越大,有时候感觉思维混乱,还有点迟钝,难怪吴晓莉老骂他神经病。难道无法节制的往后发展,真的会无药可救?

“其实这个故事并不适合讲给你听,我也无意拿这个男生跟你做对比。但你现在这个样子,老师真的很着急。”面对许晖的再次沉默,沈大平又叹了一口气,“只有心向阳光,你才会感到温暖,这是我的老师毕业前送给我的话,现在转送给你。”

沈大平说完径直离开了,许晖愣在原地仔细回味,不说教,也没有训斥,推心置腹让人感到浓浓的关切,有些话道理简单,但耐人寻味,再想想自己近段时间的表现,反应真的有些过了。

第166章 高唱无言的结局

下午上课的时候,许晖没有再睡觉,而是强迫自己听课,但脑子还是不由自主的走神,一会儿想到张仪,一会儿又拐到了和沈大平的谈话中,再么就是想起昨夜和顾娜娜的偶遇,依旧混乱不堪。

有进步的地方,就是放学后许晖早早的回了家,把自己关进小屋,安静的想事情,最终他决定给张仪写一封回信,不是前几日那封厚厚的倾诉,这封信他已经锁在了记忆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拆开来看,或许永远也不会。

信的内容很短,连半页纸都没有,除了祝贺和祝福张仪之外,就是叮嘱对方照顾好自己,接下来简单说了下自己的状况,有些颓废但正在调整,努力为一年半后的高考做准备,请她放心。

语句十分含糊,但也表明了态度,就是冷处理,不支持所谓海外求学,却也不会阻挠张仪的选择,大家冷静下来考虑,且行且珍惜。

搁笔之后,许晖读了好几遍,不甚满意,总之不伦不类,情书谈不上,绝情信好像也不像,姑且算作是两人之间这么久以来的一个简短的休止符吧。

第二天清晨,天光还没有放亮,许晖仰头看了看深空星辰,很慎重的把信件塞进了大院附近路口的邮筒里,随着信封一角消失在视线中,他的心也重重的砸在了地板上,连续深吸了数口冰冷的空气,许晖迎着想象中的朝阳,挺起胸膛,阔步而去。

重新收拾心情并不那么容易,但许晖的确在一点一点的努力,至少放学后不再漫无目的的瞎逛,或是找地方放纵。按时回家,成为他约束自己的第一目标。当然,偶尔被付建平拉出去潇洒,他也不会完全排斥,重点在适度和回归正常。

许晖也不再刻意诋毁元旦晚会,更没有挖空心思想着如何溜号缺席,而是做了一个很安静的观众,可最后也没能安静下来,硬是被沈大平拽到了台上,俩人合唱了一首歌曲,推都推不掉,因为沈大平也是被大伙起哄给弄到台上的。

且不提沈姐为什么一定要把他捎带上,单单这首歌的歌名又把许晖戳的不轻,用现在的词儿叫‘扎心’。歌曲自然是沈大平选的,是非常著名的对唱情歌《无言的结局》,台湾艺人李茂山的名曲,火遍的不单单是大江南北,而是整个华语歌坛,许晖甚至怀疑沈大平是故意的,完全是在伤口上撒盐。

可是在台上,许晖还是很好的控制了情绪,把自己在‘西部草莽’时的真实水平全部发挥了出来,未料到沈大平唱歌也那么好听,两人配合,男声清亮高亢,女声哀婉悠扬,一曲《无言的结局》震惊四座,全班的掌声经久不息,“再来一个,再来一个”的吼声此起彼伏,搞的二人根本没法下台。

最后没办法,俩人又敷衍了一首钟镇涛和邝美云的《仍然心在想你》,才勉强冲回到座位上,看得出来沈大平很开心,许晖却很无奈,而且根本淡定不下来,班里不少女生看他的眼神都是火辣辣的,比运动会时跑完五千米还火辣。

尤其是吴晓莉,在周围同伴的怂恿下还跑过来献花,显然是在恶搞,因为那边罗小刚也跑过去给沈大平献花了,还玩儿了个单膝点跪式,惹得全班大笑,这厢边四眼钢牙妹羞答答的表情却把许晖弄得手忙脚乱、满脸通红。

貌似这元旦晚会也不怎么遭人讨厌,许晖傻乎乎的在想,未留意一道阴狠的目光气势汹汹的扫来,瞬间又收归于无形,高小毛中途退场了。他太气了,整个晚会他都坐在角落里,没人搭理,原本他是不想来的,但在沈大平亲自叮嘱下才勉强卖个面子。

谁想到会这么气人,魏亚丽表演哑剧,需要志愿者友情客串,高小毛把手举的比任何人都高,喊的嗓门也比任何人都大,她却偏偏装没看见选了刘巍,卧槽!这特么也就算了,你姓许的何德何能?大脸不要,跑到台上跟老师唱情歌?还一唱两首,沈姐客气一下,你就顺竿爬?什么玩意儿!

谁也没留意高小毛的离开,晚会的后半段大家情绪都很高,在沈大平的带领下,全班近一半的同学还下场跳了一曲《青春圆舞曲》的交谊舞,当然,多数是男同学和男同学,女同学跟女同学,也有少数大胆的,比如罗小刚和曹卉,俩人搂在一起的腻歪劲儿,等于变相的向班级公开了了他俩的秘密。

这回许晖打死也不上场,沈大平倒是没有再难为他,但几个好事的男同学一起动手把他抬到了场地中央,最后戴志军一声大吼楼住了许晖蹦跶了几下,把全班同学笑抽了。

散场后,许晖不知为什么忽然就有了一股小冲动,一心要‘报复’下沈姐,所以一路小跑的追上了刚要迈步走进办公室的沈大平,“老师,刚才晚会上您不地道,所以我想问个私人问题,不知道方不方便?”

“没什么因果关系吧?跟老师唱歌委屈你了?”

“绝对不是!”许晖立刻端正态度,绷紧了脸,“那您就当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呗。”

“这么严肃?说出来听听。”沈大平微笑。

“老师,您中学的时候有没有谈过恋爱?”

“人小鬼大,想拿老师开涮?”

“正经问题,不开玩笑。我是想,凭您的风采,就算小学的时候有人追你,都不奇怪。”

“嘴巴跟抹了蜜一样,想算计老师啊?你什么小心思?”

“那就是有喽?”

“随便怎么想,但老师有保留的权利。”学生越说越离谱,沈大平自然不能惯着,该上规矩的时候绝不手软,“还有,以后类似的问题这样直接问女生是不礼貌、不尊重人的行为,更何况是你的师长,下不为例。”

许晖碰了一鼻子灰,但心里还是挺乐呵,至少在问及中学恋爱的问题时,沈大平的眼神有了明显的异样,嗯,让你的心也多扑腾几下,尝尝凌乱的滋味。

元旦节后就是紧张的期末备考,许晖强行的自我控制还是取得了一定效果,至少看书时走神的情况越来越少了,做习题的状态要更好一点。

时间飞快,转眼便迎来了期末考试,这回许晖的成绩下滑明显,总分在班级才排到二十九名,险险就落到了三十名开外,看来自己并非什么聪明绝顶的神童,少许挫折,成绩就起伏动荡,未来的高考之路怕是相当不乐观。

一直到放寒假,许晖也没有等来张仪的回信,不过他现在的心情要淡定的多,偶尔在小屋独处的时候会失落、伤神一番,每当这种情况,他就会强迫自己找事儿做,看小说、听歌,腻了就做俯卧撑,做的浑身臭汗,甚至爬不起来,洗洗上床。

白天的时候,许晖基本上都在外面疯,不是跑到付建平那里喝酒唱歌,就是蹿到黑牛的游戏厅乱打一通游戏,每天都可以玩儿到筋疲力尽才回家。

但这回却不是放纵了,许晖想好好利用这个假期调整心态,彻底的调整,那些该有的、不该有的负面情绪,如果不能忘却,就统统压在心底。高考,毕竟还是要博上一把的,甭管因为什么,至少不要辜负了这大好年华以及家人和沈大平的良苦用心,至于前途、又或者说北京的高校,视情况再说吧。

时光是短暂的,假期是无聊的,情感是复杂的,许晖的内心也是挣扎的,不过的确在一点点的好转,假期后半段,他甚至开始计划温习功课,有时候捧着课本真的看不下去,他也强迫自己用纸笔去抄写,甭管有用没用,都是在磨性子,这是一段难以言表的心理历程。

开学前一周,许晖参加了谢海林发廊的开业庆典,赵歌有意要弄的隆重一点,所有亲近一点的兄弟悉数到场,甚至赵复和陈东也来溜达了一圈,门脸不大的店门口站满了人,由于还在正月里,年味并未淡去,正迎合了喜庆的氛围,所以光鞭炮就准备了两大车,那种只给城区跑的蹦蹦车,车斗比农用三轮也小不了多少。

许晖看着都咋舌,如果一起点燃,小半个店门都能给炸没了,这么造腾,让人看着心疼。但他不知道,这是赵歌特意强调的,目的不单单是为了喜庆,更重要的是一种宣告,解放路一带,从此有了赵歌的一席之地。

至于谁不舒服,谁有什么样的反应或者过激的试探,很快就能看出来,赵歌急需知道这样一个真实状况,以方便他加速布局。现在解放路静了,达强突然本分的像黄花闺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梁斌更夸张,自从回了西平,就公开露过两次面,然后就像修行的和尚,再也没见过真身。

倘若一直如此下去,倒也是好事,但赵歌知道这种可怕的安静应该很短暂,赖春光分析的更为分露骨,前段时间大家抱团跟薛西庆冲突只是个开端,在事情并没有完结的情况下,赵歌一伙突然崛起,势力范围异常混乱,自然会导致解放路一带重新大洗牌,指望僵持下去或者和平共处,那是比较扯淡的。

所以大家都在冷静观察,自然是安静了,一旦支持这种奇怪氛围的任何一个因素发生变化,势必会引起大动荡,比如说薛西庆有确切消息了,赵复的态度,甚至是赵歌露怯等等都有可能。

为什么说赵复的态度也算一个因素呢?说起来太复杂,一直以来,大家都知道他和达强是穿一条裤子的铁哥们,尤其是对付小刀会,俩人的合作更是亲密无间,用秤不离砣,砣不离称形容也不过分。

但二人之间忽然横出来一个赵歌,情况就微妙了,其实即便有了赵歌也不是问题,达强还指望把赵歌拉在身边帮忙呢,你的就是我们的,我的也是我们的,我可以代表我们,你不可以,这是达强一贯的理念,但用在赵歌身上可能么?

所以不现实,而且现在的赵歌并不代表他自己,而是代表着一股势力,一股原本不起眼,现在却让人不得不认真提防的新生势力,关键的是这股势力根本不受控制,赵复都不行,这就让达强有想法了,他早就在重新考虑与赵复兄弟俩的合作问题。

第167章 阴杀

≈12288;≈12288;而赵复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是个聪明人,但在兄弟和亲兄弟之间举棋不定,他曾一心想要促成大家长久的合作,但发现不好整。

≈12288;≈12288;首先,赵歌他就搞不定,从小到大他也没有搞定过,这里面自然有着血缘亲情的缘故。赵复做人的逻辑其实比达强更独,我的就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没有什么我们的,即便现在是我们的,以后也是我的。可是对于达强,赵复也搞不定,这就牵扯到了硬件问题,力量和势力的对比,赵复差远了。

≈12288;≈12288;这是个硬伤,短期内根本补不上来,起初赵复并不觉得有啥问题,但是经过跟薛西庆的一系列争斗,他发现问题大了,达强藏的深,深的让他忌惮。

≈12288;≈12288;当了几年兵回来,赵复完全不能再用以前的眼光来看待达强,反观自己,咋咋呼呼的以一方大哥自居,其实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经济实力基本扯淡,再看人手,身边就是一帮小家伙,外加几个战友,连乌合之众都算不上,根本无法跟达强隐藏的势力相提并论。

≈12288;≈12288;尤其是帮赵歌抢地盘时,达强调来的那帮南方人,赵复以前都没听说过,贸然一出现,对他的心里影响蛮大的,也从另一个侧面说明,达强在释放一个信号,对小刀会强烈的威慑,现在想来又何尝不是给他和梁斌二人看得呢?

≈12288;≈12288;现在赵歌一伙的内部也不稳定,特别是北川街那帮人不好搞,乔娃子其实很有野心,老菜梆子虽然跟赵歌走的近,但在关键的时候并不牢靠,目前还有一张所谓的股权约定维系着,但能有多大约束力?大家都是混社会的,深知翻脸比翻书还快的道理。

≈12288;≈12288;所以赵复必须要有所准备,有所取舍,以前那种大家一起抬着混的想法过于理想化,很多看似铁板一块的东西在利益面前往往不堪一击,但他无论怎么选择和取舍都必须慎之又慎,稍不注意就会出大问题。

≈12288;≈12288;近日,在大混混之间还流传着这样一则小道消息,薛西庆偷偷回来了,甭管真假,很多人都紧张,反应和表现也惊人的一致,都缩起来了,有的光捂了脑袋,盖不住屁股,有的整个销声匿迹。

≈12288;≈12288;这让原本出现了微妙裂痕的、赵复一手促成的临时联合体一下又相安无事,但赵歌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他其实很喜欢这种潜在的混乱状态,可以奇兵突进、出其不意,再烂也能浑水摸鱼,他也清楚,这种状态维持不了多久,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12288;≈12288;谢海林的这家发廊名字唤作摩登,取自卓别林的电影《摩登时代》,因为那时的发廊算是个新玩意儿,尤其是高档发廊属于引领时尚的前沿消费,莫说西平这个地方,沿海大城市也才星星点点的开始出现,当然,那种扛着发廊旗号玩儿色/情的,档次就低多了,北川街就有,九十年代中期开始更是铺天盖地的出现。

≈12288;≈12288;之前,赖春光有个哥们出来,带了几个手艺不错的匠人,店面从装修到引进器材设备都很有章法,谢海林没事儿也学了几天,所以硬件和所谓的发型师都不用发愁,关键是如何经营,谢海林心里没有底,前段时间又专门跟一个发型师跑到沿海城市观摩了一番,也算临阵磨枪,至少知道了个大概的方向。

≈12288;≈12288;几个小弟忙着把车斗里的鞭炮、礼花搬出来,沿店门两侧铺开,几十号大红色粗筒子立在中央,那是声音巨响、射向天空的‘大地红’,还有细一点的烟花筒围在外围,好大一圈,叫做‘闪光雷’,晚上燃放非常好看,四周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鞭炮,都是五千、一万响的,一条一条,一串一串铺的满大街都是。

≈12288;≈12288;赵歌今天的打扮十分有派头,一身藏蓝色的中山装,皮鞋擦的锃亮,身披一件黑呢子大衣,再加上一圈蓄了很久的小胡子,给人一种十分老成的感觉,站在店门右侧陪着乔娃子、陈东说话。而赵复则背着个手,一脸阴沉的在四周转悠,他刚收到消息,达强让人传话说不来了,所以心里不痛快。

≈12288;≈12288;未来的店老板谢海林是一身浅褐色西装,站在店门正中央,旁边有赖春光、黑牛、老菜梆子等一干人,清一色的深色中山装,个个精神抖擞,大家嘻嘻哈哈的互开玩笑,十分嘚瑟。

≈12288;≈12288;店门左侧则是许晖、达俊、薛永军和付建平几人,从着装打扮上,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学生仔,几个人也挺乐呵,毕竟是兄弟的喜事,一定要撑足了场面。

≈12288;≈12288;“差不多到时候了。”赖春光低头看表,然后跟谢海林耳语两句,又到赵歌那里打了个招呼,开始指挥小弟们各就各位,鞭炮太多,需要同时点燃,否则不但容易出事还闹笑话,而且看热闹的路人已经围了许多,确保安全也很重要。

≈12288;≈12288;许晖一帮人也参与义务帮忙,劝说围观的人群站远点,总体氛围还是不错的,而且开张庆典被赵歌安排的很简短,不搞什么讲话、剪彩之类的玩意,时辰一到,鞭炮齐鸣,喷放礼花,然后大家鼓掌进店,完事儿。

≈12288;≈12288;想要看看某些人的反应,庆典自然是越能折腾越好,一定要有声势,鞭炮的声响最好是让半个河间区都能听到,但为了防范意外,简短是必须的,赵歌原本还想请个舞狮队蹦跶两下,想想还是算了。

≈12288;≈12288;“吉时到,开炮!”谢海林掐着表喊了一嗓子,十分有气势。

≈12288;≈12288;小弟们的动作倒是整齐划一,都害怕慢一拍被崩着,刚开始的时候嘭、呯两声,瞬间就变成了爆豆声,声响越来越密集,继而变成了爆炸般的轰鸣,站的近的,耳膜都在发颤,纷纷往后避让,而店门口的小广场和人行道上已经是浓烟弥漫,呛人鼻息。

≈12288;≈12288;这一通鞭炮齐鸣真是罕有的声势,很多人都觉得地在震,好在持续时间不长,否则真可能会弄出事情来,但还是把警察招来了,因为鞭炮声还在持续的时候,现场突然就骚乱了,不是有人被鞭炮崩伤,而是有人意外倒地了,还不止一个。

≈12288;≈12288;立刻就有人尖叫起来,无奈鞭炮声太响,除了挨得近的几个,周围人根本听不见,当时许晖所处的位置离事发地点最近,而且视线角度也巧,是众兄弟中第一个发现出问题的人,尽管浓浓蓝烟,情况不明,许晖还是一个大步冲了过去。

≈12288;≈12288;到近处一看,许晖一下子头皮发麻,一个中年男子倒在血泊中,身体抽搐着,嘴张的老大,看情形伤的非常严重,流在地上的鲜血和红色的鞭炮碎屑混杂在一起,十分刺目,周围相当混乱,一个黑衣人一闪而逝,而尖叫声却是出自旁边一名妙龄少女的口中,此时女孩已经被吓得面色惨白,腿肚子发软,根本挪不开脚步。

≈12288;≈12288;“这人怎么了?”许晖尽量把嗓门吼到最大,问那少女,但对方只是捂着嘴摇头,满是惊恐的表情,无法答话。

≈12288;≈12288;“刚才一个人拿刀戳他。”旁边一位身着蓝色棉袄的老者也是惊魂未定,但胆子要大得多,而且嗓门也不小。

≈12288;≈12288;许晖立刻就想到了刚才看见的那个黑衣人,但现在才反应过来,显然已经迟了,这时候,付建平也跟了过来,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大跳,“什么情况?”

≈12288;≈12288;“不知道,这家伙被人捅了。”许晖摇摇头,脑子里却在飞速思考,不知道这是不相干的意外还是其他什么,总之心慌的要命,但当务之急是救人,这男子身边显然没有同伴,而刚才惊慌失措的人们并没有几个彻底离开,纷纷站到更远的地方看热闹,貌似不太会有人施以援手。

≈12288;≈12288;“我去找电话,叫救护车。你跟赶紧跟赵歌说下这里的情况,大开张的太晦气,别发生其他什么意外。”许晖说完话,转身就走。

≈12288;≈12288;但许晖不知道,就在他询问少女的同时,靠近店门左侧的围观人群也发生了混乱,一名年轻的小伙被人连捅了好几刀,摊到在地,这回却是自己人,而且是老菜梆子身边一个非常亲近的小弟,这倒霉蛋在维持秩序时紧贴着人群站着,根本没想到背后会有人捅刀,此时周围已经乱套了。

≈12288;≈12288;鞭炮声终于渐渐停歇,前后不过几分钟,摩登发廊门前突发两起血案,而且都是猝不及防下被人连捅数刀,手法凶狠。幸亏许晖反应快,迅速在隔壁商店拨打了急救电话,两名伤者能够被及时送进医院,但结果还是令人惋惜,其中一名伤者不治身亡,正是那背后挨刀的小伙子。

≈12288;≈12288;一场热热闹闹的开业庆典不但被彻底搅黄,而且搞不好还会让大家摊上麻烦,这显然是蓄意的,手段阴毒、行事嚣张,居然在闹市街头,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这么干,就是赵歌想要看到的反应,但怎么也没有料到反应大的会如此离谱。

第168章 不是一码事儿

≈12288;≈12288;闹出人命案,绝不是小事,摩登发廊还没开业,就暂时歇业了,几乎所有参与庆典的人员都被警方带走协助调查,甚至包括一些重要的目击证人。

≈12288;≈12288;前前后后在警局折腾了一天,大家才陆陆续续回家,但是有案底的几位又在警局多蹲了半天,赵歌、老菜梆子、谢三,还包括了许晖和赖春光。

≈12288;≈12288;这件倒霉事把大家整的完全没了心情,摩登发廊的重新开业只能往后推迟。

≈12288;≈12288;赵复一出来就着手安排人调查,脑子反复琢磨着他所怀疑的嫌疑人,梁斌首当其冲,说不清数为什么会把他放在第一位,总感觉和此人之间,迟早有一天会把账算清楚,尽管为了共同的敌人,大家暂时粘在一块儿,但绝不是一路人,大家都在解放路一带讨生活,为了争夺生存空间,什么手段玩儿不出来?

≈12288;≈12288;然后是李少军,此人是在城北一带新崛起的大混混,赵歌手下的黄牛前段时间收到了很多假钞就跟此人有关,损失不小,而赵歌在薛永军摊子上抓住的那个张姓黑衣男子便是李少军身边亲信的一个小弟。

≈12288;≈12288;只是到现在大家还没弄明白这个张姓男子为什么会吃饱了撑的自己送上门,在解放路一带用假钞搞敲诈,不是自投罗网么?总之,这二百五在赵歌手上吃了不少苦头,最后招供身后的老大是李少军。

≈12288;≈12288;后来乔娃子、赵歌带人狠狠弄了李少军一顿,算是结下了不小的梁子,这人自然是很有报复动机的。

≈12288;≈12288;第三个怀疑对象是薛西庆,都在传说这家伙回来了,有鼻子有眼,从这次事件的行事风格上看,也很像这老东西的脾性,但是谁也没见过真人,而且小刀会的残兵败将最近似乎也没任何动静,所以,可能性反而最小。

≈12288;≈12288;至于还有没有别的可能性,赵复也吃不准,但这口窝囊气谁能憋的下去,而且事件如鲠在喉,不弄个水落石出,危险性也很大,必须查!挖地三尺也要查出背后主使的人。

≈12288;≈12288;赵歌身边的人全动了,主要目标对准了李少军,凡是他身边能说的上话的,有点头脸的,全在目标范围内,尤其是老菜梆子,他的小兄弟莫名其妙的说没及没了,还不跟疯了一样?第二天腰里别了两把菜刀直奔李少军家。

≈12288;≈12288;辛亏赖春光发现的及时,赵歌一帮人半路上把这胖子给截住了,否则肯定要闯下大祸,这家伙那天的打算就是去了没准备再回来,目标就是把李少军给剁成碎肉。

≈12288;≈12288;眼看赵歌和李少军两帮人的大冲突一触即发,赵复坐不住了,这么折腾下去,非出大事不可,必须先控制住暴躁和冲动,毕竟还无法确定是谁干的,这样没头没脑的打个你死我活,划不来呀,万一弄错了,笑死人不说,还让真凶逍遥自得。

≈12288;≈12288;其实赵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堪,做出剑拔弩张的姿态,一半是无奈,一半是有意,无奈的是需要平息老菜梆子和乔娃子的怒火,北川街的这帮人性子直,有仇必报,想到了李少军,那非要弄出个一二三四出来不可,赵歌只好假意先同仇敌忾,喊打喊杀,做做样子,暗地里再找机会慢慢劝说老菜梆子。

≈12288;≈12288;之所以又说是有意的,那也是为了造声势,折腾的越热闹,就越有机会看清楚李少军的反应是真是假,也可以麻痹藏在暗中的真凶,小心观察,总有露马脚的时候。

≈12288;≈12288;赵歌和赖春光俩人把解放路一带的势力反复梳理,甚至连外围靠的近的成名混混也包括进来,并且模拟真凶的心态,推演对方下一步的行动,做足了功课,最后列出的名单居然和赵复想的大差不差,只不过顺序上有所变化,李少军自然排到第一,梁斌排第二,薛西庆排第三,还有一个南门外的大混混吴世龙排第四。

≈12288;≈12288;所以,控制火候就非常关键,和李少军冲突是必须的,但一定要有限度,小打小闹,决不能弄出大事儿,而李少军那一头似乎还挺配合,不像上次冲突那样针锋相对,他和手下的人是能躲就躲了,有些场子能不开,就暂时关门了。

≈12288;≈12288;李少军有意示弱,不但赵歌和赖春光看不懂,老菜梆子也被折腾的够呛,每次听小弟跑来报告说发现李少军的人在哪哪儿,他便怒吼一声带人过去,到了地方,人家早没影儿了,每次都折腾个筋疲力尽,却收获寥寥,反复几次下来,这胖子暴躁的情绪也慢慢有所缓和,至少不犯倔,偶尔也能听两句话了。

≈12288;≈12288;赵歌虽然没弄明白,但这毕竟是好事,至少能有机会腾出手脚仔细调查,决不可小看那些散布在大街小巷的黄牛们,很多混混间的小道消息都逃不过他们的耳朵,那是赵歌一伙人最大的依仗,赵复同样也非常看重,再把自己身边的机灵鬼们统统撒出去,要不了多久,各种消息就源源不断的汇聚而来。

≈12288;≈12288;这时候才是赵复大显身手的时候,对于各种消息分门别类的汇总并加以深入分析,连赖春光看了也大感惊讶。当然,许晖也被赵歌反复三请四邀的拉过去,主要是为了事发当时,许晖曾见到的那个黑衣身影,虽然印象模糊,但能描绘出一个大致的轮廓。

≈12288;≈12288;至于更为直接的目击证人,那个尖叫的少女和一旁的老者,赵歌暂时还不敢碰,因为正被警方重点关照,等过段时间才敢尝试,到时候,少不得还要许晖帮忙。

≈12288;≈12288;还有警方的调查,大家根本不想指望,查不出来最好,一旦被查出来,这个仇就很难报了,抱定了这个想法,就证明赵歌的态度是跟对方不死不休。

≈12288;≈12288;整整一周,许晖都惊魂未定,不是因为他怕了什么,而是感叹生命的脆弱,同时也深深为赵歌这帮兄弟担忧,自食其力的养活自己没什么不对,但干嘛一定要打打杀杀?眼看那鲜活的生命在短短一瞬间就枯萎凋零,任何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12288;≈12288;许晖每每想起就后怕,他联想到自己拿刀扎范平时的情景,当时人急了似乎什么也顾不上,就是要反抗,让对手倒下,那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当然,两起事件之间并没有什么可比性,只是因为许晖都亲身经历了才有些许感慨。

≈12288;≈12288;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次好像不是赵歌去惹别人,而是有宵小之辈在背后下毒手,以伤及无辜的方式来陷害大伙,到底多大的仇才会这样不择手段?难道在社会上讨生活就那么难么?

≈12288;≈12288;一系列问题,尚处在象牙塔中的许晖当然还无法想明白,但付建平似乎不同,天生就对这种事情感兴趣,天天往赵歌那儿跑,搞的好像他也是受害者一般,津津有味的去商量对策,许晖连呼看不懂,感觉付建平一定是中邪了。

≈12288;≈12288;对于付建平的热情,赵歌表面上不鼓励也不反对,但跟手下人放过话,付建平是自家兄弟,有事没事的过来玩,任何人不要阻拦,这种待遇,就是一些亲近的兄弟都没有。

≈12288;≈12288;直到开学了付建平才收敛,但有时候忍不住还要找许晖聊一聊,话题并不限于那天摩登发廊门口的伤害事件,而是滔滔不绝的谈起河间区一带,谁混的好,哪个大哥的纹身敢扛关公,曾经的小刀会如何如何等等话题,对此许晖不是在忍受,而是很反感了。

≈12288;≈12288;有一天,付建平喜滋滋的把许晖硬拽出了学校,十分兴奋的告诉了他一件‘喜讯’,许晖一惊,以为藏在幕后的真凶给找着了,谁料不是这么回事儿。

≈12288;≈12288;原来赵歌再次反其道而行之,又拿下一间门面,地理位置相当尴尬,就位于梁斌和达强两个势力范围的中间地带,而且也做歌舞厅,马上就开始装潢,大伙正在起名字,人人绞尽脑汁,一定要好听,要霸气。

≈12288;≈12288;“那事儿不查了?”许晖没有一丝兴奋,赵歌在他的理想道路上狂奔也没什不对,关键是时机的选择上太敏感,这回估计被逼急了,明显豁出来的架势。

≈12288;≈12288;“怎么不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嘛。”

≈12288;≈12288;“词儿都不会用。”许晖嗤之以鼻,“这叫背水一战,玩儿命了。”

≈12288;≈12288;“瞎扯啥呀?别说那么吓人。”付建平一本正经,但左顾右盼的心底也在冒凉气。

≈12288;≈12288;“瞎不瞎说,往后走着瞧。”

≈12288;≈12288;“卧槽!你怎么没有一点做兄弟的觉悟?”付建平难以理解许晖这种态度,他其实算个外人,而许晖可是实实在在赵歌的磕头兄弟,这么大的事儿,反应也太冷淡了,以前感觉不深,但今天的反应就太明显了。

≈12288;≈12288;“那你要怎么觉悟?赵歌拿主意,八匹马都拉不回来,你能说的上话么?”许晖冷冷的扔下这么一句,径直走人了。

≈12288;≈12288;付建平愣在当场,刚才兴冲冲的情绪一下全没了,赵歌这帮人里,什么个性都有,唯独缺少跟他公然唱反调的,就连老菜梆子那么倔的人也不会,许晖算是个例外,太特么另类。

≈12288;≈12288;其实付建平并不知道,许晖虽然一直把兄弟情义看得很重,但从来没把自己归入眼下赵歌这帮人的集合里,他拎的清的很,不是一码事儿。

第169章 一锤定音

≈12288;≈12288;开学的第二周传来一个消息,高小毛要转学,怪不得已经两天没来上学了。许晖倒是没有多想,但是课间的时候罗小刚把他拽了出去,一路心事重重的来到北操场。

≈12288;≈12288;“高小毛要转学了,你知道么?”罗小刚扔给许晖一支烟。

≈12288;≈12288;“都在传。”

≈12288;≈12288;“特么的,这几天注意点,这孙子搞不好要咬人。”

≈12288;≈12288;“他那样的,咬人又怎么样?”许晖笑了,很不以为然。

≈12288;≈12288;“他这人很阴,千万别大意,放学别落单。”罗小刚要比许晖更了解高小毛,心态上也不如他洒脱。

≈12288;≈12288;“没事儿,我注意着,你自己也注意点。”无论怎么说,对方也是一片好意,许晖自然要承对方的情,但心里实在紧张不起来,毕竟这种破事儿经的太多了,神经早就不敏感了,稍微有点头疼的是,高小毛万一在校园内阴他,他还真没脾气,毕竟背着处分,顾忌颇多,根本没办法施展手脚。

≈12288;≈12288;见许晖一脸淡然,罗小刚也不便多说,俩人随意聊了点别的就回教室了。

≈12288;≈12288;没想到下午自习课的时候,沈大平就简短的宣布了高小毛转学的消息,真的十分简短,就一句话,加起来不超过二十五个字,而且说完就走了。

≈12288;≈12288;看得出来沈大平的情绪不好,许晖甚至有这样的感觉,沈姐很难过,因为他仔细观察过,对方情绪不高的时候,眼帘会带动眼眉明显下弯,而难过的时候连眼睫毛都是下翘的,这种情况只出现过一次,就是许晖刀戳范平的时候,当时在医院里。

≈12288;≈12288;那一幕留给许晖的印象极深,沈大平真的在为他前途着急和难过了,今天是第二次,难道她也在为高小毛的离开难过么?许晖想不通,也不明白,这很正常。

≈12288;≈12288;因为许晖还没有办法站在一个班主任的角度去考虑问题,沈大平刚接手高二(2)班的时候谈不上雄心万丈,但有一个很执着的念想,就是带着整个班级一个也不掉队的走向毕业,尽最大可能让每一个学生在面对高考时都有放手一搏的和信心。

≈12288;≈12288;但这个念想很快就破灭了,仅仅是高二下半学期,就走掉了一个高小毛,沈大平感到很失败,也很乏力,虽然转学听起来很正常,也不影响什么,跟辍学、留级,甚至劝退相比,根本不是一个性质的事情。

≈12288;≈12288;但沈大平还是难过,因为她很清楚高小毛转学的原因,可以说是整个班级封杀掉了他们的同学,似乎有点危言耸听,但事实就是如此。

≈12288;≈12288;沈大平没有责怪哪一个同学的意思,而是自责,当矛盾出现时,她没有及早发现问题的严重性,也没有拿出切实有效的对策,尽管私下里她也不止一次的分别找过罗小刚、曹卉,以及高小毛谈话,但是没有效果。

≈12288;≈12288;找罗小刚和曹卉,沈大平是希望班干部多帮助后进同学,批评和指责没有问题,但要用在点子上,相比之下,善意的沟通更为重要,而找高小毛,除了指出对方的毛病,沈大平也是想让他放下包袱,主动一点,有错就改,毕竟朝夕相处的同学,能有什么大疙瘩呢?搞得像有深仇大恨一般。

≈12288;≈12288;但是,好像对牛弹琴。

≈12288;≈12288;虽然事件的根子是高小毛不对,但问题的结症貌恐怕还在许晖身上,别看这个家伙卸任班长后成天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其实在班级里的影响力很大,这一点,许晖自己恐怕都没有意识到。

≈12288;≈12288;因为许晖对高小毛的敌视,从而造成了他周围的人不自觉的产生了相同的思想,再进一步影响了全班同学。按照这么个逻辑,沈大平曾有想法找许晖好好谈一谈,但又感觉不公平,‘敌视’也应该是互相的,全算在许晖一个人的头上有失偏颇。

≈12288;≈12288;换一个角度想,为什么高小毛对许晖的敌视没有影响其他人呢?或许有影响,结果却是恰恰相反,这就牵扯到了同学们价值观中所谓的正义感,高小毛显然是个反面角色,沈大平虽然不会轻易放弃了她的想法,但无法阻止这种正义,甚至只能看着高小毛一步步被孤立,被封杀,根本做不了什么,其实很伤脑筋。

≈12288;≈12288;后来许晖自己陷入了情绪颓废的漩涡中,情况变得愈发复杂,原来设想中的外力调和矛盾的办法被沈大平彻底放弃,熟料,仅仅一个假期高小毛还是离开了这个集体。

≈12288;≈12288;沈大平的无奈大致这样,可许晖不了解,心里酸酸的,还很是愤愤了一把,为高小毛这样的货色值么?

≈12288;≈12288;反正值与不值,高小毛都滚蛋了,许晖的愤愤也就维持了半个下午,放学就忘在脑后了,他现在的心态调整的不错,除了为赵歌那一头深感担心以外,其他的能不想尽量不想,但凡独处的时候就强迫自己做习题,尤其是数学题,钻进一个又一个方程式中,时间过的飞快。

≈12288;≈12288;一周以后,摩登发廊还是开张了,虽然场面冷清了许多,但赵歌不想让计划中的事情停下来,夹缝中求生存,逆水行舟就凭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魄,稍有喘息和胆怯就可能让虎视眈眈的对手一脚给踹回原形,关于这一点,任何人都无法动摇赵歌的决心。

≈12288;≈12288;之前,发生在店门口的血案,警方似乎进展神速,已经锁定了犯罪嫌疑人,并在全城开始画像通缉,这恐怕得益于很多目击证人的协助。

≈12288;≈12288;被通缉的一共有两人,胡某某和廖某,布告上只有侧写的画像,没有照片,所以抓捕难度其实是很大的。

≈12288;≈12288;但这两人居然被赵歌手下的黄牛给认了出来,虽然不是太肯定,但这家伙有一句话引起了大伙的注意,“我也不太确定,反正看着就是像,他们以前老跟张俊在一起,我在小西门的时候还见过两次,印象真的不深,就是感觉挺低调。”

≈12288;≈12288;张俊?赵复一下就回忆起来了,他不就是李山的手下么?在建设北大街抢顾娜娜的时候,还交过手,源头居然就是薛西庆,这老王八蛋真回西平了?

≈12288;≈12288;李山已经被打死了,张俊也被抓了,这两个漏网之鱼原本应该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才对,若不是薛西庆回来,谁给他们这个胆子?

≈12288;≈12288;忙活了半天,答案就这么轻易蹦出来了,莫说赵歌不敢相信,就是赵复也深感怀疑。

≈12288;≈12288;这里面逻辑不对,赵复并不怀疑薛西庆已经回到了西平,但冤有头,债有主,这老王八迫不及待的报复,首选目标应该是梁斌才对,再不济也应该是找达强,为什么首先找到了赵歌的头上?

≈12288;≈12288;即便赵歌后来抢了中国银行门口小广场的黄牛地盘,那也是三方冲突以后发生的事儿,薛西庆没道理分不清轻重缓急。这里面很有问题,要么是老家伙回来以后想敲山震虎,警告所有的对头,但可能性不大;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有人把赵歌给卖了,因为一切冲突的源头,就是赵歌曾经给海子和顾超做的局。

≈12288;≈12288;赵复想到这里,脸色一下白了,毕竟薛西庆是那种已经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人,这家伙在这种时候回来,恐怕唯一的目的就是报仇,被这种人盯上,怎可能不紧张?但赵歌这事儿很秘密,除了身边亲近的人,就是北川街有限的那几个人,再没有往外扩大的可能,这一点,赵复心里还是有数的。

≈12288;≈12288;但也保不齐哪个王八蛋得瑟、吹牛时给说漏嘴了,黑牛就时典型的大嘴巴,真要有对手把他抓过去打个半死,他也不会说一个字,但喝多了,那绝对满嘴跑火车。

≈12288;≈12288;赵复把这些人快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最后叹了口气,不得不放弃逐一甄别的想法,不但难度大,而且容易引起内乱。眼下要紧的是如何对付薛西庆,人家都出招了,你得接招、还招,总不能大喝一声“暂停!”吧?

≈12288;≈12288;几个被怀疑过的人中,貌似除了李少军之外,没有一个好对付的,尤以薛西庆最难,因为这家伙现在在暗处,而且敢玩儿命,非常辣手。

≈12288;≈12288;想了半天,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反而形成了几派意见,乔娃子主张表面上先避避风头,手头上的事儿能停下来的先停下来,让对手无机可乘,暗地里把人都撒出去,满城寻找薛西庆。

≈12288;≈12288;赵歌不同意,太被动了,警察已经在通缉两个凶徒了,这样的高压事态下,薛西庆暂时不会有什么大的动作,现在把事儿全停下来简直是在浪费时间,而且也不大可能有什么收获,难不成你比警察还牛?

≈12288;≈12288;唯一的办法是把这老家伙给引出来,手边的事儿不但不能停,还要大干特干,让老家伙眼红,让他发疯,正好大华路和解放路交汇口的门面已经谈了很久,赵歌决定把它拿下来。

≈12288;≈12288;至于老东西露头以后,谁来收拾他不重要,赵歌可没有以前那样刻板和狭隘,所谓手刃仇人的想法太过落伍和老套,只要引出薛西庆就足够了,警方、达强、梁斌,任谁都可以,实在不行,他再补刀嘛,反正不能让这老东西再活着离开西平,赵歌的思想在不知不觉中快速蜕变,尤其是跟赖春光相处日久。

≈12288;≈12288;为此,大家发生了激烈的争执,最后,老菜梆子站在赵歌这边,才算一锤定音。

第170章 过河拆桥?

≈12288;≈12288;赵复懒得参与这些小辈们的商量,但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他立刻就能知道的一清二楚,赵歌的决定让他惊讶的跳了起来,鞋都没穿好就急急火火的跑出门找赵歌了。

≈12288;≈12288;疯了不成?嫌命长么?就看看这愣小子选的地方,简直就像一把钢刀戳在达强和梁斌中间,还特么开新店搞歌舞厅?知道那巴掌大的地方有几家歌舞厅么?这两个人随便哪一个都能把你吃的连渣都不剩,再加上一个薛西庆,你姥姥个买糕的!

≈12288;≈12288;赵复怒气冲冲的冲进了北川街一家不起眼的桌球室,在最靠里面的一个隔间,抬脚就把木门给踹开了,外面的一众小弟面面相觑,没人敢问,谁不认识自家老大的亲哥呀。

≈12288;≈12288;隔间里不相干的人全被哄了出来,紧接着咣当一声,破木门又被关上,然后就是谩骂、指责和怒吼,再然后都不用猜,乒乒乓乓的就是一通互殴,十分激烈,眼看马粪纸糊的墙就要倒了,破木门更经不住撞,咣当一声就扑在了地上,尘土飞扬间一个身影比木门摔的还远。

≈12288;≈12288;大伙呼啦一下又往外围躲了躲,瞪圆了眼睛看看到底是谁给摔出来了,赵复!

≈12288;≈12288;卧槽!破天荒啊,这哥俩以前没少打,大伙见惯不怪,但每次都是赵歌吃亏,这回赵复终于狼狈了一把,哼哼唧唧的从地上爬起来,两个眼圈全都是青的,鼻子还流着血,他凶狠的瞪了众人一眼,往地上吐了口带血的吐沫,居然闷不做声,一瘸一拐的走了。

≈12288;≈12288;赵复到底还是没能制住赵歌,自然也无法阻止对方的决定,但并不意味着他就此袖手旁观不管了,恰恰相反,这家伙跟上次一样比谁都急,虽然内斗不行,可还偏偏还极为护短,绝对属于稀有品种。

≈12288;≈12288;跑去找陈东聊了一会儿,赵复感觉没啥思路,干脆再去找达强,但这次完全不比上次联合对付小刀会那么轻松随意了,俩人心里面已经互起龌蹉,曾经穿一条裤子的关系现在起了一层看不见的隔阂。

≈12288;≈12288;人与人之间的心里作用很微妙,自从赵复对达强有不满想法了以后,他也同样也觉得达强对他有意见,至于为什么,有一件事,赵歌做的很不讲究,赵复再三善后,达强似乎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其他的则说不上来。

≈12288;≈12288;后来达强去外地避风头,时间不短也不长,可回来后俩人的关系似乎一下子淡了下来,赵复觉得这家伙的变化很大,整天缩在自己的场子里不出来,若不是赵复主动去找他,俩人都很难见面,这是很少有的,当时薛西庆气焰最嚣张的时候,达强也不是这么个表现。

≈12288;≈12288;最不可理解的是摩登发廊开业庆典那天,达强的表现更为怪异,先是说不来了,但血案发生以后,当天夜里,他又跑来找赵复,一番嘘寒问暖,表达关切,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目的,赵复心里满满的古怪。

≈12288;≈12288;总之,不是那么简单喽,赵复没由来的回忆起了他和达强从小到大的一些难忘片段,顿时感觉心神不宁,英雄气短,但硬着头皮也要马上去,他绝不相信就凭赵歌手里那点人能抗衡三股势力的任何一方。

≈12288;≈12288;达强的办公室和宿舍是一体的,现在又搬到了新地方,就是他新开的鎏金岁月,在三楼的一隅专门隔了个单间,这家伙生意做大以后很少回家,喜欢呆在自己的场子里,一种很偏执的习惯,就如同他开录像厅时一样。

≈12288;≈12288;当然,他也不比梁斌差,落脚地点众多,一旦混大了,怕是都有这个通病,看上去,其实怕死。

≈12288;≈12288;地点再多,对于赵复来说也没啥用,他几乎是只凭感觉就精准的在鎏金岁月的三楼找到了达强。

≈12288;≈12288;但这次寻访从一开始就很不愉快,他差点被藏在暗处的几个保镖给收拾一顿,赵复的鼻子都气歪了,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儿,他惊奇的发现达强身边的几个熟人都不见了,眼前全是生面孔,一个个还拽的要死,他指着一个领头的破口大骂,最终惊动了达强,否则弄不好就要动手了。

≈12288;≈12288;“强哥牛逼呀,见一面还真不容易了。”赵复气愤不过,当着笑眯眯的达强的面,杨手就给了那领头的保镖一巴掌,一点都不来虚的,把对方抽的原地转了半个圈。

≈12288;≈12288;开玩什么笑?老子当年和达强一起打架的时候,你们在哪儿吃奶呢?老子找你们老板,想怎么找就怎么找,何尝受过这种窝囊气?日你先人的,赵复越想越气,抬腿又给了那家伙一脚。

≈12288;≈12288;“该特么打!我兄弟你们也敢这样?眼睛瞎了么?都滚,滚!”达强一副生气的模样,对着手下大声训斥,抬抬手就把人赶跑了,然后拉住赵复,“别上火哎,一帮新来的,没规矩,你还能跟他们一般见识?”

≈12288;≈12288;“是啊,强哥混拽了,规矩多。”赵复气的呼呼直喘气,瞪着两只熊猫眼,谈不上半分大哥气概,“麻痹的,咱俩能不能别这么假?”

≈12288;≈12288;“别那么小心眼,屋里说话。”达强干笑一声,伸手拉着赵复就往房间走。

≈12288;≈12288;达强的小屋布置的跟以前一样质朴简单,一张小床,一张写字台,一把转椅,一个书架,干干净净,就连个电视机也没有,哪像一方大哥呀。

≈12288;≈12288;赵复看到这些,有了那么一丁点熟悉的味道,火气这才消下去一些,他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达强的小床上,除此之外,达强也没有其他待客的桌椅沙发。

≈12288;≈12288;“你这副造型,新整的?”达强边倒水,边调侃赵复的熊猫眼。

≈12288;≈12288;“别来虚的,我今天无事不登三宝殿。”

≈12288;≈12288;达强不紧不慢的将水杯递给赵复,然后缓缓坐在转椅上,“我们之间是不应该整那些虚头八脑的,有事儿你只管说。”

≈12288;≈12288;“赵歌要在大华路口开歌舞厅,你给拿个意见。”赵复有意轻描淡写,但语意颇为赖皮,有点硬把达强拖下水的味道,主要是有亏心事而,他没底气。

≈12288;≈12288;“大华路口?原来的宝福记成衣店?”达强明显很意外,而且表情自然,看不出丝毫的做作。

≈12288;≈12288;“昂,赵歌谈了蛮久了,我一直不同意。”赵复伸手指指自己的熊猫眼,“所以下午又跟他交流了一番。”

≈12288;≈12288;“呵呵,你俩那样交流,向来没啥结果。”

≈12288;≈12288;“这个不用你操心,你就给我出出主意。”

≈12288;≈12288;达强用手指很有节奏的敲击着座椅的扶手,好半天没说话,赵复也摆出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死死盯着对方。

≈12288;≈12288;“其实,你们兄弟之间的事情,我不好插嘴,只能说宝福记的地理位置不错。”

≈12288;≈12288;这显然不是赵复想要的答案,换句话说,除了达强刚才这句不痛不痒的评价,其他任何话都是赵复想要听的,甭管是赞成还是反对,哪怕是反应过度,他都能判断出来对方的大致想法,偏偏对方说了跟没说一样。

≈12288;≈12288;赵复的心瞬时沉了下来,以他的反应怎么能听不出来对方在刻意回避,而且滴水不漏,这本身就说明了问题,不过也好,索性就往开挑。

≈12288;≈12288;“我是说,他也想开个狗屁歌舞厅,你是大行家,给指点一二。”

≈12288;≈12288;达强笑了,“呵呵,行家谈不上,心得倒是有一点,宝福记地方小了点,勉强改成舞厅,需要大投入,这要算算未来有多大的流水才能收回这笔投资,做生意嘛,总要考虑投入产出的,如果没钱赚,谁会费那么大劲儿?”

≈12288;≈12288;赵复皱起了眉头,达强就事论事,没什么好挑理的地方,但依然滴水不漏,看似善意的风险提示,其实没什么倾向性。

≈12288;≈12288;“嗯,有道理,回头我在跟这小子再交流交流。”赵复一副受教的样子,但接下来的话就有些恶心人了,“可除了这些,大华周围已经有三家歌舞厅了,以你的金顶皇朝规模最大,到时候会不会抢你生意呀?”

≈12288;≈12288;“哈哈,生意嘛,是要慢慢做的,有了口碑,自然会有回头客,我倒希望赵歌能积累一些客源,大家交流,一起发财。”达强忽然笑的很夸张,却结结实实的把赵复的话给怼了回去,而且语气上俨然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大有不怕你放马过来的意思。

≈12288;≈12288;绕了一个大圈,赵复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达强既然明确了态度,也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测,赵歌选在大华路口开歌舞厅,一定死多活少,但他仍不死心,最后一次尝试把老脸卖一卖,如果真的不行,就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12288;≈12288;“哥哥我有个不情之请。”

≈12288;≈12288;“说来听听。”

≈12288;≈12288;“不如你也再入股赵歌,大家联合在一块,共同发财。”

≈12288;≈12288;达强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实不相瞒,我投了鎏金岁月,欠了一屁股债,手头没现钱。而且上次咱们合作入股,投国库卷生意,我是赚了点小钱,原本还想着继续合作,哪想到赵歌会退了我的股本?我索性就投别的了,一时半会真拿不出钱。”

≈12288;≈12288;赵复的脸腾的一下红的犹如猴子屁股,达强一直在等着抛出这件事儿,既然给了机会,他哪会客气?过河拆桥,他心里有账,这只是字面意思,更不堪的理解是达强把以后合作的大门也给关严实了。

第171章 又是麻烦事

≈12288;≈12288;关于退股一事儿,赵复实在理亏,这也是他一直担心的事情,他和达强之间的关系急转直下,不能说由此开始,但也是很重要的原因。为此他和赵歌打了不止一架,无奈这小王八蛋态度坚决,理由也很简单,达强贪心不足,不是一路人,绝对走不到一块。

≈12288;≈12288;当然,理亏只是赵复的理解,赵歌绝不这么认为,因为达强借着当时大伙缺钱的机会,曾反复要求增加占股份额,不是让赵复转达,就是亲自找赵歌谈,原本达强的投资是记在赵复名下的,最后给独立出来,赵歌一狠心减掉自己的份额加给了达强,没办法,当时既需要钱,他也要平衡乔娃子和老菜梆子,但未料到达强并不满足。

≈12288;≈12288;这就让赵歌非常不爽了,原本还想试探一下达强的底牌,也好做下一步的应对,但赖春光阻止了他,就问了三个问题,达强你能控制的了么?在北川街这帮人和达强之间你选择谁?他那么大的生意,为啥还要在乎咱们这点残羹冷饭?

≈12288;≈12288;赵歌没有当场回答,但完全明白了赖春光的意思,第二天就做出了决定,算足了达强的红利,退股。这是几方股权合作以来第一次出现了重大裂痕,他们这种奇怪的集合也不需要什么制度规章,赵歌联合乔娃子和老菜梆子占大头,自然说话有分量,赵复联合陈东竭力反对,未料陈东忽然就弃权了。

≈12288;≈12288;达强当时的反应极为反常,什么话也没说,拿钱走人。这个事件也可以看作是几方联合体正式解体的开始,当然不会结束,续集也不止一集。

≈12288;≈12288;后来达强也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反而赵歌和赵复闹的不可开交的时候,他还充当了一把和事佬,把赵复弄得更加尴尬和愧疚。

≈12288;≈12288;所以今天找达强,赵复完全是把脸皮给扔掉才来的,谈不成也不奇怪,但也能了解对方真实的心态,人家不是无所谓,而是一直记着帐呢。

≈12288;≈12288;事情已成定局,找达强不成,赵复绝不可能再去找梁斌,因为利害关系明摆着,到时候万一冲突起来,看在多年兄弟份上,达强很可能袖手旁观,既不帮忙,也不会背后捅刀子,而你一旦去找梁斌,性质就变了,大家真的就会彻底翻脸。

≈12288;≈12288;从鎏金岁月出来的赵复一筹莫展,除了咒骂赵歌外,再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回家睡觉。

≈12288;≈12288;接下来的日子里,赵歌忙的脚不沾地,全力以赴准备新店的筹备、装潢,设施设备的采购等等,而且在赖春光的反复建议下开始拜会一些地头上的父母官,从工商到三整顿、市容,不一而足,用老赖的话说,既然要扎根解放路,铺开来干了,没有方方面面的支持,是根本玩儿不转的,最起码要先混个脸熟。

≈12288;≈12288;还有,就是进一步收缩黄牛生意,现在倒腾债券真的不好干了,生意逐渐都转向了正规的交易所,有相当一部分小弟已经收不上抽水,情况挺严重,正如以前赖春光说过的那样,做黄牛大把捞钱的日子终将结束。

≈12288;≈12288;当然,交易所里也有黄牛,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没点儿文化,脑袋也不灵光,绝对干不成,北川街这帮混混大多数都是小学没读完的粗鄙,能挑出来的真没多少。

≈12288;≈12288;幸亏之前一直在慢慢转型,否则真的是措手不及,但速度还是慢了很多,所以这也是赵歌为什么火急火燎的要开第三间店的原因之一,当然,这种情况还可以解释为什么梁斌抽了葛文虎一顿后就没下文了,梁斌的眼光能比赖春光差么?

≈12288;≈12288;在生存法则下,赵歌这帮提前踏入社会的年轻人,已经过早的领悟了与人斗的诸多要诀和手段,随时都敢放手一搏,赵歌在做出决定的时候早有了充足的思想准备,运气不会总是光临在他脑袋上,迟早会有硬仗碰,他才不会像赵复那样瞻前顾后,只要薛西庆敢露头,管你特么什么刀会,打过了再说。

≈12288;≈12288;什么叫做初出茅庐、初生牛犊?赵歌这帮人这就是。

≈12288;≈12288;而还没出过茅庐的许晖自然是在课堂上认真学习,不过烦心事儿也多,尽管他竭力在控制情绪,但张仪的影子还是时不时的从他脑子里的某一个角落冒出来,然后就是一通乱想,她已经出国了么?现在过得好不好?为什么不来信?总之要心烦意乱一通,这很折磨人,往往一走神就是一两个小时过去了。

≈12288;≈12288;再者,就是罗小刚,这家伙近几天像是有神经病,身上总带着家伙,袖子里藏着木棍,书包里还有一把片儿刀,放学纠集一大帮人,吆五喝六,看上去挺热闹,其实紧张的要死。

≈12288;≈12288;许晖很郁闷,觉得五大三粗的罗小刚胆子也太小了,为了一个高小毛至于么?

≈12288;≈12288;还真至于!许晖越不紧张,越容易碰事儿,下午放学,就因为在教室里耽搁了一会儿,出问题了。

≈12288;≈12288;当时付建平路过他们班时,还喊了他一嗓子,见没有反应就火急火燎的跑了,他这阵忙,经常去赵歌那儿转悠,说不上啥吸引着他,反正几天不去,心里就痒痒。

≈12288;≈12288;再说许晖放学后为啥耽搁呢?又是一桩麻烦事,自习课上,他收到吴晓莉转来的一个精巧的小信封,里面张纸条,纸条的主人是魏亚丽,她周末过生日,想邀请许晖参加。

≈12288;≈12288;可能是触景生情的缘故,许晖看完后,脑子就懵了,他一下想起了三年前张仪过生日的情景,年少纯真、浪漫的时光一去不复返,许晖说不出的伤感和怀念,正因为那个生日,张仪向他流露真情,让他激动的要死,还是因为这个生日,许晖知道了张仪要举家迁往外地的消息,同一天内,上演了冰与火之歌,如何不感怀?

≈12288;≈12288;许晖脑子一乱,就觉得纸条十分烫手,下意识的就要拿笔回绝,不经意的一抬头,却撞上了魏亚丽扭脸偷看的目光,对方的脸顿时腾起一片火云,十分迅速的把脸转了回去,趴在课桌上佯装看书一动不动了。

≈12288;≈12288;魏亚丽应该是相当紧张,从封的严严实实的小信封就能看出来,人家姑娘还是很谨慎的,许晖刚刚抓了笔的手又缩了回来,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做了,直接回绝,怕是伤人太狠,但不回绝,他又实在没心情参加这个生日聚会。

≈12288;≈12288;新学期开学以来,魏亚丽时常找机会跟许晖聊天,有的时候自习课上跟人换座位,直接坐到了吴晓莉的前面,问许晖数学题,或者干脆就跟吴晓莉换座位,反正两个好朋友好说话。

≈12288;≈12288;许晖刚开始没怎么在意,后来还是察觉到了魏亚丽的过度热情,其实从南山郊游开始,小姑娘就一直对许晖有感觉,只不过很含蓄,加之当时高小毛在追她,搞的大张旗鼓,人尽皆知,迟钝的许晖也没有任何反应,所以有一段时间魏亚丽很消沉。

≈12288;≈12288;运动会算是个转折点,高小毛当众做出不雅之举,对魏亚丽来说是莫大的羞辱,所以她果断回击,极为坚决,因为更担心包括许晖在内的多数同学误会她,回家偷偷哭了好几场,只有好朋友吴晓莉了解这些。

≈12288;≈12288;让魏亚丽重新萌动起来的是那天许晖痛斥高小毛,真是骂的痛快淋漓,让人好不兴奋,当然,许晖当时的言辞在班里还有些小小的争议,但出发点没错,魏亚丽才管不了那么多,她就是高兴,这才是男子汉,她在想,许晖或许对她是有感觉的。

≈12288;≈12288;一切风浪都已过去,高小毛那个浑人也离开了十九中,难道不应该重新收拾心情,好好把握这个机会么?

≈12288;≈12288;对于这一切,许晖不是很了解,但是再迟钝,他也不可能没有感觉,可陷在情感漩涡中还没完全爬出来的许晖,哪有心情再添麻烦事?

≈12288;≈12288;于是装傻,还装的特别有个性,数学题突然就不会做了,说话也粗鲁起来,对魏亚丽特意带来的精美小吃也是挑三拣四,这个不好吃,那个太甜,许晖甚至还说出让对方非常尴尬的话,“你能不能换回去?我找吴晓莉有事儿哎。”

≈12288;≈12288;但魏亚丽并不太介意,对许晖的热情依然如故,这种持续性完全乎许晖的预料,现在难题摆在眼前,真的有些烦躁和无奈,想了半天也没什么好办法,再一抬头,教室里就剩他一个了。

≈12288;≈12288;许晖只好一个人骑车回家,才从校门口出来就碰上了一帮混混。

≈12288;≈12288;这帮人大概六七个的样子,呼啦一下子就把许晖围在中间,为首的一个也就十七八岁,身材瘦高,斜眼吊眉,长相十分另类,其余的人也是差不多的年纪。

≈12288;≈12288;许晖虽然没把高小毛放在眼里,但不代表他不警惕、没有准备,这回他没带刀,那东西太容易闯祸,书包里就两块板砖,策咯是扔完了就跑,非常简单。不知为什么,面对被围起来的险境,他真的生不起紧张的心里,估计这种场面也是见多了。

第172章 陌生感

≈12288;≈12288;其实一眼看上去,这帮人显然都是稚气未脱的学生,虽然表面上一个个流里流气,穿戴怪异,但气质和举止上还显嫩了点。

≈12288;≈12288;“小子,你叫许晖?”领头的少年人横在许晖面前,距离贴的极近,三十公分都不到,斜瞪眼睛、歪着脑袋,鼻孔都快翻到了天上,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12288;≈12288;“叫啥?”许晖一脸迷茫,装傻的神态极为逼真,其实他的手早就紧紧的拽住了书包背带,里面两块砖头再加几本书,相当沉,只要这家伙敢动手,就直接抡到他脸上,而且还有自行车做掩护,第一波必须抢占先机逃出包围圈再说。

≈12288;≈12288;“麻痹的,装是吧?”这家伙仗着人多,果然够嚣张,甩手对着许晖的脸就是一巴掌,动作隐蔽、突然,而且距离又近,料想不会走空。

≈12288;≈12288;也的确没打空,二货的手背结结实实的甩在了许晖横过来的书包上,啪的一声,像抽在了钢板上,由于用力太猛,那种疼都不能用撕心裂肺来形容,这家伙嗷了一嗓子,捂住着手背,痛苦的脸都嘬巴成了核桃皮,整个身体躬成虾米状,就差没跪地上了。

≈12288;≈12288;突然的变故,也只是让其他的人稍一愣神儿,紧接着就要上手,许晖早有准备,借势一甩手中的书包,把左侧刚想冲过来的两个人又给抡了回去,同时右腿一踹自行车的横梁,车子斜斜的向右边摔去,挡住了扑过来的另外两个人。

≈12288;≈12288;唯独没躲过后面一个家伙的袭击,后腰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脚,许晖踉跄着脚步,不由自主的往前扑,正好一把又推在那个领头的倒霉蛋身上,把这家伙推了个屁股蹲,幸运中没有摔倒的许晖撒腿就跑,边跑边从书包里抽出了一块板砖。

≈12288;≈12288;后面的人大呼小叫的开始狂追,这么多人围住一个,还特么吃亏,这脸往哪儿搁?一个个都拿出了不要命的架势,不逮住许晖绝不罢休。

≈12288;≈12288;许晖只顾狂奔,不管什么路,也顾不得路上有没有车,飞快的斜穿过马路,不自觉的就冲向商校的那个巷道。不知道为什么要往巷道里跑,潜意识里就是感觉熟悉,熟悉的地方或许能安全些,实在不行就钻进商校躲迷藏。

≈12288;≈12288;记不得有多久没有来商校了,最后一次好像去年夏天的那个夜晚,赵歌被铁链子锁在家里,许晖放出赵歌以后陪他到商校与老菜梆子几人汇合,去办大事,那是一个惊心动魄的晚上,每每回忆都令人后怕。

≈12288;≈12288;从那以后,赵歌他们开始做生意,几乎不来上学了,可能迫不得已的情况下,黑牛偶然会来那么几次,至少混混出勤,暂时保住学籍吧,但也从未到十九中打扰过许晖,所以商校其实是一种意识上的回忆,现在真的陌生了。

≈12288;≈12288;但今天的运气实在是只站在许晖这一边,黑牛和谢三破天荒的一同来商校了,一是为了应付辅导员,另外也是要参加一个关系不错的兄弟的生日聚会,地点就在巷道口的雅云轩饭庄。

≈12288;≈12288;此时离饭点儿还有段时间,黑牛一帮人在桌球室里玩儿赌局,大呼小叫的十分热闹,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打架了!”

≈12288;≈12288;这帮人都是无事生非的主儿,有热闹看,自然呼啦一下子都涌了出来,反正这里三天两头打架,图个乐子,起个哄,就当喝酒前助助兴。

≈12288;≈12288;此时的许晖十分狼狈,刚把手里的板砖扔了出去,一个也没砸到,只得扭头继续跑,后面这帮人跟疯狗似的紧撵着不放。

≈12288;≈12288;“哎呀,卧槽!看看这是谁呀?”谢三眼睛尖,首先认出了许晖,立刻高声叫嚷起来,也不知道他是吃惊呢,还是起哄,反正阴阳怪气,他对许晖从来都没有好印象。

≈12288;≈12288;“卧槽,老七!”黑牛瞪大了铜铃般的眼睛,简直难以置信,这好容易来一趟就碰见许晖挨打,真是邪门了。等等,后面这帮孙子是哪儿的?你麻痹的,小兔崽仔敢这么嚣张?想作死不成?

≈12288;≈12288;管特么是哪儿的,自家兄弟就是再窝囊也不是你们这种鸟人能欺负的,黑牛的胸腔里瞬间腾起一股热流,拎着桌球杆一个横跨步就冲了出去,嘴巴一张就是震人耳膜的大嗓门,“草泥马,站住!”

≈12288;≈12288;单单这个音量和气势就把追逐的双方都吓了一跳,气喘吁吁的许晖循声一看,心里顿时踏实了,慌不择路的往商校跑,居然能碰上黑牛,这家伙日了鬼的还能来上学?今天真是好运气。

≈12288;≈12288;许晖滋溜一下就蹿到黑牛身边,一句“卧槽!”后就喘着粗气根本说不出话来,而追在身后的混混们也累的跟死狗一样,被黑牛的大嗓门给吓愣住了,不约而同的急刹车,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许晖和这帮刚从桌球室冲出来的商校学生。

≈12288;≈12288;这小子什么路数?跟商校的人很铁么?高小毛之前好像没说过这个消息呀,但这么一愣,气势就下去了。这帮人一直在八一路一带混,属于那种不太能上台面的小字辈,自然清楚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像商校这种地方,最好别随便惹事,另外,十九中周青、李扬帆时代,他们也不敢过来嚣张。

≈12288;≈12288;今天貌似运气欠佳,没有当场把人弄住,事情搞砸了,领头的那位虽然傻逼,但也知道这种情况下占不了便宜了,赶紧撂两句场面话闪人。

≈12288;≈12288;但是迟了,还没等他张口,黑牛已经冲过来了,根本都不需要吆喝,他一动,周围的人呼啦一下全都围了上来,哪儿还会给你摆谱的机会?

≈12288;≈12288;要论混混的水准,黑牛和谢三已经今非昔比,与这些半大学生有了质的区别,对付上不了台面的低级混混更是大有心得,不动手则以,动起手来就是往死里弄,让你怕的终生难忘,一见面就赶紧夹起尾巴,如丧家之犬。

≈12288;≈12288;所以,高小毛‘重金’请来的这帮人惨了,从黑牛一杆子抡上去后,就再也没有找到说一句完整话的机会,被打的呼天抢地,满街乱窜。

≈12288;≈12288;许晖可没想到是这种结果,还沉浸在突然安全了的自我安慰的境界中,熟料立刻一片混乱,黑牛和谢三是真敢下手,俩人围着那个领头的猛打,大皮靴子照着对方的脸使劲儿踹,一点停脚的意思都没有,等许晖拉开的时候已经快不成人形了。

≈12288;≈12288;就这样,黑牛也没打算放过这帮人,像拎小鸡一样的把逮住的几个全都拽到了桌球室里,里面除了老板已经没顾客了,大家都在看打架,倒省的再把人往外轰了。

≈12288;≈12288;桌球室老板跟商校这帮学生很熟悉,知道他们想要干啥,也不愿意招惹这帮混世魔王,于是点了一支烟,装作没看见一样,踱步而出。

≈12288;≈12288;其实不用黑牛这样大费周章,这帮孙子早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辩解,不成就认错、讨饶,甚至连干爹、爷爷的称呼都喊出来了,许晖原本对这些人还大有恻隐之心,也责怪黑牛下手太狠,但看到这个场面也不知道该说啥了。

≈12288;≈12288;黑牛这帮人没完没了,使出了各种阴损狠辣的小手段,不见得能伤人,但足够羞辱,真的太让人大长记性,许晖一下子就想起了高一时,他和良子被李扬帆羞辱的场景,不堪回首。于是真看不下去,拉下脸阻止,而且态度坚决,差点就和兴趣正浓的谢三争吵起来。

≈12288;≈12288;黑牛不愿意兄弟间闹得太尴尬,正好借坡下驴收手,而且再折腾也没意思了。当然,这些手段没有白弄,除了让对方怕到骨髓里,还无意中得到了高小毛背后买凶的消息。

≈12288;≈12288;“这个姓高的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12288;≈12288;“以前的同学,转学了。”许晖心气儿不高。

≈12288;≈12288;“转学了?”黑牛把大眼珠子一瞪,“特么的,那也不能放过,等我们那边的事儿忙的差不多了,一起找这小子。”

≈12288;≈12288;“行了,再说吧。”许晖告辞,借口自行车还在校门口躺着,匆匆离开。说不出心里为什么瞬间就阴沉下来,倒不是因为谢三瞧他不起的眼神,而是感觉兄弟们太陌生了。

≈12288;≈12288;其实大家最近一段时间也经常见面,日常的谈吐虽然常有格格不入的时候,但感觉不太深,一旦遇到类似这样的事情,许晖则完全无法适应,到底是大家变的太快了,还是自己太老土了?

≈12288;≈12288;黑牛讲义气,为了帮忙大打出手,难道错了么?但用的着那样夸张和狠毒么?对没有还手之力的对手大肆羞辱,这跟李扬帆之流有啥区别?可万一今天黑牛不在场,自己落到对方手里会是怎样一个结果?

≈12288;≈12288;一连串的问题让许晖透不过气来,连走路都打晃,昏昏僵僵的找到自行车,稀里糊涂的回家了。

≈12288;≈12288;“你们这个小老七太不知好歹了吧?这是跟谁摆脸呢?”谢三对许晖的态度极为不满,若不是看着黑牛的面子,当场就要开骂了。

≈12288;≈12288;“得了吧,老七还在上学,标标准准的上进生,哪儿能跟咱们比?”黑牛也是闷闷不乐,但自家兄弟的事儿,不愿意让谢三乱嚼舌头,“别特么再叽叽歪歪,喝酒去。”

第173章 又发凶案

≈12288;≈12288;无论许晖有多么不开心,一场风波就此过去,高小毛之流再不安分也只能消停,他远远的看了那场只能被称之为殴打的‘群架’,立刻吓尿了,联想起以前的许晖,高一时就敢单挑李扬帆,那是真有底气的。

≈12288;≈12288;自己没由来的不信邪,选择这么一个人做对手,也是吃饱了撑得,但就是看不惯,也是没法整的事儿。得了,双方根本不在一个档次,还报复个毛啊,高小毛彻底偃旗息鼓,另外一个阴人,高三那个长得像猴子一样的薛磊也哑了炮了,再无声息。

≈12288;≈12288;罗小刚依然紧张着,常备武器绝不离身,他不相信高小毛会轻易罢手,许晖也无意渲染这件事,就随他去了。

≈12288;≈12288;但是对于魏亚丽生日聚会的邀请,许晖还是慎重的做出了回绝,当然,语气一定是委婉的,还必须找个过硬的借口,绞尽脑汁一番,勉强编的有鼻子有眼,同样封了个纸质信封,在下午放学前委托吴晓莉传达。

≈12288;≈12288;之后便是周末,能躲一天是一天,许晖还真没心思去烦那么多,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能收到张仪回信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他也不再做过多的念想,计划周末把自己关在小屋里,好好整理一下心情,顺带列出整个学期的学习计划,好歹搏一把。

≈12288;≈12288;但是第二天晚上便传来一个非常吓人的消息,赵哥在大街上被人给捅了,据说情况还挺严重,当时陪在他身边的老菜梆子和谢海青也受了伤,全被送到市第一医院了。

≈12288;≈12288;许晖二话不说就跟着来传话的铁蛋直奔医院,住院部五楼已经围了好多人,几乎全是赵哥身边的兄弟,当然,还有他们的家人。

≈12288;≈12288;许晖随便扫了一眼,心里就是一抽,一言不发,蹲在走廊拐角抽烟的赵复,头发已经过早花白的赵歌的母亲,谢海青的父母,还有一位衣着朴素、上了年岁的胖老太太,许晖猜想大概是老菜梆子的家人。

≈12288;≈12288;大家秩序尚可,没什么过激的言行,因为有警察在场。听谢海林说,赵歌的伤口复杂,刚动完手术,还在观察,老菜梆子和谢海青已经处理好伤口,没啥大问题,一同转到住院部,警察正在找伤势最轻的老菜梆子做笔录,一时半会见不到人。

≈12288;≈12288;走廊里太压抑,正好许晖和铁蛋来了,几个兄弟一合计,干脆下楼找块儿空地坐会儿,如此突发的恶件,没有一个人的心里会是轻松的,一圈人围坐在大树下闷头抽烟,好长时间没人说话。

≈12288;≈12288;最后还是黑牛清了清嗓子跟大家简单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其实主要是讲给新来的许晖和铁蛋听的,了解了解,也好警惕一下,因为从连着两件事情看,对手可以称得上非常疯狂,手段之凶狠让人不得不产生诸多联想,谁知道他们下一步会把目标瞄向谁?

≈12288;≈12288;黑牛自己倒是没有亲眼看见,就是听乔娃子身边的小弟说的,这家伙碰巧遇到,当时的情况真的挺危险。

≈12288;≈12288;下午,赵歌跟乔娃子相约去查看装潢施工现场,因为以前就说好了,未来这家歌舞厅交给乔娃子经营,赵歌只占股权,不多干涉,所以乔娃子自然是超级关心,没事就往店里跑。

≈12288;≈12288;看过以后,赵歌三人先走,乔娃子带着俩人还要在店里蹲会,所以大家分开了。仨人沿解放路径向西步行,也就走了大约一支烟的功夫,迎面来了三个行色匆匆,身穿军绿色大棉袄的家伙,都是双手拢在袖子里,一副冻死鬼的模样。

≈12288;≈12288;在西平,冬天这种打扮是很常见的,可能当时谁都没有在意,但在大家擦肩而过的一刹那,对方整齐划一的抽出了藏在袖筒里的尖刀,突然对着赵歌三人发难,又捅又扎。

≈12288;≈12288;猝不及防之下,三人一阵手忙脚乱,好在前一阵子情况紧张,赵歌他们都随身携带了防身的家伙,吃亏就吃在刚开始连挨了几刀,否则的话对方不见得能占到便宜。

≈12288;≈12288;正好有两个小弟来宝福记找乔娃子,碰上这场打斗,俩人在北川街这帮家伙中也算是聪明勇武之辈,一个扭头去搬救兵,另一个从地上拾起一片砖头就往前冲,这三个行凶的家伙极不好弄,非但手段凶狠,而且训练有素,眼见对方反抗激烈,又有援兵,根本不恋战,一声呼哨,分头跑路。

≈12288;≈12288;小弟跑过去的时候,赵歌已经支持不住,半跪在了地上,他受伤最重,一共挨了四刀,小肚子上两刀,肩膀和右臂各一刀,谢海青次之,挨了两刀,老菜梆子同样挨了两刀,但都只戳破了点皮肉,算是最轻伤。

≈12288;≈12288;许晖听出了一手心的冷汗,事情并不复杂,但过程凶险异常,毫无疑问,对手就是奔着赵歌的命来的,若不是谢海青和老菜梆子在身边殊死反击,后果不堪设想。

≈12288;≈12288;要知道,前一场血案的凶手还在被通缉之中,眼下又制造出一场,对手已经彻底疯狂了不成?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让藏在暗处的人如此不计代价?还有什么事儿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12288;≈12288;大伙咬牙切齿的同时纷纷猜测是薛西庆干的,因为只有这个家伙才能有这样的手笔,也符合坊间言传多年的凶残性格,但为什么呢?那道就是因为赵歌黑了一把海子和顾超?那才多大的事儿啊?那点小钱放在薛西庆眼前,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12288;≈12288;再者说,这件事情相当保密,怎么可能会传到薛西庆的耳朵里?这老家伙在外地躲了好几个月,难道会在大家伙身边安排了顺风耳不成?

≈12288;≈12288;兄弟几个想不通,是因为知道和了解的情况还太少,事情传没传到薛西庆的耳朵里并不重要,关键是他怎么看待,这里面的逻辑关系既简单又复杂。

≈12288;≈12288;唯一清楚薛西庆有充分动机的是赵复,赵歌虽然弄的事情不大,小刀会的损失也小的可以忽略不计,但他无意中捅到了对方的软肋,谁料到小刀会内部在这个时候突然会窝里反?

≈12288;≈12288;相信,如果没有顾超这一茬,薛西庆都懒得去追查造成他与梁斌冲突的根源,按他的性格,直接打过去,打服为止,当时的小刀会有这样的实力,薛西庆也有这个野心。

≈12288;≈12288;所以赵歌无意中的做局,表面上看是造成了大混混间的摩擦和冲突,其实真正的破坏力不在于此,而是让暗流涌动中的小刀会的内部矛盾提前爆发,否则这么强大的对手怎可能被轻易撼动?这才是整个事件的逻辑,别说黑牛这帮人,就连赵歌本人都不见得完全清楚自己能有那么大能耐。

≈12288;≈12288;这个逻辑,局中人不见得能想明白,比如薛西庆,原本就想抢解放路的地盘,赵歌一折腾,就等于给了送上门的机会,他焉能不顺水推舟?他还想找茬收拾顾超,赵歌做的局让顾超屡次犯错,薛西庆当然要好好利用,都巧合的撞在一个时点上,他也不会觉得有啥问题,因为小刀会强大呀,有什么好担心的,但偏偏这个时候顾超先反了,而且根本收拾不住。

≈12288;≈12288;暂时没想明白是正常的,但事后如果冷静下来,加上有人一报信,一提醒,薛西庆就算是老糊涂了也能够马上反应过来,这时候的赵歌就会变成垃圾篓、出气筒,几乎所有的仇恨、责任全都会甩给赵歌,试问以薛西庆的性格他能承认自己做错了么?

≈12288;≈12288;所以,薛西庆此番回来,想弄死赵歌是必然的,唯一想明白整个逻辑的就是赵复,简单清晰,一环扣一环,根本不复杂,关键是跳出来去看待整个事件。

≈12288;≈12288;赵复相信,还有一个人也可能会想明白这一层,就是细节上模糊一些,毕竟很多事情他都没有参与,这个人就是达强。

≈12288;≈12288;一想到达强,赵复突然愣住了,心里忽然有了很不好的感觉。他先前怀疑是赵歌身边的人走漏了消息,而且还有明确的怀疑对象,黑牛和许晖,黑牛是大嘴巴就不提了,许晖跟顾娜娜之间说不清楚,会不会有意无意的让顾超知道了?

≈12288;≈12288;但随后想想,时间顺序上不对,如果许晖透露消息,顾超早先就不会冒险绑架小叮当,试图揪出罪魁祸首,而且这事儿很有可能是瞒着薛西庆干的。后来随事情的发展,许晖透露消息就更不现实了,因为薛西庆根本没给顾超任何机会,西郊点将台的枪击案就能说明一切,派李山出手就是奔着他的命去的,此后顾超一遭逮捕就没有后来了。

≈12288;≈12288;可是如果赵歌身边的人并没有走漏消息,问题就大了,仇视赵歌,并能跟薛西庆搭上线,还能在关键点上点醒这老家伙,这人会是谁?可以说具备这样条件的人很少,梁斌和达强都可能,但梁斌未必能够想明白这层逻辑。

≈12288;≈12288;如此,赵复惊出一身冷汗,赵歌不听劝告,一意孤行,这回真犯了众怒,事情如果是梁斌做的,还好理解,但如果是达强呢?赵复显然难以接受,但现在这些恐怕都不重要了,最坏的结果已经显现,三股势力,明暗都有,他们要联合扼杀新崛起的赵歌。

≈12288;≈12288;赵复十分疲惫的站起身,看了一眼坐在长条椅上的老娘,叹了口气,悄悄离开了令人压抑的住院部大楼。

≈12288;≈12288;大楼外面,兄弟几个也是一通瞎猜,抽烟把嘴都给抽木了,时间慢慢就到了深夜,终于传来了赵歌的病情已经稳定的消息,大伙才算松了口气,想探视是不可能了,只好先回家。

第174章 心结

≈12288;≈12288;第二天,大家相约到医院,警察居然还在,依然没办法见到赵歌,但去探望谢海青和老菜梆子似乎也没什么障碍。

≈12288;≈12288;俩人被安排在一个病房,从房间里刚出来一帮子人,大家都认识,全是北川街的混混,谢三也在其中,乔娃子走在最后面,一脸戾气,泛着寒光的双眼,让人看了心里直发毛,他很随意的点点头,算是跟大家打了个招呼,扭头扬长而去。

≈12288;≈12288;谢海青一家人都在,哥几个也不好造次,尤其是谢家父母的脸色都不好看,大家只能礼貌性的寒暄几句,然后就是没营养的问候和反复叮嘱养好伤,前后不过三五分钟就灰溜溜的出来了。

≈12288;≈12288;老菜梆子二人的气色都不错,精神也好,伤势自然严重不到哪里去,就是情绪激动了点儿,幸亏还有家人在场,否则肯定是喊打喊杀的满屋子乱喷,反正护士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进病房,谁知道这些社会大哥们都是什么德行。

≈12288;≈12288;大家下楼的时候碰见了赵复,这家伙的形象把兄弟几个给吓了一跳,红眼珠子就不说了,肯定是几天都没睡好了,脑袋上胡乱乍着的头发,有种油腻腻的感觉,腮边的胡子茬也顶出来老长,怎么看怎么像路边拾荒的。

≈12288;≈12288;哥儿几个出于关心和礼貌,主动跟赵复打招呼,但这家伙并没怎么搭理人,似乎反应上有点问题,眼睛很怪异的看着哥儿几个,没什么精气神儿,如是停顿了几秒钟便一言不发的上楼了。

≈12288;≈12288;大家面面相觑,猜不透往日意气风发、生龙活虎的赵复为什么短短几天天之内竟会变成这副摸样,这绝不是以前一方大哥的性格,而且他身边时常跟着的陈东也是数日未见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大家的心都不由自主都悬了起来,难道就真怕了薛西庆这老王八蛋么?

≈12288;≈12288;可这个时候没有人敢去凑上去问两句,即便是真关心,也怕一旦触了霉头,赵复发起疯来,谁也收拾不住。

≈12288;≈12288;其实大家不了解也很正常,赵复有他的痛苦,这家伙为人不咋地,但却是个大孝子,赵歌的事儿把老父亲给气的卧床不起,赵母一个人既要照顾家里,又要强撑着来回往医院跑,每每看到这些,赵复就极不痛快,满肚子都是无处发泄的邪火。

≈12288;≈12288;以赵复现在的心里状态,不添乱就算不错,根本帮不上忙,他满脑子都在想着如何对付来势凶猛的薛西庆,可是明暗有别、力量悬殊,而且防不胜防。于是昨晚,他又去找达强,但怎么也没想到老兄弟居然避而不见,打发一个小弟告诉赵复,又去外地了。

≈12288;≈12288;这就很伤人了,赵复放弃了辨别真伪的想法,明知是个托词,还要去钻牛角尖,岂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只能自力更生了,他连夜找了陈东,俩人又一起去联系了几个战友,包括姜小坤在内,也是迫不得已,要真是没了退路,他一定会跟薛西庆玩儿个鱼死网破。

≈12288;≈12288;谢海林和薛永军都有自己的事儿要忙,许晖也没跟着铁蛋去黑牛的游戏厅,于是在医院门口,大家就各自分开了。

≈12288;≈12288;许晖的心情挺压抑,也没有啥心思搞什么学习计划,回家以后根本坐不住,在小院里胡乱的转了几圈,很无聊的又想出门了,却不料被一直沉默观察的父亲给叫住了。

≈12288;≈12288;“赵歌怎么样?”父亲的询问让许晖意外。

≈12288;≈12288;“没见到人。”

≈12288;≈12288;“先别急着出门,有两句话说。”许父搬了把小椅子坐在小院当中,示意许晖也找地方坐下。

≈12288;≈12288;许晖想想,也搬把小椅子坐到了父亲对面,他知道上午出门时,父亲去了隔壁,看望老赵头,怕是真要说教一番,于是情绪上就有了抵触。

≈12288;≈12288;“老赵倔,生病了宁可在家躺着也不去医院,你知道为什么嘛?”

≈12288;≈12288;“不想见赵歌呗。”许晖随口回答。

≈12288;≈12288;“勉强也算个原因吧。”许父叹了口气,眼神复杂的看着儿子,“更重要的是他不想把你阿姨累倒,想想看,她一个人要操持家里,又要往医院跑,如果再出问题,全指望赵复么?”

≈12288;≈12288;许晖愣住了,眼前顿时浮现出昨晚在医院了里看到赵母的情形,面容憔悴,深情疲惫,才不过四十多岁就已经白发上头,当时他就很有触动,被父亲这么一说,一下子心情更加压抑和难过。

≈12288;≈12288;大家随着性子在外面折腾,很少会考虑到家人,脑子里全是自己的一方小天地,弄出大事,伤害的不仅仅是自己,还会祸及整个家人,但到头来,还是家人始终不离不弃的陪伴在身边。

≈12288;≈12288;文化大院的小子们,从小到大闯祸不断,包括许晖在内,有谁曾认真想过为之心惊胆战的爸妈?

≈12288;≈12288;许晖不仅仅是内疚,而且害怕了,赵歌这次惹下的烦恐怕很难善终,兄弟们向来是共患难,同富贵的,磕头的时候就立过誓,而且也一直做的不错,尽管兄弟之间常有龌龊,但并不妨碍这样的感情持续下去,可如此就是对的么?如果真到了共生死的时候,他会怎么选择?许晖惊讶的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回答。

≈12288;≈12288;“往后遇事儿多想想吧。”许父一直在观察儿子的表情,很多到了嘴边的话却又不想再说出来了,他一声叹息,起身回屋了。

≈12288;≈12288;许晖发了半天楞,最终还是坐不住出门了,漫无目的在外面逛了大半个白天才回家,也无法收拾心情,晚饭后倒头就睡。

≈12288;≈12288;第二天中午的时候,付建平跑到教室里找许晖,这家伙刚从医院回来,见到了赵歌,一脸的阴郁之气,料想心情也没法好。

≈12288;≈12288;教室里说话自然是不方便,二人一同去了北操场,就席地坐在了跑道旁边。

≈12288;≈12288;“我草他大爷,这事儿也没人跟我说,居然搞的这么严重。”

≈12288;≈12288;“你不也知道了么?”

≈12288;≈12288;“行了,别说酸话,我就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12288;≈12288;“你问我?”许晖很惊讶,付建平三天两头的往赵歌那里跑,商量这个,琢磨那个的,居然会不知道事情的始末?难道赵歌压根就没想让这小子往深陷?这可能么?

≈12288;≈12288;“卧槽,你们是兄弟,不问你问谁呀?”

≈12288;≈12288;许晖眯着眼睛看着对方,好半天才确信付建平并没有做作和夸张,但更加费解,赵歌身边一直缺人,他是知道的,而且对付建平这种上着杆子钟情于江湖义气的家伙,赵歌也是十分欣赏的,这段时间双方越走越近,没道理很多事情瞒着他吧?

≈12288;≈12288;可许晖哪里清楚,赵歌不是他想的那样,对于付建平以后用还是不用,他还没有想好,总觉得这小子学生气未脱就跑来混世界不合适,而且一下子放弃学业也有些盲目,他毕竟不同于谢海青和黑牛。

≈12288;≈12288;所以,很多事情,赵歌都不会让他知道,也让黑牛这帮人注意嘴里有点把门的,日常来玩,都是以玩笑话居多,当然,也谈一些日后的发展,店铺的布局,但对道上的一些恩恩怨怨却绝少提及,目的也是别吓着这家伙。但对付建平的欣赏,那是真的。

≈12288;≈12288;“薛西庆,你应该知道。”

≈12288;≈12288;“知道呀,都说是这王八蛋干的。”

≈12288;≈12288;“不是。”许晖摇摇头,“我是问你知道这个人么?”

≈12288;≈12288;“知道啊,大混混,小刀会的老大。”

≈12288;≈12288;“我晕,知道了你还问?”许晖郁闷了,有这么个亡命之徒,如今提着刀藏在暗处,时刻准备要你的命,这难道不够恐怖么?可从付建平的样子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害怕,这家伙的心有多大?

≈12288;≈12288;“我是问你为什么?干嘛这姓薛的非要跟大家没完没了啊?”

≈12288;≈12288;这倒把许晖给问愣住了,前因后果,他断断续续的知道些大概,这些天偶尔也在想这个事情,但远不如赵复捋的那么清楚,总觉得这些是是非非真跟一团浆糊一般不能用常理推断,脑袋想疼了,自然就没兴趣再想。

≈12288;≈12288;“我也不知道,总之这些事很要命,奉劝你最好别跟着掺和。”

≈12288;≈12288;“卧槽,你真的是没有一点做兄弟的觉悟。”

≈12288;≈12288;“随你怎么说吧。”许晖站起身拍拍屁股径直走了。

≈12288;≈12288;“喂,夏露说找你有事儿。”

≈12288;≈12288;许晖一愣,但最终还是没有回头。

≈12288;≈12288;许晖又找回了老习惯,一下午都趴在桌子上睡觉,其实也没睡着,就是心神不宁,而且还要躲着魏亚丽的眼神,这丫头今天乖了许多,并没有找吴晓莉换座位,估计是没有参加她的生日聚会,心里有气吧。许晖如是推测,那就更不能招惹了。

≈12288;≈12288;下午放学,许晖是第一个背着书包冲出教室的,甭管躲谁,反正全躲,怎么这个时候,消停了一段的夏露又冒出来了?怕是没啥好事情。

≈12288;≈12288;许晖一路飞奔,到了第一医院,在病房见到了赵歌,哥儿几个之前都来过了,所以此刻就许晖一个人,当然,门口做了一帮如临大敌的小弟,其中小叮当还是熟悉许晖的,所以没有造成什么误会。

≈12288;≈12288;俩人的见面很有特色,都不说话,许晖也忘记他是来看病人的,连句问候都没有,就跟个木桩子一般杵在赵歌面前。

第175章 冲突

≈12288;≈12288;可能是失血过多的原因,赵歌的面色惨白,但精神头还行,对许晖的这种表现也是见惯不怪,同样瞪圆了眼睛看着许晖。

≈12288;≈12288;“特么的,你要再不放个屁,老子喊人了。”足足两分钟过去,赵歌忍不住了。

≈12288;≈12288;“我就想看看你这副倒霉样。”许晖语出惊人,自从赵歌混出点名头后,除了赵复,谁敢跟他这样说话?幸亏房间里没有别的兄弟,否则真有人会摸摸许晖的额头,看看是不是发烧了。

≈12288;≈12288;“现在看够了?”赵歌也是很意外的没发脾气,眼神中反而带着笑意。

≈12288;≈12288;“但愿是最后一次吧。”

≈12288;≈12288;“咒我?还是祝福我?”

≈12288;≈12288;“随你怎么理解。阿姨呢?”

≈12288;≈12288;“管你屁事?”

≈12288;≈12288;“叔叔一直躺在家里,生病也没去医院。”

≈12288;≈12288;赵歌的眼睛里忽然有了那么一丝迷茫,但瞬间就变得凶狠无比,若不是伤口扯着疼,他一定会跳起来揪住许晖咆哮,可即便如此,他还是高声叫骂,“你特么的,吃饱了撑的说这些?舌头痒了还是闲得慌,咋不去扫大街啊……”

≈12288;≈12288;许晖也不生气,静静的等对方骂完,赵歌的桀骜不驯,他也不是见识过一天两天了,知道这家会极讨厌说教,而且被戳到痛处了,不发脾气才怪,但是有些话他憋不住,说完就轻松了。

≈12288;≈12288;“就不能停下来么?”

≈12288;≈12288;“你认为能停得下来么?”

≈12288;≈12288;“或者找别的生计。”

≈12288;≈12288;“滚一边去!”

≈12288;≈12288;许晖默默的站了一会,然后真的扭头走了。貌似刚才的劝解幼稚了点,但能让赵歌如此大发脾气,说不定也能起点作用,许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12288;≈12288;压抑归压抑,生活还得继续,许晖强迫自己把心收回到课堂里,他还是对三点一线的学习生活更习惯一些,但象牙塔外的世界却在一刻不停的变换着。

≈12288;≈12288;一周后,制造摩登发廊开业血案的一名凶手被警方抓获,这让很多人都松了一口气,警察毕竟还是有办法的,至少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的黑牛等人认为是一个好的开端。

≈12288;≈12288;又过了一周,赵歌出院,但风云突变在当天晚上,大家当时还在给赵歌接风,谢海林的发廊被一伙身份不明的人给砸了,可是这一回事情没那么简单,一直低调的都快被人遗忘的赵复突然出现,大发神威,参与打砸的至少有两个没跑掉,他似乎早就带人埋伏在周围,而且一直憋着一口恶气。

≈12288;≈12288;赵复凶巴巴的警告店员不许报警,然后指挥手下,拎着两个倒霉蛋消失在黑暗中。开什么玩笑,当老子是软泥巴,一直任你们拿捏么?一点小小的反击,大家互有往来,赵复为此准备了很久,也动员了相当的人手,黑牛游戏厅的周围他还埋伏着一帮子呢。

≈12288;≈12288;等赵歌知道了消息,赶到赵复的一个秘密据点时,两个被抓来的家伙已经被打成了半残废,都是马仔,知道的情况不多,但还是供出了领头的是一个叫李兴的家伙,家住城北黄河路,在那一带也算是个有点能量的混混。

≈12288;≈12288;事不宜迟,赵歌立刻纠集人手赶往黄河路,尽管可能是在做无用功,但这回赵复没拦着,他阴着脸想了半天,留下两个机灵鬼看着人,自己带其他人又出去了。

≈12288;≈12288;这一晚注定不太平,黄河路一带,平常混混们聚集的几个场所均遭到了猛烈的冲砸,包括两间桌球室、一个低俗的歌舞厅和一间比较隐蔽的地下赌窝。

≈12288;≈12288;赵歌几乎集中了所有精干的力量,每个人标配一根一米二长、碗底粗的木棍,几十号人极有气势,坐着两辆小卡车,来去如风,也砸的十分彻底,对方场子里稍有反抗的全都被就地打翻,短短数十分钟就像刮了场迅猛、霸道的旋风。

≈12288;≈12288;但是并没有找到李兴,赵歌也不以为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让薛西庆或者其他什么人都看看,老子命还在,有种放马过来。

≈12288;≈12288;一帮人呼啸而归,正吆喝着继续喝酒,解放路传来消息,黑牛的游戏厅门前发生了惨烈的械斗,来了好多警察,大家还是散了避避风头为好。

≈12288;≈12288;解放路副食品商场聚集了好多人,围观者大多都是逛夜市未散去的路人,游戏厅门前的中心场地一片狼藉,地上躺着的伤者均已被救护车拖走,据说有一个人的伤势非常严重,一支小腿都被铁锹给剁了下来,地上大片的血迹,很多人都惊魂未定。

≈12288;≈12288;械斗把几个出摊的小老板也给打伤了,货物撒的满地都是。参与的双方,至少有一大半都没跑掉,被及时赶来的警方控制,看着陈东被拷走的一瞬间,藏在暗处的赵复心里猛揪了一把,但依然狠心转身离去。

≈12288;≈12288;其中一方自然是赵复的人,他本人没有出手,躲在暗中观察是为了找出元凶,带头大哥由陈东来充当,这帮人里鱼龙混杂,有原来的战友,还有从西钢叫来的几个过命的兄弟,赵复还特意挑了几个胆大的机灵鬼充斥其中,反正乱糟糟的,但战斗力相当强悍。

≈12288;≈12288;他们在黑牛的游戏厅周围待了好几天了,一直没有等到藏在暗中的对手,但赵复分析,赵歌出院应该是个时间节点,果然就出事儿。

≈12288;≈12288;摩登发廊出问题以后,按赵复的推测,黑牛的游戏厅门口本不应该再出现另外一帮人,但随着赵歌气势汹汹的带了人出发,他就改变了注意,也是集中了能拿得出手的人在游戏厅附近转悠。

≈12288;≈12288;对手人不多,但很精悍,行动也颇为隐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陈东尽管很警惕,但也是在对方率先发难后才反应过来,这时游戏机都已经被砸烂了两台,一通混战,大家从店里打到店外,从对怼变成了缠斗,陈东身边的几个哥们手里都拿着大铁锹,气势汹汹的架势让人一看就腿肚子打颤。

≈12288;≈12288;对方显然没有预料到游戏厅会准备的如此充分,发了一通狠以后就想脚底抹油,哪儿那么容易?陈东大吼了一嗓子,大家呼啦一下就把这几个人给围了起来,对方领头的也急眼了,带人就往外冲,但冲了两次都没冲出去。

≈12288;≈12288;有一个西钢的兄弟,外号‘大油饼’,出手极为凶狠,趁那个领头的一走神,一铁锹下去就把他给拍翻在地,第二下就把这人小腿给剁了,现场一片血腥,围观的人大声惊呼,纷纷往远处躲,胆小的腿都软了。

≈12288;≈12288;远处藏着观战的赵复顿时冷汗直冒,这下可闯大祸了,这个‘大油饼’,怎么手里连个轻重都没有?原本还想着逮几个人私刑逼供一番,现在哪儿还敢有这个心思,他正准备让人提醒陈东赶紧撤了,却未料到警察来的相当之快,起初只有两个小片儿警,不大会儿工夫,警笛嘶鸣,街道两头似乎都有警车,显然有种围堵的架势。

≈12288;≈12288;糟糕之极!赵复急的直跺脚,参与斗殴的双方早已开始四散奔逃,跑不及的就钻进在人堆企图蒙混过关,陈东怎么还在傻站着?

≈12288;≈12288;然而再急也没用,这回来的警察绝非普通派出所片警可比,不但行动干净利落,而且火眼精金,混进人堆里的一个也没跑掉,而腿脚不快的也被纷纷逮了回来,陈东至始至终也没生起逃跑的心思,早就把手中的家伙一撂,束手就擒。

≈12288;≈12288;大势已去,赵复迅速离开了现场,他虽然一直在暗处观察,但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出来对手是什么身份,反而这一次守株待兔,又折进去几个哥们,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12288;≈12288;赵歌那帮人一得到消息,立刻意识到今天晚上把问题搞大了,哪儿还敢再聚起来喝酒,顿时散了个精光,能藏多深就藏多深,但愿别被警察找上门来。

≈12288;≈12288;赵复一回到临时落脚点,就迅速处理善后,把那俩半死不活的马仔洗洗擦擦,收拾的有点人样,然后让人用摩托车拖到黄河路,扔在了一家通宵营业的游戏厅门口。

≈12288;≈12288;临时落脚点自然被废弃,赵复让所有能联系到的机灵鬼都散了,不管有没有地方躲,都暂时不联系了。赵复本人也没回家,而是去了另外一处落脚点,一处很烂的窝棚,也是原来姜小坤家废弃的煤房,复员后他和陈东、姜小坤没事经常在那里喝酒。

第176章 后果

≈12288;≈12288;而这两个星期,许晖的日子却是过的波澜不惊,除了脑袋烦乱,学习生活还是相对平静的,能做到听课不走神,自习课不睡觉,他自认为就是很大的进步了,当然也明显感觉到学习落下了很多。

≈12288;≈12288;语文不谈,就是许晖引以为傲的数学,现在也磕磕绊绊了,更遑论一团浆糊的物理和化学,真是有点愁人。

≈12288;≈12288;烦恼的另一个来源在于魏亚丽,这小丫头明显不同于花喜鹊和夏露,贴上来有一种死缠烂打的感觉,只安静了两天就频繁的在自习课上跟吴晓莉换座位,似乎总有问不完的题目,而且一脸诚恳,每天带来的零食也是花样翻新,许晖吃也不是,不吃又过于小气,刚开始把他折腾的一点脾气也没有。

≈12288;≈12288;后来许晖干脆烦不了,题目不会做,你带啥我吃啥,看谁有耐心。未料到仅仅过了半周,许晖就心里就发虚了,东西没少吃人家的,数学题一道也没帮人解答,魏亚丽非但不生气,反而越来越殷勤,甚至不知道从哪儿问来的解题方法,还硬要讲给许晖听。

≈12288;≈12288;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许晖有一种负疚感,但他缺乏对付这样招式的经验,有时候真想把脸拉下来,说些气人的话,让对方知难而退。可是想了很久,总觉得过于伤人,实在说不出口。

≈12288;≈12288;于是许晖暗示吴晓莉没事儿不要老换座位,可对方一心要促成许晖和魏亚丽,哪里会按照许晖的想法来,还是照换不误。

≈12288;≈12288;许晖着恼了,对俩姑娘各种看不惯,重新挂上了冷冰冰的面孔,就差贴上‘生人勿近’的招牌。然而没卵用,心情颓废的时候,那是由里到外的冷透了的气质,装是装不出来的,吴晓莉根本就不鸟这一套,依然我行我素,终于为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跟许晖吵了一架。

≈12288;≈12288;这下好了,吴晓莉干脆就不坐回来了,扬言彻底跟魏亚丽换座位了,你许晖爱咋地咋地吧。这件事被罗小刚他们起哄,一时间全班都在津津乐道,许晖有种作茧自缚的感觉,再偷偷观察魏亚丽,似乎也挺不好受,尴尬的要命。

≈12288;≈12288;许晖装不下去了,决定跟魏亚丽摊牌,但人家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自从‘永久性’换过座位后,魏亚丽忽然改了脾性,既不叽叽喳喳问数学题了,也不大把塞给许晖零食了,一直安安静静,无论上课下课,连‘三八线’都不曾越过。

≈12288;≈12288;这就没办法了,总不能没事找事儿,莫名其妙的把人家说一顿吧?许晖苦恼,最可气的是沈大平,已经发现吴晓莉与魏亚丽私自换座位了,居然没有任何反应,纪律何在?班主任的威严何在?

≈12288;≈12288;半周以后,许晖认命了,凑合着过吧。

≈12288;≈12288;话又说回来,许晖也想通了,人家魏亚丽从来就没向你许晖表白过什么,最为敏感的一件事,不过就是邀请参加生日聚会,把你当个朋友、当个人看,你居然还没去,人家姑娘也没说啥呀?自作多情的激动个啥劲儿?

≈12288;≈12288;于是痛并快乐的学习生活照旧,不过许晖潜意识里还是认为魏亚丽是有想法和‘不良’动机的,至少第一步计划成功了,而魏亚丽的潜意识则认为,许晖狡猾狡猾的。

≈12288;≈12288;而对于解放路发生的一系列冲突,许晖知之甚少,他也不想知道,反正每天放学回家,钻进小屋,两耳不闻窗外事,隔壁的赵歌家也是安静异常。要不是付建平这个大嘴巴没事老找他瞎哔哔,许晖还真不知道最近解放路都发生了什么。

≈12288;≈12288;断断续续的听了点后,许晖也不怎么吃惊,按他的理解,无非就是赵歌出院后,他的店被对手给砸了,他又带人给砸回去,然后大家打来打去,缘由和后果他都懒得去想,单单从过程看,他就觉得很无聊,所以反应冷淡。

≈12288;≈12288;对于这种反应,付建平虽然见惯不怪,但也甚感无趣,所以渐渐也就说的少了,他当然不知道许晖和赵歌最后一次不愉快的谈话,也不知道一系列冲突造成的严重后果,总觉得这种少见的冲突还是很惊心动魄的。

≈12288;≈12288;赵歌这帮人虽然躲来躲去,但还是有好些人被弄到了警局,包括黑牛和谢海林在内。警方这次的高压势态让很多人措手不及,也让赵复惶惶不可终日。

≈12288;≈12288;最后陈东和‘大油饼’把事情扛了下来,赵复才算躲过一劫,但黄河路的冲砸事件很麻烦,赵歌和老菜梆子都有前科,一旦被弄住就完蛋了,谢海林把牙一咬,整个事情他扛了,老菜梆子的一个小弟也很仗义,又替谢海林扛了一半。

≈12288;≈12288;“这抗来抗去的,还真以为公安局是你们家开的?”前不久刚刚从缉毒口子调到河间分局的邵强乐了,但眼神极为犀利,似乎随时能穿透对面坐着的是姜小坤和赵复。

≈12288;≈12288;赵复躲了一阵子,总感觉太对不住陈东,如果一旦被定性了,陈东可能会以流氓罪和寻衅滋事罪被起诉,牢狱之灾怕是躲不过了,所以厚着脸皮找到了姜小坤。

≈12288;≈12288;姜小坤经不住赵复的磨叽,无奈之下带他来找邵强,但知道希望不大,算是死马当活马医,但凡有一线希望,也算帮了陈东一把忙。

≈12288;≈12288;事实上,半线希望也没有,邵强可不好糊弄,没有当场拆穿赵复就算很给面子了,这种混混间的冲突,最后互相顶缸的事情邵强见多了,无非就是为保自家老大,私底下的交换把戏,桌上厚厚的卷宗他随便扫了几眼便心知肚明。

≈12288;≈12288;好在真正行凶的凶徒一个没有跑掉,谁顶谁,邵强也不想抠的那么细,但是幕后指使者是不能轻易放过的,他相信赵家兄弟绝对是大热门的人选。

≈12288;≈12288;就现有的证据和证词不足以拿下赵复,但赵歌就危险了,所以邵强一口回绝了赵复关于保陈东的请求,没有任何回旋余地,对于陈东这个小战友,他颇为失望,你想顶缸,那就自作自受去吧。

≈12288;≈12288;至于赵歌,邵强也不想提点赵复,该怎么样就怎么样,看运气吧,谢海林那小家伙颇能死扛,说不定还真能走狗屎运,毕竟向检方提交材料,证据一定要充分,只凭怀疑和推断是站不住脚的。

≈12288;≈12288;回去的路上,赵复一直抱怨,对邵强的冰冷与无情,他差点就要问候对方的女眷了,但他不知道,邵强并没有把赵歌的运气之门完全堵死,现有的证据,他不会再加码,就看检方起诉后,法院怎么判,否则赵歌绝难逃脱。

≈12288;≈12288;这不是说邵强心软、有私心,其实一切都按规则和流程办,他只是不再追加外力而已,赵歌运气不好,那就乖乖接受制裁,去服刑、改过自新,如果运气好,重新回到社会上晃荡,对诱捕薛西庆非常有利。

≈12288;≈12288;两种结果,赵复都无法接受,尤其以后一种,应该算是把赵歌当做诱饵了,没有一点人情味。但邵强问心无愧,他并没有做任何干涉司法公正的事,全看法院判决结果,如果赵歌走了狗屎运出来了,那对不起,你就是那饵,跑也跑不掉。

≈12288;≈12288;赵复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邵强作为曾参与侦办小刀会系列案件的警员,有苦难言,尤其是涉毒案悬在了半空,他极不甘心,不抓住薛西庆始终如鲠在喉,而且这个案件涉及之深,他到后半段都始料未及,也无法言表。

≈12288;≈12288;不管怎么说,赵复在邵强那里碰了个十足十的硬钉子,陈东没指望了,听上去赵歌也存在烦,一团一团的小火苗在胸口燃烧,他必须要发泄,最次也要把矛盾给转移出去,于是他自然而然的想到了梁斌和达强,一口大大的浓痰,狠狠的吐在了地上,顿时成千上万个草泥马腾空而起奔向远方。

第177章 春寒料峭

≈12288;≈12288;鎏金岁月三楼办公室的达强鼻子忽然发痒,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喷嚏,顿时涕泪横流,古怪!虽然春寒料峭,但他穿的衣服不少,室内又有暖气,刚才还稍稍感到燥热,怎会没由来的打喷嚏?

≈12288;≈12288;达强使劲儿揉着鼻子,合上了书本,心里边开始烦躁起来,脑子像过电影一样的把近半个月来发生的主要事情仔细梳理了一遍,感觉没有什么遗漏和异常,才长长出了口气,心里也似乎轻松了不少。

≈12288;≈12288;这时候传来了敲门声,达强皱了皱眉头,此时他显然想好好静一静,可这恼人的敲门声还不能不搭理,颇为郁闷。

≈12288;≈12288;这段非常时期,达强躲着赵复,各处场子也一直外松内紧,所以必须在第一时间了解到外界发生的情况,来人自然是心腹兄弟,肯定有急事,于是不耐烦道,“进来。”

≈12288;≈12288;推门进来的是张祥,大冷天的居然满头大汗,此人平常一贯沉稳,今天这种摸样显然不寻常,张祥小心翼翼把门带上,然后道,“哥,刚发生几件事。”

≈12288;≈12288;“嗯,坐下说话。”达强示意张祥坐在小屋内的唯一一把椅子上,自己则一屁股坐在了单人床上,双手往脑后一枕,斜躺在叠好的棉被上。

≈12288;≈12288;这个不雅的姿势,达强不以为意,在心腹兄弟面前他更显得放松,但对张祥的意义就不一样了,大哥不拘小节,就是对他的信任,就是推心置腹,那种兴奋和激动是难以言表的,他清清嗓子,在脑子里稍微组织了下词句,“第一件事,如大哥预料,一大早赵家老二被警察带走了,我身边的人亲眼看见的,就在建鑫游戏厅。”

≈12288;≈12288;“哦?这小子不躲不藏啦?”达强意外的是赵歌被带走的地点,居然是已经临时关门的游戏厅,按他之前的推测,赵歌应该是躲在北川街一带才对,不知道这家伙脑子又抽了什么风,自己往口袋里钻。

≈12288;≈12288;“这倒不知道,他是在游戏厅里面被带走的。”

≈12288;≈12288;“嗯,说说还有什么?”

≈12288;≈12288;“第二件,赵复上午去了警察局,没呆多长时间就出来了。”

≈12288;≈12288;“嘶~”达强的表情明显一僵,他自然知道赵复有战友在警局,莫非是替赵歌说情去了?这样好像过于明目张胆了吧?“他一个人么?”

≈12288;≈12288;“不是,还有那个姜小坤。”张祥补充,而且姜小坤他也是见过的。

≈12288;≈12288;嗯,那应该错不了,赵复这是病急乱投医呀,这样折腾也不怕再被人摆一道?达强的心里翻腾开了,赵歌进去是个烦神的问题,一旦被判,出不来了,所谓的建鑫公司撑不了多久就会散,但糟心事也随之而来,赵复会发疯,以他的性格,鬼知道能干出什么事儿,可赵歌如果很快出来了,怕是兄弟俩要一起发疯,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儿。

≈12288;≈12288;这个时候适合做点什么?达强左右想想,还是决定什么也不做,继续保持沉默比较好,至于之后如何面对赵复,他不愿做任何设想,顺其自然吧,因为变数实在太多,能不能在这次混乱中保存好实力,关系到以后在解放路立足,马虎不得。

≈12288;≈12288;“还有什么?捡重要的。”

≈12288;≈12288;“有。”安静许久的张祥一直没敢打扰达强的沉思,听到询问,立刻又把精神头提了起来,“刚听说梁斌又不在西平了,前两天就走了,好像是到外地谈一笔什么生意,”

≈12288;≈12288;“听说?你能不能靠点儿谱?”

≈12288;≈12288;“是这样,李建凯昨天在梁斌的场子无意间听到的,王耀辉当时喝高了,说他们老大身边来了一位高人,正在谈新买卖的投资,如果谈成了,会有大生意,前天梁斌就跟着这个高人去外地考察了。”

≈12288;≈12288;达强又皱起了眉头,这话倒有八分可信,李建凯算是个混混中的卧底,也是他派到梁斌那边的一根钉子,人很可靠,去年就一直跟着王耀辉混,着实弄来了不少有关梁斌行踪的消息,事实证明准确率很高。

≈12288;≈12288;在这个敏感的时候,梁斌也选择去外地?岂不是也要遭到赵复的猜测和记恨?达强丝毫不怀疑赵复会这么想、这么做,他那小账本恐怕早已记得满满当当,再也写不下其他的东西了。此刻,无论达强还是梁斌,谁有异动,他都会迅速把仇视的目光调转过来,狠狠的盯着。

≈12288;≈12288;可这不符合梁斌的性格,除非这单大生意是真的,而且诱人到让梁斌无法拒绝才行,这会是什么生意?达强忽然就来了兴趣,他和梁斌同在解放路,经营的行当严重重叠,歌舞厅、演艺厅、卡拉ok等等无论大小,都是娱乐消费场所,虽然生意还行,现金流也稳定,但竞争日趋激烈。

≈12288;≈12288;即便如此,还有很多人想削尖脑袋想跻身进来,赵歌就是非常典型的一个,解放路的形式越来越复杂,以达强的精明,他其实早就在准备后手,寻找一些更为赚钱的行当。上次在外地转悠了一个多月,真是大开眼界,可惜当时走马观花,没有深入了解一下,过些日子一定要找时间出去一趟。

≈12288;≈12288;“让建凯多留点心,摸摸梁斌到底在忙什么大买卖。”

≈12288;≈12288;“好,我立刻通知他。”张祥没料到排在最后的一条消息,却让达强最上心,他倒没有太多的想法,忙不迭的点头应承,然后起身离去了。

≈12288;≈12288;未料到才下了一层楼,就听见下面的大堂传来吵闹声,其中一个男声非常熟悉、刺耳,一直在高声叫骂,让达强滚出来,张祥一惊,知道是谁来了,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去。

≈12288;≈12288;大堂中间,赵复被几个黑衣人死死拦住,其中有两个脸颊红肿,料想是被抽了嘴巴子,尽管如此,还是牢牢的挡在前面。可没人还手,不是不敢,而是达强和赵复的关系在那儿摆着,张祥也特意交代过,对待赵家兄弟要客气。

≈12288;≈12288;张祥在下楼过程中迅速完成了从气质到表情的转变,远远的看到赵复就满面堆笑,双手伸出来老长,“哥来啦,什么事儿这么不高兴?”

≈12288;≈12288;“找达强出来。”赵复一巴掌打开了张祥的手,脸色冷漠之极,任谁过来都不会给面子。

≈12288;≈12288;“哎呀,强哥还没回来呀。”张祥鬼精,这样应付赵复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说话的同时使劲使眼色,左右的小弟这才退在一边。

≈12288;≈12288;“成!你继续蒙。”赵复双手插着腰,来回转了两圈,突然转身,猛的一把将张祥的脖领子给揪住了,双目凶光毕现,“今天你就给我个准确的时间,达强什么时候回来,否则老子要你好看。”

≈12288;≈12288;“哥,你这就难为我了。”张祥被揪的涨红了脸,索性把两只手也摊开,一副可怜吧唧的模样,“强哥出去的时候就说,少则一个礼拜,多则半个月准回来,但具体的时间我真不知道啊。”

≈12288;≈12288;“草拟大爷!”赵复无计可施,真要动手打张祥,又抹不开面子,气急败坏之下,一把将张祥推了个屁股墩,“麻痹的,老子过一周再来,看你怎么说。”

≈12288;≈12288;气势汹汹的撂完狠话,赵复转身往外走,走了一半还不解气,路过吧台的时候,突然伸手抄起旁边古董架上的一个花瓶,举得高高的,狠狠摔在了地上,咣的一声,碎瓷片四溅,赵复扬长而去。

≈12288;≈12288;“我草泥马!”小弟们纷纷喝骂,张祥也是一脸铁青,但是不会有人冲上去,基于各种复杂的原因。

≈12288;≈12288;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又是半个月,西平已经迎来了初春,那种带着毛茸茸的绿意让人感受到了浓浓的生机与活力,一夜春风让整个城市都活跃起来,冷冷清清的夜市再度人声鼎沸,各个娱乐场所到了深夜也开始人满为患。

≈12288;≈12288;鎏金岁月如同去年刚开业一般,生意好的出奇,可老板达强却开心不起来,自从摔过那支花瓶后,赵复再也没有去过鎏金岁月,也几乎没有在解放路上露过面,宛若消失了一般。

≈12288;≈12288;而且建鑫公司十分有限的两个门面也都一直关张,重点人物,除了赵复和乔娃子,基本上全关进去了,怕是无人打理。这样的损失是巨大的,达强派出人去做了一番详细观察,无论摩登发廊,还是那个建鑫游戏厅都是铁链子锁门,而新拿下来的那间正在装潢的宝福记也早就停工了。

≈12288;≈12288;唯一正常运转的是黄牛生意,由赖春光协助乔娃子在苦苦支撑,达强非常奇怪,梁斌为什么不借机动手,把北川街这帮烂人给轰走呢?

≈12288;≈12288;总之,整体情况忒惨了点儿,按这样的现状,似乎赵歌这帮刚崛起来的势力,不用再费什么劲儿,随便动动手指头,随时都可能轰然倒塌。

≈12288;≈12288;可越是这样,达强就越感到了危险和不安,尤其赵复的这种反常表现,以达强对其性格的了解,这家伙一定在暗地里策划着什么大动作,可惜一直没有可靠的人贴在赵复身边,无法了解可靠的消息。

≈12288;≈12288;由于警方对这次混混间的系列冲突采取了异常强硬的态度,所以薛西庆重返西平后露出的些许端倪再度消失,像冒了股青烟,连影子都没了。这么说似乎也不准确,那个被抓获的、在摩登发廊行凶的嫌疑人最终招出了被人买凶的经过,从特征描述来看,雇主指向了一直被通缉的小刀会的周怀,这也算是薛西庆阴魂不散的唯一佐证。

≈12288;≈12288;可线索还是断了,这个外表凶狠,头脑极二的嫌疑人是个外地流窜犯,只知道收了钱干活,干完了就跑,根本不知道当时的现场还有另外一个同伙出现,可见周怀这次的策划是费了功夫的,也足见其狡诈。

≈12288;≈12288;冲砸建鑫游戏厅的混混大部分没跑掉,老老实实的承认是李兴的人,至于为什么要砸人家游戏厅,混混的回答也是没有一点干货,老大李兴说让砸,他们就砸,把办案的民警气的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12288;≈12288;李兴却一直没有被抓住,都说这家伙躲外地去了,反正像个气泡一样消失了,他也成了一号通缉犯。

≈12288;≈12288;赵歌他们的事情有了最终的结果,‘大油饼’被判的最重,故意伤害罪、流氓罪,五年;顶缸的陈东,判三缓一,谢海林也判了三年,但全是缓刑,其余的人要么拘役、拘留,要么罚款了事儿,赵歌居然奇迹般的免了刑责,蹲了十来天就出来了。

≈12288;≈12288;主要是谢海林大包大揽的把事儿全都抗了,而且逻辑也非常清晰,他的店被砸,自然要报复,所有当事人都承认是跟着谢海林去的,其次是指正赵歌的证据不足,他虽然出现在现场,但几乎没有直接动手的证据。

≈12288;≈12288;其实赵歌还真没怎么动手,刀伤都没好利索,哪儿能上蹿下跳?就是带个头鼓舞士气,亲眼看着解气,还有一个不可告人目的,他当时身上带了一把枪,就是为了防止万一,一旦碰到薛西庆的人,他一定会下死手,可惜没有。

第178章 复杂

≈12288;≈12288;赵歌出来以后,很多人悬着的心都放了下来,也有很多人的心却又立刻揪了起来,总之敌我之间的心态发生了大逆转,他当时并不清楚,这次看似倒霉的冲突并不完全都是损失,也有收获,巨大且无形的收获。

≈12288;≈12288;这种收获,不止是赵歌暂时没意识到,他身边的人包括赖春光在内也是如此,事情告一段落后,唯一庆幸的就是赵歌没事儿,其他的则是一塌糊涂,特别是生意上的巨大损失,让大家忍不住跳脚骂娘,但与事无补,所以赵歌一声令下,立刻全面恢复,尤其宝福记的装修必须加快进度。

≈12288;≈12288;一切似乎又恢复到了正常轨道,但也有人的眼光如矩,在了解事情的整个过程后,不知为什么会在脑子里忽然形成这样一个结论,赵歌成气候了。能有这种脑洞、形成如此奇葩结论的人便是许晖。

≈12288;≈12288;按说这样的年龄段,一个毛头学生仔,不应该会有这样的复杂情绪和思想,但许晖确实是这么想的,并且根本没费力气,或许源于替谢海林不值、对赵歌的一腔怒火。

≈12288;≈12288;也可能是因为局外人的缘故,许晖其实看的更为清楚,他原本很费解谢海林为什么这次非要豁出来抗事儿,这与他之前聪明、谨慎的性格完全不符,而且几个月前,他还对赵歌的某些做法看不惯,现在转变的这么彻底,这是一个问题。

≈12288;≈12288;后来想想其他人的做法,包括了几个桀骜不驯的北川街的混混,与谢海林竟然如出一辙,答案就简单了,为了保赵歌。

≈12288;≈12288;这不是简单的因为是赵歌的人缘有多好的问题,在许晖看来,在建鑫这个集合,赵歌已经成了不可替代的人物,保赵歌,就是在保建鑫,就是在保自己的饭碗,所以赵歌成气候了。

≈12288;≈12288;表面上大家损失不小,其实赵歌越打越结实,建鑫未来只会越来越抱团,这恐怕是很多人都没想到的结果,包括赵复和乔娃子在内,这是后话了。

≈12288;≈12288;这串逻辑并不复杂,但要一眼看出来也并不容易,许晖现在就想问问赵歌,当时他心里是怎么想的,让兄弟这样顶缸,他心里不觉得愧的慌吗?

≈12288;≈12288;但许晖现在不想见赵歌,见了面也是争吵,没有意义。可他也忘了以前初中的时侯,赵歌为了给大家出气,承担了一切后果的往事。

≈12288;≈12288;是的,人们往往容易健忘,尤其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看到不平,脑子一热,硬要钻牛角尖,却忽视了很多复杂的因素,自以为手握正义和公理,便要为之呐喊,于是许晖肚子里有话不说不行,下午放学后,他抽空去了一次摩登发廊,专门看看谢海林。

≈12288;≈12288;谢海林这家伙虽然缓刑,但是有前科了,是件很衰的事情,现在年轻不在乎,但肯定影响以后的发展。貌似大院的这帮兄弟们就达俊、铁蛋和薛永军还算清白,许晖苦笑,大家混的可真不咋地。

≈12288;≈12288;兄弟俩面对面坐着,相对嘘唏,最后还是谢海林提议到夜市上坐坐,喝点啤酒。许晖没意见,二人起身,直接去找了薛永军,三人就在小摊旁边坐了半晚上,话说的不多,啤酒瓶子却是扔了一地。

≈12288;≈12288;许晖没讲什么大道理,也没有在言语中埋怨赵歌,只是反复强调谢海林不理智,像个大傻瓜,在整个事件中从没有起过什么主导作用,凭什么去顶缸?

≈12288;≈12288;这个问题很尖锐,也很难回答,聪明如谢海林,怎么会听不出来许晖的弦外之意?在心里想想可以,但说出来就太伤感情了,尤其还是当着老九的面,所以他只好一口接一口的灌酒,说急眼了就再开一瓶,然后凶巴巴、恶狠狠的瞪一眼许晖,一扬脖子就是一大口。

≈12288;≈12288;许晖默然,本以为把话说出来会轻松一些,但看谢海林的样子,反而让他心里更堵得慌,或许唐突了,也或许想法上偏幼稚,点到为止吧。

≈12288;≈12288;回去的时候,薛永军的眼睛是迷茫的,许晖的脑子里却充满了矛盾和混乱,而谢海林没有了之前的颓废,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阴郁。

≈12288;≈12288;是的,许晖冲动之下的抱打不平,其实起到了很负面的作用,从此在谢海林的心里埋下了一个疙瘩,后来他付出了很多代价和努力,最终也没有彻底铲掉它。

≈12288;≈12288;再说赵复,这家伙消失了有一段时间,并没有像达强想象的那样去搞什么大动作,而是在寻找李兴,他一直在找,挖空了心思、费尽了工夫,居然被他找到了。

≈12288;≈12288;李兴并没有像外边谣传的那样跑到了外地,而是一直躲在北郊农村,他的一个远房亲戚家。说是亲戚,其实早就出了五服,属于八竿子打不到的那种,只因为这家伙小时候在那里呆过,觉得穷山恶水的地方最安全,所以做了个出逃的假象,然后半晚上偷偷摸过去。

≈12288;≈12288;按说他老老实实的待着也不会有事,但李兴心里不踏实,老想知道外边的消息,到底这样躲着,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没几天就坐不住了,又不敢自己去,于是托亲戚进城的时候顺便到黄河路找某人问问情况。

≈12288;≈12288;这个某人是以前跟着李兴混的一个家伙,虽然游手好闲,但胆子小,所以很多事情李兴不带他玩儿,后来家里给他弄了个零食摊,摆在一家单位的家属院门口,还兼卖卖报刊杂志,就那么混日子。

≈12288;≈12288;这种人最不会被被人关注,所以李兴选中了他,至于别的兄弟,谁知道在哪儿呢,说不定都进去了,没进去的怕是日子也不好过。

≈12288;≈12288;可谁会料到在解放路不露面的赵复会天天在黄河路周围转悠,不止是他,身边的机灵鬼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跟打洞的老鼠一样在寻找目标,李兴家门口,还专门有一个小家伙负责盯梢。

≈12288;≈12288;可以说,黄河路一带,李兴常混的地方,都已经被赵复翻腾了好几遍,李兴手下的人好多也进了局子,没进去的大多也都不敢露面,露面的都被赵复捏在手上反复蹂躏过了,李兴不在,赵复搞得像黄河路地头上的大哥一样。

≈12288;≈12288;李兴倒霉就倒在自家这个远房亲戚身上,这人话多事儿多,而且脑子少一窍,跑到小吃摊上还没说两句就开始打听李兴家怎么走,可能一直没串过亲戚,想认认门,赵复当时就在摊子旁坐着抽烟呢,这一听还不跟饿狼见到了绵羊?

≈12288;≈12288;甭管有没有用,这时候有人敢打听李兴和李兴家,赵复自然不会放过,至少是需要认真,于是不动声色的一路跟着,傍晚的时候就把李兴给弄到手了。

≈12288;≈12288;赵复只想求证一件事,就是背后指使或者雇佣李兴的人到底谁?答案让他瞠目结舌,继而怒火滔天,劈手一个大嘴巴子把已经饱受折腾的李兴当时就打的翻了白眼。

≈12288;≈12288;虽然严重怀疑对方说话的可靠性,但赵复却不得不信,事情非但合情合理,李兴连对方的长相都描述的惟妙惟肖,活脱脱的张祥!我草了你个玛的,达强啊达强,多年的兄弟,你敢背后捅刀子,怪不得对老子避而不见?

≈12288;≈12288;赵复暴跳如雷,按他现在的火气,恨不得立刻就要找赵歌点起人马,抄了鎏金岁月。等他带着人跑回北川街,火气根本没有泻下去多少,嚷嚷着让赵歌召集人手商量事儿。

≈12288;≈12288;赵歌远没有赵复那么激动,闻听之后只叫来了赖春光和老菜梆子,四个人挤在一间小破屋里商了很久,最后赵复蔫吧了。

≈12288;≈12288;三个人一致反对立刻报复达强的想法,原因很简单,现在不是时候,也根本没有精力和能力,到目前为止,一屁股屎还没有擦干净,还有好几个在局子里关着的兄弟等着善后呢。

≈12288;≈12288;而且大家跟李兴或者薛西庆冲突的时候,无论是达强还是梁斌,人家一直是当看客的,实力保存完整,别说建鑫现在这个样子,就是全盛的时候也不够人家看的。

≈12288;≈12288;赖春光分析的最为全面,仅凭李兴嘴上说说,根本没办法去指正达强,人家不承认,一推六二五,你一点脾气都没有,除非当面对质,那也就是翻脸的时候,建鑫现在有没有这样的底气?

≈12288;≈12288;话说又回来,那个疑似张祥的人物,焉知是不是他人假扮的?谁知道背后有没有人栽赃陷害?李兴大小也是个大哥,没有一定的实力,想买凶雇佣他,恐怕也不容易,这样一来反而薛西庆的嫌疑最大,就连梁斌的可能性都比达强大很多。

≈12288;≈12288;现在的解放路,复杂的要死,像建鑫这样的小势力,又刚遭受过重创,还是暂时把尾巴夹起来比较好,这样说未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但赵歌接下来的补充让差点又要暴跳起来赵复稍稍好受一些。

≈12288;≈12288;表面上可以示弱,但生意上绝不手软,寸土必争,宝福记抓紧在月内装修完毕,尽量早开张,也算是一块试金石,到时候再视达强和梁斌的反应而定。另外,赵歌目前正在给第四家门店选址,这个位置比现在的宝福记还要敏感,甚至要让达强更加难受,也顺带告诉解放路一带的王八大哥们,建鑫进来,势不可挡。

≈12288;≈12288;赵复很怪异的看着自己弟弟,胸中的火气已经消下去大半,以他的小聪明,远超在坐的其他三人,自然也能明白这些利害关系,只是一时间怒火难平而已,被大家纷纷一说,也就想通了。他是在惊讶赵歌忽然间的稳重,仿佛一夜之间就被催熟了一般。这样一看,之前的一通打打杀杀未尝不是件好事。

第179章 无法淡定

≈12288;≈12288;关于对李兴的处置,赵歌主张养养伤给放了,重新回北郊农村也好,回黄河路也罢,随他去,接下来赵歌重点要谈的一件事,让大家吃了一惊,他要吃掉李少军。

≈12288;≈12288;这件事儿,赵歌已经想了很久,从来没有当众提出来过,若不是被一系列的冲突打断,他恐怕早就开始实施了,现在说出来,也不意味着马上就要干,就是要先跟大家透个底,建鑫要发展,绝不是这么小打小敲。

≈12288;≈12288;因为李少军所在的方家营,处在北川街和黄河路之间,非常的有意思,如果以解放路为起点,由南向北依次为北川街、方家营和黄河路。几个街区,以北川街的地理范围最小,腾挪空间不大,而方家营就大了很多,有一条历史不短的商业街,虽然脏乱了一点,但住宅稠密,居民众多。

≈12288;≈12288;李少军来钱的几个点都在这条商业街上,而且有消息说现在河间区政府想要通过第二个夜市一条街,鼓励下岗职工创业、再就业,带动城北经济发展,地点就选在了方家营的这条商业街上。

≈12288;≈12288;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小道消息,政府的改造计划早就出来了,很快就要进入实施阶段,是付建平告诉赵歌的,很可靠,因为他听他爹说的。

≈12288;≈12288;显然这个想法很大胆,也很有野心,以后建鑫以北川街为中心,真的可以进退自如,游刃有余,而且在解放路抢地盘也不显得那么风险重重了。

≈12288;≈12288;但实施起来恐怕也是相当困难,李少军可不是李兴,不太容易服软,另外,扩张地盘需要钱,赵歌手里其实已经没什么钱了,前段时间损失不小,有限的一点钱全部投入到宝福记的装修中,而且他所选的第四家门店,看着好看,盘店费用和租金,一分钱还没着落呢。

≈12288;≈12288;但赵歌挺乐观,按眼下这个样子肯定不能蛮干,需要找个切入点跟李少军谈谈,甚至合作也是有的谈的嘛,而且赵歌捏住了李少军的死穴,就是假钞,前一段时间双方冲突的直接原因也为了这个假钞,赵歌手下的黄牛损失不小。

≈12288;≈12288;李少军并不敢自己印假钞,他也没那个能耐,但他有进货渠道,双方冲突以后,他不敢报复赵歌也是因为投鼠忌器。所以这一条完全可以成为谈判筹码,不要以为赵歌不敢捅出去,真惹毛了他,管你什么江湖规矩,弄死你为止。

≈12288;≈12288;赵复对自家弟弟有种不认识的感觉,短短的时间内变化太大了,跟以前那种任性、暴戾的性格完全格格不入,喜欢动脑子,而且有野心,这不是我赵老大的风格么?

≈12288;≈12288;回家的路上,赵复一直在琢磨,是什么因素促成了赵歌的快速蜕变,刮目相看谈不上,他反而有一种隐隐的担忧。按着赵歌要弄李少军的逻辑,他其实是想搞个大后方,真正的主战场还是在解放路,赵复一旦开动脑经,真能想的更远一些,他担心以后的大冲突很难避免,迟早还会再次面对达强,如是想着,他浑然忘记自己已经很久没回家了。

≈12288;≈12288;“小老七,给老子站住!”赵复进了文化大院门,才拐了一道弯便看见了前面不远推着自行车往家走的许晖,不知为什么,他的心情忽然好了很多,好久没见小老七,自然要恶狠狠的开个玩笑。

≈12288;≈12288;许晖闻言驻足、再转身,便看见了赵复那张匪气十足的脸,还有一步三摇、不可一世的恼人模样,有心不搭理对方,但快到家门口了,也不想闹的太尴尬,所以站着没动,记得上次见赵复时在医院里,怕是有一个多月了,当时这家伙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根本没打招呼。

≈12288;≈12288;“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是不是见到我就不舒服啊?”赵复晃到许晖面前,居然很不客气的伸出手来掐住了许晖的脸,还使劲拽了拽,一脸流氓相。

≈12288;≈12288;“如果没啥事儿,我要回家了。”许晖不客气的打开了对方,推起自行车就要走。

≈12288;≈12288;“老子就是没啥事,就是要找你怎么地?”赵复心情一好,完全恢复了以前的品性,不但伸手拽住了自行车,还一屁股坐在了后稍盘上,大有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架势。

≈12288;≈12288;许晖无奈,只好停了下来,对付这么个家伙,他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不过现在也不必怕他,顾娜娜的事情早已过去,赵歌眼下好像也没事儿了,实在想不出来跟赵复之间还有什么扯不清楚的关系。

≈12288;≈12288;“我问你,上次让赵歌带话找你,为啥不搭理老子?”

≈12288;≈12288;“哪次啊?赵歌没说过呀。”许晖也不傻,跟这家伙不能较真,能装糊涂就装糊涂。

≈12288;≈12288;“特么的,你就给我装!”赵复夸张的拍打着许晖的自行车座,“我告诉你哈,上次找你,我是一片好心,就是跟你提个醒,你那个相好的了,我亲眼看见的,还特么不是识抬举,我就问你……”

≈12288;≈12288;“你先别问我,什么相好的?谁了?”许晖脑子里一下蹦出那天夜里在烤羊肉摊碰见顾娜娜时的情景,心里不由的被刺了一下。

≈12288;≈12288;“顾娜娜呀,了,你听不懂啊?”

≈12288;≈12288;“你放屁!谁跟她相好了?没根没据的,为什么这么说人家。”许晖控制不住情绪了,尽管惹不起这人,但关键的问题上他绝不让步,不是口舌之争,而是尊严问题。

≈12288;≈12288;“哎呀,卧槽!”赵复一下子跳了起来,抬手就给了许晖一巴掌,“小崽子,脾气见长啊,你再说一遍老子放屁试试?”

≈12288;≈12288;许晖索性放开了自行车把,把书包往地下一扔,瞬间就热血冲头,也豁出来了,伸手指着赵复,“谁嘴里不干不净,我就说谁放屁!”

≈12288;≈12288;“特么找打!”赵复气急败坏,刚才心情大好之下本想跟许晖开个恶趣味玩笑,没想到把自己弄了一肚子火,自然不能惯着这个倔小子,提着拳头就冲将过来。

≈12288;≈12288;许晖不甘示弱,两只拳头也是握的紧紧的,迎着对方没有丝毫惧意,特么的被这厮欺负的也不是一两回了,这次绝不让步。

≈12288;≈12288;“赵复,给老子住手!”一声断喝,声音不大,但很有威严,剑拔弩张的俩人一起扭头寻声望去,赵父扶着院墙站在自家院门口,披着件外套,还佝偻着身子,样子十分虚弱,但是整个人往哪儿一戳,却是威风凛凛。

≈12288;≈12288;赵复哎呀一声,赶紧把像螃蟹爪子一样的拳头收在了屁股后面,吃惊的看着自家老父亲,那种惊讶的表情绝不是装出来的,他有大半个月没有回家了,当时记得老爸在家趟了几天就好了,还回单位上班了,怎么现在又是这幅模样?

≈12288;≈12288;“爸,你没去上班啊?”赵复连忙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脚下不自觉的就拉开了跟许晖之间的距离。

≈12288;≈12288;“除了欺负人,你还会干什么?”

≈12288;≈12288;“没有啊,我俩闹着玩儿呀。”赵复十分无辜的朝许晖挤眉弄眼,未料对方根本不理他,仍然一副全身戒备的架势,想过去挑衅的摸一把脸都不可能了。

≈12288;≈12288;“给老子滚回来!”

≈12288;≈12288;“哎,哎,给点面子呀老爸,这大院里多不好听呀。”赵复狠狠的瞪了一眼许晖,屁颠屁颠的跑回家了。

≈12288;≈12288;许晖扶起自行车,一但松了那口气,整个人也就蔫了,回家后,一直有个声音在脑子里徘徊不去,刺激着他的神经,眼前也尽是那昏暗路灯下,顾娜娜惊慌失措的眼睛。

≈12288;≈12288;这段日子以来,许晖过的相对平静,除了被谢海林的事情稍稍刺激了一把外,其他的真不愿意多想,也能渐渐安下心来听课学习,当然,他也偶尔会分出少部分精力观察下新同桌魏亚丽。

≈12288;≈12288;这个让许晖重新头痛的女孩,似乎也没那么麻烦,安安静静,慢慢也就习惯了,至于罗小刚他们时不时的拿他俩开些玩笑,他也只是笑笑应付,不做过多的辩解,意外的是,魏亚丽也同样如此。

≈12288;≈12288;唯一的小插曲是夏露,某一天课间,她突然就站在了高二(2)班的门口,直呼找一下许晖,坐在前排的很多同学都大感惊讶,纷纷想起来,这位就是运动会时候跟许晖有着某种传言的学姐耶,后来不了了之,此番再度出现,自然是各种起哄,“许晖,靓女找你。”“学姐找许晖啦。”“许晖,赶紧出来!”

≈12288;≈12288;许晖这才想起来前几天付建平传话,夏露有事儿找他,他自然是能躲就躲,没当回事儿,现在人家找上门来了,有点不好意思,再加上这么多人起哄,脸一下就红了,一溜小跑的出了教室,再看夏露,人家倒是挺镇定。

≈12288;≈12288;“怎么着?怕见我啊?”夏露向来是处事大方,有什么说什么。

≈12288;≈12288;“没有啊,你一喊,我不就出来了么?”

≈12288;≈12288;“得了吧,托付建平叫你不管用,我只好自己来了。”

≈12288;≈12288;“哎呀,那次我真给忘了。”许晖很尴尬的一个劲儿的挠脑袋。

≈12288;≈12288;“废话少说。”夏露白了许晖一眼,“上个礼拜我在建设北大街碰上顾娜娜了,她变化挺大的,我们俩聊了几句,她说挺想见你一面,我就说,我帮她约你,她又说算了。就这么件事儿,想想后,我觉得还是跟你说一下。”

≈12288;≈12288;许晖一下给愣住了,从教室跑出来时他一直在猜想夏露为什么找他,真担心这位性格洒脱的姑娘会旧事重提,绝没想到是顾娜娜要找他,为什么是在建设北大街?难道顾娜娜在那里出现,就是想要碰到大伙儿?可惜了,付建平家的小院已经好久没有欢声笑语了。

≈12288;≈12288;“说话呀,见不见随你,我就是传达一下,她把她的地址告诉我了,想通了随时找我。”见到许晖失魂落魄的样子,夏露的心情其实也挺复杂,但表面上还是很干脆,说完话就准备转身离去。

≈12288;≈12288;“你是说她变化挺大,她过的还好吧?”

≈12288;≈12288;“我俩就聊了没几句,我那知道她过的怎么样?你要想知道,跟她见一面不就得了?”夏露的语气明显有了酸味。

≈12288;≈12288;许晖一惊,意识到夏露态度的变化,连忙道,“谢谢你,大家朋友一场,难得她还记得我,呃~见面还是算了。”

≈12288;≈12288;“随你。”夏露一跺脚,转身就走了。

≈12288;≈12288;这个意外的小插曲让许晖心情沉闷了好几天,但未料到今天,邪味儿十足的赵复也会提到顾娜娜,无心的也好,有意的也罢,许晖真的不淡定了。

第180章 见面

≈12288;≈12288;说不清楚为什么对顾娜娜这样敏感和上心,许晖很烦躁,用了很长时间才让自己安静下来,赵复的话太恶毒,夏露的消息又让他无所适从,而他那天亲眼所见到的顾娜娜却真的是变化很大。

≈12288;≈12288;顾娜娜再次闯入许晖的生活,其实很不经意,如果没有那天晚上在烤羊肉摊上的偶遇,或许他会渐渐将这个女孩淡忘,但她却在那样的场合,以那样的方式出现,让许晖的心底震动,说不清是苦涩还是刺痛,总之把他最不敏感的神经都给搅动了。

≈12288;≈12288;许晖本以为能很努力的把那次偶遇给掩埋起来,不去想它,随着时间的流逝,封土会越来越厚,最终一切归于沉寂,但是先有夏露,后有赵复,两次把它挖开,尤其赵复,挖的还那么肆无忌惮。

≈12288;≈12288;是什么样的原因导致了顾娜娜的改变,在深夜里打扮的那样妖娆,赵复的话是真的么?她为什么要见我?这一串的问题在许晖的脑子里萦来绕去,极是顽固,许晖头疼的一晚上都没有睡好,到底是见还是不见?他也无法给自己一个回答。

≈12288;≈12288;于是只能逃避,想尽一切办法在心底隔离这件事情,实际上算是另一种放纵,从上课、做题、看小说,和罗小刚等人出去踢球,踢的瘫倒在地,到和付建平吹牛打屁,怎么折腾怎么来,尽量让这些事情充斥着白天的每一分钟,直到筋疲力尽,然后像死狗一样倒在床上就能睡着。

≈12288;≈12288;值得一说的是,付建平家的小院,再也没能把大家聚拢在一起,原因复杂,说不清楚,而且付建平也忙,经常不着痕迹的蹿到解放路去了,相比身边的这些兄弟,他似乎更愿意和黑牛、良子他们混在一起,仿佛赵歌那边就是个大磁石一般吸引着他。

≈12288;≈12288;对此,许晖不便发表意见,也懒得理会,因为该说的话都说了,付建平怎么选择是他自己的事儿,说多了反而不合适。

≈12288;≈12288;如是过了一段日子,许晖貌似有些麻痹了,但一静下来就不行,会不由自主的乱想,不仅仅是顾娜娜,连张仪也给翻腾出来了,而且一发不可收拾,种种过往一想起来就让他难过,开始整夜整夜睡不着觉,许晖甚至一度怀疑自己神经衰弱了。

≈12288;≈12288;如此下去可真麻烦了,于是许晖下定决心解决麻烦,去见一见顾娜娜。

≈12288;≈12288;下课以后,他就去找夏露要了顾娜娜的地址,过程十分干脆,但也相当尴尬,夏露看见教室门口的许晖,便低头在书包里翻腾了一通,然后快步走到许晖面前,让一张纸条塞在了他手上,一个字都没说,扭头就回座位了。

≈12288;≈12288;她好像知道我要来?许晖悻悻的离开,同时也很郁闷,夏露的不快都写在脸上,领教这么一回,还真让人下不来台,女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许晖发誓,他曾在哪本小说上看到过这句话。

≈12288;≈12288;顾娜娜现在竟然就住在北川街灯泡厂的家属院,跟八一路路近在咫尺,离着解放路的东段也不远,倒是方便,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搬过来的,西郊的那个暂住地不去了么?

≈12288;≈12288;管不了那么多了,一见面就都清楚了,许晖现在确信,那天晚上烤羊肉摊边的偶遇,顾娜娜是有话要跟他说的,可能碍于当时不方便,才慌慌张张离开,否则也不会再到建设北大街去试图碰见大伙,结果无巧不巧,遇见的偏偏还是夏露。

≈12288;≈12288;下午一放学,许晖就骑着自行车风风火火离开了学校,灯泡厂很好找,纸条上的二号楼,一进家属院的大门就能看见。这是一栋老式的筒子楼,四层高,灰蒙蒙的外表,让人第一眼就看着不舒服,虽然谈不上破败,但非常杂乱。

≈12288;≈12288;一进楼梯洞就能闻见一股霉味,楼道里堆满了杂七杂八的破旧物件,仅容一个人上下楼,如果不熟悉,大晚上的过来非得撞几回才能长记性。三楼相对要好一点,长长的走廊,从头到尾一览无余。唔,第四个房门是紧紧关着的,窗户玻璃也被里面的窗帘遮挡的严严实实。

≈12288;≈12288;既然已经到了地方,许晖已经不会像路上那样忐忑,他调整呼吸后,伸手敲门,但是没有反应,难道来的不是时候,顾娜娜出去了?停顿了片刻,许晖不死心又敲门,这回手上加重了力道,砰砰砰,然后侧耳倾听,貌似里面有动静。

≈12288;≈12288;“谁呀?”房间里终于传来一个女声,有些懒洋洋的,但绝对不是顾娜娜的声音。

≈12288;≈12288;“我找顾娜娜,是她同学。”

≈12288;≈12288;“哦,等一下啊。”房间里一阵悉悉索索。

≈12288;≈12288;不大的工夫,门开了,但只拉开了巴掌宽的小缝,一个头发蓬松的女孩探出半边脸,“找她有急事儿么?她出去了。”

≈12288;≈12288;“哦,也没啥急事儿,就是很久没见了,来看看她。”女孩岁数不大,差不多都是同龄人,许晖貌似还有那么一点点印象,好像是上回见过的顾娜娜的同伴。

≈12288;≈12288;“她应该快回来了,要不等我收拾一下,你到屋里坐着等她。”

≈12288;≈12288;“那就不麻烦了,我下次来。”许晖哪好意思坐进人家女孩的房间,连忙摆手告辞,末了又想起来,“她一般什么时候在家?”

≈12288;≈12288;“说不准的,白天的时候她经常去西郊。”

≈12288;≈12288;噢,许晖恍然,顾娜娜的母亲怕是仍然住在西郊,但为什么不把老人家接过来一块儿住呢?这样跑来跑去岂不麻烦?

≈12288;≈12288;许晖失望下楼,才出了门洞,便撞见了顾娜娜,俩人俱是一愣,顾娜娜应该是没想到许晖会来,眼睛睁的大大的,愣在当场,一时说不出话来。

≈12288;≈12288;而许晖也挺惊讶,顾娜娜的一身打扮跟那天偶遇时又完全不同,也根本看不出来曾经的学生模样,紧身牛仔喇叭裤,白色的高跟皮凉鞋,大红色的夹克短上衣,披肩长发,肩膀上挎着一个十分新潮的女士坤包,似乎过于成熟了,乍一看,跟沈大平那样年纪的都有的一拼。

≈12288;≈12288;“刚才你朋友说你出去了,没想到又能碰见。”许晖自然还是要主动一点。

≈12288;≈12288;“是的,刚回来。”顾娜娜明显有些紧张“不好意思,上楼到屋里坐坐吧?”

≈12288;≈12288;“不了,如果方便,我们随便走走。”楼上还有个女孩,貌似不方便。

≈12288;≈12288;“那好,你等我一下。”顾娜娜也没有过于客气,微微跟许晖一点头,便匆匆上楼了,高跟鞋踩得楼板咚咚的响,许晖听着,突然感觉很别扭。

≈12288;≈12288;顾娜娜再下楼时,完全换了一副打扮,素雅简单了很多,淡黄色的短上衣,白色的直筒裤,凉鞋也换成平底的,脸上画得装被彻底洗掉之后显现出了原来清秀靓丽的面庞,貌似有了小女生的模样。

≈12288;≈12288;俩人沉默着走出了灯泡厂的家属院,许晖建议往北走,因为往南太靠近老菜梆子的根据地,指不定会跟赵歌他们撞到一起,他不是很乐意,万一再有赵复,那是很操蛋的事情。

≈12288;≈12288;顾娜娜没有意见,很安静的跟在许晖身边,百十米的距离走下来,居然一声不吭,许晖又不自在了,左右想想,还得自己主动一点,“夏露说你找我?”

≈12288;≈12288;“是的,其实也没什么急事,就是那天晚上的事想跟你解释一下。”顾娜娜的声音很小,小到刚刚能听见的样子。

≈12288;≈12288;“那天晚上?”许晖明知故问。

≈12288;≈12288;“嗯,就是那天在羊肉摊旁边,我当时走的太匆忙,挺不好意思的,害的你们还跟人家打架……”顾娜娜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心里挺着急,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12288;≈12288;“都过去的事儿了,不用放在心上,我那帮哥们当时也喝多了,误会一场。”

≈12288;≈12288;“嗯……”

≈12288;≈12288;“你现在和母亲分开住么?”

≈12288;≈12288;“是的,她嫌上下楼不方便,在西郊那边是平房,还有院子,要好很多。”顾娜娜的语气有些闪闪烁烁,但道理上勉强说的过去。

≈12288;≈12288;“阿姨的身体还好么?”

≈12288;≈12288;“老样子,能够简单的自理,而且小虎哥的姨也能帮忙照应一下。”

≈12288;≈12288;许晖知道,小虎哥是顾超一个非常忠心的手下,点将台枪击案后,就是他把顾娜娜母女俩给安排到了西郊农村的亲戚家,可惜这人被通缉后一直杳无音信,即便顾超落网,这人也如石沉大海一般。

≈12288;≈12288;“可这样一来,很不方便呀,为什么你自己要搬出来呢?跟阿姨在一起,有个照应多好?”

≈12288;≈12288;“还好,跑跑就习惯了。”顾娜娜所答非所问。

≈12288;≈12288;对方刻意掩饰,许晖焉有听不出来的道理,这次来见顾娜娜,他也有一肚子的疑问,这些疑问也是促使他过来的主要原因,所以直白一点,非弄清楚才好,否则真不如不来。只是有些话说出来,怕触及到对方的伤疤,必须要委婉一些。

≈12288;≈12288;“你办了一年休学,现在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如果家里稳定了,还不如早点回来上课呢。”

≈12288;≈12288;“不上了。”一直低着头的顾娜娜闻言终于停下了脚步,抬头试图勇敢的看向许晖,但是没能成功,伸手一捋额际的发丝,又把头低下去了。

≈12288;≈12288;“不上了?为什么?”许晖尽管有了心里准备,但还是很吃惊,也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测,为了这个疑问,他兜了一个很大的圈子。

≈12288;≈12288;“不为什么,就是不想上了。”

≈12288;≈12288;“是因为阿姨的缘故么?还是因为你哥?”

≈12288;≈12288;“……”

≈12288;≈12288;“那是不是因为……你那个后爹?”

≈12288;≈12288;“别说了,也别跟我提这个人。”顾娜娜的脸色变了,这个足以让他痛恨一辈子的老王八蛋,恨不得生食其肉,许晖此刻提出来,她立刻有一种想翻脸的冲动。

≈12288;≈12288;许晖也意识到话不对头,一下沉默了。好在顾娜娜克制住了情绪,也知道许晖是无心的,慢慢平复着心情,也沉默无言。

第181章 释惑

≈12288;≈12288;俩个人闷头走了一段距离,许晖感到了压抑,因为有很多顾忌,所以一些话不方便开口,自然也无法了解对方更多的情况,而之前那种烦躁和刺痛的心情也没有得到丝毫缓解,许晖很想摆脱这种令人抓狂的沉闷,甚至提前结束此次颇不愉快的见面。

≈12288;≈12288;但是犹豫了半天,告辞的话总在嘴边转圈,终未能说出口,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好奇,非要去了解顾娜娜的近况,为什么看到对方那天夜里的妖娆摸样,心里就会难过,为什么听了赵复那句刺耳的话,会让他无比痛恨。

≈12288;≈12288;仅仅是因为不想眼看着顾娜娜一步步滑向不可预知的危险?还是怜悯对方的不幸?又或者俩人一起经历过一些难忘的片段?

≈12288;≈12288;“对不起,我刚才情绪不好,让你不高兴了。”顾娜娜一句怯生生的话把许晖从胡思乱想中给拉了回来。

≈12288;≈12288;“没什么的。”许晖叹了一口气,“我有时候嘴上没把门的你也别介意。不去上学……总归不好。”

≈12288;≈12288;“我明白。”顾娜娜点点头,眼神瞬时黯淡无光,“但是我妈需要人照顾,我哥那样子,你也是知道的。”

≈12288;≈12288;“顾超……你哥的情况现在怎么样?”这是顾娜娜非常在乎的事情,许晖必须得小心翼翼。

≈12288;≈12288;“不知道。”顾娜娜摇摇头,情绪有了明显的波动,“最开始的时候还让我见了两回面,他整个人都不好,有点歇斯底里,也听不进去我说的话……现在很久了,没有消息,也不让探视。”

≈12288;≈12288;许晖很意外,从顾超被抓到现在也有半年多了,居然还没有个结果,这样半吊子是非常折磨人的,他隐约知道顾超的案子牵扯的非常大,如此吊下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个结果,这对顾娜娜是非常折磨的。

≈12288;≈12288;“慢慢会好的,会有消息的。”许晖知道这种无关痛痒的话,说了还不如不说,但他真的想表达一种情绪或者是安慰,可说出来后却完全不是那种效果。

≈12288;≈12288;想起自结识以来,亲眼见到顾娜娜的种种不堪遭遇,许晖扼腕叹息,花季般的年龄,本应该跟大家一样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学习、生活,有自己的追求和爱好,甚至可以和心仪的人一起憧憬美好的未来,她却承受着寻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和心理折磨,生活在她面前变得如此不堪,许晖觉得任何慰藉的词汇都显得苍白、乏力。

≈12288;≈12288;“那天以后,我一直想找你,就是想说明一下……”顾娜娜似乎鼓起了全部的勇气,“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12288;≈12288;轰的一声,许晖的脑袋像遭了重击一般,短暂的空白之后,他发觉自己的脸皮热的发烫,心也被狠狠揪了一把似的,十分难受,他根本不敢直视顾娜娜看过来的双眼,那里面蕴含的光芒仿佛能直刺自己身体内最阴暗的角落,任何污垢都无处躲藏。

≈12288;≈12288;是啊,你是如何在想象顾娜娜呢?妖艳而堕落的女孩?跟赵复的结论一样,她在么?别不承认,多么无耻的猜测和诽谤,许晖有一种莫名的羞愧,这恐怕才是问题的结症和根源,这段时间为什么要烦躁?为什么那么好奇?巴巴的跑来,究竟想要得到什么?现在答案摆在面前,满足了么?

≈12288;≈12288;“我在‘鎏金岁月’做服务员,那几天大堂缺少伴舞女郎,经理硬让我化妆,先凑个数顶一下,说好了只是顶一下,其他什么事儿都不粘的,所以我穿成了那样。”

≈12288;≈12288;顾娜娜紧咬着嘴唇,“那天倩倩被两个喝多的男人死缠着脱不了身,让我帮下忙……幸亏在烤肉摊上碰到了你,否则还真不知道怎么收场。”

≈12288;≈12288;呼的一下,许晖长出了一口气,心里莫名的轻松了不少,但仍然不敢跟顾娜娜对视,羞愧之意有增无减。鎏金岁月?达强的场子,他和赵歌一帮人曾去过两次,却从未碰见过对方,可能当时昏昏僵僵的缘故。

≈12288;≈12288;但那种销金窟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怪不得赵复会妄加揣测、大放厥词,顾娜娜去做工真的不是很合适,许晖顿时又有些担心了。

≈12288;≈12288;“或者能换个地方,找个别的工作,可以避开这些麻烦。”许晖绕过了前面的种种尴尬,尝试着建议。

≈12288;≈12288;“我也这么想的,一直和倩倩在找。”

≈12288;≈12288;“我也帮你打听一下。”许晖想起了谢海林的发廊,或许去他那里学个发型设计的手艺也是不错的。

≈12288;≈12288;“谢谢。”顾娜娜的表情也明显放松下来,其实许晖今天能来,她已经很意外,再从对方的反应判断,他并没有误解自己,早已经心满意足。尽管刚才有些不愉快,也是许晖无心之言,她并不真正介怀,只是贸然一听老混蛋,她的情绪有点失控而已。

≈12288;≈12288;跟许晖道明原委是顾娜娜的执拗,她不想让这个她牵挂着的人误解她,尽管原本的形象并不怎么样,尽管她在许晖的心目中可能不占什么地位,她也要留下自己认为最满意的印象给对方,仅此而已,可对顾娜娜很重要。

≈12288;≈12288;“回去吧,一会儿要上班了。”

≈12288;≈12288;“好,我送你,正好顺路。”许晖下意识的看了下手腕的电子表,五点四十分,顾娜娜所说的上班,应该指的是鎏金岁月的夜场快要开始了。

≈12288;≈12288;“如果工作有消息,我还是到这儿找你嘛?”分手的时候许晖问。

≈12288;≈12288;“嗯,白天这个时间再早点,我一般在。”

≈12288;≈12288;望着许晖骑车离去的背影,顾娜娜的眼角不自觉的留下了一行眼泪。

≈12288;≈12288;许晖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兴冲冲的跑到了摩登发廊找谢海林,几日没见,这家伙居然换了一身港式打扮,大红的圆领t恤,那时候很少见,白色西裤,一双黄色的牛津底皮鞋,头发也烫成了大波浪,正坐在店里翘着二郎腿喝茶。

≈12288;≈12288;乍一看,绝对大老板的派头,生意不咋地,人倒是挺摩登,望着店里寥寥的客人,许晖也不客气,拉着谢海林,三下五除二就讲明了来意,给你推荐个学徒,要不要?

≈12288;≈12288;谢海林也爽气,别人的面子可以扔一边,但许晖的面子不能不给,当即拍板,让她来,别的店做学徒没钱,我这儿给工资。

≈12288;≈12288;许晖那个乐,嘴巴都咧到耳根子了,使劲儿拍着谢海林的肩膀,本想说出一番豪气干云的话来,但发现自己穷的叮当响,于是只好改口,“找时间,到老九那儿喝酒吃花生豆,管够!”

≈12288;≈12288;“滚一边去吧,还没挣钱的穷学生跟我嘚瑟。”谢海林大乐,伸腿踢了一脚许晖,“什么时候人过来,跟我说一声。有空,我请哥几个喝酒。”

≈12288;≈12288;许晖屁颠屁颠的离开,本想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顾娜娜,但一想对方可能已经上班了,还是等第二天再说。

≈12288;≈12288;华灯初上,随着天边最后几抹晚霞没入云层,西平的夜晚也正式拉开了大幕。今天是个好天气,不冷不热,微风徐徐,许多市民晚饭之后都携家带口的出来溜达消食,他们大多都涌向了附近的公园和夜市。

≈12288;≈12288;解放路西段的夜市尤其火爆,马路两边的摊贩一眼望不到头,行人摩肩接踵,比传统的庙会还要热闹。中段主要是餐饮和各种娱乐场所,此刻也是人满为患,再往东段行人才渐渐减少,但也要比河间区其他街道的人多,这是传统商业街的优势。

≈12288;≈12288;东段正在进行渐进式的商业改造,大晚上的也不停工,施工车辆来来往往,现场灯火通明。很多正在走入经营困境、甚至破产的国营小厂都要陆续迁走,按规划这里将要建成西平市最为高档的商业副中心。

≈12288;≈12288;第一批临街的小厂一次性搬迁,什么肥皂厂,第二印刷厂,蔬菜公司等等全部拆除,据说为了配合这次改造,北边的方家营商业街也将拓宽和南沿。

≈12288;≈12288;在这种闹哄哄的施工现场边上,有一个颇为大众化的酒楼,由于晚间施工,环境糟糕,所以生意惨淡,如清汤寡水,老板正在寻思是不是要提前打烊,偏偏来了一帮客人,一下子把二楼仅有的两个包间全给坐满了。

≈12288;≈12288;这帮人好像是刚从工地那边过来,怕是施工队的头头们,但看一身打扮又不像,多数黑衣黑裤,有点江湖派头,而且周身有弥漫着一股让人害怕的气息,总之一看就是不好招惹的那种。

≈12288;≈12288;可甭管从哪儿来,有客人总是让人精神一振,迷糊中的老板立刻跳起来,大呼小叫的忙活开了。

≈12288;≈12288;十几号人,两个包间原本刚刚好,可一个包间安安静静,另外一个包间直呼椅子不够,搞得服务员十分为难,老板连忙上楼,一看也傻眼了,右边的包间围坐着一圈大汉,八人的大圆桌挤的满满当当,还有俩人站着。

≈12288;≈12288;左边包间,总共就四个人,两个坐着,两个站着,坐着的二位不分上下首,左右两端面对面,站着的两位分立二人身后,虎背熊腰一脸煞气。其中一位扭头扫了门口老板一眼,目光如弯刀一般犀利,老板一个激灵,再迟钝也知道碰上什么人物了,慌忙伸手把包间的房门给带上了。

第182章 刘坤

≈12288;≈12288;“怎么样,兄弟看过以后有啥想法?”圆桌左首之人大概三十多岁,国字脸,浓眉大眼,相貌堂堂,他掏出香烟,怡然自得的点燃,美美吸了一大口。

≈12288;≈12288;“黑灯瞎火的,到处是砖头瓦块,还看不出啥来。”回话之人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温文尔雅,赫然正是梁斌。

≈12288;≈12288;“不不不,咱们不看细节,看位置。”左首之人呵呵一笑,“肥皂厂怎么样?得天独厚,而且临街的办公楼不会拆,改造以后就能用,足足三层,一层少说六百平,小两千平的营业面积,绝对够气派。”

≈12288;≈12288;“这投下去的钱怕也是大手笔吧?”梁斌不动声色的摘下了眼镜,从衣兜里掏出一方干净的手帕仔细擦拭着,“两千平,硬件加软装要砸下去多少?坤哥不会没个数吧?”

≈12288;≈12288;“所以嘛谈合作,我有消息、有关系,再出一部分资金,你有人、有渠道,也拿出一部分资金,咱俩合股,弄出个西平第一家,一起赚钱。”

≈12288;≈12288;“坤哥真是兴头高啊,这么大笔的生意说干就干,好气魄!可我梁某人,小本买卖,摊子又散,一时半会还真拿不出这么多钱。”

≈12288;≈12288;“梁老弟这话我就听不懂了,你大老远的跑外地辛苦一圈,不会是光去看风景的吧?我听说你这次回来,不光是带了资料,还有行家跟着,这是要大干一场呀,难道看不上我刘某人?”

≈12288;≈12288;“坤哥言重了,梁某的确是有点想法,但不代表要立马干,而且桑拿这行听着时髦新鲜,其实没什么门槛,老哥只要往沿海那几个城市随便走一圈,立刻门儿清。”

≈12288;≈12288;“既然梁老弟有难处,我也不勉强,买卖不成仁义在,今天就权当交个朋友了。”刘坤说着话,很干脆的站起了身,伸手将未抽完的半截烟蒂狠狠的掐灭在了桌子上,这个动作让梁斌身后的大汉眉眼一跳,浑身的肌肉不自觉的就紧绷起来。

≈12288;≈12288;梁斌倒是不温不火,面色平和,他含笑着欠身离座,“坤哥大气,让梁某汗颜,他日但凡有合作的机会,一定请老哥提携。”

≈12288;≈12288;刘坤皮笑肉不笑的干哼了一声,抬腿就走,可到了门口,他又扭头笑眯眯道,“其实今天梁老弟不用把话说死,毕竟是大笔投资,老哥我能理解,不妨再考虑考虑,一周内随时恭候佳音。”

≈12288;≈12288;“也好。”

≈12288;≈12288;刘坤带着手下离去,隔壁包间立刻传来乒乒乓乓的桌椅碰撞声,必是跟着刘坤来的小弟们一起走了个干净,甭说等着上菜,连屁股都没坐热。

≈12288;≈12288;“哥,刘坤这家伙怕是心怀不满,日后要小心一点。”

≈12288;≈12288;“不满又如何?”梁斌冷笑,“把隔壁几个叫过来一块吃,肚子饿了。”

≈12288;≈12288;其实也不用叫,几个兄弟已经侯在门外,听到梁斌这句话,呼啦一下都进来了,刘学斌、王耀武,还有两名面色木然的肌肉男,身边能打的几个猛人几乎全在。

≈12288;≈12288;梁斌虽然很豪爽的招呼大家一起坐吃,但脸色并不好看。

≈12288;≈12288;“哥,这个坤哥是个什么来头?”王耀武是个直性子,向来藏不住话。

≈12288;≈12288;“一个老王八,不好对付。”

≈12288;≈12288;“老杆子?以前没听说过这人的名号呀,很嚣张么?”

≈12288;≈12288;“七八年前吧,他和薛西庆是拜把子兄弟。”梁斌语惊四座,但就开了个头,并不打算往下说,茶杯端在手里好半天也没有放下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12288;≈12288;“那这家伙绝不是个好鸟,哥,咱可要防着点儿。”

≈12288;≈12288;梁斌微微一笑,现在解放路这个鸟样,谁不防着谁呢?

≈12288;≈12288;大家跟小刀会从去年斗到现在,刚刚消停,赵家兄弟又弄出大事儿,屎味儿还没跑干净呢,这种敏感的时候,刘坤突然蹦出来,巧合的让人难以置信,若说梁斌没什么想法,当然不现实。

≈12288;≈12288;但是刘坤开出的条件太诱人,梁斌不得不认真考虑,尤其是肥皂厂的地理位置,多少人在动心思?没有电势力和关系,连边都粘不到,这一点,他不是没找过人,心里比谁都清楚。

≈12288;≈12288;梁斌丝毫不怀疑刘坤有这个能力,而且以后的发展,需要疏通方方面面的关系,能跟刘坤合作也是一个捷径,的确机会难得。

≈12288;≈12288;可刘坤太复杂,很难琢磨和把握。跟薛西庆相比,这家伙是个真正有背景的人,有一个好家世,娘老子都是官儿,而且是大官,可谁也说不清楚,当初刘坤放着好日子不过,偏偏要跑出家门混社会。

≈12288;≈12288;刘坤和薛西庆闹翻的时候,好像小刀会刚成立没多久,至于为啥闹腾,道上流传着各种版本,最被津津乐道的是刘坤和薛西庆争夺帮里老大的位置,最后没成功,他自个离开了。

≈12288;≈12288;当然,很多事情,往往流传越广,就越不真实,真正分道扬镳的原因,怕是只有二人自己心里清楚。

≈12288;≈12288;后来刘坤在城西混了一段时间,很快折腾出来一个‘小寨帮’,声势比当时的小刀会还要大,再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帮里闹出了人命,‘小寨帮’很快就散伙了。刘坤本人也消失了一段时间,都说去了外地。

≈12288;≈12288;谁知道没两年的功夫,刘坤再度在西平市露面,不混社会了,也没有按照娘老子的意思进衙门,人模狗样的开始做起了生意,而且越做越大。

≈12288;≈12288;那时候民营性质的公司很少,最早一批发家的人,大多都是从承包国营单位的业务开始起家,国营厂子因为机制不活,很多业务看似红红火火,其实亏损严重,搞活开放以后,不少单位都把明显走下坡路的业务内部承包,也有承包或转包给外人的,但是不多见。

≈12288;≈12288;刘坤的起家也不例外,仗着老爹的脸大,各种承包一路绿灯,从运输车队、建安公司到日化产品,不一而足,很多国营厂子经营的很热门的业务居然也能被他承包倒手,足见其路子之野。

≈12288;≈12288;现在的刘坤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名下几家公司,主要集中在城西,也算是一号响当当的人物。西平不大,混混中间早已经没有了他的名号,但下海经商的成名人物里,刘坤却是后起之秀,在很多人眼里,刘家小子是在走过一段弯路之后,改邪归正的典范。

≈12288;≈12288;但梁斌却不这么看,首先琢磨不透的是,刘坤很有钱,什么都不缺,为什么偏偏选择找他合作?桑拿这个东西就是听着新鲜,没什么技术难度,只是内地很多人不了解而已,说白了就是档次比较高,有很多娱乐项目的大澡堂子,想要了解行业内情太简单了,舍得花钱,多跑几趟,足够了。

≈12288;≈12288;其次,刘坤出现的时机不对,现在解放路极为复杂,薛西庆冒了个泡,惹出烦后又很快消失,这家伙偏偏选择这个时间来趟浑水,太过巧合,而且目的不明。

≈12288;≈12288;还有一点很不正常,刘坤自从离开小刀会后跟薛西庆之间再无瓜葛,这些年,几乎从未听说二人有过往来,更为‘难得’的是,此人自从下海经商后,基本跟道上的人物都断了联系,标标准准的脱胎换骨的守法公民。

≈12288;≈12288;梁斌虽然好面子,但也很清楚自己在外的名声如何,绝对没有脱离开混混二字,只不过前面加个大字罢了,刘坤找他是想重新下水么?笑话。

≈12288;≈12288;大家一通胡吃海塞,但安静异常,因为梁斌眉头紧锁,根本不怎么说话,显然是在考虑问题,所以这个节骨眼上也没人敢打扰他,就连一向快人快语的王耀武也不敢造次,他吃过苦头。

≈12288;≈12288;“耀武,帮我约下达强,明天下午吧。”梁斌终于扔下了手中的筷子,一桌子菜,他基本上没动几下,而眼前的一小碗米饭则连碰都没碰。

≈12288;≈12288;“好赖。”王耀武应了一声,忽然又头疼起来,“这家伙现在不好找,听说他连赵复都不见。”

≈12288;≈12288;“没事,你照约,下午五点。”

≈12288;≈12288;第二天下午,许晖又是一放学就背着书包往外跑,一惊一乍的把魏亚丽弄的莫名其妙,他自然要急着把昨天的好消息告诉顾娜娜,相信对方一定会高兴。

≈12288;≈12288;可顾娜娜的反应看不出丝毫的惊喜,甚至在委婉的推脱,这等于给许晖当头浇了一盆凉水,而对方的理由貌似并不太牵强,就是不愿意跟好朋友倩倩分开,许晖犯难了,甭管是不是个接口与,把俩人都弄到摩登时代上班,他做不到,也开不了这个口。

≈12288;≈12288;谢海林店新开张,还看不出生意如何,这个时候能够答应许晖就已经很够意思了,如果再弄一个进去,人家作何感想?而且这个店并不是谢海林一个人说了算,许晖可不愿随便给人添麻烦,就算是磕过头的兄弟,也不能像怎么样就怎么样。

≈12288;≈12288;许晖很沮丧,没有在顾娜娜的住处过多停留就离开了,而顾娜娜照例把他送到家属院大门外,目送着他离去,沉默着伫立良久。

第183章 与众不同

≈12288;≈12288;许晖的失落,无疑是旧伤添新伤,刚刚放松下来的心情又沉重起来,但这回没那么严重,心态皮实多了,想几天,想不通也就不想了,尽量不去想。他无意介入顾娜娜的生活,只是想努力帮对方一把而已。

≈12288;≈12288;当然,顾娜娜的言不由衷并不是没有给许晖带来后遗症,每每想起一些过往,他的心里会都会发酸、发痛,但也很快能调整过来,那种少年时代死钻牛角尖的心态在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沉淀下来的宽容和平和。

≈12288;≈12288;偶尔的时候,许晖放学了会去顾娜娜的住处坐坐,但待不长时间,基本是聊上几句就起身告辞,一来顾娜娜要上班,二来也没多少可说的,毕竟大家所处的环境不同,共同语言少的可怜,几句问候,看看对方也就踏实了。

≈12288;≈12288;宝贵的高中生活仅仅三年,对许晖来说已经去掉了一大半,其中相当一部分都是被恣意挥霍掉了,这是许晖自己的总结,但也没什么好后悔的,过往的欢乐、悲伤、痛苦和迷茫,无论那样都是难得的情感阅历,可以追忆,也可以深藏。

≈12288;≈12288;现在要做好的,就是认真对待接下来的、所剩不多的求学时光,认真对待自己,对待沈大平,对待班里的每一位同学,当然,还有同桌魏亚丽。

≈12288;≈12288;有好一阵子,魏亚丽都被许晖无视,尤其是在他情绪波动较大那段时间,一直有这种错觉。其实并不是真正的无视,因为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许晖,往往想不起来这个同桌,可一旦思绪放空了,他又能感觉到这个同桌一直就在身边,有种莫名的踏实感。

≈12288;≈12288;这种感觉很奇特,烦躁的时候,没有人在耳边呱噪,开心和激动了,会有一个听众默默的在旁边,许晖慢慢发觉了这个同桌的与众不同,安静,却不能真正被忽视。

≈12288;≈12288;其实自从和吴晓莉换过座位后,魏亚丽也有了明显的变化,原本就不是太张扬的性格变得愈发内敛,一天大部分的时间都投入到紧张的学习中,顺带也观察一下许晖,与好朋友吴晓莉的聊天反而越来越少了。

≈12288;≈12288;相对于其他同龄女孩,魏亚丽的性格更显独立,虽然对许晖有了那种感觉后也曾一度焦躁不安,特别是对方没来参加自己的生日聚会,更是沮丧,但她懂得自我调节,比如埋头学习或是找吴晓莉聊天,说说私密的话以排解压力,所以总体上,魏亚丽不会像其他暗恋中的女孩那样,期期艾艾、痴痴傻傻,甚至撕心裂肺,相反,很恬淡。

≈12288;≈12288;换过座位以后,魏亚丽的心思更活跃,也更成熟,她也曾积极努力过,但效果欠佳,索性安静下来,大男孩就在身边,怕什么呢,可以天天看到他,至少在能够预见的将来,一直都可以,这就足够了。

≈12288;≈12288;魏亚丽最开心的事情,就是面对罗小刚、刘巍他们拿她和许晖当做一对儿来开玩笑的时候,许晖并不去否认,偶尔兴致上来了还打打嘴仗,尽管魏亚丽知道这并不是许晖的真实想法,但她乐于接受,同样也不会去否认。

≈12288;≈12288;或许说,魏亚丽只是沉浸在一种很自我的感觉中,但她并不认为这样有什么不好,一直安静看着对方,她就很满足了,吴晓莉骂她痴傻,她笑而不答,理解不同而已。

≈12288;≈12288;许晖其实是很幸福的,遗憾的是他没有能够很好的静下心来细细体会,面对前同桌抱打不平的找茬式挑衅,他会毫不留情的对怼回去,有的时候通过魏亚丽传递纸条,或者直接隔空与吴晓莉对骂也是一种乐趣,曾经的文学功底帮助许晖在每一次对阵中完胜。

≈12288;≈12288;有一回吴晓莉竟然被许晖给骂哭了,魏亚丽安慰好友的同时翻遍了所有许晖所写的纸条,通篇没有一个脏字,但谁看谁上火,甚至能把人气的吐血,魏亚丽想笑,想哈哈大笑,可还偏偏还要捂住嘴巴忍着,这个家伙,真是气死人不偿命,也不知道吴晓莉跟他坐同桌是怎么斗过来的。

≈12288;≈12288;如今,心思相对安静下来的许晖,开始认真审视这个无法让人忽视的同桌,结论是没有的,心态是矛盾的,既要避免麻烦,又不能像以前那样视而不见,否则就是虚假和做作,还真的伤脑筋。

≈12288;≈12288;赵歌也在伤脑筋,但比许晖在象牙塔内,那种少男少女间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伤神要严重的多,他跟李少军之间谈的很不顺利,两次都差点控制不住打起来。

≈12288;≈12288;李少军无比嚣张的样子成功的激怒了赵歌,计划中的合作不可能再往前走,赵歌面临决策,要么放弃,要么辣手收了对方。

≈12288;≈12288;赵歌选择后者,但身边的几个核心兄弟却明显意见不同,甚至乔娃子和老菜梆子针锋相对的吵了好几架。老菜梆子自然是支持赵歌的,在北川街这帮人中无疑是跟赵歌走的最近的一位。

≈12288;≈12288;乔娃子罕见的坚决反对,有多方面的原因,很复杂,但最关键的一点是,他担心赵歌的行为会有不可预料的后果,很可能会导致他的新店宝福记受到重大影响。这是赖春光分析出来的,也是非常接近其真实想法的。

≈12288;≈12288;面对乔娃子少有的发声,赵歌不得不认真对待,现在最重要的现金收入都来自于乔娃子手下的黄牛,一旦因为这件事彻底闹翻,情况会很严重,建鑫说不定就散了,大家怕是要一觉回到解放前。

≈12288;≈12288;但赵歌就是那种性格,既然当众把事儿说出来,就表明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很难被动摇,他眼下所要考虑的问题,首先是,在跟乔娃子保持面子上过得去的情况下,如何干净利落的收拾掉李少军。

≈12288;≈12288;其次是,无论成功与否,事情之后都要去面对乔娃子,说白了就是想尽一切办法做好乔娃子离开建鑫的准备,甚至不择手段。

≈12288;≈12288;晚上,赵歌破天荒的找赵复喝酒,而且还是在一个谁也没想到的地方,薛永军的炒货摊边,兄弟俩就着花生米和瓜子喝啤酒。

≈12288;≈12288;对于自家弟弟的相邀,赵复差点以为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再听了赵歌的想法和计划后,他反而一点也不奇怪了,如果不兵行险招,那就不是赵歌了,但,这特么的才安静了几天?

≈12288;≈12288;当然,有一件事,他非常认同赵歌的看法,就是乔娃子迟早另立山头,需要提前预防和准备。至于收拾李少军,赵复迟迟没有说话,只顾大把大把的往嘴里塞着花生米,末了又灌下整整半瓶啤酒,才抹抹嘴开口。

≈12288;≈12288;“这次不能来武的,我不管你怎么干,都不能再出事儿。”赵复相信,就算是他不点破,赵歌也应该明白眼下解放路的情况,不是简单的用复杂二字来概括了,面对赵歌这股新兴势力,各方都在虎视眈眈。

≈12288;≈12288;“先文后武吧,就是想商量一下文的该怎么来。”

≈12288;≈12288;“你肚里有货就就倒出来,哥只能给你参谋一下。”

≈12288;≈12288;“找人下套,相信数额足够大,他会上钩。”

≈12288;≈12288;“还跟上次一样?”赵复瞪大了眼睛,想起了赵歌去年用国库券下套,手段并不高明,但还是成功的引起了几方势力的争斗,当然,当时的赵歌只是为了出气,完全没想那么多,现在则不同,他要将李少军一举弄倒。

≈12288;≈12288;“差不多吧,还是找生面孔慢慢钓,最后就要你出面帮忙了。”

≈12288;≈12288;“嗯,也是个办法,但这种事儿你就不怕引起公愤?”

≈12288;≈12288;“怕个球。”赵歌根本不屑一顾,”赖春光说了,出售和购买假钞,达到一定数额,姓李的至少要在里面蹲上十年八年,老子希望他把牢底坐穿。”

≈12288;≈12288;“掂量仔细以后再弄吧。”赵复望着自家弟弟,莫名其妙的一股心惊胆战,他原本已经天不怕地不怕了,但赵歌这种弄法,事情一旦砸锅,不比以前他闯的祸小,弄不好自己都脱不了干系。

≈12288;≈12288;这是兄弟俩极为罕见的一次合谋,而且更罕见的是赵复居然没有反对,在建鑫的整个历史中恐怕也只有这么一次。

≈12288;≈12288;“站住!”赵复突然把脖子一拧,冲着路边大喝一声。赵歌寻声望去,人堆中许晖正推着自行车转身欲走,心里一下乐了,兄弟这么多人,赵复专爱欺负许晖。

≈12288;≈12288;许晖原本是要到薛永军这里坐坐的,突然发现了赵家兄弟,愕然之下当即就要抽身离开,他不愿意见赵歌,更讨厌赵复。但既然被看见了,又只好转过身来。

≈12288;≈12288;“楞啥呀?过来喝酒!”

≈12288;≈12288;喝你个毛线啊,许晖郁闷之极,但他不会在老九面前太驳赵家兄弟面子,于是磨洋工一般的把自行车停在路边,很不情愿的坐在了路牙子上,薛永军早就一溜烟的跑去拿啤酒了,曾几何时,他的这个摊子成了兄弟们聊天、谈心、商量事儿的露天据点。

≈12288;≈12288;“别特么一脸别人欠你钱的样子,一口吹了!”赵复一把抢过薛永军手上的啤酒,硬是塞在许晖手上,脸上是凶巴巴的,眼睛里却是充满了不屑。

第184章 围杀

≈12288;≈12288;许晖哪里会鸟他,知道有赵歌在,赵复闹不出什么新鲜花样,无非是拿他过过嘴瘾,撒撒气而已,所以随便抿了一口,意思一下。

≈12288;≈12288;“卧槽!让你一口吹,你特么耳朵聋啦?”赵复咆哮着站起来就要强灌许晖。

≈12288;≈12288;许晖把酒瓶往后身后一收,腾的一下也跳了起来,是赵复先他奶奶的挑事儿的,那就不怪他不给赵家兄弟面子了,就是打不过也要拉开架势唬唬人,就不信赵歌会眼睁睁看着不动。

≈12288;≈12288;赵歌已经笑破了肚皮,悠然自得的灌下一口酒,还真就是一副看热闹的架势,薛永军忙的脚后跟踢屁股蛋,根本就没工夫关心这一茬,而那边赵复已经嗷的一声怪叫,扑向了许晖。

≈12288;≈12288;许晖拔腿就跑,自行车也不要了,手里虽然握着酒瓶子,但在赵复还没打到他的情况下,他到底不敢抡出手,毕竟对这厮还是有一定心理阴影的。

≈12288;≈12288;赵复本想吓唬许晖一下,图个乐子,他与这个小老七之间的故事也不少,每每挑逗一番,还挺有意思,就是动作逼真了点,但肯定不会真的去动手。

≈12288;≈12288;可谁想到许晖只跑了几步,突然身体一下怔住了,紧接着大叫一声,“我看见他了,是他!”这声喊完,他嗖的一下就冲进了人堆,赵复十分意外,莫非刚才把个小老七给吓傻啦?

≈12288;≈12288;但赵歌反应极快,他似乎听出了不对劲,腾的就从地上跳了起来,左右手上各多了一个空酒瓶子,“老七刚才说见谁了?”

≈12288;≈12288;“不知道啊。”赵复莫名其妙。

≈12288;≈12288;“不对!”赵歌也不多啰嗦,多年以来打群架,兄弟之间极为默契,虽然许晖参与的少,要说心意相通夸张了,但他还是嗅出了明显的不寻常,拔腿就朝着许晖离去的方向冲去。

≈12288;≈12288;赵复看着不远处人群一阵骚动,知道必有问题,他略一琢磨,害怕兄弟吃亏,立刻抄起两个酒瓶子,然后冲着薛永军大声嚷嚷道,“小老九,别摆摊了,赶紧去叫人,生产巷方向,快点!”

≈12288;≈12288;薛永军平常是木了点儿,但碰到这种事情是绝不含糊,立刻把大炒锅端了下来,找了一个破盆扣在炉子上,招呼旁边的摊主帮他看一下,撒腿就往斜对面跑去,二百多米远就是解放路副食品商场,黑牛的游戏厅就在楼下,这是他能通知到的最近的人。

≈12288;≈12288;谁知道风云突变,薛永军才跑了几十米远,突然一个人斜刺里闪了出来,手里居然拎了一根木棍,二话不说,将棍子抡圆了照着薛永军迎面砸来。

≈12288;≈12288;急速奔跑中的薛永军猝不及防,躲是根本躲不掉了,心头大骇之余,下意识的双臂努力向上一抬护住了身体的上半部分,嘭的一声身体巨震,脚下顿时失了重心,狠狠的摔了出去,耳边传来咔嚓的脆响,怕是双臂当场骨折了,薛永军身体飞出去的一瞬间记住了对手那张狞笑中的丑脸。

≈12288;≈12288;再看许晖,急速奔跑中紧盯着十多米远的一个精瘦汉子,脑子里闪现出的是摩登发廊开业庆典时那个凶手逃走的画面,轮廓跟眼前这个精瘦汉子如出一辙,尽管这人的衣着明显不同了,甚至还剪成了短发,但是奇特的跑姿却出卖了这个家伙,尤其是左小腿像外一甩一甩的,许晖的印象极为深刻。

≈12288;≈12288;再说了,如果不是心虚,为什么许晖只是喊了一嗓子,这人便扭头狂奔,一定错不了!许晖只顾追赶,相信赵歌他们会反应过来,手里拎着酒瓶子倒也把路人吓得四处躲闪,可前面那汉子比猴子还灵活,已经冲进了生产巷口了,任许晖怎么玩儿命,都无法拉近跟对方的距离。

≈12288;≈12288;赵歌其实就在许晖身后不远处,眼看着老七一反常态跟疯了一样,而前面被追的那人也不是简单的角色,他忽然预感不好,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在周围弥漫,常年打架,数次游走在生死边缘,赵歌的嗅觉极为灵敏,不由自主的就放慢了脚步。

≈12288;≈12288;此刻他想喊住许晖,但是已经迟了,生产巷口突然窜出了数条大汉,各个身材高大,虎背熊腰,人手一根木棍,他们有意识的任由许晖跑了过去,却恰到好处的把赵歌围了个严严实实。

≈12288;≈12288;为首的一人更不答话,似乎早就认准了赵歌,兜头一棍砸了过来,力气极大,木棍子带着呼呼的风声直奔赵歌的面门,出手就奔要害,就是要命!

≈12288;≈12288;越是生死关头,赵歌越不惊慌,他似乎天生就是为了打架而生,近身搏斗有着无与伦比的预判能力,对方出手的同时,他已经矮身弯腰,很轻巧的躲过了对方势大力沉的一击,同时咣当一声,把左右两手的酒瓶子全都嗑碎了,让人看着牙酸的玻璃茬子,犬牙呲乎,在路灯下闪着夺目的寒光,赵歌要兑命了。

≈12288;≈12288;这个架势把几个大汉唬的一愣,但也仅仅是一愣,这帮人可不是一般的土流氓,赵歌身后的大汉悄无声息的往前斜跨一步,手中的木棍随之闪电般的砸向他的后脑,手段十分阴狠。

≈12288;≈12288;与此同时,两边的大汉也动了,手中的棍子一个上撩,一个斜砸,均是呼呼带风,直扑赵歌,三人合围,打算就凭借这一下结果目标。

≈12288;≈12288;赵歌狞笑着,脚下蹬地,突然斜斜的向右边的大汉冲去,左臂往外一架就要硬接对方一棍,而右手的半拉酒瓶子后发先至,直奔对方的面门。这完全是两败俱伤,谁也别想好的打发,而且还把后背扔给了对方,可相比之下,赵歌的左臂可能会被生生砸断,但手中的酒瓶子会狠狠的捅到对方的脸上。

≈12288;≈12288;右边的大汉明显吓了一跳,没工夫去想赵歌为什么偏偏找上了他,手中的棍子已经抡了出去,想收回来格挡对方的酒瓶子已是不可能,情急之下,他右臂急速回缩护住面部,人尽量矮着身子往下蹲,能不能躲过,听天由命了。

≈12288;≈12288;嘭,嘭两声,赵歌的后背和左臂先后挨了一棍,尤其以后背这一下挨得沉重,被砸的差点背过气去,他闷哼一声,右手的手腕微微向下倾斜,借着身体的惯性撞上了大汉,噗嗤,半截酒瓶子结结实实的捅进右边大汉的小臂里。

≈12288;≈12288;随着大汉的惨叫声,他和赵歌几乎是同时摔在了地上,由于赵歌刚才形如饿狼般拼命,大汉撤回右臂后棍棒失去了准头和力道,虽然也击中了赵歌,但并没有给他造成多重的伤害,而大汉因为临战时失了锐气,反而伤的很惨,额头和手臂鲜血狂喷,在地上来回打滚,显是疼的受不了。

≈12288;≈12288;给赵歌造成重创的,是来自后背的那一棍,被砸了个结结实实,他趴在地上努力想站起来,但上半身忽然使不出力气,连正常的呼吸都困难。另外几个大汉见状,呼啦一下围了上来就要乱棍齐下,形式危在旦夕,忽听身后一声爆喝,“草泥马!”

≈12288;≈12288;几人回头,只见空中忽然出现一个上下翻滚、泛着青绿色光华的酒瓶子在眼前急速变大,背朝喊声的一个大汉反应奇快,一缩脖子,身体的重心猛的向旁边一歪,一个滚地葫芦堪堪躲开。

≈12288;≈12288;而他对面的大汉就极为悲催了,由于被遮挡了视线,反应慢了半拍,脑袋才歪了一半便被飞过来的酒瓶子砸了个正着,咣的一下正中面门,倒霉蛋连喊都没喊出声来便当啷扔掉了木棍,仰面栽倒。

≈12288;≈12288;打架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赵复狂奔而来,面容狞恶而扭曲,看见赵歌趴在地上,更是疯狂的无以复加,站着的还有三个大汉,面对如此凶徒也是有点发怵,三人互望一眼,一咬牙一发狠,两个迎向赵复,一个人转身抡起木棍就砸向趴在地上的赵歌,棒影直奔赵歌的后脑,力求一棒毙命。

≈12288;≈12288;面对死亡,赵歌的身体爆发出了所有的潜能,他大喝一声,右臂撑地,上半身竭力反转,左臂迅速迎向棒影,咔嚓一声,赵歌剧痛,忍不住大叫着再次趴在了地上,大汉见一击不成,也红了眼,手中的木棒再度高高抡起,可这一次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12288;≈12288;看热闹的人堆里忽然冲出来几个身影,当先一个粗壮的矮个子一扬手,一片板砖便飞了出去,直奔准备再次行凶的大汉,而另外几个人却冲向了赵复那边,这家伙凭借着剩下的一支酒瓶子,根本撑不了几下,连挨了对手几棍之后,险象环生,脚步踉跄,眼看就不行了。

≈12288;≈12288;生力军的突然加入,伏击行凶的大汉们知道大势已去,根本不恋战,架起地上的同伴夺路便跑,“尼玛的逼,抓住一个,随便抓一个呀!”赵复急的直跳脚,怎奈受了伤行动不便,而上来帮忙的一干人也不听他的,只见那个粗壮矮子吆喝了一声根本听不懂的话,他身边的人便跟着他向生产巷深处跑去。

≈12288;≈12288;“老子认识你,王八蛋!”赵复心有不甘的喊了一嗓子,一瘸一拐的奔向自家弟弟,赵歌的伤势严重,左臂被木棍生生砸断,身体伏在地上一抖一抖,看来后背那一棍着实不轻,幸亏他当时闪的快,否则被砸在后脑上,那基本上就玩儿完了。

≈12288;≈12288;有好心的摊主叫了救护车,看热闹人群里陆续又跑来几个文化大院的邻居,大家帮忙着安抚赵复的情绪,叮嘱他千万不要轻易挪动赵歌,还有人找来了细竹竿尝试固定赵歌的左臂,总之手忙脚乱。

≈12288;≈12288;不一会儿,那个帮忙的粗壮矮子也领着人回来了,不单单是跟过去的那几个,而是回来了一大帮,吵吵嚷嚷,多半听不懂在说什么。大家定睛一看,也是惨的不得了,许晖已经无法行动,是被俩人给抬回来的,他的右手死死的拽住了一个瘦小的汉子,上衣都被扯脱线了,此人龇牙咧嘴,满脸是血,被人架着一蹦一跳的行走,样子极为古怪。

第185章 轻微脑震荡

≈12288;≈12288;“卧槽!”情绪刚刚稳定下来了的赵复看见这种情况吓了一跳,许晖今天的表现显然让他意外,再看被他牢牢抓住的精瘦汉子,立马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也不顾自己行动不便,瘸着腿就要扑上去了,“劳资草泥马的二笔!”

≈12288;≈12288;身材粗壮的矮个子立刻横身拦住了赵复,“哩个烂仔唔系夺翻企啦。”

≈12288;≈12288;“别特么说鸟语,这个王八蛋必须给劳资留下来!”赵复咆哮着,鼻子都快顶到了对方的脸上,他很清楚许晖抓住了什么人,太关键了,怎么可能让这个矮子带走。

≈12288;≈12288;哪料到对方根本不鸟他,突然从怀里摸出了一把短刀,刀尖一下子抵在了赵复的脖子上,瞪着凶狠的眼睛并不答话,可能是因为普通话说不好,也不想再跟赵复啰嗦。

≈12288;≈12288;“把刀拿开!别逼老子翻脸!”赵复偷眼观察着周围,除了看热闹和帮忙的人,许晖、赵歌都已丧失行动能力,身边没有一个兄弟,想耍威风还真没有底气,而矮子身边至少十几号虎视眈眈的打手,立刻改了口风,“把达强叫来,老子倒要看看他还认不认我这个大哥!”

≈12288;≈12288;矮子摇摇头,并没有把刀撤开,扭脸朝身边的手下一使眼色,立刻有两个精壮的小伙上前去掰许晖的手指,费了半天力气才算掰开。

≈12288;≈12288;许晖一声不吭,只是瞪着对方的眼睛有些迷茫,实在搞不清楚这帮人刚刚救了他,为什么又要跟他抢人,他的伤其实也挺重,就是自己还没意识到,印象中脑袋挨了两砖头,实在晕的不行,意识有时清醒有时模糊,手被对方掰的贼疼,心里一急又昏过去了。

≈12288;≈12288;许晖当时一直追着精瘦汉子往前跑,但越跑,心里就越没底,因为赵歌他们始终没跟上来,若不是手里有个酒瓶子壮胆,他还真的想放弃了。

≈12288;≈12288;而这精瘦汉子也倒霉,他好像根本不认路,有岔道就钻,终于钻进了一条死胡同,俩人一前一后,很快跑到了胡同尽头,没路了,精瘦汉子猛然转身,拿出了拼命的架势。

≈12288;≈12288;这是一个长相非常猥琐的青年,虽然是大长脸,偏偏眉毛、眼睛和鼻子都挤在了一起,大嘴巴离着老远,还是歪的,从左侧嘴角一直延伸到耳根有一道很粗的伤疤,让人看了非常的别扭,此人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把匕首,跃跃欲试的就要冲过来。

≈12288;≈12288;独自面对职业混混,许晖这是第一遭,心里自然是虚的厉害,但一想到摩登发廊门前亲眼目睹的血腥场面,就对眼前这个家伙恨之入骨,所以还是壮着胆子拦在对方面前。

≈12288;≈12288;“摩登发廊门前的凶手就是你!”

≈12288;≈12288;“放屁!”对方的五官更显狰狞,“小家伙,现在让开还来得及,否则老子下手可没个轻重。”

≈12288;≈12288;“如果不是你,你跑什么?”

≈12288;≈12288;“老子逛街,想怎么跑怎么跑,你管的着么?再说一遍,让开!”对方一瞪三角眼,把手中的匕首反复晃了晃,显然不耐烦了。

≈12288;≈12288;许晖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的连退数步,真搞不懂赵歌他们,到现在还没赶上来,难不成被啥事儿给绊住了么?

≈12288;≈12288;但哪容他多想,对方已经扑了过来,明晃晃的匕首让人心生畏惧,许晖脚下发软,竭力后退,即便这样,似乎也无法避开对方狠厉一击,眼看刀光一闪,他拼命压制住了尖叫的冲动,手中的啤酒瓶子不自觉的全力抡了出去。

≈12288;≈12288;咣的一下,居然砸在了对方的手腕上,连匕首都给磕飞了,对方吃痛,嗷的一嗓子往旁边跳开了一大步。

≈12288;≈12288;潜能激发下误打误撞,实在侥幸,许晖在发愣中丧失了宝贵的反击机会,而精瘦汉子更是郁闷,他这个半职业打手居然被一个毛头小子占了便宜,恼羞成怒之下,嗖的一下又冲了上来,这回他收起了任何轻视之意,虚晃一拳,足下带风。

≈12288;≈12288;许晖毕竟还是缺乏格斗经验,急忙再用酒瓶子格挡对方,却根本没注意防备此人阴险的下盘,被精瘦汉子一脚给蹬在了小腹上,许晖顿时气血翻涌,感觉五脏六腑都挪位了,登登登连退数步,差点没坐在地上,趁着这个机会,对方很从容的捡起了匕首,恶狠狠的向许晖走来。

≈12288;≈12288;情急之下的许晖忽然发狠,学着以前谢海林打架时的模样,咣当一下就磕碎了手中的酒瓶子,手握这么一个吓人武器,许晖的胆量陡增,他微躬着身体,比划着半截酒瓶子,心里盘算,只要把这人困在这里,等赵歌他们一到就算大功告成。

≈12288;≈12288;精瘦汉子提着匕首试着冲了两回,都被许晖张牙舞爪的一通乱挥给逼退了,而且他看得出来,小家伙极度紧张,这种精神状态,手上绝对没有任何分寸,稍有不慎就会被扎的惨不忍睹,所以这家伙不想再纠缠,决定声东击西跑路。

≈12288;≈12288;巷道虽然不宽,但找机会绕着逃开还是颇有把握的,精瘦汉子抬头看着紧张兮兮的对手,很从容的从上衣扯了两根长布条,把左右手都包扎一番,然后怪叫一声发起第三次冲击,他疯狂的挥舞着匕首,一副不要命的架势,把心惊胆战的许晖逼向巷道的左侧。

≈12288;≈12288;谁知疲于应付的许晖,在连连后退中踩到了石子,还没等对方完成声东击西,脚下一滑先摔倒在地,这一下可摔的不轻,眼冒金星不说,连半截酒瓶子都没握住给摔飞了。

≈12288;≈12288;原本借机逃走的精瘦汉子立刻改了主意,不在这小家伙身上留下几个窟窿实在难解心头之恨,于是狞笑着扑了上来,刀光一闪,许晖的右臂首先被划了个大口子,若不是他躲的快,匕首能把上臂扎个对穿。

≈12288;≈12288;大骇中的许晖伸手在地上乱摸,期望能找到一件救命的武器,随便什么,能格挡一下也好,天随人愿,他一把就摸到了一截断砖,然后想都没想,朝着又冲过来的对手狠狠砸去,嘭的一下,结结实实。

≈12288;≈12288;这一砖头完全是在情急之下,许晖用足了全身的力气,加之距离又近,始料未及的精瘦汉子也甚是了得,竟然还能扭身躲闪,但躲开了半边脑袋,没躲开肩膀,疼的龇牙咧嘴,整条臂膀都麻的没知觉了,匕首当啷一声就掉在了地上。

≈12288;≈12288;俗话说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许晖这回终于不再发愣了,搏命的时刻,难得的机会,怎能再次错过?他嗷了一嗓子,猛然扑向对手,左臂死死扣住精瘦汉子的脖子,右手就是一通乱打,然而没有卵用,反应过来的对手,只一拳掏在许晖的肚子上,就让他疼的五官挪位。

≈12288;≈12288;但发了疯的许晖打死也不肯放手,右臂被对方制住以后,开始上嘴咬,两口下去就让精瘦汉子胆寒了,此人慌乱之中也开始又抓又挠,哪有一点职业打手的风范。

≈12288;≈12288;俩人已经完全打乱了,也不知道谁绊的谁,反正齐齐摔在地上,四肢互抓互殴不休,最后还是许晖吃大亏,精瘦汉子不知怎么的摸到了那片断砖,一砖拍在了许晖脑袋上,这下消停了。

≈12288;≈12288;精瘦汉子也不敢再耽搁,起身狠狠踹了许晖一脚就准备离开,可谁知道在他弯腰捡匕首的时候,许晖突然跃身而起,一把就搂住了他的脖子,紧接着一拳就掏在了他的胸口,这个难受,精瘦汉子差点闭过气去,于是俩人又纠缠在一起,直到矮子带人赶来。

≈12288;≈12288;几脚踹下去,精瘦汉子老实了,但这帮人短时间也无法分开许晖揪住这人的手,干脆就把俩人这么弄了过来。其实许晖的手腕已经肿的不成样子,很难想象当时他死揪着对手不放,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12288;≈12288;“我草泥马,给老子拿开。”赵复豁出来了,一伸手扭住了矮子的手腕,眼看着又要爆发一场冲突,一个人影从人堆里钻了出来,却是张祥,赵复一见到此人火更大,但张祥一脸媚笑,点头哈腰,然后附耳跟赵复说了一句话。

≈12288;≈12288;赵复立刻愣住了,矮子借机摆脱了他,大手一挥手,带着精瘦汉子迅速离开。张祥也要开溜,却被赵复一把拽住,“刚才的话,你要敢蒙我一个字,仔细打断你的狗腿!”

≈12288;≈12288;“绝对不敢。”张祥逃也似的离去。

≈12288;≈12288;没多久,黑牛、老菜梆子一堆人匆匆赶来,看到这种情况自然是暴跳如雷,他们还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薛永军受伤倒地,已经先被送去医院了。

≈12288;≈12288;这回的救护车来的可真够磨叽,赵复急的差点把刚从车上下来的大夫给揍一顿,好在市第一医院就在附近,一帮子人,连跑带颠的统统都跟去了。

≈12288;≈12288;俩人都比较惨,但是相比起赵歌,许晖的伤就不算重了,趟医院不到半个小时就醒了,医生给诊断为轻微脑震荡,需要留院观察,而右臂的刀伤看着吓人,其实创口不深,缝针消炎就完事儿,至于手腕肿的像面包一般,那是被精瘦汉子用拳头砸的,除此之外,身上其他青青紫紫的小伤不计其数。

≈12288;≈12288;赵歌的伤就吓人的多,左下臂粉碎性骨折,钝器重击导致脊椎骨挫伤,还可能会影响到脏器,赵复听完就呆在了当场,黑牛这帮人也给吓傻了,一大堆人在医院徘徊到深夜都不肯离去。

≈12288;≈12288;清晨的时候,大家忽然发现赵复不见了,于是又炸锅了,有分头去找的,也有留下来安慰赵家父母的,但都担心赵复会发失心疯,捅出更大的麻烦。

第186章 烫手的山芋

赵复其实没发疯,他此刻正躺在达强的办公室里,居然安安稳稳的睡了一觉,太累了,无论身心都极为疲惫,所以,唯一的一张单人床被他霸占了。

达强则端着个茶杯,安静的坐在旁边,俩人最开始聊了几句,其实只是达强说话,赵复基本一个字儿都没说,后来赵复就打起了呼噜,屋子里只有这种单调的声音,其实安静的可怕。

突然间,赵复伸了个懒腰,一下子坐起了身,“现在几点?”

“不到八点。”

“我要把人带走。”赵复嚯的一下站了起来,一夜未睡,刚才的小憩并不足以弥补体力上的亏欠,充血的眼睛也红的可怕。

“可以。”达强话到嘴边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还是觉得有必要说两句,“不如等赵歌那边稳定了,你再随时带人。”

哪料到这句话就像是在火堆里浇了一桶猛油,赵复突然跟弹簧一样跳了起来,扑上去一把就住了达强的衣领,“你特么还有脸提赵歌?老子都不敢待在医院里!现在想起他了?啊?!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子一个都不放过!不放过!!”

达强冷冷的注视着形同疯狗般的赵复,一个字也没说。

“还有,很多事儿老子都憋在肚子里,还没功夫跟你算细账,但是你必须老老实实告诉我,为什么不见老子?做了什么恶心事?你怎么知道今天有人要暗算赵歌?不跟老子说个明白,特么的,老子一把火烧了你的鎏金岁月!”

“你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去医院。”

“我去尼玛的!”一提到医院,赵复的怒火一发不可收拾,一拳就卯在了达强的脸上,紧接着跳起来一脚又蹬到了达强的肚子上,这两下力道极大,达强闷哼一声就摔了出去。

知道赵复会发疯,但达强没料到这家伙下手如此凶狠,刚才那一脚,他幸亏下意识的避让了一下,否则非给蹬残了不可,达强挣扎着才爬起来一半,眼见赵复又冲了过来,他也火了,一声大吼,伸手就抱住了对方踢过来的小腿,猛的往上一撩,赵复控制不住的仰面摔倒。

来了脾气的达强也爆发了,他大吼着扑到赵复身上,举拳就打,两拳下去,赵复就成了熊猫眼,但论起打架,赵复还是技高一筹,他腾出手架住了对方砸过来的第三拳,另一只手出其不意的一拳捣在达强的下巴上。

达强吃痛,一仰脸的工夫被赵复又在肋骨上掏了一拳,然后一挺肚子,一躬腿,直接把达强从身上给掀开了。瞪着猩红眼睛的赵复待要再度扑身上去,咣当一声,房门被踹开了,涌进来一帮黑衣人,全是达强的贴身保镖,若不是达强事先吩咐过不许打扰的话,他们早就冲进来了。

这帮人二话不说,围上来就对赵复拳打脚踢,下手极狠,赵复这回是歇斯底里的爆发,被打的连北都找不到了,还在疯狂的挥拳还手,最后被一名黑衣大汉瞅了空挡,一脚蹬在了胸口,这才直挺挺的躺倒在地。

“草泥马的,倔驴。”这名大汉冲上去,抬腿就要再补上两脚,被刚缓过气儿来的达强制止了,刚才被打岔气儿了,难受的要命。

“哥,你没事儿吧。”

达强摇摇头,之前一通爆发,他也有些倦了,伸手把歪倒在一边的椅子扶正、坐好,再看自己的刚刚还整洁异常的小屋,惨不忍睹,这也就是赵复,换了别人,他真要吩咐手下绑起来狠狠抽一顿。

小屋里再度沉闷,只能听见粗重的喘气声,赵复挣扎了几下没爬起来,索性就躺地上缓劲儿了,达强恢复的快,他摆摆手让手下都出去,这帮黑衣人死死盯着赵复,并不情愿离开,但看见达强极不耐烦的眼神,这才陆续出去了。

“牛逼呀,达强,这就是所谓的人多势众是吧?”

达强脸上的肌肉在微微抖动,并不答话。

“大佬们都挺有涵养啊,你信不信?没有这些小几把,你现在还是打不过我。”

“……”

“刚才踹我的那个家伙叫啥?”

“赵啊,别扯远了。”达强叹了口气,“心平气和聊两句吧。”

“滚一边去,你先告诉我那傻逼叫啥?”

“行了,别那么小心眼,过两天,我让他给你道歉。”

“道歉?哈哈。”赵复在大笑中居然一下子坐起了身,“让那个傻逼自己洗干净来找我,老子要揍的他爹妈都不认不出来。”

达强苦笑,赵复睚眦必报,手下这个保镖算的是惹了烦了。

“给他一天时间,过期不候。”赵复全力活动着上肢,表情十分痛苦,“老子虽然孤家寡人,但绝对有几十种办法让这傻逼在西平消失,你要是护短,咱们这兄弟也就不用做了。”

“我说,咱俩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可以呀,说来听听。”赵复忽然一脸的玩世不恭,“说说看,这段时间为啥不敢见老子?说说看黄河路的李兴是怎么回事儿?再说说看摩登出事儿那天,你为什么突然不来了?很多很多,”

“不是不敢见,是不想见。至于李兴,我不清楚你说的怎么回事儿。”达强倒是痛快,竹筒倒豆子,“还有摩登开业那一天,你一进门我就跟你说了,薛西庆的人突然来找我,要谈合作,你当时没长耳朵么?”

“薛西庆!好,这个老王八先放一边。”赵复终于从地上站了起来,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一屁股又躺在了达强的床上,“你不想见老子,为什么?嫌老子讨厌?烦人?还是特么碍你事儿了?你最好爽快说出来,什么特么狗屁兄弟,真可以不做!”

“不想见,是因为你的要求和问题,我给不了,所以干脆不见。”

“屁话,你咋知道老子有啥要求?你知道到老子有啥问题?你咋那么臭美……”

“无非就是帮帮赵歌,对付薛西庆和梁斌。”达强冷冷的打断了赵复。

“对呀,有什么不好么?咱们是一个大院的,是哥们,联合起来有什么不好么?”

“你觉得赵歌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呃……”赵复一下卡壳了,建鑫公司,赵歌先把达强给踢出了局,的确是做的很不厚道,但达强也并非没有毛病,那么贪干嘛?“这里面有误会,有误会就要说清楚,你特么跟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家里,为什么不能说清楚?”

“误会?”达强冷笑一声,“能说清楚的东西就不叫误会。”

“那特么的,薛西庆找你干嘛?”

“不是薛西庆,是周怀。我推测,薛西庆根本没有回西平。”达强自嘲的一笑,“也特么的冠冕堂皇的跟我谈合作,老子成了香饽饽了。”

“你特么能见周怀,却不见我?说的过去么?”

“说的过去,对于周怀之流,我可以果断让他滚,对你却不能。”

“卧槽!”赵复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在脑子里搜刮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反驳的话来,突然眼珠子一转,感觉达强这么说,应该话里有话,正待要问个明白,却响起了敲门声。

达强这次倒是没有不乐意,亲自起身开了门,来人是张祥,看见赵复还是大大咧咧的躺在里面,感觉挺别扭,“哥,方便吧?”

“进来说吧,医院的?还是那个人招了?”

“都有。”张祥进屋,看着床上的赵复,自然也点头哈腰的喊了声哥。

赵复坐起了身,哼都懒的哼一声。

“哥,医院那边说,赵歌的脊椎损伤不严中,也没有伤到神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骨折么,说是要两到三次手术,还要好好养伤几个月。”张祥边说,边拿眼睛瞟赵复,很担心这家伙万一受什么刺激,突然又折腾出花样来,刚才听外面的兄弟说,把赵复收拾了一顿,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啊?你特么的在医院?”赵复果然跳了起来。

“不是,强哥派人一直守在那边的。”

赵复狠狠瞪了一眼达强,跳起来就准备跑路,却被达强伸手拽住,“还有件事儿,你也顺便听听,省的到时候又说不清楚。”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此时赵复心急如焚,哪有心思关心别的,赵歌的脊椎如果真没问题了,那几是放下了一块儿大石头,老天保佑。

“是这样,昨晚上逮住的那家伙招了,的确是摩登发廊开业那天出手伤人的凶犯,外号叫驼子,他是周怀下面的一个马仔,跟公安逮住的那个不一样,这次为了埋伏赵歌,他就是起一个诱饵的作用。”

“这么巧?他们能跟踪我和赵歌,这我能心,难道还能算出来小老七会在当场?”

“不是。”张祥有点为难的看着达强。

“有什么,当着你赵哥的面都说出来。”

“这次周怀的人就来了两个,而参与动手的全部都是李少军的人,这俩人其实就是为了起个监督作用,但后来驼子突然发现了你们的小老七,觉得把你们引开,最好落单了,做起来更方便。”

“李少军?!”赵复的脸上阴晴不定,拳头却已经捏的嘎嘣响,忽然扭头瞪着达强,“那个叫驼子的,我一定要带走。”

“说过了,你随时可以。”达强神情木然。

“好,一个小时内,我让人过来,你交人。”

没用一个小时,二十分钟都不到,黑牛和老菜梆子就开了一辆小破卡车停在了鎏金岁月的后门,达强也不含糊,让张祥把半死不活的驼子提溜出来交给了黑牛,也让他转告给赵复一句话,“当心周怀,烫手的山芋,趁早扔了。”

第187章 感觉这玩意儿

许晖又住进医院的消息不但把沈大平吓了一跳,也把班里几个要好的同学给急坏了,于是商量着一同来医院探望。罗小刚、曹卉、刘巍、吴晓莉,当然还有魏亚丽,一大帮人,把病房挤了个满满当当。

沈大平陪着许母说了几句话,坐了一会就走了,从谈话中,她并没有了解到此次事件的实质内容,也看得出来许母并不太知情,所以干脆把时间留给小家伙们,以后在找时间了解。

对于出事的原因,许晖自然是深思熟虑的编了一通理由,差不多就是非常普通的意外,在夜市上遇到了流氓,这帮流氓不知道什么原因认错人了,就大打出手,基本跟赵歌他们对外说的故事能契合的上,这都是黑牛告诉他的。

许晖跟赵歌不在一个病房,躺在病床上的这两天连个面也没见着,直到听说赵歌脱离了危险,他才松了口气,颇为后悔当时太过冲动,没考虑后果,也更不会想到对方会搞了这么大的一个阴谋在等着。

这次很奇怪,早就有人报警了,但是偏偏没有警察找上门,事情似乎被人为的给压下去了,大家一直在嚷嚷着寻找凶手,但许晖能看的出来,雷声大雨点小,因为凡是赵歌这个集合的人,基本都清楚对手是谁。

上午来了好几波人,从付建平、二熊他们,到院里的兄弟,除了一堆祝福的话以外,其他的则谨言慎行。快中午的时候赵复一个人来了,虽然装作精神抖擞,但难掩眼神中的疲惫之态,他对许晖的态度大为改观,还极为罕见的说出了“早日康复”的话。

这令许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琢磨不透赵复是不是受了刺激,若不是自己一时冲动,赵歌说不定能够避免这场伏击也未可知,惹了这么大的麻烦,这家伙不发疯了?

赵复并没有告诉许晖更多的实情,只是神经兮兮的说了几句听不懂的话,“唔,以后这些事你就少参与了,上学都要注意点安全。”,“麻痹的,姓李的这逼样的,老子迟早会把他送回他妈肚子里。”

望着许晖一脸迷茫的样子,赵复也不多解释,很诡异的一笑,离开了病房。

罗小刚一帮同学自然不可能知道社会上的这些弯弯绕绕,更不清楚许晖所遭遇的事情,背后有多么复杂的背景,许晖怎么说,他们就怎么信了。

许母离开后,大家嘻嘻哈哈的跟许晖开了一通玩笑,罗小刚还告诉他了一个好消息,经过班委的不懈努力,沈大平终于批准了班级春游的申请。

十九中高中部是没有春游这一说的,一年一度,只有秋游,但是也不禁止春游,各班级可以在五月的前两周自由决定,按规定报备就行了。所以每到这个季节,没有一个班会主动放弃,都在积极的申请,关键是班主任这一关。

“这次地点选在了金银滩,怎么样?时间就在下周,正好赶上哥们你出院,千万可不能缺席。”罗小刚乐呵呵的。

可许晖的表情就让人看不懂了,金银滩这三个字对他来说太敏感,可以说,一提到这个地点,他和张仪过往的一切就会像决堤的洪水一般喷涌出来,根本收拾不住,冲动、快乐、心悸、懵懂、悲伤、遗憾、迷茫如是种种如漫天繁星突然失重一般一起咂向心头,反应在脸上就精彩万分了。

“这回我们都商量好了,绝对不带一班玩儿,沈姐这次也不会勉强,你放心哎。”罗小刚刚开始误会了许晖的表情,还一个劲儿的解释,但渐渐发现不对头,“卧槽!你这是哭呢还是笑啊?”

还没等许晖搭腔,刘巍的脑洞更大,他煞有介事的观察了一番,立刻道,“怕是身体不舒服了,或者伤病复发,赶紧叫医生。”说着话,一只大手还毫不客气的在许晖的额头一通瞎摸。

“我没事儿。”眼看着魏亚丽就跟不过脑子一样,转身就要拉门出去叫医生,许晖连忙喊了一句,“刚才不小心碰到了伤口。”

魏亚丽看了看刘巍有些尴尬,刚刚拉开一半的门又缓缓的关上了。

“哦,怪不的,刚才吓我一跳。”刘巍更是讪讪。

“你好好休息啊,老班长,我们先回去了。”曹卉早就看出来不对劲,怪罗小刚没眼色,狠狠掐了对方一把。

“就是,早日康复啊,我们先走了。”罗小刚龇牙忍痛,但反应不慢,“我和小卉还有点事儿哈,你们再聊一会。”

“一块儿走。我也要赶快回家,今天老舅过来。”刘巍自然也很有眼色,朝许晖摆摆手,紧跟着罗小刚俩人的脚后跟就出了病房。

吴晓莉反应慢半拍,但她十分清楚魏亚丽和许晖之间的事情了,所以倒不显得匆忙,也根本不避讳许晖,悄悄跟魏亚丽耳语几句,才告辞离开。

同学们眨眼就走的只剩魏亚丽一人,病房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这是一间双人病房,隔壁床没有病人,所以安静的连掉根针都能听见声响。

别看魏亚丽平常心思沉稳,但此刻也颇显紧张,同学们为他创造条件,她心里感激,但担心太露骨,反而让许晖敏感和不适,所以一着急,把刚刚想的话题也给忘了。

“你坐吧,站着不累么?”许晖虽然尴尬,但在女孩面前还是要表现的大方一些。对于这位不能忽视的同桌,许晖其实一直印象蛮好,她不像花喜鹊那般呱噪,也不像吴晓莉那样宁折不弯,没有一点风趣,更不像夏露,这丫头太强势,太直了,用现在的时髦词儿就是an,或许也不贴切,总之相处下来,心里上太被动。

但奇怪的是,印象再好,许晖对魏亚丽就是没有那种感觉。感觉么,说玄乎点就是一种奇怪的情绪反应,能够擦出火花,让人为之振奋、激动,不自觉的面红心跳,甚至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如是这些,许晖统统没有,最多是见了面开心一点而已。

魏亚丽依言坐在了床头的椅子上,感觉好了很多,她可不知道许晖脑子里弯弯绕绕的想了一大堆什么,看着许晖头包成粽子的头,感觉又可气又好笑,“吃点水果吧?”

许晖并不反对,魏亚丽便伸手拿了一个苹果,找了水果刀慢慢的削起了果皮。

于是安静的房间里又出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小到微不可查,却又在俩人的耳朵边清晰之极,顽强的嚓嚓声让许晖不自觉的盯着魏亚丽的一双手使劲儿看,白皙、修长的手指,拿捏苹果优雅的姿势,水果刀在指尖的灵动,无一不让他情不自禁的认真欣赏。

然而,魏亚丽的专注也让许晖意外,一双大眼睛始终盯着手中的苹果,长长的睫毛间或一眨,浑不在意许晖的注视,或许,也只有这个时候,她的心情才能平静下来。

苹果终于削好,白嫩嫩的果肉如同加工过的艺术品,浑然一体,叹为观止的是长长的果皮居然没有一处断点,就像拿着战利品一般,魏亚丽很满足的把它递给许晖,那种感觉对她来说是一种幸福。

许晖的确渴了,狠狠的咬下一口果肉,交口称赞,魏亚丽只是微微一笑,并不说话,其实,刚才削苹果的时候,她已经从新找回了刚刚遗忘的话题,但此刻又不愿意说了,只想静静的看着对方吃苹果。

“是谁把这次春游的地点选在金银滩的?”许晖不得不打破沉默,他觉得病房里的氛围过于沉闷。

“大多数班委都这么想的。”魏亚丽并不觉得沉闷,她喜欢这种带有温度的宁静。

“哦。这次不带一班,李老太会不会大有意见?”

“应该不会吧,他们班这次好像不参加春游。”

“这样啊,看来李老太是要卧薪尝胆,十年磨一剑呀。”

“怎么说呢,我觉得她管的太死了,他们班好多人都抱怨,适得其反吧。”

“嗯,严重同意。她凭什么抹杀大家拥抱春天和大自然的权利?”许晖煞有介事的指责,然后狠狠咬了一口苹果,“想长期霸占年级第一名,功利心太重。”

“你还别说,这次年级模拟测试,一班这次又是总成绩第一,咱们班就差一点点。”魏亚丽叹了口气,“你理化两科都没有考,病好了要抓紧时间补一补,试卷讲解的笔记我都帮你做好了。”

许晖老脸一红,这段时间屁事多,成绩一降再降,这回连考试都缺席,真是流年不利,魏亚丽的提醒相当及时,否则,这样下去就真的就赶不上来了。

房间里再度陷入沉默,魏亚丽有点惴惴,不知道刚才的话是不是说的重了一点,许晖听了不开心呢?可不管怎么说,这种提醒是一定要的,再不开心也要说,很关键。

时间飞逝,转眼夕阳西下,烫金色的光芒穿透病房的玻璃窗,将整个房间照耀的熠熠生辉,魏亚丽看了看时间,鼓起勇气打破沉默,“关于郊游分组,沈姐让大家自由组合,我们这边分好了,跟你说一下,也没问你的意见。”

“那没事儿啊,我服从组织安排。”

“我跟你,还有曹卉、罗小刚、吴晓莉和武超分在一组,你没意见吧?”

“举双手赞成。”许晖能有啥意见,唯一奇怪的是刘巍怎么没跟大家一起,反而是武超加入进来了呢?不过也无所谓,武超是正经八百的阳光帅气,人缘又好,到哪个组都受欢迎。

魏亚丽很开心,正准备起身告辞,病房门咣当一声被打开了,也搞不清楚是用手推的还是用脚踹的,反正把俩人吓了一跳。

第188章 勾掉一笔

两名身着色t恤、体格健硕的小伙走了进来,当先的大高个,手里拎着个保温盒,板寸头,右上臂刺着纹身,脖子上还挂着一条金链子,一脸匪气,一进门就大声嚷嚷,“小老七,嘿嘿,尝尝你嫂子炖的鸡汤。”

魏亚丽有点发懵,这种社会人她平常从不接触,搞不清楚是什么来路,再看看许晖的表情倒是很快正常下来,只是眼神有些怪异,莫非对方走错了房间?后面那位更不靠谱,长长的披肩发,痞气极重,不自觉的就让人有些害怕。

“哎呦,对不住哈。有贵客呀,老七给介绍一下。”大高个自然是黑牛,一副发现新大陆的模样,腆着个脸,一个劲儿的盯着魏亚丽看。后面那位一声不吭,但是一双眼睛十分凶狠,却是谢海林。

“我同学,姓魏。”对于黑牛这副德行,许晖实在哭笑不得,生怕魏亚丽被吓着了,于是又忙着补充,还得斟酌用词,“他们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发小,韩奎和谢海林。”

“幸会呀,叫我黑牛就可以,我是他老大。”黑牛伸出一只大手,老神在在的大言不惭。

“你好,我是许晖同学魏亚丽。”魏亚丽很别扭,看看许晖,才很不情愿的伸手跟黑牛意思了一下。

黑牛很开心,一扭头指着谢海林道,“我兄弟,谢海林,许晖也是我兄弟,初次见面,大家不是外人哈。”

于是魏亚丽更不情愿,但看谢海林冷冷的,根本没有握手的意思,才暗暗松了口气,只是稍稍点头客气一下。

“那个,你们聊,看我这什么脑子,赶紧的,我哥儿俩还有事,走了。”黑牛一拍脑袋,一副猥琐的模样,放下保温壶,拉着谢海林就走。

“不要紧,我正要走的,你们聊。”魏亚丽连忙要欠身离开。

“那怎么可以?”黑牛连忙伸手阻止,满脸的暧昧,就差要喊弟妹了,“刚才进门唐突,见谅见谅,你们继续,就当没看见我们哥俩。”

黑牛说完,也不管魏亚丽什么反应,扭头就跑,还咣当一声把房门带了个严严实实。

“他们……他们挺有意思的。”魏亚丽不得不再逗留一会儿,但对刚才两个风风火火的家伙,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我们都是一个大院的,从小在一起,有的时候神经兮兮,你别搭理。”

魏亚丽当然不会说什么,但心里还是感觉怪怪的,她对社会人挺反感也挺害怕,总觉得许晖好像不应该有这样的朋友才对。

许晖又住了三天才出院,而赵歌在医院里待了足足半个月才打着绷带回家,而且还没算结束,未来一个月,至少要复诊两次,才有可能完事儿。

这次周怀联合李少军先下手为强炮制的所谓伏击并不成功,反而因为驼子的意外失手而彻底暴露。那个驼子很惨,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后,当死狗一样仍在了城西花园路的一家叫做红房子茶社的门口,那里是薛西庆出事后,小刀会为数不多的、仍然保持运转的一家地下赌场。

这样做其实很危险,只剩一口气的驼子随时都可能毙命,会惹出烦,而且万一落在警方手里,别说赵复,就连许晖都脱不了干系。

但赵复坚持这样做,不论死活,一定要给周怀和薛西庆以狠辣的警告,而且还有更为激烈的行动配合。

当天下午,自以为躲的很巧妙的李少军被一帮黑衣人包围在出租屋内,同时被围住的还有他的一个小情人和几名手下,一个没跑掉。这帮人并不动手,可以说都没碰李少军一个手指头,几个人堵住前后门,另外的人找来许多宽木条,把门板订了个严严实实,拿铁锤砸都费劲儿。

这回赵复玩儿阴的,不知道费了多大功夫,从李少军的一个窝点里翻出来大量假钞,还挺会注意保护现场,然后随便找了个小弟以好公民的身份报案。

邵强哪会不知道其中的猫腻?立刻意识到这件事跟前不久解放路生产巷的聚众斗殴案有联系,赵复也是当时被袭击的对象之一,尽管派出所出警后不了了之,但怎能瞒过邵强,他一直在注意周怀,包括与之相关的赵家兄弟,甚至还有梁斌和达强。

邵强非常怀疑当时摩登发廊那名被通缉的漏网的凶手也参与其中,而且很可能被赵复一伙给非法拘禁了,因为他有线人,但当时的现场非常混乱,线人也无法确定。

所以赵复被请到局子里协助调查,邵强相信,做的这么严密,如此巧合,如果没有人策划,是根本不可能的。

但令邵强失望的是,曾经的小兄弟,现在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怎么做工作、什么招都是白搭,一会儿要烟抽,一会又要上厕所,再么就是吹嘘做生意如何之艰难,最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亲弟弟还躺在医院,心如刀绞等等。

尼玛,磨了一整天,邵强也实在没了脾气,没有任何证据对赵复不利,连对李少军的非法拘禁都极为勉强,而且赵复还有不在场的证明,至于那个报案的好公民更是硬气的一塌糊涂,倘若有影视剧的导演在场,一定惊叹是个人才,此人义正言辞,声色俱厉的表示,只要发现不法行为,就要坚定的跟犯罪分子作斗争。

如此,这家伙逢人便说,办案民警莞尔,邵强更是烦透了,赶紧让这人回家。

“那个所谓‘好公民’说的话是你教的吧?”送赵复出来的时候,邵强抽冷子来了一句。

“什么好公民?我教什么话了?”赵复瞪着个眼睛,一脸迷茫。

“行了,路上继续装吧。”邵强摇摇头,“好自为之,别真犯到我手上。”

邵强的话有极强烈的警告意味,但现在的赵复才不管那一套呢,他心中的怒火快要憋爆炸了,而且策划良久,可以说从赵歌住院的第二天就开始了,一定要把李少军彻底玩死。

这回赵复人手充足,颇有底气,身边不但有赵歌的核心班底可以随意指挥,而且乔娃子这人虽然独,但关键的时候很讲义气,也拍着胸脯帮忙,再加上达强暗地里派来一帮人,可以说是实力空前。

而且这次达强的人起了关键作用,李少军的很多消息都是被这帮人挖出来的,所以在李少军人赃并获、被警方带走的第二天晚上,赵复也雄起一把,搞了个统一行动,把方家营一带李少军的场子全都扫掉,连个渣都没剩下。

李少军曾经的小弟,要么跟着老菜梆子,要么赶紧滚蛋,但凡有二话的,基本上就一条路,腿打断然后送医院。实际上也真没几个硬骨头,除了跑路的,剩下的几乎都被吓尿了,树倒猢狲散大概也就是这么个情况。

当然,赵复这次还是没有公开露面,上蹿下跳的是谢三和老菜梆子。而且这俩家伙运气相当好,由于扫场子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闹出烦,甚至都没惊动派出所。

于是,赵歌和许晖还躺在医院的时候,赵复已经完成了对李少军连根铲除这件大事儿,虽然后遗症很多,但他哪能管那么多,仇恨的小本本终于可以勾掉一笔了。

周怀远未预料到对赵歌的伏击产生的颇多恶果,不但把一直明哲保身的达强又给逼到了赵复一方,而且李少军会完蛋的那么快,那么彻底,所以得到消息后就立刻离开了西平,至于那个驼子,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处理的,总之再也没有见到其人。

赵复的冒险侥幸成功,也为建鑫争取到了短暂的喘息机会,乔娃子一波三折的宝福记终于完成了装修,开业庆典就定在赵歌出院后的第二天,这段时间正好抓紧完成物资、设备的采购和人员招聘,当然现在也不叫宝福记了,重新起了个很俗的名字叫做红宝石。

赵复一听这名字就上火,但乔娃子偏偏就喜欢,一点屁事,俩人还大吵一架,搞的大家都很不愉快。

这些不愉快的人中当然不包括许晖,他甚至不知道住院这段时间里赵复他们都做了什么,此刻正心情复杂的坐在大客车上,跟全班同学一起去金银滩春游,在医院里躺了近一个礼拜,是该要好好放松一下心情,但金银滩么,还是挺伤神的。

可是这种伤神很快被车厢内火热而欢快的气氛给冲淡了,武超正被大家起哄,站在车厢中间表演口技,各种动物声音的模仿,惟妙惟肖,尤其是猪拱食时哼哼的声,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接下来是沈大平,她今天穿了一身纯白色的运动服,十分简洁明快,却又特别青春靓丽,优雅而充满活力的气质,让男生的目光看了就不舍得挪开,她被班委的几个女生不依不饶的拉起来表演节目,演唱了一首《昨夜星辰》,很快就让车厢内安静下来。

这首家喻户晓、脍炙人口的爱情歌曲,是台湾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电视连续剧《昨夜星辰》的主题曲,在现在看来已经成为经典流行歌曲中的老奶奶,但非常好听,经久不衰,在沈大平优美歌喉的演绎下更是令人陶醉,顿时博得了如潮水般的掌声,这下糟糕,又下不了场了。

在起哄声中,当沈大平的目光瞄向许晖时,这家伙吓了一大跳,心道不会又要被硬拽上去吧?

“下面邀请许晖,和我一起为大家再唱一首歌,好不好?”

“好!”车厢一片哄然。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沈大平的声音犹如有了魔性,还在腹诽中的许晖被旁边的刘巍一把就给拽了起来。

第189章 一路欢歌

车厢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时不时的还夹杂着罗小刚等人的口哨声,此起彼伏,甚至还有同学要求把上次元旦晚会的那首《无言的结局》再唱一遍。

这首歌对许晖来说忌讳颇多,打死也不愿意再唱,只好尴尬的站着看沈大平,大家一个劲儿起哄,不依不饶,好在沈大平并没坚持,并表示唱一首更为好听的歌,同学们才渐渐安静。

作为学生和男生,许晖自然礼貌的让老师选歌。没想到沈大平跟李茂山叫上了劲儿,选择了这位著名艺人的另一首男女对唱情歌,同样如雷贯耳,《迟来的爱》,又叫《迟来的告白》。这首歌曲虽然是在1986年发行的,引进大陆也是八七年、八八年的事儿了,但名气绝不在《无言的结局》之下。

严格来说,《迟来的爱》是女声独白,男声演唱,当时的原唱是李茂山和林淑容。让许晖全程一个人唱,他自然不干,也不想唱,未料到沈大平让步,由她来独白,然后一人唱一段,这下没得推了,只好硬着头皮上。

有好事的同学,居然能在他的背包中的一大堆磁带里找出李茂山的专辑,把双卡录影机打开了,音量调到最大,消掉歌词,只保留背景音乐,也算是临时、简易的卡拉ok了。

当熟悉而悠扬的二胡声响起,车厢内迅速安静下来,特殊的条件下,汽车发动机的轰鸣自动被大家忽略,纷纷热切盼望着二人再一次的完美发挥。

沈大平(女白)“这是一封迟来的告白,许多年以来,我一直在逃避,不敢面对你多情的关怀。”

“今天,我终于鼓起勇气,向你表达我的爱。”

许晖(男声)“一段情,要埋藏多少年;”

“一封信,要迟来多少天,两颗心要承受多少痛苦的煎熬,”

“才能够彼此完全明了。”

沈大平(女声)“你应该会明白我的爱,虽然我从未向你坦白,”

“多年以来默默对你深切的关怀,为什么你还不能明白?”

“……”

“不能放弃对你的爱,那是我长久的期待;”

“不能保留对你的爱,那是对她无言的伤害。”

“伤痛的心一片空白,”

“如何面对迟来的爱。”

动人的旋律如荷塘清风、柔丝细雨,让人沉浸在如痴如醉的爱情故事里,而简单直白的歌词却又敲击着在场的每一位年轻人的心灵,让人心向往之,欲罢不能,谁都有心中的那个他(她),但遗憾错过的绝不在少数,有多少迟来的爱终将永藏心底。

曲罢,虽然掌声如雷鸣,可是很短暂,因为很多人还沉浸在其中,甚至有一个坐在后面的女生居然被唱哭了。

沈大平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这首歌中的故事,其实反复在男女情爱中演绎,最后遗憾的错过,是一个让人心碎的结局,歌词唱出了对阴差阳错的无奈和对人生的感悟,珍藏这份迟来的爱,默默为他(她)祝福。

其实人生旅途,情感驿站,不愿放弃,又不能保留,多么矛盾和煎熬的心里历程,而能把这份情感升华,懂得珍藏和祝福的又能又多少人呢?沈大平的感悟大抵如此,刚才那名女声哭的稀里哗啦,难道也有类似的情感经历么?

如今的年轻人不得不让沈大平惊讶,竟然有如此的反应和体会?莫不是真小看了这帮小家伙们?

许晖正好借机溜回到座位上,他此刻的心情也极不平静,和张仪之间一晃就三年多了,谁也没有正式的向对方告白,但都在心念念的在关心对方,就像那句歌词,“你应该会明白我的爱”一样,两个人一直在共同坚守,虽然故事的经过不像歌词里说的那样,但恐怕结局完全相同,终究要错过。

那么,应该默默的为她祝福。许晖突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翻江倒海的混沌思维中忽然有了一盏明灯,他应该找对了方向,不要抱怨,不要试图再去猜测什么,也不要计较张仪迟迟没有回信,那样会把自己重新带进死胡同。

其实这首歌,许晖发挥的并不咋地,至少不如沈大平,但唱的过程中他却实实在在的经历了一场心灵洗涤,初中的时候就跟着家里的录音机学会了这首歌,当时只觉得旋律动听,所以喜欢,根本没有认真去感悟歌词中的含义和境界。

此次,故地重游,曾经阳光下欢乐骑行的少年们,已经渐行渐远,望着车窗外其实早已陌生的景色,许晖才由触景生情演变为一种情绪上的升华。

她,应该在大洋彼岸过的很好,现在,许晖希望她过得更好。

“下面有请罗小刚和班长合唱一曲怎么样?”短暂的沉闷后,刘巍大喊了一嗓子,今天这个场合,怎能放过这小两口。

“好!罗曹配,来一个。”立刻有人跟着起哄。

“哎呀,什么叫罗曹配呀。”还有昏昏僵僵的同学在小声询问。

“就是罗小刚加曹卉,天仙配,这都不知道?”更有好事者大声嚷嚷。

乱哄哄的瞎喊一通,车厢里顿时热闹的如同开锅一般,把罗小刚和曹卉臊的满脸通红,沈大平莞尔,她本想出言稍稍控制一下越来越露骨的言辞,但想了想最终没有说话。

她也是从这个年纪走过来的,常常感怀那段曾经张扬过的青春年华,虽然已经一去不返,但正因为拥有过,才能更理解这些年轻人,尽情的放飞自己把,少年人,沈大平笑了,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学生时代。

曹卉和罗小刚俩人叽叽喳喳的小声商量了半天,还是曹卉大方,最后拍板选中了罗大佑的《恋曲1990》,虽然是男声独唱的歌,但是没办法,为了照顾罗小刚,曹卉愣是把它改成了男女生对唱。

刚好那名好事的同学也有这盘磁带,他那鼓鼓囊囊的大背包就像百宝囊,除了吃的剩下的几乎都是磁带,一个标准的流行歌发烧友,这让许晖想起了胡林,说起来很不应该,自己昏昏僵僵的大半年,把老朋友都忘记了,还有张志宏,记不得有多久没跟他们聊天了。

在罗小刚如同破锣一般的嗓音中,许晖胡乱放飞着思绪,他甚至想到了曾经文学社的同学们,这样一种浑然忘我的状态非常奇妙,一切好像毫无逻辑可言,一切又那么自然清晰,他觉得任何一次痛定思痛,收拾心情,都不如这次来的彻底,至于是无可奈何还是水到渠成,还真的不用去追本溯源了。

在大家的掌声中,许晖终于回过神来,看着满面陶醉的罗小刚,他颇为抱歉,刚才走神,实在没听上几句,曹卉也笑的很甜,应该对罗小刚刚才的表现十分满意。

紧接着被揪出来的是数学课代表姜明辉,他又硬拽了两名同学,一起合唱王杰的《一场游戏一场梦》,如公鸭咳嗽的嗓音,还参差不齐,最后干脆各唱各的,成了大杂烩,着实把同学们给笑傻掉了。

傻归傻,却是一路欢歌,少年们用张扬的笑声在谱写着属于他们的青春时光。

金银滩还是那个金银滩,远处的拉瓦雪山依然巍峨壮丽,被朵朵白云覆盖下的辽阔牧场更是如诗如画,虽然物是人非,但许晖的心态已经平静如水,面对着鬼斧神工般的造物,他感到了天地间的博大,胸中顿生一股豪气,胸无大志,枉做少年人!

聚餐后的集体游戏,大家玩儿起了很老套的击鼓传花,游戏虽然简单,但参与性强,而且热闹异常,这是沈大平的提议,于是全班六十多名同学围坐在草坪上,围了好大一个圆圈。

道具也简单,花是真花,是沈大平从河滩边采来的一束野花,鼓就滥竽充数了,找了半天没合适的,只能拿刘巍的大号饭盒凑合用。

许晖的反应快,似乎运气也不错,一直没有被揪起来表演节目,但当第六轮鼓点结束的时候,他的‘好运’到头了,魏亚丽抱着那束野花被大家拽到了场地中央,一直被许晖忽视的她也终于逮到了机会,她邀请许晖同台献艺,博得了大家的一致认同。

于是成了香饽饽的许晖被一众男生连拖带拽的弄到了魏亚丽身边,其实不至于如此,大家就是图个热闹和暧昧。许晖也不扭捏作态,面对着全班同学的掌声,他比魏亚丽还要从容大方,俩人一番商量,许晖便起身从一个高个男生那里借来了一把吉他。

“这是要玩儿绝活啊。”罗小刚大声鼓噪,立刻又引来了同学们的一篇起哄声。

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许晖第一次吉他弹唱,其实还是挺紧张的,他所会的曲目并不多,但魏亚丽选中的这首歌他刚好熟悉,是林诗达的《小雨中的记忆》,一首唯美而略带伤感的校园民谣。

这首曲子完全是许晖自学的,一年前疯狂练习《大约在冬季》时,他抽空翻谱子,被这首歌的旋律给迷住了,不知不觉就弹熟了。

作为文艺委员,魏亚丽的歌喉自然相当出色,而许晖的伴奏和和声居然也配合的严丝合缝,把这首描写少年人多愁善感、借景抒情的民谣发挥的淋漓尽致,余韵不绝,真的让很多同学都听痴了,好一会才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魏亚丽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若不是许晖已经怕屁股从草地上站起了身,她还会痴痴的坐在那里。

第190章 两班冲突

郊游之后,许晖有了非常明显的变化,回归正常,没有了以往那种混沌、漠然和玩世不恭,浑身似乎有用不完的劲儿,不知疲倦的补习着已经落下了不知道多少的功课。

这一点,作为同桌的魏亚丽真的尽职尽责,所有的课堂笔记纪录的十分详尽,有些很好理解的知识点,她也不厌其烦的反复做了注释和说明,生怕许晖看不懂。

日子飞快,转眼就是期中考试,这次临时抱佛脚显然不太灵光了,许晖的总成绩排名只前进了一个位次,仍然处于中游水平,但他的确是尽了最大努力,取得这样的成绩也很头疼,看来学习真的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尤其到了高中阶段,非常明显。

不要紧,还有时间,魏亚丽如是鼓励许晖,许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好消息是,这次班级的总分终于超过了一班,破天荒的第一次,举班为之欢庆。这让李老太太的脸拉的好长,很长一段时间在教学楼看见她,都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奇怪的是,沈大平的神情也不那么轻松,春游回来后她就非常忙,自习课都很少到教室来,每每碰见都是一脸疲态,班委会里有小道消息在传,李老太太现在跟沈大平有着不小的矛盾,有些是捕风捉影,有些恐怕就是真的了。

前两天,魏亚丽因为有事情去办公室找沈大平,在门缝里就听见了两位班主任的争执声,好像是为了强化辅导材料的选择问题,李老太的嗓门很大,狭窄的门缝完全挡不住她的音波,而沈大平刚开始还很平静,但后来也控制不住的飚起了高音,吓的魏亚丽没敢敲门,又跑回了教室。

“我觉得这次李老太太过分了,完全输不起,还成天倚老卖老。”一向崇拜沈大平的魏亚丽自然是愤愤不平,她迫不及待的将消息告诉许晖后,半个自习课都在抱怨。

许晖听后虽然默不作声,但心里也挺上火,李老太太的强势,他是领教过的,沈大平作为新进教师素来对李老太尊敬有加,这次居然也动了肝火,怕是事情不小,或者鸡毛蒜皮的事积累到了一定程度。

很快,一件更为过分的事情发生,激起二班全体同学的义愤,起因是罗小刚下午踢球时跟一班的一个男生起了冲突,双方当时情绪都很激动,后来虽然被人劝开了,也一直互相指手画脚的骂骂咧咧,结果在教学楼门口又拉扯着要动手,眼看着二班人多,一班的这家伙要吃亏,却被李老太撞见了。

这老太太不知道哪来的一股邪火,把俩人拽到走廊里一通臭骂,按说各打一板子也没啥问题,但她教训罗小刚的用词很不讲究,明眼人都能听出来含沙射影,“身为班干部,不以身作则,脏话随意挂在嘴上,班干部尚且如此,可见你们班的班风。”

“管你屁事!”罗小刚忍无可忍,很小声的嘟囔了一句。而且走廊里嘈杂,看热闹的人也多,他本以为老太太听不见,但真的是低估了对方的耳朵。

“放肆!我请你把刚才说的话,再大声说一遍。”李老太发起飙来,还是相当有威慑力的,别看十九中的校风不咋地,时常打群架的不良学生也是一抓一大把,但李老太太从来没怵过谁,碰到不好的事情她就敢管,别看你手上拎着大棒子,或提着板砖,老太太照敢往前冲。

所以,罗小刚被吓住了,一张脸涨的通红,但怎么也不敢再重复那四个字,这下李老太得理不饶人了,说话刻薄之极,“你还是个学生,高年级了还不懂礼数?如此没大没小,是不是一定要让我去问问沈老师,你们班的学生都是这样跟老师说话的么?”

罗小刚低下了头,其实已经气的双拳紧握,浑身发抖,但真的不敢还嘴。

“还有你!”李老太紧接着一扭脸,冲着他们班的那个男生大声呵斥,“苍蝇不叮无缝鸡蛋这个道理自己体会,到班级门口站一节课,然后写书面检查给我。”

“真是,什么人带什么班!”李老太扔下最后一句刻薄之语,一股风一般的走了。

“什么意思啊,哪有这样说话的?”

“走着瞧啊,李老太。”

“真是神经病。”

“……”

直到李老太走的看不见了,围观的二班学生才纷纷嘟嘟囔囔的咒骂和抱怨起来,许晖全程就站在旁边,甚至感受到了李老太凌厉的目光,这老太太训斥二人的同时好像不止看过他一眼,这尼玛的就闹心了,我招你了么?

原本一场风波也就这么过去了,但罗小刚气的有好几天都想找茬揍那个一班的男生,不但是他,他身边的几个损友都有这样的想法,包括刘巍在内。许晖其实也气,但不敢乱想,他还背着处分,相反,站在沈大平的角度,他还竭力劝解了罗小刚,这个架一旦打起来,相信沈姐会很被动,还是别添乱了。

即便如此,这件事对二班很多同学的心里影响极大,都憋着一肚子火,情绪善于激动的同学甚至把对李老太的厌恶和仇视毫不保留的转嫁到了整个一班,但凡有集体活动,双方之间经常有口角之类的摩擦。

但一班的人显然不是对手,他们发现二班的人忽然之间好像都跟吃了枪药似的,特别的冲,而且一下子就是一堆人围上来,所以吵两句不敢吵了,事情往往也就不了了之。

这下形成了一个非常奇怪的局面,两个班之间,班主任是李老太强势,但学生却是二班凶狠,而且经过上次运动会后,二班的人空前团结,一有事就是一窝子都上,最简单的例子就是上回许晖被高小毛报复之后,一放学几乎是一大半的男生和罗小刚一起走,当时许晖还觉得大家反应过度,其实这种团结已经在潜移默化。

矛盾是一点一点积累的,积累到一定程度也就控制不住了。一班的人也是有脾气的,吃了数次闷亏后,终于爆发了,年级篮球赛时,居然上演了班级之间的大群殴。

可笑的是,导huo索还不是场上队员引起的,而是双方啦啦队因为口角冲突,继而大打出手,而且当着李老太的面,打的非常激烈,场上队员干脆连球也不打了,跑下场打人,一时间混乱之极。

若不是当时有两名体育老师在场,恐怕根本控制不住场面,连李老太都崴了脚,训斥不成,她那个岁数干脆奋不顾身的冲进去拉架,结果肯定是讨不了好。这次一班的人充分领教了二班集体疯狂以后的凶狠,有好个都被打的进了学校医务室。

其中受伤的还有一名女生,就是那个胖嘟嘟的、跟许晖过不去的一班班长,事情也是她惹出来的,可能是输球输急眼了,下半场一开始她就站起来指责裁判不公,指责二班打球野蛮,种种不讲理的刻薄话立刻被曹卉、魏亚丽她们给怼了回去,然后演变成了吵架。

这个过程,李老太太一直沉默,以她的老练和经验,如果提早几秒钟发声制止,事情恐怕就不会演变的那么严重。

除了当时沈大平有事不在场以外,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李老太就晚了那么半拍,事情就不可收拾了,第一个跳起来动手的不是她重点关注的罗小刚,也不是刘巍,更不可能是许晖,而是二班的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个子男生,这一举动让李老太感觉太不可思议了。

然而,它就是这样发生了。

这次群殴事件后,除了二班的凶名在外,两个班主任之间的矛盾也在学生中凸显出来,实际情况可能更为严重,高二年级教研组,不公开的场合下,沈大平和李老太大吵一架,就是为了参与打架的几个学生是否上报教务处,给与纪律处分的争执。

最后居然不了了之,据说是吵架后,李老太因为心脏不舒服,病休了一个礼拜,这就有点把乐子搞大了的架势。表面上沈大平似乎占了上风,其实事后她也为此偷偷抹了眼泪,有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她只能藏在心底。

第一个动手打人的小个子男生,在嘚瑟了一天之后被沈大平狠狠的收拾了一顿,整整一个下午都在写检查,令大家没有想到的是,第二个被叫到办公室收拾的是罗小刚和曹卉,不知道谈了些什么,总之至少超过了一个小时。

回教室以后,罗小刚整个人都蔫了,趴在桌子上就一动不动,而曹卉的情形更为不堪,眼睛红红的,好像刚哭过一场,回到座位上就呆呆的垂着头,好像在看书,又好像在想心事。

于是又凭空出来了不少传言,有的说李老太欺人太甚,肯定会给小个子处分,有的说李老太指责沈大平对学生太放纵,连眼皮子底下的早恋行为都不闻不问,恐怕这次沈姐顶不住了,还有的说李老太装病,目的是以退为进,根本不用搭理她。

“这都是什么事儿呀,李老太到底想怎么样?”沈大平的铁粉魏亚丽又坐不住了,一再愤愤不平的唠叨。

“我感觉这事儿差不多到此为止了,大家都消停吧,别再给李姐惹事。”许晖这次做了一把乖乖学生,大群殴那么乱,他都没动手,不得不说,自我感觉还是很有进步的。据他估计,群殴发生小两天了,沈大平这个时候才修理人,就说明事情告一段落,一直沉默着没有任何消息才是可怕的。

第191章 全面碾压

“那曹卉他俩是怎么回事儿?”魏亚丽不信。

“点一下呗,谁知道李老太乱嚼了什么舌头,反正沈姐必须要敲打敲打了。”许晖看似回答的漫不经心,但无疑被他猜了个七七八八,罗小刚这俩人现在热乎的有些忘乎所以,在校园里也敢手拉着手,也真是该教训一下了。

不知为什么,魏亚丽没由来的脸一红,“李老太管的可真宽,他们班好几对那样的,她怎么不管啊?在走廊拐角还搂搂抱抱呢。”

许晖哈哈一笑,“你看见啦?”

魏亚丽的脸更红了,“我听李红说的。”

“切,捕风捉影。”许晖嗤之以鼻,“就算有,人家知道遮掩,知道低调,再看看咱们罗大仙嘚瑟的,就差没有在脑袋上写上一行字‘我亲爱的小卉卉’”

魏亚丽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偷眼看了看不远处仍然低着头哭泣的曹卉,觉得许晖说话虽然损了点,但不是没有道理,罗小刚也真是太不注意了。

在男女早恋问题上,沈大平对大家一贯很包容,但并不等于纵容,她的观念是堵不如疏,正确的引导才是根本,但无奈,严格的校规在那儿摆着,罗小刚又那样豪放,不被李老太拿住话头才怪呢。

许晖其实很清楚,二班最近表面上风光无限,其实沈大平处处被动,无论是罗小刚制造矛盾骂脏话,还是篮球场上二班的人先动手打架,无一不被李老太捏的死死的,根源是什么,许晖其实做过认真思考,不单单是因为这次考试总成绩超过了一班,而是另有原因。

以他对李老太的了解,大半辈子为人师表的老教师还不至于这么小心眼,而且李老太又是年级教研组组长,为人还算正直,就是傲了一点,脾气怪了点,还好面子,有那么一点点嫉妒心,但不应该做的这么露骨。

问题应该出在了互相看不惯,就像以前他和高小毛互相看不惯是一个道理。为啥看不惯呢,说白了就是对待学生的方法和态度不一样,比如说,李老太严格,沈大平宽松,李老太讲究传统的师生之道,沈大平更愿意把学生当朋友,李老太追求成绩上的超越,沈大平致力于打造一个团结向上的班集体,总之格格不入,是一种观念上的冲突。

反正以当时许晖的年龄和认知,不太会总结,但大差不差,就是这么个道理。可这些想法如果被沈大平知道,一定会大吃一惊,很难相信,以许晖的年纪能把问题想到这样一个程度,着实不简单。

其实上面说的一大堆的东西,可以用一句话概括,就是教学理念的冲突,并且这种冲突已经到了很尖锐的程度。

随着这次考试,二班的总成绩反超一班,动摇了一班领头羊的地位,李老太哪里还能坐的住?所以各种看不惯是必然的。

“哎,沈姐这样也太委屈了,难道李老太太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么?”

“那不至于,我感觉沈姐没那么容易就范,权宜之计吧?”许晖老神在在,“反正对罗小刚又没坏处,你说这俩人转入地下以后,是不是会更刺激一些?”

“你瞎说什么呀。”魏亚丽一下被羞的满脸通红,再也没想到许晖会跟她开这种玩笑,暗想这家伙以前也不这样呀,人家被批评,他倒怡然自得,还尽说写不着调的话,莫不是受了刺激?还是有其他想法?一时间忽然就心慌慌了。

其实许晖只是感到好玩,偶尔恶趣味一下,断无任何非分之想,再看魏亚丽忽然很忸怩的样子,立刻暗呼不好,这回嘴巴有点没遮没拦,千万别给自己惹火上身,所以立刻闭嘴,佯装看书了。

魏亚丽发了好半天呆,才低下头来看书,但很快许晖就偷眼发现,这丫头看的哪门子书啊,面前就一本练习册,还是空白页,立刻又心虚的把头扭了过去。

如此这般别扭的一直挨到了下课,铃声一响魏亚丽就如受惊的小鹿一般,快速离开座位去安慰曹卉了,没多久俩人就离开了教室,许晖很意外的一番观察,视线正好撞上了吴晓莉颇为疑惑的眼神,立刻一脑袋栽在桌子上睡觉了。

“神经病!”吴晓莉对许晖经常性的神神叨叨早就习以为常,暗骂了一句也离开了教室,曹卉是她的好朋友,自然要去安慰一番。

等三个大美女再回来时,许晖早已昏睡过去,连上课铃什么时候响的都不知道,若不是魏亚丽把他捅醒,他还真的能睡上一整节课。

气氛变得有点怪异,魏亚丽目不斜视的看着讲台,双颊的潮红还未完全褪去,表情也崩的紧紧的,手中握着钢笔好像很用劲儿,指尖都发白了,不知道课间她和曹卉聊了什么东东,怎么给人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呢?

魏亚丽莫不是把他上节课有关恶趣味的话讲给曹卉听了?还是说这小丫头从中受到了什么启发?许晖心里一股恶寒,立刻把好奇心狠狠的压了回去。

物理老师正在口沫横飞的讲解电磁和电磁感应,一成不变的强调和吐词频率让人昏昏欲睡,许晖立刻感到脑袋疼,各学科中,他似乎就是对物理免疫,怎么折腾成绩也上不来,上课听讲更是扯淡,怕是跟这名男老师对不上眼。

于是许晖的屁股上像长了尖刺一般,怎么坐都不对劲儿,正在歪来扭去的时候,一张纸条忽然移到了面前,随着他眼角的余光,魏亚丽雪嫩的小手嗖的一下撤了回去。

搞什么鬼?许晖看了看讲台上快要陶醉掉的物理老师,又瞅了瞅仍然一本正经装作听课的魏亚丽,伸手揭开了纸条。

纸条上的内容倒是让许晖松了一口气,“我们都商量过了,要帮一帮沈老师,你有什么好办法没?”

许晖皱皱眉头,貌似小姑娘们忒天真了,神仙打架哎,看看就好,哪有本事和能力掺和?不过话又说回来,沈大平对大家真是没的说,姑娘们的心思也可以理解,但是自己哪有什么办法?

想了半天,许晖也没什么思路,于是回复纸条,“别添乱就是帮忙。”

不一会儿,魏亚丽的纸条很快又过来了,“说了跟没说一样,你还是老班长哎,就这么无动于衷么?”

许晖看了后笑笑,立即回复,“没有的事儿,做学生的真没啥办法。”

纸条递过去以后,魏亚丽沉默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动静,许晖左右无趣,决心认真听课,一定要把物理这块硬骨头啃下来,否则自己一个理科生,物理超烂,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可是事与愿违,许晖刚刚端正态度,竖起了耳朵,魏亚丽的纸条又神不知鬼不觉的摆在了面前,打开一看,“怎么才能让老太太难堪,无地自容?”

还真特么挺能钻牛角尖,不过,对脾气!魏亚丽的这句话倒是提醒了许晖,打击对手并不一定非要出招攻击,做好自己,让自身强大,令对手望而生畏其实效果更好。

在文化大院里熏陶的许晖,尤其是受了赵歌宁折不弯的性格的影响,他骨子里是不服气任何人的,于是心里一下子热乎起来,不就整治一个老太太么,他略一思考,提笔刷刷回了八个大字,“全面碾压,让她尖叫!”

魏亚丽看了以后先是一愣,继而控制不住的伏在桌子上大笑,肩膀一耸一耸的,好半天都没有安静下来。后面不知道的同学还以为许晖又干了什么缺德事儿,让魏亚丽伤心大哭呢,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看向许晖。

而肇事者许晖自知惹了麻烦,应变极快,他脸不红、心不跳的用手托着腮帮子,双眼十分专注的盯着讲台上的物理老师,一副听的很入迷的样子。

“魏亚丽同学,请站起来。”物理老师像酒瓶底般的眼镜片终于发生了偏转,一片光华扫向了仍然伏在课桌上大笑的魏亚丽。

这时候就是许晖用手指捅她也来不及了,于是魏亚丽低着个头,羞答答的慢慢站起身,因为还没有忍住笑意,所以她根本不敢拿眼睛正视老师。

“请用右手守则描述一下电磁感应下的电流方向。”

魏亚丽懵了,许晖也傻眼了,俩人根本没怎么听课,知道个鬼?但是许晖反应快呀,不就是右手么?书页上不是有图么?伸开手随便比划一下呀。

许晖很着急的在课桌底下伸出右手,模仿着课本上图画的方向,一通乱比划,魏亚丽也是聪明人,此刻已经控制住了笑意,匆忙模仿着许晖的样子伸出了右手。

“那是什么?不要动!”尽管物理老师是个近视眼,但一下就看见了魏亚丽手指缝里的纸条,他原本对待女生一向宽容,但今天魏亚丽的表现太过分了,非但大笑不止,还搞小动作,这让他十分上火,啪的一拍教案,人就跟一股风一样的冲了过来。

魏亚丽的脸一下就白了,没搞清楚自己慌乱间怎么把刚在的纸条带在手上了?现在想藏显然来不及了,许晖的角度根本看不见同桌的右手,自然不知道物理老师抽的什么风?但感觉很不好。

毫无意外的,那张纸条被老师抢在了手上,待展开那张皱巴巴的纸条后,物理老师先是一愣,镜片后面的小眼睛忽然放出了夺目的光芒,继而脸颊被气的抽动不已,“我先给大家念一念纸条的内容,问‘怎么才能让老太太难堪、无地自容?’,答,‘全面碾压,让她尖叫!’”

物理老师的普通话并不标准,‘尖叫’两个字的声音还拖的特别长。

哄!全班笑成了一片,可以说用东倒西歪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第192章 后遗症

足足好几分钟,笑声才渐渐停止,物理老师很有耐心,就那么瞪着眼睛,冷冷看着魏亚丽,小姑娘自然是羞愧的头都快抵到课桌上了,一旁的许晖更是坐如针扎,脑袋转了无数个圈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解释。

“你也站起来。”许晖到底没躲过,近视眼的物理老师其实洞察秋毫。

“说说看,你们俩到底是谁问谁答?”

魏亚丽哪敢说话,只顾低头,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真是丢死人了,她早已臊的满脸通红,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转了。

许晖虽然脸皮厚,但也急的抓耳挠腮,事情么,自然不能被物理老师拆穿,但编个什么慌合适呢?平常极强的应变能力一下子跑的无影无踪,好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那么,你们二位谁可以告诉我,老太太是谁?为什么要让她尖叫?”问题一出,全班又是一片嬉闹,连起哄的声音都有了,看来物理老师今天被气的不轻,成心要让这两位不守纪律的学生难堪。

“老师,是这样的。”许晖意识到,再不说话,面前的这个物理老男人可能随时会爆发,所以开始瞎编乱造,“那两句话是我昨天看的一部小说里的台词,觉得挺好玩儿,就抄给她看的。老师,我错了,不该在课堂上……”

“撒谎也要有点水平嘛。”物理老师慢悠悠的打断了许晖,“这纸条上明显是两个人的字迹,欺负老师眼神不好么?”

许晖翻了下白眼,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这样吧,这件事先放一放,不能耽误大家的宝贵时间,女生就坐下吧,你到过道站着。”物理老师很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许晖,然后把纸条揣到兜里了,“下面继续上课。”

于是许晖便大大咧咧的杵在两个组中间的过道上,这下给刘巍乐坏了,时不时的给许晖打手势,做鬼脸,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张的圆圆的,一副女人尖叫样子,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曹卉和吴晓莉却是急坏了,虽然不清楚全班有多少同学能猜出来‘老太太’指的是谁,但为什么‘碾压’,为什么‘让她尖叫’,除了许晖和魏亚丽外,也只有她俩能猜到了,眼看魏亚丽已经哭的稀里哗啦,俩人同时大骂许晖不地道,瞎写什么呀,乱七八糟的。

最担心的是,这件事要是传出去,无论是传到李老太太的耳朵里,还是物理老师干脆告诉了沈大平,都没什么好果子吃,两个姑娘哪儿还有心思上课,绞尽脑汁想对策,还时不时的扭头看许晖一眼,愤恨的表情随时变换着花样。

刚开始许晖还挺嘚瑟,对几人的目光一概无视,但是回味着物理老师看他的眼神,就越想越不对劲,他当然知道后果严重,但这个老男人不好对付,心眼死的很,你越猖狂,他越不会放过你,为今之计只能服软、装可怜。

于是许晖很快将插在裤兜里的双手拿出来,笔直的垂到了两侧裤缝,挺胸叠肚,如同站军姿一般,而且看向老师的眼神充满了热切和真诚。

虽然厚厚的镜片遮挡了老师的小眼睛,似乎很难捕捉到有实质情绪化的东西,但许晖依然死盯着不放,期望这样的隔空交流能起到一点点铺垫的作用。

铃声一响,物理老师说了声下课,夹起讲义就走,步点要比平常快了许多,几个跨步就出了教室门。曹卉她们自然一下子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还没等她们反应过来,一个身影嗖的一下也冲出了教室,许晖哪能容老顽固跑掉?看对方这架势,分明就是想把事情捅到沈大平那里。

“老师,老师,您慢点。”许晖很快就追上了碎步急行的老师,很有分寸的绕到了对方前面,侧身小跑着跟行,并保持了近半米的距离,一脸的惊慌和可怜相。

物理老师不得不慢下脚步,最后在走廊的拐角驻足,他伸手扶了扶厚厚的眼镜,表情上倒是看不出什么喜怒哀乐,“说说吧,纸条上的内容,还有课堂上为什么撒谎?”

“对不起老师,我的确撒谎了,主要还是害怕同学们嘲笑。”

“哦?”物理老师看上去挺惊讶,“看不出你还是个挺要面子的人嘛,可你还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其实纸条上的话,我就是想开下玩笑,没什么其他的意思。老师,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避重就轻,不知悔改。”物理老师冷哼一声,立刻拔腿就要走。

许晖头一晕,对待这位认死理的老师也实在没脾气,于是两个跨步又拦在了对方前面,“老师,我说,我说,其实纸条里的那个人就是学校门口卖冰棍的老太太,上次我们买了她的雪糕,结果找错钱了,她还不承认,所以心里有气……”

物理老师面无表情的看着许晖,镜片后面的小眼睛突然变得十分犀利,许晖立刻浑身不自在,刚才情急之下胡乱撒个慌,好像漏洞百出哎,不自觉的脑门子上就有了汗珠,心也需的厉害,根本不敢正视老师。

“一个卖冰棍的老太太,我想象不出,你们要怎样全面碾压?”物理老师忽然笑了,十分意外的伸手掏出了衣兜里的纸条递还给了许晖,“一个谎言,往往要用更多的谎言去遮盖,但谎言毕竟是谎言,是盖不住的,而且你后面这一个显然太烂了。”

“老师,我……哎,谢谢您,老师……”

“你很聪明,但要用在正道上,希望你能好好想想。”物理老师说罢,转身离去,望着对方的背影,许晖的心里挺不是滋味,发现这个迂腐的老男人其实挺厉害,而且还蛮有人情味儿的。

再转过身时,一帮人就在不远处的走廊里看着许晖,曹卉、吴晓莉、罗小刚等等,几乎全是二班的班委成员,大家的表情自然是紧张和焦虑的,许晖苦笑,但还是跟大伙打出了一个安全的手势。

一场小风波就算过去了,许晖把那张要命的纸条给撕了个粉碎,但始料未及的是越来越多的同学们知道了‘老太太’是谁,也知道了‘全面碾压’的含义,至于‘让她尖叫’却成了大家课上课下津津乐道的话题,热度居然持续了好几天,这让许晖心惊胆战,鬼知道会不会传到李老太太的耳朵里去。

与之相应的是,全班的风气在迅速变化,围绕着‘碾压’这个话题,自然而然的产生了一股形容不来的氛围,大家日常的交流似乎越来越有温度,很多人的情绪也更多的表现出了炽热、和难以言表的兴奋,那种摩拳擦掌、大干一场的架势已经呼之欲出。

让许晖苦恼的是,‘让她尖叫’成了班级曝光率最高的一个词汇,没有之一。比如同桌之间开玩笑吵架,有的男生实在招架不住了,就会恶狠狠的来一句,“信不信,我会让你尖叫哎?”同桌立刻就会气急败坏,甚至要暴走打人。

当然,篡改了一个字,却活脱脱是许晖版的‘李鬼’。更过分的是罗小刚,这家伙办事总是不过脑子,轮到他维持自习课纪律时,面对个别捣乱的同学,他都会大义凛然、煞有介事的引用一番,“都像你这个鸟样,咱们班还怎么让老太太大声尖叫啊?!”

许晖每每听到都会额头冒汗,心虚的一塌糊涂,恨不得上去踹罗小刚几脚,可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这天下午,班委会决定瞒着沈大平,偷偷召开了一个动员会,主题就是要全面碾压一班,为沈姐正名,为二班争光。

会前大家一致邀请老班长列席,尽管方案就那么简单的一句话,但是许晖提出来的,听一听都让人热血沸腾,老班长缺席自然是不行的。

面对一脸热切的魏亚丽,许晖一个脑袋三个大,打定主意一放学就溜之大吉,开玩笑么?事情的余波还在震荡,万一被李老太知晓,他将百口莫辩、万劫不复,这种时候还不消停一点,那跟找死没啥区别。

其实许晖哪里清楚,这种带着各种遐想色彩的小道消息,真的比苍蝇飞得快,何止李老太,整个高二年级教研组都知道了,二班居然冒出来个学生公然跟李老太太叫板,让人觉得既滑稽又搞笑,但办公室的氛围却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

原来还能时不时聊上几句的老师们,忽然都不说话了,李老太太那张阴沉的脸,几乎都能滴出水来,谁会在这个时候去触霉头呢?可奇怪的是,老太太除了这样的情绪外,再没有其他过激的表现,突然沉默的让人无法琢磨。

一直处于被动地位的沈大平,还没好好缓口气儿,立刻被许晖这番不知天高地厚、极尽卖弄的言辞给噎得差点吐血,费了好大劲儿才说服自己,暂时放弃找这小子发飙的冲动,脑子里无时不刻的在告诫自己冷静,她很清楚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否则以她对许晖的了解,绝不会相信这家伙没由来的突然会那么浮躁和华而不实。

沈大平很快调整心态,问题的根源不在于学生们,而是在于自己。近段时间以来,在教学理念上,她跟李老师有较多分歧,尤其是对对方盲目引进外地高考强化辅导材料方面持反对意见,在言辞和行为上都有不当之处,作为后进者,这一点做的很不好,事后也没能及时补救,最终导致了班级之间出现了矛盾,这种局面,首先怨不得他人。

沈大平的优秀就是在于遇事不盲目,事后能积极反省,既然想清楚了根源,她就不再着急,需要冷静下来,找个时间跟李老师好好谈谈,至于许晖,也必须要敲打一番,但可以暂且往后放放。

这边冷静了,高二(2)班的教室里却热闹之极,许晖到底没跑掉,被以罗小刚为首的几个家伙把他连人带书包扛回了教室,咣当,大门一关,看你往哪儿跑?

第193章 开刀对象

临时班会很热烈,但许晖很郁闷,他抱定主意,一言不发,反正是个动员会,充其量就是喊喊口号罢了,貌似应该没有多大危险吧?而且自己也不是班干部,若不是那张该死的纸条,其实根本八竿子打不着的。

会议表面上由曹卉主持,实际上大家各说各的,有的从学习着手,建议不但要总成绩超过一班,而且各科的单项成绩也要超过一班,全年级个人排名,前二十名要把一班挤的连个渣都不剩。

这就比较扯淡了,显然超出了口号的范围,应该称之为意y,一班那几个尖子生,牢牢占据年级前十,不是嘴上说说就能超越的,而且年级前二十名里,每次一班都能占到三分之二,偶尔超常发挥,二班能接近一半就算很牛了,简直头脑热的有点发飘了。

有的从体育和运动会着眼,提议者当然是罗小刚,他发誓,下次运动会,一定蝉联年级团体总分第一,凡是有一班参加的单项,全部统统的碾压。

这个还有点靠谱,一班的体育是有点弱了,其实按这样的口号,对二班来说反而是个大负担,万一没能蝉联,就丢老鼻子人了。而且体育项目挺鸡肋,李老太太似乎不是太看重这个,打击力度有限。

接下来就五花八门了,什么黑板报评比、三好生评比、年级规模的各项文体比赛,统统不放过,绝对是全方位的碾压。

许晖忽然就想起了那个年代的一句口号,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真是卫星随便放,牛皮随便吹。他顿时感到浑身燥热,脸上发烧,自己随便瞎糊弄一句,却是害人不浅啊。

热烈的发言之后,曹卉请老班长说两句,主要是给建议,目标有了,就是怎么落实和执行的问题。

看这架势是要来真的?许晖哪敢有话说,这帮人现在都已经头脑发热,万一再整出什么幺蛾子,他非被李老太太活吞了不可,所以怎么邀请他都三缄其口,弄的吴晓莉非常恼火,一个炮弹就轰了过来,“总目标是你提出来的,现在转脸就变成缩头乌龟啦?”

卧槽!怎么就变成是我提出来的?你们不死气掰咧的问,我能瞎说么?哇塞,这个大帽子扣的,许晖非常郁闷并带有情绪的看向魏亚丽,而对方也正好在看着他,目光中也带着情绪,却是很有温度的那种,赞许、鼓励,还有一点点复杂的、形容不来的东西,许晖一惊,顿时把目光扫向其他地方。

“我说你这家伙,忒不够意思了吧?都这个时候了,作为老班长,把把关,给个建议都不行么?”

许晖双手捂脸。

“就是哎,你也不愿意看着咱们班被一班这么呛着吧?”

“沈姐对你最够意思了,关键时候当然要力挺她,你说是不是老班长?”

“……”

大家并不是责怪许晖,毕竟他死缠烂打在物理老师那里把事情给捂住了,受了点惊吓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班委会的人都认可他脑袋灵光,能说到点子上。

许晖被逼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硬着头皮敷衍两句,但是要求绝对不能记录,现在他一见小纸条就过敏,曹卉表示完全没问题。

“我就想了两点,首先要正视对手,尤其学习方面,一班真的很强,短期内想要碾压他们是根本做不到的,田忌赛马吧,必须按有利的顺序来,从总成绩到单科成绩,至于个人排名,就先别想了;第二呢,落实执行也主要是宣传,班委会成员各管一摊呗。”

“完啦?”罗小刚显然不满意,没听出什么干货嘛。

“那你还想听啥?”

“我觉得老班长说的对,要想战胜对手,先要正视自己。”曹卉却非常赞同。

“对呀,咱们班英语和数学强,先稳压他们,争取下次测验,把理化也带上来。”

既然起了个头,其他的人又开始七嘴八舌了,热度未有丝毫减退的迹象。

“各位,我今天还有事儿,先走一步哈。”许晖对这种动员会其实不太感冒,而且自己的学习成绩本来就不咋地,开这种会,都有点嫌丢人,最为关键的是,他总有一种被李老太太盯上的心虚感觉,所以根本坐不住。

这回大家不好意思再强留许晖,只好任他去了。

但许晖还真小看了这样一个小小动员会的作用,其巨大的威力第二天就开始显现。

从早自习开始,许晖就闹了个大红脸,刚放下书包坐稳当,跟旁边组的刘顺强随意聊了两句闲话,立刻被吴晓莉当场点名批评,丝毫不留情面。周围的同学全跟看西洋景一般的看着许晖,让他一头恼火。

许晖这才注意到,虽然还没有打上课铃,沈大平也没到场,但全班已经座无虚席,整个教室里更是鸦雀无声,令人无法想象的安静。今天算是倒霉,碰上了铁面无私的吴晓莉执勤自习课纪律,还真没法跟这丫头掰扯。

接下来的课间操,又让许晖见识了一下‘威力’,整个高中部,高二(2)班是出操最快、队形最整齐的,罗小刚像打了鸡血一样督促着各组组长,最后连体育老师都不得不用铁皮喇叭临时表扬一句,以兹鼓励,让许晖目瞪口呆。

上午,沈大平就露过一次面,就是出操的时候,她站在队伍最前面,虽然抬头平视着大家,但表情木然,不知道在想什么。许晖站在队伍中间,对沈大平的眼神有些躲躲闪闪,总感觉沈姐可能会找他,可这个时候他绝不想单独面对沈大平,心虚过度,可能都是这个表现。

最后,连广播操的音乐都没放完,沈大平就走了,也不知道体育老师铁皮喇叭的表扬的话,她听到了没有。

还有更邪门的,下午第三节的自习课,课堂纪律竟然堪比早自习。原本这节课是一天中最不讲究纪律的,大家偶尔聊聊天,开开玩笑放松一下,只要别闹腾的太过火,都不会有啥事儿,有的时候连沈大平都不会管。

许晖却无意中又挨了顿骂,这回是付建平毫无顾忌的推开教室门喊他,动作大了点,嘴巴吵了点,反正搞的像到他自己家一样,等完事儿跑回来后,曹卉立刻对许晖提出了批评,‘罪名’是自由散漫,虽然没有吴晓莉那么恶狠狠,但也够下不来台的,在许晖面红耳赤中,不远处的罗小刚还冲他猛做鬼脸,这特么都神经了么?

许晖这个郁闷,难道自己那句话就真的很魔性?呜呼那个哀哉呀,这一个个的都像吃了神力大补丸,谁都能拿老子开刀?再来这么几回,真要受不了。

“你别往心里去,昨天班会,你离开后,大家就制定了阶段目标,把任务也都分配好了,首先就是严格纪律,所以不是针对你的。”

魏亚丽的纸条很是时宜的飘了过来,许晖看了后,用课本把脸一遮,小声道,“为啥不早告诉我?”

“抱歉哈,今天一整天都在构思校庆的节目内容,脑子有点发昏。”魏亚丽的纸条又过来了。

“咱能不能不用纸条?”许晖又把脑袋藏在课本后边,“我对这玩意儿反应过度。”

魏亚丽一捂嘴巴笑了起来,随后又伏案在纸条上写了一行字递了过来,“还是用纸条吧,咱们尽量不要影响课堂纪律。”

许晖顿时把眼睛瞪圆了,狠狠的把纸条揉成了小团,扔桌肚里了。

一放学,许晖就跑没影了,刚才付建平到教室找他,就是为了喊他到小院聚会。记不清大家有多久没聚会了,一算日子,许晖心里暗暗吃惊,现在已经是五月上旬,付建平他们作为毕业班最多还有一个月就要离校了,时光飞逝,真的让人来不及叹息。

小院里,大家到的非常齐整,就在等他,虽然一见面还像从前那样,嘻嘻哈哈的有说有笑,但许晖总感觉到氛围上怪异了一些,好像过于客气了,又或者说有了些许陌生感。

夏露今天穿了一件粉色的连衣裙,原来干练的发发头也留成了披肩发,显得愈发纯情和妩媚,之前在教学楼里也经常碰见,但许晖真没有去在意夏露的变化,今天一见,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二熊、晓东和顺子几乎天天碰见,倒是没感觉出什么不一样,但付建平却明显不同了,这家伙现在三天两头旷课,经常好几天见不到人,今天见面却给了许晖一种陌生感,黑色跨栏背心,极为随意的牛仔裤,头发烫成了大波浪,跟谢海林有的一拼,脖子上挂着一条金链子,右臂还有一块刺青,火柴盒一般大小,似乎很眼熟的样子。

好半天,许晖才想起来那块刺青的图案,跟黑牛右臂上的一模一样,是一团燃烧的火焰,很有立体感,从正面直视,仿佛能感觉到火焰燃烧晃动的样子,夺人眼球,而且黑跨栏、牛仔裤的行头也跟黑牛的打扮如出一辙,难道现在都流行这样么?

许晖没有再细想,就是觉得怪怪的,下午,俩人在教室门口急急忙忙就说了两句话,当时还真没来得及留意。

当然,变化最大的还是晨阳,然虽然明显的消瘦了,但一改往日的颓废,白衬衫、牛仔裤,简单阳光,尤其精神。比起之前的沉默寡言,他今天更显活跃,还时不时的跟二熊斗嘴一番,看来他已经完全从顾娜娜事件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第194章 青春无悔

好在还有很多默契,是大家不自觉中的记忆,行动起来,自然而然的,没有任何突兀的感觉。比如,闲聊之后,准备酒水和食材,顺子照旧生他的炉子,晓东和二熊去采购,夏露则挽当仁不让的当起了大厨,晨阳和许晖自然是配合着打下手。

本来许晖和夏露在一起还有些尴尬和别扭,但有了晨阳的加入,情况好了很多,边干活,边聊天,气氛很快就自然起来。大家都已经知道许晖和夏露之间的事情,自然不会再瞎开玩笑,许晖倒也罢了,夏露发起飙来,连付建平都躲的远远的。

付建平依然当他的老大,在小院里瞎晃悠一圈,调侃一下顺子,撩拨一下夏露,然后就哈哈大笑着钻到屋里摆弄吉他了。

但是吉他声没有了以前优美的旋律,给人的总体感觉是乱和狂躁,付建平鬼哭狼嚎般的嗓音,不知道在哼唱些什么玩意儿,普通话不像普通话,粤语不像粤语,总之一句都听不懂。

二熊和晓东今天买了很多酒,三捆啤的,还带两瓶白酒,看着让人头晕,难道今天付建平想把人全部放倒么?

“今天不求喝醉哈,但求尽兴,慢慢聊,慢慢喝,总之,毕业之前难得的一次。”大家围坐在小桌之后,付建平十分意外的来了一段开场白,虽然腔调豪放,但大家多多少少都能听得出来一些不对劲儿,感慨、留恋或者其他的什么复杂情绪。

短暂的沉默,付建平率先举起了酒杯,“先整啤的,后整白的,为咱们的岁月干杯。”

“干杯!”一大口酒灌下肚后,气氛总算活跃起来,但给许晖的总体感觉还是偏暗淡的,尽管每个人的话匣子都打开了,但说出来的话题不再是那些校园里轻松搞笑的事情,也不再是少年人意气风发,不用负责任的大话和畅想,而是挺残酷的现实问题,毕业后干什么?

许晖很清楚,在座的这帮人中,除了夏露和晨阳高考还有点希望以外,其他人基本都在混毕业证,普通中学,尤其是十九中这样的,高中不进尖子班,基本和大学无缘,普通班能产生奇迹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这意味着毕业季将有大批的毕业生直接走向社会,当然,也有复读、来年重考的,那是另外一说。

从象牙塔一下子迈进激流社会,没有多少时间给你考虑,不像现在的大学,毕业了还有个半年左右的时间用来实习、找工作作为缓冲,那时候的高中毕业,高考一结束,直接面临选择,非常突然和残酷,巨大的转折和落差只能留待以后用时间慢慢修正。

也不知道是谁起的话头,一谈到毕业以后的事情,就整个刹不住车了。许晖是唯一一个暂时还不用操心如此难题的人,但完全能感受都其中的迷茫和苦涩。

“反正我爸说了,无论考的咋样,都不用再复读了,浪费钱。待业了,他帮我找工作,工地上活儿多,应该不缺口饭吃。”顺子很简单,尽管对未来的道路还很迷茫,但按家里的安排,实实在在也未尝不好。

大家一起举杯跟顺子碰了一个,全都是一口蒙掉,夏露也不例外。

“我妈让我去当兵,高考结束了,好好玩儿几个月,我这身板去征兵,应该没问题。”晓东要乐观的多,而且他对军营有一种天然的向往和热爱,反而是大伙当中心态最为轻松的一个。

说完话,晓东笑呵呵的、很自觉的举起了酒杯,于是大家又是走了个满堂红。

二熊就纠结了,他家就在菜场买菜,毕业了也没啥门路,貌似只能到菜摊上帮忙做小老板了,但他不乐意,想学音乐,想当鼓手,那种激情四射的架子鼓手。

“你先去跟你爹干,等老子混出点名堂,让你去学。”付建平猛的灌下一口酒,仰头喷出一口浓浓的酒气,今天他的话不多,而且举止上还挺怪异,在座的,除了许晖以外都不知道为什么,其实许晖也只能猜到一点点皮毛。

许晖想到了那个在黑牛身上见到过的一模一样纹身,他隐隐感觉这是一个标志,说不清为什么,他就是这样认为的,赵歌快要出院了,许晖只是放学后偶尔会去看望一下,但很难得跟兄弟们接触,实在回忆不出来其他兄弟身上是不是也有这么个玩意儿,他很有一个冲动,等这边结束了,跑回去看看谢海林。

“晨阳呢?”冷不丁的,付建平把目光投向了晨阳。

“先考考试试看吧,不行了,家里打算让我再复读一年。”

“嗯,还是你有出息,看来哥几个未来就指望你了。来,走一个。”付建平不由分说又端起了酒杯,晨阳也不客气,于是大家统统站起来对撞一杯。

几杯酒下肚,很多人都来了情绪,虽然还谈不上燥热,但胖一点的如二熊和顺子已经满头大汗,这时候大家不约而同的把目光看向腮红如桃花的夏露。

“看我干嘛?”

“露妹妹,畅想下未来呗。”没了许晖这层关系,付建平开起玩笑来当然是毫无顾忌,口无遮拦。

“畅想个屁,高考,高考,再高考!”夏露十分罕见的爆了粗口,一抬手,就把手里那杯刚倒满的啤酒给大口灌了下去,复杂的目光从许晖面前一扫而过,让他产生了停顿的错觉,似乎就是那极不起眼的一瞬间,他看到了夏露眼神中饱含的烦躁与桀骜。

大家倒也不怎么尴尬,多少知道点夏露的脾气,于是都默不作声的把自己手里的酒一口气给喝了个干净。

“别老是看别人,说说你自己。”夏露的腮红更为浓艳了,一把抢过酒瓶子又给自己满上,但目光特别明亮,完全不似以前将要喝醉时的那种迷离与虚幻。

“我么,烂泥巴糊不上墙。”付建平自顾自的掏出一支烟点上,“老爸说如果考不上,就继续考,你们说我这水平,是不是特么的考十次也是白扯?但我妈就搞笑了,她不相信我考不上,说我这么聪明,最次也有个大专。”

噗,晓东最先一口酒给喷了出来,二熊则夸张的哈哈大笑,其他人也都被豆乐了,一时间笑的东倒西歪。

“我笑你个头。”付建平一巴掌就扇在了二熊的后脑勺上,结果自己也忍不住大笑不止,很快被一口烟呛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我说你老娘真逗,她哪儿来的这股自信和底气?”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是一个母亲对儿子毫无保留的信任。”付建平胡乱抹着眼泪,还忍不住要嘚瑟,“可别羡慕嫉妒恨啊,我和我老娘的关系,那是铁的没法说,我说啥,她信啥。”

“大言不惭,你就这样骗的心安理得?”夏露显然是看不惯,“你说阿姨这心有多大呀?我真想象不出来,什么样的鬼话,居然能让你逍遥到现在。”

“那有啥办法?反正就这么个烂成绩。”付建平摇摇头,其实也挺无奈,但接下来的话,就足够厚脸皮了,“我是这么想的,与其次次痛,不如一次痛。高考成绩一出来么,就彻底痛一回,哈哈。”

付建平笑的没心没肺,许晖却是听的不是滋味,明年的这个时候,属于他的毕业季也将到来,如果高考没戏,又该何去何从,还真的没法想象。

“别特么多愁善感了,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喝酒就要开心。”见自己干笑之后气氛又冷了下来,再看看身边一脸沉思状的许晖,付建平嚷嚷道,“而且,别老是咱们几个自说自话,把许晖晾一边啊,整点乐子。”

“不如唱唱歌吧?”

“咦,有道理,好歹咱们曾经也弄了个乐队不是?”付建平一下子来了劲儿,站起来就往屋里跑,“我去拿家伙,一人唱一首。”

一转脸的工夫,这家伙就兴冲冲的拎了把吉他坐回座位,“怎么样,谁先开始,我给伴奏?”

眼下的许晖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感觉沉甸甸的,所以不怎么想唱,顺子和二熊则是双手乱摆,那意思是别看我,敲鼓可以,歌唱不来,晓东也直摇头,剩下个晨阳,从表情上一看,也是个难产的家伙。

“卧槽!刚才谁提议的?这特么不是在耍我么?”付建平不干了,但话音刚落,手里的吉他便一把被夏露抢了过去。

“我来,你再去拿一把。”

“咿呀,感情好!欢迎露妹妹为大家献歌一首。”付建平带头,大家一通瞎鼓掌,然后他屁颠屁颠跑回屋里又拿了一把吉他。

“《追梦人》。”夏露也不多废话,垂下头,手里拨弄着琴弦,开始调音,她一旦认真起来的样子,完全不同于酒桌上的泼辣,贤淑、宁静,浑身蕴藏着难以言表的魅力。

“这个你也会?有难度哎。”付建平挠着脑袋,显然挺矛盾,似乎对这首歌并不陌生,但又不怎么熟悉的样子。

反正是歌,只要是夏露选的,肯定好听,其他人也没怎么在意,但许晖挺意外,这首歌是刚刚开始热播的电视连续剧《雪山飞狐》的插曲,但名字不叫《追梦人》,他也是才学着哼过两句,觉得特别好听,就似天籁之音,于是腆着脸问魏亚丽借了录音带。

没想到还被魏亚丽科普了一把,《雪山飞狐》的插曲中,以《青春无悔》最为好听,但这首歌是非常有故事的,原来也不是为了电视剧插曲写的,而是罗大佑为了纪念已故的著名作家三毛,才写下了这首歌,原名叫《追梦人》。

吉他声一响起,大家才恍然大悟,基本上都听过,《雪山飞狐》这么热,人人都在看,家里不让看,想尽办法也要偷着看,每集一结束,片尾曲就是这个叫《青春无悔》的歌,超级好听,没想到原来还有别的名字,《追梦人》显然更合适。

付建平在音乐方面的悟性果然了得,而且基本功相当扎实,两边过门之后就跟上了节奏,主音和伴奏吉他一合起来,耳边的感觉立刻就不一样了。

“让青春吹动了你的长发,让它牵引你的梦。

不知不觉这城市的历史已记取了你的笑容。

红红心中,蓝蓝的天

是个生命地开始

春雨不眠隔夜的你曾空独无眠的日子。”

“……”

“让青春娇艳的花朵绽开了生命的红颜

飞去飞来的漫天的飞絮是幻想你的笑脸

秋来春去,红尘中

谁在宿命里安排

冰雪不语寒夜的你那难隐藏的光彩。”

“……”

第195章 火焰纹身

许晖不知道聚会是什么时候散的,反正醒过来的时候,整个小院除了他就剩下付建平了,耳边似乎还回荡着《追梦人》那婉转、悠扬的曲调,仿佛夏露的歌喉与手中的吉他一直都不曾停歇过。

“我说兄弟呀,你再不醒来,我可就要睡过去了。”坐在小椅子上的付建平终于松了口气,声音懒懒散散的,怕是真要迷糊着了。

“什么时辰啦?”许晖两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脑袋一抽一抽的疼,应该是前不久受伤留下的后遗症,他勉强开句玩笑,再看看头顶漆黑的天空,心里有点惴惴不安。

“还好,刚八点。”付建平坐直了身子,给许晖扔了支烟。

许晖心里略微轻松了一些,拿着烟在手里,却不点燃,感觉脑子里有些东西,好像总想不起来似的,“卧槽,今天是不是我又最菜了?”

“no!你大有进步。”付建平大笑中,表情却有些尴尬,咳嗽了两声后,他直接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第一个趴下的是我,没想到吧?”

许晖愕然,的确没有想到,模模糊糊的记忆中,自己在不省人事之前,二熊正在大家有力的节拍下跳肚皮舞,看那家伙一扭一扭的,许晖就感到头晕,天旋地转,最后一个画面好像是夏露大笑着,抱开了吉他,付建平当时的确不在视线内。

“你啥时候躺下的?”

“我和晓东硬拽着二熊跳舞……特么的,突然就感觉恶心,要爆米花,于是我就跑,最后吐哪儿不知道了,反正他们给我抬回来了。”

“卧槽,以你的酒量不应该呀。”

“有啥不应该的,连着喝三天了,再听了露妹妹的歌,总特么觉得心里发酸,越特么发酸,就越使劲儿喝,哎呀,伤身体。”付建平不住的摇头。

“强悍!现在又活蹦乱跳了不是?”许晖伸出了大拇指。

“不知道为啥,像我这样的,就是醉也醉不踏实,你说是不是很可悲?”

许晖沉默了,他终于想起来,刚才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被遗忘了,于是伸手指着付建平右上臂的纹身,“这个玩意儿是什么时候弄上去的?”

“上个礼拜吧。”付建平狠狠的吸了一口烟,“我就知道你要问。”

“为什么这么说?”

“特么的,下午一进门你就盯着使劲儿看,我知道你肚子里有疑问?”

“赵歌身边的人都纹这东西?它代表什么?”

“火焰呀,代表激情似火呀。”付建平的表情很夸张,而且还手舞足蹈的扭了起来,但再看看许晖那种十分严肃和很不信任的表情,只好把手一摆,“其实没什么太多意义,就是图个好玩儿。”

“好玩儿?赵歌可不会做没意义的事儿。”

“你对他挺有意见啊?”

“不是挺有,是非常有!”许晖想都不想的就直接怼了回去,“仅仅是最近两个多月,你知道他差点死过几回么?”

付建平尽管表情上不以为然,但心里却是惊涛骇浪,赵歌的事情,他有的清楚,有的并不清楚,就他所了解到的,除了在摩登发廊开业时的那次凶案,也就是最近这次在夜市上被人设计埋伏了,而且伤的很重。

很多事,在付建平没有正式加入建鑫前,赵歌都控制身边的人不让他知道,但是现在不同了,上个礼拜,赵歌刚出事不久,老菜梆子和黑牛带他去了北川街的一个地方,一间挺渗人的小黑屋,就纹了这么一朵跳动的火焰,跟他一同纹了火焰的还有良子。

老菜梆子告诉他,纹了这枚火焰之后,就正式算做建鑫的人了,没有口号,没有什么说教,宗旨只有一个,建鑫唯一的老大就是赵歌,其他的东西则要等赵歌出院了再说。

“好像你说的是两码事儿吧?而且你们是从小磕过头的兄弟,不应该是这么个状况吧?”付建平的嘴巴有些发干,但很清楚许晖接下来要说什么。

“你别给我往歪扯,兄弟是兄弟,事情是事情。”许晖终于耐不住,把手中的香烟给点着了,“说句不好听的,你别往心里去。我一看见这个纹身就反感,就会想起一些很不堪的往事,建鑫在做什么,赵歌是怎么想的,我都不太清楚,但我感觉赵歌的变化太大了,大的让我难以接受。”

“每个人都会改变的,你也不例外,只不过自己没发现而已。”

“你知道小刀会么?知道薛西庆么?”许晖根本不理睬付建平的辩解,“草,忘记顾娜娜的事儿你参与过,多少应该知道一点是吧?”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小刀会的成员都有一个明显的纹身,图案是双刀交叉,纹在右臂。”许晖喷出了一口浓浓的青烟,“这帮人在西平的名声,我就不说了。顾超,咱们也见过面,都是些亡命徒,他们什么事儿都敢干,我有接触,可能比你更了解。

“虽然有很多事儿,赵歌不跟我说,但是我能猜到,最近几次有人想杀他,应该就是小刀会干的。”

“这些,我也知道一些。”付建平深吸一口气,“你总不能拿小刀会这样的跟我们建鑫公司对比吧?”

“我就是这样对比的。”许晖很认真的瞪大了眼睛,目光让付建平心里发虚,“我和赵歌是兄弟,他帮过我很多,我们关系一直很好,但现在难得见面,见面也是话不投机,就是因为这个。”

付建平抬头望着天上的星星,不说话了。

“毕业后,你真的决定去建鑫?”

“现在已经去了。”付建平并不想多解释。

许晖嘬着牙花子,心中莫名其妙的蹿出一股邪火,真想冲上去揍对方两拳,让他好好清醒一番,很难相信,就是因为他的缘故,让付建平认识了赵歌,从而变成现在这个局面,大院的兄弟,谁想跟着赵歌闯世界,他都不拦着,也拦不住,唯独付建平,他有点绕不开弯儿。

高中两年下来,在十九中能称作兄弟的没几个,付建平算是最铁的了,许晖真不想看着这家伙掉进去,很多说不清楚,但就是这样一种感觉。

原本许晖对赵歌他们辍学讨生活没有任何意见,相反还挺佩服大家伙儿的勇气,毕竟凭本事挣钱吃饭,天经地义,自己养活自己多自豪。尤其老九,那是最让他心服口服的兄弟,不像他,到现在还只知道吃父母的,花家里的,一分钱也不会挣,即便这样,还不省事,乱七八糟的惹了不少麻烦。

但赵歌却不是这么回事儿,许晖很早就发现不对劲了,特别是顾超的事件爆发以后,赵复逼他接近顾娜娜,也让他了解了整个事情的原委,他当时就感觉赵歌的手段有点太过、太阴狠。

再后来,让许晖难以接受的恶件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厉害,也让他不得不去认真思考原因,偏偏赵歌很多事情不想让他知道,沟通起来也非常费劲,许晖心里自然很不痛快,也慢慢的不想再理会。

前一段因为感情的事儿,许晖自我放纵,在黑牛那里混了段日子,知道了很多不该知道的事情,极其郁闷,兄弟们都变了,除了薛永军和达俊,其他兄弟,每个人都给他带来太多的陌生感,尤其在病床上看见黑牛的纹身,他心里猛然一跳,不自觉的就联想起了小刀会。

闹不明白,付建平为什么会对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如此热衷,上杆子的非要加入建鑫?他的家境最好,真要有心读书,复读个几年都不是问题,但看这家伙的态度,怕是说多了也没用,自己体会吧。

“我该回去了。”许晖使劲儿嘬了两口烟屁股,站起身回家。

“一起吧,陪你到解放路走走。”

“不用。”许晖摆摆手,拉开院门径直走人了。

红宝石开业了,裹着绷带的赵歌勉强参加了开业典礼,破天荒的,达强也出现在了现场,他停留的时间不长,跟赵复聊了两句,又向乔娃子道一声贺,便匆匆离开,至于赵歌,他根本没有理睬。

赵歌的脸色相当难看,经过这次伏击,他的身心都遭受重创,性格也变得越来越偏激,达强的做法显然让他怒火中烧,赵复看在眼里,一肚子苦水,他很清楚,再像以前一样把二人重新绑在一起,基本上不可能了。

这次,隐忍了很久的达强能够在关键的时候出手相助,其实还是很让赵复意外,除了多年的兄弟感情外,他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什么原因,但潜意识知道,原因一定是存在的,可达强不说,他也没办法。

解放路似乎又安静下来,东段的商业改造工程也进入了如火如荼的阶段,几方势力或是虎视眈眈,或是藏在暗处低调观察,或是蒙头滴舔伤口,暗流涌动。

建鑫这个集合总算在风雨飘摇中没有摔倒,仔细想来还是相当危险,单单针对赵歌的致命图谋就有两起,均是被精心策划、志在必得的行动。可惜赵歌的命太硬,不但奇迹般的挺了过来,还把李少军给彻底玩儿残了,虽然完成这一击的不是赵歌,但试想,这家伙如果提前挂掉,情况就不是这么回事儿了。

尽管鸿运高照,但一再摔跟头的赵歌,其实日子并不好过。首先要解决的就是钱的问题,吃下李少军的地盘,实际上是背了一个烂包袱,不是地下赌场,就是桌球室之类不入流的小产业,其实挣不了几个钱,而且也形成不了大店的那种气候,一帮跟过来的小弟要吃要喝,立刻就是一个大窟窿。

其次面临着内部问题,说白了就是乔娃子越来越膨胀的野心有些控制不住了,经过这次事件,乔娃子开始肆无忌惮,不但挪用黄牛们的抽水,甚至还要求黑牛交份子钱,所有的钱都被他投到了红宝石。

包括黑牛在内的很多人都对乔娃子的做法不满,讲起来,红宝石也有赵歌的股份,也要向建鑫交份子,但是乔娃子占了大头,别看有那一纸股份合作的空头,其实奈何不了他。

更过分的是,红宝石所有要害位置的人都是乔娃子的亲信,刀插不进,水泼不透,别说赵歌,就是老菜梆子都没办法染指,乔娃子这种做法实际上就是把红宝石当做他的自留地了,在他看来,建鑫和赵歌的股份差不多就是个数字而已,没什么实际意义。

这其实已经破了底线,那么赵歌也不会客气,立刻着手解决乔娃子。

第196章 痛并快乐

要想解决乔娃子,首先要解决人的问题,北川街这帮混混人数并不多,但都很有个性,绝大多数都在做黄牛倒券业务,至少有一半人还发展了自己的小弟,通过这些小弟又控制了更多的黄牛,枝枝叉叉的绝不能忽视。

赵歌跟赖春光反复梳理了半天,结果并不是想象中那么严重,毕竟现在北川街的这帮人早已不是铁板一块了,紧跟着老菜梆子的人不在少数,而且对赵歌服气、并且走的近的也有那么几个,别小看这几个人,都是说话带点分量的。

所以不得已真闹翻了以后,乔娃子能带走的人不会超过三分之一。但赵歌不希望彻底闹翻,至少短时间内维系一下面子上的和气是必要的,于是他采纳了赖春光所谓资产交换的建议。

赵歌放弃红宝石的股份,乔娃子放弃对黄牛的控制,大家表面还是建鑫公司的合作者,临到摊牌那天,赵歌又临时把红宝石该交给建鑫的份子钱也给免了,算是给足了乔娃子实惠和面子。

尽管得到实惠的的乔娃子并不领情,但也没怎么闹腾,他自己也很清楚,跟赵歌之间不可能持久走下去,所以假装哼哈了一番便答应下来,一帮人还痛痛快快的喝了一顿酒,就算散伙了,轻松的有些出乎意料。

有些伤神的是老菜梆子,说实在的,他是不希望看到这一幕,一个是过命的兄弟,一个是从小玩儿到大的发小,似乎怎么选都特么的难受,但是不得不选,最终他还是选择了赵歌。

这样一来,乔娃子实际上就脱离了建鑫,另立山头了,看似一个小小的改变,却让解放路一带变得更为复杂和微妙。

些许微不可查的变化,也惊动了解放路一带的大佬们,达强的反应最为平淡,甚至都没有找赵复去印证;梁斌的反应大了那么一点点,让葛文虎把倒券业务给散了,所有兄弟都调回来,投入到新开展的桑拿和洗浴中心,算是把黄牛彻底给让掉了。

而新进插足进来的刘坤貌似还搞不清楚状况,带着两个小弟亲自到红宝石溜达了一圈,据说还跟乔娃子聊了很久,这个事儿似乎也没有被刻意隐瞒,很快被传的众人皆知。

这回梁斌到没有多大反应,而达强却坐不住了,没几天就离开了西平,据说是跑外地学习参观了。

解放路一下子变得五光十色,原来只有两股大势力,外带着小刀会插了半只脚,后来赵歌取代小刀会,硬生生的挤了进来,但还是两个半,现在却不同了,随着乔娃子另立山头,刘坤的意外插足,真的遍地是大哥了。

总之,赵歌重伤未愈便干了这么一件“清除异己”的事情,此事不久,建鑫的核心成员开了一次不起眼的会议,参加者全是右臂纹了火焰纹身的贴己兄弟,人数不多,也就不到二十人,付建平自然也参与其中,不知道赵歌都说了些什么,反正会后,所有成员都士气饱满,精神头杠杠的,建鑫进入了一段相对稳定的时期。

这些变化跟许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赵歌出院,他甚至都没去参加聚会,至于红宝石开业,对他来说更是扯淡。现在在学校,他进入了一种非常忘我的状态,被班级快马加鞭的风气带的焦头烂额,还不得不拼尽全力,否则根本跟不上。

全面碾压?哪儿那么容易?许晖自己先被干倒了,在刚刚结束的年级全科单项测试中,许晖有三门功课的成绩低于班级平均分数,尤其物理成绩,烂的快要倒数了,这让很要面子的许晖简直无地自容。

而在跟一班的对比中,二班也没占到便宜,除了传统的外语和数学,只有政治首次超过一班,其他还是屈居第二。

再一次认识到一班的真正实力,二班的班委急眼了,又开了一次小范围的讨论会,这次没有邀请许晖,知道也请不动他,但是要求魏亚丽一字不落的传达给许晖,而且要反复传达。

会议的内容,其实就是立军令状,每个课代表都负责一科,学习委员和班长做总负责,非把一班干翻不可。

于是许晖的耳朵边被上了紧箍咒,虽然反感,但还发不得脾气,谁让成绩落下的多呢?有三门功课拖了全班后腿,多么可怕的现实?!这是魏亚丽说的,许晖听了,只能干瞪眼静。

魏亚丽一片好心,自然不能恩将仇报,但每次被魏亚丽逼着背完英语课文的许晖总有一种想要尖叫的冲动,难受的简直要爆炸了。

这还不算,受物理课代表的委托,魏亚丽还负责监督许晖的单元习题完成情况,每两天一个小单元,必须做完,否则就拿针扎胳膊,对于这个近乎变态的规则,许晖拒绝接受,觉得这帮班委们全都入魔障了,各个都有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但始作俑者却是自己,真是自作自受。

直到有一回课间,罗小刚找许晖到北操场抽烟,一通诉苦之后,他伸手撸起右臂的袖子,臂膀上满是针眼,许晖被惊的目瞪口呆。

“谁干的?”

“还能有谁?”

“曹卉?”许晖觉得不可思议,“不会真的是你的小卉卉吧?”

罗小刚很无奈,又有点羞涩的点点头。

许晖爆发出一声惊天大笑,“卧槽,笑死我了。”

“你笑个毛啊,我特么快受不了了。”罗小刚脸上挂不住,伸手就要捂许晖的嘴。

“人家可是为你好啊,哥们,坚持!”许晖笑闹着跑开,远远的还冲罗小刚伸出了大拇哥,“看好你呦!”

虽然说不上心情舒畅,但许晖终于知道“受苦受难”的人,不止他一个,回想起自己义正言辞的回绝魏亚丽的“无理要求”,对方有些躲闪的表情,就感觉罗小刚在女孩子面前还是太菜了,不自觉的竟有些飘飘然。

但是下午,安静的自习课上,许晖突然一声怪叫,蹭的一下就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只见他用手猛揉着膀子,怒视着魏亚丽,“你特么有病啊?”

受了惊吓的魏亚丽慌忙把手缩了回去,许晖过激的反应显然让她意外,而且刚才手抖了一下,似乎也真扎的重了点,一时间吓的说不出话来。

全班刷的一下把目光都集中到了二人身上,各种各样的表情让站着的许晖顿时面红耳赤,且不提罗小刚捂着嘴做哈哈大笑状,就是刘巍也一脸的心灾乐祸,太尴尬了,许晖又不得不有连忙坐回到座位上。

魏亚丽哭了,尽管后来许晖也没再说什么,但小姑娘似乎很伤心,也很委屈,一哭就是半节课,下课后吴晓莉用凶狠的目光瞪了许晖老半天,才连拉带劝的把魏亚丽弄出了教室。

“真特么奇了怪了?老子是受害者好不好啊?”望着吴晓莉二人的背影,许晖愤愤不平。

许晖自然也得到了被男生们安慰的待遇,但一个个的显然不怀好意,刘巍酸话连篇,罗小刚更是笑的前仰后合,但从一个侧面,许晖感到大事不妙,这帮娘子军走了一旦极端,情况是很可怕的。

这个猜测很快得到了证实,第二天,魏亚丽主动给许晖传了纸条道歉,许晖好面子,作为一个男生也不应该那样大惊小怪,所以也通过纸条给魏亚丽道了歉,但貌似一个小小的插曲,却把许晖整个装了进去。

“我觉得,我们以后还是要坚持互相督促功课的进度,特别是物理,你不能轻言放弃呀。”魏亚丽弱弱的传来一个纸条。

许晖感动,自己那样一个破态度,魏亚丽非但没往心里去,而且还如此诚恳,真是让他无地自容。互相督促这个词用的好,是要认真反省自己,于是他大笔一挥,回传了纸条,“好的。互相督促,有做不到的,你批评我。”

“我觉得,光批评不管用。上次我的方法不对,这次也不会再盲从别人,改用钢笔可以不?如果我做错了,也同样如此。”

许晖顿时觉得脑袋周围一圈星星,恨不得立刻把纸条揉成一团给扔了,他显然低估了魏亚丽的韧性,更低估了娘子军们强悍的作风,发誓绝不再回纸条。

但是,不一会,一张纸条非常顽强的递到了许晖眼前,“说话算数。”

都疯了,许晖哀叹,以后千万不能再做引火烧身、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儿。

许晖足足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才勉强适应这种被他看做疯狂的“互相监督”,而且也渐渐体会到了一丝丝学习中的痛并快乐,因为几乎每天挨扎的他终于找到了反击对方的明确理由,昨天就很义正言辞的、狠狠的扎了魏亚丽两下,谁让你数学练习册漏做了,哼哼。

六月初,高三毕业班终于离校,六月二十号,学生们返校拿准考证,这一天,毕业前定律如期而至,一场群架风暴再次让十九中声名狼藉,这次的主角是付建平。

离校前几乎没怎么来上课的付建平忽然出现在学校门口,他今天穿的很精神,黑色衬衫,黑色皮鞋,还带了一副墨镜,叼着香烟和两个壮小伙在树荫下聊天,他并没有进学校拿准考证的意思,而是时刻注意着校门内的动静。

第197章 拉不回头

付建平今天看上去,真的不像是来找事儿的,就带了两个人,而且根本不进校门,在外边谈笑风生的极为开心。

但他的出现还是把老熟人冯进给紧张坏了,领完准考证后,他并未急着出校门,而是派人到门口反复观察后跟几个铁杆聚在一起商量,最后还是觉得不能不防,于是又拉了以前跟付建平有过矛盾的几个家伙,人一下子越聚越多,冯进终于踏实了。

大概上午十点的样子,领过准考证的高三学生开始陆续离开学校,很多人出了校门都忍不住回头凝望一眼校园,尽管母校不咋地,但也是有感情的,这次离开,大多数人恐怕以后很难有机会再踏进这个学校。

离别总是伤感的,但并不单单是伤感,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情绪,对于付建平来说,就是抹去旧的伤痕,告别过去,为了这一天,他等了差不多一年。

曾经梦想过做学校的扛把子,但对现在的付建平来说就是个笑话,可一年前冯进联合全年级的刺头暴殴他,让他抱头鼠窜的场景历历在目,付建平也是个记仇的,但这点小心眼,他不会告诉身边任何亲近的人,包括许晖在内。

顺子、二熊几个都出门了,见到付建平这个样子自然是奇怪之极,干嘛站这儿?为啥不去领准考证?没事儿一起走吧?之类的问题,付建平统统用一句话打发,等个小妹妹,你们先走,考完一块儿喝酒。

尽管大家发现情况不对头,但付建平极不耐烦,而且他身边的两个小伙也让人看着害怕,尤其身上那股匪气,让人莫名其妙的感到心慌,顺子和晨阳先走了,二熊和晓东担心付建平有事儿,磨蹭着不走,却招来一顿臭骂,印象中,付建平这样发火还是很少见的,俩人挺郁闷,只好悻悻然离开了。

今天付建平有备而来,就是为了抹掉这个伤疤,所以冯进的预感非常正确,但疑神疑鬼、犹犹豫豫的性格,让他丧失了可能安全离开的机会,而且还把一些相干和不相干的人聚拢到一起,为付建平省却了大把的时间。

另外,付建平做出的假象也着实迷惑了冯进等人,就带了两个毛人能干什么事儿?大家伙几十号人往外一冲,吓都能把你吓尿了。所以胆气一壮,冯进便大手一挥,大家藏好家伙,一块出门。

至于翻学校后门跑路,冯进也曾想过,但随后就扔在了脑后,丢人不说,后门路偏,万一真让人给堵上,跑都没地方跑。

可以说,冯进的思维还停留在校园混混的阶段,他这点小能耐也只能在学校欺负欺负同学,碰上社会上地道的流氓,他连嘚瑟的机会都没有,于是悲剧了。

冯进一帮人风风光光的出了校门,付建平立刻把目光看向了他,两个人对视的一刹那还真把冯进给吓了一跳,因为他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毫不掩饰的仇恨和藐视,有心瞪回去,却发现自己根本没那个胆量。

再仔细瞧一瞧付建平周围,还是那两个壮小伙,再没有其他任何人了。不过这两个小伙挺邪性,皮笑肉不笑中射来的目光犹如刀子一般让他心惊胆战,冯进立刻收起了任何杂念,一低头,快步而行,还是赶紧安全离开为好。

这时候付建平扔掉了手中的烟头,把双手插进了裤兜,一步三晃的跟在了冯进等人身后,还很有兴致的吹起了口哨,此时,他身边的两个小伙一左一右的也离开了,很快消失在马路上的人群中。

时不时回头张望一番的冯进立刻紧张起来,敦促身边人加快脚步,不要理会远远坠在后面的付建平,可有些人就是不信邪,这么多人在一起,还怕一个曾经挨过打的手下败将?还要不要点脸了?

鄙视冯进的同时,有人故意放慢脚步,同时抽出了藏在袖筒中的木棍,甚至更有胆大的,发现付建平身边的两个小伙不见了,干脆驻足停步,转过身来拉开了架势,但凡后面这个恼人的家伙有任何异动,先殴倒了再说。

可付建平就跟没事儿人一般,继续吹着口哨,漫步前行,眼睛时不时的瞟一下严阵以待的几个家伙,充满了不屑和嘲讽,眼看双方慢慢接近,付建平突然大喝一声奔跑起来,右臂舒展的同时,手中突然多了一把明晃晃的砍刀。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几个紧张兮兮的家伙给惊呆了,握着木棍的手在不住的发抖,竟然忘了下一步该怎么办。而在前面蒙头疾行的冯进一干人,除了被这声大喝给吓了一跳外,也同时发现了周围不对劲,貌似有很多身着黑色跨栏背心的小伙从人流中冒了出来,在缓缓向他们逼近。

冯进瞬间就冒出了一身冷汗,对方的人数太多了,就这么一晃眼的功夫,他感觉周围到处是人,多的数不清,就在他最慌乱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惨叫,一个家伙已经被付建平剁翻在地。

这声惨叫也彻底把冯进仅存的最后一丝胆量给打了个精光,他控制不住的大喊了一声,“跑啊!”自己一溜烟的朝着黑影最薄弱的地方冲了过去,至于他好不容易聚拢起来的一帮人,哪儿还有心思去管。

身后又传来惨叫声,仅仅隔了几秒钟,又有人被付建平砍倒,面对黑压压围上来的人,还有形如癫狂的对手,这些学生仔们哪里还有半点斗志,发了一声喊四散而逃。好在马路够宽,一时间跑的满大街都是。

可奇怪的是,除了冯进被一名壮汉一脚踹了个跟头以外,其余的学生并没人拦着,大家呼啦一下跑了个干净,那些个黑跨栏们似乎对惊慌失措的学生们视而不见,就像专门围过来看热闹一般。

其实,假如大家镇定下来,仔细看上一眼,对方的人数并不多,充其量十来个了不起了,可冯进显然开了个坏头,当时的眼睛好似变成了复眼,感觉哪儿哪都是人,恐慌的心里迅速蔓延,谁还管那么多,只恨自己的两条腿倒腾的太慢。

而此时的场地中央除了冯进和被剁翻受伤的人,剩下的就是几个胆子小,连跑都不敢跑的学生,这些个平常在学校里咋咋呼呼,欺软怕硬的家伙,现在温顺的就像小羊羔一般站在哪里瑟瑟发抖。

付建平毫不客气,他扔掉了手中的砍刀,一把拎起冯进,扬手就打,十几个嘴巴抽下去后,冯进满脸是血,只剩下喘气的份儿了。

“你特么的,还手啊!”付建平大吼着扔下了冯进,憋着的一身闷气却无从发泄,也丝毫没有报复之后的快感,他长叹一声,感觉可能还是赵歌说的对,没有任何意思。

但是哪儿来的这么多兄弟?望着迅速散去的黑跨栏们,付建平一阵迷糊,他来学校报复冯进,只叫了三个人,贺彬和刘沛荣,这俩都是原来北川街老菜梆子的贴己兄弟,打起架来出了名的心狠手辣,还有一个是谢海林,加起来一共四个人,但收拾冯进一伙应该绰绰有余,可没料到冯进一下子会聚起那么多人。

虽然有点措手不及,但现在的付建平也堪称贼大胆,照样敢动手,无非是费些手脚罢了,就不信这些学生仔会翻出什么浪花来,但他真没想到会有其他兄弟像走戏台一样来了把客串。

一瞬间,付建平明白了赵歌的用意,道理讲不通,就让他实实在在体验一把,很多无意义的报复会让人的心里更加空虚,不值当。也让他见识了一下威慑的力量,真的让人匪夷所思,统共就多了那么七八个人,不吭声,不动手,四下一合围便形成了巨大的压力,居然很轻松的就把冯进几十号人给吓破了胆。

当然,这些职业混混也不怕你敢动手,如果真到那一步,他们会让这些学生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打架。

“走了,兄弟。”一条壮汉过来伸手一搂付建平的脖子,二人很快消失在街道拐角,这个壮汉就是刘沛荣,除付建平之外唯一动手的人,他踹了冯进一脚,势大力沉,就算没伤到内脏,也非得在床上躺两天不可。

至于那把砍刀,早被谢海林捡起来揣怀里了,刀根本就没开过刃,但挨一下肯定会遭大罪,假如位置不对,立刻就会骨断筋折,也不是闹着玩儿的。

貌似一场势不可挡的风波很快消散于无形,校门口,许晖站在惊慌失措的夏露身边,也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真替付建平捏着一把汗,看着他与谢海林等人消失的街角,许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知道付建平已经彻底融入到赵歌这帮人里,八匹马都拉不回来了。

当时夏露发现付建平在校门外打架,慌慌张张的跑回教学楼找许晖,她很清楚,这个情况下,也只有许晖的话,付建平或许还能听的进去,但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快的收场了,大家连个面都没照一下。

“回去吧,真不好意思,上着课还把你给叫了出来。”

“没事儿,什么忙也没帮上。”许晖也不无遗憾,“加油复习,争取金榜题名。”

“谢谢!”夏露伸出手跟许晖握了一下,感觉到了对方掌心那实实在在的温度,抬头望着眼前的校门,突然百感交集。

第198章 下限手段

令人激动、惶恐、惆怅和充满畅想的毕业季就这样匆匆过去,付建平食言了,高考结束并没有招呼大家聚会,整个人消失的无影无踪,听二熊说他没有参加高考,又有人说他跟家里闹翻了,好久没在北新街附近出现。

种种传闻挺让许晖不安,这天下午一放学就去了黑牛的游戏厅,按想随便找一个人也应该能打听到付建平的下落,但遗憾的是一个兄弟也没见到,连黑牛自己都跑没影了,只有那个所谓的大嫂在打理门面,许晖跟这个女孩并不很熟,匆匆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本想去摩登发廊去找谢海林,但许晖转念一想,还是算了,人各有志,上次在小院里他和付建平之间的谈话并不愉快,再次见面还能说些什么呢?回家吧。

此刻的付建平正精神抖擞的跟老菜梆子出去办事,一行六七个人,清一色的黑衣黑裤,虽然身上没带任何家伙,但走在大街上也为之侧目,老菜梆子本不愿意这么招摇,但赵歌坚持。

目标是解放路中段的一个临街门面的二房东,此人做皮毛被服生意蚀了本钱,正准备把门面盘出去,这样的地理位置正是赵歌想要的,而且更早的时候他就在这一带盯了很久。

这是一栋临街的四层办公楼,产权属于土产公司,上面两层用于办公,下面两层出租,每一层都是五间房,可以打通,如果把两层全部拿下,无论是开舞厅还是卡拉ok都很气派。

赵歌当时请赵复和陈东托人找关系,七拐八拐的找到了土产公司的一个领导,其实已经拿下了二楼的全部和一楼朝东的两间,还剩下一楼的三间便是这做这家叫做红旗的皮毛被服店,老板姓潘,是个外地人。

赵歌在出事前已经跟这人有过接触,因为转让价格的问题,第一次见面并没有谈的太具体,但双方讲好了还可以再谈,可是才过了一天,赵歌偏偏就出事儿了。

赵歌一住院,赖春光当时有些抓瞎,乔娃子并不关心你这当子事儿,所以大家谁也也没顾得上,前几天派赖春光再去找这个老板,对方居然不承认这个事儿了,声称自己已经把店铺盘给了别人,月底就要交房了。

赵歌窝了一肚子火,但没有声张,以他对潘老板的观察,此人虽然喜欢斤斤计较,但胆子小,就凭赵歌目前在解放路的名声,这人居然也敢出尔反尔,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问题,或者有所依仗。

解放路目前进入了较为敏感和混乱的时期,赵歌看中的这间门面,地理位置又非常尴尬,所以有人捣乱也很正常,都不需要派人去暗中打听,赵歌很快就通过那个土产公司的领导了解到潘老板并没有撒谎,新进的房东姓崔。

至于对方是个什么背景,那个领导显然不愿意回答,而赵歌希望对方卡一卡这个姓崔的提议也遭到了领导的断然拒绝。

跟赵复商量了老半天也没什么头绪,赵歌决定来横的,既然领导不想说,那么只好找姓潘的要答案,必要的时候用点儿手段,不怕你一个外乡人敢不哆嗦。

老菜梆子前脚刚出发,赵歌总觉得缺点啥,于是又叫来了谢海青,让他带几个兄弟在周围转悠,防止出现什么意外。现在的赵歌要比以前成熟的多,安排完这些,他又去找了赵复,觉得土产公司那个领导是不是也该有些动作,这个层面他不好把握。

赵复沉思片刻,答应找陈东一块去试试,但警告赵歌针对潘老板的事情不能做的太过。赵歌并不耐烦,尤其眼睛闪过的一抹凶光让赵复心里很是不安。

事情办的很顺利,潘老板应该遭受到了足够的恐吓,并且付出了右膀折断的代价,将崔姓男子的底细和盘托出,老菜梆子亲自动手,只一棍子下去,就解决了问题,其出手之果断和狠辣让付建平心跳了半天。

老菜梆子带回来的消息让赵歌和赖春光非常意外,崔姓男子,全名叫崔浩军,是一个混迹在城西的个体小老板,前两年跟别人一起承包了濒临倒闭的锁厂,发了些小财,现在是大伟华通公司的一名经理,盘下潘老板的门面说是要做建材生意。

大伟华通公司虽然并不怎么出名,但也不用费劲就能查得出来,算是西平市第一批有些规模的民营企业,老板刘坤,而崔浩军就是刘坤的一名手下。

“刘坤是个什么东西?”赵歌回忆着以往西平市比较有名的大混混,还真不知道刘坤这个人,尤其是城西和城南,他其实非常陌生,除了一个小刀会的薛西庆,就是半个农民式的土流氓大哥叫张建。

这俩大哥一个是老熟人,但已经日薄西山,另外一个一直在西边混,尤其在西钢一带势力很大,但基本不会涉足于城中和城东。

别说赵歌不知道,连赵复也不清楚,主要原因还是刘坤和薛西庆分家分的早,小刀会名声大振以后,很多人只知道薛西庆,对于刘坤就太过陌生了。

当然,这些都不是大问题,赵复有办法去查。关键是出了另外一档子事儿,他和陈东直接去拜访了土产公司的那个领导,结果这老王八蛋忽然态度大变,说有关门面房租赁的事儿因为前期赵歌没有及时签合同,千把块钱的定金也不符合公司的有关规定,所以这件事儿黄了。

赵复当场就要发飙了,幸亏有陈东在场,才没有跟这位领导闹的太僵,否则事情就彻底僵死了。

赵歌反而不气了,显然这个事情是有针对性的,而且因果呼应的关系,在时间上很合拍,尤其是对手在解放路伏击他所选择的时间,当真很凑巧么?这自然让赵歌对刘坤的兴趣越来越浓厚,赵复怎么查他不管,他一定要有所反应。

第二天,潘老板的店铺就关门了,悄无声息的连个告示都没有贴,然后连着几天都没有开门,别人不知道什么原因,但土产公司的那位领导却很清楚,潘老板早就举家回外地了,连租房时交的押金都不要了。

这件事对这位领导最初有那么一丝丝的震动,潘老板匆忙离开的原因,他很容易就能猜的出来,流氓混混们的本事他也一清二楚,但他不认为赵歌敢用这样的手段对付他,除非他真的不想混了。

当然,两边的好处他都收过了,但领导自持也没有亏待赵复这边,不是双倍退了你的定金么?大家见好就收,买卖不成仁义在,说不定还有下回碰面的时候。

再者说,崔老板就是那么好对付的么?堂堂国有单位的公职人员,不是你一个土流氓能轻易染指的,如果想死得快,你尽管耍出手段来,想到这里,领导只是轻蔑的一声冷哼,便把这件事扔在脑后了。

接连几天,太平无事,崔老板也接到了通知,两层全部拿下,签正式租赁合同,待月底一到,准备装修入驻。但就在这天,领导的闹心事儿来了,他在五中上学的儿子无缘无故被人打了。

得到消息后,领导陡然一惊,居然很奇怪的联想到了赵歌,他飞快的跑到学校了解情况,之后才松了一口气,貌似是虚惊一场,打他儿子的是隔壁班的一个刺儿头,原因也是学生间不值一提的小事儿,跟赵歌之流完全搭不上边。

但特么的,这小王八蛋下手太狠,初三的学生才多大岁数啊?儿子居然被揍成了猪头,十个指头也肿的像小萝卜一般,领导的肺都气炸了,在学校发了一通脾气,要严惩打人凶手,在得到满意答复后才肯罢休。

儿子在家里养了两天伤,又去正常上学了,领导也就自然而然的把这件事儿放到了一边,但哪里料到,才正常上了一天课的儿子居然在学校里又被人打了,这回更惨,眉骨都给打裂了,到医院里缝了足足七针。

这回打人的不是那个小孩了,而是高年级的一帮学生,说他儿子偷了他们的钱,课间的时候,大家都在学校小卖部买零食,他们摆在柜台的钱不见了,旁边只有他儿子。问了不承认,所以就动手了。

“你到底有没有拿人家钱?”医院的走廊里,领导有些心虚的质问自家儿子。

小孩可怜巴巴的使劲摇头,领导也没招,但知道自家儿子轻易不会说谎,但对方就是一口咬定,最后变成无厘头的争辩和吵闹,差点闹到了派出所,领导自然是一头恼火,于是又在学校里发了一通飚。

但这回底气明显没有上回足了,除了事件本身,领导隐约感到了不寻常,莫名其妙的有了一种担心和后怕,但这种事情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任何怀疑都没什么意义。

这种伤脑筋的事儿,他这个做惯领导的居然束手无策,真是岂有此理?而且小家伙现在很怕去学校,尽管校方一再保证,但别说是他,连他儿子自己都不相信,在那个危险的地方,还会不会再遭殴打。

想了半晚上,领导忽然灵机一动,应该找崔老板谈一谈,据说这家伙的老板当年也是混社会的,这种小问题还不能解决么?

第199章 谁更不要脸

崔老板十分重视领导提出的小问题,也不否认自己的老板刘坤当年确实在家待业了几年,但绝对不是外面传言的那样混社会,并且义正言辞的表示刘总是自学成才、兢兢业业的实干家,社会上这种不负责任的传言是赤果果的污蔑。

崔老板姑且说之,领导笑眯眯的也姑且听之,谁知道呢?

但崔老板并没有让领导失望,他声称有哥们以前在五中附近混的很好,这种小事随便打个招呼就能解决,他请领导放心,有这哥们在,小家伙一定不会再有问题。

领导将信将疑,但好歹要试上一把,实在不行,那就要考虑娃娃转学的事儿了。领导亲自将崔老板送出了门,当然临出门前,假意推脱了一番,还是收下了对方的一个信封,他就喜欢崔老板这样爽气大方的人,说不定小家伙在学校的事儿还真能给解决了。

但是租赁合同还是要在手上多捏几天,没有盖上单位的公章就不作数,领导觉得崔老板这边大有潜力可挖,只要拿足了架子,应该还能再落些实惠,反正离着月底还有个把星期,姓崔的就是再急,自己也有很正当的理由拖上一拖,大家都是聪明人,看得出来,崔老板并不在乎那几个小钱。

赵复已经查到了刘坤的老底,虽然他了解的并不见得比梁斌多多少,但也倒吸一口凉气,万万没有想到刘坤和薛西庆曾经是拜把子兄弟,如此一来,眼下的事情就不难理解了,曾经对梁斌和达强的种种怀疑似乎可以暂时放在一边了。

但赵歌不这么看,在他眼里,解放路几个所谓的大佬都是潜在的敌人,没一个好东西,而这个新冒出来的刘坤更为可恶,他有预感,建鑫和刘坤之间迟早会有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必须先要把这个家伙琢磨个透,才好有所针对。

另外,刘坤这个家伙忽然神神秘秘的冒出来,会不会跟薛西庆有关系,这倒是非常值得玩味的事情,赵歌认为很有可能,因为当时周怀回西平的时间点太巧合了,他甚至怀疑刘坤选择这个时机到解放路伸一脚,一定会有大图谋,别说是他,梁斌和达强都不见得有多安全。

“我问你,那位周领导家的公子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要紧事儿说完,赵复突然想起了一件比较诡异的趣闻,他是听陈东说的,而陈东又是听引荐人说的,而且引荐人并不像是随口说说,感觉有那么一股含沙射影的味道,让人心里不舒服。

“什么周公子?没头没脑的,什么就是我做的?”赵歌不解。

“就是土产公司的周头啊,他的小公子这几天连着挨了两顿打,”

“那特么是他活该,管老子屁事儿?”赵歌立刻就火了。

“特么的,我说你现在是不是有神经病?随便问问都不行啊?”赵复也是一头恼火,兄弟现在的性格非常偏激和火爆,往往说不上两句就要吵架,不过从赵歌的表情和反应判断,这事儿恐怕还真不是他做的,太下作了点,于是赵复的心里反而踏实下来。

“特么的,姓周的如果敢血口喷人,老子可对他不客气。”

“得了吧你,我就是随便瞎猜一下,你激动个啥劲儿呀?”

“你就是这么想你兄弟的?”赵歌声音变的冰冷。

“算了,跟你没话说。”赵复气的一摔门走了。

赵复虽然惹了一肚子火,但总算是放心了,料想自己兄弟再犯浑也不会做那么无聊的事儿,要说因为租房的问题,赵歌提着刀去找周领导,赵复反而相信,赵歌就那么个性格,但是光明正大。

兴许周领导的儿子真的走了霉运了也未可知,宽了心之后的赵复现在想的是如何让让陈东再找那个引荐人来缓和和周领导的关系,但时间不等人,对付这种官家的人实在没有太好的办法。

可赵复不知道,眼下赵歌的心里却是阴云密布,他现在很敏感,绝不相信周家公子的那点屁事儿会如此巧合,所以立刻找来了老菜梆子和赖春光,把赵复讲的事情重复了一遍。

“我总感觉会不会有人在里面做局,彻底绝了老子的念想?”在两个铁杆兄弟面前,赵歌并不隐晦。

老菜梆子沉思不语,但赖春光却是很赞同赵歌的想法。

“我觉得,不如趁这个机会试试刘坤的底,毕竟有关这老东西的消息,咱们还是了解的太少了。”

“嗯。”赵歌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好一会才呼出一口气,“特么的,本来还想着把姓周的这家伙好好设计一番,现在看来要改改思路,要比不要脸是吧?那就来呗,先拿崔浩军开刀!”

清晨,西平市五中附近的一个巷道口,站着两名学生打扮的少年人,远远的看着体态臃肿的周领导亲自将自家娃娃送到学校门口,并反复叮嘱后目送儿子进了校门,才叹了口气,转身去上班。

两名少年扔掉手中的烟头,溜溜达达的绕到了五中后门,看看左右无人,手脚十分利索的翻墙头进了校园。他俩四处瞎逛了一圈,毫不费力的找到了位于校门口右侧的学生便利商店钻了进去。

上课时间,店里没什么学生,只有一名哈气连天的女服务员,两个少年也不客气,一进门就买了两袋零食,然后各自点燃了香烟蹲在地上蹭广播听。

女服务员也不奇怪,经常有翘课的学生,或是因为迟到,或是因为触犯课堂纪律被老师轰出教室,没地方去,只好钻到小卖店,苦熬下课。虽然两名少年看着面生,但五中足够大,在校生有小两千人,没见过面的太多了,也属正常。

教务处的老师经常会到小卖店查看,专抓翘课的学生,所以这些可怜的娃娃也要看运气,老师心情好了不常来,心情不好了天天来,没个准,但这些事儿,女服务员是根本不关心的。

这两个小家伙的运气就很不错,整个一节课,莫说老师,就是连个人毛都没有进店,下课铃一响,两个少年就飞快的跑出了商店直奔教学楼。

“哎,这些娃娃,遭罪。”女服务员还叹了口气,想起了自己马上要升初中的小孩。

教学楼里像开锅了一般吵闹,到处都是下了课嬉戏打闹的学生。二楼,初二(6)班教室的大门全敞,学生叫闹着进进出出,两名少年就像到了自己家一般大摇大摆的进了教室,第三排中间的座位,周领导的儿子周小波正坐在那里发呆。

两名少年冲上去,不由分说的就把周小波从座位上给拽了起来,还没等小家伙反应过来,一个大嘴巴已经糊了上去,声音嘎嘣脆,“特么的,又没事找事儿是吧?”

啪的又是一个大嘴巴,周小波被打懵了,恐怖的事情再一次发生,如同昨晚的噩梦一般可怕,让他忘记了疼痛、屈辱、喊叫和反抗,只能怔怔的看着面前两名凶神恶煞的少年。

紧接着便是一顿暴风骤雨般的拳打脚踢,在全班无比震惊的目光中,两个少年人迅速离去,临走还扔下了一句话,“特么的,再揪着杨乐乐的事儿不放,当心还弄你。”

这下,不少同学反应过来,对方是来寻仇的,杨乐乐不就是隔壁初二(5)班的那个渣滓么?怪不得今天没来上学,原来是找了哥们来揍人了,够坏,够阴险!,但是大家谁也闹不明白,周小波怎么就得罪了杨乐乐,这样没完没了的。

有胆大的班干部去叫老师,但是哪里还来得及,两名少年早就跑出了教学楼,然后轻车熟路的来到学校后门,干净利落的翻墙而过。

得到学校通知的周领导,气的差点把办公桌上的电话给摔了,气急败坏的冲到学校,扬言学校不把打人凶手交出来,这次的事情没完,还有那个不良学生杨乐乐,必须开除!

怎么也消不下火气的周领导在学校闹腾了足足半个上午,才气冲冲的领着儿子回家,看来是不转学不行了,等等,特么的那个姓崔的,前天是怎么跟老子拍胸脯保证的?幸亏合同还没有盖章,草泥马的,这事儿要是不跟老子解释清楚,这房子别特么想租。

周领导突然发现自己很可笑,居然会相信一个二五眼商贩去保护自己儿子的安全,真特么的瞎了眼睛,麻痹的,这些个社会混混没一个好东西,亏得自己还是堂堂一个国营单位的领导,说出去都要把人的大牙给笑掉。

痛定思痛,周领导下定决心,甭管你崔老板怎么解释,这房子是绝不会租给你们这样的社会渣滓,还有那个赵什么来着?居然还敢托人要见老子,滚特么蛋,统统滚蛋!

下午,崔浩军一脸阴沉的从周领导的办公室离开,租房子的事儿彻底黄了,他虽然不清楚赵歌那头会不会见缝插针的挤进来,但事情必须要查清楚,而且这位周姓领导日后也别想过好日子。

周领导万万没有想到,他一时的贪念不但连累了自家儿子,还把自己给陷进了泥潭之中,房子空了一个多月,居然租不出去,因为常闹怪事儿,不是门被卸了,就是玻璃被人砸了,还常有小流氓捣乱,没人敢租。

报了无数次案,没有屁用,根本逮不着人,周领导这个后悔,傻子都知道,事情发展到现在,不是崔老板报复,就是赵歌捣乱,但他偏偏还不敢吭声,吃了人家的钱是那么好消化的么?

这样一来就麻烦了,土产公司其实早就陷入了经营困境,分布在市区的各个经销部都已经入不敷出,总公司机关里就靠点房租发工资,现在断炊了。

第200章 杀鸡用牛刀

周领导一下子陷入了困境,以往公司效益再差,不良传言再多,只要能按月发工资,职工们都能保持温和恭谦,周某人这个领导也能当的四平八稳,但现在不行了,断炊的突然性是相当恐慌的,一时间各种谣言纷至沓来。

什么合并说、改制说,下岗分流说传的沸沸扬扬,公司不但人心惶惶,而且对待周领导的态度也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由点头哈腰变成了横眉冷对,甚至有的人扬言要到上级主管部门告他贪污,周领导每天焦头烂额,有时候实在烦了,都不敢去办公室。

那个时候的改革力度相当大,首当其冲的行业,就是便于试水和搞活的商业系统,当时市商业局下属的单位极多,从糖酒、副食品、百货、五交化到煤建、土产、蔬菜公司等等,范围几乎涉及到生活的方方面面,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百货公司和糖酒公司已经在改,有相当多的职工已经在下岗分流,下一个说不定就轮到土产公司,这样一个背景下,周某人也算倒霉,连租个房子都能碰到两拨流氓,真是流年不利,但这还远远没算完。

对于赵歌来说,结果并不如意,虽然小试牛刀,就把崔浩军给堵死在门外,但他自己也进不去,两败俱伤并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而且事情似乎在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想一想就挺糟心。

但赖春光认为基本达到了目的,下一步的重点是看崔浩军的反应,甚至可以更主动一点,能让刘坤站出来走两步是最好的了。

于是赵歌干脆把老菜梆子也叫来一起商量,让赖春光意外的是,付建平随后也被临时加了进来。

四个臭皮匠,再拿不出个好点子,就没天理了。这个主意比较阴狠,利用崔浩军急于查清事情真相的心里,再摆对方一道,崔浩军不伸脚则以,伸脚就给他狠狠的砸断,另外,在明面上,从殴打过周小波的那两个学生入手,一定能敲出来点干货,也好留条缓冲的后路。

这个主意,台面台下都有动作,手段狠辣,而且考虑的相对全面,容易操作,唯一的缺点就是大家又要比着看谁更不要脸了,因为总拿人家的小孩做诱饵,太不地道,所以赵歌也挺郁闷,但他深知对付无赖,只有比他更无赖才行。

主意居然出自付建平之口,不仅赵歌惊讶,老菜梆子和赖春光更是瞠目结舌,他俩吃惊的不光是付建平的脑袋瓜,还有赵歌看人的眼光。

几天之后的一个下午,位于西关街的省属实验中学放学,熙熙攘攘的学生堆中,周小波显得十分孤单,转到这所学校已经有两周了,在五中时留下的心里阴影虽然淡去了不少,但他的性格却愈发的内向,甚至还没有交到一个说得来的好朋友。

从省属实验中学到周小波家,步行大约需要二十分钟左右,并不算远,中间要路过两个街口,穿过一条巷道。刚转学的时候后,周领导每天接送,一周后他才渐渐放心让娃娃自己行动。

这时候的周小波并不知道,他的身后百米远的地方,即若即离的跟着两名少年,两个家伙打扮的有些邋遢,而且贼眉鼠眼,痞气极重,一看就不是正经学生的样子。

周小波的步幅不急不快,俩人刚开始也只是远远掉着,混迹在学生堆里,居然还有点紧张兮兮,他们并不是上回在五中闯入教室殴打周小波的少年,但都同属于一拨人,这帮人还有个小头子,就是北川街的小叮当。

这回换了新面孔,目的当然是要再度殴打周小波,可怜这个娃娃并不知道马上要再遭厄运,只顾想着心事慢慢往前走,不知不觉的就走过了一个街口,这个时候,后面的两个少年也慢慢加快了脚步。

等到周小波走过第二个街口时,两个少年距他只有五六十米远了,街道上的学生也明显减少了,可能是因为紧张的缘故,这俩家伙把手紧紧的揣在上衣口袋里,似乎是攥着什么物件。

如此又走了一段距离,周小波终于拐进了一条巷道,而他身后的两名少年再度加快了脚步,他们之间的距离迅速拉近。巷子不长,一边是围墙,一边是民房,稍显僻静,但多多少少还有几个行人。

周小波兀自恍若未觉,继续慢慢悠悠的走着,身后的少年此刻已距他只有十来米的距离,但他们并没有急着动手,而是很神经质的左右观望了一番,像是确定了什么,这才猛然跨起大步,几下就拦住了周小波。

“你叫周小波?”其中一个少年面向凶恶,嗓音也是滋滋渣渣的很难听。

周小波先是一愣,紧接心里咯噔一下,脸色立刻煞白而难看,看对方这架势又是要找茬欺负人,在五中种种不堪的遭遇瞬间就冲进了脑海,怎的厄运就如此阴魂不散?

见周小波愣愣的并不答话,那面相凶恶的少年更不废话,伸手揪住了他的衣领,扬手就要大嘴巴往下抽,另一名少年则堵住了周小波的退路,眼看小家伙这顿打是逃不过了,突然一声断喝传来,“特么的,干啥呢?”

俩少年吓了一跳,尤其是准备动手的那名少年,愣是又把手给缩了回去,顺着话音看去,从旁边平房的窄道里走出两名黑衣小伙,身高体壮,都戴着黑墨镜,留着很时髦的板寸头,单看那个架势就知道招惹不起。

“没干嘛呀,开个玩笑。”揪住周小波的那名少年下意识的就把手松开了,虽然嘴上打着马虎眼,但心里怕的要命,而另一名少年更是不堪,连续后退两步就要开溜。

但这两名小伙早就一前一后把路给封死了,显然有备而来。

“欺负小孩是吧?”其中一个小伙不由分说,伸手就揪住了刚才准备动手的那个少年,力气极大,根本不容反抗,“来来来,跟老子到这边说话,你也过来。”

另一名准备逃跑的少年根本不想挪步,眼珠子刚一乱转就被后面的那名小伙给了一巴掌,“听不懂人话?叫你到那边去。”

这一巴掌力道极重,还被扇在了后脑勺上,少年顿时眼冒金星,走路都有点打晃,但小伙子很不耐烦,紧跟着一脚就踹在了少年的后腰上,小家伙当时就没站稳,腿一软扑倒在地。

“麻痹的,赶紧给老子起来。”另一个小伙更为凶恶,伸手掏进少年的后领,像拎小鸡一般把少年给拽了起来,然后一只手一个,连推带拽的将两名少年给弄进了刚才平方边的那条小窄道里了。

面对惊慌失措、一脸茫然的周小波,剩下那名小伙忽然换了一副面孔,满脸堆笑的看着小孩,“不用怕,我叫大勇,就在这一带混,特看不惯欺负人的事儿,在实验中学有啥麻烦,你只管报我的名号。”

周小波虽然很努力的点点头,但还是心惊胆战,猜不透对方要干嘛,显然也是被这个小伙刚才动手时的凶煞相给吓到了。

“嗯,没事儿了,赶紧回家吧。”小伙说完伸个懒腰,见周小波还没动,于是又道,“这样吧,哥哥我好事做到底,送你回去,你家就在前边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的,谢谢你。”周小波像是惊慌过度的小鸟,终于回过神儿来,他慌忙摇摇手,扭头就跑。

小伙的表情又恢复到了常态,看着周小波的背影,只是冷笑。

但是,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小窄道里突然传来同伴的惊叫,紧接着就是一声闷哼,大勇的脸瞬间就变了颜色,他猛的一转身,双腿更是僵在了当场。

巷道口来了一帮人,各个五大三粗、匪气十足,不用细数,至少也有五六个,而恰在此时,又是嗷的一嗓子,同伴从旁边的小窄道里蹿了出来,一脸的鲜血,眼神惊恐,脚步踉跄,险险没有在他面前栽倒。

紧跟在同伴身后的是一名体格肥硕,手里拎着个大棍子的家伙,小伙一见此人,瞳孔便是猛然一缩,立刻意识到上当了,北川街的老菜梆子,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崔大勇,牛逼哈,跟哥们走一趟呗。”老菜梆子大大咧咧的把手中木棍往地上一杵,一脸的坏笑。

崔大勇立刻意识到,一旦落到这帮人手里事情就麻烦了,所以抬腿就要跑,但是怎么可能给他跑掉?巷道另一头又出现了几个身影,而且手上全拎着家伙,为了敲断崔浩军伸出来的腿,赵歌至少派出来十多个得力的兄弟,只是杀鸡用上了牛刀。

第201章 第一根独木桥

崔大勇并不是个硬骨头,老菜梆子还没怎么着他呢,这家伙就把所知道的一些事情和盘托出,自然也就把崔浩军给卖了,而且还爆出了一条不知道真假的恐怖消息,说刘坤身边的一个兄弟,最近正在设计赵歌。

设计这个词儿在有的场合,让人听着挺毛骨悚然的,老菜梆子自然不敢耽搁,叮嘱兄弟们看好崔大勇和他的同伴,自己连忙去找赵歌。

这次又是四个人坐在一起琢磨,付建平并没有到场,而是加了个赵复,因为事关重大,甭管消息真假,都表明赵歌将再一次面临危险,而且刘坤身边的这个叫少华的人籍籍无名,反而让人很辣手,想应付和防范,都无从下嘴。

大家说了半天也拿不出一个靠谱一点的主意,赵歌索性就建议先下手为强,目标就是崔浩军,至于那个什么少华,连是谁都对不上号,先放一边,该跳出来的时候,他自然会出来。

至于后果,赵歌心里自然有本帐,打狗看主人,目的就是让刘坤难堪一把,甚至疼上一把,如果这么做会导致双方全面冲突,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赵歌不怕,他就不信刘坤那么大的家业,顶着鲜亮的光环,就真的什么都不顾忌么?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弄他一顿狠的再说。

老菜梆子沉默,赖春光也不好当着赵复的面说什么,二人都是一个心思,赵歌这样赤果果的耍流氓,赵复是一定不会同意的,意见相左,自然会冲突,闹不好兄弟俩当场就能打起来。

未料到赵复怒气冲冲的瞪了赵歌好半天,然后把手指头伸出来差点戳到了赵歌鼻子上了,但愣是一句话都没说来,长叹一口气,起身离开了。

如此出人意料,赵歌倒也忍着,什么话没说。

当天晚上,崔浩军在自己家门口被一帮不明身份的人袭击,被打断了几根肋骨送进医院,当时动静闹的比较大,把崔浩军的家人给吓坏了。

事情还没有安稳两天,赵歌自己做诱饵,被人堵在了北川街的一条小巷道里,为首的一人,个头高大,身板结实匀称,年纪约莫不到三十,面相斯文,但目光极为凌厉,他自报家门,正是崔大勇所说的少华。

既然是正主被钓上钩了,赵歌才管不了那么多,一声呼哨开打,小巷道里瞬间涌进来好多人,连旁边的小院里都有人冲出来,开什么玩笑,北川街算赵歌的半个老窝,这个叫什么少华的居然敢带人闯进来,那是嫌命太长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赵歌主动出击,把崔浩军打成那样,也把对方给逼急了。

少华是个什么背景,莫说赵歌这边,就连刘坤身边的人也知之甚少,但至少今天看来这家伙做事并不靠谱,说好听点叫冲动和骄傲,说不好听的就是傻逼和嚣张。

瞬间被人团团围住,少华虽然临危不乱,但也暗自吃惊,己方不但人少,而且在小巷道里根本发挥不出来,看来自己还是过于托大,今天想要弄残赵歌是不可能了,怎么带人冲出去才是非常实际的问题。

一场混战,少华带来的人虽然少,但战斗力强悍,赵歌有好几次都险被对方的砍刀劈中,幸亏老菜梆子大发神威,一条粗木棒子舞的虎虎生风,外加付建平舍身相救,否则事情大条了。

最后少华宁可挨上两刀,还是很努力的带着两名手下突围跑掉了,有四个马仔被团团围住,自然是被殴的惨不忍睹,再看赵歌这一方,也有很多人挂彩,良子因为用力过猛还把自己的小腿给砍伤了。

貌似一场惨胜,赵歌并没占多大便宜,但极其凶悍的气势上给了刘坤一记的当头棒喝,迫使这个老杆子不得不从新审视赵家兄弟,甚至是整个解放路圈子里的山头大哥,毕竟横的怕不要命的,人要一旦豁出来玩命,还是相当令人头疼。

这件事也就此拉开了赵歌和刘坤之间长达几年冲突的序幕,虽然时断时续,但每回都凶险万分,惊心动魄。

解放路闹的再怎么花样百出,在象牙塔中的许晖都不可能知道,特也无暇顾及,甚至都不清楚良子和付建平因为严重的刀伤在医院里躺了好些天。

许晖是在死去活来中迎来了高中阶段的第二个暑假,尤其是放假前的最后一个月,他生平从来都没有这样玩命的学习过,成天有背不完的单词和做不完的习题,他的右胳膊外侧已经被魏亚丽的钢笔扎出了一个老大的‘胎记’。

‘胎记’比一个巴掌小不了多少,略显红肿的皮肤上全是密密麻麻的蓝色小点,很多结痂了,又被戳了上去,洗都洗不掉,许晖很怀疑,这些反复被戳过的地方会不会导致感染或者蓝墨水中毒啊?

当然,魏亚丽虽然也挨钢笔尖戳,但要少多了,女生爱美又娇气,每次惩罚的时候,看着魏亚丽那种慷慨赴难的、可怜巴巴的表情,许晖还真狠不下心来用力气,所以她的左臂显然不会像许晖那般惨不忍睹。

对于这种近乎变态的互相监督,许晖曾多次抗议,但抗议无效,魏亚丽总会振振有词的说,没有这点教训,怎么能够时刻提醒自己克服懒惰,比起古人读书时的头悬梁,锥刺股的精神,还是差了太多意思,看看人家罗小刚,那可都是用针在扎哎。

当然,每次说到这里,魏亚丽总是脸一红,而许晖在心惊肉跳中自然是装作没看见,可是一但泄了气,抗议就算失败了。

许晖真是服了这些娘子军,脑子左的一塌糊涂,根本转不过弯儿来,原本还想看看笑话,看看这些仅凭着一腔热情的班干部们能坚持多久,他估计不会超过一个月。但事实上许晖错了,至少到目前为止,班委的这帮人依然充满了斗志,那种每天跟打了鸡血一样的神情,让许晖看着都害怕,还是甭招惹,咬牙配合吧。

这样近两个月的坚持,许晖在快要崩溃的时候终于告一段落,天道酬勤,老天爷是公平的,付出了努力,就会有收获,许晖的总体成绩像被人猛的拽了一把,整体向上蹿了一节,期末考试在全班的排名一下子从原来的二十九名上升到了第十九名。

这是非常不容易的,要知道在这段时间里,全班人都是咬着牙在往前冲,就连以前跟着高小毛瞎混的那几个后门生也被这股热浪熏的脸红脖子粗,身边有漂亮的女同桌在监督,怎么着也得要点脸皮吧,后门生尚且如此,何况其他人?

而且二班的总体成绩也有了质的飞跃,七门功课的单科平均成绩中,已经有四科超过了一班,过半数了,虽然离全面碾压还有段距离,但终于从千年老二变成了老大,无疑是给了李老太一个极为响亮的耳光。

这还不算,年级总成绩前二十名里,二班居然有九人闯了进去,破天荒的第一回,上一次只有四个,翻了一倍还带拐弯。一班也同样是九人,另外两个名额被其他班级瓜分。看上去两个尖子班在人数上是并列第一,但明眼人都清楚一班危险了,因为在前十名中,二班占据六席,货真价实的碾压!

一班唯一保留下来的遮羞布是单科最高分,有五门功课的第一名都在一班,而且有三个满分,二班只有一科,是语文,这个小小的单项成绩居然被许晖给摘到了手,着实兴奋了那么两天,可惜英语和物理成绩还是拖了总分的后腿。

取得这样的进步,既在沈大平的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自从她和李老太在教学上的争执引发两个班级的矛盾之后,二班忽然有了耳目一新的变化,特别是学习风气,积极而严谨,虽然有点味道不对,但也是她以前在师大附中带过的班级中不多见的。

这样一个变化,主要原因自然是学生们在力挺她,这一点让沈大平非常感动,也十分自豪,但还有一个不可忽视诱因,居然是许晖的一句玩笑似的口号,很有些无厘头整蛊的意思,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就哈哈大笑。

许晖上课写纸条被抓住,影射李老太的这件事儿,其实任课的物理老师很早就告诉了沈大平,相信李老太太也非常清楚,一时间,两个尖子班的班主任在斗法的故事传的沸沸扬扬。

尽管如此,沈大平在不久后还是找李老太认真的谈了谈,算是一次思想上的汇报和沟通,但是效果不尽如人意,李老太有她的骄傲,也有她的原则和坚持,出于对老教师的尊重,沈大平沉默了。

压迫式的教学思路,在应试教育中不可避免,尤其是马上要进入高三阶段,面临高考的压力,突击教学,大范围的题海战术势在必行,沈大平很清楚,即便自己再怎么坚持也都只是这股汹涌洪流中的一叶小舟,只能顺势而为,尽量给学生们创造一个相对宽松的环境。

明天就要放假,在走廊里就能听到孩子们叽叽喳喳欢快的声音,沈大平既开心,又有些于心不忍,因为放假前,除了通报成绩,每个班主任都要宣布校方和年级教研组的决定,今年的暑假,只有一周时间,一周后,高三年级全部返校补课,普通班也不例外。

相信这是一个炸了锅的消息,因为十九中的历届高三都没有这样的先例,但是没有办法,从九零届开始,必须这样,人生的第一根独木桥就在眼前,身边是千军万马。

第201章 得意忘形

看着下面洋溢着青春气息的笑脸,站在讲台上的沈大平突然发觉自己的眼睛有点湿润,记不清这种感觉在哪一年曾经有过,是第一次走上讲台?还是曾经带过的第一届毕业班?总之,有一种让她满满的幸福感。

眼前的这个高二(2)班,不对,应该叫做高三(2)班了,并不是沈大平曾经见过的最优秀的班级,但却是最令她感动、和为之付诸最多感情的班级,她长长的睫毛间或一动,静静的调整了下情绪,才向同学们重新绽放出美丽、真诚的笑容。

“同学们,高二的学习生活在今天终于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回顾和大家一起奋斗拼搏的日日夜夜,老师感到很充实,也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每一个同学的成长和进步,也是今天,我们将正式成为高三年级的学姐和师兄。

“再有一年,同学们就将完成学业离开十九中,走向大学校园,或者走向社会,无论未来的道路怎样,在这里,老师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请在坐的每一同学,珍惜这难能可贵的学生时代,让我们的青春无悔,为我们的青春加油!”

“加油!”高二(2)班的教室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沈姐貌似情绪上有些小小的波动,第二段话表述的可能有些模糊和空泛,但仍然让人激动和振奋,青春无悔,每个人的理解都不尽相同,而且这样一个目标,无疑是有着多元的方向,沈姐的心态其实是包容的,许晖是这样理解。

“接下来,我简单通报一下咱们班本学期期末考试的成绩。”沈大平说着话,打开了手中的一个写字夹,“说实话,成绩让我惊讶,我可以理解为是大家送给我的一个生日礼物么?”

“可以呀!”

“沈姐生日快乐!”

“当然啦,沈姐的生日是今天么?”

“可不可以带上我们?”

“我们需要听到隔壁的尖叫!”

“……”

热闹的气氛之中,大家喊着喊着就乱了,许晖的表情顷刻间就变的精彩万分,绝不敢抬头去触碰沈大平的眼神,而旁边的魏亚丽早就笑趴在桌子上了。

最兴奋的是罗小刚,张牙舞爪的,曹卉拉都拉不住,刚才“需要听到隔壁尖叫”的那句话就是他喊出口的。

“谢谢大家的祝福,老师的生日等一会再说。”沈大平的脸色渐渐严肃,“这次考试,咱们班取得了相对不错的成绩,值得庆贺。但有一点要注意,庆贺要有限度,要懂得尊重他人,一班不仅是我们的对手,也是拼搏道路上的同行者,我非常尊重李老师,她是我的良师益友,也希望大家跟我一样尊重她。”

沈大平后两句话说的掷地有声,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也愈发显的透亮和清澈,其中饱含着的光芒仿佛能轻易洞穿每个人的心灵,许多同学都不自觉的低下了头,许晖更是把脑袋藏在了桌肚下面,教室里突然变得鸦雀无声。

“好了,老师刚才的话可能重了一点,但不能不说,尊重他人,也尊重对手。”沈大平调整了语气,她绝不怀疑大家的领悟能力,这样的年纪,什么大道理都懂,但做起来就是另外一码事儿了,必须要敲打,想到这里,她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许晖,对方刚把脑袋抬起来,一触碰到她的目光,立刻又把头给埋了下去了。

这个家伙,沈大平又好气,又好笑,但不得不承认许晖其实在班级里有着无与伦比的号召力,只是他不自知而已,否则最初也不会选他当班长,可惜最终没成那块料。

“下面说成绩,可能大家多多少少都从班委和课代表那里了解到一些,我就直接念了。”

虽然数字是枯燥的,但成绩却有着无上的光环,沈大平每报一项,只要是排在年级第一名的,那自然是超过了一班,所以立刻就爆发出轰雷般的掌声。

许晖在假装反省中,其实没事儿干,一共数了十五回这样的掌声,还真是有点全面碾压一班的架势,李老太太,你完蛋了!

小小得意的许晖有些管不住自己,先是偷眼一看魏亚丽,这丫头都快激动的热泪盈眶了,再看更远处的吴晓莉,这会儿手早就拍红了,那笔挺的小身板,坐姿比军人还标准……

不远处的罗小刚同样很得意,眼睛四处张望一番,然后低着脑袋,扭过头,冲许晖做着各种鬼脸,还时不时比划一个v字形手势,许晖嗤之以鼻,为了鄙视,立刻朝对方一通猛呲牙。

“罗小刚、许晖。”沈大平突如其来的声音,把这俩人吓了一跳,许晖连忙喊了一声“到”就蹦了起来,慌慌张张的把屁股下的椅子都带倒了。

那一边,罗小刚的反应比许晖更不堪,站起来的时候,稀里哗啦的,不知道什么玩意摔了一地,引得周围的人都伸长了脖子观看,而极少数之情的人能猜到内情,掩面偷笑,这家伙准是又挨了曹卉一针。

“请上来帮老师一个忙。”沈大平眯着眼睛,看不出表情,许晖心里发虚,也挺纳闷,愣愣的看着沈姐,心道,为什么是我?帮忙么,应该是班干部的事情吧?

沈大平也不解释,就是那么静静的看着许晖,眼神中的意思,为什么不可以是你?

“赶紧上去呀。”魏亚丽着急,那边罗小刚已经上去了,她习惯性的就拿起了钢笔。

卧槽,这丫头!许晖条件反射一般的从座位上跳开,乖乖的上了讲台。

“有份通知,每位同学一张。你们俩发一下,一个人负责两个组。”沈大平说着递给二人两摞纸。

就这点屁事啊?许晖突然察觉到沈大平一丝不坏好意的笑容,再低头一看手里的通知,立刻心里哇凉哇凉的。

通知陆续下发,每一个拿到手的同学立刻一脸痛苦状,继而哀嚎声四起,假期补课的通知,自然是谁看了谁心堵。

“干嘛不早点说啊?我爸还说暑假带我出去旅游呢?”

“完蛋了,我的好好的一个假期耶。”

“彻底的沦陷,恐怕从现在起到明年这个时候都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老师啊,能不能不参加补课啊?”

“……”

等着教室里议论和不满的声音小了下去,沈大平才开口,“通知很明确,是强制性的,所以要做好准备,毕竟还有一周休息时间,大家好好调整一下。”

沈大平不愿意过多解释,她的本意也不想利用学生的假期去补课,但是学校的决定,她必须服从,而且十九中的现状真的不容乐观,从省招考办阅卷中心传来的消息,本届高三的成绩差的一塌糊涂,按照普遍对本科线的估计,十九中能过线的恐怕没几个,可以说是史无前例的、破纪录的差了。

所以学校痛定思痛,必须严抓教学,尽快见成效,以扭转越来越不利的局面,九零届这帮新上来的高三毕业生,自然是首当其冲,而三个尖子班更是重中之重。

那时候对学校假期补课,并没有太严格的限制,不像现在管的严了,甚至禁止了,反而催生出各种乱七八糟的校外培训,各种名义,各种幌子,其实比以前更甚,换个花样而已。

“沈姐,您还没有告诉我们,您的生日是哪天呀?”眼看沈大平收拾讲台上的东西就要离开,曹卉坐不住了,她很惭愧,当了这么久的班长,她居然还没有摸清楚老师的生日。

“怎么?要请我吃大餐啊?”

“当然啦,老师,只要您肯赏光,我们班委代表全班请您吃生日大餐。”曹卉可能是过于激动了,想也不想的就要代表全班,可是,话一出口,自然难收回来。

“谢谢大家,不过沈姐可不希望你们颇费,都是学生呢。”沈大平微微一笑,“老师的生日在这个月下旬,等一周后返校,我有小惊喜给大家,假期愉快!”

“生日快乐!”解放路上,有名的酒家的一个包间内,两桌人齐齐起身举起了酒杯,目光都看向主桌上首座位上的赵歌,今天是他的生日,核心兄弟齐聚一堂,为他庆生。

“谢谢兄弟们。”赵歌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喜庆,但说话一如既往的爽利,然后一仰脖子,把手中满满的一杯酒灌进了喉咙里。

大家也干了杯中酒,纷纷落座,只是坐下以后,氛围上有点沉闷,因为赵歌今天到了酒家以后,脸色就不怎么好看,直到宴会开始也没露过一丝笑容。

众人猜了半天,不外乎是刚刚跟刘坤身边的少华又干了一架,没有讨到丝毫便宜,赵歌大为光火,在坐的好几位还打着绷带、裹着纱布呢,但除此之外,会不会有其他原因呢?大家也只能时不时的把目光瞟向主桌上的两个空座位。

几次聚会下来,赵歌这边也有了不成文的惯例,每次都两桌,身边亲近的兄弟就那么多,两桌刚合适,主桌上是以赵歌为首的文化大院的一帮结拜兄弟,外加一个老菜梆子,通常黑牛做赵歌左首,老菜梆子坐右首,然后兄弟们再按顺时针排序坐一圈。

另外一桌是以赖春光为首,就不讲究什么严格的辈分了,包括付建平,还有刘沛荣、贺彬等北川街的一些兄弟,小叮当也赫然在坐。

主桌上有两个空座位,自然是十分显然,一个还好理解,达俊被达强管的严,已经好久没出现过了,但另外一个人不来,就有点不应该了,却是许晖。

第202章 殊途

实际上,只可意会的东西,在坐的多数人是不能说的,而有资格说的赵歌和黑牛都不吭声,所以大家猜了一会儿哑谜,也就不多想了。

今天的这场酒宴,除了给赵歌庆祝生日之外,还有一项重要的内容,就是赖春光要代表赵歌宣布‘黑焰会’成立,这是一个凌驾于建鑫公司之上的内部组织,紧紧围绕着赵歌,社员全都是最贴心的兄弟,在坐的除了铁蛋和薛永军以外,都是第一批成员。

至于什么规矩、宗旨,赖春光可以冠冕堂皇的写下好几页,但他自己都懒得念,总的可以概括为一句话,作为建鑫公司最为核心的骨干成员,在赵歌带领下,共同为公司的发展付出全部身心。

黑焰会最初的构架很简单,以辈分区分级别,老大,是公司总经理兼社长赵歌,信字辈;黑牛、老菜梆子、谢海林和赖春光次之,义字辈,其余全为忠子辈。辈分一经确定不能变,但级别可以晋升,辈分后面再加一个字即可。比如付建平晋升一个级别,在忠字后面加个义字就行。

不同级别,权利和待遇有很大差别,赵歌之下,黑牛四人各管一摊,忠字辈的兄弟跟谁,由四人指定,有争议无法确定的,由赵歌决定。

这样一个不伦不类的构架,赖春光其实挺费脑筋,因为赵歌迫切需要一个核心的组织围绕着他,以应对越来越复杂的环境,但又不想学小刀会,不去搞什么分舵,也不开香堂,事实证明,那样授人把柄,死的快。

所以赖春光想了半天,也就捣鼓出来这么一个东西,赵歌琢磨好久,也懒得再烦神,先这样了,以后不合适的地方慢慢再改。

酒宴持续不长时间就结束了,大家至始至终都有没提到缺席的达俊和许晖,而赵歌则是抬腿就走,下午他还约了一个人,也是陈东帮忙找的,听说土产公司的周领导好像死灰复燃,这倒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自从租房引发冲突以来,赵歌和刘坤时不时的暗斗一把,而吃了黑钱不办事的周领导更是接连倒霉,最后听说被人告到了商业局,差点把官位给撸掉。当然,这家伙也不是省油的灯,在位多年,多多少少也是有关系的,一番上下疏通后,总算有惊无险。

但接下来,就要面临要命的吃饭问题,指望上级部门拨款救火是根本不可能的,而且周领导已经在局里听到了风声,最迟到年底土产公司将要整体改制,所以他立刻纠正了自己以前牛逼哄哄的思想和自高自大的态度。

一旦改制,参照哪个模式还不清楚,但最终,整个土产公司、分布在全市的近三十个经营部和门市、数百名职工都要走向市场,经营上不会再有婆婆管着,当然,也不会再有所谓的靠山。

周领导的心思立刻活泛起来,书记岁数大了,马上就要退休,基本上不管事儿了,整个公司也就是他说了算,周领导的目标不高,保住领导位置,或者尽可能的多捞实惠,否则这么些年风风雨雨,不都白奉献了么?

所以周领导必须要解决当务之急,立刻把房子租出去,先把欠发的职工工资给补上,这样才能暂时稳住人心,否则再来一次告状,他肯定死多活少。

当然,周领导也很清楚,眼下的两个流氓人选,崔浩军和赵歌,他只能二选一,否则耗不起,两个人随便玩儿点阴损手段,事情就得拖,一拖就麻烦,特别伤脑筋。

经过深思熟虑,周领导最终倾向于赵歌,原本他对此子深恶痛绝,后来逐渐了解了一些儿子在学校被欺负的真相,这才恍然大悟。

最关键的是崔大勇把崔浩军给卖了,而且按照付建平的主意,谢海青不费力气找到了五中那几个打人的元凶,最终把崔大勇的另外一个小弟给绑了回来,这小家伙承认受崔大勇指示,找人欺负周小波,目的原本不是为了嫁祸,而是挖个小坑,利用人情和势力把周领导给绑在一起。

“岂有此理?王八蛋!”了解真相的周领导破口大骂,所以才表态要跟赵歌再谈一谈,虽然也对刘坤有所忌惮,但一只脚无法踩到两只船上,赵歌貌似也不弱,关键的时候,周领导果决了一把,就他了!

于是峰回路转,明争暗斗了近两个月,赵歌最终还是拿下了土产公司的门面房,当然,刘坤会不会善罢甘休,那是后话,反正对付这种人,拳头一定要硬,必要的时候敢拼命,看特么谁怕谁。

而且赵歌发现一个现象,刘坤和薛西庆是完全不同的性格,薛西庆胆子肥,什么都敢弄,完全没有底线,碰上这样的,赵歌绝对占不到便宜;刘坤人比较阴,喜欢在背后算计,对付这种云里雾里的家伙,就要豁出去,捣直拳揍他。

当然,赵歌还没有自大到认为刘坤就那么弱,毕竟才到解放路来插足,这种老混混连屁股都没坐热,怎可能轻易显示出实力?所以,赵歌把这家伙当做头号敌人来看待,甚至排在薛西庆前面。

许晖没来酒店是故意的,在生付建平的气,而且跑过去胡吃海吹也没多大意思,除了自家兄弟,赵歌身边的很多人他都不熟悉,所以就干脆不去了。但他并没有忘记赵歌的生日,还专门跑邮局买了一张贺卡送到赵歌家里,是赵母接待的他,可惜赵歌这家伙很久都不回家了。

七天的假期眨眼而过,在这一周中,许晖放松之极,每天都睡到自然醒,期间去看了一次顾娜娜,没什么念想,就是去看看,聊个三五分钟,谈谈学校的事情,知道再也无法把这丫头拉回学校,但聊过之后,心里就踏实点。

还去了一次魏亚丽家,罗小刚等一帮人到家里硬把许晖给拽去的,找了个聚会的由头,大家主要乐呵一下,还有没有别的意思,许晖不愿意去想,总之上次缺席了对方的生日聚会,有点小愧疚,这次就不好再推了,疯玩一天,都很开心。

再有,就是傍晚到薛永军的摊子边坐一坐,这家伙现在鸟枪换炮,以前破木头订的双轮推车变成了不锈钢的、带敞亮玻璃的货架,炒货的品种也比以前多,包装精致,花样翻新,大电灯泡一点,有模有样,老九并没有谈到赵歌生日的事儿,许晖自然也不提,一瓶啤酒喝完,拍屁股回家。

最后就是参加了一次初中同学的聚会,主要是当年文学社的几个好朋友,权志军、唐琳和郭旭,在聚会中还碰到了程静,刚开始还有点尴尬,但是许晖不提黑牛,程静也不提张仪,倒也慢慢自然了许多,一起回忆了一下曾经的文学社,不复当年的激情,除了感慨,便是没由来的惆怅。

七天中,其余的时光,在许晖的脑子里都是空白,差不多是彻底的放松过了,接下来就要面对长达一年的备考冲刺,想起来苦,其实也挺踏实,虽然二班的风气有点变态,但按照十九中这样的水平,不狠狠蹂躏一下,真的难成大器。

许晖也听到了小道消息,十九中六个理科毕业班,上本科线的才有九个人,加上委培、自费和大专上线的都不会超过三十个,估计在全市的普通中学中差不多垫底了,据说两个文科班更惨,惨的连小道消息都没有。

这尼玛,校领导估计也是疯掉了,独木桥上,如果没本事飞过去,那就全靠硬干了。

高考,原来对许晖的意义就是去北京,但现在不一样了,不用谈什么人生观,价值观,他就是要到大学里走一遭,见见世面,都说西北闭塞,那就去瞧瞧外地开放的大城市,至于混个好前程么,许晖还真没想那么多,考不上,也能凭双手吃饭,想想老九,心里就踏实。

所以不像其他大多数同学,许晖完全没有心理包袱,返校第一天就进入了状态,很多人还沉浸在假期开启模式中,一个个无精打采,自习课上更是睡倒一片,连魏亚丽都不例外,许晖可算逮着了机会,抓起钢笔就猛戳三下,小姑娘顿时就眼泪汪汪,还不敢声张。

占足便宜的许晖自然得意洋洋,哼着小曲做习题,完全没在意魏亚丽趴在桌子上哭的稀里哗啦,那三下貌似用劲儿大了点儿,有两处都戳破了,小姑娘粉嫩的胳膊上流出殷红的鲜血。

吓!许晖慌了手脚,连忙赔礼道歉,又前后左右的借来手绢,一通瞎哄,才让魏亚丽破涕为笑,但还是没能逃过正义人士的谴责,下课后,吴晓莉就开炮了,虽然声音不大,但也让许晖落荒而逃。

第二天正式上课就不一样了,上午,全年级师生在学校大礼堂参加了“高三毕业班冲刺动员会”,校领导们挨个在会场上训话、慷慨陈词,从书记、校长到副校长一个一个都特别激动,尤其是校长,说一句话要用力点n次头,其横梳着的三七开长发,时不时的耷拉下来,然后再伸手捋上去,接着又掉下来……如此反复,十分滑稽。

“再留一撮小胡子就好了。”坐在台下的许晖评价。

“为什么?”旁边的罗小刚纳闷。

“像不像电影《虎口脱险》里的希特勒?”

“卧槽!哈哈……你太逗了。”罗小刚忍不住大笑,略略有点放肆,这下顿时引来周围不少好奇、甚至是愤怒的目光,基本上都是坐在旁边的一班的学生。

许晖、罗小刚等人自然毫不客气的怒怼了回去,而且目光中满是嘲弄和鄙视,一下子就能勾起对方的怒火,两个班的人现在是越来越不对付,若不是在礼堂开会,怕是立刻就能打起来。

尤其是对方那个小胖子班长,许晖最看不惯,眼见这胖丫头气势汹汹的模样,他立刻就跟上去了一个小拇指的手势,没把这丫头的肺给气炸掉,若不是两个班主任非常严厉的目光,真就擦出点火花来也未可知。

第203章 补课乱象

会后,各种辅导材料、外地名校模拟习题铺天盖地一般的发到手上,每个人的课桌肚里都塞的满满当当,班委们更是重新精神焕发,开始高效运转,许晖注意到,魏亚丽新换了一支英雄牌钢笔,大三角尖头的那种,但是没有吸过墨水,立刻心里一股恶寒。

由于是假期突击补习,课程排的极为紧凑,让人看了就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上午取消早自习和课间操后排五节课,下午两节课,外加一节自习,令所有人都反感的是增加了两节晚自习,主要是为了讲解试卷,这也意味着模拟考试几乎天天都有,上午考完,下午就讲试卷,看来老师们也疯了。

各种抱怨声充斥着教室,但也就一阵子,过后该怎么样,还得怎么样,尖子班的学生们好管束,毕竟大多数都是奔着高考去的,而且乖乖仔居多。

但普通班就乱了,各种抗议的花活都玩了出来,谩骂的、起哄的、逃课的、打架的,这些都是小意思,还有公然在课堂上打牌的、煮泡面吃的,整个一团乌烟瘴气,甚至还有搞破坏的,说句大实话,以十九中的积弱,单纯凭老师的现有能力是很难在短时间扭转现状的。

第一天晚自习,就发生了停电的事故,整整一层教室,一停就是半个小时,教室里可就热闹了,一片鬼哭狼嚎,不服管束的刺头们借机捣乱,故意吓唬女生,各种光怪陆离的鬼故事也搬出来了,还有个别小混蛋们趁乱揩油,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

经校方排查,确认停电是人为破坏的,电箱的几股电线都被剪断了,所以立即报警,校方也急眼了,特么的,才开了动员大会就搞这种幺蛾子,一旦逮到这人,立刻开除,绝不姑息。

停电的事情还没查清楚,两天之后高三(6)班又发生了学生跟老师互殴的惊人事件,因为课堂纪律的问题,两个学生不服批评,跟化学老师吵了起来,进而发展成动手,结果自然是老师吃了大亏,满脸是血,眼镜也给打飞了,这下引发了所有理化老师的罢课,必须严惩打人凶手。

校方也不含糊,仅用一天时间,就把事情处理的干净利落,两名学生全部开除,而且还向派出所报了案,谁说情都不好使,坚决开除!

这些乱哄哄的事情,许晖原本也就是冷眼旁观,毕竟二班的整体氛围还是相当好的。但化学老师挨打还是让他心里非常不舒服,怎么也没想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这个十分阳光和热情的中年男老师身上。

化学老师姓秦,是为数不多的、许晖所喜爱的任课老师,秦老师的讲课特点就是充满激情,整节课都保持活力四射,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抑扬顿挫,死板的化学课能被秦老师讲的十分生动,听他的课,绝对不会有昏昏欲睡的感觉。

老师很辛苦,一个人带四个班,除了两个尖子班,还有五班和六班,在办公室里经常备课到很晚,相信这种事情,对老师的挫伤一定很大。但作为学生,许晖最后也只能无奈的爆上几句粗口。

校方的雷霆手段还是起到了一些效果,刺头学生们收敛了许多,老师们也很快复课,教学秩序渐渐恢复正常。可是没有想到,事情居然远远没有结束,一天下午放学,许晖无意中看见了被开除的两名学生在学校门口溜达。

不止是许晖,许多同学都看到了,甚至还有六班的几个男生跟这两个碎人嘻嘻哈哈的打招呼,许晖特别注意到这两个家伙的眼神,是一种邪性、桀骜和仇视交织在一起的复杂东西,他心里立刻就不舒服了,而且预感不好。

于是许晖借故跟罗小刚几人在校门口聊天,逗留了片刻后,那两个混蛋居然就走了,但心中不好的预感,却挥之不去。

“赶紧回家吃饭了,一会还得晚自习呢。”罗小刚说着话就要跳上自行车,带着曹卉走。

“你说那两个家伙会不会又是冲着秦老师来的?”

“不会吧,在派出所才蹲了两天,吃了豹子胆啦?”

“我看不一定,这俩人都是前面红旗巷的人,比较野,不惹他们还好,惹了他们,报复心贼强。”刘巍插话,他家就住附近,看上去对这帮人很了解。

“特么的,一帮子牲口,秦老师怎么着他了,还有完没完?”

“说不准的,走着瞧吧。”

“这些人怎么这样啊?有没有点良心啊?”

“就是,动手打自己的老师,连畜生都不如。”

“草他么的,他们要是再敢动秦老师,老子可是刹不住火的?”罗小刚在曹卉面前自然是要表现的义愤填膺、大义凛然。

“得了吧,就你能,赶紧回家了。”

大家各自散去,许晖的心里却是非常奇怪,说不出来的一种沉重,还稍许带着些紧张,这可不是好兆头,以前每逢这种突如其来的破事就是这种样子,但愿这是个荒唐且莫名其妙的预感。

接下来安稳了几天,由于沉重的学习压力,许晖渐渐忘却了这件事,但是这天中午放学,他一直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许晖和罗小刚几人搭伙到对面商校的巷道里吃面条,放假的时候,学校的食堂不开火,老是带饭也嫌烦,所以偶尔到周围的小饭馆里打打牙祭。大家才走出校门,许晖就发现不对头,一帮人混混一字排开的坐门口左侧的石台上,叼着烟卷在大肆吹牛。

一双双流里流气的眼睛时不时的瞟上一下涌出校门的学生,对长相尚可的女孩子更是怪叫和口哨声不断,许晖下意识的就放缓了脚步,这帮人随便看上一眼就知道不是学生,自骨子里散发出的痞气表明他们是纯粹的混混,而且是那种档次很烂的街边痞子。

通常来看,放学的时候校门口没事坐一帮闲人,往往就是来打架的,同学间闹了矛盾之后,非要分出个一二三四,才会有校内外勾结打击报复的情况,但叫来的一般都是外校学生。当然,以十九中的烂名声,敢堵在学校门口的外校学生可真不多见。

但这次找来的却是地地道道的流氓,记忆中,如此情形好像是赵歌跟周青大打出手时才有过这么一回,来的基本都是北川街的混混,很低调,突然出现,分分钟内解决战斗,把周青一伙打的屁滚尿流,然后又迅速消失,而前不久付建平殴冯进的那次还真不算,就两个毛人,还以为来串门的。

“卧槽,这帮人是红旗巷的。”刘巍小声跟许晖说。

许晖不吱声,四下里寻找那两个被开除的学生,但目力所及的范围并没有发现对方。

“麻痹的,难道真是冲着秦老师来的?”罗小刚也听见了刘巍的话。

“不知道啊。”

二人正说着话,许晖却突然返身往校门内走。

“哎,你干嘛呀?”

“跟秦老师说一下,是不是的,总要有个提防。”许晖头也不回。

运气还算不错,许晖进了校门才走几步路就碰见了骑着自行车准备回家的秦老师,对方的伤还没好利索,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让人看着很不舒服。

“老师。”

化学老师很诧异,连忙跳下自行车,“找我有事儿?”

许晖往前走近了两步,小声道,“老师,校门口有一帮人,我感觉挺不对劲的,所以想让你注意一下。”

“一帮人?”秦老师瞪大了眼睛,显然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从许晖话里直观的意思判断是有一帮人可能会对他不利,但是为什么?而且这样的事居然会是一个学生向他示警,有点匪夷所思,但仔细一想,他立刻猜到了事情的原委,脸色瞬间就变了。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还像个学生么?”秦老师勃然大怒,也着实被气糊涂了,一时间忘记两个学生已经被开除了。

“老师,要不你晚点再走,或者中午想吃啥,我帮你买回来。”

“笑话!我会怕那两个混账?”秦老师的脸都气红了,老师有老师的尊严,即便真有这种事,也不能像缩头乌龟一般,所以一推自行车就往外走,许晖根本拦不住,而且也真不好硬拦,万一外面那帮人不是冲着秦老师来的,那岂不是闹笑话了。

许晖无奈,只好把心一横跟在老师旁边,一同出了校门,但奇了怪了,那帮流里流气的混混居然不见了。

“秦老师好。”正准备返回学校的罗小刚、曹卉、刘巍几人立刻跟老师打招呼。

“大家好。”秦老师的气色依然不对头,东张西望一番后才渐渐缓和。

“咦,人去哪儿了?”许晖大为意外,悄悄询问刘巍。

“走了,就刚才,你跟秦老师在里面说话的时候,他们就走了。”

“谢谢!老师先走了。”一只有力的大手拍在了许晖的肩膀上,秦老师又恢复了正常的神态,算是特别感谢了一下许晖,说完话跟众人点点头,蹬上自行车走了。

特么的,这是有几个意思?难道真搞错了?许晖疑神疑鬼了半天也想不通,当然,他绝不希望老师有事。但那个该死的预感却一直在脑子里徘徊不去。

这个预感下午就灵验了,先传来的消息是一班下午的两节化学课,秦老师缺席,紧接着就传来更为详细和确切的消息,秦老师受伤住院了。

第204章 曾有的梦想

第二天中午,许晖就和罗小刚几个去看望了秦老师,待的时间不长,几乎没有说上几句话,因为老师需要休息,而且情绪也不好,几个人从医院回来,心情都很沉重。

秦老师在下班途中遭遇意外,这是学校给出来的公开说法,但学生们中间流传着各种版本,其中最主流的就是秦老师遭到了开除学生的报复,也是最被许晖认可的。

他的那个狗屁预感向来十分准确,且不去理会校方为什么躲躲闪闪,许晖心里窝着一肚子邪火,打人真凶就马路上优哉游哉的晃荡,他必须要把有关事实和推测跟能够得着的人说清楚,想了半天,也只有沈大平。

很久没到老师办公室,面对着李老太太冰冷的目光,许晖毫不怯场,直接站到了沈大平的办公桌前,将昨天中午见到的事情一口气说完,也附加了自己推测的结论,打人真凶就是刚被开除的六班的两名学生。

许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也没刻意控制音量,相信大部分内容,离着近的老师都能听见,这让六班的班主任很难堪,也让沈大平尴尬,李老太太忽然很认真的看了许晖一眼,目光中多了一份异彩,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表示,很快就恢复到了面无表情的状态。

“呃,这样一个情况,我是说……秦老师在遭受流氓袭击时,你是在现场亲眼目睹?”沈大平能够理解许晖的心情,但完全没有想到一向很聪明的家伙,今天为什么这样冲动,有些话似乎根本就没有过脑子,觉得有必要迂回的告诫一下。而且很敏感的事情,也不宜于这样在大庭广众下去说。

“不是,那时候我吃完午饭回教室了。”

扑哧一声,早已十分安静的办公室里,居然有老师忍不住笑出了声,这让刚刚还义愤填膺的许晖瞬间就沮丧无比,闹不明白秦老师遭到打击报复,为什么同僚中还有人会有这样的心态。

“哦,那就是没有亲眼看到。”沈大平点点头,“任何推测都要有证据支持,否则不能轻易下结论。秦老师的事情已经报案,警察正在积极寻找打人凶手和目击证人,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许晖被憋的涨红了脸,这是很少有的情况,别说面对这些老师们,就是上次刀扎范平被拎到派出所时,面对警察他也能叽叽歪歪几句,绝不会怯场和说不出话,但面对沈大平越来越严厉的目光,很多话真的无法说出口了,而且也意识到自己过于冲动了。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替秦老师感谢你,昨天你在校园门口看到的情况,我也会反应给学校,如果需要配合,到时候还会麻烦你。”

沈姐的话无疑是在收尾了,摆明了不想再谈这件事儿,此刻的许晖已经意识到今天冲动之下,貌似选择说话的场合不对,于是默默转身,推门走了。

沈大平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许晖并不清楚,办公室内现在不是一般的敏感,秦老师的事情,激起了很多教师的义愤,但为了顾忌学校的名誉,校方的态度忽然就暧昧起来,绝不希望学生打老师这种骇人听闻的事件被传的沸沸扬扬,原本连块遮羞布都快被人扒掉的十九中,哪里还能经得起如此折腾?

所以,冷处理是最切实可行的办法,在回家途中遇到意外,也算是说得过去的托词,绝不能把个体事件上升到群体对立的高度,但愤怒的教师们不太容易接受校方的观念,这种敏感时刻,许晖头脑一热闯进办公室大放厥词,而且一多半还都是推测,无意中把包括沈大平在内的一些老师给架在火上烤了。

可是李老太太看向许晖背影的眼神忽然多了那么一丝丝温度,她也叹了口气,把面前的教案重重往桌上一墩,然后抱在胸前,离开了办公室。

极其郁闷的许晖自然不会相信‘很快就有结果’这样的说法,打架这种事儿,他见的多了,亲身经历也不在少数少,很多有针对的报复袭击,如果不被当场抓住,多半是没结果的,除非闹出了人命。

他和赵歌在解放路遇袭的事情不算小吧?满世界的目击者,到头来连个鬼也没逮到,所以许晖并非是钻牛角尖,也不是怀疑警察的能力,这种事儿不好查,否则西平市一天到晚哪来那么多打架斗殴?那么大的混蛋薛西庆不也说跑就跑了么?

当然,反省是必须的,回到教室里的许晖也渐渐意识到,自己冲动之下没有选择恰当的场合和方式,恐怕真给沈姐造成了麻烦,那么明显的帮他擦屁股,又不愿意深谈这件事,肯定是有难言之隐的,哎,搞不懂。

下午,连着两节课,许晖都在开小差,看上去正襟危坐,其实半睡半醒,一会儿想到了秦老师躺在医院里的样子,一会儿又想到了六班那两个操蛋学生的可恶,还有李老太看他时异样的眼神。

更为荒唐的是还做起了梦,梦见自己化身为一名嫉恶如仇、牛逼叉叉的警察,把两个混蛋逮住当场打了个半死……不行,警察不能打人,还是大侠比较好,麻的,根本不用顾忌太多,丫的,把这俩狗东西吊在学校的操场上,当众抽鞭子,让全校的人看,不看都不行……

哎呦!小臂处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顿时把许大侠从梦中给疼醒了,许晖揉着膀子正要破口大骂,却迎面撞见了魏亚丽的那张极为严肃的小脸,但眉毛是弯的,眼角是上翘的,小脸绷的那么紧显然是在竭力压制着笑意。

原来早就下课了?

“你神经病呀你?”看着小臂外侧已经被掐出血印的地方,许晖还是没忍住的发了脾气,他和魏亚丽之间的互相监督的模式又改革了,不再使用钢笔,改用手掐。

“笔记一个字儿没有啊?”魏亚丽用手指着许晖面前空白的笔记本,“真是服了你了,一本正经的坐着都能睡着,哎呀……”姑娘的话还没说完,忽然伸手指着许晖的衣领,再也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

许晖下意识的一摸,瞬间脸也红了,衣领处湿乎乎的一片,不知道留了多少口水,浅色的上衣根本遮不住,不过脑子里又浮现出刚才做梦时当大侠的种种牛叉场景,貌似在少年时代曾经有过的大侠梦,现在碰到秦老师这件事,居然又被勾了起来,而且还大有一发不可收拾的架势。

当然,再不可收拾,许晖现在也做不了什么,不过稍稍能理解一点付建平的转变,怕是源于当年的武侠梦,有的人愿意当张无忌,有的人却想成为裘千仞吧?

人就怕念叨,下午放学的时候,付建平居然出现在了校门口,这家伙就自己一个人,忽然间打扮的像个归国华侨,一身笔挺的灰西装,内配黑衬衣,十分有派头。

很久不见,许晖倒也不怎么尴尬,他跟同伴们打个招呼就推着自行车走到对方面前,“重返母校啊?”

“我返个鬼,找你。”付建平掏出了香烟,许晖连忙摆手,他可不想在大门口被老师抓个现行。

“你装个毛线呀,边走边聊。”付建平不由分说的硬给许晖塞了一支,“去我的小院坐坐,大伙都在。”

“只能随便聊会儿,晚上还有晚自习呢。”

“草,什么时候十九中这么牛逼了,还特么有晚自习?”付建平的表情很夸张,但眼神里充满了不屑,见许晖很认真的样子,又马上改了口,“没说让你喝酒,自己掐着点不就得了。”

“对了,大家考的怎么样?成绩都出来了吧?”

“特么的,这是个最糟心的事儿,去了以后可千万别提呀,全特么掉泥汤里了。”

“什么意思?都没达线么?夏露呢?”

“嗯,还算你有点良心。考的最好的就是露丫头,离着分数线还差一百多分。”付建平说到这里,自己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的那个没心没肺。

许晖难以置信,夏露好歹也是尖子班里的中等水平吧?离上线还差一百多分是什么概念?就算文科难考,也夸张的离谱了吧?由此可见十九中的水平,真的让人心里哇凉哇凉的。

“那她打算再考么?”

“那当然,他们家,你不知道。”付建平使劲儿摇摇头,“不对,他那个爹你是见过的,上次还揍过你一巴掌,特么的,死要面子,非考不行啊。”

“夏露自己是啥意思?”

“这我哪儿知道?你自己问她呀。”付建平贼兮兮的一笑,“不过,夏丫头现在可乐呵了,说是扔了书本,非要疯玩几天不可,哎哎,过几天有空没?咱去森林公园玩儿。”

“补课呀,有个毛空。”

“草!”

小院里,果然人到的很齐,吃吃喝喝的东西早就准备妥了,小桌上堆的满满当当,啤酒更是排成了一字长蛇阵,就等着许晖二人。

第205章 自己抗

在付建平家的小院中聚会,许晖记得这是最后一次,此后,这间充满了歌声和欢乐的小院只能留在大家的记忆中,虽有遗憾和留恋,但真的曲终人散了。

和付建平这个集合,断断续续交往了有近两年的时间,除付建平和夏露之外,其他人跟许晖的关系其实很一般,大家凑在一块儿,谈不上有多勉强,但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铁,总体还算融洽。

当然,曾经为了顾娜娜的事情,大家也共患难了一把,为了‘西部草莽’,每个人也曾热血沸腾过,但终究如驿站一般远去。

二熊最后真的子承父业,做他的菜贩子去了,以后遇到的机会恐怕会很少,顺子跟着他老爹在工地上班,学手艺,卖体力,辗转于各地,肯定更难见面。

而选择复读来年再考的晨阳和夏露二人,在假期后就要重新投入到高考大军的行列中,再杀一次独木桥,心态上也有明显的不同,晨阳要相对积极点,尽管这次的分数惨不忍睹,但对来年倒是抱有很大信心,夏露则完全不一样,除了抱怨就是迷茫,许晖看得出来,她其实不想再考了。

晓东是最轻松的一个,征兵是在十一月左右,他可以放肆玩他好几个月,玩腻了就跟付建平去见见世面,至于见什么世面,许晖能猜到个大概,心里面立刻就不舒服起来,用眼睛一直瞪着付建平,看样子是非要对方给个解释不可。

付建平用手呼啦着脑袋,倒也不像上次那样有颇多顾忌,有什么,说什么,反正从赵歌的生日之后,大家就不是一路人了,至于曾经的情义还能记得多少,全凭个人的德性,文化大院的情况,他不是清楚,但那天之后,他找赖春光聊了聊,再加上自己揣摩,大体也就这么个意思。

“就是去几个店里转转、看看生意怎么做,闲了就打个下手,帮帮忙,最近,建鑫又在附近拿了一处门面,也需要人手,来不来全凭晓东的意思。”

“那当然要去,管饭不?”晓东很开心。

“废话,有哥哥我吃的,就少不了你的。”

“最好能给点工资啥的。”

“做你的千秋大梦吧,有吃有喝,还贪心不足。”

“……”

晓东完全没有注意到许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其实这帮人里面,除了夏露以外,没人了解许晖跟付建平之间已经有了很大的隔阂,至于什么原因,夏露隐隐能猜到跟付建平加入那个建鑫公司有关系,但许晖为什么如此排斥,她就不清楚了。

许晖看了看时间,把手中满满一杯酒,一口气灌倒了嘴里,然后将酒杯重重的往桌上一墩,喷出一口浓浓的酒气,“去上课了,哥几个继续聊。”

话音一落,许晖在众人的愕然中起身,推起自行车就走,直到他出了院门,夏露才反应过来,“哎,什么情况啊?”扭头一看,付建平的脸色挺难看,但并没有吭声。

“我去问问。”夏露也站起了身,她有种强烈的预感,这次之后,大家很难再聚到一起,和许晖见面的机会恐怕更是少之又少,一种浓浓的不舍和说不出来的情绪促使她很快冲出了小院。

“等一下。”

巷道里,许晖刚刚跳上自行车,闻听夏露的声音,只好又停了下来。

“你什么意思啊,好好的,干嘛突然就要走啊?”

“上课呀,你不知道现在学校疯啦?加了两堂晚自习。”许晖尽量保持着平缓的语调,也的确是实话实说,至于针对付建平的意见,那一定是存在的,但不太好说。

“你几点晚自习?”

“七点,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

“你是不是跟付建平闹矛盾了?”夏露一贯的快人快语。

“没有的事儿,就是想法上有冲突。”

“是不是他现在做的事儿,你不赞成?”

“你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嘛?”

夏露摇摇头,她还真不清楚付建平一天到晚在那个建鑫公司忙什么,但预想中也不好,前一段时间,不是鼻青脸肿,就是趟到医院里面了,上个月,她还去医院看过这家伙,在病房里碰到付建平的父母,一个唉声叹气,一个就知道抹眼泪,最开始,他们对付建平受伤的原因还遮遮掩掩,后来才知道是被人砍伤的,后背好大一条大口子,都差点见骨头了。

“其实我也不清楚。”许晖叹了口气,“他做事的那个公司,是我朋友开的,就在解放路,也的确是正经生意,但我就是不喜欢他们那样的……风格。”

夏露松了一口气,既然是正经生意,那就说明付建平并没有像大人嘴里所说那样,往‘邪路’上奔,可既然大家都是朋友,为什么还会有那么深的成见呢?许晖所谓的不喜欢好像太模糊、太牵强了吧?

许晖自然也没办法多解释,夏露又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俩人一直沉默着走到了北新街路口。

“回去吧,大伙儿还等着呢。”

夏露点点头,忽然感觉心里酸酸的,有好多话要说,但最终脱口而出的只有一句祝福,“努力迎考,加油!”

“你也一样,复读一年不容易,必须要有信心。”

“我其实挺不想再考了。”

“那想好做什么了没?”

“不知道。”

“还是考一次吧,去大学、去外地见见世面,我就是这样想的,以前挺模糊,但现在目标明确。”

“嗯。”

“保重。”许晖跳上自行车,如风一般远去。夏露则在路口痴痴的站了很久。

事情正如许晖的判断,秦老师都已经康复来上课了,但派出所那头依然没有找到打人的凶手,在学校的高压之下,部分老师的抗议也渐渐没了声音,生活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正常的轨道,很多人已经把这件令人发指的事情放在了脑后。

但是这件事儿给学校带来了一个非常严重的后果,很多老师自觉不自觉的不再管束普通班,尤其是班级里的那些刺头,多数任课老师就当他们是空气一样不存在,甚至有的老师公开在上课前声明,“愿意上课的、参加高考的,都坐到前排,不愿意的坐后排,但有一点,不要吵到我上课。”

师生之间的关系紧张到这种程度是校方始料未及的,明眼人都知道,这是老师们对秦老师被打事件、校方消极处理的无声抗议,短时间内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来解决,于是普通班在放羊,尖子班在疯狂,巨大而强烈的反差,使得整个高三年级都走了样。

一个偶然状况,让许晖、罗小刚几人再次卷入到这起没完没了的事情中,居然意想不到的让整个事件的结果有了逆转。

这天刚下课,罗小刚就找到了许晖,表情很神秘,“北操场抽一支?”

于是二人一同出了教室,在墙根下找了个隐蔽而舒服的位置,许晖和罗小刚席地而坐,各自点燃香烟喷云吐雾。

“告你件事儿。”罗小刚欲言又止,使劲儿揉着手上的烟卷,似乎还挺难开口。

“有事儿就说啊,干嘛这么婆婆妈妈?”许晖浑不在意。

“我……我可能有点小麻烦。”罗小刚狠狠吸了一口烟,“昨天下午晚自习前,我抽空到篮球场摸了两把球,碰上六班的几个怂人了。”

许晖点点头,意识到下面有故事。

“换衣服的时候,无意中听见六班一个傻逼在说,他们喝酒的时候,有个叫徐志庆的家伙吹嘘找人打了秦老师,可能过一阵子,还要来学校收拾一个人。”

“徐志庆?!怎么听着耳熟?”

“对呀,就是六班被开除的那俩小子其中的一个,布告栏上还贴着呢。”

“草,这么说凶手不就在眼皮子底下么?”

“那可不是?后来打球的时候,我就挺看不惯这帮人,心里带着气,所以动作就大了点,一不留神,把一个家伙给撞了个跟头,这帮孙子就想过来揍我。后来,你原来班的那个张志宏过来拉架,才没打起来。”

“你怕他们报复?”

“我感觉肯定要找事儿,张志宏好像跟这帮人很熟,他们是给他面子,才没有当场动手,有个孙子指着我的鼻子,骂骂咧咧半天,让我等着,给老子整了一肚子火。”

许晖也听了一肚子火,嘬了半天香烟没吭声。他了解罗小刚的性格,平常咋咋呼呼挺冲动,当面打起来,他也不惧怕,但如果被人惦记上,他就完全没了底气,就像上次高小毛转学时扬言报复那次,每天上学、放学,罗小刚非要整一帮人一起走,心理上还是有些胆怯的。

但这些并不是许晖主要考虑的,令他来火的是六班这帮人,打了老师还要洋洋得意的四处海吹,不以为耻,真是渣滓中的渣滓,很有一股冲动把这帮人收拾一顿,忽然间脑子里灵光一现,但很快就摇头苦笑。

“别担心,我去找下张志宏,看能不能说和一下。”许晖运了半天气,才说出这么一句令人沮丧的话。

罗小刚没再说什么,找许晖说这件事的目的,一方面是为了通个气,告诉他打老师的真凶是谁,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排解一下郁闷和紧张,当然,如果许晖肯帮他出头,事情说不定就化解了。

许晖并不清楚自己在高三年级中的地位,但罗小刚了解,绝对属于那种不能轻易招惹的人物,别看许晖没什么势力,成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但就是有这种地位。

高一就单挑李扬帆,高二用刀把范平给扎进了医院,上届高三牛逼哄哄的付建平一伙儿也跟他称兄道弟,在对面的商校,许晖还有一帮狠劲儿十足的兄弟,无论从那个方面,都堪称年级里的高人。

找张志宏说和么,在罗小刚的理解,就是一种托词,尽管他心里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失望,但也能理解许晖现在背着处分,诸事不便,也罢,自己的事儿,自己抗。

第206章 没完没了

但没想到的是,第二节课后,许晖就去找了张志宏,俩人在走廊拐角聊了半天,回来许晖告诉罗小刚,事情恐怕谈不妥,六班那几个人很阴,而且向来会把事情搞的没完没了,原来在初中做同学时,张志宏跟他们只是面子上过的去,谈这种事儿恐怕无能为力。

许晖实话实说,没什么好隐瞒的,罗小刚也理解,不过心态上反倒放开了一些,打就打呗,特么的,谁怕谁呀。

“平常防着点,咱们上学放学都在一起,应该不会有问题。”许晖安慰罗小刚,其实心里早就有了主意,对方倘若真敢来,那就是一个绝好的机会,索性把事情闹大,只要不在校园里就行。

连着几天都没事,六班那几个渣滓旷课成瘾,连人都没见到过。

罗小刚倒是紧张了一段,身上武器配齐,不是木棒,就是板砖,一放学就一大帮人一起出校门,许晖自然也跟着,他身上也藏了大杀器,不过不是水果刀了,那玩意儿太危险,搞不好就会出事儿,他弄了一把家里修自行车用的扳手,一尺多长,大个儿的圆脑袋,一家伙下去,能把骨头给砸断了,而且趁手、携带方便,就揣在书包里。

一周下来,虚惊一场,毛事儿都没有,罗小刚顿时就泄了气,说不定人家早把这顿口角给忘了,亏自己还紧张兮兮了半天,挺丢人的。

但许晖不这样看,他和张志宏不是白聊的,对这帮人有一定的了解,而且单看这帮渣滓做出来的事情就够恶心人的,打老师,一次不算,还要报复第二次,纯粹就是人渣。

尤其是许晖跟在赵歌身边经历了几件大事,让他不自觉的就养成了一种习惯,越是容易麻痹的时候,就越要保持警惕,所以,罗小刚泄气的时候,许晖就告诫他,包括刘巍、武超几人在内,无论课间去北操场抽烟还是放学,最好不要落单。

刘巍几人对许晖向来是很服气的,罗小刚则有点不以为然了,而且很奇怪对方的变化,自己不紧张了,这家伙反倒紧张起来,难不成听到了什么风声?

许晖表示没有,罗小刚就更放松了,感觉现在的许晖心里有点乱了,六班的傻逼们又不找他,瞎紧张个啥劲儿呀。

然而,下午就出状况了,一下课罗小刚拽着刘巍去北操场抽烟,许晖由于正在接受魏亚丽的批评再教育,所以没去,只有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从楼下跑上来的同学就喊出事儿了,说罗小刚和刘巍被人打了。

班里好多同学闻风而动,一部分跑向窗户边观看,楼下的北操场,远远的,好像是有一帮人聚在一起拉拉扯扯。另外有几个反应快的,已经冲出了教室,许晖抽出书包里的扳手藏在衣袖里,魏亚丽怎么拉都拽不住他,只好跟着往外跑,她有一种莫名的担心,因为刚才许晖的脸色非常吓人,弄不好会出事儿。

一帮人跑到了北操场边上,那帮拉拉扯扯的人已经散开了,因为教务处的几名老师已经出现在操场,正在抓人,这回工作效率倒是高了不少,许晖亲眼看到六班的一个家伙飞奔到操场另一头,直接翻墙而过,让他眉头一皱,暗道这帮孙子不好对付。

操场边上,二班的同学越聚越多,当然,六班也有不少人,由于还不清楚什么原因,两个班的人都怕自己同学吃亏,所以在互相对视中,目光渐渐变的凶狠,幸亏两个班主任先后赶到,还有一名教务处的老师大声训斥,大家这才慢慢散去。

令许晖意外的是,六班一个被抓住的家伙,在路过他身边时居然冲他呲着牙冷笑,那种带有侮辱和挑衅的神情,令人说不出的厌恶。

刘巍和罗小刚都吃了不小的亏,一个眼镜被打飞了,另一个额头留了不少血,在医务室处理完了以后,又去了教务处,折腾了好久才回到了教室里。

为了控制学生们的情绪,沈大平亲自在教室里督促自习,但总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忍不住把许晖叫出了教室。

“今天的事情,你知道多少?”沈大平开门见山。

“上个礼拜的事儿了,罗小刚打篮球,跟六班的闹了矛盾,当时被人劝架没打起来,谁想到他们会没完没了。”

“这么说六班的马启明要报复,你们事先不知道?”

“不知道。”

“可教务处的孙老师告诉我,在刘巍的袖筒里藏着一把螺丝刀,这又怎么解释?幸亏没有出大事,多危险?”

“可能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吧。”许晖咧咧嘴,心道你该问刘巍呀,而且老师您当学生的时候,姑娘家家的,怎么会了解男生的心态,普通学校么,打架成风,藏点儿必备的利器防身壮胆,很多人都干过,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吧?

“防人之心?小小年纪,哪来这么复杂的心思?!”沈大平怒了,眉眼全都竖了起来,虽然她发怒的样子别有一番风情,但许晖哪有心思欣赏,他从来没有见过沈大平发这么大的火,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

“你要再敢惹一次事,谁也保不住你。”沈大平激动的连音调都变了,“高中最后一年,好好想想,怎么去珍惜。”

望着沈大平远去的背影,许晖感到挺委屈,罗小刚打架,冲我发什么火?但是稍稍冷静了一点,他又觉得沈大平这股火并非师出无名,或许自己真的要冷静下来,仔细想一想,但是事情的发展,还真没给许晖留下多少思考的时间。

仅仅用了两天,校方就对北操场打架事件作出了处理,挑动事情的高三(6)班的马启明记过处分,而挨打的刘巍也捞了一个警告处分,理由是严重违法校规,携带凶器,处罚之严厉,处理之仓促和草率,前所未有。

许晖大骂刘巍这个蠢货,老师来之前,不知道把螺丝刀给扔了啊?学校这种各打一板子的不负责任的做法也让他无法再用理智去思考问题,一个在心底藏了很久的想法再次蠢蠢欲动,他必须要有所动作,沈大平的提点和警告只能先放一边了。

下午一放学,许晖就匆匆忙忙去了商校,黑牛他们虽然不来上学了,但之前的交往中,他多多少少还认识几个人,以前都是跟着赵歌和谢三混的,一般都会给点面子,其中有一个叫左志涛的家伙就住在红旗巷。

现在是暑假期间,校园极为空旷,几乎看不到学生,据许晖了解,只有二号宿舍楼会有零星的留守学生,他们家在外地州县,地处偏远,条件艰苦,一年基本就回一次家,曾经很熟悉的202宿舍,黑牛的好友索南就是其中一员。

许晖的运气不错,索南正躺在宿舍里睡大觉,他基本上是半天干活,半天休息,在校内勤工俭学,许晖来访,自然很意外,但热情是免不了的,俩人点了香烟胡吹海聊,得知黑牛和谢三很久不来商校了,原本还一周来一次,后来变成了半个月一次,再后来就干脆不见人影了,借着这个机会,许晖不经意的问起了左志涛家。

索南自然是知无不言,详细说了门牌号码,尽管聊了半天还没弄清许晖的来意,但天性憨直的他不会去想太多,黑牛和赵歌的兄弟,就是他兄弟,临走还硬是把许晖送到了校门口。

许晖的想法,并不是要找这些人帮忙打架,如果想找帮手,只要他开口,赵歌身边一抓一大把的狠人,随便来几个,就能把这帮小家伙给铲平了。但许晖是倔强的,既然认定了和赵歌走的是两条路,那么有任何困难他都不会找对方开口,这是起码的底线。

许晖就是要通过这个左志涛摸清六班几个混蛋的路数,包括那两个被开除的,也包括马启明在内,他打算找出红旗街的那帮流氓,最次也要在校外逐个击破,没有这点气魄和能量,那就不是正经八百从文化大院出来的人。

左志涛挺豪爽,以前在一个饭桌上跟许晖吃过几次饭,又是谢三的铁杆,自然是把许晖当老兄弟看待,他直言不讳,红旗街的人不好整,因为跟这帮人没道理可讲,就认拳头大。

红旗巷一带就是原来的红旗生产大队,其实跟商校所在的这条巷道是平行的,只不过位置更偏东一些,以前都是菜农,后来市政建设征地了,才做生意的做生意,招工的招工,当起了城里人,但脾性没改,性子野、耿直,像马启明这几个如此阴损的也有,但不多,而且他们几个在红旗巷内名声不好,没多少人爱搭理他们。

这倒是犹如天助的一个好消息,许晖暗道这次没白来。

“要单单是他们这几个,你放心整,哥们给你打包票,保管没人找你麻烦。”左志涛自己就是地地道道的红旗巷人,但也挺看不惯马启明这帮人,他逐个把三个家伙的性格特点、活动规律给许晖分析了一遍,胸脯拍的山响。

“左哥,大事儿不言谢,我还有个小小的要求,麻烦你理解、帮忙。”

“尽管说就是喽。”

“今天我找你的事儿,请替我保密,尤其不要让黑牛、谢三他们知道。”

“这又是啥原因呢?”左志涛费解。

“没什么特殊原因,你也知道,赵歌办事向来不喜欢声张。”

“哦,了解。”左志涛心里顿时肃然,弄半天是赵歌派下来的活儿,那就怪不得了,老大么,弄事情总是云里雾里的,看不懂,也很正常。暗道马启明几个活该,也不知道为什么得罪了赵歌,这下有苦头吃了,尽管他还是没弄明白什么原因,但既然是赵歌交代,自然要把事情办好,谁也不能说,就当许晖没来过。

但左志涛马上又有些不好意思,按说赵歌亲自交代的事儿,他反而插不上手,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兄弟,你看我家就住在红旗巷,还真有点不方便出头,要不我给你找几个人,收拾他们几个,小菜一碟?”

“那倒是真不用,感谢老哥。”许晖一再推辞,很快离开左志涛家。

第207章 自以为是的想法

接下来的几天,许晖的行踪变得有些神秘而诡异,虽然一直在坚持上课,但只要下课铃一响,他基本就不在教室了,有些时段的课居然还迟到,每次跑回教室都累的气喘吁吁,在座位上缓过劲儿后,便要昏昏欲睡,像是出去跑了几里路一般。

课堂上,虽然魏亚丽每次都把许晖掐醒,严格遵守了互相监督的承诺,但内心却越来越不安,总担心会有事情发生,私下里偷偷跟吴晓莉说及此事,神经大条的好友也是一脸迷茫,说不出个所以然,以前许晖好像也有过类似情况,但记不清楚是为啥了。

有一次趁着许晖外出,魏亚丽偷偷翻看了他的书包,里面除了书本外,那把她曾经见过的钢制扳手一直静静的躺在最里面,除此之外,还多了一把小巧精致的螺丝刀,这个发现让她的心里咯噔一下,但随后又安慰自己,只要这两样东西还在,许晖就不会在外面闯祸。

魏亚丽又忍不住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罗小刚,但这家伙一直处于神经兮兮的紧张状态,总感觉他和马启明之间的矛盾还没有完全了结,听了许晖这种怪异的行为,他自然更紧张了,东拉西扯的不着调,不但没有给魏亚丽任何帮助,反而把自己给绕的更神经了。

商校的巷道深处,有一间不起眼的游戏厅,里面空气污浊、学生扎堆,多数都是初中生,放假了没事干,成天就泡在游戏厅里,还有几个大高个的少年,看着就像高三学生,霸着最里面的一台机子,喷云吐雾,大呼小叫,正是六班的马启明几人。

游戏厅斜对面,是一间破破烂烂的小卖店,卖些零食、香烟、饮料和杂货,门脸很小,就两个玻璃柜台堵在门口,后面一个小门,是老板起居的地方。许晖就蹲在柜台旁的门框内抽烟,时不时的透过门缝观察一下对面的游戏厅。

连续几天,许晖都在寻找秦老师被打当天、蹲在学校门口的那帮流氓,他从直觉上判断凶手就是这帮人,虽然没有在左志涛面前套话,但他已经在红旗巷转悠了好多次,一直没有什么发现,只好退而求其次,跟踪马启明。

那帮流氓都是成年人,跟左志涛之间有没有什么交集,许晖不知道,但这个险是要冒的,所以故意把赵歌抬出来,谅他也不敢乱说。

当然,跟踪马启明更为冒险,万一给撞上,九成九是要打起来的,事情自然也就前功尽弃了,但除此之外,许晖暂时没有别的办法,好几次想把扳手和螺丝刀带在身上,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那帮流氓们显然是在避风头,毕竟警察压力也大,追的紧,但许晖相信,被开除的那俩家伙、甚至包括马启明都跟这帮人是有联系的。

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从商校巷道到红旗巷一带的地理情况,许晖早已烂熟于胸,对马启明几人的行踪也掌握的清清楚楚,但特么的就是没有发现那帮流氓,许晖计划,今天要是再没有结果,就得想别的招,总拖下去不是个办法。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许晖扔掉了烟头,出门往巷道的更深处走去,按规律,马启明几人差不多该出来了,他们通常在这个点打完游戏,然后在小卖店买点零食、香烟啥的,有的回学校,被开除的那俩家伙自然是回红旗巷。

为了摸清楚这个规律,许晖有两次都差点跟对方撞上,当时真的惊出了一身冷汗。今天豁出来了,上午最后两堂课都不上了,许晖加快脚步,百十多米远的距离,他已走到了巷道尽头,这是一个丁字路口,左边通向红旗巷,右边通往一个小型的五金厂的后门。

许晖在右边的巷道附近转悠了一圈,最后选中一处破铁门,距离巷口七八米的样子,里面有一小块空地,可能是前面一户人家废弃的后院,歪歪斜斜的堆着几个破木箱子,除此之外便是杂草丛生,臭气熏天,门是半掩着,原来装锁的位置还挂着半截铁丝,早就生锈断掉了。

没有太多时间去仔细观察,许晖钻进铁门,小心避开随处可见的粪便,把墙角的几个破木箱子挪动了一番,自己藏身其后,确保万一有人开门,不会在第一眼发现他。

反复试了几回,许晖很满意,于是重新返回丁字路口,借着墙体掩护,观察百米开外的游戏厅和小卖店,几个烂人不出所料的正在小卖店门口抽烟吹牛,还买了不少东西,好几大包,除了马启明,每个人手里都拎了一包。

许晖又看看时间,慢慢退回到了那个破铁门的里面,然后轻轻的把门带好。

不一会儿,随着脚步声的临近,断断续续传来了对方的说话声,虽然听不太清楚,但“红狼”、“白狼”等一些熟悉的词汇飘来,显然是在讨论游戏。很快,脚步声近了,对方到了丁字路口似乎停了下来。

“下午一点半啊,等你们打麻将。”

“一会就回来,对了,你帮忙再给找一副,贵哥他们无聊。”

“得了,小意思。”

对话到这里戛然而止,踢哩塔拉的脚步声很快到了小铁门口,许晖一下子紧张起来,生怕对方屎憋尿急,推门进来方便。

好在脚步声并没有停顿,逐渐远去,许晖这才慢慢的从藏身的地方出来,小心翼翼的打开小铁门,探出脑袋左右看了看,然后闪出身形,朝着巷道深处追去。

五金厂的后门并不远,拐个弯就能看见,前面的巷道渐渐宽敞,左边依然是围墙,但右边已经有了住户人家,巷道在五金厂后门的地方向右偏转又伸向了远方,在拐弯的地方,他稍微停顿了一会,看那两个家伙居然就进了五金厂。

怕是今天有大发现,许晖按捺住激动,也不敢贸然从门洞走进五金厂,左右观察一番,直接上了右侧的围墙,围墙和厂区的平房连接,没有多大障碍。经过半年多的跑步锻炼,许晖的身体素质已经大有长进,跟翻个墙头都打哆嗦的少年时代不可同日而语。

五金厂的面积不大,也就是街道规模的小厂,一圈平房围成的厂区,一眼就能看清全貌,厂内安安静静,并没有机器开动的声音,像是停产了,许晖上次在小巷道周围溜达时,也是这个样子。

许晖已经爬到了厂房顶上,小心翼翼的循着声音变换着位置,很快发现了一间南北向、长条状的平房门口蹲着几个人,六班的那两个家伙就在门口,旁边还有两个身着花格子衬衫的小伙,一看见面相,许晖就激动了,其中有一个胖圆脸他印象很深,知道来对了地方。

本想着多听几句对方的聊天,但平房上的瓦松动的厉害,许晖担心弄出响声被发现,所以不敢逗留,就轻手轻脚的顺原路离开了,同时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这次真算是顺顺当当,哪怕是前面吃了不少苦头,也很值得。

下一步是个难点,至少需要秦老师确认,是不是这帮人袭击他的,只要有一张脸对上了,那就算是大功告成,否则就有可能是瞎忙活,派出所的民警才不会凭空听他的指证去随便逮人。

回到学校后,许晖根本没犹豫,趁着下课时间,他在办公楼的走廊上追上了夹着讲义、行色匆匆的秦老师。

听完了许晖的口述,秦老师有点不敢相信,感觉挺天方夜谭的,警察都没忙活好的事情,眼前这个小伙子孤身一人就能办到?凭良心说,他对许晖的印象不错,尽管在他的课上成绩一般般,但为人的品性靠谱,还有那么一点点古道热肠。

但有很多事情并不是凭借一腔热情就能办成的,相比较而言,秦老师正常的心态下自然是更愿意相信警察,但是面对一脸渴望的许晖,他又不忍心拒绝,人家图不图什么先放一边,甘冒风险和辛苦去寻求真相,本身就值得肯定。

秦老师并没有立刻答复许晖,而是努力回忆着遇袭那天的情形,当时他骑车到了八一路的一个交叉路口,捏着车闸在减速,准备等红灯,路边几个站着聊天的小伙突然向他迎了过来,当前一个穿着黄白格子衬衣的小伙,脸宽宽胖胖的,留着一撮小胡子,笑起来好像嘴里少了一颗门牙,体型挺壮,还喊了一句,“秦老师。”

秦老师本来就有意无意的看了两眼对方,再听喊声,以为是碰到了熟人,连忙用脚撑地辅助刹车,未料到从后面蹿上来一个拎着木棍的家伙,二话不说就给了他一棍子,当时后背剧痛,肩膀也火辣辣的,连喘气都有点困难,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侧肋上又挨了一脚,这一下,他就从自行车上摔了下来。

这回,秦老师真没看清是谁踢的这一脚,而打黑棍的那个家伙也只是个模糊的印象,记忆中此人偏瘦,同样也留了两撇小胡子,紧接着对方就对着躺在地上的秦老师一顿拳打脚踢,整个过程很快,几十秒的时间,这帮人就跑了,除了骂骂咧咧的脏话外,没有一句有用的内容和线索。

显然这伙人早有预谋,一个个精的跟猴一样,不太容易让你抓到把柄,而且当时正值正午,街边的路人少,都没人来搀扶秦老师,是他自己挣扎了半天才爬起来的,但肋骨和后背受了颇重的伤,而且眼眶也水肿了,一时间还难以行走,幸亏又来了两名骑车的路人,这才帮忙叫救护车给送到医院。

整个过程,秦老师仔细回忆,缺乏有效的目击证人,如果不当场抓住凶手,事后再找,很难有足够的证据指控对方。在那个连手机都没有的年代,路边更不可能存在什么监控和摄像头。

所以,从理性上讲,秦老师虽然承许晖的情,但是不能答应指认凶手这个要求,对方如果不承认,又没有确凿证据,等他们从局子里出来,连许晖都有被报复的危险。

第208章 头号对象

“不管怎么说,你做了这么多,老师都要感谢你。”秦老师很艰难的组织着词汇,“可是,这件事没那么简单,而且……而且当时事发突然,老师真记不清凶手的相貌了。”

“可是,老师,就是那帮人啊,六班的徐小磊,还有……”

“行了,马上上课了,好好念书。”秦老师拍了拍许晖的肩膀,一转身,快步离去。

许晖被兜头浇了一大盆冷水,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料想事情会有难度,但没想到秦老师会拒绝的这么干脆,难道被对方报复以后,老师也怕了么?难道就让这帮人渣如此逍遥?特么的,现在那个马启明还在跟罗小刚没完没了,我草你姥姥的,是不是非要比比看谁拳头大啊?

少年人血气方刚,自然不会像成年人那样把事情想的面面俱到,许晖一时气结于胸,感觉特别难受,脑子里充斥着一股戾气,又无处发泄,用暴走打人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烦躁。

直到回了教室,许晖的这种心态才稍稍好了那么一点点,但马上又遭到了魏亚丽的一通猛掐,“为什么旷课?”小姑娘一头恼火,她是认真的,许晖现在的行为越来越让她担心,居然还翘起了课,再弄下去不知道会怎么样,互相监督还有意义么?

但这一下把濒临爆发状态的许晖给惹毛了,啪的一巴掌就把魏亚丽的铅笔盒给扇飞了,文具稀里哗啦的飞得到处都是,气头上的许晖指着丫头大吼道,“成天就知道掐,有病是不是?有本事你再掐一下?”

突入起来的爆发,不但把魏亚丽给吓住了,周围的好多同学也被弄蒙了,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许多双眼睛盯着这许晖和魏亚丽,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

魏亚丽的眼圈瞬时变得通红,委屈和难过让她一下子泪如泉涌,无声的哭泣,只是流泪,许晖的火发出来后,突然哑巴了,面对魏亚丽的这种状态,有些手足无措。

“你疯了呀,你凭什么这样对待亚丽?说谁有病?你自己有病吧?”吴晓莉虽然反应慢半拍,但火爆脾气、直肠子,见魏亚丽委屈成那个样子,立刻伸手指着许晖的鼻子大声指责,手指头都快戳到许晖脸上了。

许晖无言,刚才还如火山喷发一般的气势,瞬间就消弭的全无声息,虽然可以不理会吴晓莉的指责,但他无法回避对魏亚丽造成的伤害,甚至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他默默的起身,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将散落的文具一个一个捡起来,收拢到文具盒里,又安安静静的摆在魏亚丽的课桌上。

做完这一切,许晖也不知道该接下来该干什么,意识有点混乱,或许应该当众给魏亚丽道歉,赔个不是,又或许想尽快避开吴晓莉那道咄咄逼人的目光,罗小刚想过来打个圆场,却被曹卉给一把拽住了。好在上课铃声之后,任课老师走近了教室,算是帮许晖暂时化解了尴尬。

犹豫了好一会儿,许晖还是很认真的写了个纸条给魏亚丽,“对不起,不该冲你发火,我今天的心情不好。”

纸条递过去后,半天没有反应,许晖偷看,魏亚丽趴在课桌上,半垂着头,披肩长发遮住了脸颊,肩膀偶尔耸动一下,还在抽泣,这让他的心里很不好受,莫名其妙的发通火,真是把人伤的太深了,此刻谈愧疚和后悔,没有丝毫意义,可是如何安慰对方,平复伤痕,许晖除了道歉也没什么别的办法。

以后真要控制冲动啊,尤其冲女孩子发火,还真的很丢人哎,许晖叹了口气,整节课只能在自责和神游中度过了。

但是,冲不冲动,有时候也由不得你。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从神游中回来的许晖想跟魏亚丽说点什么,零散的词汇在脑海里还没组成一句话,吴晓莉便敦促魏亚丽收拾书包,抢先拉着她走了,连看都没看许晖一眼,课桌上只剩下那张被泪水浸湿的纸条。

许晖仔细端详了一下,还是把它叠起来,放进了衣兜。

罗小刚、刘巍一帮人围了上来,大家看了许晖有些落寞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

“一起走吧。”

许晖点点头,胡乱收拾了下书包,习惯性的摸了摸那把藏在里面的精钢扳手,一帮人呼啦一下冲出了教室。近两周以来,天天都是这个样子,不光是许晖和罗小刚,就连刘巍也感觉跟六班那几个人渣的事情还远没有结束。

“别想那么多,男人么,总要有点脾气吧,到时候跟人家服个软,道个歉,哄一哄就好了。”罗小刚搂着许晖的肩膀,满嘴的过来人口吻,大言不惭。

“过两天,咱们干脆喝顿酒吧?这特么生活太压抑了。”武超建议,自然将许晖突然暴躁的原因归咎到繁重的突击补课上。

“这个提议好,看看哪一天?咱么就到商校的那个‘兄弟情’。”

“你钱多啊,下这么大的馆子?”

“凑啊,实在不行,一人一盘土豆丝,但酒必须有,就是图开心呗,你以为点山珍海味呀?”

“哈哈,特么的,吃死你。”

大家七嘴八舌的边走边聊,不一会就嘻嘻哈哈起来,阴郁的情绪风吹云淡,许晖心中那片完全的灰色也渐渐有了光泽,不知不觉就出了校门,走到了路口,一路上没任何状况,六班似乎今天放的早,真没见到几个人毛,于是大家不同的方向,三三两两,各回各家。

变故就发生在分手之后,许晖闷着头骑车前行,浑然没有在意周围的情况,脑子还想着第二天怎么再跟魏亚丽赔礼道歉,一定要让人家舒心了才行,否则下午的事儿总是个疙瘩。

忽然,路边蹿出来一个人,伸手就要拽许晖的自行车把,另一只手上握着半片断砖,作势就要朝许晖的面门拍过来。极度危险的气息刺激的许晖汗毛直竖,令他瞬间清醒过来,许晖下意识的狠捏一把刹车,左腿单脚点地,右腿高高抬起向前一个横甩,很轻灵就从自行车上跳了下来,动作顺畅的让他自己都难以置信

不过这个动作很危险,完全是潜能激发的行为,如果正常状态下让许晖再做一遍,他肯定做不出来。跳下车来的许晖差点跟对方撞个满怀,也幸亏对方愣了一下,挥砖头的手慢了半拍,再想抡出气力已经没距离了。

砖头还是拍在了许晖的后背上,但没造成多少伤害,而许晖顺势一抬腿,膝盖重重的顶在了对方的小腹上,随着自行车咣当一声摔在路边;两个人的身体骤然分开,许晖是想拉开距离快速后退,抽出书包里的扳手,而对方痛苦的哼哼着,身体已经躬成了虾米状,怕是被这一膝盖顶的不轻。

这一切都发生在秒把钟的时间内,等许晖看清楚来人,眼睛的余光里已经有好几个人围了上来,“徐小磊!”

“草,不服气呀?”左前方一个瘦猴般的家伙,手里拎着根木棍,一脸嚣张,此人就是课堂上跟秦老师大打出手,被学校开除后又找人报复的两个混蛋之一,另一个混蛋也来了,却是阴狠狠的、逐渐朝许晖身后靠近,伺机偷袭的王建。

“哥们,我没惹到你们吧?”许晖没闹明白自己为什么变成了首要目标,也想尽量拖延下时间。

“没有!就是想揍你。”徐小磊的回答蛮横之极。

“草!”许晖朝地上吐了口吐沫,不由自主的微微移动脚步,非常膈应那个身后准备偷袭的王建,围在他身边的一共五个人,包括那个挨了一膝盖,此刻正在骂骂咧咧的小子,想都不用想,面对这么多人,只能跑。

当然,就算要想也没时间了,徐小磊爆喝一声挥棒就扑了上来,于此同时,许晖也动了,他的目标是挨了一膝盖的那家伙,直觉认为,此人最弱,而一直重点提防的身后俩人,他根本不愿意去碰,因为背对着很危险,也很容易纠缠,到那时候就跑不了了。

现在的许晖已经经历过不少阵仗,夜市上赵歌被截杀那么凶险的场面也见过,所以最初的紧张心里一过,真正动起手来反而沉着冷静,打架就那么回事儿,谁果断凶悍,谁就有可能抢到先机,占到便宜。

许晖也吼了一声,扬起手中的精钢板手,以最快的速度冲向目标,根本不理会徐小磊抡过来的木棍,只要棍子的运行轨迹不是奔着脑袋就行,猛然间往前一冲,也能顺带躲避身后王建的偷袭。

面对凶神恶煞一般的许晖,那个挨了一膝盖的倒霉蛋果然有些慌张,尽管他早已扔了砖头,抽出了砍刀,但看着许晖手里那把亮花眼睛的金刚扳手还是有些腿软,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虽然砍刀也挥出去了,但主要目的是为了阻挡许晖,而不是砍人。

而许晖就不一样了,他最终的目的是夺路而逃,对挡在前面的家伙必然给与沉重打击,目标、力道和准头都非常坚决,两下一对比,差距就大了。

嘭的一下,徐小磊的木棍最先砸到了许晖的左臂上,而挡在许晖前面的家伙,手中的砍刀也貌似撞在了许晖身上,但两下打击根本无法改变那支精钢扳手的运行轨迹,嘭的又一下,扳手前端的大脑袋重重的砸在此人的肩膀上,一声凄厉的惨叫,让人心惊肉跳,在此之前,许晖貌似还听到了骨头折断的声音,咔嚓一下,冷人牙酸。

倒霉蛋忍不住疼痛,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许晖也不好过,整个左臂已经麻的没了知觉,但他管不了那么多,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冲出去!突然,风声呼啸,一个物件飞来,嘭的就砸在了许晖后背,飞奔中的许晖脚下发软,差点栽个跟头,气急败坏的王建怎可能让许晖跑掉,短棍直接脱手而出。

幸亏许晖受谢海林的影响,长期坚持跑步,危机关头发挥不可估量的作用,踉跄了几步便给生生抗住了,然后玩命奔逃,迅速脱离了几个家伙。

徐小磊一帮人追了百十来米就放弃了,气喘吁吁的望着许晖的背影,愤恨不已,这次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下次再堵这家伙就不容易了。而王建的想法要更多一些,因为他比徐小磊更了解许晖,许晖其实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身后的那帮人,这次没有把此人收拾服帖,万一报复起来,非常麻烦。

第209章 回转

许晖狼狈不堪的回到家,浑身酸疼的要命,左上臂肿起老高,幸亏那一棍砸到了肉多的地方,否则骨头都要断掉。自行车也给弄丢了,跟家人扯了个慌说扔在了学校,实在没办法,也只能得过且过,明天再说明天的事儿。

这一天真是倒足了霉,查清了凶手的下落,却费力不讨好,无端发火又伤了魏亚丽,然后自己又莫名其妙的成为对方首要的报复对象,许晖总感觉到哪里不对劲,脑子里思前想后的罗列了一大堆原因,有两点引起了他的注意。

最有可能出问题的就是左志涛,出于对赵歌能量的绝对信任,许晖找左志涛了解红旗巷情况时,几乎没有隐瞒自己的目的,否则也得不到那么多料,虽然也知道挺冒险,但毕竟还有一年时间,黑牛、谢三他们并没有真正滚蛋离校,左志涛如果卖了他,不好交代吧?

但换个角度一想,许晖又发现自己颇为天真和一厢情愿,左志涛是红旗巷的人,就像自己是文化大院的人一样,为了一个并不是太相干的人出卖自己的兄弟?许晖自讨做不出来,那么左志涛也不见得会做,别看拿个赵歌压他,但是对于有个性的人反而会起到相反作用。

如此一想,许晖就感到恐惧了,几天下来自己跟踪盯梢马启明他们,岂不是闹出了天大的笑话?再想想也不对头,如果徐小磊知道他在盯梢,随便找个僻静的巷道都能把他收拾了,何必还要等到今天,特么的,到底哪儿出了问题?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许晖两次和秦老师接触,被对方看见并记恨,尤其是两个礼拜前,秦老师出事那个中午,许晖在校门口拦住老师并跟他示警,应该是被对方看见了,嫌弃自己多管闲事?靠!这些鸟人有这么聪明么?

想到这里,许晖也吃不准,他又记起罗小刚在篮球场上无意中听到的马启明他们的对话,过段时间还要到学校收拾一个人,那么这个人,难道指的就是我老人家?

思前想后了半天也不得要领,许晖又无端的烦躁起来,晚自习到底去还是不去成了个难题,那帮人要是没完没了,大晚上的,去了指不定还要吃大亏,但就这样做缩头乌龟,许晖怎能甘心?

匆忙扒拉了几口晚饭,许晖拎着书包就出门了,漫无目的之下,居然不自觉的又晃到了夜市薛永军的摊子旁。

“来啦,这是上课呀,还是放学了?”刚炒完一大锅花生,老九正好空闲下来,看着许晖奇奇怪怪的样子,有点纳闷。

“上课,先到你这儿坐会儿。”

薛永军也不多问,稍微犹豫了一下,转身拿了两瓶啤酒回来,他虽然不太会说话,但能看的出来许晖的情绪非常的不好,唯一能安慰兄弟的就是陪他静静的坐会儿。

最近许晖没事儿老来,无论开心还是失落,都是一瓶的量,看着人头攒动的夜市,看着老九忙碌的样子,心里渐渐宁静和踏实,老九也同样,许晖一来,他就提上两瓶啤酒,有空的时候就安静的陪坐在旁边,两个人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有时候从头到尾可以不说一句话。

今天也如往常一样,俩人一声不吭的已经灌完了一瓶啤酒,许晖站起身拍拍屁股,看看老九,想说两句什么,但最终就挥了挥手,扭头走了。

许晖走了没多大功夫,赵歌和谢海青来了,薛永军有点迷糊,要是这俩人早来一步就好了,几个人见面,聊上一段,说不定就把矛盾和不快给消除了。别看薛永军不怎么掺和事儿,但他知道赵歌和许晖之间不对付,上次赵歌的生日,许晖缺席,大家表面上没说啥,但都知道赵歌非常不痛快。

但事情就是这么不凑巧,赵歌路过,顺便还钱,之前特别困难的时候,前前后后从薛永军手里拿了一万五千块钱应急,虽然现在仍然困难,但赵歌是个要面子的人,但凡手头有点,多少先还一些。

一番推让,薛永军自然拗不过赵歌,收下钱后,招呼二人聊会儿。

“你这胳膊怎么样?干活得劲儿吧?”

“还行,现在恢复期,稍微重点的活儿,我就两只手全上。”

“注意安全,虽然最近好点,但也不要大意。”赵歌点点头,心里挺不是滋味,上次他在夜市遇袭,拖累薛永军遭受无妄之灾,右臂被木棍给打折了,对老九一直有种亏欠感。

“那没有啥,我又不招惹别人。”

赵歌苦笑,但也不好说破,而且现在解放路一带商业街陆续改造,规划中有一半的夜市要取消,所以一直想给老九提个醒,“我是这么想的,找个门脸吧,安全一些,也总比这样风吹日晒强。”

“找门面多贵呀,要交房租,不要。”薛永军直摇脑袋,眼下的小摊,除了交个卫生费和摊位管理费,几乎没别的额外成本,赚的钱就是这么一点点抠出来了,如果以后全当房租给扔出去,他是绝对不干的。

赵歌也没指望一两回就能说服老九,他现在正帮这家伙找门面,初步在和平剧院周围看了几家,其中有一间十来个平房的小隔间,临着大街挺合适,等有点眉目了再找老九商量。赵歌心里总有种隐忧,他与刘坤之间的冲突会再次殃及老九,必须要寻找一个妥善的办法,否则很不踏实。

“刚才老七来过,跟你们前后没差两分钟。”眼见赵歌和谢海青要走,薛永军憋了半天,自然想要说上两句。

赵歌眉头一皱,但并未说话,可谢海青不干了,“来就来呗,特么的有空瞎转,却没空跟大伙见个面,球毛意思?”

“不是,我觉得老七今天情绪挺不对头的,不如哥几个有空到我这儿……”

“他就那德性,动不动就犯神经,管那么多呢。”

“他有说什么没?”赵歌并不理会谢海青的抱怨和牢骚。

“没有,喝了一瓶酒自己走了。不过,我总觉得有事儿。”

“嗯,找机会吧。”赵歌不置可否,回话也是没头没脑,说完,便和谢海青离去。

许晖晚自习迟到了,主要是在路上寻找自行车,结果当然是不可能找到了,下午发生袭击的地方干干净净,连个安慰自己的借口都没有,回家也只能继续扯谎了,实在扯不下去就说丢了、被人偷了。

疲惫不堪的进了教室,许晖才发现魏亚丽没来上课,不由的怅然若失,他硬着头皮给吴晓莉写了一张纸条询问原因,却得到了对方冷冰冰的三个子不知道。

许晖没招,只得作罢,闷闷不乐的在课堂上熬时间,整个晚自习都在无意识中度过,放学又和罗小刚一帮人一起走,但没有再遇到意外情况,仿佛整个事件,除了秦老师就是自己最倒霉。

他并没有把自己半路挨打的事情告诉罗小刚几人,倒不是嫌丢人,而是怕这几个家伙更加紧张和神经,反正事情闹成这样,被对方逼的不得已就只能开打,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

接连两天都风平浪静,六班的几个渣人安静的很,只有一个小的细节,很久没见到马启明了,这让许晖稍微放松下来的神经又紧张起来。

魏亚丽又休了一天后才来上课,请假理由是生病了,许晖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两个人见面挺尴尬,竟然无话可说。

但魏亚丽今天偏素的打扮和憔悴的面容还是被许晖看在眼里,心里自然是很不安,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那张揣在兜里好几天的道歉纸条推给了对方,魏亚丽静静的看着,似乎眼神有些飘忽,好半天才拿起笔在纸条上写下了几个子。

“原谅你啦。”纸条回来后,颇让许晖意外,末尾还画了张笑脸,这让他愧疚不安的心情顿时缓解了不少。想了想,许晖又下笔写道,“身体好些了没?”

“好了,突然发烧了,难受的要命。”这次魏亚丽的纸条很快回传。

于是许晖终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一桩心病总算了结,同时暗暗告诫自己,以后千万不能再冲动,尤其是对女孩子,搞成这样子太丢份了。

这天晚自习放学后,许晖刚一落单没多久,就被人给堵住了,对方就两个人,一个是王建,另外一个不认识,还骑着一辆自行车,尽管晚上昏黄的路灯下影响视线,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自行车就是他丢掉的那辆,这也不奇怪,当天落荒而逃的时候,自行车多半也只能落在这帮人手里。

这次的许晖一点也不紧张,他早就豁出来了,只要不在学校里开打,在校外他奉陪到底,书包里除了那个精钢扳手外,他还准备了一把螺丝刀、一把匕首,真要逼急眼了,管他谁是谁,一起往身上招呼。

但王建好像不是来打架的,面对许晖已经抽出扳手,作势拼命的样子,他貌似也有点紧张,很快伸出双手,往后退了一步,“许晖,今天不找你打架,有些事情可能是误会,所以要说道说道。”

第210章 再扎一处根

“我跟你有啥好说的?”许晖不为所动,紧紧握着扳手,十分警惕。

“我们之间可能有误会,但打也打过了,应该可以谈一谈吧?”

“呵呵,废话,吃亏的是我,你当然无所谓了。”

“你不用说狠话,不想谈也没问题,那咱们就继续来。小旭的骨头断了,我也不多要,二百块钱医药费,自行车还给你。”

“你觉得可能么?”

“行,不能就一拍两散。”王建倒也干脆,但面上的凶气却更甚几分。

“等等,听听你的误会。”对方开出的条件,许晖自然不可能接受,但想知道王建能说出点什么隐情来,毕竟他也有好多想不明白的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你非要瞎插杠子,乱管闲事?我和小磊被开除,就是气愤不过,才找姓秦的麻烦,跟你有什么关系?这事儿明显不是我们哥们理亏吧?”

“你意思就是说,我先招惹你喽?”

“差不多吧,今天就想告诉你,事情揭过去了,只要拿了医药费,也别管罗小刚的事儿,咱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怎么样?你给个回话。”

“那就继续吧。”

“成!”王建点点头,脸色也被气的铁青,他跟同伴打了声招呼,俩人转身就走,但没走多远,王建那个同伴突然跳下自行车,一弯腰,居然双手将自行车高高举起,然后狠狠的砸落在地上,咣当一声巨响,许晖的心也跟着为之一颤。

两个家伙的恶气似乎还没有发泄完,又从路边找了几片断砖,对着自行车一通猛砸,咣咣的声音刺激着许晖的神经,真有一种冲上去将二人打倒,再狠狠踹上n脚的想法,但最终还是咬牙忍住了。

“还你自行车哈,医药费,爷爷不要了。”王建非常嚣张的大喊一声,跟同伙扬长而去。

许晖知道,双方这一次是真的没完没了,但不后悔拒绝对方,别说两百块,两毛钱都不会赔,要打就打吧,就算要兑命,老子也不俱你,文化大院出来的,没有怕事儿的。

给自己暗暗鼓鼓劲儿,许晖默默走到自行车边,简单查看一番,车龙头歪了,链条和脚踏的滚轴也被砸坏了,只能勉强推着走,回头再找人修吧。

马路对面人行道的护栏上坐着一个人,长发披肩,一身黑衣,他的半个身子都掩在行道树后,一手拎着啤酒,一手抓着半只烧鸡,啃得津津有味,发生在在对过的那一幕他自然全看在眼里,暗呼过瘾的同时,猛灌啤酒。

不一会,啤酒和烧鸡就消失的干干净净,再看看许晖早已消失的背影,他暗骂一句傻逼,跳下护栏,扔了酒瓶子,径直走了。

这个看热闹的正是谢三,本来蹲在这儿,就七个不爽,八个不忿,但看到许晖吃亏,小小的不开心也就扯平了,哼着小曲一路回家。

他一直都看不惯许晖,也一直没弄明白文化大院的人差异那么大,但偏偏就能拧到一块儿,这是啥原因?更没想到,昨天赵歌突然给他派个活儿,让他回家的时候顺带探探许晖的情况,这原本也没啥大不了,他家就住在十九中附近,没事儿可以蹲在路口看半天,但心里就是感觉别扭。

究其原因,可能是前两天他看见许晖在街上挨打,然后跟老菜梆子吹牛时无意中说起了这件事,当时就是觉得挺好玩,还有点小小的幸灾乐祸,毕竟不是一个战壕的兄弟,许晖挨打么,看热闹可以,当闲谈的笑料可也以,但绝没有帮忙的义务。

八成这件事被老菜梆子给传到赵歌的耳朵里,才会有这么一出,对于赵歌,谢三不敢有什么抱怨,相反还挺担心被对方修理一顿。

其实老早以前,赵歌就跟谢三说过,让他跟商校及八一路的某些人打个招呼,照顾下许晖,当时主要还是为了防着周青和李扬帆。

但时间长了,赵歌忙着抢地盘顾不过来,谢三也早忘了,就算没忘,他也懒得去说,这貌似也成了他看不惯许晖的一个由头,感觉这小老七就是假清高一个,在十九中混,吃亏、挨欺负,有本事你自己扛,别找人帮忙啊?

想归这么想,但谢三还必须要认真对待,他感觉赵歌不是说说而已,万一因为这件事跟他翻起脸来,他可是吃不消的,所以谢三忿忿的决定要再花点精力把整个事情弄清楚,到时候也好有个交代。

这件事对谢三来说再简单不过,当然,他还留了一个心眼,因为不知道赵歌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所以尽量避免打草惊蛇,他找来一个哥们详细交代一番,第二天便知道了事情的大体经过,在他这个混混的眼里看来相当无聊,但好歹也算是个结果。

但是万万没想到赵歌听了以后,立刻找来六七个人倒小破屋里商量,赖春光、老菜梆子、黑牛、付建平、还包括了谢三自己。

用不用这么夸张啊,老大?谢三有点晕圈,为了一个小老七,对付一帮学生们,过于隆重了吧?他仔细看着赵歌的脸,但对方面无表情,显然找不出答案。

赵歌让谢三把事情再跟大家说一遍,然后请大伙随便说说,甭管搞没搞清楚状况,在座的都猜测赵歌这回上火了,自然是主张替老七出奇,狠削那帮小混蛋一顿,黑牛最为生气,恨不得立刻就带人过去。

“是时候该回去了。”吵吵嚷嚷了一会儿,唯独赖春光没有说话,但一说话,就让大伙摸不着头脑,他比较了解赵歌的心态,前不久还一起聊过曾经在商校的事情,对那个地方,他一直是有想法的,只不过后来突然的变化,赵歌鬼使神差的还是带着大伙涌向了解放路,毕竟八一路最好的地段也无法和寸土寸金的解放路相提并论。

“回哪儿去?什么意思?”黑牛脑袋瓜直,显然还没拐过弯儿来,但其他的人多多少多都听出了一些不寻常。

“回八一路,再扎一处根。”赵歌的回答简单之极,表情也是一如既往的淡漠。

“好不容易在解放路站住脚,这下又跑回八一路去?我说老大,这事儿你得想清楚,咱不能前功尽弃吧?”谢三的心情是矛盾的,在坐的没有人比他更熟悉八一路了,能杀回去最好,那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地方,但八一路也复杂,最头疼的是自己的二哥,如果这次赵歌回去弄的动静太大,难免不起冲突,他夹在中间自然是很难做的。

谢三的疑问自然也是大家的疑问,包括赖春光在内都一起瞪着眼睛看着赵歌。

“谁说我要放弃解放路?吃进嘴的东西,我可没有吐出来的习惯。”赵歌略一停顿,环视众人,“这么说吧,解放路一直会是咱们的重点,但现在要稍微有些变化,跑得太快,难免会摔跟头,这一年多大家也都看到了吧,光是把脑袋拱进来,咱们费了多大力气?所以往后要稳扎稳打,轻易不下嘴,下嘴了就要嚼碎了咽下去。

“这个过程中,我觉得咱们还是能够腾出人手和精力到八一路找些实惠的,我要求不高,做个解放路的梁斌就行。”

“那么,你想借着老七的事情……”

“也算是个由头,不过,我的兄弟可没那么好欺负。”赵歌再度环视一圈大家,最后把目光停留在谢三身上,“但红旗巷没什么发展,我们就从商业巷开始怎么样?”

谢三机灵一下打个冷战,八一路一带商业氛围最浓厚的只有商业巷,它以八一路为界限分为南北两个巷道,北巷就是十九中大门以北,主要集中了工艺品和服装批发生意,南巷道就是被学生们习惯称之为商校巷道的小街,整条街都在做学生生意,从游戏厅、桌球室、录像厅、饭馆等等,吃喝玩乐全都有。

把持主要生意的几个混混虽然一个比一个狠,但都还没有形成气候,赵歌显然是找准了软肋,而且以现在‘黑焰会’的能量,收拾这些人不成问题,至于能不能站稳脚跟就另说了,可麻烦在于有两个人动不得,或者说最好不要动。

其中一个叫李冰,是他二哥以前的小兄弟,关系非常铁,二哥进去以后,虽然渐渐淡了下来,可是他对谢三是很照顾的,后来二哥出狱,不混社会了,此人无论混的有多妖,一直很尊重谢家老二,如果拿他开刀,自家哥哥非跳起来不可。

还有一个是老熟人,周青,毕业以后就开始瞎混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跟方子骏搅合到了一起,俩人合伙也盘了门面开始做生意,这家伙以前就很能混,而且是真有后台的,这个后台更麻烦,也跟谢老二有关系,俩人很早以前就是拜把子兄弟,现在虽然不怎么往来了,但毕竟是兄弟,两年前因为许晖的事情,周青跟赵歌起冲突的时候,若不是谢老二说句话,事情还没算完。

这些事儿,赵歌多少应该是知道一些的,但看眼下这个架势,他根本没什么顾忌,谢三权衡了半天,还是硬着头皮把这些情况说了一遍,主要还是想劝赵歌放弃,或者另寻地方,八一路那么大,别非盯着商业街。

“没事儿,跟你二哥约一下,我想跟他聊聊。”赵歌铁了心,根本不照顾谢三的感受,“至于老七这件事,可以先办着,弄大点。”

第211章 鹬蚌相争么?

许晖思想斗争了半晚上,还是把那把可能闯大祸的匕首揣进了书包,昨天晚上,王建有恃无恐的样子,迫使他不得不做进一步防备,遇上没完没了的土流氓,既然没地方去说理,倒不如拼上一把,只有打疼了他们,或者把事情闹大,才可能会有转机。

这种想法对许晖来说是非常危险的,但他没有别的办法,原本信心满满的帮老师抓凶,但一脑袋撞在了橡皮树上,没个结果不说,还晕头转向,退而求其次吧,打算各个击破的计划还没来及实施,倒先被对方打的满世界跑,只剩下这样被动的危险打算了。

至于沈大平的警告,许晖早就给扔到爪哇国去了。第二天早上一到学校,他就很紧张,趁着教室里人少,找了罗小刚几个人,以自己的感觉不对头为借口,强调大家放学一起走,千万别放松警惕。

一番话,搞得几个人晕头转向,进而心里慌慌,看着大家满腹心事的样子,许晖又后悔了,早知道就不说了,他忽然发现自己心态乱了,根本沉不住气,很久没有过这样的状况了,即使以前面对李扬帆的时候,他也不会如此浮躁和心虚,这究竟是怎么了,许晖始终搞不明白。

“你们刚才聊啥呢?”刚刚落座的曹卉看罗小刚的脸色不好,有些好奇。

“没啥,随便说说,看哪天有空出去玩玩。”罗小刚随口敷衍。

“啊呀,现在你们男生都开始单独行动啦?去哪儿呀?带不带我们?”

“哎呀,随便吹牛,八字还没一撇呢?”罗小刚不耐烦起来。

“切,不想说就算了。”曹卉也不高兴了,有意无意的扭过头去看了许晖一眼,好像是一个德行哎,魂不守舍的样子。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许晖故意在走廊里溜达,特别观察了一番六班的情况,马启明今天居然还是没来上课,这给他本已阴郁的心里又添上了一道阴影。

中午放学,许晖一帮人磨磨唧唧的凑到了一起,互相看看,感觉挺尴尬,现在人越聚越少,最多的时候有十来个,人人都拍着胸脯,讲义气,但是渐渐发现六班这几个人不好整,貌似跟在罗小刚身边越来越有危险,于是不少人找各种借口远遁了,现在连许晖加在一块儿就剩下五个人。

大家一商量,都不回家了,就在商业巷里凑钱吃面条,趁大家不注意,许晖把匕首揣进了裤兜,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手在颤抖。

大家有意磨磨蹭蹭,等走出教学楼时,基本上没什么学生了,校门口干干净净,没见到什么滞留游荡的闲人,大伙紧绷的神经才算放松下来,为了防止被堵在巷道里,许晖提议就在路口随便找一家面馆,速战速决。

因为都有心事,所以午饭吃的很不尽兴,可以说是匆匆忙忙,但大家转身准备过马路的时候,许晖一帮人傻眼了,远远的就看见斜对面的十九中门口的树荫底下站了一圈人,少说也有十多个,其中一个穿着灰色夹克,长头发的高个子正得意洋洋的往这边看过来,正是王建!

草泥马!许晖暗骂了一句,对方明显是成心的,这么一堵,就是看你有没有胆量进学校?大家顿时有了一种猫戏老鼠的感觉,虽然一通乱骂,但心底下都犹豫了,明显打不过,还硬要往里冲,就是找虐。

“不会是找我们吧?”刘巍很想自我安慰一下。

“你去试试?”罗小刚翻了个白眼,攥着木棍的手已经满是冷汗。

“咱们绕后门翻墙吧?”丁宣胆子最小,看着对面,他嘴巴里直冒烟,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起来。但没人会怪他,能坚持到这个时候,已经是很讲义气了。

许晖不说话,目不转睛的瞪着远处的王建,但未料这王八蛋居然遥遥的冲大伙儿伸出了小拇指,很夸张的左右晃晃,然后猛人朝下一竖,极尽嘲笑和藐视之能事。

罗小刚和刘巍也有点哑炮,这俩人看看许晖,又瞅瞅对面的仇家,还真不好意思把赞同丁宣的话说出口。

“那不行,咱就绕路吧?”武超倒是很坦率,毕竟是百分百吃眼前亏的事儿。

许晖其实也在挣扎,但他考虑的更多,如果天天提心吊胆、被这样戏弄,那基本上就没法上学了,他很怀疑对方这就是这个目的,否则为什么不干脆点,直接围上来开打?如此阴暗的心里,就是为了把你戏弄够了,再收拾你,反正这帮人天天没事儿干。

商业巷路口左首边,有一家高档的饭馆,两层楼,清真风格,临街的窗户边上坐着一桌人,此时盘杯狼藉,人人打着饱嗝,自然是刚刚用完餐,但几乎没有人闲着剔牙聊天,一桌人都在兴致勃勃的看向窗外。

高大的橱窗玻璃写满了烫金色的广告语和菜品介绍,从外向里看,花花绿绿的模糊不清,但从里向外看,视线几乎不受什么影响。有几个人看着不远处犹豫不决的许晖几人,另外几人则看向马路斜对面的十九中门口。

“你说老七敢不敢冲过去?”说话的是良子。

“我看不敢,站着晃半天了,要冲早冲了。”回话的是谢海青。

“也是嗬,老七这书念的脑子锈豆了,连红旗巷这点烂人也怕?麻痹的,换成咱们兄弟当年,早特么给干怂了。”

“是呀,当时老子在商校的时候,红旗巷算个什么玩意儿?”牛哄哄的自然是黑牛。

“话也不能这么说,要看跟谁在一起,你瞅瞅站在老七跟前的几个人,那个大高个,离着那么老远呢,腿都在哆嗦了,我看了半天了,一直在哆嗦,这能成气候么?”

一帮人肆无忌惮的评论着,若是被许晖听到,真是要羞的去找地缝了。

今天,建鑫聚齐了黑焰社的全部成员,赵歌亲自出面镇场。就是要以收拾红旗巷的混混为由头,给八一路一带的所有的混混以当头棒喝,俺们回来了。

“哥,咱们啥时候干活?肚子撑的也要运动运动了。”

“哥,还是好好再想想吧,这一弄,好些事情就说不清了。”说这话的是谢三,昨天晚上,赵歌和他二哥谈的并不愉快,他真的害怕矛盾一旦爆发,就再也难以挽回。

大伙一下把目光看向坐在正中央的赵歌,此时的他,双手抱胸,半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一会儿才开口,“小闫,你去对面,跟付建平说,按前面说的做,闹腾的越大越好。”

“哎,哥嘢,你……”谢三着急,但话才出口就卡在了喉咙里,因为赵歌一道目光扫过来,前所未有的凶狠、冰冷。

“小叮当,去看看你梆子哥,告诉他,把人往一块儿撵。”赵歌继续吩咐,然后又看了一眼谢三,这才半转着身子趴在椅背上,饶有兴致的看着窗外的许晖。

许晖已经煎熬了半天了,心里清楚身边的几个人已经没有了任何斗志,他也不好勉强,但是从文化大院出来的家伙,骨子里都有一股傲气,而且也曾跟王建放过狠话,绝不想这样丢人现眼的绕到跑去翻墙,而且他深知,只要这帮人耍了你一次,下回很快就有第二次,什么时候没兴趣了,你就更倒霉了,所以再害怕,也要往上顶。

“这样,我过去拿话激王建,把他们引到一边,你们瞅准机会往校门里面跑。行不行?”许晖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办法还能保住一点颜面。

“我跟你一起。”罗小刚犹豫着,最终还是不好意思让许晖替他挡枪。

“好。”许晖握紧了藏在裤兜里的匕首,也不想再磨叽,缩头伸头都是一刀,索性痛快点,很奇怪的感觉,当他迈出第一脚之后,纠结和紧张的心里完全消失,似乎以前跟着伙伴们拎着木棍往前冲的豪气又回来了。

罗小刚似乎受到了感染,索性把藏在袖筒里的木棍给抽了出来,右手紧紧攥着一端,另一端斜斜的朝下,紧随在许晖身后,很有点港片里街边烂仔的味道。

刘巍三个人想反对,但谁也没好说出口,这么一犹豫的功夫,俩人已经走到了马路中央,三个人只好硬着头皮慢慢跟上,但是不敢抽出藏在袖筒里的武器,到底什么心态,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

但这就足够了,对面王建和徐小磊嘲笑的目光渐渐凝固,不约而同的死死盯住了许晖,绝没想到仅仅两个人就敢放胆过来,至于后面那三个,他们根本没放在眼里,有点可笑不是么?可为什么这时候心里面会有一种很不安的感觉?

王建四下看了看,没有任何异样,于是打了个响指,身边一帮乱七八糟的烂人们停止了玩闹嬉笑,纷纷懒洋洋的站起身,目光一起随着王建迎向了许晖和罗小刚。

这些人大部分来自红旗巷,少部分是被请来助威看热闹的,面对只有两个毛人的对手,显然不能勾起他们的兴趣,懒懒散散的样子,疲沓放荡至极。

饭馆里,猜错了答案的谢海青,嘴巴张的老大,心道这老七有点疯啊,但他身边的人可不咋地,弄不好要吃大亏哎,良子的眼神也凝重起来,黑牛更是沉不住气,时不时扭头瞪着大眼睛看着赵歌,那意思是,你再不动一动,老七可要被人踩成肉饼啦。

赵歌唯一的回应就是换了个姿势,刚才左手搭右手,现在右手搭左手,但仍然趴在椅背上,一副继续看热闹的架势,他胸有成竹,最能打、最凶狠的老菜梆子和付建平都在外面,他一点也不担心,等该动的时候,他自然会动。

只是没人察觉到他的嘴角一闪而过的笑意,自从许晖迈出了那一步,赵歌就松了口气,老七还是老七,自己的兄弟不会有怂包的。

不再紧张的许晖,每一步都很踏实,紧紧盯着王建的脸,越来越清晰,脑子里摒弃了一切杂念,不管对方如何施为,只要敢动手,他只揪住王建一个人捅。

王建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忽然有一种被猛兽盯上的感觉,说不出的难受,那种发自心底的冷颤让他不自觉的就后退了一步,再看向许晖的目光充满了诧异。

第212章 啥都没看见

双方已经很接近,王建死死盯着许晖揣在裤兜里的右手,那个位置鼓鼓囊囊,不知道藏了什么凶器,竟然让他眼珠子发跳,尽管身后罗小刚拎着木棍的样子也很有型,但机械的步伐和煞白的脸色却暴露了他紧张慌乱的心里。

不过如此,王建朝地上吐了口吐沫,耍流氓的神态又充斥着整张大长脸,他唰的一下从怀里抽出了一根钢管,虽然锈迹斑斑,不到六十公分,但足够粗壮,正面挨上一下子,不骨断筋折,也要肿个十天八天。

就像是个信号,徐小磊也从怀里摸出一个家伙,是一根甩棍,不只是他,周围的小混混们纷纷亮出了家伙,稀里哗啦的,砍刀、铁链、木棒什么都有,十足的下马威。

但这个下马威却没有起到完全的效果,确切的说对许晖没效果,倒是先把后面跟过来的刘巍三人给吓住了,他们借着避让车辆,脚下的步伐顿时慢的堪比蜗牛,罗小刚虽然还能跟上许晖,但小腿肚子已经开始发抖。

许晖眼睛仍然盯着王建,保持着不变的步伐,右手也始终没有离开过裤兜,在距离对方三米的样子,他停下了脚步,“哥们,是让路啊,还是做个了断?”

“你很狂啊?”王建阴恻恻的一笑,手里掂着那根粗壮的钢管,“不过看在你很有胆量的份儿上,老子还是给你个建议。”

许晖不说话,知道对方也不会有什么好话。

“昨天说的医药费的事情,可以再考虑一下。”

“没有其他附加条件?”许晖心里一动,再看看身边的罗小刚,又纠结了,大家在学校里打打群架还可以,跟社会上的人就没法整了,而且这帮家伙全住在附近,就是地头蛇,真没精力跟他们耗下去。

二百块钱倒也不是说凑不出来,毕竟也把对方的人给打伤了,如果这帮家伙拿到钱后,承诺事情全部了结,这场架还是最好不打,丢人就丢一回吧。

而高度紧张中的罗小刚,完全在发懵,根本没听明白什么医药费和附加条件,只是不停的干咽着吐沫,紧紧攥着手里的木棍。

“没有。”王建笑的脸上都能长出花来,仿佛是吃定了许晖一般,“但是价钱么要加一点,我兄弟躺在医院里的医药费呀,吃喝拉撒呀,怎么也要个千儿八百的,我就不跟你算那么细了,凑个两千块整数吧。”

我草泥马,许晖的火气一下子就窜上来了,见过坐地涨价的,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隔夜就涨十倍,分明就是在戏弄人,可笑自己刚才那点小小的侥幸和天真,却一下把一鼓作气的心态全给搅乱了。

许晖气的直发抖,好半天才冷冷的从牙缝里蹦出了三个字,“我没钱。”

“那就是说没的谈咯?”王建的话音刚落,就毫无征兆的一棍砸来,许晖悚然一惊,太过突然,看着忽然放大的棒影,他根本来不及躲避,未料到此人这般阴险,情急之下他大吼一声,往右边竭力侧身的同时抽出了兜里的匕首,在耀眼的阳光下,寒光乍现。

嘭的一声,许晖的左肩挨了结实一棍,刹时间疼的五官都挪位了,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后,极度的愤怒让他一下红了眼,闷着头就冲向王建。

王建这一棍是试探,也是信号,所以并没有用上太多大力气,而且打完就跳开了,面对许晖抽出来的匕首,他自然要避开锋芒,为人狡猾之极,而他身后的混混们则嗷嗷叫着全都扑了上来。

罗小刚想要拽住许晖,但面对扑上来的对手,他一慌神就犹豫了一下,许晖却早已冲进了人堆,虽然左臂用不上力气,但右手一通猛挥,看着全无章法,但凶猛异常,尤其是眼看王建不住的往后缩,许晖尽然追之不上,急的大叫,充血的眼睛已经变得猩红,在喘息之间,就划伤了好几个人,自己也挨几下黑棍。

最后一棍砸在了许晖的右前臂上,虽然对方的力量不大,但把他手中的匕首给打飞了,失去武器的许晖楞在当场,眼角的余光里,罗小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打翻在地,一圈人在围着他又踢又踹,而王建忽然跟鬼一样的窜到了许晖的身后,狞笑一声,便要高高扬起了手中的钢管。

“草泥马!”混乱的现场中忽然一声爆喝,犹如平地惊雷,不但把众混混吓的一愣,也让王建一惊,眼角的余光扑捉到一个黑衣打扮的彪形大汉飞速掠来,还没等他扭过脸,一块夹着劲风的板砖已经到了眼前,啪的一声砸正在他的右侧脸颊上。

王建整个人都被砸了跟头,手中的钢管也把持不住,飞出去老远。来人是个大光头,浑身肌肉虬扎,背心的上沿还能看到黑乎乎的胸毛,野性十足,此人看也不看倒在地上的王建,右手从裤兜里摸出一把钢制满尺就冲向了许晖。

正要在另一侧准备偷袭许晖的徐小磊吓了一跳,手中的甩棍还没甩开,就硬生生的连退了好几步,但是他的脚跟还没站稳,后背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棍,力量奇大,徐小磊眼睛一黑就跪在了地上。

“你姥姥的小付,别特么跟我抢!”光头大汉好似极为不满,冲着许晖右侧的一个黑衣小伙大吼一声,扭头又奔着人多的地方冲了过去。

许晖却再次愣住了,因为光头嘴里的小付,正是付建平,这家伙跟光头大汉一样,黑裤、黑皮鞋、黑跨栏,打扮的极为爽利,手中拎着根大木棍,冲着许晖呲牙一笑,继而面色一沉,突然扬起木棍,又是一下抡在了徐小磊的后背上,直接将此人打倒在地。

突然杀出来的不速之客让一众混混们惊讶,再看看先后倒在地上的王建和徐小磊,立刻感到大事不妙,紧张的四下观看,这一看不要紧,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围上来数名黑衣人,反应快的已经跳在一边看形式,准备随时跑路,反应慢的,却被光头和另一个不是什么时候冒出来大汉抽的满地乱滚。

显然,突然出现的这帮黑衣人很不好惹,绝对是传说中的那种打手级别,认清形势的众混混们立刻乱作一团,不知谁发了一声喊,扔了东西扭头就跑,其他人也反应过来,纷纷跟着跑路。

非常奇怪的是,围上来的黑衣人也不阻拦,但等到对方已经跑过马路,付建平突然一声口哨,大家才像反应过来一般,转身追去,但步伐不疾不徐的,让人无法看懂。

这时候,光头大汉伸手揪起王建的脖领子,像拖死狗一般的拖到付建平面前,直接给扔在了徐小磊旁边。

“接下来怎么整?”光头大汉意犹未尽,说着话还要再踹一脚地上的王建。

“你和贺哥去那边看看,这儿有我一个就行。”付建平说着话,扭头看看对面马路边的餐馆,不着痕迹的做了个手势。

餐馆里的黑牛早就坐不住了,呼啦一下就站起了身,受他的影响,谢海青、良子等一圈人也齐齐站了起来,“哥,开始吧?”

趴在椅背上的赵歌并不搭话,盯着十九中的门口看了半天,不知道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才直起了身体,他伸伸懒腰,“那就开始呗。”

大伙得到号令,纷纷往外涌,一下走了个精光,唯独谢三坐着不动。

赵歌也不生气,掏出一支香烟点上,“三啊,知道你难做,不想去就不去了,到对面把事情处理干净,让付建平过来。”

如释重负的谢三点点头,欲言又止的站起身,但才走了两步似乎想起了什么,“那个老七呢?”

“随便他吧,想过来坐坐也行。”

这时候付建平正蹲在地上给王建和徐小磊上课,就是挨个揪起来抽嘴巴子,这俩人伤的不轻,不在家里趟个三五天,恐怕下不了地,无论是光头大个还是付建平,下手都非常狠,王建伤的更重一些,恐怕要去医院,那一板砖把他半张脸给砸的血肉模糊。

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付建平浑然不当回事儿,许晖刚把罗小刚扶起来,这家伙看上去被打的很惨,实际上皮糙肉厚,伤的并不严重,而更远的人堆里,刘巍三人傻傻的站着,完全被刚才反转了的剧情给弄迷糊了。

“都散啦,听见没,没事儿看个几把呀?”谢三一出了饭馆,整个人就完全变了个气质,腾腾的冲过马路,一脸凶神恶煞的开始赶人,他这张脸在八一路一带是很有名的,三下五除二就把人群轰散了。

“小付,去对面,这俩人交给我。”谢三边说话边蹲在了地上,伸手拍了拍徐小磊的脸蛋,“傻逼,还能不能走路?别装啊,给老子站起来!”

徐小磊见到谢三,似乎明白了点什么,恶狠狠的瞪了下许晖,结果却迎来了凶狠的一脚,又趴地上了。“我草泥马的,刚才白教育了?再给老子瞪一眼试试?”付建平一脚踹完,紧接着就要再来一脚。

“卧槽!你这人咋收不住手呢,赶紧去,老大等你。”谢三一下拉住了邪火上窜的付建平,“走了,走了,赶紧走。”

“还有你,特么的,老大说你爱去不去。”谢三冷不丁的扫了一眼许晖,目光十分阴冷,还带着一点点嫌恶。

“不去。”冲动之后的许晖就像虚脱了一般,半天都没有缓过精气神,完全没有想到事情的发展会变成这样,到头来在危机之中救了自己的还是赵歌,谢三嘴里的老大也只有赵歌。

这就闹笑话了,许晖的心情瞬间复杂起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看不惯赵歌的种种行为,反正越来越反对赵歌带着大伙游走在危险边缘,这种剑走偏锋的生存之道不要也罢,像薛永军那样不也很好么?为什么非要斗个你死我活?

为了这事,俩人私下里的几次谈话都很不愉快,所以许晖渐渐意识到他和赵歌走的不是一条路,互相疏远就再所难免了。但从今天这件事来看,许晖的坚持真像一个笑话,如果赵歌的人没有及时出现,他和罗小刚会是个什么样子?

被毫无尊严的殴打和戏弄,可能还会没完没了,当然,如果运气足够好,许晖就此刀捅了王建,那么迎接他的又会是怎样一个恶果?想想都很可怕,一股无力感让许晖的脸皮火辣辣的,‘不去’两个字变成了纯粹死要面子的托词。

“走吧,叫什么劲呀。”付建平走过来伸手一搂许晖的脖子,硬给拽走了。

“赶紧给老子弄走,前边天佑诊所。”两名小伙匆匆赶来,谢三大呼小叫的指挥一番,倒是非常利索,很快两个伤号就被连抬带扶的给弄走了。

末了,谢三狠狠瞪了一眼满脸错愕的罗小刚,“你都看见啥了?”

罗小刚不知道怎么回答,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对眼前这个张狂的长发青年也颇为忌惮。

“你特么就是头猪!”谢三气急败坏,目露凶光。

“我们啥也没看见。”还是站在一旁的丁宣反应快,别人不认识,但付建平他们都常见,那是许晖的铁哥们,一出场就知道是来帮忙的,所以谢三轰人的时候,他们仨不但没走,反而还站到了罗小刚身旁。

“都滚蛋!”谢三撂下一句话,急匆匆的走了。

第213章 越抹越黑

饭馆里,靠着街边玻璃的那张大圆桌,就剩赵歌一个人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眼看着谢三一溜烟的跑没影了,他不自觉的又抽出一支香烟放在嘴里,但不急于点上,付建平和许晖已经在往这边走,他忽然有些头疼。

今天注定要很忙活,大白天的搞出这么大动静是要冒风险的,但他认为值得试一把,如果能在商业街一带迅速扎根,那么在解放路那头就会轻松许多,可进可退,游刃有余。

麻烦的是谢家老二,这个人不但强势,而且好管事儿,别看成天在菜场卖菜,不混社会了,但凡涉及到他兄弟的事儿,一定会出头,赵歌跟他昨天晚上基本上谈崩了。

可赵歌既然决定了就不会收手的,到时候大家手底下见真章,无可避免的要伤和气,谢三的感受,赵歌能理解,但不会过多的解释。

“哥,你找我。”付建平拉着许晖已经到了面前,赵歌回过神儿来,眯着眼睛看着曾经的老七,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左臂很不自然的下垂着,右上臂肿起了老高,衬衫也扯开了好大一条口子,挺狼狈的。

但这家伙的眼神还是那么讨厌,看人总习惯把眉毛挑起老高,目光里还有些飘忽的东西,说不出来的味道,谢三有句话怎么形容来着?假清高,对!就是假清高,还真是那么回事儿,赵歌越看,越觉得谢三这句话有点神来之嘴。

“坐。”赵歌伸手把香烟扔给了付建平,“想吃啥,随便点一点儿。”

“不用费事儿,就下碗牛肉面。”付建平抽出一支烟点上,把烟盒推给了许晖。

赵歌喊了服务员,却根本没有搭理许晖。

“哥,梆子那儿,我要不要去看看?”

“不用,吃顿安心饭,一会儿就有消息。”

圆桌上安静下来,赵歌靠在椅背上,叼着香烟,面朝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而许晖也绷着个脸默不作声,这种诡异的气氛中,付建平原本还挺着急,一直拿眼睛瞪着许晖,但对方跟个木头一般,根本没有回应,索性也不管了。

付建平了解许晖的脾气,倔的要死,也知道赵歌和许晖不对付,但没想到闹会的这么僵,自己夹在中间挺难受,只能吧嗒吧嗒的闷头抽烟,但越抽越不自在,他甚至能感到四周的空气都有了重量,被压的喘不过气来。

幸亏牛肉面来了,付建平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拌上辣子和醋就呼噜呼噜的大吃起来,你俩人爱咋地咋地吧。

这时候,一个人忽然闯了进来,却是赖春光,面对这种沉闷的氛围就当没看见,跟许晖点了下头之后,就凑近了准备附在赵歌耳边讲话,却被赵歌一把给推开了,“直接说,没外人。”

赖春光很尴尬的看了一眼许晖,在赵歌身边正襟危坐的干咳了两声,才缓缓道,“跟张老板谈过了,咱们的条件,他倒是没的说,但担心被人收拾,一直不肯松口。”

“石建军?”

“对,‘龙争虎斗’紧挨着的几家店,一直是石建军罩着。”

“嗯。”赵歌点点头,用手揉了揉眼眶,“那么张老板有没有说过,他如果转手以后,去做哪行?”

“这个不太清楚。不过上次接触的时候,他好像提过,因为全家要搬城南,想在新光市场寻个摊位。”

“本分生意人,让小地球去新光打听一下,看能不能帮上点忙。还有什么?”

“没了。‘洪荒’游戏厅的黄然没见到人,他侄子在店里,说不了事儿。”

“黄然肯定是在躲,不过也不用急。”赵歌虽然嘴上都这样说,但自己却某明奇妙的烦躁起来,他掏出打火机点着了嘴里的香烟,“‘龙争虎斗’,靠!先让他一周开不了门,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周后,石建军不来找我,老子就去找他。”

“这样好像也太明显了,张老板怕是要被捎带上,要不要先跟张……”

“不用,就照直了弄,弄过以后再说。”赵歌一挥手,十分霸道,“还有,这都快下午了,周青到底什么意思?”

“我倒是见到人了,他说跟你已经扯清楚了,没必要见什么面。”

赵歌不怒反笑,“好,有种。不过这家伙可以先放一放,等老子攒点力气再找他。”

正说着话,又一个人进来,还没落座便咋咋呼呼的,“饿瘪了,有啥吃的?”

许晖扭头一看,正是刚才帮忙打架的大光头,这会儿时间不知道这家伙跑哪儿去了,前胸后背都粘着黄土,比刚才在十九中门口大发神威的时候狼狈了许多。

“想吃啥吃啥,梆子那边怎么样?”

“差不多了,追的那帮孙子鸡飞狗跳,从特么今天起,红旗巷不可能再有贾家兄弟的名号。”大光头很张扬,还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许晖,然后忙不迭的拿起菜单,眼睛瞪的溜圆,看样子真是饿狠了。

许晖心里一动,他从左志涛嘴里听说过贾家兄弟,是红旗巷里混的最妖的人,老大贾银,老二贾贵,都算是在小地方威风八面的人物,这么快就被老菜梆子给拆掉了?他心里一直有个疑惑没搞明白,就是那天躲在破铁门后面听见徐小磊嘴里的‘贵哥’,指的莫非就是贾贵?

不过现在已经不重要了,许晖听着这些人跟赵歌的交流,感觉事情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也意识到赵歌带了这么多人来八一路,绝不是单单为了给他帮忙打架,弄不好恰恰相反,自己只是整个事件的一个由头,或者是被捎带上的添头。

如此一想,许晖顿感失落和无味,原本就不愿意跟赵歌交流,现在更加坐如针扎,眼看着又是一帮人进来,为首的人体格壮硕肥大,正是老菜梆子,他高挽着裤腿,手上还沾着血迹,一脸的杀气腾腾,许晖不再犹豫,霍的一下站起了身,“大家聊,我马上要上课了。”

话音一落,许晖转身就走,匆匆几步之后,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扭过头来撂下一句话,“今天的事儿,谢谢!”

“嘢,老七……”付建平正在端碗喝面汤,一见之下情急,顿时被呛得提泪横流,脸红脖子粗。

“我靠,什么意思?挺有个性嘛。”大光头饶有兴趣的望望许晖的背影,再瞅瞅赵歌,立刻不再往下发挥了。

因为赵歌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眼神也是相当阴冷,许晖进来坐了这么久,至始至终俩人没有任何交流,但令赵歌生气的不是这些,而是许晖后面的那句话,在他看来就是把大伙全当成了外人,什么特么假清高?完全是货真价实的真清高!

许晖回到学校后立刻就被罗小刚一帮人围住了,种种疑问和赞誉让他疲于应付,其实心情极差,之前的心里包袱虽然放下了,但压抑和迷茫让他更为难过,回想刚才坐在饭馆里的情形,其实根本找不出什么话头,那种陌生感,让他觉得与赵歌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分明是在两个世界。

好在这种情绪持续的时间并不长,许晖很快调整心态投入学习,事件也没造成什么后遗症,他很清楚,赵歌完全有这种能力摆平,莫论六班的几个渣人,就是红旗街的所有混混也不敢再找许晖的麻烦。

貌似忽然天下太平了以后,他俨然成为了高三年级中地位超然的人物,还伴有一些些神秘感。校门口与社会混混的一场斗殴虽然非常短暂,短的让有些得到消息的同学都没来得及看上热闹,但故事却广为流传。

各种版本,夸大其词,越传越玄乎,最后变成了许晖和罗小刚两个人在校门口打的十几个混混满街乱窜,随后又杀到了红旗巷,让贾家兄弟屁滚尿流,强悍霸气一时无俩,总之,高三出了一个神人,以后没事儿,千万莫要招惹,名头直追当年的周青。

许晖原本还想站出来辟谣,但随后就放弃了,你能堵住睡的嘴?满嘴跑火车的人里面就包括了丁宣和罗小刚,还好,丁宣没把自己吹成街头一霸,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你好像很嚣张哎?”魏亚丽没事调侃许晖。

“一般般,下次打算把商校给平了。”许晖瞪大了眼睛,十分认真,尽管现在他很低调,但还能跟魏亚丽开开玩笑,也只有在同桌这里,他才能找到一些轻松和快乐,而面对其他同学,他越来越觉得隔了一层透明的薄膜,放不开,说不清楚的原因。

上次闹过矛盾以后,经过一段短暂的尴尬,许晖和魏亚丽之间的关系有了微妙的变化,反而更加紧密了一些,俩人之间的互相监督也不再是掐胳膊了,魏亚丽有心里阴影,许晖也同样,所以改用尺子抽手心。

这种方式看上去文雅一点,但影响大,安静的自习课上,突然啪的一声脆响,全班都能把目光集中过来,两三次后就都知道了,准是许晖又挨罚了。在嬉笑声和各种表情目光的环绕下,许晖就是脸皮再厚也消受不起,于是强烈要求改变监督方式,但魏亚丽坚决不同意。

偶然一次被许晖抓住把柄,他总是千方百计的想着,如何一尺子下去让魏亚丽疼出眼泪来,但一握住对方柔嫩而纤细的手指,那种温润的触感和微不可查的轻颤,让他刚刚爆发出来的蛮力瞬间消弭于无形,于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每次这样,每次后悔。

让人气恼的是,一旦被许晖抓住把柄,魏亚丽总是很高兴的把雪白的手掌伸到许晖面前,那种开心和自觉到夸张的行为,让许晖有一种自己犯错的错觉。

最让人气恼的是,一旦被魏亚丽抓住把柄,她绝不会手软,一尺子抽下去,不但疼痛,而且声音极为响亮,像草原上的牧人甩那个响鞭一般荡气回肠,专业的手法让许晖怀疑这姑娘晚上偷偷在家练过,每回自习课上,许晖总是弄的灰头土脸,有一回被沈大平撞见了,他清楚的看到了老师眼角那抹忍俊不住的笑意。

于是许晖尽量在学习上避免偷懒,小心翼翼的减少犯错,对于提高成绩自然是大有好处,所以痛并快乐,而魏亚丽在成绩保持优势的情况下,尽职尽责,对许晖的监督是全方位的,甚至连他跑到北操场抽烟也划入了监督范围,魏亚丽在快乐中憧憬着着只有她自己知道的未来。

班里的同学已经把这俩人看成了地作天成的一对,许晖绝不这么认为,但也没有去反驳,知道说了也没用,反而会越抹越黑;而魏亚丽绝不想反驳,她希望这样下去能够水到渠成,偶然的情况下会辩驳两句,却真的越抹越黑。

第214章 目标初定

平淡而枯燥的学习生活容易使人厌倦,而专注,往往又将这种厌倦漫漫化于无形,当新的挑战出现后,这种状态又会重新往复一次,如此,时光飞逝,一个漫长的暑假很快过去。

当许晖和他的同学们迎来了一个崭新的学年时,八一路的商业巷内也发生了剧烈的变化,这种变化,寻常人无从察觉,唯一能有点的印象就是,整个夏天,巷道内都不太平,尤其到了晚上,经常出事,也不知道这些混混们哪里来的那么多精力,天天打来打去,一帮一帮的。

运气不好,出门溜达的时候就能撞见,两帮人拎着凶器满大街追逐,搞得人心慌慌,派出所的警察忙的脚不沾地,往往这边才出完警,那边又有报案了,听说还抓了不少地痞二流子。

然而,到了八月底,一切都安静下来,整个街巷又恢复了往昔的喧嚣与热闹,稍显不同的是几家店面,几乎同时开始了紧张的装修,一派繁忙,除此之外,现在的商业巷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

赵歌在老菜梆子的陪伴下,只在巷口溜达了半圈便气喘吁吁,有些走不动了,他的面色呈病态的惨白色,这种泛着灰败的白色反应出他的身体状况极差,受伤后尚未来得及恢复,便跑来转悠,足显他心情急迫。

虽然只走了半圈,赵歌也挺满足,回想近一个月的折腾,差点把大伙拖到无止境的袭扰和群架中,好在黑焰的兄弟们更凶狠,更能坚持,对方终于先垮掉了。

当然,让石建军等人支撑不住的另一个原因是赵歌在与谢家老二的单挑中胜出,终于让他们心里面最后的依赖崩塌。这场莫名其妙、又挺滑稽的单挑,双方都没弄明白谢家老二提出来的动机,而且赵歌原本也可以不接受,大家继续打就是喽。

但赵歌接受了,俩人就在菜场后面的空地上肉搏,双方都只有两名见证人,赵歌这一方是老菜梆子和赖春光,谢老二这一方是石建军和一个浑身散发着阴气、却从未见过的家伙,谁也不许带武器,一场定输赢。

从正常的角度,赵歌的身体素质不如常年干体力活的谢老二,而且年龄也放在那儿,谢老二正值青壮,赵歌的实际年龄也才是个毛头小伙子,这种差距是明显的;

俩人的凶狠劲儿半斤对八两,打架的经验也是各有千秋,总体看,谢老二占便宜,但赵歌也有唯一的优势,就是十足的韧劲儿,只要还能动,他就能在你想不到的时候爆发出攻击的潜能,这点可怕之处,让同样进了医院的谢老二印象极为深刻。

两个人打的一点也不精彩,更没有影视剧里的那种惊心动魄,全过程充斥着令人牙酸的肉击声,初时不觉得如何,到后来就让人受不了了,俩人身形飞速互换,也不知道是谁的血沫一下子喷溅出好远,一个没留神,赖春光就被甩了半脸,可见其中的凶险。

刚开头的几个照面,赵歌总是很快被打倒,但又以更快的速度站了起来,凶狠的劲头一次比一次更甚,回回都这样,一次比一次反弹的厉害,连一向以冷酷著称的谢老二也心生寒意,一再告诫自己,出手再狠点,这次把对手弄趴下,绝不让他再站起来。

然而……谢老二忽然有一种把对方就此废掉的想法,当然,手脚不长眼,这种想法也很有可能把对方真的送到阎王那里去了,后果不言而喻,可骑虎难下中,他已经顾不了许多。

于是俩人的肉搏出现了难得的精彩场面,完全是谢老二以压倒性的优势在即兴发挥,而赵歌如同暴风骤雨中的一叶小舟,随时都有被抛向天空,然后覆灭的危险,不要说赖春光,就是见惯大场面的老菜梆子也看的眼睛发直,额头见汗,紧握的拳头早已经看不见半点血色。

噗通一声,赵歌终于被谢老二抓到机会,挨了一个大背摔,身体像个破布口袋一样直挺挺的砸到了地上,整个人都已经疼抽了过去,四肢扭曲的挣扎了几下便安静不动了,唯有小腹的部位还有些轻微的起伏,让惊魂未定的看客们知道还有口气在。

谢老二也呆在了当场,这一摔让他全身气力尽失,脑子里更像开了锅一般,他是坐过牢的,赵歌这种样子,不不死也得残了,发誓不再闯祸的他,这下子知道把事情弄大了。老菜梆子和赖春光几乎同时抢上前,期望奇迹发生,赵歌没事儿。

奇迹真发生了,赵歌突然喷出一口鲜血,四肢竟然又挣扎着能动了,非但如此,他还试图想站起来,老菜梆子和赖春光刚刚伸出的手又停在半空中,按照单挑的约定,一方没有认输,就表明肉搏没有结束,赵歌看向二人的目光,分明是愤怒和拒绝。

石建军和那旁观的汉子一直原地站着未动,因为谢老二迷糊在当场,不知道在想什么,其实石建军想大声提醒一句,趁胜追击,只需要补上一拳或者一脚,事情就结束了,但谢老二就是没动,而石建军也不敢喊,他似乎非常惧怕身旁的这个阴人。

于是在大家安静的注视中,赵歌哼哼唧唧了半天又坐起来了,他不停的擦拭着嘴角的血迹,末了还向谢老二伸出了大拇指,只是随之而来的微笑充满了诡异。

谢老二再度被刺激,他终于想大踏步的冲过去,狠狠补上一脚,但体力被严重透支后的身体并不协调,让他刚一迈步便如同踩到棉花上,踉跄了几步,再抬脚时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那股狠劲儿,但这一脚终于还是踹出去了。

踹出去的脚再也没能收回来,赵歌的双手死死的保住了谢老二的小腿,居然还很有力气,只听他大吼一声,双膀用力,额头上青筋暴起,一下把失去平衡的谢老二给掀了个后仰,噗通一下,俩人又先后摔倒在地。

这场肉搏中,谢老二并不是第一次倒地,但给人的感觉这次摔得最重,两个人像两条被扔在岸边、已经折腾的精疲力尽的草鱼,只剩下喘息的力气。

四个观战的人目瞪口呆,完全没料到谢老二也是强弩之末,于是又悄悄拉开了一点距离,默默注视的地上的两人。石建军的目光充满了仇视和鄙夷,其中还隐隐夹杂着一丝恐慌,但在身边男子的压力下,他始终未能做出什么小动作。

老菜梆子经过了刚才的慌乱后反而沉稳下来,赵歌眼前这个样子,像极了以前在一起服刑的时候,当时老菜梆子就是这样收拾赵歌的,可后来随着赵歌一次又一次的趴起来扑向自己,老菜帮子由心虚产生了恐惧,最后狱友们把二人拉开,但老菜梆子相信自己未必就能坚持到最后。

场中又有了变化,赵歌再度坐起了身,谢老二也同样如此,只不过他的眼神有点迷糊,完全不像赵歌的眼神那样透彻和清亮,二人对视着,都暂时没有能力攻击对方,但谁也没有开口认输,可在谢老二的眼里,他对赵歌以前的印象被完全颠覆了。

赵歌终于先动了,是以非常滑稽的慢动作侧身,然后双手撑地,勾着头略一喘息,忽而整个身体用力扭转,就半跪在了地上,这样一个大幅度的动作让他缓了很久,浑身最后一点气似乎已经被压榨到了极致。

谢老二也动了,他是左手支撑,右腿弯曲,想要通过半蹲动作挺身直接站起来,那样速度快,形象也要比赵歌的狗啃泥好看的多,但这下他错了,别看赵歌现在十分丑陋和滑稽的样子,其实是在弓着身体蓄积力量,谢老二半蹲半仰着身体给了他绝无仅有的机会,就像饿狼准备扑击时,对手恰恰给了它最为脆弱的一面。

于是赵歌毫不犹豫的用尽全身力量扑了上去,除了对方尚有空闲的右臂以外,没有遭到任何障碍和反击,只听咣的一声,谢老二的后脑勺重重的砸在地上,而骑在他身上的赵歌高高扬起拳头,狠狠的一拳落下。

说是狠狠一拳,其实赵歌早就没什么力气了,这样的力量打在对方脸上没有多大的杀伤力,但脑海中的意识支撑着他再来一拳,再来一拳,也不知道打了几拳,赵歌眼前一黑,便栽倒在谢老二的身上。

非但赵歌动不了了,谢老二也没了声息,刚才后脑勺着地,给了他重创,石建军旁边的汉子毫不犹豫的宣布认输,这场简单之极,却又凶险无比的肉搏才算结束。

随着俩人先后被送进医院,商业街周围的混混们顿时都安静下来,其实石建军也好,周青也罢都已是强弩之末,几场架一接触就知道根本不是赵歌带来的这帮人的对手,随着谢老二认输进医院,大家也没有再坚持下去的信心,无声无息的就崩掉了。

其实,就算赵歌不接受谢老二的单挑,石建军等人也撑不了几天,这其中的原因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赵歌是在最大程度的照顾谢三,不让谢家兄弟为难。

至于到时候单挑万一输了,赵歌也拿得起放得下,无非就是再次退回解放路,损失是有的,但能换来谢三的死心塌地和谢家老二的善意。

虽然代价大了点,可当初重新杀回商业巷的目的完全达到了,回报甚至超过了他的预期。不但贾家兄弟,就连石建军一伙人也被他彻底赶走,周青和太岁最后服软,答应合作,等同于投靠了建鑫,有小半条街的门面被赵歌收归于囊中。

有一部分小老板选择把门店转让,另一部分选择和建鑫合股经营,还有为数不多的保持完全独立,但要向建鑫交些份子钱,总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大局敲定,赵歌的势力迅速膨胀,而输了这场架的谢老二,得了个脑震荡,但生活上没有大碍,出院之后仍然回到菜场卖他的菜,绝不会再过问这些是是非非。

第215章 便秘的样子

赵歌这边所发生的一切,许晖都不是太清楚,他专心补课,不怎么溜达,去薛永军小摊上的次数也急剧减少。晚上回家时已经披星戴月,基本碰不到院里的兄弟们,其实就是大白天也不容易碰到,人人都在忙,忙着跑八一路打架。

直到有一天在商业巷口吃面条时碰上了付建平,许晖才了解了那天之后的事情,跟他猜的有那么一些相似,但是未料到动静会那么大,而且赵歌居然还就赢了,这得多大能耐啊,许晖撇撇嘴,“这么说你平哥在这一带,也是一号人物喽。”

面对许晖的挖苦,付建平并不是太在意,习惯了,而且他现在还真是一号人物,赵歌让他和谢三共同管理商业街的生意,建鑫大部分力量都撤回了解放路。

可以说,在八一路,从商业巷到红旗巷一带,付建平是响当当的平哥,至于曾经牛逼过的大哥们,那已经成为历史,虽然周青和太岁名义上跟他地位相当,甚至还高那么一点点,但在建鑫公司内部,连屁都不是,因为‘黑焰’里还没有他们的位置。

“你也甭挖苦我,大家各走各的路,谁也没妨碍你吧?”付建平没有那么多顾忌,以前不能放开说,多少还给许晖点面子,现在根本不会鸟那一套。

“是没妨碍我。可你刚才也吹了半天了,连石建军那样的人物都被你们打跑了,一个个多牛逼啊,我算整明白了,那天其实就拿我当个由头,是不是觉得我好糊弄啊?”

“你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付建平渐渐有了火气,“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条,那天就是因为赵歌不放心你,才在十九中周围加派了人手,但梆子倒霉啦,他的人被调走,跟石建军干架的时候,一开始就吃了个闷亏,一个兄弟在医院里躺了好几天,你觉得这样说话不脸红么?”

许晖一下被说愣住了,他早知道事情没有当初想的那么简单,但未料到还有这样一个意外,只是那天中午在饭馆呆坐了很久,也没听见一个人说起呀。

“我还告诉你,千万别臭美,商业巷这件事,赵歌早就动了心思,如果想找红旗巷的茬,随便一抓都是一大把,你以为非要等你这个由头?你认为咱们西平打架,有几个要理由的?”

“行了,兄弟。哥的话重了点,但赵歌对你真的没得说,真羡慕你们大院的这帮兄弟。”付建平拍拍许晖的肩膀走了。

许晖挺郁闷,无法反驳付建平的话,也毫不怀疑其真实性,但总觉得憋在心里有什么说不出来的东西,莫非自己真的是小肚鸡肠?可我就是想劝你们踏踏实实做生意,不要成天打来斗去总没错吧?做生意非要这样么?老九为什么就能踏踏实实?

一连串的想不通,许晖倒也不会像以往那样去钻牛角尖,但忽然在心底生成的一丝丝愧疚感,又恼人的挥之不去,如果按付建平的说法,他这次还真的错怪了赵歌,是不是找时间去聊几句,他也没个准谱,一想到对方油盐不进外加火爆脾气,还是先放放吧。

夏去秋来,转眼已经开学两周多了,许晖也有了金秋的收获,刚刚过去的一次综合模拟考试,他取得了班级第十五名的成绩,跟以前相比,又足足往前推进了一大步,俗话说,好事成双,许晖留校察看一年的处分也在这周被取消了,尽管沈大平没有当众宣布,但还是被很多同学知道了,大家纷纷向他道贺,魏亚丽看上去比许晖自己还要高兴。

罗小刚私下提议,下午放学后去庆贺一下,许晖反对,觉得太牵强,什么屁大点事儿就要贺一贺?这厮马上又改口,说学习太压抑,随便找个地方吹吹牛,放松放松,这件事儿以前倒是约过,后来跟六班打架,也就忘了这一茬。

这次许晖没有反对,但成行时居然只有三个人,除了他俩,还有一个刘巍,就连曹卉也没有被叫上。许晖觉得很奇怪,罗小刚非常不对劲,但也没有多想。

既然没几个人,就在商业巷随便挑了家小饭馆,三个人,六瓶啤酒,外加三个寒酸的素菜,也就凑合了,毕竟是穷学生,没什么钱。

许晖有意无意的在观察罗小刚,这家伙的眼神发虚,聊天的时候有点心不在焉,而且连续几次都所答非所问,怕是真有事情要说,就是难以开口。

可啤酒打开以后,才一杯酒下肚,罗小刚就有点憋不住了,他的表情很纠结,像是心事很重的样子,“二位,咱们仨是不是班上最好的兄弟?”

刘巍瞅瞅许晖,对罗小刚的话有点莫名其妙,突然被这么一问还没想好怎么回答,许晖也同样如此,但通常越这样,越是有重要的事儿,所以他倒是很认真的点点头,“没错,咱们仨关系一直不错。”

“那就好。”罗小刚一拍桌子,又给自己满上一杯,一仰头全都灌进喉咙里,然后伸手一抹嘴巴,又四下里看了看,才低下头用蚊子哼哼的声音道,“哥们摊上点事儿。”

“有事儿你就痛快说,别搞的那么婆婆妈妈。”

“这事儿你俩要先发誓,替我保密。”

“发你个毛誓啊?你要是不想说,我还不稀罕听呢。”刘巍立刻不满了。

“就是意思一下,求哥俩给我保密。”

“保密没问题,我和刘巍谁也不是大嘴巴,相处也不短了,你应该知道。”

“那是,那是。可……我这事儿太……那个。”罗小刚的眼神有点乱,而且情绪上也烦躁起来,手上不住的抓起酒杯,然后又放下,话到嘴边又打起了退堂鼓。

“卧槽,你什么毛病啊?到底有啥事儿,需不需要哥们帮忙?给句痛快话!”

“算了,不说了。我特么……还要好好想想。”谁料到罗小刚完全缩回去了,他一把抓起就瓶子,直接开始往嘴里灌,一口气吹了底朝天。

刘巍还想拿话激他,却被许晖用眼神给制止了,这时候罗小刚的情绪很不稳定,还要伸手拿第二瓶吹,被俩人一起给牢牢摁住了。

“随你怎么去想,酒不能再这样喝。”许晖发话,罗小刚倒也不再瞎折腾,只是怔怔的坐在那儿发呆。

此后,无论刘巍怎么那话逗他,罗小刚就是摇头不说,一场本应该放松心情的小聚餐就这样在沉闷中匆匆结束。

罗小刚到底遇上了什么难事儿,许晖二人自然没那个本事猜明白,但都感觉事情小不了,有心帮忙却没处使劲儿,被吊足了胃口,也只能干瞪眼。

晚自习时,罗小刚居然旷课了,而长条课桌上,曹卉一个人孤零零的趴在那里,似乎情绪也不怎么好。

这种猜哑谜的事情令人烦躁,许晖莫名其妙的看不下去书,正在这时,魏亚丽传来了一张纸条,“下午放学,你们三个偷偷摸摸出去说什么了?”

许晖拿着纸条,很奇怪的看了同桌一眼,然后提笔刷刷回了几个字,“喝酒吹牛。”

很快就收到了魏亚丽的回复,“哦,罗小刚有没有跟你俩说什么?”

嗯?许晖的眉毛立刻皱成了大大的‘八’字,暗想,罗小刚不对头,这小丫头怎么会知道?难道罗小刚自认为的秘密其实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想说,又没说,人跟便秘一样。”许晖斟酌一番,又把纸条扔给了魏亚丽。

这次等了好半天,魏亚丽才回传纸条,“一班那边有谣言了,我放学时候听到的,说有人在医院看到了罗小刚和曹卉。”

“这有什么问题么?”许晖不解。

“哎呀,笨死。”

“他俩谁生病了?”

“蠢!”

“到底怎么回事儿?”许晖急了。

这回涨红脸的魏亚丽没再传纸条,而是左右看看,最终把小脑袋瓜凑过来用比蚊子哼哼还低的声音在许晖耳边说,“都在传,曹怀孕了。”

许晖脑袋嗡的一下,整个大了一圈,怪不得罗小刚那张脸像被屎糊上去了一样那么难看,由于挺离谱的,他怎么也没往这方面去想,但被魏亚丽听来的传言这么一说,还真觉得大有可能。

身后忽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刺痒感觉,许晖猛然一扭头,一张呲着牙的大脸,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猛然缩了回去,却是后排的同桌刘爱珍,极为尴尬的表情,让许晖忍不住就要张口骂人,但想了想,谣言最怕传了,这事儿千万不能声张,甭管后面的八婆听没听到,都要装作没事儿一般。

于是许晖抄起桌上的尺子冲魏亚丽把脸一板,“把手伸出来。”

“我怎么啦?”

“你上课交头接耳,违反互相监督的约定。”

“还带这样的?”魏亚丽长大了嘴巴,觉得许晖怪怪的,第一次没有主动伸手,但猛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可惜已经迟了,许晖一把拽过她的右手,“啪”的一尺子,狠狠拍下。

第216章 谣言四起

尽管许晖一手导演了个假把戏,但偷眼观察,后排的刘爱珍还是一脸意犹未尽,他立刻意识到问题严重了,曹卉的事情无论真假,一个处理不好,就会把她整个人都毁了。

顾娜娜的身影一下子就在许晖的脑海里浮现,这个不幸的女孩,本应该跟大家一样拥有花样年华和美丽前程,但却被中途扼杀了,究其元凶,一半是家庭环境,另一半就是谣言。

略一思索,许晖连忙写了个纸条给魏亚丽,“这个事儿不能再传,刚才的纸条全部交给我。”

魏亚丽冰雪聪明,刚才许晖一演戏,她就知道情况不对,也顾不得多问,立刻从桌肚里翻出了所有纸条交给了许晖。

许晖二话不说,全都给撕了个粉碎,还不放心,又全部塞进嘴里嚼了一边,低头吐在地上,魏亚丽看着直犯恶心,未料到许晖第二张纸条又来了,“你知道在一班,都是什么人在传么?”

“周晓静和王美芬。”魏亚丽很快回复。

“有什么办法能让她俩闭嘴?”

“周晓静是我初中同学,我跟她说说,那个王美芬不熟。”

“王美芬是谁?”

“就是一班的班长。”

“草,死人妖!”许晖暗地里爆了一句粗口,印象中对这个名字很熟,但是一时半会对不上号,他跟那个胖丫头从来就不对付,只好另找他人看能不能封住这烂人的嘴,于是他又写了张纸条,“咱们班谁跟王美芬熟悉?”

“除了曹卉,就是咱们后面那位。”魏亚丽传回来的纸条让许晖傻了眼,心也一下子沉了下去,弄不好这个谣言已经控制不住了,只是还没有到全面爆发的时候,许晖不由的在心里破口大骂,罗小刚你个死人啊,这个时候居然还能躲出去?是不是个男人?!

干着急没有,以许晖眼下的水平也不具备应付谣言的能力,但深知千万不能让谣言爆发,否则后果无法预料,当务之急是他和魏亚丽从自我做起,绝不再往外传,其次要找到罗小刚确认事情的真伪,然后想办法弥补。

所以一下课,许晖就提前走了,他去找罗小刚,而魏亚丽按照跟许晖商量的,最终没有去找周晓静,而是和吴晓莉一起拉着曹卉出去聊天,不为询问和确认什么,就是做跟平常一样的事情,尽量消除一切的不寻常。

可怜许晖跑了半个晚上,愣是没有找到罗小刚,从学校的篮球场,到他家,再到他家周围的巷道,甚至是商业巷周围,统统不见这家伙的鬼影,最后只得按约定的时间到了魏亚丽家的大院门口,小姑娘正东张西望的等他。

“怎么样?”魏亚丽冻得直打哆嗦。

“没找到人。你那儿呢?”许晖说不出去的疲惫。

“很不好,曹卉后来第二节课都没上,我帮她请的假。”

“她没有说啥没?”

“没有,我也不好意思问,而且晓莉在旁边。”

“吴晓莉会不会也知道了?”

“应该不会,她就是奇怪曹卉为什么心情不好,其他也没说什么。”

“只能先这样了,明天再看吧。”许晖也疲倦了,道声再见转身离去。

“许晖。”

许晖扭头。

“谢谢你,替曹卉谢谢你,要不是你提醒,我们都……还挺好奇,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许晖挥挥手,他想笑一笑,但发觉嘴巴很干涩。

第二天,情况突然就变的糟糕了,不但罗小刚没来上学,曹卉也请假了,并没有按照魏亚丽的暗示坚持来上学,谣言自然就像瘟疫一般瞬间爆发。

从早自习后,班里就有很多同学在窃窃私语,不少人用带着奇异和暧昧的目光,时不时的张望一下第三组第四排的座位,似乎那两张空位能给人以无尽的遐想,八婆刘爱珍也十分讨厌的、频频给魏亚丽传纸条,魏亚丽的脸色越来越差,最后搞得差点情绪失控,扭头骂人。

许晖就是不去看,单凭魏亚丽的态度也能猜到纸条的内容,他悄悄的拽了拽同桌的胳膊暗示冷静,这才让处在爆发边缘的魏亚丽勉强忍耐下来。

但是吴晓莉就不是那种轻易能控制住情绪的人,数学课才下课,老师的脚后跟还没离开教室门,她就抓起桌上的文具盒,一把给砸到前排男生的后背上,稀里哗啦的十分惊悚,然后气鼓鼓的站起身,“有没有点素质?嘴巴怎么那么脏?”

那男生叫肖文,听这名字就很娘炮,在班里也是一个有名的八婆,在众目睽睽下挨了一家伙,他哪能忍气吞声?站起来就要对骂,突然撞上了一道非常冰冷、凌厉的目光,立刻不由自主的一激灵,到了嘴边的恶毒词汇全都硬生生的给咽了回去,他瞪了半天眼睛才回嘴,“动手打人的才没素质,告诉你别得寸进尺,我是好男不跟女斗。”

“你算什么好男,长了一张臭嘴,你斗一下试试?”吴晓莉可管不了那么多,见对方的气焰忽然就矮了下去,立刻就要把满腹的怨气一股脑的全部甩给肖文。

肖文控制不住的又站了起来,许晖头疼了,幸亏魏亚丽上去半拉半拽的把吴晓莉给弄出了教室,才算平息了一场无谓的争端,但许晖知道麻烦事这才刚刚开始,刚才他冷眼瞪住了肖文,但并非人人都跟这个娘炮一样胆小。

刘巍一脸狐疑的跑过来,硬把许晖拉出了教室,无非也是想知道传言的真假,罗小刚和曹卉之间到底怎么了?

许晖把双手一摊,不知道。他是真不知道,一切听到的消息都还是传言,谁也没有亲眼看见、亲耳听见罗小刚和曹卉的事儿,随便乱传要害死人的,他也奉劝刘巍不要去以讹传讹。

“那特么,昨天晚上你为啥早退一节课?”

“找罗小刚啊。”

“你找到没有啊?怎么说呀?”

“没有。”

“唉,这傻逼!这回不但害死自己,也把曹卉给害了。”刘巍一拍额头,也没招了,“现在谣言传成这样,咱们能干点儿啥?”

“继续找罗小刚,早点找到他。”

“干脆后三节可别上了,咱俩一块去找。”

“搞那么大动静干嘛,轮着来吧,下节物理课我先去,然后再下节你换我。”

于是许晖又在外面颠儿了一节课,什么收获也没有,趁着课间下课的时候溜回了教学楼,才走到教室附近,鼻子都气歪了,就看见一班的那个王美芬正领着俩女孩在门口左右观望,很快门口又出现了大八婆刘爱珍的身影。

几个人堵在门口鬼鬼祟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眉飞色舞,兴致很高,连许晖走到了她们身后都没有发现,最后还是刘爱珍先看见了许晖,立刻捂着嘴巴一副吃惊的摸样。

许晖表情漠然,冰冷的目光带着一股毫不掩饰的厌恶,一侧身就强行从这几个女孩中间挤进了教室,让后猛然反手,咣的一声,包着铁皮的木门像炮弹一般重重的撞击在门框上,巨大的冲击力差点把门框上的两片玻璃给震下来。

教室门的里外惧是惊叫声,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状况,但见许晖一脸寒霜的环视了教室一圈,然后在大家惊愕的眼神中,一声不吭的走回座位坐下,一股突如其来的暴躁情绪才堪堪被压住。

正趴在课桌上的刘巍,看了看许晖,同样没吭声,用手呼啦了一下凌乱的头发,站起身走到门口,伸手拉开了那扇被重重关上的铁皮包门,门框外是一张惊恐不安的脸,刘爱珍反复确认虚惊一场后,才低着头小碎步匆匆走进教室。

在她后面还有几张脸,写满了愤怒、鄙夷和幸灾乐祸的表情,一班的王美芬几人居然还没走,探着脑袋往里看,并不是要继续说闲话,而是要冲刚才摔门的肇事者发飘,开什么玩笑,刚才那一下子差点吓死人,你们班是金銮殿么?看都看不得?耍什么威风?给谁甩脸?

可是几个闲话姑娘的运气并不好,指着许晖还没来及说话呢,就听见一声炸雷似的暴喝,“滚!”

声音有点歇斯底里的味道,刘巍不知道哪里来的邪火,眼睛瞪得溜圆,额头上青筋暴起,伸出来的手指头都在打哆嗦,兴许是被罗小刚给气的,也可能是许晖刚才摔门刺激了他,又或者被门口的几个二百五当动物园的猩猩看了半天,烦不胜烦,总之一股不可阻挡的情绪勃然爆发。

几个闲话女孩被刘巍恶狠狠的样子给吓住了,一时间失了锐气,连连后退中胖丫头王美芬终于回过了神儿,她也不甘示弱的伸手指着刘巍,“你凶什么凶?凭什么骂人?有种你再骂一遍。”

“对不起,我们家狗听一遍就懂,滚远点!”眼看要上课了,刘巍咆哮者冲向对方,吓的几个女孩花容失色,尖叫着连连后退,可惜过于自作多情了,刘巍的身影像一阵风一样的越过她们,穿过走廊下楼去了。

几个丫头面色铁青,还想没完没了,这时候却响起了上课铃声,只好悻悻的回班。魏亚丽捂着嘴巴,不敢相信刚才的场景,刘巍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凶恶了?扭头再看看许晖,这家伙的嘴角微微翘起,正泛着诡异的坏笑。

第217章 许晖的办法

上午的后两节可临时调课,居然变成了沈大平的语文课,许晖不敢再往外跑,也哀叹刘巍这个家伙的运气不好,被抓个了现行。

“你刚才笑什么?”魏亚丽传来纸条。

“我没笑啊?”

“明明看见你笑了。”

“真的没笑,就是觉得刘巍发脾气的时候很酷,你说一班的那个小胖妞是不是就吃这一套啊?”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这种玩笑?”

“绝对是无心的,就是看不惯这帮人幸灾乐祸的嘴脸。”

“现在谣言都传成这样了,该怎么办呀?”

“找罗小刚,你中午放学也找下曹。”

“刘巍今天的情绪不对劲儿。”

“当然不对劲。”

“为什么?”

“唉,情子头上一般刀。”

“什么乱七八糟的呀?”

“我说刘巍在暗恋曹卉,你信么?”

“啊???”

“把纸条都给我。”

“……”

沈大平今天的情绪很奇怪,整个人像提不起精神一样,又或者有什么心事,全部九十分钟都在讲解上次模拟考试的试卷,对几个十分显眼的空位居然视而不见,曹卉是通过魏亚丽请假的,还情有可原,但罗小刚和刘巍明显是公然翘课,这样也不问?简直是太少见了。

惴惴不安的熬过了两节课,沈大平收拾好讲义,都没怎么停留便往外走,直到教室门口,她才扭头,似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罗小刚和曹卉的空位,然后吩咐一句,“魏亚丽和吴晓莉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糟糕了,是不是这些谣言都传到了老师耳朵里了?”魏亚丽有点慌神。

“那是肯定的。”许晖其实也吃不准,但按照一班那几个贱人的操性,还真不奇怪,谣言的传播速度不亚于瘟疫,况且那个王美芬还别有用心,今天沈大平的情绪怕是真不对头。

可谣言归谣言,事情一旦坐实就麻烦了,按任何一个中学的校规都无法容忍这种情况,这意味着罗小刚和曹卉的前程尽毁,非常可怕。

“那我们该怎么说啊?”

“如果沈姐问起来,就实话实说,啥也不知道呗。”

“可谣言……”

“对呀,你也知道是谣言,有什么好说的?”

“哦。”

“没事儿,这方面,你跟着吴晓莉。”许晖安慰魏亚丽,自己心里也没谱,但他相信沈大平不是那种听风是风的人,而性格上直来直去的吴晓莉更合适应对盘问,其实什么都没看见呢,慌个啥劲儿呀?

同学们陆续走的差不多了,教室门口有一个少年探头张望,好像是个低年级的学弟,竟然还认识许晖,“哥,刘哥让我找你,说他在商业巷的聚源游戏厅。”

什么情况?许晖猜想刘巍是不是已经找到了罗小刚?这下还真给猜对了。

许晖赶到聚源游戏厅门口时,刘巍和罗小刚正蹲在橱窗下面抽烟,基本都是鼻青脸肿,衣服也扯破了,样子十分狼狈。一问才知道,俩人刚才还打了了一架,暂时没心情回学校,所以才找了个认识的玩游戏的学弟通知一下许晖。

这两个家伙看向许晖的眼神都很尴尬,但刘巍的目光里还有更多的愤怒和不甘,而罗小刚则是迷茫和不安。

蹲在路口太显眼,来来往往的学生很多,许晖也不多啰嗦,带二人来到巷口的小卖店,然后跟店主打了声招呼,“老板,借下后院。”,说完话便直接绕过柜台推门而入,罗小刚和刘巍对望一眼,也跟着进去了。

这家小卖店,便是高一时李扬帆经常光顾的地方,他跟店主极熟,而且很嚣张的在这个地方殴打过许晖和良子,店主还是那个矮瘦青年,但熟人换成了许晖,曾经不可一世的李扬帆现在在工厂上班,很少再会来商业巷了。

而现在的商业街基本上是赵歌的势力范围,即便是曾经的周青也得服软,老老实实的盘着,真的已经物是人非。

“这么说,传言是真的?”许晖也不客气,单刀直入,一了解到二人打架,他就已经猜了个大概。

罗小刚使劲儿捏着手里的烟屁股,最终还是不甘心的点点头。

“那你打算怎么办?”

罗小刚的眼睛变得迷离,不知道在想什么,又或者什么也没想,只是在发呆。

“你这样可不行,你可以不管自己,曹卉怎么办?学校一旦知道事情真相,你们俩谁也上不了学。这个后果你想过没有?”

“别特么跟个呆子一样,说句话!”刘巍的语气要凶恶的多,他从上午开始,情绪一直处在暴躁状态中。

“唉,我也不知道。”

“草,你还是个男人么?你特么有本事做……”刘巍一下跳了起来,看样子架还没打够,但许晖真没心思扯别的,他一把拉住对方,“先说事儿,别急着发脾气。”

俩人在许晖面前还是不敢太造次,别看大家关系好,但潜意识里,他们和其他同学一样渐渐跟许晖有了一些距离,这种距离微不可查,但不是纯粹的疏远,而是对他的一种自然而然的忌惮和畏惧。

这不光源于许晖打了几次狠架,更多的是因为他身边的很多朋友都太过凶悍,从付建平到商校的人,再到赵歌,哪一个都不是他们能招惹的起的,若论混的水平,莫说许晖现在在班级的地位和号召力,就是整个高三也没几个敢招惹他。

但许晖从骨子里不喜欢这样,尤其是借着兄弟们来抬高自己是他所不齿的,可也没法发,阴差阳错的事实就变成了这样。

“你见过曹卉没?她是什么意思?”许晖继续追问。

“你有啥想法?”罗小刚现在的大脑不做主,愕然的看着许晖。

“你说我有啥想法?我就问你,这学,你们俩还上不上?”

“当然要上,我不正在发愁嘛?”罗小刚扔了烟头,十分烦躁和痛苦的的用双手捂着脸,“现在谣言满天飞,曹卉都不敢来学校,你说我现在能有啥办法?”

“看见没?就这副德性。你还能跟他说个啥?”刘巍又暴躁了。

“你先别插话。”许晖瞪了一眼刘巍,然后继续道,“如果想继续上学,这事儿就要听我的。”

“你有好办法?”罗小刚这回不迟钝了,就像溺水的人猛然抓住了救命稻草,说什么也要扑棱几下。

“没有。”许晖摇摇头,一下子让二人大失所望。

“但是,要想让谣言不攻自破,你现在就必须要当做这件事根本没有发生。”

“可是……怎么可能呢?”罗小刚不解。

“正因为你和曹卉都的表现太反常了,谣言才会越闹越凶,元本没有的事儿,就会无中生有,本来就一件事,会被放大到十件、一百件。你想想看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罗小刚瞪大了眼睛,似凝神在思考。许晖也不理他,继续道,“曹卉也一样,敢赶紧来上课,别人说什么,就按正常反应对待,然后,你俩赶紧在周末把事情处理掉。”

“啥叫正常反应对待?”

“就是别人说闲话,你该咋样咋样,背地里议论,你就装没听见,当面说你,按你正常的脾气,该骂就骂,该揍他就揍他。”

“这样也行?”

“那你说还有什么办法?”对待这么个烂人,许晖也急了,“总比你俩成天神经兮兮的强吧?最关键的是,你俩一定要把这件事儿当做没发生一样,知道不?”

“我应该还能应付,可小卉呢?她好像受不了哎。”罗小刚似乎终于转过来点弯儿,一面重重的点头,一面又期期艾艾。

“曹卉比你强,你一个大老爷们,出了事就慌慌张张,最起码我看到,那天晚自习,曹卉比你还多上一节课。”许晖毫不客气,“你没心没肺的跑了,人家姑娘家还怎么坚持下去?”

“对!要不是你突然不来上课,事情也不会这么快就传开了,你说说你做的什么恶心事儿?”刘巍恶狠狠的补充。

“要不然我先找小卉商量下?”罗小刚的心里还是没底。

“那就赶紧,现在就去。但是有一条,下午必须来上课,不要哭丧着脸。而且,今天沈姐情绪不对,下课的时候把魏亚丽和吴晓莉都叫办公室去了,你要有点准备。”

“啊?!”罗小刚的脸又白了,未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程度,他很清楚学校一旦正式介入,那就彻底完蛋了。

“你特么别‘啊’,能不能有点男人样?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你俩人的事儿,家里人知不知道?”

“应该不知道吧。”

“什么叫应该?确定点,到底知道不知道?”

“我们家肯定不知道,小卉这两天都是躲到她以前的一个发小家,表面上每天都来上课,她家里不太可能知道。”

“那还有点救。”许晖烦躁的挠挠头,“沈姐一旦问起来,你就坚决不承认,而且告诉曹卉也这样做。”

“可是……”

“可是个毛!只能这样,没别的办法,你自己想清楚,而且沈姐不会害你们。”

“我试试……”

“试个屁!”许晖没忍住,一巴掌扇在罗小刚的后脑勺上,也是真急了,“一定要这么做,现在你只能自己救自己,没人能帮你。”

“好!我一定救自己,救小卉!”罗小刚被许晖训出了脾气,紧握着拳头,双眼圆睁,其实浑身都在颤抖。

“记住,这件事,除了咱们四个,决不能再让第五个人知道。”

罗小刚看看刘巍,二人忙不迭的点头。

“还有,下午为了正常点,你按时到教室,咱们还要稍微表演一下。”许晖低下头又吩咐了几句,三人才离开小院,各自散了。

第218章 节外生枝

“你说咱们这么整,能盖得住么?”刘巍仍有些惴惴不安,此刻他和许晖正躲在学校北操场的树荫下抽烟,离着下午上课还有些时间。

“走一步看一步睐,关键是要看罗小刚自己,曹卉要比他镇定的多。”

刘巍叹了口气,眼圈不由的微微发红。

“你也别想那么多,咱们沈姐是不会让自己学生吃亏的,只要这俩人抗住了,她不会去深究,怕的就是一班的人在后面乱搞。”

“你说那个王美芬?她特么要再敢胡说八道,背后搞鬼,看我弄不死她。”

“你可千万别冲动,就是再关心曹卉,也要装作没事儿人一样,现在这种时候,任何反常都可能出意外,被这帮人抓住把柄可就不好收拾了。”

刘巍一扭头,吃惊的看着许晖,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你也别瞪我,你那点小心思,是个人稍微动动脑筋就能想明白,如果你再折腾厉害点,没准大家连想都不用想了。不过,以前还真没看出来。”许晖的话看似没心没肺,但实际的重点还是在劝说刘巍,关键的时候要沉得住气。

刘巍眼睛里的光泽慢慢暗淡下来,低头猛吸了几口烟,才将情绪稍稍平复,“我承认,你说的对。我一直挺喜欢曹卉,就是不敢说,后来她跟罗小刚在一起了,我挺恨自己,没点男人的气魄,也活该,但你要相信,我没有怪罗小刚的意思,是我自己没用。

“所以那次郊游,你和沈姐唱那首《迟来的爱》,我听的特别伤心,当时就想哭,后来慢慢想通了,能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开心快乐,我也没啥好说的,祝福的话那是扯淡,心里慢慢平静是真的。但特么的,这个罗小刚,王八蛋!干出这种混账事儿,居然还想逃的远远的,马勒戈壁,想想就要气疯掉,上午老子一见他,上去就干他,草!”

许晖静静的听着,相信刘巍经过这么一通发泄,应该能去掉不少火气,也不枉自己白装一回逼,暗叹曾经独来独往的刘巍也有这样纯真、率性的一面,相比之下,罗小刚这次的表现不免有些令人失望,看他后半场的发挥吧,能不能逃过这一劫,只能尽人事。

上课前五分钟,许晖才跟刘巍返回教室,这是之前商量好的。一进班级门就看见了罗小刚,这家伙正在假模假样的趴在桌子上做习题,钢笔帽都没拧开,装的有点太假,看得出来他心里十分紧张。

这也难怪,教室里沉闷而诡异的氛围,可能给他的压力太大,这么大的事儿全当没发生过,也实在不容易,就算是演戏还要事先彩排练习呢,真难为了这家伙。

“呦呵,小刚,上午死哪儿去了?”许晖以开玩笑的口吻,很不经意的打了个招呼。刘巍是死活不会配合的,闷着个头就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靠,我朋友去外地,去火车站送送。”罗小刚的理由也编的合情合理,只可惜嗓子发颤,音量也像没吃饱饭一般。

“当心啊,上午调课了,沈姐可是不开心,你敢在风头上旷课。”

“谁特么旷课?老子手里有假条好不好。”这一次,罗小刚的声音正常了许多。

许晖笑着摆摆手,回到了座位上,根本无视了周围同学异样的眼神。

屁股才坐定,魏亚丽的一张纸条就递过来了,“什么情况?你们中午在一起么?”

“没啥情况啊,中午我和刘巍在商业巷玩儿游戏。”

“那罗小刚现在来了,你不赶快问问他?”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咋问?”

魏亚丽觉得许晖怪怪的,不单单是语气方面,而且整个人与上午相比也发生了明显变化,具体变化在哪里,她也说上来,好在她也没太深想,而是飞快的写了张纸条递过来“今天沈姐叫我们,果然是为了谣言的事儿,好像整个年级教研组都知道了,真可怕。她问我昨天见到曹卉有什么异常,为什么连着请假,我说没有啊,挺好的,她姐姐家里有事,哎呀真不好编,呜呜。”

“那沈姐有说什么没有?”

“还好,没有细问。她告诫我们,班干部要起带头作用,不信谣,不传谣,相信自己的同学,我觉得沈姐是不是意有所指呀?”

“这就对了。很明显,这个谣言是假的,沈姐作为班主任,消息肯定比我们灵通,她都不信这回事,就证明曹卉真的没事儿,要不然你看看罗小刚,都这种时候了,他还能四平八稳的坐在教室里?”

许晖回过去的纸条彻底把魏亚丽给搞蒙了,早上还在摔教室门,一副义愤填膺,山雨欲来的摸样,现在怎么忽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再看看罗小刚认真抄笔记的样子,还真是那么回事儿哎。

没等魏亚丽想清楚,许晖的纸条又到了,“跟你说啊,人言可畏,我看这事儿就到此打住,你也别去找曹卉问什么了,到时候搞的大家都很难堪。”

纸条就此打住,许晖很快摸出一本英语书煞有介事的开始朗读,魏亚丽哭笑不得,虽然很不适应事情变化的如此之快,但也希望谣言不是真的,毕竟曹卉是自己的好朋友,而且还是班长,谁希望她出事儿呢?

沈大平的态度无疑是释放了一个信号,无论谣言怎么去传,她都会尽力保护自己的学生,这样一来,戏就好演了,只盼曹卉尽快到校上课,能坚持到周末,谣言一定会不攻自破,当然,这个过程中千万不能再出什么岔子。

一下课,许晖和刘巍准备出去抽烟,而罗小刚则硬着头皮去办公室交假条,还可能要应付沈大平的询问,心里紧张的一塌糊涂,走路都目不斜视,根本没注意到走廊里王美芬几个人对他指指点点。

但这样的的指指点点很快就没了声音,因为她们看见了二班的两大恶人同时现身,许晖和刘巍。上午她们吃了大亏还没找回场子,这下俩人都在,还能有这么好的机会么?王美芬当即把眼睛一瞪,跨步叉腰就堵在了二人前面,伸手一指刘巍,“站住,你上午为什么骂人?”

“你谁呀?我骂你啥了?”刘巍也不客气,看见这个王美芬就犯恶心,他猛的往前一跨步,身体都快怼到了胖妞的手指头上,他个头高,低着脑袋,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很是嚣张。

“别不承认,上午就在你们班门口,你骂我们三个。”王美芬毫不退让,说着话还伸手指了指两个同伴,一副很吃定的模样。

“吃饱撑的吧?没事儿跑我们班门口,找骂不也正常么?”

“承认骂人了吧?嘴脏那么脏,你凭什么骂人?”

“你啥意思?直说,一堆烂肉堵这儿,有毛病啊?”

“看看,你还骂?谁是烂肉?你们班才有烂肉,你必须道歉,马上给我们道歉!”小胖妞气的脸都白了,嗓音尖利,形同市井泼妇,又近乎于受了严重刺激的母兽在歇斯底里的咆哮。

此时周围已经聚拢了好多同学看热闹,狭窄的走廊里顿时水泄不通,刘巍嘴里的一句‘烂肉’显然是戳了王美芬的逆鳞,比当众扒光了她还难以接受。

许晖知道事情要糟糕,前面吵上两句,他也没多想,甚至还有点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这个时候吵一吵兴许还能转移一下矛盾,但未料到吵架瞬间就激化、尖锐到无法收拾,想要劝阻已经来不及了。

“我道尼玛!”刘巍也爆发了,猛的往前再跨一步,强壮的身体一下把王美芬怼的连连后退,一个趔趄差点没坐到地上,刘巍今天原本就非常暴躁,王美芬那句有意无意的回怼同样也激怒了他,如果不是男女有别,他恨不得立刻跳上往死里捶对方。

“打人啦,男生打女生啊,二班的打人啦。”王美芬的尖叫极为刺耳,而她身边的两个同伴也开始配合,一个去扶小胖妞,另一个冲上来就推了一把刘巍,“你干嘛打人?二班的人都这么野蛮?你凶什么凶?有种一起去老师那儿评理。”

“行了,行了。”这时候许晖上手了,一把拉住刘巍,不住的把他往后拽,他真没想到一班的的女生这么麻烦,王美芬也就算了,居然还有更凶悍的泼妇,想想就头疼。

两个班本来就互相熟悉,虽然近一段时间矛盾和摩擦不断,但还是有人站出来劝架,毕竟闹得太过分了,比如张志宏,魏亚丽等,但那丫头来劲儿了,眼看着刘巍和许晖软了下来,立刻不依不饶了,边往前冲,边叫嚷着,“你别走,打了人就想走,哪有那么便宜?你们二班的到底有种没种?”

刘巍猛然挣脱许晖,铁青的脸色已经泛出了黑气,他闷声不吭的快速绕过拉架的同学,一脚就蹬到了这个女孩的肚子上,势大力沉,直接给踹了个跟头。

“贱货!草泥马的,再过来?”刘巍喘着粗气咆哮,大踏步的往前冲。

第219章 捎带处理

刘巍势同拼命的架势把三个女孩还有周围看热闹、拉架的人都给吓住了,许晖却不能让这厮再继续闯祸,上去抱住这家伙,一把就给甩了回来,“你特么消停点儿,赶紧回去。”

“站住!”忽然乱糟糟的走廊里传来一声叱喝,虽然声音不大,但很有震慑力,许晖暗暗叫苦,这分明是李老太嘛。

同学们很自己觉的让出了一条通道,个头不高的李老太太怒气冲冲,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心胸多么宽广的人,又看见自己的学生被人殴打,而且还是女孩子,一个个哭天抹泪的,让她再也无法控制情绪,顿时面若寒霜,“谁动手打人的?”

许晖的心里咯噔一下,不是怕了李老太,她身后居然还跟着同样怒气冲冲的沈大平,这一下就糟糕透顶了,此前还想着不要再搞出岔子,但现在看来麻烦越来越大了。

刘巍也很快从暴怒中清醒过来,原本还不服气的直视李老太,但看见沈大平后,立刻把脑袋垂了下去。

“说话呀,谁动的手?刚才那股嚣张劲儿呢?”李老太一看小胖妞抹着眼泪扶着同伴,那种十分委屈的模样,她的怒火也在不断加码,明明在外围已经看见刘巍动手,也要拿足了姿态,完全不想给身后的沈大平说话的机会。

“我!”刘巍猛然又把头抬了起来,倔强的直视着李老太,原本还稍显闪烁的目光也一下子变得透彻而清亮,“您就不问问我为什么动手?”

“殴打同学,还是弱不禁风的女孩子,你居然还好意思质问老师?十九中什么时候出了这样不知廉耻的学生?”李老太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立刻一个大帽子扣了下来,难免尖酸刻薄,这是她发飙的时候惯用的招式,也不再理会刘巍,而是一扭头,“沈老师,你班的学生,你看怎么处理?”

此时的沈大平还没有想好对策,刘巍又很爽快的承认了自己动手打人的事实,这让她十分被动,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她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就着李老太的话头,“按照学校规定处理,你们两个先到办公室门口站着。”

这句话分明把许晖也捎带上了,他倒是没有感到有多委屈,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反正留校查看一年的处分已经取消了,这回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再来一条新处分罢了。

“老师,是我一个人动手的,跟他没有关系!”刘巍很倔,伸手一指许晖,有些急眼了,也根本不会去考虑沈大平眼下的处境。

沈大平的脸色立刻变得十分难看,原本精致白皙的面庞泛起了红晕,这是她十分生气时的征兆,许晖一看不好,立刻一拳怼在了刘巍后腰,另一只手拉着他就走。

许晖的劲儿很大,根本不容刘巍造次,真后悔早点控制住事态就好了,在路过走廊拐弯时,冷不丁的撞见了躲在这里的罗小刚和一脸焦急不安的曹卉,从二人的神态中,他读出了一些中性的东西,顿时心里一宽,用很低的声音提醒,“赶紧去上课,自然点儿。”然后连拉带拽的扯着刘巍离开了教学楼。

事实很清楚,也容不得辩解,王美芬等人说了什么侮辱的话,没人记得,不依不饶如同泼妇一般的情节也不会有人相信,来到办公室作证的同学都是有选择性的,根本没见到二班的几个人,直脾气的吴晓莉更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这些家伙摄于李老太的怒火,基本都是一句话带过,“俩人吵着吵着,不知道为什么就打起来了。”

这就完蛋了,女生又是弱势,你一个大个子男生都敢当众拿大脚丫子踹人家,这在十九中都是非常罕见的事情,刘巍很利索的被教务处老师给提走了。

许晖没有多插嘴,知道这时候说啥都没用,他甚至很有闲心的盘算了一下刘巍会再得到一个什么样的处分,上次是警告,还没有取消,这回一定是记过了,弄不好,运气差点,会整个记大过,实在操蛋。

不过总体事态还不算太邪乎,毕竟很多同学还是尊重了事实,都称没有看到许晖打人,尽管王美芬也很想把许晖弄进教务处,但过于离谱的事情也没人愿意帮她。

本以为事情告一段落,沈大平会把自己拎进办公室好好训斥一番,但令许晖意外的是,自己好像被遗忘了,在门口一站,就站到了放学,期间,老师们进进出出,除了多看他一眼之外,便没有其他的了,沈大平则待在办公室里,一直没有出来。

老师们陆陆续续下班离开,就连李老太太也走了,出门的时候根本都没看许晖一眼,傲慢中带着鄙视,估计今天真被气的够呛。

不知不觉又站了半个小时,沈大平才打开了办公室的门,神情十分疲惫和憔悴,一句“进来吧。”让许晖如蒙大赦。

“别站着了,坐下说话。”

此时的办公室空空荡荡,也就剩下他和沈大平二人,许晖早就站的腿脚发麻,自然是不客气,搬了把椅子坐在了对面。

“知道今天为什么把你捎带上么?”沈大平疲惫的揉着太阳穴。

“知道,您是为了保护我。”

“还挺会往自己脸上贴金的,你还需要我保护么?”沈大平冷下了脸。

“当然需要,您是我老师,您这一招以退为进非常厉害,否则我肯定要被李老师误会到死。”单独对面对沈大平,许晖完全放得开,说话也随意,大拍马屁。

沈大平被气乐了,许晖自以为是的小聪明这次显然没有打到正板上,她的本意是要找许晖单独聊一聊,一方面是为罗小刚的事儿,另一方面也想让这家伙安静几天,没有恶意,只是作为一个长者的忠告,很多事情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光有好心和热情是不够的。

而且许晖也小看了李老太,其实办公室内偶尔谈及学生,沈大平能感受到李老太对许晖态度的改观,绝不是这家伙想象的那样小肚鸡肠,今天的事情,李老太的怨气完全发在了刘巍身上,跟许晖没多大关系。

“人家李老师可没跟你计较什么,相反,对你的印象还不错。”

沈大平的话让许晖愣住了,脸红红的感觉自作多情了一把,但如果不是为了这件事儿,那一定就是罗小刚和曹卉的事儿了,他无法确认沈大平知道多少,所以支支吾吾的肯定不能先开口。

“好了,言归正传。”沈大平很少有的叹了口气,“班级里有关罗小刚和曹卉的传言你是怎么看待的?”

“我觉得不可信,前两天我还跟罗小刚一起聊天呢,根本没有的事儿,都是有人在瞎造谣。”

“那你觉得什么人在造谣?目的又是什么?”

“这个吧,我感觉跟一班有关系,今天下午的事儿实际上也跟谣言是有关联的,从我听到的情况,应该是王美芬先把事情传出来的。目的就是嫉妒,见不得我们班好,当时刘巍为了维护班级荣誉,请她们不要站在我们班门口,哇,这下踩到她们尾巴了,没完没了的攻击刘巍……”

“既然知道谣言是不可信的,刘巍没脑子么?非要跟一帮女生较真?”

“呃,他好像是有一点点激动……”

“你是从谁那儿听来的?有什么证据说明是王美芬先传出的谣言?”沈大平再次打断了许晖。

“刘爱珍,她和王美芬是好朋友,就是她把这事儿给传到我们班的。”许晖不知为什么就想栽赃一把,他其实最早是从魏亚丽那边听说的,反正沈大平要想一个个往下查也不容易,这盆脏水是一定要泼的,造谣时候你们这帮混蛋可没想到过别人的痛苦吧?

“你前面说跟罗小刚聊过,你怎么判断他的否认是真还是假?”

“我们在一起关系这么久了,非常熟悉,他撅什么尾巴,我就知道放什么屁。”

沈大平眯起了眼睛看着许晖,好久都没说话,办公室里一下安静的令人发慌,尽管老师光彩依旧,靓丽如故,但此刻的眼神似乎有着难以抵挡的穿透力,许晖藏在心中的小秘密在不住的翻腾,真怕一不小心就给蹦出来,顿时额头冒汗,浑身发毛,暗想罗小刚这王八蛋不会不打自招吧?你要自己作死,可千万别拖累大伙。

“今天罗小刚的情绪不对头,是不是受了传言的影响还不得而知,你们是好朋友,多关心一下他。”

“我会的,老师。”许晖瞬时就松了口大气,忙不迭的点头表态。

“古道热肠,关心他人是好的,但做事情前要多动脑筋,三思而行,不能盲目、为了帮助而帮助,更不能超出自己的承受能力或者不计后果的去坚持,都会适得其反。这是我今天要跟你说的第二件事。”

沈大平不说则以,一说说一堆,许晖有点找不到北,但无外乎是在提点和敲打自己,只要罗小刚和曹卉的事情不穿帮,他就没啥好担心的,于是试探的问道,“老师,您是不是指的秦老师那件事?”

“我没有明确的指向,也希望老师的话没有影响到你的初衷,只是作为过来人,我偶有感触,想跟你简单的交流一下。”

“我知道了老师,很多事情,我的确考虑的不周全,当时可能冲动了。”

“呵呵,我可没让你做检讨,不过事后反省很重要,它会指导你以后做事更加理性和效率。好了,差不多饿了,老师请你吃饭,一会儿也该晚自习了。”

“那太好了,老师喜欢吃什么?”沈大平突然刹车,不再深谈,人也忽而开朗起来,许晖暗讨事情是不是就此过去了?不管怎么说,只要罗小刚能抗住,情况就不会再恶化。

虽然还是有点云里雾里,但许晖受宠若惊,能跟美女老师一同晚餐,怎么着也算是一种殊荣吧?脑子里立刻盘算着商业巷有名的几家饭馆。

“我不挑食,就在学校食堂吧,客随主便。”

许晖哑炮,只好屁颠屁颠的拎着饭盒跟着沈大平出了办公楼去学校食堂,此时用餐的高峰时段已过,偌大的食堂里空空如也,只有一对儿年轻人坐在角落里,可在空旷的空间里却很显眼,两个人正低着脑袋不知道在小声的聊着什么。

“罗小刚他们也在嘛。”沈大平一进食堂就看见了二人,许晖则是大吃一惊,继而就想骂街,罗小刚你个猪一样的东西,挑什么地方不好?怎么就这么倒霉?

第220章 副作用

曹卉好像在小声缀泣,而罗小刚正拿着手绢忙着帮她擦眼泪,两个人完全沉浸在二人世界里,根本没有注意到沈大平和许晖的出现。

一对苦命鸳鸯,许晖叹了口气,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场景,以沈大平的聪明,哪里能看不出问题,再加之谣言的配合,随便一想就有答案了。

事已至此,许晖只能孤注一掷,他偷眼看了看沈大平的脸色,似乎并没有太多变化,于是管不了那么多了,提起嗓子吆喝了一声,“小刚,你俩咋也才吃饭啊?”

罗小刚骤然抬头,一下子惊在了当场,随后抬起头的曹卉也吓傻了,一双通红的眼睛肿的像桃子,表情慌张之极。

“过来一起吃啊?”许晖不管三七二十一,继续吆喝,竭力想平抑一下这种尴尬和微妙的氛围,也尽量给俩人充分的反应时间,只能做这么多了。

“行了,没剩什么菜了,吃什么自己点?”沈大平此时已经把目光投向了打餐台,但语调一下子冰冷下来。

“老师,我想吃那个红烧鸡块,还剩下几块带鱼也不错,您破费啦。”许晖明显感觉到沈姐情绪的变化,立刻一个头两个大,知道事情八成是糟糕了,只能想尽一切办法干扰沈大平,同时把双手背在后面猛打手势,老天保佑那个蠢人能看懂。

“还有那个豆芽,还有炒蘑菇,老师,还有土豆片……”

“食欲不错呀,你吃得了嘛?”

“饿了,前心贴后背。”许晖故做腼腆状。

“手哪儿去了?都指望老师帮你端?”

“哎,我来我来,老师,那儿还有汤呢。”

“老师,你们也才吃饭?”身后终于传来了罗小刚弱弱的声音,手忙脚乱的许晖终于松了口气,他要打手势,同时要端菜,还要尽量用身体遮挡沈大平的视线,也是够能折腾的。

“嗯。曹卉家里的事情处理好了?”沈大平此刻的心情很复杂,进到食堂后的第一直觉就认为谣言不虚,也印证了她不愿意相信的猜测。

沈大平是过来人,曹卉的所有反应都被她一眼看穿,顿时有一种针扎般的刺痛,再看许晖的表现,说明他是知道这件事儿的,而且一路在打马虎眼,特别是在办公室里,还信誓旦旦、煞有其事的保证。

被学生欺骗并不稀奇,但被自己喜欢和信赖学生欺骗,沈大平就有些接受不了了,可事情还偏偏不能就这样拆穿,她还没有想好怎么应对,更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曹卉和罗小刚被学校除名,他俩人都大有前途,如果就这样被推向社会,太可惜、现在只能忍无可忍的装糊涂。

曹卉怯生生的躲在罗小刚身后,尽管脸上的泪痕已经被擦拭干净,但红肿的眼睛无论如何也无法立刻消退下去,她差点没反应过来沈大平的问题,看着许晖挤眉弄眼的样子才似受惊了一般仓促答道,“都处理好了,谢谢老师。”

曹卉垂着头楚楚可怜,声音也小到几不可闻,与昔日阳光自信,朝气蓬勃的青春美少女形象判若两人。沈大平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年轻人糊涂啊,等到付出代价的时候,后悔就晚了,且看许晖演戏吧,运气怎么样,老师是无法给你太多帮助了。

“你们先去吧。”沈大平冷冷的放下饭盒,也不跟许晖打招呼,坐下来吃饭,可惜仅仅两口下去就没了食欲,心里一装事儿,根本吃不下去。

罗小刚二人飞快的离开了,许晖很尴尬的坐在沈大平对面,偷偷揣摩着老师的心态,竟然也不敢动筷子。

“有本事点这么多,没本事吃么?”

沈大平冷不丁的一句话把许晖吓了一跳,他连忙抄起筷子,大口大口的往嘴里扒拉饭,可是两只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沈大平,“沈姐,你咋不吃啊?”

“没食欲。”沈大平干脆把手中的筷子扔在了桌子上,脸色也相当的不好看,“罗小刚这件事……你们好自为之吧。”

沈大平说完话就起身径直走了,许晖瞬间石化一般的愣在了当场,知道事情要穿帮,没想到会穿的这么彻底,沈姐这句话信息量太大,不但包含了浓浓的愤怒,而且还有失望,当然,许晖自然能领会其中最关键的信息,这句话给那对鸳鸯留下了一线生机。

可是许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沈姐把大家当朋友,但大家却辜负了她这个诚以待人的朋友,很内疚,这次可能真的伤了她的心。许晖实在无法淡定的继续吃饭,说不明的一种情结在脑子里萦来绕去,十分难过。

刘巍最终被学校记过处分,而且是在课间操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公开宣布,这在以往是很少见的,学生被处分,多数会打印成布告,张贴在教学楼的公告栏上,像这样开公审大会一般的拎出来念,许晖在校两年多也很少碰到,这家伙算是倒足了血霉。

不但倒霉,还很危险,按校规,同一名学生累计不能有三次行政处分,否则直接除名,刘巍已经背了两个了,再弄出点花样就死翘翘了。

人家隔三差五的打架也不见得会弄个处分,刘巍可倒好,就一脚,立刻领到一枚银质勋章,也真没谁了。

学校这种做法难言公平,许晖很怀疑是照顾李老太太的面子,又或者说王美芬之流在背后捣什么鬼,可惜只能瞎猜,没任何证据。

始料未及的是,刘巍并没有白牺牲,有关曹卉的闲话,忽然迅速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都说刘巍和罗小刚在为曹卉争风吃醋,甚至大打出手,而且还打过不止一次,说的有鼻子有眼,有人在商业巷亲眼目睹,当时还劝架来着,另一个说是在北操场后面,连许晖都参加了。

许晖听了个目瞪口呆,尼玛,这个造谣的人绝对是八婆界的绝顶高手,有机会认识的话,绝壁要膜拜一番。

“谁告诉你这些传言的?”许晖问魏亚丽。

“刘爱珍。”

“我勒个去。”许晖差点想往身后吐口水。

不过这二百五无意中为许晖解决了一个大难题,他恨不得立刻导演一场刘巍和罗小刚的巅峰对决,就在操场上,让八婆们都好好围观一番,以满足他们日益发达的唾液和精神需要,很显然,风向转的越偏,曹卉和罗小刚就越安全,保不齐,事情就会在近一两个月内消弭于无形。

副作用嘛,无非就是名声差点,但也没啥,早恋么,这种叽叽歪歪的事情海了去了,谁会计较,总比事情最后穿帮,开除了强吧?

“你滚远点,老子绝对不干!”刘巍近乎咆哮着,差点就要冲上来动手,把许晖的肚皮都快笑破了,他只是开个玩笑,却不会真的这样干。

玩笑归玩笑,目前刘巍跟罗小刚的矛盾其实也越来越凸显,似乎也用不着去煽风点火了,主要原因是刘巍看不惯对方遇事没有担当的样子,但在许晖看来,罗小刚只是刚开始的时候有些慌乱,现在做的还算不错,至少是越来越入戏,有一次差点把正在口沫横飞的肖文给揍一顿,总之该有的正常反应也都有了。

相比较而言,曹卉面对的压力更大,但表现的很坚强,各种不堪入耳的谣言,诸如狐狸精,风骚小娘皮之类的闲言碎语有时候顺着风都能直接飘到耳朵里,换做任何一个男生都会随时爆发,但曹卉一直默默承受。

许晖知道,谣言的爆发期过去以后,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扩散和震荡,曾经活泼开朗的曹卉已经淡出了同学们的视线,取而代之的是被各种光怪陆离色彩包装而成的另一个曹卉,她被假想为种种丑陋故事的主角,被肆意模拟和攻击,想必当时的顾娜娜也是同样的待遇。

与此同时,班里的氛围也渐渐不对了,那种团结拼搏、积极向上的东西被严重弱化,最直观的就是班委们倡导的互相监督、共同进步的帮扶行动渐渐没了声音,很多貌似沉闷实则诡异的小圈子却很快成型,那种生人勿进、时而防备,又时而闪动着兴奋目光的窃窃私语仿佛有着很大的魔力,既让人心生厌恶,却又令人无比好奇。

许晖对此极为反感,这些无聊的人,无非就是把说了无数遍的故事再翻炒一遍,加上各种作料当做卖点,其实就是各种阴暗心里在作怪,有时候突然蹿出来的火气让许晖无法控制,就干脆爆发,昨天还把刘爱珍当众修理了一顿,这位八婆中的‘绝顶高手’被骂的在桌子上嚎啕大哭,周围一圈人好长时间都雅雀无声。

因为许晖的有些言辞比当时骂高小毛的还难听,他反正无所谓,如果谁还想听,老子肚子里面还有的是,但很奇怪,发飙的时候居然没有人过来帮刘爱珍的忙,甚至连劝解一句都没有,唯有魏亚丽拉了一下他的袖子,莫非自己的流氓形象在同学们的心目中日渐高大?还是刘爱珍本来就令人讨厌?

而苦苦支撑的曹卉,沉默寡言,日常除了趴在桌子上学习,很少再过问班级的事情,班长当的极为被动,常常记不得召开班委会,许多事情都需要提醒,沈大平的容忍不可能是无限度的。

受到这样的影响,班干部之间也出现了不协调,屁大点儿事情也要推诿扯皮,难得的几次集体活动也被搞得一团糟,那种意气奋发、永争第一的班风很快丧失殆尽。

情况大概如此,乱糟糟的班级让人压抑。

第221章 两件破事儿

眼看一年一度的秋游就要到来,别的班的都已经在积极筹备,唯有二班死气沉沉,连个牵头的人都没有,许晖忽然被沈大平拎到了办公室。

“重新走马上任,准备当班长。”沈大平的直接了当,让没有半点思想准备的许晖大吃一惊。

“我不太合适。”

“合不合适,我来决定。”

“我觉得还是要给曹卉一个机会,她就是现在太不自信了……”

“刚才不是提议,是通知你。”沈大平很直接的打断了许晖。

“可是总要有个改选的过程吧……”许晖哭丧着脸。

“不需要,明天晚自习的时候,我会宣布。”

“哦,沈姐,我可不可以认为这是强人所难?”许晖没了退路,只好把心一横,以半开玩笑的口吻表明绝不想当班长的态度。

“可以。你也可以拿老师最后一点可怜的信任做赌注。”

许晖彻底没词儿了,沈大平突如其来的强势让他极不适应,而且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由不得他多想,看来高中最后一年,想要安静一些是不可能了。

“我只有一个要求,帮大家找回曾经的自信。”

许晖一哆嗦,默默的走出了办公室,帮大家?我自己还没地方去找自信呢。不过想想也没办法,这算不算是保持默契的条件,他不得而知,但班级这种样子,沈大平其实早就想把曹卉换掉了,小姑娘虽然坚强,但迈过了小门槛,没有迈过大门槛,自信心的重拾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显然无法再履行班长的职责。

晚自习放学已经是晚上九点钟,许晖满脑子心事,他想散散步舒缓一下心情,所以推着自行车没有骑行,路灯昏暗的八一路上已经没有多少行人,过往的车辆也很少,非常安静。

突然从路边的树荫下蹿出几个人,许晖浑然没有在意,等他发现是冲着自己来的时候已经被团团围住。

“你叫许晖?”为首的一个长发青年,长相很猥琐,一张嘴就闻到浓浓的酒气。

许晖一惊,但没有搭话,他暗自观察对方的站位和空挡,一共四个人,前后各两名,可以说没有空隙,也可以说全是空隙,只有动起手来才知道,他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对方以这种方式出场是来找他聊天的,而且如此场景也不是头回碰到,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却并不慌张。

“草,问你话,哑巴呀?”身后一个小伙很冲,也很不耐烦,毫无征兆的就给了许晖后腰一脚。

许晖哎呦一声,借势推着自行车往前猛蹿了两步,十分狼狈的样子逼着前面的长发青年和另一人连连后退,一下子拉开了对方的空档,而后,他顺手加力就将自行车怼向了正前方的长发青年,扭头就跑。

这帮人可能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反应上慢了半拍,尤其是刚才踹了许晖一脚的小伙,完全没料到对方会扔了自行车,转身朝自己冲过来,而且手上忽然多了一把闪闪发光的东西,于是下意识的就往旁边一躲,许晖蹭的一下就从此人身边冲了过去。

前面不远就是商业巷路口,许晖只要冲进巷子,基本就安全了,在赵歌的地盘里,没什么人能欺负到他。至于为什么会往回跑,许晖也说不清楚,或者是一种本能,也或者是潜意识一种趋利避害的心态,那里毕竟有自己的兄弟在。

但这帮酒鬼里也有清醒的,就是刚才堵在许晖身后的另外一个小伙,他手里拎着根木棍,一声不吭的就追了上去,速度极快,其余三人嘴里骂骂咧咧的紧随其后。

许晖只顾没命的跑,但万万没有想到身后之人的奔跑速度丝毫不亚于他,始终紧贴着,一个不留神,许晖被脚下凸起的水泥给绊了一下,脚步踉跄中差点栽倒,后面的小伙瞅准机会,提气加速,一棍兜头砸下。

嘭的一声,许晖的后背被砸了个结实,惯性加之腿脚发软,身体根本没办法保持平衡,噗通一声摔出去老远,手中的精钢扳手也不知道甩到哪里去了,浑身火辣辣的疼痛,估计四肢关节全部摔破了皮。

一招得手,小伙停下了脚步,他看着脚下的许晖,心中十分得意,就如同猫戏老鼠一般,“你特么再给老子跑跑试试啊?”

“哥们,我跟你们无冤无仇吧?”许晖喘着粗气佯装害怕,暗中试着活动四肢,准备再次出其不意,此处离商业巷口只有百十多米距离,而且后面三个人已经赶了过来,一旦再次被围住,就别想脱身了。

“我跟你没仇,但受人委托,拿钱办事,你就委屈一下啦。”小伙子大咧咧的很开心,但忽然目中凶光乍现,又抡起了手中的木棍。

小动作被发现,许晖也很无奈,干脆把刚掏出来的螺丝刀扔向了小伙的面部,看也不看的就原地打了个滚,爬起来继续跑,这回真是拼了命。

“我草泥马!”小伙大吼一声,手忙脚乱的避让突然飞过来的不明物体,那一棍自然也不知道抡到哪里去了,等他调整好,许晖已经跑出去七八米远了,而后面三个醉醺醺的家伙才堪堪赶了上来。

于是追逐继续,许晖这回红了眼,所有的潜能都发挥出来,前一段夜间跑步不是白练的,百十多米的距离也就十来秒的时间,他已经冲进了商业巷,眼角的余光看见这帮人还紧跟在后面,只好接着玩命。

商业巷内完全是另一个世界,灯火辉煌,大大小小的店铺五光十色,一直延伸到巷子的尽头,这个时段正是生意大好的时候,主要客源就是商校里的学生,无论饭馆、游戏厅、桌球室、小卖店、茶吧,统统人满为患,这里晚间的生意堪比解放路夜市的核心地段。

众多店铺中,靠着商校大门右侧,有一间门脸颇大、外墙淡蓝色的酒吧,名字唤做西海,大大的门头十分显眼,做成红色发光字,字体是那种像绸带一般飘动的艺术造型,两侧的灯箱十分高大,由粉色向淡蓝过度,随着固定的时长依次点亮又依次熄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诱惑感。

包金边的高大玻璃门颇显神秘,门内的灯光以暖色调为主,但略微暗淡,整体的设计其实很俗,但在夜间五颜六色的灯光下却十分妖娆。

这间同样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酒吧,却是八一路一带最时尚、最有名的休闲场所,原来的老板叫李翔,是跟着石建军混的,石建军滚蛋后,他被迫转给了赵歌,讲起来是被迫,实际上他早就干不下去了,听说欠了不少债,就想多哼点钱,赵歌给他的开价并不低,所以此人一拿到钱,立刻消失的彻彻底底。

重新简单的装潢一下,很快开张,除了收银和经理,赵歌基本保留了原班人马,然后交给谢三打理,付建平配合,俩人以这间酒吧为中心,实际控制着小半条商业巷。

此刻如同百米冲刺的许晖看也不看,三步并作两步蹿上台阶,伸手推开玻璃门,一脑袋扎了进去。

不速之客突然闯入,连滚带爬,极为狼狈,把站在门后的门迎吓了一跳,忍不住失声惊叫,立刻引起了旁边卡坐上一圈人的注意,其中有俩人嚯的站起了身,待看清楚状况后都愣在了当场。

其中一人自然是谢三,另外一个却是谢海青,而坐着的一帮人也不是外人,良子、付建平,还有其他几个见过面的北川街混混。许晖这副摸样显然让大家意外,谢三冷虽然冷着脸,不说话,而良子和谢海青几乎是异口同声,“咋回事儿,老七?”

“躲一躲。”许晖十分尴尬,平常和赵歌之间各种意见和矛盾,也捎带上了这帮人,除了自家兄弟和付建平,他很少跟其他人接触,即便上学这么近,许晖也几乎不来这里玩儿,这下可好,要命的时候还是不自觉的跑了过来,还一下子撞见这么多人,脸上自然而然的有点发烫,记忆中,这是第二次。

谢海青一伙人把打架当喝水吃饭一般对待,见到许晖这种样子,立刻知道了什么情况,二话不说,抄起桌上的酒瓶子就冲了出去,呼啦一下子,全都跑没影了,许晖根本叫之不急,唯一没动的是谢三,也是因为他始终对许晖抱有成见,不动也正常。

但是上次被赵歌警告后,他也不能太过分,叫住了正准备再度出去的许晖,“没事儿,你别再动了。”

“不行啊,别认错人。”许晖头也不回的往外走,谢三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才出了大门走了不远,却见一帮人又都回来了,谢海青在最前面,一股凶煞之气还没有完全散去,“特么的,跑的比兔子还快,老七,惹你的是什么人?”

“不知道。”许晖摇着头,突然有些后怕,刚才光顾着玩儿命奔逃,根本没来及去想这件事儿,对方知道自己的名字,显然目的明确,有备而来,但从外表来看,他从未见过,应该不是学校附近的,那个揍了他一棍子的家伙居然口口声声说受人委托,听上去是有人寻报复,这特么的,到底得罪谁了?

“行了,进去聊。”谢海青一搂许晖的脖子,还如从前兄弟一般亲密。

“不聊了,我自行车还扔在路上呢。”

“那算个啥?丢哪儿了?让人拿回来不就得了么。”

“算了,我自己去。”

“难得见面,你急个毛啊?赶紧说,丢哪儿了?”

“八一路上,出街口向右。”

“行了。”谢海青拍拍许晖肩膀,然后扭头道,“大呲牙,你去帮我兄弟拿下自行车,出了街口向右。”

一个壮硕的小伙应了一声,带着俩人去了,许晖想想,也不再矫情,跟着大伙进门。

第222章 兄弟再聚

一帮人重新落座,重新上酒,许晖不好意思推却,只能陪着喝一点,这帮人不是自家兄弟就是熟人,他倒也不拘束。

今天酒吧的生意似乎不怎么样,许晖注意到很多座位都是空的,虽然中央舞池的镭射激光灯在旋转,但没有乐队和驻唱歌手,音响里播放的靡靡之音,让人听了昏昏欲睡,当然,并不影响酒鬼们的兴致。

付建平小声告诉许晖,酒吧重新开张,很多东西还没跟上来,赖春光的一个兄弟到外地去请乐队了,绝对是顶级的,二楼的改造刚刚结束,做高档的卡拉ok,到时候全部配齐了,生意一定相当火爆。

许晖不置可否,这些东西他不是太懂,不好随便发表意见,但知道这么大的门面一定要投入不少钱,从解放路到商业巷,赵歌这摊子未免铺的太大了。

聊到今天莫名其妙冒出来袭击他的人,许晖还真的找不到缘由,最近一段时间,闹过大矛盾的只有红旗巷的王建、徐小磊等人,但早就被收拾的老老实实,而且有一个兄弟一口咬定,这几个家伙都是生面孔,以前从未见过。

奇怪的是,这伙人似乎对商业巷很熟悉,谢海青追出去的时候,他们已经在飞快的在往外跑,丝毫没有犹豫,似乎早知道有这么结果一般,否则的话不可能连一个都抓不住,所以提醒许晖一定要注意。

“管特么是谁,下回再遇到这事,就往商业巷跑,哥几个打不死他们。在坐的有一个是一个,听见没?”一个黑脸大汉拍着胸脯,许晖曾见过几次,但总是记不得此人的名字。

“老七,你这回办事没让哥们失望,说明会还没忘了咱们兄弟,这就对了。”谢海青今天很高兴。

“现在大家伙就在这个地头上混,还能让你吃亏?要不要过两天找几个小弟到你们学校扫荡一发?”另一个北川街的混混发话,看上去也是熟面孔。

“什么小几把,都敢蹬鼻子上脸了,毛长齐了没?老七,明天去学校,看谁不顺眼就弄他,弄不过瘾,再让咱哥们上,一定给你把威风打出来。”

“你特么的,三儿,不是我说你,我兄弟就在你眼皮子底下,你看看这抱头鼠窜的都几回了?就你办这破事儿,让老大知道了,还得揉你。”

“我特么又不是千里眼,商业巷和十九中,不还隔着条八一路么?人家老七骨头硬,喜欢自己扛,我想凑热闹,凑不上啊。”

“草你大爷,这话你有种再说一遍?”

“说就说,你能把老子咋样?”

“扁不死你!”

“……”

一帮酒鬼乱哄哄的,你一句我一句,把许晖说的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好在昏暗的灯光下也看不出来,不过忽略掉个别人的酸话,总体还是让他心里很暖和,仿佛又找回了以前兄弟们在一起那种无拘无束的感觉。

毕竟大家不了解许晖在十九中的状况,瞎猜也没啥意义,都不是婆婆妈妈的人,几下子就把话头就扯到别的地方去了,扯来扯去,集中到了在舞厅里泡妞的事情,几乎每个家伙都有那么一次半次的艳遇,大家嘻嘻哈哈,劲头十足,这样一来,许晖莫说插话,就连节奏都跟不上,心里想着是不是就此告辞。

但后面良子的一席话又把话题给扯到了解放路,顿时变成了骂声一片,吵吵嚷嚷中,许晖听了半天才大概知道了一些赵歌最近的情况,不由的让他原本放松的心态一下子又提了起来。

赵歌在解放路的进一步扩张依然不顺利,麻烦事儿不断,首先是流动和分散的黄牛们忽然被公安集中整治了一次,一口气被抓了十多个人,虽然莫名其妙,但也释放出了一个很强烈的信号,黄牛业务真的玩儿不长了。

这里面有没有被其他势力构陷的可能,谁也说不清楚,但黄牛倒券业务一直是赵歌最主要的现金来源,这次被整治,实际上是被狠狠敲了一记闷棍,迫使赵歌必须加快黄牛业务的收缩和实体店面的布局。

赵复找熟人打听了半天也没搞清楚所以然,最后,这帮人只好老老实实的交足了罚款才被放出来,大家狠狠的肉疼了一把。当然,这也让赵歌和赖春光意识到跟地头上的衙门搞好关系的重要性,这方面跟赵复、陈东充分商量后,由赖春光跟着陈东操办,自然是又要狠狠花上一笔银子。

随着八一路的商业街被拿下,赵歌极为短缺的现金问题得到了缓解,所以土产公司的门面装修在不断提速,但又遇到了麻烦事。

上个礼拜四,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以后了,装修现场被一伙不明身份的人袭击,财产损失不小,光是数个平方大小的橱窗玻璃就损失了好几千块钱,全部被砸的粉碎,现场值班的装修工人也被打伤了两个,医药费又被掏出去一大笔。

这件事似乎很容易找到下家,几乎所有人都把矛头指向了崔浩军与刘坤,毕竟为了争夺土产公司的门面,大家明里暗里的狠狠干过几架,最后赵歌勉强胜出,对方找个机会报复捣乱,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但赵歌一反常态的让大家不要轻举妄动,除了夜间派人暗中值守外,再没有其他的动作。很多人想不通,感觉解放路就像是包了一层钢板的骨头,大家啃了多久了,但怎么啃都啃不烂,倒不如放开手去干一架,把刘坤抓住弄瘫弄残,然后离开解放路,都到商业巷来发展。

这是其中一部分人的想法,但不敢跟赵歌提,似乎无论赵歌还是老菜梆子都对这个想法很反感,可许晖听得出来,在坐的这帮家伙,大多是赞成这样干的,唯一没怎么表态的是付建平。

许晖颇为感慨,看来在社会上折腾还真的是不容易,大家拼个你死我活,无非是为了地盘和利益,有了这些才能有饭吃,甚至才能够比别人吃的好些。

他毕竟是个学生,对行业的选择没什么偏好,或者说没有什么理性上的认知,娱乐业也好,餐饮业也好,都是做生意赚钱,但同质化竞争太厉害,数得着的大佬基本上都在做这行,所以解放路实在凶险。

许晖其实挺赞成回到商业街的想法,但同时也深知,大院里的兄弟对解放路的感情,尤其是赵歌,倔的很,很难被说服。

随便胡吹海喝,就到了深夜十一点半,许晖已经两次提出来告辞,都被大伙拦下,这回死活留不住,大家只好散了,谢海青去找他的小媳妇,良子和许晖一起回家,而付建平和谢三就留在店里过夜。

许晖头昏昏的,可能是酒精的作用,记忆中,跟良子一起放学回家,那是一年半前的事儿了,若不是因为李扬帆和周青的事儿,良子不会转学,俩人的关系也不会出现那次明显的裂痕。

同时许晖也很奇怪,这次拿下商业街,无论赵歌还是良子都很轻易的放过了周青,其中的原因,还真的想不明白。

“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今天我就跟你说说。”良子摇头晃脑,他喝的比许晖多得多,舌头已经有点大了。

许晖洗耳恭听,从直觉上预感,良子借着酒劲说出来东西,一定是赵歌刻意隐瞒的。

“记得高一那年不?周青被老菜梆子一伙在校门口打的很惨,你觉得周青那次怕了赵歌了么?没那么简单,这小子事后是不是让你带话,让赵歌单独去见他?要不然就继续修理你?是不是?”

许晖一愣,一年多的时间不长,这件事他记忆犹新,但是最终他也没有带什么话,可不知道为什么,周青后来就不找他麻烦了,这里面总有接不上的地方,他从来没有跟人提起过这件事,为什么良子会知道?

“你很奇怪,我为啥会知道吧?”良子打了个酒嗝,“而且你没带话,我也知道,就冲这一点,你老七始终是我心里的老七。可是,赵歌去了,第二天晚上就去了,他和周青打了一架,肋巴都断了一根,周青也没好果子吃,腿差点被捶断,赵歌生生用拳头捶的,还整了个轻微脑震荡,卧槽笑死人了,那么大的个子最后认输了。”

许晖脑子嗡的一下就呆在了当场,这接不上的地方终于补上了,以当时周青的羁傲,是绝对不会轻易服软的,原来赵歌还做了这么一档子事儿,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从那次以后,周青就特别服气咱们老三,他也是那种臭的发硬的家伙,很对脾气,哈哈。这次收拾石建军,他和太岁算帮了一点小忙,所以大家以后在一个灶上吃饭,都是兄弟。”

“还有,不是我瞎说,咱们兄弟虽然不分彼此,但老三对你是最照顾的,你可倒好,一见面就叽叽歪歪,什么意思啊?上回生日也不来,就特么你和达俊特殊。”

许晖默不作声,也无法反驳,良子说话向来这样,再加上酒劲儿,句句是掏心窝子的话,想起最近一年多,自己对赵歌的各种看不惯,怕是真的走偏了,也从来没有站在对方的立场上去想事情,捯饬这么一大堆人跟着他吃饭,真的不容易。

第223章 新举措

俩人就这么一路聊着走回家,其间良子把该说的,不该说的统统说了出来,心情舒畅的一塌糊涂,一进大院门就嚷嚷着回家睡觉去,许晖则心情复杂,很怀疑晚上会不会又失眠了,但竟然一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沈大平言出必行,第二天晚自习一上课,就宣布班委会改组,由她直接任命,许晖又当上了班长,其他人只是微调,而曹卉被一撸到底,连个小组长都没过度一下。

原本预料中一片哗然的情况并没有出现,恰恰相反,班级里一片沉默,而许晖眼睛直观看到的是曹卉的头垂的更低了,罗小刚的肩膀在微微发抖,吴晓莉尽管一如既往的坐的笔直,但眼神是迷茫的,唯有魏亚丽在笑,她为许晖高兴,但这种微笑似乎也隐藏着以一种说不出的无奈。

新官上任三把火,但许晖自诩为老官,没什么火可以放,但事情要做,沈大平跟他说的话是非常严肃和认真的,一上任就要解决问题,秋游首当其冲,必须承担牵头人的职责,去还是不去?去哪里?怎么组织?

这些问题虽然辣手,可许晖原本也有些经验,并不担心麻烦,但班级这样一个死气沉沉的状况,能不能组织成功都是个问题,所以他这次决定另辟蹊径,民主投票。

用了不到三分钟,许晖就设计了一个简单投票票样,上面就三个问题,第一,你赞同本年度班级秋游的活动么?答案可选择,是,或者不是;第二,你觉得本次郊游的目的地是哪里?答案自填,限郊区20公里以内范围的景点;第三,如果郊游,你是否参加本次集体活动?答案可选择,是,或者不是。投票规则么,就按不记名了。

捧着张破纸条,许晖看了半天,最后征求魏亚丽意见,这种类似于民意调查般的投票有点不伦不类,相对于那个时代还挺新鲜,魏亚丽除了感到新奇以外就是担心,担心投票结果导致郊游泡汤,许晖的心未免太大了点。

“泡汤就泡汤呗,这代表多数人不赞同郊游,尊重民意嘛。”许晖很不以为然。

魏亚丽张大了嘴巴,“郊游泡汤了,你怎么跟沈姐交代呀?”

“为啥要交待?作为班级的一份子,沈姐也要参加投票,自己参与了,无话可说吧?”

魏亚丽这回不张嘴巴了,而是把眼睛瞪的溜圆,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重新确立班委的权威,说话算数,充分尊重大家,如果投票结果真的泡汤了,就坚决不去。”

“乌鸦嘴,我还是想去的。”

“那你就投赞成票啊,多民主。”许晖一脸得意,“赶紧找白纸,帮我抄一下,就三句话,但是加了沈姐也要六十一份。”

魏亚丽尽管心里没底,但还是迅速行动起来,征得许晖同意后,又把活儿派了一部分给吴晓莉和武超,又是一通骚动和窃窃私语,但很快就安静下来,大家一起动手,很快把纸条抄好,许晖收集齐后,信心满满的去办公室请沈大平。

对于许晖玩儿的这一手,沈大平既不支持,也不反对,略一思考就明白了许晖的用意,答应参加投票。

第二节自习课,许晖站在了讲台上,沈大平反倒站在了一边,他三言两语就把关于郊游投票规则和注意事项给说清楚了,一人一票,不记名,有效票数要达到班级人数的百分之八十,投票结果才算作数。

许晖的话音刚落,班里就轰然一片,与上节课宣布他当班长形成极为强烈的反差,集体活动这样的大事居然要投票表决?以前类似的情况基本上是牵头人申请,班主任或校方批准,从来没有过别的程序,大家不需要动脑子考虑,只需要到时候参与就行,主动也好,被动也罢,反正混混僵僵,现在要自己做主了?挺新鲜,也很赞成。

也有负面的声音,各种阴阳怪气,觉得许晖太爱出风头,标新立异,这班长走马上任才不到一个小时就整出这么一个幺蛾子,居然连沈姐也不放过,也要参与投票,胆子和虚荣心都超大呀。

许晖任由大家乱哄哄的吵吵了一阵,等到议论声小了,他看了看沈大平征求意见,对方点头,于是分发小纸条,沈大平自然也得到了一张,分把钟的时间内,大家全部填好,魏亚丽、罗小刚、武超和吴晓莉自告奋勇收纸条,看得出来,他们几个无论理解不理解,还是对许晖表示绝对支持。

接下来,许晖负责统票、唱票,姜明辉和另外两名同学监票,沈大平和吴晓莉在黑板上记‘正’子,三个问题都有显示。

结果让人大吃一惊,许晖的乌鸦嘴得以成功预言,去掉四张废票后,赞同班级郊游和反对郊游的票数是二十七票对三十票,秋季郊游被彻底拍死。其他两个问题,连看都不用看。

立刻就有好多人不淡定了,好不容易盼到一个放松的假日,不能说没就没了,哪个傻逼投的反对票?头脑被驴踢了吧?有指责的,有怒骂的,有对喷的,乱成一锅粥,这还是当着沈大平在场的情况下。

姜明辉站在讲台边一脸呆萌,吴晓莉被气的小脸煞白,魏亚丽则是着急,许晖才当班长就给自己折腾出这么一个大坑,这不是自己找不痛快么?看你怎么往下跳?

许晖冷冷的看着讲台下面,各种表情、情绪尽收眼底,眼看闹腾个没完,他突然伸手对着讲桌就是一巴掌,巨大的声响把身边的人都吓了一跳,教室内迅速安静下来,很多人都把目光投向沈大平,但亲爱的沈姐表情漠然,没有任何有提示性的回应。

“投票前就强调过,民主决定,机会就一次,大家要对自己负责,结果就是这样,有什么可叫唤的?咱们班团员过半数了吧?没参加过民主生活会么?”许晖板着脸,一脸凶样,老蹡蹡的把自己搞成了老师,对喧宾夺主丝毫不以为意,“投票的时候,那些敷衍了事,或者想宣泄情绪的同学当时为什么不认真考虑?以为不记名就可以乱来么?有没有给整个班级起码的一点尊重?大家扪心自问。”

许晖说完,全班雅雀无声,然后老牛逼的回头看了一眼沈大平,那个意思是,沈姐,该做的做了,该说的说了,就等您一锤定音。

沈大平心里这个气,好你个许晖,表面做恶人,佯装背黑锅,漂亮话一套接一套,其实骨子里还是要把老师给卖出去,你这是在跟老师讨价还价么?想归这么想,沈大平也不得不出面撑场子,因为前面说好了由她宣布结果,但她绝没料到是这么个结果。

“同学们,这样一个民主活动非常新颖,全员参与,虽然不成熟,但值得提倡。下面我宣布投票结果,本次应投票数61票,实际投票也是61票,其中废票4张,有效票数57票,有效票占总票数百分之九十三,高于最低设定的百分之八十,投票结果有效。”

“有没有搞错?”

“难道郊游真的取消了?”

“哇,这算什么事情啊?”

“是不是我们以后不想参加运动会,也可以集体投票啊?”

“……”

讲台下面一片哀叹,很多人还不相信既成事实的结果,交头接耳或者愤愤不平,吵哄哄的像个菜市场。

沈大平宣布完毕,立刻离开了讲台,把地方腾给许晖,开什么玩笑,挖了这么大一个坑,指望老师帮你擦屁股么?

但许晖的表现再次让所有人意外,他啥也不解释,给全班同学深深鞠了个躬,然后道,“感谢沈姐和同学们的支持,班委新举措是一个全新的尝试,以后还会有,谢谢!”说完他就一溜烟的跑回座位坐下了,淡定的一塌糊涂。

讲台周围撂下了一圈人,大家大眼瞪小眼,沈大平鼻子都气歪了,但也不好当面发飙,只好宣布自习课继续,然后直接把许晖拎出了教室。

在沈大平怒视下,许晖讪笑的十分勉强,不时的用手摸摸脑袋,扣扣鼻子,十分的不自在,沈姐这样的注视,绝不少于五分钟,许晖居然不声不响的也硬抗了同样长的时间,反正就是不首先说话。

“不错,耍个小手段,目的全都达到了,但你想过没有,这样下去,会给班级造成什么影响?”

“老师,我就是想把事情干好,没其他目的。”

“我来说给你听啊,第一,通过投票,你简单对班级里的人心背向摸了一下底;第二,进一步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和矛盾,焦点最好都集中到你的身上,流言蜚语才会快速散去;第三,投票结果,秋游成功与否,你都不太关心,因为你压根就没有准备去组织,但被你赌对了;第四,知道你对班级的某些人看不惯,但作为班长,你要注意自己言行,我不希望你利用这种方式为惩罚或打击对方做舆论准备。”

沈大平一口气说完,许晖一下子愣住了,但很快又恢复了刚才十分腼腆的摸样,“没您说的那么复杂吧?”

“是不复杂呀,就一二三四条,你觉得老师那一条说的不对?”

“都有点意思吧。”许晖第一次发现自己声音也比蚊子哼哼好不了多少,但他不敢再回避,佩服沈大平犀利的目光,也很清楚老师动了真怒。

“好,那你告诉我,怎么消除这次投票事件的不良影响?”

“影响是有的,但都挺正常,没有啥不良的呀?”

“热心帮助同学,讲义气,这都没问题,但不能拿班委的荣誉做幌子,什么狗屁新举措?你是把班委放在火上烤,想想看,大家对班委失去了信心,那我让你临危上任还有什么意义?”

第224章 冲突

许晖低着头不说话,小伎俩都被翻开了,他也没啥好说的,但有一点,沈大平对现在的班委明显信心不足,主要还是因为团队被小小的谣言搞成这样,她实在难以接受。

可许晖不这么认为,因为班委的主要的成员,包括姜明辉、吴晓莉、魏亚丽、罗小刚等都是在班里有人缘、有号召力的中坚力量,现在的迷茫,只是暂时的,因为谣言还没有淡去,领头羊又被作为主要攻击对象,谁都无法淡定。

只要快速让流言蜚语消失,重塑班委会的信心,那么可以预见的很多事情都能迎刃而解,其实许晖这次标新立异的另一个目的就是要把所有班委成员绑在一起,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有事儿一起扛,同志们。

“算了,废话我也不想多说,既然搞成这样,你自己去擦屁股。我必须提醒你,分清主次,班级利益和哥们义气,你自己要拎得清楚。”

“我知道了,沈姐。”沈大平在气头上,许晖自然不会去辩解什么,做足了姿态,抱头鼠窜一般离开了办公室。

“沈姐找你干嘛呀?没修理吧?”一回到座位上,魏亚丽就迫不及待的询问。

“怎么可能?”许晖的表情很夸张,立刻大言不惭,“沈姐很支持我们刚才搞的集体参与决策的尝试,还指出了不足,建议以后我们班委会应该以身作则,多搞民主活动,才能带动全班同学的积极性。”

魏亚丽瞪着眼睛,心道,是你自己想的馊主意,别带上我们好不好?她很想从许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虚头巴脑的东西,可惜现在许晖的脸皮足够厚,根本找不出什么破绽,最后只能期期艾艾的问,“那这次郊游就这么没啦?”

“当然没了。怎么还问这种无聊的问题,全员参与的东西哪能当儿戏?必须言而有信,铁板钉钉。”

魏亚丽失望透顶,望着书本发了会呆,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刻埋头写了一张纸条,“你去沈姐办公室的时候,后面那位一直在咒骂你,声音大的根本不避讳什么,好像很不怕你的样子,但你刚才推门进来的时候,她立刻闭嘴了。”

“小人!”许晖飞快的回了两个字,想想又不对,立刻抓起一张纸,“今天谁值班课堂纪律?”。

“罗小刚。”

“这小子耳朵聋了呀?想当老好人么?”

“不知道啊,你去问他呀,吴晓莉看不惯说了后面的两句,这家伙立刻翻着白眼就要跟晓莉吵架,真是要命。”

“嗯,不要紧,先让她蹦跶两天。”

“现在全班同学都对你有看法。”

“很正常,那些捣乱的,乱投票的,想看班委热闹的,都先让他们出来凉一凉,自然会把气儿撒在我头上,不要紧,随便撒。”

“没那么多乱投票的吧?”

“我站在讲台上比你看得清楚,眼看反对票数上涨的时候,有些人的嘴脸真的让我开眼,巴不得郊游泡汤,好看笑话,哈哈,没笑话可看,泡汤了就不去呗。”

“这都什么对什么呀?咱们班以前不是这样的,怎么一下子就变了?”

“以前的确不是,其实现在也没那么严重,可就是有那么几根搅屎棍,狠狠收拾一顿就好了。”

“你可别瞎来呀,再弄出事情,咱们班就真乱了。”

“放心,绝不可能瞎来。”许晖信誓旦旦,其实口是心非,不知为什么就想起了文化大院这帮兄弟的做事风格,无论男女,敢在背后挑事儿,上去就大嘴巴狠狠抽,保管老实的跟孙子一样,可惜只能想想而已,到目前为止,对付这种心理阴暗的八婆,他还真没什么好办法。

“罗小刚和小卉到底有没有事儿呀?我总感觉小卉现在变化太大,这段时间都不怎么搭理我和晓莉,哎呀,到底怎么办呀?”

“人家啥事儿都没有,可心里素质再好的人,听了这些流言都不可能舒服,过了这阵儿,曹卉会好起来。”

“造谣的人太无聊了,应该抽烂他们的嘴巴。”

“言之有理!”

“……”

两个人后半节自习课,纸条来,纸条去,忙的不亦乐乎,很快就混到了放学,照例,许晖收走了俩人聊天的所有小纸条,然后有选择性的拿出一部分,其余的都扔到了桌肚里面,背起书包就走了,以至于罗小刚想找他聊两句,都没来得及开口。

刚出了校门,许晖居然碰见了付建平,大晚上的,这家伙一身黑衣,像个鬼一样突然从树荫底下冒了出来,把许晖了一跳,待要调侃两句,却发现对方的神色不对。

“跟你说个事儿。”付建平一搂许晖的肩膀,语气十分凝重,“我刚从医院回来,你们老九被人给砍了,很严重,赵歌让我给你带个话。”

许晖一下子就懵了,老九,薛永军,连付建平都去了医院……“有多严重?是怎么一回事儿?”

“我过来的时候……还在抢救,这事儿原本没想让你知道,但赵歌觉得于情于理,都应该通知你一下……”

“哪家医院?”

“市第一人民。”

许晖二话不说,跳上自行车直奔医院。

已经是夜里十点钟,市人民医院急诊大厅,抢救室外面站了不少人,许晖大部分都认识,院里的兄弟,还有赵歌的手下,少说也有二十多个。

当然,还有薛永军的爹妈,他们紧紧倚在抢救室的大门口,谁也不理,就那么安静的站着,失神的眼睛不知道在看向哪里。

赵歌也在,一个人安静的坐在靠墙边的长条椅上,旁边站着老菜梆子、谢海林和一名黑大汉,一见到许晖,谢海林先迎了过来,

“老九怎么样?”

“不很乐观,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了。”

许晖简直不敢相信,好端端的怎么会搞这样?

“什么人干的?”

“还不清楚,摊上的邻居说对方一共三个人,清一色砍刀,上来就动手,老九一共挨了十七刀,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成了血人。”

“马勒戈壁的!”许晖忍不住的爆了一句粗口,绕过谢海林径直奔向赵歌,老菜梆子远远的看了一眼谢海林,对方轻轻的摇摇头,于是老菜梆子一拽旁边的黑大汉,俩人很快离开。

“说说吧,动手伤老九的是不是你的什么狗屁仇家?”许晖一屁股坐在赵歌身旁,他原本不想没头没脑的这样质问对方,但却控制不住突然蹿出来的情绪。薛永军老实巴交做生意,能惹什么仇家?他甚至联想到了昨天晚上自己无缘无故挨打的事情,如此巧合?很有理由认为他俩一起被赵歌的仇家给捎带上了。

赵歌却根本不想开口说话,很不耐烦的看了一眼许晖,索性闭目养神了。

“你不说话不要紧,我们谁受点委屈都不要紧,但老九是无辜的,我不相信什么莫名其妙,这里面肯定是有因果的……”

“你想说什么?”赵歌突然打断了许晖,眼里射出一道冰冷的寒光。

“我是想说,你到底惹了什么人,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搞出这些吓人的事情?况且……”许晖的话还未说完,赵歌忽然起身,一把将许晖拽了起来,两条臂膀一拉一错,就把他顶在了墙根。

赵歌无比凶狠的瞪着许晖,眼球里布满血丝,鼻子尖都快怼到了许晖的脸上,“特么的,再叽叽歪歪,我就收拾你。”

“可以呀,你尽可收拾,但要告诉我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许晖也来了脾气,心底里压根就没有怪赵歌的意思,就是想把事情问清楚,同时也想提醒下对方,不能再这样下去,可情绪失控之下,说出来的话却很难听。

赵歌二话不说,一脑袋就撞在了许晖的额头,这一下极狠,许晖的脑袋立时就木掉了,眼前发黑,满世界的小星星,勉强挣了半只眼,却是一股子气血上涌,想都没想,又一脑袋回了过去,咣的一声,赵歌猝不及防,顿时也有点晕晕乎乎。

第225章 脱险

俩人这样一折腾,大家立刻冲上来拉架,在场的至少有一小半人在关注着赵歌和许晖,见俩人话不投机,猜想赵歌被惹毛了会动手,但谁也没想到许晖的反击会那么快。

很多的人的想法是让许晖吃点苦头,别抱着老调子总是没完没了,就连谢海林也是这个心思,所以刚开始都想看热闹,但撞了两下头以后,袖手旁观的家伙们这才跑上来拉劝,一来担心赵歌在气头上,保不齐真敢下狠手,另外,薛永军还在抢救,外面闹成这样子,又当着人家父母的面,太过难看。

许晖不叫,赵歌也不嚷嚷,就这样被众人硬生生的拉开了,可是一个没注意,赵歌抽冷子一脚踹在了许晖的胸口,由于有人拉着,这记穿心脚并没有发出力道,即便如此也表达了赵歌的愤怒。

两个人,一个被拽到了大厅的东南角,一个被弄倒西北角,隔的远远的,都蹲在地上不吭声,赵歌身边围了一圈人,而许晖身边只有谢海林,后来黑牛也过来了,他刚才去外面买香烟,没碰见许晖,未想到一见面就是这个样子,所以脸色相当难看,但也无可奈何。

许晖的脑袋到目前为止还是晕晕乎乎的,但心里的火气发完了,又有点后悔,刚才的表达方式不对头,说出来的话的确难听了点,不过,似乎怎样表达,赵歌也都从未听过他的,接下来就有点不敢想,万一薛永军有个三长两短,事情会是怎样一个不可收拾的局面?

赵歌蹲了一会,一把推开围在身边的人,自己到外面抽烟透气去了,大厅里的氛围多少有些尴尬,其实北川的混混们,好多看不惯许晖今天的做法,也不注意点场合,有点神经病的架势,若不是考虑他和赵歌之间的关系特殊,恐怕早有人忍不住动手揍他。

许晖蹲了一会儿也就无所谓了,事情已经这样,后悔也没用,只是心里不住的在期盼,不管哪路神仙菩萨,伸伸手、抖抖袖子,保佑一下老九。

时间极为难熬,抢救加输血、手术的时间整整用了五个小时,其间很多人都先行离开了,急症室外面除了薛永军的家人,剩下的基本都是大院里的兄弟,赵歌和黑牛离开了一趟又回来了,许晖则一直坐在墙角,谁也不搭理,屁股都麻的没知觉了,用谢海青的话说是又臭又硬,没得治了。

抢救室门前的灯终于亮了,当医生出来告知老九的父母,人没事儿了,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整个急诊大厅的空气都为之松泛、清新了许多,赵歌阴沉而铁青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暖色,黑牛的大嘴一下就咧开了,想笑又没法笑,总之能舒心的喘口气了,谢海青使劲扇呼着鼻子,感觉夜风中似乎都带有淡淡的香气。

许晖也高兴,浑然忘记了刚才和赵歌的不愉快,也没心思琢磨是哪位菩萨显的灵,他扶着墙根慢慢站起身,但双腿麻的根本不听使唤了,只好原地站着活血,一个人孤零零的倒也光棍的很。

如此一来,貌似刚刚轻松下来的气氛又变的尴尬,良子想把许晖拉过来,大家缓和一下,可被赵歌的眼色制止了,他简单分派了一下任务,就转身先离开了,根本都没看许晖一眼。

谢海青留下来值班,看看薛永军家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其他人都可以离开,黑牛瞪着许晖,实在没脾气,“能走不?夜里两点了,赶紧回家睡觉。”

“还行,没问题,你们先走。”许晖甩着大腿,使劲活动,好让血液的流速快一点。

“我等老七,你们都先走吧。”良是唯一跟许晖回大院的,铁蛋之前先行离开,顺道跟到许晖家里说下晚归的原因,而其他人都野惯了,也不记得多久没回过家了。

“你不应该在那个场合跟赵歌顶牛,而且话也让人心寒,当着那么多外人,你到底哪根筋抽了?”回家的路上,良子老实不客气。

“我也知道不合适,就是有点急了。”

“也就是你,换别人试试看,你看赵歌怎么收拾他。”

许晖不置可否,但是仍然没忍住好奇,“现在没外人,你应该最了解情况,赵歌究竟又惹什么人了?怎么会牵扯到老九?以前是小刀会,难道薛西庆还没完没了么?”

“你也就知道个薛西庆,当好你的学生仔吧,问那么多有意义么?”

“当然有意义。这种事情谁受得了?数数看赵歌几次了,现在又轮到了老九,莫说是老九,就是咱们兄弟中的任何一个,再来这么一次,特么的真要找他兑命。”

“呵呵,看不出来嘛,以前你说这话,我信,现在?”良子笑着摇摇头,“你还是上好你的学吧。”

“你还别笑我,以前我敢这么说,现在一样敢。可我真搞不明白,赵歌带着你们搞的这些生意,非要成天跟人拼命么?我怎么觉得你们做生意就跟打仗一样?”

“哎呀,你还真说对了,古人都说了,商场如战场,可不就是打仗拼命么?”

“那老九为什么能一直踏踏实实的,没惹过什么事儿?”

良子把眉头一皱,觉得许晖的书生味太浓,很多事情说不清楚,怪不得赵歌根本都不想多解释,老九那么一个小摊和现在赵歌手上十几家店铺能放一块比么?抢了人家生意、断人财路,那就是大仇,跑来跟你玩儿命,再正常不过的事儿。

再看看周围那些竞争者、那些个自命不凡的大哥,哪个不是心黑手辣之辈,你稍微软一下就甭想站稳脚跟,薛西庆?那是老黄历了。

还有,想法不同、志向不同,也没办法放在一块儿比,老九的心态平和,容易满足,赵歌就不同了,一直都有想法,从号子里面出来之后更是如此,现在带着这么一大帮人讨生活,怎么可能风平浪静?

良子并不否认薛永军被砍的事情是受了建鑫的牵连,而且现在也基本能猜的出来是谁干的,但跟许晖说,无非就是多了一两个人名而已,实在没什么意义。

这些事情如果放在一起,心平气和的跟许晖聊一聊,他也不至于有多迂腐,偏偏赵歌也是又臭又硬,每次许晖找他说事儿,赵歌总是心里头上火,这可能最早源于初中的时候,在达强那里,他砸了许晖一茶壶的往事,从那以后,许晖但凡摆出提意见和说教的架势,赵歌就根本不想搭理他,所以,两个又臭又的家伙硬撞到一起,不出点火星子才见鬼了。

“这些事儿一两句说不清楚,有空,咱们兄弟们真要好好聚一聚。”

“好,等老九康复,我一定来。”

第226章 报复计划

北川街的拓宽改造工作已经结束,那排临街的破旧平房由于离着干道有点距离,所以侥幸没被拆掉,现在紧贴人行道,变成标准的临街店铺,小老板们把砖墙粉刷一新,立刻就变的不一样了。

从聚友桌球室向东到小菲发廊,大概又七八间店铺基本都是老菜梆子的势力范围,再往东还有稀稀拉拉的几家也基本算是建鑫的产业。其他的,要么是独自混的,要么是一直跟着乔娃子的,现在已经分的很开,原本铁板一块的北川街已经分成了两股势力。

现在大家暂时相安无事,毕竟以前都是一块玩儿的兄弟,但很难说以后会怎么样,现在乔娃子在解放路混世界,可并没有忘了根据地,毕竟家在这里,还没有发达到繁华地段买房子的程度。

而老菜梆子和赵歌一伙人从来就没离开过这个地方,甚至聚在一起商量事情大多都选择在聚友桌球室。

赵歌很喜欢这间桌球室,虽然破破烂烂,闹闹哄哄的,但地方够大,还有隔间,一钻进去就仿佛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往往外面打桌球的混混吵翻了天,他在隔间里该干啥干啥,照样能谈事儿,照样能静下心来思考。偶尔烦了,赵歌还能跑出来随便拽个人打上两把,久而久之,谁也不会顾忌隔间里面住着的就是这条街上最牛逼哄哄的人。

现在隔间已经被赵歌弄的像间办公室,他在不自觉的模仿着达强,整个隔间被收拾的简单而干净,一张大桌子,一圈椅子,靠窗户旁还放了一张简易的折叠床,晚上如果不去别处溜达,基本就在这儿过夜。

今天隔间里的大桌子边上围坐着建鑫最重要的六个人,除了赵歌和老菜梆子,还有赖春光、黑牛、贺彬和谢海林。赵复和陈东不算建鑫的人,他俩的情况很特殊,跟大家勉强算是合伙人,非常自由,绝不喜欢受什么约束。

外面依旧吵闹不堪,但隔间里面却冷的很,赵歌今天把大家召集来,无非就商量替老九报仇的事儿,对方既然是奔着人命来的,那么他也就无所顾忌了。

依照赵歌的性格,这仇自然是报定了,甭管现在建鑫公司的处境如何,在坐的哥几个也没什么好说的,该上手的时候绝不会皱眉头。问题出现在报复的目标上,除了重点怀疑的刘坤和崔浩军,竟然还有乔娃子,事情一下就复杂化了。

因为当晚,薛永军被砍的时候,有人看见乔娃子的亲信翟勇出现在附近,这是一个说不清楚的由头,或许是巧合,也或者是遭人陷害,可谁知道呢?按黑牛的性子,立刻把翟勇绑来问个清楚,老菜梆子不好明着反对,毕竟大家以前也是称兄道弟的哥们,但问题是翟勇失踪了。

众人争论的焦点就是要不要找乔娃子当面要人?黑牛坚持,贺彬反对,老菜梆子三人说不清楚,因为按照道上的,这就意味着直接跟乔娃子摊牌了,眼看着跟刘坤都没有扯清楚,再竖一个强敌,还是曾经的老兄弟,怎么想,心里都不是滋味。

赵歌一直没吭声,等所有人都闭上嘴了,他才开腔,“谁弄我兄弟,我就弄谁,这一点没得商量。但事情可以简单点,翟勇必须要找到,可以不通过乔娃子,我们自己来,就在他家附近守着,不信他不露面,这事儿,让付建平去办,他脑子灵光。”

“重点对付的是刘坤,小道消息说梁斌已经同意跟他合股搞什么桑拿中心,地址就在解放路东段的肥皂厂,已经拿下了整整三层门面,他现在是有恃无恐,老子偏偏不能随他的意,城西丰润大厦顶楼的保龄球馆,还有西郊公园的溜冰场都是他的场子,今天晚上全给他大扫除一遍。”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敢接话,溜冰场先不谈,那个丰润大厦顶端三层原来叫群众文化艺术馆,属于政府性质的单位,后来顶楼的排练大厅改为保龄球馆,被刘坤承包,可即便如此也有一层保护光环,这样跑上去砸场子会不会闹出大事情?

而溜冰场么,本身就没什么好砸的,现在还不到季节,所以只开放了室外的旱冰场地,平常的游客也不多,一帮人冲过去,只有些简单的设施和水泥地坪,怎么砸都得不偿失。

可接下来赵歌的话更让人傻眼,“都把家伙带好,铁锹、镐头、撬杠都备齐了,凡是能拆的,都给老子拆掉,麻痹的,算是个开胃菜,我看你刘坤接不接招?”

话说成这种程度,大家也没啥好疑问的,谢海林张张嘴,欲言又止,赵歌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于是又漫不经心的补了一句,“明天开始,咱们解放路的场子全关门,随便找个理由吧,内部整修之类的都行,你们看着办。”

这次不止谢海林,其他人的脸色都变了,赵歌这样交代意味着什么?这是要豁出去大干一场的架势,要跟刘坤拼命,动了薛永军就等于杵了他的逆鳞。老菜梆子非常了解赵歌的心里,这次报复,无论结果如何,就是要打出气势,警告所有的王八大佬们,你不想好好过,那大家都别好过。

其实解放路也没几个场子,谢海林的摩登发廊,黑牛的游戏厅,再加上正在装修的土产公司楼下的门面,根本不赚钱,全关了也对建鑫没多大影响,真正来钱的还是那些黄牛们,可惜,好日子不会太长了。

北川街、方家营这两个地方太穷,能自己养活自己就不错了。只有八一路的商业巷,虽然才刚刚起来,目前还谈不上什么收益,但却是整个建鑫公司非常重要的后院,阴差阳错,找了一个许晖挨打的由头就一口气给吃了下来,目前来看还真是走对了,尽管之前,赵歌一直用眼睛盯着商业巷,但也没有计划这么快就动手。

谢三的能力无法和付建平相提并论,只是暂时让他待在那里促进跟当地势力的融合,时机一旦成熟,付建平随时都会取代谢三,这是赵歌和赖春光反复权衡的结果,暂时没有公开,就连付建平本人也不知道。

有了商业巷做后盾,赵歌完全可以放开手一搏,他始终信奉那句话,别人打你一拳,你必须还上两脚,否则趁早滚远点,没脸待下去,触及底线的仇恨,绝不能拖,反应要远远超出对方的想象。

接着,赵歌说出来了他憋在肚子里的后半段话,五个人一下子都不淡定了,这是要疯!可以说,赵歌的计划绝对非常疯狂,原来帮着刘坤大扫除只是个幌子,他真正的目标就刘坤和崔浩军两个人,明天的早上,他不希望再看到这俩王八蛋还能站着走路。

在坐的每个人都没有考虑的余地,因为接下来就要派活,良子带人去砸丰润大厦,黑牛去帮西郊公园的溜冰场打扫卫生;贺彬和刘培荣领一帮精干的兄弟去胜利路87号大院埋伏,那里是刘坤的一个重要的落脚点,而且距离丰润大厦很近,两帮人互相间也有个照应。

谢海青带帮人去解放路东段的肥皂厂,还是帮着大扫除,凡是刘坤和梁斌运来的装修材料,不管什么玩意儿,全部破坏砸毁;谢海林和赖春光去建国路建材公司大院,刘坤的第二个落脚点,也是刘坤被外人所熟知的家。

老菜梆子去找崔志军,谢三留守商业巷,付建平去蹲守翟勇,由小叮当配合。

所有人办完事儿就地解散,不许再集中,如果某组人扑空了也不许再去下一个目标,同样就地解散,明日傍晚,所有黑焰成员到方家营16号小院集中。

莫小看这个16号小院,非常隐蔽,是一间独门独户的民宅,这家人人丁凋零,就一个小伙守着老娘相依为命,小伙姓裘,不学无术,而且胆子小,也没什么骨气,以前一直跟着李少军混,他家小院也渐渐变成了李少军的匪窝。

小院曾做过一段时间的地下赌场,又被李少军养过小女人,最后大把的假钞也藏在这个地方,小院被弄的乌烟瘴气、乱七八糟,老太太被气个半死,一场大病之后被送进医院,小王八蛋居然不想再把老娘接回来。

后来李少军跟赵歌的冲突中,被弄进了局子,这辈子想要翻本的可能性不太大了。见风使舵的裘姓小伙第一时间投靠了赵歌,目前跟着刘培荣,没多久就被刘培荣狠狠收拾了一顿,没见过这么混账的儿子,逼着这王八蛋把老娘从医院给接了回来。

在刘培荣的下,裘姓小伙就像变了个人一般,特别的懂事孝顺,其实还是被打怕了,刘培荣下手之狠在黑焰里都是有名的,跟着他混,裘姓小伙只能自认倒霉。所以老太太对赵歌和刘培荣的印象特别好,总认为儿子在他们身边终于脱胎换骨了。

这只是一段插曲,总之从李少军手里收编过来的小弟,真没几个上得了台面的。相比之下,赵歌真正关注的是新收进来的周青和太岁,这两个都是人物,尤其太岁,能力上还要超过付建平,但既然进了建鑫公司,就得磨磨性子,现在还不能派上大用。

赵歌也将亲自上阵,但不是去打砸,他只带少数几个兄弟在医院守着,薛永军刚刚转进病房,必须防范狗急跳墙的刘坤胡乱报复。

一口气安排完毕,建鑫核心的骨干成员,除了谢三以外,没有一个是清闲的,全部在夜里的同一时间动手,这次非要把刘坤彻底打懵过去,当然,会捎带上梁斌,但赵歌管不了那么多了,原本也是做给他们看的。

第227章 虚虚实实

今天许晖在课堂上总是心神不宁,上课听不进去,自习课上魏亚丽找他聊天也一直心不在焉,天气太闷热,教室外面,铅色的云层压得很低,像是有一场大暴雨要来临。

都已经是九月底了,这样的天气在西平很少见,往年这个时节已经是秋风瑟瑟,有些寒意了,怕冷的人都早早把厚实的外套裹在身上,但今天就算是一件很薄的夹克也穿不住,太过反常了。

天气让人烦躁,而一想起躺在医院的薛永军,许晖就没由来的心慌,所以一天下来混混僵僵,没记得自己干了什么事儿,唯一的印象就是中午被罗小刚拉倒北操场诉苦。

许晖原本不想搭理罗小刚,但一想到这家伙近段时间的确过的难受,也就不好说什么了,罗小刚白天要扮回以前的自己,还要尽量私下里安慰曹卉,苦不堪言。最麻烦的是曹卉肚子里的小孩不能再拖了,必须人流,否则会出大问题。

现在的曹卉非常的脆弱和敏感,动不动就会大发脾气,罗小刚担心这样下去,曹卉迟早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心理压力而崩溃。

好在许晖和刘巍一通瞎折腾,转移了谣言的风向,尤其是许晖,昨天乱搞的民主投票,虽然葬送了整个班级的秋游,但成功的把主要矛盾都转移到了自己脑袋上,这一点罗小刚属于猪脑子,可能还没反应过来,但曹卉是聪明人,一看就明白,所以她委托罗小刚谢谢许晖为她做的一切。

另外一件事,罗小刚想请许晖帮下忙,看看能不能找个熟悉的医院或者熟知的医生,他和曹卉实在识人有限,而也不敢轻易随便乱开口。在罗小刚的心目中,现在的许晖绝对是神人一个,在高三的地位就不用说了,而且在外面交友甚广,那些个凶神恶煞的朋友,哪一个都是惹不起的主儿,背景不是一般的复杂,兴许拐弯抹角的就能帮上忙呢?

许晖暗呼要命,都这个时候了,还没找医生?这特么罗小刚就是作死的节奏,但现在不是骂他的时候,只能帮着想办法吧,他记得付建平的姑姑好像是个医生,但不知道是那家医院的,反正死马当活马医,下午一放学就抽空去问问。

但凡事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保守这个秘密的还有一个刘巍,许晖建议再去找他问问,两个人碰运气总比一个人强,但罗小刚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显然他也不是傻子,早就意识到了刘巍对他的威胁,哪肯去找他,许晖气的忍不住破口大骂,拍拍屁股先回教室了。

一放学,许晖就去了商业巷,直奔西海酒吧,到里找付建平,一找一个准,无论在不在都能知道下落。但是他却扑了个空,莫说付建平,就连谢三也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只有一个那天晚上见过的大堂经理,其他的熟面孔一个也没见到。

大堂经理虽然很客气,但是一问三不知,许晖懒得跟他浪费时间,只好又去了别的店铺碰运气,在‘龙争虎斗’演艺吧里正好撞见了周青,俩人好久没见面了,乍一见还挺尴尬,不过现在胡里八涂的变成了一家人,曾经过往的恩恩怨怨自然不能再提。

周青在社会上混当然老于世故,许晖跟赵歌的关系不一般,肯定要客气对待,所以立刻就放低了姿态,主动让烟寒暄,许晖急着去医院,所以两句话后就直奔主题。

“哎呦,那我可不清楚。你是知道的,这一片现在就是谢三和付建平说了算,他俩去哪儿,显然不能跟我说。要不你先里面坐会儿,喝点小酒,我让人去找找?”虽然周青在客气中冒着点酸气儿,但他真不清楚,这次赵歌的行动根本没让周青和太岁知道。

“那就算了,你忙你的,我得去医院,明天再来。”许晖匆忙告辞。

周青也不挽留,但很客气的把许晖送到了大门外,只是望着许晖远去的背影,心头没有来的一阵苦笑。

市第一人民医院的住院部六楼,走廊里也显得冷清,病房外的长条椅上就坐了三个人,赵歌居然在这里,另外两个壮小伙却不认识。

许晖犹豫了一下,还是跟赵歌打了个招呼,昨天是他的话说的过分了,并非不能放低姿态。

赵歌尽管表情漠然,但也微不可查的点点头,似乎早没了昨日的火气。

“老九怎么样?”

“还行,医生说还算稳定。”

许晖点点头,伸手敲门,然后进了病房,这是一个三人间,薛永军在靠门边的病床,浑身裹的如同粽子,闭着眼睛像是熟睡过去了,许晖默默的在床头站了一会儿,老九没什么反应,但神态上还算比较宁静,又见到另外两床病人正在跟家属窃窃私语,于是不再逗留,又轻手轻脚的退出了病房。

走廊里,赵歌还是那样坐着,上半身笔直,后脑勺微微抵着墙壁,双目低垂,好像在闭目养神,身边的俩人一个在走廊里晃悠,一个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看这个架势,短时间内赵歌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

许晖挺奇怪,不过倒可以趁这个机会跟赵歌聊一聊,这回一定注意言辞,兄弟之间因为臭脾气闹的水火不容,似乎过于夸张了。想到这里,许晖老实不客气的坐在了赵歌身边,赵歌只是睁眼看了下许晖,又一声不吭的把眼睛闭上了。

“没看到薛叔和阿姨。”许晖没话找话。

“回去弄饭了。”

“医院的里的伙食不好么?”

赵歌又把眼睛闭上了,没搭理许晖。

“黑牛他们呢?”

赵歌还是不说话,许晖一时间没词儿了,于是倔劲儿又上来了,干脆静悄悄坐着不说话,什么时候坐腻歪了什么时候回家,看你能待多久。

于是俩人一声不吭,跟两个秤砣一般,走廊里晃来晃去的那个小伙以前见过许晖,遇到这种状况也不敢轻易来打扰,于是还是那么晃着,但一双眼睛始终在走廊两头扫来扫去,十分警惕。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赵歌比许晖想象中能熬,依然如老僧坐定,此时薛永军的母亲已经拎着保温桶和食盒回到医院,许晖连忙上去打招呼,“阿姨。”

“哎,来啦。咋不进去?”薛母的气色要比昨天在急诊室时好了许多,尽管面容还很憔悴,但已经有了些许笑容。

“永军好像还在睡。”

“应该醒了,早上的时候疼的受不了,打了一点点麻药,这回早就过劲儿了。”

于是许晖又跟着薛母进了病房,赵歌始终没吭声,薛母也很奇怪的没有招呼他。

薛永军真醒了,只能侧卧着,而且五官都皱巴的嘬到了一起,看上去还是很痛苦,见到许晖后很吃力的眨眨眼睛,好像连说话都困难。

许晖摆摆手,示意对方不要讲话,他也受过伤、住经过医院,知道这两天是最难熬的,伤口要收口、要张新肉,要结痂,而且还没有麻药,十七处刀伤,神经敏感点的非要疼傻掉不可。

帮着薛母将病床摇起来一点点,又小心翼翼协助薛母用被褥将老九的身体固定,这才看上去好一点,但是薛永军痛苦的样子,许晖在病房里实在待不住,安慰两句后就想离开。

薛母却把许晖拽到了一边,很小声道“赵家二小子在外边这么一直坐着,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许晖一愣,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下午一来,赵歌已经在这儿了,而且也没见到其他兄弟,不知道他还要做多久,再联想到走廊上的那个小伙子十分警惕的样子,难道会有什么事儿要发生?

“我也不清楚,可能他还是挺担心永军的。”

薛母把嘴一撇,明显的不信,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了一句什么,便不再理会许晖,专心弄她的鸡汤去了。

“明天找时间再来看你。”许晖笑着冲薛永军点点头,推门离开了。走廊里的赵歌就像一尊泥塑,眼看都要六点半了,离着晚自习还有半个小时,他必须要问出点什么东西,薛母的话提醒了他,赵歌今天很反常,不止是他,所有的兄弟都挺反常。

“你就这样一直坐着呀?肚子饿了,要不然一起去吃完面条。”许晖假装有意无意,实则想看看赵歌的反应。

“你自己吧。”

“一块儿吧,老九都没事儿了,你也不用这样啊。”见赵歌难得回应一句,许晖自然是不能放过机会。

“我有吃的,你自己去。”

“那我蹭你的。”

赵歌不再作声,心里却在盘算着时间,晚上七点,所有在外的兄弟将一起动手,不管结果如何,八点到十一点这个时间段应该很危险,而后半夜会更加危险,他还有别的事儿,只能守到晚上八点,不知道在这里坐了半下午会不会有点儿收获。

没有任何证据就怀疑刘坤,甚至对其大打出手,赵歌是有一定目的的,其实他心早就有了判断,袭击薛永军的人八成不会是刘坤指使的,因为这绝不符合刘坤的性格,从行事手法和风格推测,薛西庆和周怀反而可能性更大。

当然也不能排除其他人,但这些并不重要,赵歌将错就错的目就是让对手措手不及,随便你想嫁祸谁,我都给刘坤来个狠的,反正赵歌和刘坤之间迟早会有一架,不如提前打过了再说,另外也让整个解放路的大佬们心里有个数,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

其实赵歌的想法说不上有多高明,但却狠辣,如果对手想嫁祸梁斌,那么刘坤就会倒霉,绝对是得不偿失;反过来,如果对手想嫁祸刘坤,那么如你所愿,老子索性就把刘坤弄残了,看你下一步还能做什么?

比拼财力和势力,赵歌绝不是刘坤的对手,但比起手段的狠辣,解放路这些所谓的大佬们也不见得有谁比赵歌更狠,所以出其不意的弄残刘坤,他还是有点信心的,只是这样一架之后,不知道会有多少兄弟又会进了局子。

所以,很多事情虚虚实实,谁能说的清楚?

赵歌曾反复梳理过整个报复行动的细节,发现医院是个疏漏,自己更是个漏洞,如果站在薛西庆的角度考虑问题,其实他唯一的目标就是赵歌,旁人扯来扯去的只是棋子,能把薛永军砍死最好,没砍死也让赵歌方寸大乱,从而出其不意的再出手击杀。

第228章 大扫除开始

所以,看似复杂的事情,一句话就可以总结,袭击薛永军的人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看赵歌的反应。其他的人或许能看明白,但不一定有赵歌想的那么透彻,毫无疑问,他的反应极为迅速、激烈,也充满了暴力和危险。

在赵歌这里套不出话,许晖下楼离开了住院部,但他并没有走远,越来越强烈的预感,会有事情发生,他去外面找了个拉面馆,随便凑合了晚饭的同时做了一个决定,晚自习不去了。

丰润大厦位于西平市的城西、青年大街的路口,这里算是市区的副中心,其核心地段的繁华程度不次于城东的解放路。

大厦顶楼的坤鹏保龄球馆是当时西平市的第一家,是十分高档、时尚的健身娱乐场所,由于对场地、设备有特殊要求,无论球道、记分还是置瓶、回球系统,造价都很昂贵,所以消费也高。

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主力是先富起来的一波人,企业老总、小老板、暴发户,还有一些港台客商,甚至是政府官员,主要是为了联络感情,谈生意,谈事情,请外地客户特有面子,一般的小老百姓是不会去的。

当然,也有少数混混,不知道在哪儿发了一笔,偶尔赶趟时髦,带着妖艳女子吆五喝六的来一发,满足感爆棚,但往往让人瞧不起。

刘坤是在去年从一个外地老板手里接下了这个买卖,当时球馆的生意一直挺好,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老板突然不干了,而且以很低的价格盘给了刘坤,很多人都在传言是被吓的,被刘坤吓的。

那时候刘坤是这里的常客,对这门生意非常感兴趣,经常拽着球馆的经理问东问西,最后拐弯抹角的找到了这个外地老板,非要跟人家谈事儿,也不知道谈了些什么,据说是话不投机。

但此后刘坤还是经常来,来了也不打球,就是到处转悠,每次都带一帮人,喝的半醉不醉,虽然不捣乱,但碰见漂亮妹妹就热情搭讪,脸皮极厚,张嘴就是浑话,经常让人下不了台,于是麻烦事儿不断。

球馆的客人很多都是有点背景的人,对一般的小流氓根本不会放在眼里,但碰到刘坤就倒霉了,他的背景更大,娘老子都是高官,本人又曾混过社会,是出了名的阴狠毒辣,所以被骚扰的人往往一通咆哮之后,发现惹不起,只好捏着鼻子灰溜溜的离开。

如此一来,这个外地老板连半年都没撑过去,就把球馆拱手相让。当然,这些都是坊间传闻,具体有多少可信之处,没人计较,只需知道现在球馆的老板是刘坤就可以了。

选择这样一个场所动手,赵歌可谓是吃了豹子胆,当赵复听到这个消息时已经晚了,良子领着一伙人已经出现在了顶楼,十六七个,人人手上带着长家伙,锤头、斧头,甚至还有铁锹,全走消防通道混上来的。

时间正好是傍晚七点钟,因为还是饭点时间,而且并非周末,所以球馆的客人很少,为‘大扫除’提供了难能可贵的机会。十多号人一拥而入,首先堵住前后两个门,不放人进来,也不可能有人出去。

除了堵门的混混,其余人全都蒙了面,然后开工,赵歌给良子的时间很短,就三分钟,尽最大能力破坏,球馆内就像下了一场特大冰雹,虽然时间仓促,事前也没有对球馆的实际情况摸的很清楚,但这帮人的破坏力还是相当惊人的。

像记分系统和置瓶机,往往两斧子下去就稀里哗啦了,球道被大铁锹和锤子反复砸,瞬间就坑坑洼洼,破皮开翘,基本废掉了。

蝗虫过境,一片狼藉,在场的工作人员和客人被吓得屁滚尿流,又无处可躲,只能抱着头蹲在墙边,基本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这帮蝗虫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整个过程,良子其实非常紧张,第一次干这么大的买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他很清楚一旦被刘坤的人堵住,后果不堪设想。但事情往往不光要算计,还要靠运气,良子无疑是鸿运高照,当所有人跟着他离开大厦时,一楼的两个保卫还在门边上打羽毛球,我靠,不要太顺了。

与此同时,西郊公园游乐场北侧的室外溜冰场,黑牛也领着一帮人正在埋头干苦力,手里的家伙不是撬杠就是铁锹,大家挥汗如雨,分分钟内,更衣室就给干散架了,生手区的铁栏杆扶手也被推到,夜间的照明灯和音箱彻底报废,平整如镜的水泥地实在砸不动,也就算了。

这票人干活最没风险,因为天气闷热,乌云盖顶,所以溜冰场也没多少人,撑死不到五个顾客,再加一个买票和打杂的。大家都对这帮人的行为不可理解,简直是一帮神经病,就像看猩猩一样目送黑牛这帮人离去,都以为是在做梦。

两场‘大扫除’都很顺利,而且时间极短,前后都没超过五分钟。相比之下还有更顺利的,谢海青带着人刚到解放路的肥皂厂,就碰见一个大卡车在卸货,成箱成箱的玻璃、瓷砖等装饰材料,还有少部分家具,简直是捡到了大便宜。

等货车一走,他毫不犹豫的上去就砸,一帮如狼似虎的家伙把看工地的几个小工给吓坏了,没能够当场跑掉,只好抱着脑袋蹲在地上,还好,这帮家伙只砸东西不伤人,乒乒乓乓的这通热闹,一直砸了十多分钟,有个家伙砸的兴起,差点放一把火,被谢海青一巴掌扇了个跟头,这帮大号的‘蝗虫’破坏力更是惊人,刚卸下来的一车货基本全部报废。

等听到消息的葛文虎带人赶到现场,他面前只剩下一地的建筑垃圾,而看工地的小工也一下跑了两个,剩下一个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梁斌大发雷霆,发誓一定要找到敢在老虎面前装猫的家伙,这间西平市未来的第一家桑拿中心,他可是投入了巨资,才开始就这样不顺利,刘坤吃屎去了么?

刘坤没有吃屎,差点吃了枪子儿。这家伙是个人精,知道这些天不太平,尤其和赵歌打来打去的,俩人的矛盾在道上已经公开化了,所以刘坤谨慎的很,过夜的地方从来不固定,东边一晚,西边一宿,行踪极为飘忽。昨天赵歌的小兄弟被人砍了,混混们人尽皆知,赵家兄弟怕是要疯,刘坤干脆躲起来了,尼玛的,碰到疯子,短时间内还真的没有啥好办法。

但偏偏运气不好,今天有两个重要的朋友来西平,刘坤计划就在家里设个家宴,吃过后去丰润大厦打两把保龄球,边打边谈事情,所以胜利路87号无疑是个非常合适的点儿,而且昨天他也是在这里过的夜,感觉还可以,反正都在自己的地盘,应该不会有问题。

出了大院没走多远,刘坤一帮子人在等着过马路,因为丰润大厦就在附近,所以用不着开车。刘坤加俩朋友,还有保镖和小弟,人数也不少,怎么着也有十来个。可谁会想到从旁边的绿化带突然蹿出一票人,当先一个黑大个,拎着明晃晃的,直接就冲着刘坤奔来。

这个黑大个就是刘培荣,打起架来属于猛张飞,而且敢玩儿命,一旦打疯了,手上没有轻重,赵歌派他来,用意很明显。

常年混迹江湖的刘坤警惕性极高,发现对方人多,情况危机,立刻拽起同伴就往回跑,跑回大院就安全了。社会上混混间的报复也是有讲究的,不是死仇,轻易不会冲进人家,擅闯民宅行凶那是找死的行为。

可刘坤不知道,今天埋伏在这里的人就是奔着他的命来的,真要跑回去,他绝对活不了。而且刘坤的反应特别快,目光敏锐,才跑两步就发现不对头,大院旁边的小店里突然出来几个人,居然还有熟面孔,赵歌身边的人他也研究过,这个熟面孔虽然叫不上名字,但立刻意识到今天凶多吉少。

所以刘坤又改了逃跑的方向,沿着大街一路向西,他身后,黑大汉大呼小叫的死追着不放,更后面已经打成了一锅粥。

从小店里出来的是贺彬,他今天出来的时机显然不对,再晚那么两秒,基本上就可以把刘坤给正面堵住,也怪刘培荣,打架时乱喊乱叫,还没怎么样呢,就嗷的一嗓子,把贺彬激动的提前跑出来,被对方兜个小圈子很快溜掉。

于是贺彬也加入了追赶的行列,四个人,两前两后,跑的飞快。但刘坤毕竟三十多岁靠四十的人了,近年来做生意发财,养尊处优,身体素质跟小年轻比差了一大截,很快就跑不动了,他的朋友也差不多,气喘如牛,嘴巴里像是在拉风箱,于是干脆不跑了,飞快的从怀摸出一把手枪,转身就对准了冲在最前面的刘培荣。

刘培荣虽然是拼命三郎,但面对黑洞洞的枪口也吓了一跳,一个急刹车,差点把手里的给扔出去,紧跟着冲过来的贺彬也陡然停下脚步,眼看着刘坤扭头又跑了,虽然心里着急,但还真不敢轻举妄动。

“你马勒戈壁,想死你就上来!”刘坤的朋友虽然也岁数不小了,但面相斯文,看着像白面书生,发起狠来没有半点威慑力,还有点娘炮的架势。

刘培荣乐了,先甭管是真枪还是假枪,会不会玩儿啊?敢不敢开呀?他心里这么想着,胆气又迅速冲上脑袋顶,一抖手里的大刀,一嗓子“去你妈的!”,抡刀就上。

果然如刘培荣所料,这个人被吓的嘴里连声呵斥,不住后退,就是不敢开枪,贺彬瞅准机会,迅速绕过二人,直追刘坤。

但就在这个时候,嘭的一声巨响,随之而来的是刘培荣一声惨叫,贺彬心里咯噔一下,扭头观望,刘培荣半跪在地上,以刀杵地,好像是右腿受伤了,而那个持枪男子似乎也被吓傻在当场,身体在微微的抖动,不知所措。

第229章 死掐

无论是刘培荣还是贺彬都是打架老手,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绝不会错过,贺彬闷声不吭的几个大步就到了持枪男子的身后,飞速的抡起手中的棍子,狠狠的朝此人砸下。

等持枪男子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整个后背就如同撞在了飞奔的汽车上,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斜斜的扑倒在地,手枪也摔飞了。

“老刘,你怎么样?”贺彬二话不说捡起手枪。

“麻痹的,死不了,赶紧,刘坤那家伙快跑没影了。”

贺彬抬头张望,刘坤果然拼了老命,对自己的兄弟朋友根本不管不顾,低着头使劲儿往前跑,再有点距离就是省气象局大院,那是个大单位,一旦被这家伙钻进去,基本上就找不到了。

贺彬想起赵歌的叮嘱,把心一横,拔腿就追,跟疯了一样。刘坤又跑不动了,但是偶尔一扭头,顿时吓的汗毛直竖,朋友倒地不起,对方又跟疯狗一样追了上来,好像手里还提着枪,这一下他又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一股力气,掉头狂奔。

人在危机生命的时刻,往往会有两种极端,一种是被吓傻了,满脑子充斥着畏惧、放弃和恐惧,另外一种就是不管不顾,爆发出所有潜能拼一把。刘坤当然属于后者,所以这通奔跑根本感觉不到累,除了往前冲,甩掉杀手外,没有任何想法。

尽管后面的贺彬在拼命追,但忽然间就力不从心,发觉无论怎么跑都无法拉近与对方的距离,刘坤忽然间就像打了鸡血一般亢奋,所以着急之下,贺彬举枪就打,“砰!”一声响,震的整个马路都是回音。

在西平市,尽管街头打架斗殴十分平常,但胜利路上的这场追逐战还是非常罕见的,才傍晚七点半,路上还有不少行人,显然都被这样的真正搏命的斗殴给吓呆了,纷纷往墙边靠,唯恐避之不及。贺彬越追心里越没底,一旦动枪,问题就大了,时间稍有拖延就有可能撞上警察,可偏偏前面那个死人越跑越兴奋。

关键的时候,马路对面突然一个人影斜斜的飞奔而来,这家伙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跑姿雄健,速度极快,奔跑能力明显在刘坤和贺彬之上,恐怖的是,这个人手里也握着一把枪,而且枪口时不时的瞄一下贺彬,如果不是在高速奔跑中,他说不定已经开枪了。

“哥,往气象局跑!”这人忽然大喊。

刘坤一听,心下大定,可算来救兵,有这个人在,今天算是绝处逢生,所以他努力再努力,拼命再拼命,两条腿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贺彬听了大吃一惊,他刚才眼角的余光已经注意到了这个身影,但是没有深想,现在看来此人极不简单,那么远的距离,眨眼间就到了跟前,麻麻的,难道刘坤命不该绝?

贺彬在关键时候也是果决和凶狠之人,在心底骂了一句“草泥马的。”抬手就对着来人开枪了,嘭的一声巨响,子弹也不知道飞哪儿去了,贺彬却惊恐的看到对方也朝他抬起了手,一个激灵之下,他立刻胡乱的往旁边跳了一把,“砰”的枪响之后,贺彬浑身的毛发竖起,冷汗瞬间就洗遍了全身,但是没事儿。

高速奔跑中,手枪是没啥准头的,二十米以外全靠蒙,显然这一次贺彬的运气不错,但他也被吓的够呛,脚步立刻就慢了下来,而那个人影从侧面高速掠过后,向后一抬手,对着贺彬又是一枪。

这一枪,贺彬仿佛听到了子弹的尖啸声,惊的连跑也不会了,立刻连滚带爬的闪在了一棵行道树后,大口喘着粗气,汗如雨下,等他再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那个突然杀出来家伙和刘坤已经无影无踪。

“我草泥马!”贺彬就想突然泄了气一般蹲在地上,好半天都没爬起来,他再凶悍也毕竟是个普通人,生平就没打过枪,刚才瞎几把乱打,完全是凭着本能扣动扳机,再给他把新枪,恐怕连保险在哪儿都摸不到。

刚才突然冒出来的那个人,给贺彬的印象深刻,绝对是个有故事的高人,此人十分从容淡定,体能好的惊人,若不是顾忌刘坤的安全,可能早已经把他收拾了,可惜没看清对方的面孔,从直观判断,这家伙的能力应该不次于传说中薛西庆的手下周怀。

贺彬稍稍舒缓情绪,掉头往回跑,赶紧处理后事,刘培荣也不知道伤的怎么样,这种枪伤被被警察撞到就麻烦大了。

至此,胜利路这一边的行动算是彻底失败。

相比之下,老菜梆子的运气却是十分糟糕,损失惨重,但却把事儿给办成了。他只带了两个人,最贴心的两个兄弟,虽然能力上稍逊于贺彬和刘培荣,但悍不畏死,忠心耿耿。

要在很短的时间内找到崔浩军是个小概率事件,双方爆发冲突以来,崔浩军前后挨过两次打,怕的要死,他只是个小角色,除了崔大勇,也没有什么小弟跟着保护,所以行踪比刘坤还诡异。

赵复身边的机灵鬼曾摸过崔浩军的底,也就一天多的时间就没了兴趣,因为刘坤对此人,远没有外界想象的那样重视,但即便这一天多时间,也大概了解了崔浩军常去的落脚点,除了自己家,这家伙还有个姘头住在甘凉路附近,离着青年大街不远。

老菜梆子撞大运,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在甘凉路上抓住了这厮,不得不说刚开始顺利的出乎意料,但是万万没想到迎头撞上了少华,这个号称刘坤身边最能打的人,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今天居然出现在这里,而且孤身一人。

从对方错愕的眼神里,老菜梆子判断少华绝不是为了保护崔浩军而来,对方在这个时间突然出现在甘凉路是巧合?还是另有目的?暂时搞不清楚,既然碰见了,也没啥好说的,开整。

即便是落了单的少华也不好对付,在赵歌原本的计划中,刘坤必死,崔浩军四肢筋腱全部挑断扔医院门口,现在老菜梆子显然来不及这样处理,干脆连捅崔浩军几刀,一脚踹在路边,然后三个人合围,想把少华留下。

双方打过好几次了,基本知根知底,所以老菜梆子一上来就拼尽全力,两把砍刀,加一根钢管对付一支匕首,可谓占尽了便宜,但事实证明,还是打不过。

没多久,老菜梆子身边的小弟就挨了一刀,又过了两三个喘息,老菜梆子自己也被匕首划了个大口子,少华的反应能力和速度太变态了,打到现在,自己就扫了少华一钢管,但似乎对这家伙没什么影响,硬干还真不行,不如围着他,给丫拖垮了再收拾。

但老菜梆子没机会了,对方来了援兵,不是一两个,而是一大帮,远远的就看见黑压压的一群人狂奔而来,情况危机,一旦被围住就死翘翘了,老菜梆子十分果断的一声口哨,三个人迅速脱离少华,扭头就跑。

没命的狂奔,顷刻间就接连窜出两条街道,很难想象老菜梆子肥胖硕大的身躯能跑这么远、这么快,其实这家伙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差点就要口吐白沫,好在少华的人并没有死命追赶,否则后果难以想象。

噗通一声,老菜梆子的一个小兄弟突然趴在了地上,俩人大吃一惊,连忙查看,此人的后背赫然插着一把匕首,正是打斗时少华手上的那把,二人大骇不已,小心翼翼的把兄弟的身子翻,右胸处大片湿漉漉的血迹,此刻还在噗噗的往外冒。

“兄弟,兄弟,你怎么样?”

伤者并不搭话,只是张大了嘴巴,想拼命喘气,但好像又喘不上来的样子,路灯下的脸色十分可怖。老菜梆子慌了,“赶紧送医院!”

但终究迟了,小伙子在去医院的路上就没了气息,少华正面捅在小伙右胸的那一刀是致命的,肺壁被捅破了,加之拼命奔逃,形成血气胸,神仙都救不回来,这是赵歌和刘坤爆发冲突以来殒命的第一个人,老菜梆子为此消沉了很长时间。

可是人比人,气死人,崔浩军的肚子上挨了四刀,肠子都流出来了,但居然在医院中硬挺了过来,两个月后又能活蹦乱跳了,每当老菜梆子远远的看到此人便发誓将之与少华一同剁碎后喂狗,这是后话。

晚上七点的统一报复行动,以老菜梆子这一处最为惨烈,他深知出了人命,警察一定会紧盯不放,姓崔的死活,他也不知道,但为了报仇,老菜梆子决定躲开一段时间,后事全托付给另外一个兄弟。

明天晚上去方家营碰头,他也不会参加了,间接表达了对赵歌的不满,至于对方怎么想,老菜梆子都无所谓,他失去的不止是一个兄弟,一定要静一静。

傍晚七点五十分,赵歌决定离开医院,他现在还无法得知各组兄弟的消息,因为按约定,每一组弄完事儿,就地解散,他自己这边也应该有个结果了。

赵歌检查了一下携带的手枪,并没有推门向薛永军告辞,便带着两个手下悄然离去。出得医院的大门,赵歌驻足,四面观察了一下便向右拐,那个方向不到五百米远便是解放路口,已经能看到热热闹闹的夜市的影子。

第230章 神秘人物

赵歌并不确定杀手什么时候会来,但预感一系列的报复之后,对方反应的时间应该在一个小时左右,如果刘坤真的翘辫子了,那么这个速度会更快一点,只可惜现在已经八点钟,却没有任何消息。

在医院里待了一下午,赵歌等于是故伎重演,以自己为诱饵,钓一条大鱼,但他这回真的没留什么后手,身边该有的人全都派出去了,或许唯有神神道道的赵复能够指望的上,但也很难说,他从来都不赞成这样孤注一掷的做法,如此的冒险前所未有,说不定这一次就真的彻底栽掉了。

“有人跟着我们。”一个小弟忽然跟赵歌耳语。

赵歌并不回头,但脸色却难看了许多,几乎没费什么脑子就判断出了个大概,这人是许晖,如果是来要他命的对手,即便想出其不意,也不会如此毛手毛脚、鬼鬼祟祟。

“如果是老七,就甭理他。”此刻,随时都很危险,赵歌也也无法分出精力去阻止许晖,只能暂时当做不知道。

小弟点头,不再吭声。

此时的许晖也有感觉,貌似被赵歌的人发现了,所以藏在一家店铺门框的后面,好一会儿都没动,再悄悄探出头观察时,赵歌三人已经快走到十字路口了。

在路口,赵歌终于发现了要等的人,确切的说是这个人主动出现在赵歌三人面前的,此人个头不高,穿着灰色夹克衫,头戴一顶黑色礼帽,帽檐压的很低,几乎遮住了双目,所能看见的大半张脸,唯一特别的地方就是嘴唇上的一撮长条形小胡子,像是贴上去的一般,下身穿着皮裤和皮靴,颇有点藏区牧民的打扮。

如此扮相,在西平市并不稀奇,赵歌从此人身上感受不到半点杀机,但还是有点莫名其妙的心慌,而身边的两个小兄弟除了拼命让自己更加警惕意外,却没有更多的感觉。

双方对视了十来秒,还是对方先开口了,“找个地方谈一谈?”

“没兴趣,想要怎么样,你直接来吧。”赵歌的手已经握到了裤兜里的枪柄,手心里满是汗水。”

“没别的意思,如果我要动手,你在医院里早没戏了。”

赵歌的脸色一变,不自觉的就往后退了一大步。

“我要是不想谈呢?”

“也可以,但你的兄弟就危险了。”对方淡淡一笑,大模大样的从衣兜里掏出了香烟,抽出一支,美美的点燃。

“你什么意思?”赵歌一惊,立刻想到了医院里的薛永军,太阳穴突突的发跳,忍不住就要掏枪了。

“千万别把那家伙拿出来,你没我快。”小胡子很自信,也笑的很开心,又美美的吸了一口烟,然后把脖子仰的老高,陶醉一般的喷吐着烟雾,在赵歌三人面前完全是不设防的姿态,十分嚣张,“你很聪明,但也很蠢。”

“这不需要你评价,如果告诉我你到底是谁,我考虑跟你谈谈。”

“不重要,不想谈也罢。”男子很无所谓的摆摆手,“但要给两句忠告,不是我说的哈,有人托我,没办法,欠这个该死的人情,第一,刘坤没死,那你也可以活着;第二句,及时收手,想去哪儿去哪儿,但解放路这个地方不是你玩儿的。”

“呵呵,装神弄鬼,如果是薛西庆找你带话,那我等着。”赵歌虽然表面上强作镇定,其实心里已经惊涛骇浪,两句话都像重锤一般敲在他的心头,让他感觉到脑袋都在发胀,刘坤没死,他可以理解,谁都有失手的时候,贺彬和刘培荣也不例外,说明刘坤命不该绝,身边还有高人,但为什么把老子跟刘坤绑在一起?

“薛西庆?切!”男子十分的不削一顾。

“那就甭管是谁吧,老子从没怕过。”

“别嘴硬。你可以不怕死,但你还有不少兄弟,对吧?哎呀,你看我这张臭嘴,我是从来不会威胁人的,这样说只是对上面两条的解释。特么的,今天的话可真够多,算了不说了。”男子的语气十分夸张,说到后面就像在讲单口相声,“其实呀,你已经找对路子了,小地方猫着做土皇帝,自由自在多好。”

男子说完,很潇洒的把烟头弹飞在空中,然后转身走了,只是走了没有几步,突然右手侧平举,小拇指和无名指蜷缩,握成手枪状,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指向的地方是繁华夜市的某一个角落,“嘭!”男子嘴里模仿了一声枪响,然后哈哈大笑离去。

“这人有病吧?”赵歌身边的一个小兄弟简直莫名其妙,浑然没有注意到自家老大面色煞白,连嘴唇都在发抖。

而夜市的某一个点,就是男子手指的那个角落,伪装成摊贩的赵复,一个趔趄差点从摩托车后座上栽下来,“我草泥马,这是个什么怪胎?眼神怎么那么吓人?”

“赶紧去看看老七!”赵歌像是突然从梦中醒来,一转身就往回跑,两个稀里糊涂的小兄弟对视一眼,也只好跟着跑。

那个商店门框的侧面,离着路口不到百米远,赵歌几秒钟就冲了过来,许晖安静的坐在地上,已经人事不知。他慌里慌张的伸手摸了摸许晖的额头,又探了探鼻息,这才猛然松了一口气,立刻吩咐,“赶紧把他扶起来去医院。”

好在医院也就三百来米的距离,挂了急诊,许晖很快苏醒了,其实就是被人打晕了,倒霉的是连对方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楚。但眼见赵歌安全,许晖也就不再去想太多,但心里有很多话想跟对方说。

可赵歌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嘱咐一句,让他早点回家,便慌里慌张的带人去了后面的住院部。整个晚上许晖都被绕的十分糊涂,所以也不放心,脚步紧跟前面的三人。

薛永军已经休息了,一点事儿也没有,他的母亲在陪护,走廊里还睡着两个其他病人的家属,安全的很。大家跟发了神经一样绕了一圈又离开了,但许晖没走掉,被薛母给拽住了,大家这般反常,很让她放心不下,赵歌她看不惯,也信不过,所以只能拽着许晖问个究竟。

许晖自己都没厘清是怎么个状况,也只能敷衍着说没事儿,纠缠了半天才得以脱身,可怜天下父母心,薛永军从不怎么惹事,居然遭受这样的大难,换谁是家长都神经敏感,想不通,事关重大,许晖也不能信口瞎编。

匆匆忙忙追出医院大门,赵歌早就没影儿了。

这时候天空一道闪电划过,远方传来阵阵惊雷,豆大的雨滴开始稀稀拉拉的洒落,只是眨眼的功夫就变得稠密起来,继而变成了瓢泼大雨,淤积在西平上空整整一天的乌云终于开始发威。

夜市瞬间就乱了套,奔跑避雨的、抢着收摊的,大呼小叫,渐渐淹没在雨声之中。

赵复被浇成了落汤鸡,一脸古怪的推开鎏金岁月的玻璃门,外面狂风暴雨,里面狂蜂浪蝶,歇斯底里,驻唱歌手几乎快把喉咙抠出来了。他冷笑一声,根本不搭理沿途的门迎、侍应生,乃至经理,只顾横冲直撞的往里闯,十分奇怪的是,今天的张祥只在远处注视着赵复,并没有上前阻拦。

上得三楼,依然是那几个保镖在游荡,但达强办公室的门却是虚掩着,有淡黄色的灯光射出。

“哥,有什么事儿?”其中一个保镖作势拦住赵复,大家是老相识,能这么直闯达强办公室的,也就赵复这么一位。

“起开,装什么大瓣儿蒜?”赵复根本不给面子,一把推开了眼前的壮汉,心道就算要给达强通个气儿,说好听点不行么?

果然,对方只是笑笑,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赵复早就如一股风一样的推门而入。

达强正在看书,看到赵复并不奇怪,他合上书本,准备靠在椅背上伸个懒腰,却猛然发现赵复正低着头冲向他的小床,这家伙浑身湿漉漉的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立刻大惊失色,“坐这儿,坐这儿,别特么糟蹋老子的床!”

“特么的,一张床算个屁,外面出大事儿了,知道么?”

“我管你什么大事儿,现在离我的床远点儿!”

知道赵复脸皮够厚,所以达强也不惯着,将其一把就给拽到了旁边,自己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草!”赵复自然没功夫计较,又坐在了书桌边的椅子上,“我刚才在夜市上见到一个人,简直是个怪胎,怎么说呢,特么的,李山和周怀你是了解的,但这个人远比这俩看着可怕。”

“什么意思?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咱们西平市多了这么一号人物,你会不知道?”

“呵呵,对不起,平时不怎么出门,我凭什么会知道?”

见三两句没套出达强的话,赵复自然不甘心,他对夜时上突然出现的这样一个可怕的人物十分忌惮,而且是敌非友,他相信当时在夜市上,对方如果真的想对赵歌动手,没人能拦的住,这是何方神圣?不弄明白,岂非让人寝食难安?

而且赵歌今天弄出来的事情,明天就会在道上传的沸沸扬扬,先不提怎么收场,就是防着人家报复都是极为头疼的事情。因为时间的原因,赵复已经大体知道丰润大厦的保龄球馆和西郊公园的溜冰场被赵歌的人给砸了,其他方面的消息,机灵鬼们还没那么神通,倘若被他知道,一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但这家伙奔着赵歌去了!”赵复的面色一变,换了个角度。

“那要问你家兄弟喽。”达强轻描淡写,涉及赵歌,他的用词就更加惜墨如金。

“我和这小王八蛋现在说不着话。”赵复愤愤不已,自家兄弟行事现在越来越偏激,也越来越不考虑后果,这是作死的节奏,偏偏他这个作大哥的束手无策,沦落到四处打探消息的不入流地步。

第231章 难关

赵复一时无话,达强也不主动开口,他很清楚赵复的来意,除了打探消息,更深层次的方面,就试图想重新修复与他与赵歌之间的关系,这不太现实,达强也不会轻易给赵复机会。

达强表面上深居简出,但对解放路目前的形势看得要比赵复透彻,赵歌明显遭到了联合抵制和排挤,除了刘坤在后面穿针引线、煽风点火外,赵歌行事过于偏激和倾向暴力,也不被大家所接受,所以被人有机可趁。

处于立场的考虑,达强默认大家的做法,已经从本质上把赵家兄弟区分开了,赵复只要不越界,还是他的好兄弟,但赵歌不同,其实已经站在了对立面上。以上只是大条块的这样看待,绝不能深入和细化,里面太复杂,达强都头疼。

办公室内安静的有些尴尬,赵复实在找不出其他的话来做引子,只好很丧气的起身告辞,走到门口,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扭头问达强,“达辉快出来了吧?”

“年底吧。”达强苦笑,倒霉兄长居然在狱中连着减了两次刑,出来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折腾,甭管他适不适应这飞速变化的社会,解放路肯定会越来越乱。赵复此时提出这个问题,倒不是没按好心,他是在暗示,你有兄弟,我也有兄弟,一个大院的,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大家为什么不能互相体谅?互相帮助?

但达强还是没有任何表示,赵复无奈离去。

狂风暴雨也就持续了半个多小时,赵歌回到北川街时,雨已经停了,并没有如预料的那样看见老菜梆子,按着这家伙的性格,即便事情结束、就地解散后也应该早就回了北川街的桌球室,但是,非但他没有回来,贺彬和刘培荣也不见踪影。

赵歌当即就有点沉不住气了,正在坐卧不安的时候,赖春光和谢海林回来了,但带来了一个让人十分难以接受的消息,老菜梆子失踪了,他最贴心的的两个小弟,一个死了,另外一个似乎也受了刺激,目前刚被暂时安置在方家营。

谢海林这组人,其实今天晚上最为清闲的一拨,在建国路晃悠很久也没发现刘坤的踪迹,按时间约定只好准备散了,但在回去的途中得到了一个外号叫喇叭筒的小孩的报信,说是街口转角有建鑫的人受伤了。

喇叭筒是小叮当身边的人,还不满十四岁就辍学了,一直在北川街跟着小叮当混,后来小叮当投了赵歌,他自然也跟了过来。

这次赵歌搞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也要谨慎再三的准备,各组人虽然完事儿后按计划自行解散,但暗中传递消息就要依靠小叮当这帮小孩,他们不参与任何行动,就是跑腿,很隐蔽,也几乎没啥危险,而小叮当本人则跟着付建平在寻找翟勇。

老菜梆子遭受重创,还死了一个兄弟,这个打击让赵歌半天没回过神儿来,若不是赖春光提醒赶快处理后事,他这会儿肯定会发疯一样的去找少华拼命。谢海林劝他坐着缓缓,抽支烟,赵歌这才慢慢恢复了一点理智。

一帮人迅速赶到方家营,没去16号小院,而是七拐八拐的钻进了小巷深处的一间很破烂、很隐蔽的小平房,这是赖春光刻意安排的,现在情况突变,16号小院人多眼杂,不适合大伙聚拢。

望着床板上已经彻底冷透的尸体,赵歌的心像是被一只极为粗糙的大手狠狠揉捏了一番,十分难受,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给亡人咣咣咣磕了三个响头,把一旁的谢海林等人吓了一跳,但死者为大,赵歌作为老大这样做似乎也不是很夸张。

赵歌的性子硬,正常情况下不会过于矫情这些繁缛礼节,但这次不同,心里愧的慌,因为反应太激烈,反倒让身边的小弟枉送送命,他是不会逃避这个责任的,但不做出激烈的反应也不行,大家很快就会被别人骑在脖子上拉屎,甚至被赶出解放路。

今天在夜市上预见的那个神秘男子让赵歌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恐慌,有种被人捏在手里的感觉,想要反击,却发现力有不逮,而且难以下嘴,看似极为主动的报复,在对方眼里近乎滑稽和无聊。

赵歌到现在都还没有弄明白对方为什么把刘坤的生死跟他捆在一起,原本以为是赤果果的威胁,但随后一想就意识到绝没那么简单,随后又发现了许晖昏迷在墙角,一下子让竭力控制情绪的赵歌陷入了迷茫。

赵歌最不能接受的是神秘男子跟他谈的第二点忠告,离开解放路,凭什么?老子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偌大的解放路会没有我们兄弟的立锥之地?开什么玩笑?这才是毫不夸张的威胁!信不信老子带着你们一起完蛋?!

但歇斯底里之后,赵歌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只希望今晚尽快过去,跟大家好好商量一下对策,他虽然行事凶狠偏激,但绝不盲目,是不是先退回到商业巷,缓缓元气再做进一步打算?

原本这种想法在赵歌的心里是根本不存在的,但今天真的不同,说句不好听的话,一直以来,赵歌引以为傲的信心动摇了,解放路这些王八大哥,包括他赵歌在内,与这位神秘男子相比,绝对不在一个档次,放眼整个河间区也找不到这样的人物。

不对,还有一个!就是当年的顾一刀,他最牛逼的时候,应该与之有的一比,虽然俩人的言谈举止大相径庭,但身上都有一种共同的东西,该怎么形容呢?一种卓尔不群,傲视四方的豪情,一种藐视一切、舍我其谁的霸气!

想到这里,赵歌的心里终于热乎了一些,老顾不也是从大院里走出来的么?他过往的事迹想起来就让人热血沸腾,老子为啥不行?老子还年轻,还有一帮生死与共的兄弟,特么的,敢给老子一些时间么?

赵歌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似乎瞬间就满血复活一般,那双被许晖称之为‘贼亮’的大眼睛,也一下子灵气充盈,兄弟们都在看着,该干啥,还得接茬干啥,你姥姥的,甭管你是谁,两句话就想吓住老子,门都没有!

“梆子走的时候,说啥了没有?”赵歌询问站在一旁的小伙,这人叫小伟,也是老菜梆子最贴心的小兄弟之一,而冰冷冷躺在了床板上的叫小瑞。

“他说他要一个人静一静,还说,一定要把少华剁碎了喂狗。”

赵歌点点头,知道老菜梆子受了刺激,也对他有了极大的成见,自然也得由他去散散心,但赵歌了解对方,没有带走小伟,就说明他对建鑫和他赵歌本人还抱有那么一点点念想,适时的时候,应该还会回来。

赵歌承认自己的私心,报复计划安排分组的时候,他把最为危险的活儿给了老菜梆子,犯了大忌,差点葬送了他和对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兄弟感情,而且北川街的很多兄弟都会有想法,必须深以为戒,绝不能再有这种上不了台面,自毁长城的杂念。

“那么,小瑞的事情,梆子有没有特别的交代?”

“他说这件事瞒不住,报案吧。他还说,别亏待了小瑞他家。”

“好!”赵歌重重的点头,拳头已经握的看不出血色。

“你们都回去吧,让小叮当通知所有的兄弟明天不要来16号了,风声过去后,全到西海酒吧集中。”赵歌稍加思索,还是决定暂避锋芒,而且小瑞的事情报案以后有什么不可预料的后果,谁都说不清楚,人命大案,这一关必须要硬着头皮过,所以一定要仔细考虑,做好应对,这个时候,不敢有任何大意,“老赖去找点酒,和我一起陪陪小瑞。”

“我也想陪陪小瑞。”小伟不愿意走。

“也好,一起。”

第232章 谁都擦不干净

许晖原本以为第二天上学会被郊游的事情搞的焦头烂额,但没想到自习课上就听到了小道消息,一班也取消秋季郊游,据说是被李老太亲自砍掉的,她的理由很奇葩,二班都不去,咱们班凭什么要去?难道你们有充足的底气在成绩上压过二班么?

我靠!这个理由太特么搞了,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反正给许晖帮了大忙,班级里抱怨的声音顿时减弱了不少,尽管闲言碎语还要持续一段时间,但绝不会再有人敢肆无忌惮的冷嘲热讽,许晖完全可以眼不见心不烦了。

中午的时候罗小刚又私下里提醒许晖不要忘记帮忙,可怜巴巴的样子让许晖看着挺烦躁,但这事儿还真就拖不得,只得放学后又去了商业巷。

还好,运气不错,这次在西海酒吧里见到了谢三,但意外的是这家伙一改往日的阴损刻薄,整个人看上去蔫蔫的,无精打采的招呼许晖落座后,扔了一包香烟在桌子上,然后道,“我帮你去看看,说是下午回来。”

酒吧还没到营业时间,整个大厅空空荡荡,只有两个名服务员远远的趴在桌子上睡觉,许晖百无聊赖的抽了一支香烟,正想着是不是出去寻找谢三,玻璃门就开了,一下子进来好几个人,除了付建平和谢三,还有谢海林、赖春光和一名见过的黑脸大汉。

许晖要是没来倒也罢了,但这一见面,暗暗吃惊,立马疑心病又犯了,每个人几乎跟谢三都是同一种状态,那种萎靡和颓废让人说不出来难受,这都怎么了?再一联想昨天晚上在医院的奇怪遭遇和赵歌反常的表现,许晖再迟钝也预感到出事儿了。

付建平一屁股坐到了许晖的对面,而其他人则只打了声招呼,便鱼贯去了大厅后面的小隔间。

“谢三说你找我有急事儿?”付建平使劲儿用手呼啦着头发,他眼圈发黑,眼睑周围一圈都是暗青色,除了颓废,还有深深的疲惫,为了蹲守翟勇,他昨天一晚没睡,最后是赵歌让人硬把他拽了回来,然后告诉他活儿取消了。

“他夸张了,也是人托我,就是想问问你姑姑在哪家医院,有妇科方面的熟人么?”

“红十字,什么情况?她就是妇科的。”

“我靠,那就再好不过。能不能帮个忙跟你姑说说,我有个朋友想……想打胎。”许晖觉得怎么措辞都很别扭,干脆照直了说。

付建平闻言,很难得的瞪大了眼睛看着许晖,一脸的难以置信,“哪个朋友啊?你把谁的肚子搞大了?”

“说话咋那么难听?就我那个同学罗小刚,你见过的,他惹了一屁股破事,没办法,人命关天,你无论如何给帮帮忙。”许晖忙不迭的解释,然后简单的把罗小刚跟曹卉的事儿说了一边。

付建平顿时没了兴趣,眼下建鑫正面临着极为尴尬和艰难的境遇,实在没心思去烦别人的事儿,但是许晖开口了,他显然不能推的一干二净,只能勉强应承,“过两天我去跟我姑说下,这种事儿我也不懂,到时候你带着人直接去找她。”

“别过两天了,这事儿拖不得。”

“行了,我知道。”付建平打了个哈欠,站起了身,明显的敷衍和心不在焉。

“你等等,我怎么觉得今天大伙的情绪不对呀?”

“有啥不对的?不一直都这样么?”付建平怕露马脚,不想继续聊了,昨天的事儿闹的太过轰动,除了涉枪案件,还弄出了人命,警方如临大敌,包括贺彬、小伟在内已经进去了好几个人,而参与打砸的谢海青、良子和黑牛也全部躲了起来。

赵歌关照大家近段时间要像老鼠一样低调,尽量不要露头,静待风声过去,而且要求建鑫的兄弟不要在外人面前谈论这件事情,尽管许晖不算外人,但付建平也搞不清楚这事儿该不该让他知道,索性就不说了。

付建平明显的口是心非,许晖也不再勉强,今天的谢海林也反常,钻进后面的隔间就没出来,不知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谈,若按以往,他总会跟自己聊上两句,可今天真的古怪。

离开西海酒吧后,许晖直接骑车自行车去了医院,薛永军的状态要比昨天好的多,虽然还是侧卧着,但远没有那么痛苦了,说话没啥障碍,许晖的到来让他很高兴,怕是憋了很久。

“哥几个都去哪儿了?怎么都没见来?”

“忙呗,赵歌昨晚上不是还来了么?”许晖心不在焉的应付。

“哦,不知道还要在医院待多久,时间长了,我怕我那摊子就被人占了。”

“都啥时候了,还想着你那摊子?伤好利索了,比什么都重要。”许晖又好气,又好笑。

“其实也差不多了,就是疼,其他都好。”

“你可别跟赵歌他们学,要钱不要命。”

“有那么夸张么?他们是干大买卖的,我小本生意,没的比。”

许晖张张嘴巴,抬头望着天花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干大事需要那么玩命?老九一直忠厚质朴,这一点倒是没怎么变过,赵歌那些事儿没必要在他面前反复提,忽然间许晖就有些坐不住了,正要准备告辞,达俊推门进来了。

有小两个月没见到这家伙了,乍一看,似乎个头也高了,人精神的不得了,一身校服,左胸上印着实验中学的校徽,煞是让人羡慕,手里拎着一个大号的塑料袋,里面全是水果、罐头、麦乳精等营养品,见到许晖也在,他立刻乐了,“老七,大忙人!”

“这话应该反着说吧?”许晖不乐意了。

“管他怎么说呢,今天见着了,你比以前黑多了。”达俊嬉笑着,看上去心情非常好,“老九怎么样?中午碰到铁蛋,才知道消息,吓的我够呛。”

“没事儿了,莫名其妙的倒霉。”薛永军很痛苦的挥动了一下满是纱布绷带的右手,脸上尽量表现的轻松。

“没事儿就好,知道是什么人干的么?”

“不知道,反正倒霉,那三个人,我从来没见过。”薛永军挺郁闷,许晖则沉默。

“我问我哥,他说啥也不知道,特么的,还当我是小孩。”

“这跟你哥有啥关系?”

“他不是混的妖么?号称街上的这些破事儿没有不知道的,这个时候变哑巴了,当我是傻逼?”

“这你就难为你哥了,他做生意,成天那么忙,哪有工夫管这些破事儿,算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薛永军倒是挺乐观,本意也是要开导达俊,帮不上忙也没啥好自责的,更不能为了这事儿跟自家哥哥闹不愉快,可许晖知道这样的大难发生在老九身上已经两回了,有后福个鬼。

“赵歌他们怎说?警察呢?报案了么?”

“怎么没报,上午还来两个派出所的,问了很多事儿,把我搞的头昏脑涨。”

“得了,就等着吧,等着等着就没你啥事儿了。”达俊双手抱头,很是不屑。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许晖发现今天达俊的话特别多,以前几次碰面,加在一起也没有这次说的多,兄弟当中,达俊的情绪化最严重,料想这家伙碰上了什么好事儿,本想试探着问问,未想达俊却自己说了出来,可谓双喜临门。

一是,达俊凭借着物理特长和优异的成绩,有可能被学校保送省外重点大学,材料已经报上去了,具体哪一所还在等消息,据说不是复旦就是西安交大;第二件事,达辉减刑后出狱的日子不远了,大概在11月底。这两件喜事儿无疑都是他们全家人的大事儿,难怪达俊如此乐呵。

恭喜和祝福送上之后,许晖有没由来的有些失落,同在一个大院,个人的发展天差地别,达俊的进步简直令人匪夷所思,可笑自己还在一所糟糕的普通中学里挣扎,深深的危机感刺激了他,也让许晖下定决心,罗小刚的破事弄完以后,全力投入学习备考,其实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解放路忽然就安静了下来,黑牛的游戏厅关门,进行内部整修,谢海林的发廊也同样如此,就连土产公司的门面也大门紧闭,停止了装修。建鑫公司的人似乎一夜之间都消失了,赵歌也不见了踪影,当然,这一切变化只有那些颇为敏感的混混们才有所察觉,普通人哪里烦的了这些屁事儿。

赵歌带着铁蛋去了一趟砖瓦场,专门看望顾一刀,没聊多久,就是去看看,似乎想从与顾一刀的会面中感受点什么,当然,没有铁蛋陪着,顾一刀也不见得会见赵歌。之后他便去了外地,谁也没带,孤身一人。

建鑫的事儿交给赖春光和谢海林打理,大家目前都集中在了商业巷,少部分人在北川街,大的冲突以后,短时间内应该没有什么要紧的危险,毕竟暂时离开了解放路这个旋涡。

混混们都在传,赵歌出去是为了避风头,因为贺彬铁定了会被判刑,而小伟莫名其妙的替老菜梆子抗了事儿,结果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幸亏崔浩军的命大,否则一辈子就毁了,赵复打听回来的消息,判个三五年是免不了的。

这一回,双方屁股上的屎都不太容易擦的干净,就连刘坤那么大能量也把嘴巴捂的紧紧的,不知道躲什么地方去了,少华被通缉,就算不被抓住,在西平市也待不下去了,而他那个被贺彬打倒的朋友也因为涉枪被逮进了局子,这个人了解刘坤不少底细,鬼知道会咬出什么东西。

唯有赖春光知道赵歌去了哪里,他去找老菜梆子负荆请罪,因为一碗水没有端平,在心里始终是个坎儿,与其等对方想通了回来,倒不如亲自走一趟,另外,他也真想去外地见见世面,毕竟西北太闭塞了,无论达强还是梁斌,都经常往外面跑,这其中肯定有很多能开眼界的地方。

第233章 必须尽力

一周之后,付建平终于来找许晖,事情办成了,他姑姑答应帮忙,罗小刚在周五带着曹卉去了红十字医院,总算很顺利,一直悬着的事情也就此尘埃落定。

许晖立刻沉下心思来认真学习,哥几个里面出了达俊这么个榜样,虽然追不上,但真的很有动力,他很快就进入状态。班委的事情,他也没有完全撂挑子,毕竟答应过沈大平,两周一次的班委会照开,该做的事情一项也不会落下,但是尽量放手,发挥其他成员的最大潜力,他只需要盯住几个人就行。

首先就是身边的同桌,只要许晖稍微一鼓动,魏亚丽就跟打了鸡血一般立刻拽上吴晓莉忙的风风火火,一个是文艺委员,一个是英语课代表兼小组长,能号召和影响一大波人;然后是姜晓辉和武超,也是对许晖绝对认可的,罗小刚和侯娟更是不用说,其实新班委很快就以许晖为中心凝聚成型。

唯有新调整上来的学习委员兼语文课代表李明阳是个特立独行的家伙,有那么一点点心高气傲,对许晖不反对,也不怎么认可,一到开会就很发呆沉默,但也不捣乱,对班委会的决定也能马马虎虎执行。

李明阳总是不怎么合群,许晖对他的感觉不好,现在的班委就像重新组装出炉的引擎,重要部件的磨合太生涩,让人感觉喉咙里好像卡了根鱼刺,刺儿不大,就是挺难受,许晖现在没心思收拾他,稳定一段时间再说,最起码要过了运动会。

一直以来的流言蜚语要比想象中短命,运动会前夕居然就没了动静,嘴巴最碎的刘爱珍似乎也没了兴趣再嚼剩饭,但对许晖的痛恨却是一如既往,当然,这些都藏在肚子里,幻想着有一天能择机爆发,许晖那天故意丢在桌肚里的小纸条,她都偷偷看过了,但忙了半天也没找出什么像样的把柄,只能姑且忍着。

许晖自然不知道身后还蹲着这么一位恶狠狠的八婆,他甚至已经忘记了什么时候得罪过对方,直到有一天在商业巷跟付建平瞎聊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因为谣言的事情骂过这小丫头,而且也才得知这个八婆不简单,背后有一个堂哥居然是个大混混。

付建平告诉他这件事的时候,表情很严肃,因为赵复一直在查刘坤,包括他的公司、他身边的人、他的家,还有他的七大姑八大姨,其中有一条不起眼的信息,他有一个堂妹正在十九中读高三,名叫刘爱珍。

本来没人留意这一条,但付建平忽然联想到了有天晚上许晖被四名陌生人袭击,不得已跑到了西海酒吧的事情,这件事跟刘爱珍有没有什么必然联系,付建平不得而知,但慎重的提醒许晖注意,总没坏处。

许晖愣了半天,感觉不可思议,如果事情真是这么凑巧,刘八婆倒是挺恶毒的,而且这个刘坤是何方神圣,许晖并不清楚,只能从付建平咬牙切齿的态度上判断,此人定是赵歌的仇家之一,而且还是一个很有分量的仇家,更多的消息,付建平也不会告诉他,一来没有意义,另外,赵歌也不让多说。

特么的,一想到这女人和一班的王美芬勾搭起来的那个恶心样,许晖就想吐,还把刘巍害的得了处分,看来贱货总是扎堆的,难得一班有三个,也幸亏二班只有一个,全都欠收拾!

好男不跟女斗,许晖很有想法突破这条‘铁律’,真想逮着机会好好收拾一顿这丫头,不过话又说回来,刘爱珍目前看上去还算老实,他不想罗小刚和曹卉的事情刚刚平息就再起风波,只好暂且放过。

而且,现在的时间真的不够用,许晖可没那份闲心去惦记别人,他给自己定了个阶段性的计划,寒假之前要把总成绩提高的全班的前十五名,到了下一学期,名次每往前挪一位都是巨大的胜利,反正现在的模拟考试是一轮接一轮,有的是证明自己的机会。

接下来的运动会,许晖远没有子高二时那样上心思,尽管当时是被迫的,但他的的确确认真准备了大半个月的时间,这次敷衍马虎的多,几乎完全放手交给了罗小刚,项目也只报了一个男子400米,后来因为实在缺人,又被迫加了一项1500米,毕竟是班长,不带头不行。

风波渐渐平息以后,罗小刚也在重拾信心,他是男生,脸皮也够厚,很快就干的热火朝天,教室里又能时常听到他公鸭一般的怪笑,尽管前段时间他偶尔也能笑上两句,但多数同学都能听出来,现在的笑声才是真正发自内心的。

没用两天时间,罗小刚就把参赛名单拿出来了,而且所有接力比赛的项目都列的非常详细,从参赛人员到棒次顺序,都有备选方案,不得不说是下了一番功夫。

许晖还是暗暗叫苦,罗小刚又很不厚道的给他填了两项接力,男子4400米和大队混合接力,一项都没办法推掉,好在自己一直坚持晚间跑步,直到有了晚自习才断掉了,即便如此,身体素质也比以前强很多,只能咬牙再遭罪一次了。

顺带提醒了一下罗小刚,曹卉上届运动会成绩很好,这次一项都不报未免说不过去,按她刚做过人流的身体状况,径赛的中长项目就算了,推个铅球、跳个远,随便糊弄一下,有没有成绩另说,省的又落人口舌。

罗小刚连连点头称是,赶紧小跑着去征求了一下曹卉的意见,最后选择了推铅球。

二人一起把名单报给沈大平,不出意外的很快通过,许晖注意到罗小刚在办公室里非常紧张,貌似谣言风波以来,除了有一次请假,他几乎就再没来过老师办公室。

毕竟欺骗了沈大平,罗小刚心里有鬼,不像许晖,现在的脸皮厚度堪比城墙拐弯,同样也是一个欺骗者,但似乎心安理得的很,还反过来还对沈大平一肚子牢骚,硬被逼着当什么劳什子班长,这要是明年高考牺牲在独木桥上,找谁评理去?

沈大平对运动会的成绩并没有提出什么具体目标,但却很认真的要求整个班级还能像去年那样团结拼搏,也希望班委们能发挥中坚力量的作用,每一个人都能发自内心的去维护班集体的荣誉。

要求听上去有些空乏,罗小刚挠着脑袋不知道该怎么表态,许晖却清楚沈大平的心思,成绩要保持第一,班级的活力和凝聚力也不能输于去年,这个目标非常高大上,说白了就是团体总分第一名加全程热闹。

许晖的理解没什么偏差,就是太直白,团体总分第一并不那么容易,主要的竞争对手还是六班和八班,这要靠点运气,不过许晖有办法,只要总成绩排在前列,还是有希望的。

至于全程热闹么,以现在班委的能量也不是不可以,但必须要盯住几个烂人,确保他们不捣乱、不破坏,不允许不和谐的声音搅局。当然,在整个班级的荣誉面前,烂人们也不见得会整出什么幺蛾子,但毕竟是闹过矛盾的,自然要想在前面,提防一手。

首先就是几个出了名的神棍八婆,肖文胆子小,能吓唬住,石向东并不是那么太矫情,有时候说说他还能听几句,唯有刘爱珍,油盐不进,而且跟王美芬的关系很铁,必须重点防范,马勒戈壁的,仗着有个大混混亲戚就很不得了么?运动会上敢冒头,老子照样削你,也正好检验下那天晚上是不是你叫人打老子的。

许晖恶狠狠的想着,其次是班委会里的李明阳,这家伙说不上来的令人不放心,学习委员本应该起到大作用,但是此次运动会一个项目都没报,原本想着安排他组织撰写赛会投稿的,现在绝不敢委以重任,还不如交给魏亚丽和曹卉。

总体来看,班委会的控制力和鼓动能力还是有的,而且运动赛场上很容易激发同学们的集体荣誉感,所以沈大平要求的全程热闹并没有多大难度,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许晖并不想这么爽快的拍胸脯,于是一脸痛苦的看着沈大平,“沈姐,你也知道现在同学们都在忙着复习备考,运动会么,其实贵在参与……”

“别打马虎眼,我不想听模棱两可的话,必须保证做到。”沈大平非常严肃,一点都不带讨价还价的,“你其实心里清楚,这并不难。”

“我尽力……”

“没有尽力,是必须!”

“我必须尽力……”

“滚!”

沈大平给气乐了,立刻把没羞没臊的许晖连同罗小刚一起哄了出去。关上办公室的大门,她还是忍不住笑了,也难为许晖,为了帮助罗小刚和曹卉这一对,脸皮功夫练就的不是一般的厚,但她相信许晖不会让她失望。

事实证明了她的判断,也出乎许晖的预料,因为他低估了运动会本身所具有的强大的感染力,有些说风凉话的同学,曾经挤兑过许晖,参不参加运动会要投票表决,这实际上严重干扰了他的预期,并迫不得已做出了防范准备,可实际情况远非如此,都做了无用功。

当然,有压力是好事,许晖虽然表面上漫不经心,可实际上操碎了心,罗小刚热情有余,能力不足,他必须要把这家伙没想到的全都考虑进去,从啦啦队组织者的人选到后勤保障,到赛会撰稿,再到纪律约束、团体比赛的应急准备等等。

每一项都有专人负责,好在班委的成员各个能干,也都给许晖面子,尽管之前因为罗小刚的事儿,他和某些人闹过不愉快,尽管之前搞了个十分意外的民主投票,葬送了秋季郊游,但这些影响,对于许晖在整个班级的号召力都微乎其微,也出乎他的预料。

首先给他意外的是李明阳,在关键的时候没掉链子,他受许晖委托管理和巡查班级的看台纪律,尽管看上去吊儿郎当,其实尽职尽责,还客串后勤保障,毕竟事关集体荣誉,他还是能拎的清的。

这是一个非常积极的变化,之前因为曹卉遭受谣言攻击,迅速淡出班委,导致班委成员群龙无首,找不到主心骨,但许晖的回归,很快让大家重新找到了方向,老班长又回来了,精神面貌焕然一新,整个氛围也随之改变。

激动人心的三天运动会一晃而过,二班毫无意外的再次蝉联高三年级团体总分第一名,罗小刚这回总算证明了自己,男子两项短跑全拿了冠军,许晖也不赖,400米居然弄了个第二名的好成绩,其他人都有出彩的表现,尤其是大队混合接力,虽然这一次曹卉缺阵,但还是有惊无险的拿了年级第一,这其中饱含了班级每个同学所付出的热情和努力,就连刘爱珍也不例外。

就算对许晖再怎么痛恨,刘爱珍也是二班的人,运动会极大的感染力让她也陶醉在集体荣誉的光环之中,暂时忘却了对许晖的仇视,她还热情洋溢的写了一篇庆祝班级男子4400米夺得冠军的表扬稿,大赞了罗小刚轻伤不下火线的感人事迹,居然还被赛会组委会采纳了,八婆也能为班级挣到零点五分,岂止不容易,对许晖来说,简直是登了天。

第234章 毕业前定律

运动会的结束,意味着高三年级最后一个全校级别的集体活动就此落幕,时光就像飞驰的列车,似乎在某个特定阶段,你会感到它在加速,每个人都清楚学生时代所剩的时间不多了,这是一种实实在在的看不见的压力,令人惆怅、失落、兴奋和迷茫。

希望在高考中有所建树的同学努力从混沌中挣扎出来,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计算着时间,然后玩儿了命的啃书做题,恨不得一天能当两天用。

那些成绩不理想,但又有一线希望的同学,很快形成了两个极端,要么比成绩好的同学还拼命,要么淡定轻松的让自己都难以置信,一方面想要好好享受这学生时代可能的、最后的快乐时光,另一方面又舍不得放下书本,都有那么点小小的侥幸心理,万一那三天能够吉星高照呢?后一种,如果是在普通中学,实际上已经基本上放弃了高考。

在十九中,要说大多数,有点夸张,但至少是超过半数的毕业班同学属于第三种,从思想到行动上彻底放弃了高考,高三最后这大半年是未来进入社会的过渡期,也是最后的快乐时光,放下思想包袱的年轻人疯玩儿起来可以说是无可阻挡,一泻千里。

普通班的学生经常三三两两结伴旷课出去玩,游戏厅、桌球室都是小意思,有条件的、会玩儿的都去歌舞厅,朦朦胧胧,追求时尚和刺激,男男女女的,搂搂抱抱让人想入非非。

有的小女生经不住诱惑被忽悠过去,经常被一些不安分的男生揩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爱在同伴中炫耀,哇塞,西海乐队的人好帅哦,我今天学会了快三步,快三知道么?维也纳华尔兹,蹦擦擦,蹦擦擦,傻帽,下次带你去。商业街的演艺吧和西海酒吧,甚至大白天都会爆满,生意好的让谢三咂舌。

更会玩儿的去郊区野游,一定也是男男女女的组合,否则没啥吸引力。

时不时的会突然蹦出来一对儿,说是谈上了,在众人面前堂而皇之的卿卿我我,有的让人莫名其妙,纯粹是冲动之下,在毕业前过把干瘾;有的是暗恋很久,在这种特殊阶段鼓起了勇气,居然也就成了,不论是俘获芳心还是倒追成功,总之注定不能长久,离开了校园,大家还是要各奔东西的,但是,没有人在乎。

上述这些状况在普通班相对普遍,班主任刚开始还管管,最后发现吃力不讨好,有好几次学生和班主任差点干起来,一想起秦老师的遭遇,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要不公然破坏课堂纪律,不影响努力迎考的同学,随你啦。

在尖子班也有,但属于极少数,而且还要偷偷摸摸,毕竟氛围不一样,而且尖子班管束极严,李老太太无意中抓住了他们班的一对儿,不但在班级里公开批评,而且差一点就上报到了教务处,检查写了左一遍右一遍,那个男生差点就被整崩溃了,女生却淡定的一塌糊涂,据说把李老太气的心绞痛,后来二班有好事者一打听,这女的竟然就是被刘巍踹过一脚并深恶痛绝的王美芬的好友。

该!刘巍哈哈大笑,这叫现世报,你丫不是跟泼妇一样嚣张么?长着一张毒蛇般的嘴,成天就知道说人坏话,挖人,自己贱的就像只破鞋,从来不撒泡尿照照?还有,李老太太,现在你知道你的高徒们都是些什么货色了吧?

啊哈哈哈,哈哈,不行,今天我老刘一定要请客,太特么开心!于是不由分说拉着许晖、武超和丁宣去商业巷吃面条,唯独没叫罗小刚,这两人一直不对付,现在连见面都不怎么打招呼,还是为了曹卉,许晖猜想刘巍也是受了毕业前定律的影响,小心思压不住了,但是管不了那么多,权当不知道。

许晖自然也有一大堆的苦恼,最严重的是运动会结束后的第一轮摸底考试,名次不进反退,从十九名跌倒了二十二名,沮丧的一塌糊涂,不过细细想来也不奇怪,你在努力的同时,别的同学也在努力,这个成绩无非是证明你的努力还不够。

听起来是尖子班的中游水平,已经很不错了,但要看是在哪个学校,若是放在师大附中,这点成绩可能也就是普通班的中下游水准,能不能摸到分数线,全靠运气,所以许晖其实挺焦急,但急也没用,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学习更是如此,高二的时候耽误了很多基础的东西,现在赶就很吃力,特别是英语和物理。

还有魏亚丽,这丫头也退步的厉害,首次从班里的前十名摔了出来,这不是好兆头,还一天忙的晕头转向,不但要监督许晖,还要准备元旦晚会的策划,还有小两个月,也不知道急个什么劲儿?

嘴上这么说,许晖心里面还是挺感谢她的,若不是包括魏亚丽在内的这些班委们尽职尽责的支持,他这个甩手掌柜真的没法当,毕业前最后一个元旦晚会,或许对每一个同学来说都有不同的意义,但说句实话,许晖并不看中,辞旧迎新,一年一度,意思到了就好,没必要那么隆重,投入太多精力,往往会适得其反。

劝告没有效果,魏亚丽依然热情似火,时不时的写纸条跟班委们讨论节目,还煞费苦心的帮许晖选歌,晚会那天,许晖是必须要上台献歌的,去年唱的那么好,今天更不能掉链子,而且还是班长,最好再跟沈大平来一次男女对唱,不要太轰动哦。

许晖无奈,只得随她,但是课堂上不能再搞这些事儿,既然在学习上互相监督,许晖也不客气,但凡发现了就记录,下课拿起尺子,抓起魏亚丽的小手就啪啪几下,还大义凌然的把记录推给对方看,惹的周围同学嬉笑不已。

当然,刘爱珍是个例外,每当这个情况,她总是撇着嘴冷笑,一副酸不溜丢的模样,而且她是恨屋及乌,讨厌和痛恨许晖的同时自然会把他的小情人也给捎带上,在八婆的眼里,许晖和魏亚丽早就是一对,而且还是那种偷偷摸摸,特别不清不楚的那种情况,流言早就被八婆传的全年级都知道,但是没有翻出多大的浪花。

一方面许晖根本没在意这档子事儿,而且不少人怕许晖,所以即便是流言,也传的偷偷摸摸,另一方面,魏亚丽不怕,不但不怕,反而暗自高兴,当然,她也知道是在自欺欺人,可高中的最后时段,她宁愿选择陶醉其中,能给以后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

但如果流言传歪了,魏亚丽可不答应,有一次趁着许晖不在场,她和刘爱珍可是狠掐了一架,因为一班的周晓静偷偷告诉她,刘爱珍说亲眼看见许晖带着她一起到商业巷的舞厅里鬼混,说的有鼻子有眼,十分猥琐,连穿的什么衣服都看得清清楚楚。

魏亚丽当然不干,这和她假想中的美好与浪漫天差地别,简直是在侮辱人,她当即就跟刘爱珍吵了起来,本来吵架不是魏亚丽的特长,但加上吴晓莉就不一样了,而且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之前曹卉被整的很惨,就是因为心虚,魏亚丽堂堂正正,自然是什么也不怕,底气十足,最后刘爱珍招架不住,仓皇离开教室,连晚自习都没来上。

许晖西大马哈的后来听说过这件事儿,当时忙着运动会,根本没往心里去,以为是魏亚丽在替曹卉出气,随便找了个由头,本想劝劝同桌,但一想又算了,吵都吵过了,也该让刘爱珍这八婆吃些苦头,长点记性。

那一场吵架是刘爱珍老实下来的主要原因,丫头不傻,渐渐发现自己在班级里被孤立了,吴晓莉和魏亚丽在班里有着不错的人缘,再加上曹卉的事情传了半天最终证明都是没影没边的乱说,所以很多同学都对刘爱珍有看法,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没几个说话的人岂不是让极为旺盛发达的唾液腺毫无用武之地?刘爱珍虽然暂时老实了,但内心对许晖和魏亚丽的仇视更甚几分。

时间一晃就是一个多月,又是两场模拟大考,许晖的成绩依然裹足不前,魏亚丽虽然重新回到第十名,但是非常勉强,这样下去可不行,魏亚丽建议成立高考冲刺小组,给自己加压,利用每周唯一的休息日聚在一起复习,有疑难问题也可以当场解决,还能强化互相督促的作用,人员么不要多,就几个好朋友,罗小刚、曹卉和吴晓莉,许晖认为可行。

一通纸条传递下来,事情就这么定了,关于学习地点,最初设想是在学校,后来因为周末学校集中锁门管理,没办法,暂定在魏亚丽家,她家的位置正好几个同学家的中心点,而且还有一个大院子,有一大半都被搭成了简易的房间,挡风遮雨绰绰有余,非常适合坐在一起看书学习。

第235章 达辉出狱

十一月底,达辉出狱,没有什么波澜,对于解放路乃至整个文化大院来说也是平平淡淡,毕竟是过气的大哥,记得他的人不多,在人人忙着挣钱的时代,实在微不足道,还不如赵歌从外地回来来的热闹。

赵歌回西平很高调,他和达辉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间,前后差不了几天,而且是带着老菜梆子和一个壮汉一起回来的,当天晚上就在解放路最上档次的馆子摆了两桌,宴请的全是自家兄弟和建鑫内部的人,赵复和陈东也在受邀之列。

达俊照例没来,但许晖这次准时到场,一方面不好意思,另外也奇怪赵歌这么久没露面,到底去外地干啥了?

之前许晖也偶尔去商业巷转转,找付建平、谢海林他们聊几句,但都得不到确切的答案,看上去他们也是稀里糊涂,唯一不同的是这帮家伙似乎赖在商业巷了,每次去都能碰到,一直以来很让他担心的事情似乎也逐渐烟消云散了。

宴席上,大家尽量不谈之前什么敏感的话题,就是图开心,图热闹,赵歌还隆重介绍了跟他一起回来的那个大汉,名叫易洪,个头不高,但很结实,还是个天生红脸,喝点酒更是红的发黑,一对小眼睛炯炯有神,满口的燕北话,极为豪爽,两桌人轮着敬酒,来者不拒,喝酒像喝水,连最能喝的刘培荣都瞠目结舌。

赵歌对大汉很尊重,亲自让此人在自己的左手落座,右侧依然是老菜梆子,黑牛和大家只能依次往旁边挪一位,正好把达俊的空位给挪没了。不过也没多少人在意,达俊的缺席也不简简单单是惯例了,这里面一定也有达强的因素存在,随他去了。

酒过三巡,许晖还是听到了点只言片语的消息,谢海青无意中说漏了嘴,说是赵歌去外地前,大家跟一个土流氓打了一场大架,也算是为老九讨个说法,有一个兄弟给挂了,还有两个兄弟被判了刑,怕老菜梆子听了不开心,谢海青的话很小声,也很隐晦。

即便如此,许晖还是很快就弄明白了,他立刻放眼望去,好像真少一个人,常见面的那个高壮的黑大汉、貌似叫贺彬的果然不在场。

这一惊非同小可,一个兄弟丧命居然被谢海青说的如此轻松,好像还有那么一点点炫耀的意思,可想而知这一架的惨烈和凶险,许晖难以接受,心中立刻对赵歌一手创办的建鑫再次打了个大折扣,这跟江湖大哥没啥区别了,尽管他始终不愿意这样认为,始终觉得赵歌他们还是在踏踏实实的做生意,现在看来真的不是那么回事儿。

许晖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了很多,后悔今天过来,再偷眼看下薛永军,这家伙倒是挺乐呵,端着酒杯在跟铁蛋吹牛,出院以后没有落下多大的后遗症,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他显然也是被瞒着的,若是听到这个情况,不知道还能不能乐得起来?

那个土流氓也并不难猜,应该就是付建平说过的刘坤,这么有势力的人,让赵歌吃了大亏,一定是个比薛西庆还心狠手辣的人物,他的堂妹刘爱珍若是想报复自己,自然也是轻轻松松,看来这个臭八婆还真的不可不防。

宴席上,许晖并没跟赵歌说上几句话,看上去俩人的关系缓和了许多,其实许晖那颗压制不住的心思随时都可能爆发,说不得当场就要找赵歌婆婆妈妈的认真说上几句,做兄弟这么久,赵歌对他一直帮助照顾,但越是这样,就越应该说些真心话,良药苦口,江湖老大这条路是走不通的,这是带着大伙在往悬崖上奔,为什么就非要这样呢?

可惜,现场的氛围根本没给许晖机会,赵歌还挺热情的再次介绍易洪给许晖认识,握着对方的手,许晖感觉握在了粗糙的石头上,人家并没怎么用劲儿,他已经感觉吃不消了,松开手后,易洪哈哈大笑,十分爽利的把整杯白酒灌下肚子,然后就再也没有正眼看过许晖。

这也不奇怪,易洪一看就是不简单的人物,而且岁数上也大了好多,是个有经历有故事的人,从外地被赵歌带回来,神神秘秘,对于区区一个学生仔,尽管是赵歌的把兄弟,他还真没放在眼里。

宴席在一片欢笑中散场,期间许晖数度想张口,又屡次被意外打断,想想算了,以后找时间单独说吧。

在饭馆门口意外的撞上了正插着裤兜闲转的达辉,这家伙出来没几天,大光头上才长出了一层青毛,但脸模子还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凶巴巴的表情带着点玩世不恭,身后跟了两个赖了吧唧的家伙,有一个看着特别眼熟,许晖想了半天,终于记起了这人的诨号,花娃子,很久不见,打扮的有点像花太岁。

“哥几个,玩儿呐?”达辉扯着嗓子喊,底气很足,喉咙很破,兴致很高。

大家纷纷扭头,除了文化大院的,多数人不认识这家伙,赵歌本想先过去试探个深浅,却被赵复拉住了,“达辉跟达强不一样。”

而且花娃子曾经被赵复收编过,这帮人一起跟着赵复和梁斌干过架,现在身边的机灵鬼中还有个别是花娃子当年的小弟,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文化大院的这帮人之间的关系没那么容易理顺,达强除外,这个家伙过于冰冷。

“靠,辉哥下山,也不通知哥们一声,好歹喝口酒啊。”赵复笑呵呵的迎上去,他和达强关系好,跟达辉也不赖,这兄弟俩完全是两种性格,现在达强已经对赵歌有了成见,看在赵复的面子上不好有什么举动,但是往后发展很难说。

达辉不同,没有他兄弟那么多心眼,为人还是比较率真的,就是胆子过于大了些,蛮劲儿上来跟赵歌有的一拼。但这并不重要,赵复想着跟达辉搞好关系,可以为日后增加一个缓冲的屏障,不是坏事。

在赵歌和达强之间设置屏障,这种想法听起来匪夷所思,其实在赵复的心里由来已久,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有这种不好的感觉,甚至有强烈的预感,不久的将来,二人之间会彻底爆发矛盾和冲突。

或许自从洞悉了达强的很多秘密后,赵复就有了这种想法,那还是在跟薛西庆打的最热闹的时候,多年的哥们竟然藏的滴水不漏,让他很不是滋味,但达强在大面上都没做错过,很多似是而非的东西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也不能硬往他的头上按,但不管怎么说,赵复敏感的意识到,只要牵扯到赵歌的事儿,达强就很强硬、很冰冷。

“下个鸡毛山,老子是被改造的对象、社会的渣滓,你确定喝要两杯?”达辉阴阳怪气、老气横秋,听上去并不是有多开心,其实他也真的不开心,从里面出来指望风风光光,但达强这家伙不地道,劝他低调,连摆个酒都成了奢望,特么的,搞个家宴还差点吵起来。

达强混成了妖精,牛逼哄哄的,走哪儿都带着保镖,小三要被保送大学,全家人都围着他转,合着就特么老子是回来吃干饭的?大院里也冷清,见不到几个曾经一块儿玩儿的发小,顾一刀也进去了,尼玛,真是英雄落寞。

达辉没由来的伤感一番,对顶替老爹上班养活自己的事情完全没有了兴趣,反正闲着没事儿干,成天在街上溜达,曾经的小弟没找到几个,倒是碰见了二毛和刘学斌两个腌臜货,看见对方人五人六的样子,他就来气,正想张牙舞爪的上去挑衅一番,却被一个大汉给生生拦住了,这人很客气,“哥,强哥找你有事儿。”

“谁特么是你哥?哪个强哥?”达辉把眼睛一翻,刚冒出来的兴头被打断,显然很上火,这时候二毛俩人也发现了达辉,脸色瞬间就变了,再一看达辉身边的大汉,俩人对视一眼后,迅速离去,根本没再搭理达辉。

“嘿,我草你大爷的……”达辉撸起袖子想跳着脚的骂街。

“哥,别为难我,强哥真的找你有事儿。”大汉干脆把身子一横完全遮住了达辉的视野。

“傻逼,我认识你么?给老子让开!”达辉是什么人,当年解放路的一哥,刀砍刘学斌的牛人,火爆脾气上来,除了顾一刀,他谁也不怕,莫说你一个大汉,就是再来十个八个又能怎么地?

然而达辉傻眼了,对方没来十个八个,一下子来了差不多有二十号,领头的一溜小跑到达辉跟前,一见面认识,张祥么,前几天出狱就是这家伙开的车来接的。

“哥,来晚一步,千万莫生气,这兄弟脑瓜愣,别跟他一般见识,强哥真找你。”

我靠你姥姥的,达辉这回真没脾气了,一转脑瓜立马反应过来,达强专门派人在跟踪他,生怕他搞出什么新鲜花样,想到这里,一下子气大了,什么玩意儿?到底谁是大哥?你特么的翅膀硬了是吧?

“不去!大白天撞鬼,还特么一帮一帮的!”达辉咆哮一声,扭头就走,张祥等人也不追,没多久就迅速散去。

这两天反正是接二连三的受气,达辉晃荡了很久才找到了花娃子,这家伙正在一处不起眼的街角摆旧书摊,可怜兮兮的蹲在那里,比外来站大脚的都如不,看着就让人上火,达辉上去就给了对方两脚,“日你个先人,还认识老子不?”

于是花娃子扔了书摊,又重新跟在了达强身边,运气还不错,下午又找到一个曾经的老伙计,于是终于有两个人跟在达辉身边了,很威风的晃了一圈,达辉又发愁了,成天这么晃荡也不是个办法,兜里没钱,肚里没粮,总不能带着他们喝西北风吧?

带着小兄弟在‘老吉昌’美美的吃了一海碗牛肉面,达辉结了账,再一摸兜里,不剩几个钱了,心里没由来的烦躁,漫无目的溜达中撞见了赵复一伙人。

“当然要喝两杯,只要你辉哥赏光。”赵复裂开嘴,一副豪气冲天的样子。

“我还有俩兄弟。”

赵复一直没搭理花娃子,而对方也一直没敢张口说话,达辉既然这样说,赵复也就不嫌弃两个傻儿呱唧的跟班了,“这位是我兄弟陈东,不如大家一起。”

“那特么就一起,走着。”达辉也不客气,从花娃子的只言片语中听说赵歌也混出来了,正想打听打听。

第236章 暗潮

赵复五个人迅速离去,达辉还煞有介事的扭头朝赵歌挥挥手,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来的古怪,让人猜不透他想表达什么,赵歌也懒得操那份心,招呼着易洪和老菜梆子一同走了,许晖和铁蛋、薛永军搭伴回文化大院,其余人各自散去。

赵歌回来如此高调,原因不言而喻,赵复跟达辉谈了些什么也没人知道。但是没过几天,土产公司楼下的门市恢复了装潢,黑牛的游戏厅也重新开张,而谢海林的发廊给盘出去了,按赵歌的说法,太高档,没生意,换别的做。

薛永军出院后终究没听赵歌的话,放弃了赖春光帮他在和平剧场旁边找的门面,继续回到了他的小摊,做他的小生意,冬天炒货生意特别好,一恢复开张就忙的不可开交,他还学别人增加了烤红薯,一个人忙不过来,全家上阵。

吃点辛苦没什么,就怕的是莫名其妙的飞来横祸,这次老薛头豁出来了,几乎每天都往摊上跑,剧团经营惨淡,去不去都无所谓,他身上常别着一把大刀,原本就是练武生的出身,手底下有真功夫,年轻的时候一口气能翻一百多个前空翻,现在虽然老了,但是有家伙在手,寻常三两个小伙是近不得身的。

达辉也开始忙‘正事儿’了,据说还去了几天外地专门考察了一番,回来就带着花娃子几人在解放路一带四处转悠,寻找门面,据说他要开一家有特色的游戏厅,场地不要大,但一定要市口好,而且还要有一定的隐蔽性,这是一个很矛盾的要求,但赵复深以为然,没事儿也帮着他物色。

按照达辉现在的文化认知水平,也只能搞搞吃喝玩乐的行当,摆弄其他的营生根本不现实,他喜欢玩儿,也好吃,更好面子,开游戏厅正对胃口,如果能有额外刺激的游戏就更爽了,他去外地大有收获,那个打一关就脱件衣服服的游戏特别带劲儿,尼玛,啥样的身材都有,当时玩儿的就不想离开,还有赌钱的,贼特么刺激,好像叫老虎机,必须把这几款机子引进西平,让家乡父老开开眼界。

转来转去,达辉就在‘红宝石’歌舞厅周围绕圈子,终于选中了地方,‘红宝石’歌舞厅旁边的吉祥卤肉店。

‘红宝石’歌舞厅的地理位置特别好,位于莫家巷与解放路的交汇口,面西坐东,歌舞厅占据了一个九十度的大拐角,三层楼,其中一层是自选商店,算是现代超市的雏形,二层和三层是原来的宝福记,现在改成了‘红宝石’歌舞厅,老板乔娃子,北川街大混混,当初和赵歌一起绞尽脑汁拿下了这个地方,但现在跟赵歌和建鑫基本上没啥关系了。

‘红宝石’歌舞厅靠近莫家巷一侧的隔壁就是吉祥卤肉店,前后面积加起来差不多五十个平房,店主的生意一直不温不火,达辉有信心连哄带吓的把人弄走,房东也是原来宝福记的房东,赵歌跟他们打过交道,不难对付。

所以,还不到一周的时间,店铺就搞定了,达辉喜滋滋的找人设计,准备装潢,还连续跑了几次外地,了几款他很看中的‘特殊情趣’的游戏机,当然,普通机子也要进几台,达辉性子再粗也知道老虎机是违法的,只能偷摸着搞,普通机子就是打掩护用的。

“你看清楚了?他特么的哪儿来那么多钱?!”达辉一连串的异动自然引起了达强的警惕,前段时间派去跟踪的两个小伙被达辉狠狠揍了一顿,让达强意识到自己做的可能有些离谱了,所以稍稍放松了警惕,但一个不留神,人家达辉已经准备开店了,还在‘红宝石’的隔壁,这就颇为敏感了。

“看清楚了,已经开始施工了,我也不知道辉哥哪儿来的钱,反正赵复跟他走的很近,三天两头在一起吃饭。”张祥知无不言,他其实知道的并不多。

“赵歌呢?他那个破店又开始装潢了,刘坤有没有什么动静?”

“这段时间就没见到赵歌,应该去了北川街或者八一路,刘坤那边没啥动静,他本人已经好久没露面了。”

“从现在开始,你派人去盯着赵歌,达辉那儿不用管了,草!”达强难得爆一次粗口,看来气的不轻,事情是明摆着的,这些天达辉一直在瞎忙活,背后全是赵家兄弟在出主意,目的也不言而喻,就是拿达辉当挡箭牌,看来这次赵歌出门溜达了一趟聪明了许多,知道拖人下水,迂回前进了。

达强现在有些后悔,对自家老哥的态度显然过火了,他原本也是一番好意,寻思着刚出来,应该低调几天,磨磨性子,了解一下解放路的现状,然后找恰当的时机给达辉弄间门面经营,知道达辉极好面子,整个过程他都不会出面,但谁料到人家根本不吃这一套,想想倒是自己亲手把这个自以为是的大哥给推向了赵复。

现在说啥也没用了,正在兴头上的达辉是不会听任何人劝告的,只能暗中观察,找机会插一杠子,把他们所谓的合作给彻底拆散了了事儿。

但天不遂人愿,张祥和邹涛俩人连着盯了一个多月,愣没找到什么可乘之机,达辉的奇景游戏厅顺利开张了,生意红火的令人羡慕,不大的游戏厅里成天挤满了人。这个时候谁敢去捣乱就是找死,达辉非跟你拼命不可。

达强还没反应过来,赵歌的土产公司的门面也装潢结束,正在紧张的准备开业,从打听来的小道消息得知,这间门面的确是做歌舞厅,不过和西平市现在流行的模式完全不同,一层是酒水吧,带文艺表演,分为客人即兴场和驻唱歌手、乐队的专场,据说夜场还有更新鲜的内容。

二楼整了个新名词,叫ktv,好像是唱卡拉ok的,但是听说要比卡拉ok专业的多,引进的设备也先进,从哪里买的不清楚,赵歌还找来一个人做经理,叫易洪,这个人在沿海大城市呆了好几年,不但有这方面的门路,而且非常专业老到,听说身上曾经惹过命案,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ktv这个玩意儿别人不知道,但经常往外跑的达强却很清楚,沿海大城市刚开始流行,据说是从港台传过来的,他的本质也是卡拉ok,但是更舒适,更专业,趋向于自助式,一个个的包厢单独隔开,装修要上档次,不管你唱多少支歌,按包房的时间收费,主要贩卖酒水和零食,跟满大街两块钱一首的卡拉ok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赵歌如果弄成了,一定会对解放路一带所有的歌舞厅带来大的冲击,达强本来也想搞这个项目,但最近到外面转了一圈后,更趋向于做桑拿这行,地方已经找好了,但大笔的投资还需要反复斟酌,可这么一耽搁,梁斌和刘坤联手投资的桑拿中心已经快成型了,尽管上次被赵歌搞了一次破坏,看上去进度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解放路才安生了几天,这乱糟糟的眼看又要开始了,达强叹了口气,忽然发现面对这种节奏,他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厌恶感。

相比解放路再次出现的暗流涌动,象牙塔内的许晖却波澜不惊,眼看到了年底,除了元旦联欢晚会,学校没有什么大型活动了,尤其是针对高三毕业班的,基本上都停止了,班委会自然不用再频繁的疲于奔命,终于可以沉下心思认真学习备考,必须珍惜眼前的每一分钟,尖子班的大多数同学都在拼命努力,成绩处在中游水准的许晖更加不敢掉以轻心。

自发成立的迎考冲刺小组对许晖来说,既有帮助又挺烦心,刚开始是帮助大于烦心,到后来烦心就远大于帮助了。

在魏亚丽家,小姑娘极尽热情,每次去都精心准备了热茶和烘烤的各种小吃,比如红薯、土豆,还有花生等等。而且她把家里的烤箱专门搬到了院子里临时搭的房间,方便大家取暖,想的非常周到。

这里说的烤箱不是现代厨房那种专用烘烤设备,而是西北地区冬季为了抵御严寒特制的一种烧煤的炉子,一般是铁制的,左边炉膛,右边是带着小门的烘箱,取暖的同时可以烤制食物,非常流行,九十年代初期的西北城市,住平房的人还很多,没有暖气条件,烤箱是家庭必备的过冬设备。

魏亚丽是家里的独子,自理能力特别强,很多家务事都不需要大人操心,而且她的父母工作也忙,周末加班是常事儿,基本上中午都不回来,大家完全没有那种去别人家做客的拘束感。

中午,魏亚丽往往风风火火的准备几道菜,然后下上一大锅面条,吃的既简单又营养,并且热乎乎的非常爽心,她一个人基本半个小时就能全部搞定,别人想帮忙都插不上手,只好挣着刷锅洗碗。但看得出来,除了魏亚丽,大家基本都是‘公子哥’和‘大小姐’,家务活全都是门外汉,吴晓莉好不容易抢到一次洗碗的机会,还连着打碎了两个盘子,让人哭笑不得。

魏亚丽的变化也很明显,至少对待许晖不像在学校那样含蓄,都是好朋友,她不自觉的就很放得开,每次吃饭都会给许晖夹好多菜,偏心眼都不带一点点心虚的,坐下来一起看书时,她一定要坐在许晖身边,还贴的很近,就像在课堂上一样,旁边放了把尺子,防止许晖打瞌睡,弄得有点过火了,曹卉和吴晓莉直翻白眼。

第237章 飘雪

刚开始,许晖还有些难为情,但为了不被大家嬉笑,自然要装作没事儿人一般,魏亚丽很开心,于是有点‘变本加厉’,老给许晖搞特殊化,比如,提前准备的小吃,总有不一样的塞给许晖,下午送大家离开时,她也要千方百计跟许晖走好远一段路,而对住在附近的吴晓莉则挥挥手就打发了。

长此以往,大家‘怨声载道’,罗小刚出了个馊主意,下个礼拜大家都不去了,但事前不打招呼,弄个突然袭击,给许晖和魏亚丽创造条件。

这一招自然被三人一致认可,吴晓莉早就不想去了,每次都守着人家两对儿,电灯泡当的敞敞亮亮,太难受了,连看书都没心思。曹卉和罗小刚都是一样的想法,想竭力促成许晖与魏亚丽,眼看高中时光即将流水般滑过,想做什么,随性一些吧。

这个周末,是一九九二年元旦前的最后一周,这一天,寒风凛冽,深灰色的乌云压的很低,没到早上八点钟就飘起了雪花,许晖记得特别清楚,他冒着飞雪,背着书包第一个到达魏亚丽家。

天气太冷,而且风雪交加,魏亚丽不打算再把烤箱搬出去了,大家就在屋里面看书,挤是挤了一些,但要比外面搭建的简易房子暖和的多。

她为大家准备了满满一壶奶茶,还有外焦里黄的烤饼,所谓烤饼,实际上就是把馒头切成片状放在烤箱里烘烤,烤馒头片的时候,左边炉膛里的炉火一定要非常旺盛,随时注意观察火候,不停的翻腾,烤出来的馒头片,表面酥脆,里面柔软,非常爽口。

土生土长的西平人,早餐特别流行奶茶就馍馍,不需要任何小菜,一口奶茶,一口馍馍,特别的过瘾,还很暖和、管饱。馍馍可以泛指很多面食,包括馒头、馕饼、烙饼、死面饼浇上菜油在锅里煎,俗称‘狗浇尿’等等,花样很多。

奶茶就很讲究了,传统一点的是用茶砖和羊奶一起煮沸,里面要撒上少许椒盐,现在更流行牛奶,但无论何种奶,茶砖一定要上等的,它的好坏决定整个奶茶的品质。这样的奶茶跟现在大城市流行的台湾奶茶完全是两个概念。

许晖来西平多年,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饮食,甚至自己都会动手煮,而且一入口就知道茶砖的品质,今天魏亚丽煮的奶茶非常香甜,他一口气喝了两大杯,浑身暖和的不得了,鼻尖都冒汗了。

魏亚丽看着高兴,又为许晖倒了一杯,这让许晖挺难为情,其实来之前,他已经在家简单的吃过两口早饭,刚才又喝掉了小半壶奶茶,跟个饿死鬼投胎一样,罗小刚他们三个还没到,好歹给人家留一点。

“天不好,不知道这三个家伙会不会睡懒觉?”许晖没话找话,望望窗外的飞雪,似乎有越下越大的趋势,随手打开书包,取出课本。

“别人睡懒觉我相信,吴晓莉不会,他们家是军事化管理,再怎么天寒地冻,该干什么,一秒钟都不能耽误,她爸可凶了。”

“以前坐同桌的时候也有点了解,反正她说话做事都是一板一眼,还真的有点军人风范。”许晖笑笑,想起高二第一学期刚认识吴晓莉的情形,他总想给人家起外号。

“差点忘了,你俩以前是同桌。”魏亚丽的脸微微一红,她想起的是高二下学期跟吴晓莉换座位的经过,这个同桌资格还是半抢半赖才有的,当时还很担心沈大平拉下脸让她坐回去,谁料到一直坐到现在,真要感谢沈姐善解人意。

魏亚丽麻利的收拾了桌子,俩人摊开书本和习题册开始复习,烤箱炉膛里的火很旺,小屋里温暖如春,暗红的火苗不时的跳动,十分温馨。窗外的天色更加暗淡,细碎的雪片渐渐变成了鹅毛大雪,玻璃窗上已经起了一层厚厚的水汽,时不时的有雪片扑来,精美复杂的六角形贴紧着玻璃,还没来得及看清便迅速消融,与水汽融为一体。

魏亚丽家其实跟许晖家一样都是三间平房带一个院子,不同的是她家的院子很大,占了拐角的便宜,但房子很老旧,在建工家属院,这样的平房已经不多见了。

不过建工集团是大单位,家属院的楼房一栋接着一栋,为数不多的平房迟早会被改造拆迁。就跟现在的文化大院一样,书画院和秦腔剧团已经开始集资建楼房了,整个前院都变成了工地,闹哄哄的已经有小半年了,其他单位都很羡慕。

和平剧场和话剧团也在讨论集资建房的事情,据说马上就要交集资款,许晖不清楚自家的平房和小院还能存在多久,以后住在敞亮的楼房里会不会怀念院子里的小花坛,围墙边上的大杏树,还有过年时满院子的热闹景象?

“走神了。”魏亚丽嗔怪。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望呆的许晖很不好意思,连忙打岔,“这都几点钟了,他们怎么还没来?”

“看好你的书,管别人呢?晓莉家近,说话就到,那两位嘛,就更不用咱们操心了。”魏亚丽很严肃,脸颊红扑扑的,说话的时候,后边的马尾辫一荡一荡,无处不洋溢着青春的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许晖看得发呆,蓦然想起整个屋子里就他们俩人,不自觉的脸一红,讪讪低头,强迫自己把目光和注意力集中在书本上。而魏亚丽也是一愣,继而脸红的有些发烫,和许晖坐同桌这么久了,第一次发现对方会这样看自己,很直白的眼神里有一种让她期待已久的东西,很难形容,却让她心慌和痴迷。

小屋里的时空似乎突然间停滞了,就连挂在墙上的钟表也失去了活力,至少两个人都没有听见它依然顽强前行而发出的咔哒、咔哒的声响。

许晖看着手边的这道物理习题,少说也有十多分钟了,但依然和没有理解题意,脑袋里空空如也,明明读了好多遍,偏偏连半句话都没记住;而魏亚丽更是不堪,手中的钢笔拿倒了,她还浑然不知,竟然还想掩饰着在书上划几条横线,结果自然是尴尬,心也慌的更为厉害。

还好,许晖好像并没有看过来,被发现可就很丢人呢,书是看不下去了,魏亚丽慌乱的心里渐渐变得紧张,原本早已尘封的想法又突然蹦了出来,这样一个情况下,其实机会真的难得,该不该向他说些什么呢?

等一等,没想好,真的没想好,魏亚丽放下了手中的钢笔,情绪莫名其妙的烦躁起来,她还是不敢说,害怕被拒绝,到那个时候该怎么办?会不会连同桌都做不成了?

“嘘,嘘……”炖在炉膛上的水壶发出刺耳的尖鸣,水开了,这一下似乎拯救了陷入斗争泥潭的魏亚丽,她哎呀一声,慌忙站起身,迅速拎开水壶,然后手忙脚乱的到各个房间收集空暖水瓶,靓丽的身影来回穿梭,像刮了一团小旋风,直到灌开水的那一刻,她极为紧张和烦躁的心里才慢慢有所缓和。

许晖则又是一番别样的心情,刚开始脑子里是一片空白,后来又审视起自己之前的举动,不得不承认,直愣愣的看着对方很不合适,也很容易造成误会,但的确是不自觉的,魏亚丽活力四射的青春气息真的无法让人熟视无睹,尤其在今天这样一个特殊场合下,房间里太暖和了,两个人坐的太近了,几乎可以头碰头,该死的那三个人,一个都不出现……

糟糕!你这样的想法是不对的,你忘记了张仪么?你特么口口声声念叨着人家,其实一直在口是心非吧?许晖由自我审视一下子又过渡到了自我检讨和自我批评,没两下脑子就乱了。

“哎呀……”魏亚丽惊呼,同时跺着脚,手中的不锈钢水壶拿捏不住也被摔在了地上,她刚才走神之际被飞溅出来的开水烫到脚了,然而掉在地上的水壶又有开水溅出,来了个二次烫伤,魏亚丽疼的忍不住,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出来。

突如其来,许晖顾不得胡思乱想,一把抱住了摇摇欲坠的魏亚丽,连忙扶她坐到椅子上,“烫到哪儿了?”摸着对方湿漉漉的裤脚,他愣是不敢下手。

“这里,哎呀……呜……”像是受了委屈一般,魏亚丽终于哭出了声。

许晖一摸,暗暗吃惊,烫伤的面积不小,从小腿外侧到脚踝,他立刻毫不犹豫的脱下了对方的鞋子,然后嘱咐一声‘别动’,又扭头跑进了厨房,之前大家经常争着洗碗,所以许晖自然不会陌生,飞快的找到了一瓶陈醋后又跑了回来。

“有没有干净的纱布?”许晖问,挺大人说的生活小窍门,醋能消毒而且避免留下疤痕。

魏亚丽止住哭声点点头,伸手指着书桌旁边的矮柜,“第二个抽屉里有医用纱布和棉签。”

“忍着点啊。”许晖提醒一声,然后小心翼翼的揭开对方的袜子,慢慢褪下,脚踝处被烫的红肿一片,不忍直视,也不知道这个生活小窍门对不对路子,大人们都这么说,应该错不了,他用纱布蘸满了醋,小心翼翼的涂抹在烫的最红的地方,然后依次向旁边扩大面积,不一会就被他折腾掉了小半瓶。

啪嗒、啪嗒,许晖的手被上被魏亚丽的眼泪滴的湿漉漉的,看样子她虽然忍住了哭泣,但还是疼的受不了,听老爸讲,烫伤最疼了,开水烫伤只能用清水慢慢轻敷来缓解痛苦,但一定要等着食醋挥发的差不多以后才能进行。

“没事儿的,一会儿就好。”许晖拍拍魏亚丽的手被,轻声安慰,然后很快又打了一盆凉水做准备,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满头大汗,也不知道是忙的还是紧张的。

第238章 大雪人

可是情况不容乐观,尽管许晖用温度偏低的清水对魏亚丽烫伤的部位反复擦拭,可红肿地方的边缘还是起了像水泡一样的东西,微微鼓起,表皮极薄,仿佛一碰就会破掉,而且面积越来越大,看来不能耽误,土办法没起多大作用。

“这样下去不行,咱们去医院吧?”许晖说着话,就开始动手收拾被他折腾的乱七八糟的地上,暖壶归位,不锈钢水壶放好,炉膛压煤,扫地拖地等等,这一切,他居然做的有板有眼。

许晖的提议,显然是没有商量的意思,魏亚丽看着他不停的忙忙碌碌,心里甜丝丝的,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我现在好多了,这么大的雪,还是不去了吧?”

“都起水泡了,别闹着玩儿,不信你自己试试能不能动?”

魏亚丽稍微伸了伸腿就不敢动了,还是钻心的疼,刚才毛巾蘸着温凉的水轻轻的敷在上面才能缓解疼痛,一停下来其实仍然疼的受不了,她的双手都快把椅子的坐垫抠烂了,刚刚擦干净的眼泪水又控制不住的涌了出来。

“雪大没关系,我用自行车推着你,刚下来的雪没有踩实,不会太滑。”许晖二话不说穿上外套,望着魏亚丽红肿的小腿又发愁了,“我把裤子慢慢褪下来,但你这个脚还能不能穿鞋?”

魏亚丽好像被疼怕了,使劲儿摇头,看着许晖,可怜巴巴。

“找干净的毛巾裹一下吧。”许晖担心拖出问题,不再征求对方意见,把刚才用过的纱布洗干净,贴着脚面缠好,外面随便找了条毛巾裹严实,然后在她家的椅子上拿了个软布垫,跑到院子里垫在自行车的后稍盘上,驻足在院中,鹅毛大雪铺天盖地,铅云都快压在了头顶上,很罕见的冬雪,但温度反而不似清晨那般寒冷。

“可以出发了。”在外面分分钟不到的时间,许晖的头上已经盖满了雪花。

“我们出去了,万一吴晓莉他们来了怎么办?”

“谁让他们迟到了,都晚了几个小时了?让他们在你家门口等着,闲不住就堆雪人。”

魏亚丽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想了想道,“写个纸条放在门口吧。”

许晖不置可否,但还是飞快的撕了张白纸,写了留言。

“赶紧出发,再晚了,医院里人满为患。”

魏亚丽偷偷的吐了下舌头,自然不会再去矫情,指点许晖拿了自己的外套,还有小包,任由对方背着出门,腿上虽然疼的厉害,但心里像灌了蜜糖一般甜蜜,还有点心慌慌的、略带羞涩的复杂感觉,总之像在做梦。

“好大的雪呀,你看雪片这么大。”一出房门,魏亚丽忍不住的惊呼,亲身感受远比待在房子里看着更为震撼,雪花漫天飞舞,那种密集程度,几米之外就已经看不清景物,好多年没有见过这样的雪景了。

许晖也很兴奋,瑞雪兆丰年,希望天上的文曲星也能凑个热闹到西平的十九中晃一圈,预祝大家能够高考顺利,金榜题名。

雪已经在地上积了寸余厚,一脚踩下,盖过了脚面,脚下软绵绵的,嘎吱吱的作响,并不怎么滑溜,但很有触感,可惜魏亚丽坐在自行车后座不能体会。

“我估计他们今天不会来了,雪太大啦。”

“先顾你自己吧。”许晖认真推着自行车,仔细辨路,头也不回。

“我想,他们是不是在一起堆雪人、打雪仗啊?”

“回头,从医院回来,咱们也堆一个。”

“真的?别骗我,我要堆一个跟真人一样大的。”

“我堆的雪人都是胖子,保管比真人还大。”

“哈哈,就堆一个雪白的你,杵在我们家门口,帮我看门。”

“……”

“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很丑啊?”魏亚丽在后座上摆动着小腿,想活动一下,试探还会不会像刚才那样疼,另外,裹着白毛巾的右脚,她怎么看怎么别扭。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坐好了,不要乱晃。”

“我就想踩一下雪。”魏亚丽嗔怪的噘起了嘴,但发现许晖背对着她,根本看不见,只好悻悻的随便找个理由。

“从医院回来,让你踩个够。”

“……”

两个人边走边聊,偶尔还斗斗嘴,风雪中原本艰难的跋涉倒也其乐融融,平常步行只需十多分钟的路,足足走了半个多小时。在这个过程中,魏亚丽暗暗决定,把向许晖表白的话再次深埋心底,直到毕业前都不会说出来,她要好好享受这难得的、无所羁绊的相处,哪怕只剩下了半年时间,也是无比珍贵。

医院里果然人满为患,但大多数都是来看感冒发烧的,像魏亚丽这种烫伤的倒是没怎么排队,医生仔细查看了烫伤的部位,最严重的地方已经起了一圈水泡,特别是脚踝处。

“二度烫伤。”医生很快下了结论,也就是中度偏轻的烫伤,因为面积不大,虽然不需要打针吃药,但也需认真处理,幸亏来了医院,否则自己瞎折腾很容易引起感染。

许晖的应急处理方法得到了医生的肯定,但用潮湿的纱布裹住伤口又被医生臭骂一顿,这位年轻的女医生刀子嘴、豆腐心,手脚麻利的重新处理伤口,叮嘱水泡不要挑破,然后开了一支烫伤膏和一盒消炎药就算完事儿,整个过程不到十分钟。

扶着魏亚丽从诊室出来,二人碰到了尴尬事,魏亚丽要上厕所,许晖自然是没本事陪着一块儿,只好硬着头皮回诊室找那个女医生,反正暂时没有病人,女医生也乐得帮忙,只是看向许晖的眼神颇为暧昧和怪异。

一个小难题轻松破解,医生的眼神,许晖也不会往心里去,但是麻烦还没有结束,当许晖背着魏亚丽从门诊部大门出来的时候,在台阶碰见了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人,刘爱珍同学,而且还是面对面,真是活见了鬼。

八婆被一位年长的男子搀扶着,眼神暗淡,额头上裹着毛巾,脸色红的极不自然,可能是发烧感冒了,整个人萎靡的厉害。但看见了许晖和魏亚丽后,她突然双目放光,喉咙的反应紧随而至,“咦?!”的一声,把许晖吓了一跳。

不是冤家不聚头,许晖原本不想搭理对方,但考虑到自己和魏亚丽这样一副造型,似乎能给八婆提供无限的瞎想空间,心里立刻就很不爽了,今天无论怎么说,也要大大方方的,你能找出什么毛病?你那张烂嘴能又能编出什么花花来,“来看病啊?”

“啊……”刘爱珍显然没有想到许晖会这么主动,应了一声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其实她大部分的脑细胞都已被充分调动起来,正如许晖所预料的那样正在进行无限度的揣测和想象。

“小珍发烧了,你们是……”旁边年长的男子倒是很大方,应该是刘爱珍的家长,他看着许晖二人虽然也感觉奇怪,但决不失礼貌。

“我们是同学,都是同班同学。”许晖刻意强调,他看不见魏亚丽的表情,想来恐怕也是很尴尬,但自己不能随便落了别人的口实,所以继续大大咧咧道,“去她们家拿习题册,正好碰上她被开水烫伤了。”

“哦,这样啊,那你赶快送她回去休息,雪大地滑,注意安全。”

“好嘞,谢谢叔叔。”许晖咧嘴一笑,“刘爱珍,你也保重哦,天冷多喝白开水。”

“德行!”望着远去的许晖,刘爱珍从嘴角里挤出了两个字,若不是父亲在旁边,她一定会有一番言辞,让这对不清不楚的男女好看。

“小珍,你说什么?”男子发觉女儿的表情不对,也没听清丫头到底在说什么。

“没啥,爸,我头疼的厉害。”

“赶紧进去,外面风大。”

回去的路上,魏亚丽的兴致一下差了很多,坐在自行车后座一声不吭,碰见刘爱珍算是倒足了霉,想想都烦人,以刘爱珍的能量,没有的事儿都能说的有鼻子有眼,这回是迎头撞上,还不知道周一上课,她会传出什么恶劣的谣言。

“想什么呢?回去可是要堆雪人的哦。”许晖跟没事儿人一般,其实不舒服也就那么一会儿功夫,运气不好,碰见了也没办法,关键是不给自己找难受,嘴长在别人身上,随便吧,但是如果真要被触及底线,别怪老子不客气。

“不开心。”

“碰见刘爱珍嘛?”

“嗯。”

“这家伙又不是鬼,有那么可怕么?”

“她那张嘴,比鬼还可怕。”

“咦?有道理,我们干脆堆个大嘴雪人,让她跪在地上帮你们家看门。”

“哎呀,你真损,不过这个主意可以考虑……”

“一定要惟妙惟肖,给她梳俩大辫子,翘上天的;鼻子么,胡萝卜?美的她!你们家厨房里的小土豆蛋就不错,给她按上,要不要带条围巾?我觉得她不需要,她没那个纯情范儿,嗯,脸蛋上倒是可以贴上洋葱片,搞一媒婆形象……”

许晖还在没完没了的念叨,后面的魏亚丽已经笑的前仰后合,她真想把吴晓莉叫来一起完成许晖所描述的八婆大雪人,冲天辫、土豆鼻子、洋葱脸,那会是什么样一个怪物?

但转念一想,魏亚丽还是打消了请吴晓莉这个念头,极难得的跟许晖有独处的日子,她不想有任何人破坏。

第239章 首战

回到魏亚丽家,二人稍事休息便童心大发,手痒难耐,路上商量过的堆雪人说干就干,许晖先在小院里堆了一个胖大雪人,其实就是一大一小两个雪球摞在一起,用胡萝卜和生姜做五官,最后还给雪人戴了个草帽,魏亚丽不顾漫天的飞雪,坚持要搬个小凳子坐在院中指挥,俩人合作,不停的修改五官的形态,居然整出来的雪人怎么看怎么像李老太。

笑的前仰后合的俩人决定再接再厉,在院儿门口堆一个栩栩如生的‘刘爱珍’看家护院,至于读书复习,早就扔在了脑后。

许晖在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大堆特堆雪人的时候,达辉同志已完成了他回归解放路后,首次捍卫尊严的壮举,一个人单挑对方三人,打的有声有色,闪电般完胜。

这些个不开眼的对手,具体来说是达辉的邻居,也就是乔娃子的人,他们闲来无事跑到达辉的游戏厅玩老虎机,几天下来大概是输了不少钱,怨气加上先入为主的印象,让他们产生了闹事儿泄愤的念头。

所谓先入为主的印象,其实就是乔娃子对手下的敲打,但没想到起了反作用。乔娃子听说过达辉其人,知道他是解放路一带曾经小有名气的大哥,但也只是听说而已,具体没有太深的印象。

后来达辉因为打架伤人致残,蹲进了局子,时间太快,几年功夫一晃而过,这家伙又出来了,刘坤不久前还提醒过乔娃子,但他以前一直在北川街混,实在懒得去了解达辉的过往,唯一注意到的就是达辉是达强的大哥,仅此而已。

再牛逼的人物,在号子里蹲上几年基本就过气了,除非以前你是称霸一方的大势力,否则曾经的朋友、小弟还认不认你这个人都是个问题,出来也是个浪荡鬼,能有多大能耐?达辉以前充其量也就是个街边的草头大哥,与称霸一方这个词差的太远。

促使乔娃子敲打手下的原因是刘坤的提醒和一个不好的苗头,达辉跟赵复目前走的太近了。

“没事儿别惹旁边的。”乔娃子信口一说,心态上远没有那么慎重,他的手下就更没当回事儿,相反,还觉得红宝石旁边突然冒出这么一个玩意儿,实在有碍观瞻,新来的,做邻居知道规矩不?北川街那一套被他们生搬到了解放路,就没想过会不会水土不服。

包括乔娃子在内,完全忽略了文化大院这帮人的脾气和秉性,一个比一个臭,一个比一个死硬,赵歌是其中典型的代表,达辉马上也会告诉这些人,没有最硬,只有更硬。

事情的起因就不详细啰嗦了,总之是老虎机被砸,小弟被打,刚在附近美美吃了一顿羊肉泡的达辉闻听后立刻火冒三丈,冲到泡馍馆后场就抄起了一把菜刀,被花娃子死死抱住,没办法,达辉扔了菜刀,换了一根捅火用的铁钳子,一脚把罗里吧嗦的花娃子踹到一边,跟疯了一样冲向自家的游戏厅。

三个傻逼闹完事儿,还在门口骂骂咧咧,达辉急速奔来,嘴里嚷嚷着莫名其妙的脏话,跳起来一个大飞踹,就把其中一名个头最高的家伙给踹进了门框,这一脚的力量让大高个在门框内还控制不住的翻了两个跟头,可见脚下的爆发力有多牛逼。

接着一火钳子捅在正要拔腿跑开的混混的肚子上,火钳子不是刀子,但达辉愣是把它当刀子用,捅的极狠又准,混混大声惨叫着栽倒在地,脸上已经没了任何血色。虽然火钳子捅不穿皮肉,但那种捣心捣肺的力量足以让其欲死欲仙,混混的五官已经疼的极度扭曲,整个身体都弯成了烧熟的虾米,这个摸样不在医院躺半个月怕是下不了床。

最后一个不光运气好,而且反应也够快,同伴挨那一火钳子的时候,他已经跳开好远,一边大声呼叫同伴,一边掏出了随身的片儿刀,打算在援兵到来之前抵挡一番。

可达辉这种打架的行家哪里会给此人机会,跳的远也没有用,他把膀子抡圆了,火钳子脱手而出,直奔那家伙的脑袋,紧跟着蹭蹭几步就冲了上去,对方手忙脚乱的躲避火钳子,虽然身体在不住的后退,但也无法躲开达辉踹来的黑脚,这一脚原本是照着他二哥去的,关键的时候这家伙竭力扭了一下腰肢,最后用右胯硬接了这一下,险险躲开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断子绝孙脚。

这还没算完,达强向前连抢几步,一脚蹬在对方的胸膛,将这位脚步踉跄、摇摇欲坠的家伙彻底放翻在地,达强一不做二不休,踩住对方的手腕,一把夺过了对方的片儿刀,一咬牙手起刀落,刀锋斜斜的劈在了这厮的肩膀上。

尽管混混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但片刀是开过刃的,很轻松的划开了一切阻隔、划开了皮肉,鲜血飞溅,鸭毛和雪花狂舞,那种漫天雪白下的飞红极为刺目,让所有围观的人都屏住了呼吸,顿感周身彻骨的冰寒。

达辉这几下干净利落,喘息之间便打倒了三个壮汉,出手之果决,下手之狠辣让人叹为观止,在一旁拎着根大木棍的花娃子看得目瞪口呆,刚才一动手,他想要往上冲的心思还在肚子里转弯,战斗就结束了,看来辉哥这几年在号子里光练打架了,可这一下又闯下了大祸,莫不是屁股还没坐热又要上山?

这时候一帮人吵吵嚷嚷的从旁边的楼道里冲了出来,极为粗暴野蛮的撞开了围观的人群,当先一人生的极为粗壮,身上裹着一件蓝色羽绒服,头戴黑色瓜皮帽,肥大的灯笼裤涨鼓鼓的像是充满了气体,脚上蹬着一双时下非常流行的水货陆战靴,一副不伦不类打扮却透出森森杀机,正是乔娃子。

而他的正对面,达辉倒提着片刀,迎风傲雪,挺胸而立,鹰眼如电,紧盯着迎面而来的乔娃子,鼻腔里喷出股股热气,神态上却是极为的不屑。

第240章 旁观

“达辉?”乔娃子随便扫了两眼便对眼前的情况有了大概的了解,也暗暗倒吸一口冷气,挨打的三个手下虽然愣头愣脑,但也不是一般的阿猫阿狗,就这么被人给办啦?除了一个傻站在游戏厅门边被人给堵着,另外俩人全都没爬起来,看来对方有两下子。

“你谁呀?帮他们找场子么?”达辉用刀指着地上哀嚎的混混,明知故问,神情极是嚣张,乔娃子他认识,赵复反复说过,你的邻居是个不省事的家伙,注意点。

“给老子滚起来,别在这儿鬼叫!”乔娃子冲地上的混混一声爆喝,紧跟着上去就是一脚,根本就没搭理达辉,完全是铁锤对钢凿,也是十足的傲气,如此这般,俩人不撞出火花才怪。

但是今天偏偏有多事的人,根本不给俩人碰撞的机会,达辉正要气的暴跳怒骂的时候,从人堆里挤出一个人,黑色的西装西裤,白色风衣半敞着,下摆在风雪中飞扬,倒也别有一番儒雅的气质,正是达强。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陆续跟着几个保镖和张祥一干手下,达强早就得到了消息,自家大哥在红宝石旁边大发神经病,看来是离着进去又不远了,可不管怎么说,毕竟一母同胞,看不见、听不见也就罢了,但就在眼皮子底下,不得不管。

“乔老板,这是跟谁生气呢?”达强用眼色示意手下人将达辉围了起来,然后根本不拿正眼看自家哥哥。

“呦呵,达家老二,牛逼呀,这样都能飘过来?”乔娃子猛然朝前跨上一步,瞪着铃铛般的大眼睛,语气不是一般的冲。达强突然现身,他有些小小的意外,但在自己的底盘上,又当着众多小弟的面,说什么也不能有半点露怯,不行就干呗,北川街的兄弟们还怕了谁不成?

“怎么着,你俩兄弟设计好了?想摆我乔某人人一道?”

“我摆你个嘛,特么的到老子店里闹事儿打人,你麻痹的,不问问自己身边的人,好意思在这儿装大几把?”达辉立刻跳着脚的开始骂人,若不是张祥他们使劲儿拦着,这厮肯定会冲过来剁人。

“呵呵,乔老板不要误会,我没那个意思,正巧路过,想看个热闹,你说巧不巧?”达强打了和哈哈,不卑不亢,“大雪天的,赶快让几位兄弟到医院看看,甭管什么问题,治伤要紧。”

“这个不用你操心,老子的人没那么娇气,你要是看热闹的话,就往旁边站一站,如果不是也不要紧,你们兄弟俩一起上,我接着。”乔娃子说着话就开始活动筋骨,手指的骨节被捏的咔吧咔吧作响,他身边的小弟也纷纷亮出家伙,跃跃欲试。

“老乔,别那么大火气,都在这一带混饭吃,抬头不见低头见,我没那个兴趣打打杀杀,先送兄弟们去医院,费用我出,有什么是非曲直,咱们可以坐下来谈。”达强今天的涵养极好,怎么也扇不出火星子来,但身板挺的笔直,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其实并没把乔娃子动手示威放在眼里。

“你出个屁!老子没钱,我的人被打伤了怎么算?老子的机子还被砸了,如果今天不说清楚,特么的,这事儿不能算完。”达强跳着脚又要冲过来,“马勒戈壁的,做邻居就要有做邻居的觉悟,老子刚来你就找事儿,谁也不是泥捏的,有种就放马过来!”

达强的话刚给了乔娃子台阶下,可达辉一叫骂,立刻又把台阶给拆了,这回达强明显上火了,他跟乔娃子做了个歉意的手势,回身到了自家哥哥面前,“你就这么做生意?那我保管你一分钱都赚不到。”

“我乐意,反正谁也别想在老子头上拉屎撒尿。”

“那这么说,你又想进去了?”达强忍着怒火压低了嗓音。

“爱特么咋地咋地,老子不受任何气!”

达强也不矫情,话说多了反而无益,向左右一使眼色,立刻有两个人一左一右拽住了达辉的胳膊,后面一个彪形大汉出其不意的抱住了达辉的后腰,三个人一起使劲,一下子将达辉给摔到了地上,然后死死的把他压住。

这几个围在达辉身边的人极不一般,都是达强的贴身保镖,也不知道他从什么地方找来的,一直默默无闻跟在身边,赵复曾见识过其中的两个,伸手非常敏捷,如果真的打起来,一个对俩,他都不见得能占便宜。

“弄鎏金去!”达强冷冷吩咐,扭头扫了一眼蠢蠢欲动的花娃子,目光冰冷如刀,“你们几个先打烊关门回家待着,没我的同意,不许再过来。”

花娃子身上一哆嗦,不自觉的差点把手上的木棍扔掉,不知为什么,现在的达强总给他一种很陌生的感觉,跟几年前一起在录像厅里开玩笑的那个达强完全是两个人。

现在的达强,尤其是刚才的那个表情,让人看了就有一种发自心底的畏惧感。

“我草拟大爷,达强,你特么吃里扒外!放开老子!!”达辉在地上放肆的咆哮,可几条大汉压着他,哪里能挣脱的开?

达强就当没听见,再扭过脸的时候又换了一副笑容,“让乔老板看笑话了,我刚才的提议仍然有效,你拿个主意?”

乔娃子反而被弄愣住了,他也不想把事情弄大,但面对强敌只能硬着头皮硬扛,没别的选择。在解放路一带的几股势力中,梁斌的声势最盛,赵歌最能跳腾,达强最稳也最让人看不透,刘坤势力庞大,在解放路只是插了一只脚,算下来其实就数他最弱,在这种环境下既不能示弱,也不能出错,否则滚回北川街就再也起不来了,可实际上赵歌已经抄了他北川街的后路。

既然达强没有敌意,说话办事儿也算给足了面子,乔娃子自然是顺坡下驴,连称呼都立刻变了,“我没啥主意,强哥是个讲究人,就按你说的办呗。”

达辉在叫骂声中被几个人架着迅速远去,花娃子等小弟在张祥的监督下,关机子、拉电闸,锁门走人,一场差点搞成升级版的斗殴最终没打起来,看热闹的人很快散去,达强让张祥跟着乔娃子的人去医院,然后自顾自的先离开了。

乔娃子原本还想撂两句场面话,但达强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眨眼的功夫就去的远了,乔娃子心中虽有不忿,但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一抬腿,自己也回了红宝石。

“我没说错吧?达强是不是玩儿的挺深沉?”马路斜对面的拉面馆里,陈东、赵歌、易洪和赵复四人面对面的坐在一张长条桌上,目睹了刚才打架的全部过程,他们不是专门来看热闹的,主要是带着易洪四处转悠,熟悉下解放路的情况,而观察达辉也算是一个方面。

“深沉不准确,但是越来越让人看不透倒是真的。”赵复心里头不舒服,但也承认陈东的评价。

“达辉也够愣的,轻易就被他给弟弟拿捏住了,你们说这俩是亲兄弟,我还真没看出来一点相同的地方。”易洪是局外人的眼光,不过看的很准。

“达辉没脑子,但人不坏,没心眼,就是喜欢瞎张狂,这家伙最然不能交朋友,但完全可以成为合作伙伴;达强完全相反,脑子太灵光,城府也太深,隐藏在身后的势力没人能看得透。”本来还有一句结论性的评价,但陈东看了看赵复的表情,硬生生给忍住了。

“所以,这样的性格做好躲远点,连合作都甭指望。”赵歌可不管自家哥哥的情绪,直接借势把陈东的话给补上。

“这话过了。”赵复现在懒得跟赵歌争来吵去,尤其是这胆大妄为的家伙背着他跟刘坤干了一架,狼狈不堪,让他曾一度气的吐血,可听了这话,必须要反驳,“我跟达强很多年的关系,玩儿深沉是他的毛病,但一直也没什么坏心思吧?远的不说,就上次解放路偷袭你的事儿,若是没有达强帮忙,后果会咋样?”

“你太矛盾了,跟达强讲兄弟感情,原本别人也说不上啥,但现在又跟达辉走这么近,你就不拍别人认为你在利用达辉?达强心里又怎么想?”

“我特么为了谁呀?你好好想想,咱们都是一个大院的,如果能拧到一起,莫说解放路,就是整个河间区有他梁斌什么事儿?跟刘坤又有什么关系?”

第241章 散特么的

赵歌冷笑,未再说话,自家大哥越活越天真,要是大院的人能拧到一起,还用等到现在?况且一个个都是草头大王的性格,谁会服气谁?做梦而已。

一时间气氛沉闷,赵歌不想再坐下去,伸个懒腰准备离开,这时候拉面馆的门帘一挑,达强走了进来,不知道从哪里兜了一圈又溜达回来,他抖了抖身上的雪花,顺手搬了个凳子,径直走到四人的桌子旁边施施然坐了下来。

达强冲着四人笑笑,扭头吩咐,“老板来碗拉面,加分牛肉,多放葱花。”

四个人瞪着眼睛,表情一个比一个怪异,赵复很意外,明明看着达强远去,转了一圈居然径直找到这里,看来早就知道哥几个在拉面馆,这家伙从来不干没有意义的事儿,怕是有话要说。

赵歌阴沉个脸,目不转睛的盯着达强的一举一动,而易洪则双手抱胸,往靠背椅上一靠,面无表情,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陈东更是波澜不惊,笑呵呵的看着达强,“这都什么点儿了,强哥才吃午饭?”

“哥几个不也一样么?”达强用眼神瞟了瞟桌上的空碗,残烫里还冒着热气,他又不经意的看向窗外,依然漫天飞雪,但玻璃上已被擦掉的水蒸气又弥漫上来,街上的景物渐渐朦胧,“不错,这个角度看红宝石可真清楚,哥几个就不想问问我刚才为什么走了又回来了?”

“没兴趣。”赵歌笑笑,之前那个懒腰没伸过瘾,于是干脆站起了身拍拍屁股,居然连个招呼都不打,绕过身边的陈东,径直出门了。

易洪也站了起来,同样一声不吭的走了,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摆明扔出了一个冷脸,达强也不拦着,甚至连点儿表情都没有。

赵复却很尴尬,自从建鑫分家以后,赵歌和达强的关系越来越差,虽然还没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但比老死不相往来还有过之,在解放路这种地方,如此状态是存在不了多久的,他真怕有一天赵歌和达强会大打出手,一个是亲兄弟,一个是过命的哥们,饶是他泼皮泼赖、睚眦必报,到时候恐怕也束手无策。

所以,尽管不大可能,但赵复一直努力想着各种办法来缓和两个人的关系,但总是不能如意。达辉是个机会,他的确是想借着达辉要挟达强,目的是迫使大家再次坐在一起,毕竟合作过,也都是一个大院的出来的,他绝没有想着去害达辉,毕竟以前在对付薛西庆的时候,他撺掇达强和梁斌联合是成功的,也尝到了甜头。

但这回赵复的方式显然不怎么光彩,在面对达强的时候他自己心里也不太踏实,可最初冒出念头时,只源于身在其中不自知而已,现在倒也不后悔,达辉这个人虽然嚣张了点,但为人挺实在,跟以前一样没什么两样,很难得。

这次顺带观察了一下乔娃子,显然让赵复彻底松了口气,但说句大实话,这个人头脑有点拎不清,没什么背景竟也敢插足解放路,很有点自以为是,看着挺聪明的一个人,其实目光太短浅,以为跟刘坤搭上线就能如何如何,解放路可不是他想的那样。

乔娃子能开红宝石舞厅,完全是粘了建鑫的光,阴差阳错的钻了空子,反倒把赵歌和达强弄出了矛盾,建鑫多方合作的局面就此瓦解,这是赵复不能接受的,一直忍而不发,就是看了老菜梆子的面子,但现在不同了,这家伙跟刘坤不清不楚,赵复动了收拾此人的念头,赵歌也很讨厌乔娃子,但更绕不过老菜梆子,倒不如联合达辉了,今天效果显然不错。

“不如找个地方一起喝两口吧?”赵复所问非所答,拉面馆子清真,不能喝酒,只能找别的地方,顺带换个环境,掩饰一下不自在。

“不用,热热乎乎的汤面,吃着带劲儿。”达强摇头,“你们要走,我也不拦着,但有些话,今天不说,以后迟早也要说。”

“说吧,没外人。”赵复脸皮足够厚,知道躲不过就不躲了。

“达辉是个直肠子,很容易听风是风,听雨是雨,老干些莫名其妙的事,所以刚才你们也看到了,整个一个神经病,这才出来几天?又特么想进去了。”

“你把你哥看成三岁小孩啦?我怎么听着你的话酸不溜丢的?有啥你直接点。”

“好,在兄弟面前我就不兜圈子了。”这时候拉面上桌,腾腾热气的卤汤上面撒着一层香气扑鼻的葱花,达强抄起筷子拌了两下,然后迫不及待的美美来了一口,立刻大呼过瘾,擦擦嘴巴后,继续道,“不要再试图利用达辉,真的白费力气,如果可能的话,离这人远点儿,他脑子有问题。”达强伸手指着自己的太阳穴,语气甚是夸张,表情也很耐人寻味。

可这番话让赵复极为诧异,陈东也愣在当场,都没料到今天达强会这么直接,这么不留情面,薄薄的一层窗户纸被他轻易捅破,这样措辞说好听点是警告,不好听的叫威胁。看来他今天有备而来,抱着兄弟反目的准备。

赵复的脸一下子涨成了猪肝色,若是换做别人,他早就一个巴掌抡上去了,但达强是他多年的兄弟,而且这家伙今非昔比,生意做的够大,背后隐藏的势力谁都说不清楚,梁斌和刘坤这么妖的人都不敢轻易动他,在解放路足可以算作是大势力。

而赵复,说句不好听的话,除了资格老点,真的没混出什么名堂,要钱没钱,要人没人,没有能拿出手的东西,一旦反目,结果可想而知。

但赵复这些年一直是这样,孤家寡人照样在解放路上横着走,从来没怕过谁,达强当着陈东的面撕破脸,让他无法接受,但也绝不发怵,“行,够直接,你也终于说出大实话,多年的情义,咱就扔一边了。但你也听清楚喽,老子没有害达辉,老子跟谁交朋友,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没有。你也别激动,别动不动把咱们哥俩的关系挂嘴边,我只是一个忠告,不想再看着达辉进去。”

“你放屁!”赵复一拍桌子,“你口口声声说自己的亲哥是神经病,就冲这一点,老子就当你这个忠告是坨狗屎。既然今天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那么咱俩之间,屁股两边,各拍一半,散他妈的吧。”

第242章 世道变了

赵复说完,站起身就走,他今天被气的晕头转向,没心思再权衡什么乱七八糟的利弊与得失,以前他跟达强无论怎么闹、怎么打都不会说出这种伤感情的话,今天的达强让他太陌生了,友谊的小船算是彻底翻掉了。

陈东本想说两句圆场的话,图个日后好见面,但又一想,没有丝毫意义,于是一声不吭的起身就走。

“东哥,劝劝赵复,别再这么由着性子折腾,他跟赵歌不一样。”

“呵呵,东哥我当不起,强哥好吃好喝,告辞了。”陈东头也不回,一掀门帘,冲入风雪之中。

谁也不会想到,关系如铁板一块的解放路的两个大哥在一间不起眼的小拉面馆里分道扬镳,没有轰轰烈烈、甚至没有泛起任何涟漪,就是几句的事情,大家各走各路。

看似非常突然,其实也是日积月累形成的必然,大家总有到岁数的时候,思想和行为意识也有成熟的那一天,再也不是在街头耀武扬威,好勇斗狠的热血小子,换句话说,大家考虑问题的出发点由简单变得复杂,从天马行空的激情变成因利益驱动的理智。

这是赵复的悲哀,他虽然脸皮够厚、名气够大、心肠够狠、手段够辣,但内心并没有像其他同龄人那样完成切实的蜕变,依然活在天真中,在他的世界里,哥们义气仍然是可以超越一切的存在,这是他和弟弟赵歌唯一的相同之处,但赵歌远比他现实,知道没有实力,什么都是扯淡。

所以赵复这个大哥有点虚,混混们都知道解放路有这么一号人物,但谁也没把他真当回事儿,没有势力的大哥,跟贴在窗户上的年画儿一般,看看就行了,没有利益纠葛,谁也不会去招惹这种人,但也仅此而已。

赵复跟当年的顾一刀有很多相同之处,都没有任何势力,都是一个人横着走了不少年,但也同样有谢幕的时候,眼下的改革大潮,人人忙着挣钱,上到政府衙门,下到升斗小民,统统融入到一个崭新的时代,那种理想中的纯粹,只是理想而已。

还有一个人,同顾一刀和赵复一样,大家算是一类人,同样的傲气,同样没有完成思维中的蜕变,同样要凭着一把片刀傲视群雄,但同样的不得志,看不懂现在对手、当时的玩儿伴,像二毛这种瘪三,刘学斌这种傻逼都能以大哥自居,日了个鬼的,老子是不是在号子里蹲傻了,这个严重怀疑自己是傻逼的人就是达辉。

想不通不要紧,凡事儿慢慢来,多摔几次跟头就想通了。

此时的达辉正慢步在街头,他趁对方一个疏忽暴揍了一顿达强的保镖,然后从鎏金岁月跑了出来,开玩笑,那么多人岂容他跑掉,但没人真正去拦他,老大的大哥么,还是尽量不得罪为好,随他去了,反正就一个人,到时候老大发火,再抓回来就好。

如果达辉得知对方的这些想法,非把肚子给气破掉。但现在的他可没工夫想那么多闲事儿,忙着回游戏厅,准备重新张罗生意,刚才闹的一塌糊涂的时候有达强在,料想乔娃子不敢有什么破坏,这一点他绝对放心。可特么,大门给锁上了,转了好大一大圈,花娃子几个怂货连个鬼影都没见到,也不知道被张祥给吓的跑哪儿去了。

郁闷的达辉放弃了咂锁开门的念头,一个人他忙不过来,索性休息半天,等找到这几个傻逼,非好好收拾一顿不可。

天色更加暗淡,大雪渐渐变小,西平市银装素裹,宛如童话世界,华灯初上的时侯,飘了一天的大雪终于停了。达辉漫步街头,感慨这座城市日新月异的变化,几年不见的光景就认不出来了,

其实解放路来来回回就这么长,达辉这些天反复溜达,可就是看不够,曾经的副食品商场不见了,变成了西平市第一家真正意义上的百货超市,毛巾厂也没了,变成了梁斌的时代音符歌舞厅,场子很大,门前的迎宾很漂亮,四周晃悠的小弟很嚣张,也很奴才,若是换做几年前的街头,这种货色连给他点烟的资格都没有。

啊,对了,老二的鎏金岁月曾经是啥地方来着?好像是酱油厂哎,不对,是粮站,小时后,他还在上小学五年级,大家都跨着小书包,都曾拖着清鼻涕,都曾羡慕过红领巾,那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年代,也是人的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就在这间粮站门口,达晖把梁斌打的哭着跑回家,我靠,那个解气,真解气,尼玛的,当时的二毛就站在旁边,连屁都不敢放,还有刘学斌,他倒是有点胆子,但一脚就被黑牛他哥给踹趴下了,那时候的文化大院,可特么牛了。

现在这世道变得有点让人看不懂,怂货都成气候了,自己却变成了浪荡货,达强这个小兔崽子,当年流大鼻涕的时候还不是要靠老子照应?居然敢喊人抓我,麻麻的,若不是看在一母同胞的份儿上,老子绝对要找回这个场子,达辉一下子从颇多感慨变成了愤愤不平,迎头撞上了同样愤愤不平的赵复,还有一脸懵逼的陈东。

“老辉,没事儿遛弯呐?”赵复很意外,没想到冬夜之下又能碰到达辉,貌似这家伙一脸落魄,怕是从达强那里跑出来的吧?

“叫谁老辉?我很老么?”达辉把脖子一拧,“我说你俩咋回事儿?不会连饭都没吃就跑出来赏雪景吧?”

“你吃了么?”

“靠,老子给气饱了,没胃口。”

“谁特么敢气你辉哥啊?”

“卧槽,解放路的强哥呀,老牛逼了,对自己的亲哥哥说下手就下手,眉头都不带皱的,我特么一言难尽哎。”

“别赏雪了,去喝两口,热乎热乎?”

“好像也不错喔,就咱们三个?”

“就咱们哥仨!去不去?”

“去!”

“东店门的烧羊肉,还是高老庄的火锅?”

“涮着走酒,舒服。”

“那就高老庄!”

三个人越说越热乎,转身一起向西的时候,干脆勾肩搭背起来,踩着脚下厚厚的积雪,那种嘎吱吱的声音让人的心情也轻快了许多,三人很快就消失在道路尽头。

而在这样一个宁静的雪夜里,许晖同样热热乎乎,只不过是窘迫的满头大汗,他迫不得已的被留在魏亚丽家吃晚饭,因为实在挡不住魏母的热情,可这顿饭吃的实在太难受,从头到尾都没尝出饭菜的味道,甚至连魏母做了几个菜都没记清楚,只知道胡乱的往嘴里塞,再然后就是频频应付魏亚丽父母有意无意的问题,虽然只是点点头或者哼两句,但也苦不堪言。

原本看着天色渐晚,许晖想告辞回家,玩也玩够了,光雪人就堆了四个,大大小小,形象各异,除了‘李老太太’和‘刘爱珍’还有两只非人类大狗熊和流氓兔,小院的积雪被俩人扫的干干净净,全部用作堆砌素材了,书是一页都没看,今天着实放纵了一把,许晖的心里有些不踏实。

但魏亚丽高兴坏了,她何曾如此疯玩儿过,而且和自己心仪的人专心去做一件事,整整一下午,配合的非常默契,她说不出的激动,真希望时间能在今天停滞下来,永远不要再往前走。

可是,希望终归是希望,魏亚丽歪着脑袋想尽办法要送许晖出门,脚上烫伤,不能频繁走路,所以干脆耍起了无赖,就是要出门,美其名曰是坐了一天,需要锻炼一下。

许晖拗不过,也只好随她,出院门的时候,碰上风尘仆仆赶回家的魏亚丽父母,夫妻俩周末加了一天班,又累又饿,陡然看见女儿被一个大男孩搀扶着,顿时瞪大了眼睛吃惊的不得了。

“爸、妈回来了。”魏亚丽欢呼雀跃,就是脚疼的蹦不起来,否则真要扑进老爸的怀里,“你们吃过饭了没?我今天脚烫伤了,没做晚饭。”

“叔叔阿姨好。”许晖十分尴尬,扶着魏亚丽的胳膊,松开也不是,继续扶着好像更不像话。

“脚烫哪儿了?严不严重?这位是……”父亲的脸色显然很难看,但他知道给女儿面子,不弄清楚事情原委的情况下,轻易不会发难,而且女儿的伤势要紧,连忙蹲下身查看。

“我同学许晖,一直跟你们说过的呀,我们班的班长。”魏亚丽在家里似乎很受宠爱,立刻撒娇起来,“被开水烫到右脚了,幸亏班长在,带我去医院处理过了,否则我就惨大了。”

“哎呦,那太感谢了,都别站在门口,到屋里说话。”魏亚丽的母亲她和自己丈夫一样,有先入为主的猜忌和怀疑,生怕女儿被欺负,但现在看来不是那么回事,而且她曾听女儿说过,周末会有同学到家里来一起复习功课,倒是忘了这一茬。

“不了阿姨,太晚了,我该回家了。”

“我们都饿坏了,妈,你们再不回来,我们就要到街上买着吃了。”

“哦,哦。吃了饭再走,阿姨动作快,说话就好。”魏亚丽的母亲立刻热情起来,根本不由分说的拉着许晖就往屋里走,魏亚丽在后面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第243章 猪队友

在魏亚丽家吃了这顿晚饭后,许晖患得患失了好一段时间,脑子里总是挣脱不开一些既有的束缚,从小到大,他只在两个女生家吃过饭,一个是昔日的恋人张仪,那是三年前她过生日的时候,如今斯人已不知所踪,但在他脑海里的烙印太深。

另一个就是魏亚丽,俩人一直被班里人视为天作地合的一对,可知情人都清楚魏亚丽一直在紧追着许晖不放,至于许晖怎么想,没人知道,于是真真假假的半学期下来,刘巍猜魏亚丽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真被他猜对了,许晖从未往那方面想过,心中唯一的执念还是张仪。

可今天不同,许晖不动如山的意志产生了动摇,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但事实上很多地方都说服不了自己。首先没搞明白的是,明知罗小刚三人不会再来的情况下,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有耐心的陪了魏亚丽一整天,孤男寡女的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好吧,人家脚烫伤了,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家,想想都凄凉,作为同学,应该照顾一下吧?这貌似是个不错的理由。但‘貌似’这个词在某些场合实际是否定的意思,至少许晖认为自己找的这个由头就属于某些场合。

应该是枯燥、苦逼的学习生活让人迫不得已的放松一次,加之特殊的天气,特殊的场合,这样的放松不算离谱,堆个雪人再寻常不过,就是堆的多了点,时间也花的多了点,开心和忘乎所以有点过头了……

ok,这个理由也过于牵强,不算。可那天天气太糟糕了,雪花大的都迷人眼睛,连路都看不清,怎么骑自行车回家?听说当天因为骑车滑倒了很多人,摔的骨断筋折去医院的也不在少数,其实待在魏亚丽家避雪是最明智的选择,哎,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可为什么荒废时间不认真看书学习呢?于是许晖的思维很快又回到了第二个理由,在一番挣扎中否定后,又回到第一个理由,如此反复循环了好多次,许晖始终无法说服自己,筋疲力尽下终于明白其实承认也是一种态度,但承认什么呢?

一种发自内心的快乐,一种从未有过的愉悦,那天许晖的感受的确是这样,那种在漫天飞雪中,和魏亚丽一起天马行空的设计各种造型,无拘无束的开怀大笑,是不是世人常说的风花雪月?

这种快乐所导致的另一个结果,两个人都特能玩儿,都贼能坚持和折腾,即便是脸冻得通红,手指头没了知觉,却依然乐此不彼,一个野猪造型,堆了铲平,铲平了又堆,反反复复,最后发现还是个四不像。

直到俩人想起来搀扶着回屋里取暖时,这才发觉双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一起摔倒的恐惧只是暂时的,随即又没心没肺的大笑着活动双腿,也幸亏年轻,否则低温之下,在室外这么久,真有被冻伤的可能。

可承认了,还是纠结,许晖反复在告诫自己,虽然张仪和他远隔重洋,但冥冥中他总觉的二人会有再见的一天,潜意识里会有一根若有若无的线让他牵挂,现在没有张仪的任何消息,反而让把他的牵挂无限度的放大,这可能就是纠结的根源。

许晖并非不知道,可正因为知道,他才更纠结,下一个周末该怎么办?还是装作没事儿人一样继续参加学习小组么?被罗小刚三个再摆一道怎么办?两个人在一起,他还能游刃有余,应付自如么?可惜,再也不容易碰到这样的漫天大雪了。

于是许晖决定下周缓一缓,不去魏亚丽家了,同样不提前说,之后再找由头,也摆罗小刚他们一道,至于再往后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吧。

达辉的游戏厅很快又开门营业了,而且特意放了两挂鞭炮,用他的话说冲冲晦气,花娃子几个小弟也被他悉数找到,当然,教育是有的,狠狠就必要了,还指望着他们干活呢。

赵复从今天开始也坐镇游戏厅,反正没地方去,在北川街或者八一路的商业巷,他待着不自在,而多数会跟赵歌吵架,没求意思。陈东重新搞了个餐饮店,投资款是他俩人一块出的,陈东在店堂管理,他没事不过去。

而达辉的游戏厅也算是他的产业,因为盘店开店的钱都是他和陈东借给达辉的,当时按着歪心思,跟达强闹翻后就失去了意义,不过,这样一来也好,赵复反而可以把这间游戏厅当成事业来做,让你们看看曾经的大哥是如何做事的,不就是生意嘛?老子没吃过野猪肉,但见过野猪跑,小家伙们,走着瞧。

还真别说,达辉虽然人诨,但这回的脑子够灵光,这老虎机太来钱了,才两天时间,尼玛的,比以前开过的奶茶店一个月的流水还多,踏踏实实搞一年,票子能数到手软。

达辉也是同样的心思,他更为纯粹点,一心做大哥,世道再怎么变,拳头不会变,以前是你们的大哥,现在还是,不服尽管来,特么的,以后老子非要让你们亲口承认,老子一直都是货真价实的大哥。

乔娃子的小弟们再也没来过,偶尔在外面抽烟的时候会拿眼睛瞟一瞟人满为患的游戏厅,一墙之隔,生意好的不可思议,怕是用日进斗金形容都不为过。

嫉妒眼红,人之常情,虽然混混们碍于大哥的严令,不敢有糊涂心思,但是咒骂两句,吐口吐沫、起个哄还是能做到的。

这一天就出事儿了,有个倒霉蛋,连续在达辉的游戏厅熬了两个通宵,输光了身上所有的钱不算,还欠下了一大笔,最后急眼了,跟看场子的一个小弟干了起来,那哪能有好结果?被花娃子两棍给打了出来,这还不算,手底下的人追出来把这家伙往死里打,欠钱还搞事情,任何一个赌场老板都不会容忍,不杀一儆百,这场子很难开的下去。

于是这个倒霉蛋被揍的满地翻滚,浑身是血,可怜兮兮的不住求饶,并且保证两天之内把欠款还上,花娃子的打手这才罢休。

玩儿老虎机,原本达辉没想那么多,小打小闹的也不准备赊账给赌徒,但是他曾经的狱友有懂行的人,劝说达辉,搞这一行不赊账,就等于把大把的钞票往水里扔,赌徒们都有贪得无厌想翻本的心态,输的不甘心,借了还想借,最后越欠越多,直到陷入泥潭拔不出来。

这时候老板或者庄家会把你逼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感觉死了都无法超生,这就算达到了效果,然后再换副慈眉善目的表情,念在初犯,大家都不容易,互相理解吧,都是吃江湖饭的,仗义点免去大部分利息,剩下的将就着还上,还能结个善缘,这个套路古往今来非常普遍,但一直很灵光,一直很管用,任何赌场都是这个底子,万变不离其宗。

可达辉不想这么干,搞游戏机加老虎机他还算踏实,只要小打小闹,被抓住了顶多行政处罚,罚个款了事儿,但如果全搞成赌场,还赊高利贷,那特么的可是犯法,弄不好又得蹲进去。

达辉是蹲过大牢的,改造的时候强制学习,多少知道点法律常识,所以坚决反对,赵复也不同意,所以这个提议以为就这么过去了。

可没想到花娃子贪心不足,估计也是飘在外边穷怕了,没见过大钱,所以禁不住怂恿,偷偷开了个小账本,赊账给熟客,反正达辉和赵复来,都是打会儿游戏,吹会牛,像走过场一般,呆不了多长时间就出去玩了,不声张,没人会知道。

偏偏花娃子倒霉,家猫偷腥,还没尝出甜头就碰上这么一个二愣子,被打成那个死样子还在外面赖着不走,呼天抢地的让人心烦,正想着带人出去再收拾一顿,但突然就没声音了。

小弟进来报信说,二愣子走了,呼,花娃子长出一口气,总算走了,万一闹腾下去被达辉和赵复知道了,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特么的,下回赊账得看人,死心眼的千万不能赊,少赚俩钱是小事,出大事他可是捂不住的。

花娃子这点智商,连对方为什么突然走了都没有追究,就忙着把赊账的账本给藏的严严实实,他打算消停两天再折腾,心里总不踏实。这也是为什么他很早就跟达辉出来混,到现在还是个泼皮水准的原因。

二愣子报警了,派出所的人来的很快,而且一下子来了两名警察和四名治安联防队员,两个人把大门堵上,四个人冲进去,所有机子全被查获取,一台都没来得及转移,从花娃子到赌徒全部被带到派出所接受调查,一下子几十口子,搞得像出大事了一般。

这时的达辉和赵复、陈东二人跑到商业巷的海湖酒吧里喝酒吹牛,游戏厅像这样搞法,不出两个月,他就能把二人的借款还完,而且还主动邀请他们再投资,大家一起物色店面,争取明年上半年再开一家。

这年头就要有眼光,看得准才能狠捞一笔,赵复深以为然,觉得闷声大发财是硬道理,像赵歌这么折腾,还不如转这一行,现在西平人搞的少,还有机会,他越想越有道理,决定今晚就找赵歌谈一发,只要赚到钱,什么事儿都好说。

第244 矛盾

大家聊的很开心,摇头晃脑的回到解放路,正在路上打着酒嗝溜达,迎面撞上了一个神色慌张的混混,仔细一看,认识,张祥身边的小强东。

“哥,到处找你,可算碰到了。”小强东虽然只说了一句话,可脑袋左右晃了七八遍,紧张的不得了。

“啥事儿啊?达强有完没完?跟他说,老子的事儿不用他管,把自己的屁股擦擦干净,别来烦我,滚,滚。”达辉极不耐烦,现在一提达强就觉得丢面子。

“不是,哥,出事儿了。你的人全被派出所带走了,游戏厅也给封了,你赶紧出去躲一躲。”

“啥?什么意思?!”达辉听的头皮发炸,一下子酒劲全没了,伸手就揪住了小强东的衣领子,“把话跟老子说清楚喽,到底怎么回事儿?”

小强东还算口齿伶俐,三五句话就把事情给说清楚了,达辉大吼一声,“花娃子,你个王八蛋!”一把推开小强东就往游戏厅方向跑,却被赵复和陈东死死拦住了,这家伙怕是被气昏头了,这个时候怎么能往回跑?

“你跑过去有鸟用啊?门被封了,机子被查,赶紧走人了。”

“先躲一段时间,我们哥儿俩帮你打听消息。”

“马勒戈壁,不行!那么多机子全被端了,老子不信!”达辉不但被气糊涂了,而且心疼钱,那些机子怎么说都要值个几万块,以后到哪儿去找这些钱?

“我们哥俩去看,你还信不过我们?”

“就是,看了以后告诉你,现在主要是想法子善后。”

赵复和陈东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好说歹说把达辉给劝住了,这家伙很快恢复了果断决绝的本性,一咬牙,一跺脚,“那就拜托两位,有事儿我联系你们,替老子盯好花娃子,这王八蛋真把老子害死了。”

达辉话音一落,转身就走,很快消失在人群中,小强东不敢跟着,也不敢离开,身边这俩家伙更不是省油的灯,别哪里做的不对,挨顿揍可划不来,反正见到了人,事情也通知到了,老实一点送走二位煞星比较好。

“小强东,哥问你件事儿。”赵复可没那么好糊弄,玩儿过侦查的,更容易抓住别人忽视的细节,“警察封门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来人是北新街派出所的么?”

“大概是下午三点钟的样子,我们得到消息的,具体是哪个派出所,我就不知道了。”

“你刚才说有个傻逼欠了游戏厅很多钱,被花娃子揍了一顿,这个人你认识么?或者你们有谁认识?”

“我不认识,好像就是周围的一个小地痞,我兄弟大锤见过这人。”小强东表情有些扭捏,达强一直派人盯着达辉,这种半公开的事情赵复听了肯定不开心,但瞒也瞒不住,索性照直了说,至少不吃眼前亏。

“很好。”赵复果然赞许的点点头,“我要找这个人,该怎么找?”

“这个……”小强东很犹豫,达强早就派人找了,但是得到的消息让人很郁闷,这个二愣子其实一点也不傻,躲在派出所就一直没出来,现在有好几个兄弟守在路口,赵复他们去了,岂不是要冲突?

赵复察言观色,心里岂能没有数,他笑呵呵的递给小强东一支香烟,“不要紧,再问个问题,花娃子打人的时候,周围看热闹的有没有红宝石的人?”

“有,还不少,都在抽烟起哄。”小强东受宠若惊,立刻掏出打火机先给赵复和陈东把香烟点上。

“后来呢?”

“后来就见那个愣货自己爬起来走了。”

“你确定?”

“我没看见,是我兄弟说的。”

“行了,没事儿了,回去吧。”赵复拍拍小强东的肩膀,然后一使眼色和陈东转身离开。

“有什么问题吗?”陈东一脸疑惑。

“肯定有为题哎,一个小泼皮就敢举报达辉,还来那么多警察,你觉得可能么?不是被人唆使的,就是让人下套了。”

“你怀疑是红宝石的人?”

“还不知道,但这个小泼皮,咱们一定要弄到手。”

“不那么简单吧?说不定早被达强盯上了。”

“那就看运气了。另外,达辉那个叫胡小四的狱友也是个疑点,找不到泼皮,就找胡小四。”

“成,要不然咱们分头找。”

“不,不。我一个人就行,你去找姜小超,打听打听游戏厅的情况,还有花娃子,这小王八没准把咱俩都能埋进去。”

陈东意识到事情给整复杂了,应承一声匆匆离去,赵复则一步三摇的晃荡前行,他稍稍改变了想法,小强东的话并不实在,至少应该知道人被带哪儿去了,偌大的解放路中东段就一个北新街派出所,居然还说不清楚,还能再假点不?

赵复也不戳破,更不愿意跑到北新街跟达强撞对头,所以决定直接去找胡小四,这人他以前见过,就在达辉的游戏厅开张的那天,好像住在莫家巷附近,离着游戏厅很近。

这个愣货一直撺掇达辉搞赊账经营,背后有没有人指使还不不得而知,但绝对是个疑点,不找不踏实,可遗憾的是赵复扑了个空,不但家里没人,转遍了整个莫家巷都没发现这人的踪迹,再回到巷口时,已是傍晚,眼前是紧锁大门的奇景游戏厅,再旁边就是绽放着五颜六色迷彩灯光的红宝石歌舞厅。

正是上客的时间,红宝石门前居然没几个人,大玻璃窗后面的门迎小姐无精打采,时常聚在门口一侧的小弟们也不见了踪影,赵复原本想单刀直入的到红宝石里面找乔娃子敲打一下,但想想又算了,抓不住对方的把柄,说什么狠话都没有用,而且他越来越觉得乔娃子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需要仔细应付。

回到陈东的饭馆,二人钻到了后面的隔间,比起赵复的一无所获,陈东带来了不少干货,老战友的帮忙不遗余力,消息很详尽,首先人赃并获,花娃子和老板达辉是逃不了的,至少弄个治安处罚,搞不好还会追刑责,罪名就是组织或者聚众赌博,看金额大小了。

但是这次,一无是处的花娃子令人刮目相看,几乎把所有的锅都给扛下来了,声称自己就是经理,老虎机也是他偷偷搞来的,老板达辉不怎么来,也不太知情,说的有鼻子有眼,因为举报突然抓捕,所以串供的可能行不大,花娃子编的还真像那么回事。

当然,以上只是表面情况,谁知道后面会有什么变化。

其次是放高利贷的证据,受害人坚称有一个账本,但花娃子一口咬定没有,据说派出所已经申请了搜查证,从他家到奇景游戏厅,啥也没翻到,接下来就看这小子能不能扛得住后续的事情了。

虽然民间放高利贷一般定不了刑责,但可以把你往别的方面靠,扰乱社会治安,侵占他人财物等等,就看花娃子的心里承受能力了,别给吓个半死,就麻麻凉了。

然后就是那个二愣子一般的受害人,居然赖在派出所不走了,达强的人在外面晃悠一天也没有任何用处,应该是受到了特别的保护。

“扯淡,他还能在里面躲一辈子。”赵复嗤之以鼻,“不过这个事情有问题,多大点屁事儿啊,还特么申请搜查证?一定有人借这个案子把达辉再给弄进去。”

“什么目的呢?搞达辉就是跟达强作对,没啥好处呀?”

“倘若有人根本就不希望达辉跟咱们在一起呢?”

“哎呀,这个范围就大了,刘坤?梁斌?还是乔娃子……一定是对谁最有好处,谁才会想着这么做……靠,你说的不会是达强吧?”陈东念念有词了半天,几乎把解放路的草头大哥全给点了一遍,最后悚然一惊。

“为什么不可以呢?”赵复冷笑,他了解达强,特别护短,对自己家人那是不遗余力,而且往往不按套路出牌,既然阻止不了达辉,不如再让他进去,反正也没多严重,拘留个十天半个月,或者顶死了判个一年半载,真的无伤大碍,但事情的逻辑就可以完全按照他的想法来了。

“嘶~”陈东倒吸一口凉气,他知道达强的城府深,也知道以赵复对此人的了解,应该说的不离十,但仍然不太相信达强会这么做,因为根本没必要再派小强东多此一举的寻找和通知达辉。

这其中的矛盾很明显,究竟是达强在演戏,还是有更深层次的原因,现在也无法猜透,当务之急是如何把达辉给摘干净,毕竟那么多钱投在这家伙身上,不能就这么说没就没了。

就在这俩人商量着如何寻找胡小四,从侧面帮助达辉的时候,红宝石出事儿了。

第245再战

谁也没想到达辉会出现在红宝石歌舞厅的一楼大堂,手里拎着大棍子,逮什么砸什么,边砸边骂,让乔娃子滚出来,极为狂躁和嚣张。

大堂内为数不多的客人早就跑光了,连服务人员也从门边溜之大吉,非常奇怪的是,并没有见到乔娃子本人和和他的任何一个手下,达辉一个人折腾了半天,完全是在唱独角戏,恼羞成怒之下,正准备冲上二楼时,大堂外面呼啦啦进来一帮人。

为首的一个矮壮敦实,满头卷发,跑的一脸通红,脑门子上都冒着蒸腾的热气,正是乔娃子,手下的人一个个也是上气不接下气,显然是刚刚得到消息匆忙赶来。

“姓达的,你特么疯了?!”乔娃子见到大厅的情景,气的七窍生烟,根本等不及把气儿喘匀实,大声喝骂。

“来的好!”达辉闹了半天终于等来正主,一下子精神头又上来了,他扬起手中的棍子朝乔娃子一指,“老子没疯,老子的游戏厅被封了,想找乔老板要个说法。”

“哈,哈哈。”乔娃子被气乐了,“达辉,你是三岁小孩儿么,你的游戏厅被封,跟我有什么关系?谁封的你去找谁呀。”

“别特么装糊涂。”达辉把棍子往地上一戳,“你的人怂恿那个孬货到派出所告密,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今天不把这事儿说清楚,老子跟你没完。”

“你说的这些,老子完全听不懂,孬货是谁?又告你什么密了?”乔娃子不擅长吵架,但也不会任由别人莫名其妙的乱扣屎盆子,他头脑清楚,遇事也很冷静,立刻意识到达辉如此兴师问罪,怕是遭到了某些人的算计,所以很快谨慎起来。

乔娃子知道白天游戏厅被封的事情,也只是略略了解了一下来龙去脉,特别嘱咐手下人,这几天要格外小心,便没做深想,毕竟隔壁这个新邻居是个二杆子,还有个让人头疼,不敢轻易招惹的弟弟,所以对方爱做什么做什么,只要不影响他的红宝石,懒得多事,哪怕明天整个游戏厅被人一把火烧了,他都不会多看一眼。

可没想到躲都躲不掉,二杆子亲自打上门了,还口口声声指责‘告密’,这里面一定有别的隐情,达辉显然被人利用了,乔娃子想通这一层,也渐渐有了底气,他向身边的小弟扫了一眼,更为踏实,没做亏心事,就算你达家兄弟一起来又有何惧?

达辉被问的一愣神儿,孬货是谁,他没见过,完全是听小强东的描述,至于指责花娃子,他可是有底气的,因为有人亲口告诉他游戏厅被封这件事跟红宝石有关系,但是为了讲究个信义,他是不会把这人给卖出来的,所以仔细斟酌了一下用词。

“那个孬货今天在我的店里闹事,你手下很多人看到了,别一个个装不知道,至于告的什么密,说老子组织人赌博,尼玛的,游戏机吔,爱玩不玩儿,老子逼过谁么?特么的血口喷人、栽赃陷害。我就问问你,老子在你隔壁开店,碍着你什么事儿了?”

“行了,不跟你争。”乔娃子冷笑,“你口口声声说我的人怂恿别人告密,就当面指出来呗,有没有这回事儿,一问就知道。”

“我……”达辉语塞,他能指出个屁,眼看着乔娃子身后站着一圈人,他倒是有几个面熟的,还是上次冲突的时候留下的印象,其中一个被他砍过的家伙正咬牙切齿的瞪着他,但随意瞎指并不是他的个性,突然间灵机一动,又把木棍横握手中,“不用指,你也不用找挡箭牌,唆使、怂恿的人就是你!”

乔娃子怒极反笑,“好,拿证据出来,别特么信口雌黄。”

第246 彻底翻脸

此时,啊的一声惨叫传来,居然是达辉的声音,乔娃子心里一松,而赵复和陈东都同时心里一紧,刚才楼上乒乒乓乓了半天,还以为达辉游刃有余呢,未料到这家伙这么快就扛不住了。

赵复这个后悔,早知道刚才不兜圈子,直接动手了,他脑子里这么想着,脚下半秒钟都没耽误,刷刷几步就追上了乔娃子,而陈东也是步调一致的紧随其后。

“你特么真要没事儿找事?!”乔娃子忽然转身,两颗铜铃般的眼睛瞪的溜圆,极度凶悍的目光仿佛随时都要砍人一般,也毫不掩饰已经翻脸的心思。

“呵呵,小乔别这么看我,老子要找的人,说不定就在楼上。”赵复的脸也瞬间拉了下来,右手臂不经意的一抖,一根短小精悍的擀面杖出现在手中,他是顺手从陈东的饭馆里抄来的。

“找达辉就直说,老子今天要弄了他,你有意见?”

“太特么有意见了,老子也想弄他,你可别吃独食哈,一起上。”赵复嚷嚷着,抬腿就往上冲,此言一出,不仅乔娃子愣神儿,就连陈东也是一头雾水。

而赵复借这个机会,滋溜一下就从乔娃子身边绕了过去。甩开大步,蹭蹭几下冲上了旋转楼梯,乔娃子这才反应过来,大喝一声“站住!”,拔腿就追,赵复哪里肯理会,双腿倒腾的更快,眨眼就上了二楼。

乔娃子气急败坏,大声叫骂着紧追不舍,陈东显然反应慢了半拍,等他冲上二楼时,两个人早已跑不见了。

二楼的楼梯口是一个面积不大的开厅,有三个方向的走廊通往二楼深处,正前方和左边的走廊两侧都有包厢,右边的走廊很窄,是个应急通道,看样子应该能够从另一个方向通往一楼。

当初装潢红宝石的时候,赵歌和乔娃子有意将二楼设计的很复杂,小包间是封闭的,大包间留有暗门,可以连同外面的半环形走廊,以备应付突发情况,说白了就是留了后手,藏了点花花肠子,结果现在被达辉误打误撞的利用,也算救了他一条命。

陈东没怎么关心过当时的装潢,但赵复却仔细留意过,很清楚里面的门道,所以一上楼就循着声音冲进了一个大包间,乔娃子当然更没问题,紧随着跟了进去。

问题是陈东一上来就只听见声音,看不见人,正在仔细辩听徘徊的时候,叮叮咣咣的一个身影从左边的走廊里冲了出来,一瘸一拐的,手里拄着个木棍,正是达辉。

这家伙气喘吁吁、面部扭曲,显得极为痛苦,右小腿很不自然的蜷缩着,脚尖下垂,但几乎不敢粘地,怕是疼的要命,行走、跳跃全靠左腿和手中的木棍用劲儿,受伤不轻。

俩人见面还没来得及打招呼,走廊里又出现数个身影,不知道是从哪个包厢里蹿出来的,凶巴巴的紧追着达辉。

陈东不敢托大,一咬牙也亮出了家伙,是一把宽背的菜刀,因为太过匆忙,他同赵复一样随便在自家的厨房里找了件家伙,原本指望装装样子,但现在看来情况比想象中严重,一声不吭的冲了上去。

“这边,这边!”达辉不清楚陈东的战斗力,担心他一个照面就被人打趴下,所以边跳跃边喊,一抡棍棒把另外一个包间的房门给撞开了。

到底还是体力不济的原因,达辉上蹿下跳的周旋了几圈后就跑不动了,先是后背挨了一棍,紧接着一个不小心被人家的钢管扫到了右边小腿,咔嚓一声,怕是连骨头都给打断了,当时疼的差点没跪在地上,也是仗着多年斗殴的经验,达辉摆出一副拼老命的架势,不顾死活的胡乱抡了一通棍子,才险险逼退众混混,若不是赵复及时冲上来,分散了对方的注意力,达辉恐怕就交待了。

陈东一声不吭,看上去像个呆头鹅,其实比谁都聪明,手中的菜刀左劈右砍一番,那副不要命的架势把最先冲上来的壮汉给吓出了一身冷汗,待做足了样子,他突然扭头就跑,跟着达辉冲进包间,返身一脚就把门给蹬上了,甭管茶几、沙发还是矮柜,统统被他拖过来抵住大门,俩人好不容易喘口气,互相瞪着眼珠子,真是狼狈不堪。

“赵复呢?”

“跟我撞上一面,然后往左边跑了。”

“尼玛的,这怎么出去?”

“姓乔的疯了,没啥办法。”达辉大摇其头,不顾疼痛和气喘吁吁,照着墙面不住的用手中的木棒敲来敲去,来来回回不止敲了一圈,最后一声干嚎,“我靠尼玛,全特么实心的!”

陈东更是苦不堪言,用身体抵着沙发勉力支撑,外面的混混们在疯狂的踹门,他的身体像打摆子一样不停的颤抖和摇晃,肚子里憋着一口气,想喊达辉帮忙又张不开嘴,眼看支撑不住了,这时候就听见外面大乱,吵杂和叫骂声不绝于耳,紧接着就是打斗声和时不时传来的惨叫。

听上去来了很多人,莫非来的是援兵么?陈东身体瞬间就轻松下来,刚才还疯狂踹门的混混们突然就罢手了,显然都忙着跟来人干架,达辉也是一脸错愕,仔细凝神倾听,很快就喜笑颜开,“我靠,天无绝人之路,麻痹的冲出去,干死他们!”

陈东更为谨慎一些,他翻身趴在沙发背上,从裂开的门缝看了一眼外面的情况,立刻心下大定,外面来的确实是援兵,而且有不少人,其中一名粗壮的大汉,手里的木棍舞的虎虎生风,逼的乔娃子左躲右闪,狼狈不堪,正是易洪。

除了易洪,赵歌身边能打的全都来了,黑牛、谢海林兄弟、良子,甚至还有两个长相斯文的年轻人,但下手却是极为凶狠,逼着对手不住的后退,好像是见过面的,陈东一时叫不出来名字,但这帮人的突然出现让乔娃子措手不及,一个照面就吃了大亏。

于是陈东不再犹豫,飞速的拉开沙发矮柜,倒转刀刃,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达辉见状也顾不得受伤后的剧痛,嚎叫一嗓子,一蹦一跳的紧随其后。

两个人刚一冲出来,赵复就跟鬼一样的从另外一条走廊里冒了出来,三人十分默契的合力夹击,乔娃子的手下顿时就挡不住了,顷刻溃散,乔娃子被接二连三的意外搞的不时分神,差点被易洪一棍子砸在脑袋上,这个家伙真敢下手,要是被砸实了,乔娃子的脑瓜非开瓢不可,他激灵一个冷战,扭头就跑。

这下形势倒过来了,在自己的底盘上,对手在追赶,乔娃子反而在逃命,这个憋屈和愤懑难以言表,好在他和手下都熟门熟路,很快逃出了红宝石,人手上没有大的损失,但江湖面子全给扔光了。

“赵歌,是你特么先翻脸的,别日后老子手下无情!”乔娃子气喘吁吁的指着夜空赌咒发誓,绝不会善罢甘休。

第247 秉性

红宝石歌舞厅这一架可以说是打了个乱七八糟,但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想明白,达辉这个二百五肯定是被人利用了,不但造成了赵歌和乔娃子的对立和仇视,而且还从内部动摇了赵歌所控制的‘黑焰’。

混战、斗殴的那天,赵歌亲自上阵,连刚刚加入的易洪也用来充当主力,可细心的人发现,‘黑焰’中几个重要的北川街一系的人物都没有到场,无论是老菜梆子,还是刘沛荣,甚至连小叮当的身影也没见到。

这倒也不奇怪,北川街一系的人念及旧情,为了不相干的人去乔娃子的麻烦,老菜梆子肯定过不了心里面这道坎,赵歌也不想他太过为难,索性连说都没说,身边的老兄弟,加上易洪,还有生力军周青和太岁,战斗力上绰绰有余。

这样处理也是人之常情,但赖春光深感担忧,他的直觉判断,赵歌和老菜梆子之间的裂横怕是越来越深,原来还有个贺彬在里面掺和、调剂一下,但这傻货蹲大牢了,刘培荣又不太会说话,这样一来,大家有想法都憋在心里,非常的压抑和难受,黑焰成立以来,最大的隐患开始慢慢浮出水面。

赵歌并非没有警觉,但他暂时没有办法,毕竟自己一时冲动,想全面跟刘坤干一场,却意外把老菜梆子最亲近的一个小弟的命给送掉了,而且还让贺彬蹲进了局子,老菜梆强烈不满,他都能感受得到,尽管后来赵歌远赴外地亲自把对方给请了回来,但二人之间的矛盾和分歧不是那么轻易能化解的。

这回跟乔娃子翻脸太过突然,赵歌根本没有缓冲的时间和余地,只知道赵复和陈东深陷重围,情急之下,他没有多少心思跟老菜梆子沟通,救人要紧,打过了再说,但他还是犯下了致命的错误,哪怕只是事先招呼一声,也要比事后解释强很多。

可惜没有如果,赵歌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过去的事情就不再去想它,也许只有时间才能考验他和老菜梆子之间过命的交情。目前的重点是要找出背后拿达辉当枪使的人,此人居心险恶,多数人都猜测是刘坤,但也有人认为是达强。

以刘坤的品性,最擅长玩儿阴的,所以他当之无愧的成为最重点的怀疑对象,而且赵家兄弟无论跟谁闹起来都对他有利,除了没有亲自跳出来,他赞成一切对付这俩人的手段,恨不得这兄弟俩早死早好,动机满满。

但也有一个疑点不好解释,自从红宝石营业以来,刘坤就和乔娃子走的近,俩人都是后期插脚、拱进解放路的,联合在一起抱团也很正常,也正因为刘坤的介入,乔娃子才能在解放路暂时站稳脚跟,否则,就算达强不动,梁斌也会找茬把他收拾了。

可这么着急的把乔娃子推出来,好像不符合常理,时机不到,谁都清楚单凭乔娃子的力量是无法撼动赵家兄弟的,刘坤没那么傻,没有把握的事情,还有可能把自己给卖出去,他是绝对不干的。

接下来,就是达强,因为最早来报信的人就是他手底下的小强东,达辉所了解的前因后果也大多听了小强东的话,原本还有很多值得推敲的地方,但后来达辉又碰到了胡小四,两下一印证,他自然就深信不疑,可谁又能保证胡小四不是受了达强的指使呢?

其中最令赵复奇怪的是,他曾很认真的寻找过胡小四,可是连个鬼影都没见到,却被达辉很巧的给碰上了,有些巧过头了吧?

后来胡小四跑来报信说达辉被困在了红宝石歌厅,这就引起了赵复的怀疑,但当时没时间想,而且去红宝石,他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对于乔娃子,他还是有一定了解的,于是一面吩咐身边的机灵鬼给赵歌报信,一面带着陈东来红宝石,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还真的就像胡小四所说的那样,这下把赵复给绕昏头了。

可无论怎么说,达辉出了事情,达强不应该袖手旁观,胡小四能给赵复报信,也就能给达强传递消息,况且达强一度曾派人紧盯着达辉,红宝石打成了一锅粥,赵复不相信达强不知道,知道了却不理不问,太让人费解。

现在的达强,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一天到晚高深莫测的样子,也不知道装的哪门子的逼,这下好了,达辉的右小腿断了,必须送大医院,街边的黑诊所是没办法接他的断腿的,等于是自投罗网,警察还在满世界找他呢,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最最可恨的是这个该死的胡小四,又特么失踪了,赵复特后悔当时没有把这家伙控制住,以至于现在所有的猜测都无法得到印证,毫无疑问,只要找到胡小四,藏在其身后的阴险分子就会浮出水面。

警察是第二天下午找上门的,达辉甚是光棍,坚称自己就是开游戏厅,托花娃子帮着管理,要钱给钱,要人给人,其他什么都不知道,警察自然不会信他的鬼话,尤其是这种有前科的不安定分子,自然要追问开店的资金从哪里来的,达辉语出惊人,说是从他弟弟达强那里要的。

这家伙一贯的胡搅蛮缠的秉性,什么盆子都敢随便乱扣,反正他是不会说出赵复和陈东的,警察叔叔被他耍的的团团转,于是又到达强那里印证,结果自然是不了了之,以达强的聪明,就算揭穿了自家哥哥的谎言,也没什么意义,反而会把关系弄的越来越僵,索性就捏着鼻子承认。

在局子里,花娃子又把事情都扛下来了,警察也暂时拿达辉没办法,反正躺在医院里也跑不掉,要求随传随到,也就这么地了。

红宝石暂时停业了,门前挂了个大牌子需要内部整修,据说损失不小,光是达辉那根木棒就极具破坏力,花盆、鱼缸,还有其他工艺品就不提了,光是大包间的几个暗门重心修缮、重贴壁纸就要花不少钱,乔娃子气的咬牙切齿,发誓这件事绝不能善罢甘休。

达辉也惨,游戏厅被封了,而且是派出所封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解封,没事儿就躺在病床上瞎琢磨,陈东被他弄得到处托人打听,最后也没啥结果,仨人全傻眼了,投进去的钱都打了水漂不算,还要继续掏房租,这种傻叉事情没人愿意接受,于是赵复决定耍赖,不交房租的同时重找地盘,重新开张。

“所以说,现在这个时代就是沉下心来求财,像红宝石那场架,真的毫无意义,不但两败俱伤,还遭人嫉恨,得不偿失哎。”赖春光也在认真总结分析,而且很少有的当面责备赵歌,至于更早的和刘坤那场架,他是不敢拿出来说事儿的。

可红宝石这一架导致赵歌与乔娃子彻底闹翻,其实对建鑫的影响巨大,很多黄牛中的骨干都来自北川街,尽管乔娃子出去单干了,对他们的影响力还是不容小视,现在大家居然成了冤家对头,这岂不是要闹的人心惶惶?老菜梆子成天也不照面,谁来出面安抚已经开始人心涣散的黄牛?他赖春光显然不行,赵歌都差点火候,这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建鑫在商业巷的生意才开始走上正轨,但仍然无法对冲黄牛业务彻底歇菜的损失,失去这一块,就会失去主动权,建鑫将元气大伤。

所以赵歌也很少见的没有发火,虚心表示接受批评,但拒绝去请老菜梆子,黄牛这些人的情绪他来出面安抚,至于结果如何,只能听天由命。

谁都知道和气生财,但在解放路做偏门生意,很难遵循这个道理,适当保持锋锐的棱角是必要的,赖春光也很无奈,赵歌能接受批评已经很不容易,或许以后行事能够谨慎一些吧。

这次的群殴和以往的冲突没有什么不同,当事的几方都安静下来,但也只是暂时喘息或者抵舔伤口而已,谁都不愿意去想象下次爆发会是什么样子,但每一方都在拼命的做着准备,时代虽然不同了,但凭拳头说话的传统还是有着很强的生命力。

许晖这周真的没去魏亚丽家,同样是不打招呼,放了个空炮,惹的人家姑娘怨气连天,差不多每天都要找茬发几句牢骚,对此许晖只是一笑了之,没有过多计较。

这样做,许晖并不是为了报复罗小刚和曹卉等人,就是想暂时拉开和魏亚丽之间的距离,好认真思考一些他其实根本无法想的明白的问题,结果,当然是没有结果,但有机会认真审视一番自己,还是非常难得的。

终于快过元旦了,在班级的联欢晚会上,许晖表现的中规中矩,既不消极,也不煽情造作,作为班长他必须支持、配合魏亚丽等班委组织的这次活动,但毕竟是高中的最后一个元旦,许晖认为保留一份率真比疯癫玩乐、胡乱发泄重要的多。

所以,当许晖被众人拉到场地中央表演节目时,他很意外的改变了原来节目单的曲目,热情邀请刘巍和罗小刚上台,一同演唱电影《笑傲江湖》中的插曲《沧海一声笑》,没有伴奏带,只是清唱。

这首歌无疑是经典中的经典,但也是超有难度的一首歌,一般人根本唱不好,用古朴的曲风演绎出江湖豪情,那种沧桑和一笑泯恩仇的意境,必须要有超高的表现力,否则很容易唱的鬼哭狼嚎。

尽管许晖有那么一点点唱流行歌的天赋,但他也逃脱不了唱呲了的厄运,除了开头的第一句还像那么回事儿,后面就乱了,身边两个活宝,虽然极尽投入,但大家的配合根本搭不上拍,效果自然是可想而知,弄得全班同学都捧腹大笑。

没人明白许晖为什么临时选了这首歌,那些痴迷于小虎队和陈慧娴的发烧歌迷更不会去理解,许晖也不需要别人明白,只是这个场合,他很需要做一个情绪上的宣泄,黄霑是鬼才,这首歌的横空出世与以往的所有流行歌曲都不同,但却唱出了笑看沧桑的江湖豪情。

许晖还只是个高中学生,在象牙塔内并没有多少机会去体味和领悟人世间的起起落落和是是非非,就连他自己也奇怪,为什么第一次听到这首歌就会十分痴迷,仿佛从那先抑后扬,峰回路转的曲调中看到了大院里兄弟们的影子。

第248 迎春晚会

元旦迎新联欢晚会并不算有多成功,但也谈不上失败,平平淡淡的让人感觉如同在喝白开水,总之,中规中矩,与许多人期望中的激情、热烈、难忘与不舍有着不小的差距,不少人叫唤着遗憾多多,比如,没看到那谁谁再跳一次迪斯科,没跟那啥啥再合唱一首歌等等。

魏亚丽挺难受,她是晚会的总策划,同学们的议论让她如芒在背,更难过的是青春交谊舞曲开始时,她就晚了一步,没有抢到跟许晖做舞伴,而且她还不好意思去争,因为这个短短三分钟的舞伴居然是沈大平,无解。

晚会的另一大遗憾,就是很多人期待中的许晖和沈大平的男女声对唱没有出现,确切的说是没有搭上拍子,跟以往几次不同,无论怎么选歌,两个人都会唱,而且是非常熟悉、非常默契的那种。

但这次奇怪,沈大平选的歌,许晖不熟悉,而许晖选的歌更偏,沈大平不会,一连换了好几首,都不行,只好遗憾错过。最后变成俩人各自独唱一首,沈大平唱的是《在水一方》,许晖唱了个偏门,郑智化的《淡水河边的烟火》,十分伤感。

下午五点半钟,二班的联欢晚会在波澜不惊中缓缓落幕,算是毕业班中最早散场,也是最为平淡和文明的一场晚会。相比之下,其他班就要用疯癫和恐怖来形容,一班的晚会,开着开着居然有人带头嚎啕大哭,不知道是为了表达对逝去年华的不舍,还是对李老太和母校的深情难忘,总之哭腔迅速传染,变成了全班痛哭。

若不是李老太太亲自上场表演了一段京剧《红灯记》镇场,大家还不知道要哭到什么时候,都快退休的人,一把岁数了,李老太唱功堪称惊艳,字正腔圆,中气十足,不但博得满堂彩,还迎来了如潮的马屁,于是刚才还悲悲切切的氛围一下子变得非常热烈,令人叹为观止。

再看三班,全年级唯一的一个文科重点班,班级里的同学多才多艺,藏龙卧虎,但不知道班委会突然那根筋抽了,联欢会搞了一半,等校领导象征性的拜完年,他们就开始清场,把课桌全部推到墙边搞迪斯科舞会。

大概是很多人经常跑到商业巷去跳舞,大家舞瘾发作的缘故,正好借着机会使劲儿疯狂一番。班主任也是个年轻人,岁数只比沈大平年长两岁,所以跟着一块儿疯,双卡录音机接上功放,强劲的旋律和鼓点,使气氛瞬间爆棚,人人恣意扭动的身躯,挥洒着青春,闹腾的一塌糊涂。

以上还算是好的,恐怖的是六班,也就是跟许晖干过架的那个班,当时堪称人渣的徐小磊和王建早就被开除了,但这个班操蛋的家伙特别多,都凑到了一窝。

联欢晚会上,六班操蛋的小杆子们凑在一起喝酒,从偷偷摸摸到半公开,班主任也管不住,喝醉了耍酒疯,然后满教学楼乱窜,最后跟同样在走廊里瞎折腾的八班的人打了起来,而且越打越热闹,两个班主任赤膊上阵都没劝住,打的那叫一个昏天地暗,教学楼里一片狼藉。

据说,把那天晚上留下来的老师们给忙坏了,光是因为轻微酒精中毒的,送医院的就有俩人,其中一位还是老熟人,跟罗小刚打过架的马启明。还有一对儿,借着酒精壮胆,躲在教室后面搂搂抱抱,被教务处老师抓住的时候,听说衣服都脱了一半儿了。

以上还不是最离谱的,七班的人玩儿出了新高度,因为外面打架,班主任担心会出问题,所以提前结束了晚会,但学生们没尽兴呀,还没出教学楼就商量好了,去对面商业巷的舞厅继续哈皮,一起拥抱一九九二年新春的到来。

这个班差不多有一半的人去了西海酒吧,疯狂宣泄的过程中忘乎所以,其中又有一半人被谢三给狠狠的收拾了一顿,具体原因众说纷纭。

后来许晖了解到了实情,是因为酒水价格和打折的事情,七班有人跟服务员吵了起来,还有一个王八蛋想趁乱浑水摸鱼,摸人家女服务员的胸部,谢三哪能惯着,当即就把几个小家伙给拎了出去,一顿暴打。

学生们也不干了,仗着人多,开始闹事起哄,刚开始声势浩大,嚷嚷着要抓住打人凶手,心里阴暗的家伙已经开始在搞破坏,真的不知道天高地厚!很快,附近的几家场子里就冲出来十多个黑衣打扮的壮小伙,把西海酒吧的大门一围,逮着学生就打,瞬间就控制了场面,被吓的脸都变色的学生们跑也跑不掉,打又打不过,意识到大祸临头。

谢三摇摇晃晃的一一甄别,拿足了社会大哥的架子,不过还算讲点道理,他放走了没有参与闹事的学生,剩下的有一个算一个,每人一顿好打,女生都不带惯着,其中一个叫嚷的最凶的丫头片子被谢三当众连抽了十几个大嘴巴,顿时老实的比羊羔还乖。

这一下,同学们一九九二年的春天还没拥抱到,窝心脚倒是拥抱了不少,最后留下三个带头的家伙,谢三和付建平很有耐心的跟他们计算财产损失和赔偿,最后定了个大差不差的数字,两千块,一个子儿都不能少,否则这个学就别上了,谢三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在上学途中出现各种意外,无论是谁,都大可以试试。

在旁人看,这是混混们常用的恐吓和威胁手段,但许晖知道,谢三绝对能干的出来,在跟付建平闲聊的时候,许晖有意帮七班的那几个怂人求情,毕竟同学一场,能帮一下就帮一下。而且把人逼急了也不好,人家去了派出所告状报案,对大家都不利。

“你别跟我说,也别找谢三,规矩就是规矩,尼玛的,我们的女服务员还想告那傻逼耍流氓呢,不知道的天高地厚的东西,不让他们长点记性,还以为这社会就是他家,替他爹妈搞搞义务教育,还是免费的,到哪儿去找这种好事?”付建平振振有词,毫不客气的拒绝了许晖。

许晖苦笑,也不再坚持,本来就是说出来试试看的,不行就算了。现在的兄弟们跟以前大不一样,张口闭口道上规矩,自己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什么时候跟付建平聊天也这么费劲了?

再上半个月的课,就要放寒假了,但对于今年的高三毕业班来说,假期只有短短的一周,过完春节,大年初五就要到校补课,跟暑期时候一样,也没啥好说的,离高考就剩半年了,硬着头皮苦挨吧。

在魏亚丽的坚持和‘威胁’下,学习小组又恢复了,只不过吴晓莉坚持不再参加,五个人变成了四个人,许晖没想通的事情,照样还是想不明白,但他也没啥意见,毕竟以学习迎考为主,其他的就顺其自然吧。

七班那三个家伙的事情是咋解决的,许晖不清楚,反正看见谢三带着一帮子人在校门口转悠了两天,就再也没有下文了,他也懒得去问。

直到放假前,胡林来班级找许晖,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明白七班有一个家伙是跟他一个大院的,关系还不错,能不能帮忙找商业巷的人说说情,高抬贵手,延缓一下赔钱的期限,最好能拖到年后。

“他们揍你哥们了?”许晖很意外,虽然当时跟付建平聊天的时候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但事情真的演变成这种状况,他还是很难接受,胡林是他高一时候的好哥们,这个事儿推不掉。

“没有,就是一帮人在我们大院门口转悠了两圈,给这家伙吓尿了,现在连门都不敢出,已经请假三天了。”

“过分了!”许晖心里上火,感觉谢三和付建平的做法已经超出了底线,搞人身威胁,这样下去岂不是在作死?

“另外俩人已经把钱凑齐了赔给了他们,就属我哥们穷,折腾了半天也才凑到两百块,还差的远,所以……”

“没事儿,中午放学我就过去问问。”许晖不好大包大揽的吹牛,但有心要把这件事儿给解决了,哪有这么欺负人的,这特么跟以前的刘浩强之流有什么区别?如果谢三不答应,他就直接去找赵歌。

事情出乎意料的不顺利,无论是谢三还是付建平,许晖一个也没找到,最后又碰上了周青,许晖也管不了那么多,三下五除二的把事情的原委讲了个明白,希望周青给谢三带个话,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

“卧槽,这种事儿,你还是直接找老谢,我们各管一摊,他发的话,别人不好干涉,这是规矩。”周青一脸为难。

特么的,哪来那么多的规矩?欺负人也是规矩?!许晖火了,也不再跟周青啰嗦,回学校取了自行车就直奔北川街。

许晖风风火火的进了桌球室,有不少人都认识许晖,所以也没人拦着他,任由他闯进那间小隔间,赵歌正在睡觉,赖春光坐在一旁看书,小屋里倒是另一番宁静的光景。

第249 负罪感

“老七,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见到许晖,赖春光很意外,他倒是个自来熟,自然跟着赵歌他们称呼许晖。

“找他,看能不能给帮个忙。”许晖伸手指着赵歌,尽量调整着呼吸,并一再告诫自己,这回是来请他帮忙的,千万别三言两语就跟对方顶牛。

赖春光看了看仍然熟睡中的赵歌,压低声音道,“啥事你尽管说,看光哥能不能给你解决喽。”

“也行。”许晖知道赖春光在赵歌这伙人中的地位不低,反正是要高于谢三,能找他解决最好,省的别人以为他找赵歌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于是就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事情不大,都是学生,那人跟我关系也不错,麻烦能跟谢三说一下,差不多就算了。”

未料到赖春光刚才还风清云淡的表情,听完之后,顿时变得难堪和尴尬,“这个事儿啊,光哥还真不好插手,这个谢三是倔了点,但办事情好像没怎么出格,所以嘛……最好还是要谢三自己答应才行。”

赖春光扭扭捏捏了一番,还是硬着头皮把皮球给踢了回去,好一番无奈。

许晖大失所望,原本以为一两句话的事情,没想到会这么复杂,莫不是谢三在建鑫众人中属于那种油盐不进的类型?连赖春光的话都不听么?还是说这件事,大伙压根就没想着松口,只是随便找个借口推脱,耍他玩儿呢?

“那我找赵歌说。”许晖当然不死心,但也犯不着得罪和为难赖春光,一屁股坐在小床上就要推醒赵歌。

赵歌却自己醒了,他的睡眠浅,许晖进来跟赖春光聊了一半,他其实就醒了,赖得起来打招呼,就是想听听许晖突然没事儿跑过来干什么。

“这事儿没得谈,找我也没用。”赵歌一句话就把许晖给弄懵了。

“什么意思,多大点屁事儿呀?”许晖真的不高兴了,心道你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怎么非要在我面前表现的困难重重?故意的么?难道你不是建鑫的老大了?

“赖春光刚才说的很明白,事情要谢三自己同意才好,我们说都没用,而且坏规矩。”

“什么乱七八糟的规矩?怎么人人都跟我谈规矩?规矩不是你定的么?明明是欺负人嘛,你说一个穷学生,他到哪儿去凑那么多钱赔给谢三?”

“没这个能量,喝什么酒?捣什么乱?西海酒吧的财物也不是偷来的,不应该赔么?”赵歌冷笑。

“那他谢三还打了人呢,这账怎么算?”

“没错啊,你以为砸坏的那些个东西就值这点钱么?那是减了医药费才算出来的价码,也就是看在穷学生的份上,若是换了别人,低于伍仟块试试看,谁也别想走出西海酒吧的大门!”

许晖被噎的没话说,顿时气的脸红脖子粗,但他还偏偏发不出火来,都砸坏了什么东西他也不清楚,但以赵歌的品行,应该不会夸张,闹了半天自己变成了无理搅三分的主儿,指责谢三讹诈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情况是这样的。”赖春光一看事情要遭,许晖和赵歌因为口角翻脸,他见过不止一次了,俩人都是倔货,闹起来相当生猛,所以赶紧打圆场,“现在建鑫的兄弟都是各管一摊,西海就是谢三和小付负责,赚钱赔钱的都很有压力,就跟承包差不多,这是定下来的规矩,只要他们没犯错误,我们不好插话,否则就是带头坏规矩。

“而且损失真的不小,赔那点儿钱,谢三可能连本都收不回来,所以绝对没有为难你同学的意思,你想想,光哥什么时候蒙过你?”

许晖运了半天气,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好退而求其次,“好,就算那小子自作自受,认赔,宽限一段时间总可以吧?”

未料到,赵歌仍然摇摇头,赖春光忙不迭的解释,“这个也得跟谢三商量,我们同样不能干涉。你想想,兄弟们在外面忙死忙活的挣钱,我们没事儿干,净瞎添乱,那人家会有想法的,咱们换位思考一下,换做你,或者我,心里面都会不舒服吧?”

“不过你放心,谢三这个人虽然倔点,但你跟他好好说,应该会答应,都是自家兄弟,怎么着也会给你面子。我也会旁敲侧击跟他嘀咕两句,没啥问题。”

许晖气的说不出话来,伸手指着赵歌,哆嗦了半天,一转身走人了,临出门时一脚把个小木凳给踹出去好远。

“我靠,老七的性子还是那么直呀。”

“你随他。”想起许晖的表情,赵歌就想笑。

许晖中午饭都没顾上吃,又杀回了商业巷,往西海酒吧里一坐就赖着不走了,哪怕是下午不上课,他也要把谢三等回来。

好在没过多久,谢三、付建平和刘沛荣三人便拎着吃食进了门,见到许晖也不意外,招呼着一块儿吃顿中午饭。

许晖当然不客气,饭要吃,话也要说,但是还没等他开口,谢三先说了,“刚才周青说你找我,为了那个小屁孩的事儿,既然是你哥们,我不能不给你面子,但赔偿款一分都不能少,期限可以延长,再给他两个月,到时间款清事儿了,否则别怪我不近人情。你也帮个忙,转告一下。”

“好。”许晖没想到谢三这么干脆,原本还担心拖不过年后,但人家一下给了两个月时间,不得不说自己想太多了。

但从这次的小事,许晖颇有感触,现在的建鑫跟以往完全不同,虽然他很厌烦这帮人张口闭口就是规矩,听着像黑帮一样,但不得不承认,人家有管理了,而且还很严格,就连赵歌自己都不会带头破坏,再不是以往哥们坐一起,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乱哄哄的样子,如果按照这个弄法,建鑫说不定真会被赵歌整出个样子。

以上只是许晖感受到的其中一部分,其实建鑫的变化很大,经过几次有规模的火拼和冲突后,赵歌发觉得不偿失,不但该赚的钱没赚到,还越来越穷,这样下去就麻烦了,所以要改变,连续扩充地盘的想法先放一放,先把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经营好,手上有了钱,再想其他的。

于是他让赖春光学人家正经公司的样子立规矩,搞制度,而且把手上的股权全部打散,重新分配,留了很大一部分干股在手上,用于奖励能干、能挣钱的兄弟,现有的产业全部分给‘黑焰’的核心兄弟打理,赚了还可以分红,没分到店面的可以带黄牛,总之人人有事干,干好了有钱拿。

赖春光擅于学习,脑瓜灵光,他折腾出来的这一套东西很实用,而且白纸黑字,像竞争承包一样,大伙的积极性空前高涨,有限的店面被一抢而空,建鑫实际上在进行着一场快速的公司化转变。

等折腾的差不多了,整个建鑫就剩下三个闲人,赵歌、赖春光和老菜梆子,算是机动力量,也叫老板,他们可以到处晃悠,遇事解决问题,没事琢磨新鲜玩意儿,但不能随意干涉手下人的经营。

确切的说是两个闲人,赵歌只问大事,其他不管,老菜梆子啥也不管,他的心结还没有解开,除了四处瞎逛以外,对其他的事儿都不感兴趣,最后所有的管理问题全都压在了赖春光身上,成天忙的跟鬼一样,那也没办法,能者多劳么。

所以,无论是周青、赵歌还是赖春光都没有故意推脱许晖的意思,人家真的变化了,不再是许晖印象中的混混加公司那种奇怪的集合。

当然,许晖也没有机会和心思了解这些,很多方面,作为一个在校学生他还真不如赵歌他们懂行,即便是了解也是似是而非。反正是勉强完成了承诺,也算了了一桩心事,找时间跟胡林一说,对方领着那傻逼千恩万谢一番,事情就算过去了。

过年没什么味道,好像年级越大,就感觉年味越淡,除了看春晚,剩下的就是吃吃喝喝,年初二跟罗小刚等一干同学聚了一把,居然差点喝醉了,初三,他也没怎么推脱,陪着魏亚丽压了半天马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狠不下心肠拒绝,索性顺其自然。

俩人从解放路走到西关桥,又从西关桥走到北新街,从北新街走到了南校场路,中午在老城隍吃的小吃,然后继续逛,直到筋疲力尽。

期间,他俩几乎没买什么东西,就是肩并肩的漫步,碰见好吃的尝一尝,看见好玩的,逗留一番,随后变成了手牵着手,不知道是谁先拉住了对方的手,反正许晖是不会承认的,偶尔聊一聊班里的轶事,还有对未来的畅想,十分的平淡,却又那么温馨。

魏亚丽开心的像个孩子,只是抱怨这大正月里为什么不下一场大雪,就像元旦前的那个雪天该有多好啊,又能和许晖一起开动脑筋,堆出各种奇思妙想的雪人。

遗憾总是有的,没有十全十美的事物,许晖小小安抚了对方一番,终于把魏亚丽送到了家,临别时魏亚丽转身与许晖相对而望,双目中情深款款,许晖有点不知所措,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忽然脸颊一凉,魏亚丽的双唇如蜻蜓点水一般划过,然后整个人像小鹿似的远远跳开,“做个好梦,谢谢。”

许晖呆若木鸡,刚才对方的偷袭就像闪电似的击中了他,让他浑身发麻,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就那么愣愣的站了不知有多长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被冻的受不了,才转身回家。

做个好梦是不可能了,刚到大院门口,许晖就被铁蛋给拽住了,大过年的,赵歌图喜庆搞聚会,邀请所有的兄弟,铁蛋是专程来叫他的。

许晖想也不想就跟着去了,他此刻急需做些事情来缓冲极为复杂的心情,魏亚丽给了他从未有过的浪漫恋情的感觉,但许晖意识深处却又不断浮现出张仪的影子,难以抹去的负罪感,让他很煎熬,或许这个时候喝点酒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250 另类的心情

赵歌的新春晚宴没什么新意,还是在一个大包厢里摆了两桌,不同的是人员有了少许变化,缺少了贺彬,多了个易洪,全是黑焰的成员和大院里的自家兄弟,没其他外人,就连赵复和陈东也没有露面。

令他生气的是,这次达俊依然缺席,不知道是他自己的想法还是达强的原因,总之基本要淡出兄弟们的视线了。

当然,好消息也有,开宴之前铁蛋兴冲冲的说他哥要出来了,就在年后,终于有了一次减刑的机会,熬到这个程度不容易,铁蛋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都相当激动,恨不得抓起桌上的酒杯给自己先整一个。

顾一刀的名气太大,在坐的除了易洪等个别人,没有不知道他的,大家都替铁蛋高兴,也替老顾高兴,新春祝酒之后,集体干下的第二杯酒居然是庆祝老顾归来,搞的人家好像是建鑫的元老一般。

整个晚宴除了闹腾,就是闹腾,这跟许晖有很大关系,因为谁也没想到这家伙竟然第一个跳起来嚷嚷拼酒的,就这点小酒量也敢叫板?于是满世界都是应战者,没几个回合就把许晖送进了卫生间。

“这家伙今天反常。”谢海林小声跟赵歌说。

“嗯,一会儿盯着点。”赵歌心不在焉,他在考虑别的事儿,具体的说是顾一刀的事儿,他从不服人,唯独对顾一刀服气,心念念的想把顾一刀拉入建鑫,为此他拉着铁蛋跑过好几次砖瓦场,但每次都话不投机,赵歌倒也不泄气,老顾出来三十好几了,找工作困难,总要吃饭吧?不如到建鑫领份花红,当当顾问,有老顾镇场,不能吹嘘建鑫无往不利,但绝对能唬住梁斌、达强之流。

当然,赵歌不是三岁小孩,知道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不足以说服老顾,还需要铁蛋使劲儿,双管齐下可能仍然没有多少把握,但贵在心诚则灵吧。

咣当一声,许晖推门而入,一脸水渍渍的,虽然脚步发飘,但面部表情又变的神采奕奕,看上去特别精神,这家伙吐完了,居然又从卫生间跑回来了。

坐下来继续喝,而且不划拳,只跟别人碰杯,没几下子又倒了,这回许晖吐无可吐,也用不着去卫生间了,直接给撂在旁边的椅子上睡觉。

“老七怕是真的有事儿,从没见过这家伙这样喝过。”

“不要紧,一会送回去睡觉,一觉醒来,啥事儿没有。”

于是酒局还没结束,许晖便被抬回了家,反正人事不知,什么也不用想,一觉睡到了天亮,都差点忘记大年初五要到校补课的事情。

紧赶慢赶的到了学校还是迟到了,但迟到的不止许晖一个,班级里的座位稀稀拉拉的,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还没来,也难怪,大过年的跑学校补课,很多人都难以适应。

魏亚丽来的很早,静静的坐在座位上看书,两个人一见面都极不自然,许晖想到了昨天下午的情形,脸都涨红了半边,直到坐在座位上,整个人的魂儿似乎还在外面飘。

好不容易摊开了书本,许晖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只好双手托着腮帮子装用功,心里还是焦躁不安,脑袋里依然空白一片,有心偷偷看下魏亚丽,脸皮却又薄的无法扭头。

这时候,一个小小的纸袋被轻轻推了过来,许晖左右看看,魏亚丽的手刚缩回去,他狐疑的打开纸袋,里面是一片面包,一个鸡蛋,还有一个塑料杯,料想里面装的不是牛奶就是豆浆,这才想起自己还饥肠辘辘。

同桌很细心,也想的很周到,这种被女孩关心和体贴的感觉十分微妙,这让他想起高一刚入学的时候,他每天都能从良子那里蹭到早餐和零食,那个周姓的姑娘就在五班,现在还能经常碰到,只是见面就跟陌生人一般,怕是早已把良子和他恨到了骨头里。

想到这里,许晖心里一阵恶寒,一股罪恶感油然而生,手里握着纸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推回去显然太伤人,这么抓着好像也挺傻啦吧唧,无意中一扭头,魏亚丽正怔怔的看着他,对方落落大方的眼神里满是不解。

许晖的心里猛然一跳,短暂的失神后,也管不了那么多,甩开腮帮子就吃,面包很香甜,塑料杯里是没有放糖的豆浆,一切都很合胃口,反正是自习课,沈大平也没来,第一天上课总是马虎一些,许晖很快风卷残云。

肚子里有了货,许晖终于精神了一分,想了想,还是提笔写了张纸条,“谢谢!”

魏亚丽很快回复,“就猜你没吃早饭,身上还有酒气,你大早上就喝酒?”

“没有,昨天晚上和朋友喝的,有点多。”许晖不好意思,纸条递出去后,左右袖子都闻了闻,还真的有酒精的味道,而且还很冲鼻子,也不知道昨天喝了多少。

“昨天喝醉了?”

“醉了,还没到家门口就被朋友拽走了,大过年的也不好拒绝。”

“哦,以后少喝点,注意身体。”

许晖手里捏着纸条没有再回复,愣愣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就这样很快挨到了下课,铃声一响,魏亚丽拽着吴晓莉一起快步走出教室,神神秘秘的,好像有什么体己的话要说。许晖则使劲用手搓搓面颊,努力让自己清醒起来,新的一学期,也可能是学生生涯的最后一学期,一定要打起精神来,全力拼搏一把。

上午第一节课实际上是一堂动员课,沈大平神采奕奕的夹着讲义进来,让所有的人都为之眼前一亮,她身着一件大红色的紧身翻领小棉袄,梳着极为齐整的披肩长发,显得格外喜庆和精神,不知道过年遇上了什么开心事儿,笑容可掬,很愉快的跟大家互致新年问候后,便双手按住讲桌,“同学们,占用这节课的时间,跟大家聊聊高考和属于我们的毕业季。”

很多人立刻来了精神,沈大平侃侃而谈,从教学内容到备考的准备工作,再到离校前的注意事项,大大小小的事情不一而足,甚至连考后如何估分,填报志愿的方法都讲的清晰而透彻,她今天的心情很好,话语中时不时的来点冷幽默或是鼓励的词汇,很多同学都听的津津有味,有些激动的家伙更是时不时的鼓掌叫好。

其实对于重点班来说,所有的高中课程都已经结束,这一学期就是围绕着无数次的模拟考试进行查缺补漏,巩固薄弱的知识点,每半个月全科模拟一次,然后全年级排名次,压力很大,许晖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居然连两个手掌都用不完,六月初离校,平淡无奇、却又让人留恋的学生时光,原来是可以掰着手指头算的。

许晖忽然发现自己很另类,他非但没有一丝激动,反而很伤感,至少嗅到了一种滚蛋前萧瑟的气息,他偷眼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同学,魏亚丽小脸红扑扑的,目不转睛,听得聚精会神;吴晓莉招牌式的军人坐姿,那股子认真的劲儿,简直无以复加;左侧的杨晓涛,巴掌早就拍红了,更远处的罗小刚抓耳挠腮,显然也是激动的没完没了。

他没有往后看,右后方是刘爱珍那张讨厌的脸,看她还不如想象一下自己跟魏亚丽曾经堆过的雪人,外表同样的招人厌,但至少你可以根据自己的好恶摆弄它。

不管怎么说,许晖终于证实了自己的确另类,搞不明白为啥就激动不起来呢?这可不是一个好的兆头,自古以来,军人上战场都要鼓舞士气,喝下誓师酒,没有气吞山河的士气,怎能上阵杀敌?高考也一样,没有点激情怎么可以冲过那独木桥?

许晖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绝对是下的重手,顿时疼的龇牙咧嘴,情绪上好了一点点,但还是不足以亢奋起来,只能随它去了。这时候教室里又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许晖还没搞明白状况,沈大平就振臂高呼,“二班的宗旨是什么?”

“团结拼搏!自强不息!”

“二班的精神是什么?”

“永争第一!”

在大家的呐喊声中,下课铃响了,沈大平很满意的走下讲台,离开教室,许晖却恍若做梦,若不是刘巍找他出去抽烟,他真想趴在桌子上睡一觉,今天的情绪很不对头,但许晖发誓自己的脑瓜是非常清醒的。

“想想真快,满打满算还有四个月。”刘巍的情绪也不高,同样也颇多感慨。

“三年一晃而过,一事无成。”

“学生么,你还想有什么成就?”

“总觉的很无聊也很没用。”

“同感。你打算报考什么学校?”刘巍吐了一个浓浓的烟圈。

“考过了再说吧,没啥具体目标。”

“也是。不谈这个了,想想就让人丧气。”刘巍弹飞了烟头,他的成绩也是不上不下,可能比许晖好点,但也好的有限,所以立刻转移话题,“你和魏亚丽现在怎么个状况?”

“你不都看见了嘛,老样子。”

“最后一学期,干脆成全人家呗,日后能有个美好的回忆。”

“回你个头,你咋不成全侯娟呢?”

“靠,我们不一样。”

第251 都要适应

不管一样不一样,许晖不想再去谈这件事,他给了自己整整一个自习课的时间,列了一个详细的复习计划,剩下的半年,严格来说只有四个月,不折不扣的拼了。

必须让自己完全兴奋起来,为了配合复习计划的实施,许晖恢复了夜跑的习惯,每天晚上十点钟都到小南门体育场跑几圈,然后又规定了两不准,不准去商业巷玩儿,不准喝酒。

至于和魏亚丽之间的相处,这是许晖最迷惑和头疼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既有一种负罪感,又有一些些莫明的渴望,这种朦朦胧胧的东西,有着难以描述的诱惑力,与其在挣扎中那么辛苦,索性顺其自然吧。

要说是不是很喜欢魏亚丽,许晖自己真说不清楚,至少刚开始做同桌的时候,他对对方没有特别的好恶,只是感觉这丫头不讨厌,随着慢慢的相处下来,除了魏亚丽对他异乎寻常的关心以外,许晖没有太深印象,这里面可能多多少少有点张仪的影子影响。

变化在于两个人开始互相监督学习,监督的方式花样百出,两个人乐在其中,逐渐形成了默契,关系也越来越亲密,但也仅此而已。

再往前跨了一大步,就是学习小组,这个建议是魏亚丽提出来的,有没有别的想法,许晖懒得去猜,但在那个下雪的冬日,俩人整整堆了一天雪人,无论魏亚丽还是许晖都把这个飘雪的日子当做最快乐的一天来铭记,这似乎就够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两情相悦?许晖在忐忑不安中控制不住自己,反复回味着那天的飘雪,那天的不知疲倦,那天的脑洞大开,那天的欢声笑语,那天的一切一切。

既然那么快乐,为什么回想起来还要忐忑不安呢?仅仅是对张仪的一种负罪感,还是说对自己过于容易淡忘而感到害怕?这难道也是一种成长么?许晖不敢深想,总之是迷茫,他也不想迷失的太多,所以咬牙切齿的要抓住这最后的四个月。

学习小组重新活动,地点还是定在魏亚丽家,许晖每次准时参加,尽量以平和的心态对待,毕竟学习上遇到问题,的确需要寻求帮助,尤其是弱项科目,他还没有自大到可以短时间内突飞猛进,曹卉是最好的老师,她的成绩一直稳定在全年级前三名,而且去年出了那么大的事儿,她居然也默默无闻的挺过来了,其精神和毅力让许晖佩服。

于是对于大院和曾经的兄弟们来说,许晖失踪了,基本见不到面,即便是节假日到家里找他,多半也不在。大家奇怪之余倒也没有太多想法,毕竟偶尔还能在商业巷口的拉面馆看见这家伙吃面条,毕竟人家是学生,高三了么,怎么着也得拼一把。

顾一刀是农历二月二前出来的,赵歌为他搞了隆重的接风宴,甭管人家领不领情,凡是能请到的人,全被他请了一边,就连梁斌哪儿,他也给递了一张请柬,没指望他来,就是要恶心他。

地点选在了市中心的西平饭店,整整十桌,除了建鑫的人,好多都是文化大院的,包括赵复、达辉、黑牛的哥哥之类,大多是与顾一刀差不多岁数,或者是一块儿玩儿过的,外边的人还真不多,很多发了请柬也没来,比如乔娃子、梁斌和二毛。

来不来无所谓,恶心到了就行,解放路一带的大混混中,刘坤是唯一没收到请柬的,赵歌也是故意的,意思是你连被恶心的资格都没有。

顾一刀本来不想参加这个所谓的接风宴,但架不住赵复和达辉天天来磨叽,赵歌也时不时的溜达一圈,烦不胜烦,去就去吧,但有言在先,就是吃个饭,绝不牵扯其他事儿,更别指望加入什么建鑫。

他这个岁数,这个经历,什么都看得开了,只想安安静静的找个工作,踏踏实实的过日子,运气好的话,再讨个媳妇,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至于赵歌的三请四邀,顾一刀连想都没想过,开什么玩笑?且不说一把岁数了,给你这个小家伙打工,单就‘顾问’这个词儿听着都别扭,哪凉快哪儿呆着去吧。

打打杀杀,拎着片刀砍人,不是他这个岁数的游戏了,不单单是厌倦了,更多的是看待事物的眼光和成熟,惊涛拍岸,看着惊心动魄,等着翻卷的浪花和泡沫消失后,带下去的全是泥沙,毫不客气的说,他顾一刀也就是那其中的一粟而已。

小家伙们比他们那一辈玩儿的有高度,居然还搞了个公司,不能不说是巨大的进步,不过并没有脱离抢地盘的本质,迟早还是会被那滔天的巨浪给卷的连个渣也不剩,不信走着瞧。

所以老顾很想把铁蛋给管住,别特么脑瓜一热净干啥傻事儿,好在这家伙陷的不深,并没有加入建鑫公司,眼看交通技校毕业,就能分配个正经工作,平时敲敲边鼓,应该不是难事。

顾一刀对自家兄弟还是很乐观的,难受的是自己,托人找工作没有半点消息,父母也跟着着急,豁出老脸四处托人,但还是没有结果。

曾经的煤建公司是回不去了,其他联系过的单位都嫌他二进宫之后又进宫,这就吓人了,属于屡教不改中的典型,谁敢要他?所以老顾出来一个多礼拜了,除了在家待着就是出去闲逛,达辉也时不时的来找他,带着他满世界乱窜,还很显摆的给老兄弟看看自己新开的游戏厅。

当然,达强也专程来看望昔日的老哥哥,用‘专程’这个词就说明很讲究,一方面达强很久不回大院,甚至过年都不回,另一方面,这次为了邀请老顾,那是完全照着江湖规矩办事,把老顾抬高一个辈分,摆足了排场,光大院门口就停了三辆小轿车,以达强的低调,轻易不会这么干,因为以前的情分他不敢忘记,私下里为老顾接风,范围很小,只邀请了赵复,但赵复没来。

老顾是什么眼神,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什么也没问,大大方方跟达强吃了顿饭,其间只说闲话、笑话,什么也不表态,而对于达强的高薪邀请只是当做玩笑,吃完饭就拍拍屁股出门自己溜达去了。

蹲了几年大牢,解放路的花花世界让顾一刀很是适应了一番,他没想到短短几年,会变化这么大,这个时代真是变了,夜市的繁华终于让老顾的心思活泛起来,特么的,实在找不到工作,不如就摆个小摊了,自己养活自己,图个心里踏实。

第252 老顾开张

赵歌终于放弃了把顾一刀拉入伙的想法,因为没几天的时间,老顾的皮鞋摊出现在夜市中,干的居然是曾经谢海青干过的行当,位置离着薛永军不远。

顾一刀很认真的在夜时上转悠了两天,发现投入少,还能很快入手的就是皮鞋生意,家当很简单,只需准备一个带支架的双轮推车、一个可以平铺、折叠的木架子,还有铁皮喇叭足矣,剩下的就是进货,跟着大院里的大棒槌他婶子跑两天就基本熟悉了,市区里有数的几个批发市场,无非就是跑跑路的问题。

真正要进更便宜、款式新的货,就去邻省的东谷大市场,其实也离西平不远,三百多公里,长途汽车和火车都很方便,要吃点辛苦,但是做小生意的哪个不是风里来雨里去呢。

顾一刀一旦决定下来,雷厉风行,双轮车是自己动手打的,摊位是大棒槌他婶子给挤出来的,等有空余的摊位再调整,到市场管理部门登记一下,就能进货开张了。

老顾在夜市上摆鞋摊了,这在寻常邻里中根本不是个事儿,但在混混中间却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新闻,开张头天晚上就来了好几拨人,除了煤建公司原来的几个哥们,其他的可以说都是混混,老混混和小混混。

老混混们,以前多少和顾一刀有点交情,有大院里的,也有一条街上的街坊,有不少都曾经是不打不相识,有跟老顾干过架的,也有被老顾收拾过的,现在有些人不混了,找工作上班,或者做个体户,还有些人继续在东飘西荡,但混不出名堂,只能靠坑蒙拐骗,打牌赌博糊口饭吃。

但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对顾一刀无法言表的崇拜,目的就是想来看看,但各自的心情复杂,有看热闹的,有恭喜发财的,有来叙旧的,也有唏嘘不已的,曾经威震解放路的顾一刀就干这个?这是老顾么?

如假包换的老顾站在摊前,脸上似笑非笑,一身粗布的蓝色工装,说明了一切,这还是以前他在煤建公司上班时候的工作服,不管这些人怎么去想,老顾始终就是一个面孔,不冷不热,不咸不淡,你若恭喜发财,他便拱手回礼,递上一支香烟;你若叙旧,他便打个哈哈,言道,小本生意,感谢照顾。

其中一个家伙立刻顿悟,抽完一只香烟,立刻买走了一双皮鞋,有人带头,其他家伙纷纷效仿,于是老顾摆在四轮车上的皮鞋很快就被抢购一空,没办法,顾一刀又将车板下面的备货全部取了出来,才码好一半,又被抢光。

小混混辈分低点,大多是赵歌他们这个年龄层,对顾一刀更是有着盲目的崇拜情节,甭管有钱没钱的,人手一双,借钱也要买,老顾目瞪口呆,出摊不到一个小时,所有皮鞋抢购一空,连女式鞋也不例外,穿得了嘛?

别说他自己吃惊,旁边摊位几个摊主也惊讶不已,大棒槌正忙着给老顾写招牌,才忙了一半,就挠着脑袋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写下去。看看人家怎么做生意的,这才开张第一天,不用吆喝,不用播放大喇叭,不用费尽口舌跟挑剔的客人解释,只需站在那儿发烟聊天,照样被扫货,特么的,人比人气死人。

这些个摊主可以眼红,但不敢有丝毫的嫉妒,都是走南闯北做生意的,眼力劲儿还是有的,看看围在老顾摊前摊后的这些人就知道,根本招惹不起,千万别动什么歪心思,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所以非但不可以有任何歪心思,而且还要竭力巴结老顾,看看那些个混混,好多都眼熟,没事就在这一带转悠,有些家伙经常拎着木棒、片刀打群架,狠着呢。巴结了老顾,就等于买了一份保险,日后做生意,不敢大言不惭,但能混个脸熟,图个安生。

所以这个递烟,那个端来一碗牛肉粉汤,还有的喷着吐沫星子跟老顾大谈生意经,激动之下毫无保留,小小行业里的各种门道信手拈来,光是进货渠道就能给你吹出花儿来,如何识别真皮鞋和假皮鞋,什么款式的女鞋最受青睐,仿牛皮的怎么杀价,到东谷大市场进货,如何防范牛皮纸鞋帮的假冒伪劣皮鞋等等,如数家珍。

老顾受益匪浅,一一记下,一一感谢,看着人流如织的夜市,红火的时候才刚刚开始,他却要提前打烊收摊,真是哭笑不得。正在这个时候,又来了几个人,当前一位,个头瘦小,板寸头,大眼睛,倒八字眉,走路摇头晃脑,正是达辉,后面的是赵复和陈东,还有一个不认识。

“哥,这就开干啦?”达辉一脸嬉笑,在解放路除了少数几个人,大多数混混都得叫他一声哥,但见了顾一刀,他得管人家喊哥,根本不是什么辈份的问题,而是实力,是一种发自心底的服气和尊重。

“呵呵,不干吃什么?”顾一刀叼着根香烟,拆卸着四轮车上的木架,连头都没回。

“卧槽,你的货呢?这夜市才开始耶。”

“今天货进少了,刚开始没经验。”

“都卖光了?可以呀,哥。卧槽,你这个摊位太小了,这能摆多少东西?”达辉一惊一乍,看看左边的大棒槌,这是自家大院的,不能找茬欺负,然后又看看右边的一个摊贩立刻把眼睛一瞪,一脚蹬在了那个老板坐着的木凳子上,“尼玛的,说你呢,往旁边挪挪,你特么占这么大地方,还让别人过不过?”

那个摊主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汉子,被达辉这么一唬,立刻受惊一般的跳了起来,苦着脸看看达辉,又偷眼瞅瞅顾一刀,想回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顾一刀的摊位是他和大棒槌两家努力收缩了一番,愣给挤出来的,这个瘦猴一般的家伙一来就不问青红皂白,有点欺人太甚,但看着后面三个人都不是善茬,他可不敢惹事,一下子被憋的手足无措。

“我说你小子,一来就想砸老子的饭碗是不是?”顾一刀知道达辉的品性,人不坏,就是性子急,喜欢摆谱,瞎讲义气,所以不能跟这种人较真,“我这是借人家的地盘先暂时凑合一下,还没来得及感谢,倒被你莫名其妙的骂一顿,你是不是成心坏我名声?”

“辉哥,真是这样的,现在夜市管的严,没有空余的摊位,我们和黄老板各往旁边挪挪,先给铁军哥把生意做起来再说。”大棒槌也立刻解释。

“哦?”达辉挠挠脑袋,立马意识到马屁拍马脚上了,他倒是脸皮厚,又冲大棒槌一瞪眼睛,“我说你脑子成天都装什么玩意儿?在这站了半天了,咋不把话先说清楚?这么大个子,不是我说你……”

“行了,达辉。说正事儿。”赵复看不下去了,伸手把达辉拽到了一边,大棒槌人老实,在大院里属于极本分的那种,从小就胆子小,从不惹事,经常被类似达辉这样的吆来喝去,倒也不是欺负人,就是逗着好玩儿。

“哥,原本找你商量点事儿,正好你提前收摊,不如一块去喝两口?”赵复阐明来意,他也得管顾一刀喊哥,同样基于尊重。

“不去了,明天还要赶早进货。”顾一刀直摇头,用麻绳将木架子扎好,把抽剩的烟屁股弹飞,说话就要走人。

“哥,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就在前面的羊肉摊,车可以先摆这儿,让棒槌看着,我们一会帮你推回去。”

“就是呀,自从你出来,咱们就一直没好好坐着吃顿饭,一个大院的,说出来让人笑话,就咱老哥几个,简单喝杯酒,随便聊几句,军哥,这个面子你得给。”达辉可比赵复赖多了。

老顾看看眼前几人,实在头疼,别人可以根本不搭理,但赵复和达辉都算他以前的小兄弟,陈东在数年前赵复复原的那年也有过一面之缘,不好太过生分,于是只好点头应承。

但是在酒桌上,赵复刚一开口,顾一刀就知道宴无好宴,无非又是要开一间公司,邀请老顾加入,这回升级了,不是请他当顾问,而是当老大。

顾一刀在路上就有心里准备,如果是老兄弟坐在一起纯粹喝口酒,他没有二话,如果还有其他的意思,那么对不起,老子闪人。所以没等赵复把话说完,老顾就把面前整瓶啤酒一口气给吹完了,在几个人的目瞪口呆中,呼出一口冰冷的哈气,“我现在没那份儿心了,做点小生意挺好,你们这么大个场面,我折腾不动,包涵下老哥吧。”

顾一刀说完话,又把旁边一瓶啤酒抄在手里,用牙齿生生启开瓶盖,赵复见事情不妙,就想起身抢回啤酒瓶,却被顾一刀凌厉的目光给瞪住了,“哥没啥本事,也没什么宏图大愿,所以,这一瓶就当赔罪了。”

话音落下,老顾又把手上的这瓶啤酒一口气吹完,咣当一声,酒瓶子墩在桌子上,老顾起身走人,动作极为流畅,头也不回。

第253 就此别过

顾一刀的归来虽然在混混中泛起了层层涟漪,但是很快就悄无声息了,老顾思想看上去很老套,但也很独立,对各路人马的试探和诱惑基本免疫,所以无论赵歌、达辉,甚至是达强都没辙,也就死了那条心。

“同样是做生意,他咋就那么死心眼呢?”达辉抱怨。

“没办法,各有想法。我们请不动,别人就更别想。”赵歌难得的一次严肃和正经。

于是混混层面上少了一条开闸出关的猛龙,夜市上却多了一个普普通通、兢兢业业的皮鞋摊贩,老顾比以前在煤建公司上班的时候还低调,风里来、雨里去的进货,出摊,做生意诚实守信,绝不作假坑人,所以渐渐有了口碑。

最初两天生意火爆,那是假的,都是混混们在捧场,之后,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沉寂,也就一个来月的时间,老顾的生意再度红火,这回实实在在,夜市高峰期的时候,小小的摊子被围的水泄不通,最忙的时候,老顾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

回想起来,改革开放初期,生意真好做,只要勤劳、肯动脑筋,别吹嘘什么第一桶金,至少让生意轻轻松松上路绝对不在话下。经常有这样的新闻,卖茶叶蛋的,每月挣多少多少钱,卖皮带的,每月收入比国营大厂的车间主任只高不低等等。当然,现在也有类似的新闻,但都是被网上炒来炒去,变成了剩饭,其实跟以前相比,真的凤毛麟角。

老顾一脑袋扎进了下海挣钱的滚滚大潮,义无反顾,许晖则是蒙着眼睛在玩命冲向高考的独木桥,按照李老太的预估和评价,本届尖子班的学生成绩和素质要高于往届,但即便如此,以十九中的整体水平,还是排在全市下游,尖子班综合成绩排名中等水平的学生最为尴尬,高考实战中,本科达线是有希望的,但不大。

这句话不知道是怎么传出来的,反正听着挺伤人,许晖首先就被迎头一棒,好在他脸皮厚,心里素质过硬,颓废了半天也就没事儿了,再加上魏亚丽不遗余力的鼓励,缓过劲的许晖比之前的学习劲头更疯狂,从来没有在夜里十二点前睡觉的,第二天六点钟照样起床,而且精神抖擞,这是一种临战前的亢奋,只是这种亢奋的持续下去是需要毅力的。

当然,也不能全是如此枯燥的复习冲刺生活,沈大平非常懂得如何调剂大家的学习状态,每周都搞一个小活动,耗时不过半个下午,必须全员参与,去操场拔河,或是去最近的小游园踏青,再省事儿点就是在班级里搞演讲或者歌咏比赛,每周的活动都有不同,花样翻新,不用许晖和班委们鼎力支持,能苦里偷闲,每个人都巴不得参加。

这短短的四个月内,许晖和魏亚丽之间的关系也来了一个小小的升华,那是第五轮模拟考试后,许晖的总成绩首次排进全班前十五名,不仅许晖深受鼓舞,魏亚丽也高兴的不得了,一定要庆祝一下。

许晖拗不过,俩人放学后去了商业巷的一家小餐馆,两盘炒菜,一叠凉菜,外加两瓶啤酒,一直聊到了很晚,说了好些话,许晖很多记不住了,送魏亚丽回到大院,分手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那么默契,俩人竟然同时拥住了对方,继而吻在一起。

按照许晖的回忆,当时就是不由自主的,甚至连眼神的交流都没有,可能有点酒精的作用,但魏亚丽事后的感受却不是这样,她在含情脉脉的看着许晖,但这家伙一下子大力把她搂在怀里,十分的突然,魏亚丽除了意外就是满满的幸福,连吻都是那么的生涩……这是魏亚丽暗恋许晖以来,对方第一次这样主动,当然,也是唯一的一次。至于酒精,那肯定是托词了,就两瓶,一人一瓶够干什么?

这个拥吻对魏亚丽来说是带有烙印性质的记忆,足够深刻,可能在今后很长的时间里、甚至说有生之年都不会忘记,高三毕业那年的初夏,有这么一个不算浪漫,但很温馨的夜晚。

至于许晖怎么想,天知道,魏亚丽不好意思问,他也闭口不谈,第二天又跟没事儿人一样疯狂的啃书本,对于这些孜孜学子来说,时光的流逝是呈加速度的,毫无情面可讲,只有那些参加过高考,并且还有那么一点点可怜希望的人才能够深刻体会。

随着最后一次模拟考试的结束,日历已经翻到了六月二号,毕业离校的日期到来,许晖这才赫然发现,高中生活终将要画上句号了。

很多女生抱着沈大平哭的死去活来,许晖却没有那种离别的惆怅,满脑子却是对逝去岁月的感怀,也真正第一次去平静思考高考失利以后,他应该做些什么,或者说能做些什么,这不由的让他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在付建平家的小院里,一帮子人端着酒杯在畅谈各自未来的打算,有晓东,有二熊,有晨阳,有顺子,还有夏露,当时感觉还很遥远,但一晃眼,就轮到自己了。

许晖很惊奇、也很惭愧的发现,高考之后,他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或者说他不清楚自己能干什么,说不好听的话,虽然听起来是个高中毕业生,但这年头已经不值钱了,而且身无一技之长,其实什么也不会。

他曾一度羡慕过老九薛永军,去踏踏实实做个个体户养活自己,但真正到了这一天,许晖根本没这个思想准备,以前的想法只不过是个很体面的精神安慰而已,那不是他想要的生活,老爹也不会答应,这的确很悲哀,他不如二熊那么实在,早就想好了去菜场买菜,也不如顺子那么知足,能跟着老爹在工地上干活儿就很快乐了,更不如晓东那么果断,精神抖擞的去当兵了。

许晖甚至觉得自己都不如付建平,尽管他跟着赵歌干,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至少在做选择的时候远没有他这般矫情。

这次许晖没有迷茫,而是对自己不满和愤怒,这种情绪很快转化成了一系列毕业前很不合拍的颓废举动,甚至对同学间互赠毕业留念都颇为冷淡,勉勉强强参加了毕业照的拍摄,但许晖在镜框里的表情却是个苦瓜脸,与其他同学灿烂的笑容格格不入,气的沈大平差点要求重拍。

不过也有好处,等若干年以后,有同学再拿出当年的毕业照怀旧,至少一眼就能认出许晖。

魏亚丽的情绪也不好,毕业不但意味着走向未知,而且很有可能是要和许晖分开了,因为她的父亲已经为她申请了系统内定向委培的名额,只要能达到调档线,甚至低一点也最次能上个大专,

但许晖呢?最好都别考上吧,至少大家还能一起留在西平,这是魏亚丽最为极端的想法,并非她对许晖没有信心,因为同时考上了大学,最终的结局也是各奔东西,能考到同一所大学,哪怕是同一座城市,都是极小的概率,所以还不如一通落榜。尽管相框内魏亚丽的摸样依旧阳光,但脸上表情是微微紧绷的。

毕业照中还有两个人的特点很明显,那就是罗小刚和曹卉,一个站在第二排的左边,一个坐在第一排的中间,紧挨着沈大平,但两个人的眼神怪怪的,都是那种失神空洞的样子,让人看了说不出的别扭。

刘巍指着毕业照大声预言,这两个人注定也是短命鸳鸯,语气中充满了遗憾、不甘和伤心,幸亏当时身边只有许晖在,否则又要引起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

毕业前乱糟糟的场面终于不用应付了,离校这天,许晖陪着魏亚丽早早的离开了学校,就连跟沈大平道别都显得那么匆忙,校门口一堆一堆的学生,有黏黏糊糊舍不得离开,也有的积怨已久,临别准备报复的,当然,还有啥也不干,就图个热闹的,什么样的都有,反正年年如此。

八婆刘爱珍很是奇怪,她并没有实施准备了很久的、针对许晖的报复计划,而是和一班的胖妞抱在一起哭天抹泪,那种难分难舍的样子,让有些人感动,也让有些人作呕,罗小刚和曹卉,包括刘巍在内都是后者,许晖属于第三种,他觉得超滑稽。

话又说回来,刘爱珍的报复计划不管蓄谋多久,也没有任何意义,对面就是商业巷,就是赵歌的地盘,换句话说,也就等同于是许晖的地头,他自己没有准备和在意,但并不代表别人没想着,许晖和良子从上高一开始就挨欺负,而且打过不少架,肯定是有冤家对头的,不能不防着一手,这样如果都能让人把许晖给报复了,那赵歌也不用混了。

所以付建平早就让人盯着学校门口,同时在西海酒吧内集中了十多号能打敢冲的人,谁要是敢找许晖挑事儿,谁就别想离开十九中。

这一切,许晖根本不知道,跟做贼一样的同魏亚丽走远了,把付建平的鼻子都气歪了。俩人之所以匆忙,是因为许晖要陪着魏亚丽去了南山公园,那是早就答应好的事情,至于靠前复习,也不在乎半天一天的,到了这个时候基本定型了,再去猛啃书本起不了多大作用。

那天清空万里,清风徐徐拂面,气温适宜的令人难以置信,出了校门,许晖把准考证揣进衣兜,有种走进另一个世界的感觉,但他努力没有回头去看,这座待了三年的母校,就此别过吧。

第254 偏执

许晖陪着魏亚丽沿着高二郊游时登山的路径,一步步爬上半山腰,在那片熟悉的小树林里小坐,补充水分,稍事休息后,两人再度出发。他俩要向远处的主峰发起冲击,上回集体郊游时非常遗憾,为了安全考虑,无论沈大平还是李老太都不允许大家攀登主峰,这次要补上这个遗憾。

山路崎岖而陡峭,有些台阶的落差很大,有的地方根本没有台阶,就是接近九十度的陡坡,基本需要四肢并用,才能爬着上去,两人刚开始还有说有笑,到后来就紧张的忘记聊天了。

美丽的风景总是在险峰之后,翻过了第一道山梁,那巍峨的主峰就在眼前,如宝塔一般傲然耸立,朵朵白云飘在头顶,似乎用手都能摸得到,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而身后的风景更为宽广辽阔,天空是一望无际的碧蓝穹顶,山下依次是郁郁葱葱的林地、田野、麦田,还有连成片的村庄和城市一角,再往远方又按相反的顺序渐次过渡直到目力所及的地平线附近,在那里,出现了黑色的、如波浪一般起伏的线条,那也是群山,是更加巍峨壮观的达版山脉,由于视距的原因,变成了如此奇特的景观。

远处的西平市区的一角,建筑物都显得那么袖珍和渺小,蜿蜒的公路像永远画不直的白线,至于在公路上奔驰的车辆在视野下变成了慢慢蠕动中的小虫子,这种独特的景象让两人的心情顿时大好。

“好美丽呀,真想对着下面大喊。”魏亚丽不顾疲劳,欢呼雀跃。

“那你就喊出来呀。”许晖插着腰身,目视远方,同样被这壮丽的景色所震撼,有了魏亚丽的提醒,他童心大发,“像我这样,喂~~”

“喂~~”

“听回音啊,我听见了三边。”

“不对,是四边。”

“我不信,再来。喂~~~”

“喂~~~”

“哈哈哈,哈哈。”魏亚丽情不自禁的倚在了许晖肩头,仰头大笑,许晖很自然的揽着对方的纤腰,同样笑的无拘无束。

“还有它,上面的风景更美。”许晖伸手指着近在咫尺的主峰。

“我们能上去么?”

“来了就是要征服它的,不试试怎么知道?”

“好,我们继续!”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的又出发了,因为向往,所以执着,因为近在咫尺,所以激动胆大。许晖的愿望,带着魏亚丽登顶,了却一段前途未卜的情缘,魏亚丽的心结,离别在即,与许晖共处最后一段难忘的时光。

两个人各有心思,谁也没有宣诸于口,但行动上却是出奇的一致,前方即便是刀山,也要试他一试。

南山的主峰至今无名,海拔究竟有多高,也没人能搞得清楚,因为险峻,很少有非专业的人士去攀爬,它呈一个多棱边的斜梯形状,直耸于群山之巅,其中北、西、南三个方向极为险峻,均呈接近九十度的垂直仰角,业余人事根本无法攀爬,唯有东侧是缓坡,即便是缓坡,也有接近六十度的仰角,非常危险,属于那种上去容易,下来难的典型地貌。

所以,南山公园管理方在数年前就禁止游人攀爬顶峰,因为出过人命,斥资在缓坡周围拉了铁丝网,又按了铁栏杆,做足了防范工作,可是由于距离太远,缺乏养护和巡视,铁丝网早塌了半边,铁栏杆也因为常年生锈,被人为破坏,基本上属于不设防地带。

高二那年来的时候,罗小刚就整了一个破望远镜观察过地形,可惜折腾了半天也没爬成,这倒给了许晖第一手的信息。

东坡还是那个老样子,许晖和魏亚丽轻松的越过铁丝网,二人手拉着手仰望着主峰,近在眼前就不显得那么险峻了,从坡底到峰顶的垂直距离也就四五十米,自己一鼓作气也许就能上去,但带着魏亚丽就要小心许多,尤其是几处光溜溜的岩石,在日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怵。

“上吧?”许晖跃跃欲试。

“等等,准备一下。”魏亚丽很紧张。

“也好,你活动下脚关节,调整下呼吸,没问题就开始。”

“我是不是恐高啊?心慌的要命。”

“别往四周看,就盯着眼前的山坡。”许晖能理解,其实这里已经属于顶峰的范围,四下都是险坡,山风刮的很猛,脸疼生疼,照这个架势,如果到了山顶,不用往下看都会头晕目眩,怕是真的会有危险,不如意思到了,马马虎虎就下来。

“现在好点了么?”打定主意的许晖拍拍不停活动的魏亚丽。

“好多了。”魏亚丽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我拉着你,咱们一步一步慢慢来,如果实在不行,你就告诉我,咱们随时可以下来。”

轻握着对方暖呼呼的小手,许晖当先迈步,开启了登顶模式,山坡太直、太平滑,能够稳稳下脚的地方不多,许晖采取躬着身体走之字步的方法,缓缓前行,往往迂回个十多米就要停下来歇一歇。

差不多走了三分之一,魏亚丽还能勉强跟在后面,再往上走,光滑的岩石面积扩大,必须要手脚并用,腾挪着寻找粗糙的截面,才能踩实脚掌,保持最起码的重心,许晖要拉着魏亚丽,还要探路前行,也有些吃不消了,俩人停下来,身体紧贴着岩壁大口喘息。

“不行就算了吧,已经到了这个地方,很不容易了。”怕出意外,许晖建议。

魏亚丽摇头,她虽然紧张的要命,但心里一直有个执念,一定要跟着许晖攀上那顶峰,哪怕是用手指摸一下也好,这预示着两人的高考都能顺利,甚至能再度走到一起。

这其实已经算不得执念了,而是一种盲目的偏执,而且非常的强烈,只有她自己知道,不会告诉任何人,否则就不灵了,这与信仰无关,反倒类似迷信,就像很多人希望某件事达成,不是默念阿弥陀佛、老天保佑,就是拼命的寻找某种预示,以寻求心里慰藉。

只不过魏亚丽这份心思要纯净的多,没有太多功利色彩,主要的还是希望许晖能够一切顺利。

见对方态度坚决,许晖也不做多想,小心仰头观察,他感觉到魏亚丽的手在颤抖,山风太大,吹的重心不稳,他已经有了决定,如果再攀爬一段,情况还是如此糟糕,就绝不上去了,安全重要。

“亚丽,抓紧我的手。”许晖大喝一声,起身再度向峰顶发动冲击,魏亚丽一声不吭,咬牙紧跟着许晖,堪堪前行数步,她的脸色已经惨白如雪,小腿肚子在不听使唤的发抖,任她怎么调整呼吸都无法控制。

一阵猛烈的山风袭来,魏亚丽终于忍不住一声惊叫。许晖闻听,如应激反应一般的死死握住魏亚丽的手,同时小心翼翼的扭头观望,还好,同伴的身体紧贴在岩壁一侧一动不动,没有太大危险,自己却早已被惊出一声冷汗。

“你怎么样?”

魏亚丽害怕的连头都不敢抬,只是不住的轻轻摇头。

“不能再爬了,你能不能试着往下慢慢的退回去?”许晖决定终止攀爬,适当的冒险是有一定的刺激性,但过度冒险就是找死了。

魏亚丽摇摇头,还是不敢乱动。

“好,没关系,我从另一边过来拉着你。你原地别动,身体往里面紧贴,试试看,松开我的手。”

“没事儿,你别紧张,慢慢的松开手。”许晖已经观察好了往下踏步的方位,为数不多的几块凸起的岩石是危机时救命的抓手,一切默记于胸。

因为两个人一直手拉着手,身体间的距离不大,许晖要做的就是换个位置,车头变车位,绕到魏亚丽的身后,所以松不松手其实都没关系,他的喊话就是在分散对方的注意力,自己早就开始小心翼翼的挪动了。

恋爱中的女孩子,很多时候是盲信的,尽管怕的要死,而且一直感觉身体在摇摇摆摆,但出于对许晖的信任,她稍有犹豫,便一闭眼睛,就真的松开了,可是手心里陡然一空,顿时觉得四下无助,身体也开始摇摇欲坠,真是身心一体,如坠冰窟,就在这个关头,她眼角的余光一暗,有个黑影猛然间向她扑来。

魏亚丽还来不及惊叫,身体已经被黑影牢牢的压在了岩壁上,耳后随之传来粗重的呼吸和热热的哈气,“还是很冒险,上边那块石头不牢靠,吓得我魂飞了一半,哈哈。”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大笑?不对,这家伙真的是被吓坏了,因为许晖的胸膛紧贴着魏亚丽的后背,她能够感受到对方炽热的体温和扑通扑通的强劲的心跳。

“这下好了,你跟着我慢慢向下挪,脚别乱踩,顺着我的手走。”许晖轻轻的拍了拍魏亚丽的头,吩咐一声放松,然后开始缓缓向下移步,只要安安稳稳挪动数米,离开这片四处光滑的危险区,就没啥大问题了。

魏亚丽咬牙克服恐惧,慢慢伸脚搭踩在许晖托起的手掌上,一点点的往前挪,前脚掌一旦搭到实处,许晖就会捏捏脚踝暗示她。就这样,一步一步的,终于离开了光滑的岩石区,再往下就好走了,等落到实地,魏亚丽的双腿发软,一下坐在了草堆里。

看着身边不远处陡然向下的陡坡,回想刚才的情景实在可怕,魏亚丽很为自己的偏执和任性感到懊悔,若不是许晖当机立断,真要发生什么危险就无可挽回了。

第255 如日出般壮丽

一阵山风拂面,两个人都渐渐缓过神儿来,相扶在一处岩石上坐下,望着远处的风景一时间无话,许晖除了些许后怕之外倒没别的什么,魏亚丽似乎脱力了,整个人都有点萎靡,怔怔的看了半天才收回目光,一声叹息后又仰望向眼前的峰顶,“咱俩到底还是没征服它。”

“毕竟试过了么,也没啥好遗憾的。”许晖安慰。

“可是……”魏亚丽心中的偏执却始终无法放下,爬不上去也是一种预示,但昭示的结果却很糟糕,她无法接受,一时间竟莫名的难过。

“没那么多可是哎,好好看看风景,难得的一天呀。实在不行,再爬一遍,这回我上。”许晖故作轻松的拍拍她的肩膀,虽然搞不清楚魏亚丽为什么这么纠结,但对她一直以来的心思是很清楚的,这天之后,各走各路的概率极大,能快快乐乐的不留遗憾,也是他的初衷。

“不要。”魏亚丽摇摇头,心里再偏执,她也不会让许晖单独去冒险,事情只有这样了,看起来也是天意。

“嗯,我有个办法。”许晖忽然灵机一动。

魏亚丽只顾发呆,并未回应。

许晖却很兴奋,“咱俩一人找一件信物,用布条绑一起,扔上山顶,也算是一块上去过,你说是不是?”

这样也可以?魏亚丽吃惊的瞪大眼睛,继而想笑,但看许晖一脸认真的样子,又笑不出来,不过这也是个办法呀,再望望峰顶,好高啊。于是不管怎么说,魏亚丽的小心思又开始活跃,愿老天保佑,如果信物能一次性扔上去,就预示吉兆,如果没能……

魏亚丽不敢多想,迅速打开自己随身的小包,从里面找出一个很精致的人偶娃娃,材质好像是布的,又似乎是皮革的,穿着粉色连衣裙,烫着波浪金发,蓝的眼睛,好像还是个外国娃娃。

“可笑吧?”

“可笑什么?”

“我这么大了还玩儿洋娃娃。”

“呃,这个么……”许晖为之语塞,女孩家的心思,他猜不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它是我很亲密的伙伴,一直陪着我,开心了、还是寂寞了,都可以跟它说说话,初中时候迟到的生日礼物,这就是我的信物了。”魏亚丽的表情有点不自然,也没有进一步解释,或许对这么一个人偶娃娃还有些特殊的感情。

平常坐同桌,许晖对这个人偶娃娃还真的没有半点印象,但他浑身一摸,立刻尴尬了,今天离校领准考证,没带书包,身上一干二净,除了家门钥匙和几块钱零钞,啥也没有,这临时到哪里找信物去?可主意是他出的,刚才脑瓜灵光一现,只顾着安慰魏亚丽,没想到人家很快当真了,

魏亚丽看着许晖一通乱翻,立刻知道了原因,再看对方宁可憋的一脸通红,也始终不发声解释,于是笑指他手里的那串钥匙道,“那个钥匙环挺别致,舍不舍得呀?”

这就更尴尬了,一个破铁环,都生锈了,哪里谈的上别致,分明是魏亚丽在帮他化解难堪,可除此之外,许晖找不到其他能稍微入眼点的东西,也只好是它了,会不会太随意、太不把对方当回事儿了?

尽管心里面泛着小嘀咕,许晖还是很快把钥匙拿了下来,将铁环递给了对方。

魏亚丽又在小包里翻出一块方巾,好几根扎头发的皮筋,很仔细的将人偶娃娃和铁环包在一起,然后用皮筋反复绑了又绑,然后慎重的递给许晖,“你看看可不可以?”

牢固方面没的说,就是入手太轻,许晖抬头望望眼前的峰顶,近四五十米的距离,还有毫无规律可寻的山风,空手抛上山顶,根本没有可能,唯一可行的办法是徒手爬到一定高度,再把信物扔上去。

说干就干,简单的跟魏亚丽解释一下,对方还在犹豫中,许晖已经着手攀爬了,其实按他的身体素质,如果不照顾魏亚丽,独自爬上峰顶并不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儿,危险性是有一些,主要在下山,需要千万小心。

在魏亚丽紧张的观望中,许晖很快越过了刚才二人停歇的地方,一路精神抖擞,不一会儿就接近了山崖的上方,看看差不多了,他感受着阵阵山风,从口袋里掏出了俩人的信物,这个位置距离峰顶也就六七米,非常轻松的可以抛掷上去,他甚至可直接爬到峰顶把东西放置好再下来,但考虑魏亚丽的古怪的纠结,不再前行。

利用山风的间歇,许晖瞄准了峰顶的一处草窝子,一抖手,那个被白色方巾包裹着的信物划了一条抛物线,啪嗒一下稳稳的落在了草窝中,许晖开心一笑,回头给下面的魏亚丽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一次性成功!几乎紧张的快要双手合十的魏亚丽顿时喜笑颜开,她心里面那个十分顽固的偏执终于可以暂时放下了,这预示着二人以后还会在一起、必须在一起,只不过好事多磨,需要经历一番波折,意识中的另一个魏亚丽给出的这番解释,让现实中的魏亚丽的整个身心都迅速愉悦起来,若不是考虑到许晖下山时的危险,她真要兴奋的呐喊、欢呼。

许晖的双脚刚一踩到实地,魏亚丽就扑进了他的怀里,此时此刻她顾忌不了什么女孩子的矜持,只想好好拥抱一下对方,享受在他怀里的那份坚实和温暖。

许晖同学自然无法知道魏亚丽心里面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对对方的举动更是措手不及,但也没做出过于唐突的反应,任由对方抱着,但很快,其中的甘苦让他备受煎熬,少女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身体,充满了青春的气息,发髻里缕缕香气不但使他心猿意马,而且很快就有了生理反应,这种反应如洪水滔天,迅猛之极,远非潜意识中的抗拒和压制所能控制的。

魏亚丽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却把对方抱的更紧,如嫩藕一般的双臂缠绕在许晖的脖颈上,紧的令人窒息,许晖的头脑轰然间一片空白,情不自禁的也拥住了魏亚丽的身体,双手在对方的后背不断的婆娑着,心底的烈火如熔岩一般喷薄而出。山风刚烈起来,甚至在掠过山崖的时候有了呜呜的鸣啸,但却根本无法将二人分开。

她如同在狂风暴雨中挣扎的一叶小舟,虽然起落沉浮,但顽强勇敢,他却如洪峰倾泻之后的汪洋,看似巨浪奔涌,实则在战栗中渐渐乏力。

当风浪渐止的时候,日头已经渐渐偏西,疲惫不堪的许晖挣扎着从草丛里坐起了身,他伸手摸索着,想找支烟抽,但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有,于是内心的焦躁和混乱再次凸显,敏感的神经就像被锋刃恣意切割一般痛苦,刚才的种种不堪,好似冲击波,一波又一波的、毫无阻碍的轰击着他意识深处那道可怜的防线,在里面是东躲西藏的是怯懦、羞愧和惶恐。

终究干了件不是玩意儿的事情,许晖叹息一声,再一抬眼,魏亚丽里正坐在不远处的斜坡边,静静的凝视着远方,眼前天高地阔的壮丽景色与之形成强烈的反差,她的马尾辫已经松开,自由了的发丝随着山风恣意飞扬,这一切都毫无保留的冲击着许晖的视觉。

他走到了魏亚丽的身边缓缓坐下,想要张口说些什么,但很多头绪根本无从厘清,木讷间是一种极为呆滞的举止,似乎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样去放置,而此刻,魏亚丽竟轻轻的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你看那对鸟儿,它们是不是特别快乐?”

许晖抬眼望去,远远的,的确有一对叫不出名字的飞鸟,时而一左一右,时而一前一后,时而振翅高飞,时而欢快的俯冲,嬉戏追逐、搏击长空,自由自在,令人羡慕,许晖一下子就被迷住了。

俩人就那样相互依偎,静静的坐着,看着那对飞鸟,直到无影无踪,任凭夕阳西下,烫金色的光芒与火红的晚霞辉映。

傍晚的山风忽然猛烈起来,许晖感到了寒冷,也察觉到魏亚丽的身子在轻轻发颤。

“我……”

“陪我再坐一会儿好么?”魏亚丽用手捂住了许晖的嘴巴,远处红彤彤的太阳已经贴近了地平线,刹那间万道霞光,仿若日出时一般壮丽。

第256 结束了?

高考麻溜的结束了,就像做了一场梦,许晖在混混僵僵中捱过了三天,发挥的如何他完全没有概念,自己瞎估了一通分数,感觉希望渺茫。

学业总算阶段性的结束,能不能走的更远,去高等学府深造,对许晖来说全看命了,他此时的状态,可以用一个词儿来形容,心不在焉,干什么都像丢了魂一般。

这个浪漫的夏季才刚刚开始,对高考之后的学子们是天赐的恩惠,可以嗨天嗨地的去疯玩,可以干自己想干的事儿,也可以慵懒的赖在床上,静下心来在被窝里思考自己的未来,当然是不是做梦,只有天知道。

唯有许晖,觉得这个夏季是非常熬人的,从南山分手以之后,他只见过魏亚丽两次,都是在高考的那几天,基本没机会说话。他俩在同一个考点,西平六中,一个是十三考场,一个是四十二考场,隔着一栋教学楼。

高考第一天,许晖特意来的很早,就想在校门口的人堆里寻找到魏亚丽,他有很多话要说,但又害怕干扰对方的情绪,所以,只要远远的看上一眼就很满足。

如他所愿,魏亚丽来的也很早,在母亲的陪伴下,远远的站在路边的槐树旁,安安静静,她穿了一件淡黄色的短袖衬衫,外罩背带式的牛仔裤,依旧梳着熟悉的马尾辫,青春靓丽,光彩依旧,只是眼神飘忽,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并不是很好。

她跟母亲的话不多,似乎也在寻找着什么,偶尔东张西望一番,然后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一次,许晖甚至觉得魏亚丽看见了他,虽然只是一种感觉,但心里刺刺的,不由自主的就躲到人堆了去了,这种想见又不敢见的矛盾心理让许晖特别苦恼。

其实离校后,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在家备考,二人是很有时间和机会可以再见面的,但各自为了对方着想,约好暂不再见,等分数线下来,才是二人再度重逢的时候,这是魏亚丽主动提出来的。

当时从南山公园回来,一路上魏亚丽都没什么话,唯一开口说的就是这个事儿,许晖认为有道理,所以赞同,其实也不得不赞同,因为直觉告诉他,对方的情绪明显有些不对头,突然间沉默寡言,似乎是从下山的时候就那样了,他也不好多问,有什么话,都等到考试结束后再说吧。

临分手的时候,魏亚丽照例主动吻了他,轻轻一触,如惊鸿浮影,然后头也不回的跑回大院。

唇边留香,许晖还是呆呆的站了很久,这一呆,仿佛就恒越了数年,脑海里一番乱七八糟的画面翻滚,忽然又浮现出了张仪的影子,怎么也挥之不去,一直如阴影般徘徊在意识里的那种负罪感再度凸显,瞬间充斥了整个大脑,让他头疼欲裂,忍不住战栗。

莫明奇妙的下起了大雨,许晖像个机械人偶一般艰难的在人行道上挪动,冰冷的雨水让他清醒了不少,尽管意识里还是被愧疚的浓雾笼罩,但他终于想起了刚刚分手的魏亚丽,激情之后却首先想到不是她,这怎样的一种奇怪思维?但显然对她太不公平,许晖很为自己这种龌蹉的心态所不齿。

女孩子在情感方面是非常敏感的,许晖无从判断魏亚丽是不是从他的情绪中察觉到了什么,只是心里越来越不安,越来越矛盾,到底是在为谁愧疚,为谁痛苦和鸣不平?

如此矛盾的心魔时刻折磨着许晖,让他整夜都睡不着觉,半个多月的考前冲刺基本上被废掉了大半,高考对许晖来说,意义差不多就是重在参与了。

第二次和魏亚丽见面,是考试的第三天中午,魏亚丽依然由母亲陪着站在那株大槐树下,等着进考场。最后一科了,记忆中考的是生物,已经成了‘滚刀肉’的许晖显得漫不经心,当走到大门附近时,已经人山人海,他下意识的把目光扭向路边,迎上的却是魏亚丽充满关切和慌张的眼神。

两个人就像同时被电击一般静止不动,那一霎那间,许晖忽然就兴奋起来,至少从目光中判断对方还好,也依然在关心着他,依然和他一般渴望着再度见面,许晖正要鼓起勇气向着魏亚丽走去,考场的大门却不适时宜的打开了,魏亚丽的母亲一把拉住女儿的手飞快的融入到涌动的人流中,难觅踪影。

许晖没有再追上去,他努力控制自己,毕竟是最后一科了,他决定善始善终,一考完,第一时间去找魏亚丽,甭管自己的心态有多么的不堪,一定要把想说的话告诉对方。

可是这个愿望没能实现,从考场出来的许晖在大门口徘徊了很久,也没有等到魏亚丽母女,或许她们出来的更早也未可知。

十分郁闷的许晖只好悻悻回家,总算解放了,接下来就是假期,也不急在这一时,干脆第二天直接去家里找她,许晖做了一个足以让自己后悔之极的决定,早知道会这样错过,还不如当晚就去了。

难得的假日,魏亚丽跟着母亲回老家了,而且一大早就走了,许晖扑了个空,在外面转悠了半天,只好回家,总不能撵着人家屁股追过去吧。

假期长着呢,还有机会不是么?再不济,等着分数线公布,也即是两人见面之时,既然急不来,不如等等吧,许晖想通这一层,也不再像之前那般颓废,正好利用这段时间放松下自己。

许晖在历经高考拼杀和感情纠葛的时候,解放路发生了几件大事儿,其中一件,牵一发动全局,因为从市政规划整体考虑,活跃了数年、在改革初期为增加就业,分流下岗职工做出巨大贡献的解放路的夜市要整体撤掉,一部分搬迁,一部分永久取缔,这不是空穴来风,而是上了西平新闻的,据说最迟拖不过年底。

这无疑是个重磅消息,牵扯到千家万户,关系到很多以此为生的下岗职工和老百姓,当然,冠之以企业家为名的某些大混混们也嗅到了某些不寻常,很快意识到有些利益方面的东西要重新洗牌了。

混混先放一边,单就许晖生活圈子能牵扯到的、受冲击最大的就是薛永军,老九和家人听到这个消息,当时就懵了,一家子都指着夜市这个小摊吃饭,怎么能说撤就撤了?

悔不该当初没听赵歌的,在和平剧场租个小门面,这时候也能做出点口碑了,现在再去找,合适点儿的早没了,而且房租比当初贵了太多,再找其他的地方就更不靠谱,不但离家远,而且也没什么街坊熟人,不豁出去放血,根本租不到门面。

其次是顾一刀,听到这个消息也着急,但很快就把心态放平和了,反正眼下这个摊位也是暂时过度的,正式摊位申请了俩月都没有消息,现在反而无所谓了,实在不行就跟着搬迁到新地方,一样做生意,据说新的地点选在了方家营周围,还真不算离得太远。

至于大院里其他在夜市摆摊的人,着实乱哄了一阵,最后也渐渐沉寂下来,虾有虾路,蟹有蟹道,各找各的门路吧,总之无法跟大趋势反着来。

有头脑的人都想到了夜市新搬迁的地址,方家营周围,离着解放路东段很近,两条马路呈丁字形交汇,可以说以后的夜市,看上去位置稍偏一些,但规模会更大,与城北的商业区连成了片,街边的门面房是非常有潜力的。

真正做生意的人能想到这些,而一些头脑聪明的混混也能想到这些,很多人都后悔,解放路东段改造的时候,就应该趁早拿下几处门面,现在好市口的门面打破了头,反倒是外来户刘坤枪得了先手,不但和梁斌合作,吃下来最大的一处办公楼做桑拿中心,而且稍微有点品相、市口不错的门面也陆续被他收入囊中,梁斌身边的人也有斩获,就连达辉也搞了两间独立的平房做他的游戏厅生意。

这其实并不是达辉拿下的,而是赵复和陈东很早就插上了一脚,当时没想明白做什么,赵歌又不愿意来,离着刘坤和梁斌太近,没事都能找事儿打起来,空置着干交房租,谁也不干,赵复差点就把这个门面转手再扔出去。

后来达辉出来了,红宝石隔壁的游戏厅也做不成了,三人一商量,干脆就用这处门面重新起家,合股搞游戏厅,还是以达辉为主去经营管理,其实老一套,以正经游戏机做幌子,搞老虎机发财。

至于就在身边的梁斌和刘坤,赵复根本不怕,这俩人的性格偏阴,一般不会脑子一热蛮干,而赵复偏偏不怕玩阴的,达辉更是对他们嗤之以鼻,有种来找事儿,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于是三个老杆子的游戏事业又终于重新起步。

第二件事,在解放路的混混中就堪称大事儿了,积怨颇深的赵歌和乔娃子两帮人终于爆发了尖锐的冲突,结果貌似是赵歌占了大便宜,其实依然还是两败俱伤,而且惨重的后果让两股势力都难以承受。

乔娃子由于持枪伤人,远遁外地,红宝石关门歇业,从此算是在解放路除名了,他手下的人也树倒猢狲散,有的投靠别人,有的干脆就不混了,重新回北川街,或者消失不见了。

赵歌的代价同样不小,因为和乔娃子全面火拼,老菜梆子跟他彻底决裂,赵歌从此搬离北川街,还有几个非常不错的兄弟跟着老菜梆子走了,其中就包括了刘沛荣,非常遗憾。但大部分人还是选择跟着赵歌,尤其是黄牛中的很多骨干力量。

黑牛挨了乔娃子一枪,差点把命给搭进去,谢三身受刀伤,在医院里躺一个多月,许晖高考都结束了,他还没出来。

由于双方选择了在夜里暗斗,场面上并不激烈,所以最初没有引起警察的注意,最后乔娃子打急眼了动抢了,这才把事情搞大,虽然双方被逮进去的人不多,但乔娃子成了警方重点追查的重点,这也导致本来两败俱伤的场面变成了乔娃子一伙彻底完蛋的结局。

严格来说,赵歌并没有出手参与斗殴,他带着付建平一直藏在附近,目的就是试图找出乔娃子背后的那个始作俑者,他是谁?用了什么办法让聪明而沉稳的乔娃子如此偏激?刘坤当然是排在第一位的嫌疑人。

可遗憾的是,赵歌谁也没找到。

第257 挂上号了

话又说回来,与乔娃子相比,大哥不用说二哥,赵歌头脑发热的频率远比乔娃子高,其实无须煞费苦心的追查那个始作俑者,赵歌本人就可以同时客串两个角色,只是他不自知而已,总感觉乔娃子变得如此小家子气,背后一定是有人教唆的。

事情还得从解放路夜市撤销的消息传开后说起,在混混中,感觉受影响最大的是乔娃子,不但他的红宝石就在夜市范围内,而且他新物色的一家门店也深受波及。其实这只是他自己的感觉,歌舞厅上座率的好坏跟夜市在哪个地方没多大关系,关键是人们的兜里有没有钞票,但他总觉得减少了人流,就等于减少了他的客源。

除此之外,还有更心堵的地方,马路的斜对面,就是原来的土产公司大楼,赵歌的歌舞厅也开张了,人家不叫歌舞厅,起了个时髦、霸气的新名词,叫王朝歌舞娱乐总汇,刚开一个来月,生意好的一塌糊涂,一到傍晚,门口人满为患,红宝石与之相比,简直寒碜到家了。

每看到这一幕,乔娃子就非常的不爽,再加上之前因为达辉的事儿,他和赵歌反目成仇,更加重了他的鄙视和仇恨心里,原来还要等一等、忍一忍,但面对生存的压力,乔娃子此刻的心态就像个桶,就差谁往里面扔个火星子了。

乔娃子一直很聪明,但并不等于他会经营,而且过于的自负,也让他身边缺乏头脑灵光的帮手,其实红宝石开业以来,就红火过那么一两个月,很快就萎靡下去,整整快一年了,其他大部分时间的生意都是要死不活,不但不赚钱,还亏本,而且还要整天操心个没完没了,比起以前他在北川自由自在的生活,差远了。

这一切的因果,乔娃子自然要追本溯源,都怪老菜梆子当时耳朵根软,都是赵歌这厮在后面不怀好意的唆使,在鼻尖上摆个糖果,让北川街的兄弟们拼死拼活,最终成就了他所谓的建鑫公司,他和老菜梆子得到了什么?

越想越窝火的乔娃子托人带话,要找赵歌谈谈,目的很简单,要么赵歌带着红宝石一起混,要么赵歌的人全都离开北川街,红宝石他也不要了。

这绝对不是正经经营生意的思路,说白了还是江湖混混间的那一套,赵歌听着啼笑皆非,但又不得不认真对待,带着红宝石一起混听起来很有诱惑力,但条件太苛刻,乔娃子不受建鑫任何约束,仍然拥有红宝石的全部股权,至于帮忙的报酬,等赚了钱再说。

开出的这种条件,显然是把赵歌当成了冤大头,不干?不干可以,你赵歌滚出北川街,老子不玩儿了,红宝石随便算算也值个几十万,拿钱来,老子走路。

第二个选择其实更过分,赵歌被气的七窍生烟,但并没有当场发飙,完全是看在老菜梆子的面子,表面上勉强打了个哈哈,说回去考虑两天,一甩脸就走人了。

赵歌回去就找了老菜梆子,将乔娃子的话原原本本的叙述了一遍,对方其实事先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儿,前段时间,乔娃子没事就找他抱怨,老菜梆子实在懒得烦,他一直都没有从去年那件事的阴影中走出来,哪有心思管这些斗来斗去的破事儿?

不过他跟赵歌之间有过命的交情,也不好立刻就推的一干二净,勉强答应找乔娃子谈一谈,实在不行,就怪不得他了。另外,老菜梆子顺口提出,他要离开建鑫,因为实在没有什么心思折腾,就在北川街,守着一亩三分地,也知足了。

赵歌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心里郁闷的一塌糊涂,同时也做了两手准备,一方面安排人手,做好跟乔娃子摊牌后,一场难以避免的混战,另一方面,让赖春光摸摸底,一旦开打,再加上老菜梆子离开,有多少人愿意继续留在建鑫。

这次赵歌是下定决心了,现在世道这么复杂,建鑫内部一定不能有问题,借着乔娃子的这件事,是该整体梳理一次了,不愿意留下的人绝不勉强。现在不是两年前,赵歌已经有了这个底气,唯一心里不是滋味的,就是老菜梆子的离开,太特么的难以接受。

事情就是这么个经过,老菜梆子不出意外的谈崩了,然后整个人也消失不见,还带走了刘沛荣。

开打那天,仿佛双方都有预感,几乎是个遭遇战,一接触就敢玩儿命,乔娃子的人少,赵歌的人多,几乎倾巢而动,商业巷的人全被调过来了,很快就打乱了,于是满街道都是拎着砍刀互相追逐的混混,大晚上的自娱自乐,搞体育锻炼,一时间很热闹,但随着乔娃子的一声枪响,自由运动会基本结束。

赵歌和乔娃子这一架,算是解放路近两年规模最大的一次混混间的火拼,此后,这一带的格局基本确立,除了正经的大企业,各种娱乐业、甚至是部分餐饮业基本上被几大混混给瓜分了。

严格来说,他们已经不是什么混混了,作为打击机关,已经给他们挂上了号,叫做带有涉黑性质的恶势力,只不过还没有足够分量的由头收拾他们,现在一个个都以企业家和老板的身份自居,头顶上光鲜的很。

所谓没有足够分量,就是说无法从根子上拔掉他们,大事没有,小事不断,混混之间又特别讲义气,每次出事儿都有人顶缸,大块头一个也抓不到,进去的混混关一段时间又出来了,还是什么改不了吃屎,如此循环,着实窝火。

现在警方把打击的重点瞄向毒案,自从薛西庆团伙覆灭以后,解放路一带的夜场涉毒的曾一度销声匿迹,但现在又慢慢开始死灰复燃,这个可以作为深挖的方向。

但就邵强掌握的线索来看,目前还远不是时候,这些个大哥,一个比一个鬼精,不但擅于约束手下,轻易不会没事儿找事儿,而且擦屁股的本事一个比一个溜,很难被人抓住把柄,但是有了巨大的利益诱惑,出问题是迟早的事儿。

除了刘坤,可以说,解放路一带所谓大哥级的人物都被挂上了号,包括藏的很深的梁斌,而且他的问题还可能是最大的。

当然,以上都是打击机关非常机密的消息,各路大哥们自然是不知道,做了亏心事儿的,除了谨慎加小心以外,自我感觉还是非常良好的。

尤其是达辉,小小的赌博机就像印钞机,虽然每天的流水并不惊人,但也数钱数到手软,而且为了防止发生意外,三个人商量了一套严格的制度,不拖欠、不放贷,每天现结,赌博机不能多,全店就摆四台,而且是经过精心伪装的,外表看上去就是普通的游戏机,内置两块电路板,白天一块,晚上一块,绝不贪心,半夜两点准时撤机子。

严密观察常客,有的可以见好就收,有的可以适当放长线钓鱼,做到心中有数,达辉每天乐在其中,见到了客人就像见到了钞票,开心的时候还免费提供饮料,没事四处溜达,胡乱吹嘘一番,小日子过的爽歪歪。

相比之下梁斌和达强就属于非常低调的类型,闷声大发财,场子里任何意外的事情,无论好坏都不宣扬,严格约束身边的人,不允许到处惹事,实在油盐不进,滚他妈蛋。

而且藏的深,谁也不知道这俩人手里到底掌握了多少场子,很多都是用身边亲近兄弟挂名的,有的根本不办照。

有一次,达辉跟两个小兄弟喝了点儿酒,在一个场子里飙歌,出来上厕所的时候跟人发生口角,于是二话不说,甩手就打,但没想到对方人多,一下子跑出来十多个,达辉当然不是吃亏的主儿,占了便宜扭头就跑。

在一楼大厅撞上了熟人,居然是达强身边的一个叫杨彪的兄弟,这家伙正集合人手准备上楼看个究竟,没料到是达辉在闹事,于是顾不得询问究竟,先把事态稳住再说,那个挨打的带着人吆五喝六的从楼上冲下来,一看杨彪,立刻头大了,知道惹不起,也没想到那个可恶的瘦子居然是达强的人,只能自认倒霉。

“尼玛的,你怎么在这儿?”达辉的酒劲儿好像还没有完全过去,而且对杨彪的印象也不好,上次当街抓他好像就有这人。

“值班。”

“啥?”

“哥哎,值班呀。”

“草,这地方你开的?”

“我哪有这个本事,都是哥的场子,我没事儿照看一下。”

“去他大爷,这也是达强的?”达辉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你姥姥的,这个地方比那个什么鎏金岁月也差不了多少,达强倒是真有钱。

“昂。”

“那这么地哈,我吃喝也不多,也没唱几首,你让达强自己把单给我买了。”

达辉说完,抛下目瞪口呆的杨彪,带着两个小弟扬长而去。

再有,就是赵歌,他属于比较另类的一种,场子在解放路很少,就一家‘王朝’,才开张没多久,还有一家游戏厅,倒还算老实,不存在欺行霸市,也暂时没有发现涉毒的情况,以后有没有很难说。

但这个团伙更符合涉黑的性质,不但在一次专项整治行动中被端掉了好几个底下赌场,据说还搞了一个叫作黑焰的组织,特别霸道,特别能惹事儿,近一年中光实际接警的聚众斗殴就有好几起,加之又是赵复的亲兄弟,邵强想不注意他都难。

为了赵歌的事情,邵强曾经敲打过赵复,别以为有人顶缸,你就能逍遥法外,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可非但没有效果,邵强发现赵复也在蜕变,成天跟刑满释放人员达辉搅和在一起,迟早出事儿。

所以邵强渐渐疏远了赵复,即便姜小超在其中斡旋、调和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剩下的乔娃子,基本已经完蛋了,别看他跑的快,迟早是被抓住的货。最后还有一个刘坤,之所以没把他挂上号,原因很复杂,归根到底还是有后台的,现在人家是名副其实的民营企业家,身边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被指责为跟屁虫似的小弟,实际上是企业的管理人员,本质上跟那些个大哥们不同。

但邵强还是有自己的判断,刘坤绝不简单,他曾经暗中调查过这个人的过往,还有去年的发生在青年大街的涉枪案和人命案,这里面都离不开刘坤的影子,这家伙只是藏的深,但藏得再深也会露马脚,千万莫犯事儿,犯事儿必被抓,邵强不急,慢慢来。

第258 心慌无聊

等待分数的那些天,对于许晖来说是最无聊、也是最懒散的一段时光,他婉言谢绝了罗小刚等好友邀请他一起远足的好意,实在没心思,随便一个事情就有可能触景生情,更担心同学们会问及魏亚丽。

父亲的单位组织职工到外地旅游,可以带家属,原本计划带上许晖出门散散心,但这家伙死活不去,就是想在家呆着,无奈之下的许父也不强求,许晖失魂落魄的样子他看在眼里,八成是高考不顺利,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有学习能力问题,也有临场发挥问题,努力到了就好,父母只好带着弟弟出门了,许晖和奶奶作伴。

关于高考的结果,许父并没有许晖那么悲观,他其实已经想好了对策,并没有急着跟儿子沟通,如果达到分数线,皆大欢喜,哪怕是个大专也好,不枉这寒窗苦读,但如果落榜了,也没什么好埋怨的,就再复读一年,再考不上就想办法参加工作。

如果不复读,让许晖直接待岗,待在家里等着顶替工作,这是最差的选择,且不提猴年马月的事儿,人在无所事事中会待懒、待坏的,就看看大院里这些个待在家里等着顶替工作的孩子,有哪一个省心的?从达辉到李立仁,再到赵歌,三天两头打架惹事儿,还跟约好了一样去蹲牢房,胆大包天,闯的那些祸真能吓死人,绝对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复读就不一样了,跟高三没区别,天天起早贪黑去上课,根本腾不出闲工夫去惹事,不但让娃娃体会一下成功所需要付出的艰辛,也能再给心有不甘的娃娃一次机会,不就是花钱的事么,只要孩子肯读,家里就是勒紧裤腰带也舍得掏。

许晖并不清楚自家老子的想法,让人吐血的是,他现在完全没有去想高考那些事儿,满脑子都是魏亚丽,对她的思念可以说是无时不刻,白天控制不住,只好出门溜达,逛着逛着就到了商业巷,晚上好一些,没事就跑到薛永军那里聊天,灌上一两瓶啤酒,迷迷瞪瞪的回家,但是一趟到床上,头又疼了。

这种思念其实更准确的是表现为一种担心,担心魏亚丽误会了他,担心俩人那天在南山公园一不小心会像曹卉那样中招,这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是极不公平的,如果出现了这种最糟糕的情况,很难想象她高考的这段时间是怎么熬过来的,被她的家人知道又该怎么办?

这些问题不想则以,仔细一想,很严重,万一魏亚丽因为这件事导致高考失利,后果是难以弥补的,许晖不但懊悔、自责,而且痛骂自己愚蠢,干嘛要同意考试分数下来以后再见面的约定?这明明是魏亚丽的一种托词,否则她不会一考完就急急忙忙的回老家,而且一去这么长时间。

后悔自己处事没章法,犹犹豫豫,根本就不应该顾忌这个约定,考前那半个月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去看看人家,哪怕当时只有只言片语的安慰,都非常重要,再烂的结果也不会是现在这种样子。

后悔也晚了,只能干熬,只能默默的期盼对方考试发挥顺利,现在平平安安,好在还有不到一周时间,或者给自己找点事儿做,分散一下注意力,这样下去,事情还没怎么地,人可能已经先垮掉了。

于是许晖开始天天混迹商业巷的西海酒吧,白天下午三点前不营业,他就赖在里面跟付建平一帮人吹牛,这帮人又不是闲汉,都有事情要做,而且谢三还躺在医院里面,付建平忙的很,干脆叫上许晖一起忙,跟他也没啥好客气的。

盘点、进货、核对前一天的营业款,跟服务员训话等等,搞得很正规、很有章法,许晖很意外,但也无所谓,有的忙就行,还能抽空吹牛、开玩笑,只要不闲下来,不让他脑子乱想,怎么都好。

呆了几天,许晖也渐渐了解了点儿建鑫这帮人的近况,包括大院里的兄弟,他其实最想知道的是黑牛为啥挨了一枪,好端端的多吓人?好在这黑块头命大,尽管子弹打穿了他的右大腿,但没伤及到骨头,躺了一段日子就又特么活蹦乱跳了。

现在赵歌跟北川街彻底分开了,许晖也毕业了,很多事情也没啥好瞒着的,付建平有兴趣了就多说两句,没兴趣也就不愿意提,老菜梆子彻底离开,毕竟挺伤感的。

许晖唏嘘不已,尽管还是不太理解,但也没想着去找赵歌较真,各有活法,反正他觉着赵歌折腾个建鑫,这一路都是跌跌撞撞,突然间想起了一件事,也不把付建平当外人,“听说解放路的夜市要撤掉,那老九的摊子咋办?”

“不太清楚,上会听老赖提过一次,好像在帮他找门面。”

“哦,这就好。”许晖点点头,“晨阳和夏露今年考的咋样?”

“晨阳?卧槽,这傻逼说的比唱的好听,其实整整玩了一年,偷偷摸摸的还不好意思见我,瞎几把浪费钱,没任何指望。说好了,等分数出来,就到我这儿上班。”付建平嗤之以鼻。

“夏露么,我也很久没见了,抽空你自己去问她?”

“还是算了,我就是顺口提一下,毕竟以前关系不错么。”

“草,你这家伙就是这么不痛快,早都跟人家说清楚了,还害怕小姑娘吃了你?”

“我这叫有自知之明,不随便给人家添堵,知道不?”

“扯特么飞蛋。”付建平扔给许晖一支烟,又招呼服务员拿来一支很小瓶的红酒,“小喝一点,这玩意儿酸不溜丢的还挺上瘾,喝完了,咱去‘王朝’溜达一圈,你还没去过吧?”

“新开的么?”许晖真没去过,前几天铁蛋喊他一起转转,他当时没兴趣。

“对,就在红宝石斜对面,现在赵歌没事儿就在那里,海林也在,他是总负责。”

“改日吧,就在家门口,我随时可以去。”

“随你。”付建平很利索的打开酒瓶,小心翼翼的给许晖和自己各倒了一小杯,突然间眉飞色舞起来,“前两天没好意思问你,听说你在毕业前的最后时刻钓了一个马子?”

“谁跟你说的?瞎造瞎传。”许晖心里一抖,潜意识的反驳自然是言不由衷,但很反感这样称呼魏亚丽,而且也很吃惊,他和魏亚丽之间的事情,只有班里的同学乱开玩笑,外班的几乎不知道,更何况是成天猫在商业巷里的付建平。

“切,你说说你,多大点屁事儿,好像挖你肉一样,不说就算了。”付建平吐了一口烟圈,洋洋自得,许晖哪里知道,毕业离校的那天,付建平就领着人眼睁睁的看着他和魏亚丽偷偷摸摸的溜走了,跟做贼似的,还要人说?

“小心眼放开点,看看咱们兄弟,谈个马子是大喜事,第一时间就会带过来跟大家显摆,恨不得拉鞭放炮,良子上个礼拜刚勾上一个,妈的,长的真特么水灵,人也好,我特么就纳闷了,你说天下男的都死光了么?这小姑娘偏偏就能看上他?”

“那是人家本事。”许晖尽管心不在焉,但还是挺为良子高兴。

“哎呀,给这傻货乐的,尼玛的,进我这门,还特么摔一跟头,笑死人了。”付建平说着说着就拍着桌子大笑,“还有,特么的,海青也是绝了,以前那个小太妹还不舍得放手,现在又搞了一个,成天忙的跟鬼一样,赵歌的鼻子都气歪了,见他就没啥好脸色。特么的,光知道泡妞,啥正事儿也不会干……”

“别说别人,说说你自己。”许晖冷不丁的把话打断,谢海青是什么脾性,他当然了解,就是色字当头,趁年轻使劲儿玩儿,别说两个,再冒出两个来也不稀奇。

“我么,还不到时候,不想那么累,自己一个人清清爽爽多好啊。”

“言不由衷,花喜鹊一直没谈,现在要不要重续前缘啊?”

“谁?”

“花喜鹊,何佳英啊。”

“靠,别以为哥们饥渴难耐,瞅见没?”付建平十分得意的伸指指前台,又指指大厅里正在忙碌的几个女孩,都很年轻靓丽,“比花喜鹊怎么样?哪一个不正点?哥们如果想要,根本不用费什么心思。”

许晖讨了个无趣,也不想再聊这些,俩人喝完小红酒,付建平要去王朝,许晖也不赖着了,直接去了建工大院,他每天都在魏亚丽家的小院门前晃悠一圈,前几天去找她,她的父亲说下周回来,也应该就在这几天,每次都盼望有个意外的惊喜,但每次都是失望而归。

这次也不例外,许晖百无聊赖的往回走的时候,碰上了刘巍,这家伙看见了许晖,立刻裂开大嘴,笑成了弥勒佛,“卧槽,这样也能撞到你,找魏亚丽?”

“没有啊,去商业巷。”

“得了吧,你就别装了。”刘巍忙不迭的从衣兜里掏出香烟,还是新出来的好烟,好像牌子叫老刀,浑身一团喜气,不知道碰上了什么好事儿。

“哎,说正事,你查到分了没?”

“没有,不是说下周公布么?这玩意儿在哪儿查?”

“哎呀,你成天都在干嘛?托人拿准考证到省招办就能查呀。”

“你查到了?”

“昂,特么的,没发挥好,四百六七分,将就着。”刘巍一脸得意,眼睛都快迷成了一条缝,“听招办的人说今年的题难,分数线比去年只低不高。”

“大好事,那真要恭喜你了。”许晖心里其实酸不拉几,去年理科一本调档线四百五十五分,按这个说法,刘巍显然是要金榜题名了。

“同喜同喜,你应该也没问题,看来咱们学校今年会有个小小的翻身仗。”

“那不一定,各有各命。”许晖的心里更酸,自己考完就对着答案粗粗估了一下分数,四百五都不一定能够得上,怕是真悬了,“不要准考证能查到么?”

“那不行,那么多考生,人家得从微机里调啊,哪有功夫一个个找?”

“那要是有准考证的号码呢?你家里要是认识人,就帮帮忙呗。”

“咦?这还真不知道,你自己不是有准考证么?你帮谁查?”

“魏亚丽。”

“卧槽,讲究。”刘巍竖起大拇指,“这忙我帮了。”

第259 命运的翻版

刘巍办事很给力,第二天就有消息了,不过消息不怎么好,魏亚丽只考了四百三十五分,发挥完全失常了,而考试那三天稀里糊涂的许晖居然还考了四百五十八分,与他平时的模拟成绩差不多,算是正常发挥。

许晖一下子就呆在了当场,严重怀疑分数的准确性,魏亚丽平常的模拟成绩就没有低过四百八十分的时候,这也差的太多了吧?刘巍也跟着急,再三保证绝对错不了,但任他怎么说,许晖就是不信。

俩人在文化大院的门口呆坐了很久,最后刘巍熬不住,拍拍许晖的肩膀先告辞了。

小道消息很快就出来了,说的有鼻子有眼,今年理科一本的投档分数线是四百六十三分,二本和专科的投档线在四百四十分到四百六十分之间,足足比去年高出十几分。

这样一来,岂不是意味着魏亚丽落榜了?开什么玩笑,许晖当然难以接受。

尽管许晖的内心一直在抗拒着这些传言,但放榜、领成绩单的时候,传言全都被证实了,他也在学校门口终于等到了日思夜想的魏亚丽。

好些日子没见,丫头消瘦了许多,人也晒黑了,情绪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当她落落大方的站在许晖面前的时候,甚至还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恭喜你。”

“你,你还好吧。”许晖憋了很多话,但站在对方面前,全然忘记了该从哪头说起,一句‘恭喜你’也让他措手不及,这么说对方显然已经知道了考试分数,这不奇怪,魏亚丽虽然刚从外地回来,但不妨碍他从吴晓莉或者别人那里得到消息。

“挺好的,回老家有点匆忙,也没来及跟你说,昨天才回来。”

“哦,我去你家找过你,知道你回老家了。”许晖木讷的点点头,这完全不是他前段时间设想过的各种重逢的场景,至少对方要比他想象中坚强、乐观的多,但好像又少了一点什么,跟以前相比似乎过于淡然了。

“那个,见过沈姐了么?”

“见了,办公室里围了好多人,她刚才还说起你呢。”许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沈大平对魏亚丽的成绩很意外,也很惋惜,其实不止是她,很多同学都感到意外,“你的分数……”

“我知道了……”魏亚丽咬着嘴唇,眼神明显暗淡下来,“还是等一会儿再进去吧。”

俩人沉默着,从魏亚丽的眼睛里,许晖看到了那种极度的失落和痛楚,似乎再也藏不住的逸散开来,让人心痛。

“或者就不进去了吧,成绩单下回来领,到时候我陪你。”许晖小心翼翼的试探,办公室里都是考分达线的同学,这会儿正围着沈大平有说有笑,还有一帮一班的人,个个得意忘形,许晖当时想着魏亚丽,所以没怎么啰嗦,说了几句话就出来了,魏亚丽这时候进去,怕是需要很大的勇气。

今年十九中的确打了个小小的翻身仗,两个尖子班达到一本线的有近二十个人,远远超出了近三年达线加起来的人数总和,这点成绩如果放在别的学校依然还是烂,但对十九中的意义不一样,非但如此,今年二班出了两个高分,一个六百分出头,一个五百七十分,简直被惊为天人,沈大平此刻满脸都是幸福的小漩涡。

魏亚丽的情绪明显在挣扎,好久才顺从的冲许晖点点头,她不想自己的样子在沈大平面前变得难以想象的不堪,也不想破坏办公室里欢声笑语的氛围,三年前是这样,三年后依然如此,为什么会这样?

三年前,还在师大附中上初三的魏亚丽作为沈大平的高徒,学习成绩非常好,可惜中考意外失利,不得已来到了十九中,三年后居然是同样一个命运翻版,这难道也是一种轮回么?

“我们一块儿走走吧。”

魏亚丽迟疑着点点头,但很快又摇摇头,“不了,下午还有事,我妈妈还在家里等我呢,今天就算了。”

“你这样回去,阿姨万一问起来怎么办?”许晖很意外,但一时反应不过来,所以问的都是废话,他根本不知道被魏亚丽拒绝后是该坚持己见,还是该做些其他表示。

这也难怪,自从俩人坐同桌以来,凡是许晖的提议,魏亚丽几乎就没有这样痛快的拒绝过,似乎已经成了两人间的一种习惯,突然被拒绝,太过突兀。

“反正知道分数了,有没有成绩单都一样。”魏亚丽态度坚决,而且看的出来,她很不情愿再在校门口待下去。

“好,我送你。”许晖无奈,攒了那么多天的话,此时脑子却空白一片,也真是服了自己。

俩人并排走在路上,心情跟离校那天不可同日而语,魏亚丽的心思很重,许晖能感觉的出来,但总要说点什么,不能像个白痴一样当人家影子,“老家好玩儿么?”

“还好,很久没回去,农村对我来说,到处都新鲜。”

“我还没去过农村,不过我老家也是农村的,从没回去过。”

“嗯。”

“考试那天,我看见你和你妈了。”

“嗯。”魏亚丽还是没话可说。

“晚上有空么?我来找你。”魏亚丽家离着学校不远,眼看这短短的路就要走到尽头,前面就是建工大院,根本没说上几句话,许晖暗中给自己鼓了鼓劲儿。

“晚上……晓莉约了我。”魏亚丽的声音很小,几乎是低着头说的。

“不要紧,那就改明天吧。”许晖自然不会放弃,虽然心里不断的被对方的反应搞的冷凉,但能理解魏亚丽此刻的心情,说什么也要跟她好好聊聊,今天没机会,那就等明天,再不行就后天,总要找机会说清楚自己的想法。

魏亚丽不置可否,“我到了,你回去吧。”

许晖再次愣住了,怎么也没有想到魏亚丽的道别会这样干脆和淡漠,这跟以大相径庭,他很有一股冲动想要伸手拽住对方,但最后还是强行控制了自己的情绪。

“明天说好了,下午来找你。”许晖冲着对方的背影大喊。

魏亚丽扭头,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然后低着头、小碎步的跑向大院深处。

只是许晖没有看见,魏亚丽再转过脸时已经泪如雨下。

许晖没回家,而是又去了商业巷的西海酒吧,心情很压抑,一进门就要找酒喝,碰巧今天酒吧里人很多,连赵歌也在,大家似乎约好了在一起聚聚,此刻正喷云吐雾的吹牛打屁。

“卧槽,老七驾到,稀客!”良子坐在远远的怪叫一声,他身边还坐着一位长相十分清纯的女孩,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像没头苍蝇一样闯进来的许晖。

“老七今天冲啊,要拼酒么?那特么真找对地方了,大家伙里,你随便挑一个。”谢海青更嚣张,当着大伙的面,肆无忌惮的搂着一个打扮入时的陌生女孩,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考完了,也见不着个人影,你这一天天的都在哪儿混啊?”黑牛也在,腿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但是精神状态特别好。

“就在西海呀,天天在,不信问他。”兄弟们的问候让许晖那死气沉沉的心里泛起了些许生气,这种久违了的热闹让他陡然间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于是半开玩笑的伸手一指付建平。

“问我有毛用?这么多天就根本没见你来过,别成天那么高深莫测,也别拉我当垫背的。”付建平更能开玩笑,瞎话张口就来,还佯装一脸嫌弃的躲的远远的。

“卧槽……”

大伙哄堂大笑,赵歌在一边坐着并不说话,但眼角里也充满了笑意,建鑫起起伏伏,弄到今天,虽然规模不如全盛的时候,但也总算有了点模样,老菜梆子固然令人遗憾,但剩下的兄弟都极为团结、忠心耿耿。

今天聚在一起,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聊聊,兄弟们分散在不同的店面,隔段时间见见面,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没想到老七又撞了进来,一起开心更好。

“废话少说,谁特么一进门就要喊着喝酒的?还要不要喝?”谢海青高调的一塌糊涂,叫嚷着挑衅。

“喝,必须喝。”许晖自然不怕,他冲进来就是要找醉的。

“好,拿酒,先一人上一瓶。”谢海青一拍桌子,“白的。”

“怕你呀,白的!”

“别光说不练呀,拿酒啊。”

“就是,看看老七的酒量有没有见长?”

在大伙的起哄声中,许晖真的挽起袖子,说话就要冲进吧台拿酒。

“别瞎糟,到‘龙争虎斗’旁边的酒家,大家一起,喝多少都管够。”赵歌这时候不得不出面打断,开玩笑,吧台后面的洋酒多贵呀,不是舍不得给兄弟喝,再说也没有白酒,他就是不喜欢乱糟蹋。

众人轰然叫好,纷纷起身,今天许晖注定又要被抬着送回家。赵歌也见惯不怪,对于学生这种一惊一乍的情绪实在没啥兴趣,到兄弟们这儿,就证明还想着大伙,这就足够了,甭管你死去活来,还是长吁短叹,直接给你放翻,包治百病。

于是许晖很快的接受了‘治疗’,被麻溜送回家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吓了他一跳,急急忙忙起床,洗脸、漱口,然后连饭也顾不得吃,就冲出了家门。

从文化大院到魏亚丽家,自行车蹬快点也就半个小时的样子,许晖只用了二十分钟,到了魏亚丽家的小院门前,停好车,他的心里竟莫名其妙的有些慌张,调整了半天呼吸,又反复演练了一番说辞,最后爬着门缝听了半天动静,这才开始伸手敲门。

第260 劳燕分飞

门只开了半边,魏亚丽的父亲探出半个身子,脸上颇显疲惫,整个人的情绪也不是很好,看见又是许晖,明显的一愣,“找小丽?她跟同学出去了。”

“哦,叔叔,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许晖很失望,紧张的心里虽然慢慢放松下来,但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刚走没多久,有什么事儿么?”

“就是同学们约着一起出去郊游,我来问问她去不去。”

“噢,怕是去不了,假期里,她妈妈另有安排。”

“好的,谢谢。”许晖很失落的离开魏亚丽家,对方的爽约让他十分意外,也很难过,感觉上像是在刻意躲着他,为什么?

魏亚丽家人的态度也是怪怪的,起初,他很担心南山公园那件事情让魏亚丽遭罪,或者让她家人知道,所以第一次来找她的时候,很是提心吊胆了一番,但现在看来好像没到那一步,否则她父亲岂能给他好脸色?

是什么原因让魏亚丽对他的态度前后来了这样一个大转折?许晖想破了脑袋,虽然有迹可循,但在他看来都不是主要原因,在建工大院门口站了一会儿,他决定去吴晓莉家,跟同学一块儿出去,那多半应该是她,刚才在门口没好意思问,那样显得对人家老爸不信任。

吴晓莉也不在家,不出意外,俩人是一起出去的,会不会还有曹卉呢?许晖也不多想,马不停蹄的赶到曹卉家,居然还是扑了个空,家里没人在。

当许晖在几个同学家蹿来蹿去的时候,离着建工大院不远的胜利小游园里,魏亚丽和吴晓莉俩人正坐在一处幽静的石凳上悄悄说着知心话。

她俩一早去了学校沈大平的办公室领了成绩单,由于魏亚丽的情绪极度低落,沈大平没好跟俩人深谈,只是很心痛,加曹卉一起,三个好朋友,都是她最欣赏的学生,也是两年来对她支持最多的班干部,现在魏亚丽落榜了,连个大专的希望都没有,她真的没想到,只能鼓励加安慰,但沈大平知道作用有限。

三个人中,曹卉的成绩最好,也最稳定,这次考了五百七十九分,全校第二名,在全省也能排到前五十名,真的不负众望,能从那次事件的阴影中走出来,需要极大的勇气和毅力,沈大平很欣慰,也多亏了许晖,想尽办法平息谣言,为她的冷处理或者不处理创造条件,这是这个吊儿郎当的班长做的最有眼光的一件事。

吴晓莉的成绩要次于曹卉和魏亚丽,但这次发挥不错,考了四百六十五分,勉勉强强的有个本科上,也很好了,剩下的魏亚丽,运气实在很糟糕,跟三年前如出一辙,沈大平真的感到命运在捉弄人,可除此之外,难道没有别的因素么?

沈大平很清楚魏亚丽和许晖之间的事儿,以她的了解,一直以为魏亚丽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所以从来没有多加干涉,想着时间久了,魏亚丽也就淡了,年轻人的事儿,应该让他们自己多学着处理,感情世界很复杂,总要有些深刻记忆的。

但后来她从某个渠道听来的消息却不是这么个情况,元旦前后,许晖和魏亚丽之间的关系忽然就发生了质的变化,种种新苗头都在朝着她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俩人放学后经常压马路,还被爆出在对面舞厅跳舞的消息,后来证实是谣言,但俩人大晚上的在商业巷里一起吃饭,还喝酒总是千真万确的吧?

沈大平觉得自己不得不采取行动,所以私下里找魏亚丽谈过话,她俩不是一两年的师生关系了,有什么话都能放开说,小丫头出乎意料的坦诚,表明她的确暗恋着许晖,但没有得到明确的回应,之所以经常在一起,是因为他们私下里组织了一个学习小组,定期活动,而且曹卉和罗小刚也参加了。

事实证明,魏亚丽没有撒谎,原本想找许晖再谈谈的沈大平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可没想到高考的结果会是这个样子,比魏亚丽成绩差一截的许晖也上线了,至少有个专科上,而魏亚丽呢?

吴晓莉很着急,魏亚丽很消沉。

“那你接下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魏亚丽悠悠的叹了口气。

“不是说那件事,我是说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复读还是上班啊?”

“由不得我,自然是复读了。老爸为这个事儿愁坏了,他根本就没做这方面的心里准备,还以为我最次都能踩到大专线呢。”

“这样最好,丽丽,我和曹卉都希望你能再考,上大学是咱们的梦想,千万别放弃了。这次不是你的真实水平,都是那个家伙害的,他居然不声不响的考上了,这太不公平了,你对他多好啊,现在想吃干抹净了是不是,没那么容易!”吴晓莉说着说着,就开始义愤填膺,恨不得把嘴里的那个他叫过来劈头盖脸骂一顿,然后再狠狠踹上几脚。

“你别这么说,这根本不管他的事儿,都怪我自己没控制住,考成这个样子也无话可说,他不是你想的那样,说好了今天还要来找我的……”

“那就让他来呀,我倒要问问他是怎么想的?什么狗屁心态?一点不负责任,这对你多么不公平?还当班长?这两年算我眼瞎,没有看清楚他的真实嘴脸,气死我了,现在就去找他!”吴晓莉越说越激动,站起身拉着魏亚丽就要走。

“不要。”魏亚丽使劲摇头,“我还没想好是不是再见他,让我安静两天。”

“亚丽呀,我的姑奶奶,为什么不见他?是谁做了亏心事,是你还是他?你不要太软弱好不好?”

魏亚丽何尝不想见许晖,但是心里面有疙瘩不能见,一个人考上,一个人落榜,完全不是当初在南山公园她心里设定的结局,看来两个人没有爬上峰顶就已经注定不能在一起了,再扔什么信物上去都没有用。

现在的事实也是按照这个结果来的,许晖考上大学,会有更好的前景,说不定志愿填的好,还能去外省,见了世面以后就更不一样了,毕业后都不一定会再回西平,而自己还要复读,一年后以后又不知道会是怎样的结果,长痛不如短痛吧。

如果抛开高考这个很压抑的话题,魏亚丽原本还是很满足的,她自以为是的认为高中最后的一段时光没留遗憾,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甚至远远超出她的预期,至少表面如此。也很感谢那段日子里一直有许晖的陪伴,让她很开心、很难忘。如果不是南山公园的那件事,魏亚丽甚至以为她成功了,最终赢得了许晖。

可实际上不是如此,敏感的魏亚丽事后发现,许晖极为异常的情绪,好像很痛苦,也很懊悔的样子,这让当时的她不知所措,进而感到自卑和羞耻,难道他在怪我么?还是说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而后悔?为什么?难道他的心里根本没有我,只是一种生理上的冲动?

魏亚丽迷茫了,迷茫中还有些许的恐惧,她有的时候很爱钻牛角尖,尤其在感情方面,因为羞于启齿的原因也无法得到帮助,只能自己瞎猜,胡思乱想,她其实不需要许晖承诺什么,完全是自愿的,但非常害怕那件事让许晖看不起她,最终在他眼中的形象一塌糊涂。

事情的发展似乎正在朝着这个轨迹在走,南山公园分手以后,尽管两人约定高考以后再见,但考前在家的那段日子里,她真的很煎熬,也很想再见到对方,那是一种极为矛盾的心态,约定考后再见,绝对是口是心非,但并非出自试探,而是真诚的希望许晖不受任何打扰的全心全意备考,但她后悔了。

事实上许晖也真的一次都没来,这不免让魏亚丽感到深深的失落,可她不知道,许晖在傻乎乎的履行承诺,同样痛苦,同样不想干扰魏亚丽的备考,就这样,两个人都在矛盾中竭尽所能的约束自己,最终造成了这么个局面。

任凭吴晓莉怎么说,魏亚丽都不同意再见许晖,她需要静一静,长时间的思考,已经想好了托词去外地亲戚家,并且恳求好朋友保密。

“如果他能锲而不舍的找你,就说明对你是真心的,干嘛非要躲着?搞不懂你。”

“又不能在一起了,还是不见了。”魏亚丽异乎寻常的坚决。

“上个大学,又不是出国了,弄不好人还在西平,你怕什么?”吴晓莉急的跺脚。

可魏亚丽只是摇头。

“实在不行,我去找他,问问他是什么意思,快活了就不用负责啊?”

“说什么呢?”魏亚丽被臊的面红耳赤,同时也真怕吴晓莉不管不顾的去找许晖理论,那样将置她于何种境地?“不要你去,否则我们连好朋友也做不了了。”

魏亚丽的语气难得的严肃,而且绝对认真,吴晓莉叹息一声,沉默了。

两个好朋友一时无话,呆坐着,看前面小河里的水静静的流淌,时光仿若这流水,一去不返,宝贵的青春并非只有喧嚣和欢畅,片刻的宁静,却能感受那人生的彷徨。

她俩所不知道的是,在小河对岸的另一处寂静的树林里,居然还有同班同学坐在那里长吁短叹。

曹卉和罗小刚,这对儿鸳鸯怕是也要面临着分手的结局,曹卉这样的高分,只要志愿填报上不出大的问题,即便不是清华北大,也是外地重点大学,而罗小刚就惨透了,总分连四百分都没够到,即便要复读,想进好学校也很困难。

两个人坐在这里很久了,但多数时间沉默,前后交谈都没有超过十句话,曹卉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自从上次谣言事件后,她从性格上就沉默了很多,今天被罗小刚叫出来是谈分手的,她很意外,却又在意料之中。

罗小刚很颓废,分手的话是他先说出口的,说过以后又舍不得,整个人难过的要死,不知道该怎么办。

曹卉要冷静的多,说句实话,两人谈了快两年,该发生的事儿也都发生了,她远远比罗小刚淡然,没什么放不下的,除了感情,还有理想和报复,一个大男人,不应该磨磨唧唧,当然,这样的话她不能说出口,太打击对方了。

于是曹卉鼓励对方复读,但罗小刚似乎没什么信心,又或者说没有太多的兴趣,他家里虽然不是什么有背景的家庭,但给他找份过得去的工作还是能办得到的,他厌倦了学生生活,不想再读了,理想和报复么,他自认为也有,但并不是非要上大学一条路。

同样,这些话,罗小刚也不能直接说出口,那样在曹卉眼里显得没有志向,于是两个人僵住了。

两个人坐到了下午,连中午饭也没吃,曹卉先开口了,总要有个了断,罗小刚有很多优点,但就是黏黏糊糊,既然再说分手,就干脆一点,她不在乎得到和失去了多少,只是还想再提醒罗小刚,不要轻易放弃读书的机会,毕竟两个人在一起两年,有很深的感情,说完这些话,曹卉是哭着跑回家的,而罗小刚发了一会呆,就地躺倒,一觉睡到了天黑。

第261 互诉衷肠

许晖跑了半下午,什么人也没找到,累了,干脆去西海酒吧,一进门就趴在桌子上睡觉,不是不想回家,是打算歇一会再去吴晓莉家,下午五六点钟的样子总该回来了吧。

至于魏亚丽家,许晖暂时不打算再去了,对方的父亲总给他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很别扭,也让他忐忑不安,但这两天如果不见魏亚丽一面,他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原本计划下午去区招办领志愿表和填报资料,现在也没了那个心思,改明天吧。

这段时间,许晖的言行怪异,付建平见惯不怪,也懒得啰嗦,摆摆手示意服务员不要打扰,自己叼上一支香烟出门溜达了。

晚上六点半,在军分区大院门口,许晖终于如愿‘堵’到了吴晓莉,对方是从街西边慢慢溜达回来的,那边正是建工大院的方向。

“老同桌,找你不容易呀。”许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迎了上去。

吴晓莉错愕,没想到许晖会在自家大院门口,这家伙看上去神色萎靡带着疲惫,精神状态实在是糟糕,她刚把魏亚丽送回家,也被迫答应了的对方保密的请求,两个人在小游园坐了一下午,之后又在街上走了很久,魏亚丽始终态度坚决,吴晓莉也就不再劝了。

看着许晖,吴晓莉的无名之火瞬间升腾,“找我?什么事儿?”

“下午你和魏亚丽在一起么?”

“没有,我跟刘颖、侯娟她们一起逛街。找她,干嘛到我家?”吴晓莉的回话频率很快,而且字字像爆豆一样充满了味。

“去过她家了,没见到人,说是跟同学一块儿出去了,所以找你问问。”

“那就不知道了。”吴晓莉一撇嘴,说着话就要从许晖身边绕过去,一脸嫌恶的样子,根本就不像是同学见面,比陌生人的态度还冷漠。

“等等,我找魏亚丽有重要的事儿。”许晖察觉出对方明显的不对头,应该有什么事儿瞒着,否则没仇没恨的不是这个态度,“你要是知道她在哪儿,或者……有什么事儿跟我说说呗。”

“莫名其妙,我又不跟她住一起,我怎么知道?而且你俩的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是那个意思,我主要是找不到人,就想先问问你,你们俩关系那么好……”

“不知道,考完就没见过她。”吴晓莉打断许晖,干脆推个干干净净,然后三步并作两步飞快的走了。

一头雾水的许晖被气炸了,但又发不出火来,呆站了几分钟,索性把心一横,再去魏亚丽家,计划不如变化快,今天就不信找不到她人。

许晖很快就第二次见到了魏亚丽的父亲,可是这一次,对方的态度明显比中午还要不耐烦,“跟她妈出去了。”一句话就把许晖给打发了,然后咣当一声重重的关上了院门,那声音听着让人心里一哆嗦,有一种被人用乱棍打出来的屈辱感觉。

天色渐晚,华灯初上,许晖艰难的挪着脚步行走在八一路上,街灯拉出他长长的身影,不知道该去哪儿,回家?还是去西海酒吧?似乎都不是很合适的地方,漫无目的的游走,反而能让心情能好过一些,所以他就一直走。

对面来了一个同样似游魂一般的行人,俩人行走的轨迹差点迎面撞上,那位老兄身材魁梧,但走起路来却像是脚下踩着棉花,一颠一颠的,看上去像喝了点酒,而且心情也不好,差点就要张口骂上两句,但仔细一瞧,立刻呆住了,“许晖!”

尼玛,俗语说不是冤家不碰头,但现在却是‘不是倒霉蛋不碰头’,叫他的人居然是罗小刚。这家伙迷迷瞪瞪的,蓝色运动服上沾满了泥土、杂草一类的东西,不知道是在哪儿滚得,还是跟人打了一架,十分狼狈。

“干啥呢?”许晖奇怪,不知为什么,能碰上个熟人,他的精神为之一振。

“回家。”

“跟谁打架了?”

“没有啊,跑公园睡了一觉。”

“靠,爱好这么变态?”

“变个毛啊,有事儿没事儿?”

“没有,随便溜达。”

“一块喝点酒呗?”

“你确定?”

“我请客,去不去吧?”

“走着。”

于是两个人都感觉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心中有许多的话不吐不快,立刻钻进了商业巷的一家小饭馆,菜没点几样,白酒要了足足两瓶。

“不喝完,不能走。”罗小刚总算恢复了一点精神气儿,拍着桌子,搞得像老酒鬼一般。

“你喝多少,我就喝多少。”许晖也很拧,折腾到现在,他还没吃饭,第一盘土豆丝上来他就顾不得许多,抓起筷子就吃。

“你今天不对头啊?”

“你好像很正常一样。”

“我没说我正常。”罗小刚的情绪立马低落下来,飞快的拧开瓶盖就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然后自顾自的端起酒杯,眼圈忽然红了,“我特么跟曹卉掰了。”

“说啥?什么时候的事儿?”尽管许晖稀里糊涂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但骤然一听,还是非常吃惊。

“就今天中午,我提出来的,她同意。”

“你脑袋没坏掉吧?好端端的提什么分手?你俩多长时间了,这话你也能说的出来?”

“我不说,她迟早也要说,以后不能在一块儿了,分和不分有啥区别?”罗小刚的眼圈更红了,猛然把酒杯往嘴里一倒,顿时被呛脸红脖子粗,咳的鼻涕眼泪都流出来了。

许晖忙着递纸巾,心里很不是滋味,暗道高考这点破事真的是把大家全给搞乱套了,那么艰难的时候都熬过来了,现在说分就分,着实惋惜。而他和魏亚丽之间更是莫名其妙,许晖现在确定对方就是有意在回避他,甚至怀疑刚才敲门的时候,魏亚丽其实在家,但为什么不见他?苦恼的是根本找不到原因。

“我其实不图什么,就是想她好好的,上大学了么,去外地大城市,总比咱们大西北强的多,我们俩这样下去不现实,所以分数出来的那天,我就知道完了,同时也有了这样的想法,但是真要说出口,我实在受不了……”缓过劲儿来的罗小刚,端起第二杯酒,只顾自说自话,憋了整整一下午,终于有了倾诉的对象,肚子里的话就想自来水一样哗哗流淌,没完没了。

许晖也憋坏了,原本还顾忌罗小刚是个大嘴巴,好多事不能瞎说,但一杯酒下肚后,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伸手使劲拍着罗小刚的肩膀,“你听我说,听我说,你这叫好聚好散,没什么不知足的,至少拥有过吧?是不是?如果舍不得?你早干嘛了?比我和魏亚丽强吧?整个一个稀里糊涂,那叫什么?叫自作多情。”

“卧槽,你不是不承认么?你俩藏着躲着,瞒了大伙多久,整个一个闷骚啊?”罗小刚乐了,十分开心有人跟他同病相怜,看来都是情场失意,拥有过又能怎样?五十步不要笑一百步。

“我骚你个头,魏亚丽人真的很好,以前我始终没有往那方面想,现在想想挺傻逼的,但也不是全傻,那天,我们俩去爬了南山,特么的,就差一点点没有登顶,她认为是不祥之兆,我当时没搞懂,就觉得这女孩的想法有的时候很奇怪,爬不上去就爬不上去呗,没想到她还当真了,哎,现在想想,她可能太在意,太有压力了……”

“曹卉呢,有的时候心高气傲,很要强,我凡事儿都让着她,别看那件事儿,其实对她的影响太大,人整个变了个性格,以前挺爱唱歌的,你看这半学期下来,我从来没有再听过她哼过半句,以前挺爱陪我逛街的,后来连送她回家,我都要问半天,王八蛋操的,一班那个大傻逼,还有咱们班的那个刘八婆,现在毕业了,人走帐不能烂,老子要挨个收拾他们……还有,兄弟,若不是你帮忙,我当时真特么抓瞎……”

“行了,过去的事儿就别提了,我和魏亚丽,跟你和曹卉不一样,我们没那么多叽叽歪歪……”

“不是,不是,你听我说,这个事情没完,肯定没完……”

两个自来水龙头,一喷就收拾不住,从开始自说自话,到后来抢着说,再到后来跟吼一样的发泄,最后对方说了什么,谁也没听明白,但却把周围吃饭的人都给惊动了,于是纷纷扔下筷子跑来围观。

西平人好酒,而且在一起喝,就要讲究喝好,喝好就要喝醉,没醉就不算喝好,所以醉鬼是在大马路上是最寻常不过的风景,有摇摇晃晃放声高歌的,有在树坑里睡觉的,有把人行道上的护栏当自家院门的,还有当街撒尿却大骂别人是流氓的,稀奇百怪什么样的都有,特别是晚上,热闹的很,但像许晖这两个奇葩的家伙还是很少见,跟讲相声一样,众食客看的津津有味。

还有几个地痞看着俩个家伙旁若无人一般的挺张狂,想过来找事儿,可劲儿修理一顿,顺带看看有什么油水可捞,结果领头的那位骂骂咧咧的刚揪住许晖的肩膀,就被突然出现的一名长发青年一脚就给踹的窝在了地上。

“你麻痹的,眼睛长裤裆里了?滚!”长发青年冲着另外两个地痞大喝一声,然后扭头嚷道,“尕蛋,叫几个人来,把这俩家伙抬西海去。”

此人如此嚣张蛮横,看热闹的不敢惹事,纷纷散去,而几个地痞更是飞快的抱头鼠窜,别说还嘴,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开什么玩笑,建鑫的人,都是在商业巷里横着走的,谁敢招惹,今天点子背,眼前亏肯定不能吃。

长发青年正是谢海青,今天领着新追到手的小太妹到‘龙争虎斗’玩儿,肚子饿了,跑出来买吃的,恰好碰上许晖耍酒疯,看着又好气又好笑,这特么要是晚一步,小老七就得挨顿揍。

第262 决心已定

由于白天筋疲力尽,心情差,晚上又跟罗小刚歇斯底里,再加上酒精的作用,许晖直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时被惊出一身冷汗,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发现自己睡在了西海酒吧,从来没有夜不归宿,这下麻烦大了,也不知道是几点钟了,反正人家服务员已经来上班了。

许晖爬起来就跑,脑袋瓜生疼,也记不得昨天把自行车给扔哪儿了,好像自从离开军分区大院门口就没有骑过,他急急忙忙的一路往外跑,正撞上拎着早饭的付建平。

“卧槽,又怎么啦?”自认识许晖以来,付建平自以为很了解对方了,但在这个多事的夏季,他才有机会看到了许晖的另外一面,才发觉要重新看待这个家伙。

昨天夜里,付建平跟醒过来的罗小刚随便聊了几句,便知道了许晖三天两头一惊一乍的原因,顿时鼻子气歪了,也不知道是怎样一个小丫头把许晖迷成这个样子,他不是以前在外地有一个嘛?当初对人家夏露咋没有这份心呢?

本想今天上午把几个近亲的哥们都喊过来对许晖来个‘三堂会审’,固然是以开玩笑为主,但也觉得许晖这么折腾下去很没意思,尤其谢海青,听了这件事儿,感觉到匪夷所思,在他的思维里,追个女孩也能闹成这样,岂不是大笑话?

大家虽然对女人的认知和理解不一样,但一直是好兄弟,这事儿不能这么看着,必须给他灌输一些爷们的思想,可是人还没来齐,正主儿先跑了。

“见我自行车没?”许晖远远的转过身问。

“没见,你昨天就没骑。”

“罗小刚那家伙呢?”

“一大早走了,你特么回来,找你有事儿。”

许晖哪里肯听,一扭头又跑了,一口气就跑到了军分区大院门口,还好,谢天谢地,自己的二八大扛安静的立在侧门边的围墙下,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在哨兵哥哥的眼皮子底下,果然没人敢动。

骑车回家,许晖在半路上就编好了谎话,到郭旭家下围棋,太晚了,就没回来了。反正前天父亲他们旅游回来就知道了自己的成绩,情绪正不错的情况下也不会真发脾气,态度好点也就糊弄过去了。

但没想到父亲今天的情绪并不高,没听完解释就狠狠的训了一顿许晖,原因是达家那边传来消息了,小三达俊并没有因为保送就骄傲自满,他也参加高考了,考了五百九十分,虽然极可能还是要上西安交大,但专业他可以选更好的。

事情满院子都知道,老达扬眉吐气,一定要摆酒请客,请柬都送过来了,听说小达达强也要请客,父子俩一个飚一个,不是一般的闹腾。许父并不是盲目的攀比,但在自控能力上,许晖不如达俊,考上大学固然是大喜事,但夜不归宿犯了大忌,许家虽然没有专门成文的家训,但这一条是底线,虽然高三毕业了,但你还没上大学呢,就忘乎所以,尾巴就翘到天上了?

吃过中午饭,就更不能糊弄了,必须去招办领取填报志愿的资料,父亲已经催了好几遍了,填报志愿是大事儿,虽然只是个大专,一家人也要认真研究一下,而且现在都是按百分之一百一十的比例调档,志愿填不好,也有落榜的危险。

看完填报政策和规则,许晖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把自己都吓了一跳,但反复想了想,很有可行性,会不会拿自己的前途当儿戏,他倒不在乎,可因此让家里人为他担惊受怕、额外付出就必须要三思而行了。

许晖竭力控制着自己这种不着调的想法,认真查看院校列表,大专的院校实际上少的可怜,除了本省的三所以外,外地的院校也就二十多所,当然还有部分本科高校也招大专专业,但专业和名额非常少。

挑来挑去,许晖只选中了两所,一所是武汉水运学校,一所是西北电子科技高等专科学校,本科院校就挑花眼了,牌子一个比一个亮,最心仪的北京院校就更热了,为数不多的几个专科专业都很抢手,计算机、工业自动化、电力自动化等等,都是当时的热门专业,招办老师说,很多勉强上了本科线的也会参与填报,自己这点分数实在没有半点竞争力。

第一志愿如果选择不服从分配会怎样?调档失败的概率极大,二、三志愿,如果再选择不服从,岂不是就落榜了?

这个想法很大胆,也很……很不是东西,许晖托着腮帮子,看着窗外绿意盎然的小院,眼睛一片迷茫,赵歌家大杏树的半瞥树荫、自家小花园里的牵牛花和蔷薇藤蔓,时不时的有蜜蜂和其他昆虫哼着小曲飞过,处处生机,多么迷人的夏天,同样是个多么令人苦恼和纠结的季节。

一下午的时间,许晖都一直呆坐着,今天填报志愿出不了门,魏亚丽那头他打算先冷两天,必须换个方式,找好朋友给她带话似乎更合适一些,吴晓莉太火爆,找曹卉。

父亲下班,顾不得忙其他的,立刻询问填报志愿的事情,许晖递给父亲一摞资料,他此刻已经下定了决心。

晚饭前,许父已经快速读完了录取政策和志愿填报规则,然后又仔细看了许晖填写志愿的草稿,立刻发现了问题,“不能这么填,至少第三志愿要填写服从分配,要不然落榜了怎么办?”

“可没什么好学校、好专业了,我担心档案被乱扔,还不如落榜。”

“你这是在胡闹,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父亲很严肃,“想这样好,那样好,自己的分数就必须有竞争力,那样是你挑别人,否则,就是别人挑你。”

“我知道,但最起码念个好专业吧,服从分配就没得选了。”许晖低下了头。

“专业没有好坏,只有对不对口,上了学一样可以重新选择,还可以专升本。但最起码,你得先上去。”父亲是老牌大学生,许晖的胡搅蛮缠显然是糊弄不过去的。

但是想想看还是不甘心,许晖只好硬着脖子表明态度,“宁头,不做凤尾,如果上不了第一志愿的学校,我宁可复读上本科。”

许父很认真的端详着儿子,好半天才开口道,“百分之一百一十调档,就算全部选择了服从分配,也有落榜的风险,志愿必须按我说的填,至于复读,那是落榜以后的事。”

许晖没有再坚持,晚饭后,在父亲的监督下,许晖认真填写机读卡,然后交给父亲检查,最后封装在信封袋内等着明天去区招办递交。

次日上午,许父特意跟单位请假,陪着许晖去招办,可能是处于监督的想法,不放心。没办法,临出门前,趁着家人不注意,许晖把事先准备好的一个小纸袋塞进了裤兜,里面有一支2b铅笔、橡皮擦、一把小刀和一管胶水。

今天是递交志愿的最后一天,招办的人很多,考生和家长排起了长队,招办老师要对考生负责,认真审核机读卡,防止有填废了的志愿,所以队伍挪动的速度很慢。

许晖在耐心等待着机会,好在这个时间不长,达俊也是在今天交志愿表,而且同样是他老爸陪着来的,达父人逢喜事精神爽,梳着大背头,肩披黑西装,白衬衫,笔挺的黑色西裤,锃亮的皮鞋,完完全全一副领导的派头,见到许父就大声招呼。

两个长辈自然而然的站到了一起发烟聊天,久违了的达俊也跑过来跟许晖吹牛,俩人很久没见了,各忙各的,这家伙虽然个头长高了点,但比以前更瘦了,整个人的气质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鼻子上还架起了一副金丝边的眼镜,一副书生气十足的样子。

“恭喜,恭喜。没想到咱哥俩能在这儿见到。”达俊意气奋发,三年苦读,可喜的回报,众兄弟中最有出息的一个,自然掩饰不住得意,他同样为许晖高兴,早就从自家老子的嘴里听说许晖也达到专科线了,整个文化大院五个人参加高考,两个考上,还是磕过头的兄弟,真不容易。

当然良子那种鬼混的也算参与其中的,据说总分才一百多,纯粹就是为了给家里交个差而已。

“应该恭喜你,少有的高分啊。”恭喜来,恭喜去,许晖早腻歪了,但是对于达俊,他又只好捏着鼻子再说一遍。

“运气好,运气好。”达俊很得意,但照例要很谦虚的样子,许晖只笑不语。

“有没有空?想和哥几个聚聚。”

“成啊,你选时间。”许晖心不在焉,眼睛始终盯着不远处聊得热火朝天的两位长辈。

“后天怎么样?后天下午小南园,你帮我跟赵歌他们说说。”

“你召集的,你自己跟他们说啊。”

“挺不好意思的,好久没见了,而且上次赵歌喊我,我也没去,担心他们有想法。”

“自家兄弟,能有什么想法?”

“哎呀,你就帮我通知一下。”达俊现在说话细声细气,越来越腼腆了,许晖暗自腹诽,跟他们班的那个姓肖的娘炮有的一拼。

“行行,后天下午,说定了。”举手之劳,许晖没必要推来推去,这时候眼睛的余光突然瞥见两位长辈在往大厅外面走,他立刻意识到机会来了。

“帮帮忙,帮我看着一点。”许晖用眼角暗示达俊帮忙遮挡一下,然后飞快的掏出纸袋,拿出小刀,把档案袋的封条给划开了,从里面抽出机读卡,将第二、第三志愿的“服从分配”一栏全用橡皮擦擦掉,再用2b铅笔把“不服从分配”涂上。

最后按照刚才倒过来的顺序重新封好档案袋,整个过程,许晖的动作非常麻利,站在一边的达俊莫名奇妙,而且还有点很不自在的小紧张,总感觉这事儿是许晖蓄谋已久的,应该不是什么好事儿,否则干嘛让他掩护盯梢?可他至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呵呵,刚想起来,志愿有两处填错了。”许晖一摸鼻子,若无其事的冲达俊笑笑。

“你报的是西北电子高等专科?”达俊也不便说破,没话找话。

“昂,碰碰运气。”

“哎呀,那咱俩以后能在一个城市呀,我第一志愿还是填的西安交大,就是上次跟你说的保送的那个学校。”

早知道了,你老子和你二哥每天像吹喇叭一样,广播的整个文化大院都知道,接下来,我老子还得去吃酒席、随份子,靠。许晖很是不忿,心里想着,要是没有那么多乱起八糟的事儿,全力拼搏下,他是不是也能上西安交大,不去,要去就去北京。

有惊无险的交了志愿表,许父愣是没有在意再看一遍,跟达俊老子打了声招呼就匆匆带着儿子先走了。

全部解放了,回到家中的许晖心里实际上七上八下,很难想象自己落榜以后娘老子的表情,真的对不住了。

第263 登顶

曹卉并不意外许晖的坦诚,也很愿意帮忙,虽然不敢打包票,可暗下决心,一旦找到魏亚丽就竭尽所能说服她,至少同意跟许晖见一面。

“你最后报的什么学校?”

“西北电子高等专科。你呢?”

“华中科技大。”

“武汉?好地方。”

“西安也不错。”

“祝愿你顺利录取。”

“谢谢。”

“你也一样,有机会,我是说如果有机会,再见见小刚吧。”

“我们俩结束了。”

“我知道,他挺难受。”

曹卉不语,许晖笑笑,挥挥手道别,“跟亚丽说,两天后的下午两点,我会去南山公园的山顶,看看那个扔上去的东西。”

“什么意思啊?”曹卉不解。

“你照原话说,她自然明白。”

望着许晖离去的背影,曹卉的眼睛忽然湿润了,同学们就要各奔东西了,从此天各一方,无论遗憾和收获,她都永远忘不了老班长在她最危机的时候出手相助,但愿他能和魏亚丽开开心心的走到一起。

达俊第一次请客,大院里的兄弟不知时隔多久才再次聚到了一起,一个都不缺,还多了一个,达辉没羞没臊的跑来凑热闹,不过没待多久,主要是为了嘚瑟一番,另外挺好奇,这帮小家伙们能保持这么长时间的亲密关系,让他感到不仅可思议。

“我们不一样,我们是一起磕过头的。”黑牛比达辉更嘚瑟。

撩拨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门道,达辉反而被连波的敬酒给搞懵了,再待下去怕是第一个要被搞倒,于是慌慌张张的给达俊拍了一叠钱,很没面子的跑路了,这家伙现在有钱,而且还烧得慌。

许晖记得,这是继上次建鑫成立后,兄弟们聚的最全的一次,以后再也没有了这种盛况。大家变化都很大,许晖、达俊和铁蛋三个学生仔,一眼就能看出初出校门的青涩,其他人的脸模子和气质都有一种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尤其谢海林和良子,一看就是那种社会人。

赵歌已经俨然有了点大将风范,坐在那里不怒自威,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极为自信,跟以前完全不同,以前无论什么场合,他的脸都是板块状的,硬邦邦的要命,仿佛随时随地都要跳起来跟人动手一般,现在那种棱角和戾气早已不见了,看来社会这个染缸是真能磨人的。

今天的笑容看上去比以往更自然,一方面是为许晖和达俊高兴,另一方面,经过几年的摸爬滚打,真吃了不少苦头,差点几次把命丢掉,社会上什么样的人和怪事都见识过,算是阅历无数了,日渐成熟中,也常常反思,想要带着兄弟们在解放路立足吃饭,赵歌明白,不光要靠狠,更重要的靠脑子,这种内在的改变,自然而然的体现在他外在的气质上。

黑牛还是老样子,嘻嘻哈哈的没个正形,而且色字当头,与谢海青狼狈为奸,但令大家人刮目相看的是,他居然坚持了两年没换女朋友,还是那个叫雅乐的大嫂,今天没带过来,因为赵歌有话,兄弟们聚会,最好不带旁人。

所以黑牛无人管束,心痒痒的特别骚,时不时的打岔问一句,吃完饭去哪儿乐呵?有这么个大哥也是没治了。

谢海林表面的变化不大,但据许晖了解,这家伙跟两年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在建鑫里,除了赵歌和赖春光,就他说了算,为人一贯的聪明,一贯的低调,但动起手来比谁都果断,现在说是协助易洪一起搞‘王朝’那个场子,实际上很多事儿,易洪都要跟他商量,几乎已经取代了已经离开的老菜梆子。

铁蛋最低调,也是众兄弟中第一个找到正经工作的,他毕业后被分配到交通局下属的长途客运公司,搞调度,国营企业,铁饭碗,工资旱涝保收,有前途。

如此自然是被众兄弟羡慕的,别看大家一个个的跟着赵歌做生意,开门面,但自草莽杀出,白手起家,所冒的风险和代价不足为外人道,其实如果有正经工作,他们当众多数人还是很动心思的。

但这些家伙们在学习上真是揭不开盖子,良子就不提了,就拿商校这俩人来说,赵歌是假冒插班生,几乎没有正经去上过课,在学校也就溜达了两个月就失踪了,钱算白扔了,黑牛旷课太多,学校还算给面子,弄了个肄业证,但想分配工作,门都没有。

羡慕归羡慕,也只是心里想想而已,大家已经习惯了现在这种日子,可实际上没过几年,铁蛋的铁饭碗就被砸掉了,改革的浪潮下,不管你在不在岸上蹲着,都要学会游泳,这是后话。

老九薛永军一贯的质朴,有时像块没有被雕琢过的璞玉,有时又像顽石,任你东南西北风,他一直没有多大变化,勤劳、肯干、知足,许晖保证,兄弟中再也挑不出第二个,虽然眼光短了点,胆子小了点,但那种踏实感令人折服。

听说赖春光费了好大的劲儿也没有再度找到合适的门面,薛永军倒也不急了,做好了随夜市迁址方家营的准备,远就远点吧,但也有好处,那地方还是建鑫的地头,很多事儿都有个照应。

当然,聚会的重点还是围绕着许晖和达俊,上大学在当时是件了不起的事情,尤其是落后的大西北,是名正言顺‘走出去’的最光鲜的一条通道,那时候的大学还是计划招生,包分配,上了大学就是国家干部,甭管兄弟们混的好赖,那也是出人才的,而且一出还出俩,谁都高兴,是真心高兴。

大家在一起多年,没什么顾忌,啥样的荤段子、犯忌讳的话都能说出口,说重了就上去殴几拳,各有帮忙的,闹成一团糟,很久没这么开心过,就连许晖都暂时忘却了烦恼,大伙一直闹到晚上十一点才散去。

依旧是许晖和达俊、薛永军一起搭伴回家,其他人,随他们怎么找乐子去吧。一觉睡到了大中午,感觉真好,许晖洗漱停当,随便扒拉了点午饭就出门了,没骑自行车,坐公交加步行,目标南山公园。

曹卉有没有找到魏亚丽,有没有说服对方,许晖心里面没有一点底,但有个执念,不管魏亚丽最后来还是没来,他都要攀到峰顶去看一看。

今天的天气不好,没太阳,云层压得很低,气压也低,空气沉闷,许晖走了一半山路就浑身大汗了,可不知不觉中对魏亚丽的到来又有了一些信心,所以干脆在半山腰的必经之路上停下来休息,说不定能等到对方。

这是一处别致的小亭子,非节假日,几乎没什么游人,所以许晖可以在亭子的长椅上躺下来,一方面注视着下面的山路,一方面可以欣赏山脚下和远处的景色,只可惜大阴天的,什么东西都黯淡无光,朦朦胧胧,带着烟色的雾气笼罩下的西平市区更是乏善可陈。

许晖还记得高二时,阳光明媚的那个周末,两个班来郊游时的情景,当时正在进行激烈的登山比赛,罗小刚他们冲在最前面,一班的葛树栋一帮人紧随其后,自己则领着班里的‘老弱病残’一组垫在最后面,脑海里闪现出一幅幅难忘的画面,耳边仿佛还回荡着大家加油呐喊声音,还有那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

当时的沈大平光彩照人,曹卉有着惊人的运动天赋……一班的肖莹莹肥胖的像个蠕虫,甚至连上了年岁的李老太都不如,魏亚丽在哪一组?好像也是罗小刚那组,她和曹卉、吴晓莉三人,那时候就是好姐妹了……

微风佛过,让沉闷的空气有了少许清凉,许晖下意识的看了下时间,已经过了两点半钟,再放眼望去,时隐时现的崎岖山路上,稀稀拉拉的有几个游客,却没有那已经印在脑海中熟悉的身影,未免失落,心情立刻沮丧了很多。

许晖坐起身体,几个深呼吸后,再次回望山下,然后毅然决然的开始了再次攀登,披荆斩棘、挥汗如雨,当那个熟悉的峰顶就在眼前的时候,天空也作美,头顶浓的化不开的乌云竟然渐渐散去了,奔放热烈的阳光重回大地,一个月前,山风猎猎中,他和魏亚丽在这里的的场景就像快速回放的胶卷一样令人激动、伤感甚至窒息。

从陡坡的地方无法看清峰顶的全貌,峰顶边上那蓬杂草还在,但实在分辨不出那个抛上去的信物是否安然无恙,许晖扔下身上的小包,活动了一下关节,二话不说开始冲击峰顶,攀登这个缓坡最大的难度在于大面积光滑的岩石,可以下手下脚的地方太少,当时带着魏亚丽,束手束脚,真的很难爬上去。

今天不同,许晖孤身一人,有长年夜跑的底子,又正值年轻,身体的平衡度、柔韧性和敏捷性都非常不错,所以攀爬这个峰顶只耗费了他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当他一屁股坐在峰顶上,山峰骤然加大,吹的脸上生疼,峰顶的面积实在太小,许晖只是意思性的站立了片刻,朝未知的远方挥挥手后又坐了下来。

他仔细翻看了那丛杂草,信物没有了,四周也没有那粉红色小布包的踪迹,许是早被山风吹走了,许晖没由来的惆怅,心情再度暗淡。

看着远处天地间静止如墨、又好像在时刻变化的景象,许晖整个人都呆住了,身心从未有过的空灵,让他仿佛置身于无限广阔的空间,意识深处狭窄沉闷的空间犹如被撕开了一道裂缝,攒射进来丝丝缕缕的光芒,让他的每一寸神经都震颤着。

夕阳西下,许晖独自下山的身影,孤独、萧瑟,却不失坚毅。

第264 高考补习班

八月中旬就开始有录取通知书下来了,先是提前单独录取的院校,紧接着是一本院校,达俊一拿到通知书就再度邀请大家欢聚,可惜这次兄弟们没来几个,原因是在达强请客的宴会上闹的不愉快,赵歌差点跟达强打起来,中途离席了,具体为什么,谁也说不清楚,许晖更是啥也不知道,因为那天他没去,在家里接待几个同学。

曹卉、侯娟和刘巍到访,很难得,也没细究这三个人怎么会凑到一起,热情接待,大家离别在即,曹卉如愿以偿去了华中科技大学,刘巍在本省师范大学,看不出来他这样的也能当教书匠,侯娟跑的最远,长春地质学院,还是个搞物探的,真是天南地北了。

热闹的闲聊中,许晖的心情是苦涩的,迟迟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落榜的可能性正在无限放大,父母很着急,已经托人到招办去询问录取情况,还没什么消息。但他很清楚,一旦第一志愿歇菜,基本上就算完蛋了。

临走,曹卉私下很歉意的告诉许晖,魏亚丽假期真的不在西平,她连着去她家好几次都没找到人,后来拉着吴晓莉一同又去了两次,还是吃了闭门羹,让许晖不要着急,魏亚丽家的亲戚就在河东,离着西平很近,一个省内,很快就会回来,许晖苦笑,找不找似乎都没意义了,一个人成心要躲着你,你还真的束手无策。

夜深人静的时候,许晖常这样反问自己,后不后悔?说不清楚,这是真心话,不后悔,貌似也有道理,对于魏亚丽,他也只能做到这个份儿上,最开始的出发点很冲动,就是想陪她再走一年,心甘情愿的,不图回报,更像是一种弥补,也不需要告诉任何人。

一年的时间不长,复读之后上一所好的大学也不是件坏事,倘若俩人真能考到一起,一座城市,那更是一段佳话,但现在只好这样来安慰自己。

后来回想起这种理想化的愿望,的确很幼稚,但也很纯真,纯真这个词,对于真正走向社会的人来说,往往代表这美好和过去。

许晖还是做了最后的努力,曾到建工大院的门口去堵魏亚丽,但连着两天,从早到晚,累的筋疲力尽,真的没有再遇见她,人也乏了,其实心更乏了,就不再去了。

时间很快,大学的开学季在九月,但新生都是提前到校的,许晖很忙,也乐得去忙,否则在家里还不知道会胡思乱想些什么,先是跟兄弟们一起送走达俊,除了赵歌,所有人都去了,达家更隆重,全家到场,老达夫妻俩大包小包,亲自陪着去,西安在西北来说是大都市,陪娃娃去学校报到,然后旅游一番,再回老家转转,光宗耀祖的程序是绝不能省的。

然后送侯娟,又送曹卉,送姜明辉,还有初中同学权志军和唐林,大家一直保持着联系,俩人也上了一本,一个在北京航空航天大学,一个去了川大,郭旭的运气差点,落榜了,不过人到挺乐观,决定复读,这是许晖近些天来唯一开心的事儿,绝不是幸灾乐祸,而是庆幸有一个知己好友很可能跟自己一起复读,否则真要孤单到死。

关系不错的都送走了,从来都没碰见过魏亚丽,就连曹卉这样的好朋友,她也没来送一程,许晖心里最后希望的小火苗也彻底熄灭,每次去火车站都有一种惆怅,最开始还能找到三年前送走张仪的感觉,但惆怅多了,也就麻木了。

时间到了八月底,别说二、三本院校,就是专科院校的通知书也下完了,许晖知道自己肯定落榜了,但不知为什么,整个人也轻松下来。

原因也查出来了,许晖的志愿表上,居然每一项都填报的‘不服从分配’,竞争那么激烈,调档又是百分之一百一十,一分都能压死上千人,这样填写,纯粹就是不想上,落榜的概率无限大于百分之九十九。

小土崽子,不知道在哪个环节做了手脚,许父暴怒,大声斥责为什么?许晖也没什么好说的,除了表示来年想考个更好的学校外,其他只字不提。

许父愤怒的不止这些,想要复读你早点说呀,八月下旬的时候,几乎所有的重点高中都收完了复读生,现在找学校,黄花菜都凉了,只能寻找社会上的那些有名气的高考补习班,这要花费不菲的代价。

什么也不说了,既然复读就抓紧时间,钱不是问题,家里紧一紧也能凑出来,关键是这臭小子要认真读,拿出高三下半年的那股拼劲,那还差不多。

挑来挑去,挑花了眼,最后许父拍板,挂靠省科技厅下的一家名为‘桃李天下’的补习班不错,里面有很多知名的退休老师,还有特聘的优秀教师,口碑号,办学条件也不错,独立的教学环境,还有食宿,半封闭式管理,尤其今年高考的一本达线率超过百分之七十,比师大附中的重点班也不遑多让,就它了。

意外的惊喜是郭旭也报了‘桃李天下’,原本他是可以回母校实验中学复读的,但不好意思,脸上挂不住,那么多学弟和老师都认识,丢不起人。

‘桃李天下’很火,招生也很讲究,居然也分重点班和普通班,重点班只收一个文科班和两个理科班,每个班都控制在五十个人以内,全凭本年度的高考成绩报名,听说没有四百分是进不去的。而普通班是同样的班级配置,条件就宽松多了,基本上只要参加过当年度高考的,成绩在三百分以上的都可以报名,实际上两百多分的也能报上名的,这玩意儿也走后门,凭关系,许晖听着稀罕。

说是补习班,其实跟普通中学的小高中部差不多,除了没有操场,其他该有的都有,租了原科协的一个大院子,里面有三栋老式办公楼都属于补习班,都是六七十年代的老砖楼,苏式建筑,看着就有点年代的沧桑感,环境也不错,大院子里四处绿树成荫,花团锦簇,跟那种小游园有的一拼。

老砖楼分两栋三层的,还有一栋两层的,两层的那栋建筑纵深大,而且古朴是重点班专用的教室和办公室,进去以后都铺的是木地板,不过年代久远已经看不出颜色了,估计以前肯定是政府机构的办公楼。

三层的那两栋就略显简陋紧凑了点,绝没有那栋两层的有气势,有点像后来盖的筒子楼,一栋的一部分做普通班的教室,另一部分做食堂栋和宿舍,还有一栋,整体都是宿舍,为给家远的孩子解决实际问题,有很多外州县的落榜生都慕名而来。

学费很昂贵,在当时的西平市属于天价,不含食宿和教学资料费,一个学期五千八,一年下来一万多,超过了企业一个中层干部一年的收入,听着就恐怖,许晖当时听到这个数字,脸都不由自主的抽了一下。

不过也有优惠政策,只针对意外落榜的高分学生,分数从高到低优先录取,还可以适当减免学费,许晖的分数勉强达到优先录取的条件,象征性的减了两百块钱学费,聊胜于无。

许晖被分在理科一班,他们班最夸张的一个,考了五百二十八分,尼玛的居然也来复读?不过听说是从外州县来的,志愿填写失误了,跟许晖一个类型,不同的是,人家是意外,许晖纯属故意。校长当场拍板,学费和食宿费统统减免一半,开玩笑,这样的成绩,搞不好明年就能弄个状元当当,活广告啊。

这还真不是吹牛,今天西平高考的文科状元就是出自‘桃李天下’,妥妥的北大,海报贴的满世界都是,带着孩子来报名的家长进门后一路都能看见,否则这些个名气从哪儿来的。

许晖没事干,仔细研究了一下补习班的地理位置,昆仑路是跟八一路平行的一条主干道,靠着河间区最北边,以昆仑路为轴心的昆仑新区有很多省府机关,路好认,就是比十九中还要远一点,顺着商业巷一直往北走,路过服装鞋帽批发市场,到了尽头就是昆仑路,而补习班就在路口向西五十米的距离。

如果骑着自行车去上课,也就多蹬个不到十分钟,从大院出来,过马路,穿过北新街,一直朝北骑,然后右拐进入方家营西段,再朝北就是北川街,过了北川街穿两条小巷道就进入商业巷南头,然后一路向北。这是小路走法,还有大路的,就是从文化大院北门出来,沿解放路一直向东,到了友谊大街一路向北也能到昆仑路。

唯一的小遗憾就是没能跟郭旭分到一个班,但也不是啥大事儿,照样可以一起上学放学,路上有个伴,有说有笑,慰藉一下空落落的心里,很有必要。

现在许晖的脑袋瓜真的很空,心情也难受,患得患失中还不能去想太多,否则极容易钻牛角尖,只能找事儿做,分散注意力。

所幸补习班很快就开学了,社会办学机构没那么多讲究,注重时间和效率,一切都是为了一年以后的高考,所以一开始就把课程压的满满的,普通班怎么样不知道,但看着重点班的课表都让人透不过气来。

大家都是落榜生,同病相怜,所以气氛压抑自然是难免的,上课第一天,许晖就做好了这个思想准备,专注听课和学习,不扯没用的,实在压抑的难受就找郭旭,或者跑花园里去抽烟。

可没想到开学第一天就挺热闹,不但碰到了老熟人,而且左邻右舍都很活跃,一上午就混熟了。

老熟人是张志宏,这小子运气也不好,至少比许晖差,原来保持着一班前十五名的成绩,高考居然砸掉了,假期的时候许晖就听说了这件事,但是和魏亚丽一直夹缠不清,没顾过来去找人家,挺不好意思,不过在补习班碰见了也算是有缘分。

还有个老熟人,许晖就腻歪了,居然是一班的班长肖莹莹,尼玛的,肥胖的蠕虫班长,走哪儿都能碰到她,绝壁的扫把星,能躲远点就躲远点,最好这一年都不要与之讲话。

但越是这么想,还越躲不掉,人家正睁着惊奇的眼睛盯着许晖,一脸的不可思议,继而表情也是精彩万分,“许晖!”

你姥姥的,声音居然还不小,许晖只好尴尬的点点头,算是回应了,重点班的两大班长一起沦落成补习生,想想就滑稽,第一天见面还是不要太生硬。

早晨来的稍稍迟了一点,教室基本被坐满了,左右看看几个有数的几个空位,许晖自然挑选离着肖莹莹最远的那个,一屁股坐下之后,才发现同桌是个女孩,文文静静、瘦瘦弱弱,体格堪比以前的同桌花喜鹊,穿着一件碎花的淡蓝色连衣裙,五官长相还算精致,就是皮肤黑了点。

点头打个招呼,“你好,我叫许晖,这儿没人坐吧?”

女孩淡淡的摇摇头,并不说话。

补习班没有班主任,只有自封的教导员,一个人管俩班,是个退休的老教师,具体的说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面相上很和蔼,说话也风趣,讲明不刻意排座位,就按现在的自由坐法暂时固定下来,有问题再调整;也不在班级设什么班委会,但为了便于管理,每科一个课代表,当场就根据报名成绩念名字,没什么好商量的,很干脆,许晖再次有幸成为语文课代表。

第265 被无视的感觉

又唠唠叨叨的说了一堆纪律和注意事项后,老头发觉自己有点颠三倒四,貌似还没告诉大家自己姓啥,于是又来了一番自我介绍然,然后宣布自习,自己背着手溜达走了。

一开始还算安静,由于没有接到通知,大伙基本都拿的是以前用过的教材,一个个假模假样的在翻书,但没过两分钟,教室里就有了嗡嗡的交头接耳的声音,刚开始还在小范围内,不一会儿就蔓延到全班,许晖周围也是一样。

最先自来熟搭话的,是坐在他前面一个胖嘟嘟的男生,很麻溜的转过脸来,鼻子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一脸呆萌的样子,很友好的冲许晖笑笑,“哥们,认识一下,我叫张凯,一中的。”说着话,还很吃力的伸出手来。

一中?挺牛逼呀,西平市四大重点高中之一,名次仅排在师大附中之后,比省属实验中学还牛,另外一所是五中,不出意外的话,能到这所补习班来的学生,可能很多都出自这些学校,怪不得一些人自来熟呢。

“许晖。”许晖淡然回应,同样也伸出了手,轻触一下对方,但没有自报出身,上补习班的,丢人还来不及呢,还比出身?不但感到滑稽,而且挺反感。

对方愕然,但似乎也没有刻意计较和追问,很快又把胖乎乎的手伸向了身边的同桌,稍稍抬高了音量说了同样的话。

“刘珂儿。”同桌的回应似乎比许晖还淡,只是微微抬了下头,居然都没跟对方握手,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搞得张凯挺尴尬,但这家伙绝对有社交的潜质,非但脸不红,而且笑容更加灿烂,他张口打了哈哈,“聚在一起就是有缘,以后互相帮助。”

许晖干笑一下点点头,而刘珂儿根本就没做回应,很快低头看她的书了,胖子张凯很夸张的转过身去,冲着他的同桌大声嘟囔道,“人家姓刘,不姓高,我说的没错吧?这个赌是应该你输吧?”

胖子的同桌也是个男生,从侧后方观察,应该个头不矮,而且皮肤白皙,斯斯文文,他一扭头,同样声音也很夸张,“我又没说人家姓高,只是说我曾经见过,记不得姓什么了,而且跟我一个发小在一个班。”

“事实上不是你说的那样嘛,说明还是输了,要不你证明给我看。”胖子不依不饶的样子,也不知道俩人打了什么赌。

“这有啥难的?证明就证明呗。”说着话,那名男生就转过了身,明清目秀,唇红齿白,生的十分俊朗,胖子自然也紧跟着扭过脸,眉宇间神神叨叨。

“自我介绍下,我叫欧阳华,跟你们班的崔小曼是一个大院的,上次去你们学校找她,你可能没印象了。”自然是对着刘珂儿,而非许晖。

这次刘珂儿没有那么冷淡了,抬起头端详了一下对方,有些不好意思,甚至很主动的伸出手,“抱歉,刚才真的没注意到。”

“没关系,早上一来我就看着像你,不确定,也不好意思打招呼,所以就跟张凯提了一句,他不相信,非要跟我打赌。”欧阳华不慌不忙的解释,语气舒缓,很有风度,而一旁的张凯却是眉飞色舞,根本没有兴趣再看许晖一眼,而欧阳华同样也没有想跟许晖打招呼的意思。

“小曼最后去了哪所学校?后来我都没来得及送她。”

“山东医科大学,药理学,她们全家都跟着去了。”

“一家人,这么夸张?!”

“她们老家在山东,高考前,她妈的工作早都已经调到济南了。”

“小曼太厉害了,她从来都没有跟同学们说起过,换了我,那得多大的压力呀。”

“……”

拉起了家常,许晖自然是没任何兴趣,同时好像也有点坐不住,很鄙夷前面这两个男生,想跟人家套近乎,直接来不就得了么?非要设个局,还漏洞百出,关键还特么拿老子当个抓手,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态,他也挺后悔刚才没仔细看看就一屁股坐在这个女孩身边,这下尴尬了。

好在尴尬的时间不长,很快下课了,许晖还没合上书本,就被兴冲冲的张志宏硬给拽出了教室。

“我听说你不是上线了吗?怎么又跑回来补习了?”张志宏掏出香烟递给许晖一支,这个问题憋了一节课,在这间所谓的名牌补习班里,以前十九中的同学极少,能见到许晖,他真的很高兴。

“意外,填志愿失手。”许晖一想起自己死作的事情,心里面就抽着难受,特么的,冲动是魔鬼,否则这会儿指不定在哪所高校的校园里溜达,憧憬着美好未来呢。

“卧槽,点子背,不能埋怨政府和社会。”张志宏都没有一点怀疑,毕竟每年都有因为填报志愿不慎落榜的,他美滋滋的吸了一口香烟,“特么的,人呀真是各有各的命,咱们仨也就小胡林运气好,这傻货去哪儿了知道么?”

许晖挺惭愧,根本没顾得上去了解好友胡林的动向,大概听说超长发挥考了个高分。

“陕师大,中文系。牛逼不?”

“真不容易。”许晖替好友高兴,同时也很奇怪张志宏,“那你是什么情况?”

“别提了,考物理的时候匆匆忙忙,准考证忘带了,在考场门口翻了半天,迟了二十分钟,差点没让进考场,还是我爹骑着个摩托车回家找了一趟,否则这科连成绩都没有。”张志宏无不遗憾,“这也不能怪谁,命里该有这档子事儿,下午考试的时候心态全坏掉了。”

“各有各的苦,从头来过,不见得是坏事。”许晖安慰好友,实际也在安慰自己,抬头看着前面那栋三层小楼里进进出出的学生,“好多人,普通班一共招了多少啊?”

“听说一个文科,四个理科。”

“好家伙,加起来一共班八个班,四百号人那。学费比咱便宜?”

“便宜个狗屁,可能收的更多。”张志宏恶狠狠的向地上吐了口吐沫,极为不满补习班的收费,“咱们呢,可能就是创牌子、活广告,挨宰挣钱的就是他们,反正家里钱多,不在乎。”

许晖再扭头瞅瞅,深以为然,普通班的人,果然风气面貌不一样,花园台子和回廊里蹲的一堆一堆抽烟的家伙,一个个流里流气,肆无忌惮的说笑和骂着脏话,时不时的传来一阵阵爆笑声,即便是十九中以前刺头最多的普通班,大概也就这个样子。

“说是报名门槛三百分,其实就是个幌子,考多少分,人家根本不看,交钱就行,可以说,除了咱们十九中,全市有钱的、成绩烂的,还假模假样想参加高考的,都集中在这里。”张志宏愤愤不平,这回不单单是对收费不满,而且也看不惯这些个花家里钱不心疼、胡乱糟蹋的人,来这儿就是玩儿的,今年考多少,明年只少不多,不信走着瞧。

许晖再仔细看看,的确没有发现几个熟人,看来十九中落榜的毕业生在‘桃李天下’这所补习班真的没几个。

说起来十九中的风气很特别,那么多落榜生,只有极少部分选择复读,多数都进入社会了,这是十九中的一个特色,也跟大部分学生的家庭状况有关系,除了部队子弟外,大多数都是极普通的职工家庭,又赶上不少单位下岗分流,经济状况肯定要差一些。而且都说从十九中出来的人倔,考不上,老子干别的,绝不在一棵树上吊死。

即便是复读,也不会选择这么贵的补习班,昆仑路上高考补习班扎堆,离着不远还有两所名气不小的补习班,就比‘桃李天下’便宜很多。

长吁短叹之后还是要互相鼓励的,俩人掐了烟头回教室,许晖本以为三个人还在聊,却未料到只有刘珂儿一个人趴在桌子上看书,另外两个家伙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许晖原本还想着是不是跟那个叫欧阳华的换下座位,不大想当‘电灯泡’,但一想到那个叫张凯的胖子,他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开什么玩笑,那么胖,坐在一起不挤死才怪,凑合着坐吧,你们随便聊啥,不参与就是了。

头两节是数学课,授课的是一名中年男老师,一进教室们,抱着一摞试卷,都顾不上自我介绍,也不招呼课代表,自顾自的飞快的分发给每个组前面座位一小叠,吩咐一声,“往后传。”

“哇,陈老师哎,我最喜欢上他的课了。”教室中有人低呼,难言欣喜之情。

许晖前面的胖子闻听抬头,立马也激动了,用手捅捅同桌,“卧槽,老陈哎,没想到他跑这儿挣外快呀。”

欧阳华要比胖子稳重的多,他早在老师一进门就认出来了,只是微笑的点点头,没有多说话,按许晖猜测,这男老师八成是一中的,班级里也应该有不少一中的人。

果然,借着传试卷的工夫,数学老师站在讲台上开始自我介绍,“我姓陈,耳东陈,是市一中的数学老师,教书二十年,还是个穷教书匠,所以在不影响工作的前提下来挣点外快,我的任务是帮助大家提高数学成绩,争取来年高考,大家至少不会为数学分遗憾,你们的任务是认真学习,明年金榜题名,不糟蹋爹妈的血汗钱和一年的大好时光。”

简短的自我介绍和开场白,干练直白,说话入木三分,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热烈鼓掌的时候,陈老师又道,“大家拿到手上的是今年的高考试卷,很熟悉吧?今天的两节课就让我们来回顾一下,看看每个人在不同知识点上的差距,先看选择题。”

陈老师的嗓音洪亮,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吐字非常清晰,很快就抓住了班上所有人的注意力,根本不给你有丝毫走神的时间,这老师牛逼,有一套,才听讲不到十分钟,许晖就由衷的赞叹,怪不得是优秀特聘教师,重点中学的老师都这么厉害么?

整整两节课,课间都没有休息,陈老师讲解试卷十分生动,能够从你最容易理解的角度打开突破点,甚至能配合夸张的肢体动作,非常的形象,让人记忆深刻,整个人完全沉浸在游刃有余的解题思路中,全班的同学都被带入其中,不知不觉就是整整九十分钟。

当下课铃声响起,陈老师堪堪讲完最后一道附加题,时间卡的恰到好处,让人叹为观止。

“哇靠,醍醐灌顶啊,劳资今年就是栽在数学上了,要是考前听陈老师讲一遍,你麻麻的,我还用坐这儿么?”陈老师刚出教室门,立刻就有人大发感慨。

胖子张凯听着激动,立刻转过脸来搭讪刘珂儿,“感觉怎么样?陈老师是我们学校最牛逼的数学老师,就是性格怪,脾气大,要不然早就是全国优秀教师了。”

“讲的真好,印象深刻。”刘珂儿使劲点头,看的出来,她也听的非常专注,而且由衷赞叹。

张凯一搭上火,欧阳华自然借着这个机会也把头扭过来,带着那种温文尔雅的笑容,十分的得意,当然,如同之前一样,他连看都没看许晖一眼,就像献宝一般的兴奋道,“听说还有我们学校的物理老师,白老师,他也被聘来给我们上课,这家伙更厉害,他带的两个理科班的平均成绩在全市都能排在前三名。”

“也给你们上过课?”不止刘珂儿听的开心,周围的同学也高兴的围过来,白志强老师,全国优秀教师,一中的招牌,曾经带队到北京参加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拿过第五名,非常牛逼,没想到‘桃李天下’能请动这样的能人,看来真下血本了。

欧阳华有点尴尬,讪讪道,“这倒没有,我们听过一次他的公开课的。”

“下午就有物理课呀。”刘珂儿非但没有失望,而且显得更加兴奋。

“这个补习班也牛逼,路子真特么野。”

“你以为这里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么?这么多钱是白收的么?”

“就是,很多人挤破脑袋就进不了重点班。”立刻有人附和,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还有什么名师?语文课是谁呀?”

“我特么最怕化学了,真希望化学老师能和今天的陈老一样牛逼。”

“……”

许晖被围的身上出汗,插不上嘴,也没人搭理他,索性就起身离开了,尽管还想听听其他老师的小道消息,但看这架势,还真没必要待,一个个的不嫌丢人,还得意的人五人六,想想就可笑,没必要一般见识。

第266 莫明的戾气

补习生的生活正式开始,许晖却没有完全进入状态,除了上午两节数学课被老师的魅力吸引,认认真真的听讲以外,其他的课都在神游,下午的物理课,所谓的名师白老师并没有来,而是从五中请过来的另一位老师,尽管同学们对他的评价也很高,但许晖听了开头的五分钟后就没有兴趣了,脑袋很快进入真空状态,然后居然睡着了。

能睡觉是幸福的,多数时间睡不着,一旦开始走神,就会想到魏亚丽,想到南山公园的那个下午,想到一年后如果不去上大学,自己能够干啥,凭什么养活自己……各种莫名其妙的乱想,许晖知道这样下去很糟糕,但就是控制不住,走神就像抽一样上瘾,不知不觉就能掉进自我迷幻的旋涡中。

牛皮吹破了天,欧阳华很尴尬,利用下午课间转过身来跟刘珂儿解释,既温声细气,又讲求风度,可在许晖听来依然是个吹牛皮的架势,居然找出了一个貌似很冠冕的理由,白老师很忙,而且可能注意到个人影响,近期不会过来授课,但以后肯定会来,消息千真万确,他从葛教导员那里听说的,把自己搞的跟一中校长一般。

许晖噗哧一下就笑出声来,这个不能怪他,刚从梦中醒来,正准备去外面抽烟就听到了这样一个笑话,真没控制住。

欧阳华很愤怒,张凯很生气,直到现在他们才第一次真正注意到了刘珂儿身边不声不响的同桌,其实欧阳华并不是没有注意许晖,而是不屑一顾,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刘珂儿身上,哪会在意这个不起眼的家伙。

真要说起来,欧阳华很后悔,早晨他和张凯来的早,商量坐在一块儿,挑选了个很好的位置,本来也没什么,教室里从稀稀拉拉到很快坐满人,俩人一直对班里的女生评头论足,理科班向来女生少,理一班能有十七八个就相当不错了。

这时候进来一个靓丽的女生,一身碎花长裙,背着个深蓝色的双肩背包,梳着披肩发,靓丽可人,也就是刘珂儿,她左右看看后直接坐到了二人的身后,欧阳华不淡定了,从对方一进教室门就对上眼了,而且还是见过面的熟人,这岂不是天赐佳人?

欧阳华当即就想搭讪两句然后换座位,坐到刘珂儿旁边,但又觉得太唐突,于是和好友张凯商量个套路,可还没商量出个眉目,许晖就冲进来了,他眼睁睁看着这个冒失的家伙毫不客气的坐在了佳人身边,自然十分窝火,但也没办法,于是又跟胖子捣鼓出一个搭讪的桥段,所以说,他不是没注意过许晖,而是狠狠的注意过,只是有意忽略这个家伙,以后找机会让其知难而退。

这下可好,这个不起眼的家伙,别看寡言少语、其貌不扬,但心眼太坏,居然敢当着佳人的面嘲笑老子?欧阳华偷眼开了一下微笑不语的刘珂儿,心里更加不爽,于是决定教训下这个家伙。

“请问,我刚才说的话,很可笑么?”

许晖原本想伸个懒腰出去溜达,省的这些无聊的话在耳边呱噪,但听欧阳华的意思要为他刚才发笑的事情讨个说法,立刻就把脸拉来了。

他现在心情糟糕,百无聊赖,还真不介意来点儿小插曲,“哥们你误会了,我刚才只是做了个梦而已,有个蛤蟆吹牛,说它吃过天鹅肉,别的蛤蟆就问它,别说吃过天鹅肉,你见过天鹅么?那傻逼蛤蟆很生气,说当然见过,昨天还见过,别的蛤蟆又问了,天鹅长啥样啊?傻逼大言不惭,说跟咱们差不多,就是后背张了翅膀,能飞到上边去。哈哈,我笑死了。”

话音刚落,刘珂儿的脸就涨红了,欧阳华更是一脸怒容就要发作,许晖却已经站起了身,美美的一伸懒腰,浑身关节像爆豆一般咔吧吧作响,听上去挺酷,实际上是一种肆无忌惮的示威和挑衅,他笑嘻嘻道,“不跟你们聊了,志宏啊,过瘾去不?”

“走着。”张志宏不明所以,闻听后立刻从书包里掏出香烟,刚一转过身,就看见胖子张凯站起来拦住了许晖,“你站住,把刚才的话说清楚,为什么骂人?”

“什么意思?我骂谁了?”许晖依然笑容满面,但目光冷的有点吓人,他观察着眼前的这个大胖子,虽然浑身是肉,但泡泡囔囔的,真要打起来,不认为会对自己构成什么威胁。

“你骂谁是啦蛤蟆?”

“多心了吧哥们?我讲个笑话而已,这样也能对号入座?”

“不对,你刚才不是讲笑话,就是在骂人。”胖子张凯很倔,那一边欧阳华也站起来了,生怕同伴吃亏。旁边的刘珂儿倒是镇定的多,坐着没动,像男生这样吵架的,她见过的多了,不认为第一天上课,这帮人还真能打起来。

“那我骂你啥了?”

“你骂我们是蛤蟆。”

“那你是不是蛤蟆呀?”

“不是……傻逼才是!”胖子被气的语无伦次,把身子往前一挺,眼看就有动手的冲动,班里一下子热闹起来,没出去溜达的全都凑过来看热闹,其中一名一中的家伙好像生怕打不起来一样,愣是挤进了人堆,站在张凯身边,一脸牛逼的狠狠瞪着许晖,尼玛,看清楚喽,想打架是不?我们仨人呢,你还敢嘚瑟。

张志宏不干了,尽管他不了解啥原因,但看这个架势许晖明显要吃亏,这可不行,第一天上课就被人揍,以后还怎么混?还好意思跟人说是十九中出来的么?

尼玛的傻逼,张志宏嘀咕了一句,也管不了那么多,他的个头高,三两下也挤了进去,若是在十九中干架,他还有点顾忌,自家学校的,自家了解,人都太野,有些真惹不起,但在这个地方,他可没啥好担心的,一帮自以为是的白痴,书都读到姥姥家,没见过怎么打架吧?

“卧槽,你到底是傻逼,还是蛤蟆?”许晖脸上的笑容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凶煞,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他已经不动声色的抄起了桌子上的铁质文具盒。

“你特么再敢……”

“咣!”的一声,胖子的话还没说完,许晖已经手起盒落,动作快的令人咂舌,文具盒带着里面的钢笔、圆规之类的东西一股脑的扣在了张凯的脑袋上,说打就打,绝无半点含糊。

周围的人顿时一声惊呼,欧阳华脸上的肌肉猛的一抽,未料对方如此凶悍,还没想清楚动不动手就先胆怯了,胖子已从吃痛中反应过来,嗷的一嗓子,作势就要扑向许晖,腿还没迈开,就被张志宏伸脚绊了一下,踉踉跄跄、重心不稳的直往前冲,许晖早闪旁边去了,幸亏有人扶着,否则胖子真要摔个狗吃屎。

许晖和张志宏的配合极为默契,这在十九中小规模的斗殴中根本不算什么,秒秒钟的事儿而已,估计这帮傻吊们还没见识过什么叫真正的打架吧?一个个吹起来优越感十足,牛逼轰轰,老子管你什么玩意儿,再特么瞎比比,扇你。

不知道现在自己的心态为什么如此暴虐,许晖总有一种想发泄的冲动,眼睛死死盯着敢怒不敢言的欧阳华,他保证,只要对方敢有任何不好的举动,他就会一直揪着这个王八蛋往死里揍,欧阳华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浑身在发抖,两只拳头虽然紧紧攥着,但就是不敢动,连骂都不敢骂。

许晖也料定他不敢动,倒是旁边这个胖子,人挺随性,说不定他还敢上,刚想到这里,胖子就怒吼一声,挣脱了扶他的人,挥舞着两支肉呼呼的大手就扑了过来,刚才谁绊他的没看清,就认准许晖了。

一看胖子这个架势,就知道没打过架,许晖肚子里左冲右突很久的那股戾气突然爆发,他飞快的后退半步,弓腰撤腿,在周围人极为诧异的目光下,身体猛然像弓弦一样迅速弹直,右腿后发先至已经狠狠的踹了出去,嘭的一声闷响,脚后跟很实在的蹬到了对方圆圆的肚皮上,这一脚的力道之猛,直接把胖子踹的坐在了地上。

随着胖子痛苦的吼叫,周围一片喊声,许晖抬步就要往前冲,斜刺里被冲上来的张志宏死死给抱住了,“卧槽,可以了,再打就出事儿了。”

反应过来的同学们,有的搀扶胖子,有的围在许晖身边好言相劝,在一片乱哄哄中迎来了上课铃声,许晖挣脱了张志宏,径直向教室外面走去,他需要静一静,调整一下目前躁动不安的心情,刚走出班级,迎头就撞上了葛老头。

老头匆匆忙忙,身边还跟着俩学生,显然是听到消息才赶过来,立刻伸手拉住了许晖,“到哪去?上课了不知道么?”

面对头发都花白的老头,许晖倒是发不出火来,但是谎话张口就来,“肚子疼上厕所。”

“哪儿也不许去,实在疼就憋着!”葛老头的声音不大,但十分严厉,抓着许晖的手也是相当的有劲儿。

老头动怒了,许晖不敢再犯倔,随老头进了教室,同学们还在纷纷议论,许晖打的太快,很多同学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还有几个人围着胖子,这家伙被扶到凳子上后还在痛苦的哼哼。

“老师,张凯好像疼的受不了。”欧阳华咬牙切齿的报告,但不敢直视许晖。

葛老头闻听之下相当紧张,办学最怕出安全问题,他顾不询问事情的缘由,但似乎对打人凶手能对的上号,狠狠的瞪了一眼许晖之后,三步并作两步小跑似的冲到了胖子身边,“同学你感觉怎么样?”

张凯还在哼哼,痛苦的都不能答话。

老头也是果断之人,立刻吩咐送医院,点了欧阳华和另外连两个头壮硕的男生陪着一块儿去。

“你就站在走廊里,我不回来,你不许离开,否则后果自负!”老头伸手一指许晖,厉声喝道,然后头也不回了匆匆离去。

第267 新朋友

情况似乎有些紧张,许晖也怕了,那堆肥肉可别真出什么问题,他甚至多没有顾得上看张志宏在竭力的做着手势,很自觉的低头出了教室,站在了走廊上,一名中年女教师其实已经等在了门口,并不了解理科一班刚刚发生了什么状况,但是葛老头的话她却听的很清楚,同情的看了看许晖,走进了教室。

晚上有两堂英语课,这位老师恐怕就是被大家疯传的口碑很好的何老师,可惜第一天见面是这种场面。

祸闯的不轻,许晖一度十分紧张和担心,但慢慢的,脑袋瓜似乎就跟站硬的身体一样麻木了,没啥想法了,不知道站了有多久,直到晚自习下课,很多同学经过他身边,都不自觉的要多看上一眼,有奇怪,有鄙夷,有害怕,有担心,什么样的表情都有,唯独刘珂儿是最冷漠的,背着小包,低着头径直离开。

张志宏留在了他身边,掏出香烟帮许晖点上,其实也很紧张,“特么的,怎么还没回来,要不我去医院看看?”

“不用,别把你再给搭上,而且你也不知道是哪家医院,那胖子皮糙肉厚,没啥大事儿。”许晖故作轻松,“你回去吧,太晚了。”

“不要紧,陪你一会儿。”

“我说,你跟胖子他们到底有啥矛盾呀?”张志宏很奇怪,事情太突然,而且这才上课第一天,大家以前又不认识,怎么忽然就要打要杀的?

“没有,就是看不惯。我说了个笑话,那傻货硬说我骂他。”许晖言不由衷,但看不惯是真的。

“有啥看不惯的,就那么回事儿。”赵志宏劝慰,其实自己也一肚子火,也看不惯有些人把自己是某某中学的成天挂在嘴上,浑然不知道许晖还有其他心病,“这个班有很多狗屁重点学校的,自以为高人一等,尼玛的也不嫌丢人,在那么好的环境都考不上,跑这儿来装。”

“今天冲动了。”许晖摇摇头。

“事情已经这样了,别想那么多。初来乍到的,该干就特么干,老虎不发威,当咱们是病猫。”

“不说这些了,你赶紧回家,一会葛老头回来,真能把你搭进去。”

“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以前在学校了,他还给处分啊?”

两人又聊了几句,在许晖的坚持下,张志宏只好先回家了。

没多久,葛老头终于回来,欧阳华也跟回来了,帮着张凯收拾书包文具,另外两个大个子则先送张凯回家了。

看上去问题不大,许晖不由的松了口气,但葛老头的脸色并没有好看到哪里去,虽然已经夜里十点钟了,还是把许晖拎到办公室训斥了一顿,不讲大道理,只讲后果和警告,然后宣布许晖的座位调整,到最后一排靠后门边,末了还要了许晖的家庭地址准备家访,医药费和营养费的赔付,家访之后再定。

“老师,张凯在医院里没啥事儿吧?”葛老头激动了半天,愣是没谈张凯的伤情,许晖有点吃不准。

“你好还意思问?下手没个轻重,如果致伤致残,你这辈子就完了。”葛老头的火气依然不减,并未正面回答许晖,但言下之意应该是暂时没事儿。

你说没事就是没事儿喽,许晖对着夜空长出一口气,踏着夜色落寞回家。

次日一早,葛老头雷厉风行,宣布调整许晖的座位,原本坐在后门边上的也是俩男生,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瘦高个男生跟许晖对调,借着这个机会,葛老头又调换了另外两名同学的座位,然后用洪亮的声音再次强调了补习班纪律,才背着手离开。

一场风波平息,但事情没完,欧阳华阴狠的眼神始终不离许晖的身影,像藏在暗处的毒蛇,吐着芯子,张凯比他的同桌要正大光明的多,毫不掩饰的怒视许晖,以此来表达愤怒和不服气,许晖只是笑笑,根本不会把这两个人放在眼里。

坐在最后一排,许晖似乎自由了许多,同桌叫康文东,来自海东,人很本分,也好相处,虽然话不多,但待人接物却很真诚,和许晖很快就成了好朋友。

康文东在校住宿,计划每两周回一趟家,一年复读下来的费用十分高昂,所以很节省,一日三餐都是在补习班自己的小食堂打饭,尽量避免荤菜,只吃素菜,也基本不出去玩儿,他甚至不知道商业巷在哪里,日子十分清苦,按他的说法,有不少住校生都是这样,这对许晖的触动很大,原来对钞票没有多少概念的他也开始检点自己。

当然,也有家里条件好的,重点班、普通班的都有,动辄就跑到外面溜达,哪里有游戏厅、录像厅,甚至舞厅等都摸的一清二楚,晚自习下课后常常玩儿到深夜才翻墙回来,第二天在教室里睡大觉。

这特么哪里是复读准备高考,简直是拿着家里的钱来游玩度假的,许晖暗骂,但转念一想,自己也不咋地,上课第一天就打架,好像也没把家里的支持和希望当回事儿,心里虽然惭愧,但貌似没有多少动力去思考如何改正,这是一个很糟糕的心态,许晖赫然发现,跟高中阶段相比,自己居然疲沓的如此厉害。

暂时没什么好办法,很长一段时间内许晖都在自责和疲沓中挣扎,不过好在有一个不错的同桌,每当看到康文东刻苦努力的样子,许晖就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听讲,至少保证课堂上不懈怠,慢慢来吧。

至于同学之间的关系,许晖看得很淡,补习班么,在一起就那么一年,大家随缘,一个人一个圈子,许晖的在班级里的圈子很窄,尤其是和张凯打过架后,就更没了人缘,平时他只和张志宏、康文东说话,跟其他人基本不啰嗦。

那个只认识了半天的小同桌刘珂儿那就更不用理会了,没了许晖在旁边杵着,欧阳华的发挥如鱼得水,现在跟她打的火热。

欧阳华这家伙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居然成功的跟那个戴眼镜的瘦高个换了座位,现在是正经八百的同桌,而且葛大爷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就默许了,嘿,你大爷的,什么玩意儿?许晖很上火,感觉自己是被这帮人给合伙吭出来了。

还有更生气的,有时自习课上,欧阳华这俩人聊着聊着,其中一个就会扭头有意无意的朝许晖的方向看上几眼,刚开始许晖还没在意,后来是康文东提醒,他才发现,从那以后,但凡这对狗男女往后看,许晖就凶巴巴的瞪回去,如果说目光能杀人,许晖已经让对方挨千刀了。

事情就是这么无聊,有时候想想还真没啥意思,跟小人置气,那自己岂不也变成小人了么?许晖很快就不去在意了,没过多长时间,就结识了几个说得来的新朋友,总算让他郁闷的心情好受了一些,缘由是受康文东的热情邀请,他和张志宏一块去人家宿舍玩儿。

补习班宿舍的规模不小,住的人也多,但管理的非常规范,整整一栋三层筒子楼,外加另外一栋搂的第三层,住了一百五十多号人。

康文东的宿舍在第二层朝东的第三个房间,房号207,也不知道怎么排的,差不多有二十个平方,三个高低床,住六个人,并不是太拥挤,每人都有独立的书桌书柜和小储物箱,条件要比想象中好的多,看来补习班也是下了大血本的。

康文东的舍友,含他本人在内有三个来自外州县,还有三个是西平本地的,这三个家伙住的太远,上学很不方便,所以也选择了住宿,每周都回一趟家,无一例外的把脏衣服带回去,再把好吃的带回来,反正都是折腾娘老子。

外州县的有一位居然来自海西藏区,学文科的,叫褚建辉,两个月都不见得能回一趟家,真是比别人要辛苦自立的多,虽然不是少数民族,但能讲几句藏语,人很憨厚,但据康文东讲,这家伙性子倔,惹急了,脾气比谁都火爆。

另一位跟康文东一样来自海东,也是个文科生,叫李绪,小伙子斯斯文文,着装也很讲究,一看就知道家里条件不错,兜里装的香烟,不是将军就是阿诗玛,据说这家伙最会玩儿,隔三差五跑出去打游戏,常常深更半夜溜回宿舍。

补习班对女生宿舍管理非常严格,但对男生宿舍就马马虎虎了,这小子一次都没被抓住过,最远跑到商业巷去玩儿,居然凌晨四点钟才回来,把老实忠厚的康文东搞的一夜都没睡好。

当然,李绪也不是光吃独食,经常撺掇大家一块儿去放松,但响应者寥寥,不敢浪费时间是主要原因,像康文东这样的根本不会去,还有就是手头没钱,不好意思。

另外三个西平本地的小子,有两个住西郊,全是西钢子弟,回趟家来回差不多五十公里,太受不了了,另外一个住东郊,家更远,其实都已经出了西平市了。

整个宿舍的氛围相当不错,据说这六位还按着年龄大小拜了兄弟,当然,没有许晖他们文化大院的兄弟那么正式,就是聊着聊着,口头上就老大、老二、老三的叫上了,听着挺热乎,都是实在人,一来二去的,许晖就跟他们混熟了,所以没事儿老往康文东他们宿舍跑。

有了这些新朋友,许晖的心情也渐渐开朗了很多,至少不是成天没事儿闷着头乱想了,上课也能更好的集中精力,就是成绩不尽如人意,进入补习班的第一次模拟考试,实际上也是一个阶段性的摸底,许晖的总分连班里的前十五都没进去,这很令人沮丧,要知道他报名时的高考分数是排在全班第六名的,照这样的趋势,前景自然是很不妙。

这给许晖来了个不大不小的刺激,但也仅仅是刺激而已,也就几天的时间,他的心态又回到了老样子,完全被动式的,很操蛋,学习计划就不用列了,列出来也是吹牛,想想就好笑,也挺无奈。

第268 争风吃醋

九月下旬的某一天,出了一档子事儿,把大家堪堪平静下来的学习生活给彻底搅乱了。当时晚自习还没上课,突然冲进来一帮人,一个个流里流气,二话不说就直奔第二组的后排冲去。

当时班里人很多,教室里原本吵吵嚷嚷的,顿时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给惊住了,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

领头的一位是个大高个,长马脸,高鼻梁,眼窝深陷,相貌凶恶,疾步走到欧阳华跟前,一把就把这家伙给从座位上撕起来了,“你特么叫欧阳?”

“你干嘛?”欧阳华显然毫无防备,有些慌张,声音都在发颤。

“不干嘛,有人托我警告你,别几把瞎跳,做事儿长点脑子,不是什么人都能碰的,否则收拾你。”长马脸居高临下,恶狠狠说着些莫名其妙的话,然后扭头不经意的看了一眼旁边的神态很不自在的刘珂儿。

“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就是手别伸太长了,几把别长歪了。”长马脸的话十分粗俗难听,他伸手拍打着欧阳华的脸,肆无忌惮,十分嚣张,“你知道老子啥意思,记住啊,警告就一次。”

这个场景让许晖想起了好几年前,顾一刀在教训梁斌的时候,好像还是在一个饭馆里,那个样子简直是帅呆了,孤身涉险解救大家,把一帮微电机厂家属院的混混吓的屁滚尿流,当然,眼前这个长马脸显然是远远无法与之相比的。

欧阳华根本不敢回嘴和反抗,有心帮忙却没有能力的张凯刚站起来就被对方另外一个人恶狠狠的给推回到座位上,长马脸十分轻蔑的冲欧阳华笑笑,然后又环视了一下周围道,“对不住了,我是理四班的刘文亮,找这哥们谈心,跟旁人无关。”

说完话,刘文亮大摇大摆的领着同伙扬长而去,直到这帮人都走的看不见影子了,欧阳华才颓然坐在了座位上,理一班的教室里就像炸了锅一样闹腾开了,有发泄不满的,有直接叫骂的,一个个义愤填膺,麻麻壁的,把我们理一班当成什么地方了?有种你刚才动手啊,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云云。

许晖哑然失笑,这帮人仿佛忘记了几十秒钟前,刘文亮嚣张的时候,他们还像绵羊一样乖的大气都不敢出,现在搞的耀武扬威的像斗士一般,真是要笑死人。

“那家伙又看你。”康文东小声提醒。

许晖抬眼望去,一道仇视的目光很快避开了,却是张凯,此刻这家伙正扭着身子跟欧阳华说话,嘀嘀咕咕的像是在安慰对方,又好像是在出主意、想对策,但更有可能在说自己。

要不然瞪老子干嘛?这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莫不是要被这个猪头给冤枉了,想想还真有可能,许晖的鼻子都给气歪了,但又不好发作,人家毕竟没来找事儿,只好忍着佯装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别看许晖看不惯欧阳华,但这家伙在班级的人缘还是不错的,有好几个男生跑过来跟他说话、打气,人人都气愤、激动的不行,看那意思就像十九中的时候,罗小刚跟许晖联合在一起对付六班的徐小磊、王建一样。

毕竟事不关己,许晖懒得理会,身旁的康文东更是只读圣贤书,当老师走进教室的时候,一阵风波算是暂时画上了休止符。

课间,许晖和张志宏到楼下花园抽烟的时候,李旭和一个西钢的小子也一起凑了过来,这家伙出手阔气,见面就发了一圈香烟,有了阿诗玛,大家自然把两块钱一包的黄果树都收了起来。

“理四班的刘文亮认识不?”闲聊中,张志宏说起了上节课前刚发生的事情。

李绪摇摇头,但西钢的那个叫戴强的家伙先用手一指花园走廊深处,大家顺着望去,一帮人正围坐在哪里喷云吐雾,果然,高高坐在石头栏杆上的那位正是刘文亮。

“原来跟我初中一个学校的,上高中时他去了八中就没在一块儿了,人很野,家就住在昆仑路的水关桥附近,好像在五一俱乐部混的,没事儿最好别招惹。”戴强短短的两三句话,基本诠释了刘文亮是个极难搞的刺头。

“他跑你们班要揍欧阳?没说为啥事儿?”李绪很好奇。

“不知道,说是警告,还说什么放聪明点,不是什么人都能碰的,特么的乱七八糟的,我也搞不清楚。”张志宏摇摇头。

“欧阳跟你们关系咋样?”戴强是个热心肠,极讲义气,认为张志宏既然说起这件事儿,那应该是暗示需要帮忙,但他又感觉挺有难度,所以先要问个清楚,如果关系一般,就劝他最好别掺和了。

“没啥关系,傻逼一个,我就是没事儿问问。”张志宏连连摇头,许晖也冲戴强摆摆手,“真没关系。”

戴强放心了,大家又一起开了几句玩笑,分头上课。

刚上课的时候,许晖不经意的一抬头,发现情况有点不对,具体来说是视觉上不对,左前方空了点儿,刘珂儿不在座位上,没来上课。

座位上只剩下欧阳华一个人,正低着头趴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这倒是件怪事儿,许晖一时半会儿也想不通怪在哪里,反正刘珂儿突然翘课不会没有原因,而且这丫头给他的感觉不简单,话不多,但很有主见和心计,相当的高傲,这会儿出去,会不会跟欧阳华被威胁有关系?

但想想又觉得八竿子打不到,许晖懒得再细究,本来也跟他没多大关系,特么的,只要不冤枉到老子头上就好,真特么乱,头疼。

这堂是语文课,老师是一名郑姓的中年男教师,但水平跟昨天的老师比要差一些,主要是吐字和口音上,念起文言文来非常搞笑,许晖很难相信,一个语文老师的普通话居然能说成这样,这恐怕是所有任课老师中最水的一个,好在葛老头提前打过预防针,郑老师只是临时代课,真正请的大牌老师要到下周才能到位,大家也就没啥意见,马马虎虎了。

下课的时候,老师刚走,刘珂儿就不声不响的走进了教室,半低着头,步伐很快,虽然许晖只是瞄了对方一眼,但很直观的能看出来这丫头一脸冰霜,极不高兴。

一坐到座位上,原本趴在桌子上的欧阳华就迫不及待的扭头询问,但刘珂儿双手托腮,一声不吭,根本不理会同桌,然后张凯也很快转过身来,可刘珂儿仍是不说话,张凯和欧阳华俩人嘀嘀咕咕一阵后,很快起身离开了教室。

“过瘾去?”张志宏远远的掏出香烟,冲许晖打手势。

“不去了,想睡会儿。”许晖摆摆手,的确困了,而且刚才这仨人奇奇怪怪的让他百思不解,但有一点,感觉上这事儿还真冤不到他身上,那就无所谓了。

趴在桌子上,许晖眼看就要进了入梦乡了,忽然有人推他,以为上课了,赶紧睁眼一看,居然是张志宏,满身的烟味,表情很神秘。

“什么情况?”

“靠,出来一下。”

“啥事儿不能在这儿说啊?”

张志宏无奈,特意回头看了看,然后低下头小声道,“你猜欧阳那俩人干啥去啦?”

许晖摇摇头。

“跑理四班找刘永亮去了。”

“约架呀?”

“约个毛,听戴强说是找人家赔礼道歉去了。”

“卧槽。”许晖听着新鲜,这俩人不会这么快就认怂吧?不过看起来今天刘永亮真的把欧阳华给吓的够呛,虽然搞不清楚是为啥事儿,八成这小子理亏在先,人又自我感觉良好,不经意就得罪人了,结果碰到硬茬,不软也得软。

“你说丢人不?要是放在咱十九中,还不跟他姓刘的干?牛逼啥呀?”

“他那性格就挺傻逼的,换了哪儿都一样。”许晖也就新鲜了几秒钟,很快没了兴趣了,只是稍稍有点感慨,毕业后张志宏的性子好像也比以前暴多了。

上课铃响起的时候,欧阳华和张凯俩人是踏着点走进教室的,脸色都很难看,坐在座位上就跟个树桩子一样一声不吭。刘珂儿也没跟他们说话,这堂课仨人安静的很,就跟打哑谜一样。

好不容易熬到午休,许晖屁颠屁颠的跟着康文东去小食堂打饭,现在他中午一般不回家,来回蹬自行车很累,也不方便,所以管家里要了伙食钱交给康文东一起搭伙,吃完还可以跑他们宿舍海吹一通。

张志宏偶尔跟着凑一两回热闹,但他家近,所以大多数时间还是回家。今天硬被大家拽着一块儿吃,他也不矫情,一帮人热热闹闹,吃过了回宿舍。

一般情况下,聊那么十来分钟,康文东、褚建辉还有西钢的另一个叫郑成旭的就会抱着书本去教室看书,他们仨属于极为用功的那种类型,分秒必争,刚开始许晖还挺不好意思,担心跑宿舍吹牛打扰人家,但后来知道,他们就是这种作息习惯,即便你不来宿舍胡吹乱侃,他们也一样会去教室看书,这叫什么?自制力,懒人做不到。

大家聊着聊着,话题自然又转到了欧阳华的事儿,戴强这家伙也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猛料,说刘永亮找欧阳晦气,是受一个哥们所托,这哥们也是个狠人,跟刘永亮关系特别铁,就在理三班,跟刘珂儿怎么认识的不知道,反正一直在追这丫头,从高中追到了补习班,也算是够能折腾的,特么的,没想到追了差不多有三年吧,欧阳这家伙用两天时间就给半路截胡了,这口恶气哪里能忍?这才是事情原原本本的根源。

“欧阳跟刘珂儿好上了?”

“那可不,要不然换座位。”

“昨天我开看见这俩人在花园了,搂搂抱抱的。”

“这么快?太夸张了吧?”

“怪不得人家要抽他,尼玛,夺妻之恨啊,哈哈哈。”

听着有些不可思议,但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么个节奏,原来就是为了吃醋打架,这种事当真不稀罕,各个学校都有,复读的补习班更夸张,这也很好解释刘珂儿为什么突然翘课出去的原因了,无聊,不过追了三年也算很有毅力了,不知不觉,许晖就想起了张仪,又紧接着想起了魏亚丽,脑袋瓜一下子乱了。

许晖头脑乱不要紧,张志宏他们聊的很热火,打架这种事儿就是男生的八卦,尤其是为了争风吃醋,可惜欧阳太怂,貌似打不起来,大家也就过过嘴瘾了。

第269 触动

可是下午放学时,风云急转,老科协的大院门口来了一帮人,人数不多,就四五个小伙,但个个膀大腰圆,面含煞气,叼着香烟或蹲或站,就在门口一侧对着放学的学生们虎视眈眈,一看就不是正经人。

门口人很多,下午四节课后离着晚自习有两个小时的空闲时间,多数家近的同学一放学就回家,所以都集中在一起出门。

刘永亮跟同伴们有说有笑,就走在许晖和张志宏前面不远,但刚出校门,这家伙就被一个小伙子一把给拽到了旁边,很突然,他的同伴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但许晖看的很清楚,不但清楚而且意外,因为这帮小伙中,有一个眼熟,曾不止一次见过,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叫林海,北川街的。

怎么会是这帮人?许晖虽然不常去商业巷,但多少也知道赵歌和老菜梆子分道扬镳了,而且还有一件可怕的事情,就是北川街另一个大哥乔娃子持枪行凶跑路,他开枪打的还是黑牛,这人目前和赵歌势不两立,就像一颗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跟当年的薛西庆一样冒出来,端的让人提心吊胆。

据说林海是跟在刘培荣身边的,一起回了北川街,大家曾经在一起的情分基本一笔勾销,今天来找刘永亮,难道是为了欧阳华?这特么看上去更乱了。

许晖正这么想着,人流乱了,随着咋咋呼呼的吵吵声,刘永亮身边的人呼啦一下子就围了上去,心倒是非常齐,而且也够凶悍,但他们碰上的是职业混混,绝非街边普通的地痞,心狠手辣,对付学生没啥心里负担,而且手段花样很多,只见林海突然跳起来朝着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家伙当胸就是一脚,顺手就抽出了一把长长的砍刀,寒光闪闪,指着围过来的学生,十分蛮横。

“马勒戈壁的,都往后退。”

说动手就动手,非常干脆,冲上来的学生还真就被镇住了,手忙脚乱的扶起那个被踹倒的家伙正不知道该咋办,另外两个小伙也刷刷的抽出了家伙,清一色的砍刀,十分的唬人,站在林海旁边,气势汹汹,一下子就把发愣的学生们给隔开了。

光天化日,堵在人家大院门口,手里拎着凶器,嚣张的有点过头,一般混混通常都不会这么干,怕撞枪口上,万一附近就有派出所,跑都跑不掉,可许晖知道,北川街的人胆子都大,尤其打架的时候敢玩命,从不来虚的,而且个个脾气烈,否则这么久了,赵歌都没把这帮人给黏到一块儿。

再看那边,刘永亮的个头高,但揪住他的那个小伙不但个子高,而且体格很壮,此时他左臂搂着刘永亮的脖子在说话,虽然背对着众人,但也能看见其右手偶尔往刘永亮的脸颊捣上一拳,三两拳后,刘永亮反抗了,他大吼一声,双臂扣住对方的左手使劲儿往上掰,试图挣脱。

可这个壮小伙不是吃素的,他左臂顺势松开的同时,右臂又反扣在刘永亮的脖子上,右腿高抬,膝盖狠狠的顶在刘永亮的腰眼上,膀子同时较劲儿就把对手放翻在地,紧接着一脚就踏在刘永亮的胸口,“小王八蛋,脾气倔不是好事,老子的话你听也好,不听也好,总之随时都能收拾你。”

说完话,此人又狠狠一脚蹬下去,一点也不带惯着,这回踩到了肚子上,刘永亮顿时疼的身体弓成了虾米状,嘴巴张的老大,双目凸起,连话都说不出来。

“走了。”小伙一声招呼,转身就走,林海几个人自然也迅速收刀,紧跟着离去,对方临转身时,有意无意的扫了许晖一眼,许晖甚至能感受到林海那极为邪性的笑意。

对方来去如风,速战速决,可能这次没想着要把事儿闹大,只是警告一下刘永亮,就如同刘永亮本人冲进理一班威胁欧阳华一样,只不过这帮人要凶狠的多。

一帮人七手八脚的把刘永亮扶了起来,这家伙也是够狠的,都疼成那样了,居然坚持着自己站立不让人搀扶,脸色依旧煞白,但比刚才躺在地上的时候要好看一点,只不过躬着身体,还是说不出话来。

“赶紧回家了。”张志宏悄悄在许晖耳边招呼,碰上这种事儿,能低调就低调,在学校里打打闹闹的是小儿科,但千万别跟社会大哥们搅和在一块儿,玩不起。

“你觉得是欧阳找人报复的么?”

“不会吧?他没脑子么?还想不想上了?”

“我觉得倒有可能,因为他脑子本来就不大灵光。”

“不灵光?不灵光能泡上你们班的黑珍珠?”

“卧槽,黑珍珠?”

“对呀,刘珂儿啊,长那么好看,就是黑了点。”

“嘿,你还别说,真特么形象,不过这女的也太骚情了,尽惹事儿,谁粘上谁倒霉,我告诉你,我们班还有一个挺凶的家伙,第一天来就想泡她,还跟张凯打了一架,卧槽,你猜怎么地?白费力气,被老师换到最后一排,谁都没想到让欧阳那家伙给近水楼台了,尼玛,你说傻逼不?”

“……”

三个眼镜男生一路走,一路聊,热火朝天,其中一个偶尔一扭头,看见了身后似笑非笑的张志宏和一脸怒气的许晖,立刻就不说话了,然后催促同伴加快脚步,匆匆远去。

“特么的,我也成了争风吃醋的傻逼了。”许晖苦笑。

“事情都是这么乱传的,别往心里去。”其实张志宏更想笑,但实在不好意思笑出声来。

晚自习,欧阳华和张凯都没来上课,搞的有点像此地无银三百两,反正黄泥巴抹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也不知道他俩以后该咋应付,而课间的时候,一脸阴狠的刘永亮在许晖他们班的教室门口看了好半天,一无所获后才悻悻离去。

许晖则在观察着刘珂儿,这个被无聊人士誉为‘黑珍珠’的女孩,其实也没做什么,只是生的好看而已,就搞出了这么多闹腾的事情,发生在大院门口、刘永亮被殴打的那一幕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到,如果真是欧阳的报复行为,她又做如何感想?

刘珂儿的心里素质超乎预期,整个晚自习都在认真看书,曾经一度盛传她和欧阳热恋的话题并未对她造成任何影响,同桌来不来都无所谓,葛老头跑过来询问的时候,刘珂儿居然很轻松的摇摇头表示不知道,而刘永亮在门口晃悠的时候,她连头都没抬。

如果这一切都是在做作,那这个丫头也太能装了,许晖不相信对方会有这么深的城府,更对那个追了刘珂儿三年的神秘家伙颇感兴趣,可惜闹腾到现在,此人是理科三班的哪一位,他还根本对不上号。

不过在第二天的早自习课间,许晖就见到了这个痴情的家伙,一个长相黑瘦的男生,除了眼睛炯炯有神以外,浑身上下没有什么特别的亮点,他是跟刘永亮一块儿过来了的,往门口一站,没听清喊了一声什么,刘珂儿抬头,犹豫,然后就起身出去了。

许晖原本不知道黑瘦的男生是谁,前排好事的家伙跟同桌说是三班的袁翔,就是一直在追刘珂儿的人,声音不小,被他听的清清楚楚。

其貌不扬的家伙,算是见到真人了,也不过如此,许晖腹诽一番,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戴着耳机听英文听力的康文东,又开始自责和着急起来,他发现自己现在越来越无聊,好像除了学习之外,碰上什么事儿都想知道个究竟,但真正知道以后又没了任何兴趣,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态,反正这样下去一定是很糟糕。

而且悲哀的是,明知道糟糕,却又无法改变现状,跟吸了大/麻一样,在虚幻中无法自拔,但却没有丝毫的快感。不知为什么,许晖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想要见到魏亚丽,哪怕短短的一面也好,跟她说说话,或者听听她真实的想法,为什么一直避而不见?

或许是袁翔这件事给了他触动,也或许是从来就没有放下过,许晖决定再去魏亚丽家,有快一个月没去了,这回出其不意,放学就去。

没过多久,刘珂儿就回来的,低着头快步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翻开书本,一切似乎都很正常。而且欧阳华和张凯依然没有来上课,葛老头也出乎意料的没再询问,这倒是挺稀罕的,两个家伙难道就为了这点事儿放弃了在这里复读,岂不是脑袋瓜坏掉了?

当然,许晖暂时没有闲心去考虑这些了,好不容易熬到中午放学,跟康文东、张志宏分别打了个招呼,他就急急火火的奔出了教室。

在敲击魏亚丽家院门的时候,许晖着实忐忑了一番,生怕见不到人,或者又吃个闭门羹,如果真是这样,他该怎么做?还是锲而不舍,想袁翔一样么?许晖无法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

第270 失望而归

事情往往是这样,你越担心某个结果,这个结果有越有可能成为必然,就像一个心里预示的怪圈,许晖自然也没能逃过。

开门的居然还是魏亚丽的父亲,这个夏天,这是双方第三次见面,两个人都很诧异,许晖是奇怪自己的心里暗示为什么会这么准,而魏亚丽的父亲却是绝没有想到,如果没记错的话,自家丫头当时讲姓许的班长考的不错,咋没去上大学呢?还是说被录取在本省了?

“叔叔,魏亚丽不在么?”许晖的情绪跌落到低谷,连询问都没有什么信心。

“上课,在学校复读,海东市,跟着她姑姑。”魏亚丽父亲这次态度相对和缓了许多,毕竟对自家娃娃的事情,他心里多少有点数,高考前后那么反常,怕是跟眼前的这个小伙子大有干系,当时自己一着急说过了火,伤了女儿,生怕有什么不好的后果,就不敢多啰嗦了,关于复读,女儿跟她妈妈怎么安排,只要不是大原则的问题,他都不多过问。

“在海东复读?其实西平也挺合适……”许晖满肚子疑问,更像是自言自语,而且声音越来越小,本意是干嘛要舍近求远?而且西平是省会城市,教育水平无疑要比海东高,否则那边的复读生怎么会往西平跑?但话到嘴边不好说出口,心里面最不愿接受的原因其实已经呼之欲出,为了躲避他,魏亚丽真是下了大决心,也费了相当的气力,可这又是何苦呢?

但没想到许晖的想法跟魏父的解释大相径庭,老魏今天似乎很有那么有一点耐心,“她姑姑是数学老师,今年正好带高中毕业班,一来可以辅导她,二来生活上也有个照应,我们工作太忙,一旦加班,连个做饭的时间都没有,真顾不过来。”

“哦,那就不打扰了。”许晖彻底没词儿了,但还是想不通,即便有这样的客观原因,见一次面也不应该是多难的事儿吧?本来还想问下魏亚丽在海东的地址,又担心太唐突,而且魏父尽管今天态度不错,但跟前两次一样,整个人卡在门框内根本没有继续待客的意思。

从魏亚丽家离开,许晖真有点心灰意冷,什么也不想干,就想趴着睡会儿,于是连饭也没吃,又回到了补习班。

午休时间,教室里没什么人,稀稀拉拉的几个趴在桌子上,有的睡觉,有的看书,辣眼睛的是,刘珂儿居然也在,记得她家好像就住在附近,天天中午都回家的,今天倒是古怪了。

对于这个只做了一天的同桌,实在谈不上有什么交情,但许晖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这个丫头太过神神叨叨的,表面看上去什么也没做,可惹出来的事情已经够乱的了,还是敬而远之吧。

刘珂儿抬头看见了许晖,目光有些异样,但他佯装目不斜视的回到座位上,倒头就趴下了,可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一会儿是最后一次送魏亚丽回家时的场景,一会儿是刚才魏父所说的话,昏昏僵僵的脑袋疼,还不如不睡。

正想着是不是起来去宿舍找李绪他们吹牛去,康文东仨人抱着课本来教室了,看见许晖自然奇怪,“咋趴这儿啦?去207呀,我那儿有床。”

“李绪他们在?”

“都在,正商量着去哪儿溜达呢。”

“那成,我去找他们。”许晖立刻起身,拍拍康文东的肩膀走了。

李绪他们所谓的溜达就是去玩儿,游戏是最爱,看录像也行,当然,中午时间太紧没法看,去舞厅要到晚上,而且太费钱,一个月也就去个一两次,图个新鲜刺激,所以只能打游戏。

昆仑路上的游戏厅少的可怜,西北方向水关桥的五一俱乐部有玩头,但戴强不建议去,一个是太远,另外,那个地方太乱,附近地痞多,而且八中的人也不好惹,万一惹出点麻烦,跑都跑不掉,只能将就在附近了,再不行就去商业巷,那个地方相对于昆仑路来说简直是个天堂。

“下午我请你们去玩儿够。”许晖想好好发泄一通,不然浑身不对劲儿,反正兄弟们手上有好几个游戏厅,偶尔带人玩儿一两次就当是打土豪了。

在许晖的眼中,跟赵歌混的兄弟都是土豪,开店挣钱,比起穷学生,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可他并不清楚人家凭什么能开店挣钱,眼里见到危险和艰难,就以为是表面上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其实里面有更多的东西,还远没到他知道的时候。

大家轰然叫好,有的玩儿当然好啊,而且还不花钱,于是众星捧月一般跟许晖套近乎,许晖很开心,但知道这种感觉就是麻醉而已。

熬到下课,几个家伙都没顾得上回宿舍,就急吼吼的拉着许晖出发了,张志宏不去,在走廊上又碰见郭旭,也只能匆匆打个招呼,现在郭旭基本上成了独行侠,原来还有许晖在路上做个伴儿,现在这家伙三天两头有事情,这样下去也只能自个混。

其实真正能甩开来玩的,除了许晖自己,也就三个人,李绪、戴强,还有一个叫陈耀东,大家一路步行到商业巷,充满了玩儿的激情和斗志。

许晖先到西海酒吧跟付建平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带着大伙去了斜对面的一家名叫‘英雄泪’的游戏厅,就在‘龙争虎斗’旁边,归周青管。

那时候的店名,大多起的都很老土,这家‘英雄泪’据说是谢三出的注意,当时想玩儿一把深沉,结果被大家嘲笑了好长时间,嘲笑归嘲笑,名字就这样一直挂着没动过,里面的条件很好,都是新机子,西平最流行的游戏这里面都有。

可惜人满为患,商校和对面的十九中也都放学不久,根本轮不到他们,周青想轰几个人走,许晖不好意思,于是又换一家,还是人多,再换一家,居然碰上了谢海青,这家伙翘着二郎腿正在撩妹子,见到许晖大感意外,一句卧槽后,还不忘在人家妹子屁股上掐一把。

许晖一看这女孩,又是没见过,也不知道海青这家伙到底换了多少女孩,还不能说换,应该说叫拥有、祸害过多少女孩,纯粹是色鬼一个。

“下课了,没事儿干,玩一会儿。”许晖虽然跟自家兄弟不见外,但白玩儿,说出口也挺难为情。

“稀罕!”谢海青竖起了大拇哥,根本不在意许晖的表情,难得来一趟还带着朋友,于是二话不说开始轰人,立刻腾出来两台机子。

“随便玩儿。”谢海青很潇洒,手中搂着那个靓妹一刻不肯放。

“不耽误吧?”

“耽误个毛,来这儿就当到了自己家。”谢海青冲许晖一瞪眼睛,然后摆摆手,自顾自的搂着小靓妹出去了,他这会儿忙,才认识不到两天的小太妹,其实鬼着呢,使出浑身解数就是吃不到嘴里,你说急不急人。

“卧槽,你混的很妖啊,别告诉我,这条街的人你都认识。”戴强很吃惊,个个见面想兄弟,游戏厅随便换,刚才碰上的无论是付建平、周青,还是眼前的这个家伙,一个个都不是泛泛之辈。

戴强也是个不安分的捣蛋鬼,在西钢子弟学校上学时,经常混迹娱乐场所,什么人狠,什么人怂,那些不能招惹,一眼就能看出个大概,显然这些人都不是一般的混混,而许晖也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其实戴强猜错了,至少后面没猜对,许晖还真就是表面上那么简单,而且还要简单相当一段时间。

“没有啊,我以前就在对面的十九中上学,时间长了,也就混了这么几个熟人。”许晖含含糊糊,轻描淡写,不愿意往细里说,也没必要。

戴强不信,李绪和陈耀东俩人可不管那么多,已经开始上手玩儿的不亦乐乎,只有两台机子,许晖只好和戴强出去抽烟闲聊。

“哎,刚才那哥们喊你‘老七’,应该都是过命的兄弟吧?”戴强没话找话,但这回算是猜对了。

“那就是外个号,叫习惯了。”许晖含糊应付,突然有点后悔带这帮家伙来这里,自家兄弟没什么可炫耀的,他也不想再有第二个付建平。

可戴强却依然不相信,因为许晖刚才回话的时候稍有犹豫,虽不言不由衷,既然不愿意说,他也不再细问,反正相处的日子长着呢。

“你说欧阳那俩家伙不会因为昨天的事儿就不来上课了吧?”

“不知道,反正昨天下午加今天,已经一天半了,如果真不来了,那倒是很搞的一件事儿。”

“这俩傻蛋有意思,居然能找几个社会大哥过来,不过毛用没有啊,在学校里还是怂,说到底没几根斤两,硬要惹人,既然惹了,你倒是接着干呀,靠,半路上阳痿了,尼玛一对草包。”

那倒未必,许晖还真不认为欧阳华会就此罢休,能找来北川街的人,能量不小,甭管他是从哪个渠道托的人,林海能来,就代表着北川街插手,刘永亮混的再好,人再野,也别想着跟职业混混斗,人家弄你一个学生,手段太多了,这里面的事儿,许晖了解,但戴强他们未见得明白。

当然,刘永亮如果有本事找来其他的更牛的混混,那就两说了。不过许晖认为这种可能性不大,北川街的人虽然好勇斗狠,但也是有脑子的,能跑来插手,就表明查过刘永亮的底,了解对方,五一俱乐部虽然乱,但成不了气候,没法跟这种团伙化的混混抗衡。

“脑子不好倒是这真的,但我觉得张凯还是很讲义气,人不可貌相。”许晖所答非所问,虽然跟张凯冲突过,现在对他并不讨厌。

“嗯,没错,胖子表现没得说。”戴强也有同感,“根本不管他的事儿,可这个样子了,还能和欧阳在一起,够意思。”

“袁翔怎么个情况,你不说他挺狠的嘛?”

“没接触过,别人都这么说,反正刘永亮跟他的关系不是一般的铁,否则也不会当这杆枪。”

许晖点点头,对这个话题没啥兴趣了,他拍拍屁股站起身,“我去前面找个熟人,你进去玩儿吧。”

第271 无意说起

“一块儿去呗,反正他俩没玩儿尽兴,也不会让我上手。”戴强显然好奇心重,对许晖的故事感兴趣。

许晖略一思考,倒也没有太过推脱,过于见外反倒不好,就是去找付建平聊聊,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事儿。

还没到上客时间,付建平很悠闲,也很享受,自己在西海酒吧外面的空地上架了一把大号的遮阳伞,下面摆了一张小圆桌,四周放了几把白色的塑料椅,此刻他正躺在椅子上睡觉,用顶大草帽盖在脸上,舒服的不得了。

许晖示意戴强随便找空位坐,然后伸手推醒了付建平,圆桌上有香烟和打火机,他也不客气,拿起来给戴强扔了一根,自己也点上一根。

“卧槽,你特么倒是大方。”付建平用手搓搓脸,伸了个懒腰,坐直身体,伸手也拿了一支香烟给自己点上,“不玩啦?”

“没机子,找你吹牛。”

“你又有啥事儿啊?”在付建平眼里,许晖没事不会瞎逛,一心考学的人,决心还特大,填报志愿落榜了,居然还要复读,他能瞎逛瞎玩儿?主动跑来玩,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脑袋瓜又受刺激了。

“我靠,没事儿就不能找你聊聊啊?”许晖当然不承认,尤其有戴强在场,自然是连忙转移话题,“跟你介绍一下,我同学戴强,这位是西海的大老板,以前跟我算校友和朋友,付老板。”

戴强立刻吃惊的站了起来,这么大个酒吧,他是老板?看上去没多大岁数啊,充其量跟大家差不多的年纪,混的这么牛逼?!他略有些忐忑的伸出双手,“付哥,叫我小戴就好,原来在西钢子弟的,现在跟晖哥是哥们。”

付建平居然真摆起了大老板的谱,端坐不动,笑眯眯的伸出手来跟戴强象征性的握了一下,很有派头,“坐,坐,老七的哥们都不是外人,到我这儿随便点。”

你大爷的,在老子面前装逼,许晖暗骂一句,正想找词儿挖苦对方几句,戴强却已经迅速的从兜里翻出自己的香烟,阿诗玛,确切的说不是戴强自己的,是他把李绪的烟顺到自己兜的,“付哥,我有眼不识泰山,您抽这个。”

卧槽,连称呼都变了,还‘您’?但付建平明显很受用的样子,接过香烟往耳朵上一夹,扭头就扯着嗓子喊起来,“大屁股,大屁股,给拿三瓶汽水儿。”

这是什么外号啊?许晖皱眉头,戴强感到特别新鲜,但是半天没动静。

付建平很没面子,声音立刻提高一个八度,“特么的大屁股,耳朵聋啦?大屁股~”

许晖和戴强惊愕之际,酒吧的玻璃门打开了,一名身着浅紫色工作服的女孩冲了出来,对,他俩没看错,的确是冲出来的,怀里抱着三瓶橙色的饮料,脸上冰霜一片,走到跟前将三瓶汽水重重的往圆桌上一放,扭头冲付建平大骂,“嘴里吃大粪啦,你才是大屁股,全家都是大屁股。”

“哈哈哈,哈哈~~”付建平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笑的极为开心,双手拍打着椅子扶手,得意的无以复加。

女孩年龄不大,看相貌,顶多像刚走出校门的样子,鹅蛋脸,大眼睛,长相俊美,丰满,虽然眼帘周围有少许的雀斑,但整体看上去楚楚动人,许晖暑假的时候常来西海,对里面的服务员并不陌生,但这位姑娘还是第一次见,可能是新来的。

付建平这小子不地道,拿人家服务员穷开心,乱起外号不说,还总找人家说黄段子,每天乐此不彼,像是缺心眼一般。这么好的条件,也不专心谈一个,尽瞎闹,貌似自从正经八百的追过何佳英以后,他就再也没有了谈恋爱的念想,但也没有真正祸害过人,要是换了谢海青那可就说不准了。

不过,听说赵歌的规矩挺多,绝不允许兄弟们乱来,尤其是不能欺负自己店里的人,有本事到外面折腾,只要不耽误事儿。

姑娘涨红了脸,撒气、开玩笑可以,但也不能真正得罪了付建平,于是一扭头小跑着回了酒吧,不过,付建平真是坏的掉渣,从背影看,姑娘的臀围真的不小,至少戴强看人家的眼神已经想入非非了。

“别客气哈,自己动手。”笑够了,付建平拿起一瓶汽水,人家姑娘早已给开了瓶盖,插了吸管,服务的还是蛮贴心的,“这种玩意不上档次,其实就是汽水,但喝着过瘾,冰冰凉凉,甜甜酸酸,舞场里最好卖,尼玛,每天都要走个五六件。”

“我见到林海了。”许晖不太懂生意,但无意中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儿。

“哪个林海?”付建平一愣,貌似没反应过来。

“就是老跟刘沛荣在一起的那个,黑壮黑壮的。”

“噢,他去找你的?”

“不是。”许晖摇头,“跑到我们补习班门口揍人。”

“跟你有没有关系?”

“没有,但被打的是我们班的,感到挺奇怪的。”

“去打学生?这家伙真是越活越有出息了。”付建平虽然表面上不屑一顾,但心里面却不是滋味,老菜梆子带人离开后混的并不好,而且每况愈下,这是不争的事实。

北川街小门小脸的,做不起来像样的生意,就算能收一点保护费,其实也没多少钱,还不够打发几个兄弟吃饭的,几个人很快就回归到了以前,跟街边那种最低端的地痞没多大区别。

缺钱、找钱的时候什么活儿都敢接,帮人收债,给人出气,打砸、恐吓、捣乱,甚至把手伸到学生身上,事儿都不大,但上不了台面,而且很丢人,赵歌每次私下里跟他聊起来,总是很无奈。

念及旧情是一方面,其实建鑫的实际状况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好,最来钱的黄牛业务基本都散掉了,小部分人回了北川街重新跟着老菜梆子混,大部分被打散到各个场子店面,主要原因是倒券行情持续萎缩,市场进一步规范,国债电子化了,粮票早都取消掉,而且被几次严打,生意真不好做了,另外一方面,还是人心不稳,也没法再维持。

这样一来,就意味着赵歌手里没有什么活泛的现金了,各场子能不能赚钱就显得非常重要,商业巷这块,除了西海酒吧和龙争虎斗舞厅能赚钱,其他的都是微利自保或者有一点点抽水,也起不了多大作用,毕竟好多店面不是自己的。

另一个赚钱的是解放路的‘王朝娱乐’,一周的流水顶的上西海酒吧和龙争虎斗加在一块儿的月营收额,是建鑫最主要的生意,而方家营那边就比较操蛋了,在不断的赔钱中,夜市还没有移过去,整体商业氛围也没有起来。

现有的所谓生意,都是李少军时候留下来的,除了桌球室,就是地下赌档,没一个正经点儿的,赵歌暂时没有精力去扭转,原来是贺彬盯着,这家伙蹲大牢以后,刘沛荣接手,然后也走了,现在是谢海青管,但这家伙蹲不住,三天两头拽着小太妹往商业巷跑,其实根本不管,就跟放羊一样,乱糟糟的。

即便是桌球室,其实也是变相的赌场,台费很便宜,五毛钱一把,但基本上场场都赌,开一局,三盘两胜或者五盘三胜,都有彩头,五块十块算是小的,大的有上百块的也不稀罕,按说这些场子能赚钱,其实不然,三天两头被抓,甚至被封,然后罚款、捞人,钱都不够往里填的。

傻子都能看出来,这里面有人捣乱,否则派出所和治安联防的不会来那么勤,也不会找的那么准,但谢海青没当回事儿,赵歌狠狠收拾了他几次,可没多大效果,兄弟们要吃饭,地盘要维持,未来的方家营即便不如解放路那样寸土寸金,也是超有潜力的,赵歌想在这里多搞几个场子,所以肯定不会放弃,来找付建平聊这些,一定是有想法了。

但付建平不太想去,在西海已经待习惯了,而且和谢三也处的比较好,又有这么多小姑娘可以天天开玩笑,日子过的不要太潇洒,方家营那个鸟地方,要啥没啥,还要天天拉虎皮做大旗,实在的乏味,所以这段时间他还在考虑。

当然,这些事儿都藏在付建平的肚子里,不会跟许晖说,而且王朝那边也出点儿事儿,被‘扫黄打非’了一次,停业整顿了,易洪都被带到局子里协助调查,赵歌正在上火,大家都不敢没事儿找事儿,所以平常不会瞎聊,对许晖也一样。

“反正跟你没关系,好好上你的课,没事儿就过来玩玩。”付建平的话不疼不痒,许晖也没往心里去,仨人又聊了一会儿,天就黑了,酒吧的门头和霓虹灯都亮了起来,不能耽误付建平做事儿,许晖领着戴强走了。

回到游戏厅,谢海青和他的小太妹已经不在了,收银台上坐着一个很斯文的眼睛男,许晖认得,是周青的表弟,以前也在西海一起喝过酒的,自然是对许晖很热情。

李绪俩人依然在忘我境界中,而且有了空机子,戴强对许晖的一肚子好奇也暂时扔到了一边,在无数声感谢中从眼睛男的手里拿了一大把游戏币去自我嗨皮了。

许晖也找了台机子,但玩儿了几把就没啥兴趣了,他本来也不是特别爱玩游戏,就是心中有东西堵着需要发泄,但来到商业巷后才发现,发泄也是需要冲动和激情的,但他全然没有了,兴趣索然,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儿,这会儿又想着回教室里睡觉了。

第272 一波三折

但三个家伙显然没尽兴,许晖也暂时走不了,索性跟眼镜男聊了起来,眼镜男叫王世俊,在家待业,也不算是建鑫的人,就是经常来玩儿,顺便帮周青的忙,跟付建平、谢三等人都混的很熟。

不聊不知道,一聊吓一跳,付建平不愿意说的,眼镜男多多少少都知道点,尽管了解许晖跟大伙的关系,但了解不深。而且他是个话唠,周青也没特意告诉他一些忌讳的事情,所以就当是跟熟人在一起瞎吹牛比那样,有什么说什么。

说着无意,听着有心,许晖又开始着急了,建鑫远不是他表面上看到的那样,还是在不断的出事,而且越出花样也越多,赵歌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尤其‘王朝’被查,听说里面还抓出吸毒的,这还了得?这些个生意哪有个靠谱的?

许晖不仅替大伙捏把汗,也替赵歌担心,顿时又有了一股去找对方理论的冲动,但凭赵歌的性格,以前不行,现在去就行么?随便这么一想,就犹如一盆冷水从头浇到了脚,连百分之一的可能都没有。

但也不能就这样干看着,许晖决定再找付建平,这家伙不地道,来酒吧这么多次,嘴封的太严,什么都不让自己知道,必须好好问问,而且赵歌挺看重他,说不定他的话赵歌能听进去一二呢。

付建平忙的根本就没有时间搭理他,好不容易瞅了个空挡,许晖把他拽到了门外抽烟,没想到这家伙听完之后,居然哈哈大笑,“兄弟,做生意哎,大门一开,迎接四方客人,什么几把鸟人碰不到?我们开场子、卖酒水,客人来唱歌跳舞,自己带粉助兴,跟我们有啥关系?别听有些傻逼瞎说八道,我们生意好了,嫉妒的怂货大有人在,草他妈的,别被老子查出来,挨个收拾。”

“那些个赌档、桌球室被查总是实实在在的吧?”许晖不服气。

“那特么就是吃饱了撑的,街坊邻居们聚在一起打打牌,讨个彩头算什么?这样也碍他们事儿了?还有,你又不是没打过桌球,大家玩玩,赢一包两包烟的,那也叫事儿?我告诉你,就有那么一帮子人横竖都要给我们添堵,大家现在还没恢复过元气,总有一天让他们好看!”

卧槽!许晖被搞懵了,他好心一片,想让付建平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进而能帮着劝劝赵歌,没想到反而被对方教训了一顿,而且理直气壮,一肚子戾气,居然一下子被说的哑口无言。

这也难怪,许晖毕竟是个没出过校门的学生,别看世界观、是非观杠杠的,但哪里知道社会的复杂性,听了付建平的话好像也挺有道理,做生意哪能没有竞争呢,但这些人的手段未免点太损了吧?到底又是什么人没完没了,一直在针对大伙呢?

“知道你关心兄弟们,但很多事情你不了解,千万别又跑去找赵歌说这一套,他正烦着呢,这时候去说不定会适得其反。”付建平拍着许晖的肩膀,一副循循善诱的样子,“别说了,进去喝两口,难得跑过来,扯这些没用的,伤感情。对了,忘说了,看我这记性,夏露又落榜了,她不想考了,已经在毛毯厂上班了。”

许晖被付建平连拉硬拽的进了酒吧,被搞了整整一支红酒,出门的时候脑袋都有些发木,被夜风一吹才好受些,再去游戏厅,戴强三个憨货居然还在鏖战,李绪这家伙居然把上衣外套都给脱了,嘴里叼着香烟,连喊带叫,一副陶醉的样子,这特么哪是打游戏,简直在燃烧生命,八成也真给憋久了。

晚自习是不可能去了,都已经过了点,拽谁也拽不动,许晖也不想继续呆在这里,跟眼镜男打了声招呼就回家了。

第二天早自习,许晖到的很早,心里一直担心着李绪三人,所以先去了宿舍楼,尽管昨晚离开的时候他分别和王世俊、付建平都打了招呼,但还是有点不放心。

在宿舍二楼水房门口碰见了康文东,得知这三个家伙昨晚两点才回寝室,把许晖惊出一头冷汗,幸亏没出点啥事儿,这些人的玩儿心之重,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逮住不要钱的,死命折腾,下次再也不敢带这几个家伙去商业巷了。

回到教室的时候,许晖小小的吃了一惊,欧阳华和张凯两个人居然已经坐在座位上,正趴在桌子上小声的嘀嘀咕咕,猛的抬头看见了许晖,表情很不自然,有一点紧张,有一点尴尬,还有一点说不出来的心虚,总之不正常。

当然,张凯看他的眼神里总会多出那么一丝丝怨恨,也是人之常情。

失踪了一天半,终于来上课,难道跟刘永亮和解了?还是又找到了援兵有恃无恐?这其中有啥猫腻,许晖不得而知,但料想今天一定热闹,三个人就这样对视了片刻,大概连两秒钟的时间都没有,终究没有互打招呼。

随着到校的同学越来越多,班级的气氛也变得诡异起来,没有往常自习课前那般吵闹,当然,也不是很安静,不少人都在窃窃私语,而且表情奇特,时不时的有目光瞟向欧阳华的那张桌子,准确的说,是他旁边空着的刘珂儿的座位。

正主刘珂儿终于走进了教室,前半截路还低着头,走到走廊中间发现班里的气氛好像不对,一抬头看见了欧阳,顿时愣了一下,但刘珂儿掩饰的很好,仅仅是愣了一下便面无表情的走到了自己座位上,很自然的放下书包,取出书本翻看,居然没跟欧阳打招呼,更谈不上说话。

这其实就不正常了,同桌之间一天多没见,不应该是这个样子,何况两人的关系很好,没见吵,也没见闹的,突然像搞成了陌生人,挺怪异,很多人看不懂,但越看不懂,越容易引起好奇心,包括许晖在内都在猜测自习课下课后,刘永亮会不会带人来找麻烦。

出乎所有人预料,第一堂课间,刘永亮没来,第二堂课间,许晖跟张志宏出去抽烟,也没见到刘永亮,更有好事者借口到理科四班找人,居然也没有发现刘永亮,貌似这家伙今天上午就没有来上课。

戴强也证实了这一点,不光刘永亮没来,袁翔也没来,想想很滑稽,这帮人就像约好了一样,你来,我就不来,你不来,我再来,大家很快就把这件事儿当成笑话讲。

有人终于松了口气,但更多的人很失望,该看的热闹没看上,白八卦了半天,欧阳跟张凯从早自习到两堂课下来,一刻也没出过教室门,看得出来俩人很紧张,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紧张的氛围貌似越来越淡,两个人甚至开始有说有笑,还有一个前几天曾拍过胸脯路见不平的兄弟跑过去凑热闹,看上去还聊的挺开心。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欧阳座位的周围不一会儿就围了好几个热心人,大家好像都反应过来,在欧阳和刘永亮的较量中,欧阳应该占了上风,否则怎么会淡定的坐在教室里不怕对方报复呢,前天的大院门口,刘永亮被社会混混修理的够丢面子的,不可能会忍下这口气,但现在看来应该是忍了。

唯一不太和谐点的是刘珂儿,她跟早上来的时候一个样,不怎么说话,脸也很冷,欧阳曾几次主动扭头跟她聊天,无一例外的讨了个没趣。

紧张的气氛很快缓和下来,直到上午上完课都是风平浪静,许晖照例是跟着康文东等人到食堂打饭,然后到宿舍吹牛,但才把饭盒端起来,张志宏就冲进了宿舍,居然跑的气喘吁吁。

“卧槽,别吃了,外面上演精武门啦!”

“什么情况?”

“打起来了,尼玛,精彩!”

“在哪儿?谁和谁呀?”戴强最爱凑热闹,自然也最激动,当场就把饭盒墩桌子上了。

“刘永亮和欧阳啊,就在外面马路上,好多人。”

“现在还在打?”

“废话么,要不然我跑过来喊你们。”张志宏话音还没落下,戴强和李绪已经一前一后冲出去了,这帮人唯恐天下不乱,等了一上午想看热闹,本来以为黄花菜都凉了,没想到一波三折选在这个时候开打,居然还‘精彩’,那是一定要看个仔细。

宿舍里除了康文东,大家一起跑了个精光,许晖也被夹裹在其中,说到底还是很好奇,其他宿舍也有人往外冲,居然还有几个人拿了家伙,一看就是理四班的,难道他们也跑去打架?岂不是说动静搞大了?

院子里陆陆续续的有人冲向大门口,简直跟在学校时候的群架没什么区别,甚至还有过之,‘战场’离着院门不足一百米,围了好多人,里三层外三层。

人堆中心,隐约能看到好几个人在拉拉扯扯,其中一个高个子正是刘永亮,视力好的许晖猛然发现了林海,不止林海,还有一个很熟悉的身影,叫不出名字,但肯定也是北川街的,这家伙正揪住刘永亮的脖领子,而他的另外一只手却被别人给拽住了,林海就在其身侧,几次想跳起来踹刘永亮,但没能成功,同样也是被人拽着。

再看刘永亮身边,也有几个陌生的凶悍之徒,嘴里唧唧歪歪的骂着脏话想揍林海,无奈还是被人拽着,大家拽来拽去的相持不下,只能靠嘴仗,这哪儿是在打架,跟小巷道里面的泼妇骂街有的一拼。

再往外围,有学生也有社会人员,离得远的在看热闹,离得近的同样在拉扯,根本没有张志宏嘴里所说的精彩。

第273 混乱的殴斗

没有看见欧阳华,却看见了张凯,正坐在地上呕吐,不知道吐的什么东西,十分痛苦的样子。刚才跟着冲出来的四班的几个拿家伙的也被搞蒙了,架打成这样,也不知道该不该上去帮忙,貌似有不少社会混混在旁边虎视眈眈,这几个立刻老实的像绵羊一般,还有的趁人不注意,直接就把棍子扔了。

“这么扯来扯去的还打个鸡毛啊?”戴强挺郁闷。

“草!这是闹哪样?”张志宏挠着脑袋挺遗憾,风风火火的把大家叫出来,指望能看到精彩火爆的场面,现在这个样子未免太过失望,“刚开始的时候真的好凶,大家正走着,刘永亮突然就冲出来了,一个大飞踹就把欧阳给蹬到树坑里了。”

“把张凯给吓懵了,但这小子还算讲义气,想上去帮忙,哪知道袁翔也冒出来了,一棍子捣在这个家伙的胸口,给胖子痛苦到现在,还好,刚才是躺在地上,现在能坐着了,应该没啥事儿。

“太特么突然,我们以为这回欧阳麻烦了,人家忍了这么久没在班里动手,放在外面,这是想往死里打呀。哪知道,这俩人有后手,还是前天那帮人,一直就在马路对面,藏得挺隐蔽,冲过来的时候差不多全奔着刘永亮。

“尼玛,谁知道一波三折,刘永亮上回吃了大亏,这回怎么可能再吃亏,他也有准备,好像专门等着这帮人,一下子来了十好几个,看见没有,那个站旁边穿格子衬衫的,还有那个跟灰夹克拉来拉去的,都是刘永亮叫来的,我一想,这回真要打大了,所以赶紧跑回去叫你们。”

张志宏一通描述,基本把事情的经过给说清楚了,直观的意思是两边都叫了人,还都打了埋伏,可没想到,被叫来的这两帮人之间都有互相认识的,所以一直在拉拉扯扯,没有真正打起来。

然而这种互相骂骂咧咧、拉来扯去的奇怪现象并没有维持多久,就在许晖几人商量着是不是回宿舍继续吃饭的时候,情况发生了突变,人堆中央的林海貌似挣脱了熟人的拉拽,冷不丁一拳砸到了刘永亮的脸上。

而同样被拽着手脚的刘永亮根本躲不开,挨了一下,破口大骂,林海随即一脚又蹬在了他的肚子上,于此同时,刘永亮身侧的一个光头男子也发了疯,大吼一声,用光头狠狠撞在了依然死缠着他的一名男子的脑袋上,借机也摆脱了束缚,连身体都没站稳,就甩出一脚踹向林海。

里面一开打,原本周围还拉扯着的、互相放着狠话的混混们,瞬间分化,有的退开数步,观察变化,有的直接上手加入战团,很快就打成了一锅粥,战团迅速扩大,看热闹的不断在后退躲避,有胆小的女生甚至尖叫着往大院门口跑。

双方一开始就是乱打,根本没有章法,看见对方的人就上手,大战团分化成若干小站团,从几个人互殴,到两个人对打,动作粗野、凶狠,很快就打红眼了,尤其是林海被对方三个人围着打的时候,一个急眼的壮汉抽出了一直藏着的砍刀,夺目的寒光闪过,一个穿着花格衬衫的家伙哎呦一声,后背就被划开了一条长长的大口子。

围观的人们在一片惊呼声中,再度纷纷后退避,混乱的群殴现场大有席卷整个马路的架势。

“我靠,不打则以,打起来这么恐怖。”李绪心有余悸的不住后退,显然眼前的群殴已经超出了他以前对打架的认知。

“刘永亮从哪儿叫来的人?”

“不知道,大差不差应该是五一俱乐部的那一帮。”

张志宏看的两眼发直,精彩的场面终于有了,但他一点儿也激动不起来,反而觉得后脊梁一阵一阵的发凉,许晖也被眼前的场面给惊住了,他分分钟前还乐观的估计这架可能打不起来,没料到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如此打下去弄不好要出大事。

张凯又摔倒在地上,不知道互殴中的谁顺便给了他一脚,让他四脚朝天,摔的十分狼狈,而欧阳也现身了,这家伙灰头土脸,腿也一瘸一拐的,原本是躲在林海几人后面,一打乱,他自然没地方躲了,更不会有人护着他,不知道是心慌被吓的,还是受伤严重,才往旁边蹦跶了几下,便腿一软摔倒在地。

引发群殴的始作俑者中,张凯和欧阳华二人的遭遇只能说一般般,刘永亮就惨了,一脸的鲜血,在地上痛苦的翻滚,许晖几人谁也没看清楚他是怎么被打趴下的,太快、太混乱了,而袁翔要鬼精的多,混乱一始,他便拎着个木棍往外跑,滑溜的像条鱼,没几下就跑远了,脑袋瓜绝对特好使,他非常清楚,像这样的大混战,不是他这样的学生仔所能参与的。

混乱的群殴场面没过多久就发生了变化,林海这帮人虽然凶狠,但架不住对方人多,很快就处于劣势,当第二个同伙被打翻在地后,终于有人扔了家伙扭头狂奔,其他人也没能力再撑下去,纷纷夺路而逃,刘永亮找来的这帮人则大声鼓噪着追击,一时间满大街都是癫狂乱跑的人们,甚至包括了躲避不及的围观者。

林海今天比较倒霉,刚跑到马路对面就被凸起的地砖给绊了一下,踉踉跄跄的没站稳,被摔了个七荤八素,立刻被追上来的两个小伙围着打,林海在北川街也是狠人一个,在挨了无数拳脚后,居然恶从胆边生,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匕首,半跪在地上,紧盯着再度冲过来的小伙,手臂一抬,就把匕首送进了对方的身体。

“啊”的一声惨叫,把另外一个小伙吓的腿都软了,不由自主的腾腾连着后退几步,林海一把推开惨呼不止的小伙,趁机站起了身,摇摇晃晃的扭头继续跑路,浑然不顾满手的鲜血。

那把匕首还留在小伙的肚子上,情形可怖,许晖看的清清楚楚,不由的倒吸一口凉气,身边的李绪更是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今天这场架虽然跟其他的群架没有本质的区别,但一波三折,场面之混乱让人印象深刻,几个人甚至都忘了跟着人流往大院里跑。

的确是好多人在往补习班的大院跑,街上乱的一塌糊涂,不少看热闹的学生生怕殃及自己,干脆先躲回大院再说。

随着林海戳出这一匕首,参与斗殴的混混们都慌了,知道惹出了大/麻烦,尽管跑路的还在使劲狂奔,紧追不舍的家伙在同伴的吆喝声中放弃了追赶,几个同伴架起受伤的小伙,抬腿就跑,但跑了没多远又停了下来,好像伤者流的血太多,着急麻慌的有点抓瞎。

于是有人跑到街边商店打电话叫救护车,还有两个凶狠的家伙干脆抢了一个看热闹的老头的三轮车,把受伤的家伙往后面一放,骑着车就跑,就这么乱着,但群架基本算结束了。

大多数看热闹的毕竟胆小,架没得打了,自然散场,当然也有胆大的,对八卦的心态极为执着,想跟过去看看那个挨捅的小伙,戴强就属于这一类,此刻正惦着脚尖蠢蠢欲动。

“咱回去吧,饭还没吃呢。”褚建辉不想再看下去,冷不丁的也给对方提个醒。

“回去吧,吓死个人。”李绪附和,并掏出香烟给大家发了一圈,“草,赶紧压压惊。”

“张志宏,跟我们一起吧,反正中午饭凑合一下。”

“许晖,走了,还看啥呀?”

“看看那家伙咋样了?”许晖伸手一指不远处扶着铁栏杆站立的张凯,这家伙费了老鼻子劲儿才摇摇晃晃站起来,但看上去状态仍然糟糕,好像走不动路,而不远处的欧阳华也坐起来了,双手抱着右腿,几次试图站立都没有成功。

更远处,刘永亮已经被四班的几个同学扶了起来,他受伤挺重,此刻他叫来的混混们跑的跑,散的散,根本没人顾得上他,只好等同学推自行车过来去医院。

“两个傻逼有啥好看的?而且人家那么多人还没走呢,别给自己惹麻烦。”

“好歹看看伤的咋样,毕竟是一个班的。”许晖深吸一口烟,打定了注意。他倒不是心血来潮,就是一种习惯性的逻辑,无论是在以前的大院中,还是曾经的十九中,总要有那么一点点的人情味吧。

张志宏不解,但环视一圈,发现远远的还有几个本班的家伙在看热闹,但个个瞪圆了眼睛却纹丝不动,对张凯和欧阳两个人的惨样视而不见,其中一个,还曾当着欧阳面拍着胸脯说要让刘永亮好看云云,想想就让人倒胃口。

“那一起去呗。”戴强很讲义气。

“不用,跟你们没啥关系,先回宿舍吧。”许晖说完,朝着张凯而去。

“算了,你们回去吧,我陪着他,给我们留点饭。”张志宏冲还想说话的戴强摆摆手,紧追着许晖去了。

“哥们,你怎么样,还能不能走路?”许晖走近了才发现张凯的情况比想象的要糟糕,脸色跟纸一样白,四肢在控制不住的颤抖,而且呼吸也十分粗重。

张凯吃力的扭头,看见是许晖,眼睛里才有了一点点复杂的情绪,但此刻正在忍受痛苦,根本没精力去计较许晖为什么出现在身边,有人来总比孤零零强,刚才疼的连话都说不出来,此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肚子疼……喘不上气,而且,我觉得头也疼的厉害。”

听上去很严重,但不管是不是真的都不能耽误,许晖立刻让张志宏原地看着张凯,自己撒开腿跑回补习班大院去推自行车。

第274 付建平来访

等自行车推出来的时候,马路那边叫的救护车还没到,但来了好几个警察,看热闹的人又陆陆续续开始聚集,就像上了瘾一般,锲而不舍。

九十年代出初期的西平街头就是这样,打群架成风,看热闹成风,这样规模的斗殴,派出所来那么一个两个人是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的,所以好多类似的情况,出警慢的让人伤心。

即便这么慢,还有好几个人没跑掉,全是伤者,这在以往的群殴中很少见,打的再怎么凶,为了逃避警方追究和打击,参与斗殴的同伙一般会尽量把伤者带走,但今天别说刘永亮、欧阳华,就连两个受伤的混混都没跑掉,可能是因为当时太过突然和混乱,而且还有一个被刀捅伤生死不知的家伙,参与的双方都慌了的缘故。

几个伤者,包括欧阳和张凯都被警察集中到一起,一是方便询问情况,二是查看伤情,主要还是先救人,其他参与斗殴的,能跑的全跑光了,不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至少这回是肯定的。

警方也叫了救护车,许晖就不多那个事儿了,也没再跟张凯打招呼,主要是不方便,一名警察暂时控制了几名看热闹的目击者,正在询问,这时候凑上去岂不是自找麻烦么,他跟远远站在一边的张志宏使了个眼色,俩人一前一后的离开了。

回到207宿舍,里面就像开锅一样热闹,无论戴强、李绪还是郑成旭,都在眉飞色舞,从不同角度描述和评论着刚才的斗殴场面,那种精彩和夸张程度简直堪比武打小说,见到许晖和张志宏进来,立刻转移了话题。

“怎么样?那家伙伤的咋样?”

“听说警察来了?”

“我刚才听一个二班的说,欧阳他们全被抓了?”

“……”

一堆八卦问题,一股脑的抛过来,让许晖哭笑不得,随便应付了几句,便坐下来吃饭,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是太想谈论这些,别人的事情,别人的矛盾,反正大家都看见了,扯多了没意思。

一场大冲突就这样告一段落,但事情造成的影响远没有结束,很显然,那个被捅的混混是个关键,如果没有性命之忧,一切都好说,否则性质就变了,包括欧阳在内的这四个人还能不能正常上学都是问题,另一方面,林海的麻烦更大,弄不好这辈子就完蛋了。

许晖和林海之间连泛泛之交都谈不上,也就是见过几回面而已,但这次让他意外的是,北川街来了不止他一个,这就说明,虽然老菜梆子和刘沛荣都没有出现,但事情一定是他们知晓或者主导的,否则逻辑上讲不通。

许晖并非对林海出了这样的事儿有多么惋惜,而是他和老菜梆子之间还是有些浅浅的交情,源于两年前大家一起在仓库面对顾超,虽然谈不上生死与共,但也一同经历了风浪,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后来刘沛荣在十九中帮他收拾红旗巷的混混,虽然是赵歌的授意,可也有援手之恩,之前听说老菜梆子与赵歌闹掰了,许晖就感到挺不是滋味,现在想想就更不舒服了。

以上只是一种切身的感触,许晖自然不会在闲聊中提及,也不愿意再多谈这件事儿,但现在大伙的兴致正高,只能坐着洗耳恭听。

眼下谈论的焦点变又成了争风吃醋的源头人物刘珂儿,真是太佩服这些人挖掘八卦的能力,从人家毕业于什么学校,到捕风捉影的各种传闻,说这丫头表面清高,实际上风骚的很,谈过好几个男朋友,在五中的时候就有人为了她争风吃醋打架,其中一个男生还差点被开除,再聊到袁翔这次为什么要铁了心的收拾欧阳等等,各种版本,各种逻辑,戴强和郑成旭说的口沫横飞。

就连康文东这样很有自制力的家伙也听的津津有味,差点忘了抱着书本去教室,后来还是褚建辉更积极一些,俩人抱着书本一走,许晖也借口去教室睡觉,207室的八卦专题会才算散场。

一下午无事,唯一例外的是群殴事件后的焦点人物刘珂儿没来上课,这无疑更加突出了她的神秘色彩,有关刘珂儿的花边新闻也越来越多,按照这个架势,不闹腾一阵子,传言是消停不下来的。

不少人都想知道刘永亮、欧阳和张凯的伤情,这倒不是为了乱吹八卦找素材,而是真的关心,毕竟都是一起的同学,甭管谁对谁错,被社会人打伤,总有点同仇敌忾的感觉,所以有胆大的直接跟去医院了,下午补习班的管理老师也去了医院。

葛老头当然也去了,临走的时候还把张志宏抓了壮丁,让这家伙郁闷了一下午,没过多久就有可靠的消息传回来,刘永亮和欧阳都没什么事儿,皮肉伤看着吓人,其实也就是抹抹药,消消炎,养一养的问题。

张凯的伤势比较复杂一些,内脏受损,医生怀疑是脾脏破裂,还在进一步检查,反正是要住院了,张志宏事后很怀疑是被袁翔那一棍给杵的,戴强也深表认同。

说到袁翔,许晖倒是特别回想了一下,这个人很滑头,他记得很清楚,混混们全面开殴的时候他就跑了,一直都没有见到人,也没有任何消息,事后能不能被警察逮住也很难说,但这个人很不简单,他跟欧阳之间的冲突,却一直把刘永亮推在前面,挺阴损的,如果这厮还能回到补习班上课,那是一定要留意和提防的。

接下来的课,许晖完全没有了注意力,连趴带睡的熬到了放学,今天他不打算回家,想去商业巷跟付建平聊聊这边看到的情况,也没什么目的,就是想说说,否则憋着也不知道找谁说。

但没料到正在收拾课桌时,教室门口有人喊了一嗓子,“许晖,有人找。”

跑出去一看,正是付建平,这家伙就一个人,上身套了件灰西装,下身居然穿着浅蓝的灯笼裤,打扮的不伦不类,嘴里叼着香烟,一副社会人的派头,许晖也不多说话,扭头和张志宏打了个招呼就跟着付建平出来了。

“付老板今天不用赚钱啊,这么悠闲。”

“少特么废话,找你有事儿,先一块儿吃点东西。”付建平一搂许晖的肩膀,倒是挺嘚瑟,根本看不出来有啥大事儿的样子。

俩人很快出了大院的门,就近找了家小饭馆,叫了几样小菜,两瓶啤酒,许晖不让多要,还有晚自习要上,他可不想弄的醉醺醺的到教室继续睡觉。

“说吧,付老板亲自出马有什么事儿?”

“不兜圈子,为梆子的事儿。”付建平扔过一支香烟。

“老菜梆子?”许晖瞪大了眼睛,以为听错了,他正想找付建平聊这件事,结果对方先找上门了,说明事情一定闹大了。

“明知故问,梆子现在躲起来了,黑老刘下午找了赵歌,正急的跳呢。”付建平把香烟点着,表情中满是不可思议,“中午就在你们补习班门口打了一场架,你别说不知道,还有,林海跑路了,被捅的那小子已经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了,事情挺麻烦。”

“那现在怎么样?那个被捅的?”

“不知道,我都是听黑老刘说的,下午要来找你,就没再细问。”

“可这些跟老菜梆子和刘沛荣有什么关系?”

“这个不好瞎说,反正林海一旦被抓住,梆子和黑老刘肯定麻烦。”付建平嘬嘬牙花,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措辞,因为他了解的第一手情况就是刘沛荣收钱,替人消灾,其实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他们以前也这么干过,现在等于是重新拾回老本行,只不过这回把事情闹大了,被捅的家伙一旦短命,事情就没法收拾了。

“那我能做什么?”

“两件事,赵歌让我确认一下,第一,中午打架的事儿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吧?”

许晖摇摇头,不明所以,貌似有关心的意思,但听上去又不像。

“你也别奇怪,第二件事和第一件事儿有那么一点点联系,因为在你们有个叫欧阳的家伙,跟你关系怎么样?”

“一般般,就是知道有这么个人,有时候见面连招呼都不打。”

“哦,这样啊。”但接下来付建平的表情忽然有些扭捏了,沉默了片刻,他好像才找到恰当的说词,这回完全说实话了,他了解到的消息要比许晖知道的多得多。

“这个叫欧阳的小子,通过一个混子找到了林海,说是想花钱帮忙摆平一件事,钱很优惠,而且是学生之间鸡毛蒜皮的小事,吓唬一下对方就行。但林海这傻逼没跟梆子说,带人就来了你们学校,把那个叫什么的小家伙给唬了一顿,也就是那天你到商业巷来玩时跟我说过的,我当时真没在意。

“本来以为事情算完了,没想到才过了一天,欧阳托的那个混子又跑来说,对方不服气,还要找麻烦,所以想请林海再帮帮忙,价格可以给双份。

“这回林海学聪明了,先找人了解了一下对方,发现不好对付,被唬的那小子跟一帮在五一俱乐部混的鸟人走的很近,这次就是他们先放出的狠话,以前大家还有过接触,双方都有熟人,不太好办,所以林海就把情况告诉了黑老刘,你也知道老刘的脾气,反正就是不过脑子,听了立刻火冒三丈,让林海放心弄,看对方谁敢不给他面子,经过差不多就这样。”

“卧槽。”许晖无话可说,从心里鄙视欧阳这个家伙,但也真替刘沛荣不值,搞什么不好,这种偏门生意还趾高气扬,弄不好还真要把老菜梆子给害了。

“所以这第二件事,哥们有点难以开口,但赵歌说了,死马当活马医,帮不帮忙,你自己拿注意,绝不要勉强。”付建平也有脸红的时候,说完借着喝口酒来掩饰。

许晖虽然猜不出来对方所要说的第二件事儿是什么,但明显感觉不妙。

第275 干坏事

“先说说看。”许晖抓起玻璃杯,猛的灌下一大口啤酒。

“你是知道的,赵歌和梆子一直闹的挺僵,其中的缘由谁也说不清楚,但不管怎么闹,赵歌还是把梆子当兄弟看,这回他有事儿,赵歌不能看着不管,所以力所能及的帮帮忙,林海这回把事情捅的太大,我们暂时做不了什么,只能从侧面试试。”

“侧面?怎么个试法?”

“方便的话,给他带个话。”付建平绕来绕去,就是说不出重点,又是一口啤酒下肚后,才迎着许晖冷冷的目光硬着头皮道,“让这家伙别提钱的事儿,林海那边肯定没问题,中间那个搭线的混子,我们负责搞定,这样就基本和梆子扯不上关系。”

许晖松了一口气,本以为按照赵歌的脾性会来个报复行动,至少要报复刘永亮,只是还没想通为什么要找欧阳华,但现在看来不是那么回事儿,这样做在心理上倒没有特别难过的坎儿,本身老菜梆子也不一定是知情人,只是被手下的小弟给坑了,刘沛荣又是急脾气、江湖派,所以才搞成了这个样子。

“为什么是我?”虽然想通这一层,许晖还是想再问清楚一些,而且一下午都过去了,现在再说这些还来得及么?

“警察正在查,我们不方便出面,别人又信不过,只有你合适。”

“我尽量试试。”许晖没再犹豫,相处这么多年,赵歌他们从未要求他做过什么,所以这个忙能帮就帮,骗骗警察叔叔,并无恶意,伤人的毕竟是林海,出发点也没想着为他开脱。

但许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老菜梆子现在的处境其实很危险,警方注意他很久了,所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说白了就收钱办事,明码标价,揍人、要账、平息纷争、甚至充当高利贷者的打手,在警方眼里就是买凶卖凶,而且是有组织的实施暴力侵害,严重点就是涉黑。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跟赵歌分家后,老菜梆子没别的路子搞钱,原本一亩三分地上的店铺生意大不如前,还要照顾乔娃子留下来的兄弟,举步维艰,咬咬牙只好重拾本行,原来他就是因为这些事儿进去过,要不然也不会结识赵歌。

玩这种偏门总有失手的时候,尤其下面的小弟手里没个轻重,往往容易出事,所以钱其实并不好挣,路子也真没走对。在捞钱这一点上,老菜梆子远远不如赵歌和赖春光,严格来说不如赖春光。

赵歌是运气好,一门心思想要盘门面,做生意,他最早参照的人物是达强,所以太过看重表面的光鲜,很多脏手的事情反而没有经历过,当然,偏门的事儿他也干,就是组织黄牛倒腾国库券,但无伤大雅,顶多逮住了罚款,这对赵歌初期的资金积累起到了关键作用。

后来抢地盘,打死打活,赵歌也想学着人家抽水、收保护费,但被赖春光给制止了,严格来说是改变了,不收保护费,谈合作、谈入股,没钱的时候打白条,有钱了再补上,这里面肯定是要玩些手段的,没有傻子愿意把自家赚钱的生意白送你、给你入股,但威逼利诱就不一样了,手段也是因人而异,可是有一点,他不贪心、也说话算数,有钱了就拿现金换白条,所以商业巷那么多家被迫‘合作’,并没有闹出什么事端,这就是赖春光聪明的地方,否则成立个建鑫公司干嘛?

所以捞钱做生意,老菜梆子是绝对的老土,他重操旧业没多久就涉嫌好几起恶性案件,由于都有小弟顶缸,警方暂时拿他没有办法,甚至明明知道北川街这帮人涉嫌卖凶,还明码标价,但拿不出证据。

但这回不同,欧阳是个学生,没经过什么事儿,随便吓唬两句就可能什么都会倒出来,刘沛荣肯定跑不掉,那么老菜梆子也就有可能被扯出来。赵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事情到林海这里就彻底刹住。

“哥们就不言谢了,一会去了见机行事,能不能成都不用放在心上,事情不好办就撤。”付建平端起酒杯跟许晖撞了一个,然后低头小声交代了一下细节,两人就离开了小饭馆。

许晖直接骑车去了张志宏家,表示要去看一下张凯和欧阳华,也没找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就是想看看,这令张志宏摸不着头脑,无法想通这种莫名其妙的要求,印象中许晖跟对方一直不对付,现在态度忽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难道跟二人挨打有关?但这算什么理由?

“赶紧了,你就说方不方便?”

“这有啥不方便?市二院,一个在五楼,一个三楼,不过下午和葛老头去的时候有警察,现在不知道。”

“陪我去一趟。”

“卧槽,我才去过。”

“一起一起。”许晖不由分说,拉了张志宏就走。

许晖以前去过市二院好几次,所以并不陌生,住院部就一栋楼,很好找,上楼前随便买了点水果,先去看了张凯,除了他的家人,并没有看见警察,这家伙的状况不好,确诊是外界暴力引发的脾脏破裂,送到医院后不久就出现过一次失血性休克,好算救治及时,刚刚手术过,情况还算稳定。

暂时还看不到本人,许晖也不耽误,叔叔阿姨的聊了两句,就拉着张志宏去了五楼骨伤科,同样没有看见警察,但许晖还是有点紧张,欧阳华的状况要比张凯好太多,右小腿软组织挫伤,膝盖积液,连骨折都不是,可以说躺两天就没事儿了。

对于许晖的到来,欧阳显然没有想到,愣了半天都忘记打招呼了,欧阳的母亲是个四十不到的貌美妇人,衣着打扮十分入时和上档次,她对许晖和张志宏的态度不冷不淡,三个人客气了没两句,她就拎着水壶出门打水去了。

机不可失,尽管病房里还有另外一个病人,似睡非睡,搞不清楚状况,但许晖没有任何犹豫的掏出笔,飞快的在纸条上写了一句话拿给欧阳看,对方从莫名其妙到面色大变只是在一瞬间的事儿,却被张志宏看的清清楚楚,不由得心里一震。

“看清楚了?”许晖问。

欧阳华点点,随即又道,“可是下午警察已经问……”

“不要紧。”许晖立刻打断了对方,“再问的时候,想明白了回答。”

随后许晖又写了一句话给欧阳,对方的表情立刻纠结了,瞪着眼睛很不可思议的看着许晖,“我凭啥信你?”

“你也可以选择不信,话带到了。”许晖笑笑,很随意的把手中的纸条撕的粉碎揣进裤兜。

就在许晖长出一口气,认为运气好办成一件事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面色冷峻的小伙,虽然身着便装,但难掩凌厉之气,许晖暗道糟糕,病床上的欧阳脸色瞬间煞白,而张志宏见状也是心里咯噔一下。

这个小伙扫了一眼张志宏,又看看床头柜下方的水果,脸色有所缓和,“怎么又来了?下午六点以后不能探视,没事儿赶紧走。”

“叔叔,我们班好多同学都想来医院看看,最后就派了一个代表……”张志宏难得的脑瓜快,立刻随机应变。

“一个也不行,上个厕所的功夫就让你们钻空子,别害我犯错误,走,走,赶紧走。”小伙极不耐烦的摆摆手。

“你保重啊,早日康复。”许晖更显老练,意味深长的跟欧阳打了个招呼,拉着张志宏快步离开病房。

出得住院部的大楼,许晖的心开始狂跳不止,刚才在病房的时候没觉得怎么,现在想想就后怕,这是在干坏事,至少见不得光,掩盖事实,误导警察叔叔,这是什么罪责?虽然最终目的是为了把老蔡梆子摘出来,但有没有其他恶劣影响,还不得而知,他越想越没底,心里一阵阵的发毛。

“你咋了?找欧阳到底什么事儿?”许晖的异常举动,张志宏从头到尾都看在眼里,现在情绪这么差,他可不会相信探视同学的鬼话。

“没什么,我一个朋友认识欧阳,刚听说他的情况,托我带个话。”

“带个话搞那么紧张干嘛?”张志宏自然不信,第一张纸条上的前半句话,他不是没有看见,而后面二人的对话虽然让他稀里糊涂,但结合起来,料想事情远比许晖描述的复杂。

“这事儿挺闹心的,有空跟你详细说说。”许晖不想让好友猜忌,而且突然想到事情一旦败露被追究,弄不好张志宏也被连累,现在只能选择不说。

张志宏用怪异的眼神看着许晖,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没有再继续追问。他了解许晖的为人,也知道他的一些事情,从在十九中上学时就了解他身边有一帮不简单的社会朋友,要不然李扬帆和周青的事儿没那么容易摆平,他很怀疑欧阳这件事跟许晖的社会朋友有关,最好不要轻易捅破。

二人出了医院大门,刚走过第一个十字路口,就碰见了付建平,这家伙正蹲在一个报刊亭边抽烟,一脸灿烂的笑容,张志宏认识他,上届高三的师兄,跟许晖关系极好,现在在商业巷混,蹲在这里,怕是正等着许晖。

“我先回补习班,你们聊。”张志宏甚至不太愿意跟付建平打招呼就要走开。

“骑我的车,路上慢点。”许晖自然不会挽留,但把自行车交给了对方。

“那小子怎么说?”望着张志宏远去的背影,付建平直奔主题。

“话带倒了,但欧阳的胆子小,不敢保证他能按照你说的做。”

“嗯,没事儿,本来就是试试看。”付建平并不显得很着急,“刚才上去有没有什么特别状况?”

“刚说完话,来了一个警察,把我们俩轰出来了。”

“草!”付建平的脸色只是微微一变就很快恢复了正常,“刚听到一个好消息,那个挨捅的家伙没死成,好像抢救过来了,这样一来事情就好办多了。”

“好像?到底确不确定啊?”

“当然确定,你别咬文嚼字。”付建平吐了口吐沫,又重新掏出香烟给许晖递了一支,旋即又眉飞色舞起来,“没死人,现在就当治安事件来处理,看派出所怎么弄了,特么的,一旦那小子翘辫子,就是妥妥的刑事案,事情就大条了,谁也别想好。”

许晖并不是太懂付建平说的这些,但被捅的家伙没有性命之忧,对任何一方都是好事儿,刚才如同做贼一般悬着的心也很快踏实不少。

“无论怎么说,都要替梆子感谢你。不过这家伙的事情还真有点复杂,先不管那么多了。”付建平一搂许晖的肩膀,“一快儿回商业巷玩玩儿,喝喝酒,吹吹牛?”

“不去,马上要上课。”

“草,把‘大屁股’介绍给你认识,你见过的,绝对温柔贤惠型的。”

“省省吧,你留着自己享受。”

“靠,粗俗,完全不懂得生活情调。”

“情调你个毛线,老子还要高考。”

“那改明天,赵歌和黑牛过来,一块儿聚聚。”

“再说了。”许晖摆摆手,独自一人朝昆仑路方向走去。

第276 遭报应

付建平刚回到西海酒吧就碰上了匆匆赶来的良子,问那件事办了没?

“那当然,不敢有半分耽误,而且老七也很痛快,冒了点小风险,但非常顺利。”付建平很得意。

“卧槽,到底晚了一步。”良子敲敲脑袋十分很郁闷,“办了就办了吧。”

“啥意思?白忙活啊?”付建平更郁闷,听对方的话,事情肯定有反复。

“在这儿说不清楚,跟我去趟‘王朝’。”良子不由分说,拉着付建平就走,这也是赵歌交代的,事情如果还没办,就赶紧刹车,如果办了,就一块到王朝商量一下对策。

“啥对策?为什么?”付建平一头雾水。

良子也懒得跟他解释,因为刘沛荣突然被抓,搞得大伙措手不及,之前想的一切对策都白搭了,赵歌一方面派人打探消息,另一方面把大家召集到王朝说事儿。

二人一路闷葫芦一般赶到王朝娱乐总汇时,二楼赵歌小小的办公室已经挤满了人,建鑫的骨干基本上都在了,这次连周青和太岁也被召回来,赵歌有意识的让二人真正融入建鑫,大事儿小事儿都不再隐瞒和亏待过他们。

事情比想象中复杂,刘沛荣是从‘王朝’离开不久之后被抓的,是他的一个小兄弟回来报的信儿,事情千真万确,赖春光刚刚托熟人打听过。

赵歌立刻意识到这次老菜梆子怕是躲不过了,警察显然有备而来,应该是准备了很久,就是在等待一个机会。

事情已经发生了不可逆转的恶化,不管是买凶学生的供述,还是五一俱乐部的那帮鸟人落井下石,总之建鑫这边有任何动作都显得多此一举,所以,让许晖带话去威胁欧阳的事情完全是个败笔,仓促之下,没做仔细考虑,漏洞百出。

赵歌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这次莫名其妙的居然把老七给栽进去了,虽然事情不大,可是如果运气不好,还是对老七有很大影响的,想想就窝火,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暂时只能静观其变。

而赖春光更担心的是警方会不会挖出萝卜带出泥,直接威胁到建鑫。毕竟老菜梆子以前和建鑫的关系在那儿摆着,而且‘王朝’还在停业整顿阶段,易洪还在配合调查,以前的几次恶性斗殴的老底子是禁不住查的,总之一大堆倒霉事儿都凑到了一块儿,不得不让人紧张和担心。

在这件事上,赵歌其实比赖春光要乐观,他不认为警方是冲着建鑫来的,即便出现了最坏的结果,老菜梆子被逮进去,他也不会对建鑫不利,多年的关系在那儿摆着,赵歌相信对方的人品。

做老大就要有做老大的觉悟,眼光要放长远,赵歌不但不怎么担心,反而想着怎么处理北川街的后事儿,说白了,就是把群龙无首后的北川街的这帮混混重新给收编了,这些人虽然所剩不多,但个个都是能打能拼的人物,建鑫现在缺人,尤其是独当一面挑大梁的,他们跟着老菜梆子和乔娃子根本显不本事出来。

这些人以前也算是建鑫的兄弟,现在等于重新回归,心态上都没有大问题,可能乔娃子的手下稍微麻烦一点,可也不是不能谈的,虽然有点趁人之危的嫌疑,但赵歌信心十足,如果没有机会找老菜梆子深谈这件事,就必须做出几件服人心的大事,他已经心中有数。

地盘也要,北川街那些个临街的小门面,在老菜梆子和乔娃子手里发挥不出多大的作用,但被建鑫拿回来重新包装,认真打理,还是能产生可观收益的。

做老大也要有做老大的责任,在老菜梆子这件事儿上,赵歌承认自己有怨气,因为怨气,他根本就没有去关注过对方,从梆子本人到跟过去的兄弟,混的都不如意,甚至可以说很窝囊,现在弄的不可收拾,自己有责任。

庆幸的是,在关键时候,刘沛荣能来找自己,说明这些个人还记得他赵歌,否则以北川街这帮人的尿性,怎可能会轻易服人?这是件大好事,必须全力对待,善加运作,至少疏通关系上,他和赖春光已经想了好几条路子,能帮黑老刘多少是多少。

其次是许晖,虽然不是建鑫的人,但却是磕过头的兄弟,关系上更亲更铁,这次太仓促,让脑子短路了,没想好的事情让他去冒险,也是病急乱投医,太不负责任,所以必须想办法补救。

在赵歌的主导下,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在三件事儿上,一,大家分头找熟知的北川街的兄弟,谈谈愿不愿意重回建鑫,不要遮遮掩掩,直截了当的说;二,发动所有人寻找老菜梆子,三,认真摸一摸五一俱乐部这帮鸟人的底子。

这三件事儿都是表面上的东西,赵歌真正想要干什么,赖春光心里有数,所以大家很是热闹了一番,他并没有说多少话,只是皱着眉头在想着该提醒赵歌的一些事情。

等兄弟们散去,赵歌只留下了谢海林、付建平和赖春光,关起门来谈的事情也只有三件,第一是帮刘沛荣擦屁股,这需要精打细算,第二是怎么帮许晖擦屁股,最后一件,就是等林海的事情尘埃落定后,全面报复五一俱乐部的混混。

“哥,有两条要提醒,别怪我老赖嘴快。”赵歌一说完上面的三条,赖春光就上火了,“黑老刘才出事儿,现在大张旗鼓的让兄弟们回来,是不是有点冒险?而且容易被人家误会,说咱们是趁人之危,第二,找五一俱乐部的人算账,我看还是暂时放一放,最好不要做,那个地方太偏,咱们手伸不过去,而且现在风头不对,咱的‘王朝’还在调查,最好不要有什么大动作。”

“两码事儿。”赵歌不以为然,“这件事必须要做,就是做给梆子和其他兄弟们看的,所以一定要做的漂亮,不用再商量,按我说的来。至于‘王朝’,该查让他们查去,老子没做亏心事,特么的几个吸粉的,又不是我卖给他们的,海林下回一定要注意,把场子看严实喽,再敢有人在场子里吸毒卖毒,全给打出去,老子的场子,什么都敢做,就是不碰毒!”

“放心,我特么也恨这玩意儿。”谢海林其实挺窝火,那几个吸粉的早几天就被小弟发现了,谢海林当时就想把他们给轰出去,但易洪不让,说什么来的都是客,没有赶走客人的道理,就马虎过去了,没想到过两天这几个家伙又来了,才嗨起来,就被警察抄了。

现在有赵歌这句话,谢海林就敢六情不认,谁敢再罗里吧嗦,他就揍谁。

“头疼的是老七这件事儿,特么的事儿不大,就是挺难搞,别弄来弄去耽误了他的前程。”赵歌使劲儿挠着脑袋,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我看应该没啥大问题,黑老刘已经被抓了,说明那个叫欧阳的小子咬不咬都不重要了,而且说不定这个小家伙胆子小,根本就没听老七的话呢。”

“是这么个道理,但是就怕万一,酸学生没见过世面,被警察一吓,一会儿这样说,一会儿那样说,警察叔叔一怀疑,事情就要糟糕。”赖春光也预感不妙,他想的更多的是许晖一旦被揪出来,背后指使的也逃不了,这就越扯越麻烦了,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的偷偷看了付建平一眼。

付建平此时心里像被火炭烧了一样,脸是黑的,这等于是他亲手把许晖给推到了火坑里,如果真像赖春光说的那样,这火坑可就把人给坑惨了,他虽然没有参加过高考,但也是念到高三毕业的,知道一点泛泛的规定,比如,关于考生资格的限制,如果在考前两年内接受过刑事处罚的,是没有报名资格的,就这么点屁事儿,一个人的一生就给毁了。

付建平黑着脸,一个字都不说,也说不出来个所以然,憋着气就想打人,所以很快就冷了场,赵歌三人虽然不清楚小屁事会有那么严重的后果,但也能感受到付建平的愤怒和烦躁,四个臭皮匠竟然僵在那里,好半天都没有声音。

许晖也同样在烦躁,坐在教室里心神不宁,总觉的自己今天又干了件没脑子的事儿,去见欧阳,其实让他心里一直都不踏实,这种感觉现在越来越强烈,他甚至怀疑下一刻是不是会有警察叔叔来教室找他。

如果事情真的穿帮,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还无法预料,但许晖对欧阳没有任何信心是真的,后悔药是没有的,一切只能听天由命。

不管你信不信,许晖算是相信了,人,总有心想事成的时候。

第二天上午第二节课刚一下课,葛老头就一脸严肃的把许晖喊出了教室,在办公室里,等着他的是两名年轻的警察,虽然都穿着便装,但许晖一眼就能看出来,其中一位,昨天下午在医院见过,除了心理咯噔一下,许晖再无其他感觉。

许晖被警察带走了,在补习班里没有引起任何涟漪,葛老头是个有着丰富经验的班主任,尽管他不知道什么原因,但非常清楚这样一件事对学生前途所产生的巨大影响,所以竭尽所能消除一切引发猜忌和谣传的因素,毕竟只是协助调查。

第277 怪异的行为

随后葛老头单独找了张志宏了解情况,因为在带走许晖之前,张志宏曾被两名警察约谈过。知道昨天下午的事情后,老头心里一下子变得沉重了,也打消了去许晖家的念头,警方的事儿轮不到他操心,只是有点自责,早点去家访就好了。

尽管张志宏一再被告诫守口如瓶,但是在见到付建平后还是把许晖被警察带走的消息说了出来,他不是个大嘴巴,在忐忑不安中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只希望许晖身边的这帮朋友能帮帮忙,但看着付建平一副社会青年的鸟样,他感觉自己抓的不是救命稻草,而是一把烂菜叶子。

消息在第一时间被赵歌知晓,于是赖春光开始折腾了,他很清楚正面打听不会有任何结果,所以多条线出手,着力点也不在许晖,而是刘沛荣。

经过一段时间的积累,赖春光也算有了点人脉,不但很光鲜的加入了解放路的个体商户联合会,而且跟街道干部混的很熟,每每以赖老板自居,自诩认识几个公安,比如说片警,比如说河间分局治安大队的个别民警和联防员,大事情干不了,打探一些消息还是办得到的。

老赖很贼,北川街的事情他自然不会亲自出面,而是七绕八绕的找到了一个大老板,以受害者的身份去派出所询问,这个老板是外地人,刚在解放路投资开了一家影楼,前几天自己的车停在北川街被撬了,车里的现金和重要物品被洗劫一空,当时就报了案。

影楼在那个年代是个新鲜事物,从港台到大陆,从沿海到内地,就像一场时髦的旋风刮遍全国,能投资开影楼的显然都是大老板,所以派出所对这起窃案非常重视,专门找了个警员接待。

老板很帮忙,在派出所里大倒苦水,痛陈损失惨重如何如何,跟接待民警扯了半天,从地方治安聊到生意经,从生意经又聊到了社会见闻,能扯的全扯了一遍,不能扯的也信口瞎掰,足足闹腾了两个小时。

赖春光则亲自跑到北新街派出所了解‘王朝’的情况,他是明面上的股东之一,其实也属于被调查的对象,由于不具体负责经营,只被拘传过一次,后来事情没那么严重,也就没再找他,这次老赖是去主动进行汇报思想的,深刻检讨在经营中存在的问题,同时兼顾东拉西扯,同样扯了一个多小时。

还有一条路子,就是托工商所的老蒋去问问‘红宝石’歌舞厅的情况,自从乔娃子跑路后,‘红宝石’就一直处于停业状态,赖老板本着扩大经营的想法,自然要时刻关心‘红宝石’。

当然,这条路子有点冒险,因为乔娃子涉枪案的根源,就是因为他与赵歌团伙中的韩奎、谢子清爆发的暴力冲突,这是挂上号的案子,尤其‘赵歌团伙’这样一个词汇,莫说赖春光不知道,老蒋也不清楚,这是人家公安官方的描述,虽然黑牛和谢三已经取保候审,乔娃子在逃,但显然案件不可能就此了结,

老赖也知道在冒险,身为‘赵歌团伙’中的成员,这时候来聊骚这件事,岂不是没事儿找事儿?但他哪会知道这么许多,为了打探消息,根本没想太深。

所有路子打探回来的消息很快汇总起来,赖春光稍微捋了一下,立刻头皮发炸。首先就是老菜梆子,这回算是撞到了枪口上,市里正在进行一场‘扫黑除恶’的专项整治行动,北川街这帮人早就被河间分局盯上了,除了林海和刘沛荣,又陆续被抓进去四五个人,所谓的骨干分子已经被抓了一大半。

然后就是乔娃子,不久前居然在外省落网了,这是个十分意外的消息,现在警方正趁胜追击,集中精兵强将抓捕老菜梆子,至于许晖的事情,赖春光哪有闲工夫再去问,他撒腿狂奔往‘王朝’赶,鞋都跑掉了一只,脑袋瓜里只有一条,赵歌必须走,至少要在外地躲一段时间。

赵歌出乎意料的摇头,不需要跑,也没必要跑,还是那句话,他不相信警方这次是针对建鑫,乔娃子落网又如何?打了一场架而已,拿枪伤人的是乔娃子,受害人反而跑路,这是什么逻辑?况且遭遇战那天赵歌根本没有露面,没必要搞得鸡飞狗跳。

苦劝未果,赖春光退而求其次,要求昨天商量的三件事儿全都暂停,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当出头鸟,赵歌倒是很爽快答应了,缓一缓也好。

关于许晖的消息,赵歌也没有责怪赖春光,许晖的事儿在整个事件中看似微不足道,实际很微妙,可以看做是试金石,如果警方刻意针对建鑫,那么老七不可能在24个小时内出来,付建平怕是也要麻烦,否则,就应该没事儿。

用‘应该’这个词儿,说明赵歌也没啥底气,他在赌,赌警方,也在赌老七。尤其在这个紧张时刻,他根本拿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而且赖春光也提醒了他,老菜梆子一伙这回被拔的这么痛快彻底,建鑫不可能独善其身,怕是也早在警方那边挂上号了,以后行事千万要谨慎低调,否则下回鸡飞狗跳的就是他自己。

赵歌赌对了,第二天上午十点,许晖回到了家,实际上他在警局待了二十三个小时五十分,由于证据不足,许晖的行为也没有对整个案件侦办造成实质性的影响,所谓受人指使威胁嫌疑人的说法过于勉强,所以批评教育以后让他回家了。

这并非警方的疏忽,而是有深层次的原因,而且许晖也在赌,无论探员怎么问,他的回答就是巧合,没有任何人指使,因为以前就认识林海,上补习班后又跟欧阳有矛盾,突然看见欧阳被打后,他当时也在场,自然很开心,事后一时冲动还跑医院吓唬威胁对方,实际上就是想狐假虎威一番,满足下虚荣心。

逻辑上没什么问题,而且事件的过程也没间断、跳跃或者夸张,这与张志宏所描述的经过基本一致,唯一的缺陷是张志宏省略了见过付建平,这个微不足道的细节却对整个事件有着重要的影响。

其实这样的赌博很危险,赵歌赌的是警方这次的行动不会针对建鑫,许晖赌的是张志宏不会乱说,林海不会松口,这样老菜梆子就能摘出来,否则怎可能蒙混过关?

对于许晖的供述,探员不但做了交叉性的印证,而且很快调查了许晖的社会关系,发现这小子说的基本属实,跟同学的矛盾,不但有旁证,欧阳自己也承认,跟案件的主犯之一林海也是在两年前就认识了,不但认识林海,而且他还认识赵歌团伙中的大部分人,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人家本来就是一个大院里的人。

仔细一捋,探员并没有发现更多的问题,不过,作为一个学生,认识这么多混混,也不能说就很正常,但高中以后,许晖日常交往的主要对象还是同学,跟这些混混接触的很少,甚至即若即离。

这就有点伤脑筋了,深查下去,不见得会有什么收获,而且欧阳这个家伙反复无常,供述的事情常常是自相矛盾,很多都不具有可信度,揭发许晖的这件事没有任何证据,很可能是两者之间的矛盾引发的打击报复的心里。

于是许晖同学有惊无险的出来了,背后许多复杂的事情,他当然不知情,只是奇怪自己的命好,当然,这种没脑子的事情也让家人担惊受怕,他甘愿接受一切惩罚,跪在客厅的墙边面壁思过。

老许也很无奈,该讲的道理都讲过了,已经十八岁的人了,该有一些成熟的思维和判断,怎么还是跟长不大一样?

担心不受欢迎,而且赵歌心里有愧,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来看望许晖,但许晖上午一出来,他就知道消息了,守在大院门口的小叮当的手下就是建鑫的眼睛,赵歌几乎把所有手头上没事儿的都撒出去了,就是为了尽早知道许晖的消息,补习班门口、派出所周围、文化大院,公安局河间分局等等地方,能想到的全都安排了人。

事情如赵歌所料,许晖的回归,标志着风声鹤唳的日子暂时告一段落,接下来要想尽一切办法帮刘沛荣疏通一下,显然仅凭赖春光所谓的关系远远不够,不认识有分量的人物,这种事情你连衙门口朝哪儿开都不知道,赵歌很后悔当初没听赵复的话,早点联络感情,现在再去临时抱佛脚根本没用,只能抓瞎。

非常沮丧的是,坏消息接踵而至,老菜梆子在下午被公安便衣抓了正着,而且是在解放路的红宝石歌舞厅门口,当时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台阶上,按说他已经跑出了西平市,怎么又回来了?没人知道。

据说他至少在那儿坐了一个小时,香烟都抽掉了小半包,无论是赵歌还是警察都根本没想到会出现这样一种情况,还是一个管片民警发现了不对头,叫联防队员甄别了一下,果然是在逃的老菜梆子。

这个消息给赵歌打击太大,整整一个小时,手底下居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而且‘王朝’和红宝石离着不远,就是马路斜对面,这算什么?赵歌郁闷的无以复加。

没人理解老菜梆子的举动,这样大咧咧的坐在闹市,貌似就是在等着被抓,但为什么要坐在红宝石门口呢?如果想找赵歌为什么不直接去王朝呢?这些都成了谜团,就连赵歌也猜不透,不过,赵歌忽然间就对处理北川街的后事失去了兴趣。

第278 多此一举

许晖来上课了,因为张志宏嘴紧,葛老头控制的好,班级内没什么反应,毕竟谁家都有个事儿,偶尔一天半天的不来上课很正常,唯有几个特别心细的人才特别留意过,许晖昨天被葛老头叫走后就没再回来,连书桌都是康文东帮助收拾的,相当匆忙,一定有什么突发事件。

这几个细心的人包括康文东,也包括时下正处在流言蜚语的风口浪尖中的刘珂儿。

康文东把他的怀疑告诉了207宿舍的室友,大家最后盯着张志宏问,老张只能装着一脸萌呆说不知道,今天许晖既然重新上课了,就说明没什么大事儿,至少不是因为欧阳他们的事儿,大伙就放心了。

为了帮自己,也为了配合葛老头,许晖面对同学们的关心和好奇就准备了一句话,“家里有点急事,都处理好了。”

话虽然干巴巴,但也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值得挖掘的东西,很快就风平浪静。

至于欧阳和张凯被警方控制,那是摆在明面上的事儿,葛老头能做的只能是严禁大家公开谈论,至于私下里,他也没办法,再说了,同时被控制的还有理四班的刘文亮和理三班的袁翔,牵扯到三个班,怎么也堵不住。

“桃李天下”补习班一下子火了,同时被警察抓走四个,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搞得家长人心惶惶,性子急的跑到科协大院来质疑补习班的办学能力,补习班的管理老师上上下下焦头烂额,足足好几天才消停。

其实风言风语传来传去,混淆了概念,四个所谓被警方控制的家伙,其实只有欧阳华有问题,买凶报复是逃不了的,张凯纯粹是打酱油的,只不过为了哥们义气付出了代价,要在医院里治伤,暂时没办法来上课,刘文亮和袁翔貌似也有问题,寻衅滋事、打架斗殴肯定要接受治安处罚,但性质和欧阳华不一样。

日子最难过的其实是刘珂儿,这几天虽然还能坚持上课,但情绪低落,精神高度紧张,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她算是真正见识了什么叫人言可畏,在五中的时候就碰上过一回,在补习班居然又碰上一回,而且比上次要严重的多。

补习班什么样的人都有,有些女生特别能八卦,婉转点的窃窃私语,小声嚼舌头;假装淑女和清高的,见面一脸冰霜,然后在背后恣意戳着手指头;玩儿纯洁的,则对刘珂儿横眉冷对,耍各种翻眼睛技巧;甚至有位傻大姐在搂道拦住刘珂儿,大声质问她为什么害欧阳,为什么一定要做狐狸精。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刘珂儿终于控制不住大骂对方脑袋灌浆糊了,神经病。傻大姐面子挂不住,当场和刘珂儿开撕,甚至发展到动手,幸亏葛老头路过及时制止,否则真要上演女版全武行。

刘珂儿在教室里蒙着头大哭一场,但并没有赢得几道同情的目光,内心真的不想在这个补习班再读下去了,但去哪儿呢?在哪里不都一样么?天生丽质的她很快就能想通这个问题,这个地方境遇再糟糕也就是这个程度了,还能差到哪里去?

现实环境和倔强的性格只能让刘珂儿擦干眼泪,咬牙坚持,直到许晖恢复上课后,她的心情才好受一点,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突然缺课的同学中,好算有一个不是因为她的事情受到伤害,让她感到宽慰,也可能是许晖再怎么装冷酷,但一直没有对她有过轻视之意,她能感到些许的温暖。

“应该没什么事儿了吧?”课间的时候,张志宏拽着许晖出去抽烟,他很清楚昨天的情况,深深为好友担心。

“没事,他们就是了解情况,因为打人的家伙中,有一两个我认识。”

“哦,那欧阳那件事儿……”张志宏欲言又止,在医院他是亲眼看见许晖和欧阳交流的过程的。

“一开学,我就看不惯这厮,这回他挨打,我就更想吓唬一下他,果然屁滚尿流,警察叔叔已经对我批评教育了。”许晖只能避重就轻的瞎扯,知道的多了,对张志宏不好,真相就藏在肚子里吧。

糊鬼呢?张志宏挺不高兴,因为他知道许晖不是这样的人,既然看不惯,说不定就动手了,打张凯不就这么干脆么?哪会去做这样龌蹉的事,警察居然也能信他?但转念一想,警察不相信又会怎样?怕是这家伙没这么快出来吧?

张志宏脑海里突然出现了那天从医院出来后碰见付建平的情形,知道这其中的隐情定然不少,眼看着李绪、戴强他们几个跑过来了,张志宏打消了刨根问底的念头。

又是一轮香烟发过,尽管大家问的都是千篇一律的问题,但关心之情溢于言表,许晖还是很感动,只好下功夫编了一通瞎话,然后反复感谢才算了事。

下午放学的时候,班级门口出现了一个高大帅气的小伙,留着几乎跟郭富城一模一样的发型,牛仔服、牛仔裤,白色高腰的登山鞋,打扮的非常新潮,许晖认得是付建平身边的跟班叫单涛。

这小子怎么混进来的?街头打架事件以后,补习班管理的非常严格,严禁外人出入,上课的时候,大铁门是全锁的,就这样也挡不住这厮?这时候跑过来,八成是要喊他去商业巷。

说实话,许晖不愿意去,因为心里有怨气,这件事儿虽然自己是心甘情愿的,想帮一把老菜梆子,但说到底还是没脑子,一个学生,脑瓜一热认识不到后果,但赵歌和付建平不一样,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难道也不清楚?

有怨气很正常,这一点付建平也想到了,所以下死命令给单涛,任他打骂,就是变成滚刀肉也要把许晖给弄到西海酒吧来。

许晖倒是不会打骂,但一脸冷漠的径直往外走,于是单涛嘴里一口一个哥,就跟只大蝴蝶一样在许晖身边绕来绕去,让补习班的同学看的都很奇特,尤其不少女生的眼睛始终不离帅气的单涛,同时也对许晖愤愤不平,拽什么拽呀,一看就不是亲兄弟,跟人家帅哥客气点行不?

在众人猜测中,二人早已远去,单涛一副滚刀肉的样子果然起了大作用,终于把许晖诓到了商业巷,其实许晖并非心软,而是也想听听付建平怎么说,老菜梆子怎么样了,别忙活了半天都白瞎了。

事实上真的白瞎了,付建平什么也不瞒着,从刘沛荣和老菜梆子先后被抓,到北川街土崩瓦解,最后赵歌想收拾烂摊子都找不到人了,只好勉勉强强把外围几个不相干的小弟收归建鑫,顺带拿下了临街几个烂的不能再烂的店面,这个先机必须要抢,否则便宜了别人。

大致经过就是这样,许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怕是老菜梆子命里该有的一劫吧?但对于梆子被抓之前的怪异行为,许晖也分析不出所以然,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老菜梆子和赵歌之间依然有着巨大的隔阂,否则能去‘红宝石’,为什么就不能去‘王朝’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付建平一拍大腿,“原本赵歌也不想管北川街的事儿了,有点心灰意冷的感觉,但人家冒着随时被抓的危险,就坐在咱们对面,就是因为有事儿要托付,你觉得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所以你们就劝赵歌收了北川街的地盘?”

“对呀,那有啥奇怪的?黑老刘和梆子以后又不是不出来了,到时候让他们看看完全不一样的北川街。”

“我倒是觉得老菜梆子是自己想进去了,又挺厌恶所谓的投案自首,所以干脆整了这么一出。”

“有这么夸张?”付建平仔细一想,依照菜梆子的性格,貌似也真能做的出来,但是为啥呢?

兄弟之间不用解释什么,俩人闲聊中,尽管付建平始至终都没有对许晖说半个抱歉的字眼,但双方都能感受到对方浓浓的情绪宣泄,许晖的怨气是毫无顾忌的,从表情到言语,统统都捎带上,而付建平的歉意主要体现在情绪和态度上,从来没有对谁这样点头哈腰过,心里有愧,没办法。

“赵歌说晚点回过来,要不你先玩会儿,等等他,然后再一起吃个饭。”

“不用,有时间我找他。蹭你一顿饭,等会儿上课。”许晖摆手拒绝,跟付建平谈,与跟赵歌谈没什么区别,就那么点事儿,过去就过去了,怨气虽然还没完全消下去,但也差不多了。

许晖这样表态就等于没事儿了,付建平自然很开心,若不是赖春光一再告诫非常时期不要声张,他一定会把附近的兄弟统统叫过来,热热闹闹的吃一顿饭。

最后只叫了单涛,三个人选了家很不起眼的小馆子,边吃边聊,虽然付建平尽可能轻描淡写,但许晖还是能听出来这段时间赵歌的日子也不好过,这不是对方刻意诉苦,而想委婉的告诉许晖,赵歌绝不是那种置兄弟于险境而不顾的那种人。

许晖晒然而笑,心道,我们兄弟多少年了,何必多此一举。

一周以后,不但是张凯,刘文亮和袁翔都来上课了,原本刚刚沉寂下去的‘吃醋门’事件再度活跃起来,尤其是袁翔,一回到补习班就控制不住的跑到理一班的教室找刘珂儿,各种流言蜚语再度甚嚣尘上。

但这次刘珂儿很不给面子,袁翔在门口站了老半天,对方就是不搭理他,这小子气急败坏的直接冲进了教室,一屁股就坐在了刘珂儿身边。

第279 措手不及

袁翔的这一举动过于自以为是了,并未把理一班多数人的不满放在眼里,他嬉笑着看着刘珂儿,洋洋得意之下还不忘朝门口观望的刘文亮打个胜利的手势。

刘珂儿被气的涨红了脸,起初还很小声的‘请’他出去,但对方的脸皮之厚堪比旱厕所里垫脚的石头,一脸贱兮兮的腻歪样,让人看了就想抽他,刘珂儿终于被激怒了,她嚯的一下站起了身,大声道,“我没时间,请你出去!”

“哎呀,没时间就没时间呗,喊那么大声干嘛?让人听着多不好啊。”袁翔看上去一点也不生气,嬉皮笑脸的朝四周环视一下,懒洋洋的站起了身,“中午再来找你哈,我买了电影票《双龙会》,就在工人文化宫,不打扰你学习了啦。”

“滚!”刘珂儿早已控制不住情绪了,满腔的愤怒都化成了一个字。

“你看你,又生气,上次不是说好了看利智演的片子嘛?行了行了,中午找你吃饭。”袁翔做足了样子,很潇洒的冲刘珂儿摆摆手,朝教室门口走去,但才走了数米远,突然转过身来,伸手指着猝不及防的张凯道,“别特么用这种眼神看老子,上次教训还没够是吧?”

张凯被气的浑身直打哆嗦,但说不出一句话来,从袁翔一出现,他就狠狠的瞪着对方,恨不得把这个嚣张的家伙立时暴揍一顿,可无奈做不到,不是打不过,是人家势大,外面认识的人多,家里又有后门,否则怎么可能欧阳有事儿,他没事呢?

“告诉你啊,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下次再惹到我,可没这么好过。”袁翔很嚣张用手虚点了张凯两下,一扭头,吹着口哨走了。

班里没有想象中那样炸锅,相反很安静,虽然人人气愤,但有了欧阳的前车之鉴,没有一个敢出头,或者说愿意出头,不少男生很同情的看着张凯,可爱莫能助,而看向刘珂儿的眼神更多,但大多数带有鄙夷的情绪,显然把刚才的愤怒都转嫁到对方身上了,不是你这个骚蹄子招蜂引蝶,班里哪儿来那么多破事儿?

许晖在后面看得清清楚楚,他运了三回气,三次被同桌康文东给按住了,最后一次差点冲上去给袁翔来个大飞踹,腿都已经开始往外迈了,愣是被康文东给拽了回来。

张志宏则是看着许晖,如果许晖动手,他一定会动,但是单独冲上去,他还是颇有顾忌的,刘文亮身后有五一俱乐部的混混撑腰,没有许晖参与,他根本惹不起。

“他们都是无赖,你千万别冲动,该忍要忍一忍啊。”康文东一直小声劝慰着气喘如牛的许晖,生怕同桌头脑一热惹了不该惹的人,那可是烦,在他的老家,这样的泼皮无赖也有不少,有个要好的同学就是因为得罪了这样的人,被打的整整休学了一年。

课间的时候,许晖叼着烟,一个人坐在花坛上沉默不语,心情糟糕之极,这么嚣张的人不是没见过,但如此窝囊的班级还是第一次碰到,尼玛,全跟待宰的猪一样,除了能哼哼两句,啥也不会,这回可倒好,连哼哼也不敢了,还不如人家女的。

李绪等同伴围在他四周,一个个喷云吐雾,不知道说点什么好,袁翔在理一班嚣张的事情大家全知道了,都不用刻意打听,刚下课,这种花边新闻基本上就传遍了整个补习班,速度快的令人发指,谁让故事里面还有个女主角叫刘珂儿呢。

这件事儿原本跟在坐的都不相干,甚至连边都沾不上,但张志宏愤怒,许晖变成了闷葫芦,可看得出来,他更愤怒,出奇的愤怒。这就跟大家有关系了,混到现在,大家好歹也算是兄弟了,兄弟的事儿就是大家的事儿。

但事情比较难搞,两位愤怒的家伙也不明确表个态,到底是跟姓袁的怎么整啊?打还是不打呀?这是个问题,不打么,那自然是最好啦,只要想办法把俩人的火气儿消下去就行;打,实在闹心,还是多商量商量。

“我觉着这傻逼今天敢这么横,就是吃定了张凯不敢动手,正好借这个机会跟你们班的人炫耀,刘珂儿小美人是老子的,你们都长点记性,以后谁也不许碰。”戴强没话找话的分析。

“炫耀个屁,就他那傻逼样,老子撸不死他。”张志宏其实也没啥主意,就是不满。

“不是炫耀,是警告,谁要敢碰刘珂儿,下场就跟欧阳一样。”李绪更正。

“草,还特么警告,信不信老子先弄死他,看谁的下场好。”郑成旭突然接了一句,他倒是莫名其妙也生上气了。

“那就弄他!”一直不说话的许晖突然扔掉了手中的烟头,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把大家全吓了一跳,就连张志宏也不例外。

“卧槽,你真打呀?”戴强心里有点惴惴,他倒是不怕袁翔,但怕刘文亮。

“有什么不可以?”许晖把眼睛一斜,从花坛上跳下来拍屁股就走,很快穿过苗圃的长廊,拐弯上楼了。

“这家伙不会受什么刺激了吧?”李绪也怕事儿,但他鼓励自己一定要讲义气,可是碰上跟狠人干架的事儿,终究头疼,阿弥陀佛最好能不打。

“对呀,是不是他跟袁翔有啥矛盾啊?还是说有什么事儿瞒着咱们?”很少讲话的孙畅同样惴惴不安,今天下来抽烟,除了康文东和褚建辉,207室宿舍的其余四位全都在场。

“没事儿,正在气头上,跟我一样,就是看不惯那两个鸟人。”张志宏此刻反而心定了很多,他了解许晖的实力,无论校内校外打架总会给人惊奇,他身边的那帮朋友太狠,如果肯出面帮忙的话,刘文亮和袁翔算个屁。

其实张志宏对许晖的了解只比别人多那么一点点,仅限于表面上的认知,甚至还不如付建平,在他的眼里,许晖的性格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如果真打起来,他是绝不会寻求赵歌他们的帮助的,对手再狠,他也是一个人闷着头硬整,这算是文化大院出来的人的特色,换谁都这副德行。

而且包括许晖本人在内都不知道,这个时候,就算想找赵歌帮忙也不行了,就在昨天夜里,赵歌在‘王朝’突然被警察带走,跟他同时被带走的还有赖春光和黑牛。

而此刻谢海林一帮人正在抓瞎,所有的兄弟都撒出去打探消息,黑牛的游戏厅也暂时关张了,所谓的大嫂雅乐哭哭啼啼的跑到商业巷里找兄弟们帮忙,付建平头都大了三圈。

可以说建鑫正面临着自成立以来的最大危机,事情太过突然,眼看老菜梆子的事情刚刚过去,本来应该是有个平静的缓冲期,赵歌当时还打算等着缓冲期一过,就把五一俱乐部的这帮混混在昆仑路一带给抹掉,也算间接的给刘沛荣和老菜梆子报个小仇,哪知道警察突然就围了‘王朝’,赵歌直到被带上警车时还没缓过味儿来。

消息传到商业巷,大家顿时就紧张了,除了西海酒吧,其他的门面全都歇业,大家聚在一起商量对策,但没有可靠的内部消息,能商量出个屁。为什么抓人?是哪里来的警察?没人知道,人被关在哪里?也搞不清楚,整个是一群没头的苍蝇。

谢海林还算有头脑,而且他最大的优点就是临危不乱,在文化大院的众兄弟中他个排行老二,所以自然而然的暂时接管建鑫的大小事务,一方面派人通知赵复,另一方面寻找乔娃子身边一个非常亲近的小弟,叫曾宏,他想了半天认为这是个关键人物,很可能从他身上能了解到赵歌被抓的原因。

那还是一年前的老坑,而且很麻烦,牵扯到人命案,赵歌和刘坤全面开打时,老菜梆子带着人遭遇到了少华,身边的兄弟小瑞殒命。就是因为这件事,老菜梆子一直缓不过劲儿来,也跟赵歌产生了间隙,而且矛盾越闹越大,最后分道扬镳。

当时是小伟把事情全都扛下来,以故意伤害罪被判了六年,而凶手少华一直没被抓住,案子等于悬在了那里,老菜梆子数度外出就是为了寻找少华,一心想手刃此人,给小瑞报仇,

这个曾宏跟小伟和小瑞是发小,关系非常好,对这件事儿他知道的更为清楚,谢海林怀疑就是乔娃子把赵歌给黑了进去,因为老菜梆子的人品在那儿摆着,要黑早黑了,不用等到现在。

而乔娃子不同,自从跟赵歌大打一场后,基本已经走投无路,人散了,地盘也没了,当然是最恨赵歌,这次被逮进去,自然是想方设法也要把赵歌拉下水,一年前的那件事,他并没有参与,但知道的不少,再加上有曾宏,基本上水到渠成了。

谢海林的怀疑很有道理,更早的时候赖春光就是这样想的,所以知道乔娃子被抓以后,他一心劝赵歌出去躲一躲,但赵歌不听,终于落到这一步。

当然,还有别的可能,但眼下凭借手里的一点可怜的消息,谢海林只能先这么干起来再说,至于目前建鑫的状况,他原本不同意都歇业的建议,可人人草木皆兵的心态也不容小视,暂时歇两天听听动静吧。

许晖并不了解建鑫的风云突变,他此刻正坐在座位上接受康文东苦口婆心的唠叨,心里其实挺烦,但人家一片好意,所以一直耐着性子,有些话也颇有道理,比如,补习班才出过打架斗殴的大事儿,现在千万不要去赶风头,要吃亏倒霉的。

唯有这一条,许晖认真过了一下脑子,至于康文东说的其他的,就根本没听进去,许晖打定了主意,只要刘永亮和袁翔再像上午一般这么猖狂的跑到班里找事儿,他就动手,管你三七二十一,想撒野,滚外边去。

许晖这么一上火,张志宏自然摩拳擦掌,而且私下里跟张凯说,袁翔要是再敢拿着指头指着你,你就抽他丫的,到时候,有我老张。

卧槽!真的假的?张凯难以置信,其实根本不信,开什么玩笑,你张志宏如果这么好心,上次打架你早就帮忙了,欧呦,不对,你和许晖是穿一条裤子的,这样说一定是想玩儿死我。

第280 开打

甭管三个人是什么心态,摩拳擦掌了半天,刘珂儿居然第三节课没来上,一直到中午都没见到人,放学的时候,袁翔很臭屁的站在理一班门口,结果郁闷的一塌糊涂。

袁翔忍不住又冲进了理一班的教室,在刘珂儿的座位周围看了一圈后,伸手揪住一个同学,“哎,你们班刘珂儿去哪儿了?”

这个戴着深度眼镜的同学很搞,迷迷糊糊的好像还没有睡醒,看了半天袁翔才很认真道,“咦?上节课还在的呀。”

滚你妈的,袁翔气坏了,松开眼镜男,又抓了一位同学,但话还没问出来,对方就道,“抱歉,不知道。”说完就急匆匆的走了,根本不鸟袁翔。

你姥姥啊,袁翔骂归骂,但也不好过于放肆,刘珂儿不在,嚣张的凭借和抓手都没有,只好郁闷的离开了理一班。

也幸亏袁翔见好就收了,再闹下去真有可能会打起来,许晖连板凳腿都准备好了,别的不敢说,确保第一下上去就能让对方趟地上,即便有刘文亮闯进来,有张志宏配合,他们也绝对占不了便宜。

关门打狗,让你丫的再敢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张志宏也留了下来,许晖的心情要好了很多,但张志宏却很暴躁,抱怨许晖当时没动手,这很让大家错愕,心道没打起来是好事儿呀,十九中的这两个家伙怎么唯恐天下不乱?

想归想,但嘴上不好意思说,只能七嘴八舌的劝张志宏消消气,许晖只顾吃饭,不说话,但心里却想到了另一个方面,在十九中的时候,张志宏就不是一个喜欢招惹是非的人,尽管毕业以后性格有所变化,但也不至于变的这么激烈,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刺激了他。

随便想一想,答案就呼之欲出,难道这家伙喜欢上了刘珂儿?除了这个原因,再也找不出其他更合理的解释了,是不是这么个节奏,且观察着,想不到张志宏这个貌似高傲的家伙也有骚情的时候,许晖一下子笑出声来。

这一下又把大家给雷到了,搞不清楚这两个人倒是地什么状况,一个发狠一个笑,然后笑完了,那个发狠的反而比笑的人尴尬,真是让人晕头找不到北啊。

日子继续不紧不慢的向前走,刘珂儿连着两天没来上课,许晖也基本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这两天张志宏就跟丢了魂儿一样,时不时的回头望一望,脾气也坏的一塌糊涂,无奈,他不认识五中的人,也打听不出什么消息,只有自己生闷气,第二天下午就差点跟袁翔打起来。

袁翔一如既往的会来到理一班的门口张望一番,不定时的,想起来就过来,每次看到刘珂儿座位是空的,他的情绪也挺低落,偏巧一个同学匆匆忙忙进教室,不小心蹭了他一下,袁翔这桶猛火油立刻发飙了,“嗨,往哪儿撞?看着点啊!”

同学吓了一跳,不过对方怒归怒,居然没骂脏话,同学自然不敢得罪,但抱歉的话还没说出口,身后便嚷嚷了一嗓子,“好狗不挡门啊!”

这一嗓子太突然,几乎没人会想到这句骂人的话出自理一班的人,袁翔先是惊愕了一下,随即暴怒,寻着声音大踏步的奔向张志宏,“你他马勒戈壁,有种给老子再说一遍。”

“卧槽!狗也能听懂人话?!”张志宏蹭的一下跳了起来,从桌肚里掏出一根凳子腿,说着话就要往外冲。

对面气急败坏的袁翔一把被人拦腰抱住,“袁哥,袁哥,有话好说。”而张志宏才往前冲了两步也被身边的同学给拦住了。

“好说你个毛,妈个傻逼,让开。”袁翔连着几把都没能推开对方,只好跳着脚的指着张志宏叫嚣,“孙子,有种到外面来。”

“来就来,怕你呀。”张志宏瞪着眼珠子,整个人已经处在爆发的状态,身边两个大个子都拽不住他。

就在这个时候,教室后面也乱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猛然间飞了过来,直奔袁翔的脑袋,这家伙骇然,使劲儿拧脖子扭脸,堪堪避开了飞过来的物件,那玩意带着呼啸噗嗤一声,远远摔在了地上,大伙仔细一看,是一部英汉字典。

与此同时,许晖拎着木棍已经从座位内侧跳到了课桌上,没办法,一直被康文东拉着堵着,只能被迫‘飞檐走壁’,他打架有一个很显著的特点,从头到尾不吭声,越打的狠,越懒的开口骂大街,全部心思都放在对手的身体上,盯住一块儿就不会轻易松手。

眼看着许晖就要冲过来,袁翔的心里发怵了,他万万没想到往常如绵羊一般的理一班男生今天会突然爆发了,而且这次刘文亮没有跟过来,自己单枪匹马的显然要吃眼前亏,他是个聪明人,这种情况下,莫说见好就收,就是颜面丢尽也得收,于是借着劝架人推拉,他就势往后退了两步,伸手一指张志宏,正要说两句场面话,没想到身后一个很威严的声音传来,“都在干什么?”

大家纷纷扭头,葛老头一脸怒气的站在班级门口,眼睛死死的盯着袁翔,“请问你是哪个班的?跑到我们班干什么?”

“找人啊,没找着。”袁翔嘴里嘟囔着,虽然一脸的不忿,但脚下却不慢,很快走到了教室门口。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哪个班的?”葛老头把音量又拔高了一节,离得近的人都觉得耳膜发颤。

“文二的。”袁翔的嘴里小声含糊着,人却蹭的一下就蹿到了门外,留的比兔子还快。

“不对,这小子是理四班的。”立刻有人大声揭穿。

葛老头何尝不知道对方是谁,眼下补习班中最为头疼的几个刺儿头之一,每个老师都认识他,但揭穿了又能怎么样?拦住这家伙,等对方耍起无赖时反而会惹一身骚,重要的班里的几个比较冲动的同学,他们跟这些普通班的学生不一样,每个人都有希望考上大学,尤其是许晖,才出了大事儿,又开始脑子发热,怎么就没教训呢?

张志宏和许晖被葛老头拎到了办公室,这回老头豁出来了,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讲道理,可谓苦口婆心,从学习谈到思想,从思想谈到未来,从未来又谈回现实,从现实又谈到了眼下的高考,从中午十一点半谈到下午一点半,足足两个小时,别说吃饭,连厕所都没给上。

丫的,没指望能说服你们,但好歹给你俩留下点心里阴影,以后做事儿先用脑子多想想,葛老头用了一连串的反问句结束了谈话,退休以后就没这么激动过,但没办法,两个不错的小伙子,不使劲敲打一下,弄不好就废了。

张志宏和许晖匆匆在科协大院外的小饭馆吃了碗面条,还得回教室接茬上课,虽然谈不上灰头土脸,但一肚子窝火,趴在桌子上倒头就睡,开什么玩笑,谈话的时候葛老头二郎腿翘着,小茶泡着,小烟点着,许晖和张志宏可是俩脚丫子一直站了两个时,腿都木了,若说心里阴影,也就是这个体会了。

报复比想象中来的快,下午第一节刚下课,袁翔和刘文亮就出现在了理一班门口,刘文亮很嚣张的吹着口哨,忽然伸手一指张志宏,“孙子,你出来一下。”

张志宏刚睡醒,眼角还挂着眼屎,陡然听见这句话,立刻火冒三丈,“草泥马的!”手里抄起板凳腿就要出去。

“亲孙子,有种你们进来!”许晖在教室后面大喝一声,他可不会上当,出去被你们围殴,想的美,声音喊那么大,完全是为了提醒张志宏。

“哎呀卧槽,你特么那根葱?别光叫唤,一块出来!”

“你也别光吆喝,有种一块儿进来。”许晖一面针锋相对,一面把家伙也准备好了,对付刘文亮这种人,不打则以,一旦开打就要放开了往死里打,这回康文东怎么也劝不住,绞尽脑汁在想,怎么去通知207宿舍的人,指望本班的只会吹牛皮的男生,那是不靠谱的。

“草!当老子不敢进来是吧?”刘文亮气急败坏,一撸袖子,提着棍子就往里面闯,身后的袁翔拉都没拉住,也只好硬着头皮,招呼人一块儿冲进了理一班的教室。

班里的氛围让人绝望,眼看一场斗殴就要开始,胆小的纷纷留到教室外面,所谓胆大的也尽量离着张志宏和许晖远一点,早上还有热心劝架的,现在一个都没了,万一被殃及或认错人了就糟糕之极,所以顷刻间教室里被腾出了大块大块的空地。

刘文亮的这个气势倒是有几分唬人,连张志宏也被镇在了当场,刚才冲出去揍人的气魄瞬间就消弭于无形,他没想到对方真敢往里冲,而且身后少说也跟着六七个流里流气的帮手,他和许晖就两个人,怎么可能是对手?

刘文亮很得意,看看许晖,又恶狠狠的盯着张志宏,心道,你丫刚才不是很嚣张么,再牛逼一下给老子看看呀,理一班这些个孬货,本以为出来了一两个能看得过眼的,可较起真来,还是一个比一个怂。

眼看到了张志宏身边,刘文亮将手中的木棍横摆,一副很牛逼的样子,“哥们,老子现在进来了,你要怎么说?”说到这里,他还有意顿了顿,斜眼看看站在一旁的许晖,然后又扭过头来,“要打架,劝你最好到外边,不要影响同学们。不打呢,给我这兄弟赔礼道歉,然后当众抽自己俩嘴巴,事情就算过去了。”

“我赔尼玛!”随着一声爆喝,一个黑影扑面而至,刘文亮闻听一惊,手中的木棍条件反射一般的往外一抡,想要格挡突如其来的劲风,但是迟了一步,砰的一声,他只觉得额头剧痛,继而天旋地转,腿也不由自主的软了,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第281 花式追逐

悍然出手的自然是许晖,眼看对方人多,必须先下手为强,从初中到高中,莫说见过的场面,就是亲自上手打过的架也数不过来,这时候绝不能示弱,谁狠谁占便宜,其实就连许晖自己也没想到一出手就这么狠,一棒子正好敲在刘文亮的额头上,居然直接给丫干趴下了。

许晖挥舞着板凳腿张牙舞爪的样子着实把袁翔给吓了一跳,腾腾连着后退了好几步,很难相信一个照面,刘永亮就跪地上了,他身后的同伴也是错愕之极,居然愣在当场,都忘记要干嘛了,刚才嚣张的气焰一下子荡然无存。

“草泥马,来呀!”张志宏立刻来了精神,有了许晖的头板斧,他一下信心大增,抡起板凳腿照着袁翔就横扫过去。

可惜抡的太急,目标也不明确,被袁翔一下子轻易躲过,这家伙毕竟是属于鬼精鬼精的那种,短暂的惊讶和错愕后很快恢复了正常,他不认为仅凭两个家伙就能翻盘,刘哥刚才是失误,严重的轻敌,被运气好的家伙占了便宜。

袁翔再次后退两步,把手里的棍子抡起来,叫嚣道,“哥几个,往死里打!”说着话作势就要扑向张志宏,其实教室里到处都是桌椅板凳,打群架根本施展不开,他还没迈开步,许晖已经跳上了桌子,下一步就能扑到他面前,这个举动把袁翔再次吓了一跳,不得已又往后退,被讲台的台阶绊了一下,差点坐地上,幸亏有一个同伴堵住了刚跳下来的许晖,一棍子扫过去,倒也把许晖吓的不轻。

双方就此混战,张志宏大呼小叫,有许晖冲在前面,他的胆气亦是豪壮之极,追着一个家伙猛打,当然,他身后也有两个家伙在追他,也不知道挨了几棒子,打得都忘了疼,反正他认为自己没吃亏。

在教室这种特殊场地,人多的一方不见得就能占到便宜,除非把对手堵在了死角,让其丧失腾挪的余地,否则就是个混乱,桌椅东倒西歪,打架的上蹿下跳,理一班几个胆大的男生似乎也找回了自尊和正义感,丫的,把跑我们班欺负人的给打出去!

首先动手的是张凯,他盯着仇人好久了,心里一直蠢蠢欲动,直到许晖和张志宏先后动手,他才相信那天张志宏的话没有骗他,一下子心潮澎湃,嗷的一嗓子,伸手抄起一把椅子就冲了上去,当即就有一个家伙被他硬生生用椅子背给抵到了墙根,胖子龇着牙,瞪圆了眼睛,逮到机会就猛踹对方的大腿,也不知道踹了多少脚,给这厮累的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另外参与动手的两个男生没胖子这么张扬,很滑头的拉偏架,一个傻逼刚抡起棍子冲向许晖,就被这两位给拦腰抱住了,“哥们,别打了,你看刘哥那个样子是不是要送到医院看看呀?”

傻逼一扭头,果然,刘文亮双手抱着头,很艰难的想往座椅上爬,但看上去好像腿脚和手臂的协调性不行,怎么也爬不上去,看着怪可怜的,这哥们赶紧去扶刘文亮,浑然不知手里的棍子已经被那俩男生给抽走了。

而许晖就认准了两个人,刘文亮和袁翔,刘文亮已经没了战斗力,就单找袁翔,跟别人不相干。袁翔被追的苦不堪言,俩人已经在讲台周围绕了好几圈,他想转身对抡,可根本没那个机会,脚下稍微慢了点,后背就被撩了一棒子,不得已,袁翔抽了个空挡,直接蹿出了教室。

许晖哪里肯放过,紧跟着就追了出去,以袁翔蹿出教室为这场斗殴的转折点,刘文亮叫来的帮手一看情况不对,一个个先后溜出了理一班的教室,张志宏兴奋的像打了鸡血一样,嗷嗷的也跟着追了出去,接下来是张凯,还有那两个拉偏架的男生。

这下这可真热闹了,一帮人你追我赶,大呼小叫,满楼道都是探头探脑看热闹的,二层小楼就那么大,只有中间的走廊相对宽敞一些,袁翔慌不择路,对于身后的那个家伙,他已经有点胆寒了,怎么咬住就不放啊,干脆往楼下跑。

许晖管你往哪儿跑,就是紧追不舍,他现在脑子想的就是要把袁翔揍趴下,反正已经打成这样了,要得罪就往死里得罪,其实他根本没有意识到现在的思想和行为已经非常危险,不知不觉中就有了赵歌、黑牛等人的影子。

这种潜移默化的东西其实很早就有了,一直被自身善良、敦厚的天性给压制着,后来有了张仪的念想,这种压制就更为牢固,虽然在十九中屡屡被欺负,他也没想着要去报复谁,要不然他和良子之间不会产生隔阂,这个隔阂直到现在都没有办法完全消除。

但是许晖和魏亚丽迟来的那份相知,让张仪的影子迅速淡去了,本以为这是一个非常美妙和甜蜜的开始,可谁知道南山公园之后变故迭起,他忽然间就失去了魏亚丽,甚至连人也见不到了,这份打击还赔上了去高校深造的机会,许晖在怅然若失中,其实十分压抑和痛苦,也无法察觉意识深处被压制已久的心魔开始蠢蠢欲动。

可谁知道,人要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窝在倒霉的补习班里也会受气,刘文亮和袁翔的出现,终于敲开了他封禁心魔的最后一道枷锁,其实早在他暴揍张凯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不好的端倪,今天算是彻底放开了。

袁翔冲出小楼,直奔花坛边的空地,这地方宽敞,打起来不会缩手缩脚,被许晖这么一路追着,够丢人的,他决定要跟对方好好打上一架,就不信这么个其貌不扬的家伙还能上天了。

可是他刚一放缓脚步扭头,后面的棍子就带着风声抡了过来,一点都不给喘息的机会,吓的袁翔只好扭头再跑,可心里是越跑越发怵,后面这家伙疯了,这是不死不休的节奏啊,你特么的,受什么刺激了?

现在是上课时间,大院的铁门是锁着的,根本跑不出去,跑回班级又太丢人,袁翔只好跟许晖兜圈子,花坛周围抽烟的同学们全都呆住了,这个西洋景可不多见,一贯横着走的袁翔怎会被人追打的狼狈如斯?卧槽,刘文亮呢?

后面又有一串人跑了出来,前面几个当然是刘文亮的兄弟,一个个气喘吁吁,后面是张志宏、张凯,还有理一班的几个男生,但这帮人追着追着好像已经没有了互殴的冲动,因为抽烟的闲人中,有好多都跟这两拨人相熟,大家一围上去,想打也打不起来,只能插着腰互相骂大街,但很快就被许晖的生猛给吸引了,纷纷目不转睛的盯着二人跟赛跑一样绕着花坛转圈。

看上去滑稽,实则凶险,袁翔越跑越慌,许晖则越追越急,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再这样搞下去,闹不好要出大事,戴强第一个冲上去,后面紧跟着郑成旭和孙畅,三个人像兜圈子一样贴近许晖,抽冷子死死抱住了许晖,另外一面,也有两三个人把袁翔给抱住了。

其实俩人都已经累的筋疲力尽了,腿脚发软、喘着粗气,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莫说骂人了。

老师们这回不给力,姗姗来迟,其实是事出有因,一发现出事儿,跑到现场的老师首先想的是把受伤的刘文亮送医院,但是这厮事缓了一阵后居然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说什么也不去,外面还打的挺热闹,老师们也无奈,就那么几个班级教导员,任课老师是不会管闲事儿的,只好再分出人手。

后据来小道消息说,还有花絮,葛老头是被人从厕所里拽出来的,“你们班出大事儿了!”一句话让老头便意全无,提着裤子就往外跑。

总之,这场群架最终被制止住了,没有造成特别严重的后果,葛老头被气的七窍生烟,一中午的口水算是白喷了,没隔两天还生了场病,都说是被气病得的。

刘文亮后来还是被强制送去了医院,一番检查下来居然是轻微脑震荡,这货也硬气,不要许晖赔钱,明白的人都知道潜台词,他会私下里算这笔账。

而许晖在这件事后消沉了好些天,后怕、懊恼等等负面情绪让他很不安,搞不清楚自己当时为什么会那么冲动,砸向刘文亮的那一棍,如果再偏那么一点点,就可能会弄出大事情,这是后来人家跟他说的,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吓唬他,反正去医院道歉的时候,刘文亮的父母看待他就像见到了仇人,让许晖心惊不已。

貌似这一架还打出了点名气,但许晖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儿,而且和刘永亮之间的矛盾和仇恨是无法化解了,随时还要想着对方会怎么报复,让他郁闷不已。

国庆节过后,西平市进入了深秋,整个城市都显得萧瑟和清冷,补习班早已恢复了平静,不但刘珂儿已经回到教室上课,听说就连欧阳华也要回来,不知道是真的假的,反正随便大家怎么传,许晖没有心思去分辨,就沉浸在自己的小天地中。

但这个小天地是痛苦的,许晖甚至在思考上这所补习班的意义,下了那么大的决心,花了家里那么多钱,结果自己的表现比上高三时差多了,不是发呆吹牛,就是惹是生非,现在还要天天防着刘文亮这帮人的报复,日子过的颠三倒四,真是糟糕透了。

放弃补习,去做什么?这个问题对处在迷茫中的许晖是有难度的,最直接面临的问题是坐到家里待业,那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他难以接受。不是说那时的年轻人没有理想和报复,但太高的理想过于虚幻,切合实际的奋斗目标又缺乏参照,好像唯一的出路就是考大学,那时候的西北过于闭塞,许晖真的想走出去看一看。

第282 总有意外

陆陆续续收到一些同学的来信,有曹卉、侯娟、权志军的,还有唐林的,高校的生活令人向往和羡慕,大家在不同城市里有着不同的体会,虽然都怀念着故土西平,但也用各种方式和更多的篇幅描述着外地城市的发达、精彩与繁荣,都无一例外的鼓励许晖加油复习,来年能金榜高中。

这些人毕业后怕是都不会再回西平了,事实上一点也不夸张,当时流行着孔雀东南飞这句话,很形象的反应了东西部巨大的经济落差下,大多数西北籍的高校学生一去不复返,毕业时统统留在了外地,西平籍的可能更为夸张。

他们用自己的热情在谱写着属于自己多彩的青春,意气奋发中,恐难以想象窝在西平补习班中许晖的境遇,糟糕的心态,一塌糊涂的学业,这一切对许晖来说都形成了非常强烈的反差,他时常握着信笺,整晚上倾听单放机里的歌曲,从齐秦到郑智化,从《冬雨》到《生日快乐歌》、《单身逃亡》,他对歌曲的选择越来越偏向于伤感和痛苦,基调也越来越冷。

上课反而要比一个人独处好受的多,至少可以吹牛打屁,可以在207宿舍毫无顾忌的开玩笑,侃段子,下午的时候,兴趣来了,还能趴在桌子上大睡一觉。每天都过的混混僵僵,白天睡太多,晚上回家又能躲在小屋里伤感自我,一种可怕的恶性循环开始慢慢侵蚀许晖本就少的可怜的意志力。

当然,接下来的补习生活也并非一无是处,班级内的同学关系要比以前融洽的多,甭管有没有过交往,很多人看待许晖的眼神,少了一分淡漠,多了一些复杂的东西,亲切、敬畏和说不清楚的担心,打了一架会有这样的效果么?许晖很难理解。

张凯变着法儿跟许晖套近乎,原本不抽烟的他也假模假样的成天揣着一包阿诗玛,瞅准机会就跟着张志宏下楼,总能蹭到许晖这帮人的圈子边上,还有打架那天拉过偏架的两个男生偶尔也来凑凑热闹,于是许晖的圈子变大了,花坛边靠西北侧经常能在课间看到一大帮人在叼着香烟吹牛打屁,热闹的很。

当然,花坛另一侧靠东南方向的花圃走廊里,依然是刘文亮和袁翔这帮人的天下,他们人更多,除了热闹,还有张扬和跋扈,但现在已经收敛了很多。两拨人中间隔着大花坛,距离上有点远,虽谈不上泾渭分明,可绝对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圈子,而且远远的一看就是那种水火不相容的架势。

花坛周围还有三个一伙,五个一群的其他圈子,各个班的人都有,但他们自然无法跟这两个圈子相提并论,可有不少人意无意的在观察这两个圈子中的人,什么时候再爆发一场有观赏性的大冲突,这无疑是他们最关心的事儿,刘文亮等人的低调绝对不是怕了许晖这伙人,他们应该是在寻找机会,又或者是耐心的等待风头渐渐过去。

说来也奇怪,这个等待的时间似乎过于长了点,连着两个礼拜下来,刘文亮一点动静也没有,不但许晖费解,就连戴强也觉得不可思议,以他对刘文亮的了解,这家伙睚眦必报,怎么可能忍这么久?但事实的确如此,害的许晖一帮人提心吊胆了半个月。

最奇特的是,许晖和刘文亮在极偶然的情况下迎头撞上,俩人的表情随时都能撞出火花,许晖人冷、脸冷,眼神更是超级冷,而刘文亮似笑非笑,嘴角微微上翘,带有那么一点点挑衅的味道,俩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就这么一副样子互相看着的样子,可能各自的潜台词是,‘小子,看你能嚣张几天?’‘来呀,别特么光说不练’。

当然,理一班的门口再也没出现过袁翔和刘文亮的身影,这被班内很多同学看做是一次少有的胜利,闲谈的时候,每每提及那场斗殴,都对许晖,张志宏甚至是张凯有颇多赞誉之词,老张听了自然是很臭屁,胖子张凯也有些飘飘然,就连那两个拉偏架的男生在说话时也大气了许多。

刘珂儿断断续续知道了一些她没来上学时发生的事情,看待张凯和张志宏的眼神也慢慢变得柔和和富有温度了,张志宏自然是成天乐的屁颠屁颠的,若不是传说欧阳还会回来上课,他说不定已经在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把座位换过去,当然,这是属于他个人的小秘密,除了许晖,别人恐怕还无法看穿。

老张脸皮太薄,许晖也不急于点破,他觉得这种事情还是要靠缘分,别人咸吃萝卜淡操心,往往会好心办坏事。而对于刘珂儿时不时的回头张望,许晖基本假装没看见,康文东也懒的提醒了,因为更多的时候,许晖都是趴在桌子上睡觉,真的看不见。

这天下午放学,付建平破天荒的来找许晖,身边还跟着谢海青,两个人就蹲在科协大院的门口,有日子没见面了,仨人好像都很惊讶对方显著的变化,在许晖眼里,付建平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而且面色发暗,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而谢海青那放荡不羁的长发居然剪成了板寸,很难得的严肃表情也取代了曾经的玩世不恭。

在付建平二人眼里,许晖的变化更大,眉宇间的冷峻和淡漠,已经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书卷气,若不是他推着自行车上挂的书包,根本就不像是个学生。

这俩人,张志宏都见过,知道对方有事儿,自然不会跟着瞎蹭,很热情的打了个招呼,便和许晖道先别走了。

“你俩什么情况?”

“找你聊聊,顺便认个人。”谢海青站起了身。

“认个人?谁呀?”许晖莫名其妙。

“看看是哪个小兔崽子欺负我家兄弟了?”付建平伸了个懒腰,顺势搂住了许晖的肩膀。

“没头没脑的,谁呀?谁欺负谁了?”

“别着急,事情慢慢告诉你。”付建平一边用眼睛瞟着从大院门口涌出来的学生,一边道,“你就跟我说,哪个傻逼叫刘文亮?”

“卧槽,你找他干嘛?你说他欺负谁了?”许晖一下子有点反应不过来,根本闹不明白付建平为啥也要找刘文亮的麻烦。

“安着,事情要慢慢说,但人要先认一认。”

“你不说,我不告诉你。”许晖感觉到挺荒唐,甚至怀疑是不是跟自己的事情有关。

“良子被揍了,马勒戈壁的,问题可能出在这小子身上?”付建平随地就吐了口浓痰,一脸狠狠的样子,这倒是让许晖很意外,良子什么时候跟刘文亮杠起来了?

脑子这么一转,许晖突然想起来戴强说过的话,刘文亮是八中的,良子从十九中转学也去的是八中,莫不是说这俩人很可能早就认识,还曾闹过矛盾?这个消息许晖原本没有真正留意过,现在一想就不那么突兀了。

“等会儿,人还没出来。”许晖说着话,索性把自行扯靠墙边一停,掏出香烟招呼俩人席地而坐。

“到底咋回事儿?良子受伤啦?”

“嗯,刚从医院出来,现在没啥事儿了。”付建平和谢海青也不客气,接过香烟点上,“麻痹的,这事儿说来话长,一会要是有空,去西海坐会儿,一起聊一聊,吃个饭,好久没见了,特么的一言难尽。”

许晖点点头没再说话,而谢海青则是根本不想说话,两只手相互握着,不停的按着骨节,啪啪的作响,看那样子,随时都要暴起打人。

三个人叼着香烟并排坐在大院的侧门边上,一言不发,三种表情,但眉眼中都没有半分善意,让很多放学的同学既好奇又敬而远之,当刘珂儿出来的时候被许晖的模样吓了一跳,她放慢脚步,不时的扭头眨着大眼睛观望,内心有种强烈的愿望想知道许晖坐在这里干什么?

可是碍于难为情和其他原因,刘珂儿还是一步三回头的慢慢走远了。说来可笑,作为一个班的同学,她和许晖只做了大半天的同桌,在一起说过的话加起来没超过三句半,平时见面也不打招呼,非但如此,开课第一天,许晖还当着她的面跟张凯打了一架,表面上是对这俩人看不惯,其实多多少少都有她的因素在里面。

刘珂儿原本对许晖也没有太多关注,之前上课时偶尔回头张望,完全是因为欧阳和张凯的因素,这两个人一直挺记恨许晖,不全是因为跟张凯打架,而是许晖讲了那个讽刺欧阳的笑话,这让一直自诩风流倜傥的欧阳太丢面子,所以总想着报复,可哪知道还没报复别人,欧阳自己先跟袁翔闹出了矛盾,事情也就变的一发不可收拾。

刘珂儿很自责,同时也很痛苦,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很多无关的同学卷进了她和袁翔的无厘头的纠缠,欧阳被打、受伤,甚至被抓进了公安局,张凯也遭连累,各种谣言甚至是谩骂让她百口莫辩,难过之极,她感觉已经在补习班待不下去了。

快三年了,刘珂儿始终无法摆脱袁翔的纠缠,总觉得自己的命不好,走到哪儿都能被这人给碰上,虽然她并不恨袁翔,但非常讨厌这种死缠烂打,请假这两天,她终于说服家人,另换补习班,先上几天课凑合着,父亲会尽快办理退学手续,当然,这种逃避不是她所愿意的,而且能不能躲开袁翔这个冤家也未可知。

然而这次请假回来后,突然清净了,刘珂儿难以置信,袁翔也只找过她一次,虽然还是那种嬉皮笑脸的态度,但荤话少了很多,而面对刘珂儿的一再拒绝和警告,他忽然一反常态的开始生气和愤怒,指着她的鼻子大声嚷道,“总有一天,我要让你知道,我是你心里最重要的人!”

如此顽固的豪言,刘珂儿只能冷笑,冷笑中又有太多无奈,若不是听说袁翔和刘文亮居然被本班同学打出了教室,她早就决定宁可在家待着,也不来上课了。

“嗨,那个丫头好像一直盯着你看哎。”谢海青对女孩最敏感,一本正经的严肃样早就没了,使劲拿胳膊捅许晖。

第283 不是巧合的巧合

许晖没搭理谢海青,嘘了一声后道,“人出来了,那一帮里面左边第二个,穿灰夹克,留着长头发,高个子的。”

谢海青二人的注意力立刻被许晖的话吸引过去,只见一帮人摇摇晃晃的从大院门洞里出来,大概七八个人,袁翔也在其中,刘文亮的个头高,比较显眼,很好认。

“草,长这么个逼样。”付建平咒骂了一句,又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

而谢海青摩拳擦掌的,眼看着就要站起身冲过去,却被付建平一把给按住了,“激动个啥呀,来之前可是说好了,你得听我的。”

谢海青狠狠的瞪了付建平一眼才安生了点,那一头,刘文亮显然也注意到了许晖仨人,坐在那里太过显眼,想不被看见都很难,他陡然间愣了一下,旋即又恢复了桀骜不驯的表情,带着挑衅的目光对许晖三人来回扫视。

“文亮,看啥呢?”袁翔的话刚问出来,也发现了许晖,顿时面色铁青,仇视的目光毫不掩饰的如利箭一般激射而出,而此时的许晖也在看着他,没有任何表情,眼眸仿若深不见底的空洞,能捕捉一切光芒,继而使之消弭于虚无。

“装几把什么大蒜?想找事儿,爷爷还偏不怕你。”说着话,袁翔就要往前冲,这回他要比刘文亮激动的多,被许晖追着打,丢人到了姥姥家,事情虽然过去了近半个月,他还是抬不起头,心里的火气更是有增无减。

他觉得许晖很无赖,大概是想跟欧阳学着找外边人帮忙,尼玛的,找谁也不合适,也别想唬住老子,这笔账绝不可能抹掉。

“行了翔子,还不是时候,咱走咱的路。”刘文亮拽住袁翔,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后,扭头就走,袁翔虽然怒气冲冲,心有不甘,但刘文亮的话他还必须得认真考虑,于是跟泼皮一般朝着许晖三人的方向恶狠狠的吐了一口浓痰,才不紧不慢的转身。挑衅的味道很浓烈,哥今天不能找事儿,但又很想揍你们,有种放马过来!

“嘿!我草泥马的。”谢海青的邪火一下子蹿到了脑门,人也蹭的跳了起来,但付建平的动作比他更快,一把抓住了这家伙的后腰带,硬生生的又把谢海青给拽回了原位。

“你再这么整,回去都没法交代,小心哥几个一起削你。”

“尼玛的,小崽子也敢在老子面前搅毛发骚,想死了吧?”谢海青怒不可喝,但最终没有再次站起来。

许晖暗暗发笑,谢海青骂人家小崽子,大家其实是一年的好不好?

“得嘞,人认准了,任务完成,回去啦。”付建平站起身,又是美美的伸了个懒腰,然后冲许晖道,“到西海坐坐,顺便一起吃顿饭,聚一下。”

许晖没意见,好久没跟大伙见面了,他也正想知道良子被打的原因,为什么会跟刘文亮扯上关系。

酒吧没有营业,对外打了个牌子,说是内部整修,这让许晖很诧异,一回到这里,付建平就出去了,他正好跟谢海青聊两句,哥俩很久没有单独在一起了,不聊不知道,一聊吓了一跳。

不但西海酒吧没营业,商业行内凡是属于建鑫的生意,都没有营业,而且最让许晖吃惊的是赵歌已经被抓进去足足十天了,一同进去的黑牛和赖春光今天刚刚出来,听说事情没完,只是取保候审而已。

赵歌被抓,很大程度上跟乔娃子有关,至少从大伙了解和反馈的消息是这么一个状况,至于重点寻找的曾宏,就跟人间蒸发一样不见了。

但赵复从却从另外的渠道得到一些匪夷所思的消息,事情远比想象中复杂,不但牵扯到乔娃子,居然还有五一俱乐部的人,但这两拨人虽然互相知根知底,可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老菜梆子跟对方的对立冲突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怎么会同时被牵扯进来?这说明背后还有人喽?

于是众人更为谨慎起来,所有店铺都暂停营业,事情在没有个基本眉目之前不开张。因为按照赵复的直观判断,背后这个黑手应该就是刘坤,他对赵家兄弟最为仇视,而且他报复对手的手段从来都是假借他人之手,背后捅刀子,绝不会正面出手。

以上都符合刘坤的特点,谢海林同意赵复的判断,于是商量着在寻找曾宏的同时,查一查五一俱乐部这帮混混的底细,特别是重点的几个人,从家庭住址、到其他落脚点、活动半径和活动规律等等全都要摸的一清二楚。

本来在赵歌没出事之前也是准备要这样做的,当时是为了给老菜梆子出气,等事情的风头一过便收拾这帮人,现在可倒好,人家早就在算计着建鑫了,。

良子被打,发生在上周,他托以前八中的同学打听五一俱乐部的一个大混混姘头的住处,这个混混绰号‘夜游神’,就是因为落脚点太多,整天四处游荡,才得了这么个诨号,大号只知道姓曹,这家伙和另外三个混混并称五一俱乐部的四邪神,足见此人在这帮混混中的地位。

没想到良子被人给卖了,挨了一顿好打,若不是他跑的快,不死也得半残。按良子自己的说法,那个同学主动出卖他的可能性很小,肯定是不小心或者是迫不得已,按照这个思路,有个人倒是很有问题,就是刘文亮。

当时良子跟同学聊完,一块儿吃的饭,饭后刚走出餐厅大门时就撞见了刘文亮一伙,大家曾经都是八中的同学,只不过良子和刘文亮的关系十分一般,所以随便寒暄了几句,就告辞走人了。

事情意外的顺利,同学办事相当给力,第二天一早就来找良子,说是踩到了两个地点,约好了傍晚的时候在昆仑路水关桥见面,确定到底哪一个是‘夜游神’真正的落脚点,良子不疑有他,但一去就被人给围住了。

经过虽然曲流拐弯,但事情的原因并不复杂,还是跟以前的是是非非有关,老对手刘坤似乎跟个阴魂一样,现在成了建鑫的最主要敌人,但老在背后阴人,你还偏偏拿他没办法,按照赵歌的脾气,这回要是能没事儿出来,非要跟刘坤死磕不行,到时候说不定会更麻烦。

许晖轻叹一口气,这种局面,他自然也拿不出什么好主意,但也证明良子被打,与他跟刘文亮的矛盾不是一码事,但这么巧合之下,中间会不会有什么看不见的联系,他也不确定。

但事情还远不止如此,谢海青压低了声音,“建鑫现在内部也不稳定,特么了个比的,这才停业了几天,就有人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到处说酸话,挑弄是非,无非就是耽误了他们做生意发财呗,我看我哥是控制不住,赖春光来了也白扯,事情要麻达了。”

“都这个时候了,谁在挑刺儿?”

“你猜猜?”

“周青?”许晖心里忽然间就有了阴影。

谢海青左右看看,朝许晖伸出了大拇哥,“要说咱们兄弟里面,还是你最聪明,再加一个呢?”

“那自然是太岁。”

“绝对错不了。”谢海青摇摇头,“尼玛的,能镇住他俩的也只有赵歌,现在两个二货狂的要死,乱糟糟的真让人糟心。”

“那老赖从里面出来,就没有带点什么新鲜消息么?”许晖暂不想提这件事,很快岔开了话题。

“有,但跟没有一样。老赖说,涉嫌的罪名不一样,他和易洪都是因为咱们那个‘王朝’的事儿,可查来查去的,跟卖粉的关系不大,所以他能出来,易洪也就差不多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但赵歌和黑牛就不同了,说是什么寻衅滋事,故意伤害,反正我搞不清楚,等他来亲口跟你说。”

俩人正说着话,西海酒吧的玻璃门被推开了,进来一帮子人,赖春光打头,后面跟着黑牛、谢海林、付建平、良子、小叮当、阮世庆、邹猛、石建强等十好几个,全是建鑫的核心人物,后面几位都是原来北川街的人。

许晖特别注意到,周青和太岁都没有露面,若是没有之前谢海青的透底,他还真的不会去在意,现在就显得突兀了。

“都在啊,今天小聚一下,给黑牛和老赖贺一贺,洗洗晦气,小范围的,没有外人,老七更是自家兄弟,大家围一桌吧,把桌子拼一下。”谢海林的情绪不高,明显的强打精神。

两张长条桌很快拼好,众人团团围坐一圈,虽然没有往日聚餐时那么活跃,但气氛也渐渐有了那么一点点,小叮当和邹猛二人搬来啤酒,不用酒杯,一人先发两支,又过了一会儿,两个黑衣小伙提来了几大袋子吃食,摊开来后,凉菜、卤菜、炒菜,摆了满满一桌,这就又有了一点气氛。

“兄弟们,先为老赖和黑牛洗尘整一口。”谢海林抓起酒瓶,仰头就对吹了一整瓶,其他人也不含糊,以最快的速度吹完,许晖只好捏着鼻子往下喝,他知道头三板斧是躲不过的。

酒一下肚,氛围才算真正好了起来,许晖左边坐着邹猛,右边坐着付建平,趁着热闹劲儿,他低声问付建平,“没通知周青和太岁?”

“请不动,都几把说有事儿。”付建平看看左右,欲言又止。

第284 肺腑之言

许晖点点头,看来谢海青所言非虚,赵歌刚一被抓,周青和太岁便开始搅毛闹事,说明这俩人从来就没有真正融入过建鑫,迟早会离开,无论赵歌能不能及时回来,这个结果恐怕无法改变。

聚餐斗酒的场合下,无论是赖春光还是谢海林,谁都不会提及这件事,就连赵歌和‘王朝’的事情也很少谈及,酒精能活跃人的兴奋度,也同样很容易改变人的注意力,大家猜拳、拼酒,闹的不亦乐乎,整个洗尘宴倒也非常融洽。

这回因为没有人刻意灌酒,所以许晖勉强保持不醉,脑袋瓜的意识也很清醒,闹腾到晚上近九点钟,聚会终于散掉了,许晖被赖春光和谢海林以醒醒酒、聊聊天的借口给留了下来,主要是为了谈两件事。

首先是五一俱乐部的混混,大家已经商量好了,必须报复,混社会的有混社会的规矩,在哪儿栽的,就要在哪儿找回面子。这次老菜梆子和赵歌栽这么大的跟头,甭管背后是刘坤、马坤,都离不开五一俱乐部这帮人的影子,所以打狠打疼他们就等于直接戳到幕后人的脸,一定要做。

之所以要说给许晖听,主要是刘文亮的缘故,俩人在一所补习班上学,难免不被殃及,大伙好意给许晖提个醒,或多或少的也提前表达了歉意。

许晖只是微微一笑,“我才跟刘文亮打过一架,没什么关系。”

在坐的除了谢海林和赖春光,还有付建平和黑牛,四个人闻听之下倒是很乐呵,没想到老七现在居然也火爆起来,付建平也突然回过味来,为什么下午在科协门口对方那么嚣张,原来是有原因的。

既然许晖轻描淡写,大伙也就不多说,更没有问起打架的原因,相信许晖不会吃亏,即便是吃了亏,很快也要报复回来,无所谓的。

第二,就是周青和太岁的问题,许晖很意外,这种事儿属于建鑫内部问题,该怎么整你们拿注意就好,干嘛问道我?其实也很好理解,周青跟许晖同样是毕业于十九中,俩人的矛盾源于李扬帆,一度曾闹的挺大,直到赵歌直接插手才算解决,所以许晖更熟悉这个人,问问他的意见也不算太冒失。

另外,许晖不知道的是,赵歌不在,无论是赖春光还是谢海林,办什么事儿都没有底气,而且现在的形式对建鑫来说很糟糕,不营业,就没有钱赚,大伙的心态肯定不好,好几件事情的风头还没过去,报复五一俱乐部的混混,惩罚周青和太岁,两件事一阵搞,会不会把建鑫就此折腾散了?

别看许晖只是个学生仔,但在坐的人都不会轻看他,因为赵歌以前曾不止一次的说过,可惜老七不愿意来建鑫,否则很多事儿都可以听听他的意见,评价很高,甭管服不服气,也甭管赵歌和许晖一见面就闹的不可开交,但很多人知道这些话,赵歌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而赖春光想的是,作为局外人,许晖又了解周青,听听他的看法总没有坏处,他和谢海林现在有些焦头烂额,其实更大的问题还不知道怎么去处理‘王朝’的事儿,易洪马上就要出来了,是不是很快恢复营业?如果不恢复,用不了多久,大家很快就要去喝西北风,恢复营业,谁知道刘坤下一步会耍出什么手段?

“赵歌就没交待过什么?”许晖奇怪。

“太突然,现在连探视都不让,更别说问他事儿了。”赖春光苦笑着双手一摊。

“我真的不好瞎说,别把大伙的事儿给弄砸了。”许晖不是谦让,他只是一个学生,至少从心态上他一直是这样认为的,看事儿办事儿的能力跟这些个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人没法比,乱说话,闹笑话是小事儿,整出严重后果就麻烦了。

“老七,你就当个局外人说说自己的看法,反正这事儿大伙也要再认真商量一番。”黑牛发话了,他现在的话比以前少很多,整个人看上去也稳重多了。

许晖不好再推辞,其实最早听了谢海青的话,他就在思考,脑子里有了一个基本的框架,只是自己瞎想想而已,不会当真去说出口,但被这样慎重的问及,他借着酒劲儿只好勉为其难,伸手拿了一支烟点上,“我的想法跟大家的相反,面子要找,但风头也要避,至少为赵歌想一想,所以五一俱乐部的人先放一放,另外,没必要草木皆兵,该做的生意都做起来,挣钱吃饭是必须的,周青这个人报复心很强,不行也放一放,由他和太岁先折腾着。”

“按你这么说,我们啥也不用干喽?”黑牛反问。

“也不是,把生意都开起来,大家不就都忙了么。”

“包括‘王朝’?”

“我不清楚易洪是犯的啥事儿,但他要是真能出来,就说明‘王朝’涉毒是躺枪,没什么大问题,与其那么耗着,还不如开起来。”

黑牛和谢海林不说话了,但付建平还是不明白,“这么放任周青,事情以后会收拾不住吧?”

“你的意思是赵歌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回来?”这回轮到许晖反问。

“谁也不好说。”

“周青和太岁迟早待不住。”许晖得出这个结论,全凭直觉,此刻站在赵歌的角度去想这件事,似乎也应该是一致的。

“你能肯定?”

“不能。”许晖苦笑着摇摇头,“所以我建议让他们闹腾一段时间,这样可以看的更清楚一些。”

付建平不语,但还是觉得不妥。

“他俩除了抱怨和怪话连篇,还有没有其他出格的举动?”

“这倒没有,店都关了,想折腾也没处使劲儿。”

“那倒不如试一试,现在建鑫能稳住的地方也只有商业巷,别忘了咱们可是外来户。”

“既然他俩迟早靠不住,现在又放任不管,是不是矛盾了点?”赖春光问。

许晖托着腮帮子稍许沉默,然后才以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口吻缓缓道,“不矛盾,等待时机。”

其他几个人都沉默了,这句话的潜台词很明显,时机成熟,就意味着俩人反水建鑫的行为到了最露骨的时候,那时再出手一棒子把俩人给彻底收拾了,既省事儿,又得人心。

赖春光第一个赞成,其他的人仔细考虑之下都觉得这样应对最符合眼下建鑫面临的现状,而且既然周青二人如果真的不能跟建鑫一条心,只能彻底打残或是赶走,才能一了百了。只是这番话出自许晖之口,难免让人吃惊。

至于眼下如何对待五一俱乐部这帮人,赖春光表示还要再商量,许晖自然也不会多说,由他们去考虑,他心里的想法都已经在刚才的交谈中表达出来,都是自家兄弟,这么多年,不存在害怕被他们笑话,肺腑之言罢了,听与不听,实在不是他能左右的,就算一句都不听,也没关系,至少哥几个拿他当兄弟看待。

许晖这通肺腑之言,实际上是在跟以前赵歌的思路对着干,大家在局中,可能都没有意识到危机四伏中的建鑫有着浓烈的赵歌思维,这种风头下,居然还想着报复别人,是非常危险的举动,虽然在以往每每都冒险成功,但这回可不一定。

刘坤敢这么干,不可能不留后手,所以大伙现在要做的是姿态放低调,爪子和羽翼都收回来,收紧一点,哪怕只是表面上看着像个刺猬,对方再张嘴时也要仔细考虑清楚。

许晖也不知道,他的这些建议最终都被赖春光他们采纳,让建鑫避免了一场更大的危机,踏踏实实开门做生意,让对手琢磨不透,而不是像以往赵歌在的时候,不存隔夜仇,恨不得第二天就把五一俱乐部的混混们一巴掌抹平,然后找刘坤的麻烦,或是下手处理周青二人,那样鸡飞狗跳,建鑫真有可能自己把自己给折腾散架了。

一夜无话,一肚子啤酒,两泡尿的事儿,许晖睡的很踏实,早晨起来倒是格外的精神抖擞,昨夜酒精作用下的肺腑之言早就被他忘在了脑后。

骑车子上学,一切如常,张志宏几人很是为许晖担心了一阵,以为昨天晚自习没来上,出了什么事儿,见到这家伙活蹦乱跳的样子自然就放心了。

今天班里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新闻,就是新人换旧人,新进两个插班生,同手走了两个老学生,这种事儿在补习班也很普通,来了走了,比正规学校要自由的多。

两个插班生都是女孩,一个长的白白胖胖,一个带着眼睛,身材高挑,斯斯文文,这让理一班的男生们着实兴奋了一把,但走了的两个人同样引起了不小的波动,一个是欧阳华,据说这家伙好像没事儿了,但也不愿意再来‘桃李天下’上学了,不知道转到哪里去了,另外一个是刘珂儿,很出乎意料,她最终还是下定决心离开了这里,别人是什么反应不好说,但对张志宏的打击是蛮大的。

第285 突然发疯

一下课,张志宏就瞪着通红的眼睛找许晖抽烟,许晖自然从命,知道这家伙现在心情糟糕,可惜这种事情帮不上忙,而且也怪张志宏自己面皮太薄,人家女孩在的时候不抓紧机会,现在人家转学走了,你再闹腾有个毛用?

莫说陪着抽烟,就是陪你一块儿喝酒、一块儿疯都没问题,但就是解决不了你心里的疙瘩,许晖是过来人,自然深有体会。

俩人蹲在花坛一侧抽烟,默不作声,许晖也不想说什么安慰之类的话,这种事情只能自己想,自己悟,自己折磨自己,等折腾的差不多了,病也就好了。

很快,二人周围围了一圈人,戴强、李绪等人都来了,甚至张凯也来了,这里本来就是这帮人抽烟的据点,所以一下课都不用打招呼,但今天明显气氛不对。

张志宏萎靡的样子非常惹眼,但李绪显然没那个眼力劲儿,喷完第一口烟就吹嘘自己昨天晚上看的黄色录像,那个色心弥漫的陶醉模样,立刻召来了对方凶巴巴的目光,吓的这家伙赶紧闭上了嘴巴。

戴强几人早就看出来不对头,用询问的目光看着许晖,而许晖直接把话题岔开了,张嘴跟大家聊起了刚刚热播的香港电视连续剧《义不容情》,对温兆伦和黄日华的演技大加赞扬,但这个话题显然不太能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好几个住校生平常也不看电视,但也都反应过来许晖的用意,只好有一搭没一搭的瞎插几句,一直凑合到上课。

‘黑珍珠’刘珂儿走的很坚决,整个上午都没有露面,全部手续都是由他父亲一手办理,其实无非就是退多少钱的事儿,补习班当然不愿意退,至少是扣来扣去的少退,所以扯皮了一上午才算扯清楚,许晖估计刘父可能被补习班扒掉了半身皮。

张志宏眼巴巴的等着,每节下课都快步抢出教室,溜达到办公室旁边晃悠,盼望着能见到刘珂儿一面,可惜到了中午放学,人家老爹都走远了,他也没能如愿。

“人不会来了,一块儿吃午饭吧。”许晖伸手拍拍还在楼梯拐角望呆的张志宏。

“不吃。”张志宏咬牙切齿,“特麻痹的,都是袁翔那个王八蛋,把人家害成这个样子,老子感到窝囊,咽不下这口气。”

“咽不下也得吃饭,一起吃着、聊着,哥几个给你出出主意。”

“不需要,你知道就行了。”张志宏一转身,背着书包就走了,许晖只能摇着脑袋叹气,寻思着再找机会劝劝这家伙。

然而下午上课前就出事儿了,许晖当时正在207宿舍跟大伙吹牛,就跟往常一样,不到不到上课的点儿,他们是不会出宿舍门的,正在这时候外面却传来极为吵杂的声音,还混合着嘶喊和叫骂声。

“搞什么名堂?”戴强第一个蹿上床,扒开窗户就往下看,只见二层小楼靠东侧的花坛边黑压压的站了不少人,人圈中间似乎有人在动手互殴,好多人起哄,由于树荫当着,看不真切,“卧槽,打架了,看看去。”

留在宿舍里吹牛的都是无聊人士,而且超八成都是八卦爱好者,随着戴强第一个冲出门,其他人也精神抖擞的跟着跑了出去,许晖反而成了反应最慢的一个,他并不拒绝看热闹,但也不像这帮人如此热衷,稳稳当当关好门,他才慢悠悠下楼。

才出了楼道,就听见了葛老头扯破喉咙一般的沙哑声音,卧槽,许晖暗自心头一惊,葛老头现身,多半是说明理一班的学生在打架?难道是张志宏?他立刻预感不好,撒开腿往人堆里跑。

虽然没几步路,等许晖堪堪跑到时,斗殴已经结束,因为马上是上课时间,老师们来的比较集中,除了葛老头,至少还有三名老师在场控制了场面,其中一个家伙双臂反剪被两名男老师牢牢看住,正是刘文亮,这厮左眼窝红肿,鼻血还在往下滴,形象狼狈不堪,但人却极为暴躁,有两个老师拉着,他还在那里跳着脚的大吼大叫。

还有一位上了年岁的老师不断的推搡着同样骂骂咧咧、不死心还想冲过来的袁翔,俩人就像老鹰捉小鸡一般,而郑成旭、孙畅几个人正跟着另一帮蠢蠢欲动的家伙对峙,大有一言不合爆发群殴的架势。

地上还躺着一个,仰面朝天,满脸鲜血,双手捂着小腹,显得很痛苦,葛老头正蹲在旁边询问情况,不出意外,这位正是张志宏。许晖一看就火爆三丈,两下就挤进了人堆,看了一眼葛老头,蹲下身询问,“老张,你怎么样?”

“还好,咳咳,草……哎呦……”张志宏哼哼着,想要侧个身,但一动就疼的受不了,这家伙两个眼眶像国宝,鼻子和嘴唇周围全是鲜血,右耳根也被撕裂了,整个面相惨不忍睹。

“老师,他这个样子……”

“已经叫救护车了,哎,你们这些娃娃呀。”葛老头打断了许晖,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他捶捶背站起了身,猛然看见袁翔还在那儿没完没了,不禁勃然大怒,“孙老师,你让开,让他放马过来,我倒要看看这小王八蛋能干点啥!”

葛老头的嗓子虽然有点哑了,可中气十足,声音极大,非常有震慑力,袁翔尽管不服气,但暂时老实了,狠狠的瞪了张志宏一眼,又抬眼很藐视的看着许晖,那种嚣张样让人打心底里厌恶。

许晖直接冲他竖了一根小拇指,用更为藐视和夸张的眼神回敬,差点把袁翔这厮给激的暴跳起来,葛老头猛然一回头,冲许晖厉声道,“你干什么?”

老头连续发飙,真急眼了,居然伸手就抄起掉在地上的一根木棒,那个凶样,真的不需要怀疑他会动手,所以再没人敢折腾,另外几个老师借机轰赶学生上课,小花坛周围很快冷清了下来。张志宏被赶来的医务人员给扶上了救护车,许晖想跟着去,但被葛老头骂了一顿,只好悻悻然回去上课。

头一节课,许晖没有在自己的座位上,而是换到了张凯旁边,刚才最乱的时候,他看见张凯缩在一边,也是愤怒无比,但终究没有张口说话,料想这家伙应该看到了事件的前因后果。

果不出所料,都不用许晖问,张凯也猜出了他换座位的用意,立刻讲述了他看到的情况,这次还真不是张志宏先惹的事儿,首先挑衅的人是袁翔,这家伙今天似乎吃错了药,当时大家都赶着上课,刘文亮、袁翔俩人刚从门洞里出来,不知道跑那间教室瞎混去了,而张志宏正急着上楼,双方在门口靠外一点的位置遭遇。

料想当时怒目相向的场面是少不不了的,就在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袁翔突然朝着张志宏的身上吐了一口吐沫,当时张凯就在张志宏身后不足五米远的地方,所以看得很清楚。

张志宏当时就火了,扔下书包骂街,刘文亮二话不说,上去就给了张志宏一脚,三个人就打起来了,老张虽然也是人高马大,但显然不是这两个人的对手,一开始就吃了不少亏,张凯讲到这里,一下羞愧的满脸通红,当时他想要帮忙,但又怕刘文亮跟他没完没了,上次打顺风架时,脑子一热没有太多心里负担,可这回犹豫了半天也没敢动手,等他不犹豫了,下定决心帮忙时,对方一下来了好多人,又把张凯的胆子给吓回去了,说出来实在丢人。

许晖也没有怪张凯,毕竟他和张志宏还没有铁到那个程度,而且动手就吃眼前亏,也不明智,更没什么好指责的。

至于袁翔为什么忽然变成了疯狗,许晖倒是能够猜出个大概,怕是也跟刘珂儿的离开有关系,按照以前的故事,这厮好不容易追到了‘桃李天下’,人家又转学了,袁翔不疯才怪。

但特么的,你发疯拿我哥们出气,有几个意思?许晖一肚子火,这不是面子问题,而是对方欺人太甚,他感觉无法控制自己暴揍对方的冲动,所以一下课就出了教室,迎面正好撞上郑成旭和孙畅,来的正好。

“你干嘛去?”郑成旭看着脸色铁青的许晖就知道事情要遭,幸亏来的及时,还是戴强那家伙考虑的周全。

“出去透透气。”

“咱哥俩陪你一块儿呗。”孙畅从另一边堵住了许晖,他的动作更直接,决不能放他就这么过去,刚才戴强和李绪说,袁翔正在班里撺掇关系好的人,看样子要跟许晖大打一场,刘文亮那边的情况还不知道,戴强跑去问了。

“我特么要上厕所!”许晖急了,伸手一推孙畅就要冲过去,没想到葛老头突然出现在楼道里,正怒气冲冲的瞪着许晖。

“你要干什么?”葛老头强压着火气,他其实早有准备,并不认为刚才张志宏被打的事情就能简单的了结,且不说许晖的表现,就是当时现场上刘文亮和袁翔没完没了的架势也很能说明问题,今天也是豁出来了,如果这帮小兔崽仔再敢惹事,就要联名提请校长将他们全部除名。

‘桃李天下’已经办班四年了,从没有一届学生像这届这么混乱,开课才两个月,惹下了多少是非,必须快刀斩乱麻,否则辛辛苦苦创出来的名气将毁于一旦。

第286 走着瞧

许晖本不在乎葛老头如何暴跳如雷,但刚刚看向对方的一刹那,他从老头的眼睛里读出了令他极为不安的淡漠和决然,心里的怒火一下子被浇灭了不少,竟然愣在了当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到我办公室去!”葛老头伸着手指头恶狠狠的朝许晖虚指一下,“我不回来,哪儿也不许去!”

葛老头吩咐完,扭头就走,他还要去另一栋楼的理三班和理四班看看,尽管也有老师提前插手,但他生怕镇不住那两个兔崽子,必须亲自看看才放心。

看到许晖被老头给唬住了,郑成旭和孙畅才算放心,俩人陪着他到了办公室门口,郑成旭拍着许晖肩膀道,“这事儿先安着,别太上火,有大家在呢。”

许晖点点头,现在也渐渐冷静下来,承对方的情,老老实实走进了办公室。

葛老头很快回来,看见一旁站着的许晖,从鼻孔里冷冷的哼了一声,大概还算对他的态度满意,既没骂人,也不讲大道理,自顾自的重新泡上茶就开始干自己的事儿了。老头其实也没话可说,以前该说的都说过了,这么大的人了,再啰嗦就没意思了,先把这小子凉着,好好冷静一番再说。

陪着张志宏去医院的一个王姓同学回来了,简单汇报了下情况,老张的问题不大,有两处外伤缝针,其他的就是止血消炎,然后由同去的一位张老师给送回家了。

葛老头揉着太阳穴,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今天这场架算是被老师们的强力介入给阻止了,那么明天呢?现在的娃娃怎么脾气会这么大?他不认为仅凭老师的力量就能彻底杜绝这样的校园暴力,但他也一贯反对报警,那样会对学生的前途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学校也跟着丢人,想来想去都没有什么好办法,终极手段就是舍弃,只能让这样的刺头学生回家了,想到这里,他无可奈何的看了一眼许晖,淡淡道,“先上课去吧。”

许晖就这样闷着头站了两节课才回到教室,他不清楚葛老头在想什么,总之预感不好,同时也开始理性思考该怎么解决跟刘文亮二人的矛盾,对待这种无理搅三分的土流氓是决不能示弱和退让的,但现在又不能立刻打回去,必须得有个稳妥的办法。

“你没事儿吧?”康文东很关心同桌,现在同学们都在谈论张志宏被打的事情,是源于刘文亮的报复,按照这种,许晖岂不是更加危险?

“没事儿,跟葛老头聊会儿天。”许晖笑笑,故作轻松,心里其实暖烘烘的。

康文东自然不信,但也不好再多问。放学的时候,戴强一帮人在楼下等着许晖,褚建辉、李绪、孙畅、郑成旭等,不光是207宿舍的,他还叫了好几个人,看这架势是要强力助拳,许晖哭笑不得,他自己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绝对不想把这帮不错的哥们给拖到漩涡里去。

“那俩傻逼还没出来,咱们先走呗。”戴强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貌似一切都在掌握中。

“没事儿,我想去张志宏家看看。哥几个该吃饭吃饭,该嗨皮嗨皮,甭跟着我。”

“那怎么可以?要去一块儿去,那俩傻逼最喜欢背后下黑手,不能不防。”郑成旭不干,能看得出来,哥几个都豁出去了,这很让人感动,刘文亮和袁翔臭名昭著,明着跟他们干是需要勇气的,但越是这样,许晖就越不能拖大伙下水。

“听我说,今天肯定打不起来,老葛那边都有准备,谁敢动手谁倒霉,所以这个事儿要再找机会,等我想到了办法再找哥几个帮忙,怎么样?”许晖也不是完全夸张,他从葛老头的态度能猜出个大概,对方的容忍已经到了极限,在风头上再捣蛋那一定会死多活少,相信刘文亮他们也应该认识到这一点,不敢轻举妄动。

这番话貌似很有道理,但戴强一帮人仍然将信将疑,正在这时候,刘文亮一伙人从花坛那头走了过来,袁翔一马当先,一脸的吊样,他远远的就冲许晖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像挑衅,又像是直接约架,嚣张的不像样。

戴强等一干人一个个扭头怒目而视,而许晖冷笑着,小拇指扣成半环状轻轻倒含在嘴里,突然深吸气,一声极为嘹亮的口哨,带着萧瑟和尖锐喷薄而出,传出去老远,瞬间惊起科协大院内几株老树上的飞鸟,比之刚才袁翔的口哨要响多了,而且十分有冲劲儿。

要比耍流氓,文化大院的要摔你们几条街,这种泼皮式的口哨,许晖初中就会,全是谢海青和黑牛教的,那时候人小屁大,不懂事儿,没事干就比着玩,能吹出好多种花样,后来长大了,觉得这玩意儿实在没意思,才不玩儿了,现在你跟老子显摆这个,找虐么?还会点啥?你一块儿弄出来给老子看看,许晖很鄙视的看着袁翔,就差要笑出声来。

刘文亮一帮人的脸色很难看,尤其是袁翔,恶狠狠的瞪着许晖,突然伸手一指,“傻逼,你够嘚瑟,有种咱们出去练一练。”

“我练尼玛,要练就在这儿!”许晖说着话,摘下书包就扔在了地上,顺势就从肋下抽出了一个四棱木棍,还不止这个武器,他的裤兜里还藏了一把三角挂刀,跟以前防着红旗巷那帮人一样,全活儿。

许晖绝不会打没准备的仗,虽然猜测刘文亮等人不敢在这个风头上再闹事儿,但不排除鸟人再变疯狗的可能,所以必须有所防备,只要对方敢动手,他至少能拉两个垫背的。

“卧槽尼玛……”袁翔勃然大怒,叫嚷的就要冲过来,但被刘文亮给一把拉住了,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后,扭头冲着许晖诡异的一笑,然后伸出了大拇指,“有种,咱们走着瞧。”

许晖冷冷的不答,刘文亮也不再罗嗦,拍拍袁翔的肩膀,手一摆,一帮人跟着二人离去。

“草泥马,嘚瑟。”戴强愤愤不平的咒骂。

“我说打不起来吧,再给刘文亮借两个胆子,他也不敢。大伙回去吧,马上打饭了,我突然想起来找葛老头有点事儿。”许晖连哄带骗,然后不经意的抬头看了一眼,也不待大家反应,立刻转身钻进了二层小楼,他的确要找葛老头。

戴强等人不放心,留下李绪跟着,然后才各自散去。

许晖果然钻进了老师办公室,李绪就在走廊和楼梯的衔接处观望,一直等着,大概超过了五分钟,他觉得没啥事就离开了,肚子饿的咕咕叫,食堂去晚了就没饭了。

办公室内,许晖刚刚向葛老头痛陈了自己的错误,老头云里雾里了半天,好算反应过来了,其实事情的经过,他已经从其他的渠道了解过,谣传是为个女学生争风吃醋,学生间的矛盾很多都说不清楚,叛逆期的年龄段很伤脑筋,气愤的是有些小家伙屡教不改,其中就包括了许晖。

当然,老头心里也着实得意,果然还是开除的威慑力强大,纵然小家伙再叛逆,再不服管束,一听说开除,那还是相当害怕的,学校收拾不了你,回家让你娘老子治你,让社会教育你。

嘶,这娃娃也太聪明了,葛老头忽然意识到不对头,心道没有任何老师说过要开除的事儿啊,这家伙怎么知道的?难道之前我的态度有什么不对么?他突然想到了刚刚几分钟之前发生在楼下的事情,不禁感到匪夷所思,这家伙脑子转的也太快了吧?

“老师,冒昧的再问一下,如果现在转学,能退多少钱啊?”许晖接下来的话又把葛老头给雷倒了。

“转学?谁要转学?”

“不是,我是说如果。”许晖虚晃一枪。

“是不是你要退学?你想干什么?”葛老头的脸立刻拉了下来,“年轻人,不是我倚老卖老,我见过的学生多了,很多人撅什么屁股,拉什么屎,我一清二楚,和四班刘文亮的的事情,你是不是打算没完没了?”

“没有啊。”许晖一副委屈的摸样,“刚才楼下的事儿您大概也看见了,人家挑衅我,我都不理他们。我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能过去的事儿就过去了,谁一天揪着小鞭子没完没了。”

葛老头老脸一红,刚才楼下袁翔挑衅许晖时,他就和几个老师商量好了,都趴在窗户上看着,只要他们一动手,就下楼抓人,主要的几个参与者一律报请校长除名,甚至包括许晖在内,都算内定的,这就是葛老头一直想着的快刀斩乱麻的办法,任由这样下去,补习班都快就成了聚众斗殴的地方了,还怎么办学?

“既然不是你转学,问那么多干嘛?”葛老头抓起茶杯喝了两口以掩饰尴尬,很快又恢复了一脸严肃的模样。

“就是问问,刚才那个袁翔说就是不念书了,也要收拾我,还说让我走着瞧。”许晖则是一脸怕怕的样子。

“他敢!太放肆了,如果敢这样做,他就等着被除名吧。”葛老头啪的一拍桌子,怒不可喝,“还想要退学费?做梦去吧。”

葛老头一通火发过,突然有种错觉,总觉得哪儿哪儿不对,但一时半会儿又说不清楚,再看许晖,表情上仍然是那种担惊受怕的样子,不由的心也软了,如果这事儿不是许晖夸大其词,那就必须要采取行动,毕竟将一个重点班的学生除名还是要慎重考虑,至于理三班的袁翔,再敢跳一下,那就是往枪口上撞。

“事情我会查清楚,也会跟三班的周老师沟通一下,你只管认真上课,遵守纪律,记住,千万不要再冲动,不要做傻事儿,回去吃饭吧。”葛老头安慰两句就站起身收拾东西,他要迅速找周老师通个气,然后去找校领导,就不信砍掉一两个刺耳头,这股风气还扭转不过来。

许晖很有眼力劲儿的告辞离开办公室,下楼后左右看看,绕过花坛,直奔三号楼后面的围墙,那个地方是李绪经常晚上出去嗨皮的秘密通道,围墙下面有数块方砖,也是这帮人精心准备的,非常好攀爬。

从围墙跳下来,许晖很小心的观察一番,沿围墙走到拐角,前面是丁字路口,左前方便是科协大门的方向,他在拐角处探出头,在大门口的位置并未发现刘文亮一伙人,微微纳闷之后,许晖倒是不急,又仔细观察了周围和马路对面。

这回有了发现,尽管马路斜对面的人行道上有水泥砌成的花坛做掩护,但刘文亮一伙人还是没能完全藏的住,他甚至看见了袁翔黄色的条纹裤,这厮应该是背靠花坛,坐在地上,伸出的一只脚丫子还一抖一抖的。

许晖冷笑一声,返身悄然离开了。

第287 单独聊聊

第二天许晖没去补习班上课,跑到商业巷混了一天,建鑫几乎所有的店铺都开门营业了,很多人跑到‘王朝’忙着做开业前的准备,连付建平也跑没影了,西海里就剩下了谢三。

很久没见到这家伙了,据说一直在家里养伤,这两天才出来转悠,他本来就瘦,现在看上去更像个麻杆,依然是一头长发,许晖腹诽现在的谢三更像个拖把杆。

许晖跟谢三之间本来就不对付,所以见面可聊的话题不多,但谢三也有改变,至少对许晖的态度要客气了很多,所以客气来,客气去,勉强应付了一支烟的功夫,谢三借儿忙,离开了,许晖自然也乐得优哉,到别的店铺去溜达,反正他今天不打算去补习班。

打了几把游戏,许晖感觉很无聊,游戏厅里全是旷课的初中生,叽叽喳喳的吵的脑袋疼,干脆又去了‘龙争虎斗’演艺厅,正好碰上了周青,这家伙正忙着盘点,见到许晖,倒是很热情,放下手中的活儿,顺手拿了一瓶不知名的饮料,邀许晖坐着聊会儿天。

许晖也不客气,跑这儿来一半儿纯粹是瞎逛,另一半,他也想看看周青现在的状态,是不是付建平他们所说的那样嚣张。他和周青之间的关系相对复杂,说好听点叫不打不相识,说难听了,其实还是一对儿老冤家,若不是中间有个赵歌,俩人怎么可能坐到一起?

现在不但坐到一起,还聊的很愉快,至少周青是这样认为的,一张马脸笑的像朵鲜花,跟许晖吹吹少儿不宜的段子,反正这演艺吧里面天天都有新鲜的故事,张口就来,而且在他的眼里,许晖这样未出道的学生好糊弄,随便聊聊打发打发就得了。

许晖却是另一番想法,周青表面上根本不像付建平说的那样,但一通没营养的话聊下来,无数次的干笑,显然不是发自内心,他越热情,笑的越开心,许晖就感觉越不踏实,话又说回来,周青如果真想搞事情,自然会抬出一副人畜无害的面孔,虽然跟之前付建平他们描述的不太相符,但这种样子反而更加危险。

从‘龙争虎斗’出来,许晖又钻进一家桌球室,这里是太岁的地盘,生意也不错,没见到太岁本人,当然,他跟太岁也不熟,见面也聊不出什么东西,于是晃荡了一圈又出来了,反正今天没地方去,许晖就在商业巷瞎逛。

中午付建平和谢海青赶回来,又把许晖叫上一起吃了顿饭,酒足饭饱后,他就在西海酒吧后面的隔间里躺倒睡觉,一觉醒来,外边已经漫天星星了。

度过了最为无聊,又特别休闲、放松的一天,许晖在满是心慌和负罪感中昏昏睡去,次日精神抖擞的去上课了。

刚到教室,就被一脸阴沉的葛老头给叫出了门。

“昨天怎么回事?”葛老头语气异常严厉。

“家里……家里有点事儿。”许晖吞吞吐吐,语焉不详。

“有事儿不知道事先请假?”

“忘了……”

“一大早就撒谎!就算是撒谎,你也要编的像点吧?你当我老头子是那么好骗的么?不请假无故旷课,你到底想干什么?”老头声色俱厉。

“我没想着要旷课。”

“那你说说,不好好上课,到底干什么去了?”

“前天放学,我从你办公室出来,他们一直在校门外堵我,我没办法,最后是翻墙回家的。”许晖说到这里,双目中流露出十分胆怯的神色,“第二天早上,在昆仑路口,我又看见他们了,所以就没敢来。”

“他们是谁?说清楚点。”

“刘文亮和袁翔。”

“混账!”葛老头怒喝,也不知道是在骂谁,他用粗大的手指使劲挠挠了毛发几乎掉光的头顶,憋了半天,终于控制住了接下来咆哮的冲动,“你最好管住自己,而且要对刚才说的话负责,我会调查清楚的,先去上课。”

葛老头怒气冲冲的走了,许晖则默默的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走进教室。

课间的时候,大家伙照例在楼下花坛边抽烟,张志宏也来了,脸上裹着两片纱布,一处在右耳,一处在眉骨,样子挺狼狈,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不好,而戴强几个自然又对许晖嘘寒问暖一番,一天都没来上课,以为出什么事儿了,许晖则轻描淡写的说去玩儿了。

“特么的,你倒是潇洒,害的大家伙担心……”李绪很不满,唠唠叨叨的还没抱怨完,人就呆住了,大伙奇怪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袁翔双手揣在裤兜里,正从花坛另一边慢慢走过来,因为背着光,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但从行走的轨迹,完全可以判断这家伙的目标就是许晖这帮人。

“卧槽,这几把想干啥?”郑成旭第一个就从地上站了起来,双眼死死的盯住了袁翔。

“成旭,没你的事儿。”张志宏也站起了身,伸手就把郑成旭给扒拉开了,紧接着向前横跨一步,挡在了前面,他前天被两人围殴吃了大亏,一肚子火没发出去,哪能想到这个傻逼居然还敢来挑衅,纯粹就不想过了呗。

袁翔很快就走到了跟前,冷冷的看了一眼张志宏,嘴角夸张的上翘,一脸的鄙视,“今天没空找你,边去。那个许什么来着,有种过来,咱俩单独聊聊。”

“有屁就当面放,你想干嘛?”张志宏又往前跨了一步。

袁翔呵呵的笑了,“别特么皮肉发痒,上杆子往上凑,没过瘾的话,咱们找时间接着来,但特么的,老子今天真的没心思找你哎。”

张志宏待要发火,许晖却冷不丁的一下子蹿到了他前面,“别扯别的,我跟你聊,随便到哪儿,你指地方。”

袁翔冷冷的看着许晖,“就咱俩,有种跟我过来。”

“别跟他去,要说什么,就在这儿说。”

“就是,耍什么花样?”

“跟你们有屁的关系?”袁翔用极具挑衅的目光扫视着纷纷围上来的戴强等人,然后一脸傲慢的冲许晖道,“敢不敢去?说句话。”

许晖却不回答,而是把头高高仰起,那意思是你带路吧。袁翔诡异的一笑,迈步先行,许晖扭头拦住众人,态度很坚决,然后一转身也跟走了。张志宏等人无奈,远远看着刘文亮一伙人也没动,只得作罢。

俩人一前一后,貌似要穿过圆形花坛往三号搂的方向走去,但刚走到花坛的中间,袁翔突然停住了脚步,在两帮人的注视下,转身怒气冲冲的指着许晖张口就骂,距离有点远,只能听见“麻的逼”之类的话,许晖也停下了脚步,笑眯眯的看着对方,神色淡然的在说道,声音很小,相信除了袁翔,谁也听不见在说什么。

袁翔的样子像是被气炸了一般,猛的往前跨出两步,几乎快要贴着许晖的身体,脸对脸的贴着大骂,这回音量又拔高了不少,大伙至少能听到,“你特么的,有种再说一遍!”

不知道许晖又说了句什么,袁翔忍无可忍,突然一拳就卯到了许晖的脸上,许晖啊的一声大叫,捂着脸痛苦的连退了好几步,袁翔此刻的邪火乱窜,又忍不住冲上去照着许晖的肋骨就是一脚,许晖再次痛苦的喊叫,重心不稳,一下子就坐在了地上。

眼见情况突变,刘文亮的人反应更快一步,有两个家伙已经开始往这边跑了,而张志宏大喊一声“不要脸!”,也迈步冲过来,戴强等人纷纷叫骂着紧随其后,花坛中央瞬间就像炸锅一样乱套了。

就在这混乱的时刻,眼看两帮人就要撞在一起,眼看着袁翔的第二脚又踹在许晖身上,忽听一声霹雳般的大喝,“都在干什么?住手!”声音中气十足,略带沙哑,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出来是葛老头。

大家愣神的功夫,就见葛老头迈着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步伐快速冲到了花坛中央,他身后还跟着好几个男老师,此时的袁翔已经被同伴抱住,刘文亮和张志宏对峙着,差一点就大打出手。

而许晖已经躺在了地上,鼻血长流,形象惨不忍睹,不但葛老头面色铁青,就连赶过来的理三班班主任也面色难看。

匆忙安排康文东送许晖去医院,打发掉了看热闹的学生,葛老头和几个老师怒不可喝的把好几个当事人都揪到了办公室,包括袁翔、刘文亮、张志宏几人。

这回事实清楚,不但葛老头看得一清二楚,其他老师也目睹了事件的整个经过,袁翔抵赖不掉,他挑衅在先,动手在先,许晖从头到尾没还一下手指头,但这家伙面对指责,被气的脸红脖子粗,却又百口莫辩,许晖当时恶毒的话,让他难以启齿,否则也不会跟神经病一样发疯了。

被说急眼了的袁翔,恶狠狠的朝着办公室的大门狠踹一脚,愤然而去。

据说葛老头当众发飙了,不但在办公室,而且还跑去找了校长,事情一下子就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许晖从医院回来后不久就传出了袁翔可能要被开除的消息。

大家都很意外,不光是刘文亮那边的人,就连张志宏、戴强等人也没想到,这补习班也有发狠的时候,居然也能开除人,听起来绝对是新鲜事儿。

张志宏曾不止一次的私下问过许晖,你到底说了点啥呀?怎么袁翔突然就发疯了?还有,你当时为啥不还手啊?让哥们看的一脸恼火,让那傻逼占便宜,处在当时张志宏的角度看,袁翔动手之前,俩人一直在斗嘴,袁翔暴跳如雷,许晖则和风细雨,两个人貌似根本不在一根轨道上,情形十分诡异。

许晖笑笑,干脆也不瞒着好友了,“我就是帮他分析了一下,为什么追不上刘珂儿,并告诉他,如果还是这个死样子,一定会跟个太监一样孤独终老。”

“我靠,就这样他也能疯?”

“那谁知道。”许晖扔了手中的烟头,很惬意的伸了个懒腰,转身慢慢的上楼了。

第288 被报复

在沉寂了两天之后,袁翔正式被补习班除名,这家伙的父亲跑到办公室大闹了一场,最后是个什么结果不得而知,反正老师不堪其扰打电话叫了110,一起到派出所协商解决,不知道后来是怎么折腾的,袁翔还是跟着他爹回家了,这次补习班的态度十分坚决,让人始料未及。

许晖也受到了严厉的警告,葛老头声称,希望袁翔是最后一个,而且那种恶狠狠的神态,让许晖很怀疑这老头莫不是发现了什么,或者就是赤果果的威胁?

中午下课,戴强就一脸担忧的私下里告诉许晖,袁翔托人带话,这个事情没完,从现在开始,让许晖随时小心着点儿,有的是时间算账。

“会咬的狗不叫。”许晖淡淡一笑,高深莫测的摸样让戴强摸不着头脑,继而深以为然,甚为钦佩,到底是混的妖啊,试问在商业巷有那么多朋友,区区一个袁翔,倒还真的不用太在乎。

于是大家的心情就像雨后的晴空一般透亮,尤其听了戴强和李绪的吹嘘,大家这才知道许晖是真人不可貌相,在整个商业巷都是吃得开的人物,怪不得对付那两个疯子一直胸有成竹,可除了张志宏之外,都无一例外的忽视了事发当天的一个细节,既然这么拽,袁翔动手时,许晖为什么只挨打不还手呢?

既然没人注意,就更不会有人去往深里想,于是快乐的生活继续,课间时,许晖这边的圈子的又壮大了,而且越来越热闹,郑成旭等人甚至有意无意的给刘文亮的哥们添堵,差一点就再次引发一场群架。

许晖很郁闷,同时也紧张的要死,他并非真的不在意,这回装逼装的有点过火,光一个刘文亮就很难对付了,日后还要天天提防着袁翔,这日子过的心惊胆战,实在是很没意思,但已经到了这个程度,只能打肿脸充胖子,硬撑下去。

好在刘文亮似乎并不急着报复,也或者他不想被补习帮除名,所以这家伙在科协大院里动手的可能性很小,上学、放学的路上就很难说了。当然,这是基于刘文亮识破了袁翔被许晖下套的判断,否则,许晖大可以受害人自居,倒不至于过分心虚。

其实许晖一直担心的是刘文亮身后的那帮人,个个都有亡命徒的水准,对付北川街的混混也没落下风,端的不好惹,他只是很纳闷、也很庆幸,刘文亮居然没有喊这些人来助拳,没搞明白是什么原因,但不管叫没叫人,现在已经够提心吊胆的了。

一连数天下来,许晖始终小心翼翼,上学、放学,不是迟到就是早退,甚至还旷课,作息上基本没什么规律可循,倒也相安无事。

赵歌终于被允许探视,这也意味着他的案子已经侦办结束,就等着移交检察院起诉了,但在此之前着实乱了一阵子,黑牛被再次叫到警局,一同进去的还有付建平和谢海青,后来达辉和赵复也进去了,一时间人心惶惶。

但事情也逐渐清晰和明朗化,这一切都源于大家在红宝石跟乔娃子的那场械斗,赵歌抗下了所有的罪责,提心吊胆了半天,到底还是乔娃子这边除了问题。

而且乔娃子似乎受了什么刺激,他是涉枪案,问题比较严重,大概意识到没什么好结果,所以反复翻供,知道的、不知道的张口瞎说,甚至把去年冬天赵歌跟刘坤的一场大斗殴也给翻了出来,被咬出了很多人,不少是子虚乌有,或者没有证据,所以付建平、谢海青很快就出来了,紧接着赵复也出来了。

赵歌很可能会以流氓罪和寻衅滋事罪被起诉,能判几年不知道,陈东一直在外面活动,被搞的焦头烂额,好算事情有了点眉目。

赖春光和谢海林一块儿去了趟看守所,因为时间很有限,所以简单的说了下商业巷和‘王朝’的情况,其他的就不方便说了。

赵歌心态挺好,没什么可抱怨的,有点遗憾的就是乔娃子,这货被逼的走投无路,整个人的心态都走样了,曾经的兄弟,现在的疯狗,可谁也不愿意这样,又或者说以前就根本没有认清楚他这个人呢?

赖春光和谢海林不便发表意见,只好陪着感慨一番。

关于店铺,既然都恢复了营业,赵歌的意见就放开手去做,建鑫以后还是赖春光和谢海林一起管理,少惹事儿,多挣钱。这么多年来俩人还是第一次从赵歌嘴里听到‘少惹事’三个字,自然感到稀奇。

除了少惹事,赵歌还提到了许晖,“我就说这家伙脑子跟别人不一样,你说他聪明吧,其实呆头呆脑的酸学生一个,傻不拉几的,还倔的要死。你说他傻吧,很多事儿比你想的远,算的精,是不是很奇怪?”

谢海林跟赖春光面面相觑,他俩好像没有赵歌这样深刻的体会,印象中这俩人一见面就吵架,这倒是真的。

“有空多找他聊聊,很有意思。”赵歌说完起身,这次探视就基本结束了。

赵歌最终被判了五年,达辉两年,黑牛也一同判了,他比较轻,判一缓一,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这几位被宣判的时候,许晖挨了一顿毒打,躲来躲去,终于没躲过去,倒霉就倒霉在自行车上,他发现对方围上来的时候,匆忙跳下自行车时被绊了一下,整个人给摔成了滚地葫芦,那自然是跑不掉了。

说到底还是大意了,连着两周都没什么事儿,许晖也懒的翻墙头了,又恢复了骑车回家的常态,只是走的有早有晚而已,但他没想到,对方也懒得去摸什么时间规律了,就带着人在科协大门的周围板等,被许晖迎头撞上。

这次比较惨,袁翔窝了这么长时间的火,下手相当狠,若不是围观的老头老太们大呼小叫,对方还是有点顾忌,许晖的结果就不好说了。

袁翔叫来的都是以前八中的同学,刘文亮参与没有不好说,因为现场没见到他本人,这些人多数家住在五一俱乐部附近,算是那个地方后起来的一帮混混,虽然岁数不大,但心肠够狠,直到许晖躺在地上不能动了,才狠狠离去。

这顿揍,让许晖元气大伤,足足在医院里躺了半个月,事发后没过几天,张志宏同样在放学的路上遭到了袭击,还是袁翔所为,虽然没有许晖这么惨,但也在家里休息了好几天。

两个人先后挨打,让戴强他们着实紧张了一段时间,轻易不外出,要是实在有事必须出去,基本就是一伙人一起走,而这一时段,刘文亮要表现的平淡的多,平时见不到人,课间抽烟还是缩在老地方,也没以前那么张扬,基本不跟戴强他们啰嗦。

但张志宏琢磨出点味道来,刘文亮和袁翔俩人显然在唱双簧,一个在补习帮里装作人畜无害,麻痹大家,另外一个在外面大肆报复,尼玛的,袁翔反正已经被除名了,下起手来毫无顾忌,这样下去还有完没完?

这不是张志宏一个人的担心,戴强他们同样如此想,虽然没有跟袁翔正面冲突过,但他们显然也是被看做许晖集合里的人,说白了都是报复对象,哪天这俩人心里不痛快了就会找你麻烦,这岂能受得了?

大家虽然没有责怪许晖的意思,但有些人后悔贸然掺和到这件破事中,于是找戴强,让他跟刘文亮说和说和,毕竟俩人以前在西钢是初中同学,能说的上话,事情到现在,他们人也打了,气儿也出,是不是就算过去了?

戴强被气的没脾气,他跟刘文亮实际上早就不往来了,而且这几个人如墙头草一般也让他反感,所以绝不会亲自去,而是找了个合适的人探探刘文亮的口风。

情况实在不好,刘文亮很嚣张,说是气儿还没顺过来,这笔帐要慢慢算,这番回话,让戴强的心里沉重,他只将消息告诉了郑成旭和张志宏,别人就不想啰嗦了。

三个人在一块儿商量了半天也没什么结果,寻思着是不是一起去看看许晖,前段日子这家伙伤重,张志宏只是在门口看了看,连话都没捞到说,现在听说好很多了,于情于理要去看一下,但要不要把这件事儿跟许晖说说,仨人都挺不好意思。

而许晖躺在病床上的这十来天,脑子像完全放空了一般,什么也不想,醒了就盯着天花板发呆,累了就睡,初时的病痛,让他没精力在乎黑天白夜,心里仅有的一点愧疚就是父母的担忧和唠叨,但这点心思存续的时间并不长,脑袋瓜就像漏斗一般,很快就又放空了。

外界发生的任何事情,许晖都不知道,印象中,张志宏和张凯来看过他一次,还没说上什么话,其他的就很模糊了。

多亏了身体底子不是一般的好,许晖恢复的很快,就连被踢断的肋骨也不见得有多疼了,唯一糟糕的是脑袋瓜忽然间不太灵光了,很懒,很不愿意想事儿,最喜欢做的就是盯着天花板发呆,一盯就是半个下午,日子好打发的很。

张志宏仨人出现在病房时,许晖正好尿急,于是大家手忙脚乱的扶他去卫生间,其实许晖早就能下地走路了,被这几个家伙一折腾,反而搞的腿软。

“葛老头那个怂货跟我爸说,‘其实许晖这个样子应该多注意休养,补习班这样耗着既费钱,又耽误事儿,是不是考虑暂时停课回家呀?’”重新躺在病床上,许晖的精气神儿好了很多,他突然扭头问张志宏,“这老梆子有没有在班里说过啥?”

第289 各干个的

张志宏愕然,随即听明白了这番话,葛老头是想委婉的赶走许晖,说白了就是把许晖当做了惹祸精,早走早好,但这太特么过分了,补习班的这幅嘴脸让人心寒。

“这傻逼倒是没在班里说什么,你的位子还给留着呢。”张志宏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想来许晖现在的心情一定很糟糕,来找他的目的也实在说不出口了。

郑成旭和戴强也同样是这个心思,打人的没什么事儿,挨打的反倒要被赶回家,这叫什么事儿?

没想到许晖倒是挺看的开,“没说啥就好,谅他一个老头子也不敢过分,我特么就赖着了,不谈这烦心事,最近哥几个过的怎么样?”

仨人面面相觑,来的时候一直就在想这个问题,最好趁许晖问起来的时候,再说说刘文亮的威胁,也好一块儿商量个办法,但现在实在说不出口。

“还行吧,老样子。”另外俩人不开口,张志宏只能含糊应付。

“扯什么蛋,袁翔能放过你?”许晖根本不带拐弯绕圈的,好像这次医院躺下来,他的性子火爆了很多。

“在学校里没啥事儿,刘文亮也不怎么闹腾。”张志宏很尴尬,自然不会主动说起挨打的事儿,另外俩人就更不自在了。

“那就是在外面有事儿喽?”

“袁翔曾找过一次麻烦。”

“有事儿就痛快点么,咱们哥儿几个没必要遮遮掩掩吧?”

张志宏扭头看了看戴强和郑成旭,干脆咬牙跺脚就不要脸一回了,把自己挨打,以及刘文亮在班级里放的狠话事儿都仔细说了一边,末了,忐忑不安的看着许晖。

许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道,“这件事儿怪我事先考虑的不周全,不过也没啥大问题,刘文亮他们既然想演双簧就给他演好了,在补习班里他的确不敢怎么样,大家安着,别被他吓唬住。”

“可外边那个袁翔就讨厌了。”戴强强调。

“不要紧,他找的主要是我,跟其他人关系不大,我下周出院,找时间去跟他聊聊,事情哪能没完没了,是不是?”许晖说着说着居然还笑了,心也不是一般的大。

“还找他聊?麻痹的,我可没你那样的好心情,见面就想把这小子给揍残喽,一了百了。”郑成旭狠狠的说。

许晖忽然把视线转过来,直愣愣的看着郑成旭,眼神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晦涩光影,若有若无的,很快不见了,继而一本正经的道,“有机会的。”

郑成旭一愣,许晖的话虽然很合他胃口,但从对方的眼神中,他看到的是一股十分冰冷的东西,说不上来,反正有点令人害怕,张志宏和戴强同样的感到了不安,觉得许晖刚才那一瞬间的表情十分陌生,令人难以接近。

“对了,前两天你的一个哥们来班里找你。”张志宏打破了尴尬。

“谁呀?”

“就咱们原来的那个校友,付建平。”

“你怎么说?”

“我说你住院了。”张志宏有点摸不透,觉得许晖的表情不对头,想了想,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他就问为啥住院了,我说跟人打群架了,然后他就问了下住哪家医院,就走了。”

许晖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觉得事情忽然麻烦起来,他和袁翔的事儿如果被这帮人知道,就很有可能会闹大,尤其会以这件事儿为借口收拾五一俱乐部的人,而且反常的是兄弟们并没有来医院看望过他,不知道为什么。

见许晖的神色有些古怪,张志宏三人就起身告辞了,出得病房,三人的情绪还不如来的时候好,本指望能在许晖那里吃个定心丸,最不济也能商量个可行的对策,但现在他们才发现,尽管许晖的态度相当明确,可大家伙反而感到了深深的不安。

许晖的担心的事情,张志宏他们并不了解,付建平和小叮当这两天刚把五一俱乐部的前前后后都溜达了个遍,正在做干一大架的前期准备。

付建平又不是傻子,那天询问张志宏的时候,对方吞吞吐吐,他心里就有数了,原本直接去医院问个明白,但转念一想许晖这家伙不见得会说实话,而且张志宏毕竟是学弟,抹不开面子强行追问,干脆在晚上把李绪给揪住了。

李绪这小子夜里经常跑出来玩儿,有时候撺掇陈耀东一起,有时候就自己一个人,自从上次许晖把他带到商业巷后,他就尝到了甜头,时不时的跑去嗨一把,不是说为了占便宜不给钱,而是感觉商业巷的机子新,游戏多,比昆仑路的强太多了,而且这家伙不缺钱,一进门买一大把币,有时候能玩儿到夜里两点关门才回宿舍。

一来二去的,李绪跟周青的表弟都混的挺熟,也得到不少照顾,时不时的就有免费的饮料喝,付建平也常见他溜来窜去的,感觉许晖这同学挺有意思。

但这一天,有意思的李绪玩儿的正嗨的时候被付建平一把给揪出去了,莫名其妙的被吓一跳。

“问点事儿,站好喽!”付建平说着话就照李绪的头上一巴掌,他挺生气,特么的,许晖出了那么大的事儿,这小子经常来玩都没见说一声,心肝什么玩意儿做的?

“哥,怎么了?”李绪惴惴不安,暗道这些人许晖不都认识么?怎么说翻脸就翻脸,我哪儿点惹到你们了?

“许晖的事儿你知道不?”

“知道……一点点。”李绪心里咯噔一下,闹半天是为这个,说句实在话,他的胆子小,不想惹事儿,许晖跟刘文亮他们打成了那样,他早都不想掺和了,尤其是刘文亮放出狠话后,他更是怕的要命,尽想着怎么躲远点了。

其实李绪刚开始也并非那么不堪,事情发生的第二天,他来商业巷玩儿时,本想跟周青的表弟说说,但对方在忙,他犹豫了半天,也不知道人家管不管这事儿,一玩儿嗨就给忘在脑后了,后来也就没想着再说了,

“你特么到底是不是许晖的同学?”付建平又是一巴掌,实在给气炸了,没搞明白许晖怎么交了个这样的朋友,没心没肺的。

“是是呀,我们关系好着呢……”李绪吓坏了。

“好你妈蛋!”付建平干脆揪住李绪的脖领子,一口气给拽到了酒吧门口,“特么的,老子就没见过你这么怂的同学,老老实实把许晖出事的经过说一遍,都有那些王八蛋欺负我兄弟?知道多少说多少,不许有遗漏,而且今天的事儿,除了我俩,不许告诉第三个人。”

付建平突然凶神恶煞,李绪自然不敢耍心眼,更没想到被他吹嘘的吃得开的许晖跟这帮人的关系这么铁,老老实实把张志宏、许晖跟刘文亮他们一伙人闹矛盾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袁翔这个几把在哪儿混?”

“五一俱乐部呀,他家就住那儿,还有刘文亮,也是一起的。”

“马勒戈壁的五一俱乐部,知道他家具体住的位置么?”付建平挺懊恼,之前为了良子的事儿到科协大院门口去认刘文亮的时候,就多少了解一点许晖跟这帮人的矛盾,后来疏忽给忘记了,现在没想到弄出这么大的事儿。

李绪一哆嗦,心里话,这家伙要干嘛?闯人家家里打人么?这岂不是要出大事儿啊?莫说他不知道,就是知道了也不敢说。

啪的一声脆响,付建平的第三巴掌极为突然,差点把李绪给抽个跟头,“老子警告过你别耍心眼,你说还是不说?”

“我不知道啊,真不知道,我跟他们那些人从来不接触。”李绪哭丧着脸,心里这个抱怨,这个倒霉,招谁惹谁了这是?

“给你一天时间,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给我打听出来,明天这个时候见不到你人,老子就去找你。还有,这事儿要是敢泄露出去,老子天天揍你,滚!”付建平此刻肺都起炸了,哪有时间跟李绪啰嗦,打发了这家伙滚蛋,立刻去找了谢海林。

很快,建鑫一帮人就聚在了西海酒吧的后台隔间里,除了周青和太岁,所有建鑫黑炎的人都在,赖春光、谢家兄弟、良子、谢三、付建平本人、阮世庆、石建强、邹猛,还有小叮当,其实也没多少人了,连鼎盛时候的一半都不到,除了老菜梆子、贺彬他们,赵歌和黑牛也蹲进了大狱,看着挺伤感。

但是在坐的无一例外的同意收拾五一俱乐部的这帮鸟人,莫说是为了许晖,前一段良子的事情还没个说法呢,帐当然是算清楚一点好。赵歌和老菜梆子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用不着再投鼠忌器,而且林海那件事后,五一俱乐部的老混混也被抓了不少,就凭建鑫现有的人并不怕谁。

所以许晖本不想把事情闹大,偏偏事情比他想象的要大的多。

两天以后,许晖来上学,葛老头的眼神很不对味,好像总有什么话要说,但最终也没好说出口。

许晖才管不了那么多,大大咧咧的往座位上一坐,开始翻书学习,这样一副架势搞的康文东很不适应,但同桌痊愈回来是大好事,于是忙不迭的把最近的课堂笔记都拿给许晖,许晖其实根本没心思看,为了承同桌的情,居然一笔一划的认真抄写起来。

这样能让心情平静一点,他不知道商业巷那边情况怎样,也没想着去打听,自己有自己的打算,在家里找了顶鸭舌帽,换了身衣服,下午一放学,他就打算去五一俱乐部转转。

第290 自己的方式

新民街是连接昆仑路和水关桥的一条小路,弯弯曲曲的挺长,到了水关桥,向东拐不到五百米远就是五一俱乐部,这个地方很大,周围都是大中型工厂,娱乐设施原来只有一家五一电影院,后来陆续有了歌舞厅、餐厅、游乐场等等设施,逐步发展成为五一俱乐部,算是水关桥地区最大的娱乐与商业中心。

俱乐部的周围,单位多,人员杂,看上去乱糟糟的,也没有统一的围墙和大门,完全是敞开式的,到处都是小巷道,四通八达。以电影院为中心,四周分布着很多商业娱乐场所,最普遍的就是桌球室和游戏厅,俱乐部的西南端是西平市八中,很多顾客都是学生,还有相当数量的社会闲散青年。

八中的名声不咋地,但是学校很大,规模超过了十九中,初中部的班级据说都在十二个班以上,在校生怕是要好几千人。两年前,良子转学到八中,直到他毕业,许晖一次也没来过,所以对这一片极为陌生。

陌生归陌生,许晖一点也不发怵,这时候的他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花格子的鸭舌帽,米黄色的夹克衫,灰不溜秋的直筒裤,再配上一双快开了口的破皮鞋,活脱脱一个站在邮局门口倒卖邮票的黄牛。

黄色夹克衫还是许晖初三时候的行头,只穿了几次,嫌难看就再也没穿过,鸭舌帽就更搞笑了,是他缴获的达俊的‘战利品’,当时玩儿什么游戏给忘了,就一直扔在家里,现在全翻出来,莫说同学们奇怪,家里人也很难理解。

为了防止刘文亮警觉,许晖上课时,夹克衫和鸭舌帽统统塞到桌肚里,放学后很晚才走人,而且也不骑自行车,搭个公交坐一段,然后步行,横穿新民街。

傍晚六点钟的样子到达五一俱乐部,这个时候各个门面的生意渐渐开始红火,放学回家的学生都吃过了晚饭,找各种理由和借口出门,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约在一起,不是游戏厅,就是桌球室,再或者就是凑钱看录像。

许晖优哉游哉的四处溜达,鸭舌帽的帽檐压的很低,配合身上的行头,不要说一般的熟人,就是很亲近的同学,不走近认真看,根本认不出他本人。

前后逛荡了半个多小时,许晖已经大概熟悉了五一俱乐部周边的地形,并没有发现袁翔和刘文亮一伙人,他倒也不灰心,第一天只是熟悉熟悉,很从容的又顺着新民路返回,坐公交车回了补习班。

第二天同样如此,不过运气实在好到了家,许晖才溜达了十多分钟便发现了袁翔,这家伙正蹲在一家游戏厅的门口抽烟,旁边只有一个同伙,而且聊了没一会儿,同伙就返回游戏厅去玩儿了。

许晖蹲在对面一个露天的旧书摊上翻书,时不时的侧过脸瞟一下貌似有些心事的袁翔,他此刻的心态相当平和,看待仇人就跟看见路人一样没啥区别,若不是怀里的木棍提醒了,许晖说不定还要凑到游戏厅门口去看看这家伙到底在愁什么。

袁翔终于扔掉了手中的烟头,站起身后慵懒的伸了一把腰,情绪上似乎百无聊赖,他扭头冲游戏厅里面喊了一嗓子,“先走了。”然后双手插进裤兜,朝东边的一个小巷道走去。

许晖不急不忙的放下手中的书,也是慢慢悠悠的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左右看看,确信没有什么异常,才缓步跟上。

今天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好,袁翔不但落单,而且还一个人走向了偏僻的巷道,许晖怎可能放过这个机会,他双手插进夹克衫的衣兜,固定了下藏在里面的短棍,稍稍加快了脚步。

这条不知名的小巷道,许晖昨天走过,前面有一个小广场,水泥地坪十分平整,以前可能是个小型的旱冰场,后来广场两侧又竖了两个篮球框,就变成了篮球场,很多少年人傍晚或者节假日就会到这里玩篮球。

除了眼下的这条巷道,小广场还有另外两条巷道可以通往外面,但现在广场里人多眼杂,许晖决定就在巷道里动手,遇到意外可进可退,除非被包围,那就是太倒霉,不如就赌一把。

巷道里没几个人,一个老太太正在自家门口清洗塑料大盆,还有几个小孩在互相追逐打闹,除此之外,貌似就剩许晖和袁翔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距离越来越近,接近五米的时候,袁翔闻听身后有人,下意识的想回头张望,正好许晖喊了一嗓子,“袁翔!”

这一嗓子喊出来的同时,许晖向前急跨两步,跳起来狠狠一脚蹬在了对方的肩膀上,袁翔因为刚刚转身,还没看清楚来人是谁,也根本没想到会被人突然袭击,所以全无防备,被蹬了大趔趄,连后背带脑袋就撞在了旁边的围墙上,身体整个都佝偻了下去。

一招得手,许晖二话不说,抬脚又狠狠的给对方的小腹上来了一下,这一脚让袁翔剧痛,忍不住啊的叫喊出来,腿一软,身体就半卧在了地上,这时他才有机会正面看到对手的容貌,吃惊之下都忘记了接下来的避让,许晖的第三脚又到了,脚面绷直了直接踢到了他的下巴上。

这一脚很重,袁翔的后脑勺受到冲力又磕在了围墙上,给这家伙直接给搞懵过去了。三脚过后,许晖眼睛里燃烧的小火苗也渐渐黯淡下去,仅仅这几脚后,复仇的快感似乎就不那么强烈了,他缓缓的蹲在了袁翔身边,伸手揪住了对方的脖领子,眼看对方缓过神来,才用嘲弄的口吻道,“才三脚,你特么的也太不经打了。”

“偷袭算什么鸟本事?”袁翔忍着疼痛,恶狠狠的瞪着许晖,“草泥马,有种正面跟老子干一架。”

“你跟老子谈正面?带那么多人打我一个,你觉得你很有本事么?”许晖说着话,一拳又卯到了袁翔的左脸上,觉得还不解恨,又连续两拳怼到了对方的眼眶上,左右各一下,自己都感觉骨头疼了才罢手。

许晖从踹出第一脚开始,下手一次比一次重,自己感觉没打几下,其实由于紧张和愤怒的情绪,用了多大力气,他一点数也没有,袁翔却撑不住了,除了大口的喘气,根本没有还手和挣扎的余地。

“草泥马,别装死啊,今天只是个小小的开始,你想玩儿,咱们就继续。”许晖伸手一下一下的拍打着袁翔的脸,好像自己也体会了一发当年顾一刀的风采,不免还有点小小的得意,“还有,告诉刘文亮那个傻逼,别特么装,想怎么整都找我,跟别人无关,补习班还是外面,随便他来。”

许晖说完,站起身直接走人,勉强一步一步的走到巷道口,刚一转身,拔腿就跑,拿出百米冲刺的劲头,一刻不敢耽误,开玩笑,在人家的地盘上,装逼适可而止,否则一旦被堵住,基本上就玩儿完了。

不知道跑了多久,许晖感觉到眼前已经冒星星了,才堪堪冲出新民街,累的只想往地上趴,但是又不敢趴,公交车的站台还有一段距离,这个时候仍然有危险,只好咬牙像老太太打拳一样慢慢颠。

没想到找袁翔‘谈心’这么顺利,更没想到‘谈心’之后的快感也仅有秒把钟的时间,许晖觉得脚步很沉重,接下来可能会面对刘文亮等人的疯狂报复,他只是想了想开头,就不愿意再往后想了,想了也没用,根深蒂固的文化大院人的思维就是干过了再说,这或许能够暂时麻痹一下他现在非常颓废和恐慌的心里。

好不容易回到了补习班,许晖直接钻进了207宿舍,只有戴强和郑成旭在,把俩人轰出去之前,叮嘱他们什么也别说,什么也不知道,然把门反锁上睡觉,先休息好了再说,其他的事儿也只能以后再说。

许晖躺下来想睡着可没那么容易,就在他刚跑路没多久,五一俱乐部的一间桌球室里就炸锅了,袁翔极为狼狈的冲进来时,刘文亮一帮人都在,没想到在自己的地盘上也能被打成这幅模样?等问清楚原委以后,一个个暴跳如雷,听说许晖还没走远,当即就有两拨人追了出去。

其中刘文亮带着一拨人一直追到了新民街路口,一无所获后只得垂头丧气的返回,而另一拨人从另一个出口围堵,在昆仑路上兜了一个大圈子,同样白废了半天劲儿。

“草,老七这是捅了马蜂窝呀。”新民街口对面的小卖店门边上,良子和石建强俩人一直在注视着巷口,前不久许晖颇为狼狈的从里面跑出来时,他俩就看的真真切切,知道肯定没什么好事儿,但见许晖没什么危险,也就没动。

今天晚上要对五一俱乐部的混混动手,架势拉的很大,几乎是全员出动。

易洪已经放出来了,所以‘王朝’那边基本上不用耽误人手,赖春光、周青和太岁留在商业巷,建鑫的其他核心成员悉数而出,首要目标是几个大混混,其中就包括了刘文亮的靠山,号称俱乐部四大邪神之一的雷向东,其次是另外一个绰号叫‘鳄鱼’的家伙,也是四大邪神之一,据说此人性格粗鄙,嘴大的能同时吃下两个包子,挺不好对付,然后才是刘文亮和袁翔。

第291 干净利落

小叮当的人早已经撒进了俱乐部周围,基本确定了几个主要家伙的具体位置,建鑫纠集了起码有三十多号人,由付建平、谢海青、邹猛和阮世庆分别带着从不同方向混进了俱乐部周围的游戏厅、歌舞厅和桌球室。这一大票人,除了付建平和邹猛,基本上都是生面孔。

谢海林领着五六个特别能打的家伙,坐在电影院广场边的羊肉摊上撸肉串,随时应付突发局面,而良子和石建强身边的人不多,就在昆仑路的两个出口转悠,目的是观察和放哨捡漏。

这回计划安排的非常周密,赖春光亲自出谋划策,既要把对方打狠打疼,又不能弄出大事,所以细致到连使用的家伙都严格限制,清一色的木棒,不许带刀,不许打头,不能混战,统一的打法,就是几个人突然围住对手,乱棍齐下,秒秒钟结束,要的就是出其不意的效果,然后按事先看好的路线安静的闪人。

除了黑炎的人,其他的小弟都是乌合之众,反复说了都不见得能起作用,为了最大限度的按照老赖的要求,所以必须是一个人带一批,严加管束。

这么多人撒进去,最难整的是不小心露马脚,很容易让对方警惕,甚至是察觉,最好的办法是让这帮手下既能分散开,又能便于随时招呼,距离上很有讲究。

另外,傻站着也不行,要给他们找事儿做,付建平的方法简单,拉着一帮人去游乐场,几个人看人家玩儿碰碰车,另几个人滑旱冰,无论怎么玩,不许惹事儿,花几个小钱不是问题,其他人也各有办法,总之还算安安稳稳。

谢海林手上的事儿稍微麻烦点,除了防止出意外,还要把刘文亮和袁翔给带走,所以跟在他身边的五六个人都是狠角色,也是北川街那帮黄牛中的主要头目,关键的时候绝对能放得开。

一切都安排的很有章法,可谁也没想到开打前,许晖搞了这么一个插曲,刚开始他从新民街进去的时候,良子和石建强根本没认出来,在俱乐部里边负责盯着袁翔的是小叮当的一个手下,眼看着一个陌生人把袁翔堵到巷道里一顿暴打,还以为提前动手了,撒腿就跑到小叮当那边。

等他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明情况后,小叮当也很纳闷,前后左右观察了半天也不像有动手的迹象,而且时间也不对头,他正要去找付建平,迎头就碰上刘文亮带着一帮暴躁的家伙从台球室冲了出去。

事情一定是有了变化,他一面派人到新民街口跟良子联系,一面自己飞奔到电影院广场找谢海林,听明白了前因后果,谢海林略一思索后摇摇头,没到时间,付建平他们不会盲目胡来,而且俱乐部周围风平浪静,没有乱起来的迹象,最主要的是负责盯着‘鳄鱼’的小家伙刚刚还说过一切正常,那傻逼正在舞厅里跟俩个舞娘嗨皮。

貌似是他们自己出了问题?谢海林虽然心态很稳,但也不想冒险,让小叮当赶快联系自己的人,在没有新的动静闹出来前,都不要轻举妄动。很快,被小叮当派出去的家伙就跑回来了,据良子说,他看到了许晖,很狼狈,千真万确。

以谢海林对许晖的了解,一下子就明白过味儿来了,看来之前谢海青和付建平都没说错,老七这家伙真不是一般的倔,这样居然也能撞车,真是服气了。

看来虚惊一场,谢海林瞬间在脑子里就想了好几种给许晖擦屁股的方法,但暂时不会去仔细琢磨,眼下尽快让小叮当通知大伙按原来商量好的时间动手,而且最重要的一个家伙雷向东始终缩在家里没出来,还真需要再等一等。

一直等到了近八点钟,有小家伙跑来告诉谢海林,雷向东出门了,带着两个小弟往电影院来了,谢海林让小叮当通知大伙开始干活。

每个人都有目标和对手,付建平是最先动手的,他领着七八个家伙气势汹汹的冲进了红日歌舞厅,目标非常明确,将正在喝酒的‘鳄鱼’和他的小弟团团围住,一通乱棒之下,一桌五个人全被干到了桌子底下,下手十分果决和凶猛,整个过程没超过两分钟,便呼啸一声,风卷残云而去。

邹猛对付的是一名叫绰号叫‘豹子’的混混,此人虽然不算什么邪神,但也小有点名气,当时在科协门口跟林海他们干架也有一份,属于没被抓进去的漏网之鱼,这回正搂着小情人在游乐场门口溜达,邹猛等人围上去就是一顿胖揍,‘豹子’连人都没看清楚便被搂翻在地,小腿也给打骨折了。

谢海青对付的是雷向东,他身边同样七八个人,对付对方三个,按理说应该没任何问题,但没想到雷向东的警觉性极高,谢海青跑动起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不对头,根本没管两个手下,自己撒丫子就跑,围殴变成了追逐战,这是事前最不愿意见到的情况,如果被雷向东跑了,短时间内再纠集一帮人,大家就会陷入烦。

谢海青恼火之极,也不管姓雷的两个手下了,拎着棒子带人闷头急追,但这王八蛋跑的比兔子还快,眼见横穿过电影院前的广场就要闪入前面的巷道,斜刺里突然蹿出一个人欺近到了雷向东的身边,手起棍落,只听啊的一声大叫,雷向东一个跟头滚出去好远。

这一棍砸的很结实,雷相东的右臂当时就被砸骨折了,在地上翻滚的时候,又有两个人冲过来对着他一通猛打,然后迅速离去。

赶过来补漏的正是谢海林,他朝自己的身侧一指,冲自家弟弟喊了一句,“快手桌球。”然后飞速朝那个方向跑去。

谢海青一愣,‘快手桌球室’那边是阮世庆负责,主要对付刘文亮,他带着十几号人,就是考虑到刘文亮身边也有不少人,难道这样也出问题了么?看自家哥哥的样子,怕是问题还不小,于是二话不说,招呼一声,一帮人紧随而去。

‘快手桌球室’已经打成了一锅粥,没想到这次行动,反而是刘文亮这边最为麻烦,双方从里面打到外面,一下子就吸引了很多看热闹的人,这样下去肯定不行,在人家的地盘上,稍稍拖延时间就可能有反复,所以这边一僵持,谢海林就收到了消息,立刻分出三个人赶过来。

虽然阮世庆这边占优势,但刘文亮和袁翔也相当顽固,他俩人的共同小心思是能撑一会儿是一会儿,自家的地盘上,肯定会有帮手过来,只是没想明白突然出现的这帮鸟人是什么来路?上来就动手,会不会跟许晖是一伙的?

对手过于凶猛,好几个兄弟都趴地上了,援手还没来,刘文亮正琢磨是不是先跑路避一避,因为心里总感觉不踏实,偏偏谢家兄弟却先后杀到了,再想跑已经不可能了,未料到等了半天的援手却是对方的。

不踏实的心里立刻变成了恐慌,这架就没法打了,袁翔第一个逃窜,被人一棍子打翻在地,刘文亮的运气更差,短短数秒就挨了一通乱棍,直接挺挺的躺在了地上,其他人要么被揍翻,要么运气好点跑掉了。

斗殴很快结束,谢海林办事儿从不拖泥带水,让人把刘文亮和袁翔一架,冲出看热闹的人群,迅速远遁。

当着这么多看热闹人的面把两个大活人弄走,谢海林还是深感太冒险,这时候但凡有一个人跑去报警,说不定就会惹大祸,想到这里,他立刻改了注意,干脆让手下把这俩家伙扔路边不管了,以后老七的事情他再另想办法。

可偏偏刘文亮人倔嘴贱,被扔到地上让他巨疼无比,立刻张口大骂,“草泥马的,有种留下名号,今天的事儿没完!”

嘿,你姥姥的,谢海林被气乐了,都这个怂样了还特么嘴硬?正想歪招怎么整治一把这厮,邹猛比他狠,说前面有个旱厕所,弄点‘黄金’给抹身上,恶心死他,谢海林感觉不妥,一旁的阮世庆却拍掌大乐,立刻亲自带了俩人去弄‘黄金’。

众人在肆无忌惮的哄笑声中远去,刘文亮和袁翔被气的差点吐血,搞得如此狼狈和龌蹉,连家都不敢回了,一身臭气的难兄难弟,深一脚浅一脚的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公用的自来水龙头,恨不得扒光了所有的衣服洗上几个小时,这种侮辱前所未有,此仇不报,枉为人了。

俩人边清洗,边咬牙切齿的破口大骂,把今天晚上突然冒出来的敌人,尤其是那个带头弄‘黄金’的家伙的全家女眷,上溯到十八代都给问候了一边。

“等等,我感觉有个家伙很面熟,不对,是两个!”袁翔把肚子里的苦胆都给吐出来了,冷风一吹,头脑忽然清醒了不少,今天莫名其妙的挨了两顿打,脑子一直处在混乱状态中,此时灵光一现,他忽然想起来有个家伙应该是北川街的,叫什么来着,不记得名字了。

第292 恍然大悟

“北川街的?差不多没剩几个人了吧?今天这架势,你看看来了多少人?”刘文亮不信,但也感觉有一个家伙的相貌似曾相识,可晚上太黑,没看清楚,只是个模糊的轮廓,一时半会真的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你知道个屁,北川街的几个大哥进去了不假,但还有不少人去了哪儿,你知道么?”

“卧槽,好像你很知道的样子。”刘文亮用冷水轻轻擦拭着身上红肿青紫的地方,疼的龇牙咧嘴,到底是打群架的老手,尽管今天挨了不少棍棒,但也只是伤了筋,没动到骨,也算是个小小的奇迹。

“我真听‘鳄鱼’以前说过,早两年老菜梆子、乔娃子、还有贺彬他们去了解放路发财,乔娃子开的那个‘红宝石’,这你总该知道的吧?反正是跟一个叫什么几把来着一起干,后来估计闹翻了才回了北川街,但是有不少人留在解放路,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儿,具体的得问问‘鳄鱼’。”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找了解放路的牛逼大哥来报仇了?”

“我也就是这么一猜,估计雷哥他们能知道的更多。”

这会儿回去,俩人肯定是找不到到雷哥了,这位大哥正在医院里躺着,虽然挨的打不多,但受伤最重,不但右小腿骨折,而且还断了一根肋骨,刚做过简单的检查和处理,这会儿正等着上手术台,跟他差不多前后脚来医院的还有‘鳄鱼’。

‘鳄鱼’这家伙面相惨了点,脑袋上好大一个口子,血忽淋拉的,看着很吓人,其实是被碎盘子给划的,除此之外,他并没有多严重的伤,此人皮糙肉厚,摸爬滚打混了好多年,相当的滑头,开打的时候挨了两下,他抓起一个海碗呼了出去,也不知道砸哪儿了,却借机钻到桌子底下,棍棒招呼不到,要不是喝的有点多,而且还有半边隔断堵着,他早跑了。

两位大哥见面一聊,心里都有数了,今天人家是有备而来,下手果断、凶狠,而且是统一行动,很少见过这样的大手笔,估计俱乐部周围混的有点名号的兄弟可能都会有麻烦了,这帮人是谁根本不用猜,一定来自北川街,或者他们身后的解放路。

“卧槽!”得出这个结论,雷向东伸手一拍额头,感觉窝囊之极,可管他是谁呢,这口气如何忍得?

“我刚才缝针的时候,见‘豹子’来了,这傻逼连对方长啥样都没看清楚,被打的有点惨,手腕肿这么老粗。”‘鳄鱼’夸张的伸手比划,颇有点心灾乐祸的感觉。

雷向东听着不舒服,但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跟这个浑人较真,五一俱乐部这些个家伙,面和心不和由来已久,很不团结,所以一直被北川街压着,现在又被人家肆无忌惮的报复一顿,在家门口挨打也一点不冤枉,看看人家踩点踩的有多准,估计被盯上的一个也没跑掉,想到这里,他脑子里立刻蹦出了一个人,“有没有看见文亮他们?”

“小家伙们应该没事儿吧?”‘鳄鱼’一跑出来就回家去拿家伙,准备召集人手反扑,没想到碰见了雷向东的小弟,说是也被人打了,对方人很多,他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马上派出小弟去问情况,小弟很快回来说,‘豹子’也被打了,电影院广场的西头很乱,好多陌生人拿着棍子,他没敢靠太近。

这么混乱?‘鳄鱼’立刻放弃了反扑的想法,而且脑袋瓜上流了很多血,也耽误不得,所以很快来了医院,至于刘文亮那些小家伙怎么样,他连想都没想过。

雷向东没再说话,‘鳄鱼’明摆着没把刘文亮他们放在眼里,所以问了白问,他身边的小弟刚才回来说,‘快手桌球室’那边也出事儿了,至于事情后续情况怎么样,这傻逼居然一问三不知,这会儿又跑回去听消息了,还没回来。

这时候护士过来,雷向东马上要去手术,只能长话短说,“如果还认我这个哥们,费个心考虑一下,怎么联合起来,把这个窝囊气给扔回去。”

‘鳄鱼’不置可否,自然明白雷向东的意思,是想由他俩出面,促成大家联合,共同报复解放路的这帮鸟人,至少不能像软柿子一样,任凭人家拿捏。

听上去是件好事,‘鳄鱼’也想这样,但谈何不容易,莫说一个个趾高气扬的同辈份的妖人,就连刘文亮这帮小崽们也不见得谁能够服气谁,怎么联合?谁做老大?

很扯皮的事儿,‘鳄鱼’可不想费力不讨好,但也不想白白吃一记莫名其妙的亏,如何报复需要慢慢琢磨,现在当然不想跟雷向东争辩。

许晖在宿舍里一直躺倒了晚自习课,其实根本没睡着,虽然逼着自己不去胡思乱想,但紧张的心态还是让他不得不认真面对接下来糟糕的局面,真到了那一步,这补习班也就没法上下去了,当然,他刘文亮的日子也不见得好过,这是他在心里面唯一能抓得住的可怜的稻草。

为了避免同学们的担心,也很害怕听到那些问东问西的话,那样只会让他心里更加烦躁和紧张,所以下课铃刚一响起,许晖就留了张纸条,离开了207宿舍,直接翻墙头回家。

第二天,许晖还是硬着头皮来上课了,心态上要稍微比昨天好那么一点点,毕竟想来想去的,也就那么回事儿了,总折磨自己不是办法。

意外的是,刘文亮和他的一个死党都没来学校,许晖紧张了半天的心里骤然放松,整个人像泄气了一般没了精气神,课间的时候连下楼抽烟都没兴趣了。

张志宏几人很担心,许晖如此奇奇怪怪的样子已经连续好几天了,肯定跟刘文亮、袁翔俩人有关系,之前还说过他要找袁翔聊一次,到底聊的怎么样了,这家伙非但一点风声不漏,问多了还发脾气,大家干着急帮不上忙。

中午刚下课去打饭的时候,李绪神神秘秘的凑到许晖旁边,小声嘀咕道,“大门口有人找你。”

“谁呀?”许晖摸不着头脑。

“付哥,付哥的人。”李绪的声音压的更低,在称谓上很是尊重。

付建平?许晖倒也不奇怪了,李绪玩心重,八成是经常偷摸去商业巷,不知道嘴长跟付建平说了什么,于是不再有疑虑,跟大家打了个招呼就去了大门口。

来人是单涛,正站在门口抽烟,看见许晖也不绕圈子,“付哥让我找你,一起去吃个饭。”

商业巷的西海酒吧里,除了服务员,就谢三一个人在,正趴在吧台上打瞌睡,单涛跟对方打了招呼,直接领着许晖去了后边的隔间,付建平和谢海林俩人正在里面等他。

“老七,有几件事儿要跟你说说,我们暂时有点不方便露面,所以大中午的只好把你叫过来。”谢海林解释。

许晖摆摆手,表示不介意,然后找了把椅子大大咧咧的坐下。

“单涛,去买几份牛肉面,问问三儿吃啥,最好大家一起。”付建平吩咐。

单涛出去后,付建平跟谢海林对视一眼,那意思好像是谁先开口,从许晖的角度观察,事情搞的还挺慎重,最后还是谢海林先说了。

面对许晖,谢海林总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十分坦诚的先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全部详细的讲了一遍,甚至包括了许晖曾出现在新民街路口的细节也没有遗漏。

“以前就商量过,这件事儿必须要做,昨天的机会难得,没来及考虑你的情况和感受,所以今天跟建平商量,还是要跟你说清楚。”

许晖眨巴着眼睛回味着,半天没有说话,这件事儿他还真没有太多的想法,为老菜梆子、为良子,这场架肯定是要打的,只是没料到大伙这么冲动,说干就干了,如此,刘文亮没来上课,也在情理之中。

可接下来岂不是更复杂了?而且为什么这么仓促呢?眼下可不是最好的时候。

“还有一件事儿,一直没机会,现在也一并告诉你。”见许晖沉默不语,谢海林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把赵歌和黑牛被判刑的事儿也说了出来。

许晖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帮家伙控制不住,表面上看是无所顾忌,其实还有其他几个隐含的意思,他也不说破,只是为赵歌遗憾,也为谢海林捏把汗,虽然只是临时掌控建鑫,也是要冒大风险的,赵歌在建鑫的地位是无人能撼动的,谢海林能不能服众不光是要有能力,还要有人缘和运气。

谢海林的运气只能说一般般,建鑫这帮人的关系现在很微妙,有些事情处理不慎会出问题,凭许晖的印象,如果简单的按支持与否来划分,能分出好几拨人。

文化大院的自家兄弟那是不消说的,良子、海青一定会支持他,黑牛虽然缓刑在家,使不出力气,但还有点影响力,付建平和谢三也应该也没问题,除此之外就不好说了,赖春光只服赵歌,邹猛他们几个北川街的更愿意跟老赖沟通,易洪这个人不甚了解,很难判断,尤其还有周青和太岁这种尚未露头的隐患,其实麻烦多多。

第293 和解?

这样一想,就明白谢海林为什么会急着收拾五一俱乐部这帮人的初衷,老二也不容易,许晖在心底叹了口气,故作夸张道,“我一直就是个外人,这么大的事儿都没人跟我说,不过,五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有机会带我去看看他。”

“你自己闷声不吭的跟人斗狠,一躺医院就是半个月,让我到哪儿找你去?”付建平插话了,非常的不客气,“出了事儿也不招呼咱们兄弟?你其实一直都把大家伙当外人。”

许晖悻悻,显然自己的一点破事儿全被李绪给卖了,只好讪笑着强词夺理,“跟你们说也来不及了,我是走在路上被人打的黑棍,什么都没明白呢,就躺医院了。”

“那昨天晚上你又怎么说?”

“意外,纯属运气不好,想跑去看看袁翔住哪儿,被这家伙发现了,幸亏跑的快。”许晖言不由衷的瞎掰,倒也没什么破绽。

“昨天有点匆忙,刘文亮和袁翔的事儿没来及处理,所以你上课的时候多留点儿神,多注意点儿,有情况就招呼大家。这件事儿,我们尽快想办法解决。”谢海林打断了二人的斗嘴,既然许晖没其他的想法,他也就放心了,但麻烦事儿一定要给老七吃个定心丸。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许晖也不会再盲目的逞能,刘文亮和袁翔这对儿这对二百五确实让人头疼,属王八的,一旦咬住就不松口,还特他妈的难搞,比起以前的李扬帆还有过之。

李扬帆当年是怎么被制服的?碰上了赵歌,一个比他狠的多的角色,狠不过,只能靠边站,若单凭他许晖是绝无可能的事儿。

离开商业巷回到补习班,许晖的心情貌似轻松了很多,但脑袋瓜依旧是浑浑噩噩,虽然里面似乎堆了很多事儿,但仔细一想,不是没头绪,就是空白一片。

许晖相信,这件事一旦兄弟们出头,基本上他不会再有多大的麻烦,但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不是说他不愿意接受大伙的帮助,而是觉得自己很无能,从初中到高中,他似乎一直都活在兄弟们的光环之下,只要有自己解决不了的事,这道光环就会很应景的照耀过来,从赵歌到现在的谢海林,甚至付建平,莫不如此,属于他自己的印记真是少的可怜。

但是许晖更喜欢顾一刀那样的人物,不需要依靠谁就能地天立地,但他学不来,以前如此,现在同样,就是不知道自己是否有了那么一点小小的进步呢?

许晖更不知道的是,刚被他念叨的过的顾一刀此刻正在生闷气,他才教训过铁蛋,可这小王八蛋一转脸就跑了,实在是伤脑筋。

铁蛋上班刚满三个月,就被单位处理了两回,一次无辜旷工,一次打架,打的居然还是自己工段的班长,一个新来的就这么能折腾,以后在单位怎么混下去?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铁蛋这家伙现在性子野了,下班以后经常不回家,不是跑到‘王朝’,就是蹿到商业巷,甚至夜不归宿,老爹老妈的话根本听不进去,老顾只能勉为其难,亲自收拾这个不省事的弟弟。

然而顾一刀也并非万能的,这次收拾非但收效甚微,而且铁蛋一怒之下跟自己老哥嚷嚷道,不想上班了,然后就跑了,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老顾知道铁蛋常去找谁,无非就是良子、黑牛这帮人,好像还有一个在‘王朝’上班的女孩,叫什么来着,这小子还保密。

这个年龄段的小年轻,热衷于港台影视,喜欢喝酒装逼,吹牛把妹,一个个还自以为是,浮躁的不得了。若按以往,顾一刀会豁出自己这张老脸找小家伙们好好说道说道,可现在赵歌又进去了,黑牛还戴着缓刑,不好把责任都归咎到人家头上,说到底,苍蝇不叮无缝鸡蛋,还是自家弟弟没有自制力。

当然,赵歌他们也没有那么不堪,否则早被人收拾了,这帮人其实很奇怪,拉帮结伙经常打架惹事,但不欺负人,对付主动招惹他们的人,却又心狠手辣,抢地盘做生意,每次都敢玩儿命,可做的那些生意又没什么太出格的邪门歪道,充其量打打擦边球,几乎没听说过贩毒涉枪之类的事情,自然也发不了大财,但还是一门心思往解放路的核心圈里钻,冷眼旁观一下还挺有意思。

不过再有意思,在顾一刀的眼里,这帮人还是小孩儿,但很难相信当年这帮爱闯祸的小小家伙们居然做起了生意,而且还把生意做的这么大,不要小看‘王朝’,在解放路相当有名气,老顾百思不得其解,他混到现在,居然还在为自己的小鞋摊的命运发愁,这算什么?或许只能怪自己老了。

铁蛋的确是不想上班了,非常厌恶每天按时点卯的作息生活,这种日子他在上学的时候就已经过够了,下了班哪儿也不想去,就跟良子他们混在一起,最近还结识了一个‘王朝’里上班的女孩,三刀两式还没耍就坠入了情网不能自拔,家里人的话,他焉能听的进去?

待在哥们堆里的时间多了,铁蛋就想着如果能在建鑫混下去,那要比上班强的多,这个想法一旦形成就像种子发芽一般不可收拾,于是他找黑牛说,黑牛怕顾一刀,也知道他对大伙不待见,不敢答应,推给谢海林。

谢海林更滑头,说这事儿要赵歌说了算,有机会大家一起去看他的时候顺便提一提,铁蛋纳闷,建鑫这个公司不就是大伙一块儿搞起来的么,怎么他进去就这么费劲儿?又提了几次也就没兴趣了,反正他成天在‘王朝’晃荡,也无所谓。

许晖就不如铁蛋这般潇洒,上着课,还要想着杂事儿,很糟糕的一种状态,也很无聊,他不止一次想过,长此以往,还不如不读这个补习班。

刘文亮请了两天假就来上课了,还是那个老样子,唯一的变化就是稍微低调了一点,但是看待许晖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轻蔑和仇视,不过他也没有主动找过事儿,仿佛根本不知道那天晚上他和袁翔之间发生过的‘聊天’。

许晖可不敢掉以轻心,上次是运气好,如果再被对方打黑棍就保不齐是什么恶果了,所以每天放学都翻墙头,还挑不同的地方翻,但是一直没遭遇过袁翔。后来听郑成旭辗转打听到的消息,袁翔又找了个补习班,现在天天上课,没什么异常。

日子仿佛又回归于平静,一周以后的一个下午,刘文亮突然站在了理一班门口找许晖,张志宏首先就条件反射一般的跳了起来,包括张凯、康文东几个跟许晖关系不错的男生也跟着紧张,看刘文亮趾高气昂的样子,恐怕来者不善。

许晖最初也是心理咯噔一下,但很快就豁然了,无非就是干架,你杵在门口,凶什么凶呢?他飞快的从座位抽屉里拿出了那把三角挂刀揣进怀里,然后跟张志宏打个手势,神色淡然的走出教室。

“跟我下楼,找僻静的地方聊一聊。”刘文亮说完话,扭头就走,根本不在乎张志宏他们一惊一乍的样子,他自己是一个人来的,但根本不怕事谁。

许晖紧随其后,任他怎么打手势阻止,张志宏还是远远的吊在二人后面,许晖没招,而刘文亮根本不管,连头也没回。

俩人下楼,来到花坛一侧的一株大树下,刘文亮驻足转身,许晖也停下了脚步,与对方保持了近两米的距离。

“你不用那么紧张,要动手,我早在楼上就揍翻你了。”刘文亮说着话,掏出一支香烟点上,很陶醉的深吸一口,“当然,你也别臭美,老子也不是找你来和谈的。”

“那你神经病么?打又不打,谈又不谈,老子听不懂。”许晖根本不怵他,谁是谁老子呀?

“别跟我逞嘴能,你就是背后再有人,老子也不怕你,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暂时休战,或者在明面五月份前,你还能活蹦乱跳,好自为之吧。”刘文亮说这番话的时候明显言不由衷,双目中凶光大盛,只是处于某种原因,又强行控制住了自己。

许晖算是听明白了,刘文亮可能迫于某种压力服软了,但绝不是他本人的意愿,瞅这家伙现在的眼神,恨不得要把他吃掉一般,暂时没好细想谢海林是如何给他的压力的,但你既然服软就要有个服软的态度吧?

“其实没必要,你想打就接着来,老子随时奉陪,别什么暂时不暂时的,有毛的意义呀?”

刘文亮顿时火冒三丈,骤然伸手就揪住了许晖的衣领子,许晖吃惊之下迅速躬身撤步,同时就把手伸向了藏在肋间的三角挂刀,他不知道对方首先动手的情况下,自己会不会直接抽刀捅进刘文亮的身体里,但心底这种冲动似乎要抑制不住了。

关键的时候,刘文亮忽然又笑了,他松开手,拍打了两下许晖的衣领子,一脸邪性道,“刚才你是不是想着怎么捅老子呀?放心,最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刘文亮说完,忽然就扭头走了,不过才走没几步他又骤然转身,伸出右手握成手枪状,瞄着许晖,嘴里呯呯两声,这才哈哈大笑着离去。

第294 周青反水

张志宏就在旁边不远处观望,俩人没打起来让他松了口气,见刘文亮走了,他连忙凑过来问,“怎么样?这傻逼什么情况?”

“没啥事儿,就是给我耍威风,放心吧,他现在不敢乱动。”许晖心不在焉,但对于张志宏的关心他还是很感动的。

“刚才他突然伸手揪着你,卧槽,吓了我一跳,还以为开打了。”

“装他的大屁/眼子,走,回班上课吧。”

俩人刚一转身,就见好几个人从花坛另一头冲了过来,为首的一个却是郑成旭,身后紧跟着的是戴强和陈耀东,后面远远的还缀着一个人,却是李绪。

“没事儿吧?刘文亮人呢?”郑成旭跑的气喘吁吁,显然是才听到了消息。

“没事儿,这家伙跑来耀武扬威了一下就走了。”许晖依葫芦画瓢,把刚才说给张志宏的话又说了一遍,跟207宿舍的这帮人相处非常融洽,还真交到几个讲义气的热血汉子,其他的人也不错,不能因为他们胆小或者不想惹事儿就否定他们,许晖很珍惜这段友谊,自然不能轻易拖他们下水。

一下晚自习,许晖没等张志宏就先走了,按照今天刘文亮所说的,他不再担心袁翔会突然蹦出来打黑棍,至少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了,他要去商业巷问问情况,很好奇谢海林用了什么方法让对方服软的。

“很简单啊,趁他病要他命,前两天我们去了趟医院,找雷哥谈心了。”谢海林不在,付建平叼着香烟,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只不过说出来的话让许晖感觉很不着调。

“呵呵,雷哥就那么好说话?”

“那有什么奇怪的,雷哥想不通,我们还可以帮他想想嘛,都在河间混,大家的地头也不远,互相给面子。”付建平猛嘬了一口烟,吐出一连串的烟圈,十分的潇洒。

“你再接着吹。”许晖哪里会相信,光一个刘文亮就够难缠的,何况是他背后的老大,付建平也不怕把天花板给吹破喽,越是这么吹,其中就越有问题。

“这有什么好吹的?”付建平把眼睛一瞪,低头又是猛嘬一口烟,“大家都是吃街头饭的,你讲道理,我也讲道理,你耍横,老子比你还横,不就这么回事儿么?”

许晖很郁闷,这种典型的赵歌式思维,似乎也只能是这么个逻辑,知道从对方的嘴里套不更多的出话来,他也就不再追问了,只是心里隐隐的很不安。

但仔细想想,这种不安好像又很多余,若是赵歌在的时候,做法可能比谢海林还激进,不停的暴力打击对手,让其疲于招架,不断吃苦头,直到胆寒,这是赵歌一贯的行事风格,至于要付出什么代价,那就不是他事先要考虑的事儿了。

想想也没办法,许晖唯有苦笑,但这种多余的不安压在心头很不好受。

貌似宁静的日子真的来临,可许晖再也找不到以前那种勇往直前的学习动力了,心里总是浮躁与颓废交织,沉静不下来,尽管他现在很努力,想竭力扭转自己这种病态的心里,但收效甚微,上课听讲一直是疲疲塌塌,自习课上不是睡觉就是吹牛,惰性就如猛虎出闸一般很难再被关回去。

课余的时候也总给自己找借口,经常在207宿舍吹牛,能从下午吃饭一直吹到晚自习上课,或者跟李绪他们结伴看录像,甚至连着两三天都不上晚自习,偶尔会去商业巷玩儿,那就更糟糕了,虽然许晖再也不敢夜不归宿,但凌晨一两点钟,疯狂的蹬着自行车往家赶的感觉,不比做贼好受。

许晖非常厌恶这种荒唐的生活,但又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时间却又以惊人的速度在流逝,转眼就到了年底,连续两次模拟考试,许晖都深受打击,在全班的排名竟然滑到了可怕的第三十五名,基本上已经悬在了倒数的行列中。

而另外一件糟糕的事情,就是许晖曾经一度很担心的危险终于成为现实,周青和太岁反水了。

差不多有半个多月没去的商业巷,居然有了难以置信的变化,不少店铺关门了,傍晚的时候,原来五光十色的街口暗淡了许多,就连西海酒吧也是只亮了个门头,但玻璃门紧闭,挂了一个‘内部整修’的牌子,歇业了。

大门并没有上锁,里面还有暗淡的灯光,许晖推门进去,整个大厅里空空荡荡,连个服务员也看不到,刚听到后面的隔间有说话声,许晖便被猛然间蹿出来的一个黑影给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四谢三,这家伙自然也认出了许晖,招手让他跟自己来,另一只手上拎着一把明晃晃的砍刀很是渗人。

小隔间里只有付建平和谢海林,他们在等赖春光和黑牛,许晖正好来了,当然也不是外人,很多事情也能听听他的意见。

先是酒吧如临大敌的阵仗,再看到大伙一脸严肃的表情,许晖就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这幅德性通常代表大伙又遇到了烦,会不会跟自己惹了五一俱乐部的人有关?许晖有些心里不安,才坐下来就听付建平说周青反水了,他很想诅咒自己的霉运,怎么跑哪儿哪儿倒霉?

闲聊两句,许晖就想闪人,貌似哥几个要商量事儿,这不是他能掺和的,但谢海林哪里能放他走,示意付建平先讲讲周青反水的经过,才讲了个开头,赖春光和黑牛就来了,于是许晖更走不了了,谢三干脆把大门从里面给锁上了。

事情发生在十多天前,起先没有任何征兆,谢海青和周青之间因为一个毫不起眼的玩笑引发口角,双方都没控制住脾气,继而大打出手,但没想到事后周青没完没了,不依不饶,所以小事情越闹越大。

谢海林赶过来在中间调解,非但没起到任何作用,反而被周青指责其帮自家弟弟说话,然后嚷嚷着退出建鑫,而太岁也跟着起哄宣布退出建鑫。

事情终于不可收拾,周青和太岁一共控制着五间门面,从刚开始的装修到运营,赵歌是给过不少投入的,但他们很少上交过利润,尤其‘龙争虎斗’的规模是仅次于‘西海’的存在,赵歌给他们的方便和实惠可以说仁至义尽,谢海林和赖春光怎么可能让这俩人如此便宜的离开建鑫?就算滚蛋也要把建鑫长时间的投入收回来,周青自然不干,于是谈不拢开打。

可能是情绪过于激动,赖春光没多想,谢海林也有点操之过急,一场火爆的群架拉开了建鑫内讧的序幕,结果居然是谢海林一方吃了不大不小的闷亏,周青和太岁身边忽然冒出来不少人,个个彪悍能打,让大家措手不及,一个照面,良子和邹猛都受伤了,而且对方却越打人越多,若不是很快有人报警,这个场面恐怕很难收拾。

事后只要稍微冷静想一想,对方突然发难怎么可能没有准备呢?

内讧一旦开始,生意就甭想好好做了,两边都一样,谁也不会有好果子吃。起初,为了避免损失,周青的门面都先暂时歇业了,紧接着,老建鑫这边的几家店铺因为受到骚扰和破坏,所以不得不暂时关门,最后连西海酒吧也未能幸免,被一帮喝醉的流氓毫无征兆的突然冲击了一把,跟女服务员耍流氓,场子里的兄弟自然不会惯着,又打了一架,损失了很多财物。

这场内讧对建鑫的打击非常大,大家都忙着找茬打架,没人做生意,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全都要喝西北风,如果在短时间内不能尽快解决周青,估计建鑫在商业巷的立足都成问题。

周青身边冒出来的那帮人根本都不用查,打架么,怎么都要跳到前台来,不少熟面孔,有很多五一俱乐部的混混,除了雷向东没露面,连‘鳄鱼’都跑出来亮了个相。

这就不难解释付建平当时吹嘘的,去医院威胁了雷向东后,人家很轻易的就服软的原因了,许晖无语,对方一个很粗鄙的反间计居然就得逞了,只是他很奇怪,雷向东怎么就会一眼就能看出建鑫的内部不稳?而且还非常精准的就找上了周青?

关于这个问题,不但付建平和谢海林不知道,就是对商业巷和周青非常熟悉的谢三也搞不明白,但他很惊讶周青反水的突然性,还试图想通过自己的二哥把这厮敲打敲打,但遭到了自家哥哥的拒绝。

在许晖看来,原因无非就两个方面,或者是有内鬼,或者是对方很早就盯着建鑫了,稍稍有点运气就能了解到情况,不难找到周青和太岁,私下拉拢挑拨,最后成事儿,五一俱乐部里有没有这样头脑灵光、而且很有耐心的人物,许晖不知道,但他更倾向于事情的背后有人在操纵。

寻找原因很重要,但解决眼下的危局更是迫在眉睫,赖春光和谢海林几人商量了很久也没个章法,周青和太岁显然铁了心的要耗下去,谁也别开门,想打接着打,他们的家都在附近,要养的人也不多,完全耗得起,这样看来的确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相对来说,建鑫当然是力不从心,一大堆人等着吃饭,包括了暂时歇下来的服务员和其他员工,全靠一个‘王朝’撑着,根本不现实,而且时间耗长了,西海酒吧和其他店面的临时关张就变成了长期关门,这个局面一旦形成,建鑫离开商业巷的日子就不远了。

许晖想的更多更远,可能是旁观者清,他觉得这个时候‘王朝’或许更为脆弱,这件事情如果背后真有人操纵,那么他的目标无疑是整个建鑫,比之五一俱乐部这帮混混的层次要高的多,这也跟赵歌在解放路一贯的冤家对手相匹配,再细致点,往明白里说,这个背后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刘坤。

第295 酒劲儿壮胆

这番推测顿时让谢三和付建平大吃一惊,而赖春光和谢海林略一琢磨,便觉得有道理,如果真被刘坤玩儿个声东击西,‘王朝’一定是最有危险的,上次涉毒的那个梗没有把‘王朝’撂倒,这回就难说了,建鑫大多数人都集中在商业巷,易洪一个人怕是盯不过来,这样一来问题就更大了,如果真如许晖所想的那样,这次对手就是要把建鑫往死里整。

所谓趁你病,要你命,这种剧情也就个把月的时间就反转到自己头上来了,付建平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气的直打哆嗦。

“草他么的,刘坤是吧?还有完没完了?惹急了老子,非弄死他不可!”黑牛则是最激动的,一巴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哗啦一下就把上衣给撕开了,露出坚实的胸肌,他忽然觉得浑身燥热,一股恶气憋在了心口,这架势恨不得现在就要拿刀砍人。

“老七,还有什么你能想到的,或者什么应对的招数,一块儿说说?”谢海林接过话茬,他可不想让怒气冲冲的黑牛乱带节奏,在这个节骨眼上,必须冷静,多动脑子,少说没用的,再也不能吃冤枉亏了。

大伙同时扭头看着许晖,就连黑牛也不再胡乱抱怨,这让许晖很有压力,同时也感到挺荒唐,几个在社会上能叫的上名号的人物一起巴巴的等他出主意,虽然都是好朋友和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他也觉得特别别扭,赶鸭子上架超有压力。

许晖瞪着眼睛沉默了半天,越想越没谱,这种事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人家是为了抢饭碗、争地盘,你一个学生家跟着瞎搀和,说出去让人笑话,而且这种事儿跟在学校里打打闹闹完全不是一个级别,胡乱说话会弄出大问题。

哥几个这么着急慌乱,主要还是缺少了领头羊,没有底气,如果赵歌在,大家绝不是现在这个状态,以前他并不理解赵歌,也很反感赵歌过于狠辣的手段和行事风格,现在想想,很不容易,很多情况恐怕是不得不为之,所以许晖楞了半天,一个字儿也没说出口。

“我说老七,你什么情况啊?话说一半,藏一半的,你想急死我?”黑牛又坐不住了,拍着桌子直嚷嚷。

“你急什么急?这种事儿老七不要多考虑一下么?大家也别闲着,多动动脑子想想。”谢海林今天是专门盯着黑牛,自家老大性子鲁莽,但这个时候显然不能任由他发挥。

“说说看呗,老七,大家就当随便聊聊,总要拿出办法来不是?”付建平也跟着叫老七,高中相处两年,他其实更了解许晖,知道他现在放不开,气氛需要缓和一下,不能搞的这么紧张兮兮,“我去拿两瓶酒,大伙儿边喝边说。”

大家都在开动脑筋,谁也没有阻止付建平,于是两瓶白酒、六个玻璃杯和一包花生米麻溜的上了桌,小半杯酒下肚,许晖想好了,说两句可以,但还是建议大家尽早去一趟北郊砖瓦厂,赵歌在那里服刑,最终的主意应该由他拍板比较靠谱,大家做起来也有底气。

“两边应付,不如专心一边。对手利用商业巷搞事儿,目标又放在了‘王朝’,那么我们索性反过来,利用‘王朝’,对付周青。”

“这不是本末倒置么?”赖春光不解。

“我们假设背后这人就是刘坤。”许晖随手抓起了几粒花生米,没有送进嘴里,却在手中把玩,“对于刘坤来说,一旦被他逮到机会,他一定会彻底弄垮咱们对吧?这个没意见吧?”

谢海林几个互相看看,最终一起点点头,建鑫和刘坤势不两立,这在解放路的混混中是众所周知的,双方对呛多少回了,一次比一次激烈,若不是顾忌把事情弄的不可收拾,谁都想把对方彻底踩死拉倒,回旋和调解的余地几乎没有。

“所以‘王朝’也好,商业巷也罢,哪一处先完蛋都没有脱离他的既定目标,都是可以接受的。换句话说,两边都是重点,又都不是重点,虚虚实实。”许晖接着说,“他很清楚我们的弱点,这个时候,如果咱们做出的反应是全力保‘王朝’,那么商业巷这边,他就会有动作,退一万步说,就算这样拖下去也对周青有利,咱们垮掉就只是时间问题,反过来,他就会竭力找漏洞、找机会让‘王朝’出问题。两边摆布,手段多的很。”

“按你这么说,咱们两头应付,怕是累死也忙不过来喽?”

“所以放弃一边,专心一边。”

“放弃?你说‘王朝’么?那怎么可能?全都放了,大家吃什么?”

“快刀斩乱麻!”许晖一咬牙,心里也是不由自主的一哆嗦,难以相信这种冰冷的话是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的,但现在这个架势,真没有别的好办法,他尽量揣摩着赵歌遇大事时候的心态,其实棋已经下到这一步,大方向是没法改变的,“用最快的时间彻底解决周青。”

周青垮掉,单凭五一俱乐部那帮人起不了什么大作用,刘坤就会失去抓手,而且短时间还找不到可替代的人,建鑫这才算真正在商业巷扎下了根。

大伙沉默不语,这种风格倒是像极了以往的赵歌,但是太冒险,假如周青背后有刘坤撑着,搞到什么程度才能让其彻底服软,是很难把握的,弄过头了会出大事儿。

“还有,我不了解易洪这个人怎么样?所以有些事摸不准。”许晖打算一口气说完。

“藏的深,其实人很野,但对赵歌绝对没得说。这家伙身上没背过大事儿,否则前段时间进去就不会那么轻易能出来了,而且他见识广,在沿海闯荡很多年,当时没地方去,所以就跟赵歌回来了,他俩之间的细节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赵歌对他很放心。”谢海林算是最了解易洪的人了。

许晖点点头,继续道,“‘王朝’的暂时歇业不能太突然,我建议是放在商业巷这边全部开业之后,这个过程,‘王朝’可以先调整营业时间,比如从下午四点到凌晨两点,调整到下午两点,到夜里十一点。”许晖端起酒杯,感觉到了一股刺鼻的冲劲,若在以往,真的难以下咽,但现在他一仰脖子把剩下的小半杯全部灌进了嘴里。

调整营业时间,一方面可以迷惑对手,另一方面最大限度的避免深夜营业,增加对手捣乱破坏的难度。

谢海林等人完全听明白了,许晖的说法完全是建立在以刘坤为假象对手的基础上,而且摆出了一副绝地后生的架势,这本不应该是老七的性格,为什么会这样,大伙暂时没时间考虑。

可倘若老七的这种假设不存在呢?五一俱乐部的这帮鸟人只是误打误撞的找对了周青,从而使报复的成果有了意外的收获,那么整个事情不就被人为夸大了么?按照这个节奏,简单的事情反倒会搞的很复杂,而且还要冒风险。

但是忽略许晖所作的假设好像更不行,风险更大,谁能保证这种可能性不存在?一旦疏忽了,造成的后果没人能承受,所以几个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然没了主意。

大伙有所顾忌,也在意料之中,接下来的话就水到渠成了,许晖继续道,“我觉得咱们商量归商量,还是想办法尽快知会下赵歌,让他拿主意,还有,易洪那边如果信得过,也听听他的想法。”

一语惊醒梦中人,或者确切的说,许晖在哥几个的屁股上踢了一脚,大家抓瞎了半天,忘了这一茬,都在想着怎么对付周青,尽快把事情摆平。所谓当局者迷,很少有人多花时间去想一想,周青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反水?除了五一俱乐部的人,背后还藏有什么勾当?总感觉连这点小事儿都弄不成,哪还有脸去见了赵歌。

现在许晖却跳出了周青事件的本身,眼光和角度完全,一下子捅破了大伙儿来回绕圈圈的天花板,谢海青和赖春光就是再有顾忌也必须认真对待,探视赵歌的细节自然会请赵复和陈东帮忙,明天就办。至于后面的事情,还需要再商量。

说了那么多,只有一条被采纳,许晖并不介意,他本来就是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出发点只是想尽量给哥儿几提个醒,能让建鑫顺利度过难关,毕竟兄弟们都是靠它吃饭的。

而且周青反水这件事儿说白了还跟许晖有那么一点点关系,大家伙要不是急于给老菜梆子报仇,帮他和良子找回场子,也不会草率行事,被对方抓住了漏洞,许晖始终坚持这其中一定有人在操纵,否则这个漏洞哪会被不相干的人这么轻易看出来。

但许晖没想着再去强调和争辩,事关重大,而且哥几个比他了解的情况要多得多,再说多了就是瞎掰,相信谢海林他们会有办法让赵歌知道事情的整个来龙去脉,由他去判断。

天色渐晚,许晖坚持回家,付建平送了他老远,几乎都快到解放路了才道别。

今天借着一点点酒劲儿,许晖说了许多平常说不出来的话,这些话也与他学生的身份格格不入,搞不清楚当时怎么就呼呼的冒出来了,他自我感觉头脑很清醒,没有瞎诌和夸大其词,应该是对得起兄弟们的。

第296 第二回合

次日照常上课,下午放学时,单涛就来找许晖了,说是谢海林要找他聊一会儿,不会耽误多长时间,还是在西海。

虽然昨晚许晖感觉良好,但白天一想到借着酒劲说过的话立刻就惴惴不安了,心里极不踏实。这可不同于平常在207宿舍里吹牛打屁,说过笑过之后不用负责,拍拍屁股一抹嘴,该干啥干啥了。昨晚那些话说可是要负责任的,夸夸其谈之下万一惹出祸事,让兄弟们吃大亏就麻烦大了,切莫说良心不安,单单是后果都无法承受。

再看谢海林,今天的气色大不一样,昨晚皱的紧巴巴的双眉也完全舒展开了,他兴冲冲的告诉许晖,昨天他说过的话,包括提到的那些假设、建议,甚至一些细节,赵歌都全盘采纳,并极为简单的扔回了一句话,“按老七说的办。”

握草!怕什么来什么?!许晖的头懵了,立刻在心里大骂起付建平,大伙好端端的说着话,干嘛非要弄两瓶酒来?有酒话就多,许晖典型的扛不住酒精,这特么的该怎么收场?他甚至怀疑赵歌压根就没有认真考虑,纯粹是在敷衍。

其实这种怀疑过于一厢情愿,完全是许晖的自我压力过大使然,事关建鑫的大内讧,赵歌怎么可能瞎糊弄?关键的时候他还是看好许晖,看问题与众不同,喜欢从大处着眼,从细节去抠,周青这件事他认为许晖看得透彻,跟自己的思路一致,换了他也会这么想,并且这么干。

殊不知许晖昨晚是借了酒精壮胆,思维活跃后,很多问题都是是揣摩着赵歌的性格在往下想,那些个假设、建议之类的,基本上都是以许晖的眼光看问题,以赵歌的手段去应对,临时糅合在一块儿的这么个东东。

可就这么个东东,却被易洪连说两声好。赖春光很意外,能被这么个异类高度评价很不简单,印象中,自从易洪来到建鑫,相处这么久,赖春光就从来没见过这家伙对什么事情上过心,更不用说表态了,即便是赵歌偶尔找他商量事儿,也是摆出一副木雕脸,要死不活的,久而久之,重要的事儿也没人再问他了。

既然决定要这么干了,那大家必须要聚在一起商量一下动手的步骤和细节,核心的兄弟全都要到场,这次的事情可是非同一般,易洪自然也要请,谁让赵歌有这么一句,“按老七说的办。”,因为许晖说过,信得过的话听听易洪的意见,这没毛病。

谁也没想到许晖死活不来,谢海林差点就要绑他了,最后还是被其溜之大吉,开什么玩笑?从头到尾的狗头军师,弄出大事儿算谁的?这会儿许晖自己把自己吓的又跑207宿舍睡觉去了,他没有能力阻止,更怪自己嘴贱。

那时候的建鑫还处在一个雏形到成熟期过度的阶段,尤其在赵歌临时离开的情况下,核心成员之间的磨合非常艰涩,而且缺乏像赵歌这种有威信的领头羊,一旦这个位置真空,小事情还好,大事情基本抓瞎。

当时有担当的往往是愣头青,比如说黑牛、阮世庆,能拿主意的又缺乏一些底气的,比如谢海林和赖春光,剩下的谢海青、邹猛、谢三等人,那就属于根本不动脑子的那种。易洪却在这时候突然脱颖而出,并且一举奠定了他在建鑫的重要地位,凭的就是他主动揽活儿,把周青给给彻底打残了。

付建平虽然已经是核心中的核心,但关键的时候说话缺乏自信,想扛起大梁还需时日。而许晖则是个另类,严格的来说他并不属于建鑫,但是他和赵歌等人的特殊关系又始终无法脱离建鑫,尤其赵歌对他的看重是超过其他磕过头的兄弟的。

也亏了许晖那句不疼不痒的话,易洪接受赖春光邀请,参加了众兄弟的讨论,全程基本上就跟个木头桩子一般,坐在角落,表情木然,一言不发。

大部分的事情不复杂,就是做好了套,等着周青钻,而且他还不得不钻,细节方面,大家都是老手,该想到的都想到了,也没什么要多啰嗦的。

但具体怎么收拾周青却是个大难题,这小子是个有野心的家伙,而且性格上又臭又硬,普通的手段不足以让他屈服,但是太过了,又不好把握度,万一弄出人命,窟窿就捅大了,谁也扛不住。

既然彻底闹翻了,建鑫也不可能再让周青走回头路,非但不能走,还要将其彻底赶出商业巷,这不是一般的有难度,周青就是本地人,家就住在军分区大院,可以在八一路上横着走,建鑫如果把动静整的太大,也容易引起当地势力的反感和反弹,虽然更早的时候,谢三的二哥向赵歌承诺过不会再过问商业巷的事情,但难保其他的老混混不会心存不满。

“周青交给我。”就在大家争论和伤脑筋的时候,眼看着要睡着的易洪冷不丁的来了一句,让在坐的众人瞬间就安静下来,继而面面相觑,不知道主动揽活这位,前面的话都听清楚了没有?

最后所有的目光都看向谢海林和赖春光,这俩人是真正代表赵歌拿主意的,看看怎么应付这个不靠谱的易洪。

赖春光坐蜡,基于对易洪的了解,谢海林同样,但在这个时候不得不发声,而且人家这么主动,更不能轻易驳了面子,于是道,“老易,周青这个人,我们太了解了,既要彻底赶走他,还不能弄出大事儿,其中的难度……”

易洪直起身子摆摆手,“就是给他留口气儿呗,这个我心里有数。”

对方一语句话,把谢海林想了一大堆的话全给堵回去了,偷眼一看赖春光,人家眼睛望着天花板,双手一摊,装死了。

“我跟你一起。”黑牛不甘示弱,这么多兄弟,比不过一个外来的,想想就挺丢人,其实事情很简单,把周青打个半死扔菜场就完了,偏偏被大家伙想的那么复杂。

易洪不说话,就是冷冷的看着黑牛,他可能对这个黑大个一直没什么好感,能做赵歌的老大也是占了年龄的便宜,其实脑子一根筋,只有钓马子的时候才能耍点小聪明,百无一用,实在懒得回应他。

场面挺尴尬,还是赖春光反应快,“老黑,你可千万打住,你这判一缓一的,绝对不能再出问题,事情该怎么整,这么多兄弟,你还不放心?”

“哥,老赖的话不错,缓刑期最好别折腾了,建鑫现在事儿多,你坐镇‘王朝’就好,大家也能放心点。”

“就是,一个小小的周青,真不值当。”

……

大伙七嘴八舌的一起劝说,黑牛这才打消了刚才的念头,气呼呼的坐下,虽然他性子直,但并非不懂得察言观色,易洪的怠慢全写在脸上,他差点要爆发,却又强行忍住,这说明他能分得清轻重缓急,不愿意因为这种小事,影响整个建鑫。

事情似乎就这样草草的定了下来,除了易洪,多数人都有点心里发虚,担心事情原本能办个全套,万一周青这个环节出了问题,生米就变成了夹生饭,恐怕后患无穷。

而易洪根本不管大伙在想什么,大大咧咧的点了付建平、小叮当和石建强三人,说有事情聊聊,便一摇一晃的出门了。

两天之后的下午,商业巷的西海酒吧门口摆满了花篮和彩球,门前的人行道上铺着一串串的鞭炮,经过‘内部整修’后的酒吧准备重新开业。

场面很热闹,也来了不少人,其中一小半是来道贺的,建鑫虽然屡屡树敌,但是朋友还是有几个的,一大半是自己人,都是店里的服务员,可细心的人会发现,真正建鑫的熟面孔很少,除了店老板谢三,剩下的就是建鑫的名义上的二老板赖春光,光面堂皇的讲了两句话,然后俩人亲自剪绣球,几个小弟从不同的方向分别点燃爆竹。

在震天动地的爆竹声中,西海酒吧正式营业待客,当晚的果盘小吃全免,门前小黑板上还写着限免酒水的牌子,旁边一个花花绿绿的大海报,详细介绍了当晚的驻唱歌手和乐队,一切有模有样,红红火火。

极为简洁的开业庆典,也拉开了建鑫与对手之间第二回合的较量,爆竹声刚刚沉寂,在八一路东段便发生了一起车祸,一辆三轮摩托将步行的两名路人撞倒,其中一名重伤,而三轮摩托逃逸,不知所踪。

受伤的两人都是年轻男子,其中一名重伤的叫周贺,事后确信,周贺是周青的堂哥,刚从军分区大院出来没多久,准备过马路的时候遇到飞来横祸。

而在两个小时之后,位于建设北大街的纺织大院门口,同样的一辆三轮摩托将刚从大院出来的太岁撞飞,当场就断了四根肋骨,送到医院时差点失血性休克。

周青身边第三个出事的人是他的表弟王世俊,当时是在晚上,他被一个醉鬼直接用酒瓶子给开了瓢,大冷天的,他是自己跑到医院的,一个血人,把值班小护士吓得惊叫连连。

西海酒吧重新开业的第一天,周青和他同伙都没有露面,但一连接到了三个坏消息,当时整个人就有点懵了。

第297 崩溃

当时周青正在五一俱乐部边上的一个茶楼上,跟雷向东和‘鳄鱼’商量事儿,西海酒吧开业非常突然,之前没有任何征兆,一些定好的计划需要调整,只是非常奇怪太岁莫名其妙的爽约,但也不影响大事儿,新计划在争来吵去中粗粗成型,还没来的及开酒庆贺便有小弟慌慌张张跑来报告坏消息。

用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周青才缓过劲儿来,立刻面色铁青的离开了。先去了八一路的红十字医院,堂哥伤的很重,刚刚紧急手术过,人虽然暂时没事儿了,但医生正在准备二次手术,左脚有截肢的危险,说不定就会落个终身残疾。

周青两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一口恶气堵在胸口,整个人非常的不舒服,但没有耽搁,又着急麻慌的跑去了市二院,没见到太岁本人,听他家里人说也在手术,于是又跑去急诊部,王世俊刚刚做了清创处理,脑袋裹的像个粽子,听医生没啥大问题,需要在医院里观察一晚上。

“看清楚是什么人了没?”周青恶狠狠的声音已经显得很沙哑。

“一个醉汉,一米八的大高个,裹着厚厚的蓝布棉袄,走路摇摇晃晃的,就在我对面,面相很生,谁知道到了跟前,这王八蛋从怀里掏出酒瓶子就给我脑袋来了一下,我当时整个人就懵了,伸手一摸脑袋,全是血。”王世俊心有余悸。

“那个傻逼连问都没问就直接揍你?再仔细想想?”

“那当然,就是个神经病,当时我俩迎面的时候还有点距离,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拐过来了,给我的感觉就是装醉,是故意的,我草特么的,你说倒霉不?”

周青的双眼已经布满了血丝,先是下午四点半,西海酒吧开业,紧接着周贺被撞,两个小时以后,也就是六点半,太岁也被撞,晚上七点多钟自家表弟又被醉汉打伤,短短三个小时之内,围绕着他身边出了三件事,这能是巧合?

傻子都能想明白这一切是有预谋的,而且对手是谁也非常清楚,而几个身边比较亲近的人当了冤大头,他周青才是真正的目标,特么的,手段够阴、够卑鄙,想吓唬老子?周青握紧了拳头,嘴里不清不楚的诅咒了一番,让身边的几个小弟噤若寒蝉。

麻痹的,刚刚改过的计划看来不够刺激,必须让建鑫这帮人付出更多的代价,周青把理智这个玩意儿彻底扔掉了,他决定连夜再找雷向东商量,实在不行的话就去找那个人,不让他出了这口恶气,绝不罢休。

刚刚见过面,又要商量,雷向东显然没有太高的兴致,但是听说周青的同伴出了点事儿,他才勉为其难的答应再聊一聊。但是周青的这回的要求很过分,报复计划就像在摁计算器,不但要把建鑫赶走,而且还很天真的提出,至少要把让对方六个人以上真给搞残了扔进医院。

玩笑开大了吧?还是你周青脑子坏掉了?雷向东差点当场没跳起来,如果真搞出这种动静,他闹不好要吃一辈子牢饭,神经病才会陪你这么玩,而且捣乱、打架这种事儿,谁手里有个准谱?目的就是让对方做不成生意而已,有必要玩儿命么?

耍个流氓可以,玩命是绝对不干!

还一口气弄残对方六个?大言不惭,你去死吧!雷向东一口回绝,特么的,别说六个,一个老子都不干,老子的兄弟不是人么?建鑫人是吃素的么?报复起来你给老子兜着?

一连串的反问差点带上‘草泥马’,全部甩给了周青,雷向东之所以反应如此强烈,就是因为事情弄完了好处不多,风险太大,尽管周青答应把建鑫赶走以后,商业巷建鑫留下来的店铺他随便挑,但雷向东不愿意,商业巷那么远,他没心思打理,他的地盘在水关桥,在五一俱乐部,典型的老地主一枚。

周青被刺激到了,拍桌子暴跳如雷,若不是看在那个人的面子上,雷老大当场就要抽这厮的嘴巴子,最后忍了忍,让手下人把周青‘请’走了。

这种被‘请’的羞辱让周青彻底歇斯底里了一番,但无奈,老雷身边的人多,而且都是彪形大汉,他带来的几个小弟哪能抗的住?分分钟都给架到了大马路上,就像被人扔出来的破口袋一般。

夜里的寒风吹过,他才安静下来,若是手里有人,他也不会听了那个人的话跟雷向东这种蠢猪合作,事情弄倒这步田地,已经骑虎难下,而且吃了大亏,周青除了愤怒和仇恨以外,也有了深深的无力感。

但周青不甘心,在自己家门口被人欺负成这样,以后还怎么有脸混?太岁这个时候出事儿住进医院太不应该,让他失去了一大助力,但还有的是人,八一路上混混那么多,只是不成气候而已,周青决定联络这些人,麻痹的,商业巷不是你想占就占的。

待在建鑫有一年多的时间,周青对赵歌起家的前前后后也有了一些了解,故事并不惊心动魄,但确实是一步步拼出来的,仇人结了一大堆,也说明建鑫在解放路的生存相当艰难,所以赶走建鑫不是喊两嗓子那么简单。

周青跟赵歌是不打不相识,源于李扬帆和许晖的矛盾,自从那晚他和赵歌单挑打了一架以后,事情就算了结了,惺惺相惜谈不上,佩服对方倒是有的,还有那么一点点憎恶,但这种憎恶随着赵歌重新杀回商业巷而迅速膨胀,当时他真希望八一路周围的混混能联合起来把赵歌赶走,但事与愿违,人家又成功了。

不但成功了,赵歌还给了周青一定的帮助,最主要的是运营资金的投入,条件是加入建鑫,大势已去的情况下,当时的周青算是默认了,就连最牛逼的‘谢二炮’都不再管事儿了,其他人还能说什么?但他就是心有不甘,好好的地方被外来人给占着赚钱,这算什么事儿?

后来周青咬牙忍着,与建鑫的人虚与委蛇,甚至见到许晖也赔上笑脸,即便不受待见也不说什么,直到赵歌又被抓了进去,建鑫跟五一俱乐部的人大干一架,直到那个叫任东年的人找到他,周青一直蠢蠢欲动的心思才彻底爆发,这是一个极为难得的机会,彻底打跑姓赵的在此一举。

赵歌再狠又能怎么样?等他从大牢里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按照当时乐观的想法,由于赵歌的缺失,建鑫其实外强中干,内部并不稳定,至少周青很不看好谢海林和赖春光,而小学弟付建平为人聪明,手段也够狠,但终究嫩了点,所以他一旦闹起来,再加上五一俱乐部的强援,建鑫这帮人未必扛得住。

一切都在按照既定的想法和计划在走,在刚开始的短短几天就逼着建鑫在商业巷的所有门面都关张了,周青乐了,早知道对方如此不堪,还不如自己联络一些本地混混单干,五一俱乐部的这帮孙子有时候靠不住。

但谁知道风云急转直下后再直下,不但建鑫反扑的极为诡异和凶狠,而且事实证明雷向东这个王八也真靠不住,这时候必须找那个人说清楚,如果雷向东撂挑子,周青就自己单干,‘王朝’由那人负责,必须端掉,出现任何结果不能怪他,而且说好的钱不能少一分。

第二天,周青就去找了那个叫任东年的人,事情这么一说,任东年还做不了主,只是嘴里嘟囔了一句,“握草,建鑫里面又出妖人了。”便借口向他的老大汇报,给把周青打发了。

任东年的老大办事倒是挺麻利,很快回复了周青,但通篇含含糊糊,说事情发生变化,先缓一缓,等摸清楚对方的路数,大家再一起商量妥善的方法,至于之前的合作么,继续有效。

既没责怪雷向东,也没说怎么应对,更绝口不提钱的事儿,周青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感觉自己碰到的全他妈是王八蛋,但任东年的老板比雷向东要厉害的多,周青既没那个精力,也没那个实力报复,他眼下要对付的是建鑫,而且商业巷的店铺随时不保,他这时候才感受到了一种实实在在的危机。

但周青这种人,与生俱来的就有点一条道走到黑的潜质,他立刻开始联络八一路周围的混混,甚至包括了原来被打残的红旗巷的家伙们,一下午马不停蹄,累的跟狗一样,但效果并不怎么样,大家都在观望,都在掂量周青的底气。

建鑫不好对付,要不然也不会让他们一直赖在商业巷里,顺风仗人人抢着上,听说周青正在倒霉,太岁也进医院了,鹿死谁手还不好说,自然不会有人那么爽快的答应周青。

这让周青很不忿,决定第二天接着来,他就不信,这么大的八一路上,找不到几个有血性的汉子。

但没等到第二天,周青就彻底泄了气,家里发生了一件很恐怖的事儿,周青的母亲从商场回来,拉开自己的皮包数零钱,意外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有一行字,是用报纸上剪下来的铅字拼贴而成,“周青,奉劝你,别一条道走到黑!”

“这是哪来的?上面是什么意思?”周母感到不可思议,以为早上糊里糊涂的没注意,竟然把儿子的东西揣到了自己的包里,急忙拿着纸条给周青看。

周青只看了一眼,脑子便里轰的一声,顿时惶恐起来,而且双手也禁不住的开始颤抖,他从心底开始怕了,神不知鬼不觉的把纸条塞进了自己母亲的皮包里,这绝对是赤果果的威胁,对方的手段可以轻易伤害到他亲人,事实上也已经伤害了,周贺和王世俊就是例子,然而他周青居然无能为力。

建鑫里面什么时候有了这般胆大妄为的狠人?自以为对建鑫很了解的周青,其貌似强大的内心瞬间崩溃。

第298 认输了

第二天中午,西海酒吧刚刚开门,付建平正打着哈欠看‘大屁股’盘点,昨天营业到凌晨四点,因为搞活动,生意极好,店里的存货消耗的差不多了,需要按照盘点情况进货,所以连早饭也没顾得上吃。

付建平是后半夜来换班的,为了防止发生意外,他额外带了五六个小弟过来,都是从‘王朝’和方家营那边调来的,‘王朝’已经暂停营业,尽管易洪极不乐意,却也不好不给谢海林面子,但只答应停两天。

加上店里之前就安排的人手,西海酒吧店内店外隐藏的打手少说也有近二十号人,周青的人胆敢露面,一定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准备的可谓万无一失。

有点操蛋的是易洪,他对这种如临大敌般的准备嗤之以鼻,而且口口声声说要亲自对付周青,人却不愿意过来,最后在赖春光的反复询问下,才懒懒散散的在酒吧绕了一圈后,很快闪人了,前后都没待够五分钟。

付建平一直紧张兮兮的盯着全店,硬生生的累到了打烊也没有出现任何状况,莫说五一俱乐部的人,就连周青和太岁身边的人毛也没见到一个。

当然,这只是第一天,后面还要紧张多少天,要看周青和太岁什么时候出现,易洪出手能不能起到有效作用,否则事态控制不住的话,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如果俩人都不露面,那么商业巷内,建鑫的店铺就会陆续开业,一点一点的刺激对方,不怕他们不跳起来,这是之前就商量好的。

这样兴师动众、劳命伤财也没办法,事情总是要解决的,没有回旋余地。小弟们忙活一天就要给一天的钱,也是必须的,钞票的压力很大,当然,按照赖春光的乐观估计,也就三四天就能见分晓。

玻璃门忽然被推开,闯进一个大高个,灰西装,头发乱乍着,双目布满血丝,一副焦急而癫狂的样子,一把就揪住了付建平,“谢海林在哪儿?我要见他!”

“卧槽!”付建平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一般的身体猛往后缩,同时双膀用力往外一嗑,试图挣脱此人,但没想到对方的劲儿很大,居然没嗑开对手,他当然看清楚了这人,周青!

数天没见,怎么会变成了这副摸样?昨天该来不来,今天居然敢一个人跑过来,想干嘛?捣乱还是拼命?

“叫谢海林出来!”周青咆哮。

“你特么松手。”付建平腾出一只胳膊,手腕一拐就抄起了一个酒瓶子。

‘大屁股’和另外几个服务员见到这个架势,就知道要坏事儿了,这也不是第一次跟对方冲突了,一个扔掉了计算器尖叫一声扭头就跑,另一个迅速往后飞奔,还有俩人直接蹭蹭的躲到楼上去了。

后场一通喧哗,从里面冲出来七八号人,一个个睡眼稀松,摇摇晃晃,有的还衣衫不整,显然是没睡醒的样子,但每个人都没忘记拎着打架的家伙,这帮人呼啦一下就将周青给围了起来。

这些小弟中还混杂着夜场的几个男服务生,都是昨天打烊以后没回家,就直接留在店里过夜的,付建平借着周青发愣的机会,右腿猛的一抬,膝盖狠狠的顶在了对方的小腹上,周青吃痛弯腰,但仍然没松手,付建平二话不说,手一挥,一酒瓶子就砸在了周青的头上。

咣当一声,酒瓶子碎裂,鲜血顺着周青的额头就流了下来,但这家伙仿佛没有痛觉,只是晕了晕,然后伸手一抹自己的脑袋,跟没事儿人一般,瞪着通红的眼睛冲付建平吼道,“老子要找谢海林谈事儿,没心思跟你整,你让他出来,让他停手,老子认输!”

这回轮到付建平发愣了,周青从一进店就不对劲儿,整个人的精神状态跟平常大不一样,刚才还打不还手,这会儿又口口声声的嚷嚷认输了,这是怎么个剧情?而且这家伙也没带人过来,的确不像是来挑衅打架的,难道受了什么刺激了?

“你先松开,特么的要谈事儿,也不是你这么个谈法。”付建平挥挥手,示意周围的小弟们先散了,然后扭头嚷嚷一嗓子,“大屁股,给找块干净的纱布来。”

“店内哪有纱布呀?”

“没有,赶紧去买。还有你,别跑,去打盆清水来给他洗洗。”付建平上火,他虽然痛恨周青反水,但是一块儿相处了不少时日,也算有点兄弟感情,刚才下手狠了点,心里挺不是滋味。

周青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点,他今天之所以这么激动和恐慌,跟平常比起来大失水准,主要是因为早上又出事儿了,就在八一路的菜市场上,周青约红旗巷曾经的大哥常耀谈事儿,经过一晚上的思想折腾,他想放弃跟建鑫死磕。

周青刚刚到地方,远远就看见常耀叼着根香烟站在菜市场门口东张西望,结果还没来及挥手打招呼,斜刺里突然冲出一个人,虽然身材矮小,但动作非常快,欺近常耀,二话不说,对着他的肚子连捅两刀。

常耀当即就痛苦的捂着肚子跪在了地上,这一幕把周青看傻了,不但喉咙发干,腿也迈不动步子了,更遑论去抓那个捅人的小崽子,曾经在十九中叱咤风云的周青竟然被这一幕再次吓到了,自然会联想到又是建鑫这帮人的手段,简直越来越疯狂,要说昨天的事儿导致了他自信心的崩塌,那么今天,他连一点点仅存的幻想都没了。

捅人的小子绝对是一个心狠手辣之辈,抽出匕首在常耀的身上胡乱抹了两下,撒腿就跑。因为事发突然,很少有人注意门口出事儿了,等惊叫声四起,附近的人都反应过来时,伤人者早已不知所踪。

和热心人一起把常耀送到医院后,周青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整个人都很萎靡,一边又一边的在想,如果刚才对方的目标不是常耀,而是冲着自己该怎么办?运气差点是不是就已经翘辫子了?他越想,脑袋瓜越乱,周青决定立即找建鑫的人谈一谈,他不想再见到这样的事情,认你狠!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付建平哪里会知道那么多,但隐约感觉周青变成这样跟易洪有莫大的关系,这人似乎并没有胡乱吹嘘,手底下早就应该有所动作,否则整个建鑫的人都在波澜不惊中,周青却已经被被搞的如此狼狈?

回忆起那天大伙讨论以后,易洪把付建平、小叮当和石建强单独叫走谈事儿,坐在一起聊的时候,易洪并没有说什么实质事情,就是吹嘘说要给周青不断的惊喜,至于怎么惊喜法,他需要三人的配合,而且要一个一个的谈,必须绝对保密。

付建平是第一个,满以为易洪会让他做点儿什么高难度的事情,但很失望的就是随便聊聊,集中起来主要有两点,一是了解周青的具体情况,家住哪里?身边最亲近的人都有谁?这些人家庭住址、日常的作息或者说经常在哪些地方溜达等等。

这算问对了人,建鑫里面对周青的了解,除了谢三,就是付建平,毕竟在一个学校待过,又同在商业巷管理着建鑫的店铺,算得上朝夕相处了,别说这些,就是周青的性格喜好,他也能说出个一二三来,但似乎谢三更了解呀,为什么不找他呢?

第二件事就有答案了,但却让付建平更糊涂,易洪竟然跟他谈起了许晖,随便聊了聊上学时候的事情,还有就是跟赵歌这帮人的关系,其他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临走,易洪又提出个意外的要求,就是等事情过去之后,他想见见许晖。

一头雾水的付建平出来以后看了看时间,撑死也就在易洪那里胡吹了半个小时,真没看出来这家伙能有什么高明的手段收拾周青。付建平很快就不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谢海林还要找他,抛去周青,五一俱乐部的人也不好对付,要提前做准备。

但后来听良子说,小叮当和石建强俩人足足跟易洪谈了一个下午,不知道都聊了些什么,付建平觉得古怪,但也不好找小叮当去问,事先讲过是要保密的,不能难为人家。

付建平忽然意识到,表面上故作高深的易洪,看来还真的不简单,以周青那种自视极高的性格,“认输了”三个字岂能随意说得出口?如果他不是故意放,那一定就是被整惨了,可从昨天西海开业到现在,双方连一个照面都没碰过呢,这算怎么回事儿?

派出去的小弟很得力,谢海林和赖春光很快赶到西海,俩人看着脑袋上裹着纱布的周青,都有点匪夷所思,而且并没有见到太岁,来时的敌意和警惕一下松懈不少,于是把疑问的目光投向付建平,这家伙自然是双手一摊,表示什么也不知道。

看样子周青真是来谈判的,这小子难道脑子抽了?带着一肚子疑问,谢海林把周青让到后面的隔间里,四个人关上门谈。

不谈不知道,一谈吓一跳,而且越谈越心跳,周青真的服软了,提出有条件撤出商业巷,这个意外还没有消化完,周青就开始拍桌子骂人了,似乎是一种发泄,又像是完全豁出去了,大骂建鑫的人阴险、毒辣,手段下流,做事没有底线,有本事冲他一个人来,别特么拿他身边的人做要挟,真要把人惹急了,大家全一起完蛋。

第299 好事变坏事

谢海林三人刚开始被骂的一愣一愣的,后来越听越不对头,太岁没来,弄半天是出车祸了,王世俊也被人在晚上下黑手了,最离谱的是常耀,居然光天化日之下在人来人往的菜市场被人捅了?

这么多的事情撞在一起,绝不是意外,但你周青有什么证据就一口咬定是建鑫的人干的?泼屎盆子也要讲究点水平吧,这种玩法不是耍无赖么?但一想又不对,就跟付建平刚才分析的一样,以周青高傲如斯,怎可能轻易说出退出商业巷呢?

而且周青说的这些事情也不大容易编造,到医院一查就清楚了,但是赖春光的脸却渐渐阴沉下来,这么多的事儿,集中在一个时间段爆发,建鑫上上下下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要是在平时也就罢了,大家各玩儿各的,谁也不搭理谁,听到了就当传闻和笑话。

但现在双方敌对,又是西海开业的敏感时候,周青和太对的一举一动,都应该在小叮当的监视之下,知道了不报,还是根本不知道?这太不正常,难道这家伙和他手下的人都去睡大觉去么?

赖春光的表情变化没人注意到,谢海林其实也想到了,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此刻心里更着急的是听一听周青退出商业巷的条件。

原本双方这样的矛盾是没的谈的,但周青真能退出,又能避免冲突和损失,不妨听听他开出的条件。

经谢海林一提醒,周青发现自己跑偏了,情绪过于激动,刚才骂了那么多,但条件就一两句话,听起来很简单,建鑫立刻停止前面讲过的那种阴险、卑鄙的玩法,然后给他一定的补偿,大家一拍两散,从此不再纠缠,另外,五一俱乐部的人做的任何事情都跟他没关系。

付建平首先松了一口气,周青并没有狮子大张口,所谓的补偿只要不过分,应该是有的谈的,赖春光则皱紧了眉头,周青反复提起的‘阴险、卑鄙’让他很反感。

但谢海林就不同了,态度极为鲜明,一定的补偿先放一边,周青嘴里说的那些事他是坚决不认的,信口雌黄谁都会,有本事拿出证据,没证据就别瞎比比,你周青高尚?特么的,既然那么高尚,为什么还趁人之危反水?赵歌哪点亏待你了?

不认?不认就拍桌子,周青现在有点疯,他随身居然带了一把砍刀,刚才付建平拿酒瓶子撸他的时候都忍着没亮出来,现在突然抽刀在手,咣的一声就剁在了桌子上,“特么逼的,不行咱就兑命,大家谁也别想好!”

谢海林也是不信邪的人,在建鑫的地头上,你跟谁兑命?他寸步不让,一脚就把旁边的椅子给踢开了,这是拉开了架势,随时准备开打的样子,“姓周的,要谈你就谈,别特么乱说话,不想谈就出去,谁也不是吓大的!”

眼看要打起来,付建平却越想越不对劲,周青说的很多事情都需要查清楚了再说,他也理解谢海林,建鑫虽然不堪,但也算磊落,至少自己干过的事儿是认账的,绝不是没底线的土匪,所谓阴险卑鄙的帽子肯定是不能要的,大家各有坚持,而且挺激动,所以这件事今天先要缓一缓。

想到这里,付建平连忙横在两人中间,“都别急,既然要谈,事情总有说清楚的时候,周青,你也别耍脾气,你说的那些,别说我们不信,就是你自己,在建鑫待了也有一年,你想想我们什么时候有不认账的?”

周青阴着个脸,知道自己今天讨不了好,但是这口气咽不下去,本来自己让了一大步,说清楚了以后,准备拿钱滚蛋,也不屑与这帮渣滓为伍,但哪知道他们居然还要耍无赖,连自己干的事情都不敢承认,这还怎么谈?

也就付建平的话给了点小小的暗示,但周青不认为能扭转什么,麻痹的,既然敢做不敢认,那也就别怪老子有样学样,等着兑命吧,“行!你们横,但这个事儿不能完,我是拿不出证据,但你们这种缩头乌龟让老子看不起,走着瞧!”

周青拔下桌子上的砍刀,转身就走,原本一场和谈,结果却急转而下,好事变坏事,三个人各有心思,谁也没拦着他,里面的大哥们不发话,外面的小弟自然不好乱动,眼睁睁的看着周青怒气冲冲的愤然离去。

“建平,你刚才想说什么?”付建平刚才打圆场,谢海林并没有继续顶真下去,他心里也是有想法的,如果周青所说的都是真的,那就太可怕了,手段下作也就罢了,但威胁到人家老妈就该死了,他相信建鑫上下的兄弟都干不出这种事,唯一的例外恐怕就是易洪。

付建平看了看赖春光,正巧,赖春光也在看着他,目光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疑惑中带着担忧,付建平苦笑,但也无可奈何,老赖八成是也猜到了易洪,之所以对他有怀疑,就是因为上次易洪单独找他聊过天,所以更有必要把事情要说清楚。

可是这样一来,怕是又要出现新问题,事情一定会追查下去,小叮当和石建强也是怀疑对象,建鑫的内部肯定会出现少有的动荡,而且稍有不慎,动静比周青这次反水还大。

但不管怎么说,建鑫都不应该背这样的屎盆子,付建平把易洪找他所聊过的话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没有忽略任何一个细节。

谢海林眉头紧锁,赖春光的脸色却稍稍舒缓了一些,他相信付建平,只要这家伙没有瞒着什么就好,问题肯定就出在了小叮当和石建强身上。

小叮当对赵歌和建鑫的忠诚绝对没的说,但忠诚也难保不会被易洪忽悠,谢海林更愿意相信这家伙是被利用了,但无论如何,那么多重要的消息不首先让他和赖春光知晓,这里面还是有问题。

石建强这个人就不好说了,性子火爆,比之前抓进去的林海还要更胜一筹,他原来也是北川街一系的人,最早跟着贺彬混,贺彬是北川这帮大哥中除了老菜梆子以外跟赵歌关系最铁的,石建强同样,甚至非常崇拜赵歌,所以老菜梆子离开后,他和阮世庆几人却留在了建鑫。

这人性格上有个弱点,说好听点就是容易走极端,说难听点就是粗鄙和狂躁,除了赵歌之外,恐怕很难有人能驯服他,这样一个家伙,很让谢海林伤脑筋,周青说的那些事,别人干不出来,但是石建强如果脑子发拧了,他真敢去做。

三个人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但是怎么解决却是大有分歧,积极一点就是直接找易洪问个清楚,谢海林和赖春光都是赵歌指定的管理人,易洪的地位再怎么超然也不能瞎来,更遑论越权指挥?除非他不想玩儿了,离开建鑫。

稳妥一点的就是先找小叮当和石建强,把事情问清楚了再找易洪,建鑫虽然名声不咋地,但也不齿于威胁人家老妈这种下作手段,必须给个交代,其中引申出来的另一层意思就是对易洪发出警告,赵歌不在的这段时间,绝不能越过他们俩直接指派其他黑炎成员做事。

可摊牌的结果如何,还真不好说。

再有,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追查,跟周青谈好补偿,事情也就这么马马虎虎过去了,但显然这是下下策,无疑是默认了易洪的特权,不但建鑫要背上一堆的骂名,而且内部也会乱套,极易造成大散架的局面。

最后,谢海林选择了第一种方式,赖春光默认,而付建平想选第二种,但才开了个头,就被谢海林摆摆手打断了,然后直接回‘王朝’去找易洪了。

在听完了谢海林的讲述和质问后,易洪嗤之以鼻,嘴一张,一团被嚼成疙瘩的口香糖脱口而出,哆的一声撞在不远处的门板上,竟然直接给黏上去了。

谢海林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对方太嚣张,这么一个恶趣味的小动作明摆着是藐视加侮辱,根本没把你姓谢的放在二两五上,于是他加重语气,“老易,尊重你,才叫声老哥,刚才说的事儿你必须解释清楚,否则我没法跟兄弟们交代。”

“当不起!”易洪离开沙发,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忽然一扭头很玩味的看着谢海林,“解释啥?老子让那女人给他儿子带个话,这也叫威胁?毛病吧?”

“你强词夺理,有话为什么不直接跟周青说?或者让兄弟们传个话?”

“直接找周青?那我还真特么担心这小子早就死翘翘了。”易洪忽然提高了音量,目光也变的异常凶恶,“特么逼的还有,你倒是说一声让哪个兄弟带话?这就不算老子越权啦?”

“你……”

“你个几把。”易洪狠狠吐了口吐沫,“多大点屁大点事儿,就跟老子在这儿叽叽歪歪?赵歌傻逼么?找你们这帮废物,什么叫道上规矩,你特么才出来混几年?认识过什么叫凶险不?吃着刀头这口饭,跟老子讲仁义?你傻逼呀?”

第300 易洪发飙

平常像个哑巴似的易洪突然爆发,本来就让谢海林极难适应,而对方倚老卖老的一连串粗俗的反问又让他大丢面子,谢海林哪能受得了这种羞辱,双手一伸就揪住了易洪的衣领子,“姓易的,嘴巴放干净点,老子混了几年跟你有啥关系?祸不及家人,起码的规矩……”

谢海林的话还没说完,易洪的一只手突然从不可思议的角度伸了出来,闪电般的扣住了他的脖子,力量奇大,似乎对方就凭借这单手的力量就把他一步步的顶向墙根,咣的一下,当谢海林的后背重重的抵在冰冷的墙壁上时,他已经快喘不过气来了,而且感到双脚好像已经悬空了,那种窒息般的痛苦和恐惧让他忽然发现自己是第一次认识易洪,第一次感到死亡的威胁,从对方冷酷的眼神里,他看不到丝毫的情感波动,就如面对着一具冰冷的机器。

“小子,敢这样揪老子衣领的那个家伙已经是个瘫子了,那是在五年前,老子就是用这双手把他膝盖给捶碎的?”易洪舔着嘴唇,眼睛里忽然有了兴奋的光芒,似乎下一刻,他那如钢爪般的手指狠狠一握,就能轻易捏碎谢海林气管、喉结。

“有……种,你就……下手,赵歌,还有……我的兄弟不会放过你!”危机关头,谢海林显然不想白白丢了性命,不知为什么,他感觉易洪是敢下手的,这时候抬出赵歌,也只能抱着试试看的心里,死马当活马医了。

果然,易洪眼神那股越来越亢奋的光芒忽然暗淡了一下,继而渐渐收敛,而泛着潮红的脸色也慢慢恢复正常,掐着谢海林的手终于放松了力道,“聪明的小子,不错,老子是欠下赵歌的一份大人情,不过,你也别指望这玩意儿下次还能救你一命。”

谢海林委顿在墙根拼了命的咳嗽,刚才生死一线之际,他差点翻了白眼,对这个其貌不扬的易洪大为忌惮,自己好歹是练过几年专业足球的体育生,居然在对方面前不堪一击,他相信再给一次与对方单练的机会,他依然毫无还手之力。

“还有,别试图再跟老子指手画脚。”易洪边说,边拿起了椅子背上的外套,“别为难那三个小子,事情是老子交代的,跟任何人没关系。”

咣当一声,直到易洪摔门而出,谢海林还在那里大声咳嗽,根本说不出话来,仿佛要把喉管里的一切东西都给吐出来才能舒服点。

青年大街,有一座新开的荣盛茶楼,装修的古色古香,很有南方海派的特色,据说是一个闽南人开的,茶点小吃,很多小点心在西北十分稀罕,有的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但一开业,生意就挺火爆,每到下午三点以后,更是人满为患。

来到这里消费的也大多都是南方人,以广东和福建的居多,他们在西平做生意打拼,陆陆续续也聚拢了不少同乡,在这个遥远的塞外西北,茶楼便是他们最好的聚会和联络的最佳场所。

当然,图个新鲜来消费的西平本地人也有,但最多去一两回,主要是吃不惯海鲜口味,而且价格也偏贵,再有的就是来谈事儿的,这栋茶楼看似喧闹,实则闹中取静,尤其是二楼,环境典雅,几张临街的桌子非常抢手,小范围的几个人围坐,看着街景叙话,心情都会大不一样。

临街2号桌上坐着三个人,靠东首的是一位中年人,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带着黑框眼镜,身穿淡灰色的羊绒衫,举止得体斯文,此时正手扶着一杯热气腾腾的乌龙茶,很有耐心的听着两位同伴说话。

中年人对面的那位,面相稍显年轻,圆头,娃娃脸,打扮上就不怎么讲究了,下身穿浅黄色的休闲裤,脚上套了一双翻毛皮靴,上身是灰白格子相间的羊毛衫,外面还罩了一件蓝色的羽绒马甲,如果周青在场,肯定会大骂数声草泥马,此人正是任东年,名字老成,与其外边明显不相称。

而靠北首的一位就更年轻了,梳着油光发亮的郭富城头,白色夹克衫,脸模子也很帅气,但现在情绪明显不好,说话也小心翼翼。“易洪离开‘王朝’以后就失踪了,活见个鬼,我的人明明跟着他沿解放路往东走,但是……刚过第一个街口就跟丢了。”

“周青怎么样?”

“从西海离开后就回家了,一直没出来。”

“盯住周青。”任东年紧皱着眉头吩咐一声,然后看了看对面的中年男子,又道,“回去集中所有的人,找到易洪,并想方设法搞清楚这人是不是彻底离开建鑫了。”

年轻人连连点头,然后欠身离开。

“大哥,你说这回建鑫是不是故意给外面放了个啊?”望着年轻人离去的背影,任东年总感觉刚才的安排有点小题大做。

“不会,那些初出茅庐的小子没这个脑子,建鑫里面能称得上老江湖的只有易洪和赵复,赵复充其量也只能算半个。”中年男子浅浅的喝了口茶,继续道,“赵复现在自身难保,要面子,不怎么再管建鑫的事儿了,易洪却是心腹大患,驴皮哥都吃了他的闷亏,少见的人物,稳妥一些好。”

“是,我再去叮嘱一下小四儿,挖地三尺也要找到易洪的下落。”任东年不敢再马虎,站起身就要走。

“也别鸡飞狗跳,帮我约一下刘坤,就今天晚上吧。”中年男子淡淡的吩咐了一句,就不再理会任东年,而是扭头饶有兴趣的欣赏街景了。

此时,解放路王朝娱乐总汇二楼的一个小包间内,坐满了建鑫的核心兄弟,大家在这里吵吵嚷嚷了好一会儿了,基本上都在咒骂易洪,这个小包间,如果平常没有客人,就是易洪休息的地方,大家自然是要等着他回来狠狠讨伐一番。

易洪当时修理谢海林并不是什么秘密,两人争执的声音很大,门外包括赖春光和良子在内的几个兄弟都听见了,后来易洪摔门而出,那家伙当时凶神恶煞的样子,赖春光硬是没敢拦他,冲进房间时,谢海林都还没缓过劲儿来。

“岂有此理?!”赖春光当即决定召集兄弟们,一旦形成统一意见,就把易洪赶出建鑫,当然,易洪是赵歌请来的,地位不一样,从某种意义上说算是半个客人,大伙的意见一定要尽快让赵歌知道,相信老大也容不得这个心狠手辣,做事毫无底线的家伙。

当即派了好几拨人去易洪的临时住处,但无一例外的很快回来说没见到人。赖春光和谢海林决定不再等这厮了,大家举手表决,如果意见一致,就不再视易洪为建鑫的兄弟,建鑫的任何场子也不欢迎此人,然后尽快想办法让赵歌知晓。

举手表决的结果,基本上取得了一致,所谓基本上,就是有两个人没举手同意,也没举手反对,说白了就是弃权。这俩人都不用猜,一个是小叮当,一个是石建强。

按照谢海林的脾气是一定要找这俩家伙问个清楚的,但被赖春光制止了,建鑫这种状况,不能再没完没了的闹下去了,小叮当二人到底是怎么想的,等赶走了易洪,再慢慢了解,而且还要跟周青做个了断,事情宜稳而不宜急。

没人知道易洪去了哪里,有好几拨人在寻找他,却都是徒劳无功。

谁又能想到,在昆仑路上一家档次不低的酒楼里,易洪正心情糟糕的‘请人吃饭’,客人就一个,还是个学生,叫许晖,不久前他被易洪从科协大院里给‘请’了过来。

本以为聪明的人一点就透,可易洪却没想到许晖那么倔,若不是顾忌到赵歌的面子,他差点就要上手段,即便如此,他还是踹了一脚上来帮忙的张志宏,让这家伙坐在地上好久都没站起来。

“你特么想不想要谢海林他们活命?”只有这句话管用,暴怒之中的许晖终于冷静下来,安抚了一下张志宏和其他同学,跟着易洪走了。

当时,隔着远远的,刘文亮也在场,许晖一帮人被易洪收拾的服服帖帖,他心里着实乐呵了一番,很想知道这人是谁,敌人的朋友自然就是朋友,可是像他这样的混混层次根本就没有听说过易洪其名,更不可能知道有好几拨势力在满世界寻找易洪。

“你刚才说谢海林怎么了?谁想要他的命?”不管易洪说什么,许晖翻来覆去就是这句话,性子拧的差点让易洪暴跳如雷。

对于易洪这个人,许晖并不陌生,但接触少的可怜,那还是去年赵歌从外地回来摆酒时见过一面,印象颇深,能让赵歌单独为其设宴的没几个,易洪看来是继老菜梆子之后,建鑫的又一个重要人物。

当然,对于建鑫的绝大多数成员来说,面对一个年近三十的老家伙,基本上没什么共同语言,很少有能跟易洪聊上几句的,许晖也不例外,但都很奇怪赵歌是怎么把他从外地弄过来的,这人有什么背景?赵歌从不做正面回答,所以一直忌讳莫深。

但宴会之后,易洪就一直很低调,几乎没什么作为,也很少露面,后来干脆窝在‘王朝’里不出来了,但许晖听付建平说,赵歌对易洪一如既往的重视,这就耐人寻味了,这也是许晖当时仅有的一点印象,没过多久,就就淡忘了。

直到‘王朝’因为涉毒案被查,易洪被警察‘请’去协助调查,许晖才想起这个人,他记得当时赵歌很紧张,表面上看不出来,但许晖能读懂他的眼神。

有了这样的记忆和印象,许晖才在上次酒后壮胆中提及了‘信得过的话,问问易洪’的建议,这本是个潜意识下的无心之语,但没想到起了巨大的作用,并引发了建鑫内部的混乱,许晖现在不知道,只是没想明白易洪为什么突然会找他,而且还说出那样威胁的话?

第301 戳中软肋

“好吧,周青这个小崽子,我们就从这个傻逼说起?”易洪很郁闷的掏出一支香烟点着,很艰难的控制住了伸手抽许晖一巴掌的冲动。

许晖点点头没说话,这也正是建鑫现在最大的矛盾,好几天没去商业巷了,也不知道现在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这小子被逼疯了,估计要找谢海林兑命。”易洪瞪着许晖。

许晖的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自己信口瞎说的馊主意出了大纰漏?否则周青怎么可能会被逼疯?这才短短几天?他越想越慌,但又不能确定对方的话是真是假,强忍着心里的不安没有表态。

“你也不用跟我耍心眼,更不用怀疑我说的这些,今天来找你有两件事。”易洪说着话,拿起桌上的香烟盒,从里面掏出一支扔给许晖,他看出了许晖的惊慌,香烟能稳定情绪。

“那个在门口被我踹了一脚的大个子叫张志宏是吧?”

“你什么意思?”许晖更为吃惊,易洪是从什么渠道知道张志宏的?为什么要找他?张志宏跟建鑫又有什么关系?

“张志宏和那个姓周的住一栋楼,我要让他帮着做件事,盯着周青的一举一动,随时让你知道,你知道了,我也就知道了。”

“这不可能。”许晖想也没想就一口回绝,且不说大家要天天上课,就是有空闲时间,许晖也不想把自己的好朋友拉倒这些是是非非当中。

“想清楚了再回答我。”易洪的脸瞬间变的阴沉,“我实话跟你说,本来可以不用找你,但现在小叮当那小家伙被人给看死了,老子无人可用。”

“我们要上课,张志宏不可能为这个事儿请假。”许晖再次拒绝。

“不用太长时间,我估计,不会超过两天,周青就会有所动作。”易洪尽量克制,让自己耐心一点,再耐心一点。

许晖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尝试着能从中找出一些不怀好意的企图或者其他什么不可预测的东西,但遗憾的是,除了冰冷,许晖什么也没看出来。

即便如此,许晖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

易洪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但突然伸出了右手搂住了许晖的脖子,动作奇快,力道也大的令人难以置信,许晖惊怒交加下,除了倔强的往后仰着脖子,其他什么也做不了,仿佛连手脚都不听使唤了。

“我再说一遍,就在这两天,周青就会找谢海林拼命,你特么脑子坏掉啦?啊?!”易洪尽管压低了声音,但动作上突然发飙了,手腕一抖,连带手指猛的往回一缩,咣的一声,许晖的前额就重重的砸在了桌子上。

动静一大,立刻引来了左右食客的围观,但在易洪阴狠慑人的目光下,没有一个看热闹的敢坚持再看第二眼。

“特么的,赵歌总在我面前说你聪明,原来也是一坨屎。”易洪一张口吐掉了嘴里的烟蒂,“啊哈,老子差点忘了,听说这回主张西海开业、单独收拾周青就是你出的馊主意,现在事情闹大了,你就不想说点什么么?”

易洪的后半句话一下子戳中了许晖的软肋,头痛欲裂之下,心里更是咚咚咚的打起了鼓,自以为是的馊主意居然要害的两人兑命,哪怕只是对方的恐吓,也足以让许晖惶恐不安,易洪不会无缘无故的找上自己,但发生了大事,为什么不是其他的兄弟来呢?建鑫内部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谢海林现在是什么情况?”

“好的很,可是不知死活,下午还跟老子杠上了,具体你有空找他问问,但就怕你没这个机会了。”

“你不要一张口就吓唬我,我自己的兄弟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这里里面的事情复杂的就像坨乱麻,就连老子都要战战兢兢,说出来,你特么也听不懂。”易洪的话并非夸张,解放路远远不是常人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喧嚣和繁华,即便是身处其中的低档小混混也无法窥及浮华下汹涌的暗流。

解放路的水深,是易洪始料未及的,他当初只是没地方去,加之要还赵歌的人情,才答应在建鑫待一段时间,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能帮忙就帮忙。但易洪更没有想到,在西平这个鬼地方居能然碰到让他平生仅见的的强劲对手,去年的一次交锋,大意疏忽下,差点没把命送掉,但这些事儿,整个建鑫中,除了赵歌也没人知道,许晖更不可能了解这些听上去天方夜谭的故事。

看着发愣的许晖,易洪又点了支香烟,“最后一遍,人家是死是活,你看着办,老子也不勉强你,麻痹的,真是烦死人。”

易洪盯着许晖的眼睛,骂骂咧咧的站起了身,“还有,如果感觉老子的话不可信,那你就赶紧去找谢海林,迟了可就不好说了。”

说完话,易洪毫不犹豫的抬腿就走,本来他还有件事儿要找许晖聊聊,但发现赵歌身边的这帮小家伙,脾气一个比一个臭,想想也没那个兴致了。

“等等。”许晖追了出来,“我怎么联系你?”

“找兆宁,他这几天就在你们补习班门口晃悠,他认识你。”易洪边说边走,头也不回的远去了。

李兆宁是小叮当的手下,许晖曾见过面,小屁孩一个,印象中特别的贼,成天鬼头鬼脑的,就是没怎么打过交道,按易洪的说法,小叮当的行动已经受限,那么这家伙目前唯一可用的人就是这小孩儿了。

至于小叮当为什么被盯住了,许晖也没心思去细想,一溜烟的跑回科协大院,取了自行车就直奔解放路。他必须要尽快弄清楚事情的原委,易洪说话跳跃性太大,除了恐吓和警告以外,基本上没有什么干货,可即便如此,他也能把来龙去脉大概串起来,只需要找谢海林求证。

今天,谢海林的情绪明本来就非常糟糕,听说易洪又出现了,而且还专门去找了许晖,立刻就跳了起来,嚷嚷着把兄弟们撒出去找着家伙,被许晖和赖春光好说歹说给劝住了,既然已经决定把易洪清除出建鑫,找不找此人都没有多大意义。

好容易消了气,谢海林也不隐瞒,当着许晖和赖春光俩人的面,把中午和易洪闹翻的整个经过都讲了一遍,中间自然夹带了无数个草泥马,以谢海林这样沉稳的性格,现在如此激动,可见当时的气氛有多紧张,易洪的嚣张有多气人。

许晖又问了自昨天西海开业到现在,他所能想到的一切问题,谢海林做主要回答,赖春光时不时的补充一番,说来也怪,这俩人有些对别人闭口不谈的事情,对许晖倒是畅得开,而且是非常自然的那种,许晖的心却是彻底沉了下去,很多假想的事情基本被坐实了,这意味着易洪的话一点也没夸张,甚至情况比他所说的更为紧急。

暂时没心思去咒骂这老王八蛋为什么会那么心狠手辣,做的那些事情真的没底线,而且还有一个蹊跷的地方,让许晖很是想不通,既然已经恐吓人家的老妈了,为什么不等着看看结果再说?反而第二天一早又急不可耐的去捅了常耀,是刹不住手?还是多此一举?又或是有其他什么原因?

总之易洪在处理这件事情上,手段过于阴狠,而且太露锋芒,这不是一个老江湖应有的心态,毕竟建鑫远没有到需要拼命的时候。

“这两天就待在王朝,哪儿也别去。还有,如果周青还想再来谈事儿,暂时不要理他。”许晖不想把易洪的恐吓重复一遍,那样会更加加剧大家的矛盾,毕竟赵歌对易洪是什么态度,谁也不知道。

“为啥?你听到什么了?还是说易洪那个老王八又要找我的事儿?”

“不是,我担心周青有问题。”许晖虚虚实实,只谈自己的分析,不好把易洪再扯出来,“你想想,这家伙被折腾的这么惨,五一俱乐部的人也一直没什么动静,让他就这样退出商业巷,他会甘心么?”

“那又怎么样?甘不甘心都是他自找的,想不通尽管来,我奉陪到底。”

“话是这么说,但小心一点没坏处,兔子急了还咬人不是?”

“没那么多事儿,一个小小的周青都摆不平,咱们建鑫岂不要烂名声么?”

眼看谢海林倔的拉不回来,赖春光也没有帮腔劝说的意思,许晖知道,这俩人多半还是瞧不上周青的,但易洪那么慎重的来找他,说明情况绝不会那么轻松,这里面有些对不上的地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明白,可许晖也没有办法再勉强,当务之急,或许只能按易洪的办法盯死周青了。

可如此拉张志宏下水,许晖很不情愿,但眼下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只能再找易洪,让他确保这件事后张志宏不受任何影响,但随即,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跟易洪这样的人谈条件,无疑是很扯淡的事情,倒不如把利害关系讲清楚,让张志宏自己选择帮忙还是不帮忙。

第302 盯梢

张志宏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随便找个理由请个假不是难事儿,而且又不是打架闯祸,盯着周青的一举一动,实在是举手之劳,但是再三强调,周青跟他是一个大院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再有矛盾,大家适可而止。

这让许晖更加害臊和脸红,都不清楚刚才请求对方帮忙的话是怎么说出口的,周青现在这个样子,只要不自己作,应该没什么大事儿,但易洪这个人很难把握,谁能保证不会有意外发生?许晖的心里很紧张。

其实许晖作为被动参与其中的一颗棋子,知道的还是太局限,伴随着周青的活动,危险也在随之加大,这是事情的根本,是两股势力的冲突,角力已经到了最后阶段。

建鑫这一头,也只有易洪清楚其中的凶险,可以说,这场冲突,易洪一旦撂挑子,建鑫将会陷入极大的危险境地,因为除了赵歌和易洪,建鑫中没有人清楚对手的用心,甚至都不知道真正的对手是谁,一直被当做头号敌人的刘坤,其实也只是庐山面目的一部分。

不过按照易洪的悲观估计,建鑫不可能在这次对抗中胜出,周青这件事,只是在加速和强化这个过程而已,即使赵歌在,再加上赵复,也没本事能破开这个困局。

现在周青本人的理智已经被仇恨的情绪完全淹没,正在毫无顾忌的制定着报复和兑命计划,对他来说,干掉一个够本,干掉一双还赚一个,这种极度危险的情绪越来越浓厚,岂止是凶险。

介绍张志宏和李兆宁认识后,心里很不踏实的许晖还想再见易洪一面,但李兆宁的回答很贼,现在不是时候,易洪想见你的时候,自然会出现。

看着面前的小孩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许晖恨不得大嘴巴抽他,但一想到易洪那个德性也只能无可奈何,唯有期盼着事情能向好的方向转变。

次日上午,周青家来了一个客人,一个很年轻的帅小伙,张志宏认识此人,曾经也从十九中毕业的,跟周青是一个班的,叫什么记不得了。

这人在周青家只待了十多分钟就走了,没过多久,周青裹了一件黑呢子短大衣也出了门,这个情况,张志宏第一时间告知了李兆宁,这小家伙当然也看见周青出门了,但不知道还曾有人找过周青,眨巴了一下眼睛,转身撒腿就跑了。

快中午的时候,周青又回来了,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塑料,进了家门后就没了动静,张志宏就跟做贼一样在人家门口站着听墙根,可听了老半天,里面一直安安静静,无奈之下,只得下楼回家。

这个时候,周青的父母都还在上班,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张志宏寻思着是不是上去串串门,看看这家伙到底在搞些什么。

相对于许晖,张志宏对于整个事件的认知都处于白痴的状态,这倒不是许晖刻意隐瞒,他知道的也不多,而且牵扯出乱七八糟的东西,老张也听不懂,所以只是强调了周青和谢海林等人在商业巷的矛盾,再加上五一俱乐部的人瞎搅合,事情很难劝和,都打过好几架了,反复说明了其中的危险性,‘弄不好会出人命’这句话,许晖连说了三遍,自以为把事情讲的非常直白了。

“那为啥要单盯着周青啊?”张志宏不解。

“付建平他们那儿我盯着呀,只要把这两天对付过去,大家的火气消了,再慢慢看能不能找机会和解。”这句话明显敷衍,许晖也很脸红,事实上他也不知道双方能到什么程度,只是尽最大的努力避免那种兑命的场面出现,而且易洪能不能指望的上,也没个准谱,他只是凭直觉判断易洪这个时候找到他不会那么无聊。

认真琢磨一下,还真是那么回事,所以张志宏甘愿请假,除了奇怪李兆宁的神神秘秘,他还真的没有再往多想,完全出于一片好心。

张志宏很了解周青的德性,发起疯来根本不听劝的,许晖在商业巷的那帮朋友各个都是狠人,谁吃亏谁占便宜一目了然,所以他也不希望周青再闹下去,这也是基于对许晖人品的信任。

犹豫了半天,张志宏最终还是没有上楼,刚吃过午饭没多久,大人们又陆续出门上班了,他把自家的门打开留了个缝隙,一直留意听着楼上下的动静。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的样子,楼下传来脚步声,还有含含糊糊的说话声,张志宏略微分辨了一下,对方大概有两三个人,于是轻手轻脚的凑到了门缝处,果然,上楼的一共有三个年轻男子,似乎看到了张志宏家的门缝有亮光,很快停止了聊天。

三个人鱼贯而上,没有逗留,随着咚咚的脚步声,在四楼停下来敲门,张志宏听到了开门声,然后又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应该是进了周青家,再无动静。

张志宏并没有急着出门找李兆宁,而是静静的在家里待了五六分钟,顺带听听还有没有其他动静,反复确定没有异常后,他才悄悄的关门下楼。

李兆宁就蹲在军分区大院门口斜对面的小店里,看见张志宏出来后,他并没有急着动,而是叼着香烟,探头探脑的左右观察一番,然后又缩回到店里,隔着玻璃窗看着张志宏向右拐弯一直往前走,这才掐了烟头,出门慢慢跟上。

搞的这么麻烦,完全是易洪的要求,李兆宁虽然在周围溜达,但绝对不会在一个地方待太久,而且和张志宏的见面的地方,也是随机选择,是否隐蔽由他自己判断。

李兆宁连着神秘出现,也着实把张志宏搞的昏头昏脑,简单讲了周青的动态后,老张心里隐隐的不舒服,这哪里是普通的矛盾,搞得比地下党接头还夸张,他第一次对许晖所说的事情产生了怀疑,可已经开始做了,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等这件事了结以后,一定要找对方问个明白。

三个年轻人一直在周青家待到下午三点左右才陆续离开,这让老张的大脑又懵圈了,来的时候是一块儿来的,走的时候又分开走,还一个个鬼鬼祟祟,这帮人似乎比那个李兆宁玩儿的更花哨,这是闹哪样啊?

周青是在晚饭前出去的,那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这家伙换了一身防寒服,脑袋上戴着一顶手工织的黑色绒线帽子,双手揣在兜里,溜溜达达的样子,看上去很悠闲,张志宏一直注视着他走出了大院门口,那个背影一摇一晃的总在眼前闪现,他感觉到周青的步伐上并没有看上去那么轻松,怪怪的,说不出来的一种生涩和凝重感。

这个情况就不用跟李兆宁通气了,相信外面鬼精鬼精的小家伙一定能够注意到,但他又忍不住的想出去看个究竟,在屋里转了几个圈后,终于决定下楼,但到了大院门口,来回转了很久,莫说是周青,就连李兆宁也不见了。

于此同时,谢海林不顾赖春光的劝阻,执意要去西海酒吧,周青既然再次约谈,就没有缩着脖子不见的道理,他认为许晖的之前的劝告玩全是夸大其词,莫说周青一个人来,就是他把身边能打的弟兄全都集中起来,建鑫也丝毫不惧。

没办法,老赖只好跟着,反正西海那边也有所准备,光付建平和邹猛俩人就带了不少兄弟,周青要是好好谈,一切都好说,要是蛮不讲理,打起来也绝不会吃亏,而且小叮当那边一直在盯着五一俱乐部的人,这帮家伙现在一个比一个老实,都呆在自己的地盘里没动窝,看周青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但是才从‘王朝’出来没多久,谢海林就发现他和老赖被盯梢了,对方同样是两个人,鬼鬼祟祟的,远远的跟在后面,但那种冒冒失失的样子,让人一看就知道没什么经验,谢海林冷笑,这样烂的水平也出来混?

老赖也同样发现了异常,但他比谢海林更谨慎,为了验证对方,直接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那时候对出租车的管制才刚刚放开,也只有省会城市的大街小巷才见到现代化的小轿车做出租车,这无疑在相当时是很时髦的,但即便是北京,最为流行的还是相对大众化点的面的,高档点的才是夏利,西平市更是清一水的小面包,夏利很少有,所以出门能拦小轿车的,不是大款就是有路子的人。

大款好理解,有路子的人的概念就杂了,其中有一类就是指能搞到钱的社会人,在寻常路人的眼中,赖春光俩人显然属于这类人,而且还是相当高调的那种。

夏利刚刚开出没多久,谢海林就从倒视镜里看到了身后的两个尾巴也拦了一辆车,一辆最为普通的小面包,依然远远的吊着。

“你觉得是不是周青的人?”

“差不多吧,否则谁没事吃饱撑的?”谢海林渐渐有了火气,周青这王八蛋就是欠收拾,到底要不要谈?玩儿这种小动作有意思么?

“既然是,那何必再坐在一起谈?我觉得还是回去比较好。”

“不好,面子也就算了,可事情总要解决吧?而且万一西海有状况怎么办?”谢海林不同意,赖春光砸砸嘴巴也不好再说什么。

“哥们,麻烦你悠着点开,我们不急。”谢海林吩咐一声,心里恶意顿生,有了猫戏老鼠的想法,他倒要看看对方搞什么鬼,最好是找到机会把身后这俩毛手毛脚的家伙抓住,当面交给周青,看看对方那张傻逼一般的脸,心里方能解气。

第303 混乱

‘王朝’的场子里,今天生意异常的好,临时关门后第一天开业,还没到上客的正点儿,一拨又一拨的客人便涌了进来,搞得服务生们手忙脚乱。

谢海林和赖春光出门,临时让谢海青和阮世庆负责看场子,实际就是指挥内保维持秩序,防范捣乱,控制醉鬼闹事,另外,还要严防儿的人,上次‘王朝’就因为这个差点栽个大跟头,所以,现在的规矩更严,但凡有这样的客人,就会毫不客气的被请出去,报警就算了,毕竟还要做生意,犯不着得罪人。

至于钓个马子,找个舞娘、约个小姐之类的,在这样的夜场是再寻常不过,只要不捣乱,看场子的是不会过问的,相反麻麻桑们也很懂规矩,经常会有孝敬给到,但是摆到台面上的‘合作’,有些大场子是不会接受的,心照不宣就行了,没必要惹麻烦,可是没有这些,生意也难得火起来。

曾经,黑牛和谢海青想着,干脆归拢几个大的鸡婆搞合作,那样的话小姐和利润都有保证,比这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散养强多了,但被赵歌狠狠收拾了一顿后,只得作罢。

阮世庆在一楼,谢海青在二楼,若在平常,大可以优哉游哉、溜溜达达,整晚上下来不会有什么事儿,解放路虽然人狠、大哥多,但建鑫的名气还是有的,普通的小混混也没人敢在这里闹事儿。

但今天有些不寻常,首先是气氛紧张,谢海林他们去谈事儿了,不但抽走了不少兄弟,而且事情也没个准谱,都听说周青要玩命,也不知道真的假的,所以大家在担心中底气稍显不足。

其次是今天客人多,而且生面孔尤其多,这是很少见的,不是周末,不是节假日,这些人都吃错药了赶在一起?虽然早早就把客满的牌子挂了出去,但还是始料未及,还没怎么样呢,大厅里就挤得满满当当,卡坐上、舞池里到处都是人,谢海青二人自然是早就提高了警惕。

非但如此,阮世庆还建议从方家营调几个兄弟过来,虽然上不了台面,但可以充充数,另外,派人去商业巷,跟谢海林说明这里的情况,跟周青的事情一旦了结,赶快往回赶,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事情安排妥当,阮世庆稍稍定了定神儿,转了一圈就发现了至少有两三拨人数在五人以上的混混,就在舞池周围游荡,他们穿着打扮很新潮,都是生面孔,相互间好像不认识,但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相同点,以阮世庆的经验,很快就注意到了他们。

王朝娱乐总汇是解放路第一家不用购买门票就可以进场的舞厅,当时一开业就很惊艳,大批原来红宝石的客源都在很短的时间被抢了过来,这也是后来乔娃子发飙的主要原因。

而且对场子里的人流控制和消费刺激,从开始就是由易洪一手管理,平常大家并不在意,也没见他费多少力气,有时甚至话都很少说,可场子被弄的井井有条,一直没出过什么茬子,但这家伙才离开没两天,情况就不一样了,尤其是今天的大堂和服务生,简直是脑袋瓜被驴踢了,放进来这么多人怎么弄,又不能一个个往外轰。

阮世庆抱怨也没有用,已经既成事实,只能尽量把眼睛瞪圆一些,让跟班的小弟们精神一些,一旦发现不好的苗头,立刻扑上去,以最短的时间给控制住,坚持个把小时,谢海林他们就应该回来了。

但别说这短短的个把小时,连二十分钟都没坚持到,二楼首先出现了状况,从争吵开始,演变到打斗只有很短的时间,当时阮世庆正盯着一帮小太保,对方在卡座周围绕来绕去的样子,他深度怀疑这帮家伙在卖粉儿,眼看其中一个领头的搭讪了一桌人,他立刻暗示一个小弟贴了上去,可就在这个时候,楼上乱了。

震耳欲聋的重金属音乐都掩盖不住楼上惊叫和怒骂声,一个肥胖的家伙从旋转楼梯上滚了下来,像个肉布袋一样被摔的七荤八素,紧接着有两个人沿着楼梯往下飞奔,衣衫不整,极为狼狈,后面跟了好几个骂骂咧咧的、拎着酒瓶子的家伙,显然这是冲突的两帮人,可谢海青这回的反应太慢,眼看楼下都要再度接火了,他和他的人居然都没有出现。

而楼上还在争吵叫骂,阮世庆立刻意识到不对头,带着小弟冲到楼梯口,试图拉开争斗的双方,不行就下狠手往外拖,千万不能让一楼再乱起来,但就在这时候,风云突变,拎着酒瓶子的家伙突然放弃了对手,转而攻击阮世庆等人,猝不及防下,刚刚跟过来的三个小弟,有两个被对方迅速放翻,一楼也开始大乱。

阮世庆慌了,也意识到这帮人是故意来捣乱的,但心里没底的是对方究竟有多少人?那一帮一帮的陌生面孔难不成都是来捣乱的?谢海青在上面怎么迟迟没有动静?他立刻抽出了藏在肋边的短棍,一面大声招呼服务生开门分流客人,一面准备往楼上冲,希望尽快能跟谢海青汇合。

但一切都晚了,楼下乱的更快,大厅内同时几个点都发生了殴斗,很多顾客都被波及,惊慌的人们开始四处乱窜,服务生和在外围的内保人员反应再快也没有用,往往还没汇聚到一起便被纷乱的人流淹没。

阮世庆知道局面已经不可控制,他放弃了往楼上冲的想法,挥舞着手上的短棍竭力冲向大门边,必须尽快让慌乱的客人出去,否则会出更大的问题。

王朝娱乐总汇的混乱刚刚开始,解放路东段和惠民街交汇的地方发生了一起车祸,一辆跃进牌卡车和一辆红色的夏利出租车相撞,车内的乘客正是谢海林和赖春光,夏利车被撞的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好悬没翻过去,坐在副驾驶的谢海林受伤严重,而且身体被卡在了座位上无法挪动。

所幸的是司机和坐在后排的赖春光都没有什么大碍,等他们俩人先后从车里爬出来的时候,卡车司机早已跑的不知所踪。

仅仅十分钟之后,周青出现在了商业巷西海酒吧的门口,邹猛早就如临大敌一般的在等着他,呼啦一下就带着人出来了,但前后左右的看了看,就周青一个人,于是松了一口气,感觉有点小题大做了。

付建平并没有跟随出来,他正在询问刚刚从解放路赶来的一个小弟,‘王朝’的情况不容乐观,而谢海林和赖春光早就出发了,为什么还没有到达?不详的预感让他迅速警惕起来,今天很多事情不对劲,阮世庆为人谨慎不假,但谢海林他们刚一出发就派人过来,说明他遇到了大难题、烦。

还有,周青上次一个人来谈事儿吃了瘪,情绪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这次约谈应该是做了充足的准备才对,可居然还是一个人,这说明什么问题,彻底服软还是自信心爆棚?又或者要破釜沉舟?

想到这里,付建平透过玻璃窗猛的看向周青,对方就站在在邹猛的对面,双手揣在兜里,脑袋上顶着防寒服的帽子,表情木然,嘴里好像还在说着什么,也并没有表现出有多么激动的样子,门口集中了一小撮人,大部分是邹猛带出去的兄弟,还有两个像是顾客,临进门时正在好奇的回头张望。

周青选择的时间很操蛋,而谢海林却没有任何条件的就答应了对方,其实更为操蛋,付建平暗骂了一句,正要起身出来,却突然看见周青身后有个人影正迅速靠近,几乎与此同时,邹猛一帮人的侧边,也有一个家伙突然抽出了一把明晃晃的砍刀,直扑周青。

付建平看傻了眼,几乎都忘记了挪动脚步,而邹猛在外面正对着周青,更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搞懵了,他想要大喊一声提醒对方,但喉咙里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愣是没喊出声,更为恐怖的是,面对扑过来的家伙,周青并不害怕,而是一侧步,右手猛然抬起,手里赫然握着一把手枪!

拎刀的家伙被吓了一跳,可是想收步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干嚎一声,把手中的砍刀高高举起,而且周青身后的那个黑影的动作似乎更快,而且悄无声息,右臂同样扬起,手中握着一把锯齿尖刀,看那架势,目标同样是周青,居然是前后夹击!

邹猛彻底晕菜了,而他身边有人忍不住的惊叫起来,就在这危机时刻,准备进门的两名顾客也动了,一个身穿黑棉袄的冲向周青,一个穿着黄色防寒服的居然直奔邹猛!剧情复杂的令刚刚冲出门口的付建平瞠目结舌,脑子转的再快也想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儿。

“嘭”的一声枪响,紧接着是数声嚎叫,短短的一瞬间,摔倒一地人,混乱的一塌糊涂,周青摔的最惨,连滚了好几个跟头,当胸还挨了一刀,仰面朝天的躺在地上痛苦不堪,正面扑来的家伙跟周青玩儿了个对怼,他砍了周青一刀,同样被周青一枪打成了筛子,这是那种自制的散弹枪,近距离被击中,数不清的小铅粒悉数钻进身体,不死也得脱层皮,这名杀手浑身都是血,疼的在地上直打滚。

邹猛到底没有躲过突然的偷袭,小腹被对手戳中一刀,当即就跪在了地上,不幸中的万幸,对方补刀的时候却被忽然出现的身影给一脚踹飞了。

这个身影戴着口罩,手握锯齿尖刀,正是从后面扑向周青的人,身手极为矫健,在眼花缭乱中,瞬间完成了三连击,先是一脚踢倒了周青,让他躲过了黑棉袄的二次偷袭,然后一刀扎在了此人的大腿上,最后几乎脚不沾地的跃起,踹翻了准备补刀邹猛的另一个假顾客,一气呵成,恐怖惊悚的一塌糊涂。

被踹到的偷袭者爬起来就跑,戴着口罩的家伙也没去追他,而是冲着刚刚跑出来的付建平大喝一声,“赶紧特么救人!王朝那边先不用管。”

吆喝完,这家伙就一溜烟的跑了,付建平却惊在了当场,易洪的声音他怎么会听不出来?

第304章 心惊肉跳

此刻的王朝娱乐总汇已经乱的难以形容,不过在阮世庆的努力下,很多靠门近的顾客都跑了出去,斗殴的混混们也不再演戏了,开始四处捣乱破坏,有的打砸财物,有的跟建鑫的内保打斗在一起,甚至还有更过分的,袭扰和调戏没来得及逃出去的女顾客。

就在这个危机时刻,一帮大汉从马路东头急速奔来,路边的行人纷纷避让,已经筋疲力尽、浑身多处受伤的阮世庆隔着人缝看见了前面领头的人,终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这个凶汉大冬天的光着膀子,露出疙疙瘩瘩的腱子肉,十分彪悍,他手中拎着一根粗大的木棍,边跑边嚷嚷,正是石建强。

“都是什么逼玩意儿来捣乱?”石建强冲到门口,看着乱糟糟的场面大声喝问,吓的周围看热闹的连连后退。

“搞不清楚,人很多。”阮世庆已经有气无力。

“我日了你个玛的!兄弟们,给老子干娘比的”石建强咆哮一声,拎着棍子一马当先的冲进了大厅,他身后的大汉虽然人数不多,但个个凶悍,齐声吼叫跟着往里冲。

“卧槽,你等等。”阮世庆急的直跳,他还有话没交代,这帮人就一起涌进去了,当务之急是先救人、先找到谢海青,乱成这个样子,到现在都没见人影,一定是出事儿了,可根本就来不及说,他只好自己准备再进去。

“烟,烟啊,冒烟啦。”这时候有人突然喊了一嗓子。

看热闹的人们纷纷仰头观望,果然,王朝二楼的一扇窗户里冒出了滚滚黑烟,“不好了,失火了。”有人大叫起来。

“我草泥马。”阮世庆此时的情绪终于崩溃,狂吼一声冲进了‘王朝’大厅。

这个夜晚,解放路的中心地段着实乱了一阵子,中心点就是王朝娱乐总汇,救护车、消防车、警车,一波接着一波,将王朝门前的人行道连带着半条马路都给封锁了,看热闹的圈子扩大到了数十米远的距离。

幸亏报警及时,二楼的大火还没有完全烧起来便被消防员给迅速扑灭了,可财物损失惨重,人员的伤亡还不清楚,但很多人亲眼目睹,从里面抬出来好多伤员,有打伤的,也有因混乱踩踏受伤的,临时赶来的救护车根本不够用,又从附近医院调来了好几辆,据说光受重伤的数字就要上两位数,一场破坏活动终于演变成了大事件。

很多捣乱的混混都趁着起火后的混乱逃走了,但也有不少被抓住,石建强像疯了一样,也不管着不着火,每逮到一个便是大棍子抡上去,直接将腿打断,手下人还意外在二楼逮住了两个学生摸样的家伙,据目击的服务生说,看见他们鬼鬼祟祟的在点火,石建强二话不说,一棍子上去就把一个家伙的左臂给砸折了,如不是消防官兵冲上来把石建强摁在地上,这家伙的第二棍指定要往对方头上招呼。

谢海青也被救出来了,被人五花大绑的绑在了一个包间的门后,如果消防员再来晚一步,这家伙不是被烧死,就是被烟给熏死,实在是命大福大。

到底是群龙无首,建鑫几个有个性的家伙谁也不听谁的,所以发疯发过了火,除了谢海青还躺在地上大喘气,其他的全被警察给制住了,在墙根蹲了长长一溜。

戴着口罩的易洪,远远的看着现场,他也无可奈何,算到了两步,没算到第三步,若不是临时把石建强调回来,情况恐怕会更糟糕,没想到对方会无赖到这种程度,居然找这么多混子来砸场子,更没想到周青手下的两个傻逼躲到‘王朝’里,居然是为了放火,如果没猜错的话,大体过程就是这样,这一下性质全变了,最好不要有人员丧命,否则事情很麻烦,很多人要倒霉。

但无论结果如何,这么大的事情,王朝娱乐总汇肯定保不住了,易洪长叹一声,幸亏留了一手,否则建鑫一定是灭顶之灾。

周青一直没有回家,至少张志宏没有听到动静,一直到夜里十一点钟,他实在困得受不了就睡觉了。

再得到周青的消息是第二天的中午,吃午饭的时候,老爸说是楼上老周家的儿子被人打伤住院了,情况还挺严重,张志宏闻听,心里立刻咯噔一下,手里的饭碗都差点没端住,老爹老妈似乎都没有注意到儿子的异常反应,倒是很热烈的讨论了一番现在的社会治安,末了叮嘱儿子上学放学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该看的热闹千万不要看等等。

好容易熬到父母再次出门,张志宏一把抓起书包,飞快下楼,骑上自行车直奔科协大院补习班,这个许晖怕是要把自己害惨了,一想起父亲说的消息,张志宏就有一种负罪感,抱怨自己猪脑子,也抱怨许晖太不仗义,说好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怎么又把人家给打住院了?这往后,自己怎么在大院里抬头做人,见到周青的父母,还能像以往一样堂堂正正的喊一声叔叔阿姨么?

有些事情越急,往往就越不顺,等张志宏赶到补习班,无论是教室,还是207宿舍,都找不到许晖,戴强告诉他许晖上午根本就没来。

张志宏心里藏不住事儿,立刻骑了自行车直奔商业巷,但到了街口就傻眼了,西海酒吧大门紧闭,连里面的装饰用的布帘子都拉的严严实实,不但是西海,旁边连着几家店都没开门。

再往巷道的深处走,周青的几个店面也是锁着的,好像两周前就是是这样了,就一直没开过,张志宏问了旁边一家小卖店的老板,对方说昨天傍晚的时候,路口的西海酒吧门口打过群架,场面很乱、很吓人,听说好几个都送医院,还有人动枪了,警察来了不少。

张志宏倒吸一口冷气,再问其他的,老板就说不清楚了,他跑去看热闹的时候,人已经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周青在不在场,他真的没看见,不过听人说有一个受伤的家伙很像。

且不提张志宏垂头丧气的回了补习班,许晖和良子忙了一上午,累的筋疲力尽,有用的消息没多少,听到的全是坏消息,早晨才知道谢海林被车撞了,又匆匆赶往医院,人没见到,说是不让探视,只听医生说伤势严重,不仅双腿骨折,而且伤到了什么植物神经,以后人能不能站起来,全看个人体质和造化,谢海林的老妈闻听一下哭晕过去。

这次事件闹的太大,王朝直接被封了,建鑫的重点人物,除了黑牛、良子和小叮当,几乎全被抓了个干净。

昨天事发的时候,良子带着几个人在水关桥附近,同小叮当的手下一直在关注雷向东、‘鳄鱼’几人的动静,他还有另外一个任务,就是盯着小叮当,但人家很规矩,几乎一个下午都在陪着他,无所事事了一下午带半个晚上,直到晚上八点半,他才知道‘王朝’出事儿了,等良子慌慌张张的赶回去,已经晚了,远远的就能看见有好几辆警车停在那里,王朝的大门周围已经被临时封锁。

良子的脑瓜反应挺快,没有急着往前靠,周围还有不少没散去的看热闹的人,他先让手下各自回家,然后佯装路人跟那些看热闹的搭讪闲聊,却是越听越心惊,发觉自家老窝变成了是非之地,所以立刻远遁,一口气跑到了商业巷,没想到西海酒吧也同样如此,他一下子慌了神,干脆又返回解放路,悄悄的去了黑牛的游戏厅。

这家游戏厅其实已经被赵歌变相的送给了黑牛,每个月只需要象征性的交一点点钱给建鑫就行,目前由准大嫂雅乐操持管理,黑牛不常来。

由于店铺面积有限,谈不上什么规模,所以没有引起众多对手的关注,自从两年跟薛西庆冲突时被波及过以后,这里一直风平浪静,除了王朝以外,这里算是建鑫在解放路唯一的一家店铺。

时间已经很晚,游戏厅里没有多少玩家了,雅乐正趴在收银台边看小说,不大的面积,一眼望去就知道黑牛不在,良子正想打个招呼走人,后脚跟跟进来一个人,满头大汗,正是许晖。

两人对望一眼,均从对方的眼神读出了惊恐和焦急,于是也没心思逗留,更没有多问黑牛的行踪,跟雅乐打了招呼就一起匆匆离开了。

回到文化大院,方知黑牛一直被关在家里,天色太晚,而且黑牛的家人脸色很难看,俩人根本没办法说事情,只能借口在院里碰上了,正好一起过来看看。这种小把戏岂能瞒得过黑牛的哥哥,他已经知道‘王朝’出事儿了,还被人放了一把火,事情弄的很大,显然对良子和许晖的到访极为反感。

二人仓皇离开黑牛家,来到前院的排练厅大楼,感到从未有过紧张和无助,鬼使神差的爬上了楼顶,四下漆黑一片,寒冷的夜风吹的俩人直打哆嗦,但似乎只有坐在这里,他俩的心情才能够放松和踏实一些。

第305章 夜访易洪

三年前中考结束后,从达强酒席上回来的那个晚上,当时借着酒劲的小哥几个就是在这个楼顶上为许晖排忧解难、继而一起畅想未来的,酒话居多,但一语成畿,除了达俊,大哥不提二哥,当时八个人,独缺赵歌,这回就剩许晖和良子,赵歌依然在服刑中,且不提黑牛和薛永军,其他的兄弟,在这次事件中恐怕都凶多吉少。

三年多的时间不长也不短,但兄弟们变化很大。无论是继续求学还是在社会上混饭糊口,大家各有活法,但是像今天这般惨样,许晖真的始料未及。

按从围观者那里道听途说的,晚上‘王朝’的事情大的没边了,听说死了好几个,所有闹事的,除了送医院的,剩下的一个没跑掉,被警察逮走了好几车,手铐子像穿蚂蚱一样,警察一拉就是一串,好久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了。

看热闹的当时吹的口沫横飞,什么最唬人就吹什么,许晖在一旁听的是心惊肉跳,感觉双腿不由自主的在打颤,在惶恐中飞快的逃离了解放路。他和良子的遭遇基本一样,但顺序完全颠倒过来,下了晚自习,许晖就先去了商业巷的西海酒吧,发现情况不对头,才匆匆忙忙的赶往解放路,而这个时候,良子正好先他一步离开。

“实在不行,咱们去医院。”许晖熬过了最先极度紧张的心理,觉得这样躲着、耗着不是办法,要尽快先知道哥几个的情况,事情再大也要了解人的去向,谢海青家是万万不敢去的,铁蛋家就更别提了,这家伙天天泡在‘王朝’,这回怕是也没跑掉。

“不行不行,让我想想。”良子更紧张,他不知道这一去会不会自投罗网,虽然今天晚上的事儿跟他关系不大,但之前好几次群架都有他的份儿,而且打断骨头连着筋,都是建鑫的人,哪能不害怕?

“要不,咱们去找赵复,这家伙知道的肯定多。”

“得了吧,你还不了解他?赵歌进去以后,他压根就都没再搭理过我们,‘王朝’这边,他一次都没来过,没得指望。”

“卧槽。”许晖在心里恨恨的骂了一句,突然灵机一动想起来一个人,“那个李兆宁,你应该认识,就是小叮当手下的,能不能找到他?”

“他家就住北川街呀,找他有啥用?”

“找到他,就能找到易洪。”

“易洪?”良子更迷惑了。

“对,就是易洪,这老家伙肯定什么事儿都知道,搞不好晚上发生的这些都跟他有关系。”许晖简单讲了一下易洪让他想办法盯着周青的经过。

“麻痹的,大伙早就要把这老东西给轰走了,没想到他敢藏着一手!”良子气的咬牙切齿,“马上找这个傻逼!”

半夜三更的北川街漆黑一片,虽然马路经过了改造和拓宽,但看起来比没改造的时候要萧瑟的多,新换的路灯都已经竖立好几个月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通电。老菜梆子在的时候,最起码路边的沿街的几家店铺是要开到凌晨两三点钟的,现在连个像样的灯光都没有。

北川街是南北向的次干道,往深处走,有很多东西向的小巷道与之连通,好大一片居民区和单位,统统算作北川街范围,李兆宁家就住在一条狭窄巷道的尽头。

事情无巧不巧,许晖和良子刚摸到李兆宁家的巷口时,正好碰见这个小家伙急匆匆的往外走。

“站住!”良子吆喝一声,跟许晖一前一后将李兆宁堵了个严严实实。

李兆宁被吓了一跳,待看清楚来人后,倒是很快镇定下来,“大晚上的,神经病啊,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哎。”

“特么的,跟老子说话没大没小。”良子很不忿的朝李兆宁脑袋上扇了一巴掌,“我问你,深更半夜的,你去干嘛?”

“方家营。”李兆宁比二人想象中要坦然的多,伸手亮出了拎着的东西,一个黑色塑料袋,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去方家营干嘛?”

“小叮当让我过去。”

“我问你,知道易洪在哪儿么?”

“也在方家营。”

许晖和良子对视一眼,原来还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对付鬼精鬼精的李兆宁,没料到这家伙跟竹筒倒豆子一般,根本不用你耍手段。

“一起去,你带路。”

“那就赶紧着。”李兆宁也不多啰嗦,一闪身从二人的夹缝中蹿了出去,拔腿就跑,速度很快。

方家营周围的建筑布局要比北川街乱的多,而且现在正在搞拆迁,到处坑坑洼洼,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真的是深一脚浅一脚,像在走迷宫,许晖和良子对此地都不是很熟悉,只能紧紧的跟着李兆宁。

七绕八绕的走了很久,李兆宁终于在一处很破烂的小院前停了下来,这家伙伸着耳朵贴在院门处仔细听了听,然后才小心翼翼的敲门。

门开了,只拉开了半条缝,里面的人仔细看了李兆宁后才敞开木门,开门的是小叮当身边的另一个小家伙,大家都认识,骤然看见许晖和良子,眼神稍微意外了点,但也没多说什么。

小院很狭窄,只有两间半房,而且全是土坯的干打垒,两间大房一横一纵怼成直角,而那半间小屋则在另一头。正对院门的大房里亮着灯光,可能灯泡的瓦数小,光线昏暗,李兆宁和那个小孩在前面,许晖二人紧跟在后面。

进得房间,一股刺鼻的霉味混合着烟草的味道扑面而来,让人窒息,易洪就大咧咧的叼着烟、翘着二郎腿坐在房间沙发的正中央,与其说是沙发,倒不如说是几个破木箱垫着海绵拼接起来的长条凳,上面盖了一层褐色的破布。

小叮当也在,正蹲在地上捣鼓一根木棍,具体的说是在向上面钉钉子,已经定了七八根,犬牙呲呼的,尽管钉子尖露出来很短,但也看着相当瘆人。

李兆宁则把带来的黑色塑料放在了一张破椅子上,从里面掏出不少东西,手电、麻绳、狗皮膏药,紫药水,还有馒头、烙饼等好多吃的,最后,居然从里面还掏出了一瓶白酒。

“呦呵,反应挺快,既然来了,就找地方坐吧。”看见许晖二人,易洪并不意外,略带调侃的语气,感觉这家伙心情还挺放松。一旁的小叮当则是呲牙冲二人笑笑,并不说话,又低头忙自己的。

良子不答话,对易洪怒目而视,反正之前也闹翻了,现在也没什么可讲究的,许晖则直截了当,“‘王朝’被封了,西海也关门了,我想知道怎么回事儿?而且周青现在是怎么个情况,想来想去只有找你才能问个明白。”

易洪饶有兴趣的听着,然后把目光投向良子,“你也同样?”

“你不废话么?还有,海林和老赖呢?”既然让说话,良子的语气可没那么客气。

易洪也不生气,用手指弹飞了烟头,很惬意的伸了个懒腰,然后从椅子上站起了身,两手叉着腰扭了几下,“‘王朝’完了,西海问题不大,其他的嘛……”说到这里,易洪摇摇脑袋,表示他也不清楚。

“卧槽……”良子一下就上火了,这算是什么回答?你傲气个啥呀?为什么不说谢海林和老赖的情况,难道心里有鬼么?

“那么多人都去哪儿了?我刚才来的时候听了些闲话,说是抓了好多人?”良子后面骂街的话硬生生的被许晖给堵住了,他敏锐的捕捉到了易洪眼里一闪而逝的凶光,尽管之前许晖只跟对方接触过一次,但深知这个人很复杂,不知为什么,总给他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现在这种状况,自然是能不闹翻就不闹翻。

“‘王朝’那边,我去晚了一步,基本上能走道儿的,肯定都被抓了,西海那边好点,但也被警察一勺烩,小付也进去了,不过没啥大问题。”易洪说到这儿,有意停顿了一下,很诡异的看着许晖和良子,“至于谢海林么,你俩跟我来。”

说完话,易洪拿了手电筒,一转身径直出了房门,许晖和良子对视一眼,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既然来了,就不能被这老混混给吓唬住,俩人一前一后跟着出了门。

易洪来到隔壁的房间驻足,打开手电筒,并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钥匙开了门锁,然后扭头看着许晖二人,一张椭圆的肥脸在手电光的映衬下显得十分狞恶。

俩人猜不透房间里藏的什么东西,只是不约而同的感觉到肯定没好事儿,甚至许晖很恐怖的以为里面会不会关着谢海林?他在路上听良子说过易洪跟谢海林闹翻的事情,建鑫几乎所有的人都主张把这老混蛋赶走,莫不是这家伙恼羞成怒了吧?

如果真到了这一步该怎么办?许晖不认为凭他和良子二人就能收拾对方,况且旁边还有个小叮当,许晖没想通这家伙怎么会跟易洪走到一起的,可即便如此又怎么样?他看了看身边一脸戒备的良子,想起了尚在狱中的赵歌,心底忽然就有一股蛮劲儿冲上了头,要是真敢这样欺负谢海林,老东西,倒时候就让你尝尝什么叫玩儿命的滋味。

第305章 刑凶

易洪似乎猜到了什么,很是不屑的看着俩人,毫无顾忌的冷哼一声,抬脚就把木门给踹开了,手电光之下,的确有一个人双手高举,歪歪斜斜的立在那里,许晖仔细一看,这人的双手被粗绳捆着,吊挂在房子的大梁上,绝不是谢海林,也不是赖春光,顿时心里就松了一口气。

良子也同样如此,凑近两步又仔细看看,被吊着的人穿着一身土黄色的粗布工作服,身材消瘦,颧骨突出,嘴巴上贴着个膏药,双眼也被黑布条缠了里三层外三层,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响,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良子放心了,至少确认这家伙是个生面孔,绝不是建鑫里的兄弟。

“谢海林现在在红十字医院,至于为啥去的医院,要问问这家伙。”易洪说着话,冲着许晖二人身后招招手,小叮当快步过来,将订满钉子的木棍递给了易洪。

“海林他受伤了?,伤的重不重?赖春光呢?他有没有受伤?”

“我刚说过,要问这个傻逼,至于小赖么,说不定这会儿在警察叔叔哪儿吃夜宵呢,等他回来,自己问不就得了?”易洪边说,边惦着手里的木棍,扎的乱七八糟的钉子泛着渗人的寒光,他围着被吊着的家伙开始前后转圈,仿佛是在寻找最合适下手的地方。

“你别老装神弄鬼好不好?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的?今天大家糟了这么多窝心事儿,你居然还这样悠闲?为什么?现在就把话说清楚,否则,我特么跟你没完!”

良子终于没能控制住情绪,甚至认为易洪这样神神叨叨的,完全是为了忽悠,或者掩盖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今天很多倒霉事来的太过于蹊跷,从商业巷道解放路被对手同时一锅端,傻子都能看出来是有人设计好了的,而易洪又在关键的时候离开建鑫,并且让许晖去盯着周青,哪有这样巧合的?

易洪猛然间扭头,死死的盯着良子,双目中射出慑人的寒光,许晖察觉到要坏事,但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动作,老家伙已经一个跨步贴到了良子对面,右臂迅猛无比的探出,五指如勾直接掐住了良子的脖子,动作快的根本让人无从反应。

咣的一声,良子的脊背重重的撞在了墙上,十分恐怖的窒息,让他瞬间就喘不上气来,许晖大惊之下,想都没想,飞起一脚踢向易洪的腰部,但对方的动作更快,右小腿看似很随意的往外一摆,一个拐踢,脚后跟重重的撩在了许晖的小腿肚子上,许晖吃痛之下,感觉一股大力带着他的身体快速偏转,顿时失去了平衡,扑倒在地。

许晖急了,在地上一个翻滚就要爬起来,但那个订满了钉子的木棍忽然戳到了他的额头上,力道恰到好处,只是那么轻轻的抵着,但也让许晖感到了巨大的危险。

“小子,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最好放聪明点。”易洪冷冷的警告,然后慢慢的收回了那根像狼牙棒一般的玩意儿,但是右手依然牢牢的掐着良子,而良子的双手刚开始还能又打又抓,现在却已经有气无力的扒在对方的手腕上,越来越虚弱,眼看着良子要翻白眼了,许晖大急,“你先放开他!”

“那你就不要动。”易洪诡异的一笑,扭头看着良子,像戏弄手上的猎物一般,“小家伙,乱讲话是要付出代价的,看来跟着赵歌,你也没学到啥东西,老子只好代他惩戒一把,以后千万别把嘴当屁股使。”

随着易洪一松手,良子软软的滑坐在地上,继而开始不停的大声咳嗽起来,一声大过一声,就如谢海林一般,掏心掏肺的那种,鼻涕眼泪横流,别说跳起来报复对手,就连顺畅的喘口气都困难。

易洪这招掐脖子似乎屡试不爽,他冷哼一声,没再理会许晖和良子,一转身,伸手大力拍打着男子的脸,“想清楚了没,哥们?”

男子呜呜了几声,使劲晃着脑袋。

“想清楚了就蹬蹬腿儿。”

男子又费力的扭着腰,无奈两条小腿被绳索捆在了一起,只能反复弯曲膝盖,意思了两下,那样子十分艰难和痛苦。

易洪一伸手,唰的一下撕掉了贴在对方嘴上的狗皮膏药,露出了一张极其丑陋的嘴巴,干瘪、带着豁口和疤痕的嘴唇,根本遮挡不住嘴里那些个参差不齐的黄黑色板牙,看着令人作恶。

“大哥,你行行好,我真没弄明白你到底让我想啥呀?”男子嘶嚎起来,一个大老爷们带着哭腔,在这寂静的晚上,听起来无比的诡异。

“车从哪儿来的?让你干活的是谁?老子最后重复一遍。”易洪阴着个脸来回转圈,许晖借着手电光看见对方的太阳穴在微微的一鼓一鼓,着实让人心里忐忑不安。

“大哥,大哥,我实在不知道你说的是啥,我一个在工地上刨土的,哪儿有什么车呀,而且刚下工就你给逮过来了,您要不再想想是不是认错人了?”

易洪没再说话,而是一转脸给小叮当使了个眼色,小家伙二话不说,冲上去就把男子的裤腰带给解开了,滋啦一下,连裤子带裤衩全给扒到了小腿根,露出了把花花的屁股和大腿。

“你要干啥?哎呀,你们要干啥?!”男子一下子惊慌起来,因为不能视物,恐惧感更为强烈,身体在控制不住的发抖,“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什么也不知道啊,救命呀!”

“啊~”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让人忍不住的心悸,易洪手中的‘狼牙棒’已经抡在了对方的屁股上,然后随手一划,数条大血印子让人触目惊心,许晖和良子在一旁倒吸数口冷气也压制不住内心的恐惧,第一次见到这般狠辣无情的手段,也从未想到易洪会是这样一个残忍的家伙。

一旁的小叮当同样被吓的面色大变,但强忍着没有表现出什么,可是微微颤抖的身体还是出卖了他极度紧张的心里。易洪根本就没在意身边几人的反应,而是毫无征兆的反手又一下,又是数条大血印子,就像被人在白花花的肉上甩了数道红色的墨水。

‘狼牙棒’上突出来的钉子尖还不及半个指甲盖长,这样做不至于一两下就把人给打残,但造成的伤害和痛苦却是更为可怕,其目的和用心相当险恶。

男子的第二声惨叫已经把嗓子喊哑了,完全是用一种带着哭腔和嘶哑的嗓音在求饶,“哥呀,大哥,求您行行好,放过我,我跟您跪了,给您当干儿子,您就是我爹……”

易洪阴沉着脸,并不搭理他,而是冲着小叮当一伸左手,小叮当一愣,好像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就想起了什么,转身一溜小跑的出去了,趁着这个工夫,易洪扭过脸来扫视了一眼许晖和良子,嘴角微微上翘着,似笑非笑,表情相当诡异,而二人却不由自主的感觉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一般毛骨悚然。

小叮当很快跑了回来,手里拿着白酒和小小的一瓶紫药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易洪很满意小叮当的反应和眼色,接过白酒,拧开瓶盖,很陶醉的闻了一下,嘴里嘀咕着,“还不够劲儿,要是七十度的老烧就好了。”

良子这会儿渐渐恢复过来,但整个人的感觉相当不好,身体软软的,根本提不上劲儿,不知道是刚才被易洪那一掐的缘故,还是极度反感对方的折磨人的狠辣,总之,一刻都不想呆在这间泛着恶臭的小屋里,但又不能不强打精神坚持着。

而许晖似乎意识到了易洪想要做什么,男子还在反复的唠叨和哀求时,易洪则一仰脖子,咚咚的灌下了一大口酒,然后噗的一下全喷在男子的伤口上,男子嘶哑的嗓子再也吼不出刚才那种凄厉的感觉,但是痛苦和类似于痉挛的抽搐还是把小叮当吓的立马倒退一步,而良子的胃里则是一阵一阵的泛着恶心。

“好好想想啊,伙计,小小的开胃酒,有助于你活动大脑。老子向来心软,就再给你两分钟,最后一次机会啦。”易洪阴测测的说完,又仰着脖子灌下一大口酒,这回倒是没往外喷,而是舒舒服服的喝下了肚,看上去十分的享受。

别说两分钟,连两秒钟都没有,男子就彻底软掉了,“咳咳,咳,呜呜~~呜,我说,哥,你再给我个机会,我说,车是我从工地上偷的,给我派活儿的外号叫‘黑王八’,一直跟在我车上的还有他一个哥们,让我干啥我就干啥,哥,我真是脑子一时糊涂,事先我真不知道他要让我撞人……”

“草泥马!”易洪忽然一个大嘴巴猛的抽在男子的脸上,力道极狠,半边脸当场就肿了,“车上还有一个?我日了你个大爷的,跟老子玩儿呐?人去哪儿了?”

“没有,没有,大哥,那家伙十字路口就下车了……”

“麻痹的,跟老子满嘴跑火车。”易洪反手又是一巴掌,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不是呀,大哥……我说的都是真话。”男子被抽的发懵,说话也开始不利索了。

“‘黑王八’大名叫啥?怎么跟他联系?”

“我也不清楚啊,只知道他跟一个叫‘大眼’的人混的。联系么,是他直接找上我的,然后给了一点甜头……”

“他们为啥会找上你这么个傻逼干活儿?”

“‘黑王八’说知道我缺钱,然后跟我介绍个活儿,就一趟买卖,给一千块。”

“你当老子傻逼呀?特么的不认识你,就能找上门?”易洪把眼睛一瞪,音量顿时拔高了许多,把男子吓的浑身一哆嗦。

“是不是刚才的滋味没尝够?”

“不,不不,大哥,以前大家见过几面,就是玩儿牌的时候,当时就在‘大眼’哥的场子里,后来我不怎么玩儿了,也很久没联系了……”

“那个傻逼‘大眼’的场子在哪儿?”

“小西门,关外涮羊肉馆的后面,有一个红边门的小院。”

“你最好别蒙老子,还有啥没想起来的,老老实实呆这儿想,听见没?”易洪一扭脸,面色立刻变得和善了许多,就连说话都富有同情心了,吩咐小叮当,“去给他拿点馒头垫垫,别饿着。”

第306章 背后的原因

小叮当转身离开,易洪随手把那根‘狼牙棒’给扔到了地上,根本不在意旁边还有两个虎视眈眈的家伙,非但如此,他还冲许晖招了招手,然后大踏步的离开了房间。

“你没事儿吧?”许晖看看仍然贴墙靠着的良子,心下有些歉意,刚才被易洪手段给弄得晕头转向,差点把身边的兄弟给忘了。

“没事儿,就是胸有点闷,到外面透透气。草他么的,这老王八蛋,够狠!”

俩人回头看了一眼如同在屠宰场一样被吊着的男子,心里顿时复杂了许多,尤其是许晖,进门之前还想着,如果谢海林遭罪,便要同易洪拼命如何如何,现在可没有半点那样的底气了,面对这种凶人,生平仅见,貌似真拼命也是白搭。

一同出来后,良子不愿意进那个大屋,就席地坐在了院子里的土砖上,其实他是很不愿意再见到易洪那张嘴脸,在外面吹吹凉风好过点,自信心严重受挫,相处这么久,没看出来易洪的真面貌,而且平日里借着建鑫的名头,自己在外面风光的很,但在这个老家伙面前居然连个屁都不是,真丢人。

许晖只好硬着头皮自己进去,不知道这老东西有什么事儿,刚才目睹了易洪拷问和逼供那个男子的全过程,他基本已经猜到与谢海林受伤进医院有直接关系,很可能是被这个男子用车给撞的,如此一想,许晖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房间里只剩下了李兆宁,另外一个小家伙不知去向,而易洪咕咚咕咚的一口气灌下了半瓶白酒,肥脸上立刻泛起了红晕,随后把外套穿在了身上,“我出去一趟,运气好的话天亮之前回来,如果有兴趣,你就在这等着。”

一番没头没脑的话却让许晖脑子里的谜团渐渐有了些清晰的线条,易洪的人品虽然很不咋地,但好像在马不停蹄的追查真凶,联想到‘王朝’和‘西海’在同一时间出事儿,那么毫无疑问,事情是串在一起的,海林被算计,也应该是凶残对手计划中的一个点,从这个角度入手追查应该是最为简单和直接的方法。

这个被拷问的男子应该就是被真凶推在前面的枪手,但许晖还没搞明白这个人是怎么落在易洪手上的,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细节。

可许晖也深知,这次冲突的背景很复杂,远不是他表面上看到的这些,易洪所了解的要比他多得多。当然,以上只是往好处想,如果往相反的方向推测,易洪又在这个系列事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这家伙真要是站在了建鑫的对立面岂不是太恐怖?线索和逻辑太碎、太混乱,许晖也真不愿意这么想,但必须有个警惕和心里准备。

“我还是想知道海林的伤……”许晖很固执,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现在只要人没事儿就能安心,相比之下,其他的都很次要。

“死不了,想知道,自己明天去医院不就得了?当时老子有其他事儿给绊住了,特么的逼,再晚一步,周青小子就没命了。”虽然打断了许晖的话,但易洪出乎意料的颇有耐心。

这句话对许晖来说,有很大的信息量,一方面说明周青安全,有易洪出手做了保证,这老东西貌似很自恋,另一方面也说明,事前盯着周青,易洪早就了解了对手的意图,再有,真凶同时两头下手,非常狡猾,易洪真的分身乏术,但事先为什么不告诉大家?又或者说,这厮如果没有引起大家的公愤,难道会出现如此糟糕的结果吗?

面对易洪这个老家伙,许晖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凶残、狡猾、藏的够深,还有自以为是,但不知为什么,他对易洪的敌意正在慢慢消退。

“那么那个男的刚才说的……”

易洪再次打断了许晖,抬脚往外走,“想知道啥,你就去揍那傻逼的屁股,或者跟小叮当聊会,老子赶时间。”

经过院子的时候,易洪招手把小叮当喊过来低声嘱咐了几句,然后看也没看蹲坐在一旁的良子,径直离开了。

现在已经过了凌晨十二点,晚上怕是回不了家了,这是许晖第二次夜不归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建鑫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一众兄弟吉凶未卜,而且最早之前的馊主意还是他出的,怎么能够心安理得的回家睡觉?

良子现在整个人是懵的,面对这么大的变故,他一直惊胆战,在找到易洪之前,更是对此人敌意十足,但找到之后,见识了对方的手段,反而迷茫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方面,不再伪装的易洪的凶残性格让他难以接受,另一方面,除了待在这个小院,他也不知道哪个地方才是安全的。

许晖安慰了一番良子,抬眼望了望那个吊着男子的小屋,最终还是没有进去,易洪那种刑凶的手段他是相当反感的,更莫提自己去动手揍人,他绝对做不来,只好找小叮当聊一聊。

西平冬天的夜晚很冷,零下一二十度是常事,许晖原本想着把那男子放下来,这么一直吊着怕是要出问题,但小叮当不同意,说是易洪出门前特别交代过不能解开绳索,除此之外,许晖的其他要求都能满足,比如给那男子屁股上抹上紫药水,把衣裤穿上,并放盆炭火,最好再有口热水给去去寒气。

小叮当很麻利,跟李兆宁一起,前前后后几分钟就把许晖交代的事情全部搞定,之后四个人一块儿进了大屋,重新烧了一盆炭火,关上门取暖避寒。

许晖觉得很荒唐,上着上着补习班,居然跑到这个鬼地方来看人质,这种荒诞不经的事情就是梦里也不会出现,说好听点是人质,说严重点就是绑架,易洪可以不在乎,许晖却不能不掂量,但想来想去都没有好办法,易洪这人很难用嘴巴说服的,打又打不过,私下里放了,小叮当这一关也过不了,还害了人家,只能先这样耗着,别让这个倒霉鬼一命呜呼。

可能是受了一晚上惊吓,心里上太过疲乏,良子在炭火盆边没多久就睡着了,李兆宁则按小叮当的吩咐去侧边的厢房看着人质,貌似也是小叮当刻意把他支开的,他知道许晖有很多话要问。

其实小叮当对赵歌身边的几个兄弟都不设防的,源于他对赵歌的绝对忠诚,这次忽然拧着脖子跟在易洪身边是有原因的,他了解了一些建鑫其他兄弟所不知道的东西。

虽然只是一些皮毛,但也足以让小叮当非常恐慌,有人在联手对付达强,但是总不能占据上风,所以把目标转向了在解放路相对弱小的建鑫,并且屡次想除之后快,从建鑫刚刚站住脚跟就一直打打杀杀就可见一斑。

建鑫和达强的关系众所周知,后来表面看是闹翻了,但是因为有赵复在,解放路的很多混混和大哥还是把两者看作是一家,后来又加上个达辉,更加说不清楚,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尽管达强不这么看,也从未再管过建鑫的闲事,赵歌也同样不把达强当盟友对待。

而传说中,屡次来复仇的薛西庆只是个噱头,实际上次他的亲信周怀在西平露过一次面后再也没有了下文,谁知道是死是活。真正要把建鑫赶尽杀绝的,除了刘坤,还有梁斌,后者是小叮当推测的,无论赵歌还是易洪都没有正面提过。

今年初春的一个深夜,小叮当陪着赵歌在北川街的那间小屋说话,那时候还没有跟老菜梆子彻底分开,赵歌一直就喜欢待在那儿。

易洪忽然就闯了进来,脸色煞白,满头大汗,整个人都像被水泡过一般,脚步踉踉跄跄,到了房间里就没支撑住,直接倒地不起。

小叮当被吓了一大跳,赵歌扶着易洪坐起身,没想到他的小腹处黏糊糊的满是血迹,“什么情况?”赵歌也被惊的有些慌神。

“碰上那家伙了,麻痹的,他动作比老子快一点,草!”

“在塞上江南?”

“嗯,不过他也不好受,麻痹的!”易洪说话虽然颇有中气,但小叮当都能听出来是十分勉强的在撑着。

赵歌不再说话,吩咐小叮当保密,并先行一步到方家营找一个私人医生,然后背起易洪随后出门。

事后得知,易洪左小腹被捅了一刀,下手的人叫‘瓜皮帽’,小叮当是听赵歌嘴里这么说的,不知道是绰号还是其他什么,总之感觉这个人极为厉害,因为他从赵歌的语气里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安,但是不敢多问,可‘塞上江南’却是如雷贯耳,是梁斌新开的场子,易洪跑去那里做什么?

赵歌对整个建鑫的兄弟都守口如瓶,小叮当也知道深浅,不会乱说半个字,易洪秘密养了近两个月才再次出现在大家的面前,谁也没有怀疑过,本来这个人就是赵歌从外地带来的,而且很少跟大家交流,他失踪的这段时间,谁知道到哪里去浪了。

后来这件事渐渐过去,无论赵歌还是易洪都没有再提起过,再后来王朝娱乐总汇开张,易洪干脆钻到那里当起了经理,很少再露过面,直到因为涉毒的问题,‘王朝’被查,易洪忽然就被警察带走。

这事儿搅的大伙心神不宁,某一天的晚上,赵歌找小叮当叮嘱了一件事,如果他不在,建鑫遇到大事儿,一定要相信易洪,听他的安排和吩咐。

小叮当当时有点害怕,很难相信一向桀骜不驯的赵歌会说出这番话,怎么感觉都像在交代后事,可建鑫那么多厉害、能干的兄弟,赵歌为什么单独对他说这些?

这些疑问,小叮当自然无法在赵歌那里找到答案,也只好藏在心里,可是事情的发展让他坐立不安,赵歌毫无征兆的被抓进去了,反反复复折腾了两个月,最后还是被判了五年,他隐隐感觉到建鑫可能会大祸临头,这种不好的直觉就是建立在赵歌交代后事的基础上,可他小叮当在建鑫里面人轻言微,能起得了多大作用?

后来事情的发展只能用一发不可收拾来形容,建鑫借着老菜梆子出事的由头报复五一俱乐部的雷向东,然后周青反水,再然后大家商量着如何收拾周青,最后形式急转急转之下,建鑫落得个这样的局面,好像隐隐中就像一个既定轨迹,早已注定。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易洪一直保持着沉默,直到最关键的时候,也就是他和谢海林闹翻的前一天,终于找了小叮当,就说了一句话,“从今天起,所有的事儿,你都要听老子的安排。

第307章 无意中的猜测

许晖一直在安静的听着小叮当的讲述,越听越是感觉离奇,到了‘如何对付周青’的那一段时,他一下子脸红心跳,整个脸颊都在发烫,馊主意就是他出的,搞成这种局面,真是害人不浅。

其实许晖有些妄自菲薄,出不出馊主意都于事无补,为了对付建鑫,对手准备了好几套方案,无论中间有什么变化,事情必定还会朝着这个轨迹发展,若不是关键的时候,易洪跳出来让对方措手不及,结果只能更为惨烈。

很意外小叮当会这么坦诚,许晖真的很惭愧,面对这团乱局,他其实做不了什么,建鑫如果从此退出了解放路,在商业巷的发展会不会有更大的障碍,都是未知数。

不过小叮当说,按照易洪乐观的估计,多则三四天,少则一两天,像付建平、阮世庆、谢海青这些人都会放出来,因为本身也没什么事儿,但‘王朝’的问题大了,各种屎盆子都会扣过来,涉毒、涉黄,甚至涉暴,或者还有你想不到的种种,赖春光和谢海林自然是跑不掉,幸亏周青的命保住了,否则还得再加上一条,反正‘王朝’彻底关门大吉了,大家以后的生计就困难多了。

而且易洪还有个十分二百五的论调,好像专门说给小叮当听的,至于小叮当传不传话,怎么传话,他可管不了那么多,他的原话,放出来的这些个家伙都不堪大用,除了赖春光还有点小聪明,其他人指望凭啥活着?迟早散了吧。

“什么意思?太看不起人了吧?”许晖愕然。

“我也觉得是这样,你说‘王朝’就没有一点起死回生的可能么?”小叮当很颓废,其实自从赵歌进去以后,他就失去了主心骨,跟着易洪,就像跟在神经病身边一样,这家伙脑子的思维是发散的,想一出是一出,但他没什么怨言,凡是赵歌交代的,他就必须办好。

可事实证明,若没有易洪,他小叮当能不能坐在这里说话都是问题。

“基本上没啥可能了,如果真像传言中出了人命,事情可能还要更严重。”许晖在这一点跟易洪的观念是一样的,他不想欺骗小叮当。

“为啥?咱们是受害人呀,他们打砸搞破坏,还放火,难道还有理了?”小叮当不服气。

“话是这么说,但那帮捣乱的家伙进去以后,谁知道会怎么乱咬,你就想想上次有人在‘王朝’嗑/药的事儿,跟咱们有关系么?最后还是被查了,明显是被人下了套子。”

“可后来咱们不是赢了嘛,易洪也没在里面待多久。”小叮当仍然想不通。

许晖叹了一口,“就算道理站在咱们一边,不会被诬陷,但那些当官的,谁希望眼皮子底下有个场子动不动就出乱子?在有些人眼里,‘王朝’就是个是非篓子,早关早清净,退一万步说,就算咱们占住理赢了官司,你觉得还有几分胜算能在解放路继续把‘王朝’开下去?”

小叮当不说话了,有些复杂的问题,以他的见识想不明白也情有可原,但想不通也需要慢慢适应接受,不光是他,其他兄弟也一样。不幸中的万幸,至少身边亲近的兄弟都还平安,唯独谢海林惨了点,惨到什么程度还不清楚,明天说什么都要去医院看看。

一口气听了这么多事情,足够许晖消化一阵子,而且对易洪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有些看不懂,按理说抓住了肇事的杀手,就应该适可而止的打住了,以建鑫目前这个样子,根本没办法再跟对手斗,报官或者是跟对手谈条件,是比较理智的选择,但易洪偏偏迎难而上,非要再往下揪,且不说这其中的难度,就算揪出来能有多大意义?

无论是刘坤还是梁斌,身边扛锅的小弟无数,你能弄住谁?这并不是说许晖老道成精了,赵歌曾经一路砍砍杀杀的走过来,不管是对手还是他自己,顶缸扛祸的太普遍,他也听的多了,所以继续往下揪很不明智,以易洪这种老江湖怎么会不明白?除非他还有别的原因。

“你有没有感觉到易洪怪怪的?”见小叮当沉默不语,眼看要打起瞌睡了,许晖也就佯装随便问问。

“没有啊,他就是凶一点,但真的很厉害。”

“哦,那你有没有听他说过,往后咱们建鑫怎么办?开玩笑说解散的那句不算。”

小叮当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最后摇摇头。

“那边吊着的那个家伙呢?易洪有没有说咋处理呀?”

“他说还远远不够,要多抓几个。”小叮当一本正经的回答,目光里倒是充满了期待。

许晖一头黑线,但也不好再多问,心里却暗暗有了另外一种担心,易洪怕是不想再待下去了吧?或者发泄一通就拍拍屁股就人呢?倘若如此,那可就真麻烦了。

还正如许晖猜测的一样,易洪就是这么打算的,他向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若不是欠了赵歌一条命,他才懒得理会这些闲的蛋疼的破事儿,这次出手帮忙也算是够意思了,他自诩做的仁至义尽,毕竟有‘瓜皮帽’在,出手是要冒风险的。

但易洪同时又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瓜皮帽’捅他一刀,他要十倍的捅回去,正好借着追查真凶的由头,一步一步把这人给逼出来,上回是吃了托大的亏,这次他会小心应付,一办完事儿,他就离开西平,至于会给建鑫甩下多大包袱,他可管不了那么多,甚至在他的看法里,建鑫这么个集合就不应该存在,赵歌完全是在冒傻气。

小西门是个类似于步行街的小广场,也是传统的商业中心,位于西平大街东段,再往东走就是西平市的最中心,叫胜利广场,是个四向路汇的大转盘。

广场以东就是解放路,以西就叫西平大街,以南是七一大街,以北则叫祁连路,所以这里的地理位置并不次于繁华的解放路,当年的牛人薛西庆,有很多场子就开在了小西门,最有名的就是演艺广场。

已经是凌晨一点钟,小广场依旧有不少店家的灯火未熄,都是夜场生意,诸如录像厅、舞场、棋牌室等,店铺的外面则是零零散散的分布着不少小吃摊,自然也是专攻夜宵的,从烤红薯摊、炒货摊、到馄饨摊、烤羊肉滩不一而足。

顾客什么样的人都有,这个点儿了居然还是人影绰绰,下夜班的、打麻将的、舞厅夜场散场的、还有看通宵录像的,在小广场外面,清一色的摩托车按照道路的走向一左一后排成长队,专门等着拉活儿,这种深夜小黑车,在南方叫摩的,在西北则叫电驴或者‘蹦擦擦’,因为天冷的缘故,规模已经和夏天不可同日而语。

关外涮羊肉馆并不出名,但占的位置好,左首店铺的第一间就是,此时已经打烊了。这排店铺的后面是隔离栏和绿化带,作用是将步行街广场和居民区分开,其实已经起不了作用了,很多店铺的老板贪图方便和扩大面积,都在自家店里开个后门,不但方便进出,还能堆放杂物,绿化带和隔离栏自然也就被破坏的七七八八,从后门穿过所剩无几绿化带直通居民区。

后面的居民区十分密集,有楼房也有平房,总体感觉是杂乱无章,关外涮羊肉馆后门正对着的是居民区一条十分狭窄的巷道,左边平房,右边是一栋五层高的单元楼房,靠巷口的一楼,有一户人家还亮着灯光,灯光透过自己搭建的小院,隐隐约约能看到院门处挂着一块木板,上面歪歪斜斜的写着四个大字,老九棋牌。

“是这里了。”易洪暗暗点头,他已经在小西门周围晃悠了很久,暗中下手收拾了两个小混混,知道了‘大眼哥’的一些底细和落脚点,他脑子里想了几个方案,最终还是决定直接一点好,这样才有声势,想那‘瓜皮帽’在步步紧逼之下,未见得能耐得住性子。

自从上次跟‘瓜皮帽’交手以后,就再也没有此人的消息,易洪也几乎中断了对这人的追查,一方面赵歌要求缓一缓,另一方面,‘王朝’正在紧锣密鼓的准备开业,考虑到要有一个安稳点的环境,所以先不刺激到对方。

现在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该怎么玩他,就怎么玩他,只不过要讲究方法,整的太过火,会让对方警觉,不温不火的又掌握不了主动,所以,易洪决定,如果条件允许,就再绑一个。

‘瓜皮帽’的可怕,他深有体会,对付这种人,就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也不过分,而且他有理由相信‘瓜皮帽’参与了这次针对建鑫的行动,但全程没有露面,一定是藏在某个角落里等着他,

老九棋牌室开在了居民区,无非就是搞阴阳招牌,白天棋牌康乐,晚上开赌场,赚不了几个钱,品味实在不高,所以,所谓‘大眼哥’也不过是个不入流的混混,对付这样的家伙,易洪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在反复确认四周安全后,易洪站在小院的铁栅栏门前,认真观察起门锁,片刻功夫,他便伸手掰断了焊在锁体上的防护铁框,指力之刚猛,堪比管钳,如此,手臂便可以从容的伸进去,从里面打开门锁。

随着咣啷咣啷的数声轻响,易洪推门而入,大摇大摆的直奔内门。

第308章 猫戏老鼠

小院不大,但收拾的挺齐整,中间一条小径,左右两边各摆着小方桌,还有摞起来的折叠椅子,像是白天打牌下棋用的,小径的尽头是内门,实际上就是由主卧室的窗户改造而来,这栋楼几乎所有的一楼住户都是这样折腾的,平白的圈个小院就是一楼的优势,以前这种情况很普遍,现在也不少,叫做违建。

内门上的窗户内拉着半透明的窗帘,从房间里透出微弱的灯光,但是里面的说话声不大,易洪简单的辩听,判断人并不在主卧内,所以里面的人也并没有察觉铁门打开时的动静,这使得易洪更加从容的端详着内门的门锁,他甚至想直接一脚踹门而入,但出于对‘瓜皮帽’的忌惮,刚刚收敛不住的凶性很快被压制回去。

实际上,棋牌室今晚只有一桌赌徒,还都是自己人,坐在客厅靠东首的‘大眼哥’正在跟自家兄弟耍钱,玩儿的虽然不大,但个个精神头十足,作为大哥,他很难得的拿出一千块钱做筹码,均分给自己和三个兄弟,谈好只要有一个兄弟筹码见底,牌局结束,输赢其实都是他‘大眼哥’散财了,就是图个乐子,兄弟们哪有不开心的?

三个小弟中,只有坐南头的‘黑王八’知道大哥为啥这么乐呵,他也同样领到了一份辛苦钱,但事情跟其他俩人一点关系的都没有,他们只是跟着沾光而已,而且这份辛苦钱并不能达到他的预期,‘黑王八’很怀疑到手的钱被扒掉了一层,说不定这些筹码钱正好就是。

‘黑王八’心里不平衡,但不敢明着表现出来,相反还很担心会出什么茬子,当时‘豁子’撞完车逃走的时候,他曾跟过一段距离,这是他应该要做的事情,确保这家伙安全离开,一旦有意外,他必须在第一时间如实告知‘大眼哥’。

‘豁子’一路飞奔,很快钻进了巷道,并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黑王八’一看事情差不多了,于是偷懒,不想再辛苦费力,就打算在周围晃悠一圈回去交差,但就这在这个时候后,两个十多岁大的小孩从忽然从马路另一头飞奔而来,一前一后也钻进了巷道。

这个情况让‘黑王八’愣在了当场,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怎么回事儿,有心不管,毕竟车祸这么大的事儿,不敢多在附近逗留,但又害怕出了事吃不了兜着走,于是一咬牙也追进了小巷道,但跑了将近百十米,一个人也没见到,巷道内曲流拐弯的,他越跑越发毛,干脆打住了,思想斗争了半天还是麻溜的打道回府。

回去跟‘大眼哥’报告,‘豁子’已经安全离开,非常顺利,瞒过了他曾看到的一幕,但没想到‘大眼哥’并不满意,嘴里骂骂咧咧的嘀咕‘豁子’是个废物,真不如撞死。

‘黑王八’吓得没敢说话,心道撞车可是个技术活,一脚油门下去,谁知道是什么后果,之前还相当佩服‘豁子’的水平和运气,但现在看来,这家伙平安了反而不是件好事,自家大哥心狠手辣,他就更不敢把看到的情况说出来,但心里一直有个预感,‘豁子’八成会出事儿。

就这么心惊胆战的乱想着,‘黑王八’又输了一局,气的将满把的扑克牌砸在了桌子上,骂骂咧咧的站起身去上厕所,想去去晦气,这副德行自然招来另外三人的笑骂,‘大眼哥’今天很大气,跟兄弟们耍的时候,一般也不会计较口角上的些许便宜。

‘黑王八’刚走到客厅和卫生间的口子,突然眼睛一花,一个黑影从主卧室的里面蹿了出来,他吃惊的长大了嘴,还没来得及叫唤,黑影迅速变大,直到风声扑面的时候,他才看清是个拳头,嘭的一下重击,‘黑王八’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晃了两下便仰面栽倒。

客厅里一下乱了起来,因为整个套间的面积太小,‘大眼哥’甚至看见了黑影突然出现击倒‘黑王八’的瞬间,他的反应也最快,蹭的一下就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转身就想冲向厨房拿刀,另外两个家伙慢了一拍,但也立刻起身打算寻找武器,都以为是哪个仇家深夜找上门了。

可黑影的动作完全颠覆了他们的认知,几乎都没看清楚对方是怎么动的,坐在朝北首的家伙毫无征兆的当胸挨了一脚,身体不由自主的倒飞出去,咣的一声撞在了厨房的门框上,顿时摔了个七荤八素,也正好把‘大眼哥’的去路给挡住了,如果他动作在快半拍,俩人说不定能够撞在一起。

“别走啊,继续呀?”黑影很突兀的出现在了‘大眼哥’面前,带着个大号口罩,五官只能看见眉眼上翘,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猫戏老鼠的表情。

“草泥马,你特么谁呀?半夜三更想干啥?”‘大眼哥’猛的往后退了一步,不动神色的抓起了桌子上的茶杯,而另外一个机灵点的小弟猛的操起一把椅子,在另一侧虎视眈眈的瞪着易洪,伺机而动,刚才被黑影弄了个措手不及,现在见到真人,也不过是个肚腩很大的肥货,所以气势上立刻恢复了几分。

可没想到易洪哈哈大笑,右手往后腰一摸,居然掏出了一把手枪,枪口直接对准了‘大眼哥’,“傻逼,把手里的家伙放下!”

‘大眼哥’吓了一跳,搞不清楚这枪是真的还是假的,但直觉上让他丝毫不敢乱动,对方敢一个人闯进来,不会这么傻不拉几的就拿个样子货吧?

正转着眼珠子犹豫不决的想对策时,‘大眼哥’忽见对手向后撤步,微微侧身的同时,右腿闪电般的甩出,嘭的一脚将侧后方拿着椅子腿的家伙踢了个跟头,力道极大,那家伙连哼都没来及哼,便一个咕噜重重的撞到墙上,手里的椅子也跟着飞了出去,砸中了旁边的茶几,一通稀里哗啦。

很难想象,对手这么大的肚子,身手却如此灵活凶狠,而且一个人对付四个,随随便便的一拳两脚就占据了上风,从容的一塌糊涂,这家伙绝非普通人物,‘大眼哥’惧意顿生,印象中,他得罪过的仇家里肯定没有这般难缠的角色,莫不是为了下午那件事儿来的?

想到这里,‘大眼哥’心慌的刹那间出了一身冷汗,他虽然混的不咋地,但也是个人精,首先判断下午的事情露陷了,倘若如此,那是最糟的结果,无论建鑫还是年哥的人,他都没有好果子吃,心里顿时将‘黑王八’的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一边,虽然只是猜测,但他立刻做好了跑路的打算,“等等,哥们,不知道兄弟什么地方开罪您了,还望能说个明白。”

“你是大眼?”

“‘大眼哥’?‘大眼哥’他今天没过来,我们都是下面帮着打杂的,不知道您老什么事儿找他,我可以代着传个话。”

“草泥马的,弄半天你不是‘大眼’,那老子就犯不着跟你说了。”易洪佯装失望,作势抬脚,准备去伸手抓躺在地上一个受伤的小弟,说时迟,那时快,‘大眼哥’卯足了力气将手中的茶杯朝易洪扔去,然后撒腿就跑。

小客厅内狭窄,两人的距离又近,易洪为躲开这个茶杯,着实狼狈了一番,等他踉跄的抬起头,‘大眼哥’一闪身已经冲进了主卧室,他只能选择从小院的方向逃跑,因为正规的出单元的大门被易洪堵着。

三个小弟,倒是没有一个是装死的,主要还是易洪下手太重,一下就是一个,不躺着睡会儿是绝对醒不来,最倒霉的属‘黑王八’,‘大眼哥’往外逃的时候,慌不择路,踩了他肚子一脚,易洪紧随其后,却是故意一脚又踩在了他的蛋蛋处,‘黑王八’嗷的一声被踩醒,继而痛苦的在地上翻滚起来。

出得小院,‘大眼哥’只顾没命的跑,今天就是豁出这条命,也要甩掉身后这个人,接的这趟活儿,在道上被称为‘死活儿’,两边的人他都得罪不起,所以深知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要点。所谓成功,就是把活儿办成了,还不留痕迹,这样,下活儿的人才会保着你,对方再怎么怀疑,拿不住把柄,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话又说回来,活儿成了,尾巴却露了,也等于失败,被任何一边的人逮住都是死路一条,‘大眼哥’真后悔就为了贪图那几万块钱,把自己给逼上绝路,也真后悔找了‘黑王八’这个不靠谱的东西,早知道就自己亲自押车踩点了。

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逃出升天才有活路,大不了几年内都不回西平了。想到这里,‘大眼哥’浑身就有了劲儿,跑起来也是虎虎生风,沿着西平大街一路往西,前面不远就是一片更大更杂乱的居民区,附近还有他的一个落脚点,争取早点钻进去绕圈,绕晕后面的人,基本就算胜利。

易洪就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他那略显发福的体型,奔跑起来丝毫不输于年轻小伙,就那么即若即离的,十分轻松,‘大眼哥’耍的那点小把戏正中他下怀,这场戏演的越来越有意思,好烫要用文火慢炖,火大了那是烧开水,火太小了,怕是还没炖烂,火就熄了。

把玩儿手里的猎物其实很有意思,易洪越是有耐心,对手沉不住气的可能性就越大,他有一个直觉,说不定今晚就能见到‘瓜皮帽’。

第309章 黑衣人

这下子‘大眼哥’就惨了,自认为很有体力,但他每跑了一段儿就扭一下头,每扭一次头就能看见易洪那讨厌的身影,就在身后不远处晃荡,见了鬼了,这胖子怎么会这么有劲儿?

心慌之下,‘大眼哥’渐渐的有些力不从心,嗓子冒烟了,喘气粗了,脚步也飘了,好在终于跑到了这片叫黎明新村的住宅区,一脑袋就扎进了一个巷道,快凌晨两点钟了,巷道里别说是人,就连老鼠都没有一个,巷子长长而幽深,却只有路口一盏路灯,二十米开外后,就基本上黑的什么也看不清了。

‘大眼哥’又恢复了点儿精气神,这一带他熟,只要速度能带上来,随便穿几条小街小巷,两三个岔口之后,后面的胖子基本就没戏了,他都有点佩服自己了,刚才幸亏没往解放路方向跑,那个地方到处是霓彩灯光,躲都没处躲。

后面的脚步声好像远了点,‘大眼哥’忍不住好奇的扭头一看,果然,自己的速度一提上来,后面的家伙就跟不上了,刚才还离着自己十来米,现在怕是二十米都不止了,这样一来,别说两三个岔口,再跑个百是来米,胖哥你就哪儿凉快,哪儿歇着去吧。

‘大眼哥’一咬牙,浑身又似打了鸡血一般,双腿倒腾的飞快,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气喘吁吁的跑了好一段距离,已经从一个小岔口钻出了这条小巷,再往里跑就是死胡同,他也实在是筋疲力尽了,再扭头看看,心里大乐,死肥猪不见了,特么的,终于还是被老子给甩掉了,哈哈,去你妈的吧。

原地插着腰猛喘了几口气,‘大眼哥’心有余悸,决定立刻赶往自己的另一个落脚点,收拾些东西,天亮就离开西平,先避个一年半载再说,稍稍观察了一下自己所处的小道,找准了方向,前方的小岔口,向右拐,一直往前走就能到。

但是刚走到岔道口,‘大眼光’就懵圈了,前方一个胖乎乎的黑影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一样,正杵在路口,路灯下,五官还贼特么清晰,还是那个大口罩,上方的双眼泛着寒光,他瞬间失了魂的神经仿佛还听到了对方的怪笑声。

“卧槽!”‘大眼光’惊呼一声扭头就跑,匆忙之下差点栽个跟头,这回是豁出命来跑,觉得身后这个胖子简直就不是人,尼玛的,他是怎么冒出来的?昨天办事儿前忘了烧柱香,怎么引来这么个煞星?

这一通跑,比起之前更是慌乱,黑咕隆咚的小巷内,‘大眼哥’最起码摔了三个跟头,鼻青脸肿的极为狼狈,好在又从原路跑了出来,再次回到大街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顺着原路,慌不择路下也是没办法,但‘大眼哥’就是‘大眼哥’,他又有了新的想法,就在大街上跑,碰见啥车上啥车,虽然是深夜,但面的和‘蹦擦擦’经常有,只要坐上车,看你死胖子还有啥办法。

‘大眼哥’在巷道口心慌意乱的回头张望,貌似死胖子又没跟上,稍稍宽心中一回头,发觉自己的好运来了,一辆挂着空车灯的小面包正自动向西缓缓驶来,他立刻跳着脚的挥手。

面的嘎然而停,司机摇下副驾驶的窗户,露出一张胖脸,“师傅,去哪儿呀?”

“交通大厦,反正那附近,你随便吧。”又特么是个该死的胖子,‘大眼哥’很不爽,但眼下哪有时间计较,忙不迭的就要伸手去拉车门。

“‘大眼’,这就不够意思了吧?”身后传来的熟悉声音,差点没把‘大眼哥’吓的坐地上,该死的胖子什么时候又冒出来啦?!

“你特么开门呀!”‘大眼哥’疯了一样的使劲扒着车门,但无奈里面锁着的,根本拽不动,而车上的司机一脸警惕,看着不远处静静站着的一个身影,又瞧瞧眼前这个惊慌失措的小伙,立刻决定这趟活儿不拉了,深更半夜的,以免惹麻烦。

胖子都特么靠不住,任凭‘大眼哥’怎么拍打车门,胖司机非但不开门,还摇起了副驾驶的窗户,最后猛的一踩油门,小面包轰的一声就蹿了出去。

‘大眼哥’被突然起速的车子带了个大跟头,哼哼唧唧的还没爬起来,一只大脚就踩在了他的胸口上,带着大口罩的易洪很玩味的俯视着眼前的猎物,又看了一眼手表,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撤步俯身,单手揪起‘大眼哥’,什么话也没说,另一只手左右开弓,一连扇了对方十几个嘴巴,‘大眼哥’直接被抽昏了过去。

易洪一把扛起‘大眼哥’左右看看,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九哥棋牌室内,‘黑王八’再次醒过来,但一睁眼就觉得气氛不对,自己貌似不是躺在地上,而是歪坐在椅子上,熟悉的镜框,到处掉皮的白墙,没错,还在‘大眼哥’家,牌桌已经被推到了一边,对面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黑衣黑裤,翘着二郎腿,戴着口罩,如刀子一般的目光正在来回扫视,‘黑王八’顿时就是一哆嗦,记忆中,之前袭击过他的黑影就是戴着口罩,这家伙怎地还没走?

再把眼睛睁大一点,偷着看了下左右,两个兄弟也同样坐在他旁边,也正瞪着眼睛惊恐的东张西望,他这才发现自己和另外俩兄弟都被捆在了椅子上,根本动弹不得,厨房和卧室的门都大开着,穿堂的夜风极为寒冷,‘黑王八’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一扭头,从卧室里面又走出一个人,身材不高,但同样黑衣黑裤,戴着口罩,我见了你的鬼的,今天晚上怎么碰到的全是这样的家伙?

这人走到沙发边俯身跟同伴嘀嘀咕咕的说了几句话,然后站直身体,目光直愣愣的盯着‘黑王八’,“大眼去哪儿了?你们一个一个回答,从你开始。”

‘黑王八’左右看看,发现同伴也在看着他,只好又把头扭过来,黑衣人的目光太冷,他不敢对视,也不知道咋回答,今天倒足了血霉,什么都没闹明白就被打昏过去,然后刚醒过来,又不知道被哪个挨千刀的连踩两脚,又特么疼的人事不知,尼玛,谁知道‘大眼哥’死哪儿去了?

“大,大大哥,请教下,你们是混哪儿的?”‘黑王八’尽管小心翼翼,但是所答非所问,也不知道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熟料话音刚落,对方就猛然抬腿,给了他当胸一脚,一下就把‘黑王八’连人带椅子给蹬翻了,稀里哗啦声中,黑衣人把目光转向了第二个家伙,“你来回答。”

“那个,大哥,我们正打着牌,然后突然冲进来一个戴口罩的胖子,他把王八哥给打晕了,然后……然后我抡椅子跟他对打的时候,一不小心被他踹了一脚,当时头撞门框上,就,就昏过去了。”

黑衣人又把目光投向了第三个人,那家伙很老实,还没等他开口询问便道,“我也一样,打着打着就被踹了一脚,然后也昏了。”

“我昏你麻痹!”黑衣人抬腿又是一脚,心道就凭你们这些废物还跟人家对打,在老子面前可劲儿吹,第三个家伙也是连人带椅子给摔了个七荤八素。

“老子的问题是大眼去哪儿了?”黑衣人上火了,唯独没被踹倒的中间这位仁兄被吓的够呛,情急之下连忙道,“跑了。”

“跑了?你特么刚才不是昏过去了么?”

“是,哦不是,不是。”小弟急的满头大汗,“就是在昏倒前,我好像看见‘大眼哥’跑了,那个胖子后脚就跟着追出去了。”

“你特么倒地是看见了还是好像?”黑衣人一把揪起了小弟,力气很大,连人带椅子毫不费劲儿。

“看,看见了。”

“那个戴口罩的胖子还有什么特点?”

“呃,肚子大,留个板寸头,也,也穿的是黑上衣,鞋,鞋子么,好像是登山靴,说话的腔调很怪,不像是咱们本地人。”

“那傻逼都说了些啥?”

小弟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傻逼,把家伙放下!”

“草!”黑衣人被气乐了,冲着小弟就是一巴掌,“捡重要的说!”

“哎,哎,呃,‘你是大眼?’还有,还有,“草泥马,弄半天你不是大眼,老子犯不着跟你说’。”

“你大爷的!”黑衣人朝小弟的头上连扇了两巴掌,真是服气了,这大眼的手下全特么是弱智,真犯不着再浪费时间,扭头征求了一下坐在沙发上的同伴的意见,转身出去了。

这个坐在沙发上的黑衣人很沉得住气,从头到尾就没说过话,同伴离开后,他一直翘着二郎腿,托着腮帮子坐在那里出神,‘黑王八’三人刚开始还哼哼唧唧的乞求对方能够解开他们身上的绳索,但一碰到对方的目光,就吓的不敢吱声了。

房间里变的十分诡异,黑衣人一动不动的就像个雕塑,而‘大眼’的三个小弟则形态各异,被踹翻的‘黑王八’最为倒霉,椅子是倒扣着,他只能以脑袋和双腿的膝盖做支撑,想往左右翻动,却没有那个力气,苦不堪言。

第310章 设饵钓鱼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野猫的叫声,黑衣人忽然长身而起,几个跨步就冲出了房间不知所踪。

“哎,大哥,老大,行行好,放开我们吧?”

“大哥呀,看在‘大眼哥’的份儿上,别这么扔下我们呀~”

“……”

黑衣人走的太突然,三个小弟堪堪反应过来,自然来不及马屁如潮,就连最后哀求的话也无法让对方听到了。

易洪是将近凌晨三点的时候回到方家营的小院的,当时小叮当也睡着了,许晖虽然困倦,但装着心事,无法入睡,只能靠着香烟提神,或者不时的去隔壁房间看一下李兆宁,这小家伙倒是精神,也很执着,就坐在火盆旁边盯着男子。

男子的状况不好,耷拉着脑袋像是昏迷,又像是睡着了,许晖很担心,偶尔拍拍对方的脸,看到对方有反应才松了口气,但一直被这样吊着,肯定不是事儿。

易洪又扛回来一个,在预料之中,因为前面听小叮当说过,这人个头挺高,活奔乱跳的,大大的眼睛非常精神,也不知道易洪是怎么把他弄回来的,

再仔细看,此人的左右脸蛋肿的像猪头,在路上一定是吃了不少苦头,一被推到那间厢房,这家伙立刻吓的腿软了,他看见吊着的男子,知道啥都完了。

小叮当和良子二人先后被惊醒,易洪老大不客气的吩咐办事儿,许晖还想劝劝易洪,不要再把人吊起来,但对方那里会听他的,前后没几分钟,‘大眼哥’的嘴巴也被贴上了膏药,眼睛被黑布缠了好多圈,然后像条大肥羊一样吊在了那个男子的旁边,房梁发出嘎吱吱的响声,像是有点吃不住两个大活人的重量。

“谁把火盆搞进来的。”易洪忽然发现了脚下的炭火盆,老大的不高兴。

小叮当和李兆能对望一眼,没敢吭声,许晖自然不会让别人被黑锅,承认是自己出的主意,并乘机建议易洪稍稍优待一下这俩人质,别搞出烦来。

没想到易洪大眼睛一瞪,弯腰抄起地上的狼牙棒,甩起来就给了‘大眼哥’一下,眼看着鲜血飚了出来,这厮立刻疼的呜呜直叫,浑身上下不住的扭动和颤抖,小叮当等人被吓的一哆嗦,而许晖的心里也是一抽,就像被对方当众狠狠扇了一巴掌般难受。

“优待?这俩货色也配谈优待?你特么要是爱心泛滥就别呆这儿。”易洪瞪着许晖,手中的狼牙棒不停的挥来挥去,一副暴怒前的征兆,“警告你,别特么自以为是,话就说一遍。”

易洪扔了手中的棒子,招招手喊几人到大屋说话,就背着双手走开了。这时候一只手握住了许晖颤抖的臂膀,温暖而熟悉。

“别担心,有事儿咱哥俩一块儿扛。”良子在身侧小声安慰。

许晖点点头,他刚才的确被易洪给气红了眼,只感觉憋屈的难受,随时都有那种豁出去一切的冲动,好在良子及时提醒和安慰,他才幡然警觉,刚才自己真的很危险。

易洪又大大咧咧的坐在了那个沙发上,手里攥着半瓶白酒,想喝又舍不得喝的样子,最后还是忍不住一小口一小口的抿了起来。

许晖、小叮当等四人围着火盆各找地方坐下,互相对望,用眼神交流,都猜不透易洪接下来要说什么。

“五分钟后,你们几个就散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这个地方不能再待。”易洪终于过足了干瘾,随手放下了酒瓶,“‘王朝’收尾有小赖顶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事儿,他应该有能力应付,你们就别再去了。”

“为啥呀?咱们都走了,那俩人咋办?”小叮当跟易洪相对熟悉些,所以有疑问的时候,胆子相对大一点。

“球毛也不为,就是提个醒,但五分钟后必须滚蛋。”易洪伸手挠挠头,“我还要耽搁一会,有点事儿要办,你们就不用为那俩人操心了。”

易洪说完,又忍不住拿起了酒瓶子,看着里面为数不多的残酒,干脆拧开盖子,一口气全都灌进了嘴里,十分满足的呼了一口热气,他直接把酒瓶子扔出了房门,咣啷一声,酒瓶子被摔的四分五裂。

大家都沉默了,易洪虽然为人很糟糕,但也算交代了后事,就连良子也听出了弦外之意,‘王朝’没救了,等老赖出来就会处理后事,现在大家没事就回家,到处乱窜会惹麻烦,这算是一番好意,至于易洪为什么会留下来,良子没心思过问,小叮当和李兆宁也没有深想,但许晖猜到这番后事交代完,易洪应该是要拍屁股走人了。

“好了,现在都动手,把这地方收拾一下,该带走的东西都拿走,火盆都整灭了,别留下什么尾巴。”易洪并不给大家询问的机会,吩咐一声,就站起身去旁边的厢房了,咣当一声关上了门。

卧槽,难道易洪这厮又去虐待那俩人了?大家想归这么想,但没有人再去触霉头。

“你感觉易洪留下来要做什么?”许晖低声问良子,对方想了想,木然的摇摇头,但随即又是一惊,“卧槽,他会不会把这俩人都给宰了?”

许晖认为这绝无可能,易洪虽然心狠手辣,但是个极为狡猾聪明的人,如果实在厌恶这俩人,他要宰早宰了,没必要花精力把人困这儿,尤其后面那一位,他连拷打询问的心思都没有,就那么吊着,难道是以这两个人为诱饵在钓鱼?

逻辑上应该是这样,但许晖又糊涂了,既然易洪都打算拍屁股走人了,为什么临到这时候还要给自己找事儿做?这件事貌似还很重要,需要保密,否则这么急着把大家轰走干嘛?

许晖这么想并非好奇心泛滥,而是担心易洪发起狠来毫无原则,别再弄出一摊子烂事儿扔给奄奄一息的建鑫,到时候他脚底抹油走人,大家就麻烦了。可惜以上都是猜测,许晖没有底气,也没有把握阻止易洪这么做,只能干着急。

快速收拾完散落在地上的乱七八糟的物品,全塞在李兆宁那个黑色塑料袋里,院子里的碎玻璃渣滓也被清扫干净,带来的烤饼和馒头,留了一些给易洪,剩下的大家分着吃掉了。

五分钟刚到,易洪就从厢房里出来了,很准时,很随意的扫了一眼聚拢在一起的大伙,摆摆手,“都走了,赶紧!”

几个人互相望望,李兆宁和小叮当没有太多顾虑,实际上是想法不多,而且对易洪的吩咐也听习惯了,所以跟许晖二人打了个招呼就先走了。

良子也想走,实在厌恶这个地方,尤其是对易洪的憎恨,巴不得离他远点,以后即便建鑫缓过劲儿来,他也永远不会跟这个人尿到一个壶里,但奇怪的是许晖站着不动,让他有些着急。

“走吧。”良子小声提醒。

“磨蹭啥?赶紧走啊。”易洪手里拎着那个令人生畏的狼牙棒,左挥右舞的像是在寻找手感,上面密密麻麻的钉子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寒光,让人望而生畏。

“我想问下那俩人到底怎么处理,建鑫现在这个样子,惹不起祸,也躲不起祸了。”许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话里话外都是在质问易洪,不但良子吃惊,易洪也是一愣。

呜呜的挥舞棒子的声音没有了,院子里出奇的安静,易洪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许晖,突然呵呵笑了起来,“小家伙,居然还有点脑子,之前倒是小看你了。也好,如果不放心,你不如跟老子一起留下来?”

良子吓了一跳,留下来?见尼玛大头鬼!谁知道你要干什么,难道杀人放火还要给你当见证?他对易洪既惧又恨,也生怕许晖脑瓜一热答应下来,这就等于往火坑了跳了,连忙给许晖使眼色,见行不通,干脆拉着许晖的手就往外走。

没想到,许晖一下挣脱了良子,冲易洪点点头,“那就一起。”

良子一下就懵了,易洪则哈哈大笑,“有点意思,那谁,你就自己滚吧。”

“你疯啦?”良子低吼,又要伸手拉许晖。

许晖则往旁边一躲,“我没事,你赶紧回去。”

“你有病啊?”良子急了,但见许晖态度坚决,他索性把手一摊,“那我也不走了。”

“滚!有多远死多远,老子不要废物。”易洪似乎很看不惯良子,张嘴就骂,根本没有任何顾忌。

“你少耍二杆子,别以为劲儿大老子就怕你……”一再被羞辱,良子也是要面子的,性子上来,索性指着易洪就要破口大骂。

许晖一把拽住了良子,生怕他再次吃亏,老东西发起飙来毫无征兆,而且下手根本没个轻重,决不能无谓的吃这种亏。他一边把良子往后拖,一边低声说,“放心吧,我肯定没事的,这老家伙不会对我下手,一会儿,没有把握的事儿,我也不会乱说话,你赶紧走,也好让哥几个知道我在这儿。”

易洪似乎并不愿意再啰嗦,只是冷冷的看着许晖把良子拽到了门口,良子却不甘心,更没想通许晖为什么硬要选择留下来,用手扒着门框就是不出去,许晖也急了,卯足劲一把把良子推出了院门,“我看着这老家伙,有什么事儿也好做个见证,你就别添乱了。”

第311章 夜袭

随着咣当一声,许晖重重的关上了院门,转身再次面对易洪时,这老家伙只是冷哼一声,便一言不发的回了大屋。

许晖想要跟着进去,可未料到步子还没迈开,良子又在外面咣咣的砸门了,许晖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家伙也太执着了,正要转身,忽然四下里一黑,大屋灯光灭了,一个身影如同一阵风一般的冲了过来,劲风扑面,许晖来不及反应,就感觉脖领子一紧,嘴巴也被捂上了。

“别吭声。”是易洪的声音。

呜呜,许晖拼命挣扎,怎么也没想通易洪会突然动手,纵然迁怒良子,至于发这么大火么?啊呦,不对,许晖突然想到了之前的猜测,易洪连续抓来人质不就是为了钓鱼么?难道对手已经来了?怪不得只有敲门声,却听不见良子的任何声音,这肯定不正常。

“听着小子,外面怕是来了老冤家,具体经过没功夫跟你细说,但老子可以告诉你,这家伙杀人不眨眼,想要活命,就甭捣乱。”易洪又重新戴上了口罩,看起来神秘了许多。

许晖一听,心就往下沉了,非常担心良子,但这个时候他只能很认真的点头、眨眼,易洪也算拿得起放得下,很快放开了许晖,这时候外面停止了砸门,四下里忽然死一般的沉寂。

“别愣着,帮我忙。”易洪从兜里掏出一卷黑乎乎的东西,看不清楚是啥玩意儿。

砸门声再度响起,咚咚咚的很有节奏,但在深夜听起来却极为的恼人。

“可良子还在外面。”一想起良子刚才是被自己亲手推出去的,许晖就懊恼不已。

“死不了,拿着。”易洪的语气忽然变得凶恶,许晖知道这种关键时刻也不能再矫情和无谓的猜测,于是伸手接过易洪递来的东西,感觉细细凉凉的,居然是铁丝。

“缠到那个木头上,拧死喽。”易洪低声吩咐,然后拉着铁丝快速跑向对面,许晖照做,铁丝绷紧后的高度大概离地面三十公分,他边做边一肚子的疑问,临时抱佛脚弄机关?这还来得及么?

可易洪不管这些,忙的上蹿下跳,短短的时间就在院门附近拉了好几道类似于绊马索的玩意儿,然后又指挥者许晖在大屋门前,像搞蜘蛛网一样胡乱拉了几道才算罢手,此时敲门声又停下来。

“麻痹的,头脑有大便。”易洪咕哝了一句,招手让许晖进到屋里,摸着黑从破沙发下面掏出一个纸盒子递给许晖,盒子不大,但很沉,打开盒盖也看不清里面装着什么东西,伸手一摸,居然扎着疼。

“四脚钉子,随便在地上撒点,快点快点。”易洪撅着屁股不知道又在翻找什么,语气十分不耐烦。

许晖忍着疼,抓了那么几颗在手上观察,钉子颇长而且锋锐,无论怎么扔在地上,总有一根垂直向上,这就是传说中专扎车胎的‘马路杀手’?

“特么的,磨叽啥呀?赶紧啊。”易洪转过身来,一把抢过了纸盒,从里面抓出一把就撒在了地上,“躲沙发后面,外边再怎么鬼哭狼嚎也别出来。”

易洪说完,又塞了一个长家伙到许晖手上,然后抬腿就往外跑,到大屋门口,又转过身来朝门框内撒了一把四角钉子,一闪身不见了,许晖听声音,易洪应该是去了旁边的厢房。

再仔细观察一下手里沉甸甸的物件,许晖吓了一跳,这是一把宽背砍刀,以前打群架的时候见人拿过,外形很吓人,手里的这把格外沉重,别说砍人,就是剁骨头也不在话下,他立刻就紧张了,虽然以前打过不少架,但从来没有一次拿过这样的大杀器,深知这玩意儿容易闯祸,胆子小的学生是从来不碰的。

扑棱一声轻微的响动,似乎来自小院的右侧,也就是厢房的对面,声音极不寻常,还没等许晖仔细分辨,厢房的方向也传来了响动,先是咔嚓一声,紧接着就是连续几声闷响,好像是有人闯入,并发生了交手,但很短暂就没动静了。

许晖原本想把手上的砍刀扔了,但形式危机,手边又没有防身的东西,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抱着砍刀躲进了沙发后面。

“咣当”一声,院门被撞开了,许晖心里一紧,对手貌似从三面进入,大有包圆的架势,怕是来了不少人,易洪刚才的说法倒也没有夸张,对手势在必得。

可这样一来,易洪费劲钓了半天鱼,肥鱼没钓到,钓来了鳄鱼,这岂不是惨大了?仅凭两个人哪里是人家对手?

门口站着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并没有贸然闯入,像是在观察小院,又像是畏惧什么而裹足不前。

许晖却大为紧张,那黑影身材分明就像良子,他果然没跑掉,撞开院门的举动显然不是他干的,应该已经受制于人了。

不知不觉中,许晖已经紧张的满手心是汗,就在这要命的时刻,大屋的门框右侧出现了半个身影,一条臂膀还拿着刀一样的家伙,悄无声息的慢慢伸展,在试探四周的障碍。

锃的一声轻响,刀碰在了铁丝上,易洪幸苦折腾的蜘蛛网显然没有任何用处,轻易就被人识破了,许晖暗自抱怨的同时也吃惊对手的谨慎和狡猾。

那个身影显然松了一口气,伸手慢慢摸着铁丝,忽然伸出短刀猛的往上一撩,金属摩擦中刺耳的咯吱声,让人听着如爪子挠一般的心痒,蜘蛛网完全被毁掉了。

这一切,许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紧张的盘算着黑影冲进来后该怎么对付,该死的易洪不知道在干什么,一点声息也没有。

而此时,门口的良子突然开始迈步伐往里闯,但没跑几步,就被暗中的铁丝线绊倒了,噗通一下摔的很惨,许晖借着微弱的光线能看到良子身后出现了一个魁梧的身影,而良子却在地上痛苦的扭动,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毫无疑问他是被挟持者一脚给踹进赖的。

与此同时,大屋门口的家伙像是应合这一举动,跨步进了房门,手中的短刀护在前面,小心翼翼,但是才走了两步,他便如触电一般跳了起来,嘴里发出痛苦而沉闷的嘶吼,但这一跳又没跳对地方,落地时又踩中了地上的尖钉,这个倒霉的家伙终于控制不住,狂吼一声,窜出了大门。

许晖愕然,想笑,却又笑不出声,但随着对方这一声嚎叫,诡异而安静的小院终于热闹起来,厢房那边先是咣当一脚踹门声,紧接着便传来一声惨叫,继而便是打斗和叫骂声,易洪那头应该跟对手肉搏上了。

小院门口那个魁梧的大汉也再无顾忌,蹭蹭几步就冲了进来,先是搀扶起被尖钉连续扎伤的同伙,然后寻着声音就冲向了厢房,对躺在地上的良子也放任不管了。

许晖大着胆子站起了身,他看良子躺在地上挣扎的十分艰难,心里大为不忍,大屋的地上洒满了四角钉,许晖一面用手中的刀四下划拉,一面小心翼翼的往前走,浑然忘记了易洪的告诫。

厢房那边打的正热闹,许晖也搞不清楚易洪一个人怎么会弄出那么大的动静,听上去好像还没有落下风,于是他的胆子更大了些,那个脚上被扎钉子的家伙正脱了鞋子包扎伤口,骂骂咧咧的,找良子发泄,一甩手刀背久砸在了良子的腿上。

听着良子的惨叫,黑衣人终于找回了点心里平衡,正暗自得意想再来一下,未料到许晖却怒不可遏的从屋里冲了出来,举起手中的宽背砍刀,刀背对着黑衣人便狠狠抡了下去。

惨叫声再次响彻夜空,黑衣人猝不及防之下用臂膀阻挡袭击,哪里讨得了好?宽背砍刀的分量直接把他的上臂给砸断了,黑衣人当即疼的抱着膀子在地上来回翻滚,这个结果也把许晖吓的不轻,刚才完全情绪激愤之下施为,全力一抡没想到杀伤力这么大,他到底是学生家,短暂的手足无措后,他没有及时再补上一刀,俯身搀起良子就往大屋走。

“你这么样啊?”

“还好……腿疼,腰也疼,咳咳。”

良子伤的不轻,双脚几乎无法发力,全靠许晖拖着走,黑灯瞎火的也摸不出来腿和腰的伤情,只能进了大屋在仔细查看,可就在这个时候,厢房那头一个黑影飞速的冲了过来,手里拎着短刀直奔许晖二人。

“小心!”良子喊了一声,许晖早看到了对方,尽管心里很紧张,但刚才一击之后好歹有了一点信心,把手中的砍刀攥的紧紧的,双目死死盯着黑影。

对方的速度非常快,转眼到了面前,二话不说,劈头就是一刀,许晖下意识的把宽背砍刀往上猛的一撩,嘡的一声脆响,震的许晖手臂发麻,对方也是咦的一声,颇感意外,许晖的反应倒在其次,力量也超乎他的想象,其实他并未留意到是宽背砍刀的重量占了便宜。

这个袭击的黑影,其凶悍和果决远远超出了许晖所理解的那种学生打群架的范畴,他还准备着后撤一步,调整姿势,也好给自己在壮壮胆,可根本没有这个机会,对方的第二刀如闪电般袭来,许晖在惊慌中下意识的摆臂一挡,速度还是慢了,滋啦一声,右上臂就被对方划开一个大口子。

第312章 杀机

钻心的疼痛让许晖慌了神,他连忙后退,重心也没站稳,踉跄中良子也摔在了地上,可即便如此狼狈,对方的第三刀又来了,完全没有喘息的机会,许晖再次下意识的咬牙挥臂格挡,但这回却撩了个空,对方改变了劈砍的方向,狠狠一刀划在了许晖的左肋上,很长一条大口子,几乎是从左胸边缘贯穿到小腹下缘,尽管冬天衣服穿得厚实,但许晖也感到了刺骨的疼痛。

对方的刀极为锋利,而且力量也大,刀锋在黑暗中犹如如毒蛇吐信,防不胜防,短短几秒钟,许晖又挨了两刀,虽然都没伤到要害,但刀刀见血,身上的防寒服已经成了破棉花套,这个过程中,他只来得及回砍一刀,而且非常勉强,自然是毫无收获。

许晖的形势岌岌可危,突然从厢房处传来一声叫骂,对手心中一凛,不敢再恣意卖弄,他暴喝一声,整个人跳起来,手中的短刀高高扬起,他要一刀劈翻许晖,没那么多时间耗了。

面对对方的泰山压顶,许晖已经慌的躲无可躲,狂吼一声准备拼尽全力砍出一刀,横竖躲不过,自然就要两败俱伤,身手不济,可这点血性还是有的,可就在这时,‘嘭’的一声巨响,黑衣人的身影在半空中猛然一震,痛苦的闷哼中,虽然借着惯性仍然扑向许晖,但右手高高扬起的短刀再也无法挥出,而许晖抱着拼死一搏的一刀却结结实实的砍在了对方的胸口。

黑衣人狂吼一声栽到了地上,身体诡异的扭曲了几下就不动了,与此同时,嘭,嘭嘭嘭的一连串枪声打破厢房那边沉闷的纠缠,易洪似乎和对方开始了最激烈的搏杀,枪声伴随着惨叫和嘶吼,至少持续了半分多钟,一阵哈哈的狂笑后,一切又归于沉寂。

许晖抱着砍刀愣愣的站着,茫然看着脚下的黑衣人,不知道对方活着还是死了,忽然冒出来的那种恐惧感瞬间席卷了整个大脑,让他一遍又一遍的想着,刚才杀人了么?但显然不敢有答案,他生怕那种肯定的回答让他顷刻间坠入地狱。

“小心啊!”良子突然一声嘶吼,惊醒了噩梦中的许晖,一柄短刀斜斜的刺来,险险的从他的体侧划过,居然没刺中,全是因为良子奋起身推了偷袭人一把,此人正是被许晖一刀背砍断膀子的家伙。

“草泥马!”这家伙一击不中,凶性大发,半跪着一刀劈向良子,许晖虽然已被惊醒,但浑身酸软,近在咫尺却无力救援,嘭的一声闷响,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来的一块砖头正砸在黑衣人的脑袋上,这家伙一翻白眼直接栽倒。

“脑子坏掉啦?站那让人砍啊?”黑暗中传来易洪的声音,这老东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蹿出来,一下子出现在许晖面前,浑身热气蒸腾,手里拎着一把血淋淋的砍刀。

“我他,是不是没气儿了?”,许晖语无伦次。

易洪踹了踹趴在许晖脚边的黑衣人,眉头一皱道,“还真特么见阎王了。”

“啊?!”许晖惊的连连后退,手中的刀再也握不稳,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他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见死人,近在咫尺,而且这人的死还是因为他的缘故,怎么能不惊慌,“你再仔细看看,还有救吧?”

“瞧你那德性,不就宰了个人么?”易洪大为鄙夷,伸脚又在黑衣人身上踢了两下,“看见没有,死的透透的了。”

许晖的心一下子沉到了万丈深渊,脑子里不断的回放着黑衣人扑过来时的情景,貌似自己砍出那一刀时,对方已经被枪打中了,对,那声巨响就是手枪的声音,于是近乎咆哮的冲易洪道,“你胡说,我没有杀人!”

易洪冷冷的瞪着许晖,“这话你有种别冲我喊,反正人死了,你觉得能逃得了干系?”

“你什么意思?”许晖闻言如五雷轰顶,就如天塌下来一般,易洪的话虽难听,但不无道理,如果细究起来,他当胸那一刀砍的可是实实在在,真是闯下了大祸。

“没什么意思。”易洪伸手指指天,“还有一个多小时,天差不多就亮了,你如果要发呆,就滚一边去,别耽误老子干活。”

话音一落,易洪不再理会许晖,开始手脚并用的收拾哪些铁丝、四角钉,打斗时的残迹、包括那片砖头,非常的仔细。

易洪似乎早有准备,摊开一个大蛇皮袋装哪些杂物,居然还戴上了手套,最夸张的是,这老混蛋在扫地前还扯了两片布包裹在脚上。

不知为什么,许晖在如此心慌意乱下,依然能强烈的感受到易洪身上散溢出的杀机,他忽然机灵灵打了个哆嗦,不得不强行压制内心的恐惧,先把良子搀扶到大屋里,仔细帮他看了看腿伤,左小腿耷拉着,好像是断了或者是脱臼了,但是不敢确定。

“疼么?”许晖使劲捏了捏关节部位。

良子摇摇头,不过精神头要比刚才强多了。

“腰呢?”

“还好。”良子心不在焉,身体不由自主的在发抖,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有什么话不好说出口。

“你自己先坚持一会儿,我去帮帮忙。”许晖悄悄往外看了一眼,立刻察觉到良子也看出了什么,“别声张,一会见机行事。”

许晖说完就开始收拾大屋里的四角钉,烟头、塑料袋,食物残渣,甚至连那沙发上的破布也给整个扯了下来,撕了好几片,给自己和良子的脚上分别裹上。

做完这一切,许晖来到小院,远处的天色已经微微发亮,易洪正在一声不响的看着他,冷酷的眼神中参杂着一些复杂的东西,许晖紧张的要命,易洪如果此时骤然下黑手,他和良子绝无幸免。

“帮忙。”易洪从鼻腔里勉强哼出了两个字,伸手指了指地上的黑衣人,而另外一个被他用砖头砸昏的家伙已经不见了。

来不及细想,也不敢多问,许晖战战兢兢的靠近那具死尸,幸亏对方的脸是趴伏在地上,否则面对那种毫无生机的面孔,许晖无法确信自己能够正常面对。

“磨蹭个几把呀。”易洪忍不住喝骂,扔给许晖一块破布和一个毛刷子,一矮身揪起黑衣人就扛在了肩上,一张摇来荡去惨白的脸把许晖吓得差点惊叫起来,尤其那双灰败无神的眼珠,似乎在死死的盯着他。

易洪转身就奔厢房而去,背后那人的脑袋一摇一晃的,许晖竭力控制想要惊叫的冲动,但浑身还是忍不住的在颤抖。

“抓紧点!”易洪大吼一声,一脚踹开了厢房的门,许晖这才想起来,那里面还有俩人质,不知是死是活,刚才打的那么激烈,怕是没个好结果。

这事儿已经大到无法想象,许晖半跪在地上,顾不得身上的伤口,用抖动不堪的手拿着刷子刷着土壤里的血迹,不知不觉中斗大的汗珠就如下雨一般落下。

“你特么还能干点人事儿么?!”不知啥时候,易洪已经跑了回来,许晖抬眼一望,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对方的眼神有种难以掩饰的阴狠和暴虐,看待他就像屠夫看待待宰的羔羊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许晖立刻用手指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拼命控制着身体的抖动,另一只手也没停下,刷土刷的格外卖力,易洪绝不是赖春光说的那么简单,谁知道手上粘过几条人命?这样的亡命之徒,再多几条也不在乎,关键你碍不碍他的事儿,眼下许晖和良子的处境怕是很难逃掉被灭口的结局。

一定先保住命,绝不能死在这个地方,许晖不断的念叨着,同时也在做拼死一搏的准备,但不到最后的时刻,绝不能表露出来。

“你特么还能不能走?”见许晖还算卖力,易洪把注意力又转向了良子,蹭蹭几步就进了大屋,许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良子早就被连续意想不到的事件给吓傻了,许晖能感觉出来的东西,他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但心里素质却不在一个水平,面对着凶恶易洪,他居然连话都说不出来,之前那种冲劲早都荡然无存。

易洪一把揪住了良子的衣襟,“麻痹,哑巴啦?给老子站起来!”说话间,他猛然发力,把良子从沙发上扯了起来,然后又陡然一松手,噗通一声,站立不住的良子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草!这么个废物,不如就留下来吧。”易洪说着话,手就摸向了后腰,一脸狰狞,把良子吓的不轻,他啊的一声就要试图站起来,可是被易洪一脚踩在了腰眼上。

“别这样,我们不会坏你的事。”许晖出现在了易洪身后,手里哆哆嗦嗦的居然拎着那把宽背砍刀。

易洪扭头瞪着许晖,倒是多少有些意外,索性就把话给摊开了,今天的事情不尽如人意,虽然重创了老冤家’瓜皮帽’,但终究还是被他跑了,心里即便不爽,也不得不马上离开西平。

走之前,自然是要把尾巴清理干净,这其中就包括了亲眼目睹事件经过的许晖,但易洪又是个随心所欲的人,在建鑫接触的人不多,除了小叮当,许晖算是勉强合他心意的一个,临时起意放他一马也不是不可能,关键看心情,至于良子,他还真没去想,临走顺手抹一刀就完了,谁让他不早走,自己找死。

“小子,你知不知道,老子刚才一念之差,差点打算放过你么?”

第314章 意外脱险

“不知道。”许晖老老实实的摇头,他现在不敢多说话,上下牙还在打架,很丢人,但有信心在易洪动手伤害良子的时候,他绝对会竭尽全力的辟出去一刀。

“哈哈,哈哈。”易洪仰天大笑,“真的是不知者无畏,好!劳资现在告诉你,别管他的事儿,你就可以离开了。”

许晖的嘴唇蠕动着,想说话,似乎又在左右挣扎,易洪立刻眯起了眼睛,小家伙能做到这一步已经不错了,生死关头产生动摇也属正常,不怕死的愣头青毕竟是少数,只可惜对此人高看了一眼。

“如果能让我带着他一起走,我会感激不尽。”许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上下牙已经不打架了。

“也罢,劳资就成全你,你俩就都别走了。”易洪把眼睛一瞪,刷的掏出了手枪,枪口直接抵在了许晖的额头上,“希望下辈子做人别再讲什么狗屁义气”

“不要,不要,求你了。”良子此时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把就抱住了易洪的小腿,紧张的连声音都变调了。

“嘭!”易洪十分夸张的模仿了一声枪响,把极度紧张的气氛完全破坏了,许晖手中的砍刀咣当一声掉在地上,腿软的根本站不住,整个身子也直接软倒。

“哈,哈哈哈”易洪笑的前仰后合,眼泪都出来了,“哎,我说小家伙,你刚才还有一个机会,为啥不把赵歌抬出来要挟劳资?”

许晖答不上话,他在拼命的喘气,心脏剧烈的跳动下,无法让他有效控制住情绪。

“把他捆起来。”易洪扔下一卷麻绳,冰冷的声音不容置疑。

“不,不用了吧?我们马上就走,不会给你添麻烦。”许晖可不敢轻易上当,手脚自由的俩人尚且不是此人的对手,何况还要绑起来一个?

啪的一声,易洪反手就给了许晖一个耳光,“你最好听明白点,想让老子心慈手软一回,就按我说的做,没得商量。”

许晖捂着火辣辣的面颊,求生的让他暂时忘记了愤怒和仇恨,脑子在飞速转动,想着刚才所有的细节,琢磨着易洪的心态,按之前的猜测,这老家伙原本就想离开西平,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晚上非要弄这么一出,还闹出了人命,继续待下去的可能性基本为零,甚至说尽快走人的想法已经急不可耐,实在没必要在这里耗费时间,想通了这一层,许晖略略踏实下来,弯下腰拿起了地上的绳子。

“你答应放过我们,说话算数吧?”

此时的天色已经半黑半亮,易洪飞快的看了下手表,脸色一变,突然发起了飙,毫无征兆的一脚就踹在了许晖肚子上,“马勒戈壁的,给脸不要脸,从来没有人敢对老子的话质疑。”

许晖被摔了个头昏眼花,没想到强调一句话也能惹得这厮大发脾气,小叮当说的没错,真实的易洪就是个十足的疯子,很懊悔,刚才立刻照着做就好了,在捆绑良子的时候至少能动点手脚,还可以伺机而动,但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还没等许晖爬起来,疯子又扑了上来,一把揪起许晖,狠狠一拳掏在了他的肚子上,“长点记性,小子,不知道为啥,老子今天还真的就没那个心思宰了你,但下次敢再这样,你连放屁的机会都没有。”

易洪咆哮完,火气似乎也下去了不少,他伸手拿起了地上的麻绳,三下五除二将许晖捆了个结结实实,咣唧一下就扔在了良子的身边,然后冲出大屋,眨眼间又找来一卷麻绳,二话不说,将良子也给捆结实了,末了,又找来一把破布,把二人的嘴巴塞的严严实实,“老老实实待着,今天的事儿就算翻片了,兹当老子吃了回素”。

疯子的想法永远让人琢磨不透,俩人谁也没想到,易洪说完这句话,就径直走人了,而且一去就没有回头,当然,这个人的心思要是细起来也着实可怕,临走时居然没忘记拿走那把宽背砍刀。

俩人大眼瞪小眼,心惊胆战的等了数分钟,确信易洪真的不在小院里了,于是胆子大了起来,相互帮忙开始拆解绳索,尽管易洪把二人捆的很紧,但是留下了诸多破绽,比如没有把二人背靠背的再捆一遍,等于给二人留下了极大的便利,不知道是疏漏还是有意的。

反正现在的许晖也管不了那么多,疯子的脾性完全无规律可寻,全凭一时的喜好,万一走在路上不高兴了,又杀回头,那就彻底无解了。

他费了半天劲儿挪到了良子的身后,靠良子一个能活动开的小拇指愣是扣开了许晖嘴里的破布,然后豁出去的许晖用牙齿撕咬,解开了良子手腕上的一个死结,真如拼命一般,满嘴鲜血,一颗大门牙都松动了,换来了良子双手的自由。

剩下的事儿就好办了,等所有绳索全部解开,两人已经浑身是汗,精疲力尽,稍息片刻,许晖抓紧时间活动筋骨,身上四处刀伤,有两处浅的已经止血结痂,另外两处较深,一处在左肋,一处在前胸,左肋的已经不怎么流血了,一剧烈活动又崩开了,而前胸这一处严重些,肉都翻出来了,与划破的防寒服里的棉絮搅合在一起,看着就害怕,刚才情绪大幅的波动,已经忘却了疼痛,现在真是疼的阵阵钻心。

天光已经完全放亮,四周已渐渐有了各种响动,开门的,吆喝起床的,刷牙洗脸的,摁自行车铃铛的,什么样声音都有,热闹无比。

小院里却安静的吓人,许晖想起夜里那么大的动静,岂不是全被周围邻居给听了去?心慌之下,他前后左右飞快的查看了一边,整个建筑里除了他和良子,再没有其他任何人,匪夷所思的是,就连厢房里吊着的那两个家伙也不见了,就更别提那具被易洪背走的尸体。

活见鬼了,没见易洪从大门处背着人离开呀?难道他会穿墙术还是会土遁术?

可不管怎么说,易洪这家伙疯归疯,但做事很有章法,那么乱的现场,居然被他收拾的毫无痕迹,不是说打扫的有多干净,而是恰到好处,该乱的乱,不该乱的一点也不乱,所有有关打斗的物件全都被收拾的不见踪迹,如果真要去找痕迹,那只有在许晖和良子二人身上了。

昨天晚上如噩梦一般的场景被第一缕洒下的阳光荡涤的干干净净,许晖压抑和紧张了很久的心情终于舒缓了一些,他在这座布置极为寒碜的小院里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一件发了霉的土布褂子,先裹在身上再说,在确认院门处没有任何异常后,许晖扶着良子离开了这处凶险之地。

必须先要处理伤口,而且良子的断腿和腰背受伤也要及时治疗,建鑫长期跟两家干黑活儿的私人诊所有来往,所以良子熟门熟路,这方面倒不存在什么问题,人家懂规矩,不会瞎问,就凭良子这张脸,先治着,钱可以后给,建鑫的信誉还是不错的。

俩人都是外伤,但处理起来各有不同,许晖的刀伤,只有胸前那条需要缝针处理,其他的就是消炎裹纱布,所以比良子快的多,这家伙接骨正骨,还有其他外伤,没有一个礼拜都出不来。

许晖厚着脸皮从医生那儿借了件半旧不新的外套,跟良子嘀咕了两句就匆匆离开了诊所,他要先找小叮当,然后去看谢海林。

走在大街上,随着昨天遭遇的事情一件一件的从脑子里蹦出来,许晖越走越心虚,越想越害怕,这一场变故,不但是建鑫的大劫,也是他本人的大劫,脑子里总是时不时的冒出那名黑衣人的脑袋,耷拉在易洪的后背上晃来晃去的样子,那双死鱼般的眼睛怕是今后很长一段时间的噩梦。

如此心态,许晖居然不敢走大路了,遮遮掩掩的尽捡小巷子,好不容易到了北川街,按照良子告诉他的方法找到天天桌球,却关着门,不仅如此,老菜梆子和乔娃子先后出事,曾经热闹的沿街店铺就没几家开门的,来回溜达了几圈,一无所获,只好去李兆宁家。

昨天晚上和良子一起来过那个巷道,狭窄的巷子里人来人往,倒是没啥反常的样子,门牌号码也没搞错,可惜人家家门上了锁,许晖很郁闷,看来小叮当这帮人从昨晚离开后,就全都躲了起来,现在来这里很不合适,他放弃了向人打问的念头,快速离开了此地。

转出北川街,许晖有些茫然,原计划想去看谢海林,但不知道易洪的话是否可信,能有多大风险?现在回家时吧,一身落魄的样子,外加刀伤,真没那个胆子,他至少还没有想好怎么应付家人的盘问,而且也怕,昨天夜里可是出了人命的大事儿,再没心没肺的人也会哆嗦,何况是许晖。

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去商业巷,许晖现在的心态就是希望能够见到贴己的兄弟,哪怕无法倾诉,在一块儿待着也好。

这个临时决定终于有了那么一点点运气,许晖刚到西海酒吧门口,就见到了付建平,这家伙同样一身狼狈的正在开门。

第315章 难兄难弟

俩人见面都很激动,也都很默契的知道低调,一前一后闪身进了酒吧,付建平飞快的把门给反锁上了。

由于窗帘的遮挡,酒吧里的光线很昏暗,付建平开了一盏小灯,却并不愿意把窗帘拉开,一副心惊胆战的模样,不过,能这么快的从警局回来还是很庆幸的。

许晖的状态更为糟糕,一晚上没睡,满眼的血丝,头发蓬乱着,受伤后流了不少血,面色尤其显得惨白,精神状态也是非常不好,上身罩着一件灰色的外套,怎么看都有点像老头衫。

“你咋穿成这样?”付建平顺手从吧台里抽出一支红酒,两个杯子,他太需要放松一下,被抓进去蹲了一晚上的滋味并不好受。

“有吃的么,随便弄点。”许晖这才感到了饥饿,并不急于回答对方。

“等等。”付建平连忙往后场跑,他现在也饿的慌,酒吧里别的没有,小吃、点心、果盘之类的东西也能凑合垫垫肚子,昨晚关门太匆忙,很多东西都没来得及处理。

很快,好几碟吃食被端了上来,瓜子、花生、点心、西瓜拼盘,也只有这些东西。

“你又是啥情况?”许晖抓起一把花生就塞在了嘴里。

“别提了,在派出所待了一晚上,早晨出来才换了身衣服。”付建平砸砸嘴,打开了红酒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一口气灌下肚,这才感觉好了一点,于是把昨天周青来西海的前后经过都讲了一遍,特别提到了易洪在最要命的关头突然现身,感觉特别的奇怪。

“草,当时给老子吓了个半死,要不是易洪突然蹦出来,十个周青也玩儿完了。”说到这里,付建平心有余悸,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下肚,“马勒戈壁的,反正是够乱的,到现在我也没搞明白是咋回事儿,谢海林他们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我们这儿都打完了还没见到人影,邹猛也够倒霉的,挨了一刀狠的,不过我刚问过,现在没啥事儿了。”

许晖点点头,西海这边发生的事情正是整个事件缺失的部分,易洪昨晚说的太过含糊,这一下就全补上了,从整体看,付建平知道的并不多,“海林被车撞了,现在情况怎么样,我也不知道。”。

“啊?!”付建平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这么大的事儿怎么没人跟他说,早上回家换完衣服,他还找了邹猛的马仔,那个二货躲躲闪闪的好像啥也不知道。

“不光这样,‘王朝’也被封了。”许晖抓过酒瓶也给自己满满的倒了一杯,一口气喝下肚,酸酸的,并不是太能接受的味道,但一落到肚子里,浑身就开始热了起来,情绪也一下子有了温度,看来酒这个东西还真是说不清楚的好东西。

“卧槽!什么情况?”付建平昨晚在周青遇袭之后就被警察带走协助调查了,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不清楚,很吃惊那个二货马仔还不如许晖知道的多,‘王朝’被封可是大事儿,怪不得这家伙一来的状态就不对头,莫非他昨晚也经历了什么?

“听我慢慢说。”结合付建平说的,加上从小叮当那里听来到的情况,许晖对整个事件已经了解的很全面,于是把发生在‘王朝’的骚乱、谢海林在来西海的半路上被撞伤,以及撞车的幕后指使者是一名叫‘大眼哥’的事情全说了,而对于易洪后来钓鱼发生的噩梦一般的事儿则统统略去,这是他和良子商量好的,易洪过于危险,还是要谨慎对待。

付建平听的目瞪口呆,仅仅一夜之间,貌似牛逼哄哄的建鑫就轰然完蛋了?若不是从许晖的嘴里说出来,他一定不会相信,激动之余,抓起酒瓶就往嘴里灌,往日大伙在一起开开心心的画面一幕幕在脑海里闪现,建鑫一步步走来多不容易,怎会在顷刻间变成这样的结局。

许晖一把抢下了酒瓶子,“有这么喝的么?自己先别乱了。”

“感觉还接受不了,容我回回神儿。”付建平胡乱呼啦了一下脑袋,一把又从许晖的手里抢下了酒瓶子,张口咚咚的灌了个底朝天。

“按照易洪的估计,除了老赖和海林,其他人都没啥大事儿,你这样完全没必要吧?”许晖劝慰。

“可‘王朝’没了。”付建平的声音都带着哭腔。

许晖默然,他能理解,建鑫的兄弟对‘王朝娱乐总汇’看的非常重,源于赵歌的影响,那是大伙在解放路立足的标志,现在就很透彻了,对手的目的就是要把它给彻底拆掉,人家达到了,这对建鑫的打击很大,尤其赵歌不在的时候,等于失去了一个精神上的寄托,很难接受的。

但再不能接受也是现实了,总有个适应过程,许晖无意再劝,在他自己的心头还压着一片的阴影,沉重的喘不过气来,但愿易洪那个疯子永远也不要再出现。

“先找下小叮当吧,总要知道谢海林和老赖的情况。”与其沉默着面对恐慌,不如找点事情做,许晖也需要去补习班看看,他其实已经没有了继续复读的心思,只是有些事情要交代一下,尤其是张志宏,也幸亏让他观察着周青的一举一动,否则易洪也不可能那么及时的出现在现场,但许晖有种预感,周青出事,张志宏一定怀疑被当枪使了,怕是很难解释清楚。

跟付建平随便凑合了些午饭,并约了时间很快回来,许晖去了补习班,下午第一节刚下课,他没去班里,而是在207宿舍打发李绪去喊人的。

不出预料,张志宏见了便许晖怒不可喝,关上门一通指责,连天来的怨气一起发泄出来,许晖也没啥好说的,甚至也没再询问周青的伤情,一直沉默着等到对方骂无可骂。

“这事儿是我自私了,给你赔个不是,但都过去了。”

“过去个毛,人家伤成那样,你让我以后怎么在大院里做人?你倒是告诉我为什么说话不算数?那些个混蛋就是你看重的兄弟?”

许晖张口结舌,如果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怕是需要个把小时,很多事情对张志宏来说都是天方夜谭,根本听不懂,而且到底是什么人要干掉周青,许晖也不知道,总之是建鑫的死敌,说刘坤和梁斌也仅仅是易洪的推测,貌似也没办法说清楚,索性就一个字儿不说了。

张志宏摔门而去,戴强和李绪在旁边也没法劝,因为他俩更加听不懂。

“帮我跟康文东说一下,把我的书包之类的收一收,先摆在207吧,自行车就甭管了,扔车棚。最近一段时间,我可能不会过来了。”

“到底出了啥事儿呀?怎么说不来就不来了?”戴强很关心,也害怕许晖这种样子跟刘文亮之间的矛盾有关。

“我以前几个哥们出了点事儿,需要帮帮忙。如果刘文亮那头有啥事儿就去商业巷找我,你俩都熟。”许晖说完,冲二人摆摆手,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再回到西海酒吧时,黑洞洞的大厅里多了两个人,铁蛋和小叮当,仨人正等着许晖,付建平也不像之前那么颓废。

小叮当看向许晖的眼神明显不对,有一种探寻和欲言又止的味道,这让许晖心里咯噔一下,不自觉的又想起了昨晚的噩梦,他和李兆宁走的早,后面的大戏全程都没有参与,那种探究是在好奇么?还是说事后又和易洪有联系?

这家伙人小鬼大,能够被赵歌看重,又能让易洪欣赏,其实很不简单,他在建鑫中一直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说不得以后要多多留意。

“你是怎么蹦出来的?”许晖避开了小叮当,而是把目光投向了久违的铁蛋,还勉强开了个玩笑,不着痕迹的调节下气氛。

“别提了,昨天晚上我还想去王朝玩儿呢,被我哥摁在家里好几天了,特么的,怎么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情。”铁蛋已经听了小叮当和付建平的描述,刚刚吃惊了半天,早上溜出来就听说‘王朝’出事儿了,还专门跑去看了一眼,难以置信的看见大门被贴了封条,里面黑洞洞的,二楼临街的第二扇窗户还有被烟熏黑的大片痕迹。

铁蛋当场就不淡定了,麻溜的去找谢海林,没想到更是被吓的不轻,谢家就根本没人在,听门口邻居说俩兄弟出事儿了,老两口昨天晚上就出去了,半夜好像回来了一趟,很快又出门了,就再没见到人了。

被自家哥哥关了两天,自己变成了聋子,这么大的事儿居然一点也不知道,铁蛋咒骂了一句,一跺脚就跑去找薛永军,老九倒是知道一点点,一脸的紧张兮兮,把他从家门口拉出去好远,小声嘀咕了半天,但基本都是听来的,很多似是而非。

但传闻中说是闹出人命了,听着挺吓人,铁蛋干着急,也不好多说什么,俩人互相安慰了一番,他就先走了,不敢在大院多逗留,害怕被老哥逮回去,他在外面瞎转悠了半天,最后决定来商业巷看看。

很意外,昨晚事发,铁蛋这么巧被顾一刀关在了家里,算是逃过一劫,真挺幸运,但许晖注意到了这个细节,顾一刀是不是事先就知道了一些风声呢?只是猜测,所以没有声张。

第316章 还有希望

几个人一番唏嘘,现在整个建鑫的核心成员就剩下两个半人,除了付建平和小叮当,铁蛋只能算半个,许晖则根本不算,其他的抓的抓,住院的住院,连三个臭皮匠也没凑齐,情绪自然相当低落。

许晖此时的心态很模糊,除了如烙印一般记得自己是大院众兄弟中的一份子外,其他的则无足轻重,一系列事件后,他已经对复读丧失了信心,从魏亚丽的突然离开,到跟刘文亮之间的矛盾,成天就是醉酒、打架、放纵,几乎就没消停过,指望这种状态参加来年高考,完全就是个笑话。

当然,许晖的心底还有那么一丝丝挣扎,源于家人的期望,而曾经要去北京的梦想则已经远的连影子都看不见了,原本离骆驼彻底倒下还差一根稻草,很不幸的是,昨天晚上砸在许晖身上的可不是什么稻草,而是实实在在的一记闷棍,把他彻底给砸趴下了。

与其人摸狗样的坐在教室里浪费光阴、糟蹋钱财,倒不如在哥几个身边混一阵子,历练历练,至于以后做什么,他还没想好,但至少先要把压在心底的那块大石头搬掉再说。

很多事情需要慢慢回想,才能琢磨出其中的味道,易洪当时随口答应许晖留在小院中看他‘钓鱼’,其实没按好心,挖了一个随时准备栽赃的坑,可情况远超预期后,易洪又起了灭口的心思,但不知为什么最终没有下手。

以上也只是猜测,但许晖有预感,易洪并没有完全淡出西平,以后肯定还会再见面,到那时,他要以对等的实力和姿态质问易洪,朝黑衣人打黑枪的人到底是不是他?尽管危机时刻,这一枪救了许晖,但毕竟两码事,黑锅可不是随便乱背的。

“对了,今天在大院里有没有见到我爸?”许晖问铁蛋,心虚中又带着点侥幸,指望对方能带来点什么消息,可供揣摩的蛛丝马迹或者道听途说的东西都行。

没想到铁蛋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没有,我哪儿敢在院里晃啊,被我哥逮住就出不来了。不行你就先回家,哥几个有事再找你。”

“已经这样了,不急在一时半会儿,从今天起,我打算跟哥几个混段时间,有口饭吃就行,可别嫌弃我。”许晖这番话,冲动占了一半的成分,但也真没想好还有什么可去的地方,在家待业,那比杀了他还难受,换个地方继续复读,就是自己骗自己,而且他目前绝难绕过心里那片阴影。

“真的假的?”付建平大为惊讶,铁蛋更是难以置信,弄不清楚许晖是在开玩笑还是受了刺激,赵歌以前就希望许晖能来帮忙,虽然从没跟他当面提起过,但付建平、赖春光几个人都是知道的,无奈大家走的路不同,也只是说说而已,没料到今天许晖自己提出来。

“真的。”许晖斩钉截铁。

“草!那特么欢迎啊,有哥们一口吃的,就绝对有兄弟你的。”付建平站起身,很夸张的张开双臂拥抱许晖,铁蛋也是同样,尽管没人敢承认他是建鑫的人,但不妨碍他的自我认同。

小叮当没那么激动,心里总觉的怪怪的,但也不会当面有什么质疑,于是四个人的精神头一下子好了不少,一起动手又弄来些点心、果盘,外加两瓶红酒,再简单也要接风,欢迎新人,许晖不是别人,不但是处了很久的哥们,而且在患难时候加入,还能有比这更铁的感情么?

“如果不上学,你老爸那一关过的去么?”铁蛋还是有些许的担心。

“慢慢说服呗,现在肯定不能跟他说。”许晖虽然苦恼,但也有初步的想法,至少这学期后半段能够凑凑合合混下去。

付建平怪铁蛋哪壶不开提哪壶,飞快的把酒满上,提议干杯,一杯酒下肚,气氛就有了温度,热热闹闹聊了几句后,付建平把话锋一转,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是摆在几个人面前的难题,谢海林和赖春光都不在,没有个说话算数的人镇场很不方便,而且总这样耗着,建鑫真的就彻底歇菜了,商业巷还有这么一摊子,一天不开张就是一天的损失,到时候大家都要去喝西北风么?

铁蛋建议,索性临时先选一个牵头人,遇到大事一起商量着来,等老赖或海林回归就马上解散,几个人都没意见,一致选了许晖,理由也简单,许晖最早被易洪盯上,是对整个事件了解的比较全面的人,也是公认脑筋转的快的人,读的书又多,说话办事有水平。

许晖并不推辞,牵头人,无非就是多跑跑腿,多动动嘴,反正没事儿做,能有的忙,就不用去胡思乱想,重要的事情都要一起商量,这样最好。

“趁现在,咱们把要紧的事情捋一捋,按重要程度分一二三四,怎么样?”许晖趁热打铁,就这点儿人,事情却千头万绪,只能一件一件来。

“先问清楚‘王朝’的情况,都说死了人了,不知道真假,这事儿最急人。”铁蛋说。

“还要打听下哥几个现在是啥状况,谁住院了,谁进去了,这一点,小叮当你的人最合适,就要辛苦一下了。”付建平跟上。

小叮当举起双手表示没问题,但他没有意愿讲话,在建鑫里一直都是这样,少说话多干事儿。

“也别都压在小叮当身上,咱俩试着找一下赵复。”许晖觉得这么大的事儿,赵复不可能不知道,愿不愿意帮忙在他,找不找在自己,铁蛋点头没意见。

“正好跟赵复说说,什么时候探视下赵歌,把最近的事儿跟他说说。”

“嗯,是要提一下,不过最好往后放放。”

“找熟人问问周青的伤情,还有太岁,商业巷这一块也不能耽误。”许晖一一记录,并把目光投向了付建平,这时候如果谢三没进去,其实是最好的人选。

“下午,我让我姑去问问看。”付建平觉得问题不大,周青在红十字医院,太岁在哪儿还不知道,反正都一块儿问问。

“好,只问病情,其他啥也别说,也不能为难你姑。”

“放心吧,想让她问别的我也开不了口啊。”

“接下来呢?”

“时间挺赶,就先这些,半个下午,晚上咱们还在这儿见面,把消息汇一汇,然后看接下来咋办。”许晖长出一口气,现在的氛围还行,没有人谩骂抱怨,也没有人唉声叹气不思自救,忍耐和等待,大家伙还有希望。

青年街的荣盛茶楼二楼,任东年一个人坐在靠墙角的位置等人,心里惶恐不安,昨天晚上意外失手,损失惨重,事后确信有一名兄弟没回来,可能挂了,而老板身边最亲近的人贺胡儿受伤严重,但好算捡回了一条命。

四个人对付一个,居然还弄成这样,也不知道贺胡儿之前的自信是从哪儿来的,这事儿任东年虽然没有直接插手,但深知老板不会这么想,昨天一系列的事情都由他负责,前面都很顺利,但绝没想到建鑫里面也有深藏不露的人,既然贺胡儿早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存在,为什么不早说?

既心慌,又憋着一肚子气,最后任东年还是选择低调,就连选择座位都是靠墙角的,现在唯一能拿得出手、能说道两下的,就是一口气把建鑫在解放路的势力彻底瓦解,基本目的达到了,其他的就尽量不提了。

在连着喝完一壶茶后,任东年本想着站起来如厕,楼梯口却出现了两个人,当前一位中年男子,面向斯文,戴着黑框眼镜颇有气度,也是他要等的老板,身后跟着一位小伙,二十多岁,穿着黑色立领夹克衫,一米八的个头,身板结实匀称,一脸的冰霜,正是老板的另一个贴身保镖,绰号‘标枪’,真名就连他也不知道。

任东年连忙起身挥手,三人坐定,服务生重新换上茶点,大家就像茶楼里寻常的茶客一般小声闲聊,但仔细观察,任东年还是蛮紧张的,屁股在椅子上只做了半边,双手紧握着茶杯,

老板的贴身保镖一共有两个,都有资格跟老板一起坐在座位上,所以地位超然,贺胡儿此刻趟医院里了,这个‘标枪’一向不苟言笑,也很少露面,接触的机会实在不多,也不知道脾气怎么样,会不会比贺胡儿还要糟糕?

“随便说说吧,大体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就谈谈易洪的下落。”老板终于转入正题,任东年闻言满头大汗,昨天的事情说与不说其实无关紧要,重点是易洪,但特么贺胡儿都吃了大亏,我特么能有什么办法?

但这种想法只能在脑子里转圈,任东年是万万不敢拿出来抬杠的,好在他早就打好了腹稿,勉强应付一番还是能办到的,于是言简意赅的把昨天晚上的事情讲了一遍,既没有添油加醋的邀功,也很好的体现了自己指挥得当、游刃有余的水准。

然后,任东年连喝了两大口茶后,偷眼观察了一下老板的表情,才小心翼翼的谈及了贺胡儿遭遇易洪的事情,其实准确的来说不叫遭遇,而是贺胡儿明显嗅到了腥味,才硬赶着去上钩的。

第317章 赵复的反应

这个语言不好组织,因为‘豁嘴’意外被建鑫的人抓住,贺胡儿却先于任东年知道消息,当时他怎么也没想通,正准备让人去找‘大眼’掐断这条线,却被贺胡儿给拦住了,他问任东年要了三个可靠的兄弟,然后一去就没了音信,那时候应该是深夜了。

刚开始任东年没有多想,既然有贺胡儿出手,问题应该不难解决,还能落得个清闲,后来被手下人一提醒,他才发现了问题,‘豁嘴’是怎么被对方给盯上的,贺胡儿又是怎么先得到消息的,整个晚上,任东年都在琢磨这件事,这也是他今天唯一的疏漏,琢磨来琢磨去也没有个结果,贺胡儿和一个受伤的兄弟回来了,一切都成了过去式。

当时贺胡儿浑身是血,伤的很重,任东年只好放下其他的心思忙着救人,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好不容易把这件事儿给拐弯抹角的说清楚,任东年只听到了老板的一声冷哼,对于这件事儿,要说疏漏是有的,但他自诩没有犯什么明显的错误。

当然,还有下文,一头冷汗的任东年继续说,贺胡儿俩人居然带回来了‘大眼’和‘黑王八’,倒也没有白干一晚上,等把贺胡儿安排妥了,他立即组织人手满世界寻找易洪和失踪的两个兄弟,如同大海捞针一般的折腾,居然还找到了一个,大清早的,这位兄弟惨了点,被人捆绑了四肢,用破布套头,就扔在路边的垃圾堆上。

大为光火的任东年带着小弟把方家营围起来,里里外外的翻了个遍,其实当时已经是大白天了,所谓里里外外,生活区里到处都是人,他哪儿敢搞那么大的声势,只是进了那个小院,反反复复的看了看,除了几节破麻绳,没任何有价值的发现,可能的确是有点磨蹭了,但能把贺胡儿伤成这样的,再怎么谨慎也不过分吧?

“你的人到方家营是什么时间?”一旁那个满脸冰冷的青年突然插话。

“大概七点来钟吧?”任东年惴惴不安。

“贺哥回来是几点钟了?”青年步步紧逼。

“凌晨五点吧?噢,不对不对,至少也该是五点半了。”任东年的冷汗又下来了。

“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卧槽,泡个澡,钓个妞都该绰绰有余了吧?”青年冷笑,鄙夷的神情显露无疑。

任东年扭头怒目而视,心里话,你什么意思?想要打闷棍?你怕是嫩了点,老子跟在老板身边的时候,你特么还在掉乳牙呢吧?

“好了,东年,过去的事儿不提。”中年男子四平八稳的喝了口茶,“我就想知道易洪现在在哪里?”

“暂时还没有消息,不过兄弟们还在找。”

“你是知道的,我不想听敷衍的话。”中年男子尽管还是一脸的气定神闲,但这句话就如泰山一般压过来,任东年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兄弟们一个晚上都没睡,都很尽力,但您放心,二筒说当时跟在易洪身边的还有几个建鑫的小家伙,我准备从这方面入手,晚上,最迟明天早上就会有消息。”任东年藏着的最后一点干货被榨了出来。

“建鑫居然还有人?”中年男子乐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像是在说着一个无足轻重的笑话。

“呵呵,都是些毛都没张齐的小崽子。”

“好,那我就等到明天早晨。”中年男子一推手中的茶杯,起身径直离去,那个阴冷的青年很挑衅的瞪了一眼任东年也紧随而去。

“草泥马的,什么东西。”任东年恶狠狠的咒骂了一句,然后嚷嚷着买单,答应了老大的事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他必须亲自盯着去。

许晖和铁蛋是在仁爱街的游戏厅里找到赵复的,这家伙正坐在收银台的后面打瞌睡,四脚八叉的斜躺在椅子上,嘴角还流着哈喇子,一副慵懒的世外高人模样。

游戏厅不大,也没几个人玩,生意看起来不咋地,赵复本来也不是个认真干活的人,达辉再次被逮进去以后,他是没办法,只能赶鸭子上架,比起在陈东的饭馆里喝油烟,还是到这里睡觉好。可谁知道后来,游戏厅又被查了两次,老虎机也不敢搞了,就这么好死不如赖活着凑合。

俩人大着胆子叫醒了赵复,又在对方准备咆哮的情况下,厚着脸皮厚说明了来意,原本以为赵复会大发脾气,或者不管三七二十一甩手赶人,可没料到这家伙脸上一阵阴一阵晴的瞪着二人,表情十分古怪。

“哥,要不先这样,能不能安排个探视,我们想跟赵歌说些话。”铁蛋被瞪的心里发毛,只好退而求其次。

“等等,你俩刚才说易洪提前知道有人要杀周青?”

“对呀,就是他赶过去搅局的,否则麻烦更大了。”许晖也很惊讶,良子说过,赵歌被判刑后,赵复就根本不再过问建鑫的事儿了,可是怎么会如此精准的抓住了这个细节?

“尼玛的!”赵复一拍大腿,看上去有些没头没脑的,突然扯着嗓子冲几个玩游戏的小家伙嚷嚷道,“收电费的来了,打烊打烊,不玩了,赶紧给劳资下机!”

许晖和铁蛋愕然,弄不清楚这家伙突然犯的哪门子邪,而赵复已经跳起来开始赶人了,不是踹屁股就是扇脑门,分分钟就把恋恋不舍的小孩们全给哄了出去,紧接着着就带上了玻璃门,连外面的卷帘门也拉下来半边,神经兮兮的折腾完,拉着俩人往后走,里面还有个小隔间,就够摆一张单人床,赵复脱鞋盘腿往上一坐“把你俩知道的都仔细跟我说说。”

许晖和铁蛋对视一眼,不知道赵复葫芦里买的什么药,昨天晚上那么大的事儿,他会不知道?这是在装白痴呢,还是这厮知道其他的问题在可以隐瞒?

不过这家伙骨子里也是个神经病,在许晖的印象里,赵复不但神经,人品也极为操蛋,但没想到露出真面目的易洪比他更神经,而且还十分可怕,这么一对比,赵复反而还要可爱那么一点。

既然登门,就是请赵复帮忙,事情自然要说清楚,于是许晖不厌其烦的把昨夜事件的整个经过都说了一遍,同样隐瞒了最后易洪’钓鱼’的那一段。

赵复瞪着眼珠子不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很烦躁的掏出香烟点上一支,一口接一口的抽着。

“哥,我们就是请你让陈哥帮着打听一下,’王朝’那事儿,现在有没有啥消息呀,外边都在传说闹出了人命,是不是这么回事儿呀?”

“扯淡,别烦老子。”赵复不耐烦的摆摆手,眼睛骨碌骨碌的乱转了半天,最后把烟头往地上一扔,人又从床上跳了下来,“草,我要出去一趟,你俩赶紧给老子死出去。”

“哥,到底能不能帮忙,给个准话呗?”铁蛋很郁闷,面对这么个二百五实在没脾气。

“帮什么忙?老子吃饱撑的?警告你俩,这些事统统跟赵歌没关系,别特么整天没事找事。”赵复向来翻脸比翻书快,一边伸手拿起外套,一边使劲把许晖和铁蛋往外推。

“都走,都走,该上学上学,该上班上班,赶紧滚!”

“别这样呀,哥,见见赵歌都不行嘛?”

“不行!别特么再把他拖下水,再不滚,老子可要发飙啦!”赵复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连推带桑把俩人弄出门,拿上链子锁就把玻璃门锁了,然后咣啷一下拉上了卷帘门。

“哥”

“哥你个毛啊!你过来。”赵复说着话,伸手把铁蛋搂在身边,嘴巴凑着对方的耳朵小声道,“我跟你说啊,赶紧回去上班去,别特么再参合这边的事,小心你哥抽你的筋,扒你的皮!”

赵复说完,一把推开铁蛋,伸手又指着许晖嚷嚷,“都别犯傻知道不?这事不是你们能玩儿的。”

神神叨叨的赵复一溜烟儿跑没影了,许晖和铁蛋晕了半响,都挺不甘心。

“赵复好像有啥事儿瞒着咱们。”许晖忽然想起了小叮当说过的话,感觉赵复这么匆忙,会不会去找达强了呢?

“实在不行,咱们跟着他吧,看看到底咋回事儿?”

许晖同意,好像除此之外也没别的好办法,“咱们直接去鎏金岁月。”

“他会不会去找陈东?”

许晖拿不定主意,赵复总跟陈东在一起,铁蛋说的这种可能性也存在,他想了想道,“不如分头行动,我去鎏金岁月,你去陈东的饭馆。”

“也好,可要是这家伙还是不肯帮忙呢?”

“那就再想办法吧,不管有没有结果,一个小时后咱们都在西海见。”许晖心里隐隐的有些不安,从赵复听到易洪就开始犯病这种反应,他其实也被刺激到了,易洪这两个字老让他想起昨晚的事儿,总感觉这两个疯子有某种联系,还是小心点为好。

情况有了新变化,许晖原本回家一趟的想法也被打消了,俩人在仁爱街街口分手,许晖往西,铁蛋朝东。

解放路的‘鎏金岁月’也是老字号的娱乐场所了,大概是许晖初中毕业那年,达强就把场子开起来了,位置好,空间大,装潢豪华,很有影响力,也奠定了达强和梁斌在这条繁华商业街上分庭抗礼的局面,后面经历了赵歌的冒头、三家联手对抗薛西庆、刘坤涉足搅局等等事情,却一直稳稳当当。

下午三点钟的样子,‘鎏金岁月’还没有营业,豪华气派的玻璃门虽然没有上锁,但里面黑洞洞的,许晖扒在门外看了半天,光线太暗淡,没看出什么名堂,也没有个门迎或者值班的保安,无法断定赵复是不是进去了。

稍微犹豫了一下,许晖正要一狠心推门进去,有人忽然在身后拍他肩膀,许晖吃惊之下猛的一回头,发现是小叮当,这家伙满头大汉,一脸的惊慌。

“出事儿了,赶紧走。”

第318章 尾随的噩梦

小叮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许晖还在发愣中,对方则一把拽住他就走。

“出什么事了?”虽然意识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但许晖还是忍不住发问。

“李兆宁被人给抓走了。”

“啥?”许晖这一惊可非同小可,脸色瞬间就白了,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也让他不假思素的就意识到,这是来自昨晚对手的报复,动作也太快了吧?

“什么时候的事儿?在哪里?”

“就刚才没多久,在市人民医院的后门,被两个壮汉给架走了,我亲眼看见的。”

“这么嚣张?光天化日啊。”

“后门那个地方人杂,而且他们动作太快了。”

“看清楚什么人了没?往哪个方向去的?”

“两个大汉,都穿着粗布褂子,装的像门口开黑车的,我就看见了个背影,李兆宁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等我追出去的时候,一辆面包车已经开走了。”

“我靠!”,许晖突然想到了良子,顿时就是一头冷汗,如果刚才的想法没错的话,昨天夜里在易洪身边的几个人都会成为对方的目标。

“小叮当,你赶紧通知身边的小兄弟,尤其是昨晚跟你再一起的那个,能躲先躲起来,我去一趟新宁路,还有,今天晚上,西海也不要去了。”来不及埋怨自己的疏忽,许晖连声吩咐。

“哪还有付大哥和铁蛋哥呢?”

“交给我,你有没有这个感觉,他们的目标应该是包括我俩在内的,昨天在小院里的人?”

小叮当点点头,但马上又摇摇头,他和李兆宁先离开的,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总觉得易洪做事还是很仔细的,怎么会这么快被对手查的一清二楚?难道易洪把人质都放了么?不可能啊。

后面发生的事儿,许晖一直没说过,小叮当也不好问,但有几个细节许晖一直想不通,在他和良子被捆起来后,时间其实并不长,厢房里的三个大活人,外加一个陨命的黑衣人,易洪是用了什么办法,不声不响的把这么多人给弄走的?

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在打斗最激烈的时候,对手把俩个人质都给劫走了,而那个受伤的黑衣人和挂掉的家伙才是被易洪从正门弄出去的,可当时他为啥不厌其烦的把人给先弄进了厢房?直接从正门走多好?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么?

许晖的脑子乱了,这里面杂乱中透着诡异,实在让人想不通,

但不管人质去那哪儿了,许晖却记得一个细节,第二个人质被逮来的时候,并没有被蒙上眼睛,大家都被他看了个一清二楚,当时还奇怪易洪怎么会那么粗心?

但现在一琢磨,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也只有那个叫’大眼’的人质才有可能吧昨晚的人都给翻出来。

暂时管不了那么多,许晖和小叮当只能分头找人,小叮当告诉了他一个汇合点的地址,然后一溜烟跑没影了。

新宁路离这不远,许晖小心翼翼的兜了好几个圈子,又前后左右的观察了半天,才跟做贼一样摸进了那个藏在众多民居里的诊所。

良子正在熟睡,而早上帮着许晖治疗的大夫正在外面的房间看报纸,今天似乎很清闲,许晖跟对方打了个招呼,进屋推醒良子,压低了声音道,“别吭声,听我说,李兆宁被人抓了,我怀疑是昨晚的那帮人干的,这个地方待不得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儿啊?”良子被吓了一跳,昨天晚上如噩梦一般的遭遇,他跟许晖一样感同身受,甚至还有过之,易洪已经是个可怕的神经病,他的对手能好到那里去?这个干黑活儿的诊所,跟建鑫有联系,跟别的道上朋友也有联系,肯定靠不住,所以一下就慌了。

“就刚才,先不说那么多,你们以前还有什么比较可靠、保密的地方?”

“有,一处比较远,就是很早以前大伙避难的地方,老菜梆子的亲戚家,在北郊,还有一处在大同街,就是大嫂家。”

“北郊太远就算了,雅乐家可不可靠?”说老实话,对于雅乐,许晖的印象一直不好,赵歌也同样如此,而且贸然去一个姑娘家,人家家里人怎么想?

“我没去过,以前黑牛闯祸不回家,就躲她家去,海青好像也去过。”

良子的回答显然也是吃不准,许晖摇摇头,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就是顾娜娜曾经在北川街对面的出租屋,已经很久没去过了,不知道人家还在不在?现在是危机时刻,管不了那么多,他感觉那个地方比良子说的两个地方都靠谱。

还有一处就是付建平家原来的小院,但现在去找他显然来不及了,只能沿途碰,如果顾娜娜已经不在那个地方,就直接去小院,不过现在付建平自己也有危险,

“兜里还有没有钱?”

“你要多少?百八十块还有有的。”良子从裤兜里摸摸索索抓出一把零钞。

“你等等。”许晖说完,拿了钱就转身就出去了。

没多大的功夫,许晖又跑了回来,手里拎着个小纸袋,“走,我都跟医生说好了,门口就有车。”

良子也不是个啰嗦磨叽的人,连忙坐起身穿好外套,许晖背上他就走。

房间外面有辆面的是许晖临时叫的,二人上了车直奔北川街,在车上,许晖就跟司机师傅商量好了,到地方停一下,许晖先进入小区,到出租屋查看,如果一切顺利再带良子一块上楼。

记不得有多久没来过了,可能是一年,甚至是更久,许晖竟然有点小紧张,他自嘲的笑笑,深吸一口气上楼,筒子楼的格局很简单,二楼第三间就是,还是老样子,许晖笑了笑,屋里传来女生说话的声音,很熟悉,他伸手敲门。

房门一拉开,出现在许晖面前的是一张既陌生又熟悉的脸,兴许是刚化过妆的缘故,顾娜娜比以前的印象更加妩媚,妩媚中带着淡淡的风尘,两个人都呆住了。

顾娜娜是意外和惊喜,而许晖则是紧张中带着惭愧。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那个……”

“进来说话吧。”顾娜娜很快平静下来。

“不用了,我就是来看看。”许晖透过门框看着屋里狭小的空间,想了很多边的话竟然难以说出口。

“来看看也不能站门口啊。”

“进来坐呀。”屋里的女伴也迎了出来,给了许晖一个微笑,这是一个体态略胖的姑娘,以前没见过,可能是新来的合住的女生,人倒是淡然中透着热情,而且也很有眼色,“娜娜我有事儿先出去一下,你们慢慢聊。”

许晖给对方回了一个歉意的微笑,胖丫头摆摆手,抬腿就走了,连给顾娜娜介绍一下的机会都没有用。

许晖迈步进门,堵在门口的确不好说话,顾娜娜赶紧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小茶几,为许晖倒上了开水。

“有个事儿不知道方便不?”许晖知道情况危急,不能过于矫情,脑子里也早就改变了计划,先让良子在顾娜娜这里凑合一天半天,等找到付建平后再把良子转移到他的小院。

“不要紧的,你尽管说。”顾娜娜察言观色,看着对方面色苍白,一身狼狈,猜到有大事儿,否则这么久了怎么会突然造访。

“我有一个朋友,受点伤,暂时没别的去处,想在你这里凑合一下,最多一天?”许晖知道顾娜娜在鎏金岁月上班,通常是下午五点去,凌晨二三点钟才会下班,其实还是不太方便,只能是厚着脸皮了。

顾娜娜略一迟疑,但还是很快点头道,“没问题,现在人在哪儿?”甚至连原因和性别都没有问。

“就在楼下。”

“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我马上上来。”许晖如释负重,一溜烟的赶紧下楼。

面包车静静的在楼下,司机也很守信,许晖麻溜的付了车钱,被着良子上楼。

楼上,顾娜娜已经把自己的床铺收拾好了,隔壁呈直角的还有一张小床,收拾的暖心素雅,想来是那个胖姑娘的。

看着人家女孩家的闺房,许晖脸红,良子更脸红,相比之下,反倒顾娜娜更放得开,大方的帮忙把良子安顿上床,然后听许晖简单的说了良子的伤情,还有纸袋里消炎药、棉签纱布等的用法。

“我很快回来。”许晖屁股后面一堆事儿,既要去找铁蛋,又要寻找付建平,好在都知道俩人的具体位置,但也要尽量抓紧时间。

“很急吗,我送你一下。”

“我的事儿杂,不用送了,顺便帮我感谢下你的朋友。”

“也好,你不用操心她。”顾娜娜不再坚持,也没有再多问一个字,很多时候不能好奇,尤其今天许晖这个样子。

离开北川街,许晖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接去了红十字医院,相对于铁蛋,良子和他自己的处境更危险,必须要把良子彻底安顿好,他才能切切实实松口气,对方绑了李兆宁,毫无疑问是想追问易洪的下落,即便是报复,也不可能首先拿一个小孩开刀。

在红十字医院的住院部,许晖上上下下的转了个遍,并没有找到付建平,却意外知道了不但周青在这里住院,还有邹猛,两个人住在同一层楼相邻的两个病房,门口有民警,许晖不敢逗留,转身走的时候,听见了护士在喊,“26床,邹猛家属续费。”

第319章 再度遇险

离开红十字医院,许晖无端的有些烦躁,一方面没有见到谢海林,不知道是转院了还是消息有误,另一方面,他也拿不定主意是先去付建平家还是回商业巷。

昨天夜里的那种恐惧感又来了,让他紧张和窒息,一晚上没睡,再加上身体有伤,白天又不停的连轴奔波,体力上的极度疲乏和精神上的不断刺激,他撑不住了,眼睛似乎有点恍惚,走路也是头重脚轻,而且总觉得周围有不怀好意的人在盯着他。

如此,他决定先回商业巷,那里离补习班近,不管能不能等到付建平,一定要写个示警的纸条塞进西海,然后到补习班的207宿舍睡一觉。

过了前面的路口就是八一路,许晖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而且越来越快,到最后变成了小跑,几乎达到了他速度的极限,因为他现在感觉如芒在背,那种被盯住的难受劲儿让他恐慌,不知道是幻觉还是真实存在,总之这个危险的地方,他一刻都不想多待。

眼看到了路口,许晖壮着胆子猛然回头,后面除了两个距离尚远的普通行人,并没有任何异常,难道真是自己的脑袋瓜出了问题?

许晖长长的松了口气,看来是虚惊一场,体力透支快达到极限的他正想找个地方稍微休息一下,可就在这个时候,平行的马路对面忽然有两个身影迅速向他逼近,速度极快,许晖眼角的余光只来得及看到两道阴影飞快的拉成斜线,他就像触电一般跳了起来,撒腿就跑,可没想到,刚一拐弯,迎面又有两个家伙冲了过来,许晖的头皮发炸,一扭身,兜个圈子直接冲向马路对面。

身后的四条身影包夹未果,两前两后紧紧撵着许晖,慌不择路中,许晖只顾拼命往前跑,浑然顾不得路口奔驰的汽车,一座小山般的黑影斜刺里冲了过来,等许晖发觉时已经来不及了,刺耳的刹车声响起,咣的一下,许晖还是被撞了正着,他就感觉身体的猛然间一震,整个人就像腾云驾雾一般高高的飞了起来,眼前的景物忽然变的模糊,一下子什么也看不见了。

许晖被一辆吉普车撞飞在数米之外,仰面朝天的躺着,四肢还在挣扎,但显然爬不起来了,而身后的追兵齐齐刹住脚步,最前面的一个家伙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心里大乐,抬腿的就要往上冲,身后的同伴猛然拽住了他,小声道,“你眼睛瞎呀,没看这是军车?”

吉普车悬挂着白底红字的号牌,果然是一辆军车,这种车辆无论什么时候都很威风,而且对作恶的家伙们天然有一种震慑力,反正几个家伙不敢轻易上前搅毛了。从车上先后跳下来两名军人,驾驶员是一名年轻的士兵,他颇为慌张的疾步走到许晖面前,蹲身询问,“小兄弟,你还好吧?”

许晖此时尚未丧失意识,但也无法回答他,嘴巴毫无力气的张了两下,却根本发不出声音。

驾驶员很慌神,手足无措,另外一名中年军人也跟了过来,神情倒是非常镇定,他蹲下身仔细观察了一下,低声吩咐道,“别愣着,赶紧送医院,等救护车来不及了。”

“可是这种样子,咱们不能随便碰他吧?万一……”

“救人要紧,出问题我负责,拐个弯,前面就是红十字医院。”

战士不敢再坚持,返回车找搭手的东西,这时候从车后排又下来一名年轻的女孩,大概十六七的摸样,眉清目秀,但脸色煞白,从未见过车祸这种场面,被吓的连话都说不出来,站在车门边上,腿一直在发抖。

战士和中年军人找了一块长长的绿色帆布在地上铺开,小心翼翼的把许晖的身体挪到帆布上,然后再抬到车的后座。

“你们是他朋友么?”忙完之后,中年军人猛然抬头问那几个不愿离去的家伙。

“不是,不认识这人。”其中一个立刻矢口否认,并且示意同伙慢慢往后缩。

中年军人冷笑一声,刚才许晖被追赶的情形他看在眼里,眼见车子过来,小伙子还是不要命的往前闯,说明当时的情况很危机,幸亏驾驶员预判及时,提前刹车,否则现在人早没了,他不再理会对方,救人赶时间。

“茜茜,你步行到前面的红十字医院门口,我们开车送伤员过去。”中年军人嘱咐女孩,看丫头实在吓的不轻,又柔声安慰,并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要紧的,人应该没有大问题。”

吉普车飞驰而去,四名追赶许晖的家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不敢造次,不过看样子人肯定要送到红十字医院,那就还有机会。

付建平下午五点半钟回到了西海,一下午的时间,他跑了好几个地方,该打听的消息都打听过了,收获不小,总体来说好坏参半,周青和邹猛就不要说了,俩人都没啥大事儿,相比之下,邹猛伤得更严重一点,也就是多在医院躺个几天而已。

有关‘王朝’暴徒闹事和火灾的后续消息也有了眉目,这是他辗转了几道关系托人打听的,并没有人员死亡,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没有出现最坏的结果也是老天爷冥冥中保佑建鑫,付建平不放心,买了一份下午出刊的晚报,找遍了新闻栏目的犄角旮旯,终于在最底下看到了有关‘王朝’的报道,就两段话,估计百十来字,也证明了消息的可靠。

谢海林并不在红十字,而是在市二院,现在伤情稳定,除了腿上的断骨需要二次手术外,没有其他大问题,但最倒霉的不是他,而是赖春光,被抓后关到哪儿了都不知道,据那个托了又托的熟人说,不是性质严重,一般不会这样羁押,怕是人被带到了分局或者看守所。

这下付建平头大了,但也没办法,以后再慢慢打听,看看还有时间,他又去了解放路的市人民医院,也是离事发地‘王朝’最近的大医院,昨晚的伤员应该主要都送到这里,他寻思着还能碰到许晖和铁蛋。

医院里的情况很快印证了付建平的猜测,他看见了好几个老熟人,整个住院部外科的楼层被封了一半,有警察和便衣转悠,他没办法靠近,只能远远看两眼,在医院前后溜达了两个来回,都没有碰见许晖二人,付建平一琢磨,又看了看时间,只好自己先回了商业巷。

可是诡异的是,付建平一直等了半个多小时,已经超过了大伙约定的见面时间,许晖、小叮当和铁蛋一个都没露面,哪里出了岔子?付建平烦躁的坐立不安,点燃一支香烟来回踱步,忽然一抬头,他发现玻璃门外有几个人,其中一个家伙正扒着往里张望。

一张带着刀疤的脸,面相十分丑陋凶恶,付建平心里咯噔一下,整个人立刻紧张起来,西平的冬天黑的很早,五六点钟就全黑了,付建平没有开灯,里面的人借着路灯的投影能看见外面,而外面的人却不一定能看见里面,但他一闪一闪的烟头还是暴露了自己,那张脸冲他一龇牙,付建平条件反射一般的从桌肚底下抽出了砍刀,紧张兮兮的盯着对方。

幸亏付建平一直谨慎,知道非常时期,什么事儿都有可能发生,所以进门以后就习惯性的用链子锁将玻璃门给反锁了,对方推了推门,自然是进不来,跟另外几个同伙嘀嘀咕咕了几句,然后很挑衅的冲付建平招招手。

付建平定了定神儿,立刻又恢复了几分胆气,拎着砍刀走到玻璃门前,眼睛毫不示弱的盯着对方,他就不相信,才出过大事,这帮傻逼还敢砸门硬闯?

“开开门,找你有点事儿。”面相凶恶的男子吩咐。

“有事儿就直接说,门打不开。”

“就这点怂胆?建鑫是不是没人了?”

“你特么谁呀?建鑫有人没人,跟你有蛋的关系?”

“嘿,我草泥马的小几把,有种再跟老子说一句?!”

“滚远点,别打扰老子睡觉。”付建平一股邪火冲头,立刻恶从胆边生,建鑫什么时候被这样欺负过?这狗草的日子也真过够了,他发誓,只要对方敢砸碎玻璃往里闯,他非把这个家伙剁死不可。

“草泥马的,有种开门!”对方也掏出了家伙,一根钢管,眼看着就要砸门。

付建平往后一撤步,拉开了架势,今天被人堵在里面,反正也讨不了好,关键的时候要豁出去,拼一个够本,剁一双还赚一个。

可没想到对方有一个人把这个丑陋的家伙给摁住了,“别特么瞎来,把事儿办了,咱们走人。”

“小兄弟,别较劲啦,跟易洪带个话能行不?”对方说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从门缝里塞了进来。

付建平很吃惊,对方巴巴的跑来居然只要给易洪带个话,莫不是因为许晖讲的易洪绑人了的事儿闹大了?对方恼羞成怒了?那么易洪死哪儿去了?所谓的人质又被绑到了什么地方?他总感觉许晖当时的话没讲完整,就像一个故事到了部分嘎然而止,很别扭,而小叮当也不知情,这里面会有什么秘密?

当然,这一堆问题只有再见了许晖才能弄明白,付建平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了信封,对方也爽快,吹了声口哨,果然带着人走了。

第320章 越闹越大

许晖醒来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耳边有嗡嗡的嘈杂声,然后就是除了脑袋之外,他几乎感觉不到身体其他部位的存在,他想动动手,可怎么努力,带来的唯一知觉就是麻,错觉中连手臂在哪里都找不到,记忆力还停留在身体巨震,腾空而起的那一刹那,许晖一急,顿时一脑门子冷汗。

“他能动了。”一个兴奋的声音给了许晖安慰,刚才不是幻觉,的确有人说话,那就证明耳朵还行。

许晖努力的想睁开眼睛,但总有一团朦朦胧胧的白光糊在上面,慢慢的才变得有些刺眼、透亮,等乳白色的光晕消退后,终于有了影像在晃动,这是一只好大的手,带着淡淡的香味,不对,怎地又换成了一张脸?

的确是一张清秀之极的脸,圆圆的眼睛,弯弯的眉毛,长长的睫毛,尖尖翘翘的鼻子,还有撅起来的嘴巴,许晖从来就没有见过如此精致可爱的五官。

看见许晖睁开了眼睛,这张脸上猛的往后一缩,五官也一下伸展开了,像是受到了惊吓,面颊上顿时朵朵飞红。

距离拉开后,许晖才完全看清站在面前的是一位留着发发头,穿着白色风衣的少女,对方有点不知所措,一跺脚竟然跑开了,吱扭一下拉开了门,咣当一声又关上,许晖又听见一声,“他醒了。”

声音清脆,如同百灵。

然后,门又开了,从门外一下涌进来好些人,有一个中年军官,还有好几个穿白大褂的,当然,还有那个五官精致的娃娃脸少女,她只是缀在了大家的后面。

许晖这时候才确信自己是躺在了病床上,为首的医生先是仔细看了看床头柜上的仪器,类似于那种心电监护一样的设备,然后认真观察许晖眼睛,并伸出手指,“能听的见我说话吧?好的,告诉我这是几?对,这个呢?很好!”

“没问题,恢复的不错。”医生回头跟身后的中年军官道,然后又扭过头对着许晖,“能不能活动四肢?手?动下左手给我看。”

许晖在努力的按照医生的话做,但那种无边的麻痹感让他根本无法指挥哪怕一个小指头的微小动作,如此几次都没有成功,他很沮丧。

“不要紧,慢慢来。再试一次给我看,哎,慢点,注意力集中,对,不要紧张。”医生很有耐心,循循善诱,又试了两次没有成功,于是医生拍拍许晖的手背以示安慰,然后又招呼身边的护士,“给他做一些简单的辅助性推拿,注意肌张力,按照我这样。”

医生说着话,抓起了许晖的左手,右手掌掌缘部分按住许晖的上臂,一圈一圈的往下揉擦,慢慢下移,动作轻柔,非常仔细。

“每组五次,每天三组。”医生说完,又掀开被子,帮着许晖活动了一下腿部,也要求护士照做,就带着人出去了,中年军官也跟在了后面,病房里只剩下许晖、护士和那个娃娃脸的姑娘,她很好奇的看着护士帮着许晖按摩、推拿。

许晖现在的意识都已经完全恢复,回忆起撞车前的情景,突然一惊,“请问下,今天几号?我躺了多久了?”

“12月13呀,没躺多久,从昨天傍晚到现在,没超过24个小时。”

许晖再次吓了一跳,一堆事情瞬间涌进脑子里,居然躺了近一天,这么长时间没有回家,爸妈该急成什么样子?还有付建平和铁蛋,他也没有来的及给二人示警,也不知道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还有自己身上的刀伤……着急之下许晖就要坐起来,只可惜全身根本不听指挥,几次尝试都是徒劳,冷汗一股接一股的往外冒。

“哎呀,手指动了。”护士突然惊呼,“我刚才感觉到了,你再试一试。”

许晖受到了鼓舞,拼尽全力想要举起手臂,怎奈还是徒劳,但护士确认许晖的拇指在自主的活动,正在这个时候,房门被推开了,那名中年军官走了进来。

“病人的手能动了。”护士报告了这一好消息,立刻出去喊医生了。

军官注视着许晖,原本肃穆的表情也变得相对轻松和柔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倒是并不急着说话,似乎是在等医生。

而许晖被盯的不自在,心中奇怪,不知道这个军官是什么来头,还有远远站着的那个娃娃脸少女,印象中也从未见过,搞不清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医生带着助手和护士又进来了,这次没有刚才那样仔细,对许晖简单的观察和询问一番,又叮嘱了护士几句就走了。

中年军官在征得护士同意后,搬了个凳子坐在病床边,“小伙子,自我介绍一下,我姓秦,肇事撞倒你的是我的司机小刘,这会儿,他正在交警队处理事故,在这里向你表示歉意,因为没有在你的身上找到相关证件和表明身份的东西,所以也没能及时通知到你的家人,我想他们这时候应该很着急,你也希望尽快和父母取得联系吧?”

许晖不假思素的点头,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要见爹妈的渴望,这两天以来受尽了惊吓,股子里虽然仍很倔强,但这种非常时期,想念家人是与生俱来的第一反应,完全忘却了担心被责罚和其他诸多顾虑。

“那好,你说下最方便的联系方式。”中年军官赞许的点点头,眼神中隐藏着的一丝疑惑也很快隐去。

许晖犹豫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姓名和父亲单位的电话号码,军官记下后,起身冲那个娃娃脸少女招招手,俩人一前一后的出门。

“爸,你说他能不能完全康复呀?”

“应该可以。”中年军官笃定的点点头,“之前医生就说了,他的身体太虚弱,体力透支,贫血严重,车辆冲撞并不是导致他昏迷的主要原因,大脑缺氧,植物神经有轻微损伤,恢复起来需要一个过程,不过小伙子身体素质好,相信这个过程很快。”

“他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多刀伤?昨天追他那些家伙肯定都不是好人。”女孩并不放心,紧跟在父亲身边唠叨。

“没有根据,不能乱猜。等下小刘过来,你先跟他回去。”军官故意板起了脸,自家丫头心地善良,性格单纯,同情弱者,见不得这些持强临弱、可怜兮兮的事情,但同样也完全不了解社会的复杂性。

“让我再待一会儿嘛,看看他今天能不能下地走路,那样我就放心多啦,再不行,我跟你一块回家,这总可以吧?”

“胡闹,哪有那么快?”军官哭笑不得,“一会儿,我还要跟小伙子的家长谈一谈,还不知道要耽误到几点,你书不要看啦?作业不要写啦?你妈下班见不到你,又要啰嗦。”

女孩撅起了嘴,十分不情愿,但也没再跟父亲纠缠,一片阴影涌上心头,一个人闷闷不乐的到病房门口的长椅上坐下。

军官深深看了一眼女儿,心里叹了口气转身下楼了。

付建平的嘴上起了一圈水泡,是上火上的,他今天可谓急如焚,对方送来的那封信,他老实不客气的拆开看了,内容就几句话,李兆宁在对方手上,人家要求三天之内交出易洪,或者给出易洪的下落,否则慢慢拆了小家伙身上的零件送回来。

绑架带恐吓,付建平气了个半死,没想到对方会这样急着赶尽杀绝,也不知道易洪都做了些什么,让这帮人如此兴师动众。

说句玩笑话,付建平到现在都没弄明白这次建鑫真正的对手是谁,最初是周青和五一俱乐部的人,后来又一致怀疑是刘坤,特么的,到底是谁,除了易洪这王八蛋,恐怕谁也说不清楚,传出去怕是要被人笑死,从来就没这么窝囊过。

而且事情没有最坏,只有更坏,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许晖、小叮当还有铁蛋居然也都消失不见了,付建平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对头,于是豁出来了,连夜跑了一趟解放路,一通乱打听,好算在游戏厅里碰见了黑牛。

黑牛更倒霉,被大哥和老爸用铁链子拴在家里,好不容易利用上厕所的机会把自家老哥打翻在地,还来了个反绑,逃出家门后,他正准备从雅乐那里拿些钱去商业巷。

付建平把几天来的事情都跟黑牛说了一遍,手里握着恐吓信,自然非常担心许晖几个人,幸亏铁蛋没有出意外,逃跑前,黑牛佯装百无聊赖的在自家窗户看风景,正好看见了顾一刀铁青个脸,像拎小鸡一样拎着铁蛋往家走,这样一来,至少铁蛋是安全的了。

但许晖一直没有音讯,头一天就整晚上就没回家,许父急的到处寻找,据薛永军说昨晚他也陪着找了一圈,补习班、商业巷,甚至还去了十九中,都是一无所获,最后没办法,只能去派出所报案。

事情越闹越大,随着许晖的失踪,良子自然也不见了,黑牛和付建平去了那个黑诊所,被诊所的场景吓傻了眼,不大的套间从里到外被砸了稀里哗啦,连活人都没见到一个,询问周围的邻居,人家就像避瘟神一样绕着走,一定出大事儿了,二人急的头皮发炸,蹲在西海里把门反锁上,抽了半晚上的烟。

好在第二天上午,紧张的氛围有所缓解,阮世庆被放出来了,下午谢三和谢海青也没啥大问题,先后出来,一个先去了医院陪大哥和父母,一个回到了商业巷。

第321章 愧疚与不堪

陆续有同伴回来,这给了焦躁已久的付建平有很大的心里安慰,狂躁的黑牛也暂时安静下来,大伙聚在一起了解情况、商量对策,许晖和良子的失踪还可以安排人手四处寻找,权当还有个希望,但李兆宁的事情却是一筹莫展。

大家跟付建平一样,基本上都没摸清真正的对手是谁,即便是阮世庆,他了解的情况也不多,来‘王朝’捣乱的都是生面孔,好几个人说话都带着东郊的口音,这让大家感到匪夷所思,那边的混子离着解放路太远,什么人会把这些家伙勾搭过来?

这样一来,情况就更复杂了,无论梁斌还是刘坤都没有在东郊混过,想要这些马仔心甘情愿的卖命,除了渠道和钞票,还需要在当地的地位,否则免谈,因为东郊的混混虽然老土,但最有个性,地域观念根深蒂固,轻易不会越界到河间区闹事,没有特别的情况更不会来解放路。

难道还会有第三股势力介入?大家想了半天也摸不着头脑,或许只有易洪这个王八蛋最清楚,很多事情应该都是他一手策划,否则怎么会突然会冒出来救周青?还知道安排石建强回救‘王朝’?搞的如此神神秘秘,背后藏着什么勾当不知道,但最终把建鑫害惨了,临了还给建鑫扔下了一堆烦,其心歹毒,其心可诛!

唯一的好消息是警察并非想象中那么糊涂,知道在‘王朝’这件事儿上,建鑫这一边是受害者,所以,只要身上没背什么大事儿的,都陆续打发回家,等候进一步处理,否则阮世庆和谢海青也不会这么快出来,石建强比较倒霉,打伤多人,性质严重,怕是短时间内见不着了。

而赖春光的情况要比想象中严重的多,他是‘王朝’注册的法人兼总经理,很多事情都要背锅,更为夸张的是,他还涉嫌三起故意伤害案,基本上都发生在一周前,一起是八一路的车祸,还有一起是菜场门口的伤人案,最离谱的是太岁在家门口被车撞了,也算在了他头上。

据说肇事司机已经被抓住了,一口咬定是受赖春光指使,大家除了恨得咬牙切齿,真的是毫无办法,几乎无一例外的都怀疑是易洪扔下的又一口锅,但明知道是这样也没什么招,现在谁能找到易洪?

“小叮当。”付建平脱口而出。

的确,也只有小叮当了,这家伙跟石建强在事发前就和易洪接触的最多,他如果找不到易洪,别人就更别指望了,可是小叮当昨天下午跟许晖一起失踪了,尤其是他身边的李兆宁被对方逮住当人质,按照这个架势,如果再看不到二人,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马勒戈壁的,带上家伙,咱们一起上街找,实在不行去东郊,跟丫拼了!”黑牛憋屈死了,被家里关了好几天,一跑出来,发现黄花菜都凉了,‘王朝’那么大一个场子呀,说没就没了,身边的兄弟不是被抓,就是躺医院,而他只能对着空气发狠,吐点吐沫星子,这得多难受?

“找人是必须的,动刀动枪的就算了,建鑫现在这个样子,你说说还敢惹事儿嘛?”阮世庆也很沮丧,但他的头脑更为理智。

付建平也赞同阮世庆的说法,先低调点找人吧,其他什么也做不了,连找人顺带留意易洪的踪迹,特么的,一旦发现这个老王八蛋,付建平发誓第一时间就给卖出去,十个易洪也换不了一个李兆宁,现在这傻逼就是整个建鑫的公敌。

原本还指望从赵复那边多少给点帮助,最不济给安排见赵歌一面也好,可昨天铁蛋和许晖找过他以后就再无下文,没人敢去惹顾一刀,所以铁蛋这一头就不用再想,许晖又不见了,等于无解。

三个人在外面转悠了很久,付建平和黑牛一无所获,阮世庆却把小叮当给带回来了,他回了一趟北川街,想碰碰运气,于是去了以前小叮当他们常在一起聚集的小街。

这条小街不但偏僻,而且破烂,在北川街的最北头,居民的成分也杂的说不清楚,有很多外地人,还有不少拾荒的驻扎,主要原因是街上有两家作坊式的废品收购点,以前小叮当这帮小孩混日子的时候,捡了废铜烂铁就往这里跑,久而久之,就成了他们几个小家伙聚集的地方。

后来小叮当跟了赵歌,这条小街他很少再来,没想到这次却成了避祸的地方,阮世庆从小在北川街长大,自然是对这里的每条小街小巷熟悉无比,居然不费事的就找到了小叮当,不止是他,还有几个跟在他身边的小孩。

小叮当见了阮世庆自然是惊喜,眼圈还有些发红,除了委屈,更多的是担惊受怕,原本以为许晖会很快来找他,但一整天过去了,什么动静也没有,这才越想越害怕,连到外面买点吃的都要胆战心惊。

安抚了这帮小孩一番,嘱咐他们再忍耐两天,最好各回各家,别聚在一起,然后阮世庆带着小叮当走人。

小叮当作为建鑫的核心成员,又常跟在赵歌身边,原本也没这么弱,但近两天的事件的恐怖程度远远超出了以往任何一次,还是把他给吓住了,毕竟是小孩,尤其亲眼见到李兆宁被对方抓走,心理阴影还是很大的。

现在就剩许晖和良子还没有下落,几个人商量了半天,觉得被对方抓走的可能性大,否则那个黑诊所不会平白无故被砸成那样,对手的凶残和强大远超众人的想象。

所以,仅凭在坐几个人的能力根本无法翻出对手的真面目,就算翻出来也无能为力,事情还是要求助赵复,只有这些混的久的老邦子才有手段和办法。

事情落在了黑牛身上,时间拖不起,他也责无旁贷,旁晚的时候,谢海青过来了,正好俩人一块儿去,希望赵复那个怪胎看在赵歌和昔日的情分上能帮一把大家。

许晖度过了一个难熬的下午,当老爸老妈出现在病房门口的那一刻,他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上,难过、焦虑、担心,甚至还有恐惧统统涌了出来,让他哽咽。

父母没有责骂他,也没有询问两天没回家的原因,只是关心他的伤情,他可以清晰的看到母亲眼睛里闪烁着泪花,父亲虽然紧绷着脸一言不发,但目光中也饱含着关切和担忧。

母亲的话不多,只是叮嘱许晖好好养伤,显然事先已经跟那个姓秦的军官或者医生有过沟通过,不久,医生又推门进来,父母跟着对方出门。

虽然没有想象中的暴风骤雨,但许晖惭愧的无以复加,还不如打骂一顿来的好受,想到以后的日子,他更加无颜面对父母,可这一步一旦踏出,就再也无法回头了,那天晚上给他留下的阴影太深。

只能尽量回避去想那些不堪的事情,让自己尽快的好起来,至少人看上去活蹦乱跳、健健康康的,在爹妈面前也好有个不算体面的交代,在胡思乱想中,许晖静静的睡着了,他今天为了疯狂练习,耗尽了全部的体力,虽然在医生的眼里有了很大的进步,但他显然不满足,太慢了,他恨不得马上就能站起来。

第二天清晨,许晖醒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见了趴在床脚打盹的父亲,显然是熬了一整夜,眼泪瞬间就无声无息的流了下来,为了尽量不打扰父亲,许晖只做上肢的锻炼,昨天下午时,他身体的麻酥感其实已经减退了很多,指尖和手背有了触感,左手的无名指和食指还能间或活动几下。

今天就明显不一样了,整个上肢都有了非常明显的改变,那是一种久违了的重新找回的感觉,其中滋味难以言表,左手的五个手指都能活动,尽管响应的还不是那么顺畅,右手除无名指以外,也都有了非常明显的应激反应,许晖非常兴奋,开始尝试做握拳的练习。

护士进来查房,父亲被惊醒了,他站起身揉了揉通红的眼睛,冲护士歉意的点点头,单人病房不允许家属过夜,人家护士特殊照顾了一晚。

“你也醒了?今天感觉怎么样?”父亲看着儿子,眼中的情绪复杂,昨天匆匆赶来后跟医生和那个秦姓军官聊了很久,除了病情、事故的经过,他还听到了令他深感担忧的事情,许晖在大马路上居然被四个凶神恶煞的社会混混追赶,许晖究竟在做什么?为什老遇到这种事情,在学校里打架也就罢了,怎么到了补习班愈发的不堪?

且不说军官的话可不可信,到了交警队一问就会清楚,但许晖身上的四处刀伤在那儿摆着,这跟交通事故不搭边,人家当兵的不会睁着眼睛说瞎话,否则早就不是这个态度和作风了。

许父很苦恼,儿子现在长大了,很多事情不能硬来了,但是讲道理,他又未必能听,真有一种左右都不是的乏力感,这次许晖算命大,如果人家驾驶员没有提前预判,现在父子恐怕就阴阳两隔了,想想真是后怕。

“还好。”许晖吃力的点点头。

“好就行,呃,我去买早餐,一会吃过了还要去单位,你要好好配合医生。”许父害怕说多了,会拐到自己忍不住的话题上,所以干脆匆匆出门了。

整个上午,许晖都投入到了更加疯狂的锻炼中,一方面着急,另一方面也是以此来发泄心中的愤懑和愧疚。

下午的时候,那个肇事的刘姓小伙来了,带了点水果和营养品,令许晖没想到的是,娃娃脸的女孩也来了,小伙跟许晖说话的时候,她就安静的站在旁边,一双大眼睛时不时的盯着许晖看。

其实也没几句话好说,无非就是好好休养之类的,两三句没词了以后,小伙告辞,准备带着女孩离开,可不料女孩不愿走,“你去接我爸吧,我一会自己回家。”

“啊?那怎么行?一会儿首长问起来,我咋说?”

“你就把我刚才的话说给他听呗。”

“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女孩眨着大眼睛,看着执拗的小刘,歪着脑袋想了一下道,“这样吧,你等我一会,就十分钟?不不,五分钟,就五分钟!”

“那我在楼下等你。”小刘没办法,跟许晖挥挥手,先出门了。

第322章 世界太小

小刘一出去,病房里就剩下了许晖和娃娃脸姑娘,一时显得颇为安静和尴尬。

许晖昨天才搞清楚女孩是那个中年军官的女儿,对这父女俩倒是很有好感,普通的一场事故,人家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却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一直对他很好奇的样子,是事故处理有问题,需要他做些什么?还是认错人了?又或者是因为同情心泛滥呢?

“你认识刘珂儿吧?”单独面对许晖,姑娘有点小小的心慌,忍不住先开口了。

许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在脑瓜里仔细搜寻了一番,才想起了极为短暂的存在过一个同桌‘黑珍珠’,也就是刘珂儿,怪不得这丫头会这样好奇,可许晖却没有印象见过对方。

“我和刘珂儿在补习班是一个班的,后来她转走了。”许晖点头。

“我知道,上次在科协大院门口,我见过你,当时珂儿说你是她的新同桌。所以昨天看见你的时候,我真害怕认错了,但是越看越像。”

哦,这就不奇怪了,可能是开课第一天,这丫头来补习班找过刘珂儿,许晖倒是真没在意,不过他和这个同桌统共也就坐了不到两天时间,最后还引发了一系列矛盾,实在是不愿意再提及,但既然人家都是是熟人,许晖也只好勉强应付两句。

“刘珂儿转学后还好吧?”

“挺好的,现在跟我同班。”姑娘开心的一笑,眉毛弯弯的十分甜美,“我们以前就是五中的同学,后来她家里偏要让她报你们补习班,就分开了,嘻嘻,现在我们又在一起了。”

“那倒真是一件好事。”许晖言不由衷,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由刘珂儿就想到了袁翔,想到了刘文亮,想到了后来的一切,情绪一下子就提不上来了。

“昨天晚自习的时候,我跟她说起了你,你不会介意吧?”

许晖苦笑,心道你说都说了,再来问我介不介意,我,我只能“不介意”喽。

女孩点点头,“昨天把我吓坏了,上晚自习的时候,小腿还在发抖,你可别笑话我,我天生就胆子小,当时你躺在地上的样子,我真的很害怕,以为你就……呸呸呸,我当时……”

“现在不是没事儿了嘛?医生说我很快就能康复。”许晖打断了姑娘,能想到当时情况的危机,也理解对方的良善和担心。

“是的,医生都说你身体素质很棒,你要加油!”

“谢谢,我一直在努力锻炼。”许晖很认真的点头。

姑娘嫣然一笑,“那我先走了,有空再来看你,珂儿也说想过来看看你,但有点不好意思。”

“那倒没必要,不要耽误你们上课。”

姑娘很开心,似乎是终于放下了一个心里包袱一般,刚刚走到门口,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扭头道,“这么久都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秦羽茜,和珂儿一起在高教中心补习班,等你康复了来玩儿呀。”

许晖很想跟对方挥挥手,但暂时做不到,只能报以微笑。

望着砰然关上的房门发了一会呆,许晖心里怪怪的,居然会这么巧,出趟车祸还能碰上刘珂儿的同学,说实在的,他对刘珂儿的印象一般,甚至可以说偏负面的,刚开始这丫头很孤傲,不怎么搭理人,尤其对她不待见的人,都不拿正眼瞧一下,反正许晖当时的感觉就是这样,后来她跟欧阳在一起夹缠不清的时候,许晖对她的评价是不过如此。

再往后的印象就更差了,从欧阳跟袁翔的矛盾,到张志宏与刘文亮的矛盾,再到自己跟刘文亮的矛盾,一连串,根本就没消停过,谁想到闹到最后变成了这样,许晖不想追本溯源,也不想把建鑫的事儿跟补习班里的矛盾硬往一块儿扯,但总之印象不好,刘珂儿原本已经淡出了他的记忆,没想到又以这种方式蹦了出来,真的世事无常。

如是想了一会,许晖觉得无聊,重新回到现实,立刻感到了烦躁和压力,他急于想知道付建平和铁蛋怎么样了,被绑走的李兆宁有没有最新的消息,现在的‘王朝’现又是什么状况等等,可惜躺在病房里不能动,完全断绝了跟外界的联系。

还有,就是良子,除了许晖,没人知道良子会藏在顾娜娜的住处,情况很尴尬,答应人家最多只凑合一天的,自己这一住进医院就扯淡了,以后该怎么跟人家解释?

可是心里急归急,病却急不来,按医生的说法,即便是轻微的神经损伤,也是很危险的事,完全康复需要数天或者数周的时间,因人而异,除了治疗,还要配合锻炼,还要有好心态。现在心态是好不起来了,只能拼命锻炼,另外就是想办法知道外界的情况,或者让付建平他们知道自己在哪里也行,否则会把人急死。

许晖忽然就想到了秦羽茜,让这个女孩帮下忙不会有大问题吧?这或许是个馊主意,但对许晖目前的状况来说却是唯一的办法。

下午三点来钟,省界边上的山川县城内,易洪正蹲在一个不起眼的小饭馆里吃饭,两盘炒菜,一瓶小酒,一个人悠哉悠哉。

小饭馆位于县城长途汽车站的东南角,出了门往左首拐,不足二十米就是进站口,再有半个小时,最后一班开往西山省的长途客车就要检票,易洪早早打了票,在这里已经待了足足一个小时。

已经过了饭点,饭馆里就易洪一桌客人,店家也不着急,像这种开在长途车站的饭馆,就是靠辛苦赚钱,从早到晚不带歇的,坐车的旅客赶时间点儿,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客人,小老板打着瞌睡听评书,收音机里面播的是单田芳的《杨家将》。

易洪眯着眼睛,似乎听的津津有味,眼前的酒瓶子快要见底了,他忽然一把将其抓在手上,一仰头全部灌到嘴里,然后一抹嘴,呵呵呵的笑了。

饭馆突然涌进来一帮人,各个膀大腰圆,足有五六个之多,这帮人很奇怪,既不像旅客带着行李,也没有坐下来点菜,倒是围着易洪站了一圈。

小老板迷迷瞪瞪的刚起身要招呼生意,看到眼前这种情景,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老板算账!”易洪像是根本没有看见周围的人,重重的一拍桌子,酒瓶子都差点给晃倒了。

“哎,哎……”小老板哎了半天就是没敢过来,反倒把手中的收音机给关了,他在长途车站开了好几年店,什么样的事儿都见过,进来的这帮人虽然眼生,但人人带着煞气,明显就是冲着这个落单的客人来的,看样子不是追债就是寻仇,弄不好随时能打起来,有血光之相,他哪里敢往前凑?

“卧槽!不收钱啊?那老子走了。”易洪不慌不忙的拿起身边的小包,剔着牙就站起了身,小老板暗暗叫苦,尼玛,这位秋风打太有水平,看来这顿饭死活是收不上钱了。

这时候旁边一条大汉横跨半步就挡住了易洪的去路,“易洪,易老板吧?”

“你谁呀?”易洪一翻眼睛,几乎使用鼻孔发声,非但不作回答,还反问了一句。

“无名小卒一个,请易老板稍等片刻,我们老板要见你,马上就到。”

“滚开!”易洪忽然凶光爆射,死死的瞪着眼前的壮汉,冷冽的杀气竟让对方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大步,易洪借机就要快速离开,但壮汉旁边的一个家伙似乎不知道深浅,再次横跨一步拦在了易洪面前。

还没等这家伙张口说话,易洪突然暴起,手中的黑皮包往对方眼前一晃,同时狠狠一脚踹在了此人的裆部,下手之狠,让人看着都蛋疼。

一声跟鬼嚎一般的惨叫,直接把店老板吓的躲进了后堂,而易洪非但没有借势往前冲,反而急速后退,猛的往后一甩腿,脚后跟蹬中了身后刚刚抓起板凳的一个家伙,直接把这人给踹飞了,稀里哗啦的砸翻了后面的不少桌椅板凳。

一出手就干翻了两个,对方立刻如临大敌,纷纷掏出了家伙,但易洪此时却显得游刃有余,不知什么时候,手上已经摸到了刚才喝光的空酒瓶,看似很随意的一挥小臂,酒瓶子在空中划出了一个诡异的弧度,咣的一声砸在了一个扑过来大汉脑袋上,就像刚才不是他刻意去砸,而是对方撞过来的一样。

第三个被干翻,也就在眨眼的时间,对方举手投足就展示了极为强悍的徒手搏击能力,其余三人齐齐一愣,露出了怯意,看来大哥的说法一点也不夸张,他们虽然不敢主动攻击了,但更不敢擅自离开,仍然死死的围着易洪。

“草泥马的,犯贱!”易洪骂了一句,蹭的一下从后腰掏出了一把小巧的匕首,“再不让路,老子可要放血了。”

三个人呈品字形围着易洪,但都在心里发毛,小店的空间不大,没多大地方腾挪,这人的手脚太快,一个不留神就会被那个小玩意扎个透心凉,尤其是靠门口的家伙,心里压力最大,因为易洪正眼瞪的就是他。

第323章 世事无常

眼看易洪就要再度爆发,饭馆外面忽然传来一阵粗鄙的笑声,形同乌鸦在叫,“哈哈,哈哈,让你们对易老板客气点,不听老子话,这下吃苦头了吧?”

人随声至,一个精瘦的汉子陡然出现在饭馆门口,此人个头不高,年近三十的样子,留着板寸头,十分精干,一身笔挺的灰色中山装,脚上的蹬着铮亮的黑皮鞋,往那儿一站,完全就是一副机关干部的派头。

此人的眼睛很有特点,眼眶不大,却倒竖在鼻梁两侧,两个眼珠子极为有神,整个五官的上半部分十分惹眼、凶悍,完全是一副夜叉像。

相貌奇特的人,也往往有着怪异的性格和独特的能力,此人一出场,气势上确实大不一样,易洪一下子收起了轻视之心,眯起眼睛看着对方,并不开口说话。

“易老板,几个小兄弟不懂事,如有冒犯的地方,还请多担待点。”精瘦汉子言语上很客气,一副来迟一步的样子,但在易洪这种老江湖眼里,完全不止一晒,无非是躲在暗处提前观察了一番,眼见收拾不住了,才跳出来。

“我们认识么?”易洪也笑了,面相上十分勉强,就是脸颊两侧的肥肉机械的往后缩了缩。

“一回生二回熟,小弟也姓易,说不定五百年前还是一家人,啊,哈哈。”男子挺会来事儿,满面洋溢着笑容,竖瞳却眯不上,给人一种非常别扭的感觉。

“既然不熟,那就没啥好说的,老子老赶时间,告辞!”易洪很难得给对方面子,说了这么话,对方始终不入正题,说明花团锦簇的笑脸后面包着祸心,此地不易就留。

“哎哎,易老板,这么着急干嘛?不是还有二十来分钟才开车呢么,能不能借一步说话,我老板想见见你。”

易洪把眉毛一挑,“兄弟这么牛逼,老板想必更是贵人,易某人一介市井粗人,大家不在一个圈里,没什么好见的。”

“老大哥不必妄自菲薄,见个面,互相认识一下而已,又不是摆什么鸿门宴,难道老哥还怕了不成?”

“老子要是不去呢?”易洪冷笑着往前逼近两步,那架势眼看着随时都有可能出手伤人,尽管身后几个壮汉虎视眈眈,他却视若无物。

“哎,这又何必呢?”精瘦汉子非但丝毫不乱,而且还笑的更开心了,“这样,我说出两个人来,老哥若是听了以后还执意走人,那么兄弟不也拦着,怎么样?”

“洗耳恭听。”

“第一位,赵歌,小家伙跟我们老板有点渊源,跟你易老哥也是相交莫逆,大家原本就是朋友,何故一走了之呢?”

易洪嗤之以鼻,来人的底细跟他刚才猜的不离十,单凭赵歌一个名字就想把他留下,太天真了吧?该帮的忙帮了,该还的情还了,虽然有些后手留的不太地道,但也仁至义尽,建鑫的破事儿跟他真没啥关系了,屁大的一帮小孩,也不足为伍。

精瘦汉子脸上一僵,但很快就笑着掩饰了过去,“第二个人,相必老哥记忆犹新,西平以前人称‘奎狼’的贺胡儿。”

这回轮到易洪发愣了,他倒不用刻意掩饰,只是冷哼一声,“看来你家老板的眼睛和爪子都伸的挺长啊,既然大家是朋友,建鑫都成了那个屎样,你们老板也无动于衷嘛?”

“话不能这么说,建鑫太跳,赵歌太闹,很多事情要讲究方法,不是么?不如见见面,大家消除一下疑虑可好?”

易洪歪着脑袋,“老子赶班车。”

精瘦汉子伸出两个指头,“二十分钟。”

长途汽车站的小广场边上停着两辆小轿车,一辆白色的桑塔纳,车身擦的一尘不染,另外一辆是黑色的夏利,赵复站在车边叼着香烟,一脸疲倦,他旁边站着一个斯文的男子,身披黑呢子大衣,戴着金丝边眼镜,赫然是梁斌。

夏利车后边还站着几位,一个个个性十足,满身煞气,全是梁斌身边的老兄弟,二毛、刘学斌、王耀辉、葛文虎等人都在。

易洪一出门,下巴就差点掉地上,来人跟他猜测的简直是南辕北辙,赵复在他的想象中,没有此人作纽带,也不会有大能这么快找到他,但特么达强怎么换成了梁斌?任凭他老江湖,脑袋瓜像算盘,也没有想通是怎么回事儿,建鑫一直假象的重要对手,居然跟赵复站在了一起。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谁跟赵复站在了一起,谁就跟赵歌是朋友,跟贺胡儿代表的那一方是对头,这倒有点意思,易洪把小刀收起,迈着四方步,在精瘦汉子的陪同下来到二人面前。

“易老哥行程匆忙,冒昧打扰,勿怪啊。”赵复弹飞了手中的烟头,迎了上去。

对于易洪来说,在建鑫里最看不懂的就是赵复,他待了近一年,与对方接触的很少,但知道这是个有头脑的家伙,算得上是老油条,也了解赵复和达强的关系非常铁,数次和刘坤的争斗中,或明或暗的起了大作用,剧情忽然来了一个大反转,这里面的故事怕是不少。

“最好长话短说,我赶时间。”易洪不冷不热。

“那是自然,我引荐一下。”赵复说着话,伸手一指后面的梁斌。

“不用,梁老板么。”

易洪倒也不再刻意摆谱了,梁斌毕竟是解放路叫得响的大哥,赵歌跟他不再一个层次,二人之间曾见过面,没说过话,更谈不上打交道,相反的是,年初他还因为跟踪贺胡儿在对方的‘塞上江南’差点搞出大事情,事后对方毫无声息,要么就是心里有鬼,要么就是涵养很深,既然如此,易洪也就没好再去碰。

想着想着,易洪感慨解放路一带倒真是错综复杂,不由的就勾起了他的一股心境,于是主动紧走两步站在了梁斌对面。

梁斌淡淡一笑,“易老哥,打扰了。”

“谈不上,我赶着回老家,有话直说。”

“合作。”

“合作?你跟我?”

“我们三方,我,你,还有他。”说着话,梁斌伸手一指旁边的赵复。

易洪扭头看看赵复,又回过头来盯着梁斌的眼睛,“好像咱们没啥共同的兴趣吧?而且我赶着回老家,合作啥呢?”

“相信易老哥一定对贺胡儿心有不甘。”

“甘!哪儿能不甘啊,他灌一杯,我回他一壶,哈哈,易某人就是这个糙个性,本来我也不属于这个地方,一个人天南地北溜达惯了,没什么念想。”

“如果贺胡儿对你念念不忘呢?”

“卧槽,什么意思?”

“连我都知道,易老哥的老家不再西山省,贺胡儿他们怎么可能比我还迟钝呢?”

“尼玛,卧槽……”易洪为之语塞,梁斌的话很毒,但切中要害,贺胡儿是罕见的对手,这次太匆忙,最终没能把他料理掉,后患无穷,他伸手摸着脑袋,一时间不知道要发火,还是要抱怨,总之愣在了当场。

“不如借一步说话,一起喝两口。”赵复很是时宜的插话。

“那谁谁,帮易老哥把车票退了!”

夜晚,商业巷的西海酒吧里,付建平几人又聚到了一起,黑牛和谢海青铩羽而归,别说请赵复帮忙,就连他的人毛也没找到,陈东倒是在他的饭馆里,说好几天没见到赵复了,而且建鑫的事儿也跟他没啥关系,一把推到底,连个门缝也没给你留。

大家都傻了眼,尽管还没有到唉声叹气的地步,但士气已经十分低落,缺少了赵歌的建鑫似乎是一塌糊涂,大家面对这样的危机,真是束手无策。

付建平甚至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换做他是赵歌,该怎么应对?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找东郊的混子要人、干架?还是找茬收拾刘坤?看上去是很生猛,但都无法解决问题,以现在建鑫的样子根本没那个能力,基本是在漫无边际的海想,唯一能做的就是撒开全部的人手去寻找易洪,哪怕打听到一星半点的消息,也好拖延下时间,毕竟人命关天。

“对,都去找易洪,”

“找这老王八蛋,建鑫从不出卖兄弟,但易洪绝不是建鑫的兄弟。”

付建平一提出来,大家纷纷响应,眼看又要过去一天,李兆宁的小命可是攥在人家手里,而许晖和良子到现在还是杳无音讯,再不做点什么,大家岂不都跟死人一般?

一通嚷嚷后,众人就准备分头行动,付建平第一个从后场出来,发现有俩人扒在酒吧的门口,当场吓了一跳,以为绑票的那帮人又来了,但借着路灯仔细一看,居然是两个妙龄少女,付建平以为自己眼睛花了,都晚上九点多钟了,什么情况?

第324章 惹祸惹一窝

两名少女的到来让大家新鲜,她们带来的消息更让几个人振奋,老七虽然出了意外,但现在人平安,并非被对手掳走了,而且良子也安全,这就好,比什么都好。

黑牛当即嚷嚷着就要去医院,却被那个大眼睛、娃娃脸的女孩一句话浇了满头的冷水,人家医院早就过了探视时间,明天吧,到时候别这么多人,吵吵嚷嚷的,影响病人休息,话带到了,走人。

谢海青又犯了老毛病,一个劲儿的往前凑,但连句话也没插上,见人家要走,立刻拍着胸脯要去送送对方,付建平也不甘示弱,后脚紧跟着,一点不比谢海青慢。扔下黑牛、阮世庆和小叮当三人,一溜烟就没影了。

“草!刚才还信誓旦旦的要上街找人呢,怎么转脸变成这幅德行?”黑牛怒骂了一句,阮世庆耸耸肩,小叮当则只当没听见。

两个女孩一个比一个漂亮,而且还各有特点,个头稍高的那位,五官精致,清丽脱俗,一张娃娃脸,让人忍不住就想亲近,稍矮点的那个秀美可人,气质优雅,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我见犹怜,谢海青处过好几个女朋友,也撩过不少女孩子,但像这样漂亮、有气质的当真少见,这老七出的是什么意外,会有这等艳福?明天一定要问个明白不可。

谢海清俩人一左一右,精神头十足,不停的搭话,可惜两个女孩并不怎么回应,才走到八一路口就坚决不让送了,两个人还待要磨叽纠缠的时候,路口忽然闪出两个身影,是两名身强力壮的小伙。

“哥。”大眼睛、娃娃脸的女孩轻呼一声,和同伴加快了脚步,也彻底毁掉了谢海青和付建平继续充当护花使者的美梦。

两个小伙冷冷的看着付建平二人,戒心明显,待大眼睛女孩轻声嘀咕了两句,他们的脸色才稍有缓和。

“我们先走了,记住,明天别去那么多人,去多了也不让进。”

望着四个人离去的背影,谢海青很不甘心,半开玩笑道,“靠,老七这意外可让我开了眼,我特么躺医院的时候咋就没这个福气?”

“得了吧,连个谢字都没有,人家傲气着呢,看咱们像土匪,不是一路人,回了。”付建平却是不服气,他不像谢海青那般花心,还有点心高气傲,之所以一直没谈女朋友,就是因为高中时被何佳英给刺激的,而且也很少有看的上眼的,现在被两个大美女无视,自然很不爽。

“是咱们应该感谢人家吧?大冷天的,又这么晚,那对咱老七可是没得说啊。”谢海青却偏要抬杠,伸伸脑袋张望人家离去的方向,羡慕的要死,可路灯下幽深的街道,哪里还有对方的影子?

“走了,还办正事儿不?”付建平一拽谢海青的脖领子,又好气,又好笑。

许晖和良子是安全了,但是李兆宁还在人家手里呢,明天可是最后一天,还不知道对手会出什么损招,不想着怎么找人,净动这些歪脑子,真很操蛋。

回到西海的时候,黑牛仨人还没离开,专门等着这俩家伙,付建平有些不好意思,谢海青却无所谓,大晚上的,松松人家不是很正常么?

黑牛被噎的不好发火,于是立刻让付建平分配任务,这些人中,也只有他的脑子最好使,关键的时候,能者为尊,黑牛虽然鲁莽,但很有自知之明。

而付建平也没让人失望,短时间内把所有能想到的都列了出来,按重要性开始分配。

阮世庆去找单涛,俩人汇合后负责在解放路、西平路一带打听、查找小叮当和许晖都提到过的‘豁嘴’和‘大眼’两个混子,这个方向最有希望,但也最困难,因为整整一个白天,付建平就在大海捞针,没有任何消息,这次有小叮当身边的小家伙配合,再去碰碰运气。

黑牛、谢海青负责重新召集人手,甭管是谁身边的小弟,躲起来还是没躲起来的,只要是建鑫的人,统统上街扩大查找范围。

小叮当再去易洪曾经住过的临时住所看看情况,而付建平负责寻找赵复,等于跟黑牛白天的时候换了差事,如果都是空手而归,就在北川街路口汇合后,付建平想去一趟方家营,看看那个被易洪选中的小院是个什么样的所在。

建鑫这帮人全体出动,连夜折腾的时候,梁斌一行人刚从海东市赶回西平,原本不到四个小时的路程,足足走了七个小时,主要是为了绕路,防止意外,现在对手在满世界的寻找易洪,会不会有尾巴跟着,谁也不知道,否则,梁斌也不会大张旗鼓带了那么多人。

到了‘塞上江南’吃饭、洗澡,然后找了一个很僻静的小包间,梁斌邀赵复和易洪品茶,除了两名贴身保镖外,其他兄弟都散了。

一路上无聊,易洪喝了点酒,略显话多,有意无意的问东问西,梁斌出乎意料的并不避讳,有问必答,所以他多多少少也了解了一些梁斌、达强、赵家兄弟,甚至包括薛西庆和刘坤在内的这些个解放路数得着的大哥们的恩恩怨怨,这些,他早就听过,不过赵歌那边的说法显然和梁斌的版本有所不同。

一年多的时间,易洪也在观察,他自己的感觉是梁斌的说的更贴近客观,这倒不是说赵歌吹牛,说假话,而是立场不同,各有各的算盘,而且赵歌不善言辞,平时说的本来就不多,但五句话里,往往有两句带着极端情绪,这就很难让人信服。

非常奇怪的是,赵复的话反而不多,有些对达强甚至赵歌的指责,他也没跳起来反驳,玩儿的很深沉。

路上不可能聊的太深,现在所谓的品茶就是要真刀真枪的谈了,易洪无所谓,他走南闯北见过的太多,合作的目的无非就是各取所需而已。

易洪的要求不多,彻底解决掉贺胡儿,不留后患就行,相应的,他也不愿投入过多的精力,或者说,除了针对贺胡儿,他并不想参加二人对付对手的其他任何行动,至于以后留在西平混,大家一起联手做生意云云,那就是句屁,他也压根就没兴趣,相信赵复和梁斌的联合也是迫不得已,对手一倒,立刻分道扬镳,都是这么个节奏。

不过,令易洪感到警惕和辣手的是,贺胡儿的老板比想象中要难办的多,这个人在西平市绝对是数得着的大流氓,而且是老字号的,名叫王久东,绰号‘丧门星’,而且他和‘奎狼’贺胡儿之间也不是简单的老板与小弟的关系,而是拜把子兄弟,这是易洪之前绝没想到的。

王久东的历史,梁斌和赵复查了很久,都是些八十年代中期的陈年旧账,但翻出来也挺花哨,绝不简单,他曾经跟着赫赫有名的悍匪戴军混,这个老流氓是西平市当时最有名的大混混,西平公认的一霸,手上犯事无数,后来严打的时候,戴军被武警合围在深山老林里,最终被击毙,戴军完蛋后,西平再也没出现过这么凶狠的家伙。

而王久东和身边的几个兄弟从此销声匿迹,过了没多久,薛西庆和刘坤在城西南的老城隍庙一带崛起,巧合的是王久东也曾经在那里混过,顺着往前捋,赵复发现了一个令他十分头大的线索,薛西庆和刘坤以前的大哥就是王久东,这也就解释了消失已久的‘奎狼’贺胡儿,为什么会突然就出现在了解放路上。

赵复很难忘记去年夏天的那个晚上,赵歌跟刘坤因为薛永军的事儿火拼,赵歌带着两个小家伙从医院出来,走到解放路口的夜市,有一个带着‘瓜皮帽’、穿着马裤的人拦住赵歌,好像说了几句话之后,这人突然转身,伸着手对赵复做了一个开枪的姿势,当时赵复担心赵歌出意外,躲在一个小摊旁的摩托车上,对方那种轻蔑加挑衅的眼神让赵复感到了不安,退伍后,他很久没有见到过这样充满杀机的目光了。

后来赵歌对这个‘瓜皮帽’也非常的忌惮,可以说让他坐卧不安,完全不知道此人的来历,但说的那几句话,好像非常了解他和建鑫,也正是因为这个背景,在赵歌授意下,易洪开始查找这个‘瓜皮帽’,就在这个‘塞上江南’生了冲突,猝不及防下,他吃了大亏。

说起这个‘塞上江南’,外界都传说是梁斌和刘坤合股经营的,在这之前,这俩人还联手搞了一个洗浴中心,当时还挺轰动,算是西平市第一家桑拿娱乐场所,所以很多人都把梁斌和刘坤二人当做穿一条裤子的,他们的联合是解放路最大的一股势力。

但事实上不是这样,梁斌有他的苦衷,和刘坤合股经营洗浴中心不假,但‘塞上江南’可是他自己的,合作并不是梁斌特别愿意的事儿,他只是很想拿下那块地,刘坤有这方面的门路而且只占小股,看起来他占了大便宜,但梁斌深知刘坤的背景不简单,一直在提防对方,这次互相利用可以说从一开始就充满了猜忌和不信任。

之后,梁斌就发现了刘坤的贪婪,而且这家伙并不是只代表自己,他代表着一股势力,没多久就介绍了一个中年人和贺胡儿给梁斌认识,这个中年人正是失踪很久的王久东,这帮人想借着梁斌的手吃下解放路几个十分红火的歌舞厅,其中就包括了他自己的时代音符、红宝石,还有后来的‘王朝’。

居然掉进了坑里,梁斌十分恼怒,想暗中动手铲掉刘坤,但才一较量就吃了大亏,发现这帮老流氓极难对付,尤其那个贺胡儿,差点要了王耀辉的命,斟酌良久,梁斌才决定重新联合赵复和达强,却不料被达强的一口回绝。

第325章 经过

达强和梁斌的矛盾由来已久,拒绝合作也可以理解,但话又说回来,以前在赵复的撺掇下,三个人为了对付薛西庆,还是有过并肩战斗经历的,此次回绝的这么痛快,让梁斌很是不爽。

说到底,原因还在于他跟刘坤的合作,后者很多针对赵歌的事情,基本上有一半都可以赖在梁斌的头上,这种事情还没法解释,属于越描越黑的那种,如此捏着鼻子享受屎盆子的味道,这是梁斌万万不能接受的,所以,他一方面积极准备后手,一方面决定拉下脸来,单独找一次赵复,否则仅凭他一家的力量怕是干不过老流氓王久东。

而当时的赵复除了跟达辉忙着赌博机的生意,更多的时间在秘密调查那个给他深刻印象的‘瓜皮帽‘,总觉得这样一个危险人物突然冒出来绝不是偶然的,事后他问及自家兄弟,对方到底跟他说了些什么?看得出来,赵歌同样心有余悸,而且情绪上并没有以往那样自信和跋扈,但他不希望赵复成天盯着他,更不愿意露怯,只简单的回答了四个字,是敌非友。

这就对了,感觉相同,对方就像在俩人的脖子前面悬着的一把尖刀,这是相当危险的事,赵复发誓挖地三尺也要把这人找出来,否则总是睡不好觉,但他不知道,易洪也同样在调查‘瓜皮帽’。

所不同的是,易洪有点半吊子,根本没当回事,帮赵歌的忙是必须的,但他高度怀疑这么个神秘人物的能力,西平这个小地方,人再横能横到哪里去?

人的感觉有时候真说不清楚,赵歌从小到大闯祸无数,多厉害的狠角色他都敢斗一斗,即便当时斗不过,事后他也会想办法找回场子,但碰上这么个普普通通的‘瓜皮帽’,就几句话,让他第一次有了种胆寒的心里,这种感觉相当的准,易洪却不信,所以吃大亏了。

记得当时对方察觉了易洪在跟踪,率先发难,动作快的不可思议,只一刀就让易洪见识到了此人的实力,速度、力道、准头,无一不拿捏的恰到好处,更为厉害的是此人极为果断的心态,冰冷的像机器。幸亏易洪跑的快,否则就挂掉了。

和易洪的直来直去不同,赵复如果要查一个人,先从这人的背景查起,在没搞清楚之前,绝不会去正面接触对方,那种被他在心理上直接碾压的除外。

所以赵复首先又回头去盯刘坤,原因很简单,赵歌跟刘坤一直冲突不断,而且当时正打的热闹,‘瓜皮帽’突然冒出来,显然跟刘坤有渊源,赵复之前就查过这个人,当时有些粗糙,应该漏了不少东西,再翻回头相对容易一些,而且既然以前混的妖,那就会留下不少尾巴。

方法也简单,一是找刘坤以前几个相对熟悉的手下,有一个姓翟的,曾经为了土产公司的门面房装逼、装大老板,被赵歌给打怕了,好像再没出来混,找他最容易;还有,就是发动人手,到老城隍庙一带打听,年纪三十来岁的老混子肯定多少知道一些,方法虽然土了点,但很可靠。

消息源源不断的汇总过来,从刘坤到薛西庆,再到‘奎狼’和王久东,赵复发现麻烦大了,这简直是一窝老流氓啊,而且是个个是成了精的,虽然传说和实际情况出入很大,但赵复丝毫不怀疑这样一帮人连成串的可怕势力,如此一来,赵歌跟人家斗了半天,完全没弄明白对手的状况,还在给达强和梁斌挡枪,特么的赔大了。

还是梁斌狡猾,居然选择了跟刘坤合作,他一定是知道这些情况,看来这解放路上,达强也撑不了几天,赵复狠狠一拍大腿,就去找达强,这个情况太重要,大家要早做打算。

但万万没想到达强不见他,确切的说是赵复吃了一个闭门羹,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鎏金岁月’的第三层,达强的办公室,赵复想去就去,没人拦着,场子里的张祥见到他就会舔着脸叫声哥,楼上的保镖一听就知道谁来了。

可这次,赵复非但没见到张祥的身影,而且连搂都没上去,几个保镖直接把他给堵在了大厅里,赵复一下就急眼了,当场翻脸,一个人跟人家几个壮汉动手,自然打不过,幸亏对方看在自家老板的面子,没有真撸他,但也够狼狈的,赵复直接被轰出了大门。

跳着脚的大骂一场后,赵复不服气,决定回去找了达辉,晚上一起再来。

可晚上的场景,赵复感觉被自己的眼睛给欺骗了,在‘鎏金岁月’的后门,他看见了达强正笑眯眯的送客,有几个贴己兄弟陪在旁边,而客人有两个,一个是白白净净的中年男子,另外一个,赫然是那天晚上他在夜市见到的‘瓜皮帽’,也就是以前在整个西平都是名气很妖的‘奎狼’贺胡儿。

“卧槽!”赵复使劲儿揉揉自己的眼睛,觉得没有发花,眼看贺胡儿和中年男子离去,气的翻白眼的赵复立刻冲了上去,“我草你大爷!”一拳卯在达强的脸上,达辉连拉都没拉住。

当时达强的几个得力的保镖都不在身边,而周围站着的几个小弟俱是一脸懵逼,两个人厮打在当场,达辉又气势汹汹的站在旁边,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弄。

这通好打,俩人都没啥花架子,就是拳头往对方的皮肉上猛殴,直到筋疲力尽,达辉都没插手,也不允许旁边的几个人捣乱,这时候保镖匆匆赶来,没想到在家门口还能发生这种事情,一个人连忙架起达强,另外两个照着赵复就是一通拳打脚踢,而达辉则被其他人制住,动弹不得,只能破口大骂。

“行了。”达强气喘吁吁的擦着嘴角的鲜血,发声喝止了手下人,“草拟大爷,你还真敢下手?”

“我草拟大爷,刚才那俩是不是刘坤的人?”赵复好容易才从地上坐起了身,也是鼻青脸肿,鲜血糊的到处都是。

“刘坤?”达强冷笑,怕是眼前这位发小还没搞明白状况,刘坤在这俩人面前算个屁,“是不是管你屁事?你今天吃错药啦?”

“别特么以为哥是白痴,那个戴着瓜皮帽的是不是‘奎狼’?上次我怎么问你的?你又是怎么忽悠老子的?你特么难道不清楚老子跟他们势不两立?我还能不能叫你一声哥们?”

“跟他们势不两立的是你兄弟吧?”达强似乎也铁了心,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带血的吐沫,“你别总拿赵歌说事儿,你还是不是以前我认识的赵复?”

“去你妈的!老子算看明白了,这兄弟从此没得做!”赵复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摇摇晃晃的站起了身,扭头就走。

“放开老子!”达辉也急眼了,冲着自家兄弟咆哮。

达强的脸色极差,刚才和赵复斗嘴时,达辉一直在叫骂,面对这么一个二百五哥哥,他也是没有任何办法,或许迟早会走到这一步,但他既定的想法不会改变,这时候赵家兄弟,甚至包括大院里的多数人都不会理解他,那倒也无所谓,我达强迟早是整个河间区的大哥,而这些人注定只是热闹的参与者,或者是看热闹的白痴。

达强摆摆手,示意放开达辉,自己转身上楼了,白痴哥哥想咋地咋地把,犯不着再去闹心,达家三兄弟,有一个达俊足以。

这件事情后,赵复足足缓了半个月,他本来就没有几个过命的兄弟,这会算彻底失去一个,那是一种很扎心的难过,联想起以前达强种种异常的反应,事情弄倒这一步,他才知道是有原因的。

就是在这个时候,梁斌再次找到了赵复,可以说时机卡的非常好,他不是故意的,完全是时间上的巧合,但这样一个巧合却迅速减弱了赵复对梁斌的猜忌和敌意,两人再次坐在一起才有了基础,但这件事儿赵歌并不理解,因为当时易洪遇袭的地点就在梁斌的场子,‘塞上江南’里面。

不理解归不理解,身边很快就出事儿了,先是达辉大闹红宝石,紧接着乔娃子翻脸,红宝石大乱,一步步的都在按梁斌的猜测那样在发展。而且对手很狡猾,全程都由刘坤出面,无论‘奎狼’还是王久东都藏得很深,手法也特别恶心人,并不直接参与,就是不停的在背后挑唆,很隐蔽。

再后来,老菜梆子不知为什么也彻底跟建鑫决裂,赵歌身边的势力被大幅度削弱,赵复几次劝说,赵歌就是不听,三个人也无法坐到一起谈事情,因为赵歌脑子里根深蒂固的把梁斌当做重要对手和敌人,有时候固执起来,几头牛都拉不回来。

终于,‘王朝’被查,易洪被逮进警局,这明显是刘坤这帮人做的套,赵复因为合作一事跟赵歌吵翻了,一气之下甩手不管了,他倒不是真不管,而是在背后观察,用梁斌的话说,让赵歌狠狠的撞一次南墙就知道厉害了。

但这一撞,撞的太狠了,赵歌因为‘王朝’的由头被请进警局协助调查,但情况突变,他忽然就因为之前跟刘坤的几次恶性斗殴被判了五年,完全跟‘王朝’的事儿没搭上边,赵复和梁斌知道消息后措手不及,找人托关系都没有用,但同时,俩人也再次认清了对手的势力和手段。

这大概就是事情的整个经过,不管梁斌还是赵复都没有刻意隐瞒什么,姿态放的很低,既然是合作,首先就要信任,易洪使劲儿揉着一张肥脸,没法不认可对方的诚意,但感觉自己又掉坑里了。

第326章 鬼脸

早上醒来的时候,许晖有了惊喜的发现,自己的左臂能整体活动了,虽然还显的很僵硬,但接受指令发出动作没有任何问题,这是一个巨大的进步,仅仅是入院治疗后的第三天,医生并没有骗他,之前他还很担心,医生为了安慰病人,画了一个看得见摸不着的大饼,现在他对身体的快速康复充满信心,就连早饭也多喝了半碗粥。

母亲前脚刚走没多久,病房的门就被推开了,黑牛和付建平出现在面前,劫后再见,三人惧是激动不已,只不过俩人一脸的惨相让许晖心里咯噔一下,这几天几乎与世隔绝,快把他憋坏了,难道李兆宁出了什么问题?

“还没消息,昨天我们忙活了半晚上,累的跟狗吃屎一样,啥也没打听到。”黑牛非常沮丧,一屁股坐在病床的床脚,隔着被子,伸手摸着许晖的腿,“卧槽,你这是真的走不了路了?”

“医生说配合治疗,坚持锻炼,很快就能康复。”许晖说着话,把自己的左臂抬起来,很吃力的做了几个曲臂动作。

“好,好,行,行行,一会再练,急着来就是想看看你,能康复就好。”付建平的情绪比黑牛还差,头发胡乱乍着,眼睛里面全是血丝,他昨晚上比别人都辛苦,后半夜和小叮当去了方家营那间小院,里面黑黢黢、死气沉沉的,不但什么发现也没有,还被吓了个半死。

因为小叮当带他去厢房,看看那个吊过人质的现场,当手电筒照到横梁上的时候,小叮当自己先被吓的尖叫起来,手电筒都差点扔了,付建平自然猝不及防,小叮当的一只手已经狠狠的掐在了他的胳膊上,令他的头发瞬间就根根乍起。

其实刚才一慌张,付建平啥也没看清楚,感觉横梁上没什么东西,完全是被小叮当吓的,可是再一看这小家伙,浑身抖的像在筛糠,就好像鬼魂附体了一般,嘴里念叨着‘见鬼呀,鬼脸。’

什么鬼脸?至于吓成这样?付建平定了定神儿,一把抢过小叮当的手电筒,鼓足了勇气往上一照,顿时身体就像被电击一般,脸都绿了,感觉比一条大毛蜈蚣爬在脸上还恐怖。

粗大的横梁下缘真的有一张鬼脸,十分的狞恶,此刻正瞪着眼睛在看着他,付建平并不比小叮当的胆子大多少,可能是神经的反射弧略长一点,两个呼吸后才惊叫一声,俩人一起扭头往外跑,结果同时被挤在门框上,因为被吓的魂不守舍,完全是靠本能行事,所以俩人的身体又同时往回缩,紧接着再往外冲,狼狈的一塌糊涂。

最后是冲出来了,小叮腿软,当即摔了个狗啃泥,付建平干脆一脚把厢房的门给踹上了,俩人大喘着粗气还想往外跑,但是腿软跑不动,好在小院中清冷的月光给了二人一点点安慰,付建平首先控制住了极度恐惧的心里,伸手不断的拍打着小叮当,“没啥,没啥,别怕,好像不是鬼。”权当给自己安慰。

“那,那,那是个啥呀?”小叮当的上下牙还在控制不住的打架。

“嘘!”付建平示意噤声,两只耳朵竖起来仔细凝神倾听,四周安静之极,除了俩人粗重的呼吸之外,没有任何异常的响动。

“我说,咱俩刚才是不是看错了?”付建平有点不甘心上,刚才眼睛发花了也说不准,这该死的地方,搞得神秘兮兮的,厢房连个电灯泡都没有,可笑自己还幻想着通过查看现场来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也好猜测和判断许晖到底隐瞒了些什么,就这个胆子,显然不是做私家侦探那块料。

“没有!”小叮当很惊悚的摇头,他确信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张鬼脸,三天之前的晚上,黑黢黢的横梁上除了挂着一个破旧的篮筐,剩下的就是吊人质用的麻绳,其他什么也没有,这时候怎么可能出现一张鬼脸,难道真死人了?

“要不咱再看一眼?”付建平试探着问,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弄个明白心里特别痒痒,但他知道小叮当怕是不会同意。

果然,小叮当连头都没摇,就直接四肢并用,爬到离着付建平很远的地方重新坐下,而且位置离着小院门口很近,那意思是,要去你自己去,一有个风吹草动,他也好方便跑路。

付建平苦笑,“听我说,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你别吓自己。”

小叮当除了摇头,一个字儿都不说。

付建平没招,既然有了发现,绝不甘心这样无功而返,小孩害怕,他这个做大哥的不应该怕成这样,于是站起身连续深呼吸调整心态,打开手电筒,眼睛死死盯着厢房的那扇门,片刻后,他从怀里抽出一把防身用的短刀叼在嘴上,然后一步一步的走到门口,侧着耳朵倾听,突然伸手猛的一拉门,紧接着身体像弹簧一样连着往后跳了好几步,顺势把手电筒对准了门内。

厢房里黑洞洞的,依然是刚才进去时的老样子,付建平凝视片刻,让狂乱跳动的心脏稍稍平复了一下,他右手持刀,左手拿着手电筒,又开始一步一步的接近门框,一直到了门口,他才停下脚步。

付建平手里的电筒迅速在四周照射,屋里一大半的景象尽收眼底,陈设极其简单,没有任何不好的东西,唯有头顶上那个粗大的横梁让他止不住的肉抖心跳,当手电光小心翼翼的照上去时,一张惨白的、露着獠牙的鬼脸正在看着他,两个血洞的眼睛令付建平下意识的连退两大步,他竭力压制着心底要发出的那声惊叫,大着胆子再看过去!

鬼脸静止不动,换个角度还是那样,手电光稍稍上移,付建平发现鬼脸的耳根处有一条细线,不仔细分辨还真看不出来,他恍然大悟,这是张面具!

付建平当即破口大骂,好死不死的,哪个王八蛋把这种面具绑在横梁上吓人?深更半夜的,要是有点心脏病,真会被吓死过去,等等,旁边还吊着一个灰黑色的小物件,圆圆的,跟鬼脸差不多大小,卧槽!这应该是一顶小帽子,是那种常见的、很有西北特色的圆顶瓜皮帽。

“赶紧过来一下,这东西你见过没?”付建平扭头冲小叮当招手,哪料到这小子已经站在小院门口,随时都准备跑的架势,他笑骂道,“特么的,没鬼呀,一张面具而已,过来!”

小叮当刚才被吓坏了,这会儿都没缓过来,看着付建平没事才没有跑掉,否则早没影了,付建平没办法,只好边安慰,边生拉硬拽的把小家伙硬是弄到了厢房门口。

小叮当用手捂着眼睛,透过手指缝去看那面具,尽管付建平搂着他,还是被吓的瑟瑟发抖,好半天才说出话来,“没见过,两样东西都没见过。”

“拿着,帮我照着。”付建平把手电筒交给小叮当,他打算找个凳子之类东西把这两个物件给取下来,回去好好研究研究。

小叮当闻听之下,坚决不干,付建平被弄的来火,也不管小叮当咋想,他要准备蛮干,忽然,院子里传来咔哒、咔哒的声响,像是硬物敲击在瓦片上,二人听的清清楚楚,再次毛骨悚然,几乎是同时扭头,空旷的小院里却什么也没有。

“谁呀?有种出来!”付建平壮着胆子,紧握着手里的小短刀四处张望,一声嬉笑传来,十分的缥缈,像极了电影《黑楼孤魂》里的场景。

“这地方太邪性,我要走了。”小叮当再也忍不住了,说着话就把电筒往付建平手里一塞,扭头就跑,付建平刚刚聚起的胆气顷刻间化为乌有,人看人的那种氛围和心理影响非常奇怪,在这种恐怖的环境中,他也没法坚持了,大骂一句,“你个小王八蛋!”然后撒腿也跟着跑了。

俩人几乎是一口气跑出了方家营,但付建平所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二人跑出小院的时候,正屋的屋顶上坐着一个人,望着俩人的背影,阴笑道,“差点坏老子的好事儿。”

付建平在讲述事情经过的时候一直在注意许晖的反应,最后在心里认定对方一定是有重要事情隐瞒了,尤其是首次说到鬼脸的时候,许晖有种难以掩饰的恐惧感,目光里的复杂情绪出卖了他。

这不同于听一般的鬼故事,说者描述的可怖场景,听众自然人人害怕,但无一例外的都有那种猎奇的心态,想听进一步结果的,但不会有那种发自心底的排斥,除非他亲临过现场,或者胆子小的异于常人,黑牛就听的津津有味,当然,太会讲故事的人,听众的反应可能就说不准了。

“你大爷的,这不是白忙活么?你俩后来有没有再回去?”黑牛意犹未尽,怪不得早上一见到付建平,那样子就跟被狗咬了一样,不但狼狈,而且整个人的精神都萎靡的不行。

“没有,怕耽误事儿。”付建平用手呼啦了一把脸,透过手指的缝隙又仔细观察了一下许晖的表情。

许晖此刻的脑子里已经在翻江倒海,脸色也十分难看,随着付建平讲述的经过,他似乎又回到了三天前那个晚上,那场惊险的‘钓鱼’和猎杀,那个挂了的黑衣人的苍白的面孔,死鱼一般的眼睛,他浑身已经抖得无法控制。

“我说老七,你没事儿吧?”黑牛也发现了不对,连忙伸手去摸许晖的额头,有点发烫,“卧槽,赶紧给你叫医生。”

“不用,我没事,就是刚才听了有点害怕。”许晖连忙制止。

“哈哈,小付贼特么的不地道,瞎特么吹,一会儿我就去看看,就不信那小院里到底有什么妖孽?”

“你说的鬼脸面具和那顶瓜皮帽我都没见过,我和良子走的时候,那个屋里除了一个火盆、簸箕和一个小柜外,什么也没有。”许晖也察觉到了付建平怪异的眼神,尽量用平静的声音回答,被他隐瞒的那段事情,并不影响兄弟们,是他跟易洪的事情,倒也问心无愧。

第327章 隔阂

“草,说了那么多差点忘了,良子怎么样?你把他藏哪儿了?”提到良子,黑牛一拍大腿,兄弟们只要好好的,他才不管什么鬼脸、什么瓜皮帽呢。

“良子人在北川街,麻烦一个朋友照顾,说起来还是老熟人。”许晖有点尴尬的看着付建平,“顾娜娜还记得吧?”

“顾娜娜?她在北川街?”付建平很意外,那个地方他常去常路过,从来没有碰见过对方,而且他也没想到,这么长时间了,许晖居然跟顾娜娜还有来往,这让他一下子想起了很多往事。

“北川街什么位置?”黑牛嚯的一下站起了身,他坐不住了,管他顾娜娜是谁,自己的兄弟要紧,一刻也不能耽误。

许晖说了地址,并把当时因为情况危急,匆忙转移良子的前后经过说了一遍,付建平点点头,他最合适去顾娜娜家接良子,当即按住黑牛,“你们兄弟再聊一会儿,我先去看看,顾娜娜是我同学,方便些。”

“一起去。”黑牛哪能坐得住,许晖目前的状况他很放心,良子还悬着呢,都过去三天了,谁知道是个啥情况。

付建平也不再坚持,二人叮嘱许晖好好休养,等良子安顿好就会告知他,然后匆匆离去。

许晖的内心其实还在翻江倒海,他不担心良子的安全问题,因为信任顾娜娜,倒是对付建平讲述的昨晚的离奇经历感到恐惧,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猜错了,易洪应该还没有离开西平,那个鬼脸面具和瓜皮帽一定是他的杰作,装神弄鬼在搞什么?

对手的强大是显而易见的,否则老混蛋不会匆忙计划离开西平,把他和良子捆起来扔在小院里就很说明问题,而且对手一直在找易洪,连李兆宁都被抓去做人质,这么危险,老混蛋居然不走,他还有什么事儿没了么?

许晖想的脑袋疼,早上醒来的好心态被这个鬼脸的故事顷刻间毁的渣都不剩,而且能明显感受到付建平对他的怀疑,许晖自己也想不明白到底要不要继续再保守那段秘密,看良子怎么想吧,他一声叹息,咬着牙、发着狠的开始锻炼,没多久就把自己弄的精疲力尽,护士换过吊瓶后,他很快沉沉睡去。

位于城西南的老城隍庙,已经被市政规划为西平市的第二条步行街,道路施工已接近尾声,平整光滑的大青石砖铺地,引进了当时极为罕见的地灯,一到晚上,美轮美奂,富有民族特色的各式雕像排列在道路两旁,一直延伸到商业广场。

曾经破败的城隍庙也已经焕然一新,现代化的、富有浓厚西北特色的商业广场已经开放,广场中央建有音乐喷泉,这在当时也是稀罕物,引得无数市民前来,尽管靓丽的广场与周围土了吧唧的建筑格格不入,但不妨碍市民们兴高采烈。

老城隍庙周围虽然然没有什么大型的商业设施,但却是城西南传统的流动摊贩的聚集地,除此之外,广场的周围和步行街沿街都有商家入驻,回迁的小门小脸的老店铺占了大多数,还有规模比较大的新商家,都是外地来的经营户,非常热闹,这里的商业氛围与解放路完全不同。

正午的时候,太阳高照,虽然萧瑟的空气仍然让人感到清冷,但有暖烘烘的日光,也令人神清气爽。

广场和步行街的行人还不多,但四周已经零零散散的有了不少摊贩,广场的中心区是不能摆摊的,划了白线,至少白天管的严,但晚上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更多的摊位选择在晚上出来,不少是下岗职工再就业,广场管理人员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老城隍庙的晚上最为热闹。

葛文虎带了个破草帽,穿了身黑布烂棉袄,正蹲在地上摆弄他的小皮具摊,皮带、小皮包、钱包等等,品种不多,量也很少,完全是个落魄而不入流的、走江湖的货郎。

他所处的位置正对城隍庙的门前广场,身侧就是一条巷道,通往里面的居民区,王久东以前的家就在这里,消失好几年后,据说又回来了,葛文虎的任务就是负责盯在这里,找到并掌握王久东的行踪。

这次的对手过于强大而狡猾,梁斌给予了最充分的重视,生怕有闪失,要不然以葛文虎得的身份也不会跑这儿来当专业盯梢的。

这次又算三方合作,梁斌实力最强,自然是出的力气最多,赵复把已经解散掉的小机灵鬼们全部召了回来,建鑫也会参与,但不是现在,毕竟能干能打的,不是在医院就是在看守所,唯一好用的,还是小叮当。

至于付建平和阮世庆,虽然能力也不错,但他俩还是把建鑫现在的事情先归拢好再说吧。

易洪就简单了,只一句话,不是贺胡儿亡,就是他翘辫子,等于押上了全部的身家性命,很彪悍。

梁斌身边的有很多人不服气,易洪也就算了,赵复像个光棍一般随便跟着混混,这也叫合作,这不明摆着装大瓣儿蒜占便宜么?大哥难道被人灌汤了?梁斌也不解释,呵斥手下人干好分内的事情就行。

这种活儿其实不好干,王久东这种老混混谁也没见过,三十来岁的中年人,跟顾一刀差不多的年纪,可能在某个场合见到了也不知道他就是王久东,就凭着赵复在达强那里偶遇的一次,印象还是很模糊,找人草草画了个四不像的图画,给葛文虎揣在身上,他首先得把人给找对了。

当然,这种事情必须得有人配合他,除了小叮当的人,还有专门盯梢刘坤的,这小子既然是王久东以前比较亲近的小弟,相信二人之间的往来比较密切,尤其是现在,他们正全力以赴的满城在找易洪。

因为易洪出现了,王久东的人全都知道了,昨天深夜,他的另外一个贴身保镖在方家营的小院里意外跟易洪交过手,吃了大亏,仗着手里有把枪才算勉强逃了回去,并带回去了贺胡儿常戴的那顶瓜皮帽。

这次意外遭遇,是易洪自作主张,他把上次抢来的鬼脸面具和瓜皮帽挂在方家营小院的那间厢房里,目的就为了羞辱和激怒王久东等人,他知道对方一定会有人来,他只要不出现,对方就会常来,除非确认他去了外地,但没想到先等来的是付建平和小叮当俩人,差点坏事儿,好在两个小家伙被吓跑了,否则还真不知道后果会怎样。

这件事儿,易洪事先并没有跟梁斌和赵复商量,所以错失一把抓住对方要害人物的良机,但他这个人就这种秉性,我行我素惯了,想一出是一出,梁斌不好说什么,赵复也饿只能委婉的抱怨一下,易洪根本不当回事儿,哈哈一笑,不是还有个面具没拿走么?想要那张脸,尽管来,老子玩儿死他!

这就显然把人家当傻子了,王久东的人自然不会再去方家营,后来易洪无聊,每回晚上出去办事儿,就把贺胡儿的鬼脸面具兜在屁股上,尼玛,恶心死你!

第二个目标,贺胡儿,此人相对熟悉一些,不止易洪和赵复,梁斌本人和他的几个手下也都见过,还来过几次‘塞上江南’,王耀辉对这人的印象尤为深刻,因为之前他准备做掉刘坤时,被突然冲出来的蒙面人打伤,贺胡儿的体态动作就跟那个蒙面人很像,王耀辉几次都想试探一下对方的虚实,被梁斌制止了。

贺胡儿这个人太危险,必须要小心应对,尤其他现在正在养伤,不知道被王久东藏在了什么地方,梁斌和赵复同样发动了很多人在找,所谓趁其病要其命正是时候,错过了这个机会,再想对付此人就要花费更大的代价。

双方都在发动人手,都在摩拳擦掌,很多小的黑诊所都遭了秧,不少夜场正在嗨皮的时候,突然就会冲进来一帮人,凶神恶煞的满场扫荡一番,又快速消失,搞得人们一惊一乍。

商业巷的西海酒吧彻底关门,上午的时候赵复突然现身,大家熬了半夜刚刚聚拢到这儿,他让谢海青、阮世庆几个各回各家,没事儿少聚在一起,李兆宁的事儿也不用再操心,并让小叮当带话给尚未归来的黑牛和付建平,都统统滚蛋。

赵复说完话就走,根本不给谢海青问话的机会。

暗流涌动下,河间区一带的混混们现在都很紧张,一场大的暴风雨就要来临,人的预感往往很准确,而且都是趋利避害的,这种情况,无论混的妖还是不妖的人都懂得收敛,极少数狂妄的家伙则另当别论,整个河间区的治安都莫名其妙的比以往好了不少。

躺在病床上的许晖又熬过了一天,这一天的锻炼对机体的康复似乎没有太大的进展,这让他焦急和烦躁,下午的时候付建平来过一趟,说是良子安顿好了,短时间内西海酒吧也去不了,看上去情绪很沮丧,也没说为什么,他带来的另一个对许晖来说的重磅消息,就是听说易洪出现了,根本就没去外地。

这在许晖的意料之中,昨晚的鬼脸面具和瓜皮帽就已经说明了问题,只不过付建平不知道而已。

“你是听谁说的?”

“小叮当呗,这家伙听赵复说的。”付建平兴意阑珊。

“赵复?他怎么又冒出来了,上次可是一推六二五,什么也不管。”

“谁知道呢,不过现在我感觉更乱了,而且李兆宁的事儿也不用我们管了,说是让我们散了,如果有事儿,会让小叮当通知。”

许晖沉默了,易洪没走,赵复又掺和进来,更乱是自然的,事情越搞越邪门,不是他们这样的小虾米能参与的了的,不知为什么,心里会有一种空落落的滋味,这是一种失落感,先别谈什么重振建鑫,这种级别的风险和争斗,只能作个旁观者,想来付建平如此沮丧,也应该有同样的想法吧?

“有没有跟顾娜娜解释一下?当时把良子弄过去,我有点太匆忙、太草率了。”许晖只好岔开话题,而且也感觉挺对不住人家姑娘的。

“没事儿,老同学见面,她高兴还来不及呢,要不是赶时间,我还想跟她多聊会,没想到她一直在‘鎏金岁月’做事儿,我都没注意过,你也不跟我说。”

“她不让说,我也是很久没跟她联系了。”

“对了,顾丫头说过两天来看你。”

“不是跟你说了嘛,别告诉她我这种样子。”

“那特么,你让我怎么解释呀,现编也来不及呀。”

“草!”

“多好一个姑娘,晨阳这个傻逼。”付建平骂了一句,掏出香烟,看看在病房,又忍住把烟给揣进了兜里。

“其他兄弟怎么样?”

“到你这儿来之前,看了一下邹猛,伤好的差不多了,过两天就能出院。其他人还没具体消息,反正石建军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许晖仰着脸,眼睛盯着天花板不再说话,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他能看出来,良子并没有透露那段秘密,这可能也是付建平沮丧的一个原因,莫不成,这件事会成为兄弟间的一个隔阂。

第328章 明局

付建平又坐了几分钟,有很多话想说,但看许晖的样子,他几次张口,几次又把临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然后起身告辞走了。

才吃过晚饭,秦羽茜便来了,带了好几罐牛奶,因为赶着去上晚自习,基本没聊上几句,反复叮嘱许晖没事儿就多喝,有助于恢复身体,然后风风火火的走了。

许晖其实挺感动,素味平生,人家虽然是肇事一方,但实际上是自己愣往人家车上撞,做成这样真的不知该说什么好,昨天这丫头还带来了刘珂儿,大家刚一见面有些尴尬,都不知道该怎么张口说话。

不过刘珂儿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给人以高傲和孤芳自赏的感觉,可能是换了个环境的缘故,也有可能是摆脱了袁翔的纠缠,整个人的精神面貌看上去都非常放松,聊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比如高教中心的教学质量,明年高考的理科录取的比例之类的,许晖哼哼哈哈,不怎么发表意见,原本做好了不再继续补习的打算,现在内心又挣扎了。

这种挣扎让许晖非常怀疑自己骨子里就是一个纠结的人,想左右平衡,但左右都摆不平,好容易放下一面,但发现另一面的风景并不是当初所想的,建鑫这一次的大乱给了他太多的意外和震惊,他无法认同易洪那样的冷血和残忍,但同样也不愿意接受羸弱和被欺辱。

赵歌的信条就是靠拳头,拳头硬才能赢得尊重,才能获得自己想要的,每每危机的时候,赵歌便凭着这个信条,硬生生的打出一条活路,但这一回似乎不灵了,碰上了一个更喜欢拿拳头说事儿的对手,不但是拳头,还有阴损和冷血,大家争斗起来已经不在一个层面上了,所以建鑫的落败和崩溃势在必然。

重新振作谈何容易,难道还要比对方更冷血么?许晖不敢想象,幸亏紧要关头赵复介入进来,而且一改往日的嘻哈和不着调,明确包揽李兆宁的事儿,这样的话可不是随便乱说的,凭他一个人势单力孤,就能对抗强悍的对手么?许晖也不这么认为。

唯一的解释,就是赵复故伎重演,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又拉着更牛逼的势力加入了战团,在解放路上,这样的势力也屈指可数,不是达强,就是梁斌,刘坤则不可能。

大的趋势被许晖猜对了,只是细节方面有出入,不是赵复去拉别人,而是梁斌主动找的赵复,俩人却有一致的想法,就是把惹出烦的易洪给截住,并且毫不留情的给拖下水。

能想通这一层,说明许晖的脑袋瓜已经不简单了,但他仍然无法参与这个层面的游戏,经历的太少,缺乏勇气,更无法认同这种阴狠和暴力是主要原因,所以他才纠结,很冲动的放弃学业,是不是就一定对了?

赵复被揍了一顿狠的,刚从文化大院出来,满脸血污,走路还摇摇晃晃,刚才打的太过激烈,满院子的闲人在看热闹,谁也不敢劝,就凭这俩人的名声,不过大院里也好久都没有这样热闹过了。

他是被顾一刀打的,说不好听的话,也是他自找的,赵复不知道哪根筋又搭错了,突发奇想的跑来找顾一刀谈合作,可能是对手太过强大,也可能是因为对方领头的是王久东,解放路这边自然也得有一个同时代的挑头大哥,那就非顾一刀莫属了,对此,梁斌也没有任何意见。

但顾一刀不同意,莫名其妙的搞什么飞机?你们打架打拉老子干嘛?任凭赵复怎么说,顾一刀就是摇头不干,说急了,直接把赵复撵了出来,开什么玩笑,你越说的热闹,铁蛋越来劲,一个劲儿的找借口跑过来蹭消息,不是发烟,就是倒茶,耳朵竖的比兔子耳朵还高。

铁蛋这小崽子已经被单位开除了,全家人正在闹心,这小子非但没当回事儿,还成天心念念的就想着找赵歌一伙人瞎混,顾一刀很生气,一点也不给赵复面子,两把没拉动,干脆一脚给踹出了他家院门。

这下热闹了,赵复跳着脚的骂,他表面上是要换个方式激怒顾一刀,实际骂的话全是给铁蛋听的,就是想把铁蛋给忽悠出来,只要铁蛋跑了,他就有本事控制这个小家伙,到时候顾一刀怕是不得不就范。

想法是阴险的,做出来就恶心人了,所以顾一刀怒了,冲出来就痛殴这厮,赵复也不示弱,挨了两家伙后,火气也上来了,立刻张牙舞爪的与之对掐,别看顾一刀很久不打架,真正动起手来还是相当的牛逼,赵复没撑几个回合就被打的满地乱窜,趁着看热闹的邻居越围越多,瞅个空子滋溜一下钻进人堆跑了。

顾一刀倒是真没想把赵复怎么样,就是当时太气愤,打两下出出气而已,跑就跑了吧,很干脆的转身回家,咣当一声关上了院门,外面的邻居街坊太多,嘴碎的人也多,他懒得啰嗦,铁蛋这小兔崽被单位开除的事儿被到处乱传就不好了,爹妈是要面子的人。

赵复很少在大院里这么屁滚尿流的丢人,不过丢给顾一刀,倒也勉强说的过去,不算真丢面子,顾一刀是谁?莫说是文化大院,整个解放路也找不出一个敢跟他面对面硬杠的,也就只有他赵复敢,还能全身而退,别人谁来试试?想到这里,他又飘飘然起来。

拉顾一刀下水失败,赵复也不是太沮丧,本来就是他突发奇想,脑子稍稍抽了一下的结果,他甚至都没跟梁斌商量过,没商量过,就代表对方不知道,那就兹当没发生过,没发生还有什么好丢人的?赵复找个地方胡乱洗了把脸,得意的哼着小曲直奔‘塞上江南’。

可能家大业大的现代老板都不愿意回自己家,梁斌也犯了这个毛病,就像是被达强传染了一般,虽然狡兔三窟,但他最喜欢待在自己新装修的办公室里,就在‘塞上江南’的二楼,还是一个大套间,里面有一个小间是专门给自己的贴身保镖住的,这家伙太怕死、太奢侈、太荒淫、太……赵复竭尽所能的在脑子里搜刮着批判的词汇,不知不觉就进了‘塞上江南’的侧门。

现在他是这里的常客,一楼巡场的小弟都不会过问,拐过楼梯,赵复忽然间颇为感慨,曾经他去达强那里也是相当自由,甚至张祥还会当面拍个马屁,可谁成想,过命的交情就这样掰掉了,曾几何时,他还天真的认为达强混的再如何妖孽,他也是发小,是文化大院的兄弟,物是人非呀。

二楼有刘学斌在转悠,他虽然对赵复极看不惯,但非常时期,梁斌不允许他乱来,所以见了赵复,他也只好捏着鼻子。

“卧槽,独臂大侠,梁斌在?”赵复却是喜欢没事儿找事儿。

“草泥马,你再说一遍。”刘学斌的火立刻就上来了,他的断臂拜达辉所赐,右手不灵光又是顾一刀给整的,特么的,全是你们文化大院的家伙干的好事,你明知故问,摆明了找事儿是不?

赵复哈哈一笑,“开个玩笑,兄弟何必认真呢?”说着话,他还伸手拍拍刘学斌的肩膀,还专挑断了臂膀的右肩。刘学斌二话不说,一拳就卯了过来,赵复早有准备,嘻嘻哈哈的跳开了。

正在闹,迎头的办公室门打开,梁斌出现在门口,冲着赵复招招手,“来的正好,有事儿商量。”

“等着啊,兄弟。”赵复一脸的嘻哈,边走边回头,“等哥忙完了,咱俩单挑,谁也不许帮忙,输了的学狗叫,这主意不错吧,梁总?”

刘学斌气的啊啊大叫,但当着梁斌的面又不能拿这位流氓咋样,涨的脸红脖子粗,而梁斌则一脸风轻云淡,很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自家兄弟,什么话也没说,让过赵复后,转身关门。

办公室里除了两名像僵尸一般的贴身保镖,易洪居然也在,正端着茶杯默不作声的观察着这两名肌肉男,这两个人挺有意思,不是亲兄弟,但又长的很像,而且心意相通,身手很牛逼,也不知道梁斌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此时,他正反复琢磨着自己一个打俩,有没有百分之百的胜算。

两名肌肉男也同时在观察着易洪,刚才梁斌在,没好太过放肆,现在瞪圆了眼睛,肆无忌惮的怒怼回去,还没发挥点什么就被赵复给破坏了气氛,这家伙一摇三晃的坐在了易洪身旁,拿起茶几上不管是谁的茶杯,张口就喝,绝不会见外。

“易老哥带回一个消息,先说说看吧。”梁斌知道赵复这人麻烦,懒得啰嗦,直接开场白。

“对面的让小付带话,李兆宁可以放回来,但需要我们拿着贺胡儿的面具去换。”

“小付?”赵复一愣。

“对,商业巷那个付建平。”易洪放下了放下了茶杯

“老哥,你怎么想?这特么就是一个明坑。”

“刚才跟梁老弟商量,去一趟也不妨。”

这个回答出乎赵复预料,王久东的人设了个明局,明摆着就没按好心,去与不去都非常难受,况且李兆宁并不是易洪的什么人,小叮当的一个跟班而已,按照易洪的性格,大可不必理会,他居然肯冒这个险?

第329章 对手叫阵

“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赵复没有明着问原因,既然俩人抢着拿了主意,他不妨先往后缩一缩,看看动静再说,李兆宁虽然对他来说无关紧要,但对建鑫日后的影响不小,这帮小崽子们都是乱讲义气的,这回要是出个意外,谁知道会闹出什么麻烦。

“明天晚上,就在方家营。”易洪提到方家营三个字的时候,表情很古怪,目光也变得虚虚实实,两次利用方家营的小院设局,都让对方吃了亏,俗话说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王久东的又人主动提出来在方家营见面,搞得好像有恃无恐,反而让易洪吃不准。

“有没有其他条件?”

“双方只能各去两个人。”

“草,难道他们说啥就是啥呀?”

“所以,我才决定要去,否则真的免谈。”易洪很诡异的一笑。

赵复被弄糊涂了,明显是个坑的事儿,易洪的态度让他十分费解,看这架势,对方一时半会也不想解释什么,只好很郁闷的把目光投向梁斌。

“达强手边一直养着一帮外地人,很少抛头露面,你了解多少?”梁斌非但没有回应的意思,反而又岔开了话题。

这让赵复很不爽,而且渐渐有了警惕之心,三方合作,如果有两方走的太近了,或者对同一件事情都含含糊糊,第三方自然会感到不公平,赵复立刻开始绕圈子,“好端端的,怎么又说到达强了?”

梁斌跟易洪对视一眼,自然早就料到赵复的心思,他俩之所以故意态度含糊,就是因为赵复一根筋。

从三方合作开始,很多事情就不是单方面的,对方也一样,王久东一动,达强必然会动,因为他俩人早就捆在了一起,之前就跟赵复沟通过,但这厮不信,认为达强忽然对故人冷漠无情,却把王久东之流当做座上宾,主要还是为了自保。

达强从来都是这样的性格,极善隐忍,喜欢闷头刨食,不太理会他人的感受,但赵复绝不认为达强会突然把刀头对着曾经的自家兄弟,建鑫里的很多人都出自文化大院,他达强也是文化大院里长大的,说句自家兄弟,并不过分。

而事实上,梁斌和达强互飙了这么长的时间,双方之间的了解程度甚至会超过赵复,这样一个大矛盾的爆发,达强也不可能置身事外,即便是自保,也总会有取舍,目前来看,他肯定和王久东走在了一起,易洪也是有同样的感觉,但赵复就是不信。

所以这次所谓的见面是虚,一个破面具有什么好折腾的?背后藏着实质性动作才是目的,在梁斌看来,对方的目标就是他的‘时代音符’,不是靠猜,而是太过明显。刘坤早先就数次跟梁斌提过要投资‘时代音符’,吹嘘对其全面翻新和装修,引进最现代化、最流行的音响设备,请西北地区最有影响力的摇滚乐队驻唱,彻底挤垮不到两百米之外的‘王朝’。

傻子才会答应,和刘坤合作开那个桑拿中心,梁斌早就后悔的肠子都青了,绝不可能再上当,但是由于形势所迫,一直疲于应付,说话哼哼哈哈,就是不点头答应。

就因为这件事儿,才有了刘坤介绍贺胡儿和任东年给他认识的经过,任东年到还罢了,贺胡儿却是相当嚣张,甚至公然威胁过梁斌,当时在场的王耀辉气愤不过,忍了几天,瞒着梁斌带人去收拾贺胡儿,没想到差点被人给宰了,同去的兄弟全部被打断一只臂膀给扔了回来。

梁斌就此和对方彻底交恶,开始暗中不断深挖这帮突然冒出来的家伙的底细,从薛西庆到王久东,再到臭名昭著的戴军,查了个底儿掉,也让梁斌一头冷汗。

同样的,达强也对梁斌的‘时代音符’有想法,就像梁斌曾经对‘鎏金岁月’特别关心一样,所以现在这个状况给了达强一个很好的机会,相信他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梁斌非常担心达强暗中豢养的那帮外地人,他曾经见识过,对付薛西庆的手下顾超那帮人人时,个个都是亡命之徒,来去如风,你就是再有准备都不见得能挡得住。

还有,就是这帮人的套路,非常的阴损,远的不说,‘王朝’就是被套路搞垮的,王久东之流往往会找一些能下黑手、甚至是不要命的生面孔,不断在营业场所制造麻烦,再搞些嫁祸和栽赃,让你开不下去,甚至经常出事,直至被官方查封,然后背地里运作,再暗中把店面吃到手,等风头一过改头换面,就成为自己的了,形成了一种极其流氓的模式,非常下流,但可以低成本的不断复制,真的让人防不胜防。

有一个小道消息可以印证上面的说法,王久东通多方运作已经悄无声息的拿下了闲置已久的、被查封的红宝石,据说是找了个外地人跟达强合股经营,如此一来,无论是对梁斌还是对建鑫都威胁巨大,如果任其发展,谁能挡得住?建鑫想要重回解放路,恐怕连门都没有。

上面有人,下面手黑,就是王久东一伙扩张的特点,远比薛西庆难缠,还有更难办的,就是牵扯到了达强,赵复心里的那道兄弟情结是过不去的,可这回过不去也要过。

梁斌放下身段,不厌其烦,亲自跟赵复唠叨了很久,易洪就在旁边听着,并不插话,他也不适合插话,身份不一样。

赵复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其实依然很难接受对达强的这种指责和说法,倘若自己跟达强干架,倒是很无所谓,那叫兄弟内部的矛盾,但如果帮着外人揍达强,这特么怎么都说不过去,而且这个外人还是梁斌,虽然大家出自一条街,可两个大院从来都不对付,一度成为过仇家,若不是这次‘王朝’的事情太吊轨,大家绝不可能坐到一张桌子上。

“要不这事儿我再找达强聊聊?”面对梁斌二人的目光,赵复也真的没办法躲避,只能以进为退,口是心非,其实从那天晚上离开‘鎏金岁月’后,他就发誓这辈子不会再去。

“你觉得可能么?”梁斌不高兴了,说了那么多,他心里也烦了。

赵复讪讪,捏着鼻子搜遍脑袋瓜也想不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十分尴尬。

“这事儿太复杂,要不这样吧,我老易先找个地方歇两天,你俩啥时候理顺,啥时候找我。”易洪干等了半天,更加不痛快,唰的一下站起身,抬腿就要走人。

“哎,哎,你去歇着,那明天晚上的见面咋办?”赵复一惊。

“跟老子有毛关系?爱见谁见谁!”易洪冷哼一声,竟然扬长而去。

梁斌冷着个脸,一声不吭,似乎随时都能滴出水来一样,坐在椅子上的赵复突然像弹簧一样跳了起来,一溜烟的冲出大门,大吼一声,“特么逼的,老子干了!”

又是一天过去,许晖的身体恢复的没有最初时那么理想,右臂的锻炼迟迟没有效果,下肢的锻炼更是进展缓慢,心情十分烦躁,算一算,自己躺在医院已经是第四天了,按照这样的速度,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康复,才能像正常人一样下地走路。

今天特别奇怪,除了老爸以外,没有一个熟人来探视,除了极为枯燥的锻炼,许晖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让自己的脑子安静下来,可以说,早上一睁眼,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就充斥着大脑,一直到现在都没消停过,担心大家伙的情况,尤其是李兆宁怎么样了,按照付建平三天的说法,也早该有个结果了吧?怎么会没人来告诉他?

还有那个易洪,居然留在了西平,一来就整出个鬼脸,接下来还会再搞出些什么令人恐怖和惊惧的事情,不敢想象。对于许晖来说,易洪俩字已经成为了邪恶的代名词,想想都浑身发冷。

一直熬到了晚饭之后,终于来了个能说上几句知心话的兄弟,老九薛永军居然自己找过来了,就他一个人,还带了一大包东西,挺费劲的样子。

许晖挺开心,也很感动,有一种想哭的感觉,薛永军还是老样子,质朴中带着憨劲儿,但他敏感的发现对方的眉宇间有一种淤积的青气,这在以往薛永军的脸上是很难看到的。

“前天就听海青说你出车祸了,要不是家里有点事儿,我早就来了。”

“这么见外干啥,家里啥事儿啊?”许晖挣扎着想坐起来,虽然只有左手能活动,但这两天他一直在尝试练习单臂支撑,每次就离成功差那么一点点,今天薛永军来,似乎心情陡然好了很多,动作有如神助,一下子就半坐起来。

薛永军连忙放下东西,伸手将枕头立起,帮着许晖靠稳当,这才搬了凳子坐在床边,“我妈的老毛病,腰不好,一到冬天就犯,所以陪她去医院了。”

“哦,那阿姨现在还在医院么?”

“没有,没住院,就是去看了看,开了点药。”

“新摊位有着落没?”因为好久不见,对于老九家的生意,许晖的记忆还停留在老黄历中。

“也没有,前面说了个位置,不靠谱,现在听说又要推迟搬了,方家营那边没搞好。”

“现在生意咋样?”

“挺好,炒货生意就是冬天好,我和我爸都忙不过来。”谈到这里,薛永军的脸上才有了那么一丝笑颜,但仍然难以掩饰那种若有若无的阴郁。

第330章 老九的遭遇

“永军,这两天有没有看到海青他们?”许晖尝试着想从薛永军这里了解一些情况。

“没有,就前天见过一次面,还是在市二院,我去看海林正好碰上,然后这两天谁都没见着。”薛永军摇摇头,“‘王朝’的事儿,我前面听铁蛋说过了,后来又听海青说了一些,总之……心里太憋屈了。”

“没事儿,这些跟你没多大关系,做好你的生意,把阿姨照顾好。”看样子老九知道的并不多,不如就这样让他糊涂点好,知道多了也没意思,许晖刻意把话给刹住了。

“都说这回的事情弄的不好收拾,海林不会有事儿吧?”

“不会,没干啥坏事儿,还被人害成这样,警察那头再找事儿那就没天理了。”许晖说的斩钉截铁,脸上也是一本正经。

薛永军点点头,感觉心里也踏实了不少,想想这帮兄弟,赵歌是第二次进去了,黑牛其实是在家里坐牢,谢海林和许晖被人撞成这样,这到底是得罪谁了?大伙卯足了劲儿,好不容易开了个‘王朝’,这么一折腾又开不成了,特么的,今年怎么这么倒霉?

再联想到自己家里的事情,老九有点坐不住了,屁股几次抬起来,又挨上板凳,最后还是决定告辞,让许晖安心养伤,要不然俩人坐着互相唉声叹气,那就真的没意思了。

“永军,你是不是有啥心事儿?”

“没啥,我爸一个人在摊上,我得回去搭把手,现在天冷收的早,最多做到九点钟就没人了。”

“太忙就别过来了,这么远,赶紧回去吧。”许晖也不再追问,但他觉得自己的直觉没错,老九一定有事儿瞒着,可恨自己就跟个废物一样,只能躺在床上胡猜乱想。

薛永军并不是真要去夜市的炒货摊,实际上他家有好几天都没有出摊了,老爸在夜市上教训了一个偷钱的小流氓,晚上就被人给打了,虽然不严重,但是特别气人,对方自称方哥,扬言道,如果不服气,尽管到方家营找他。

薛永军从来没听说过方哥其人,但知道方家营,一方面新的夜市明年要搬过去,多少要了解一下,另一方面,那边的小流氓和混子好像都跟了赵歌了,怎么会突然冒出来这样一个家伙?

其他的顾不上,薛永军先陪老爸去医院治了伤,然后决定暂时不出摊了,安顿好家里,打算先找兄弟们打听一下,但是颇有些开不了口,就是因为听说‘王朝’出事儿了,传闻里事情挺严重,后来碰上铁蛋说起这事儿,果然很吓人,而且一干兄弟的遭遇更让他担心不已,所以没好意思再张口,眼下大家都摊上了事儿,都在忙,显然不能再去添乱。

薛永军并不傻,总觉得这个姓方的跳出来欺负人不是偶然的,他在解放路的夜市摆摊不是一天两天了,周围附近的摊主,哪个不知道他是赵歌的兄弟,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混混根本不敢来找事,混的妖的大混混也不屑于来找一个小小的炒货摊的麻烦,偏偏‘王朝’一出问题,他这里也跟着倒霉?

绝对不是巧合,薛永军笃定,因为他仔细问了父亲,和那个小偷纠缠的前后经过,与其说对方来偷钱,倒不如说是来故意捣蛋,父亲原本还克制,但后来忍不住就动手揍了那家伙,紧接着发生的事儿就像商量好了一般,父亲当晚回家拿东西就在巷道里被揍了。

可薛永军现在没办法,决定先忍一忍,在家里歇上两天,避一避这帮恶人,等着哥几个事情缓和了,他再去打听一下,搞不好哥几个认识对方,几句话的问题,用不着费力气折腾。

可没想到去医院看望谢海林时碰上了谢海青,俩人一聊,薛永军才知道事情远远没个完,这次的对手很牛逼,手段也很毒,就是要致建鑫于死地。

谢海青并没有吓唬薛永军,他当时还不知道李兆宁被人家抓了当人质,但是知道赖春光麻烦了,石建强也危险,而且‘王朝’很有可能回不去了,混混间流传着各种对建鑫不利的版本,远远比以前任何一次恐怖和难受的多。

回到家里的薛永军不信邪,也不想再忍了,他一个在夜市上摆小摊的,根本够不上这些做了老板的大混混,你们打来斗去的,我不掺和,难道还真要把老子当盘菜么?

第二天薛永军出摊了,隔着一百多米远就是顾一刀的鞋摊,远远的能看见对方,他的胆气就壮一些,一旦遇到麻烦,实在不行就往老顾那儿跑,一个大院的,他不可能不帮忙。

全家人就指着这个摊子吃饭生活,剧团的演出队没有效益,已经解散了,老爹每个月也就能拿个两百块的生活费,单位在改制,还不知道是怎么个结果,所以再小的生意也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事情并没有薛永军想象的那般顺利,摊子刚支起来没多久,顾一刀居然就收摊走人了,他没搞明白为什么,是巧合?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反正一下子就让薛永军忐忑不安起来。

薛永军所不知道的是,老顾也烦恼,天气冷,夜市上没多少人,鞋摊生意淡出个鸟来,他本来就没多少心情,最关键的是,这两天家里还关着个铁蛋,没有他在家镇着,父母是很难看住这个猴崽子的。

由‘王朝’事件引发的解放路的混混之间的争斗,一步步在升级,顾一刀其实很清楚,建鑫现在就在漩涡中,连三十好几的老流氓都出来抢饭碗,赵复也跑来找他谈合作,不是一般的乱,王久东是何许人?顾一刀最清楚,他的老大是悍匪,他也好不到哪儿去,真正的心狠手辣之辈,莫说是梁斌,就是把赵复、达强全加上也不是个。

这种级别的混战,绝不是这些小家伙们能参与的了的,说句不好听的,被‘奎狼’这种人盯住,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所以这次顾一刀是铁了心的不会放自家弟弟出去,除非这次事件平息,工作也甭急着找了,就在家里当头小猪吧。

惴惴不安的薛永军刚抄完一锅葵花籽,事情就来了,两个小孩在他的摊子周围转悠,就是不走,从衣着打扮上看,实在是邋遢,但二人的一双眼睛都有着共同的特点,就是贼,而且骨子里透着一种野性,薛永军也是这个年纪过来的,他当时在北新街中学上学,成天就知道瞎混,跟着黑牛不是翘课就是打游戏,这样的小孩见过的太多,基本可以肯定就是贼,而且还是有组织的贼,并不好招惹。

所以薛永军当即就警惕起来,解放路这一带的贼特多,而且还分帮分派,但绝大多数不会招惹像薛永军这样家住在附近的摊主,而且赵歌还混的小有名气,他的兄弟一般也没人敢动,可这俩小孩貌似就盯上了炒货摊。

“狗日的!”薛永军暗骂了一句,从摊子下面抽出了一根早就准备好的粗木棒放在趁手的地方,一旦这俩小孩敢乱来,他就毫不客气,大不了明天不出摊了。

香喷喷的葵花籽还是吸引了不少路人,很快就上生意了,薛永军连忙拿出杆秤和叠好的纸袋,掌秤、包装、收钱,连贯的动作,不停的重复,忙的脚不沾地,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大锅葵花籽就卖了个精光,稍稍喘口气,虽然累点,但心情还是舒畅的,薛永军把零钱匣子拽到面前整理零钞,五块、十块的纸钞要挑出来,单独数了,贴身放好,面值比较大,不敢大意。

一双瘦小的黑手很突兀的出现在薛永军的眼前,他有点没反应过来,这双黑手居然敢肆无忌惮的搂住了钱匣子?!

薛永军不敢相信,他想张口大骂,又突然感到不对,待要伸手拽住自己的钱盒时,已经晚了,那双黑手的主人呼啦一声端起钱匣子就跑,薛永军大急,矮身拎起手边的木棒拔腿就追,“特么的,给老子站住。”

但是还没跑两步,薛永军就被一杆扫把给绊了个大跟头,出手的是另一个小孩,他还有空闲朝着薛永军做了个鬼脸,然后大大方方的也跑了。

第331章 梳理

薛永军赤果果的被两个小孩耍了一把,钱丢了是小事儿,面子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但他看出来了一个重要问题,关系相处不错的同行们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伸手帮一把,个个伸着脖子看热闹,就像事先商量好了一般。

这很不寻常,往常遇到类似的小偷,互相之间都会帮忙,最次也会帮着吆喝一声,别说小偷,就是碰上流氓一般的‘三整顿’人员,大家也能同仇敌忾,不合理的收费,坚决不给,很团结,可今天什么也没有,非但如此,大家表情和反应也冷漠的让薛永军心塞。

薛永军只好再次决定不出摊了,他虽然老实,但不迂腐,知道今天这件事,多半是算计好的,再要死硬着坚持出摊,说不定还会有别的事情等着,干脆休息,看看动静,也好腾点时间为明年方家营的新摊位活动活动。

至于怎么活动,薛永军也不知道,之前都是赵歌帮他打听,现在得自己来,摸不着门路,只能回家跟老子商量,但老爹的脾气大,一旦伤病养好,肯定要坚持出摊,这就是个伤脑筋的事儿,老九也没辙,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事情就是这么个经过,若在平常,大院里任何一个兄弟知道了这件事儿,肯定要跳起来帮着老九出头,不但要出头,还要把那两个小崽子打的再也不敢踏入解放路一步,别人不说,赵歌一贯就是这个态度。

可大家现在这种状况就白扯了,一个个连鬼影都见不到,能见到的都在医院里,薛永军是个很自觉的人,这个时候不能给大伙帮什么忙,但也绝不能添乱。

今天下午去自家的摊子上,他发现锁车的大铁链子也不见,锁头在树坑里有两年都没人动过,今天居然就没了,真是得寸进尺,薛永军恨得咬牙切齿,但还是很好的控制住了情绪,忍着。

许晖住院一直到第六天,身体状态才有了一个质的变化,早上醒来就感觉不一样,他下意识的想翻身时,发现自己的右臂能动了,而且左腿还能弯曲着配合着身体翻转,以为是在做梦,练忙再试了两下,右臂真的听使唤了!

尽管还有些僵涩,但就跟左臂一样,如果锻炼跟得上,迟早会恢复如初,左腿也同样,现在唯一麻木的是右腿,但不妨碍练习着站立吧?许晖开心之极,一扫几天来阴沉的心情,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老子不需要什么后福,只要跟撞车前一样活蹦乱跳就行。

一旦有了士气和信心,许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一样了,重新制定了锻炼计划,拒绝护士帮忙,自己挣扎着坐起来,自己动手吃饭,午饭后,他一定要尝试着下地站立一下,护士没辙,只能跑去找医生,没想到医生很支持,还专门给他找来了一根拐杖。

看着手边的这根独拐,许晖真有点哭笑不得,以前上初中的时候不懂事,还曾嘲笑过隔壁班拄着拐杖的同学,现在自己成了这个怂样,痛苦也只有自己才能体会。

许晖深吸一口气,反复活动着左腿,感觉差不多了,又坐在床沿活动腰身,躺久了,整个身板僵硬的要死,活动了半天反而整个重心摇摇欲坠,好算现在左右手都能听使唤,他硬是拽着床边的栏杆没有倒下,再活动一番,许晖才示意医生可以了。

医生反复提示,他只负责保护,所有站立的动作全靠许晖自己来完成,一旦有问题,不要勉强,因为一次不行,还有第二次,今天不行,还有明天。

医生的话说到了许晖的心坎里,这让他联想到了更多的事情,只是一言难尽,眼下必须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这个上午,许晖一共尝试了八回,没有一次成功,确切的说有一次差点就成功了,但由于左腿的力量不行,没能控制住重心而功亏一篑,医生强硬的回绝了许晖第九次尝试的要求,但也对这个年轻人骨子里的一股狠劲儿印象深刻。

下午的时候一口气来了三拨人,这让沉寂了三天的病房热闹起来,许晖却有些不适应,三天独处的时间,除了家人,没有一个访客来过,外界消息也一概断绝,就像被关进了牢房,每天接触的都是那几个熟悉的面孔。

枯燥而孤独的环境中,许晖除了打点滴、吃药和锻炼以外,就是静静的思考一些东西,他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这样做过,把自有记忆以来的过往全都认真梳理一遍,就像是在慢慢的过电影,又或者仔细阅读曾经写过的日记,一做居然上瘾了,也让他很快的度过了这三天难捱的时间。

记忆中的一切场景都是那么清晰,可是在一些大的人生转折和选择时又是那么模糊,记不得为什么会那样做,或者没想明白当初为什么会这样选择。

这种梳理,让许晖郁闷,印象深刻的往往是画面,而记忆模糊的却偏偏是很重要的东西,莫非活了这么大,自己一直在逃避什么?又或者说一直过得胡里八涂?按照这个逻辑,自己的理性认知一直远远跟不上感性认知,岂非真应了那首《跟着感觉走》的歌词?

这个结论看起来有些荒唐,但许晖偏偏没有办法反驳自己,比如说,一想起若干年前顾一刀威风凛凛的站在梁斌面前时,他总有一股热血沸腾的冲动,即便遇到了明知不可敌的对手,也要不计后果的往上冲;又比如,一想起南山主峰下,他和魏亚丽相视而笑的情形,他便鬼使神差的决定要陪着对方再复读一年,以至于改了志愿名落孙山,到头来,复读出这种结果。

当然,和张仪很长一段的相思相守并不在这个逻辑怪圈下,那里面有着更多复杂和说不清楚的东西,其实许晖和张仪之间并不是真正的恋情,而是一种少年人很纯真的、超过友谊范畴的东西,很值得珍藏,可惜无疾而终。

第332章 赵大忽悠

拎出这些东西,并不是说许晖要后悔什么,只是在追忆中类似于一种反省式的思考,是偏被动的,以他的见识和年龄段,还没有办法从整体去考虑事情的方方面面,但即便是这样被动的思考,也对许晖日后的影响巨大。

这两天他一直在纠结放弃补习班、放弃复读,去建鑫待着,是不是又像以前那样头脑一热,另一方面又觉得建鑫现在弄成这样子,跟他脱不了干系,可不管怎么纠结,恶果已经种下了,那个漆黑的夜晚,那间冒着阴风的小院,那个耷拉在易洪后背的黑衣人的脑袋,一想到这里,许晖就感觉所有的纠结都是个屁了。

第一波推门进来的是消失了三天之久的付建平,后面还跟着俩人,谢海青和邹猛,三个人的情绪都不咋地,但见了许晖还是一个个装出了笑脸。

邹猛昨天就出院了,其实跟许晖住在一栋楼,一直没来看许晖,原因是有警察守着,人家其实主要守的是周青,但邹猛怕有其他麻烦,干脆出了院再说。

付建平和谢海青灰头土脸,衣服也脏的没法说,也不知道在哪里滚了一圈,哪有不久前建鑫一哥的潇洒样子。

“好点没?”付建平先开了腔。

“李兆宁咋样?”许晖不答,这几天他一直担心这件事儿。

“人没事儿,回来了。”付建平的心有点虚,人是回来的,但还在医院里,小家伙被对方狠虐了一把,能捡回一条命就不错了。

“回来了?怎么回来的?那帮人肯轻易放人?”

“那不放还能怎么地?易洪都都出现了,再找小孩的麻烦,他们还是人么?”

想想也是,但许晖总觉得里面的事情很多,三天了,都没有人过来冒一面,不知道大伙都忙了些啥,看着三人的样子,总之是没有什么好事情,哥几个活蹦乱跳,他稍稍松口气,说与不说,反正迟早会知道,许晖也不急着追问,伸手招呼大家,“帮帮忙,帮我消灭一下,好多都放坏了。”

床头柜上下都是吃的,一包一包的,有秦羽茜和刘珂儿送的,还有薛永军带来的,病房里暖气足,麦乳精、罐头和点心倒是没问题,主要是水果怕是烂完了,爸妈清理过一次,但还有很多。

三个人对视一眼,也不跟许晖客气,立刻开始伸手翻包,居然一个个甩开腮帮子开始大吃大嚼,许晖太意外,指望着他们带回家,没想到现在就干上了,三个家伙怎么跟饿死鬼一般,没吃午饭么?都忙啥忙成了这样?吃饭都顾不上?

三个人的确是忙,忙的跟孙子一样,因为被赵复和易洪抓了壮丁,不给工钱,还得挨打挨骂,三天以来受了不少罪,赵复也就算了,大家对易洪是万万不服气的,刚一开始,听赵复说吧易洪请回来,一起对付刘坤,大家就有点懵。

后来黑牛和谢海青挑头找易洪麻烦,被人家轻松的收拾了一顿,然后赵复蹦出来了,充分展示了他的流氓加恶棍的手段,连哄带吓唬,并承诺,事情缓和一点,就找机会探视赵歌。

哥几个只好捏着鼻子听易洪的,第一天晚上就说是去方家营,去救李兆宁,这倒是没的说,原本赵复说不让大家管这个事儿了,可到头来证明他的话根本不靠谱,不过也没人抱怨,晚上是三天期限的最后时刻,小叮当的兄弟就是大家的兄弟,易洪既然能出头,大家也不会有谁落后一步。

赵复传话,让所有人都去,而且每个人身边的小弟,只要是能找到的,全都带上,去了就有幸苦费,打架的家伙也要最猛的,都不用担心,有他赵复罩着。

付建平几人就犯嘀咕了,幸苦费啥的,谁也不稀罕,而且是去救自己的兄弟,拿钱就是打脸了。但是搞这么大动静,靠谱么?建鑫才出了大事儿、吃了大亏,再整一家伙,运气不好就完蛋了,所以派代表问赵复。

赵复先是发狠、骂街,反问付建平,如果这些话是赵歌说的,你们还有疑问么?付建平和阮世庆没法回答,但又不想轻易被这厮忽悠,就是赖着不走,于是赵复又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易洪是顶在最前面的,而且人家找的就是易洪,你们这些小家伙根本不用自作多情,去了就是充充数,跟了赵歌这些年,怎么胆子越来越特么娘们?

疑问没解开,反而被赵复平白教训了一顿,付建平窝了一肚子火,偏偏没办法反驳,赵复这个人说话没个准谱是出了名的,但动不动就拿赵歌说事儿,你有啥脾气?

反正豁出去了,二人也没有其他的心思可想,回去就联络人,别看建鑫就剩下这么几位,但小弟找小弟,一下午的时间居然找个了三十多号人,武器也是够牛逼,光大号的砍刀就有十几把,全部用报纸包着,还有人弄把板斧,别在腰里,然后用棉袄裹着。

一聚集起来也是浩浩荡荡,声势吓人,但奇怪的是赵复让大家去解放路的裴家巷集合,这又把付建平等人给弄糊涂,那个小巷道口是‘塞上江南’的后门所在,不是梁斌的地盘么?不是说去救李兆宁么?怎么又变成了去跟梁斌打架?搞什么?

这回连黑牛都火了,跟赵复老实不客气,没想到赵复的火气更大,开始跳着脚的发飙,指着黑牛的鼻子破口大骂,他怎么安排,大家怎么做,还特么敢质疑?跟老子比脑袋瓜?老子有说过打梁斌么?救人如果那么容易,还用得着老子跑前跑后?一窝不张脑子的家伙,赵歌怎么找了你们这帮傻逼?你们不是讲义气么?李兆宁就今天一条命,你们看着办。

又拿赵歌说事儿,骂完了还反将一军,付建平等人也是服了,黑牛黑着一张脸,在众人面前也是够丢面子的,尽管阮世庆一直在打圆场,赵复还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

几个人一商量,不就是裴家巷么?去就去吧,但是一定要见机行事,这次不能那么傻逼,如果这个不着调的家伙一旦把事情弄砸,大家能跑就跑,以后谁也不会再相信他,至于李兆宁,只能日后再想办法。

大家按照赵复的要求在裴家巷集合,然后分拨分批出发,走的路线还都不同,更是让人费解,不过最后还是在方家营汇合了。

那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几个主要的兄弟都有些提心吊胆,对手的阴狠毒辣不用去吹嘘,‘王朝’事件就在摆在那儿,这两天不光是付建平,连黑牛和谢海青也多多少少从赵复嘴里听说个‘奎狼’的名号,说是七八年前特别牛逼的一个人,跟刘坤一起混的,莫说是河间区,在整个西平市都数得上号,这就够呛啊,没想到打了好几架的刘坤居然还有这样的兄弟。

但是既然来了,也不能太怂,对方要是放了李兆宁则罢了,不放人,怎么着也要打一架,大不了打不过就跑呗,可就是不知道对方的人提前来了没有?这要是撞一块可就热闹了。

付建平等人是知道内情的,至少知道面对的是怎样的一帮狠人,但被忽悠来的小弟多数都是懵圈的,以为就是来打一场顺风架,还能挣点辛苦费,一个个不但劲头足,还挺热闹,看到这种场面,付建平心里就不舒服,一打起来,如果反差太大,这帮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一定会吃大亏,他都有点后悔听赵复忽悠了。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硬着头皮上,所以付建平控制住了给单涛提个醒的想法,而是虎着脸让大都到巷道深处躲着,这叫埋伏,巷道后面还有小路可以通外面的施工现场,时机不妙,大家也好有个退路。

付建平和小叮当来过这里,很熟悉地形,按赵复的说法,易洪会在那个小院跟对方一个叫年哥家伙见面,易洪交出鬼脸面具,对方放人,就算完事儿,如果出现意外,就特么开打。赵复撂下这句话,就整晚也没有再见到过他的人影。

第333章 老子记不住

易洪倒是没吹牛,赵复消失没多久就过来了,穿着一身黑褂子,脚上蹬着白边的老棉鞋,挺胸叠肚,赤手空拳,别看胖乎乎的,但架势拿的很足。

他是一个人来的,小叮当很意外的没有跟在身边,当时付建平等人都藏在小院附近的犄角旮旯里,想要搞一个出其不意,但又生拍对方的人多,可没想到藏的再严实,易洪还是轻易找到了付建平,“跟老子一起过来。”

“草你姥姥。”付建平低头暗骂一句,他对这个老梆子并不怎么服气,自从易洪突然翻脸,不再装模作样后,付建平从来没跟他再接触过,只是从大家的嘴里听过这家伙不但坏,而且狠,最后的印象是在西海酒吧门口,易洪横空出世救了周青,当时就觉得这老家伙虽然年岁不小了,但动作真的快,也够胆量,其他方面也就没怎么当回事儿,赵复大呼小叫也就罢了,你易洪算老几?

“你特么的,耳朵聋啦?”易洪一巴掌就扇在了付建平的后脑勺上,动作奇快,付建平明明猜到对方要动手,但就是躲不开,这一巴掌挨了个实打实,眼睛前面都冒小星星了。

付建平一下子就急了,往后连退两步,伸手指着易洪大骂,“你神经病吧?动不动伸手打人,装什么几把?有种再打一下试试?”

“小家伙,脾气到挺大。”易洪嘿嘿一笑,不动声色的往前一迈步,看似摇摇晃晃、轻轻松松,但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到了付建平面前,扬起蒲扇大的巴掌,啪的一声,极为干脆的又拍到了付建平的后脑勺上,这一下的分量比刚才可重的多,付建平眼前一黑,差点栽个跟头。

斜刺里一个壮小伙扶住了付建平,对易洪怒目而视,正是小付身边的跟班单涛,易洪并不理会单涛,而是又往前踏上一步,再度扬起了右手,看样子他还没打够。

“草泥马的。”单涛也火了,左手往上一扬准备格挡,右手握紧了拳头,直捣易洪的小腹,丫的老家伙,还有完没完了?给你脸了是不?

啪的一声脆响再度传来,这一巴掌不但把付建平彻底给抽到了地上,也顺带把单涛抽了跟头,易洪的动作太快,单涛与之相比就像小孩子过家家。

“不服气可以再来。”易洪冷冰冰的话把付建平扎的心疼,他挣扎着站起身,脑袋瓜子还在晕乎,但瞪着对方的眼生却依然凶悍。

啪的一声脆响,易洪这次给了付建平一个嘴巴,杀伤力并不大,但是声音却极为响亮,很明显是故意的,“没什么本事还敢狂,老子要是有心宰了你,你早死了十遍八遍了。”

挨了这几下打,易洪在付建平的心目变成了十恶不赦的王八蛋,对其恨到了骨头里,但不得不承认,易洪后面的话有道理,也很刺激付建平,没本事还真的不要去狂,说狠话都会打脸,连着挨打还还不了手,也证明易洪有真本事,但又能怎么样?别以为这样,老子就服气你。

“时间差不多了,来不来在你,救不救小家伙在我。”,易洪似乎也不需要付建平服气,扔下一句话,转身背着手走了,其肥胖的体型在昏黄的路灯下臃肿不堪,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搏击高手。

最后这句话把付建平气的肝儿疼,他安抚了一下单涛,把心一横,抬腿就追着易洪的背影而去。

还是那间前天来过的小院,当时厢房里的鬼面具把付建平和小叮当吓的屁滚尿流,再次随着易洪出现在这里,付建平却依然有种心惊胆战的感觉,他无法得知许晖到底隐瞒了什么,也对易洪有了深深的忌惮,另外,对方会来多少狠人也让他担心。

易洪并不搭理付建平,从正屋里搬了把破凳子,大大咧咧的往院中一座,一副有恃无恐的摸样,这回付建平倒是有点服气了,甭管这老家伙是不是在装逼,但临敌前这份精气神就是他远远比不了的。

为了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付建平也跑到正屋里找板凳,可是黑顶下火的只找到了一个木头框子,厢房那边,他是万万不敢去的,甚至用眼睛往那边看,他也能不自觉的想起那个鬼脸面具,更可怕的是那天听到的生硬,实在没办法,只好又回到易洪身边站着。

“一会见到对方不要吭声,看我的眼色行事。”易洪掏出支香烟点上。

付建平不答,不是心不在焉没听见,而是抹不开面子,不想这么快借坡下驴,对易洪的恨意还没有完全消减下去,但没想到一扭脸,却碰上了对方如刀子一般的眼神,于是又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小家伙能不能顺利接走,很大程度看你的发挥。”易洪又道。

“为什么?”付建平觉得不可思议,赵复不是说凡事由易洪顶在最前面么?

“知道我为啥挑你过来?”

付建平摇摇头,心想,我倒霉呗,藏的不是地方。

“因为剩下的这点小屁孩里面,你还算有点脑子。”易洪轻松自如的弹弹烟灰,没看出来,他对付建平的评价还挺高。

“我……”

“行了,人来了。一句话,临场发挥,见机行事。”易洪说完,向门口努了努嘴。付建平连忙跟着望过去,小院的门是开着的,但外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没过多久,院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付建平的心立刻就揪了起来,不自觉的就把手伸向了腰间,他并没有带什么太生猛的家伙,只是别了一把趁手的短刀。

“放松。”易洪吐了一口浓烟,很不经意的从嘴里滑出了两个字,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字还真的让付建平心里安稳了不少,或许说,情绪也是可以传染的,易洪太淡定了,付建平自惭形秽,觉得以前耀武扬威很是牛逼,但在易洪面前屁都不是。

一名身穿白色夹克的壮年男子迈步走进了院门,后面跟着一个彪形大汉,肩上还扛着一个人,付建平眼睛瞪圆了仔细辨认,正是李兆宁,小家伙趴在对方肩上,看不出来精神状况。

“易洪,易大哥?”来人离着易洪二人三米远就停住了脚步,而他身的那名大汉亦是停了下来,咣唧一下就把肩上的李兆宁给扔地上了,小家伙啊的一声惨叫,怕是摔的不轻,对方故意施为,想一见面就来个下马威。

“我就是易洪,说吧,咱们今天是怎么个玩儿法?”易洪根本没在意,甚至连屁股都没离开座位,伸手弹飞了烟头,居然还把二郎腿给翘了起来。

“自我介绍一下,小弟姓任,今天代表‘奎狼’过来约定个事情,顺便也把前面的误会给澄清一下。”

“‘奎狼’是个什么几把?”易洪突然把眼睛珠子一瞪,二郎腿也不翘了,整个人瞬时间煞气冲天,眼看就要蹦起来抽人了。不但付建平被唬的吓了一跳,就连对面的任姓中年人也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而他身后的那名彪形大汉立刻拉开了架势,就要准备对殴。

小院里的空气骤然紧张,但随着任东来哈哈一笑,紧张的空气又瞬间消散于无形,这家伙也是个老江湖,易洪显然把刚才的下马威给还了回来。

“呵呵,易老哥常年在外地,没听说过‘奎狼’这个名号也很正常,他就是那副面具的主人。”

“卧槽!你早说嘛,这么难听的名号就不要再提了,老子记不住。”易洪似乎恍然大悟,把身子往后一靠,又翘起二郎腿,一惊一乍的,搞得付建平很难适应。

第334章 蹦了你

任东年的脸色阴晴不定,显然是被气的不轻,但又不便于发作,可他身后大汉却忍无可忍,往前一跨步,伸手指着易洪厉声道,“给老子站起来!麻痹的,再装神弄鬼,小心我拆了你的骨头!”

易洪把眼睛一翻,根本没搭理大块头,而是冲任东来冷冷道,“你们俩到底谁代表那个什么狼?谁说话算数?”

“当然是小弟我。”任东年也往前跨上了一步,顺势伸手拽了一下那个大汉,对方虽然不服气,但还是稍稍往后退了半步,可凶狠的目光却一直盯着易洪。

“我说这傻逼到底啥意思啊?”易洪却偏偏不依不饶,伸手指着这个大块头,根本不愿意放过这个此人,似乎专门就是来斗气的,而不是为了交换李兆宁谈判。

大块头哪里还能忍耐,立刻提了钵大的拳头就要冲将过来,这回就连任东来也不拦着了,人质在对方手上,对付建鑫又完全占了上风,优势明显,哪会把易洪的挑衅放在眼里。

“等等!”易洪大喝一声,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但仍然坐在凳子上就没动窝,十分的托大和嚣张,“姓任的,如果再由着这个傻逼胡来,今天这个事情就没得谈,人你带回去,爱咋整咋整,这个破面具,你就跟那个什么狼说,老子擦屁股了,硌就硌一点,将就用了。”

付建平对易洪是又惊又气,也不知道对方来了多少人,你就在这儿嘚瑟?感情你是来装逼的,不是救李兆宁的?

小家伙可怜兮兮的趴在地上,衣服破破烂烂的,脸上还残留着血迹,而身上隐约能见到少许伤痕,不知道遭了多少罪,从刚才那一摔就能判断对方的凶残。你特么到底想干啥?要谈就痛快点,赶紧交换,我日了你大爷!

说来也奇怪,易洪这么嚣张,任东来居然就能忍受得了,他紧赶两步,一下子拦在大块头前面,厉声呵斥,“往后退,来的时候‘奎狼’怎么交代的?”

刚才还愤怒之极的大块头,一听到‘奎狼’的名字,立刻就蔫了,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但是再心有不甘也能往前冲了,狠狠的往回退了两步,突然一伸脚就踹在了李兆宁的身上,势大力沉,这一下让小家伙疼的浑身都痉挛起来,凄惨的叫声让付建平忍无可忍,他立刻上前跨出一步,指着大块头,“草泥马的,你个王八蛋,你有本事就跟老子打,欺负小孩算什么,白长那么大个头,你个白痴!”

付建平骂完就后悔了,任东来很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并不说话,而那个大块头果然暴跳如雷,被易洪戏弄也就算了,又被一个小家伙侮辱,他也烦不了那么多了,立刻跨上两步,抡起拳头就捣了过来。

易洪好像也没有任何表示,其实非但没有表示,而且还在贼兮兮的发笑,付建平眼角的余光很不幸的看到了这一幕,差点没气晕过去,但他现在无暇叫骂,惊险万分的躲开了对方恶狠狠的一拳。

付建平在打架方面也算是准专业运动员,以前在学校打架就没怎么输过,加入建鑫后,打架更成了家常便饭,虽然火候照着达辉比还差了好多,但灵活性方面确是相当有造诣。

连着躲过对方数拳后,付建平渐渐心理有了点底,这壮汉看上去凶巴巴的,但身手真的一般,空有一身肌肉和蛮力,却笨的很,可是这家伙皮糙肉厚的,付建平想要打倒对方也不现实,于是满场飞,飞着飞气愤不过就破口大骂,什么难听骂什么。

壮汉被骂的恼羞成怒,哇哇的乱叫,怎奈打不到对方,反而被累的气喘如牛。

易洪忍不住哈哈大笑,任东来尽管脸色不好看,但也能沉得住气,剑拔弩张的谈判变成耍猴一般,’奎狼’要是在现场看到这一幕非得气个半死。

又僵持了一会儿,大汉累的跑不动了,付建平的体力也下降的厉害,易洪得意的又点起一支香烟,而任东来的忍耐力也是登峰造极,居然面无表情的就这么看着,反而搞得易洪莫名其妙。

付建平算是看出来了,双方都没有谈的诚意,都在这儿找着茬的耗时间,他和眼前的这个白痴大汉都属于被耍的猴子,还溜的一个比一个欢腾,真特么的搞不明白,难道都吃错药了么?他真担心外面埋伏着的兄弟们,小院里面大呼小叫的会不会忍不住冲进来呀,可是对方藏在暗处的人手到现在还连人毛都没见到一个呢。

要说愚蠢,很多蠢人都是一贯的,但也有少数的会有灵光一现的时候,付建平眼前的这位蠢货就属于这种人,他在大口的喘着粗气的时候,无意间看到已经爬到墙边的李兆宁,正努力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无论易洪还是任东来都放任不管,他忽然就有了制住付建平的办法,于是呲牙冲付建平一笑。

付建平被对方弄的心底发毛,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大块头佯装冲向付建平,待对方往后急退的时候,他突然改变了方向,几个跨步就到了李兆宁身后,抬起腿就是一脚,大脚丫子正蹬在李兆宁的后腰上,小家伙噗通一声就栽倒在地。

大块头狞笑着瞅了付建平一眼,并不停手,抬起另一只脚又给了李兆宁狠狠一下,这一脚更狠,小家伙当即被踹的岔过气去,面色煞白,眼睛珠子都翻白了。

付建平再也不能忍了,他大吼一声蹭蹭几步就冲了过来,飞起一脚蹬在了大块头的胸脯上,无奈对方的肉厚,骨架子大,这一脚只把对方蹬退了一步,自己反而差点摔个跟头,趔趄着堪堪稳住重心,对方已如饿虎扑食一般冲到了跟前,长着黑毛的大拳头迎面扑来。

咣的一声,付建平躲避不及,脑袋就像撞在了大树上,整个人都懵圈了,紧接着鼻梁处又传来剧痛,对方又捣了一拳,付建平一下没支持住,扑哧一声就坐在了地上,大块头好像打兴奋了,也不管手脚的轻重,飞起一脚就踢向了付建平的咽喉,这一脚要是被踢中了,付建平不死也得残了。

任东来眉头一挑,想要发声喝止,但似乎已经来不及了,忽然一股劲风扑面,他被惊的倒退一步,一个黑影已经从面前飞掠而过,直奔大块头,只听见‘啊’的一声惨叫,大块头像一只破布口袋一样,斜扑着摔了出去,而付建平就此侥幸逃过一劫。

踹飞大块头的正是易洪,还没等壮汉爬起身,易洪抢上前,一脚踩在了着对方的腮帮子上,此人吃痛之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听上去非常痛苦,但不管怎么挣扎就是爬不起来。

“泥马勒戈壁,当着老子的面,打老子的跟班,你特么脑子坏掉啦?”

这时候任东来才缓过神儿来,不禁暗自心惊,这个姓易的其貌不扬,长的像肥猪一般,未料到打架这般了得,怪不得连‘奎狼’都没讨得了便宜,若非亲眼所见,他绝难相信,以后可要千万小心此人。

任东年有点后悔,来的时候应该带把手枪,他的一个兄弟前几天跟着‘奎狼’一起,就应该栽在这个人的手里,到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都说挂掉了,看来这人不但身手出众,而且心狠手辣,今天别特么为了唱一出空城计把自己给搭进去。

“易老哥,脚下留情,这王八蛋不懂事,你教训一下适可而止,咱们还有正事儿谈。”再怎么想,任东年也的硬着头皮上前,而且必须软下来,否则以这个人的手段,他和大块头谁也别想走掉。

“卧槽,你现在会说人话啦?刚才老子的人挨打的时候,你特么吃大便了?”易洪把眼睛一瞪,根本不买对方的账,脚底下加劲儿,可怜壮汉嘴巴咧着,眼睛珠子瞪得老大,额头青筋暴起,双手无力的抱着他的脚,只有蹬腿的份儿。

“易老哥这话可就过了,事情太突然,年轻人火气又壮,我这副小身板又劝不住架,还得你老哥出手不是?消消火气谈正事儿吧?”

“没啥可谈的,人给老子放喽。”易洪说着话,伸手从屁兜里掏出一张邹巴巴的硬皮子,使劲抖了抖,“这玩意儿你带回去,给那个什么狼,告诉他,第一次算扯平了,他要是不服气,老子等他来第二回。”

嗖的一声,硬皮子飞到了任东来的胸前,对方伸手一接展开来观瞧,付建平刚刚站起身,从他的角度看过去,硬皮子正是他前天晚上看到的那张鬼脸面具,忽然间心里的谜团像被无形的大手拨开一样,那天晚上他和小叮当看到的鬼脸和听到的鬼的声音,全是易洪一手策划,他在搞什么名堂?

“你个傻逼玩意儿,东西都交了,拿货呀!”易洪又骂开了,这回是对着傻傻发呆的付建平,眼看着任东来面色古怪,付建平突然反应过来,立刻跑过去把李兆宁扶了起来,“没事吧兄弟?”

李兆宁不答,眼下喘气都困难,刚才挨得两脚太重了,付建平二话不说背起小家伙就站到了易洪身边,这个老东西再不是个东西,现在能感觉安全一点的只能是他身边。

“行了,钱货两清,接下来我把‘奎狼’的带话原原本本的转述给老哥,在这之前,你也该把这不懂规矩的家伙放了吧?”任东来控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在易洪面前,还是尽量不用手段,没有意义。

“凭啥?”易洪一扭脖子,不紧不慢的又抽出一支香烟点着,“你特么就直接说,老子气儿还没消?”

“这有点不妥吧?肥东虽然不对,但你也惩罚了,大家扯平而已,况且他又是‘奎狼’身边的人,你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老子话不说二遍。”易洪的脸突然冰冷下来,从怀里一摸,掏出了一把手枪,枪口直接抵在了任东来的额头上,“草泥马的,在老子跟前唱戏,还特么那么嚣张,谁惯得毛病?王久东么?‘奎狼’都放了什么屁,你照直告诉老子,否则蹦了你!”

第335章 都在演戏

枪口冰冷刺骨,对方已经打开了保险,机头大张,食指搭在了扳机的下沿,握枪的手极为稳定。

任东来瞪圆了眼睛看着易洪,看上去愤怒之极,其实心里发毛的厉害,不但嘴里发干,喉咙冒烟,而且小腿肚子也控制不住的抖个不停,但他不能轻易服软,否则真有可能死在这里。

“有事儿谈事儿,你也不用跟我这个传话的发狠。”任东来先把台面上的话摆上一句,借机深吸一口气,然而枪口动都不动,额头被顶的生疼,他只好干咽一口吐沫,‘奎狼’说,元旦晚上八点,他在东门楼单独请你喝酒,不醉不归,敢不敢去?”

咣的一声,任东来的脑袋被对方的枪柄给狠狠的敲了一下,他眼前一黑,两侧的太阳穴嗡嗡直响,人差点没栽倒,紧接着手上又一松,刚才易洪扔过来的那张鬼脸面具居然又被抢了回去。

“就这么一句破话,你特么跟老子装了二十分钟,回去跟‘奎狼’说,老子喜欢在元旦草比,没功夫喝酒,不去!”易洪收起了手枪,将那鬼脸面具往地上一扔,抬起脚来使劲踩了数脚,“刚才忘了,这个傻大个欺负老子的小兄弟,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将就着还回去,扯平!”

“想必易老哥也没成心跟我任某人谈吧?”见易洪收了手枪,任东来的胆子又壮了一些,他这种老江湖极善察言观色,此刻似乎也琢磨过来点什么,对方调来了大批人手,都埋伏在在外面,却迟迟不动手,易洪似乎也在有意拖延时间,为什么?难道难道还真以为老子也带着大队人马过来?

不对,不对,完全不对!对方要真这么想,刚才就不会那么嚣张,任东来突然心里一惊,恍然反应过来,莫非他们也同样玩儿了个声东击西?好像也不对呀,那么多人都实实在在的调过来了?到底在搞什么?

“这话才叫实在,咱们谁也别装了,这会儿工夫,怕是那一头早打完了,各凭本事,各安天命。啊,哈哈!”易洪哈哈大笑,一脚又将那鬼脸面具踢到了任东年脚下,鬼脸皱巴巴的样子十分狞恶丑陋。

“草,够狠!各凭本事,这话说的好!”任东来伸手一指易洪,但他实在不敢骂出狠话来,而且心里一点底气都没了,易洪的话显然表明他们识破了声东击西的路数,那么刚才演了半天戏,自己岂不是像猴子一样被耍了一番?

“滚!”易洪忽然暴喝,把手往腰间一扶,作势又要拔枪,这种装模作样的把戏他也觉得甚是无聊。

今天肯定讨不了好,任东来现在只担心自己能不能顺利离开,在这个老混蛋面前,他总有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弄不好随时都会把小命给搞没了,至于‘时代音符’那边的情况,人家既然有准备,形势肯定也不妙,还不如趁早走了,可尼玛的,外面那么多人咋整?他并不认为对方能轻易放过他。

“易老哥怕是言不由衷吧,外面埋伏那么多人,我能走得了么?”

“真特么自作多情,就你这种货色,老子一个人轻松收拾一打,还用尼玛埋伏人?给老子赶紧滚!”

任东来眼睛珠子一转,不再犹豫,俯身拾起地上皱巴巴的面具,拉着那个还在哼哼的莽汉,夹着尾巴头也不回的走了。

“草泥马的,傻逼!”易洪张嘴骂了一句,仿佛刚才受气的是他,而不是任东来。

“你过来。”易洪朝付建平招招手。

付建平郁闷之极,易洪二人的对话中他一字不落的听的清清楚楚,心里也明白了个大概,真没想到劳神费力纠结了一大帮人,紧张兮兮了半天,就是为了跑过来站个桩?那头是哪里?发生什么大事儿了,他真没敢相信事情就这样完了?

“告诉外面人,都散了,分开走。”易洪又恢复了之前腆胸迭肚、一本正经的摸样。

“事情就这样完了?”

“那你还要怎样?”

“可是……”

“没什么可是,演戏而已。”易洪摆摆手,“不过也别小看这场戏,鬼脸面具是‘奎狼’的面子,他看重的很,装神弄鬼的给自己脸上贴金,让人来抢了两次,尼玛的,老子就是不给他,所以才有了今天的见面,这是给老子下战书来着,所以没白来,就这样。”

“刚才说那头打起来了?是解放路么?”

“哈哈,你还不笨。”易洪说着话,没有更多要解释的意思,抬腿就往外走,到了门口一扭头,“今天表现不错,赶紧带这小子看看去。”

“那后来,到底是哪儿打起来了?”付建平讲的口干舌燥,许晖也听了个目瞪口呆,自然是很想知道双方唱了这么一出戏,到底是在哪里真刀真枪的干呀?

“‘时代音符’,你没想到吧?”付建平故作神秘,因为他那天也没想通,让大伙散了以后,就跟谢海青一块把李兆宁送去了医院,知道情况是第二天的事儿了。

双方这场火拼其实很低调,一场十分惨烈群的殴居然没有多少人知道,‘时代音符’当天并未歇业,只是拒绝正常客人进入,说是被人包场了,但到了晚上七点半,居然就把大门给关上了,可是没人在意,之前就已经进去了好几拨人。

这场架不但惨烈,而且很血腥,小道消息说动了枪,还死了人,反正第二天场子就彻底关门了。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越嚷嚷的声音大,其实就越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反之,越是不声不响的,往往也越容易出大事儿,‘时代音符’关张的第二天,还是纸里没包住火,警察来了,把整个场子都给封了,开玩笑,出人命的事儿,谁能捂得住?

许晖听到这里,心里不自觉的就咯噔一下,脑子里又出现了易洪扛着那具尸体出去的那一幕,好像就再也没了消息,这个画面始终在折磨着许晖,一听到出人命的事儿就非常敏感,那个死去的黑衣人就像个,让人始终无法踏实下来。

“你咋啦?”见许晖的脸突然惨白的吓人,付建平以为他的身体出问题了。

“没啥,我就是奇怪,梁斌这是跟谁打?刘坤么?”许晖急忙掩饰,刚才走神,他也真没多想,结合付建平说的易洪在小院里演戏的一段,他推测只能是刘坤,可俩人不是合作的挺好的么?

“对,但是不完全,有那个什么‘奎狼’一方的,听说还有达强的人。”

许晖这下就给听糊涂了,怎么又牵扯到达强了?去揍人的还是去帮忙的?解放路还真不是一般的乱,也怪不得赵歌拼死拼活的折腾一通,到头来还是没能站住脚跟。

“真有达强的人,赵复也去了,我听小叮当说的。”谢海青补充,他一直都想不通,脑瓜里也始终是团浆糊,赵复和达强都是大院的人,一起对付梁斌不奇怪,怪就怪在时候不对,应该是合伙先干掉刘坤,再一起收拾梁斌。

可最奇快还是赵复那天的行为,先是忽悠大家去帮易洪的忙,当然不是全帮忙,毕竟还要救李兆宁,可自己又跑到‘时代音符’里打架,忙的跟狗腿子一样,有什么好处么?跟建鑫又有什么关系呢?

偏偏平常喜欢四处吹嘘的赵复,现在口风紧的很,问啥都说不知道,这两天东躲西藏的,好像怕被抓了,干什么事儿都让小叮当通知,最恐怖的就是易洪忽然凶神恶煞的跑过来,说让干啥,就得干啥,否则就要大发脾气,有人不服气,跟他怼了几次,都吃了大亏,现在建鑫被弄的简直惨不忍睹,天天跟孙子一样给这两个人忙事儿,自己的未来是啥已经看不到了。

付建平叹了口气,也有同感,但他心思灵活,善于思考,觉得这一切的背后都很不简单,或者说人家暂时无法跟你解释,又或者说以现在建鑫的能力根本无法参与其中,总之,人家现在不带你玩儿,甚至除了让你干点儿跑腿的活儿外,都懒得理你。

从未有过这样被人轻视的感觉,赵歌在的时候,赵复想弄点事儿,最起码有个商量的态度,那时候的易洪一声不吭,只会装死,谁会想到现在变成了这样一幅场景。

病房里一时间安静下来,许晖从三人的眼中看到了失落、无奈和颓废,这也怪不得,短短的时间,落差太大,曾几何时,建鑫还是解放路一带不可忽视的一股势力,但随着‘王朝’第一次被查封,就种下了祸根,以及此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建鑫骤然崩塌,不但彻底退出解放路,而且在商业巷也是岌岌可危。

可未料到,没有最惨,只有更惨,现在建鑫的成员已经沦落到被人任意指使和打骂的对象,尽管对方很彪悍,但想必谁也不愿意就此忍受下去,现在大混混们的争斗骤然剧烈,难道还不能放过颓废之极的建鑫么?

“周青怎么样?出院了么?”沉默了半天,许晖忽然问出了一个八竿子打不到的问题。

第336章 创造机会

“什么意思?”付建平看了看谢海青,俩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好好谈着事儿,突然提周青那个烂人干嘛?

“没啥意思,就是问问,住在一个医院,都没见过面。”

“你没发烧吧?”付建平站起身,煞有介事的伸手摸了摸许晖的额头。

“还没出院,我跟他住一层,不过也好的差不多了,就这几天吧。”邹猛倒是没想那么多,有什么说什么。

“你们是几病区呀,他在几床?”许晖并不理会付建平的疑惑,好像还挺执着。

“五病区,他17床,我是26床。”

“卧槽,你俩都有毛病吧?问那么清楚干嘛?还要去看看那个傻逼?”谢海青对周青是恨之入骨,在他的认知里,若不是周青反水,就不会有后面一系列的麻烦事,建鑫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如此倒霉悲催。

“我觉得可以谈谈。”许晖直言不讳,但没想到这句话却让谢海青差点跳起来。

“真特么神经,跟他谈个毛啊?这王八蛋最好再多躺几天,好好享享福,麻痹的,只要一出来,老子就弄他,我弄不死他!”谢海青用近乎沙哑的嗓音冲着许晖吼叫,真搞不懂这个老七,哪壶不开提哪壶,好好聊着天,尽特么扫兴。

“好了,好了,老七就是随便问问,你也跟着发神经。”付建平赶紧打圆场,谢海青的反应这么大也情由可缘,周青的确是令人憎恨,若不是赶着来谈判,谢海林也不会出车祸,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他的伤可比周青严重的多。

邹猛也不说话了,可许晖今天似乎是真的吃错药了,并没有就此打住的迹象,继续不紧不慢道,“其实谈谈也没坏处,问他接下来咋办?商业巷的店铺不能总那么空着。”

“我问他麻痹!”谢海青还没按耐下去的邪火又陡然间就蹿到了脑门,人也一蹦多高,付建平拉都拉不住,他伸手指着许晖的鼻子咆哮,“老七,你要是去找那傻逼,可别怪我以后翻脸不认人,周青这孙子,我跟他没完!”

发泄了两句,也不待许晖反应,谢海青挣脱了付建平,转身就走,可才走两步,房间门就被打开了,两名俏生生的少女正一脸惊恐的往里观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好撞见怒气重重的谢海青。

两个女生自然是秦羽茜和刘珂儿,因为功课忙,连着好今天没来医院,今天模拟考试,下午结束的早,所以相约一起过来,其实主要是秦羽茜的提议。

谢海青一见到二人,一脑门子的火苗瞬间就缩回到了脑袋瓜里,很想挤出个笑脸跟俩人打声招呼,但是正跟许晖呕气,脸皮又拉不下来,只好很不舍的擦肩而过,只是气势上已经矮了许多。

“哎呀,两位美女好久不见,坐,坐。”原本要追出去的付建平,一见到秦羽茜二人立刻改了主意,很没义气的留了下来,端着凳子大献殷勤。

“谢谢,我们就是路过,看看许晖,没有妨碍到你们吧?”秦羽茜为人单纯,而且面皮薄,生怕耽误了人家谈事儿,可刚才在外面听到里面又吼又叫的,似乎更像吵架,原本不想撞破,都怪刘珂儿,伸手就推门了,敲都不敲一下。

“不妨碍,一点也不妨碍。”付建平一边用眼神示意邹猛让开地方,一面老实不客气的伸手拿了两个苹果递给秦羽茜二人,“我们刚才正在开玩笑,那家伙玩不起,跑啦,哈哈。”

苹果几乎是硬塞到人家手上的,搞得两个姑娘很尴尬,尤其是秦羽茜,手里拿着苹果,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你好些了么?”刘珂儿短暂的尴尬后很快恢复了本色,至少没被付建平过分的热情给搞晕头,借着问候许晖,很大方的又把手中的苹果放回到床头柜上。

“托二位福,大有进步。”许晖倒是没吹牛,中午的时候还尝试着站立过,虽然没有成功,但他相信,身体的恢复会越来越快,刚才的情况,他看着有趣,自从何佳英之后,他还从来没见过付建平会对哪个姑娘如此殷勤,想起高一的时候,这家伙追起女孩也不是一般的疯,就是不知道他看上了哪一个。

“大有进步?进步到什么程度?”有样学样,秦羽茜也借着说话,飞速的把烫手的苹果放在了床头柜上,其实一个小小的苹果并不烫手,就是付建平的殷勤她消受不了,那天晚上去商业巷,她就觉得付建平的眼神特别的直,还有点冒火星子,另一个家伙也是如此,许晖身边的朋友感觉上都有点点野。

“上午练习站立,医生鼓励我从今天开始多练。”许晖说着话,把两个手臂高高举起,使劲挥舞了两下。

“你能站起来啦?腿这么快就能动啦?”秦羽茜很惊讶,没想到三天没过来,许晖的身体恢复如斯,由衷的为他高兴,这个消息一定要告诉老爸,他的工作忙,虽然一直没过来,其实也很记挂。

“能站啦?你不早说,来来,练一个,趁大家伙都在,有搭把手的,你要珍惜锻炼机会。”付建平自然借机插话,还不住的给邹猛使眼色。

邹猛实际上是一个非常腼腆的小伙,从来没谈过女朋友,上学的时候很少跟女生往来,公开场合有女生在场,他更不会主动说话,今天这个场合他待着挺难受,正琢磨着怎么找借口离开,但看样子付建平轻易不会放他走,也不知道这家伙的眼睛瞄来瞟去的啥意思。

“试试就试试。”许晖正有此意,今天中午一次都没成功,他本来就不服气,正好大家伙凑热闹,不练白不练,也尝试着给付建平创造机会。

见邹猛傻站着,付建平没招,只好自己上,一迈步就要把许晖从床上周起来。

“我自己来,帮我去护士那里借个拐杖。”许晖伸手拦住了付建平。

“听见没,去找护士借拐杖。”付建平当然是不会轻易离开的,扭头指使邹猛。

“我去,我去。”秦羽茜却主动请缨。

啊?付建平立刻一把又把邹猛拽住了,“忘记了,护士办公室你不熟,我陪她去。”

“我知道,这个地方我熟。”秦羽茜却不管付建平个邹猛在纠缠什么,一溜烟的跑出去了。

“不要紧,那玩意儿重,我跟你一起去。”付建平精神头上来了,根本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扔下目瞪口呆的邹猛也一溜烟的跑了。

这一切,许晖都看在眼里,刘珂儿也同样,并且很默契的都装作没看见,而邹猛,他再腼腆、再迟钝也恍然大悟,可是自己夹在中间算什么?

许晖的笑藏在了肚子里,这个无意间创造的机会,也希望付建平能好好把握,而此时的他就是要坚持不懈的锻炼,堂堂正正的站起来,脑神经的损伤据说是有后遗症的,这也给他心里带来了阴影,但今天身体质的变化又给了他极大的鼓舞,又有这么多朋友鼓励,没理由不自信。

许晖双手紧握病床两侧的铁质护栏,腰上慢慢使劲儿,上半身稳稳当当的坐了起来,比早上那一次还轻松,确信自己真的在逐步好转,心里乐开了花,而一旁站着的刘珂儿连忙把枕头垫高,生怕许晖坐不住又倒下去。

“没问题的,你看我的胳膊很有劲儿。”许晖紧握着铁护栏,晃的哐啷哐啷直响。

“恢复的这么快,真的不敢相信。”刘珂儿也由衷的赞叹,她骨子里就是一个十分孤傲的人,合不来的都不屑去理会,更不可能没由来的去赞美别人,但这次是真心为许晖高兴。

对于许晖,刘珂儿的心里还是很有歉意的,开学第一天就是因为她,许晖跟张凯起了冲突,她能听明白许晖讲那个讽刺笑话的意思,但一直没有机会找许晖说说,谈不上道歉,就是想说清楚,她无意瞧不起许晖,但性格上就是这样,很难改,也容易得罪人,其实她对许晖的第一印象很好,只是没想到这家伙的脾气会那么火爆。

后来矛盾扩大了,变成了欧阳和袁翔的矛盾,再然后来矛盾就激化了,刘珂儿被迫离开了补习班,关于她和欧阳之间,其实是故意做给大家看的,也是做给袁翔看的,希望绝了袁翔不断骚扰的念想,但结果让她始料未及,心里十分愧疚。

后来,刘珂儿去了高教中心补习班,偶尔碰上五中的同学,也断断续续听了一些袁翔的事情,没想到许晖也扯进来了,光群架就打了好几场,事情闹得难以控制,这让她更加内疚,但一直没有机会向张凯、许晖、甚至是张志宏说声抱歉,她孤傲,其实也很善良。

房间的门忽然被推开,一下打断了刘珂儿的胡思乱想,本以为是付建平趾高气扬的拎着拐杖,旁边跟着一脸懊恼的秦羽茜,但没想的进来了一拨人,居然都是补习班的同学,张凯、张志宏、康文东和戴强。

第337章 感染力

进来的人也很惊讶,没想到刘珂儿会出现在病房,瞬时间表情各有各的精彩,其中最为难过的是张志宏,抱着扔掉成见的想法来看望许晖,没想到在这个地方见到了他暗恋中的刘珂儿,一时间,意外、惊讶、不解和愤怒等种种情绪交织,让他一下子就愣在了当场。

刘珂儿倒是淡然的多,这些补习班的同学她都见过面,有些还是同班的,虽然孤傲了点,虽然被迫离开补习班时被谣言攻击的体无完肤,但她还是尽量微笑着跟大家打招呼,既然已经离开,心态就要放开,她也不想在许晖面前搞的太尴尬。

许晖则没想那么多,对大家的到来非常开心,一个个的握手加拥抱,只有张志宏站着没动,冲许晖挥挥手都显得那么勉强和有气无力。

许晖并不计较,招呼邹猛给大家拿吃的,一时间病房里热闹之极,因为已经降到了二级看护,所以对探视人员没有那么严格的限制,吵哄哄的病房门口很难得的没有护士现身,门口忽然出现的却是扛着拐杖、一脸嘚瑟的付建平,后面跟着两名护士,一进门看见人多,许晖又是站立训练,料想不会有什么问题,简单的把危险和注意事项讲了一边就走了。

最后面跟着的是秦羽茜,她看上去并不怎么高兴,又看到了这么多人在场,她居然站在门口不肯进来了。

这个细节只有许晖和刘珂儿关注到了,但暂时无暇顾及这些,在大伙的起哄声中,许晖撩开被子,凝神屏气,双手握拳抵在床上支撑着上半身的平衡,几个深呼吸后,他的左腿一用力便搭在了床沿,然后慢慢开始挪动不听使唤的右腿。

等整个身体都移到了床沿,许晖的左腿再度发力,猛然向地面甩去,脚尖触地的一刹那,他的整个身体都在剧烈的摇晃,险险没有从床上栽下来,这个过程大伙看得非常揪心,秦羽茜惊呼一声,而一旁的付建平立马就要伸手去搀扶,却被许晖的目光制止了。

很难想象,前不久还活蹦乱跳的人会变成这副摸样,这还是经过了治疗和锻炼以后的恢复期,倘若是自己一动不动的躺在这里会是个什么心态。

一头大汗的许晖经历着难以想象的痛苦,右腿怎么用力都没有反应,整个身体在平衡与不平衡之间晃动,双臂承受着重压,抖动的厉害。大伙开始为他加油,小小的房间里充满了拼搏和炙热的气息,就连缩在后面的邹猛也被感动。

终于,许晖的右腿落地,惯性和用力过猛,导致上半身的重心没控制好,脑袋直接往下栽去,惊呼声中,一旁的付建平眼疾手快扶住了他的右肩,而另一双有力的大手扶住了许晖的左肩,却是张志宏。

许晖没有再矫情,在两人的帮助下努力坐直身体,稍微休息和调整呼吸后,伸左手接过了付建平递过来的拐杖,右手抵着床边,左脚反复踏地,检验腿部的力量,未料到右脚也有了反应,也在随着左脚上下踏动,这显然又是一大收获和进步。

许晖也不再有任何顾忌,双臂和腰间猛然发力,身体晃晃悠悠的居然就站了起来,虽然下肢摇摆和颤抖的厉害,但他足足坚持了五秒钟,在数双手臂的搀扶和保护下,咣唧一下倒在了床上,许晖大口的喘着粗气,几乎要掩面而泣,这是他自躺在病床上以来,第一次凭个人的力量站起了身体,而且还站了五秒钟,身体在飞速的恢复,这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了。

为了让许晖好好休息,哥们、同学陆续离开病房,每个人都有一种莫明的感动,但各自的体味又各不相同。

张志宏是最先离开的,看着许晖在康复中,他心里踏实了许多,但是刘珂儿就在旁边,他有说不出的尴尬,找了个借口就先走了,可刚才的氛围显然感染了他,连走路走迈着大步,有点那种一往无前的架势,许晖都快成植物人了,居然恢复的这么好,这得要多大的毅力和精神?忘掉刘珂儿,忘掉过去,忘掉不切实际的幻想,来年的高考,他势必要飞跨那龙门。

张凯、康文东三人也是差不多的感触,但更要冲动一些,走在路上,甚至开始商量学习计划,把207宿舍的全带上,特么的,困难这玩意儿就是弹簧,你弱它就强,你强他就若,不就是个高考么,谁敢瞧不起复读生,来年考个北大给你看看。

最激动的是秦羽茜,不断的跟好友说着许晖,“他真厉害,是我见过最勇敢的男生。”而刘珂儿只是面带微笑,静静的听着,两人的步伐轻快,自然也受到了刚才气氛的感染和鼓舞。

“他不是最厉害的,我们这一帮哥们,个个都很厉害!”付建平拉着邹猛颠颠的跟在两个女孩后面,美其名曰是天太晚了,要送人家一程。

“吹牛也不带打草稿。”秦羽茜很难得的回了一句,可能是因为太高兴,对刚才付建平的种种嫌恶也给暂时忘在了一边。

“绝不吹牛,有机会带你们见识一下其他几个哥们,我们都跟许晖的关系很铁,都是刀砍在身上不眨眼的好汉。”

“干嘛要刀砍在身上啊?那么吓人。”

“啊,不对,我就是打个比方,总而言之,大家在一起,都是惺惺相惜的热血汉子,你说对不对啊,猛子?”付建平使劲晃着邹猛的膀子,邹猛连连点头。

可惜对方不答,反而加快了脚步。

“以后在学校如果有任何麻烦,就跟许晖说一声,不对,不用麻烦他,直接到商业巷的西海酒吧,找我付建平,别的不敢吹,但为朋友两肋插刀还是没话说的。”

“我们女生能惹什么麻烦,你武打小说看多了吧?”

“那是,那是,我还是打了一个比方,我是希望,我们既然是朋友了,应该互相帮助,经常往来,如果学习苦了、累了,就到西海酒吧来坐坐,在那里,奔放的音乐能让你彻底的放松,让你暂时忘掉所有的烦恼和不愉快。”付建平很开心,飞速的顺杆爬。

“谁跟你是朋友啊?我们才认识好不好啊?”

“一回生,二回熟,多条朋友多条路,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我付建平始终拿你俩当朋友。”要论哥们中谁的脸皮厚,追女生的时候付建平的脸皮最厚。

“付哥,小叮当。”陶猛忽然提醒。

正在兴头上的付建平一扭头,果然,小叮当站在前面的路灯下,满头大汗的样子,好像很着急,直接找到红十字医院附近,说明事情还不小。

“什么事儿?”付建平长大了嘴巴做出了口型。

“易洪找你,很急。”小叮当喘着粗气,根本没耐心跟他瞎比划。

“我草你大爷!”付建平暗骂了一句,然后紧跑两步追上秦羽茜二人,“两位美女,我临时有事,先走一步,一路注意安全,下回聊啊。”

“再见。”秦羽茜二人头也不回,付建平很郁闷,原打算想让邹猛护送一程,但从俩人的态度上看,好像也不大现实,只好眼睁睁的看着二女远去。

“哈哈,这个家伙真搞笑,你说许晖身边怎么会有这样的朋友。”扭头偷偷看了一眼,秦羽茜忍不住大笑。

“我觉得挺好啊,人家追你,直接了当,没耍什么心眼。”

“你千万可别瞎说,复读阶段,我是不会考虑这些的,而且像付建平这样的,怎么看怎么像社会大哥,要是被我哥知道了,非要骂死我不可。”

“干嘛在乎你哥呀,你喜欢的人什么样,你自己来决定。”

“谁说我喜欢他了?你看他那个婆婆妈妈的样,笑死人了。”

“不喜欢,你搭他话干什么?”

“听着烦人啊,像个乌鸦一样呱噪。”

“有你这样说人家的吗?人家可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热血汉子。”刘珂儿学着付建平的强调,一本正经,顿时又逗的秦羽茜哈哈大笑。

“下次咱们再来要算准时间,可别再碰上这个姓付的了。”

“下次你自己来,别老带上我。”

“为啥?上次不是你提议的么?”

“我从来没提议过,也不知道是谁成天老想着往这边跑。”

“哎呀,你还不承认,看我撕烂你的嘴。”秦羽茜佯装大怒,刘珂儿扭头就跑,两个女孩的欢快的笑声回荡在冬天华灯初上的马路上。

第338章 我在建鑫混

两天后的中午,周青准备出院,家人到楼下办理结算手续的时候,许晖坐着轮椅出现在了他的病房,周青大吃一惊,揉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我就住你楼上。”许晖微笑着冲对方打招呼。

对于许晖,在周青的观念里是可有可无的人,以前上学的事儿早就过去了,他也不想再计较,现在主要的仇家是建鑫这帮人,可让他十分想不通的是,在关键要命的时刻,却又是建鑫的人救了他,这是为什么,没人告诉他。

而且现在周青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可能要坐牢,因为涉嫌‘王朝娱乐总汇’的纵火案,虽然没有造成什么危害,但性质是严重的。在出院后,回家安顿一下就要去警局,外面的便衣叔叔还在,但现在这个时候并不阻止一身病号服的许晖进入。

“你怎么……”周青的心情不好,也不知道许晖过来的目的,更没想明白好好一个家伙为什么忽然就坐在了轮椅上,所以也不太好组织语言。

“被车撞的。”许晖神色淡然,仿佛是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四个人追我,就在小街出去的路口上,我差点被撞成植物人。”

周青眼角的肌肉在不自觉的跳动,无法揣测许晖说这些的目的,“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么?”

“后来我才知道,企图伤害我的人,跟那天准备要你命的人是一伙儿的。”许晖继续娓娓道来。

“说笑话呢吧?”周青冷笑,“想为你的兄弟开脱?还是想对我周青落井下石?”

“都不是。”许晖笑着摇摇头,“完全没有意义,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些事实,别被人牵着鼻子走,其实咱们都被人耍了。”

“咱们?你代表谁?”

“建鑫,我现在在建鑫混了。”许晖仰起脸,灿烂的笑容很有阳光的味道,“就在我被车撞的前一天,我跟付建平说加入建鑫。”

周青愣住了,继而想发笑,可是眼前这种情况下他又实在笑不出来,忽然就感觉到厌倦了,后面等待他的无论是何等惩罚,他都认了,躺在医院的这些天,他想了很多,在商业巷反水闹单飞,的确是他有错在先,但即便是受了别人的挑弄,他也认为建鑫并不是什么好鸟。

建鑫的有些人太疯狂,报复的手段太阴,心肠太毒,太岁现在还躺在医院里,事情告一段落后,还要找人当着他的面捅常耀一刀,所以周青情急之下才会想出拼命的损招,甭指望他和建鑫之间坐下来和谈,这事儿不能算完,等他坐牢之后,还要找建鑫来个了断。

周青也相信许晖所说的不虚,但他不在乎,冤有头,债有主,一个个来,他的表哥因为车祸已经截肢了半条腿,太岁也很有可能会落个终身残疾,这些账,一笔笔算,他迟早会连本带利要回来。

“如果你来就是为了撇清建鑫,那么趁早滚蛋,老子跟你们这帮人也没啥可谈的。”周青的脾气上来,若不是外边有人,他说不定会动手把许晖直接推出门外。

意识到今天周青的情绪不对,许晖也不想再刺激对方,但该表达的意思一定要说清楚,“我来就是为了告诉你真实的情况,不为刻意撇清建鑫,而且还要告诉你,你所认为的建鑫对你的报复,其实另外有人栽赃,迟早会证明给你看。”

“说的跟唱的一样,你莫名其妙的跑我这儿来上杆子瞎说八道,到底想干啥?别告诉老子想跟我周青摒弃前嫌,化干戈为玉帛?啊?!”

“我还真是这么想的。”许晖很认真的一字一顿。

“哈,哈哈。”周青再也忍不住的大笑起来,“草泥马的,你可真让老子长见识,肚子里装着龌龊事,嘴上说着漂亮话,是不是想让我挑明啊?”

“直说无妨!”

“不就是为了我商业巷的那几间门面么?你丫特么心坏透了,知道吧?以前建鑫只知道明着抢,你特么一来变成了明着骗,老子不上你这个当,赶紧滚!”

“你说对了一小半,我来的目的就是希望以后大家同在商业巷,和气生财。”不管周青如何不信,许晖还是很认真,“你可能真不知道,在你出事那天的同一时间,谢海林和赖春光在赶来商业巷的路上被车撞了,所以,别以为只有你有委屈。”

话音一落,许晖也不再理会周青的反应,他自己用双手操作着轮椅的轮子,慢慢转圈,然后慢慢离开了周青的病房。

望着许晖离去的背影,周青的脑子又点发懵,自从住到医院,他基本上与外界隔绝,后面发生的事情几乎都不知道,警方反复询问的是表哥和太岁车祸案的的前因后果,还有常耀被刺案,最重点的是那天在西海门口,谁砍伤的他,最近又增加了一个新的,就是‘王朝’纵火案。

除了‘王朝’纵火案是周青一手策划,其余的他一概不清楚,但冤有头,债有主,他一直认为那些案子是建鑫人做的,很明显是为了报复他,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原因可解释,但今天许晖的一番话,让他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再联想到任东来对他前后态度的转变,马勒戈壁,莫非老子真的被人耍了?

且不提周青在苦苦琢磨着这些阴谋,许晖如何苦苦的思索着未来。梁斌和赵复才是真正的苦恼,这几天跟王久东连干三场硬仗,有脱了一层皮的感觉,这帮老家伙真能折腾,别看‘奎狼’和另一个被易洪黑了的硬茬子还在养伤,单就王久东亮出来的其他力量也够梁斌喝一壶。

除了交换鬼脸面具的第一天,达强在‘时代音符’吃了个暗亏外,其余两场全是王久东占优势,‘时代音符’直接被打关张了,因为场子里出了人命案,王建辉手下的一个小弟被人家用刀抹了脖子,如此一来十分被动,只好先关门,配合调查。

原本以为王久东会更被动,但没料到这帮老王八蛋战斗力惊人,丝毫不理会警方的高压事态,第二天直接带人去砸‘塞上江南’,梁斌没办法,捏着鼻子硬上,双方打了个天昏地暗,精心装潢的场子被糟蹋的惨不忍睹,只好又关门。

到了第三场架,梁斌已经疲于招架,勉强虚张声势一番,小弟们就如潮水一般退去,不打了。梁斌一缩头,赵复更干脆,直接藏了起来,任谁都找不到。

王久东已经放出狠话,各要梁斌和赵复的一条腿,解放路的混混们顿时就炸锅了,两个曾经的狠人被人家老混混逼的跟缩头乌龟一般,这特么就叫大洗牌,风水轮流转,看来未来的解放路大哥,一定非王久东和刘坤莫属。

但鲜有人提及达强,其实局外人谁也没想到他在其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手上一帮凶悍无比的外地人,再加上王久东从东郊忽悠来的一帮二杆子,组合起来的战斗力惊人,连易洪和梁斌身边的两个贴身保镖见了都要绕着走,更何况其他人。

在这种极度弱势的时候,更狠的人终于发挥了力挽狂澜的作用,这人非易洪莫属,群殴他不擅长,而且也不屑一顾,见了那帮二杆子,他肯定要绕着走,傻子才吃眼前亏,但敢他铤而走险,埋伏在老城隍庙附近,一刀差点结果了王久东,若不是当时有人舍命扑救,易洪自信这一刀就基本结束了解放路的混战。

可惜,王久东命不该绝,但这一刀也让对方着实胆寒了好几天,联想到易洪独自一人突入保镖环绕的人堆,只出了一刀,王久东的脸上就忍不住发青,‘奎狼’一再提醒过他重视易洪,他也的确非常重视此人,可是一打嗨了,还是疏忽了。

这一刀也让双方陷入了胶着状态,就像商量好了一样,达强也藏起来了,因为他宣称有足够的证据预判,易洪下一个下手的目标就是他。

第339章 一刀

这次解放路混混间大规模的火拼,双方各出狠招、奇招,都急于要把对方置于死地,眼看着梁斌一方岌岌可危的时候,易洪横空出世,只一刀,就终止了没完没了、损失惨重的殴斗,一时间易洪的名字在大小混混中如日中天,已经远远超过了当年的顾一刀。

刺杀王久东的时间也选的十分巧合,正是一九九四年的新年元旦,终于等到了葛文虎的准确消息,这位扮作小贩的大混混着实吃了不少苦头,但也没白受罪。

王久东带着一干兄弟回家看老娘,元旦这个节日,不尴不尬,不像春节隆重,但好歹是新年第一天,王久东没想着要大搞,就是回家吃顿便饭,陪陪老娘就走,老城隍庙广场一角的这条小巷道承载了他太多童年和少年时代的回忆,现如今来的次数越来越少,甚至有一段时间,至少三年没回来过。

如今老城隍庙一带变化太大,几乎认不出来,大中午的也是人流如织,非常热闹,当然,以前也不是不热闹,就是感觉上太单薄,范围也太局限。

王久东今天的心情很好,把梁斌和赵复打的屁滚尿流不说,而且早一天前贺胡儿也伤愈出院,这下更是如虎添翼,回想当年,他和贺胡儿小时后光着屁股就在老城隍庙的犄角旮旯里跑来蹿去的,一晃就是二十多年,真的物是人非。

唯一不爽的事情就是拿不住易洪,前两天终于揪住了此人的尾巴,‘标枪’亲自出手,居然还是功亏一篑,虽然这次全身而退,但‘标枪’的心情很糟糕,据说是被易洪摆了一道,鸿运高照才没受伤。

‘标枪’的能力不在贺胡儿之下,就是缺乏沉稳,在易洪这种老江湖面前还是稍显单薄了,不过也不要紧,晚上八点贺胡儿单独请易洪吃饭,到时候做个局中局,易洪如果肯放弃成见,跟着我王久东干,那自然是大好事,放眼西平,身边有三个能力超群的家伙,哪股势力干轻易冒头?

如果易洪不肯就范,那就立刻做掉,永除后患。当然,还有很大的可能是,易洪不会赴约,这种老江湖哪能轻易去赴人家的鸿门宴。但据贺胡儿的推测,此人生性高傲,而且极度小心眼,他俩人之间的仇恨不会轻易化解,如果真想一血前仇,今天晚上对易洪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

王久东还是不信,但早上就有消息了,易洪打发了一个小孩过来,说晚上准时八点赴约,地点由他挑,到时候再另行通知。

小孩挺机灵,说完就要跑,‘标枪’一把揪住了他,说什么也不可能再放回去,王久东觉得不妥,前一阵因为任东年抓一个小孩的事情被人嘲笑,有伤面子,以后把梁斌等人收拾了,他还指望在解放路长期盘踞,这种授人把柄的小事实在不值得。

至于如何回复易洪,王久东觉得还是问一下贺胡儿的意见,‘标枪’不敢违背王久东,于是亲自带着小孩去找贺胡儿,贺胡儿自然没意见,让小家伙回去告诉易洪,地点随便挑,晚上整八点,不见不散。

于是小孩得以脱身,这个小孩就是小叮当,由此看出,易洪心狠起来是不计任何后果的,明明知道小叮当此去凶多吉少,他也无所谓,只要最终的目的能达到,管他谁谁呢。

得到贺胡儿的肯定答复,王久东让‘标枪’去忙活这件事,因为见面地点由对方定,还是很有难度的,随意性太大,所以人手不要多,但要非常精干,为了随时应付突发状况,光小轿车就准备了三辆,而且派人盯死小叮当,易洪不露头则以,一旦露头,就休想再跑掉。

放小叮当离开后,他真回了解放路,但是满世界的乱转了一个多小时,就是没见到他在哪儿能多待个几分钟,最后在和平电影院买了张电影票,滋溜一下跑进去看电影了。

负责跟踪的两个家伙没办法,一个买了电影票跟进去,另一个就守在电影院出场的大门,防止小叮当找机会溜走。

眼见上午的事情搞定,王久东便带着一帮亲近的手下去了老城隍庙,带着这么多人也实属无奈,眼下正跟梁斌打架,总要防着一手,之前最担心易洪,但今天这家伙既然答应赴约,恐怕也需要一番准备,王久东的心要比平时宽的多。

可事情往往就发生在你的心最宽的时候,从某种角度讲是最意想不到的时候,王久东的一场小团圆饭还是吃的其乐融融,从家里出来,他还在感慨老娘头发又花白了许多,这时候,易洪出现了,戴着他标志性的大口罩,就如同贺胡儿晚间出没做事,一定会戴着鬼脸面具一样。

但这是大白天,易洪就那么堂而皇之的迎面走来,最前面的两个小弟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这人是谁,等着王久东身边的一名保镖察觉不对,继而想到一个人时,易洪突然就启动了,动作飞快,甚至那名保镖连喊都没来及喊出声,已经有两名准备阻拦的兄弟被此人两脚踹翻,王久东在大惊之下连连后退,别看他是一方大哥,也怕死。

可是更令他惊讶的事情还在后面,身边两名保镖冲上去拦住易洪的时候,最令人惊掉下巴的事情发生了,易洪居然扭头就跑,而且奔跑速度比冲过来的时候还快,眨眼间冲出人堆就跑远了,大家正在莫名其妙的时候,一个身穿黑色土布褂子的胖胖乎乎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王久东身边,同样脸上戴着大口罩,又是一个易洪!

没人知道这个易洪是怎么出现的,但都看见了这人忽然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照着身边的王久东当胸刺下,动作极快,也极为突然,王久东啊的一声,竭力往旁边闪躲,几乎是同时,一个身影斜刺里扑了过来,手里也有一把匕首,直刺易洪的咽喉。

噗,易洪的匕首已经刺进了王久东的身体,同时抬起一脚将扑过来的人给踢了个跟头,但由于受到此人的干扰,易洪知道刚才那一刀应该没有找准部位,而且也刺的太浅了,但再想补刀已经没机会了。

几个保镖跟不要命一般举着手里的家伙扑了上来,易洪自然不会在纠缠,把手中的匕首扔出去,扭头就跑,可惜就差那么一点,功亏一篑。

易洪的动作奇快,蹭蹭几下就把对方拉开了,那几个保镖也没有真心去追,老大挨了那一刀还不知道咋样了,骂骂咧咧的又匆忙赶了回去,此刻城隍庙广场的小巷道口已经乱做一团,也无人顾及易洪往什么方向跑了。

易洪兜着圈子跑出去很久,基本已经离开了老城隍庙的范围,他脱掉了黑色的土布褂子,摘掉口罩,在一个不知名的小街口等到了同样跑的气喘吁吁的另一个易洪。

这个易洪明显比他的身材小一号,而且肚子也瘪的厉害,他不愿意摘了口罩,看着眼前的胖子充满了厌恶。

“你得手了?”

“麻痹的,出师不利!”易洪叹气,一伸手揭掉了对方的口罩,露出一张阳光俊朗的面孔,正是付建平。

“草,你知道我刚才魂都吓掉了么?”付建平愤愤不平,这种鬼差事简直就在玩儿命,居然还没得手?那特么岂不是白干了?

“他奶奶的,他身边的人太不要命,老子一刀下去觉得手感不好,还想再来一下,没机会了。”易洪把两手一摊,一脸悻悻。

第340章 达俊归来

“这种事儿,下次绝不能再找我干,我特么以后也不会再听你忽悠。”付建平愤愤不平。

“你有讲价的资格么?”易洪把脸冷了下来,他其实挺喜欢付建平这个小家伙,建鑫这帮小孩里,能留给他点印象的就是小叮当和付建平,前者机灵,脑子好使,付建平挺投他脾气,所以无论梁斌给他派什么样的助手来,他都不要,建鑫这两个小家伙就非常不错,当然还有一个,就是躺在医院的许晖,暂时没有更多的机会接触。

相处时间多了,易洪也不会经常摆着冷脸给付建平,但如此一来,付建平就有点飘飘然,浑然忘记了易洪狠辣、残酷的一面。

付建平心里一哆嗦,没敢再说话,易洪取出一个破布兜,把换下来的衣物卷成一坨塞到里面,转手扔给付建平,继续张口大骂,“你特么脑子坏掉了?还穿着这一身?也不怕被人找到剁死你!”

说罢,易洪把双手一背,快步离开,多一个字的废话都没有,若是换做别人,易洪早就大嘴巴往上抽了。付建平望着老胖子的背影,忍不住喊道,“你去哪儿啊?晚上的事儿咋说呀?”

“让那傻逼们等着去吧,老子先快活两天,这两天,你特么也别瞎糟蛋,安安稳稳待着。”

易洪远去,付建平赶紧把身上的黑布褂子和口罩换了下来,也揉成一团塞进布兜里,找了僻静的地方,一把火给烧了。

王久东被刺,贺胡儿气了个半死,猜想易洪多半不会再来赴约,于是大晚上的去找梁斌的晦气,居然没找到人,这帮孙子好像突然之间统统消失不见了,但在回去的路上突然遭到六个带着口罩的男子截杀,幸亏‘标枪’赶来接应,否则贺胡儿肯定挂掉了,于是养伤近两周才康复的贺胡儿再次住进了医院。

至此,解放路混混间的大冲突才真正告一段落,王久东也终于认识到,他眼里的小屁孩们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同时也明白对易洪还是看走眼了,此人是真正的高手,能把流氓耍到极致的人并不多见,戴军算一个,易洪是他见到的第二个,以后对付此人要千万小心,当然,能不与之为敌是最好的,但他和贺胡儿之间的矛盾似乎很难化解开。

许晖彻底甩掉轮椅,是他入院以后的第十一天,他能拄着单拐一次性行走一百多米,也就是在病房外的走廊里走上两个来回,右腿的麻木感在渐渐消失,医生的话给了他很大的鼓舞,如果按照现在的恢复势态,不出一个星期,他就可以康复出院了。

这段时间,除了谢海青,哥几个都陆续来过,甚至铁蛋都偷着从家里溜号来过一次,最奇特的是付建平,隔一天来一躺,每次来都跟做贼一样,而且时间也不固定,来了最多待五六分钟就走,魂不守舍的瞎转悠一通,就告辞离开了。

许晖知道付建平在等谁,可是这家伙运气实在不好,秦羽茜这阵子很少来,大概这一周就来了两次,而这两次偏偏都是在付建平刚走没多久后,阴差阳错,也怨不得别人。而且现在这家伙的脸皮太嫩,连上学时候的十分之一厚度都没有,一脸欠人钱的表情,晃来晃去,就是不说不问,有一次许晖故意提到了秦羽茜,这家伙居然还信誓旦旦讲,绝没那么回事儿,但巴巴的等着许晖讲下文的样子,又让人笑破肚子。

时间过得飞快,在许晖出院的前一天,达俊居然来医院了,这家伙人模狗样的披着一件呢子大衣,跟薛永军一起拎了好多东西,一见面就是一个熊抱,“你丫越混越有出息哈,都混到医院来了,哈哈。”

许晖这才恍然,达俊放假了,大学的寒假都放的早,一回来就往这儿跑,心里挺感动。

“啥时候回来的?给哥看下长高了没?”许晖也开起了玩笑,他现在拄着单拐行走没任何问题,兴冲冲的拉着达辉,左看右看。

“搞错没?给谁当哥呢?!话可以乱说,辈分可千万不能搞错,叫哥!”达俊不干了,至少没忘记他排行老六,大马金刀的往床上一坐,牛逼哄哄。

“成,叫哥没问题,给个理由先。”

“卧槽,叫哥还要给个理由?!你是不是咱大院的兄弟?”

“是呀,可你大老远跑回来,总不能空着手看弟弟们吧?”

达俊把肚子一挺,相当牛逼的伸手一指薛永军刚刚放在床头柜上的东西,“就等着你炸毛呢,看哥哥够不够意思。”

“好,这个哥不能不叫,六哥!”就是开个玩笑,许晖哪能真去翻那两包东西。

“哎,我兄弟乖,老九你也坐呀!”达俊乐坏了,拍着床板使劲儿招呼薛永军,这家伙从进了病房,除了干笑就没怎么说话,许晖敏感的发现,老九其实心里不痛快,好像藏着事儿。

“西安的特产我一样带了一点,给叔叔阿姨,另外,带了点书,非常好的书,我觉得好的都给你带来了,《平凡的世界》你一定要看,还有《白鹿原》、《飘》,要不然对不起我扛了一路。”达俊拍着旁边的一个小包,鼓鼓囊囊,里面装了怕是不下十来本。

许晖心里更为感动,达俊一个人坐火车长途奔波,能拿多少东西?居然有两包东西带给自己,这感情真没的说。以前大院里的九兄弟,能真正说的上读书的就他和达俊俩人,所以平时很有共同语言,只可惜,达俊坚持到了最后,现在成了标标准准的大学生,而许晖几经沉浮,准确点形容,应该算是读书读不下去的复读生。

说起读书,尤其是课外书,许晖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看过了,想起初中创办文学社的时候,什么样的书都涉猎,那时候真可以用如痴如醉来形容,这一晃就是四五年过去,自己把这些都丢光了,而达俊去了大城市,见了大世面,一下子就站到了需要仰望的高度,没法不令人感慨。

“行了,闲话少说,听说你明天出院,我计划明天晚上在西平大厦招呼哥几个喝酒,你应该没问题吧?”

“缓一缓,才出院,又往外跑,怕是要被老爸打死。”许晖心里犯嘀咕。

“我是说你的身体,喝酒没问题吧?叔叔阿姨那儿,我去说。”达俊一嘚瑟,讲话也霸道,根本就没理会许晖的顾忌。

盛情难却,也真是难得的聚会,许晖捏着鼻子答应,可惜这次至少俩人来不了了,谢海林他们的事儿,想必达俊也都听说过了,现在许晖不想再提,以免破坏了难得的气氛。

又吹牛聊了两句,达俊突然把话锋一转,“老九,今天老七在,我在,你当着我俩面把话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儿?”

“没,没啥。”薛永军连忙摇头,但眼神慌乱的躲避着许晖和达俊,也不知道该往哪儿瞄。

“你心里有事儿,哥几个在一起,有什么不能说?”许晖一下就听出来了,老九一定有事瞒着,可能被达俊撞见了,但老九出了名的老实,摊上事不愿说,上次来的时候就情绪不对,自己躺医院里这么多天,他是第二次来,也不知道不吭不哈的都发生了什么。

“没啥呀,真没啥。”薛永军死犟,但明显言不由衷。

“是不是家里有啥困难,阿姨的病咋样了?”

“好多了,家里都好,没什么。”

“这么说吧。”达俊拍怕床板,“我昨天上午到的家,在家里收拾、放松了一个下午,一出门就去了夜市,第一个找咱老九,我达俊做事可以吧?但特么跑夜市上一看,你家那摊上不是你,我还挺奇怪,就问那人,那傻逼说不知道,对吧?”

薛永军不吱声,许晖则把眉头皱了起来,他似乎预感发生了什么事儿。

“然后我就往前走了二十来米远,我看见顾一刀了,就去问他,顺便找铁蛋。可老顾说很久没见到你家出摊了,而且这家伙懒洋洋的好像也不怎么想搭理我,我就奇怪,问起铁蛋,他说在家,我也没多想,打算回院里找你俩。过马路的时候,碰见咱们院里的大秃头,他告诉我,你家摊被人给抢了,然后你还躲我,还不承认,你说这是咋回事儿?,我这才上了半年学,咱这兄弟们都怂成这样啦?”

达俊越说越激动,许晖则越听越不是滋味,这一定是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的故事新编,一点都不奇怪,赵歌关进去了,建鑫被人从解放路给赶跑了,大家眼下人人一屁股屎,哪有余力顾忌其他?曾经对赵歌恨之入骨的人肯定要借机报复,找不找人,就拿老九开刀。

“别说了,事情不是大秃子说的那样,铁蛋天天被关家里,也是听别人瞎说,其实我妈的病一直不见好,我和我爸要出摊,又要照顾她,忙不过来,所以暂时歇着了,明年开春,夜市要迁到方家营,我都已经报名了。”薛永军红着脸争辩。

“你再扯,下午的时候我还见你妈在菜场买菜,哪像你说的起不了床,要人照顾?今天当着老七的面,你把经过说说,谁抢你的摊,怎么抢的?你特么还把我们当兄弟么?”达俊情绪上头,一说就是一串,根本刹不住。

薛永军干脆不说话了,瞪着眼睛呼呼直喘粗气,他已经憋了很久的委屈,却绝不想再连累兄弟,而且方家营的夜市也托人给送东西了,只要熬过这个冬天就好,真没必要再节外生枝。

第341章 自己的事儿

许晖冲达俊摆摆手,示意对方不要再说,肯定有事,不一定非要这个时候硬逼老九。

达俊无奈,只好岔开话题,随意聊了聊别的,大学里的事他很少提及,吹嘘两句西安的风土人情和同学之间的糗事,气氛倒也轻松了许多,没多久,仨人都乏了,于是约好聚会的时间就散了。

许晖是在第二天中午办的出院手续,临离开之前以为秦羽茜会来一趟,也好当面感谢人家这么长时间的照顾,但挺遗憾,对方的来人还是那个肇事的小司机,他全权过来处理结账,治疗、营养费用的计算,都按交警开具的文书来,许晖也不怎么关心,有老爸跟着一起办。

付建平急坏了,东张西望了半天,最后唉声叹气的陪着许晖离开。

一晃在医院待了半个多月,许晖感慨颇多,恍若度过了一年,昨天晚上睡不着,翻开达俊带来的小包,找出《平凡的世界》阅读,才读了两三页便入迷了,一直看到凌晨三点才沉沉睡去。

书中主人公孙少平兄弟俩在艰难坎坷中拼搏奋进,在逆境中曲折成长的故事发人深省,那充满遗憾和残缺美的爱情故事也让人扼腕叹息,不知不觉中,许晖就把自己比作了孙少平,强烈的自尊和不屈服是他所喜欢的性格,或许,平凡的人生就是这样。

回家后,预料中的训斥和说教并没有出现,父母很关心他的康复,许晖现在还拄着单拐,现阶段就是以恢复身体为主,但医生说应该在一个月内能完全康复,所以重新上课的事情往后拖一拖,这倒给了许晖安静下来思考的时间。

弟弟已升入初中,也是个惹祸精,隔三差五请家长,老爸也够烦的,许晖知道,无论自己怎么选择,都不能再给家里增添负担,孙少平不向命运低头,可以去做烧窑工,自己也可以凭双手和脑子养活自己。

西平大厦坐落在祁连路上,离着解放路口不远,是一所够规格、上档次的老饭店,达俊提前订了一个小包间,请的全是自家兄弟,但实际也就七个人,良子、许晖、黑牛、谢海青、薛永军和铁蛋,其他俩人也没法来,赵歌在服刑,谢海林没有完全康复,而且还被临时羁押在看守所。

很遗憾的是谢海青和铁蛋没来,七人又变成了五人,谢海青最近比较偏激,先是因为周青的事情跟许晖交恶,然后对达家兄弟从上到下看不惯,就是因为达强突然帮着外人打自家人,他怎么也想不通,所以扬言,若不是看在昔日的情面,他早就和达俊绝交了。

这件比较扯淡的事情给大家的聚会蒙上了阴影,铁蛋是没办法,从上午就跟顾一刀干了一架,没讨得了便宜,可谁想到铁蛋这家伙来邪的,下午用老虎钳子钳开自家门锁的时候,动静搞大了,被老哥发现,那结果自然是不消说的,又是暴打一顿,顾一刀也豁出来了,外面虽然不打了也不能出去,在家熬个一年半载,好好找份工,比跟着建鑫那帮人混强的多。

卧槽!这叫什么话?!黑牛听了,首先就不乐意了,曾经让大家钦佩至极的顾一刀蹲大狱把脑子蹲坏了吧?难道就这么看不惯建鑫,就这么不待见自家大院的兄弟?看不惯就看不惯呗,特么的,老子还不鸟你呢,一个臭卖鞋的!

大伙连忙劝黑牛,千万不能这么说,顾一刀有顾一刀的想法,这么做也是为了自家兄弟,而且,建鑫是建鑫,大家一起结拜的兄弟又是另外一回事儿,至少铁蛋没有忘记大伙。

好吧,就这么着吧,黑牛很郁闷,达俊更郁闷,祝酒词也没有,直接开席,头巡酒喝的很沉闷,第二轮,达俊直接把话给挑开了,他回来听说了很多事情,也跑去看守所去看谢海林,但是没见着,别说他,家属都不让见,据说在侦查阶段,谁也不让见,回到大院就撞到了谢海青,这么久没见面,这家伙看见达俊像见到了仇人,招呼不打也就算了,还恶狠狠的朝地上啐了一口吐沫,达俊很难过。

“解放路的事儿我都听说了,我哥怎么样,我不清楚,但有一句话撂在这里,达强是达强,达俊是达俊,哥几个要认我这个老六,就一口把杯子里的酒闷了,不认,咱也不说狠话,摔了杯子走人,我达俊不怪谁。”说完,达俊一口就把杯子里的酒给干了。

许晖和良子二话不说把酒给干了,薛永军和黑牛对视一眼,也很痛快,大家谁都没说一句多余的话,但意思再明显不过,达强虽然让人心寒,但达俊还是自己的兄弟,这一点除了谢海青,谁都能拎的清。

“好!我就知道哥几个还认我,今天的酒不白喝。”达俊一拍桌子,又把酒倒满,“咱说第二件事儿,说说老九的事儿,不是我说哥几个,我在外面上学不了解情况,回来才知道发生的事儿很多,大家都忙,都顾不过来,但你们有谁能抽那么一点点时间关心一下老九,关心一下咱的老疙瘩,他家已经半个多月没出摊了,你们知道不?有谁关心过?”

酒桌上瞬间就安静下来,黑牛的脸一下子涨的比猪肝还难看,他也知道这件事,但还真没顾得上去问,一有机会从家里溜出来就往商业巷跑,老是想商量个办法跟刘坤干架,为大伙报仇。

看上去忙的不行,实际上没人搭理黑牛,脑子里尽是一些打铁的想法,根本没什么可操作性,说笑话呢?现在是两帮大势力斗的昏天地暗,建鑫这个样子何谈报仇?你老大哥还活在解放前呢?而且大伙被赵复和易洪轮流抓壮丁,真没空理他,后来黑牛自己也被抓了壮丁,一点脾气都没有。

良子和许晖都在养伤,但说心里话,他俩人还是挺愧疚的,忙来忙去,都是瞎折腾,还真没腾出工夫来关心老九,设身处地想一想,真挺让人心寒,达俊的话没错。

“六哥,大家难得聚在一起,很多事儿……”薛永军无奈,再三让达俊不要再提这件事,但看来劝是劝不住的,他端起酒杯想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却被达俊一摆手给拦住了,“你端什么酒?我的话还没完呢,等会才轮到你。”

“我刚才就是要质问哥几个,因为心里不舒服,但也不想听你们咋说,我还有下一个问题,眼下老九的事儿咋办?”达俊说完,重重的把酒杯往桌子上一墩,整个人往椅子上一靠,那种憋了很久却发不出来火的样子也挺渗人。

“有问题,解决问题,老九,具体是啥情况,先跟大伙说说。”许晖不愿意再沉默下去,都憋在肚子里就更难受。

“对,说说看,哥几个都在,该怎么整,今天就把事情定下来。”黑牛立刻来劲儿了,郁闷了有小两个月了,这回就算有铁板,他也要狠狠踢一脚。

“你呢,就是太矫情,现在就说说你,有什么事儿都藏着,你身上有多少地方藏啊?有没有把在坐的这些兄弟当哥哥看?”达俊立刻又把火力对准了薛永军。

事情到了这种程度,薛永军也没办法再往后缩,否则真要伤了兄弟间的感情。他一口把手中的酒给喝了个干净,然后抹抹嘴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麻痹的,做的也太明显了,那两个小偷,你还记不记得长相?弄死两个崽子!”良子听完当场就火了。

“记得,但上次以后,就再没见过。”

“那也简单,现在占你摊子的家伙叫啥?从哪儿蹦出来的?”黑牛问。

“面孔看着挺生的,以前好像也没见过。”

“还有,你老爸被人给揍了,是不是也是那俩小偷搞的鬼?”许晖补充。

“就是那帮人,一伙的,全是小偷。”

“解放路这一带有几伙二偷子呀?以前有没有跟建鑫打过交道?”

“那太多了,但是咱们西平本地的就两帮人,其他外地的也挺抱团但一般不会招惹地头蛇。孙奇一伙,还有刘瘸子一伙,都挺有势力。”

“孙奇是老熟人,原来跟着方家营的赵红军混,后来老赵被咱们打残了,这老小子嫌咱们规矩多,不愿意跟咱们玩儿,就收罗了一帮二流子当小偷,在市中心来回扫荡,待在解放路的时间多一些。刘瘸子是一个老无赖,手下大多数都是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小孩,有不少残疾的,我听说是被他给故意弄残的,不知道真的假的,反正这两帮人都没惹过建鑫。”良子补充,很多情况,他比黑牛更了解。

“这么说这两帮人都没有人罩着?”达俊问。

“这说不准,小偷这一行么,说起来其实挺神奇,老九这件事,明显是有人唆使的,否则这些个小偷,谁敢这么弄?”

“神奇个几把,该干照干他,一会儿就去问问那个孙子,他哪张脸大,敢占老九的摊子!”黑牛一拍桌子,终于耍出了老大的威风。

“别别,千万不要,可以找人说说,吓唬吓唬就行了,最好不要动手,做生意还是要和气生财。”薛永军说到底还是不想惹事儿。

“那当然!但你能找谁?赵复么?他这会儿都不知道藏哪儿去了,人家花钱买他一条腿呀,还有,就算找到个有分量的大哥,你知道是谁在背后黑的你?跟谁说去?”良子最来火老九唯唯诺诺的样子。

“行了,老九。”许晖拍了拍薛永军的肩膀,“大伙说的是实情,这种事,就靠硬碰硬,一会散了去看看那个人,别动手,也别说话。然后咱们分分工,借小叮当一用,把那俩小偷找出来,剩下的,都是咱们的事儿。”

“我去跟付建平、邹猛说一下,让他们多召集一些人。”黑牛赞同。

“不用,这不是建鑫的事儿,是咱们兄弟自己的事儿,三天之内解决问题。”许晖说完,一口闷掉了整杯酒。

第342章 准备找茬

几人从西平大厦出来,直奔解放路的夜市,达俊三人在前,许晖和良子缀在后面,因为拄着单拐走不快,俩人也想找个机会说话。

“你身上伤好利索了?”许晖问,他住院期间,良子直到一周后才来看过一次,当时看上去还没痊愈,脸色也差,找的又是野大夫,别留下什么后遗症。

“差不多吧,跑跑跳跳,打上两架没啥问题。”良子双手握拳,对着空气恶狠狠的比划了一下。

“顾娜娜,呃,就是我那个同学,她那边还好吧?”许晖很难开口,付建平每次来就是不提这件事儿,也不知道为啥,成心的还是顾不过来,反正搞不清楚。但危机关头麻烦人家,结果自己一住院,就一直没有去登门道谢,原本付建平带话,顾娜娜要来医院的,可是一直也没来,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

“草,上次见面咋不问呢?憋这么久忍不住了?”良子自然要调笑,能让许晖这么信任的女孩,关系指定不一般,也从来没想到老七会藏的这么深。

“别瞎说,上次你也见到我是个啥样子了,自己都顾不过来呢。”

“呵呵,你搞那么敏感干啥?丫头人不错,就是不方便,幸亏付建平把我弄走了,要不然太尴尬。”良子直摇头,上个厕所都不好意思说,膀胱都快憋炸了,“后来伤好点,我去过一次,怎么着也要感谢一番,咱哥们做人讲究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是吧,不过,我去的不是时候,人家屋里有客人,好像还聊的不开心,我也没敢多待,说了两句就走了。”

“哦,那就好。”许晖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也没好意思问什么客人,为啥聊的不开心。

“卧槽,你就不问问是啥客人?”良子能抓住调侃许晖的机会,自然是不会放过。

“想说,你自然会说,人家的朋友,我哪好多问?”

“靠,你就装吧。告诉你哈,付建平和一个不认识的小伙,你绝对想不到吧?”

付建平?一个小伙?许晖心里一动,几乎没做过多考虑就猜测所谓不认识的小伙是晨阳,怪不的付建平在许晖面前绝口不提顾娜娜的事儿,弄半天是这么个情况,不由的苦笑,很多事情一旦想歪了,就能误会到姥姥家,很麻烦。

行了,既然知道人家过得不错,也就别瞎操那个心了,许晖忽然伸手搭在良子的肩膀上,“搭会儿,累了。我也告诉你,付建平不奇怪,人家可是同学,知道不?”

“知道啊,但那个小伙是谁呀?”

“我哪儿知道?”许晖一仰头,拄着单拐就笃、笃、笃的往前走,好像突然间就对刚才的话题没兴趣了,弄的良子一脑袋不适应,他和许晖之间的关系现在也很微妙,自从一起经历了方家营小院的那个晚上,看到那个黑衣人当场死去,他俩人都心照不宣的保守着这个秘密,良子敢拍着胸脯说,这件事儿他一个字儿都没漏出去,就是不知道许晖信不信。

“你发现没有,达俊这次回来变化挺大?”许晖忽然停下来,望着黑牛三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嗯,有种久违了的感觉。”良子认同,然后话锋一转,“不过,我感觉你的变化更大,以前从来不是这样的。”

许晖扭头看着良子,然后很认真道,“人,总是要长大的。”

草,深奥。

解放路副食品商场斜对面,原来薛永军家的炒货摊,现在变成了一家卖盗版磁带、录影带和书籍的摊子,老板是一个谢了顶的中年人,大冬天的生意并不怎么好,鲜有人问津,整个夜市上的行人也不多,比起夏天人头攒动的场面,那是差的太远。

这人穿了件军大衣,蹬着翻毛靴子,在摊子前不是搓手跺脚,就是走来走去,似乎挺无聊。

“尼玛,生意差的像吃屎,就这种货色还抢人家地盘?”黑牛狠狠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他们五个人一字排开,就站在副食品商场门口,从这个角度还能看见顾一刀的摊子。

老顾正在收摊,显然也是没生意,不愿意再耗时间,只好打道回府,铁蛋在旁边帮忙,显得无精打采,此时,天空开始飘雪,在昏黄的路灯下看得特别清楚,起初细细密密,很快就变成了雪花瓣,两个忙碌的人影开始加快速度,这种场景让人看着感到一股说不出来的寒酸。

“你说老顾这是何苦?他要是出来混,哪有梁斌和刘坤的机会?”

“对呀,到时候说不定整个解放路的场子都是咱们大院的天下。”

“各有想法,勉强不来。”

“想法是想法,挣钱总没错吧?老顾有的时候死脑筋,他这鞋摊吃不饱饭。”

“怎么就吃不饱饭,老九的炒货摊还没他的投资大,不是照样养活一家老小?”

“往后站站,别让铁蛋看见咱们,怪不好意思的。”

哥几个停止了争论,躲到了商场的门框以内,默不作声的看着铁蛋和自家哥哥推着车子走远了。

“老顾走了,咱们也能放开手脚了,不如今天就把这傻逼给弄一顿,你不说三天么?一天一顿,我看他还敢来?”黑牛说着话,就挽起了袖子,借着酒劲就准备要上手了。

“打他没用。”达俊冷冷道,“你知道他是碰巧占便宜的,还是专门站这儿当冤大头的?”

“我管他是哪路呢?揍过了再说,敢跑这儿占便宜,一顿就让他不敢再来,如果是当冤大头的,也给他后面的人打个招呼,麻痹的,想找事儿尽管来!”

“我说你个哥吔,咱碰到事儿不能冷静点么?动动脑子,咱是给老九解决问题,不是打架惹祸的。”达俊一把拉住了黑牛,一脸的无可奈何。

“那你说咋整?”黑牛一瞪眼,心里头很窝火,指责大家不关心老九的是你,跑来关心了吧,又说我没脑子,草!

“我倒觉得大哥的主意可行。”一直没吱声的许晖突然支持黑牛,“但是咱不主动动手,人也别去多,就俩人,买盘录影带。”

“什么意思?还特么给他送生意?”

“找茬,隔十分钟回来掀他的摊子。”许晖脸一冷,“明天一早让小叮当找出那两个小偷,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儿。”

“然后呢?”

“顺利的话,明天就会知道哪个傻逼在趁人之危在害咱们老九,孙奇,刘瘸子还是别的什么人,比直接打一架快,你信不信?”

“有道理。”达俊不语,黑牛没听明白,心想要那么费事儿么?而良子赞同。

“那成,就这么整。我算一个。”

“我也去。”许晖单脚跳着,扬了扬手中的拐杖。

薛永军看着一众哥哥在这儿热火朝天的算计人,心里七上八下,按这么个搞法,就是摊子抢回来了,这生意还能做安生么?

第343章 警告

卖录像带的秃头哥们,在瑟瑟的寒风中终于等来了今天第一单生意,俩小伙,一个拐子,一个五大三粗,浑身弥漫着酒气,一看就是喝了不少。

两个人虽然喝了酒,但并不啰嗦,很快挑了一盘周润发和万梓良演的《江湖情之英雄好汉》,爽快的付了钱,根本没还价,秃头很高兴,左右看了看,凑到了俩人身边压低了声音,“哥们,我这还有好带子,货好,便宜。”

“什么好货?”五大三粗的自然是黑牛。

“港台三级的,叶子楣,怎么样?”

“靠……”黑牛的眼睛当时就发亮了,未料衣角被许晖使劲儿扯了一下,黑牛这才想起正事儿,“卧槽,我当什么玩意儿呢,这种烂掉牙的片子,老子看多了,这带子如果不好看,我回头可要找你。”

“保证没问题,不好看免费换,我在这儿做了也不是一天半天了。”秃头讨了个没趣倒也并不生气,仍然很猥琐的低头笑道,“想看多刺激的,回头跟老哥说一声,保管给你搞到,老美的。”

“得了吧,先看这一盘再说。”黑牛大咧咧的摆摆手,扭头就走,许晖一声不吭,拄着单拐跟在后面,晃晃悠悠的离开了。

“神气个几把,跟老子在这儿装什么装?我呸!”秃头等着二人走远了,才恶狠狠的咒骂了一句,不过摸摸兜里的十五块钱,心里还是挺舒坦,俩傻逼,翻录了n边的带子,也能净赚个十块,要是多几个这样冤大头就好了。

“黄皮,开张啦?”旁边的买衣服的摊主忍受不了天寒地冻,准备收摊了。

“不容易啊,这特么都几点了,老子这才第一单,怎么着,哥们要收了?”秃头一脸嬉笑,心道,隔壁这位白站了俩小时,愣是没开张,看来自己的运气要好点。

“收了,这几把天气,没什么鸟人,回家睡觉去。”服装摊主跺跺脚,忽然凑近了小声道,“明天也给我搞盘老美的呗,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得了吧老哥,那种a货带子现在紧的很,不好弄,我刚才也就骗骗傻子,瞧给那俩傻逼嘚瑟的,喝多了的人,钱好挣。”秃子得意的解释,大有炫耀的神色。

“你特么的,人不爽气。”服装摊主摆摆手,不再纠缠,心道你这个抠货,活该要倒霉了,虽然在这里摆了十多天摊儿,但还是个新雏儿,你是不认识那俩人,老子我在这人摆了两年多了,炒货摊的薛老九看来是要卷土重来啦。

想到这里,服装摊主手上加快了动作,撤货、打包、装车,麻溜的走人,一会打起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谁特么让你抠门,本来还想透漏个小道消息,想想还是嘴严点儿吧。

“也不撒泡尿照照,a带给你这种人,老子找谁要钱去,有多远死多远。”秃子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冲着远去的服装摊主吐了两口吐沫,一扭脸,又来了两个客人。

草,不对头,怎么还是那个拐子?还有那个黑大个?秃子一愣,这么快就忍不住要a带啦?于是立刻换上一副笑脸迎了上去,“两位,怎么样,想要啥好货,今天订了明天就有。”

“我定尼玛!”黑牛猛然把手里的录像带糊在了秃子的脸上,录像带很轻,但黑牛的力气很大,再加上对方把脸主动凑过来,所以这一下打的很实在,啪的一声,直接给秃子把鼻血拍出来了。

嗷的一嗓子干嚎,秃子一蹦多远,伸手指着黑牛大骂,“你特么有病吧?上来就找事儿,你混哪儿的?想特么找死是不是?”

黑牛根本不搭腔,低着头紧跨两步,抬脚就踹向了秃子的肚皮,秃子也不是好惹的,虽然眼前还在冒星星,但是动作极为灵活,蹭蹭蹭的连退三大步,很轻松的躲过了黑牛势大力沉的一脚。

“草泥马,耍酒疯是吧?有种告诉老子,你混哪儿的?”

架势摆足了,秃子就从后腰掏东西,干这种行当的,多半也是混混,虽然混不出名堂,但往往都是滚刀肉,两个小家伙,都喝了酒,连走路都打飘,一个还是拐子,要是连这种货色都收拾不了,我黄皮也不用混了。

可惜秃子还没掏出家伙来,后腰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脚,这一脚踹到了他的腰眼上,又刁又狠,竟然把秃子给蹬趴下了,开玩笑,良子在暗处,卯足了劲儿,还带助跑,纯粹把秃子当成了沙袋。

这下秃子惨了,摔了个满脸花不说,掏出一半的小刀也给扔出去老远,黑牛立刻就火了,还敢跟老子掏刀子,你特么真活腻歪了,抽出木棍照着还想挣扎起来的秃子就是狠狠一下,一家伙砸在了对方的膀子上,良子冲上来,整个人高高跳起,双脚狠狠的踹在秃子的肚子上,秃子在挣扎中再也没有还手之力。

这边打的热闹,那边许晖呼啦一下就把秃子的录像带摊子给掀翻了,磁带、录影带、各种书籍摔了一地,混合着雨水、雪水,眼见都脏完蛋了。

“行了,差不多了。”达俊从黑影里冒出来,赶紧拉开了黑牛和良子,都喝了酒,手上没轻没重的,万一打出事儿来就麻烦了。

秃子面脸鲜血,腮帮子上也不知道挨了多少脚,但挺能扛,挣扎着在泥地上扭动着身子,老半天没爬起来,可是嘴头依然很硬,“小家伙,看出来了,今天是特意来找茬的是吧?有种说说在哪儿混的,我黄皮肯定要找回来。”

“傻逼,别嘴硬,你的录影带卷带,把老子的录像机给刮坏了,你第一天做生意么?知道怎么赔么?”黑牛蹲在秃子身边,一把揪住了对方的脖领子。

“别装,老子的带子绝对没问题,别拿这个说事儿。”秃子恨恨的瞪着黑牛,“我看得出来,不就是来找茬么?大家敞开来说话,老子在河间一带也不是白混的,你想怎么着,老子都接着,但老子今天的损失,你们一个子儿也别想逃掉。”

啪的一声,黑牛一拳就卯在了对方的腮帮子上,“草泥马,你今天就继续硬,敞开来说,没问题呀,不陪老子的录影机,你这个摊就摆不下去,信不信?”

“哈,哈哈。”秃子哈哈大笑,白森森的牙齿混着血沫子,看着也挺瘆的慌,“你吓死我了,老子就看看你有几个胆儿?明天敢不敢来?”

“去你嘛的。”黑牛又捣上一拳,这回是对着秃子的眼窝,一下就给打成了熊猫眼,许晖此时已经站在了黑牛身后,用右脚踢了踢这家伙。

“录像机,两千块,明天老子来拿,到时候你再嘴硬哈。”黑牛翻来覆去的拍着对方的脸,猛然一拳打在秃子的鼻梁上,啪的一声脆响,想是鼻梁断了。

也不管秃子怎么嚎叫,黑牛嚯的站起了身,看着周围陆续围拢上来的看热闹的摊主们,“各位,今天的事儿打扰了,做个证啊,老子的录像机被这傻逼给弄坏了,不赔钱还要拿刀子捅人,我草你姥姥的,还有这种道理?我给各位提个醒,想帮忙作证的,不许乱说话,不想帮忙的,躲远点儿,别找不自在,都记仔细喽。”

这叫什么道理?蛮横霸道么?可是看热闹的人们并没炸锅,一个个摇着头,默默散开了,他们当中有很多人认识黑牛一伙,也知道这帮人是干啥的,能以这种方式出现又意味着什么,有几个以前跟薛永军走的近的摊主挺脸红,炒货摊子被欺负赶走的时候,他们一个个可都是袖手旁观的,现在这帮人回来了,真特么有些让人心惊肉跳。

刚才那些话的弦外之音谁听不出来?老老实实闭嘴没事儿,否则真的会招灾惹祸,反正这秃子也不是什么好鸟,等着吧,后面还有热闹看。

第344章 还不够

第二天上午,还不到十点,小叮当那里就有了消息,做局欺负薛永军的两个小屁孩是孙奇的人,他是跟着秃头黄皮找到地方的,秃头这厮果然不肯善罢甘休,不但连夜联系了自己的个几个老哥们,第二天一早还专门找了孙奇。

不怕你耍横,就怕你不动,达俊原本还想找张祥吓唬对方一顿,也好给薛永军留条后路,万一又碰到哥几个顾不过来的情况,对方也不至于在肆无忌惮,他绝不想找他哥达强,但又实在没什么人可找,达强身边的这堆人里,他也就跟张祥关系不错。

“不行,找什么张祥,跟他们没半毛关系。”黑牛极为厌恶的直摆手,良子也直摇头,许晖更是不同意,于是这事儿黄了。

“昨天晚上就说好了,咱们兄弟自己的事儿,自己解决。”许晖的态度坚决。

达俊何尝不是这样想,但看见昨晚秃子的那个横劲儿,又听说对方很多人,他就有点心理发怵,当好学生这么多年,几乎没再打过架,紧张是正常的,当时怒见不平的想法挺狂野,现实就不是这么回事儿了。

黑牛耍了一通大哥的脾气,愣是把谢海青给拽来了,凑足了六个人,马马虎虎勉强能拼一下。当然,谢海青对达俊和许晖的成见没变,一脸死人样,嘴巴也死硬,明着放话是奔着老九来的,跟旁人无关。

许晖和达俊压根没打算理他,吆喝一声,分发家伙,清一色的砍刀,是那种比铁皮略厚一点的片刀,做成砍刀状,样子唬人,其实杀伤力有限,藏好家伙,大伙一块儿到大院门口的拉面馆吃了顿出征饭,直奔前营街。

前营街是解放路无数小巷道中的一条,而且是个死胡同,靠近和平电影院,巷子不长,住户不少,很热闹,小叮当带来的消息,孙奇正跟几个手下在一个饭馆里吃饭。

不得不说小叮当办事儿相当牢靠,不但消息准确,时间也恰的好,哥几个抵达的时候,孙奇剔着板牙大摇大摆的刚走出小饭馆,黑牛三人呼啦一下就将其围在了中间,为啥只有三人?另外三人许晖、薛永军和达俊留作后手,哥几个人力有限,只能讲点策略。

孙奇瞪大了眼睛,猛然反应过来,扭头就想跑,黑牛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抡刀就剁,谢海青和良子一左一后加入战团,只几秒钟的时间,孙奇就嘶嚎着开始满地翻滚,身上的防寒服被划的到处是刀口,鸭绒鸭毛漫天飞舞,场景端的吓人。

此时,孙奇的手下才磨磨蹭蹭的走出来,他们甚至都没看清自家老大是怎么倒在地上的,贸然间虽然惊慌,但仗着人多,很快反应过来,纷纷抽家伙准备上手。

就在这个时候,达俊和薛永军先发一声喊,然后一左一右的拎着砍刀从暗处冲了出来,黑牛闻声率先放弃了孙奇,转身挥刀,明晃晃的刀光一闪,当先冲过来的家伙立刻就怂了,感觉自己拎着的不是钢管,而是柴火棒,很心虚的往外一撩,对方的刀倒是没挡住,柴火棒却飞了出去,唰的一声,手臂剧痛,黑牛已经一刀得手,此人嗷的一嗓子,转身就跑。

他身边还有三个同伙,一个比一个怂,根本都没观察周围的形势,以为对方来了很多人,老大都被剁翻在地,大伙儿指定也逃不了好,还是跑为上策,于是纷纷夺路而逃,眨眼间就看不到人影了。

黑牛哈哈大笑,上去一脚就跺在了孙奇的小腿上,完全是即兴之作,但这一脚奇狠无比,又穿着钉了铁掌的牛皮靴子,小腿居然就这样断了,孙奇的嚎叫变成了鬼哭,黑牛正在兴头上,抬起脚来还想再来一下,身后有人一把就抱住了他,“你特么疯了?”

“滚几把蛋!”黑牛暴怒,扭头一看是许晖,一肚子火又泄了下去,他对小老七不好发火,人家是半个拐子,还跑来帮着打架,够意思了,而且之前为了哥几个的事情差点被车撞死,好兄弟没的说,所以打心眼里过意不去,而且许晖看事情向来比较准,黑牛也服气。

拉走了黑牛,许晖蹲了下来,伸手怕打着孙奇的脸,“孙奇,奇哥!”不知道为什么,做出这样一个动作,心里就很爽气,不自觉的就联想起当年的顾一刀。

孙奇疼的一脑袋汗,但也不敢在嚎,咬牙哆嗦道,“哥们,我们无冤无仇吧?”

“炒货摊,你倒手给黄皮,收了多少钱?”许晖并不理会他,单刀直入。

孙奇咬咬牙,也知道场面话怕是不管用,装也装不过去,其实黑牛他们一围上来,他就认出来了,一年多前打过交道,当时的赵歌领着这帮人把他的老大李红军给办了,在方家营打了个四处开花,他如丧家之犬东躲西藏,对赵歌这伙人恨之入骨。

什么狗屁建鑫,他是不会加入的,好在赵歌当时也看不上他这样的货色,只要不再捣乱,也就没找他的事儿。孙奇便在解放路一带到处瞎混,后来碰上了一个老偷,两个人一拍即合,在老偷的指点下开始物色、组织小扒手,有组织有计划的偷东西分赃,逐渐形成了一个团伙。

老偷有一个致命的嗜好,就是爱酒如命,没想到给喝死了,团伙从此后就以孙奇为老大。

孙奇从老偷那儿学了不少东西,老偷的死可能对他也有点触动,本来狗屁不通的他,居然还略通了一点做人的哲学,知道平常要低调,遇事要隐忍,所以在解放路一带混,他一直专心做他的小偷事业,从不敢有旁心,也不会招惹各色混混,莫说那些大势力,就是刚刚小有名气的建鑫,他尽管恨的牙痒痒,也是见了绕道走。

但是,建鑫忽然就垮掉了,孙奇高兴的一塌糊涂,专门在馆子里摆了一桌庆贺,但也仅此而已,他并没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心思。

可事情却往往就凑巧,路过解放路夜市时,孙奇看见了薛永军的炒货摊,以他对建鑫的了解,知道薛永军是能跟黑牛这些人称兄道弟的家伙,当时酒劲儿上头,越想心里越痒痒,于是便有了后面的故事,先揍了永军他爸,然后又耍手段,干脆把薛永军逼走了,摊位一空,他也不会做买卖,只是出了口恶气,拿在手里没用,后来经人介绍,就倒手给黄皮了。

其实不倒手,孙奇也不会要那个摊子,倒是薛永军把事情想复杂了,但是冤有头债有主,总没有找错。

“这事儿,你不能听黄皮的一面之词,我没想倒手给他,是那家伙硬来要的。”

“这么说,你承认害了我家兄弟喽?”

孙奇沉默,知道今天也讨不了好,人家早就摸准了,不承认也没用。他担心的是建鑫居然在这个时候敢卷土重来,并不像传说中那样土崩瓦解,而且做事的风格跟以前一样凶狠,这让他摸不准,以后在解放路还能不能混下去,其实有点后悔,没听老偷的话,莫名其妙的稍一张狂,就惹出了祸事。

“不说话就算是默认,你说说账怎么算吧?”

“今天栽了,我认。”孙奇疼的忍不住哼哼了一声,“薛兄弟这些天的损失我也认赔,另外,摆酒赔罪。”

“还不够。”许晖冷冷的摇头。

第345章 故意的遗漏

孙奇的脸色一下就变了,他挺了挺胸,尽量把脸扬高一点,以前跟着李红军混,虽然不算什么狠角色,但也不是软骨头,他把心一横,“兄弟,我觉得差不多了,事情做绝了,对谁都没好处。”

“我说的还不够,是指你并没有把事情讲明白,中间应该缺了点什么。”

“事情就这么简单,你爱信不信。”孙奇把脖子一拧,倔劲儿上来了。

“嘿,卧槽,没打够是吧?”黑牛一脚就蹬在了孙奇的肩膀上,许晖并没有制止,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干脆站起了身,“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请孙老大跟我们哥几个走一趟。”

“过分啦,凡事但留三分余地,当我姓孙的好欺负?”孙奇叫了起来,开什么玩笑?跟着他们走,不扒层皮才怪。

许晖就当没听见,拄着单拐率先离开,黑牛则二话不说,一把揪住孙奇的衣领子,良子过来帮忙,伸手就架住了这厮的腋窝,二人一左一右就架起孙奇就跟在许晖后面,这厮还在叫,黑牛掏了他一拳,良子干脆把自己兜里抹满了鼻涕的口罩塞到了这厮嘴里。

达俊和薛永军也连忙跟上,唯有谢海青阴着个脸极不情愿,咕咕囔囔的骂了一句什么,才溜溜达达的跟在了后面。

解放路就是文化大院娃娃们的主场,以前是,现在依然是,往后它还是,许晖竟然莫明奇妙的想到了这样一句话,没有谁说过,就是平白从脑子里蹦了出来。僻静的小街小巷别人不好找,但对于从小在这儿长大的兄弟们却不是难事儿,闭着眼睛随便就能摸到一条。

眼前这条不知名的小巷道十分幽静,统共也没几户人家,大白天的连个人毛也见不着,以前大家时不时的会来这里偷偷摸摸学抽烟,打架之后鼻青脸肿的样子不敢回家,也往这里躲,还真有那么点儿时的回忆。

“咱们不耽误时间,这个夜市上的摊位虽然是临时的,但也是在市容那边登记过的,你说抢就抢,说倒手就倒手?你以为夜市时你家开的?”良子帮许晖找了两片砖头,许晖干脆就坐在了上面。

孙奇一听这话,刚才还十分倔强的神色立刻消失的不见踪影,这件事他并非没说实话,而是有意隐瞒了一点过程,这拐子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已经点的够清楚的,再不说,谁也没法帮你,建鑫虽然不咋地,但是让你在这一带混不下去还是能办到的,说不说在你。”许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倒让达俊刮目相看,黑牛却是有些不耐烦,废什么话,不服再揍,完全没有理解许晖的意图。

良子几人更是有点糊涂,不知道老七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孙奇赔的不够,加价就是喽,哪来那么多说道,只有薛永军明白什么意思,脸上立刻就不自然起来。

许晖何尝不想痛快的收拾这帮人渣,但于事无补,兄弟们都在忙建鑫的大生意,并没有人真正关心过薛永军,但许晖是个例外,没上补习班前,他经常来夜市,也经常见到那些吆五喝六的市容们收卫生费和摊位费的嘴脸。

来的多了,就知道在夜市上摆个摊位也并不是那么容易,改革开放的大潮下,人人想做生意,人人想当小老板,想当万元户,夜市就那么大,摊位就那么多,不可能谁来都有摊位,只能挤破脑袋排队,有路子的可以找关系,走后门,没路子的只能干瞪眼。老九家是干的早,所以占了先机,没赶上挤破脑袋这一波。

走后门找谁呀?找市容,政府里那么多衙门,没用,县官不如现管,就找市容,他点头,你就能做,否则就是野摊,东躲西藏也不见得能凑合下去。

市容是干啥的?听没听说过‘三整顿’?没听说过不要紧,城管总听说过吧?上个世纪末还没有城管一说,说白了市容加‘三整顿’就是城管的前身,属于街道和工商部门共管的这么一种有公家身份,但没有直接执法权的城市管理队伍,重点管理街道、夜市、小市场、小集市的合规、卫生等等与吃喝拉撒有关的一切事情。

薛永军家做生意,就是要跟这些人打交道,规规矩矩申请登记,先得到一个夜市固定的摊位,然后按月交摊位费,按时交卫生费,其实就是一个市场准入和服从管理的意思。

固定摊位,岂是你孙奇能倒手的?为什么黄皮敢来要?要到手以后居然还没人来管?这里面一定有问题,薛永军不是不知道,就是被蒙在鼓里,但许晖很快就能想明白,既然来彻底解决问题,那就不能留任何隐患,他甚至怀疑老九家的摊位登记早就换人了。

怀疑归怀疑,撬开了孙奇的嘴巴,一切便有分晓。

“吹什么牛逼?你们建鑫现在不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么?”孙奇并不理会黑牛的咆哮,把脑袋一歪瞪着许晖。

这句话又惹恼了黑牛,待要再次上手时被许晖制止了,孙奇能说出这句话,许晖的心里就踏实了一半,说明真有问题,姓孙的这是码不准,有点投石问路那么个意思,说白了,他并不想多事,也没指望现在的建鑫能保证他如何。

“建鑫怎么样,不用你操心,但你的那些小崽们可要看好了,说不定哪天我们不开心了,也学习一下见义勇为,逮那么两个给送派出所去,你说咱们是不是合作愉快呀?”许晖呵呵一笑,并不着急。

“你特么威胁我?!”孙奇又叫,黑牛照他屁股就是一脚,第二脚却被达俊给拦住了,他也逐渐听明白了一些东西。

“说出来你遗漏的事情,我们保证不牵扯到你,而且以前的不愉快既往不咎,大家各走各的路,怎么样?”许晖觉得话已经说到了头,再不行扭头就走,其实后面的事情并不麻烦,托人查一查现在哪个市容在管理炒货摊那一片,再找针对性的办法,以前初中的同学就有在解放路的工商所上班的,很简单。

唯一费劲的是黄皮如何认识市容的,他和市容之间又是怎样的关系,这些不弄明白就绝不能瞎来,一旦事情闹崩了,老九也就别想再摆摊了。

第346章 老熟人

“我说了以后。一拍两散,互不找麻烦?”孙奇沉默了片刻,再度确认,正好卡在了许晖准备起身离开之前。

“绝不互找麻烦。”许晖保证。

“好。”孙奇点头,“事情说起来倒霉,我的一个干儿子干活的时候被联防队抓了,当时就拷在同仁街口的治安办公室。要是别人,我就不管了,自己失手怨不得谁,但这个干儿子平常挺孝顺,跟我也投缘,所以就托人去问了问,事情大不大,小事儿的话,也就委屈几天,如果事情大就麻烦了。”

孙奇左一个干儿子,右一个干儿子,搞得哥几个面面相觑很不适应,二十多岁的家伙比他们也大不了多少,居然就有干儿子了,听上去还不止一个,小偷这一行也能混的这般妖孽?也真没谁了。

许晖点了支烟塞给孙奇,“长话短说,你的小腿要马上去医院。”

孙奇点点头,也不客气,深吸一口烟,狠狠瞪了一眼黑牛,才继续道,“一问才知道案值大,但大到了啥程度,对方也不说,反正是要送派出所,还要判刑。当时我就问那熟人,有没有机会帮帮忙?一个小屁孩,夹个钱包,能有多大案值?我这么做还有另外的担心,就是怕这家伙进去后再把别人咬出来,我这生意就没法整了。”

孙奇说到这里,黑牛忍不住哈哈大笑,小偷团伙,夹人家钱包也叫生意?尼玛的,干脆叫小偷公司算了,就这么个烂行当,还特么一本正经,拽的要死,这世道也是够滑稽的了。

“小老弟,知道你看不上我孙某人,但你们这帮人到底谁说了算?”孙奇很不满的瞪着黑牛,今天就属这家伙下手狠,要不是说好两不相欠了,老子非找人弄你一顿不可。

“草你大爷!老子随便笑两声,干你蛋事儿?你特么不服是吧?”黑牛属于那种一点就冒火苗的,立刻眼睛一瞪就要抡拳头。

许晖连忙拍拍黑牛的肩膀,暗示稍安勿躁,指指孙奇的腿,让其继续。

孙奇冲黑牛翻了个白眼,“对方答应问问,很快给了回话,说交罚款、写保证书,念在初犯,批评教育后可以领人走。我问交多少?对方给话交一千块,尼玛,我当时差点就火了,夹的那个钱包有没有一百块还两说,要老子一千块!不干了,你们随便吧,我当时心里来气就是这么想的,但嘴上没好意思说,人家帮忙也不容易,就推脱钱一时凑不齐,能不再帮帮忙,给说说情,少点?

“没想到这老熟人挺够意思,说再去问问,没有多久又回来了,说人家也是按规定罚款,都有条文写着的,不能随便乱来,最低六百,否则免谈。老子一下犯难了,这个钱其实我也不想交,但架不住面子,人家跑来跑去的白帮忙了,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怎么混呢?最后一咬牙,交钱把兔崽子和弄出来了,还给那个熟人送了一条烟,草,五十好几呢,平时老子都舍不得抽。”

许晖几人耐着性子,看孙奇长得像个人物,说起话来始终左绕右绕,根本就摸不到正点上,一张口就像说评书,特么的,你还不能催他,也是奇葩一枚。

“通过这事儿认识了联防队的一个姓刘的家伙,这小几把,人不大,性子跟王八蛋狗日了的似的,狠着呢,后来才知道,这才是老子倒霉的开始。”说到这儿,孙奇狠狠的吸了两口烟,已经到了烟屁股,但似乎还觉得没过瘾。

许晖立刻又给他续了一根,孙奇越说越远,黑牛和谢海青都已经很不耐烦了,但许晖却由不耐烦变得很有兴趣起来,暗讨孙奇嘴里这个姓刘的怕是跟老九的事情有莫大的关系,于是示意对方继续。

接过香烟,孙奇又来了精神,似乎对断腿的痛苦亦能忍受,其实许晖是很想马上送他去医院的,但担心去了之后,一时半会无法得到想要的事情,所以先忍着,只能指望这货说快点。

“这姓刘的让老子留意其他的扒手,有重要一点的家伙马上告诉他,这下我就不乐意了,把老子当什么人了?我就跟他说,我从来不干这种事,也不认识什么扒手,让我到哪儿去找人?”

哈,哈哈,黑牛又忍不住的大笑起来,现在也不觉得这家伙有多讨厌了,简直是逗比一个,达俊和薛永军也感到搞笑,唯有谢海青,他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一脚蹬在孙奇的肩头,恶狠狠道,“草泥马的,老子不是来听你装逼史的,特么的,说重点的,说你到底跟谁勾结害老九的!”

孙奇被蹬的也来火了,手上的烟头直接就往谢海青脸上扔,他有点怕黑牛,但绝不怕眼前这个一脸阴相的小子,这个举动把谢海青气的暴跳如雷,右脚高高抬起,就准备踩向孙奇的断腿,许晖和达俊一左一右连忙把谢海青给架住了,“人家话没说完,你发什么火?”

“放开!”谢海青咆哮。

“你别动他,我就放。”达俊针锋相对。

“你成心的吧?放开!”

“不放!”

“行了,自家兄弟咋能这么闹?”黑牛不得不出面了,谢海青的烂脾气让他头疼,许晖和达俊的脾气也好不到哪儿去,甚至更倔,他作为老大,只能双方各打一板子,再不行就和稀泥。

最后谢海青把膀子一甩,骂骂咧咧的走人了,黑牛连忙追了上去,许晖也不理会这茬,又点了一支香烟递给孙奇,“你继续,故事讲快点,咱早点去医院。”

“卧槽!”孙奇狠狠的往地上吐了口浓痰,但念在许晖说话还算话的份上,没好再说什么,“姓刘的也是没信我这话,还威胁老子说,讲话要负责任。我当时没理他,后来没过几天,我手下的一个小家伙又被联防队给抓了,卧槽,你说巧不巧?这下再托人去问问,人家不帮忙了,好说歹说就是不行,那几天给老子害的东躲西藏,生意也没法做了。

“等到他们抓了第三个,我受不了了,知道不服软不行,只好又去找那个熟人,说能不能高抬贵手放过我一马?条件我都答应,那王八蛋一脸老逼样,说让我等消息,没过两天就告诉我说,姓刘的要见我,没办法,只好壮着胆子去,准备了个大红包,姓刘的也没说啥,反正钱照拿,让我注意外地来的牛骚子一伙和刘瘸子这帮人,有大点的事儿就跟他说,芝麻绿豆的就算了。

“后来就算合作上了,牛骚子的人主要集中在解百商场和和平电影院附近,刘瘸子是以要饭为幌子,组织那些缺胳膊断腿的小孩走街串巷的偷,只要他们敢结伙成群,我就知道有大买卖,就马上告诉姓刘的,尼玛,姓刘的真抓了不少人,老子也心惊胆战,把同行得罪完了,要是让他们知道,非活剁了我不行。

“但后来一件事,把老子鼻子给气歪了,我的人也被抓,说是交钱就放人,我就去找姓刘的,这狗日的说是做做样子给别人看,也是为了保护我,当时老子还挺感动,心想到底是吃衙门饭的,脑子好使,寻思交钱就交钱吧,可有一天,刘瘸子请我喝酒,说准备要挪窝了,解放路待不下去,准备去火车站,喝高了后还告诉我一个秘密,说姓刘的王八蛋找他谈过话,让他手下的人注意老子的动静,有情况就汇报,说是同样的事儿,这姓刘的也跟牛骚子说了。

“他麻辣个巴子,原来我们三个都是傻逼,全被姓刘的玩的团团转,大家随便一算,光罚款都够这王八蛋几年工资的,还不包括我们仨平常孝敬的,草他么逼,倒了八辈子血霉,但捏着鼻子又不敢怎么样。”

“后来呢?”许晖叹为观止,孙奇不说,还真不敢相信再垃圾的行当,居然也有人能把手伸进去,还伸的如此有声有色,尼玛,真是大千世界,怎么找食儿的鸟都有,这姓刘的才是个真正的奇葩。

“后来安生了,这王八蛋高升了,调市容了,我们仨怕他没事给顿恶心板子,所以逢年过节还做做样子,意思一下。”

“姓刘的叫什么?”说道这里,许晖猛然知道这姓刘的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刘啥来着?几把人不大,又狠又贼,我们还得管他刘哥,刘浩……瑞,对,叫刘浩瑞!”

草,老熟人!不会是重名了吧?不但许晖意外,达俊和薛永军也吃惊不已,如果真是这家伙,那就怪不得了,简直是冤家路窄。

第347章放马过来

“这个刘浩瑞长什么样?”良子一把揪住了孙奇的脖领子,感觉没那么巧,高一在十九中的时候,他和刘浩瑞还分在了一个班,后来跟李扬帆打架,他才转到了八中,因为只上了半年,他跟原来高一的同学几乎没有联系,更不清楚刘浩瑞的情况。

“胖乎乎的,肥头大耳,其实岁数跟你们差不多,就是坏的掉渣。”孙奇一句简单的概括,初中时代招人讨厌的、微电机厂的小胖子跃然眼前。

“卧槽,还真是他,干他!”几个人几乎异口同声,许晖真觉得很滑稽,从小闹矛盾的二货,绕来绕去,转了一大圈,到头来还是当初的仇人。

许晖在十九中对刘浩瑞的印象实在很少,高一的时候还能记得这厮,因为经常跟良子在一起,所以也常碰见这胖子,后来,良子跟李扬帆打架,这死胖子还当了把汉奸,当时要收拾他,把这厮给吓坏了。

然后到了高二,这死胖子就成了透明人,很少再引起过许晖的注意,再后来听说他读完高二就没来,不知道为啥事儿休学了,一直到毕业都没再见过。

“我说哥几个别激动,我这腿还疼着呢?不能说话不算数啊。”孙奇嚷嚷起来,看这几个家伙跟中邪一般,一个个表情奇特,把他这个大活人放在一边不管,说好的上医院呢,不能卸磨杀驴吧?

“把后面的事儿说清楚,我兄弟的摊子是怎么被你们给黑掉的?”达俊根本不理他这茬。

“就是,最关键的不说,乱七八糟的倒吹了大堆,赶紧接着说!”

孙奇无奈,使劲儿咽了口吐沫,只得继续,“上个月的一天,姓刘的突然来找我,给老子吓一跳,也不知道他怎么找到我落脚的地方的,说让我帮帮忙,让我帮他清理一下夜市的的摊点,这我一下就懵了,你说我一个做没本买卖的,有啥能耐能帮到他?

“他说不要紧,只要发挥我的特长就可以,我就问他咋发挥?他说让我自己想,还给了我一个名单,大概有五六家,都是清理对象,我草他个大爷的,老子又不吃官饭,我能有啥本事?一看名单给我吓的够呛。”

“是不是有我们老九的摊子?”许晖暗暗称奇,有五六家,还不止老九一个?

孙奇点点头,“薛兄弟排第一个,还有徐大鹏家,还……还有顾,顾一刀,顾大老板。”

“卧槽!胆子够肥的,连顾一刀都敢算计?”良子很惊讶,孙奇报出来的名字,无一不是文化大院的,看来刘浩瑞这厮从小被打的有心理阴影,现在吃了官家饭,八成是疯了吧?

“然后呢?”

“这些人我一个也惹不起呀,但更不敢得罪姓刘的,于是就跟身边的小崽子们商量办法,商量来商量去,还是没办法,就拖着、躲着,拖了大概五六天吧,又被这孙子给逮着了,麻痹的,老子真怀疑身边是不是有内奸,特么的,我藏哪儿都能被他找着。他狠狠把老子吓唬了一顿,然后又在老子鼻尖上摆了颗糖,说如果事情办的漂亮,他会跟以前联防队的兄弟打招呼,对我身边的人网开一面。

“卧槽,我也是真的给逼到那个份儿上了,就想着随便弄一家吧,想来想去,就,就想到薛兄弟身上了。”孙奇尽管扭扭捏捏,还是大致说出了实情。

“草泥马的,你不是说喝多了偶然看见我们老九的摊子了么?居然还藏着这么多龌蹉事儿,是不是觉得我们家老九好欺负啊?”

“不是,不是,当时给我愁的,差点就要抓阄了。”孙奇连忙摆手。

“那个黄皮怎么回事儿?”

“黄皮我真不知道,我猜是姓刘的找的,这是个老流氓,心眼贼坏,反正一锤子买卖,我是不跟这种人交往的。”孙奇说到这里还挺一本正经,又差点把哥几个给逗乐了,突然腿上一阵钻心的疼,这才想起了自己的断腿,吹了这么久,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该说的我都说了,到底去不去医院啊?”

“建鑫的人向来说话算数,不过我只答应把你送到医院,医药费你自己出。”许晖深吸一口气,刘浩瑞有点发疯,看来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好对付,一定要有个妥当的办法,先把眼前的事儿解决了再说,“良子搭把手。”

“嗨,等等。什么意思?打伤了人,还让老子自己出医药费?有这样的道理么?我刚才费了半天口舌,没功劳也有苦劳吧?”孙奇不干了,指着许晖的鼻子大声质问,知道这个拐子好说话,而且在这帮人中,多半也是他拿主意。

良子和达俊本来不乐意,见孙奇蹬鼻子上脸,一起围上来就要动手,许晖劝住二人,扭头问孙奇,“觉得没道理是吧?”

“那当然,信不信我报警告你们?”

许晖啥话也没说,冲哥几个招招手,扭头就走,报警?借你十个胆子试试,一个扒手头子也敢这么嚣张,不识抬举的玩意儿。

“嗨,站住,你们不能就这样丢下老子,站住!”孙奇急了,扯着喉咙大喊,但任凭他怎么喊,几个家伙头也不回,很快离开了小巷。

“要不咱们回去吧,送这家伙去医院,也不耽误事儿。”薛永军有些于心不忍。

“回去个鸟,这种心黑的王八蛋就应该好好受受罪,再让他害人啊?”

“老九,在这个社会上,千万不能心软,尤其是对待这种人,你忘记刚才他怎么说的,怎么跟刘浩瑞勾搭害你的?”

“这家伙其实很狡猾,该装糊涂装糊涂,该蒙人的时候绝对蒙人,十句话里没有两句是真的,要不是老七看出来问题,咱们真能被他给耍的团团转。”

“没事儿,吓唬一下他,到了前营街,让他的干儿子来送他去医院。”许晖拍拍薛永军的肩膀安慰,大家将信将疑,动手打过架的地方,他那几个蹩脚干儿子谁还敢待在那儿?

反正不用自己动手,谁也没意见,可一到了前营街,卧槽,还挺热闹,刚才那个饭馆的门口站了一圈人,岁数都不大,有的甚至比小叮当小的年级还要小,穿着打扮基本都是破破烂烂,土了吧唧,但吵吵嚷嚷,各个神情激动,其中有两位正是孙奇的手下,开打的时候跑的最快的俩人。

这俩人正在跟身边的兄弟们吹嘘如何同老大一起暴殴建鑫的牛人,如何生猛的帮老大硬挡了一棍,如何提着刀追着两个家伙四处乱跑,一时间口沫横飞,兄弟们听的津津有味,纷纷叫嚣着到找老大,再跟建鑫的家伙干一架,气氛热烈之极。

忽然间,不知谁一扭头,大家也齐刷刷的跟着扭头,场面马上安静下来,但见那个拐子,左手拄着单拐,右手拎着砍刀,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仨人,也是人人手上一把刀,杀气腾腾,卧槽,槽!刚才打老大的家伙们又回来了?!

两个吹嘘的家伙眼睛一下就直了,瞬时就要溜走。

“站住!”许晖暴喝一身,伸手用刀指着这帮人,“刚才谁要跟我们建鑫打架来着?”

这帮人鸦雀无声,多数人都不敢跟许晖这几人对视,还有俩岁数小的,开始小碎步的往旁边挪动,随时准备跑路。

之前许晖抽出刀往前一冲,良子三人还有点小小的紧张,毕竟对方人多,但看这帮人如此怂样,顿时哑然失笑。

不过几人也各自在心底暗暗惊讶许晖现在的变化,初中的时候打群架,小老七总是缩在最后面,哥几个自然不会嘲笑他,还有意无意的照顾他,事情的变化发生在赵复主导的那次解放路的大群架,面对刘学斌的大砍刀,所有的人都吓傻了,许晖却拎着钢管就往上冲,无意中还救了良子一条命。

但那似乎只是昙花一现,后来的老七又回到了木木瞪瞪的状态,又去当他的好学生了,直到高考落榜,许晖去了补习班,他的变化才慢慢开始朝着大伙想象的那样,但每一次变化都让人惊讶。

“谁也不许跑,跑了就往死里打!”许晖一句冰冷的话,又把那俩小家伙给吓住了,一帮人惊慌失措的看着许晖四人,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场面甚是滑稽。

“你们老大腿瘸了,出了街口往东,第二条巷道。不想打架的,就赶紧送他去医院。”

这帮家伙静悄悄的没人敢跑,也没有人敢当出头鸟冲过来。

“如果不想送你们老大,就放马过来!”

“大哥,你说的真,真的?”

“我的话不说第二遍!”

一个小孩撒腿就跑,许晖几人并没拦着,另外一个小孩也跟着跑了,然后其他的人这才呼啦啦的一口气跑了个精光。

“我靠,这种操行能去救他们老大?”良子想笑,又笑不出来。

“会的,他们指着孙奇吃饭。”许晖淡淡道。

第348章 争执

“接下来咱们怎么办?要不直接找刘浩瑞那个孙子?”良子对印象中的那个死胖子恨的牙痒痒,左右没事儿,不如接茬干了,就是有点顾忌刘浩瑞的俩哥哥,一个亲哥刘浩强,一个堂哥刘学斌,都不是好惹的主,现在都在梁斌手下做事儿,少年时代这俩二货为了自家弟弟也跟大家纠缠过,自然是欺负人的主儿。

“刘浩瑞先放一放,这个王八蛋必须给一次性弄服了才行,要不然后面的麻烦事儿不断。”许晖也头疼,且不说梁斌,就是刘学斌,赵歌跟他杠上也不见得能够讨多大便宜,以哥几个现在的能力,硬杠没什么赢面,这个事儿必须要谨慎。

“不找他没用啊,没听孙奇说么,这死胖子现在是市容,老九根本没法跟他玩儿,必须干了他!”

“他么的,这种流氓也能当市容?”达俊愤愤不平。

“咱们甭废话了,先找黑牛,商量下晚上一起去弄黄皮,看看这家伙反应再说。”许晖还是不同意,但一句话是提醒了大家,昨晚上还跟黄皮有赌约,倒是真要看看这个秃头流氓到底有几分胆子?是不是像孙奇说的那样无耻加凶恶。

许晖几人刚从前营街出来,迎面就碰上了跑的气喘吁吁的黑牛,老大一脸黑气,显然是跟谢海青闹的不愉快,见了许晖几个才放松了紧绷的脸。

哥几个把孙奇后面讲的故事跟黑牛大致描述了一边,气的大块头暴跳如雷,“我草特么比的,姓刘的王八蛋,老子日他先人,老跟他没完!”

大伙耐着性子等黑牛发泄一通,不耐着性子没办法,黑牛的脾气现在特别暴,可能是被家里关久了,哥几个中除了赵歌,真没人能收拾的了他,等他把自己的靴子都给踢飞了,这通火才算发消停。

“老七的意思是先把刘浩瑞放一边,晚上收拾秃子,大哥你的意思?”

“当然去搞刘浩瑞,秃子那个老货,让他自己去死吧!”黑牛毫不犹豫,这回他要把曾经的小胖子打成三鲜馅的锅贴,不在医院了躺上半年都别想出来,他脑子里甚至都想好了动手的时候该往哪儿打。

“不成,不成。”许晖连连摇头,“今天收拾了孙奇,刘浩瑞应该会很快知道,这小子现在比较阴,肯定有防备,咱不能往上撞。”

“扯淡!”黑牛立刻不满,“死胖子有防备,难道秃子就没防备么?死活都是硬杠,不如直接找正主儿。”

“不一样,收拾完孙奇,再收拾黄皮,给刘浩瑞一点一点的加压,看他怎么办?其实说不好,这王八蛋也在看咱们的反应。”

“老七,你就是爱绕来绕去的,就按我说的,在刘浩瑞下班回家的路上拍黑砖,一次不行来两次,两次不行再来一次,老子就不信吓不死他。”黑牛就是不听,小胖子在他眼里就是坨屎,若不是看在刘学斌很二杆子的份上,他才不屑于拍黑砖呢,直接堵在他单位门口打,那才痛快呢。

“现在的小胖子不是以前的刘浩瑞了,而且人家是市容,吃官家饭的,正面硬碰没好果子吃,老九能不能安心做生意,也不是光靠打就能行的,要治刘浩瑞,必须一次把他弄的翻不了身才行。”

“说那么多,听你的意思是没得整呗?”

“不是,肯定有机会,但是在没想到稳妥的办法前,我的想法就是宁可不动。”许晖耐着性子,知道黑牛也要上火了,但不坚持不行,建鑫这个样子,哥几个力量太单薄,不能再白白吃亏,只能迂回找对手的弱点。

两个人争执的渐渐都有了火气,薛永军在一旁很不好意思,为了他的事儿,让哥几个担风险,还为难成这样,他嘴笨,真的不知道该这么劝这俩人好。

还是良子插话,狠狠和了把稀泥,“你俩人都有道理,但我们现在肚子饿了,先吃饱了再说呗,打与不打都得先有力气吧?”

达俊也嚷嚷肚子饿了,氛围这才缓和下来,哥几个随便找了家拉面馆,饱餐一顿,其间谁也没再提这个茬,黑牛忙着回家报道,约好晚饭后再见就先跑了。

许晖三人也没回大院,商量了一下,直接去了商业巷,他的想法是尽快把有些店面先开起来,这么荒废下去,什么希望也没有,通过跟周青的谈话,许晖的心里有了一点点谱,至少对方没有再嚷嚷出不死不休的话,这就说明周青并不是油盐不进的人。

ps今日小忙,没写完,一会儿补上。

第349章谢三归来

这些想法憋在肚子里很久没说,一方面是担心刘坤那伙人还会找事,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谢海青太武断,但现在许晖的想法变了,刘坤在解放路折腾到现在,估计也是元气大伤,否则都在乱哄哄的嚷着他们有一个老大被易洪给剁了,不管真的假的,反正解放路目前安安静静就是很好的证明。

建鑫眼下的状态就是在夹缝里求生存,‘王朝’已经没了,许晖不相信刘坤再会为商业巷这点屁大的地方大动干戈,大家该干啥干啥,不能前怕狼后怕虎,想通这一层,谢海青的意气用事,许晖反倒不头疼了,随他去吧,先找付建平等人商量重要。

西海酒吧的门居然是敞开着的,这倒是出乎预料,一段时间以来大家都是很小心,即便有人在里面也是反锁着门,今天这么高调还真让人有点不习惯。

进门后发现里面很热闹,能在的兄弟都在,付建平、阮世庆、单涛、邹猛、还有谢海青、谢三以及其他几个面孔很熟、但叫不出名的小弟。

原来是谢三回来了,这是个好消息,从谢海青开始陆续有人回来,这就证明建鑫在‘王朝’事件中是被动的,是受害者,刘坤这些人再耍手段,也不能都把警察当傻子,大家其实没什么好怕的。

酒吧很久没开业,整个大厅都散发着一股霉味,到处是灰尘,付建平他们清出了一张桌子正在喝酒聚餐,显然是在为谢三接风,条件简陋了点,但气氛很热烈,良子一声口哨,付建平他们纷纷起身,大家一通胡乱拥抱,真的是压抑了很久的情绪,此刻人人都显得很激动,就连很少来这里的薛永军也被感染。

再并上一张长桌,刚好团团围坐开来,付建平打发单涛去多买点熟食,大家共同端起酒杯时,很多人都有劫后余生的感觉,远的不谈,谢海青、良子和许晖,包括付建平在内都有这种感觉,所以这一杯酒喝下去格外的辣口和烧心。

第二杯酒开始,气氛就活跃了许多,付建平端着酒杯看了一眼许晖,得到确认后,当即宣布一件事儿,许晖正式加入建鑫,尽管很多人意外,但也是短短的一瞬间所有人拍手拍桌子叫好。

这下除了谢三归来,大家又找到了一个开心喝酒的由头,所以尽量不谈伤心事,纷纷端起酒杯找这俩人敬酒,即便谢海青跟许晖闹别扭,俩人还对碰了一杯,不一会就灌倒了好几个,付建平有意识的替谢三挡酒,所以喝到下午三点结束时,能坐着的人不多了,但谢三一直很清醒。

许晖居然也撑到了最后没倒,并不是酒量大涨,也是付建平刻意施为,让单涛等人挡酒,许晖有事情要商量,付建平同样也有话说。

把喝醉的全都拖到后面的房间睡觉,剩下的人一起动手,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狼藉的现场,单涛他们先走人了,就剩付建平、许晖、良子、阮世庆和谢三,重新围坐,大家都急着了解局子里面的情况,谢三知道的有限,但几个消息喜忧参半,石建强单独处理,可能要被起诉了,判几年不好说,赖春光和谢海林的事情很复杂,都过去大半个月了,还在侦查阶段,主要是涉及三起故意伤害,太岁那一起的后果最为严重,成了瘫子是肯定的,被逮住的凶手叫林旭栋,一口咬定是受赖春光指使。

王八蛋操的,林旭栋是个什么玩意儿?谁认识他?大家七嘴八舌的咒骂一番,也无计可施,谢三的想法是找赵复,请他托人再帮帮忙,他不行,陈东也好使。

“你拉倒吧,赵复早都跑没影了,你不在的这段时间,解放路在玩儿大火拼,有人出高价买梁斌和赵复的大腿,卧槽,可热闹了。”付建平立刻摆手摇头,谢三被关里面太久,很多事儿不知道,以后慢慢跟他说。

也有好消息,谢海林虽然和赖春光并案,但没有什么直接证据,很有可能会被取保候审,所以这回老赖是最倒霉了。

“那特么,老赖到底有啥把柄被人捏在手上了?他是不是背着大伙真找了姓林的干活儿啊?”良子觉的不可思议。

“不知道,我能打听到这些已经不容易了。”谢三摇摇头,可能是因为酒精的作用,他的眼圈微微发红,这次进去心事很重,性格上也变了不少,“草,老子命好,老石头够意思,混乱的时候石建强把东郊的那傻逼一棍子给开了瓢,我特么上去就补了一酒瓶子,给这傻逼直接整挺了,后来特么的是严重脑震荡,老石头全给揽过去了,现在想想,我心里都亏的慌。”

一回想起‘王朝’出事儿的那天,大家又是唏嘘一番,这个场面又让许晖不自然的想到了那个夜晚方家营的小院,亦是心有余悸,偷偷抬眼看良子,对方的表情也很不自然。

“那特么周青呢?刘坤呢?光特么折腾我们,这帮孙子就能逍遥?”

“对,还有东郊那帮人,麻痹的,警察是干啥吃的?管不管啊?不管我们自己干!”

“也抓了不少,就是不知道咋样,老子懒得打听,也打听不着。”

“差不多了,现在说这也没啥卵用,今天难得凑的这么全,借这个机会,想请大家说说以后咱们该咋办?”付建平发生制止了哥几个的胡乱抱怨,他的想法其实和许晖不谋而合。

付建平几乎全程参与了事件的后半截,被易洪成天当苦力使唤,最清楚解放路混混间大火拼的最后结果,根本没有许晖那么多顾虑,赵复消失,梁斌龟缩,王久东一帮也偃旗息鼓,安安静静,所以现阶段是个真空期,也给了建鑫喘息的机会。

目前一大帮人没有个能说了算的,找不到赵复,去探视赵歌也不方便,付建平就想着把看上去能有点脑子的都叫到一起,大家都出出主意,没想到许晖三人来的巧,找日子不如撞日子。

“建平说的对,来之前,我也正想说这事儿,我觉得不管怎么样,把咱们现有的生意重新开起来,解放路那边打死打活的,管我们什么事儿,大伙看看这酒吧才多长时间没开门,都成什么样了?”谢三立刻发声,他的说法也是在坐所有人的想法,居然毫无阻碍的就通过了。

当然,良子和阮世庆还是有担心的,周青,还有五一俱乐部的那伙人,会不会再来捣乱、报复?折腾了这么久,大伙身上都穷酸的要命,重新开张需要钱,根本经不起他们再闹腾。

“扯淡,周青完了。”谢三很兴奋的一挥手,“光特么纵火一项,他没个五六年都出不来。”

“你在里面见到他了?”

“没有,我在里面听人说,他的一个同学,叫王洪亮,就是那天在‘王朝’放火的傻逼,这孙子已经招供了,周青是主谋,绝对跑不掉。”

“卧槽,这傻逼看不出来,就是奔着要咱们所有人的命来的,以后这种疯子,逮住就往死里弄,要不然自己得把命搭进去。”

“我跟周青谈过,告诉他,太岁、常耀,还有他堂哥的事情都很巧合,这里肯定面是有猫腻的。”许晖突然插话。

“他信你的?”付建平问。

“卧槽,还有猫腻?什么猫腻?”谢三瞪大了眼睛,显然他了解的不多,也根本转不过弯来,莫说是他,在坐的几位,也就付建平知道一二,因为没有任何证据的凭空猜测,只是限于他和许晖小范围的交流,其实要完全讲明白这件事儿都很不容易。

最初大家都怀疑是易洪干的,可付建平后来的感觉却不是那么简单,他最近和易洪接触的最多,易洪这人是个标准的老混子,虽然心狠手辣,但做事儿很有章法,也有他的原则,在明知道‘王朝’岌岌可危的情况下,把周青活脱脱差点逼成神经病对建鑫没有什么好处,所以付建平觉得这中间很矛盾。

第350章 夜市之约

事情很快达成了一致,尽管是在充满酒精的氛围中,大家还考虑的相当周全,西海酒吧定于一周后开业,其他几个小店面也将随后陆续开业。

随后进行了简单的分工,阮世庆和谢三负责把干活儿的人找全,主要是去召集酒吧之前的员工,不够的补充,付建平负责登记盘点所有物资,列出采买清单,还有开业时一切活动的策划,良子和邹猛负责另外两家小型店铺、包括一家游戏厅的重新开张,暂时就这么多,活儿少,能干细点,其余的兄弟大家再商量调派,一切都直奔主题,不玩儿花活儿。

没给许晖派任务,因为他才来,很多事儿不熟悉,而且右腿也没完全恢复,体力活干脆就别碰了,动脑子的事儿大家再一起商量,这算是一种变相的优待,许晖也没争执,他除了读书,什么行当也没干过,刚来还是要多看,打打下手、跑跑腿还是能办到的。

在酒吧里伏在桌子上趴了会儿,许晖感到酒劲儿下去了不少,正好薛永军也醒了,于是找了良子,三个人一商量,先去吃饭,然后跟达俊、黑牛汇合,直接去夜市找那黄皮,约好了的事儿,绝不能缩头,打疼了刘浩瑞外围的人,看他还有什么花招。

薛永军也豁出来了,拼着夜市这个摊位不要了,也要人争一口气,况且按照孙奇的说法,很有可能他家的摊子已经在登记的花名册上不存在了,既然如此,反而能够豁的出去。

谢海青醉的还没醒来,可能心情不太好,其实没喝多少就吐的一塌糊涂,仨人没叫他,跟付建平等人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早就说好了,大院兄弟们的事儿自己解决,不牵扯别人。

尽管这事儿万一被付建平他们知道了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甚至会影响日后的关系,但哥几个还是坚持不扩大,相信赵歌要是干起来,比他们还极端。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抬头看向路灯,夜空中已经出现了细细密密、银白色的雪粒子,今晚的天气和昨夜差不多,三个人的心情却不如昨日那般轻松,昨天是出其不意,而今天黄皮已经有了准备,老混混发起狠来还是相当难搞的。

但是再难搞,硬着头皮也要上,如果连黄皮都拿不下来,就更别提去找刘浩瑞的麻烦了,事情走到这一步,往后退是不可能了。而且并不是每一个老混混都如易洪那般凶狠,恰恰相反,大多数老混混都很窝囊,试想人到中年一把岁数了还在混,能有啥出息?

在夜市的北口看见了正在跺脚抽烟的达俊和黑牛,俩人都脱了大衣,换上了防寒服,打起架来要利索的多,一见面,黑牛就乐呵呵的告诉大家一件事儿,“我下午跑到老顾他家窗户底下找铁蛋,告诉他有市容盯上你家了,赶紧跟你哥说。”

“卧槽,你就冒坏水吧。”

“这怎么能叫坏呢?一场兄弟,这么大的事儿难道不提个醒么?”黑牛把眼睛一瞪,十分理直气壮的继续道,“铁蛋就问我什么情况,我就把孙奇说的那些破事儿跟他学了一遍,这家伙当场就开骂,隔着他家窗户骂,我草,把他家对门孙头的狗都给招来了,后来你们猜怎么着?”

许晖三人摇头,达俊则面色古怪,黑牛则忍不住自己先呱呱的笑了,“卧槽,顾一刀以为他这傻弟弟犯病了,癫狂病,拎着根大木棍子就把铁蛋给揪走了,哎呀,兄弟俩一通好打,就在他家院里,我隔着门缝看不清,那个急。”

“特么的,你什么人呀?”良子给逗乐了。

“这还不算,特么的,老子又把事情桶给徐大鹏了,这小子虽然蔫不拉几的,但他哥狠呐,主要是早就不混了,否则能比赵复差么?哎,谁让咱们是一个院的呢,能帮点忙,我就帮一点,麻痹的,反正不能让刘浩瑞这几把好过。”黑牛颠三倒四,十分开心。

哈哈,哈哈哈,哥几个都被逗乐了,黑牛老大粗惯了,偶尔细上一回,说不定能起大作用,这也算是广交朋友、发动群众。

“那老顾他们信不信啊,毕竟现在他们的摊儿没受啥影响啊。”良子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黑牛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我觉得吧,信不信的,反正给他们心里头都添堵了,一会儿打起来,看看是帮我们的人多,还是帮他黄皮的人多。”

“有道理。”许晖赞同,“刚才你俩来的时候有没有绕一圈?黄皮出摊了没?有没有啥准备?”

“岂止绕了一圈,这孙子胆子不小,我听对面的魏震东家说这傻逼早就来了,身边跟着好几个人,现在都散开了,估计是等着咱们呢。”

“还是老办法,一会儿干起来,老七和老九先别出现,我们几个上去逮着秃子往死里打,万不得已的情况再帮忙,快速解决,大家分头跑路。”良子建议。

对方有准备的情况也只能采取这个办法,出其不意,打完就跑,你要是能安生做得了生意,那就活见鬼了,如此谨慎也是想先试探一下对方的实力和反应。

大伙儿又商量了一下细节,检查了身上的家伙,兄弟五人并肩出发。

晚上刚过七点钟,细密的雪粒子变成了稀疏的雪花,飘飘荡荡的令人感到冬夜的恬静,但在夜市上,雪花又变成烘托热闹氛围的银色元素,每个摊位前都挂着一个大灯泡,既照亮自己的商品,又能当做醒目的招牌,透过灯影,能够清晰的看到雪花在打着旋下落,优雅而美丽。

放眼望去,整个夜市街道的两边像是爬伏着两条通体透亮的长龙,在这雪夜中绽放着夺目的光彩,也延续着白日里的热闹与喧嚣。

闲逛溜达的行人要比昨天晚上多那么一点,许晖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周末,怕是要到八点半以后,行人才会渐渐稀少,但哥几个不会等到那个时段。

大家在顾一刀摊子前三十多米的地方散开,许晖注意到,今天铁蛋没有一起跟着出摊,怕是因为下午被黑牛撩骚的,让老顾有了警惕,不过就算不聊骚,老顾晚上一来就能听到邻居们的传话,该咋样就咋样,无所谓了。

第351章几个死心眼

许晖跟薛永军在一家服装摊便驻足,距离黄皮的摊子还很远,警惕而又紧张的观察了一下四周,并没有什么游手好闲之徒,再往前走就是魏震东家的摊子,此人也是文化大院的,他家做毛毯毛巾批发,儿子在外地,老魏也是剧团的,因为效益不好,跟薛永军的老爹一样只能拿些生活费,所以摆摊补贴家用。

老魏为人热情,乍然见到许晖和薛永军,立刻招手喊他们过来,一脸焦急,“你俩咋又来啦?”

“魏叔,忙呐?”二人见了老魏也挺客气,也知道对方要说啥,本想绕道走,但是慢了半拍没躲过去。

老魏看了一眼斜对面,低声吼道,“娃娃们没有数啊,昨天占人便宜,今天怎么还敢来?”

“来拿钱呀。”许晖咧嘴一笑,“叔,大家都知道那个摊儿是我们老九的,傻逼凭什么白白占着?说不出个道理,那就是欺负人,他不走,我们天天来。”

“噫!”老魏一跺脚,“傻娃子,你不知道对面那家伙,今天找了好些人来,现在不知道都藏哪儿去了,但是只要你们一露面,绝对没有好果子吃,听叔的话,赶紧回家去,我刚才不是已经跟黑牛都说过了么,他人呢?你们没见到他?”

“谢谢叔,我们没问题,今天就是想再试试他的斤两,没道理被人骑在脖子上拉屎还不敢吭声的。”许晖说着话就想拉薛永军离开。

“瞅见没有?那个家伙就是跟秃子一起来的,那个烧烤摊边上传军大衣的,还有,还有那个穿黑棉袄的,俩人都是。”魏震东像发现了新大陆,伸手指着斜前方。

许晖二人顺着看过去,果然有两个身形十分猥琐的家伙,站在烧烤摊边上抽烟,被灯箱挡了半边身子,很不容易被发现,他们并没有坐下来要肉串,而是聊着天,时不时的瞄着对面黄皮的摊子。

“谢谢叔提醒,我们会注意的。”

“等等,娃娃,薛家小子,叔知道拦不住你们,但也希望你们安静下来好好想想,明知道他们人多,你们还这样做,是不是犯傻呀?万一出个什么事儿,你妈你爸咋办?”老魏急了,没想到这些小子们这么倔,只能打出亲情牌。

“不是我们犯傻,是被他们逼的。”薛永军话很少,但一出口就是直的不能再直,同时也表明了心迹,为了他家的摊子,拼把命又有何妨。

魏震东急的直搓手,“叔还是建议你和你爸去找下市容和工商所,花点小钱,这个位置没了,咱再换个地方,和气生财嘛,何必要打来斗去,对不对?”

“叔,黑牛没跟你说么?市容是跟那家伙穿一条裤子的,有意跟咱们大院的过不去,现在是永军家,说不定以后就轮到了额别人家了。”许晖不动声色。

“都是传言,传言,做市容的哪能那么干?人家代表工商所,不会瞎来的,老薛头家摊子的事儿肯定有什么误会,去了说清楚就好,别忘了带上礼物,这年头没点实在的办不了事儿。”魏震东还在喋喋不休的劝解,许晖已经跟薛永军离开了。

透过稀稀拉拉的人流可以看到马路对面,黑牛已经出现在了秃子的跟前,良子迂回到了黄皮的摊子后面,达俊藏在哪儿还没看见,但对方的人也动了,后面的小卖店里突然出现了三个彪形大汉,而马路这边,在烧烤摊边上吹牛的俩家伙也扔了烟头准备穿过马路赶过去。

许晖手上的拐杖一笃一笃的,同薛永军二人加快了步伐,很快就来到了对方的身后,他俩几乎同时抽出了砍刀。而马路对面,秃子瞪着黑牛,一脸的狞恶,他早有准备,就怕你不来,刷的一下就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锋利的短刀,刀背很宽,式样也古怪,有点像古代的朴刀。

黑牛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原本没把黄皮放在眼里,但今天这家伙很特别,不但嚣张,而且一副吃定了你的样子,突然出现的三个彪形大汉也给了他很大的压力,刚才和达俊观察的时候,他并没有见过这三个人,这么说,对方叫来的人远不止刚才看的那几个。

可尽管如此,黑牛还是把心一横,今天兄弟同心,一定要再给黄皮教训,不但是面子问题,更重要的是做给刘浩瑞看,断然没有退缩的道理,他横跨了一步抽出了平时最擅长用的钢管,“草泥马的,钱准备了没?”

反正剧情不是黑牛先动手不,他且咋呼着吸引对方注意。

“我准备尼玛!”黄皮大喝一声,举刀就往前冲,心道跟还跟老子玩这种小把戏?谁不知道有人藏在老子身后?他有恃无恐,前后左右他都有准备。

唰的一刀,黄皮剁的又狠又急,出手毫无顾忌,果然是个狠角色,黑牛很狼狈的堪堪躲过去,顺手还还了一棍子,也没沾到对方身上,俩人还没来得及扭头再打,就听稀里哗啦的一通乱响,黄皮一抬头,自己的摊子又摔了一地,气的哇哇暴叫。

藏在后面的良子并没有冲过来帮忙夹击,而是学着昨天许晖的样子,一把掀了秃子的摊子,近在咫尺的三个彪形大汉其实一直注视着良子的一举一动,就等他抽出家伙对黄皮下手,但人家没按常理出牌,直接掀摊子了,而且掀完了以后,撒腿就跑。

还没等三个大汉反应,秃子已怪叫着举刀抢先追了上去,三个反应迟钝的家伙终于有两个扑向黑牛,而另外一个则跟着秃子一起跑了。

对方全拿着刀,黑牛有点紧张,但这时突然后脑生风,他心里一惊,下意识的往旁边一跳,一根棍子狠狠的砸在了他的肩膀上,不用问也是黄皮叫来的人,居然埋伏在隔壁摊子边上,十分阴险。

这下黑牛倒霉了,被三个人围攻,还受了伤,没两个回合,又被对方一棍扫到了腿上,差点就给跪地下,幸亏达俊突然冲了出来,同样拎着一根钢管,挥舞的呼呼生风,但花架子居多,很久没打架了,他除了吓唬对方,还真不敢往人家身上招呼,拎刀的一名大汉趁着达俊喘息的间歇,一脚跺了他的肚子上,直接给达俊踹出去好远。

在此之前,马路对面的两个家伙正加快脚步往对过赶,许晖眼见对面乱了,不会再给这俩人机会,抡起片刀就划在对方的小腿上,薛永军也同样出手了,他虽然一直老实,但打架却是个二愣子,手上没有轻重,尤其在如此紧张的情况下,片刀直接剁在了对方的肩头,力气极大,咬牙切齿的就是奔着对方的一条膀子去的。

两声惨叫,一前一后,两名大汉,一个抱着膀子直接跪在了地上,另一个吃痛瘸着腿转过身来,没想到袭击他的是一个拐子,更没想到寒光闪闪,人家第二刀又来了,他嗷的一声怪叫,跳着脚躲开了,许晖和薛永军则根本不在理会这俩人,拎着刀就冲向了马路对面。

就这么一会儿的光景,黑牛已经险象环生,身上挨了两棍,后背还让人划了个大口子,更危险的是达俊,他一个跟头摔的有点惨,浑身是泥和雪水的混合物,刚站起来还没站稳就被树坑的斜坡滑了一下,又摔了个跟头,而对方另外一个拎刀的家伙已经冲了过来,许晖在远处看在眼里,却是救之不及。

“草泥马的,崽子。”对方恶狠狠的举刀就剁,刀锋居然对着达俊的脑袋,果然一副亡命徒的做派,达俊亡魂大冒,吓的都忘了躲了。

眼看达俊就要在这夜市中血溅五步,斜刺里突然冲出一个矮子,此人暴喝一声,手中的物件就飞了出来,然后整身体也像横过来的人肉大棍,嘭的一声就将这个拿刀的男子给撞飞了。

随后又是一声闷哼,黑牛又挨了一棍子,整个人被砸的眼冒金星,踉踉跄跄的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对方一不做二不休,抡起棍子又冲了上去,而另一个持刀的家伙则舍了黑牛,转身直扑那个突然杀出来的矮子。

啊的一声大吼,薛永军已经冲了过来,手中的片刀直奔那个扑向黑牛的家伙,许晖动作慢,已经被甩在了后面,但对打斗现场却看的最清楚,虽然已经很混乱,但他眼角的余光猛然察觉十多个人影突然出现,从刚才达俊摔倒的一侧冲入现场,形势立刻发生了变化。

许晖的眼睛发直,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他心底瞬间充满了恐惧感,木拐支持下的脚步一笃一笃的节奏也被打乱,全是黑衣人,就跟那天晚上在方家营他见到的一模一样,这帮家伙冲入战团,几下就把黄皮的人给收拾到了地上,包括后面又出现的两名壮汉,一个都没放过。

矮子最凶,不停的跳起来往那名持刀的大汉身上踹,眼见给踹的翻白眼了才收脚,然后伸手一招呼,两名黑衣人架起达俊就走,其他的黑衣人也一刻没耽误,迅速如潮水一般的退去,转眼间消失的干干净净,许晖甚至连喊一声的机会都没有。

黑衣人没动黑牛和薛永军,整个过程就像做梦一样,黑牛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刚才被三个人围着打,憋了一肚子火,嗷的一嗓子就跳了起来,抓起身边的钢管对着一名刚要爬起来的家伙一棍就搂了下去,再度把此人砸翻在地,然后他就跟疯子一般,对着地上还能动的人,左一棍子,右一脚的发泄,薛永军费了半天力气才抱住他。

“你发什么疯,达俊被抓走了。”许晖赶过来,心里急的不成样。

“你急个毛线。”黑牛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那一帮都是达强的人,老六能有啥事。”

许晖听了才放心,一扭头,四下里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卧槽,良子呢?”

“早跑了呀。”

“咱们也赶紧走!”

第352章 不服气

黑牛头前开路,许晖和薛勇紧随其后,吆喝两声,冲出人群撒腿就跑,可是还没跑几步,黑牛就被一只大手给揪住了。

“嘿,卧槽……”黑牛刚要硬着脖子发火,一看对方,立刻变成了笑脸,拎着的棍子也咣啷一声扔到了地上,“哥,嘿嘿,有事儿么?”

“跟我过来!”对方的声音不大,却不容置疑,此人正是顾一刀。

黑牛还想解释什么,但顾一刀并不给他机会,揪着他的手也没有松开,微微一较劲儿,就这样硬拽着黑牛一直走,避开了人堆,七拐八拐的到了一个巷道的偏僻的角落,许晖跟薛永军二人自然是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跟在后面。

“嘿嘿,哥,你刚才也看见了,傻逼们太欺负人了,我们老九的摊子被那秃子给硬占了,我们是气愤不过才找他理论。”黑牛的衣领子一旦自由,便立刻忙不迭的赶紧解释,从某种程度讲,他怕顾一刀,要远甚于怕自己的亲哥,在家里逼急了,他是敢和自己亲哥对打的,但面对顾一刀,再借给他一个胆子也不敢。

顾一刀点燃了一支烟,冷冷的听着,转脸瞅瞅许晖和薛永军二人,又连续猛抽了好几口香烟,才放松了脸上紧绷的肌肉,突然冷不丁的问了一句,“你判了几年?”

黑牛一愣,不明所以,看看身边的许晖二人,显然找不到答案,但在顾一刀目光的逼视下,只好挠挠脑袋,很不好意思道,“判一……缓一,嘿嘿,过完年,再熬几个月就差不多了。”

“嗯。”顾一刀点点头,突然话锋一转,“感觉不过瘾是吧?”

“没有啊,其实很难受哎。”黑牛缩了缩脖子,后背的刀伤还在隐隐发痛,虽然没什么大事儿,但防寒服上一个大口子,回去还真不好交代,跟亲哥能动手,但跟自己的老爸是万万不敢的。

“难受?我看不出来呀?”

“真挺难受,干啥都不方便,我爸耍起横来,拿栓狗的链子锁我,现在在家里可不招待见了。”

“我还以为你没有比别人判的多,心里不平衡啊。”顾一刀平时都懒得跟大院里的小字辈啰嗦,今天不但啰嗦了,还挺有耐心的调侃起来,这让黑牛码不准怎么回事儿,也让许晖和薛永军也很好奇。

“哥,我不是那意思,老被关家里就是憋的慌,而且这次的事儿真不怪我们,永军你自己跟哥说。”黑牛猛给薛永军挤眼睛。

顾一刀摆摆手,“不用,事情我都知道,也不用你给铁蛋通风报信,旁边那个秃子几斤几两我也了解,但事情不是你们这么个做法。”

“哎,就是。”黑牛眼睛一亮,“我们也知道硬碰是下下策,但是没办法,那秃子跟市容勾结起来了,不找茬把他赶走,老九的炒货摊也要不回来呀。”

“把秃子赶走了,市容再换一个更狠的呢?”

“那就再赶走!”黑牛把眼睛一瞪,咬牙跺脚,原本以为顾一刀要给大伙出主意,但听这个意思完全不对味,索性他也豁出来了。

“就凭你们刚才那样?要不是达强的人过来,你告诉我谁赶走谁?”

“我……”黑牛一下子哑了火,刚才的确凶险,当时俩人合力把他打到后,他几乎已经放弃抵抗了,秃子叫来的人体格太壮,而且很能打,并不想想象中那么菜,这能跟最初对付孙奇太轻松之后轻敌有关,总之没有达强的人突然冒出来,后果还真没办法去想。

“没话说,还是不服气?”

“不服气!”黑牛被憋的不吭声,但许晖有话说,少年时代,顾一刀的形象就在心里很高大,以后每次遇到困难,被强大的对手欺负到退无可退时,他都能自然而然的想起顾一刀当年霸气的摸样,一下子热血沸腾,奋起反击,每每都让人意想不到,面对刘学斌的大砍刀,他敢豁出去撩一铁棍,在十九中自不量力的跟李扬帆单挑,仅凭两个人就敢跟红旗巷的七八个流氓叫板等等,很多时候都是这样。

当然,许晖很多冲动的行为也受了赵歌的影响,但他觉得赵歌太狠、太冷,不是太喜欢,还是顾一刀的影子能让他瞬间充满斗志,敢于面对眼前的一切困难。

但如今的顾一刀让许晖难以理解,都是一个大院的,薛永军家被欺负,就那么眼睁睁看着不帮忙?哪里还有当年的一丝豪气,不帮忙也就算了,干嘛还要阻止铁蛋?明知道包括他自己在内都可能被人算计,居然还这么麻木?

许晖无意冒犯顾一刀,但这口气并不是说憋住就能憋住的,所以很冲的话脱口而出,不但让黑牛和薛永军发愣,也让顾一刀意外。

“也好,这是你们的想法,我不干涉,但以后,不要再来找铁蛋。”顾一刀看着许晖,微微一笑,伸手把烟头弹飞,转身就走。

“在这里,在这里!特么逼的,看你们往哪儿跑?!”巷道口传来粗俗的叫嚷声,路灯下可以清晰的看到秃子锃亮的脑门,这家伙气急败坏的领着人在夜市上到处乱窜,终于找到了许晖他们,也不知道是哪个孙子指的路。

第353章 不给面子

秃子居然能带人找到这儿来,看来也是个滚刀肉,许晖三人一下子紧张起来,几乎同时扭头,很熟悉地界,巷道是个死胡同,跑都没地方跑,而才走了几步路的顾一刀略一停顿,旋即又重新加快了脚步,这一举动让哥几个的心立刻沉了下去。

“站住!”一个家伙大喝一声,显然不认识顾一刀,还以为是跟许晖他们一伙的,一横棍子就拦在了跟前。

顾一刀驻足,眯起了眼睛盯着对方,这是一个三十来岁的老流氓,小眼睛,酒糟鼻子,浑身上下还散发着酒气,刚才在夜市上动手的显然并没有此人。

“你横个几把呀?”老流氓开一张口就是粗话,被顾一刀这么瞪着,心里有点发毛,而且十分的不爽。

“不是他,草!你啥眼神呀?”秃子连忙一把将此人拽到一边,他自然是认识顾一刀的,知道这是个不能惹的主儿,“军哥,巧啦,对不住啊,这小子眼瞎。”

“啥意思?特么干嘛?!”拎着棍子的老流氓仗着酒劲儿还挺不服气,被秃子使劲给拽旁边去了,小声吼道,“草泥马,黄汤灌多了?这几个,往这儿看!”

终于看明白了,对面的小哥仨也拉了开架势,黑牛的铁棍没了,从地上找了两片板砖,许晖和薛永军抽出小片刀在一左一右,心里慌的厉害,但是没了退路,硬着头皮也要拼一把,绝不会跟秃子认怂,也绝不会在顾一刀面前丢分儿。

秃子身边有六七个人,全是年纪在三十上下的老混子,有几个滚得浑身是泥,还有一个家伙一脑袋鲜血,都没怎么擦,大晚上看着都挺渗人的,显然都是刚在夜市上打过一场的,而且都对黑牛的印象挺深,呼啦一下围了上来。

“小几把,还往哪儿跑啊?刚才都挺狠的是吧?”秃子把手里的短刀上下挥了挥手,又歪歪脖子,掰掰手腕,一通逼装的挺像回事,他现在不急了,既然把人都给堵上了,那就不是打了,而是虐!什么时候虐爽了,什么时候算数,“都给老子把家伙扔了,说不定哥哥我一开心,小惩大诫,把你们当个屁给放了,否则给你们放血,哥可从不吹牛。”

“放你吗屁!别特么光嘴上练,有种来啊?”黑牛发狠了,两片砖头指定会照着对方的脑袋拍,能拍中一个够本,把俩都拍中那就赚了。

许晖一声不吭,说不紧张那是假的,但这个场面也不是第一回见,拼命的时候什么也不用想,薛永军是怕了,自从初中毕业以来他从没惹过事,每天都忙着家里的摊子,对这种阵仗已经很陌生了,若不是争口气想拼一把,他绝不会跟这些人对上。

“卧槽!嘴够硬的,让老子看看你的皮是不是也这么硬?”

“废几把什么话,上手干就完了呗。”那个喝了酒的老流氓喊了一嗓子,立刻就要冲上去。

“黄老板!”随着一声很不是时宜的喊声,一个身影一晃眼的就拦在了老流氓面前,单手轻松的一扬就把此人的棍子给抓住了,另一支手也没闲着,不知何时摸出了一根香烟,却是递给了旁边的秃子,“借一步说话?”

此人自然是顾一刀,他想了想还是停下脚步没走,是因为他的缘故才导致黑牛三人被这帮家伙给堵在巷道里的,否则人家早跑了,虽然早就下定决心不再参与社会上的破事儿了,但这样一走了之,顾一刀办不到。

“给老……你松开!”老流氓拽着他的棍子想要从对方手中抽开,但没料到其貌不扬的军哥力气极大,居然第一把没抽动,他也是个成了精的老油条,看到秃子对此人颇为忌惮,所以脱口而出的脏话硬生生的给憋住了,且看秃子怎么应对,他就是来助拳混口酒喝的,没必要招惹惹不起的人。

秃子的脸有些难看,但人家烟都递到眼前了,不好太过分,于是收了刀,从自己身上摸出一盒香烟抽出一支,皮笑肉不笑道,“军哥有啥吩咐?抽小弟的。”

“咋啦?嫌我的烟不好?”顾一刀面无表情,其实他打心眼里就厌恶这些虚头巴脑的场面话,可是没办法,既不想惹事儿,又要解决问题,只能捏着鼻子勉强对付。

“军哥哪里话,太见外了不是?”秃子也挺干脆,接过顾一刀的香烟,又把自己的烟塞在了对方手上,掏出打火机就要给点上。

顾一刀摆摆手,一指身后的许晖三人,“他们几个都是我们一个大院的,今天晚上的事儿我也看了个大概,谁是谁非,我不好乱说话,但眼下给我个面子,这事儿暂时算了。”

秃子其实早就料到顾一刀插手的意图,否则刚才早走了,但是卖不卖这个面子在他,顾一刀以前名声很响,但二进宫出来后,整个人的性子都变了,过气的大哥并不见得有多可怕,但如果直接翻脸,他也要掂量掂量。

“军哥,今天晚上的事儿既然你都看见了,我也就不多啰嗦,但这不是第一回,昨天你是没看见,摊子上的货全毁了不算,还给我设局,你看我这脸,还有这鼻梁。”秃子故意很激动,把脖子一歪,伸手指着自己的腮帮子,“还让我陪他们录像机钱,我靠啊,军哥,我混了这些年,真没受过这个气,不是不给你面子,他们自得给自己面子。”

到底是老流氓,别看油嘴滑舌,但这事儿要是硬往台面上放,许晖他们几个并不占理,而与之相联系的背后的事情也不能往开里说,说出来人家也不会承认,孙奇更不可能跑来作证,所以说到底,今天人家要是硬不给面子,顾一刀还真说不上啥。

可顾一刀还是不能丢下几人不管,那样太难堪,而且也于心不忍,一个大院的,抬头不见低头见,长辈邻居们也都是一个系统的,怎么也甩不开这个手。

“这样,黄老板,你不妨说出个解决办法,就是别动刀动枪的,我们商量着来。”顾一刀如此跟人说话,已经算是低声下气了,但已经不像刚出来的时候那样抹不开面子,去市容办摊位证,比这个还丢人,也照样挺过来了。时

但顾一刀的客气反而让秃子的心思活泛开了,心里寻思,这人坐了几年牢,怕是把胆子全给坐没了,若是真剩个花花架子,那你可千万别吓唬老子,正好市容的朋友想要收拾这几个人,我今天就试试你的斤两,想到这里,秃子把脸一沉,“军哥,你以前也是咱解放路一带响当当的角色,说话可要一碗水端平,昨天,就是这几个小崽子一上来就对我动刀动枪,现在让我忍着,是不是有点偏心眼?”

顾一刀的脸一下就冷了很多,他的性格本就做不出那种赔笑的举动,刚才已经很掉价了,骨子里跟本就没把这种跳梁小丑放在眼里,心中压抑已久的无名之火腾的一下就蹿了上来,“这么说,黄老板是不给面子喽?”

“我说过,不是不给你面子,而是他们要给自己面子,想必军哥刚才没听清楚。”秃子觉得还没有试到火候,于是想更进一步。

未料到顾一刀刷拉一下就把自己的羽绒服给脱了下来,往后连退两步,冲秃子招招手,“既然说不开,那就放马过来。”

卧槽!秃子的脑子有点没转过弯儿来,很明显,到了这个程度,他的面子也很挂不住,虽然跟顾一刀硬碰,他心里没底,但以后迟早还是要碰,姓刘的市容跟他商量过不止一次要把几个人踢出夜市,看来真是要择人不如撞日了。

“姓顾的,我可对你没意见,刀枪不长眼,那就别怪我黄某了。”秃子把心一横,重新抽出短刀,怪叫一声,“麻痹的干活儿!”嗖的一声就冲了出去,但却想绕开顾一刀,直扑黑牛。

秃子身边的人早就对刚才的磨叽不耐烦了,七个打四个,打完了回去找酒喝,呼啦一下都冲了上来,什么军哥,什么当年的顾一刀,信不信老子给你一刀?

第354章 情绪宣泄

秃子的想法很美好,绕开顾一刀,不主动招惹,但要是老顾主动动手,那他就绝对会借着这个机会把此人修理了,有礼有节,做到这一步,还能怎么样?

但秃子似乎没听明白顾一刀的话,何谓放马过来?说白了就是等你过来挨老子揍,秃子挥着刀很开心的就去了,他迈步的时候,顾一刀没动,面含微笑的看着他,擦身而过的时候,秃子很奇怪,甚至有些失望,顾一刀居然还没动。

然而这个念想一冒出来,秃子就倒霉了,顾一刀忽然晃了一下,身体微微一侧,出其不意的蹬出了一个窝心脚,力量不大,但寸劲儿十足,一脚踹在了秃子的肋巴骨上,直接让丫摔了个滚地葫芦。

顾一刀的举动不但让众多泼皮吃惊,也让许晖三人意想不到,但瞬间就让他们紧张之极的心情放松下来,莫名其妙的还有一些小小的激动。

“你特么疯了!真找不痛快是吧?”秃子很快就从地上爬了起来,立刻破口大骂,顾一刀并没有真想伤他,用的是寸劲儿,所以这家伙尽管摔的很难看,但最多也就破了点皮,远没到伤筋动骨。

顾一刀的脸沉了下来,原想老流氓们都很世故圆滑,这一脚只是想让对方知难而退,换做以前,他有很大把握,但从对方的反应看来,情况并非如此,顾一刀曾经的名气已是过眼云烟,真的已经没人再当回事儿,而且他有一个很不好的感觉,就是黑牛说的消息,恐怕并非空穴来风,倘若如此,今天的事后,自己的摊子也很快不保。

“草泥马逼!军哥是你乱骂的么?有种别耍嘴仗。”神经大条的黑牛在关键的时候聪明了一把,毫不犹豫的抓住了绑住顾一刀一起干的机会,嗖的一下就把手里的板砖给扔了出去,目标就是秃子的脑袋。

这一砖头尽管没有砸到对方,但也把秃子彻底气疯了,抡起短刀就冲向黑牛,关键的时候还是在心里上忌惮顾一刀,反正从另外一个方向冲过来,你也偷袭不着。另外的泼皮间秃子如此,心理上也再无顾忌,一个个拎起手中的家伙嗷嗷叫着往上冲,但几乎统一学着秃子企图绕开顾一刀。

但哪儿那么容易说绕开就绕开,黑牛此刻脸皮也厚到了极致,滋溜一下就躲到了顾一刀身后,顺势就把身上的皮带解开了,秃子收势不住,干脆把牙一咬,脚下家劲儿,恶狠狠的一刀就剁向老顾。

顾一刀以前那么大名气,基本就是靠几场影响颇大的打架奠定了威名,但其实他并不是什么武术高手,甚至不懂、也没练过武术,唯一依仗的就是身体条件和反应能力,说白了就是天赋,拥有街头搏击的强大天赋,而不是像达辉那样后天练就的。

天赋这东西很奇妙,还不能不服气,同样的事情,你玩儿了命的努力,也没有别人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弄的好,行行都有这样的天才,气的你吐血,也改变不了的现实,虽然出现的概率低,但不是没有。

论打架,顾一刀天生就很强大,虽然不练,一个人打三五个都没问题,大狱里蹲了两次,除了搬砖就是烧砖窑,简直就是在后天强化,在煤建公司工作时,又成天扛煤球,更是重体力活儿,一干就是好几年,从没叫过苦,这相当于习武之人在绝招上反复锤炼。

对老顾了解最深的是赵复,俩人半开玩笑的打过好几回,他从来没赢过,也从来没摸出过顾一刀的深浅,心知远非其对手。力气是一方面,不起决定作用,老顾的身体柔韧性和反应能力,初中时的体育老师就说过这小子应该进拳击队,那时的老老顾没同意,否则真说不准西平会出一个拳击猛人。

顾一刀若是真要放开了打,刚才那一脚就能踹断秃子的好几根肋骨,直接给他蹬医院里去,所以再次面对秃子狰狞而滑稽的面孔时,顾一刀烦了,同样是一脚,这次是拉开了架势,一个侧踢,秃子连人带刀到是飞出去的,摔到地上的姿势是带翻滚的,简直有专业动作在里面,直到谢海青带着人冲进小巷道,他都没爬起来。

没错,谢海青来了,不止他来了,建鑫一大帮人都来了,付建平、阮世庆、邹猛、谢三几人都在,还有一帮以单涛为首的小弟,一下子纠集了十几二十个。

么么比的,谢海青一觉酒醒了,发现许晖几个人同时离开了,这才想起晚上要在夜市上干架,居然敢不叫他?!他窝了一肚子火,也烦不了这事儿保不保密,四处骂骂咧咧的喊人,没十分钟就把人给凑齐了,为了赶时间,连借带骗,人手一辆自行车,一大帮气势汹汹。

等赶到夜市,许晖他们跟秃子的一场混战早已结束,谢海青、付建平他们都慌神儿了,逮住人就问情况,很多胆子小的见这帮人凶神恶煞,跟本不敢多嘴,躲都来不及。最后碰上了大院摆摊的,才告诉他们一起都去前面的小巷道了,恰好在这时又碰上了刚练完长跑的良子,这家伙一脸的惊魂未定,偷偷摸摸跑回来看许晖他们怎么样了,魏震东只管劝他回家,就是不说实话,若不是见到谢海青一干人,他还在夜市上转圈。

战斗的结果自然是不消说了,还是顾一刀在关键的时候发火了,否则秃子有可能被打死,建鑫这帮人压抑已久,每个人爆发出来的情绪是相当可怕的,秃子被叫来的泼皮几乎是人人都被围着打,黑牛、许晖和薛永军除了最开始紧张了一下,后来都没捞到动手。

这还不算,见顾一刀动了真火气,大家到是不会对老顾耍性子,但是还没泻完火的谢海青扭头就跑,几个不明所以的二百五也跟着他跑,一口气跑到了夜市,秃子的摊子周围还是一片狼藉,这帮人直接把已经快散架的摊子拆了个稀巴烂,什么磁带影碟之类都用手里的家伙给砸的粉碎。

好好的夜市被这么一折腾,再次混乱起来,好几个挨着的摊主干脆收摊回家,这两拨人都惹不起,等他们斗消停吧。

“我草泥马!”不远处闻讯赶来的刘浩瑞看着眼前建鑫这帮人的疯狂举动,恨的牙痒痒,他没找到秃子,也知道这家伙今天怕是下场不好,看来找这个人跟文化大院的人斗还差点意思,不碍事,咱慢慢来。

刘浩瑞狠狠的吐了两口吐沫走人了,乱成这个样子他才不想管呢,而且这种情况下他也不敢冒头,别看他现在摇身变成了市容管理者,但真要直面文化大院的家伙们,他还是有点胆怯,初中时候真被打出了阴影,所以仇恨没齿难忘。

第355章 吓唬不住

架是打完了,但收尾的事情很麻烦,包括秃子在内,有两个受伤很重的家伙,黑牛一伙人尽顾着嘚瑟,蹲在人家身边又是叫,又是扇耳光,并扬言,秃子敢再来摆摊子,见一次打一次,打到服为止,完全不顾及可能造成的严重的后果。

顾一刀忍无可忍,上去就是一顿巴掌,终于把谢海青和黑牛等人给打醒了,着急忙慌的把人送医院,但恶果是无法逆转的,派出所的片警不是不来,是夜间一个人忙不过来,等把治安大队的同事一起找来,事情已经结束了。

不出意外,最嘚瑟的黑牛和谢海青都被带走了,因为嚷嚷的凶,最后良子也被拎走了,不这样也不行,黑牛今天晚上完全是超常发挥,脑瓜转的快,也闹腾的最欢实,目的也是为了给顾一刀挡枪,老顾刚才仗义为了大伙,不能让他给折进去,所以黑牛当着片警的面满嘴喷粪,大包大揽,都是他带的头,找到由头居然还是秃子的假录影带把他家录像机给搞坏了。

这些都是什么人,片警心里自然很清楚,谁闹的凶,就先把谁带走,事情在那儿摆着,其实一个也跑不掉,慢慢来。

黑牛的麻烦大了,缓刑期内又犯事儿,肯定要加刑重判,打架斗殴就看后果了,秃子要是落个终身残疾之类的,判个几年随便他自己想了。

事情闹成这种样子,谁也没有预料到,情绪的发泄,有时候真的很可怕,顾一刀是什么时候走的,除了许晖,谁也没有在意,他站在医院门口很想跟老顾说两句话,但人家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快步离开了。

事情已经不可控,虽然秃子是摆不了摊了,但薛永军家同样也拿不回摊位,才尝试着摆了两天,就被市容给查了,还罚了款,许晖当时在场,吵嚷变成推搡,还差点打起来,许晖最终还是克制住了,多事之秋,不能再闯祸。

刘浩瑞很贼,自己并没有露面,找了两个像二流子一样的家伙,但人家有正经八百的红袖章和工作证,掏出来就代表着工商所,薛永军的父亲一直说好话、打圆场,但根本没用,一句话就给打发了,有没有登记,自己去工商所查。

后来附近几个摊子的摊主都给作证,说老薛家的炒货摊从夜市开市以来就一直摆在这里,两个二流子才让步,限期两天补齐手续,否则就赶人。

对方明摆着给挖了一个坑,你跳不跳都无所谓,铁定了是不会再让你摆摊了,看来这次并没有吓唬住刘浩瑞,小胖子已经不是少年时代那样胆小怕事儿了,但要比少年时代更加记无耻。

许晖很烦躁,暂时想不出来有什么好办法来对付这个家伙,路似乎被堵死了,其实自从在孙奇的嘴巴里套出背后指使的人是谁,他就想了很久,一直没有头绪,只能硬上,看对方的反应,现在显然这个反应不是大伙所能接受的。

薛永军反过来安慰许晖,摊子暂时不摆了,等过完年另寻地方,夜市又不是只有解放路一家,大不了吃点苦,跑远点,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而且,用不了多久解放路的夜市就要撤了,到时候搬到方家营,他再把摊子迁回来,早就报过名了,应该没问题。

老九越这样说,许晖的心里越不是滋味,跑远点可能没问题,但要是在解放路周围,难保刘浩瑞不耍手段,而且防不胜防。最关键的是,事情不是这么办的,刘浩瑞现在自我感觉良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么文化大院的哥几个天生就要认怂?去你妈的吧。

许晖闷闷不乐的在家待了两天,又闯祸了,嘴上不说,心里也惭愧的很,在夜市打架的事儿是根本兜不住的,大院里的闲人多的是,别人不提,就魏震东那个大嘴巴那是绝不会过夜的,随便到谁家喝两口小酒就嚷嚷的满世界都是。

父母碍于许晖在养伤,只是表面上责怪了几句,并没有往深里说,其实他得出来,父亲铁青着的脸,从白天到晚上就没变过。

第三天一早,几个同学来找,都是初中的好朋友,郭旭、唐林和权志兴,在外地上大学的同学都陆续回来过寒假,能在第一时间想到许晖,让他非常开心,暂时忘却了之前的烦恼,大伙出去到茶座坐了一上午,聊的很热闹,多数是高校的生活,许晖只是静静的听着,并不插话,其实依然很向往,但知道已经离它越来越远了。

随后大家一起吃了午饭,由唐林请的客,他和权志兴下午要去看初中班主任,许晖没那个心思,而上补习班的郭旭也不好意思,于是大家在饭馆门口分手。

“你不打算回补习班啦?”郭旭问,许晖拄着个单拐,一笃一笃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别扭。

“没想好,至少腿没好之前不去。”许晖言不由衷,腿就算好利索了,他也不见得能重返校园,至于最终怎么样,他倒是真没想好。

“我不是太懂你们哥们之间的那些事儿,但我觉得能尽快回来上课是最好,眼看一下就过去了大半年,这时间真的不够用。”郭旭的话发自肺腑,真心希望许晖能及时回头,混下去绝对不会有前途,况且既然你想混,干嘛还报名参加高考补习呢?

说实话,跟许晖报名在一个补习班,顾旭当时非常开心,慢慢复读路终于有一个伴儿,而且还是最要好的朋友,就是冥冥之中老天也在帮他,没道理来年不杀他个人仰马翻,金榜得中。

但很快,郭旭就发现了许晖不对劲,不是上课来的晚,就是下了自习不回家,跑人家宿舍吹牛逼,两个人在路上搭个伴都成了奢望,这还不算,他再也没有想到许晖那么能闯祸,不是这个事儿,就是那个事儿,基本没有消停过,而且越闹越大,最后让车差点给撞没命了,郭旭这个悔,早知道就应该早劝他,不应该发脾气把他晾一边。

这是真朋友,真心话,许晖心里有数,也很感动,但的确,他们哥们之间的事儿郭旭不了解,也只能胡乱点点头,表示尽快想好了复课。

气氛一下尴尬起来,许晖没话说,郭旭也明显感到对方在敷衍,于是更不好再啰嗦,只能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补习班的事儿,除了一轮接一轮的模拟考试,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新闻,唯一的意外就是刘永亮最终也放弃了补习,退学了。

“你知道杨小涛家么?”到了路口分手时,许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儿,初中同学杨小涛,他接触不多,关系更是一般,但郭旭跟他的关系好,这个家伙现在正在河间区工商局下面的一个工商所上班,那年头还有顶替制度,这小子高中毕业就顶了他老子的班。

“知道啊,你怎么想起他了?”

“有点事儿麻烦他,就是帮着问问情况。”许晖对好友没什么隐瞒,连忙把薛永军家炒货摊的事儿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反正回家没事儿,我跟你一块,我也好久没见这厮了。”郭旭很热心,也好抱打不平,第一次听说还有这样嚣张的市容干部,这个事儿能帮当然要帮。

许晖求之不得,二人一同去了杨小涛家,结果人没在,说是刚去单位了,于是又一同杀到对方的单位,河间区工商局建设北大街工商所。

“刘浩瑞我听说过,不是一个所的,没打过交道,好像也是咱们学校毕业的。”杨小涛是个爽快人,见了面泡茶、倒水带散烟,三部曲非常到位。

其实杨小涛上班的地方还不是工商所,是驻下面的一个点,两间破平房在菜市场旁边,办公条件简陋,玻璃窗跑风漏气,大冷天的真让人坐不住,办公桌边就架了个大炉子,炉子上边一排茶缸,只能蹲炉子边办公,他们这一行不能常坐办公室,大部分时间都必须在辖区的小街小巷、市场转悠,今天是来了熟人,他才告了一个小时假没跟着出去,也算开个小差。

“老同学好久没见,我无事不登三宝殿,说来惭愧。”许晖也不见外,以前一个班的,郭旭又在身边,没啥好顾忌的,简短的把薛永军的事儿又说了一边,郭旭还带添油加醋的,说到底,薛永军也是大伙的同届校友,大家都出自北新街初中。

“卧槽!这么黑?!”杨小涛啐了口吐沫,起身拉开门,在两个办公室来回看了一遍,确定没有其他人后,又坐下来小声道,“刘浩瑞比我晚来仨月,是从联防调过来的,但这个傻逼的名声不好,他跟我不一样,我是硬杠杠的按政策顶替的,他几把是靠后门调过来的,尼玛,反正就这么个事儿。”

“那他怎么个名声不好法?”许晖接着问。

“这个不好说,我都是听别人瞎吹的,说他门路硬,说他吃黑钱,谁知道呢,我们不是一个所,这话就当是个带响的屁,听过乐呵乐呵就行了。”

“噢,那像薛永军这件事儿,我们要是到所里告他行不行?”

“告他?”杨小涛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告他啥呀?人家正常管理市场,不让你摆就是不让你摆,怎么挑刺儿都能找出毛病,你凭什么告他?”

许晖为之语塞,郭旭却不服气,“他要是勾结那个秃子,毫无道理的取消了人家薛永军的登记资格呢?”

“啥叫勾结呀?有证据么?说话要凭证据,你光嘴上说,有个毛线用呀。”

第356章 没钱的尴尬

从杨小涛那里基本上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只知道刘浩瑞家里有后门,而且还挺硬,这样一来就更难办了,许晖的心情很不爽,跟郭旭告别后没回家回家,信步溜达了一会儿,还是去了商业巷。

西海酒吧里死气沉沉,原本重新开业准备的热火朝天,没想到一场架又给打回了原型,付建平趴在桌子上睡大觉,谢三不知道去哪儿了,以前干活的服务员没召回来几个,酒吧的连续动荡,人家也担心害怕,估计也不会再来了。

打扫卫生这些糙活儿只好自己动手,阮世庆和单涛用报纸叠了个高帽子,正坐在一块儿打扑克,地上摆着盛满脏水的桶和脸盆,废纸和破抹布扔的到处都是,看上去玻璃橱窗擦了开头就没下文了。

见到许晖来了,阮世庆连忙招呼他坐下,然后两脚把付建平踢醒了,四个人捡张相对干净的桌子围坐,大家脸上都写满颓废,而单涛的眼睛里还闪烁着些许迷茫。

“什么时候能搞定?”许晖看了一圈大厅,除了临街的橱窗这边乱,其他地方也是脏的不堪入目。

“这些活儿快,关键是没人来上班啊。”付建平点了支香烟,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以前几位真都不愿意来啦?”

“没给准信,肯能不好意思直接回绝吧,反正来的可能性不大。”

“大屁股也不来么?”

“卧槽,你还能记得她?你丫是藏的可真深。”付建平夸张的笑了起来,只不过沉闷的氛围下,没人跟着起哄,有点曲高和寡的意思。

“没开玩笑,按咱们前两天说的,一周内就要开业呀,这特么要等到啥时候?”

“没人,开不起工资,你特么让我到哪儿去找?”

许晖皱起了眉头,看看阮世庆和单涛都不是外人,于是开口问,“一点钱都不剩了啦?”

“剩个毛线,前一阵老干架,都特么被易洪给折腾光了。”付建平没好气,想起这茬就上火,两帮人在解放路打的昏天黑地的时候,赵复和易洪老让他拉人头,有一个算一个,凑的人数越多越好,凡是跟着去助拳的一人五十,其实架真没打一场,就是滥竽充数,去凑人头的,还被指挥来,指挥会,搞得晕头转向,易洪美其名曰叫疑兵。

说好了事后算账,可特么这两个老流氓一次也没算过,一提这这件事就打岔,现在全躲起来连个人影也见不着,西海就吧仅剩的一点家底,除了给谢三和邹猛交治安罚款,基本上就这样被折腾没了,这话付建平不能当面说,猛给许晖使眼色。

许晖点点头,没再往下细问,但同时也意识到不光是西海,恐怕建鑫以前所有的门面账目管理都是西大马哈的粗线条,流水是西海数倍的‘王朝’可能更乱,但现在都是马后炮了,以前没加入建鑫不好问,现在没那个顾虑,等和付建平单处的时候要好好谈谈这事儿。

“实在不行,那咱们自己干,说出来的话,泼出来的水,可不能不算数。”

“我心里有数,没事儿。”付建平敷衍,接二连三的事儿已经把他折腾的相当疲沓,但重新开业的事情是他提出来的,可不干不知道,一干才发现万事儿都难,干活儿要不钱?吃饭要不要钱?进货要不要钱?还有房租,处处要钱,难死你!

“你有个毛线数,一起干!”许晖太了解付建平了,撅什么屁股,拉什么屎,门清,他当即站起身把外套就给脱了。

“你还是回家歇着吧,腿好利索了再说。”付建平打了哈欠,弹飞了烟头,也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许晖也不搭理他,抄起一把扫把就开始清理垃圾,阮世庆和单涛自然不好再闲坐着了,赶紧起身,一个拿起抹布擦玻璃,一个跑去抢许晖手里的扫把,让个半残废干活,他们脸都不知道往哪儿搁。

付建平看在眼里没说话,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没啥精神,上午去看了黑牛哥仨,问题倒是不大,秃子命硬的很,那么一通狠揍,场面上看着是吓人,但也没伤成什么样,听说都能下地晃来晃去了,可就是不愿意出院,死赖着。

人家把话撂出来了,不把黑牛判个十年八年,这事儿没完,虽然警察不会听这个老流氓的一面之词,但事情肯定不会那么简单就了了,说白了就是要钱,黑牛已经正式刑拘,可能会以寻衅滋事和故意伤害两项罪名被起诉,原本以为谢海青和良子的事情不大,但作为从犯也麻烦,黑牛的家人也在场,伤心的很,付建平都没敢多逗留,自己先溜了。

许晖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儿,大家现在是能保一个是一个,昨天下午薛永军还被带走协助调查了,第二天早晨才回来,所以付建平和谢三去看黑牛时并没有叫他,挑事儿的兄弟五个,有仨都进去了,还剩下许晖和达俊,能保就保,黑牛在里面大包大揽,问题应该不大,这回付建平也豁出来了,请姑父帮忙,不帮忙就撒泼耍赖。

烦啊,付建平对着渐渐西斜的日头长出一口气,扭头又看看仨人,无精打采的搞了块破抹布也开始打扫起卫生,许晖说的对,西海要是不能经营下去,大伙就没了生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各奔东西,曾经的建鑫也就不复存在,等赵歌出来,那自然是物是人非喽。

可是这些个哥们凑在一起不容易,而且离开西海后,付建平也不知道他自己要干些什么,能干些什么,他曾经很喜欢音乐,也曾经为之付出过很多,但是耐不住性子,老想成立一个乐队的梦想变最后成了空想,但西海就把能帮他找回一些快乐的片段,时不时的跟主唱歌手即兴发挥一把,能不能得到满堂彩姑且不论,在充满活力的氛围中,能让精神彻底的放松和愉悦,那时的付建平觉得整个西海就是他的舞台。

“当,当当。”敞开的玻璃门被人敲响,这是什么一个路数?付建平抬头一看,眼睛立马直了,两个大姑娘站在门前,正好奇的看着里面,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秦羽茜和刘珂儿。

“他在哎,你好。”透过玻璃,秦羽茜先看见了一瘸一拐的许晖,随即又向堵在门口的付建平问好。

“哎呀,请进请进,稀客。”付建平立刻扔掉了抹布,搓着双手一脸炽热,“哎,那个什么,单涛,去买两杯热茶来。”

“不用,不用,我们不渴。”秦羽茜直摆手,“我们就是来看看,去补习班找不到许晖,他出院那天我们在考试……”

“两位好,好久不见,让你们记挂,真的不好意思。”许晖已经扔了扫把,拄着拐一笃一笃的走了过来。

专门来看许晖的?付建平显然有点失望,但只是片刻功夫,很快又来了劲儿,连忙又拾起了脏兮兮的抹布,在更加脏兮兮的水盆里胡乱搅合了一下,拧干后就在凳子上使劲抹,抹成了满脸花,干脆再用手擦,“坐,坐下说话,好容易来一次,你们看我这个地方,马上重新整理一下开张,怎么样?西海可是商业巷这一带最好的酒吧。”

“真的呀?这酒吧真是你开的?”秦羽茜显然不信,就凭刚才付建平那个糊弄样,她也深度怀疑。

“呃,也不是,是我们哥几个一块开的。”付建平的脸一下红了,他当然不敢把牛皮吹的太慢,一抬眼,看见单涛还在旁边跟个木棍一样傻戳着,立刻就上火了,“咦,我说你个家伙,我刚才说啥来着?”

单涛很郁闷,让买热茶,你倒是给钱呀,特么的中午饭还是我垫的呢。

第357章 绝对老司机

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的到来,给死气成成的四个家伙带来了欢乐和活力,大家重新收拾一张桌子坐下来聊,面的付建平和许晖的热情邀请,秦羽茜和刘珂儿也实在不好意思说两句话就走,而且秦羽茜对西海酒吧充满了好奇,很难相信几个还处在上学阶段的同龄人,怎么会有能力开这么大的酒吧。

这一下就问到了付建平的心坎里,如何经营酒吧,他如数家珍,就像个高音喇叭一样侃侃而谈,如何在装潢时营造环境,舞池如何设计,卡座怎样规划,其他的都能省,音响设备绝对要一流的,必须选进口的,英国的宝华还是日本的雅马哈,好的功放能营造出极致的混音效果和重金属味道,绝对让人迷醉,最关键的是如何聘请高水平的驻唱乐队,搞清楚酒吧的定位,是带有交谊舞的混合娱乐场所,还是以表演和自我开嗨为主的纯酒吧?促销和宣传怎么搞等等。

大喇叭喷了足足半个钟头,说的两个姑娘频频点头,一脸钦佩,许晖在一旁也学了不少东西,可以说西海是谢三和付建平一手搞起来的,有没有得到易洪指点不好说,但开业前,赵歌让他俩可劲儿花钱浪迹解放路的各大酒吧,那真是学了不少东西,这钱这没白花。

阮世庆和许晖一直张着嘴巴没有任何插话的余地,而去买热茶的单涛,竟然杳无踪迹,付建平越说心里越没底,不停的拿脚踢许晖,头两下还能忍,又踹了几下,许晖直接瞪眼睛了,但考虑到这厮处于亢奋状态,暂时不计较。

许晖也明白付建平啥意思,但他兜里也没钱,没钱你买个毛线啊?自来水人家都不会给你,非要请人家喝热茶么?

“卧槽,你有毛病呀!”又是两脚过来,许晖终于忍不住了,大家一下子愣神,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都齐刷刷的看向付建平,因为许晖就是冲他嚷嚷的。

付建平自然是满脸通红,十分狼狈,不过些许小问题绝不可能真正难住久经考验的老江湖,他刷的一下站起了身,“你嚷嚷啥呀?我是让你去看看单涛,这小子怎么还没来?算了,我自己去,马上就回来。”

“没事儿,你们忙吧,看见许晖康复我们就放心。”刘珂儿逮住机会就想离开了,付建平这种样子她哪能看不出来?伸手拉了一把秦羽茜,居然没拉起来。

“千万别呀,好容易来一趟,这才坐了几分钟,噢,你们光顾来看许晖,把我们哥几个当空气了?”付建平着急了,拿出看家本领激将法,反正不能轻易让你们走。

“不是那个意思,回家还要看书的。”刘珂儿辩解,但是有气无力,但是同伴不配合,她也是服气了。

“不是那个意思就好,稍等片刻,我马上回来,今天我请客吃饭。”付建平说着话就往外跑,到了门口还不忘给许晖下个套子,“许晖,招待好客人,我马上就回来。”

场面有点尴尬,刘珂儿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秦羽茜好像还没听过瘾,也根本不想起身,反正补习班今天也放假了,难得几天轻松,紧接着过年,不是走亲戚就是吃了睡,睡了吃,一点意思也没有,但许晖和他的朋友们真给了她不一样的感觉。

“真的要感谢你们,如果不妨事,就一起吃顿饭聊聊,我这些哥们都特别的热情。”你大爷的!许晖嘴上这样说,心里大骂特骂,不过也没办法,难得付建平见到可心的女孩,一下子来劲儿了,这种事情当然是能帮就帮,可问题是你知道人家啥背景嘛?老爹是军区当官的,还有专职司机,那级别能小的了么?

咱们是什么?说好听的是没考上大学的待业青年,再扣上个好看的帽子叫自主创业的个体户,说难听点就是老人常挂在嘴边的混混,这差距也太大了,许晖想到这里忽然脸上发烧,旋即又自嘲的笑笑,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的颓废和俗气了?

刘珂儿暗暗掐了一把秦羽茜,只好悻悻的再度坐下,阮世庆是其中最难过的人,话茬接不上,也不知道该怎么招待客人,他环顾四周也没敢动窝,吧台上倒是有饮料,但早过期了,停业后,平常大伙儿随便拿着喝那是无所谓的,但要是用来招待人家姑娘,肯定要丢老人了。

“你们放假几天呀,跟‘桃李天下’一样么?”许晖没话找话。

“十天呀,都一样,哎呀,过完年就紧张了,时间过的可真快。”秦羽茜嘟着个嘴,一脸的无奈。

“那假期要掰着指头过了?”许晖是过来人,自然了解高考临战前的心里焦虑。

“那可不是,但好好一个假期都不是自己的呀,初一去我姥姥家,初二去大姨家,初三去小叔家,初四高中同学聚会……”秦羽茜真的掰着手指头一五一十的数起来,小脸上的眉头也是越皱越深,“哎呀,还不如不放假呢。”

许晖哑然失笑,秦羽茜是个十分单纯的女孩子,善良、热情,对人真诚,尚不知这社会中的沟沟壑壑,而刘珂儿显然很有城府,为人也十分精明,对于过于热情的异性,非常敏感和警惕性,看得出来,她是为了迁就秦羽茜才勉强留下来的。

却不知道这两个人是如何成为好朋友的,性格上总让人感觉相差太大,或许就叫一种互补吧。

“咦?别光说我呀,说说你,说你怎么想到开酒吧的,要是真开起来,你还去不去补习班呢?”秦羽茜对什么都好奇,关键是许晖这样一个集合她是真没接触过。

“酒吧是哥几个早就开起来的,因为一些事情暂时歇业了,我只不过是凑个热闹,至于补习班么,我还没想好,耽误的课程太多了,想追也追不上来了。”许晖实话实说,对待实诚的丫头,他也不会瞎打马虎眼。

“还有半年呢,你又不是没上过高三,没参加过高考,什么叫追不上来呀?”冷不丁的,刘珂儿插话了,她感觉许晖有点言不由衷,补习帮上了一半就放弃,未免也太可惜了。

“真追不上来,我这半年的状况基本上就是在瞎折腾,没几天是认真听课的,可以说早就废掉了,并不是没信心。”

“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呀,来得及的,你自己一定要认真想想呀。”许晖模棱两可的打算自然也让秦羽茜跟着着急,她听刘珂儿说过,夏天刚报名的时候,许晖的高考成绩在重点班也是排在前面的,怎么能自暴自弃呢,同时她也非常自责,若不是出这场车祸,许晖也不被耽误这么多时间。

秦羽茜显然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有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刘珂儿也不会跟她,她就是温室里的花朵,有的时候傻的可爱。

“谢谢你,我一定会认真考虑,上大学也是我一直的梦想。”许晖由衷的感谢对方,为了对方的真诚和善良,这样说也是不然人家过于自责。

正说着话,付建平哼着小曲儿回来了,一进门就给许晖使了个眼色,手上拎着几听健力宝,一脸的嘚瑟,看样子不知道从哪儿弄到钱了,后面跟着单涛,灰头土脸,怕是被这厮骂的不轻。

“现在时间早了点,咱们再聊会,一会前面的八一饭庄,搓火锅。”付建平将饮料取出来就要潇洒的拉开拉环。

“不用啦,我怕凉。”刘珂儿连忙摆手制止。

“咱们也别聊了,我就想看看你们干活儿,坐着发冷。”秦羽茜提议。

“那怎么行?一会儿弄起来乌烟瘴气的,太不好意思。”

“没事儿,哥几个走起,你们要不要帮忙啊?”许晖才不会像付建平那样在人家姑娘面前假客气,这会儿吃饭也吃不下去,老围着他聊高考的事儿,他也觉得没意思,不如干活来劲儿。

“好啊,好啊,别以为我没干过活。”秦羽茜开心的鼓掌,立时就要站起来拿拖把,“开业可别忘了请客啊,我们可是干过活的。”

“那绝对没问题。”付建平紧张兮兮的脸一下子乐开了花,这老七太特么仗义,连下一次都想好了,这坑埋的有水平,绝对是个老司机。

第358章 属于这里

这场火锅吃的异常热闹,也不知道付建平从哪里弄来的钱,底气十足,点了很多东西,而且神清气爽的继续发挥他的酒吧见闻,逗乐子的段子也是一个接一个,逗的俩女孩不时的发笑,花枝乱颤,这种氛围下,刘珂儿似乎也放松了警惕,一脸高冷的摸样已经被热气腾腾的火锅化于无形。

许晖发现付建平的口才其实特别好,聊天海吹的情况下都能连续使用排比句,根本不带打草稿的,在谈及曾经大家短暂拥有过的‘西部草莽’乐队,付建平更是眉飞色舞,说到青少年宫演出的插曲,秦羽茜听的大为激动,兴奋的直拍桌子,一定要付建平当中表演一个。

付建平也不含糊,当场清唱了一首罗大佑的《童年》,这支曲调轻快、脍炙人口的歌曲立刻引起了大家的共鸣,很快都跟着和声起来,因为有乐理扎实的功底,他还即兴来了几个变调,小小的火锅店变成了付建平表演的舞台,周围的几桌人刚开始嫌吵,但看单涛、阮世庆等都是社会人打扮,只敢小声抱怨和咒骂。

但是到了后来,可能是付建平的确唱的很棒,丝毫没有罗大佑那种上气不接下气的感觉,邻桌有一帮人还带头鼓起了掌,这厮极为应景的站起身向四下里抱拳之意,搞的好像当真在舞台上一般。

一曲《童年》也让许晖仿佛回到了那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那时候也打架,但是没有如此多的仇恨和血腥,那时候也心仪女孩子,但要比现在的感觉更为朦胧和纯真,那是也爱显摆自己,但是要比现在自信的多,那时候还有着各种各样的理想,但现在似乎过于的贫乏了。

付建平今天最大的收获就是借着许晖‘挖出’的深坑,约了人家女孩子下次见面的时间,就定在了下一周酒吧重新开业的当天,届时他要召集‘西部草莽’曾经的成员,有一个算一个,为酒吧,为宾客,更为他眼下心仪的女孩表演第一支歌曲。

火锅宴在大家的热烈鼓掌声中谢幕,喝的摇摇晃晃的付建平硬要坚持送两个女孩回家,谁劝也不好使,没办法,许晖连忙小声跟刘珂儿商量,没想到人家爽快的答应了,于是付建平和秦羽茜在前,许晖和刘珂儿在中间,阮世庆和单涛两个电灯泡跟在后面,大家一路聊一路高歌。

回到家中的许晖极为疲乏,但躺在床上却久久都不能入睡,这一段发生的事情太多太灰暗,以至于自己完全迷失了方向,一闭上眼睛,那种拎着砍刀喊打喊杀的场面就让他神经紧绷,继而就会想到方家营的那个夜晚,易洪的诡异和狠辣,死掉的黑衣人灰败的眼神,往往能让他短时间陷入窒息。

许晖其实很厌倦这种生活,但事到临头却又常常无法控制情绪,他一直试图想抹去赵歌和顾一刀曾经固有的影响,但在强敌面前,却又不知道为什么周身的血液会陡然间像熔岩一般沸腾,明知会闯祸,却又忍不住的想着下一秒就砸烂对方的狗头,这算是病态么?

今天秦羽茜和刘珂儿来访,让许晖感到了久违的轻松,而再度听到似乎快要忘却了的《童年》,一股再也压制不住的情绪涌上心头,就像跟着‘草莽乐队’哼唱《追梦人》时有过的感动,那曾经有过的梦想,曾经逝去的初恋,还有让许晖自以为找到理想真爱的南山无名峰下,一切就如飞速穿梭的电影胶片,统统回不去了。

那么现在呢?你想怎么走?向左拐还四向右拐?重回不补习班寻找曾经失去的东西还是在建鑫一条道走到黑?答案似乎要呼之欲出,可许晖明白,这不是他现在轻易能回答的了的,似乎心底有一个黑暗而邪恶的东西一直在窥视着他。

不知道瞎想了多久,许晖才昏昏沉沉的睡去,次日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他心里没由来的轻松了一下,这个时候父母已经去上班了,很自然的避免了直面他们,这几天来,发生了夜市的事情后,许晖一直在躲避,心头的压抑,很大程度上是来源于此。

弟弟也不知道去哪儿疯了,唯有奶奶在家安静的做着针线活,难得的上午,许晖没有想着马上出去,洗漱停当后,他拿起一块儿烤馍啃着,琢磨着帮家里打扫下卫生,眼看着快过年了,家家户户都在除旧迎新,父母工作忙,还暂时顾不过来,他这个吃闲饭的,从来没有关心过家里,从今天开始,不管向左拐还是向右拐,先想好了再迈步。

一上午的劳累让许晖大汗淋漓,奶奶也是一惊一乍的的跟着忙前忙后,一是许晖居然主动干家务,怕是太阳从西边出来,头一回,不知道脑子是不是又发烧了,另外,老太太也生怕他的腿还没好利索就干活会摔出个好歹。

其实许晖的右腿已经非常有力量了,只是协调性还差一点,站立的形象稍微欠佳一些,但是扔了拐棍走路绝对没有问题,可是他现在偏偏喜欢拄着单拐一笃一笃的,不知道是什么心里,但有一点,他想用这根拐杖出其不意的砸在刘浩瑞的脑袋上,又是一种变态而猥琐的心里,许晖如是评价自己。

草草的吃过中午饭,许晖原形毕露,扔了筷子就出门了,奶奶根本叫不住。

今日艳阳高照,许晖就喜欢冬天里这样的天气,脚下一笃一笃的也走的飞快,一路到了西海酒吧门口,对眼前的景象大吃一惊,临街的橱窗玻璃擦的铮明瓦亮,一大拨人在谢三的指挥下忙里忙外,清理出来的垃圾一筐一筐的,付建平更是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爬上爬下、大呼小叫,好像是在忙着调试音响设备。

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有了可心人的牵挂,付建平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真没想到自己住院也能帮人家住出个靓妹子,许晖心里暗暗发笑,只希望这厮能牢牢抓住这段姻缘。

建鑫的拐子驾到,大家纷纷找借口停下了忙碌,一个个累的跟死狗一样,许晖不知道自己何时有了这样一个绰号,气的哭笑不得,一通海吹,一支烟还没有抽完,付建平就在一旁大叫起来,“赶紧干活,下午不清扫干净没有晚饭吃,听见没?”

我了个擦!谢三第一个就跳了起来,“干你个毛线啊,这一上午就没歇过,你姥姥的,你特么比黄世仁还黄世仁!”

“为了按时开业,老子就当一回黄世仁,你不服气?”

“我服你个锤子!”

“靠!单挑!”

“来呀,谁怕谁呀?”

单涛、阮世庆,还有其他几个叫不出名字的兄弟唯恐天下不乱,纷纷起哄,付建平毫不含糊的一个饿虎扑食,谢三猝不及防之下被扑了屁股蹲,当即大怒,嚎叫着对打起来,俩人从外面打到里面,又从里面折腾到外面,好一通打,起哄、叫好声让路人纷纷驻足侧目,不知道的还以为真打架了。

没人劝架,只有起哄,二人累的精疲力尽都躺在了地上,但仍然互相撕扯着不放手,许晖瞧着有趣,忽然间心情大好,立刻扔了拐棍开始干活,其实心中暗想,说不定我真属于这里。

第359章 选择

晚上回家吃过晚饭后,父亲找许晖进行了一次严肃的谈话,就在许晖的小屋里,关起门来,私密性好一点,就父子俩,可以放开了说。

但许晖没想到这次的谈话很短暂,也没想到父亲会那样的直接,上来第一个问题就是,上补习班高考和在家待业,你选一个。

这显然是许晖一直在纠结中的问题,二选一比抓阄还简单,但对他来说,这件事太过复杂,岂止是他,对于当时任何一个走在十字路口的年轻人来说都很复杂,正常的价值观和舆论导向当然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样的选择占大多数,但在高考的独木桥上惨烈拼杀后,剩下的只是极少数能继续深造,其他人还是会回到十字路口的原点,有条件的重新选择,没条件的只能向右走了。

当然,条件优越的是不用去选的,托祖宗们的福,康庄大道就在眼前,这在当时算是极少数,许晖必须选,心里很清楚家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沉默了很久才道,“我想试着上班工作,养活自己。”

父亲严肃的脸上慢慢出现了一层青气,也看得出来,他忍耐的很辛苦,同样是一段沉默,才再次道,“你想清楚了?”

“这些天一直在考虑,感觉上补习班就是在浪费钱。”第一句说出口以后,许晖的心里就轻松了许多,尽管父亲的愤怒是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的,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出真实的想法。

“你要听清楚,是待业,而不是工作,你凭什么养活自己?”

“我打算去一家商店上班。”许晖脸上的冷汗不知不觉的就下来了。

“什么商店?是赵家老二瞎捣鼓的舞厅还是达强的卡拉ok?”父亲的语气变得十分严厉,他并非不了解许晖的动向,只是被一些表象蒙蔽,有时犯糊涂,而且一直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和角度去敲打儿子,但是车祸这件事暴露了许晖很多问题,再拖下去,这家伙怕是要废掉了,所以他终于下定决心,借这个机会直接了当,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可没想到才一开始就让人如此失望。

“都不是,商店开在商业巷,刚开始去不熟悉,算实习,以后会算工资的。”

有没有搞清楚状况?现在这么多人待业,你才多大岁数?有什么样的社会关系?凭什么能找到工作?不就是想出去瞎混么?许父一连串问题从脑子蹦了出来,感觉儿子说话越来越不靠谱,再加上刚才的强压下的怒火,根本控制不住了,一拍桌子厉声道,“不许去,就在家呆着,我管饭管你到二十岁!”

许晖还想争辩,父亲却怒气冲冲的站起了身,摔门出去了。

这一次不愉快的谈话让许晖原本充满希望的心里暗淡了许多,但不怪父亲,主要是自己之前做错了太多,也隐瞒了太多,让父亲一再失望,愧疚和不安让他非常压抑,但既然已经认定了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就不会再轻易改变,父亲这里只能找机会慢慢沟通,至于能不能说的通,他没有半点把握。

父母工作忙碌,还是给了许晖很多便利,往后的几天都如期赶到西海酒吧,卫生是不用搞了,音响调试也结束了,但开业之前依然有很多事情要做,首先是服务员没有招齐,大屁股也没来,大家要分工排班,亲自上阵,工资不工资的就先不提了。

其次是进货,自然是钱不够,各种酒水,那是需要花大钱的,水果、小吃等等的话费也不少,付建平找家里骗,谢三跑他哥那儿偷,还有其他人凑的那点零钱连吃顿像样的饭都不够,只好找以前的供应商谈,那时候商业服务意识不像现在,国有场子根本不会给你赊账,找私人老板,又怕弄到假货,各种困难搞得付建平一筹莫展。

最后还是阮世庆解决了大问题,他姐夫在城北副食品公司做经销,虽然表面上也不赊账,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有熟人就好办事,想办法变通变通,象征点保证金,算是两家合作,酒吧提供场地,副食品公司大批的发货都摆柜台上,当展示陈列,一个月内必须打钱,否则按违约算,酒水全部拖回去,还带罚款。

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变通可算是救了大伙的命,剩下的事情就好解决了,调酒师请不起,谢三自己上,这家伙自称学过,可是没人相信,后来被逼着露了一手,看上去还不赖,就这么定了,但也没工资。

广告上吹嘘还有厨师,其实是邹猛客串,因为东西太简单,根本不做熟食,就是果盘、自制饮料、糕点小吃,只要眼睛不瞎,手不残都会弄两下,成品买回来,用刀切,然后摆盘,无非是摆的好看点而已,但付建平很不放心邹猛的审美水准。

乐队倒是很给付建平面子,以前大家也玩儿的不错,答应了开业的前一周,都优先考虑西海,随叫随到。女服务员回来了两个,还缺俩,付建平脸皮厚,居然跑去把谢海青以前谈过的女朋友给找来了,反正在家坐着待业,还不如出来上班的好,人家姑娘也乐意,还带来一个女伴,也是在家坐着没工作,长的也还算对得起观众,人手就算凑齐了。

每天忙完了都要晚上练歌,付建平费了老鼻子劲儿也就找回来了晨阳和夏露,再加许晖,凑了四个人,晓东参军在不对,过年回不来,二熊不愿来,忙着买菜,而且荒废旧了也不想唱了,顺子找不到人,也不知道跟着他老爹跑到哪里去做工了。

大家见面一番唏嘘,毕业后也就过去了一年半载,每个人的变化都很大,晨阳开始了第二年的复读,其道路的艰难,许晖是非常能理解的,一眼看上去,他的心情就颇为压抑。

夏露落榜后不考了,已经在纺织大厦上班,亲戚给找的门路,能在效益好的国营公司上班,家里一定是有实力、有背景的,在那个时候非常令人羡慕,但看上去夏露的情绪也不高,表情不咸不淡的,即便是和许晖就别重逢,也看不出有多少分外的惊喜,可能上班了以后成熟了很多吧,是真正走向社会了,想许晖、晨阳这样的,说到底其实还是个学生仔,当然,如果严格说,许晖前两天也不算学生了。

西海酒吧的场地是一流的,音响设备也是高标准的,当时拿下酒吧,赵歌就听了付建平的话,舍得花钱,全买的是好东西,比起‘西部草莽’在付建平家那个小院鬼哭狼嚎时强出太多了,头顶镭射灯,舞池与乐池合为一体,红色大理石地砖,功放是进口的,乐器西海本来就有,不够的就从付建平家搬,条件杠杠的。

二熊不来,缺一个鼓手,硬把单涛拽上来充数,站在那儿,随便扭扭屁股,跟着节奏拿小锤敲就行了,对他要求不高,漏了不要紧,千万别乱砸。夏露的乐器没落下,下班了总喜欢弹两曲,所以干脆选她做主音吉他,付建平伴奏带键盘,碍于场地的限制,贝斯手就不要,晨阳也是伴奏吉他。

傍晚把门一关,全是酒吧里的自己人,谢三、阮世庆、邹猛以及其他哥们,甚至还有服务员统统留下来充当观中,围坐一圈,气氛也算凑出来了。

但第一次练习,唱出来却没有以前的味道,付建平选的歌是姜育恒的《票根》,仍然由许晖主唱,才一小段下来,付建平就非常不满意,不是晨阳带疵了,就是单涛拿着鼓槌乱砸,反复好几遍都不行。

“这首歌不行,太面。”为了不伤大家面子,付建平胡乱下了个结论,但他心里有数,大伙的手上生疏是次要因素,毕业后各奔东西,哥几个已经无法找回当年‘西部草莽’的味道了。

第360章 排练中的乐子

必须要够味,够水平,要死不活的样子还不如不唱,付建平发了狠,并不光是为了在秦羽茜面前露一手,骨子里更是不舍那段珍贵而难忘的回忆。

这段时间里,不光是许晖在反省和挣扎,付建平也一样,刚开始还体会不深,可随着跟易洪干了几次脏活后,他就有点怕了,准确的说是厌倦了,如果生活天天是这样下套、做局、喊打喊杀,他宁可回到学生时代,重新回炉一边,说不定也能考个大学玩玩儿。

但时光不会倒流,现实的生活虽然能让他快速成长,但过于痛苦和无奈,回想起是以前初中时代的帮主梦和武林大侠梦,他就感到特别的幼稚可笑,但他宁可在幼稚的美梦中呢喃。

第二首歌曲,付建平选了李克勤的《红日》,这是一支节奏感非常强的粤语歌曲,主要表达了对爱情忠贞不渝和不离不弃,但更多反应了人生虽然有颠沛彷徨的一面,但绝不向命运低头的感悟,整个曲子铿锵激荡,令人振奋,在当时红极一时,绝对是华语歌坛的扛鼎之作。

可惜当时还没有出现国语版,因为节奏太快,粤语歌词唱起来很有难度,至少以西平人的发音是没办法整出那个味道的,几句唱下来,不但走调,而且搞笑,付建平第一次发飙了,许晖也被搞的灰头土脸,其实他唱很多粤语歌都有模有样,但对《红日》却不熟悉,歌词记的也是坑坑巴巴,所以唱起来就像嘴里含着热土豆。

“再来!单涛,那个鼓槌你要是再乱敲,老子就敲你!”付建平不甘心,这首歌能荡涤他心中的苦闷,能让他有一种仰天怒吼的豪气,许晖的嗓音高亢中略带着磁性,其实很容易将这首歌的意境发挥出来,但特么就是不熟,唱粤语就特么像在说俄语啼哩吐噜的。

“哈哈,哈哈哈,哈……”谢三咧着个大嘴爆笑起来,惹得旁边的人也是一通哄笑,许晖和单涛气的干瞪眼,又不好当众找付建平发飙,这小子正在二百五的劲头上,惹他也不明智,特么的,先让你占着便宜。

“命运就是颠沛流离,命运就是曲折离奇,

命运就算恐吓着你做人没趣味,

别流泪心酸,更不应舍弃,

我愿能一生永远陪伴你。

哦…………

…………

一生之中兜兜转转,那会看清楚

彷徨时,我也试过独坐一角像是没协助,

在某年那幼小的我

跌倒过几多几多落泪在雨夜滂沱

一生之中弯弯曲曲,我也要走过

从何时有你有你给我伴我热烈的拍和

像红日的火燃点真的我

结伴行,青山也定能踏过。

…………”

这一边总体算是唱下来了,但是付建平仍然不满意,问题还是出在单涛和许晖身上,这首歌的快节奏完全靠鼓点推进,单涛临时抱佛脚自然是敲的乱七八糟,但是刚才已经被骂的太狠了,付建平的炮火自然转向许晖,“我勒你个去呀,老七,粤语不会说就别乱编呀,什么‘一生之中叽叽歪歪?’,人家的歌词是’一生之中弯弯曲曲’哎,还‘我跳过’呢,你姥姥的,那是‘我也要走过’好不好啊?还有……”

付建平的话还没说完,大家已经笑成了一片,谢三夸张的捂着肚子直接蹲到了地上,就连隐隐已经有了高冷气质的夏露也忍不住的掩嘴偷笑,阮世庆更别提了,就差搂住邹猛在地上打滚。

“老子草你大爷!特么的,有本事你用粤语把老子刚才骂你的话给翻译一遍!”许晖也不干了,差点就把手中好几千块的话筒给扔地上。

“哦吊哩老踏踏!”谢三唯恐天下不乱,立刻尖着嗓子,来了一句乱七八糟的鸟语,再次引起哄笑声一片。

“是你主唱,不是我来唱,说了你还不服气,我靠,有本事你来键盘呀。”

“我没那个本事,可也没有嘴那么碎,特么的没事尽瞎喷,老子不服气怎么了?”

“不服是吧?不服单挑一个?来呀?!”

俩人越说火气越大,许晖干脆把手中的话筒往晨阳身上一塞,合身一脑袋就扑向了付建平,莫说付建平本人,就连站的更近的单涛也没想到许晖会说动手就动手,脑子反应着伸手拉住对方,但从反应到行动差了两拍,等他把手伸出来的时候,两人已经一起滚到了地上。

练歌居然也能练的打起来,这下场子里沸腾了,有不少人都以为在开玩笑,但也有人知道不是闹着玩的,就这样在惊讶的目光和起哄声中,两个精力旺盛的家伙已经互殴了好几拳了,刚开始付建平还顾忌许晖腿不好,意思两下就得了,还手都没用力气,但被许晖一拳卯成了熊猫眼后,火气立刻就上来了,紧跟着一拳就把许晖的鼻子给打歪了。

谢三几个人还在嘻嘻哈哈,但夏露和晨阳也早看出了不对劲,连忙去拉架,可是死活都拉不开,最后单涛和阮世庆也上了,两个人拽一个,几乎是半抬着才把俩人给分开,就这样一个过程,两个家伙还互踹了好几脚。

“卧槽!消火,消火啊,这个排练好!”谢三笑够了才站出来劝架,完完全全的马后炮,这家伙是故意的,但必须要这么来,过几天就要开张了,闹出矛盾让人笑话,场子里除了他,估计没人能劝得了这两个倔驴,正经套路不行,一定要歪着来,“都别走,喝完酒再练。”

许晖根本没搭理他,找到自己的单拐就要走人,付建平也是一脸怒气,刚才还手晚了,吃了大亏,心里也很不舒服,没想到许晖会真打。

“卧槽,第一次主动找你喝酒,不给面子?”

“太晚了,先走了。”许晖头也不回。

“在酒吧里干活儿,天天比这个晚的多,都像你这样,那还干个毛线呀?”谢三以前看不惯许晖,后来几件事让他逐步改变了看法,现在又是一起的兄弟,原本也不想再拉下脸来,付建平虽然人急了点,嘴损了点,但也不至于就这么急眼吧?合着自己出面当和事老居然还是个扯淡?他的火气也一下子上来了。

但歪打正着,这几句话还挺奏效,许晖立刻停下脚步,转身瞪着谢三,虽然火气已经消下去了,但知道眼前这个长毛谢三一直对他有意见,以前不在建鑫混,他也从来没多想过,但现在不同,必须给这人点颜色看,“干起活来,谁也别认怂,你更不用拿话挤兑我,不就是喝酒么?你说怎么喝?”

“好!就咱们兄弟三个,其他人都散了,单涛去外面切点卤牛肉,拿三瓶青稞老烧,不醉不归!”谢三伸手一划拉,从兜里摸出二十块钱,啪的一下拍在了桌子上。

第361章 拼酒

单涛的脸立马比苦瓜还难看,心道,特么的我招谁惹谁了,二十块钱够买个屁的卤牛肉和烧酒啊?付建平是这副德行,谢三也是这个鸟样?麻麻逼的,新年还没到,老子去年的压岁钱都要被你们搞光了。

“愣着干毛啊?赶紧的!”谢三非常潇洒的伸手一拉椅子,款款落座,翘起二郎腿后,又伸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付建平别跟斗鸡一样,坐下来,用酒整他,就那点小酒量,还敢跟老子叫板怎么喝?一会儿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喝酒。

付建平站着没动,许晖却一屁股坐了下来,气势上绝不会输给谢三,这一下搞得大伙全都大眼瞪小眼,放任这三个货坐这儿喝吧,很不放心,不让喝吧,瞅这个架势,二人对打很可能变成三人混战,服务员们看不出门道,也胆子小,纷纷跟谢三打了个招呼就溜之大吉了,其他人一个都没动。

谢三十分得意,不但感觉脑子相当好使的,还有那么点威望,为啥服务员不跟别人打招呼,那说明我谢三威信高啊,你老七不是倔么?还不是被我三两句话就给激的找不到北了?想在建鑫混,就少耍性子,否则治你。

“都别愣着呀,该走人走人,记着明天早点儿来。”谢三大咧咧的摆摆手,隐隐间都有了一点老板派头。

“卧槽!就你们仨行不行啊?”别人不好张嘴,阮世庆只好说话。

“不服气也算你一个,但是酒钱要先摆桌子上。”

“不喝,也不想遭那个醉。”阮世庆的酒量也很差,也就比许晖强那么一点点,这两天也实在累了,很想回家睡个大头觉,于是连忙跟邹猛使眼色。

邹猛是个热心肠,也很能喝,酒量堪比以前的老菜梆子,但兜里就十块钱,掏出来肉疼,尽管很不乐意,但也没办法,这三个家伙要是真出点事儿,那是绝对得不偿失,只好舍命陪兄弟了,于是掏出仅有的十块钱也拍在了桌子上,“算我一个!”

“好!”谢三一拍桌子叫好,扭头一看单涛还站在门口,立刻气往上冲,感觉自己的威信明显被这小子给藐视了,“你特么的,还没走?磨叽个蛋啊?”

“不是啊,你给这点钱不够啊。”单涛权衡了再三,最终还是硬着的头皮再次‘藐视’了谢三一把。

显然不给面子,谢三憋着气,不好再声张,一抓邹猛的十块钱嚷嚷道,“这儿还有,再加两瓶白的,什么酒你看着办。”

单涛终于领命而去,早说看着办不就行了么,八块钱的酒是一瓶,三块钱的酒也是一瓶,这样好歹就有个回旋的余地了。

在谢三不断的催促下,其他几个哥们都离开了,付建平也暗示晨阳和夏露回家,晨阳倒是无所谓,但夏露目光复杂的看着许晖,几次想张口劝解一番,但最终还是跺跺脚走了。

单涛果然弄来了六瓶白酒,谢三一看,鼻子都气歪了,西平当地最差的红薯酒,度数跟酒精一样,而且味道还有点怪,生活上稍微能过得去的人都不会喝它,正要发火,可人家跑了,好在卤肉和小菜还算弄的丰富,将就吧。

“现在不谈其他事儿,就是喝酒,如果谁要啰里吧嗦,先把手里这瓶整下去。否则罚酒!”谢三先定了个粗线条的规矩,然后一人发了一瓶,大家的排座有点怪,谢三旁边是许晖,许晖旁边是邹猛,邹猛旁边是付建平,刚好一圈四个人,但怎么排许晖都能和付建平对上,不是正对面就是紧挨着,特别扭。

许晖瞪着眼,付建平喘着粗气,邹猛望着窗外装没看见,一个比一个能装。

谢三才不管那么多呢,带头咬开瓶盖子,想了想,起身又把酒吧的大门给反锁上了,喝多了也没事儿,再闹腾也在房子里,属于被窝里放屁独吞的性质,谁管得着?

“说好了,我怎么喝,大家就怎么喝,不整完这瓶,啥屁话也别说。”谢三嘴上说的漂亮,但心里也在打鼓,主要是手中的这瓶酒太膈应,若是换了度数低点的,档次高点的,分三口吹下去,谢三自信是可以撑得住的,也就不白当这个冤大头,但现在手上的可是堪比酒精的东西,怎么都不踏实。

不过这样也好,如此烈酒最适合收拾许晖这样的人,干了!谢三一仰头对着瓶子开吹,咚,咚咚,可才下去不到四分之一,他就撑不住了,脸很快就憋成了猪肝色,那股刺鼻的气味就像医院里的消毒水,从沸腾的胃里疯狂的向上翻腾,刺激的谢三差点没有一口喷出来,他赶紧放下瓶子捂住嘴,用尽全身的气力在撑着。

这一幕把包括许晖在内的三人都给看傻眼了,不会这么难喝吧?谢三的酒量在大家伙儿中是杠杠的,这才第一口酒,至于么?要不就是喝岔气儿了?邹猛忙抓起自己面前的酒一闻,眉头就皱起老高,这特么简直就是工业酒精啊,谁能受得了?

那边付建平已经站起身帮着谢三拍后背,许晖闻着眼前的酒瓶口也是暗皱眉头。

“没事!”谢三终于缓过了这口气,脸色像被人连抽了好几巴掌一样,通红通红的,他伸手推开了付建平,“这酒烈,我喜欢。”

许晖差点没笑出来,都这个样子了还嘴硬,也不知道谢三今天是哪根筋搭错了,非要喝酒,不过劝解他和付建平的矛盾也是一片好意,不能不领这个请情,就是太拼了,很不让人适应。

“看见没有,先四分之一吧,第一口酒都喝了。”谢三随便找了张纸,把脸上的涕泪胡乱抹了一把,一下子又神清气爽了,伸手抓起一块卤牛肉就塞进嘴里,“刚才说好了,不许废话,不许认怂。”

“这酒难下咽,不如慢慢喝,边喝边聊呗。”邹猛劝解。

“谁说难下咽?我刚才是呛着了。”谢三把眼睛一瞪,一边继续伸手胡乱抓着花生米往嘴里塞,一面狠声道,“都赶紧,第一口都这么墨迹,还喝个屁的酒?”

邹猛无奈,刚抓起酒瓶,未料到付建平却先开始吹了,喝下去跟谢三差不多的量,后果不比谢三好多少,胜在提前有了准备,虽然也是脸红脖子粗,至少没有涕泪横流,他把酒瓶往桌子上一墩,眼睛就直勾勾的瞪着许晖,咱俩打是打过了,就是莫名其妙,有种你把酒喝了。

许晖哪能看不懂意思,心态上可以不惧,可是生理上是有点受不了,围坐在一起拼酒精,也是头脑坏掉了,但挺看不惯他和谢三穿一条裤裆,表面上在劝架,莫不是和合起来整我吧?心里忽然就有了那么一点点小火苗,一把抓起面前的酒瓶,咚咚,咚咚的就是一通猛灌。

眨眼间就下去了三分之一,邹猛大吃一惊,伸手就去抢许晖的酒瓶子,而付建平和谢三的眼睛也直了,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大家都了解许晖的酒量,谁会想到他敢这么喝?莫非这家伙疯了?!

扑通一声,许晖就瘫坐在椅子上,整个人的状态有点怪异,眼睛发直,脑袋一会儿左,一会儿右的,好像在调整坐姿,但上半身根本就没动,貌似对行动协调性的感知能力有点不对劲儿,胸口在剧烈的起伏,好像随时要爆发一般。

被邹猛抢下来的酒瓶里,就剩下了一半多,那一小半全进去了,尼玛,这可是堪比酒精的烈酒啊!

“吃菜,吃菜,老七。”谢三有点慌神,赶紧把装着熟食的塑料袋往许晖面前推,他是老酒钢,知道刚才那个酒有多烈,许晖这种水平,千万别给喝出点啥事儿来。

“是啊,老七,别憋在心口,实在不行就吐了。”付建平也吓的不轻,浑然忘记了他和许晖刚才的矛盾,西平人拼酒,讲究酒水落肚,一旦吐了出来就算没喝,俗称爆米花,付建平是担心许晖太好强,强压着酒不吐,那样对胃的伤害太大,每个人的体质不同,有的人受不了吐了才会清爽,有的人喝到酒精中毒也不吐,但许晖显然不是这种类型。

“就是就是,刚才第一口不算,难受就吐了。”邹猛也连忙搭腔,他看着许晖的脸色在渐渐发白,额头也冒出了很多细密的汗珠,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可许晖就是不动,不吃菜,也不挪窝,眼睛直勾勾的不知道看向何方,好在脑袋不怎么晃悠了,但是双臂在隐隐的发抖,看得出来十分难受。

“老七,不行就吐了,我陪你,这酒咱不喝了。”谢三转来转去,心里把单涛骂了个狗血喷头,尼玛的,敢混弄老子,看明天怎么收拾你,普通白酒也就四五十度,你特么给整个六十九度,酒精也没这么高,我草你大爷!

“不行,看这样子要去医院,弄成酒精中毒就麻烦了。”付建平说着话就要给许晖披外套。

“别动,千万别动他,这个时候随便动动都会出问题,让他自己扛会儿。”谢三连忙阻止付建平,他酒精沙场,见过的各种诡异的醉态,许晖这种情况无疑是已经醉了,而且醉的不轻,最怕人挪动,“猛子,赶紧倒一杯白开水。”

三个人手忙脚乱,全都抓瞎了。

第362章 皇后大道东

噗通一声,许晖终于没坚持住,身子一歪从椅子上摔了下来,整个人摔成了一个小写的‘f’形,一动不动,就那样趴着,跟死过去了一样。

卧槽!三个人都被吓了一跳,付建平第一个跳了起来,把许晖的头先托起,仔细一看,脸都呛破了,谢三慌慌张张的去找棉被,大的卡座上有长条沙发,人肯定不能趟地上,邹猛紧跟着过来帮忙,和付建平一起将许晖抬到了沙发上。

手忙脚乱的折腾好,三个人又起了争执,付建平坚持要送许晖去医院,谢三却说没大事儿,只要人不抽抽,干嘛去医院遭那个罪?去了以后管你中毒没中毒,肯定是要洗胃的,别瞎折腾了,他洗过一次,人像被扒了一层皮,邹猛只好折中,再多观察一会儿,如果许晖有大的反应,马上去医院。

中庸之道还是好,付建平和谢三都不说话了,仨人干脆把桌子上的吃食搬过来就坐在许晖旁边,大家都没吃晚饭,刚才空着肚子喝酒谁也受不了,纷纷狼吞虎咽的塞了点后开始大骂单涛,骂的不过瘾,又开始指责谢三刚才搞的太过分,哪有第一口酒就那么对着瓶子吹的,分明是在折腾老七。

谢三不服气拍着桌子大叫,一片好心当做驴肝肺,他姥姥的,要不是给你俩当和事老,老子至于跟着受罪么?还特么白赔了二十块钱,你姓付的不是个东西,到头来反咬一口,怪不得单涛那个德性,原来跟你一个吊样。

这边三个人正骂的起劲儿,拍桌子瞪眼,那头许晖却突然“嗨!”一声,三个人立时就闭嘴了,很惊奇的看着许晖,不知道这位是做梦了还是难受的撑不住了。

“嗨!”许晖又是一声大喊。

“糟糕!”付建平第一个反应就是这家伙要出问题,立刻跑到跟前问道,“老七,怎么回事?哪儿不舒服啊?”

“你谁呀?”许晖仍然闭着眼睛,但冷不丁的一巴掌挥过来,差点抽到付建平的脸上。

“我是你大爷!”付建平没好气的骂了一句,谢三和邹猛也围上来了,没看懂这俩人什么意思,隐隐的感觉许晖怕是要耍酒疯了。

“孙砸,我刚才想起来了。”许晖在醉梦中突然哈哈一笑,居然也知道不能吃口头亏,而且这句话也把三个人给逗乐了,能说话,还知道占便宜,那就证明没任何事儿,一下子都把心给落回到肚子里。

“你特么想到啥了?在做千秋大梦吧?”

“我想起来了,想起咱们该唱啥歌合适。”

“哎呀,我说你这个家伙,到底是醉着还是醒了?难不难受?别说胡话啊。”谢三嘻嘻哈哈的伸出一只手,“来来,看看我的手,这是几?”

“哎,滚,你……你们觉得罗大佑的《皇后大道东》怎么样?”许晖迷迷糊糊的根本没有理会谢三。

“卧槽,这你也能想的出来?”付建平也是服了,但很快心里一亮,这首歌倒是跟《红日》一样曲调欢快,而且还带着诙谐,歌词和鼓点都很简单,虽然意境跟《红日》不是一个类型的,但也唱出了人生的挣扎与彷徨,就它了。

“嘿,嘿,你刚才骂谁滚啊?”谢三越看许晖越不对劲儿,“嗨,这家伙肯定是在装醉,耍咱们呀,你俩可都看见啦,给老子起来,继续喝!”

谢三骂骂咧咧的伸手就搂着许晖的脖子,想要把他给周起来,喝醉的人身体很沉,他一把没弄动,干脆两个膀子一起上,起来吧你。

许晖一下就被拽的坐了起来,脑袋摇摇晃晃的摆不正,整个人还是一个不清醒,其实这只是表象,他实际上早就醉的昏天黑地,靠一股意志力强压着,肚子里正在翻江倒海,要是一直睡着不动,可能没问题,但是被谢三这样一折腾,顿时眼前就天旋地转了,胃里的洪流开始奔腾咆哮,怎么压制都没了意义,胃部忽然连续紧缩,喉咙忍不住,哗啦一声喷了谢三一身爆米花。

谢三嗷的一嗓子就跳了起来,心疼的直跺脚,早上刚换的一身新的呢子大衣被喷了半身,这还不算,许晖的第二发又来了,在后面用手抵着许晖后背的邹猛倒没啥问题,前面的付建平立刻跳着脚的跑开了,幸亏他反应快,否则跟谢三是一个下场。

“你大爷呀,这特么算什么事儿啊!”谢三连忙把大衣脱了下来,可心里再气也不好骂出别的话,人是他折腾起来的,岂不是自作自受?之前好像他还告诫过别人,千万别乱动,这就是光知道耍嘴炮的下场。

第二发整完了又来第三发,许晖这通吐,发发不可收拾,胃酸都呕出来好多,直到吐无可吐,咣当一声就栽倒在沙发上,这回真的是不行人事儿了。

给许晖盖好被子后,这下子三个人有的忙了,拖地、扫地,清理了半天,一气儿折腾到了半夜一点钟才算消停,许晖这个样子,没人守着不行,干脆都别回家了,就在酒吧里过夜,谢三找了个大刷子,接了一盆清水,冻得哆哆嗦嗦的清洗他的呢子大衣,嘴里骂骂咧咧,一晚上就没停过。

这个笑话闹大了,但是谢三误打误撞的也算功不可没,至少付建平和许晖的矛盾自然而然的消除了,可是想摆老大的谱,显然不是那么容易。

第二天早上,几个服务员是先到的,看见四个大老爷们在舞池旁边的卡坐上躺了个乱七八糟,整个酒吧都弥漫着熏人的酒气和臭味,都能猜到昨天晚上是个什么场景,赶紧开门开窗,至少半个小时都别在里面呆着。

许晖这回可真是醉的不轻,睡到了上午十点钟才醒过来,坐在沙发上整个都是懵的,胃里还在一阵一阵的犯恶心,闻到吃的和油烟味,立刻就想吐,一上午都在忍不住的干呕,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午后才开始慢慢好起来。

谢三骂也骂够了,骂的啥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反正早上等单涛一到店里,他就和付建平将其好好修理了一顿,这会儿跑回家补觉去了,邹猛也是,打了个招呼说是下午再来,就也跑了,唯独付建平精神抖擞,拎着个棍子逼着单涛敲鼓点,《皇后大道东》,好歌!特么的,如果连这个都不会敲,你特么就是头猪!

其实单涛最倒霉,也最委屈,为了那六瓶酒和卤牛肉,他多少还是垫了一点儿钱,到头来弄的例外不是人,不过怕付建平怕习惯了,也不好说什么,赶鸭子上架也只能认了。

“兄弟,还有三天开业,喝碗豆浆还是吃个豆腐脑?”付建平跑过来搂着许晖的肩膀,一副关心体贴的样子。

“你啥意思啊?”许晖还在发晕,付建平一脸殷勤样,显然没按好心。

“吃饱了好练啊,抓紧时间,《皇后大道东》你熟不熟?”

“卧槽,你真特么是黄世仁,别说练歌,这会儿我连饭都吃不下,有没有点同情心啊?”

“那没关系,就合一遍,找找感觉,午饭吃顿好的,立马就能补回来,我请客。”付建平拍着胸脯,许晖昨天醉醺醺的,居然能神来一个脑波,他这会儿心痒痒的,恨不得立刻就把晨阳和夏露也叫过来。

第363章 灰暗色调

对于付建平猴急般的要求,许晖本想一口回绝,但又想想俩人之间的心里疙瘩刚刚解开,而且昨天谢三和邹猛也为了这个事儿费了不少心思,也就勉强答应了。

跑到酒吧后面的杂物间匆匆洗漱了一下,返回大厅时付建平又跑不见了,问单涛,说买早点去了,马上就回来。

等了好一会儿,付建平才拎着豆浆油条进门,还真兑现了他刚才的承诺,但不知道又跑到哪里骗钱去了,因为酒劲儿没有消除,许晖其实也吃不下,可想想心里就发酸,大伙现在穷的差点就光腚了,谁也不容易,为了酒吧的顺利开张,能有多大劲儿就使多大劲儿吧,真没啥好说的。

《皇后大道东》这首歌听起来简单,但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唱,若是想表现出原版的意境,唱出那种在迷茫中挣扎、却又玩世不恭的味道,歌词的高音配合鼓点的重音很关键,但单涛恰恰在这方面没天赋,莫说合一遍,就是合几遍也是那个样子。

最后付建平干脆亲自上阵当鼓手,就他和许晖两人,打开音响,消除原唱的歌声,当卡拉ok练习,让单涛在旁边看着,结果一遍成功,尤其是男声合唱部分特别的好听。

许晖原本就对这首歌非常熟悉,蹩脚的粤语虽然声似形不似,但也绝不会影响整体效果,有了原版的伴奏,发挥的非常出色,而付建平乐理功底杠杠的,虽然很少客串鼓手,但也配合的有模有样,和声下来相当成功。

“就它了!”付建平很兴奋,扔了鼓槌还跟许晖拥抱了一把,在场的观中们全被腻歪透了。晚上要继续练,所以借着下午没事儿,许晖决定回趟家,这是第三次夜不归宿,想想那天晚上跟父亲的谈话,他的头皮都发麻,但是这道坎必须过。

回家的结果,许晖能想到的全想到了,没想到的也发生了,父亲果然全天请了假,专门在家里等他,在他回到家门之前,已经在外面找了好几趟了,在院子里碰见了薛永军,这小子眼神都不对,许晖一下子就有了心里准备。

好一通暴打,让许晖晕头转向,记忆中这是上初中以来,父亲第一次动手打他,光扫把杆就打断了两根,幸亏有奶奶拉着,否则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许晖突然想到了隔壁赵歌他爹,想到了赵歌被栓在自家杏树下的样子,如今赵父是栓不动了,但许晖很怀疑自己的父亲会找根铁链子将自己拴在家门口。

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用父亲的话说嫌丢人,但让许晖跪在院子了思过,晚上不许吃饭,可让家里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许晖借着父亲临时出去的机会,居然就跑了,临走时跟奶奶说晚上肯定回来。

这次回家,让许晖非常压抑,他甚至都不想晚上回家住了,但这种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心里清楚这绝不是正确的处理方式,父亲不理解,想不通,只能慢慢来,自己不能无端再由着性子乱来,否则心里会很愧疚,也无法正面解决他在商业巷上班的问题。

晚上的排练,许晖很投入,尽量让自己不去想下午不愉快的事情,《皇后大道东》一连走了三遍台,一次比一次精彩,莫说服务员妹妹们,就是一直喜欢吹毛求疵的谢三也是赞口不绝,说跟原声带没什么区别,这种溢美之词人人爱听,当然夸张了很多,可一个个都乐的不行。

酒吧的空间毕竟小,谈不上有什么混音效果,能配合这样就很不容易了,接下来付建平又选了两首歌加上《红日》,一共三首作为备用,其中一首是付建平高三时自己写的叫《狗尾草》,纯粹是精力旺盛,胡乱发泄的,有些摇滚味道。

还有一首让大家很意外,是郑智化的《你的生日》,这首歌很伤感,也很小众,沧桑的曲调配上哀婉的歌词,让人感到了深度的颓废和迷茫,有些人很爱听,抱着录音机连放十几遍都不嫌烦,有的人很反感,觉得有太多灰暗的调子,只会让人压抑。

坚决反对的人是夏露,说是受不了这种沧桑感,感到无所谓的是晨阳,他觉得不难听就行,许晖却很喜欢这首歌,也很意外付建平会选《你的生日》,可能俩人一直都是臭味相投吧。

三对一,自然是反对无效,夏露扔了吉他走人了,连晚饭都没吃,也幸亏没吃,大家凑起来的零钱也只够吃的干面条的,清苦的让人难以置信,夏露是没看到,否则真会掉眼泪的。

“没事儿,她就这性格,明天我一喊她,保管还来,放心吧!”付建平很笃定的打着饱嗝,今天他继续不回家,一会儿那支专业乐队的老大过来坐坐,他俩要好好聊聊,完事儿后就睡在酒吧,开业前的各项准备都做的差不多了,也没太多可忙的,重头戏反而放在了演出上,还有两天时间。

许晖忐忑不安的回了家,已经是晚上九点钟,本以为父亲的火气已经消了大半,主动认个错应该不会再有大问题,可是他想错了,没有好好在家反省,擅自跑了出去,彻底激怒了父亲,深夜的小院不时的传来他的怒吼和咆哮声,家里的两根扫把被打断后,父亲抄起了火钳子,母亲和奶奶两个人都拉不住,许晖挨了两下跑了,冲出小院的父亲被闻讯而来的老韩头和隔壁的老赵给拦住了。

后事如何,许晖不愿意再想,一口气又跑回了商业巷,除了这里他也没别的地方去,或者补习班的201宿舍可以过夜,但想想还是算了,不打算继续补习,也就别去打扰人家了。

付建平刚送走乐队的哥们,正关上门在舞池里拿大顶,就是练倒立,许晖的到来让他意外,待问明原委后也是一脸无奈,他老早就跟家里闹翻了,若不是他妈袒护他,偷偷摸摸给塞点零花钱,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

两个人长吁短叹了一番,决定不再想这些糟心事儿,唱两首歌,蹦跶一番,抓紧时间睡觉,精神头足了,做事儿才有效率,酒吧必须要开成,它的重要性越来越凸显在大家面前,不止是他俩,包括谢三在内的好几个哥们都指望着酒吧能再次给大家带来生机。

谁也不愿意去想,酒吧如果真的开不成了,大家会去做什么,人往往都会有这种惰性,在一个地方腻歪惯了,会产生依赖感,会让人失去闯荡的动力和信心,许晖虽然只是在纸面上了解这个道理,但也想了很多,不仅是防患于未然,而且反复在问自己还会干什么?还能干什么?

第364章 开业

两天很快过去,许晖其间回过一次家,单选奶奶一个人在的时候,算是报了个平安,老太太挺难过,拉着许晖的手让他回来住,给父亲赔个不是,许晖敷衍着点头,说再找机会吧,就跑了。

良子和谢海青陆续被放出来,灰头土脸的露了一次面就再也没见到人,估计也是被家里人收拾的够呛,付建平他们都能理解,俩人回家要缓上好一段时间,黑牛是怎么样个情况还没有具体消息,总体来说不太好。

西海酒吧重新开业选在了下午两点钟,低调的很,门前挂了一副海报,门楣上拉了一道红色的横幅,上书热烈庆祝西海酒吧隆重开业字样就完事儿了,主要是没有财力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仪式,好在陈东还专门过来送了两对花篮,人只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走了,谁也没有在他面前提起赵复,不是场合。

大门的侧面还立了一块儿黑板,上面用粉笔字工工整整的写满了开业一周及过年期间的优惠活动,笔迹出自许晖,其他人的字都太丑了。

因为过于低调,看热闹的人并不多,所以第一场的客人都没有坐满,楼下大厅稀稀拉拉,楼上的包间限于条件也暂时没有开放。

付建平找来的乐队非常不错,两点多钟就到了,然后马不停蹄的开始调试音响和乐器,不到半个小时,暖场的第一首歌很快唱了出来,崔健的《一无所有》,当时早就火遍了大江南北,功放的效果很好,付建平特意打开了酒吧的大门,那时候根本不嫌吵得慌,重金属的味道一飘出去,立刻就吸引了不少人。

晨阳和夏露是下午五点钟到的,休息半个小时,将和许晖、付建平几人一起为客人演唱答谢歌曲,也是为两位即将到来的贵客做一个承诺性的表演,付建平为了这一天折腾了很久,还特意在舞池正前方留了一个小小的卡座。

五点半钟,秦羽茜和刘珂儿准时到场,付建平站在门口,手上的汗珠子都已经被搓的黏黏糊糊,见了人家连话都说不利索。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许晖站在付建平身后都觉得脸红。

“恭喜开业!”

“开业大吉,恭喜发财!”

两个女孩早就准备了礼物,鼓鼓囊囊,沉甸甸的,用大包裹着,一路走来想必是拎的很辛苦,付建平连忙让服务员接下来,打开一看,秦羽茜送的是一尊彩色的财神塑像,笑口大开,财源广进,而刘珂儿同样送了一件艺术品,却是一艘玻璃制的帆船,象征着一帆风顺。

两样礼物给付建平激动的屁颠屁颠的,谢三则忙着张罗在吧台找合适的位置摆放,许晖和邹猛亲自引导两个女孩到卡座落座。

此时的舞池里,专业乐队正在为顾客演唱周华健的《花心》,刚刚在西平流行起来的一首非常火爆的歌曲,这首歌曾狠狠蹂躏过很多少男少女的心,有的人为之落泪,有的人追忆当年,有的感悟人生,种种不同,却又能高度引起共鸣,场内已经渐渐有了热度,气氛也慢慢被调动起来,很多顾客已经开始跟着哼唱,这时候如果有一个专业dj鼓动煽情一番,立刻及能把整个场子代入晚间的第一个小,可惜当时的歌厅、酒吧里还没有这种配置。

接下来专业乐队休息,音箱播放柔和的轻音乐,然后是《月亮船》之类的慢四步舞曲,头顶的镭射灯打开之后,场子里人影绰绰,很多顾客已经下场翩翩起舞,两首舞曲结束就是晚上的重头戏之一,酒吧的老板和工作人员将为第一天盈门的顾客献歌一首。

临时客串报幕的是一名酒吧的女服务生,长的有点像以前的‘大屁股’,很清纯,笑起来两个甜甜的酒窝。当时有的娱乐场所还用报幕员,其实概念上跟今天的主持人或者dj差不多。

总之,付建平领着大家闪亮登场,重点并隆重的强调这首歌献给晚上所有的客人,特别献给秦小姐、刘小姐两位,下面顿时嘘声一片,搞的秦、刘二人很不好意思,事后许晖问付建平为什么多此一举,非要再说一遍,付建平一本正经的回答,我是认真的。

当时的粤语歌曲随着电视连续剧《义不容情》、《雪山飞狐》等热播在西平市迅速风靡,听不懂,但又有很多拥趸,仅凭曲调和意境就完全能够征服听众,《一生何求》、《男儿当自强》等等,流行起来的不要太多。

《皇后大道东》这首歌的粤语歌词也同样听不懂,但劲爆的鼓点和诙谐的表现力却能抓住听众的心,单涛靠边站了,鼓手找的是专业乐队的架子鼓手,将这首歌的节奏感发挥的淋漓尽致。

许晖虽然有点紧张,但发挥的还算正常,尤其高音部分带着沙哑的嗓音很让在场的少女们惊呼一番,的部分在于男生的和音,更是赢得了满堂彩,观中们叫好声一片,好多卡坐上都在拍桌子,一致要求再来一首。幸亏有预备的歌曲,在付建平的暗示下,还是选了郑智化的那首《生日快乐》,《红日》比较难唱,如果整晚的生意能够达到,留作压轴的用。

但谁也没有想到《生日快乐》成为开业这一天最受欢迎的歌曲,整首歌被付建平改编过,用键盘代替黑管作为过门,晨阳和夏露两把吉他配合,削弱了歌曲中灰暗忧伤的意境,更多的表现出了朋友之间的友情和祝福,许晖稍稍粗放、略显沙哑的嗓音非常契合这个曲调,演唱过程中全场难以想象的安静,一直保持到曲调终了,才爆发出雷鸣的掌声。

这首歌唱完,刚好是晚上七点钟的样子,酒吧开始上客,很快就座无虚席,门口居然还有排队的,这在商业中专放假的情况下是非常罕见的。

许晖几个忙着客串服务生,晨阳和夏露想要告辞离开,却被付建平强拉到秦羽茜的那张卡座上,几个人挤成一堆,付建平眉飞色舞,开心的不得了,不停的伸手示意服务员拿小吃,一盘接一盘,小小的圆桌上摞的满满当当,看得谢三肉疼。

不过谢三马上就开心了,很多客人在问老板是谁,谢三自然腆着老脸凑上去当仁不让,是男的就发一支烟,是女的就奉送一份小吃,后来算算,他居然比付建平还能败家,许晖和阮世庆直接把这厮给轰出去了。

西海酒吧开业第一天,虽然上客率是慢热型的,但从晚上七点钟开始一直持续到夜里十一点都是客满,无疑是非常成功的。

晚上九点半的时候,秦羽茜和刘珂儿要走,晨阳和夏露也坐不住了,付建平愣是拽着大家又唱了一曲《红日》,虽然发挥的乱糟糟的,但却很能带动气氛,激昂欢快的曲调让刚刚酒精下肚的客人们非常亢奋,纷纷跑下舞池互动,各种摇摆和扭动,更有一个女孩搂着单涛合唱,顿时口哨和起哄声四起,晚场的热闹瞬间达到。

十点以后,付建平就不见了踪影,说是去送送秦羽茜二人,许晖自然明白套路,只陪他们到了门口就回去忙着干活去了,但没想到这厮一走居然就是俩小时,到十二点钟才回来,一脸贼兮兮的摸样,看样子事情是有门了。

最忙的时候敢躲出去,大家原本商量好要找他算账,但看这种情况,又都纷纷忍住了,直到夜里两点钟散场打烊,才将付建平团团围住,这厮也憋了很久,还没等大家问就非常显摆,“让大伙记挂了哈,那个……呵呵,总之我请客,肉串啤酒管够,哈哈。”

“你特么烧晕了吧?到底什么情况,事情成了?”

“废话,不成,我请个屁的客呀?”

“你兜里有钱么?拿啥请?”

“工资啊,今天不是有流水了嘛,先预支点儿呗。”

“滚!”谢三大骂。

“死远点!!”所有哥儿们在骂。

不过一通插科打诨也提醒了哥几个,趁服务员打扫卫生的功夫,纷纷跑到收银台等小璐盘账,小璐就是谢海青的前女朋友,原本这个活儿是交给付建平的,但他哪能忙的过来,跟谢三商量了一下,就暂时交给小璐管。

统计出来流水六千一百块,着实让大伙兴奋,这还是搞活动打折情况下的营收,若是按照这个趋势,一个月下来岂不是要赚翻了?

要知道那时候的物价水平无法跟现在相比,当时的一百块能干很多事,五六个人聚在一起下馆子,点满一桌很丰盛的菜肴,如果不算酒水,撑死也就百十来块钱,按照小璐统计,全场连翻台在内总共五十二桌客人,平均每桌消费都在一百多,这是不得了的数字。

生意好不好,单看邹猛有多累,这家伙带着两个哥们洗水果、切水果、摆盘,现在仨人坐在地上抽烟,根本不想动,连说话都懒得搭理。

第365章 回家过年

又过了两天便是大年除夕,整个过年期间,西海酒吧只有这天休息,当时过年的年味儿很浓,至少除夕这一天没人会到处瞎逛游,面对空荡荡的酒吧,许晖也不得不回家,逃避不是办法,再困难也要面对,付建平陪他坐到了上午十点钟,二人一同锁门离开。

“新年好运!”付建平不放心。

“应该说一九九四年新年好运。”许晖故作轻松。

两个好兄弟互相拍拍对方的肩膀,在路口分开。大街小巷虽然已经少有行人,但充满了浓浓的年味,到处都是鞭炮声,烟火的味道混合着饭菜的香味,让人立刻就想到合家团聚的温馨时刻。

越是接近中午,鞭炮声越密集,同北方大部分地区一样,西平市的大年除夕这一天,中午过小年,晚上过大年,全家人,只要能赶回来的,都要聚在一起吃个团圆饭。

此时的许晖数着步点漫步在大街上,心情十分的阴郁,脑子里又在矛盾,真的很想回家,又怕跟老爹闹毛了,大过年的就太没意思了,可是不回去吧,这样一个特殊的节日,实在是说不过去,怕是从此以后再也难以抬腿迈入家门。

溜溜达达的走了近一个小时,许晖才走进文化大院的大门,不远处魏震东家正在贴春联,就他和老伴俩人,一个站在小凳子上往门框上抹浆糊,一个端着小盆仰脖看着,胳膊上还搭着一副春联,看来魏家老大和老二今年又没回来。

许晖没有停留,脚步匆匆的穿过前院直奔中院,迎面又撞上了黑牛的父亲。

“叔。”许晖很尴尬的喊了一声,对方披着一件黑色的呢子大衣,面色阴沉的发青,行色匆匆,对许晖都没拿睁眼看上一眼,就像一股蕴含着爆烈气息的狂风刮了过去,很快走远,也不知道大过年的出去干嘛。

许晖自然是不清楚,黑牛出事儿以后,他老爹在大院就变成了这种风格,走路如风,不搭理任何人,谁在他面前提起黑牛就跟谁急,那时候的人都要面子,自家儿子蹲大狱自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这可倒好,中院里一下子有两家的娃娃蹲在监狱里过年,原来是三个,顾一刀出来后就剩赵歌和黑牛了,老赵头同样抬不起头来,同样走路如风,不搭理人。

许晖愣了半响才喟然长叹,这次为了给老九出气,事情没办成,反而把黑牛给害惨了,归根到底还是太想当然,太狂了,根本就没有用脑子去办事,怨不得别人,就是心里愧的慌。

远远的看见铁蛋家也在贴春联,顾一刀一本正经的拿个尺子在丈量高度,铁蛋在一旁叼着香烟抄着手,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许晖现在也怕跟顾一刀见面,那天晚上关键的时候若是没有人家出手,他们几个一定惨大发了,当时的许晖对顾一刀是非常有意见的,但最终人家老顾没有袖手旁观,所以一直不好意思。

几天没回来,许晖发现自己跟个过街的老鼠一样,虽然只是心里作用,但也非常难过和狼狈,幸亏兄弟俩背对着他站着,没有看到他,此时刚好有一帮十多岁的小家伙从前院冲了过来,人人手里拿着鞭炮正在‘开仗’,吵吵嚷嚷的十分热闹,趁着这个机会,许晖赶紧三两步来到自家院门前。

当时哥几个小时后也是这样玩儿过来的,一茬接一茬的真快呀,从这帮小孩中许晖似乎看到了当年兄弟们的影子,只是成长的烦恼当时谁能有现在这般体会?

院门是虚掩着的,从院内传来了说话声,是父亲和母亲,声音不大,听不真切,许晖只好把耳朵贴在了门缝处,以期听点内容,掌握一下主动,但没想到右手碰到了门外的锁环,咯噔一声,也打断了院中的谈话。

父母同时望向了院门,但没有询问,但似乎一眼就看出来了门外所站立之人,许晖的心里有点发慌,其实自站在门前开始他就心慌,从门缝处可以看到,母亲才一迈步就被父亲给拉住了,但是再次迈步时,父亲的手终于松开。

院门咣当打开,迎面是母亲焦急不安的脸,她似乎哭过,眼角还有未擦干净的泪花,“妈!”许晖的嗓子干的快要冒烟了,惶惶然的心也终于松弛下来。

“回来了。”母亲的眼泪夺眶而出,慌忙捂着嘴伸手拉着许晖进院,似乎担心一松手,许晖又会跑不见了。

许晖也很难过,整个心态都脆弱不堪,本想认个错,安慰母亲一番,可一抬头,对面是紧绷着脸,笔直站立着的父亲,许晖刚才脆弱的心一下子变得坚硬而富有韧性,他并不惧怕的直视着父亲,“爸,我回来了。”

父亲并不说话,只是看向许晖的目光有些复杂,母亲却很快打破了僵局,拽着许晖就进屋了,把杵的跟桩子一样的父亲晾在了院子里。

屋内的土暖气温度很高,一进门就是香气四溢,客厅的饭桌上已经摆满了刚做好的菜肴,而奶奶和弟弟正在厨房里和面,看样子是准备包饺子。

对于弟弟能安分守己的呆在家里,许晖还是相当意外的,往常过年,这家伙疯的几乎看不到人影,奶奶擦着手就迎了出来,而弟弟只给了他一个鬼脸。

“把新衣服换上,大过年的,你终于知道回家了,再不回来,我和你爸就去派出所报警去。”母亲一边唠叨着,一边找来了为许晖新买的衣服,她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紧绷的神经一旦放松,总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第366章 压抑的除夕夜

小年饭吃的很压抑,整个过程许晖都没什么说话,看到出来父亲也在努力克制自己,很多不愉快的话头都憋着没说,若不是弟弟插科打诨,光是那沉闷的空气都会把人给逼疯掉。

饭后,父亲打开了电视,总要有个事情做,否则跟许晖大眼瞪小眼的,有些话不想说也得说出来,而许晖则借着帮奶奶收拾碗筷躲厨房里去了。

“店里生意好嘛?”奶奶小声问。

“才开始没几天,生意还过得去。”

“公家的还是私人的?”奶奶的声音更低了些,但眼神中满含的希冀。

“哥们开的,算是个体户吧。”

“不会是赵家那个二小子弄的吧?”

许晖摇头,他深知不止是父亲,整个大院的大人都对赵歌有偏见,若是承认酒吧是赵歌开的,那老爹是死活不会再让他去了,说不定都会闹到决裂的程度。

“哦,那就没什么,认真做事,在外面做工要勤快。你爸的脑子暂时转过不弯,给他点时间。”

“我知道。”许晖默默的点头。

“去看电视吧,这里我来忙。”奶奶一把抢过许晖手中的碗筷开始忙活起来,许晖愣着站了片刻,正好母亲也来厨房帮忙,暗示儿子到客厅,父子俩好好聊聊,他只好硬着头皮去客厅。

实在不愿意这个时候面对老爸的严肃的目光,但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回来了,总要做点什么,哪怕旁敲侧击的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也好,否则这样一直吊着对谁也不好。

客厅里弟弟早已不在了,果然是在家做做表面文章,这一跑出去,不到第二天凌晨怕是不会回来,也不知道这家伙跟哪些人玩儿的这么嗨,同学还是院子里的同龄人?许晖真的没在意过,都已经是上初中的人了,就跟自己当年一样,血气方刚,无知无畏,看来自己这个哥哥当的很不称职。

许晖搬了把小凳子,找了个合适的距离跟父亲做了并排,父亲一直在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并不在意或者搭理许晖。

电视上的节目老掉牙,看一眼就能逼着人换频道,都是些地方领导走访街头巷尾拜年的新闻,每年都搞这一套,许晖不相信父亲能看的下去,既然老爸不想主动说话,那只能自己先开口。

许晖清了清嗓子,“爸,我在商业巷上班的事……”

父亲的眼睛依然盯着电视屏幕,但突然很不耐烦冲许晖摆摆手,显然是不愿听。

“我知道你希望我读书上大学,但阴差阳错的……反正现在也不是那块料了,我不能跟个废物一样呆在家里吃闲饭,所以先这个店里干着。”许晖豁出来了,不管父亲是什么态度都要继续往下说,有很多话,千头万绪,表达不准确也是心里话。

父亲猛然回头,厉声道,“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现在不是这块儿料啦?”

“想过。”许晖心里一哆嗦,硬着头皮道,“看书看不下去了。”

“敷衍!巧言令色!”父亲嚯的一下站起了身体,“我来告诉你,不能自律,不懂得自尊、自爱,跟什么人学什么人,没有主见,你已经被社会上这些坏习气给撩花了眼,所以你读书读不下去,我说的对不对?”

许晖垂下头不答,心里有着很多的不服气,但此刻必须控制情绪,不能张嘴反驳,更不能逞一时痛快。

“为啥不说话?我说的不对么?摆出你的理由,讲出你的道理!”父亲的火气一旦发出来,就根本收拾不住。

许晖压抑之极,但依然没有说话,他在等着父亲这个势头弱下去再说,否则肯定要呛起来,就在这个时候,奶奶和母亲一起冲进了客厅,刚才许父的嗓门很大,她们自然一直在关心着父子俩的谈话,有个风吹草动便赶来打圆场了。

“对着孩子吼啥呀?吼的比外面鞭炮声还响,大过年的,还让不让我舒心两天?”奶奶一张口就数落父亲,今天是铁了心的帮孙子,平常关于许晖兄弟俩的教育,她都不怎么插嘴,但今天是除夕,许晖又好容易回来了,老人家有讲究,父子俩闹的也太不像话了。

母亲则干脆挡在了父子俩中间,暗示许晖到院子里转转,一会儿再回来,可没等许晖挪步,父亲却抢先一步拎了外套就往外走,这种情况下,他显然不能跟奶奶抬杠,也不好再发飙了。

“干啥去?”奶奶不乐意了。

“屋里闷,出去走一圈。”父亲头也不回的出门了。

虽然在母亲和奶奶的干涉下,父子俩的这张争吵和战争没有全面爆发,但许晖觉得很失败,该说的话都没有来及说清楚,父亲便凭着他的理解给粗暴打断了,许晖恨不得转身就走,去酒吧,反正付建平给他配了一把钥匙,随时都能去,但看着母亲的目光,他的心又软了下来。

父亲出去转悠了一圈后,脸色好了很多,也不再张口就教训许晖,只是不怎么开口搭理人,一个人坐着喝茶、抽闷烟,年夜饭也吃的更为沉闷,弟弟果然如去年一样没有出现,父亲的脸色更加难看。

许晖只能让自己忙起来,一放下碗筷就去厨房,蹲在客厅了总感觉别扭,奶奶不让他上手,只好回自己的小屋,翻翻书、看看以前的杂志,但是仍然烦躁不安,又去院子里转圈,做俯卧撑,春节联欢晚会是个什么样子,他也没心思看,就这样晃来晃去的熬到了夜里十二点钟,传统的守岁也就差不多了,他倒头就睡。

初一一大早,许晖便离开了家,他有一种迫不及待的心情去酒吧,尽管酒吧在下午三点才开门,但他宁愿先去打扫卫生也好过呆在家里难受,早晨吃饺子的时候他就已经跟母亲和奶奶私下里说过,保证每周至少回来一次,尽管母亲有多般不舍,但还是拗不过儿子,另外,父子俩分开冷静考虑一段或许会有好处。

从新年初一开始,许晖真成了酒吧的管家,大过年的谁都有个事儿,不是走亲访友,就是老同学、老哥们聚会,今天这个不来,明天那个有事儿,反正酒吧里大大小小的事儿都扔给了许晖。

从初一到初五,酒吧的生意也很清淡,都忙着过大年,今天你家喝,明天他家喝,毫不夸张的说,西平人过年至少要喝半个月,酒没喝好就等于这个新年没过好,所以到酒吧消费的,除了赶时髦的,普通工薪阶层很难得上门。

趁着难得的自由,和有大把的空闲时间,许晖思考了很多,也写了不少东西,都是关于酒吧管理的规章制度,包括营收流水的控制。以前大家太懒散,赵歌也是粗旷化经营,生意好的时候乱花,生意差的时候拆东墙补西墙,没有一个统一的样子,连个起码的工资制度都没有,必须把它管起来。

许晖还想到了两个点子,首先就考虑到了薛永军,酒吧每周都要大量从副食品公司或者菜市场进炒货,价格贵,而且质量并不怎么样,这个生意不如让给老九,花生、瓜子、松子等等,老九家什么都能炒,好吃还便宜,自家的兄弟,凭什么不照顾?这也是大伙力所能及的帮一把老九,至于夜市的摊位问题,必须要从长计议,考虑仔细了才能走下一步,关键是刘浩瑞现在蹲着的位子也很不好弄。

第二个点子就是集中钱办大事,除了留足必要的进货款和服务员的工资,酒吧的流水优先支持商业巷内仍然关着门的几家门面,其中一个游戏厅,因为几次殴架,好几台机子都坏了,挤出来的钱采购新机子,游戏厅先开张转起来再说,也好给精力旺盛的哥几个找点事儿做。

付建平这帮人瞎忙活到大年初七才渐渐消停,许晖专门找了付建平和谢三商量他写的东西,只可惜对牛弹琴,付建平倒还能哼哼哈哈的听着,谢三则还在半醉半梦中,经常胡乱打岔,根本就说不下去,最后来了一句,“老七,你写的这玩意儿很好,你就放心大胆的管,谁不服,我大嘴巴抽他!”

第367章 酒吧管家

从新年初八开始,西海酒吧的生意渐渐好了起来,这段时间许晖忙的脚不沾地,培训服务员,特别是负责收银的小璐,条条框框一堆,但概括起来就一句话,每天记账,六情不认。

前面半句话好理解,后面那半句土了点,但也很直白,就是任何人不能写白条支走现金,除非得到五个人的一致认可,就是在支钱的条子上签字,付建平、谢三、阮世庆、邹猛和许晖,缺一不可。

其次是找了薛永军过来,许晖把想法一说,老九自然是激动的不行,当即和许晖一起认真挑选了六个种类的炒货,无论瓜子花生,都要粒大饱满,橙色好看,进货贵一点无所谓,回家把每样样品炒出来送到酒吧,许晖召集所有人品尝,然后拍板订货,都是给现钱,炒货不值多少钱,但对老九家顶大用。

许晖耗费最多的时间是跟陶猛开发了一批“新产品”,所谓新产品就是不同口味的果饮,大家以前在别的酒吧里都喝过,价格贵的吓人,其实里面兑了不少水,但是小姑娘就爱这个,吸管一插,美得不得了。

陶猛上技校学烹饪的时候接触过这些,加工方法超简单,就是没有设备,主要是榨汁机和搅拌机,这两样东西别看现在普及了,但在那个时候家庭用的并不多,容量大的、专业一点的榨汁机西平当时还没有卖的,要去外地采购,酒吧才开业没多久,流动资金不多,跑一趟显然是划不来的。

家庭腌菜和喝果汁还用的是土法榨汁,用一块结实的纱布包着果蔬,然后在一个小石槽里挤压,石槽的下缘有个小孔,果蔬的汁水就会流出来,但这样搞法动作太慢,上客高峰期的时候,完全赶不上趟,人家点个五六杯,后场的人就累瘫了。

许晖和陶猛俩人足足捣鼓了两天,搞了个设计图,采用风箱的原理,整体是个大圆桶,竖着的上下结构,下半部分有个小门可以打开,往里面塞果蔬,然后内衬钢网,留几个出气孔,底部有个曲流拐弯的漏斗口用来引流榨出来的果汁,上半部分是用人力推动的活塞,半封闭的,两侧有内置滑轮,防止筒变形时活塞被卡死。

活塞外面有两个拉手,用的时候使劲往下拉,像健身房里练臂力的器材,固定圆筒的是个木架,让后把图纸交给谢三,找他们院子里的一个钣金工去做,材料用的是最薄的那种钢板,铁皮太软,容易变形。

就这么个大家伙,重的要死,但在酒吧刚开业的那个阶段帮了大忙,十几个苹果扔进去,两到三杯果汁就出来了,但还不是成品,根据苹果的质量要加糖和蜂蜜,还要稍微兑水,否则太酸,差不过一次能兑个五六杯。

完成小批量生产事件大事,唯一的困难是清洗,但也要比一杯一杯的挤强出太多了,在许晖的坚持下,水和蜂蜜控制在一定比例内,决不能多兑,减轻酸味就行,甚至有的甜度高的果子根本不用兑水,价格可以卖贵点,但东西一定是好东西,来消费的都是朋友,决不能让人家在背后戳着脊梁说西海是奸商。

那时候的鲜果汁饮料很少,大街上常见的只有甘蔗汁,大商场偶尔推出一两样新鲜的,比如,蜜桃、西瓜或者桔子口味,动不动就排队,火得很,而且这个玩意儿利润大,一杯从两块五到五块不等,赚头吓死人,当时的苹果、桔子才多少钱一斤?卖的再贵也是按毛算。

西海酒吧一口气推出了四种口味,苹果汁,桔子汁、香梨汁,还有一种混合果汁是邹猛亲手调的,味道还行,特色饮料成了一大卖点,别看大冬天,喝的人照样多,三五个朋友在温暖如春的酒吧里,男士点瓶红酒,女士人手一杯果汁,一碟糕点,一碟什锦炒货,听着音乐,天南地北的海吹,打发着冬日的时光,绝对是一种乐趣。

兴趣来了下到舞池,甭管会不会都蹦跶两下,出一身臭汗,神清气爽,特别是晚场爆点的时候,酒吧一般都会放一两首重金属味道的摇滚,时间点卡在乐队演出结束后不久,气氛和热度都相当不错,舞池里人满为患,在镭射灯下扭来摇去,是相当有效果的一种放松。

往往在这个时候,付建平会即兴发挥一把,一个人抱着吉他就跑到舞池中央,声嘶力竭的吼一曲摇滚,或故作深沉的唱一首陈百强的《偏偏喜欢你》,阮世庆也会很配合的把播放中的舞曲给切掉,让这厮尽情发挥,周围跳舞的人会一同跟着起哄,混乱中更多的是一种热闹的氛围。

酒吧的一个特色就是能够互动,好几次都碰到有客人跟付建平抢话筒的情况,有喝多了的,也有情绪达到高/潮的,需要宣泄和释放,酒吧通常也会满足这样的要求,付建平伴奏不了的,就请专业乐队的吉他手上,但许晖不建议把这种形式搞成常态,以减少不必要的矛盾和摩擦。

初六的晚上,秦羽茜和刘珂儿再次来到酒吧,带了好几个同学,因为初七就要开学,大家借着假期的最后一个晚上放松一下,二人自然要推荐西海酒吧,付建平心花怒放,招待、服务一个人全套包了,看得出来秦羽茜也很开心,在同学面前倍儿有面子,而刘珂儿的表情则是一直不咸不淡,时不时的举目四望,像是在寻找什么。

直到许晖一头大汗的从后场出来,刘珂儿才自嘲的笑了笑,这个细节除了秦羽茜,没有任何人发现。

见到许晖,付建平自然是大呼小叫,颠颠的硬拉着他到座位上喝两杯,反正现在场子里人多,服务员加自家哥们一共十好几个,一小半闲下来都能忙活的开,许晖拗不过,只好坐过去聊两句,一桌人七八个,大多数没见过,显得有些尴尬,对方都是秦羽茜二人的高中同学,以前都是五中的,有好几个在外地上大学,其中还有一个复旦的,说起话来文绉绉的,气质上也有那么点高人一等的感觉,许晖知道对方不是故意的,应该自然而然的一种流露,但就是看不惯,也不想与之啰嗦。

付建平则不然,在一众男男女女面前发挥的游刃有余,不但笑话连篇,而且还能跟人家谈哲理、谈人生,因为上大学有没有用这个话题,老付居然跟眼前这个复旦生争的面红耳赤,我了个大叉呀,许晖实在听不下去,找了个借口跟大家碰了一杯酒就离开了。

一脑袋又钻进后场跟邹猛捣鼓自制榨汁机,人家钣金师傅昨天就把大圆桶给送过来了,但用着还有些问题,出气的小孔因为压力会到处喷果汁,不卫生不说,还浪费,必须要改进,如果榨果汁的速度一直跟不上客人点单的频率,就要考虑到外地买一台正经八百的榨汁机回来,也是为了长远考虑,夏天的时候,果汁的销量应该更大,品种也会更多。

又是一身臭汗,却是毫无思路,许晖上火,去外面抽烟透透气,穿过大堂和舞池的时候,看见付建平还在那桌人面前海吹,不由的呵呵一笑,心的话,付建平这回使出浑身解数,比高二时追何佳英还投入,但愿能有所回报,不过刚才观察秦羽茜看付建平的眼神确实不一般,看来这事儿老付没吹牛,八成有戏。

才站了没一会,许晖察觉身边多了个人,一扭头,居然是刘珂儿。

第368章 震他一下

“里面太闷了,出来透口气。”刘珂儿冲许晖笑笑。

许晖下意识的把刚吸的一口烟吐向了半空中,人家来透气可不是来闻烟味的,看看不合适,干脆把半截烟头也给扔了。

“干嘛坐一会就跑了呀?”刘珂儿又问,她今天挺主动,似乎一改往日的高冷形象。

“呃,忙,在后面帮忙。”

“那为什么你们忙,他就不忙?”刘珂儿说着话朝橱窗里面的付建平努努嘴。

“各忙一摊儿呗,他就负责乐队、调音,搞活气氛,招待客人之类的。”许晖连忙给付建平打马虎眼,这小子和谢三俩人这一段时间偷懒偷的厉害,一定要找个时间敲打敲打,否则客人都能看出来,人家阮世庆和邹猛能看不出来?能舒服么?

“店里的生意还好吧?”

“马马虎虎,刚开了没几天,又赶上过年,还看不出来。”许晖倒不是敷衍,他现在虽然是名副其实的管家,但从开业到目前,满打满算也才一个星期多点,除了头两天每日的流水都超过了五千,除夕到初五惨淡的不得了,也就从昨天开始才渐渐好起来。

“你这身打扮挺逗的,忙什么忙的这么带劲儿?”刘珂儿又转移了话题,如此跳跃性的聊天貌似心不在焉,但让许晖有点反应不过来,再看看自己的打扮,可不是么,一套粗布的蓝色背带连体工作服,水果汁抹的到处是,怎么看怎么像炼钢打铁的,这套工装是打扫卫生的时候单涛带来的,扔在店里就没拿走,谁捡着谁穿。

想了想,许晖还是实话实说,“榨果汁太费劲儿,我和陶猛自己捣鼓一个半手工的物件,加快速度。”

“榨汁机?你们自己做?”

“算是吧。”许晖不好意思,“那玩意儿其实就不叫机器,就一个大钢桶,还不成熟。”

“带我去看看。”

刘珂儿啥时候对这东西来了兴趣?没弄明白的许晖自然不会让人家去后场,乱七八糟的难为情,连忙摆手,“还没弄好,今天你是客人,甭去了。”

“那弄好了让我参观一下?”刘珂儿也不勉强,退而求其次。

许晖也不想太扭捏,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客气一下而已,谁知道下回人家啥时候来呢。

“外面太冷了,我进去啦。”

许晖摆摆手,意思赶紧进去别着凉,顺手又从裤兜里摸出了一支香烟。

“对了,你们做的香梨汁特别好喝。”

“好喝再让付建平送你一杯。”寡聊了半天,就这句话许晖最爱听,终于半开玩笑的大方了一句,没想到刘珂儿冲他扮了个鬼脸,蹦蹦跳跳的推门进去了。

我靠,高冷美人刘珂儿居然也会扮鬼脸?联想起以前对她的印象,好像怎么也对不上号,许晖足足愣了半分钟,最后自嘲的笑笑,掐了烟头也进去了,外面零下十几度,他早冻的受不了了。

一进门就被付建平抓了壮丁,中场的舞曲刚放第二首,老付又要即兴表演一曲,抱着吉他问许晖,“beyond的歌,你哪首熟?”

“什么情况?你啥意思?”许晖很警惕。

“没啥意思,一块儿唱首歌呀。”

“要唱你唱呀,千万别拉我。”许晖哪能上这家伙的当,一把推开付建平,扭头绕过吧台就往后面跑。

付建平哪里肯放过,今天他一定要在秦羽茜面前露一手,那天开业唱的歌有点太正式、太拘束,都是事先是经过排练的,不足以展示他的全部才华,今天人家当着面说喜欢黄家驹的歌,付建平那肯定要义不容辞,他已经跟乐队的一个贝斯手说好了,人家多待一会儿没关系,其他人都却赶别的场了,一琢磨自己唱粤语歌词特别烂,还得再来一个主唱,放眼跟前的所有兄弟,粤语歌能唱的有点样子的也就许晖了,其他人根本没法配合。

“兄弟,帮个忙,今天必须要帮,人家姑娘开口了。”在舞池后面,付建平一把揪住了许晖的背带工作服,跑的气喘吁吁。

许晖实在没脾气,“既然人家开口了,那就是要让你表现,拉上我干嘛呀?后场忙不忙?人家邹猛一个人吭哧吭哧的,亏心不?”

“卧槽,在这儿等着我呢?说好了,等过了今天,你让我干啥我干啥,行不?是兄弟的,帮一把忙。”

“我说你能有点出息不?人家张嘴了,你就上杆子呀?”

“话不能这么说呀,兄弟,我这事情已经到了节骨眼上了,你在旁边搭一把手,那就成了不是?”

“你到底有没有个准谱没?你上回不是说已经成了么?”

“哪儿那么容易?上次只是先交个朋友,大家正常处着看,还远远没到那一步。今天不一样了,你也看见了那个戴眼镜的傻逼了吧?尼玛,说起大道理摇头晃脑,就特么知道拿漂亮话拐搭小丫头,老子就不服这种二货,这傻逼我是看出来了,王八蛋的肯定对羽茜有意思,今天非给他震一下,让他知道知道厉害,操!”

许晖差点笑出声来,“你特么的,老子是服了你了,吃醋也要找这么光鲜的理由?你让我说你啥好?”

“废话不多啰嗦,这个忙你帮还是不帮吧?”付建平上火了。

“不帮!”许晖斩钉截铁,扭头就往后场跑。

“哎,哎。”付建平又软了,使出他的软磨硬拽功干脆抱住了许晖,“好兄弟,最后一次,就这一次,以后甭管怎么样,我一脑袋扎在咱的酒吧里,做一个默默无闻的螺丝钉,哪里需要往哪里扎。”

许晖真服了这厮,今天横竖怕是躲不过了,唱就唱吧。

“换身衣服嗨,穿成这样哪能登台呀?”付建平屁颠屁颠的跟在许晖后面,忽然发现了个问题,许晖这一身比钢铁工人和不如,这要是杵在舞池里,好像太有点说不过去。

“啰嗦不?唱首歌哪来儿这么多破事儿,你要是不唱,我回去了。”

“唱唱,唱。”论起犯倔,付建平自愧不如,只好随他去了。

到了舞池旁边,付建平找来乐队的那个贝斯手,三人简单的商量了一番,选中了《真的爱你》,大家相对熟悉一点,其实beyond的歌都很难弹唱,虽然谁都能哼哼两句,但真正很少有能唱的好的,许晖倒是无所谓,付建平却是相当的紧张,还时不时的用眼睛看看不远处坐着的秦羽茜。

“你最好多看那个戴眼镜的家伙,肯定不紧张了。”许晖小声提醒。

果然,那个可恶的小眼镜,什么时候坐在了秦羽茜旁边?那个座位可是他空下来的,趁人之危!鼠辈!小人!傻逼!付建平醋意大发,头顶蹿火,一下就不紧张了。

那桌人正有说有笑,等客串报幕的阮世庆宣布,酒吧付老板向七号台献歌一曲的时候,这桌人才把目光齐刷刷的投过来,秦羽茜开心的向付建平挥挥手,而刘珂儿则一脸淡然,只是看见后面跟着拿话筒的许晖,才扑哧一声笑出来,他也唱么?这服装太逗了,咋穿上就舍不得脱下来呀。

前奏过门刚一开始,酒吧里的气氛就起来了,今天八点这个时段已经满座,不少客人在中场的时候刚刚跳了即兴舞蹈,忽然有酒吧老板献歌,跟着起哄的自然不少,不少无聊的家伙都开始盯着七号桌,有的还吹起了口哨,付建平嘴里的那个小眼镜环顾四周,立刻一脸的鄙夷。

“没法可修饰的一对手

带出温暖永远在背后

总是啰嗦始终关注

不懂珍惜太内疚

……”

许晖唱第一段,刻意模仿黄家驹粗旷、略带沙哑的嗓音,很有味道,立刻赢得了满堂喝彩,人家这首成名歌曲只能模仿,没办法独树一帜,否则不但难听,还会被骂的非常难堪。

“沉醉于音阶她不赞赏

母亲的爱却永远未退让

决心冲开心中挣扎

亲恩终可以报答

……”

付建平唱第二段,居然也是非常出彩,他经常扯着嗓子吼摇滚,对旋律的把握非常到位,同样是百分之百的模仿,但比许晖更有表现力,唯一的缺点是粤语歌词太糟糕了,就像在嘴里含了块泡泡糖。

第369章 奇怪的闹事者

寻着声音望去,对方在十一号桌,一个小卡座上坐了五个人,年纪全是十七的样子,其中一个五大三粗的家伙正呲着牙向舞池中央看过来,刚才刺耳的声音就是他发出来的。

整个大厅忽然安静下来,不知道是醉鬼喝多了,还是有人故意找茬,这种事情在歌舞厅很常见,酒吧也一样,通常都有热闹可看,在场的很多人都抱着这种想法,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看过来。

十一号桌的几个人很嘚瑟,众目睽睽之下感觉很牛掰,左顾右盼的,有一个还吹了一声口哨。舞池里的付建平被气的噎了半天,好在许晖捅了他一把,才把张口就骂的话给吞回到肚子里。

“对不住呀,这位客人,我们酒吧没有点歌服务,如果想听歌,我们录音机里有,想听什么尽管点。”在秦羽茜面前一定要斯文,付建平自认为自己这番忍气吞声的话很有水平,说完后还有意看了对方一眼,小姑娘反而是被侧后方桌子的流氓给惊到了,不时的回头张望。

“凭什么给别人唱,不给老子唱啊?我们是不是客人?”五大三粗的家伙并不吃这一套,几个人只点了两瓶红酒,看样子并不是喝多了。

“我是你大……”付建平立刻火冒三丈,装逼只在一时,再给脸不要脸,他自然就张嘴开骂,建鑫这帮人从来都不怕事儿,也从来都是欺负人的主儿,别看这几回架打的灰头土脸,但骨子里的凶悍从没变过。

许晖一把将话筒给抢了过来,让这家伙骂出口,场子里怕是不安稳,还没搞清对方的底细,自己先暴跳如雷,还想不想做生意?

“哥们,来到这里消费自然都是客人,我们唱歌之前有言在先,是特意唱给朋友的,并不是说有点歌这个服务项目。”

“你特么唱给朋友,干嘛让我听啊?既然我大人大量都没意见了,你不得给老子唱一首弥补弥补啥的?”十一号桌的家伙胡搅蛮缠,真的想没事儿找事儿。

阮世庆已经坐不住了,到后场招呼了邹猛和几个哥们出来,都把家伙藏在了怀里,而一直在吧台挑逗服务员的谢三和他的一个哥们居然一晃眼不见了。

许晖有点着急,但还是伸手拽住了蠢蠢欲动的付建平,继续对着麦克风道,“对不起,酒吧是个公共场所,播放的歌曲、舞曲还有乐队演奏的曲目都是给所有的客人听的,总不能你来有特殊要求,我就发个耳机给你吧?”

“哈,哈哈……”许晖的话音一落,四周就响起了哄笑声,要论斗嘴,许晖还真的不怵谁。

可没想到,‘啪’的一声,那名五大三粗的家伙恼羞成怒,伸手一拍桌子,站起了身,“行呀哥们,不唱可以,老子这单也就不买了,哥几个走人。”五个人一同站起身就往外走。

“你特么站住!”付建平又一把从许晖那里夺回了话筒,“少一个子都别想给老子走出这个门!”他一发狠,整个酒吧的气氛都不对了,有不少人感觉要出事情,纷纷站起了身,但那帮人并不发怵,走在前面的那个找事儿的家伙还冲付建平竖了个鄙视的小拇指。

仿佛是配合着付建平的喊话,谢三跟鬼一样的从角落里冒了出来,手里拎着一个酒瓶子拦在了这帮人前面,“往哪儿走?吃霸王餐啊?”

谢三叼着香烟,斜瞪着眼,一副气势汹汹的摸样,他感觉绝对日了鬼,在商业巷这一亩三分地,哪个傻逼感招惹建鑫?是不是猫尿灌多了烧得慌?

“哥们,老子回家,你最好闪开,别找不痛快。”五大三粗的家伙貌似见过风浪一般,并没被谢三的气势给吓住,他身后的人也挺邪乎,都看快要动上手了,一个比一个镇定,拉开架势,就等老大发话,上去就把谢三给埋了。

“废几把什么话,干尼玛!”一声炸雷般的吼叫,斜刺里冲出一条大汉,抡起手里的酒瓶子,咣的一声就砸在那个五大三粗的家伙脑袋上,碎玻璃渣滓四溅,周围的客人纷纷惊呼着躲避,谢三也动了,膀子几乎是抡了一个满圆,咣的又是一下,手中的酒瓶砸在了对方的同样部位,闹事儿的这家伙上半身晃了晃,腿上一软,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脑袋瓜上已经满是鲜血。

嗖,嗖的两声,两个黑影从后面冲了过来,一个是阮世庆,另外一个是单涛,隔着人群他俩看不真切,以为动上手了,谢三一个人肯定吃亏,立刻赶来帮忙,单涛的速度飞快,连踩了人家两张桌子跳了过去,一个大飞踹,就把这帮人缀在最后面的家伙给蹬飞了。

现场一片混乱,你大爷啊,许晖一看,眼睛就绿了,也不硬拽着付建平了,撒腿就往门前跑,看热闹的人不少,不敢往前挤,又舍不得往后退,许晖是硬扒开人缝钻出来的,到了跟前,谢三正拽起那个领头的家伙,大嘴巴子准备往上抽。

许晖一把抱住谢三,“行了,行了,有完没完?”

“草拟个马的!跑这儿来吃霸王餐?你张了几张嘴?扒出来给老子看看,卧槽尼玛!”谢三骂骂咧咧的酒气冲天,巴掌高高扬起,却被许晖拽着抽不下去。

“你特么松开!”

“还营业呢,还有这么多客人,你打住行不行?”许晖知道谢三的酒有点多,这时候也不能跟他硬吼,连忙跟阮世庆使眼色,先把这厮给弄出去再说。

还好,阮世庆冲过来以后没来得及动手,这帮人就软了,闹事儿的家伙被打成这个惨样,他的火气顿时就没了,看见许晖示意,二话不说,上去就抱住谢三给弄到门外去了,毕竟是要做生意的,搞得血渍呼啦的,还怎么接待客人。

而第一个动手的家伙是谢三的朋友,就在八一路混,属于那种混混中的散修,动起手来也是个没轻没重的主儿,眼看两酒瓶子下去,对方就软了,感觉没啥意思,也跟着出去了。

邹猛和付建平随后赶到,看见眼前这个样子,也觉得谢三下手太重,本来都拎着家伙气势汹汹的,结果全都对上空气了,一点脾气也没有。

“特么的,去派出所还是买单?”付建平大声喝问,自我感觉十分良好,却把旁边的人都给逗乐了,是你们把人打伤了,还敢嚷嚷着去派出所?哦,派出所是你家开的。

第370章 搭不到一块儿

许晖担心的更大的乱子并没有出现,眼看被建鑫的人一围,对方立刻就怂了,几个人开始摸兜凑钱,那个挨了打的领头的终于缓过神儿来,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就要找揍他的人,好像只有他还挺硬气,酒吧的一个服务员好意递给他一条湿毛巾,被他一巴掌打开,“滚你妈的,刚才揍老子的,有种站出来!”

要说这人五大三粗的可能光长肌肉没长脑子,虽然脑瓜子够硬,但里面没多少瓤,都这个熊样了,还在耍横,付建平早就是一肚子火,冷不丁的跳起来一脚就蹬在这家伙的肚子上,卯足了劲,脚后跟都感觉塌进了肉里,这家伙噗通一个屁股墩坐在地上,表情十分痛苦,怕是短时间很难再站起来了。

付建平还想动手,被许晖死死拦住,暗示他,秦羽茜他们都在后面看着,才把这家伙给劝住,这帮人也够滑稽的,老大挨打不敢动手也就罢了,而且还没人去管他,都忙着凑钱,一共凑了七十块钱,不够买单,但马马虎虎了,许晖做主收了钱,打发他们赶紧走。

这一回,挨打的家伙似乎被踢岔了气,被同伴扶走的时候也没再嚷嚷,但是到了门外,他忽然挣扎着一转身,将右手握成了手枪状,瞄着橱窗里面的付建平,嘴巴张成o型,紧接着手就是一抖,好像是开枪射击了一般,十分的嚣张。

但这一下又招来更为惨痛的羞辱,门口谢三和他朋友正蹲在一旁抽烟,见了这个情形,俩人几乎是一同跳起来的,一个给了此人腮帮子上一拳,另一个直接当胸踹了飞脚,给这家伙蹬的又坐地上了,吓得他的同伴都没有敢上来扶的。

热闹闹到了门外,跟着出来的许晖干脆也不管了,最后还是阮世庆劝架,给他忙坏了,劝住了谢三,没劝住付建平,闹事的家伙脸上又挨了两脚后,才让他滚蛋,几个同伴扶着此人屁滚尿流的走了。

酒吧又恢复了正常,但不少客人都纷纷结账走了,看得出来刚才的事情负面影响比较大,尤其是不了解情况的新客人,感觉在这种混混扎堆的场所消费不踏实,这很让人头疼,但是大伙似乎没想这么多,谢三好像是终于出了口恶气一般,整个人都嘚瑟的不行,跟他的朋友重新坐回到吧台旁边,谈笑风生,旁若无人。

付建平又去了七号桌,但没待几分钟,人家就要离开了,秦羽茜让一个家伙跑到收银台结账,付建平自然不干,大包大揽要请客,拉拉扯扯了半天,差点就要打起来,最后秦羽茜偷偷把钱塞给了小璐,没让付建平看见才算作罢。

尽管一桌人表面上掩饰的很好,但许晖能看出自来闹事打架后,他们的情绪完全不对了,秦羽茜的变化最大,眼神中满满的失落和迷惑,那个被付建平视为情敌的家伙虽然不再那么趾高气昂,甚至客气了很多,但难掩目光中的鄙夷,其他几个人也差不多是这样的调调,也包括刘珂儿,只不过她掩饰的更为巧妙,许晖不由的为付建平担心起来。

这场如同闹剧一般的没事儿找事儿,让许晖感觉着很不踏实,一根筋的人他见过的多了,但没见过如此犯傻气儿的人,明着挨揍还要充好汉,在这个年头算是珍惜物种,不是真棒槌就是背后藏着不简单的事情,酒吧怕是要做些预防,可是怎么防?你一个开店的,每天大门一开广迎四方客,什么人都有,来捣乱的能把字写脸上么?

许晖感觉脑袋疼,也想不出来丝毫头绪,叹了口气推门回店,可前脚跟才进去没一会,付建平就从外面回来了,一脸冰霜,整个人冷的就像一块儿冰疙瘩,进门谁也不理,一屁股坐在谢三旁边就要酒喝。

此时,整个场子里的客人已经没几桌了,左右没什么要忙的,许晖和阮世庆也坐了过去,主要担心付建平不对劲儿,这小子去送秦羽茜,按这么短的时间算,也就过了个马路没多久,绝对是有问题了,上回送了差不多俩小时,完全不一样。

付建平的肚子里面藏不住事儿,还没等大伙问,就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他和那个姓秦的丫头掰了,末了狠狠的骂了一句不明所以的脏话,仰头灌下了一大口酒。

“为啥呀?你出去连撒泡尿的时间都没有,这种事儿也能来及说清楚?”谢三的舌头都有点大了,但时间上他并没记错。

“有啥说不清楚的?一句话的事儿,一拍两散,对吧?”谢三的朋友也喝的有点多,大咧咧的插话,纯粹没把自己当外人,一副很明白的样子。

“嗨呦,你谈过女孩没?摸过丫头的手没?装什么大瓣蒜啊?”谢三立刻反唇相讥。

“说的好像你摸过一样?有种给大家说说啥滋味?初中还是高中啊?哎呀,卧槽,老子忘了,你连高中都没上过,哈哈。”

“去你大爷的,老子是没上过高中,但特么商校的女孩海了去了,我特么第一学期就谈两个,你信不信。”

“我信你个鬼!”

两个半醉不醉的家伙,浑然忘记了争执的由头,你来我往的开始拌嘴,越说荤话越多,付建平已经连灌了好几口酒,脸色也越来越差,许晖暗道事情不好,连忙用手捅了捅身边的阮世庆,对方会意起身。

于是许晖搂着付建平的肩膀,“有件事儿不明白,我想跟你单独说说。”

“不想听,喝酒。”付建平完全没有兴趣。

“是关于秦羽茜的,你坐这边来。”许晖边说,便伸手拍着刚才阮世庆坐过的位置,付建平一脸迷惑,但听跟秦羽茜有关,他还是将信将疑的起身坐了过去,而阮世庆趁机坐到了刚空下来的位置上。

“哎?怎么回事?正说你的事儿,跑啥呀?”若说醉鬼,有的时候还真的无法评价他到底清醒还是不清醒,别看谢三跟他朋友斗嘴斗的热乎,居然还能很敏锐的发现身边换人了,感官过于奇特了。

“你说个毛线啊,我就愿意听你商校里谈的两个小妹妹,别瞎吹,来实在的。”阮世庆随便一句话就把谢三给堵了回去,于是两个人的斗嘴变成了三个人的海吹,吧台里的女服务员都被逗的笑的肚子疼,钻到台柜下面不出来了。

“出去走走吧。”这种环境仍然不适合谈话,许晖索性建议。

“不去,我也没那么可怜巴巴,喝会酒就好。”付建平摇头,忽然记起刚才许晖的话,“你说关于秦羽茜啥事儿?”

“我不知道你俩咋闹掰的,但我想说说我认识的秦羽茜,合适,你就听听,觉得不合适,当我没说。”许晖刚才并非是权宜之计随口瞎掰,而是真想跟付建平说说心里话。

付建平点头,“你说。”

“单说秦羽茜本人,单纯、热心、善良,家里的乖乖女,学校里的好学生,这是我的感觉,毕竟接触的不多,但越是这样,越容易对咱们这样的好奇,可一旦这种好奇超出了她的承受极限,事情可能就会反着来了。”

“咱们这样的?咱们啥样?混子?土流氓?”付建平对许晖的话非常的不爽,别人怎么说他不管,但是自己瞧不起自己就该抽嘴巴子。

许晖摆摆手,很清楚付建平心里的想法,现在的样子很容易钻牛角尖,“先别急着给自己扣帽子,咱们谁也不会瞧不起自己,我说的是环境,咱们的环境和秦羽茜待的环境完全不一样,人家待在三点一线的学校,咱们呢,是开店做买卖的,一个是学校,一个是社会,别怪我说的俗,实际情况是搭不到一块儿。”

第371章 赶着往前走

付建平眯着眼睛,似乎听懂了,但看上去又很迷惑,抱着酒杯久久没说话。旁边的仨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笑话,谢三张着大嘴哈哈大笑,声音很大,也十分开怀,在自家店里,他当然是毫无顾忌,笑声不但盖过了音乐声,也让最后两桌客人匆匆结了账走人。

“看见没,新客人也一样,人家到店来花钱,可能是别人介绍,也可能好奇没来过这家店,好奇咱的环境,但真正了解以后,如果不喜欢,下回不会再来,也有可能马上就拍屁股走人。”

许晖见缝插针,比喻并不很恰当,但借着这个事儿把他要说的话都说出来了,毕竟他和谢三的关系没到那一步,直接为这事儿找些三提意见会伤感情,通过付建平就不一样了,酒吧才开业,团结是很重要的。

付建平虽然全听懂了,但心里这团火也被逗出来了,感觉许晖的话太毒,正说泡马子的事情,居然把谢三和店里的事情也能给扯进来,这要是给谢三听见,还不当场跳起来?他狠狠瞪着许晖,对方却一脸淡定,而身旁的仨人依然吵哄哄,热闹的很。

付建平重重的墩了一下酒杯,但最终没有发起来火,良药苦口的道理他懂,这几年以他对许晖的了解,也不是那种吃饱了撑的乱嚼舌头的人,可是被说的拉不下面子,干脆跳下高脚椅,一甩膀子走人了。

“哎,啥情况?!”谢三乐归乐,但也勉强能眼观几路,耳听几方,付建平愤愤离开一定是上火了,老七跟他说了些啥?

“没啥情况,那家伙心情不好。”许晖伸了个懒腰,站起了身,环顾整个酒吧空荡荡的大厅,一种失落感油然而生,顿时没了任何心情,“咱也打烊吧,早点回家睡觉,这特么才十一点就没人了。”

三个一直吹的很嗨的家伙闻言四下张望,果然冷清,怎么十一点就没客人了?虽然一个个酒精上头没反应过来,但也觉得索然无味,谢三和他朋友先走了,服务员开始打扫卫生,音乐关掉以后后场传来嬉笑声,阮世庆跑过去一看,邹猛正跟单涛几人在打扑克,顿时玩儿心大盛,挤进人圈里坐下也一起嘻嘻哈哈了。

整个前场除了服务员就剩下许晖,在寥落加无奈之下,他抄着手转了几圈,叫来了小璐一起看看当天的账目,打烊后核账是每天必做的事儿,今天的流水虽然只有三千出头,但也远远超过了初一到初五的平均流水,如果不是中途有人闹事,肯定还要高出一截,只可惜娱乐场所这样的事情根本没法杜绝,实在是伤脑筋。

寻常的打架斗殴并不可怕,许晖就担心是有人带着目的来的,敌暗我明,是什么人,带着什么目的,根本没法猜,做生意就怕这个,本想跟这几个家伙商量一下对策,但一个个的根本不着调,许晖由衷的感到了心累。

“七哥。”小璐弱弱的喊了一声沉思中的许晖。

“啊,你说。”

“现金和记的账面差八百块钱。”小璐的声音更小了。

“差这么多?为什么?”饶是许晖心不在焉,也被刚才的数字吓了一跳。

姑娘不说话了,伸手把她纪录的小本子推给了许晖,上面的纪录密密麻麻,基本上一天一页纸,字体隽秀齐整,每一笔流水记得清清楚楚,几点钟几号桌,消费金额多少元,实际支付多少元,抹了零头多少全都清清楚楚。

可今天有连续三笔的实际支付都是空的,也就是说没付钱或者打白条,第一笔金额就很大,消费五百八十元,谢三拿了两支红酒和两瓶威士忌,还有若干小吃和果盘,谢三在支付的空白处歪歪斜斜的签了自己的名字,这还算是认账的,但毕竟打了白条,也没得到四个人认可。

另外两笔也不小,都是一两百块钱,但空白处没有任何人签字,只有小璐用铅笔在旁边淡淡的注了一笔,一个是付建平,另外一个还是谢三,许晖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两笔为啥没人签?”

“谢哥说等会儿,可等了半天,他就直接走了,我追出去,他说明天签。”小璐吞吞吐吐挺不好意思,她干收银的第二天,许晖就找她详谈了一些规定,一些特别重要的还特意用纸条写了下来,贴在她的小本本后面。

这些规定许晖也跟所有的兄弟谈过,刚开始还行,大家都挺自觉,但从昨天开始就出幺蛾子了,付建平直接从账上支走了两百元现金急用,说是今天还,可小璐今天提醒了他两回都没动静,后来店里出事,付建平又气呼呼的走了,小璐也一直不好再说,这件事情更没敢跟许晖说。

可今天一下子新白条又增加了八百,窟窿越来越大,小璐哪里还敢瞒着。

“付建平怎么回事?”

“是七号桌后面加的,付哥直接从吧台拿了两瓶酒,也提醒过他,可能……可能后来忘了。”

许晖深吸一口气,胸膛里的无名之火在脑袋顶上蹿了半天,最终还是被他压了下去,从刚才的细节上看,小璐还是不错的,基本都能按照商量的要求来,可就是怕得罪人,当然,再有火气也暂时不能冲人家发,可该讲的话要讲,“今天的事儿我来处理,但希望这种事情也就到今天为止,任何人再有这样的要求,坚决不同意,实在处理不了,你找我。”

这番话很婉转,但实际也是一种变相的警告,小姑娘太实诚,也有点老好人的味道,不敲打一下是不行的,小璐连连点头,就像做错事了一般,看得出来是认真往心里记的,许晖也就不再罗嗦,转身出门到外面抽烟,让寒冷的空气给烦躁上火的大脑降降温。

深夜的西平夜空繁星点点,清澈透亮的就像刚被水洗过一般,让人看着,心里面就格外的敞亮,可是许晖的心情却是阴沉沉的,不做不知道,一做才明白事情的复杂和麻烦,完全没搞懂以前赵歌他们是怎么把店给开下来的,居然还跌跌撞撞的活到现在,也特么算是个奇迹。

一连抽了两支烟,嘴都有点发木了,许晖感觉浑身上下冻成了冰棍,正想转身回店的时候,服务员们忙完了活儿,纷纷跟许晖打声招呼结伴离去,紧接着阮世庆几人也打着哈欠出门,一个个也困的不成样子,道别后进门反锁,许晖关掉了店内所有的大灯,就留了吧台前的一盏小灯,坐在高脚椅上点上一支烟,一个人静静的思索,已经到了这一步,没办法再回头,一定要赶着自己,也赶着伙伴们向前走。

第372章 酒桌上能说事儿

外面有人在砸门,还真没把玻璃门当回事儿,许晖很上火的扭头一看,却是付建平,这家伙手上拎着一堆东西,许晖如果再没有反应,看来这家伙就要用脚踢了。

“都打烊啦?”付建平不知道在哪儿转悠发泄去了,一回来冷冷清清太感意外。

“没客人,点灯费蜡的,早点关门。”许晖仔细一看,付建平手里的袋子,不是酒就是吃的,看来这厮绝对没有回家的想法了。

“正好,就咱俩,来个秉烛夜谈。”付建平完全没有了之前离开时的暴虐情绪,嘻嘻哈哈的跟做贼一样一个劲儿的从塑料袋里面掏东西,两瓶白酒,切的很薄的卤牛肉,凉拌菜,香肠,皮蛋,花生米,还有花花绿绿的五六包香烟,全是名牌,阿诗玛,老刀,万宝路,大中华。

“你到哪儿打劫去了?”许晖乐了,正好肚子一饿,就有人送上门,不是天天都有这种好事儿。

这一阵许晖吃住都在店里,中间就回过一次家,吃饭没有个准点,饿了才想起来到处找吃的,兜里的钱不多,还是初二上班时商量了一下,用营业款先给大家每人发了两百元生活费,反正紧巴巴的用。

“给我姑父拜年去了,我靠,我姑给我做了一大堆,没心思吃,带了一点来跟哥们一块吃有味道。”

“你大晚上给你姑父拜年?”许晖头回听说。

“不可以么?今年我都去过三回了,每回他都醉成一滩烂泥,见面就给我掏压岁钱,给我乐坏了,尼玛,可惜我姑没醉,否则我拿三回,哈哈。”付建平笑起来没心没肺。

“有你这么个侄子真倒霉,简直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大过年的,积点口德行不行?”

“不是我不积口德,是你的事儿做的不地道。”

“去你的吧,有的吃,还堵不住你嘴。”

两人连聊带斗嘴,很快热闹起来,付建平绝口不提他跟秦羽茜之间的事情,但许晖却不能不说今天从小璐那里看到的情况,没想着给对方添堵,但这种事情不能拖拉,一旦养成坏习惯,很难改变,必须快刀斩乱麻。

付建平二话不说,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叠钞票,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这里面有不到三百块,本来想急用的,没用上,先还店里,不够的在我生活费里扣。”

“别往心里去,我说这些也是想让店里……”许晖怕付建平误会加深,连忙解释。

未料到付建平摆摆手,“肯定要往心里去,这事儿你要是不说,店里就没人说了,没有个规矩肯定是做不好的,我心里都明白,就是管不住自己,其实前几天我还在想以前生意红火的时候,为啥没攒出几个钱,其实就是这样瞎折腾掉了。来,走一个。”

付建平倒是个明白人,许晖一下子心里暖和和的,这事儿要是得到他的支持,谢三就不是大问题,谢三能够管住了,别人就更没问题,但不能太过乐观,付建平刚才也说了,道理都懂,就是管不住自己,看来还必须要一些条条框框来约束,前面定的太粗,现在要弄细一点,更有针对性一点,配合一些其他方法,不但要管住大家,同时也能让大家心服口服。

规章好定,执行难,如果执行不下去,都是空话,所以俩人聊了半天,就是想着配合什么方法刺激大家,光谈监督,伤感情,不谈吧,大家粗旷懒散惯了,根本不会当回事儿,付建平脑瓜快,首先想到了钱,当然是钱最有效了,现在社会上的单位都在搞改革,搞绩效挂钩,虽然没见过,但过年,大人们聚在一起全都在谈单位的效益和奖金,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这倒提醒了许晖,要说设奖金,就必须要发工资,光搞点生活费,大家真没什么积极性,若是不指望日后靠在建鑫挣钱生活倒也罢了,混个一两年,家里能有个顶替的机会,或者招工的机会就走了,但要是真的铁定跟建鑫混,就必须搞工资,否则大家图个啥?

许晖知道以前的建鑫是不发工资的,需要了就打白条借,每个人每月不超过多少额度,黑炎的人有个标准,其他普通小弟也有一个标准,赵歌都会看,如果超过了,下个月就会扣掉,原来还有一帮倒券的黄牛,又是另外一种算法,是按比例抽成,根本就没有劳动报酬这个概念。

“算工资,按月发,趁今天闲着咱俩搞个标准,明天找个时间跟谢三他们一起商量一下,这个月就开始,不能光服务员有,咱们反而没有,没积极性的。”

付建平赞成,他知道,他和许晖这么干就是把以前建鑫的规矩都给破了,以前的规矩真的很粗糙,还是赖春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劝说赵歌随便搞了几条,赵歌倔起来真的是没办法,他始终认为赚的钱就是大伙了,既然是大伙的,再掏出来发工资不成体统,他坚持平常打白条借钱,到年底再分红清账,简单清楚,一目了然,兄弟之间为什么非要分出个资本家和劳动人民?

许晖听了哭笑不得,谁说挣来的钱不是大伙的呢?但每个人平常要生活,要吃饭,光打白条借钱算怎么回事儿?而且这种方搞式,人少了还好算好记,人多了,长年累月谁记得清楚?不得不说,赵歌有时候的思维还真是匪夷所思,还上升到资本家和劳动人民?这特么的真不能说了。

大方向有了,许晖和付建平兴奋起来,劳动报酬,就是劳动了以后才有报酬,按天算,反正现在人不多,除了服务员,兄弟们先同一个标准,一天十六元,一个月下来也接近五百元了,在九十年代中期已经跟一个普通工人的工资水平相当了,干一天有一天的钱,不干不拿钱,小璐负责记考勤,现在人多,排班有点过剩,所以游戏厅也必须赶快恢复营业。

“钱够不够啊?”付建平担心摊子铺的太快,到时候断粮。

“还行,开业到现在总共流水一万六千块钱,刨去进货、乐队费用、暖气费、和预留的服务员工资,还剩下六千块不到,如果西海的生意顺利,应该能转的开。”

“好,一周内游戏厅必须开张!”付建平一拍桌子端起了酒杯。

他俩不知道,这一番酒桌上的商量下来的东西,居然成了日后建鑫的发展的基础。

第373章 打打更了解

俩人一直喝到了深夜,居然把两瓶酒都喝了个底朝天,各自找了个沙发躺下,一觉睡到大天亮,直到服务员来上班才醒过来。

下午人一到齐,付建平就张罗着大家到后面的小隔间开会,趁热打铁,两个人昨天晚上聊的热血沸腾,怎么着也得把成果拿出来亮一亮。

不出所料,按月发工资的想法自然得到大家的一致支持,至于后面跟着谈到的规章制度,大家嘻嘻哈哈的就跟以前一样全当走过场,但许晖很执拗,一口气重复了三遍,最后在不点名的情况下把打白条的情况说了出来,立刻就让谢三一蹦多高,虽然忍着没指着许晖的鼻子骂,但也是甩脸子怒气冲冲的走了。

但许晖根本不鸟他,当即通知小璐,谢三这个月的工资全扣了,冲抵白条,立规矩,不来点儿狠的,谁也不当回事儿。

这回付建平很少有的没当和事佬,相反,大拍着胸脯跟许晖保证,谢三的事情他去说,保管晚上来的时候这家伙脱胎换骨,认罚认管。可没想到这回付建平把牛皮吹破了天,谢三晚上来的时候,听说工资被扣了,直接找许晖干架。

正在上生意的时候,大家好说歹说才把俩人给劝住,但谢三这口气是忍不下去的,他说不耽误生意可以,但晚上下班后他就在外面等着,你许晖有种就出来打一架,付建平气急败坏,老脸通红,一点办法也没有,也一直在外面陪着谢三说话,可惜毛用没有,跟谢三这种从小在街边混的老杆子是一点道理也讲不进去的。

里边的阮世庆他们在劝许晖,制度今天才出来,谢三是昨天打的白条,既往不咎,互相给个面子,这事儿就过去了,但许晖就像王八吃了秤砣铁了心,谁说都是只管摇头,费尽了口舌,两头倔驴谁也不让步,只能看事态的发展,没啥好招了。

连服务员们都知道了这件事,一个个战战兢兢,紧张的不得了,偏巧今天的生意比昨天好,客人络绎不绝,虽然没有满场,但时不时的有座位翻台,一直持续到夜里一点多钟,谢三又冷又困,骂骂咧咧的回家睡觉去了。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看来冥冥中老天爷也不会由着俩人打架,都是一起混的兄弟,窝里斗算什么话?赵歌在的时候有一条规矩,哪个兄弟敢动手打自己人,他就会亲自上手抽他,绝不留情面,谢三显然是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

可谁也没想到,第二天大家来上班的时候,许晖正鼻青脸肿的在给自己身上擦紫药水,付建平大吃一惊,“怎们了?兄弟。”

“还能怎么了?打架呗。”许晖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付建平,看着轻松,其实嘴里在不停的倒吸凉气,显然是疼的熬不住。

“谁干的?在哪儿打的?”看着许晖惨不忍睹的样子,阮世庆怒火中烧,特么的,开个酒吧,成天还有不开眼的跑来找事儿,前天晚上碰上个神经病,今天老七又遭人暗算,这要不是痛痛快快打一架,怕是很多人都忘了建鑫吧?

“谢三,特么的堵住我就打,靠,我也没客气!”许晖说着话龇牙一笑,让听着的众人大吃一惊,闹了半天是窝里斗,昨天以为不了了之的事情,未料到其实是没完没了。

“谢三人呢?”

“自己上医院了。”

“啊?!上医院,你把他打成啥样了非要上医院啊?”听许晖这么嘚瑟,几乎没有人相信谢三的战斗力会比不过许晖。

“我也说不清楚,反正眼角流血,流了好多,我要陪他去医院,他不让,倔的要死。”许晖只说了一半,他好像还把对方的小拇哥给掰断了,这个有点伤感情,但当时谢三没完没了,他也没办法。

“那啥,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许晖尽管浑身疼痛,但根本不影响行动,从座位上站起身,还使劲儿蹦了几下,很有把子力气。

“行,行行!”付建平连忙摆手让许晖坐下,招呼一个女服务员再去买点云南白药,然后又冲旁边的一个小弟招手,“阿奶,看着他,别让他干活,也别让他出去,我们去医院。”

‘阿奶’是付建平给一个长相老成的小弟起的外号,小家伙一直跟着单涛混,非常机灵滑头,反正付建平成天没事儿干就拿人穷开心,尽管这个外号明显不如‘大屁股’叫的响亮,但服务员们听了还是一个个哈哈大笑。

问了哪家医院,一帮人一窝蜂的跑了,许晖挺没劲,就是不知道这帮人看了谢三的小拇哥会有啥想法,他根本没有想着立威服人,但坚决维护所制定的规章,否则西海迟早开不下去,谢三非要抬杠,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

“七哥,你没事儿吧?”小璐走近,左右看看,眼神有点神秘。

“没事儿,你们忙你们的,别管我。”许晖龇牙咧嘴的站起身,打算到后面的隔间去歇会,这副鬼样子坐在大厅里实在有碍观瞻。

“跟你说件事。”小璐又凑近了一步。

“你说呗。”

“刚才收拾桌子的时候,我发现抽屉里面有……这个。”小璐说着话,伸开手给许晖看她攥着的东西,居然是一叠崭新的十元钞票和一张白纸,想来钞票是用白纸包着的,上面还写着一行字,‘还钱,不够等下回’,落款是‘你三大爷!’

谢三?!草,这事儿闹的,许晖哭笑不得,既然来还钱了,还非要找老子打一架,神经病么?不过从这一件事情上许晖也对建鑫的老人有了全新的认识,别看混的不咋样,骨子里全是心高气傲之辈,全特么跟赵歌一个德行。

不过这样也好,打一打互相了解,省的以后怨气积深了不可挽回,谢三暗地里还钱是因为抹不开面子,找许晖打架同样是为了面子,但并不是说规章制度不好,恰恰相反,非常好,尤其是搞了工资,大家的精气神儿都不一样了,许晖心里还是挺舒服的,这一点必须要坚持下去。

没多久,付建平这帮人就回来了,一个个看着许晖的眼神都不大对头,不过闷着头都没好说什么。趁着各自忙碌的工夫,付建平悄悄把许晖拽到一边,“让我怎么说你?自家兄弟下手太狠了吧?”

“没有啊,我不掰他指头,他掐的我快喘不过气儿了。”

“狗屁吧你,三儿可带话了,这事儿没完,等他伤好了,还要找你再打一架。”

“草!”

“草个毛线啊,差点给人家掰成小残废。”付建平狠狠的瞪了许晖一眼,不过这件事儿他也实在没办法责怪许晖,错在谢三,而且他还先动的手,动手了还吃亏,尼玛,这特么能怪谁?

“行,找个时间,我跟他把这事儿给了结喽,不给大家添堵。”许晖倒是非常干脆,既然更多的了解了对方,那就更容易有对付的手段,这不是说为了对付而对付,是为了一份坚持,大家既然都指望着酒吧,那就一定不能让酒吧倒了。

晚上,谢三如预料中没来,估计这厮好几天都不会来,但是来了两位实在没想到的人物,易洪和小叮当。

小叮当失踪了很久,自从帮着许晖打听‘黄皮’和孙奇后就再也没有见到人了,貌似只有付建平知道他的行踪,一直也不露面,大伙每次问起来,付建平总是支支吾吾,今天居然和易洪一块儿出现,很不寻常。

第374章 小叮当命大

易洪在付建平的陪同下找了一个很偏的小卡座坐了下来,小叮当反而没跟着去,就在吧台晃悠,蹭吃蹭喝,瞪着黑的发亮的眼睛,骨碌碌的到处乱看,尤其盯着美女,就像头饿狼一样好久没下山了。

阮世庆和邹猛都先后都过去坐了坐,算是礼貌的大声招呼,从最开始感到易洪神秘到后来闹翻,再到最后又在一起共同对付‘奎狼’这伙人,反正分分合合谁也说不清楚,只是认清了此人不但神秘,而且可怕,属于老流氓中的极品,大家跟他自然不在一个档次,尽管不待见,但也犯不着惹他。

唯独许晖没动,他总觉得易洪一进门身上就带着股阴风,让人浑身都起鸡皮疙瘩,其实这是许晖自己特有的感受,因为一看见易洪,他就会条件反射一般的想起方家营的那天晚上,那个在他面前死掉的黑衣人,觉得自己要么不倒霉,倒霉就绝对会倒在易洪身上。

但别人不是这么个感觉,易洪这次居然来了几个好消息,一是赵复回来了,也意味着解放路几个大混混打来打去的,最终告一段落,对方也没再嚷嚷着买他俩的大腿,估计是谁也奈何不了谁,与其僵持不下,不如偃旗息鼓,赵复说过两天可能也会到店里来转转。

第二件事,赵复托人去看了赵歌,可能聊了不少事情,赵歌有想法,其实是通过赵复的嘴硬逼着易洪来看看,所谓看看就是带几句话,看过之后两不相欠,易洪自然要离开西平,他知道弄不动‘奎狼’这伙人,对方也同样奈何不了他,耗着没意思,易洪天生就不习惯呆在一个地方,而且他有大事要办,先回去把家里重新安顿一番,至于能不能再来西平,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这两天干啥去了?”许晖没去凑热闹,反而跟小叮当聊了起来,看这家伙一脸色狼样,不知道跟着易洪跑到什么地方鬼混去了。

“去外地晃了一圈,真特么长见识了。”小叮当一脸嘚瑟,说着话还偷眼看了下角落深处的易洪,生怕他听到一般。

易洪的确是带着小叮当去了一趟邻省,去收一笔账,顺手搞两支硬家伙,按他独来独往的个性本不应该带个人,还是个小孩,但无奈这次的危险很大,而且一个人还不一定能办成,看上去就是个跑腿的事儿,说不定就回不来了,有个小孩在身边可以起到试探和缓冲的作用。

小叮当为人很是机灵,易洪就看上了他这一点,至于有多危险,好像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可没想到这小屁孩还是个福将,身陷在狼窝子里,本以为回不来了,未料到第二天又神气活现的出现在面前,非但如此,还带来了很有价值的消息。

至少让让易洪很轻易的判断出了对手的心态,这个所谓的对手是他的老熟人,也是一个老牌大混混,数年前曾在沿海某城市跟易洪几人一起做卖粉的买卖,后来这人卷着钱跑了,易洪和几个兄弟被上家追杀,好几次都险险丧命,最后兄弟中有一个挂了,另两个失踪,易洪不得已离开了那座城市。

重新找地方混的易洪发誓要找到这家伙,边在各色场子里混,边打听此人的下落,在某座城市待几个月就换地方,但是时间久了,易洪身上的钱也花没了,他又是大手大脚惯了的人,身无分文的窘迫日子他是过不下去的,于是忘记了分开时兄弟们的警告,重操旧业。

易洪算是毒品行当里的老把式,很容易就找到了供货渠道,为了取得上家的信任,他搞了一票狠的,单枪匹马挑了上家竞争对手的一条线,从此又开始在这个危险的行当中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大把的拿钱。

他搞毒品的时候,是八十年代中后期,开放搞活没多久,市场很好开,毒贩子们也疯狂,属于刚进入内地的粗放经营时代,所以钱也好赚,只要胆子大,手里面有一两条走货渠道就敢自称大哥了,此大哥非彼大哥,其实就是上家毒枭的意思。

但报应很快就来了,易洪挑的这条线就是他以前的东家新发展的一个渠道,老东家很快就知道了易洪的行踪,立刻派出人手取他的小命,在一个夜场的后面,易洪被三条枪同时指着,幸亏这家伙命硬,而且确实有过人的身手,这种险境下居然也被他逃脱了,可惜逃了比没逃掉也好不了多少,易洪的后背中了两枪,命悬一线的时候碰上了赵歌,后来又碰上了老菜梆子。

这就是赵歌和易洪一点算不上秘密的缘分,只是他俩人谁都不说,建鑫里也不会有人知道,就是觉得神秘。易洪这人虽然心狠手来,非常冷血,但在道上混久了,讲究恩怨分明,赵歌冒了极大的风险救了他命,这种风险一点都不带吹的,当时街上有多少人在找易洪,他自己心里有数,老东家的人,还有新上家的人,好几次都差点被找到,无论是被谁找到,俩人肯定没命,易洪的手里当时攥了一票货款。

也不知道赵歌的哪根筋给搭错了,偶尔热心肠一把就救了人,但救人以后就甩不了手了,硬着头皮带着易洪东躲西藏,在陌生的城市里随时都有掉进陷阱的危险,真的吃尽了苦头,也幸亏这样跟耗子一般的乱窜,居然在一片老旧民居里租房时碰到了老菜梆子,冥冥中自有天意吧。

伤好以后,易洪干脆跟着赵歌俩人来到了西平,发誓不会再碰毒品,但是失去的东西一定要拿回来,他在西平一呆就是一年,偶尔会出去一趟打听一下曾经兄弟的下落,但是每次都是失望而归。

若不是这次与梁斌、赵复合作跟‘奎狼’一伙人干架,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个王八蛋兄弟的下落,细节不用多说,关键就是在一个枪字,自从对方放话要买赵复和易洪一条腿后,梁斌决定托人去邻省搞几支枪,由于不放心,拜托易洪也跟着走一趟,可易洪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让他找了很久的兄弟居然会躲在大西北的山沟沟里做枪。

若按以往的性格,易洪恨不得立刻就潜入那山沟里将这个恨之入骨的家伙给做了,但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对方现在已经今非昔比,傍上了几个妖人,摇身一变成了道上大哥,与当地势力纠合在一起非常复杂,不但小弟众多,而且做枪这一行的,哪个不是心狠手辣之辈?

易洪费了很大的气力说服自己,现在去跟送命差不多,不如先缓一缓,有了万全之策再取此人狗命不迟,但是在此之前一定要恐吓对方一番,让这家伙活在恐惧之中方解心头恨意,权当是收账前的利息。

办法也很简单,易洪模仿当年的上家写了一封信给这个王八蛋兄弟,扬言不日就来找他收账,听起来很突兀,也很天方夜谭,你在东南沿海混,老子蹲在西北的山沟里,怕你作甚?八竿子打不着啊。

其实当年这个上家的生猛程度远超普通混混的想象,为人极为凶残,而且记仇,手上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胆大包天,若是让他知道仇家在哪里,天南地北他也会去找回场子,以易洪这样的身手和能力碰上此人都是有多远躲多远,不要说别人了,相信他那个混账兄弟收到这封信后,即便不是屁滚尿流,也会成天提心吊胆。

但凡生猛之人都会短命,这个上家估计早特么吃枪子了,但并不影响易洪的计划,吓死你狗日的!就缺个送信的人,小叮当自然就进入到了易洪的视野,这种事儿在于赌,说不定九死一生,也说不定有一点事儿也没有,但易洪实在实在身边没人,弄砸了,他就不会西平了,自然是不好意思再见赵歌。

整个事情的过程大概就是这样,而且办的很顺利,易洪高兴,带着小叮当到消金窟里可劲儿的折腾了两天,才回到西平。

第375章 三句话

小叮当现在是相当的牛气,自视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跟着易洪可劲儿花钱的那两天才认识什么叫花花世界,所以自然而然的带着股子炫耀,浑然不清楚自己其实已经在鬼门关里走了一趟,现在跟许晖讲话都是说半句藏半句,尤其是上女人,摸的事情,更是眉飞色舞,想吊足许晖的胃口。

许晖则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小鸡仔儿才跟易洪出去几天呀,忽然间就有这么厚的脸皮,如此大的胆子?这要是多个十天半月的,岂不是要上天啊?许晖对这些调调不是太上心,而且公共场合扯这些岂不是让人笑话,于是脸一冷呵斥了几句,麻痹的小屁孩,再特么满嘴跑火车,老子他么抽你。

小叮当不以为意,嘻嘻哈哈的也不还嘴,转过脸又盯着人家服务员的胸看,许晖气的一巴掌扇在这厮的后脑勺上,正闹着,邹猛过来,“老七,洪哥喊你过去。”

现在大伙,除了许晖以外,都喊易洪为洪哥,那是一种对此人的敬畏和恭维,以前不了解易洪的时候都乱喊,有喊阿洪,也有喊老易的,但叫洪哥的很少,现在见识了此人的凶狠和可怕手段后就都不自觉的改过来了,唯独许晖还是叫他‘喂’。

“你们在就行了,我这儿忙着。”许晖不愿意去,有点讨厌这人,说实在的也有点怕这人,总之见到他,就会下意识的老想着不好的事情。

“一块儿吧,他特意让我喊你,有话说。”

许晖无奈,放下了手上的事情,跟着邹猛去了那个卡座。

座位上坐满了人,就连平常跟易洪说不上话的几个小弟都在,什么阿奶啊,小拐子等人,易洪大马金刀的坐在最里面,叼着香烟,舒舒服服的靠着沙发背,眯着眼睛,二郎腿还一颠一颠的,似乎正在享受着重金属劲爆的歌曲,正是黑豹乐队的《无地自容》,曾经非常牛逼,现在也很牛逼的一首歌。

见许晖来了,大伙挪出了一个空位,付建平还顺手给桌子上的一个空杯倒满了酒,酒杯里闪烁着琥珀色的光晕,是一瓶成色不错的白兰地,许晖没吭声,跟易洪点个头,就安安静静的坐了下来。

易洪看了许晖一眼并不说话,今天他的情绪显然不错,又似乎被这歌曲所感染,不得不说当年窦唯粗旷的嗓音让很多人痴迷,歌词把在大时代巨变中的年轻人的迷茫、莽撞和狂野表现的淋漓尽致,就算现在听起来依然是那么经典,令人回味无穷。

直到曲终,易洪才坐直了身体,掐掉烟头,端起酒杯跟大家意思了一下,然后冲付建平摆摆手,对方会意,让这些小弟们都散了,顷刻间座位上就剩下五个人,除了易洪,就是付建平、阮世庆、邹猛和许晖,连单涛都被赶走了。

“没别人了吧?”易洪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

“没了,黑焰的都在。”付建平点点头。

许晖听着不对劲儿,他并不是黑焰成员,对赵歌搞的这么个东西其实也不感冒,他巴不得马上离开呢,可为什么付建平要这么说?就在他刚想说话的时候,付建平却伸手拍了拍他腿,暗示他安着。

“卧槽,就这点儿人了?忒惨了点吧?”易洪颇为意外。

“没有,三儿今天有事儿没来,那个海青和良子这一段也不方便,其他的状况,洪哥你比我们还清楚。”付建平连忙解释。

易洪点点头,也不再追究,“那个有几个算几个,我是赶鸭子上架,赵歌托我带话,我推不过,就随便说两句,先说原话。”易洪说到这里,端起手边的酒杯一口给闷掉了,他喝酒跟喝水一样,纯粹是为了解渴,付建平连忙又给满上。

“第一句,让付建平和老七听好,把建鑫给我带稳喽,要是给整没了,老子出来饶不了他俩。其实我特么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原话,赵复学给我听的。”易洪说完,滋溜一口,又把酒给干了,付建平再满上。

但许晖就吃惊了,这句听上去就是把建鑫托付给他俩了,以目前建鑫这种奄奄一息的样子,赵歌终于发声说出这种话也在情理之中,可为什么会提到他?易洪会不会是现编的?还是经过赵复倒了一嘴后变味了?这句话里有几分真就很耐人寻味了,但一时半会许晖也想不明白易洪为什么要这样说,论资历等等好多条件都轮不到他许晖,这特么是要闹哪样?

“第二句,老菜梆子从里面出来,大伙一定要把他请回建鑫,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易洪说完,照例又是一口闷,眼看着一瓶白兰地就要见底了,付建平示意邹猛赶快再去拿一瓶。

“第三句,尼玛,这家伙就是屁话多。”易洪伸手挠挠脑袋,好像有点想不起来了,“对对,告诉黑焰的兄弟,记住一句话,人不狠,站不稳。对,就是这句。”

易洪笑呵呵的把又酒给灌进了喉咙里,付建平再要给他倒酒的时候,他摆摆手,意思是到位了,痛痛快快的一抹嘴巴,“三句原话全都带到了,老子也算完成任务,从此一身轻,哈哈。不过最后一句,你们就是听听,放这种狠话没多大意义,各人按个人的性格来吧。”

“还有,赵歌反正尽给我找事儿,我也就卖卖老脸,随便说说怎么做酒吧,这行当在内地不行,在西平才刚开始,不像沿海,已经有成规模的街区了,说对说错,你们姑且听听。

酒吧这种夜场无论怎么做,就分两种,荤的和素的,素场子我不多说,大家也能理解,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就靠服务,靠特色,还有个名词,就是氛围,你能给客人营造一个什么样的氛围?不同的氛围就是不同的风格,国外这种主题酒吧海了去了,没事多找点资料看看,就说这么点,说多了,我也没啥干货。

还有一种荤场子,说白了,它根本不是什么正宗的酒吧,就是夜场,里面龌蹉事儿多,黄的、毒的都可以上,男的女的拉皮条,随便,但有一点,酒吧只提供场子,这些东西统统不能碰,那靠什么赚?靠酒水,可以找些漂亮妞灌客人酒,给妞们提成,这么玩儿。

像西海这样的,不伦不类,其实就不是个酒吧,西平也没啥正宗酒吧,就是个夜场,还是个素的,老子就觉得奇怪,你们怎么能够做得下来?想想王朝,本来还有那么点样子,可惜没了,想做真正的酒吧,到外地看看,往多说不要一个星期,天天泡里面,回来就知道怎么做了。”

易洪就像改了性子一般,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别人什么感觉不知道,但许晖却听的暗暗点头,易洪虽然就这样随便提点了几下,他却如醍醐灌顶一般,今天这个老混蛋过来,就后面这些话说的大有用处,以后还真要跟付建平好好商量一下,该怎么把西海做好。

“走了!”易洪相当干脆的站起了身,就像完成任务了一般。

“洪哥,以后常过来指点一下。”付建平连忙客气带拍马屁,他并不知道易洪要离开西平,易洪也早就封了小叮当的嘴,今天权当没事儿干过来晃悠一圈,也算是跟赵歌清账。

“狗屁,你们自个玩,老子事儿多着呢。”易洪忽然在许晖面前停下,眼神里有一种十分诡异的光芒,“别特么见了老子就跟见了鬼一样,心里有疙瘩,有种你就自己解开,别揪着老子不放,啊?哈哈。”

易洪扬长而去,谁也没听明白他最后跟许晖说的那句话是啥意思,但都发觉许晖的脸阴沉的可怕。

第376章 是她么?

“他说啥玩意儿?什么鬼呀怪的?”一旁的阮世庆很好奇,搞不懂易洪在说什么,也挺担心许晖是不是受了啥刺激,反正他也有点拍易洪。

“没什么,开玩笑呢。”许晖勉强笑笑,但心里却颇不平静,不明白易洪为什么突然当众拿那个死人威胁他,是在提点他,还是在警告他?总之,让他的心情差到了极点,恨不得现在就乱棍打死这个老混蛋。

付建平送完易洪回来后,大伙就改口了,半开玩笑,半认真的称呼他为付总,或者付老大,称呼许晖为七哥,甭管岁数大小都这么叫,不管现在混的有多背,既然赵歌发话了,大伙是必须要听的。

许晖的心情不好,没心思跟着大家开玩笑,摆摆手到后场一个人呆着去了,付建平得意的有点忘形,没顾得上许晖,而且又犯了老毛病,招手就要在吧台赊两瓶好酒,请大伙开开洋荤。

未料到人家服务员根本不鸟堂堂的付总,不掏钱不拿酒,好说歹说都不行,最后还是把小璐叫过来解决了问题,写纸条声明,酒钱在下个月工资扣,两瓶洋酒,虽然没有多高档,但是进货价也要六百块,付建平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够,款还没给人家供应商呢。

事情搞的付建平一点面子都没有,不过这倒让他立刻想起了许晖,“老七呢?”

“后面呢,不知道跟易洪说了点啥,挺不高兴。”

草!付建平却一下子想起来是怎么回事儿,他虽然一知半解,但一直怀疑许晖瞒着方家营的大事儿,反正和易洪有关,好像跟良子也多少知道点儿,本来他想慢慢的暗中观察,但被后来的事情给打断了,也就忘了这件事,但易洪今天旧事重提是什么意思?貌似对许晖的影响很大,看来有必要找机会问问良子。

这一晚,付建平又喝的烂醉,睡在了酒吧,早上睁开眼已经艳阳高照,就看见许晖正忙的满头大汗,搞了几大盆水在擦拭吧台,那些去年开业时买来的用不上的酒具被洗的干干净净,放出夺目的光泽,酒柜也被擦的跟新买的一样。

“握草!你大早上的精力旺盛啊?”

“大你个毛线啊?都中午了。”

“一会儿让服务员干不就得了,你是老板,你忙个什么劲儿?”

“我先擦出个样子,让她们天天照着这个样子干。”

“天天?”

“那可不?到处脏兮兮的样子,你要是客人,你舍得掏钱么?”

“不行的话,咱砸了再重新装潢一遍?”

“说的轻巧,钱从哪儿来?”许晖给了付建平一个鄙视的白眼,“赶紧起来,商量事儿。”

付建平发现许晖已经没有了昨天那种阴霾的情绪,整个人都精神抖擞,不由的暗暗称奇。

许晖买来了两碗热气腾腾的拉面,两个人边吃边聊,主要的话题就是花最少的钱对酒吧进行改造,许晖虽然不愿提及易洪,但昨天对方的话却给他了很多启发,很多新鲜名词也是头一次听说,什么氛围,什么主题,真的很有思路。

当然,在改造前先要学习,去外地就甭想了,车票、吃喝加住宿,还要连着泡吧,算算都是根本拿不出来的数字,只能就地解决问题,西平虽然落后,但是比西海强、比西海名气大的酒吧也有不少,挨个看过来,总能长学问。

付建平没啥意见,他现在付总的干瘾还没过完,自然举双手支持,不过反过头想想,他现在的确是懒多了,很多事情都是靠许晖在推着往前走,这很不应该,前几天是被秦羽茜那丫头给闹的晕头转向,现在缓过来了,就该出把子力气,否则赵歌的话不是白说了?

二人商量好了,下午去一家,离着商业巷不远,以前上学时候就挺有名的红房子酒吧,晚上再去一家,解放路达强开的‘向前进’酒吧,据说是西平市最上档次夜场,开了也有近一年了,但从来没去过。

ps没写完,一会儿接着写。

第377章 激愤下的冲动

“怎么了兄弟?看啥呢?”付建平顺着许晖的目光看去,一帮人,三男两女没什么特别的,一个也不认识,不知道老七是不是碰上熟人了。

“你等会儿。”许晖绕过付建平,径直奔着那帮人快步而去,付建平感到不对劲儿,立马紧紧跟上。

对方五个人刚刚落座,两个男的和一个女的坐在了长条桌的左手,另外一男一女坐在了右手,有一名服务生陪着正在点单,许晖的身形就停在了长条桌的右手边,果然没认错,背影是熟人,熟的不能再熟的人,魏亚丽。

五个人边点单边闲聊,许晖突兀的杵在旁边,让他们不约而同的抬头观看,刚才还面脸笑容的魏亚丽突然捂住了嘴巴,眼睛瞪得老大的看着许晖,身体不由自主的在微微发抖,那种惊讶和意外的表情让许晖忽然有些迷惑。

“哥们,有事儿么?”对面一个男青年发问,他看着不对劲,所以语气稍稍有点冲,尤其许晖后面还跟着付建平,他误以为是来找事儿的。

“老同学不认识了么?”许晖并未搭理对方,而是眼睛死死的盯着魏亚丽,有大半年没见了,对方给他了一种陌生感,也比以前高中的时候时尚和漂亮了许多,黑色的收腰羽绒服搭配浅蓝色的牛仔裤,简单而富有活力,头发也剪短了,自然下垂到脖颈处,下摆被烫成了细碎的小波浪,许晖记不清是在哪个杂志上看得,有个香港女明星出镜时有最先搞出的这种发型,后来形成了一股流行风。

魏亚丽此刻也渐渐冷静下来,她看向许晖的眼神有些复杂,由最初的惊讶、激动变得迷离、矛盾和哀婉,在众人的目光中,她迟疑着站起身,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老同学,好久不见。”

魏亚丽的相认,让原本紧张的空气得以舒缓,也让后站在后面付建平暗暗松了一口气,这几个青年男子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人,着装打扮非常随意,但也很时髦,无法让人一眼看得透是做什么的,有可能是正上着班的青工,但至少以前是混过社会的,这一点付建平绝对相信自己的眼睛。

“卧槽,既然是老同学,怎么着?坐下来一起喝一杯?”魏亚丽身边的小伙粗声粗气,语气上就更冲了,显然挺不待见许晖,此人面相冷峻,身体健壮,看人时眼皮不经意的往上挑,给人一种桀骜不驯的感觉,若不是看在女伴的面子上,可能此人就不是这样说话了。

“不必,就说几句话。”许晖此刻情绪波动很大,完全没有在意对方一副吃了的架势,他的眼里只有魏亚丽,只想跟她好好说说话,只想向她倾诉这半年多对她的思念。

可是魏亚丽并没有挪动脚步,而且面露难色,“不要紧的,都是同事和朋友,要不然一起坐一坐?”

“你上班了?不是去海东上补习班么?”许晖诧异。

“是去了几天,后来读不下去就回来了。”

“之前,我一直在找你,找了你很久,为什么回来后不找我?你知道我家的,吴晓莉他们都没有你的任何消息,不知道你出了什么事……”

“哎,哎!够了没有啊?让你坐下来,你特么不给面子,不给面子也就算了,叽叽歪歪个没完没了,有病啊你?”壮小伙蹭的一下就站起了身,许晖和魏亚丽二人之间什么状况他早就猜了个七七八八,一股邪火立刻就蒸腾而起,他发誓许晖敢再啰嗦一句,他就大嘴巴糊上去。

魏亚丽一下就拦在了小伙面前,“你才有病呢,我们老同学见面说几句话,你瞎打什么岔?”

“好啊,继续说,我不打岔。”小伙在魏亚丽面前好像不敢特别放肆,但看向许晖的眼神却充满了挑衅,他把双手一摊道,往后退了一步,歪着脑袋嚷嚷道,“小子,你继续,老子听着。”

“你谁呀?我们说话管你什么事儿?”许晖也火了,几次三番的没理这个,特么的现在蹬鼻子上脸,要不是看在魏亚丽的朋友份儿上,他早就给怼回去了。

“呦呵,小子挺狂,有种你再说一遍。”小伙眼睛一瞪眼推开了魏亚丽就准备要上手了,对面位置上的两个人也齐刷刷的站起了身,一个个看向许晖的眼生就像看见了沙包一般,至于身边的付建平,他就当空气一样不存在。

“你够了没?”魏亚丽又拦在了小伙前面,并且狠狠推了对方一把,“我出去跟同学说几句话,你别跟过来。”

付建平也在暗示许晖别冲动,别干当面吃亏的是傻事儿,许晖也没再开口,倒不是怕了对方,而是不想连累一起来的付建平。

小伙貌似真没动,魏亚丽则一拉许晖的臂膀,转身就要往外走。

“站住!”后面的三个小伙的某一个突然大喊了一声,伸手指着付建平道,“人家老同学说悄悄话,我们都没资格听,你特么弄屁去?”

付建平笑了,立刻明白了对方啥意思,他们就根本没打算让许晖和魏亚丽二人出去说话,纯粹就是在瞎找茬,所以火气也上来了,而且也根本不想控制,在建鑫这些年,他什么阵仗都见过,以少对多的群架海了去了,即便可能会吃大亏,他也从来没怕过谁。

“怎么着?听哥们的意思是我还不能走喽,想请我喝酒啊?”付建平慢悠悠的往前两步,很巧妙的堵住了对方,左手在屁股后面做了个拜拜的手势,那意思是赶紧走,右手已经不懂声色的将隔壁桌上的一个酒瓶给攥在了手上。

“草泥马!你特么脸大还是屁股大?请你喝酒?老子不如请条狗喽?”对方更不是省油的灯,火星子一点就着,后面的一个小伙已经伸手抄起了一把椅子。

许晖反而停下了脚步,他一眼就看见了付建平的小动作,这家伙看来要发疯,脑子立刻清醒了不少,看来今天情急之下鲁莽了,闹成这个样子,说什么也不会让兄弟留下来帮他挡枪?于是飞速绕过魏亚丽,一把抓住了付建平的肩膀,“算了,不聊了,走了。”

“草泥马逼!”未料到对方一声暴喝,后面的那个小伙抡起椅子就朝付建平的脑袋扣了过来。

在一片惊呼声中,付建平急速后退,堪堪躲过对方势大力沉的一击,咣当一声,椅子砸在地上,靠背都被震散了飞出去老远,而付建平和许晖都惊魂未定,鼻子尖生疼,未料到对方一出手就往死里搞,跟亡命徒一般,哪里是普通混混?

但越是这样就越不能示弱,对待这种人只有两种办法,一是扭头就跑,能跑多远跑多远,二是,比对方还狠,反过来朝死里干,稍一胆怯和犹豫就不是吃点亏的问题,运气好的躺医院,运气不好,说不定小命都得报销。

付建平是见过世面的人,但他毫不犹豫的选择往死里干,在建鑫打了不知道多少架,又跟着易洪这种亡命之徒混过,疯起来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害怕,许晖同样也是这个心态,故人相见,太过冷漠,他此刻心里的激愤已经无以复加,彻底的赶走了所谓的理智。

第378章 谁赔钱谁走人

付建平一酒瓶子就甩在了冲过来的那个小伙的头上,咣当一声碎玻璃渣滓四分五裂,鲜血飞溅,周围的客人惊呼着纷纷躲避,而魏亚丽发觉不对想拉住许晖,却已经迟了,他蹭的一下就跳到了前面的桌子上,照着后面冲过来的家伙的腮帮子上就是一脚,卯足了力气,直接把这个人给蹬了跟头。

早在双方剑拔弩张的时候就引起了周围客人的注意,现在真打起来了,躲避的、起哄的、吹口哨的,配合着大堂里重金属的音乐声,混乱乱到了极致。

而那个早先负责点单的服务生已经早跑了去叫老板去了,从红房子门口呼啦一下子涌进来好几个壮汉,直扑打斗现场,此刻看热闹的人堆里一片狼藉,由于付建平一酒瓶子先废掉了一个,对方人数上已经不占优势,双方一对一的互殴,打的极为热闹和惨烈。

许晖此刻什么也不想,两只拳头疯了一般的往对方身上招呼,他的对手正是坐在魏亚丽身边那个很冲的壮小伙,原本还仗着人高马大占些便宜,但没想到许晖会如此疯狂,逮着任何东西都往他身上招呼,实在没东西可扔,整个人就扑上来,恨不得用牙齿咬。

小伙有些心虚了,刚才一记窝心脚明明蹬的许晖面色苍白,本以为这家伙就没有什么还手之力了,可才一松口气,对方就嗷的一声恶狠狠的再度扑了过来,瞪圆了的眼珠子仿佛能吃人一般。

打架就是这么回事儿,战斗中的双方,往往先发虚的一方会吃大亏,许晖现在的状况不是打架而是玩儿命,壮小伙犯不着在这个场合拼命,原本想着避开锋芒后退几步,瞅准机会来一下狠的结束战斗,否则没完没了的谁受得了?

可这么一想反而糟糕了,连续挥拳扑空的许晖突然一个纵跃,以意想不到的方式一脑袋撞在了小伙的鼻梁上,撞得这厮鼻血长流、头晕眼花,许晖得理不饶人,双手顺势就揪住了此人的头发猛然发力往下一拽,同时挺腰抬腿,膝盖恶狠狠的顶了上来,撞击点依然是对方的鼻子。

嗷的一声惨叫,壮小伙终于吃不住痛,双手捂脸,顿时就丧失了抵抗力,许晖跳起来,右胳膊曲臂,倒肘一下砸在了小伙的后背上,一下不过瘾,再来第二下,瞬时间的酣畅淋漓让许晖无法控制住疯狂情绪,若不是冲进来的大汉把许晖强行推开,他都浑然不知魏亚丽也在旁边正死死的拽着他。

“草泥马的!闹事儿是吧?”许晖还没完全回过神来,脸上就挨了势大力沉的一拳,一个趔趄,差点没坐到地上,似乎这一拳也让他清醒了不少,许晖使劲甩了甩脑袋立刻看清了眼前的形势,斗殴已经被这帮壮汉给制止了,付建平靠着桌子腿大口的喘着气,两个眼眶都肿起老高,嘴角还留着鲜血,似乎伤的不轻。

对方也不好过,最先挨了酒瓶子的那个家伙,正坐在一把椅子上哼哼,一名服务生拿着湿毛巾给他慢慢擦拭,好像还在头发根里找碎玻璃渣滓,跟付建平对打的那个家伙貌似问题不大,除了脸上跟付建平一般精彩意外,行动自如,也没有什么其他外伤,此刻跑过来扶着许晖的对手,让其仰头控制鼻血。

场子中央几个壮汉都有接近三十的年纪,往哪儿一杵颇有些气场,一看面相,估计早年多半也是混社会的,他们没有再攻击斗殴的任何一方,就是维持秩序,周围站满了看热闹的人。

“哥几个,有矛盾不能在我的场子里开嗨,这是规矩。”一名面相老成的男子走到了现场中央,是个大光头,一脸横肉,面对着一地的狼藉似乎很揪心的样子,许晖想起来了,此人就是红房子的老板,上学时跟同学闹矛盾后,他担心被报复,还专门偷偷跑到这里看过这家伙。

“本人开门做生意,不管你们这些是是非非,但你们也别给老子上眼药,砸坏了东西要照价赔偿,耽误了我的生意也必须给老子一个说法。”大光头随手拽了把椅子坐下,双目环视间精光四射,“四喜,把数目点一下,让小媛算算多少钱。”

大光头自说自话的,根本不会征求许晖等人的意见,一名服务生应声出来,开始数被砸坏的桌椅和酒具等物件,一众看热闹的刚才还在叽叽喳喳、评头论足,现在都纷纷安静下来,那名带着眼镜的服务生数了半天,看那架势沾点边、摔地上的甭管好坏都算一个数?这不仅让许晖和付建平心里乱跳,与他们对打的三个小伙也开始头晕眼花。

服务生数完,悄悄低声跟大光头耳语了几句,得到对方首肯后,颠颠的跑了。

“哥几个,我段飞讲究公平,做生意也童叟无欺,待会儿数字出来,你们两拨人一家一半,谁也甭跟我说是非,我没兴趣。赔完钱如果想不通,你们到外边打,打出问题,老子都可以帮你们叫救护车,兴许缘分到了还能交个朋友,啊,哈哈。”光头段飞又自顾自的乐了,反正这里是他的地盘,他说了算。

“飞哥,差不多就得了呗,今天不小心给您添麻烦了,改日到我店里喝酒怎么样?”

一句话把段飞给雷到了,他寻着声音仔细看去,发声的人坐在地上,鼻青脸肿,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也正龇牙咧嘴的看过来,正是付建平。

“你谁呀?老子认识你么?”段飞看了半天也记不起是谁来。

“我建鑫的阿平,梆子的兄弟呀。”付建平一本正经。

“卧槽,梆子是谁?老子记不得了,如果酒场上的狗肉朋友也算兄弟,那特么老子的兄弟海了去了,啊?哈哈。”段飞挠挠自己的大光头哈哈大笑,旁边的几个壮汉也跟着大笑起来,浑然就没把付建平和他提及的梆子当回事儿。

“梆子就是老菜梆子呀,您贵人多忘事儿,再想想看?”付建平不甘心,这个眼前亏不能吃,他记得老菜梆子说过红房子的段飞,以前是有过交情的,没道理就不认人了?

“我想你个大头鬼呀,刚才老子有言在先,赔钱走路,否则,老子不相信你能踏出这个店门!”段飞一声大喝,顿时就翻了脸。

正好这个时候,四眼服务生跑回来了,手里拿着纸条恭恭敬敬的交给段飞,段飞接过来随便扫了一眼道,“那,老子的损失出来了,一共四千块挂零,不是我瞎掰,白纸黑字看见没?念在一回生二回熟的份儿上,老子的营业损失就算了,权当交个朋友,你们两拨人,谁赔钱谁走人。”

第379章 非常好用

段飞的话一说出口,不但打架的双方炸锅了,就连周围看热闹的也嗡的一声议论开来,这哪是要赔偿,简直是讹诈,几个破碟子烂碗能值一百块钱不?加上打扫清理和耽误的生意,再怎么算也不会超过一千块吧?

但段飞敢说出口,就说明他有恃无恐,别看他在这个地界不声不响,但是开酒吧的哪一个是简单的?单瞧一瞧站在场子中央的几个壮汉就不是一般的角色,这种人能给段飞看场子,说明什么?段飞能是普通的小老板么?

许晖只要冷静下来,脑子就非常灵光,这事儿绝对不能先表态,这钱也绝对不能白扔出去,先看另一拨人怎么应付,大不了一个人佯装回去拿钱召集人手,只能硬干一架,但不到万不得已,许晖还是不想惹事儿,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给酒吧带来灭顶之灾。

那时候西平的小伙都很冲,遇到矛盾打过了再说,打完都喜欢私下里解决,很少有报警的,许晖跟着建鑫的这帮人混,不知不觉中也是这种毛病,眼看着付建平一脸愤怒就要张嘴跟段飞硬怼两句,许晖急忙捅了捅他,“先别急着说话,装死,看他们怎么整?”

“扯淡,他们要是也装死呢?”付建平稍稍扭头,用眼睛的余光看了看对方。

“那就耍赖,看谁比谁更能装。”

“丢人不?尼玛,老子真想跟这傻逼干一架。”付建平现在的火大,莫名其妙的跟人干架被打成这样,结果还遇上了讹诈,这要是在建鑫全盛的时候,什么几把段飞呀,早特么被打挺好几次了。

“忍住,安着,能不吃眼前亏就尽量不吃。等会儿实在赖不过去,你就假装回去拿钱,召集哥几个在外边捣乱,我找机会跑出去就行,千万不能硬干。”

“不行,我留下,你回去。”

俩人正在小声嘀咕,那边被揍的一个家伙已经跟段飞杠上了,正是跟付建平对打的那一位,占了付建平的便宜,这小子自我感觉良好,很高调的自报家门,声称在东郊跟钱大嘴混,互相给个面子,这事儿赔个两百块钱算拉倒。

“打发要饭花子呢?”段飞满是嘲弄的话几乎是从鼻腔里哼出来的。

“事情总有个度吧?两百块已经顶天了,今天是哥们做的不对,给段老板赔礼道歉,你看是不是就差不多了?”这家伙尽管被段飞呛的很没面子,但毕竟在人家的地头上,尽量压着火气。

“差你妈蛋,两千块,一个子儿不能少,再特么啰嗦,别怪老子不客气!”段飞已经很不耐烦,管你特么的跟谁混,东郊的跑到城中来撒野,不是找死么?

“哥们,做人留一线……”

“闭嘴啊,要不然真抽你!”段飞蹭的一下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看架势马上就要冲过去上手,幸亏魏亚丽和同来的另外一名女孩紧拉着说话的小伙,并承诺回去拿钱,这才没有再次动起手来。

段老板挥手,示意只能一个人去,魏亚丽只能让女伴留下,自己慌慌张张的走了,她离开的时候看了许晖一眼,神情复杂,但许晖避开了她的目光,同样内心混乱,这样再次相遇的场景他真是做梦也没想到,不知道这半年间对方经历了什么,变化之大,感觉到很多事都不知道该从何谈起。

一道凶狠的目光看过来,许晖毫不犹豫的对怼过去,那是被他撞断了鼻梁的、魏亚丽的男伴儿,是不是男朋友还不好说,反正许晖对此人没有任何好感,刚才对打的时候就是吃亏在自己没有对方个头高,否则非往死里捶他不可。

段老板管不了那么多,量她一个女的在外面不敢乱来,就算是报警他也有话说,招呼手下把打架的两帮人往后场拽,前面清扫以后他还要做生意,既然有人低头,就表示他飞哥有面子,有台阶下,至于另外两个家伙,到了后场再说。

许晖忽然有些头疼,这边赔钱的事儿还没了结,眼下的三个王八蛋看来也不会善罢甘休,有的时候人倒霉,喝凉水都要塞牙缝,不过这事儿说到底还是怪自己冲动。

两帮人被几名打手推推搡搡的弄进了酒吧的后场,咣当一声,一个大块头随手把门给关上了,段飞也跟了进来,这是一个空置的房间,几个货架上摆了十几箱酒水饮料,布局跟西海酒吧有点类似,就是面积大一点。

“怎么着?你们俩怎么说?”一名壮汉给搬来一个箱子,段飞就势就坐在了上面,翘起二郎腿,点上一支香烟,优哉游哉,一副吃定你的样子。

“赔钱,当然要赔钱。”许晖抢在了付建平的前面开口,态度十分诚恳。

但段飞不为所动,他笑笑道,“认赔就掏钱呗。”

“飞哥,不瞒您说,我和我兄弟手头都暂时有点紧,但不会赖账,就是要给点时间,该赔多少,一个子儿都不会少您的。”许晖审时度势,突然改了主意,感觉这架还是不打为好,先稳住对方再说。

“哦?挺会说话呀,那么你需要我给你多长时间?”

“一周,不,三天,就三天时间。”

“哈哈,你想笑死老子。”段飞咧开大嘴,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末了,他将手中的香烟狠狠的向地上一摔,用脚板使劲踏灭。

付建平和许晖均是一惊,一名壮汉已经冲了上来,一记老拳就掏在了许晖的胸口,付建平一侧身刚要挡开这名壮汉,未料到身后一个家伙一把揪住了他的后脖领,像拎小鸡一样,直接把他摔了出去。

许晖挨了两拳狠的,疼的连腰都直不起来,眼看对方把他的脖领子一揪就要大嘴巴伺候,这种情况下他再也忍不住了,看来赔笑装懂事儿根本糊弄不过去,这帮人绝对是那种不显山不露水,油盐不进的狠角色,一旦闹毛了,肯定会给建鑫招惹一个强敌,但此时许晖已经没有退路,笑脸赔到那种程度已经是底线,断无再往后退的道理,所以心一横,一台腿,膝盖就顶向了大汉的小腹。

大汉原本有恃无恐,以为逮着软柿子随便捏捏,绝没想到遭受重创的许晖还敢还手,等他察觉已经来不及了,俩人挨的太近,撩阴膝盖速度又快,尽管壮汉的屁股竭尽所能的往后撅,但还是被许晖的顶中了小腹,大汉的面色一白,不由自主的松开了双手,许晖借势就给了对方鼻梁上狠狠一脑袋,他发现这一招非常好用,出其不意,还能重创对手。

第380章 关门放狗

随着嗷的一嗓子痛苦的嚎叫,几个大汉纷纷扑向许晖,就连段飞也坐不住了,尤其当着另外三个人的面,如此低级的失误太丢人了,他跳起来就给了许晖后腰一脚。

许晖一个趔趄,堪堪站稳没有摔倒,面对如狼似虎的大汉们,他反而笑了,此刻的脑袋里一片空白,没有害怕,没有算计,也没有伤心,只管挥拳抡脚,什么也不去想,打死拉倒。

付建平也疯狂的扑了上来,刚才他差点误会许晖,一路软话说的太肉麻,他听着都觉得面红耳朵臊,闹半天这家伙是装的,但装半天没有毛线用啊,还是上手干他娘的管用!建鑫的人就没有软骨头,别让老子把你看扁喽。

然而,两个人的疯狂只持续了三分钟不到,就双双被打翻在地,几个壮汉也是鼻青脸肿,累的一脑袋汗,段飞也挂了彩,右眼眶被付建平一拳给捣青了,但很意外的是他非但没有继续上手,还发声制止了其他手下。

“尼玛,有点脾气!”段飞又给自己点着了一支香烟,用手轻轻揉着眼眶,原地转了两圈,心里的火气还是压不住,返身又来到付建平面前,“今天你要是不提建鑫,看在梆子的面上,老子兴许还能放你一马,现在不可能了。时间我可以给,最多两个小时,你们俩谁回去拿钱?”

“建鑫怎么了?招你惹你啦?”付建平这个后悔,都怪自己嘴贱,没事儿提什么建鑫?反而触了对方的霉头,不过话又说回来,建鑫的名声很臭么?这又不在八一路上,在城北这片儿,建鑫就的罪过两帮人,一帮是原来商业巷的老混混,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另一帮就是五一俱乐部的人。

咦?不对!看来以后出门一定要看黄历,弄不好段飞这家伙就是五一俱乐部的,倘若真是如此,这回就是糊里糊涂就给撞枪口上了。

“老子就是看不惯建鑫,梆子为啥离开,你心里没有个逼数么?”

段飞一张口,付建平马上知道自己想多了,人家跟老菜梆子的关系肯定很不一般,否则也不会质疑梆子离开的事情,说白了就是抱打不平,连带着恨上了建鑫,这么一想,他心里一下子轻松了许多,立刻装作很无辜的样子,“不知道啊,这事儿也没外面传的那么邪乎吧?梆子跟大伙一直处的很好,不清楚为啥,他突然说没什么意思,要回北川街,哥几个怎么劝他都不行,所以就好聚好散了。”

“你放特么的屁!”段飞一巴掌就糊在付建平的脑袋上,“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那个老大叫赵什么来着?特么的总跟梆子不对付,最后把人给挤兑走了是不?”

“谣传,绝对谣传,我们老大和梆子是过命的交情,原来在北川街混的人都知道,肯定是哪个孙子在以讹传讹?真正跟我们老大不对付的是乔娃子,光架就打了好几回了,不信你去问问原来北川街的人,每次打架,梆子站哪一边?完全就是张冠李戴,根本没安好心。”付建平干脆从地上坐起来了,眼睛一瞪,说的一板一眼,一副不容置疑的摸样。

墙边蹲着的另外仨人听傻眼了,怎么双方说着说着变成了老熟人?这不是要命么?弄来弄去,最后倒霉的是我们哥儿仨,这事儿可不能这么办,三个人立刻小声嘀咕起来。

“打住,这种破事儿怎么传的都有,老子现在没闲工夫较真,钱必须赔,一个子儿不能少,看在梆子的份儿上,我保证不会再动手,但钱要是拿不过来,梆子的面子也不好使。赶紧,两个小时,你俩谁去拿钱?”段飞说着话,目光却看向了那三个家伙,突然间嘴脸又变了,他扔了烟头站起身,一步一摇的晃了过去。

“说啥呢?那个女的怎么还不来?知道耍老子的后果不?”

“两千块又不是小数目,她要回家拿存折,还得再去银行。”旁边一直低头站着的另一名女子答话,倒是没有一点胆怯的意思。

“小丫头片子嘴巴倒是利索,成,我就再等半个小时,时间一到别怪老子不客气。”段飞说完,恶狠狠的扫了一眼墙根边的三个小伙,然后伸手一抹自己的光头,扭脸道,“你们俩,到底哪个拿钱?”

“他!”许晖和付建平几乎异口同声的伸手指着对方,都到这个份儿了,也真的没啥好害怕,不行就再打,不信你段光头为了这区区两千块能弄死我们俩,要钱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尼玛,掉钱眼里了!段飞低声咒骂了一句,然后极不耐烦的挥挥手,让两名壮汉把许晖和付建平从地上拖起来,拖到后院,“把老虎放开,让他俩陪老虎玩儿,尼玛的,不给钱是吧?可以呀,给你们放放血,特么的破伤风针连同营养费也就值这个钱了,想不痛快还不容易么?”

一名大汉哗啦拉开后墙的小门,门外就是个小院,一条爬伏在不远处的、体型硕大的藏獒呼啦一下就立起了身体,两只琥珀色的眼睛放出凶光,“汪、汪汪。”的吼声都比一般的狗叫要雄浑和凶悍的多。

你大爷啊!付建平的脑袋一下子就懵了,这姓段的不但六亲不认,而且贼胆大,不怕弄出事情来,自己吃不了兜着走么?

两名大汉根本不给二人叫骂和挣扎的机会,一脚一个给踹到院子里了,毫不留情的咣当一声关上了小门,那藏獒疯狂的叫声传到房间里,让另外三个小伙不寒而栗,刚才还十分镇定的女孩这下子也被吓的面色惨白。

段飞冷笑一声,点着一支香烟,背着手出去溜达了,他有恃无恐,到派出所报案都没有用,在这条街上,他还是有点能量的,心黑点是必须的,也不怕得罪人,什么事儿都难当财路,是那种极不好对付的地头蛇,绝对不主动咬人,但要是被他咬住了,那就很难松口。

好在时间不长,魏亚丽吃喘吁吁的跑回来了,不知道到从哪里东拼西凑的,真的拿来了两千块的赔偿款。

段飞也痛快,拿到钱立刻挥手放人,转身准备去后院去看看那俩又臭又硬的家伙,可没料到刚才拿钱的女孩又跑回来了,逮着段飞就问,“还有两个人呢?我朋友说被你给关起来了?”

“没错,不赔钱怎么能走人?”

“老板帮帮忙,今天太晚了,实在找不到别的朋友借钱,明天我一定凑足钱给送来,你放了他们吧。”魏亚丽哀求。

段飞摸了摸光头,一下乐了,心道,刚才你们两帮人还打的死去活来,现在又好的成哥儿们了?这都是什么毛病?但管那么多呢,钱不烫手啊,他本来也没打算把许晖和付建平咋样,全是看在老菜梆子的份上,但样子要做足,不然怎么吓唬那三个,眼下可倒好,这小姑娘还要上杆子再送两千块,那岂不是不要白不要?正好还能下个台阶。

“看在你今天还算守信用的份儿上,写个借条吧,明天不拿钱来,我可要长利息呦。”段飞自然要装模作样一番。

魏亚丽二话不说,拿了纸笔就写了借条。

“痛快,放人!”段飞冲不远处的大汉吼了一嗓子,但忽然想起来不好,这会儿工夫后面咋没动静呀?莫不是两个吃货领会错了意思,真把狗给放开了吧?

第381章 赶鸭子上架

段飞三两步就冲到后面房间的小门前,里面静悄悄的已经没了动静,根本就来不及掏钥匙开门,一个飞脚,咣当一下将木门踹了个大洞,手掏到洞里开了门锁。

眼前的景象让段飞和身边的人都傻了眼,许晖和付建平二人一个在树上,一个在房顶上,那只大狗吐着猩红的舌头蹲坐在树下,一脸的凶样,却是无可奈何。

两个人虽然都很狼狈,但情急之下之下爆发出惊人的逃命潜力,居然一个都没受伤,段飞愣了半响忽然哈哈大笑,连忙命手下把狗给栓好。

“二位好本事,居然这样都没事,老段我服气,哈哈,下来吧。”

许晖抱着树干已呈强弩之末,那枝树杈晃动的太厉害,随时都有断掉的样子,他又没力气再往旁边爬,只能勉力强撑着、摇摇欲坠,这让他想起少年时爬赵歌家杏树时的情景,那一天兄弟结拜,晴空万里,他在大伙的注视中,抱着树枝战战兢兢,也如现在这般抖的厉害,眼看狗被栓住了,许晖憋着的一口气也就散了,段飞说不说都一样,手一松,他整个人稀里哗啦的从树上掉了下来,摔的翻了白眼。

付建平看上去貌似比许晖要强多了,但段飞嚷嚷了半天,他趴伏在房檐边上就是不动,因为腿软的下不来,浑然记不得自己刚才情急之下是如何爬上房顶的。最后还是段飞让人找了梯子,这家伙才软脚软腿的爬了下来。

这件事不但出尽了洋相,也跟段飞结下了梁子,这些许晖都不在乎,他只想找魏亚丽弄个明白,这半年多来为什么要躲着他,曾经在南山上说过的话都忘了么?

但很遗憾,魏亚丽没有给许晖这个机会,低着头转身就走,而且很快变成一溜小跑,许晖两次追了上去,两次差点跟对方的同伴再度大打出手,最后魏亚丽哭了,哭的很伤心,许晖终于愣在了当场,看着昔日的同桌、或许可以成为恋人的女孩垂着头匆匆离去,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回去吧。”付建平一直陪站在许晖在身边,这种事他遇到的比许晖多,都是不了了之,不好劝,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跟秦羽茜之间怕是比这个场景还要冰冷,说不定回去好好醉一场会好过许多。

酩酊大醉的效果果然很好,许晖和付建平俩人借着酒劲抱着麦克风吼了半晚上,感觉很痛快,仿佛所有的痛苦和伤感都随着歌声飘走。

或许真应了付建平说的话,次日酒醒的许晖生龙活虎,凑合完了中饭便拉着付建平到别的酒吧去转转,昨天虽然打了个稀里哗啦,但红房子酒吧的风格他已经印在了脑子里,趁热打铁再去看看别的酒吧。

不犯痴情病就好,去哪里无所谓,付建平乐意奉陪,俩人一下午带半个晚上的时间转了三家酒吧,在西平市都算小有名气,风格和特色差异很大,也见识了一间易洪所说的带荤腥的场子,这哪里是酒吧,简直就是挂着羊头卖狗肉的鸡窝,付建平被勾的神魂颠倒,差点就要跟着小姐上楼,许晖鼻子气歪了,只好死拉硬拽的把这厮给弄了出来。

几家转悠下来,许晖的脑子里最酒吧的概念有了一个模糊的印象,尝试着开始设计建鑫风格的酒吧,要前卫,要适度张扬,也要有主题范儿,比如文化调调弄一点,还是时尚元素多一些,刚开始一脑袋热情,不停的在纸上写写画画,但由于缺乏相关知识,忙活了半天也无法成型。

这几天相对安逸一些,西海的生意也波澜不惊,给了许晖很多时间思考,唯一的小风波是秦羽茜和刘珂儿来串门,没有带别的同学和朋友,就是下了晚自习过来坐坐。

这一下沉寂数日的付建平又开始骚动起来,脸皮老厚的硬拉着许晖一起到卡坐上陪二人聊天,秦羽茜不咸不淡,话也不多,自从她拒绝付建平之后,还是第一次来酒吧,所以情绪上也颇为尴尬,许晖观察她甚至有点坐立不安的感觉,小姑娘原来挺纯真,不知为什突然变得让人看不懂。

反而刘珂儿更自然,更主动一些,话题一个接一个,都是当时那个年代年轻人们的热门,港台影视剧、天皇巨星、迈克杰克逊等等,却绝口不提补习班和高考的事,似乎是刻意在避开这些很可能冷场的话题,所以大家聊的还算热闹。

二人待的时间不长,大概一个小时就告辞了,付建平好了伤疤忘了疼,又上杆子的坚持要送出去,这一送就去了很长时间,再回来又犯病了,而且比上一次要严重,拉着许晖喝的酩酊大醉,然后跑到大马路上又吐又唱,一首接着一首,被许晖拉回店里后又跑出来,反复折腾,后半夜俩人就几乎没怎么睡。

第二天上午,服务员开店门时,两个人一个在地上躺着,一个在沙发上趴着,都还醉的没清醒过来,那副糗样自然成了大家取笑的话题。类似这样的事情让许晖头疼,不自觉的就在心里巴望,这俩姑奶奶以后别再来了。

不过也有一些启发,记得跟刘珂儿闲聊的时候,他随便说了两句困惑于酒吧的经营和风格,对方建议他多看,不但多看,还要去图书馆,专业方面的东西那里最全,能不能跟上潮流就不好说了,反正这一行在西平挺新鲜,西平人习惯于按照自己的理解照抄照搬,或者瞎折腾,总有些不伦不类。

于是许晖去了图书馆,还真有这方面的书籍,酒吧既然有其历史,就有其规范,其实非常专业,单单看了酒吧的用具和酒水的配置,许晖就吃惊不已,觉得西平所有的酒吧都是四不像,也第一次看到了什么是空间元素和空间环境之类的时髦名词,索性就办了个借书证,白天清闲的时候过来看书,下午回西海上班。

这种生活让许晖忽然就充实起来,不但借阅有关酒吧的书籍,还看其他任何感兴趣的书,包括文学和历史,那是他初中时代一度曾追寻过的梦想,现在重温,是以另一种方式在学习、在追梦。

充实而平淡的日子又过去了一个多礼拜,良子和谢三来上班了,店里本来就闲人多,一下子又加了两个吃饭的,小小的西海酒吧面临着沉重的压力,许晖不得不暂时放下做特色酒吧的情怀,着手准备游戏厅重新开张。

离着西海不到三十米远便是建鑫曾经的一个游戏厅,一直锁着门闲置着,门口被一个临时服装摊堵着,看上去人家的生意还不错。不开门自然问题很多,打架的风波过去后,主要还是没有钱,里面的老机子都要检查,能不能用?花多少钱都没个数,但现在是形势倒逼,没有办法,赶鸭子上架,没钱也要开。

还有两个店面也在闲置,房租之前是交过半年的,眼看也快要到期了,许晖计划陆续都开起来,未来还有兄弟们要陆续回归,不能没有事儿做。

许晖的提议自然没有人反对,但是游戏厅谁去客串老板,大家有争议,他和付建平都觉得谢三去比较合适,原本是要照顾这家伙,但这厮猪脑子,非但不领情反而杠了起来,认为是在欺负人,他一直在西海,凭什么去小小的游戏厅,本来就和许晖的矛盾大,这回更是指桑骂槐。

付建平一头恼火,第一次当着众人面跟谢三对怼起来,眼看就要闹哄哄的起冲突,许晖干脆站起来,一句话就把事儿平了,既然没人愿意去,他去。

第382章 车匪路霸

接下来,为了钱的事儿又呛了起来,原本许晖跟付建平商量好,酒吧账上接近九千块的流动资金拿出一半来更换游戏厅的老旧电路板,分批换,剩下四千多勉强能维持酒吧的正常运转一个月,游戏厅一开起来,流水优先归还欠款。

但谢三显然不会同意,吵来吵去,许晖脑袋疼,但也不愿意再跟他一般见识,无非就是退让一步,勉勉强强拿到两千块,而且必须在两个月以内归还。

这点钱真的杯水车薪,游戏厅的十八台机子,勉强不落伍的有十台,剩下的全要更换电脑卡、电路板,西平黑市价格,一个一电板,一千五百块,当时的街机基本都是港货,走私的,没什么正规价格,水分极大,含了最流行的街霸、三国、雷龙等新版游戏,两千块也就够换一台。

事情显然不能这么来,最后还是邹猛解决了问题,他哥的朋友在邻省的金洲市专做这一行,三合一的简易版,六百块一个,杀杀价,伍佰多也能拿到手,不过人要亲自跑一趟。

说走就走,两千块,运气好了够换四个电板,许晖又找付建平硬磨了两百块,一共两千二百块,去一趟很值得。

邹猛主动请缨,言明路费自理,非要跟着许晖一起去,他其实就想跟着许晖干游戏厅生意,成天窝在酒吧后场切面包、水果,腻歪死人了。

许晖私下里征求付建平的意见,对方颇为为难,这帮哥们里,真正学过厨师的就邹猛一个人,虽说酒吧那点小吃喝,是个人都会干,用不了什么技术,但有邹猛坐镇总归让人心里踏实点,开发点什么新品,也只有邹猛能拿得下来。

许晖了解,而且眼下一个小小的游戏厅,一个人打理足以,他很想尊重邹猛的选择,但现在不是时候,事情讲明白了,邹猛也理解,但还是觉得陪许晖去一趟金洲,免得他独自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吃亏上当。

第一次出远门,许晖还真的有点紧张,将两千块钱的大票子用针线缝在了裤头里,厚厚一摞,用屁股坐着踏实。那个时期车匪路霸很猖獗,沿途路过的几个站都有可怕的传闻,所以准备的越充分越好。

金洲同样也是省会城市,但要比西平发达的多,单单一个东古区的小商品批发市场的规模就是西平最大市场的五倍还富裕,所以邹猛更有种土包子进城的感觉,把他哥的一封亲笔信也给藏在了裤头里,笑的许晖直打跌。

绿皮车的车票不贵,一个人往返不到三十块,可惜那时候车次少,否则许晖就决定当天返回,还能省一天住宿费和两顿饭钱。

去的时候很顺利,邹猛哥哥的朋友也很爽快,两千块给五块电板,几乎赚不了什么钱,主要是为交朋友,他已经有了把意把生意做到西平的打算,多条朋友多条路,何况还是半个同行,五块崭新电板放在机子上挨个试,全都是杠杠的好货。

晚上请人家吃饭,花去了小一百,住宿是八块钱一晚的通铺,电板就放在市场,第二天上火车前再来拿,没买到上午那趟车的车票,只好走下午一班,大白天的时间正好和邹猛一起出去溜达,见识见识大城市。

以前不出门,脑子里想象的中大城市比较呆板,很多都是以画刊的照片上为印象的,但见识了金洲的气派,二人还是咂舌不已,马路够宽,大楼够高,城市够大,西平与之相比,完全不是一个格局。

说句不怕被笑话的话,同样是省会城市,许晖在西平就从来没见过一栋超过二十层的大楼,据说正在盖的小西门商业大厦有二十六层,但还在刨地基呢,看看金洲市中心,二十多层的大楼有一圈,环绕着市民中心广场,甭提多气派了,就是金洲大学里,二十多层的教学楼也不止一栋。

金洲商品一条街、金洲百货大厦,一个个盖的跟小山一样,不但人多,而且商品琳琅满目,很多西平市面上的东西都是从商品一条街进的货,半个白天,把俩人的腿都给走木了,但真是大长见识,许晖的心情忽然有股暖烘烘的感觉,思维也开阔了许多,未来的西平,应该也是这样,真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同样都大有收获,以后有机会,绝对要多往外跑跑,看看人家的大市场是什么规模,人家游戏厅是怎样的设备,人家的酒吧是什么格调。

回去的路上出了点问题,若不是运气好,俩人可能就回不来了,路过拢山车站已经是晚上了,列车临时停靠的时候上来了一帮人,七八个的样子,乘务员没敢打开列车门,但人家是硬扒着窗户爬上来了,临窗坐着的乘客想把窗户给关上,但已经晚了,这帮家伙每人都拎着棍棒,还专门带了能打开列车门的六角形钥匙,把车厢前后门一堵,挨个问旅客‘借钱’。

这就是传说中的车匪路霸了,好运气全都用在了去的路上,回来撞上倒霉事儿也只能硬着头皮对付,找列车员就不指望了,乘警就更别想,车厢门被堵住了,谁也出不去,好在许晖二人身上也不剩几个现钱,就怕电板被这帮孙子给抢了。

这帮人的打扮都土不拉几,像是庄稼汉,但颇为油滑和猥琐,领头的满脸胡子茬,倒三角眉毛,还极为浓密,一看就不是个善茬,此人从年龄上判断差不多刚三十岁的样子,操着一口蹩脚的普通话,带着浓厚的土腥味,“都客气点哈,借个吃饭钱就行,五毛、一块不少,五块、十块不多,放在小桌上,额兄弟来拿就好了,不劳烦大家。”

此人的话连说了好几遍,但车上的旅客谁也不是傻鸟,大多都不愿意平白无故的掏出钱来,当然,也有胆小的,与许晖他们并排的两个中年人便掏出了花花绿绿的角票摆在了小桌上,看样子也就一两块钱。

而前排的人在对方棍棒的威逼下,哆哆嗦嗦的掏口袋,手是塞进去,但怎么也不愿意再拿出来,明显害怕摸出来的是一张大票子,那就惨大发了,真后悔出门时没把票子捋一捋藏藏好。

“你这个哈比,磨蹭啥呢?把手拿出来!”旁边的凶汉来火了,手中的木棍咣的一声就敲在了小茶几上,吓的周围人都是一哆嗦。

第383章 交个朋友

那名旅客怕吃眼前亏,心一横,掏出来一张纸票,一看就傻了眼,是一张五十的,这是当时最大的钞票面值,他立刻就要把钱塞回去,但哪儿那么容易,凶汉一把就将钱抢了过来,这人急了,蹭的一下站起身就要往回抢,“把钱还我,这是……”

话还未说完,那个领头的吊眼眉一脚蹬在了旅客的后腰上,“麻痹的,你凶啥?刚才老子有言在先,借个吃饭钱,五块、十块不多,票子都掏出来了,你耍额兄弟呢?”

旅客被蹬倒在地,他身边的小女孩大概只有十多岁的样子,但是天生一股牛犊劲儿,一下扑到那凶汉身上就要抢回钞票,却对方一巴掌打翻在地,车厢内一片哗然,但也只是嘴上嗡嗡,没人敢动。

还未等那男旅客坐起身,女孩不服气,抢先从地上爬起来,又要扑上去,被对方一脚踢在了肚子上,这一脚踢的很重,女孩哎呦一声摔倒后半天没爬起来。

男旅客应该是女孩的父亲,看着自家丫头挨打,立刻热血冲头,挥起双拳,嗷一嗓子就冲过去拼命,但被人家前后夹击,几棍子就给打倒在地,这一回那个凶汉可能被弄上了火,对着躺在地上的男旅客就是一通猛踹,十分凶残。

领头的家伙并不相劝,而是挥挥手让其他手下继续收钱,明显的是想杀鸡骇猴,给车内其他旅客以警告,都赶紧老实交钱。

许晖和邹猛二人早已看着上火,原本还想忍一忍就过去了,但如此欺负人,实在没法忍,尤其是陶猛,现在虽然踏实打工养活自己,那也是基于建鑫出事以后收敛了很多,但他本性就是个光头混混,先跟着老菜梆子,后跟着赵歌,惹是生非比喝凉水还随意,他不去欺负别人就算是好的,哪见过这种受窝囊气的,闷声跳起来就给了那凶汉当胸一脚,“草你麻痹,有完没完?”

那孙子一脚被蹬了个大屁股蹲,手中的木棍也不知道飞哪儿去了,许晖却根本没反应过来,想拉都来不及,这下捅了马蜂窝,领头的家伙离着他们最近,喝骂了一句,一挥手中的木棍,照着邹猛的后脑勺就狠狠砸了过来,许晖眼疾手快,一肘子撞开陶猛的同时,拿起小桌上的大茶缸闭着眼睛就扔了过去,咣一声正巧砸在对方的脑门上,开水泼了他满头满脸。

领头的吃痛,跳着脚的往后退,他身后的人哗啦的一下就冲了上来,对着许晖就是乱棍狂抡,这些家伙都是些流窜犯,个个心狠手辣,铁路公路四处游走,没有一个是善茬,尽管许晖身体素质极好,连蹦带跳的也躲不开,连着挨了几棍,差点栽倒,幸亏车厢狭窄,还有倒在地上的那个旅客无意中当了障碍物,否则这帮人一拥而上围起来,许晖根本逃不掉。

邹猛应付前面俩人,根本顾不上许晖,很快,他二人就被对方逼到了车厢的一头,那个挨了茶缸砸的家伙疯了,从地上抄起一根木棍,嘴里不断叫骂着,伸手扒开同伙,他要亲手弄死敢给他下眼药的家伙。

眼看二人岌岌可危,事态已经无法控制,这时候列车却缓缓开动了,车厢的另一头出现了乘务员和乘警,他们在尝试打开车门,被守门的家伙拼命堵着,这帮人终于有点慌了。

但那个领头的家伙依然眼红如血,身边几个同伙都拉不住他,终于被这厮冲了过去,对着许晖抡棍子就打,许晖也不示弱,看见警察心里就有底了,拽起小桌上的铁皮托盘跟对方硬杠,但是他和邹猛依然腹背受敌。

好运气终于又来了,车厢这边的接头也出现了乘务员,还带了好几个巡防员,拍打着玻璃大喊,招呼有胆量的旅客开门,但很无奈,几个人打的极为混乱,周围的旅客全都躲的远远的,最后还是那个挨打的旅客壮着胆子从旁边溜了过去,却不料守门的家伙立刻慌了,扔了棍子,踩上座椅就从窗户上跳车了。

列车运行的速度正慢慢加快,这一帮人都是惯匪,知道再不跳车就走不掉了,而且有了例子,谁都不会再顾及自家老大,纷纷抓起小桌上的钱,从就近的位置翻窗户跳车。

车厢两边的车门几乎被同时冲开,乘警和巡防员一拥而上,将激烈对打的的三人全都按在了地上,包括许晖、邹猛和那个流氓头子,三人俱是鼻青脸肿,许晖受伤最重,手腕挨了一棍,肿的像馒头一般,差点骨折。

情况再明摆不过,谁是旅客,谁是车匪路霸有明显的辨识度,许多乘客也纷纷为许晖和邹猛作证,原本以为即便不是见义勇为,也差不多没啥事儿了,但偏偏又有变化,流氓头子左胸挨了一刀,是刀尖划的,伤口不深,并没有大碍,可乘警的眼睛很毒,居然在座椅下面找到了一把带血的匕首,事后才知道是陶猛偷偷带上火车的。

那时的火车站的安检虽然没有现在严格,可一旦要被查到违禁品,处罚要比现在严厉的多,邹猛的事情一下子悬了,携带违禁品还持械伤害,严重的话要追究刑事责任,三人在车上被分开关押,到了西平统统移交铁路公安车站派出所。

让事情出现转机的是那对父女,他们正式报案后,说什么也不走,男旅客虽然在车上有点怂,但为人很讲义气,蹭了派出所电话,先让家人把女儿接走了,然后整整在派出所里泡了足足一夜,虽然一身是伤,但一刻也没闲着,就是反复强调两个小伙子见义勇为,见谁跟谁说,并扬言还要找记者登报,表扬他们的先进事迹云云。

派出所的民警被搞的头大,劫匪肯定是要另案处理的,首犯落网,从犯也必究,交给刑警处理,但这俩小伙也的确没有太大的事儿,案件的经过也很清楚,最后经请示,给予治安处罚,批评教育,巴掌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没收管制刀具,罚款一百元。至于见义勇为,那就别扯了,哪个正常的旅客上车带这么长一把刀呢?

“两位也是做生意的?”在派出所小院内,三人蹲地上抽烟,就等民警开了手续走人。男旅客姓唐,是个地道的生意人,在城东衣帽市场做服装批发,这次去金洲选货进货,没想到回来的路上碰上倒霉事。

“小生意,开个小游戏厅混日子。”许晖心不在焉,此时他最关心的是那五块电板,提包还在警察的办公桌上呢,也不知道啥时候还。

“这行当不容易,我以前也开过,嫌太累,惹是非,所以才转行的。”唐老板很健谈,手上的动作也不慢,一支烟抽完再发一圈,极是热情,又聊了一会儿,民警喊话,签字画押,留下联系地址,以后还有可能被传唤,但不管怎么说事情算是一波三折的暂时了结。

俩人兜里没钱,唐老板坚持替他们交了罚款,又给二人留了地址,还有一个电话号码,说是他店铺里的,有时间常联系,然后千恩万谢的离开。

许晖并不知道,他和邹猛一次意外的冲动交了唐老板这么个朋友,对他以后在生意场上的发展产生了莫大的影响。

第384章 小生意

金洲之行有惊无险,一回商业街,许晖就先去了医院,确认手腕没有骨折后就忙活开了,打扫卫生,收拾破桌子烂椅子,还把墙壁专门粉刷一边,足足清理了两天,不大的店堂被整饬的十分整洁,这些事儿他一个人受了伤可干不了,又把付建平等人给抓了壮丁,谢三不来,还阴阳怪气,他就当没听见。

从对面店里淘了一个人家不要的瘸腿儿五斗柜,捯饬捯饬给按了个假腿,稳稳当当,刷了漆以后跟新的差不多,许晖寻思日后有流水了,进一些小零食、香烟、饮料,就摆五斗柜上,他要用足一切空间寻找生意。

第三天,许晖破天荒的回了一趟大院,主要是找黑牛,也顺便想回家看看,自从年后他就回过两趟家,心里其实也蛮牵挂家人的,可是刚到家门口就听见父亲大声训斥弟弟的声音,许晖立刻留了,不想给家里人添堵,也不想自己头疼。

黑牛被判下来了,判三缓二,赔了不少钱,因为有前科,事情很不好弄,他老爹为了他的事儿把吃奶的劲儿都给用上了,这算是最好的结果,那姓黄的原本还想不依不饶,最后看在钱还算实惠的份儿上才罢休,否则指定要上诉。

一从看守所出来,黑牛就被关在家里,他哥放出狠话,不把这厮关个一年半载,磨干净性子,是绝不会放其出去。二人只好隔着门缝聊天,以前这厮开游戏厅的时候认识一个电工师傅,技术很溜,二话不说给许晖写了地址,还人模狗样儿的签上自己的大名,“去了提我的名字,保管给你伺候的好好的,还便宜。”

“啥时候自由了赶紧回来,哥几个等着你。”

“不知道啊,我哥有魔障了,妈的,成天像防贼一样防着我,比坐牢还难受,老子要自由,老子要工作,老子特么……”

“走啦,你慢慢斗争。”许晖发现黑牛也魔障了,怕是被家人给关傻了,跟傻逼式的嚷嚷,赶紧跑路。

电工师傅很好找,此人姓刘,以前是半导体厂的,因为工伤瘸了腿,好像是给病退了,开了个小门市,接到生意,二话不说跟许晖去了商业街。

刘师傅是专业水平,技术上没的说,很快把所有机子都检查了一遍,基本上没有大问题,该更换的零件赶紧更换,传感器、操纵杆、弹簧按键等等,马上就开了单子,黑市都有,许晖照着单子去找付建平骗钱,又骗了五百块,买通小领班,瞒着谢三,这事儿就算糊弄过去了。

许晖做事不喜欢拖拉,开业的基本条件具备就立刻决定开了,晚上跑酒吧跟哥几个喝了杯酒,算是打个招呼,第二天拉开卷帘门正式开业,没放鞭炮,没有花篮,甚至都没有制作新的招牌,上次跟周青火拼时,门头砸了个大洞,许晖干脆把招牌整体卸了下来,换了一个长条三合板,用毛笔写了“劲风游戏厅”就斜斜的靠在了门口。

没有钱,一切从简,漆好的五斗柜上也没摆任何东西,许晖打算有了流水就进货,瓜子花生、口香糖、汽水等等,其实都不值钱,但绝对都有好销路。

哥们毕竟是哥们,许晖拉开卷帘门没多久,付建平、阮世庆、邹猛他们都来了,买了五挂一千响,可劲儿的放了一通,开业不放炮,那多不吉利,就连谢三也来了,尽管不情愿,当着众兄弟的面,他也要抱拳恭喜,讨个好彩头。

还真有好彩头,是不是鞭炮蹦的不知道,但还不到中午,游戏厅就人满为患,这种生意一向来钱,而且商业街的地理位置极好,本身商业氛围浓厚,附近两所学校,十九中和商校,又在寒假期间,附近的学生们多多少少手里都有压岁钱,一条街总共三家游戏厅,周青那一家永远关张了,剩下两家根本供不应求。

许晖琢磨着把这家给拿下来,但是事情很复杂,房东现在根本不往外租,周青的事儿还没解决,有好多后遗症,问了好几次,对方含含糊糊,许晖愣是没听明白,只好耐心等着。

许晖觉得做生意就像做人,必须厚道,定价上既不欺行霸市,也不抢同行生意搞恶性竞争,街对过的游戏厅什么价码,他也什么价码,所以开了几天,口碑不错,对面老板还跑到他这里坐了坐,吹了半天牛,找茬肯定是不敢的,无论建鑫还是周青,他都惹不起,探探口风,混个脸熟是关键。

游戏厅生意其实很好打理,就是耗费时光,离不开人,卖币、换币,机子卡币了或出了其他问题,先自己捣鼓,不行就去找那刘师傅,久而久之,一般的小问题他也能自己解决。

酒吧空闲的时候,许晖常喊邹猛帮忙盯着,自己跑去了图书馆借一堆书,在嘈杂的氛围中居然能够很快静得下心来阅读,他什么书都借,文学方面的偏多一点,还有经商的专业书,那时候这种书籍匮乏的可怜,财经的工具书多,商业实战的几乎找不到,不像现在,到处都是烂大街的成功商业人士的鸡汤文,勉强沾点边的,他都带回去看。

可能是人品爆发,生意实在是好,有的时候酒吧都关门了,许晖的游戏厅还有顾客在鏖战,付建平这帮人往往会一拥而入,一人占一台机子好好发泄一通。

现金流水的积攒比想象中快的多,于是许晖迅速把他那个五斗橱给塞得满满当当,学生最喜欢的小吃全都进了一批,参考小卖店的价格,生意居然出乎意料的火,几乎每隔三天就要补一次货。

于是看书之余,他开始繁忙起来,用小本子记账,不仅如此,还有西海酒吧的帐目也要统计,付建平曾私下里找他谈过,兄弟们都是马大哈,赚多少,花多少根本没个数,既然赵歌托付,他俩就得把事儿给管起来。

许晖深以为然,他俩商量一番,简单做了分工,付建平管经营,管人,尤其是谢三这种不自觉的,还非得他来盯着,许晖不能上,上了就掐架,许晖管财权,小璐每周都必须向许晖报账,流水多少,花了多少,每一笔都要清清楚楚。

如此一来,许晖立刻比刚开业的时候忙多了,不过仍然能腾出大把的时间看书,经历了很多事后,他的性子其实变很大,不太喜欢闹腾了,偶尔回去酒吧吹吹牛,也是看心情,更多的时候他想一个人静下来,哪怕不看书,安静的思考也是一种享受。

人往往很怪,游戏厅这种无比嘈杂的环境,居然被许晖视为修身养性的乐土,还煞有介事的给自己列了一个作息计划,早睡早起,清晨到商校的操场跑步,一日三餐定时定点,最严格的是每天读书的时间不少于五个小时。

第385章 发大财

立了规矩,许晖也精神了很多,至少每天都过的十分充实,花花绿绿的钞票也天天在增长,他用了二十多天的时间就还完了借款,不但付建平,谢三也很惊讶,于是经常找借口到游戏厅蹭一圈,人满为患,热火朝天的景象着实让他羡慕,没想到这么个屁大的地方比西海还来钱,他心里酸不溜丢的,可惜没有后悔药。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两所学校都开学了,游戏厅的生意更加火爆,西海的生意也略有好转,主要客人变成了商校的学生,但多数消费能力有限,生意不温不火,酒吧几乎是在微利运营,哥几个都很着急,想了不少促销的招数,但收效甚微。

早些时候,许晖曾提出把二楼的卡拉ok厅重新装修,然后投入经营,不需要太豪华,太上档次,商校学生,尤其毕业班的家伙都喜欢这个,哥几个当时没往心上放,现在想起来了却没钱。

“让老七多交规费。”谢三唯一能想到的只有这个馊主意,他自己说出口后都有点臊得慌,付建平等人更是挠着脑袋不敢苟同。

当时许晖独自去打理游戏厅的时候,大伙是商量好的,西海没有太多钱,许晖自己发工资养活自己,为了扶持,头三个月不给建鑫交规费,三个月后每月五百,也就是说,许晖的游戏厅成本,除了房租水电外,就是每月自己的工资加规费,不到一千块,负担不大,但也不小。

但现在谢三变卦了,让加规费,免三个月也不提了,付建平哪里能说得出口,让谢三自己去说,谢三推给了良子,良子又推给阮世庆,邹猛,最后击鼓传花,恶人让谢海青当。

“你姥姥的,都是些王八蛋!”谢海青咬牙切齿,明知欺负老七,但也没办法,酒吧看上去还有点微利,但现金可没那么多,谢三和良子的借条一堆,下个月发工资都成问题。

“老七呀,我知道这事儿不地道,但也是为了度过难关,不是故意的。”谢海青也不知道怎么红着脸把这些话给说出来的,反正真想找个地缝给钻进去。

许晖笑了,心里其实挺有气,但表面上不以为意,“说个数,加多少?”

“老付的意思,你意思一下就可以了。”

“不是付建平的意思吧?你就直接说,谢三想加多少?”

“三五百吧。”

“行,加五百没问题,你让谢三过来跟我说。”

“握草!兄弟,够意思。哈哈,我看你谢三躲呀,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谢海青心中大乐,任务完成,老七同意加钱,关键还是要你谢三拿出姿态。

“你等等。”许晖叫住了屁颠屁颠准备离开的谢海青,“酒吧没钱了吧?”

“谁说的?钱当然是有的……”

“别废话,你告诉我有多少白条,都谁打了白条?”

谢海青不哼哼了,眼睛珠子叽里咕噜的转了半天,扔下一句话跑了,“这事儿我搞不清,让谢三自己来说。”

谢三一百个不想去,但不去就要不来钱,自己一堆白条也解决不了,可是去了显然要被羞辱,弄不好还要打一架,付建平胳膊肘往外拐,邹猛也不是东西,弄到最后还是自己吃亏,所以没由来的发脾气,还把小璐无缘无故骂了一顿。

这下惹了众怒,小璐再怎么说也是谢海青的前女友,而且没做错事,十分委屈哭的稀里哗啦,谢海青当场就急眼了,刚开始谢三还挺嚣张,扬言不服气就单挑,“挑你个毛线!”阮世庆从后面直接把这厮给撂倒了,大伙一拥而上扛起谢三就去了劲风游戏厅。

场面别提有多滑稽,大伙都要钱,要法不一样,谢三是趾高气扬外加嫉妒,有欺负人的嫌疑,其他人表面主持公道,其实还是想要钱,是另外一种欺负人,许晖被弄的哭笑不得,也理解大家的难处,但这个难处不是他造成的。

看在谢三服软的份儿上,许晖提出两点,第一,签规费协议,白纸黑字,敞敞亮亮的写在上面,到时候谁也别耍赖;第二,要一个人,给开工资,除了谢三,谁过来都行,满足这两点,许晖同意每月交一千块规费,不是交给西海,而是交给建鑫,小璐记账,付建平监督。

这两点并不过分,但第二点把大家搞的十分意外,赤果果挤兑谢三可以理解,但交了一千块规费,还要再养一个人,许晖把帐算反了吧?这不是明摆吃大亏么?

大家都想到了,可没人张口,谢三本想跳着脚的大骂一顿,跟许晖翻脸,突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立刻跟闷罐子鸡一样不吭声了,许晖虽然很明显的针对他,但并没有提白条的事情,又多养一个人,其实给足了面子,不知道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如此一想很快就钻进了牛角尖。

猪脑子,你特么要能想的明白才见鬼了呢,付建平立刻明白了许晖的套路,扇一巴掌再摸一把,并不高明,但足够把谢三的嘴给堵住,这一招耍的恰到好处。

邹猛、阮世庆、良子都想来游戏厅,关于邹猛,付建平是死不松口,最后争了半天,阮世庆胜出,大家都没意见,事情就算告一段落。

从此后,许晖算是有伴了,西海给阮世庆开三百块工资,许晖给开四百,阮世庆乐的屁颠屁颠,干什么都特有精神,游戏厅里没有技术活,就是那些小吃饮料得精心点,随时看存货,缺啥补啥,许晖只带了一遍,然后就不管了,完全当起了甩手掌柜,没事就蹲在店里看书,想放松、宣泄了,就去西海喝两杯,从不赊账,按店堂价给钱,日子过的优哉游哉。

付建平曾私下里找过阮世庆问游戏厅的流水,老阮粗人一个,说不出所以然,但告诉付建平,自己工资拿四百了,游戏币他没数过,流水也没算过,但每次那个五斗橱上的小吃和饮料的进货至少要五六百块钱,每隔三四天都得进一回货,老阮还尽找错钱,许晖从不在意,让他记在小本上就行。

付建平听了倒吸一口冷气,阮世庆不会算帐,他可以随便算出来,三五百进货,按毛利百分之三十到四十,一次流水周转就要七八百,一个月进七八次货,流水少说要六七千块以上,这还仅仅是游戏厅的副业,握草!

再算成本,房租、许晖二人的工资再加上规费,顶死三千块,一个副业的毛利差不多就给全包圆了,而流水的大头来自游戏币收入,最多冲冲水电费,剩下全是赚的,许晖不要太发财哦。

付建平并不是信不过许晖,更不存在嫉妒,因为他了解对方的想法,一直在为西海二楼的装潢款发愁,起初他还担心许晖负担过重,但现在发现大伙儿全被这家伙骗了,小老七简直是做生意的能才,若不是有谢三这个梗,他觉得整个西海酒吧都应该交给许晖打理。

不过这样也好,小小游戏厅说不定真能做出大文章,付建平并没有声张,也没有到一边偷着乐,许晖天天窝在游戏厅里看书,貌似跟大伙的脾性越来越脱节,但可能正因为如此,他才有不同寻常的想法和胆识,以前的劲风游戏厅虽然看上去也生意不错,但不赚钱,更没有这般好的势头,所以重新开张没人愿意挑头,就怕吃力不讨好,还落一身骚。

第386章 忽然就市侩了

商校开学差不多一个月的某天晚上,西海酒吧打了一架,打架的双方自然是建鑫的兄弟们和闹事者,有人装喝醉,调戏乐队的女主唱,付建平是第一个动手的,然后就打成了一锅粥,对方人数不少,而且有备而来,哥几个刚开始并不占便宜,阮世庆听到动静都拎着板砖上了,最后还是两败俱伤,许晖没参与,全程看热闹。

警察来处理,把打架的双方全给带走了,漏网之鱼是良子,他放倒一个人以后很聪明,没回酒吧,而是绕着墙根朝巷子里蹿,躲进了游戏厅,当时乱糟糟的,还真没什么人注意他,而且游戏厅有个很小的小隔间,是许晖睡觉的地方,就摆了一张床和一个三只脚的床头柜,良子干脆钻到了床底下。

许晖则叼着个香烟,堵在门口看热闹,主要是为了遮挡良子,反正好多打游戏的都站在外面看热闹,没人注意,就是有人看见了也不敢瞎说,建鑫在商业巷还是有些恶名的。但许晖却看见了街角两个熟悉的身影,虽然没参与打架,但此刻出现在现场很不寻常。

“闹事儿的是什么人?”

“谁特么知道,反正不是商校学生。”良子刚清洗完,之前满手的鲜血,挺显眼,也挺吓人,现在许晖把打游戏的都轰走了,关上门,倒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我看见了俩人,刘文亮和袁翔。”许晖给良子拿了瓶饮料。

“刘文亮?”

“忘记了?五一俱乐部的。”

“草,我说怎么感觉怪怪的。”良子歪着脑袋想了一下,“你还别说,脑子发愣,肌肉发达,风格上还真有点像,一个个跟傻逼似的喜欢装大头,但没有一个照过面的。”

“我感觉跟过年时候闹事儿的那几个家伙有关系。”

“你是说上次那几个愣货?吃了那么大亏就为了来踩点?”

“不知道,但我觉得,周青这几个场子闲的太久了。”

“跟周青有什么关系?”良子摸不着头脑。

“反正静观其变吧,你待着,想玩儿几把随你便,我去酒吧看看。”许晖不愿意多解释,掐了烟头,拍拍良子的肩膀出门了。

酒吧的状况比想象中好,玻璃门被砸坏了,一张台桌怕是也报废了,吧台旁边的花瓶碎了好几个,其他基本完好,小璐正指挥几个服务员收拾,酒吧里建鑫的爷们全被带走了。

“关灯落锁,回家休息,明天正常上班。”许晖飞速的在酒吧游走一遍,没有发现其他异常,便吩咐小璐等人尽早离开,快夜里十二点钟了,这个时点挺敏感,许晖也算打架斗殴的老司机,有些人的报复手段很直接,也很卑劣,谨慎一点好。

许晖回到游戏厅,跟良子打了声招呼,让他关门先睡,他去派出所看看,今天晚上不见得能出来,去听听风声,顺便在夜市摊上抄了七八份炒凉粉,拎了两兜子。

八一路派出所,许晖也熟门熟路,曾经在里面蹲过两回,印象深刻。大晚上的派出所小院很热闹,大厅里、院子里都拷了不少人,哥几个全在,看样子还没过堂,一个个瞪着眼睛望着他,许晖不算常客,但也熟悉套路,但凡这种治安事件,当事人如果没什么大问题,一般抓过来先晾一边,杀杀威风。

许晖咧咧嘴一笑,径直往大厅里里走,他特意还揣了几包好烟,之前在值班室门口就放下了一包,一进大厅又碰上了老熟人,曾经处理过他案子的贾警官,许晖立刻恭恭敬敬的一支烟递了过去。

“你干嘛?大晚上往这儿跑?”贾警官还认得许晖,一伸手挡开了他递来的香烟,当时在十九中上学时许晖拿刀把同学戳了,夜里蹲在派出所还哭鼻子,警官当然对他很有印象。

“贾警官,我朋友店被人砸了,听说都关这儿了。”许晖也不拐弯抹角,有什么说什么,而且人家警察也没工夫跟你啰嗦,最好直来直去。

“你听谁说啊?哪家店?”贾警官今天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

“看热闹的说的,西海酒吧。”

“你想干啥?报案?还是投案自首?”

“警官开玩笑了,这跟我没关系,刚跑去玩的时候,看见店被砸了个稀巴烂,人家服务员还没走呢,说人全被逮了,也不知道这店门关还是不关。”

“别跟我油嘴滑舌,关不关门,人家服务员自己不会判断?要你这么热心?跑我这儿探口风是吧?”

“不是啊,就是看着挺不落忍,才有这么一问,您不方便说,那我绝对不能问。”许晖立刻一本正经起来,然后又把香烟递过去,“抽烟。”

“你是去年啊,还是前年的事儿,怎么一转眼就从一个好好的学生变成这副油嘴滑舌的样子?好了伤疤忘了疼是吧?”贾警官这回没再推开香烟,商业巷的情况,以及西海的事情他基本都了解,之前发生的几起聚众斗殴的案子还历历在目,这个片区域的治安让他头疼,许晖再怎么装他都心里有数,并不点破,但要借机敲打一下。

“那绝对不能。”许晖连连摇头,态度极其认真。“现在不做学生是真的,我也成为了劳动人民的一员,自己挣钱养活自己。”

“呦呵,还挺自豪?”贾警官乐了,许晖趁势就把烟给点上了,他也不拒绝,深吸一口道,“那么光荣的劳动人民在哪里高就啊?”

“嘿嘿,响应号召,主动投身到下海创业的浪潮中,自己开了个小店。”

“越来越贫了,还特么下海?店开在哪儿啊?”

“商业巷里面。”

“做什么的?雇几个人?本地人还是外来人口?有没有工商领证备案?”

“游戏厅,就雇了一个,小本,怕养不活,早就工商登记了。”

“那好,许老板我口头通知你,明天上午带齐工商资料到我这儿备案。”

“咋又备案?为啥说着说着,又弄到我头上了?”

“片区管理治安备案,游戏行业属于娱乐场所,必须备案,来不来在你,后果你自己去想。”

“贾警官,我这样的你还不了解?自打做学生时,你就看着我,知根知底呀……”

“打住,别说没用的,游戏厅叫什么名字,门牌号。”贾尽管立刻打断了许晖,从身上掏出了纸笔,人也严肃了很多,开什么玩笑,嘴上越能磨叽,往往就越有事情,他见过的小地痞多了,说不定就是一个三无开业的。

许晖也傻眼了,小聪明没耍好还惹了一身骚,不过他倒也没有太慌张,更不能藏着掖着,“店名有点俗,叫劲风游戏厅,商业巷三十二号。不过,贾警官,话又说回来……”

“行,行行,明天上午带资料来,甭跟我废话。”贾警官收好小本本,面色又缓和下来,“你撅什么尾巴放什么屁,我门儿清,你这帮哥们真够呛,放着生意不好好做,成天惹事捣蛋,我不想吓唬你,但是有迹可循的,这样长久下去迟早出问题,有空多看看书,看看报,学学法律知识,才多大点人?成天都在想啥呢?精力就那么旺盛?成天打来打去的,哪儿那么大火气?你们图个啥呀?还别特么一个个拽的人人都跟老大似的,港台片看多了吧?还有你,重点说你,严格求你自己懂不?当个体户要守法经营,童叟无欺,那个,正好撞上了,明天你也别来了,我干脆去现场看看。”

许晖有点懵圈,你姥姥的,这算什么事儿?西海酒吧的手续是全的,但游戏厅除了一张租赁合同,屁手续也没有,贾警官你特么是来真的么?

“还是我来,您那么忙的,哪能让您跑。”许晖虽然心里面叽叽歪歪,但表面上必须恭恭敬敬。

“用不着,跑一趟踏实,别在这儿瞎转悠了,该干啥干啥去。”

“哎,哎,贾警官,夜宵。”许晖说着话,赶紧从塑料袋里拎出一份炒凉粉,一股淡淡的酸辣味道,香气扑鼻。他知道派出所里值夜班的民警辛苦,现在院子里一堆人呢,不止一个案子,足够熬一个通宵,他蹲在派出所的那一夜,两顿饭都是贾警官掏钱买的,事后老爸有没有把钱还人家都不清楚。

“别来这一套,走走,赶紧走。”贾警官把脸一板立刻开始轰许晖。

“别呀,上次饭钱还没还你,吃个夜宵垫垫肚子,这哪一套都不搭界啊?”许晖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忽然间脸皮就那么厚了,拉拉扯扯中还是硬把热乎乎的炒凉粉塞到了贾警官手中,然后扭头就跑。

“这个小家伙,才走入社会多久,就学的这么市侩。”贾警官摇头苦笑。

许晖在外面绕了一圈,见大厅门口没有了贾警官的身影,又溜回到到院子中,把炒凉粉往付建平等人面前一摆,“赶紧趁热吃了。”

大厅里一直吵吵嚷嚷可能有个纠纷案子,这帮打架的家伙们反而处于暂时无人管的状态,刚才还有个警员在转悠,现在也不见了,倒是真方便了不少。

“里面那个警察你认识?”付建平一直在看着,刚才许晖似乎跟人家聊的很热闹,后来还拉拉扯扯。

“不认识。”许晖眼睛扫了一眼对面另一拨被铐着的家伙,那帮人也正在瞪着他,似乎对这个在派出所里进进出出的家伙很忌惮,许晖忽然间改主意没说实话。

“那你聊个啥劲儿啊?”单涛很纳闷。

“问问你们该咋办呗。”许晖吹了声口哨,点上一支烟,眼睛有意无意的瞟着那帮人。

“扯什么蛋?人家警察认识你是谁,会跟你说?”

“不认识就不能说啊?我告诉你……”

“嗨,你怎么还在那儿?小刘呢?”大厅门口忽然传来了贾警官的吼叫,许晖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冲对方摆摆手,一副很熟络的样子,扭头就走。

第387章 临时抱佛脚

第二天一大早,许晖就跑到西海酒吧后面的小房间翻箱倒柜,总算翻出来了一张租赁合同,他印象中是有的,但是付建平跟房东签的,房东是原来商业街的小集体印刷厂,厂子已经倒了,临时抱佛脚找人也来不及了,先拿在手上再说。

把钥匙丢给了良子,叮嘱道,“我去办事儿,回来之前,千万别开游戏厅的大门。”

“搞什么名堂?要不要帮忙?”良子一头雾水。

“不用,到工商所问问事儿。”许晖摆摆手边走边说,“还有啊,一会儿差不多这帮家伙该回来了,你跟阮世庆也说一下。”

等许晖满头大汗的从工商所跑回来的时候已经上午十点钟了,付建平这帮家伙果然都已经蹲在酒吧里了,正买了早点狼吞虎咽,本身就没有多大的事儿,打架斗殴,没有造成严重后果,双方也老老实实接受调解,批评教育后就放了。

“你跑工商所干嘛去?良子说不让开门,什么情况?”一见面付建平就问。

“上午有人来找我么?”许晖顾不得解释,问一旁的良子。

“没有,人毛也没见到,到底咋回事儿?”

许晖松了口气,赶紧从良子手里拿了钥匙去开门,“回头解释啊,那啥,阮世庆你先别跟过来。”

这一通紧赶慢赶还真没白跑,许晖刚把门打开,还没来及喝口水,贾警官就到了,人家是认真的。

许晖赶紧递上香烟,贾警官也不客气,将游戏厅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又让许晖把所有游戏机打开,随便挑了两台机子捣鼓了几下,幸亏良子昨天晚上没有瞎折腾,看对方的表情,马马虎虎应该还过得去。

“你的工商备案手续呢?”贾警官并不落座,看样子还有急事儿。

许晖一副很慎重的样子,从帆布包里取出了租赁合同,以及临时抱佛脚从工商所刚领来的一摞申请表,“刚跟人家申请备案,让填表格,因为换人了。”

“这有屁用?明显是先上船后买票,经营可是不合法的,知道不?”贾警官随意翻了翻,就把资料丢在了一边。

“您听我说,店面才从朋友手里盘下来,什么事情都是开头难,这两天筹备这个那个的,焦头烂额,正是因为昨晚您的提醒,我才意识到有些问题严重,不能拖,特别是备案拿执照,这两天一定抓紧办好。”

“知道问题严重就好。”贾警官伸手挡开了许晖再次递来的香烟,“按理说我不属于工商部门,还犯不着我来监督执法,但既然有点缘分,就要给你提个醒,手续必须抓紧办,合理合法经营,你自己也踏实,是不是这个理儿?”

“那是,绝对有道理,一定尽快办好。”

“别贫嘴了,我建议,没办好之前最好别营业。”贾警官说着话,前腿已经迈出了店门,“行了,我还有事儿。踏踏实实凭双手吃饭,别整那些乱七八糟的,我说什么你清楚,听见没有?”

“您放心,一定踏踏实实。”许晖连连点头,态度极其诚恳,心里却暗暗叫苦,以后莫不成了派出所的重点管控对象了?

事情虽然暂时糊弄过去了,许晖也知道警察不会管工商的事儿,但是对于贾警官的提醒,他还真上了心,人家是为他好,否则不会吃饱了撑的反复提醒,于是许晖拉着付建平跑了好几天,才把事情搞定,这个过程中谢三又是风言风语了一通,但看在规费的份儿上也没较真,总算踏实下来。

许晖抽空去了趟街对面的房东家,主要是问问原来周青的店面到底租不租?这一次房东不含含糊糊了,直接告诉他已经有人租了,而且刚签了合同。

“上次不是说好了么?决定租就先给我打个招呼,都在一条街上,知根知底的,干嘛租给别人?”

“你看我这记性,前一阵跑了趟外地,缺钱用,回家一商量就决定要租了,一着急还真忘了这一茬。”房东皮笑肉不笑,听上去很抱歉,但语气上完全没当回事儿。

许晖一下子心里就有数了,一个字都没再啰嗦,扭头就走。

“哎,哥们,对不住啊,下次合作怎么样……”

许晖根本就没回头,早就走出老远了。

“你是不是太敏感了?”付建平听了许晖的描述,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房东爱租不租呗,他还真没放在心上,但如果按许晖的猜测,租客很有可能就是五一俱乐部的人,他立刻就坐不住了,商业巷说什么也不能让这帮孙子插脚进来。

“打架闹事那帮人查清楚了没?”许晖的思维很跳跃,他的脑子里早就有了一条因果关系链,五一俱乐部的这帮人脑子都是直的,一因一果绝不会绕圈,事情稍复杂点,这帮孙子就玩儿不转了。

果然,付建平也回过味来,“小叮当中午就有了消息,那帮人基本都住在俱乐部西头家属院,全是雷向东的人。他姥姥的,看样子这帮人想抄咱们老窝啊?”

“所以要警惕一点,周青还有另外两处空下来的门面,让谢三发挥一下地头蛇的优势找找房东,建鑫能拿下最好,一定要抢在前面。否则宁可让它空着。”

“这事儿交给我。”付建平点头,火急火燎的走了。

许晖发了会儿呆,想想也挺有意思,他并不怕五一俱乐部这些人,直肠子,不知道拐弯,反而很好对付,只是建鑫的这些家伙们火气太冲,收拾别人的时候,要先防着别把自己的腰给闪了。

下午没事儿,许晖让阮世庆看着游戏厅,自己去了一趟城东鞋帽批发市场,上次人家唐老板垫的钱还没还上,必须要去感谢一下。

从小到大,许晖很少去城东,总觉的隔了一条红旗大街,城中和城东就像两个世界,西平的混混们有句俗话,城西野,城东横,城中历来窝里斗,说的非常典型,三个城区互相看不惯,反而没有城北、城南什么事儿。

城东的小伙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鼻孔朝天,走到哪儿仿佛都带着十分高傲的尾巴甩来甩去,他们向来看不惯其他区的,所以城东的混混们也格外招人厌。印象中,以前赵歌、老菜梆子他们去城东找一个倒卖国库券的大混混,想一起黑梁斌,就是因为互相看不惯,事情还没谈几句,就打了一架,整个一个莫名其妙。

但现在多少有些不一样了,这一代西平的年轻人毕竟处在了社会和时代变革的前期,思想最为活跃,性格也最为多变,接受新事物的能力极强,有能力的上大学、找好工作,不具备条件的、能力差的忙着下海挣票子,纯粹打打杀杀混世界的人少了,在家里待业、混吃等死的年轻人已经渐渐被人看不起。

时代在进步,城东最大的鞋帽批发市场就是很好的明证,不少摊位的老板都是年轻人,他们洋溢着活力和热情,凭自己的双手挣钱吃饭,不少人都将成为西平市未来富裕起来的新一代。

唐老板的铺子很好找,服装区十一排二号,就是倒数第二排靠头的位置,说是铺子,是因为他有相邻的两个摊位拼在一起,周围按装了隔断,显得像个店铺。

唐老板正支了个躺椅在打盹,被家人叫醒,见到许晖自然十分意外和激动,嚷嚷着拿出最好的大红袍泡茶,许晖也不客气,随意聊了几句,本来差着年龄段儿,人家三十出头,许晖是个小杆子,没什么共同话题,但他渐渐被对方的生意经给吸引,不知不觉居然待了两个多小时,临走放下钱,唐老板死活不收,拉扯了半天,许晖只好悻悻的收回,约好有空再聊,写了自己的地址给人家才告辞离开。

第388章 一个操性

游戏厅的生意越来越好,尤其是两所学校开学后,什么时段都人满为患,许晖已经难以找到蹲在里面看书的地方了,主要是烟熏火燎,呛的难受,经常见到屁大点的小孩叼着香烟窜来窜去,充其量是初一的娃娃,从这些学生身上,许晖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其实也没过几年,却好像经历了太久的时光。

很想两脚把这些小家伙给踹出去,才多大的年纪就敢人五人六?明亮的教室才是你们这些屁孩该去的地方,但一想到自己也不咋地,非但如此,还专门为这些小家伙提供娱乐、放纵的场所,许晖就感到脸红,立时泄了气。

眼不见,心不烦,许晖干脆学唐老板在旧货市场淘来了一把五成新的躺椅,支在游戏厅门口,事情全都交给阮世庆打理。许晖人倒是悠哉起来,但看书的效果就差了很多,看着看着就要睡觉,一觉就能睡到中午,长此以往,他都感觉自己有点像《水浒传》里蒋门神的味道。

而阮世庆一个人在里面忙的一头汗,但乐此不彼,手里进进出出的都是大把的票子,谁不喜庆?

睡多了,自然也就睡不着了,安静下来想一些事情渐渐成了许晖的一个习惯,老想过去容易颓废,瞎琢磨未来也似乎又过于空泛,倒是前不久唐老板的话经常萦绕在耳边,这是个实在人,老家在福建,初中辍学就出来做工,那时候打工的地方少,他走南闯北硬是苦了出来,现在做生意有自己独到的眼光,很多地方稍微点两句就让许晖茅塞顿开,不得不服。

尤其是关于低端的街边娱乐行业,唐老板的观点是初期资金积累可以参与,因为好进入,没什么门槛,但不建议做长久,因为这行太杂,往往很多地方要靠人脉,而且竞争太激烈。

第一次听到‘低端的娱乐行业’这个名词,许晖听着挺新鲜又颇为无奈,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他正在经营的电子游戏厅,不过仔细想想,倒也有些道理,这玩意儿虽然赚头大,但开在学校附近毕竟不好。

唐老板以前也做过游戏厅,甚至还开过舞厅,但最后都是草草收场,因为生意好,被人挤兑甚至下脚使绊子,都是很正常的事,可要是跟社会地痞勾连上,他就吃不消了,最终选择转行。

他现在喜欢批发生意,尤其是大批发很刺激,大宗货物倒手快,钱的进出也快,但风险大,看准了,有了积累才准备下手。服装批发生意预计还要做两年,以后看情况,现在沿海地区兴起了超市,比传统意义上的商业门市和百货商场要厉害的多,顾客可以自选商品,非常有优势,这样的超市业态在香港、在国外都有好多年了,以后要做大批发,就朝这个方向着眼。

很多生意经,许晖并不是太能听得懂,但却深深被吸引,唐老板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却能很专业的给许晖描绘了未来的一个蓝图,让他初窥之下便兴奋不已。

“嗨,醒醒。”正在做着美梦的许晖,冷不丁被人踹了一脚,一睁眼,吓!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天居然都黑了,华灯初上,身边站着仨人,良子正嬉皮笑脸,而另外两个安安静静,居然是秦羽茜和刘珂儿,看上去表情过于严肃了点。

许晖很不好意思的立刻坐起了身,心里面却在琢磨这两个丫头怎么会找到了游戏厅?现在的时间不上晚自习么?再说了,就是有空来转转,也应该去西海酒吧呀。

“二位稀客……”许晖一伸手,本想请人家到店里坐坐,扭头一看游戏厅里乌烟瘴气、吵吵嚷嚷的实在不合适,于是尴尬道,“不如咱去酒吧坐坐?”

“不必了,刚从那儿过来,就想问你,付建平去哪儿了?”秦羽茜的语气很生硬,言辞间甚至带着一丝火星。

“付建平?”许晖搞不清状况,眼睛偷偷斜向良子,这厮正在挤眉弄眼,但看不明白到底啥意思。

“知道就告诉我们,不知道就算了?”

“不知道。”许晖摇头,“上午还在一起,后来就没见了,什么情况?”

“我们走。”秦羽茜把脸一板,拉着刘珂儿扭头就走。

“哎,哎,到底啥情况呀?”

刘珂儿扭头冲许晖歉意的摆摆手,跟着秦羽茜匆匆离去。

“气鼓鼓的,这是咋啦?”

“卧槽,老付这家伙太特么搞了,下午跑人家补习班,把一个男生给打了。”

“为啥?”许晖张张嘴,隐约猜到了什么。

“还能为啥,你看秦羽茜那样子。”良子一副很八卦的表情,显然是不嫌事儿多的人。

“草,有点出息没?你肯定也去了。”

“昂,去了,我没动手,就是看热闹。”

“这家伙去哪儿了?”许晖知道付建平故意躲起来了,良子就是个挡箭牌,傻儿呱唧的还自我感觉良好,付建平也是,喜欢人家姑娘也不能瞎来呀,不管是吃醋呢还是其他什么,这样一搞,以后还怎么相处。

“相处个毛?老子揍那傻逼就没想着以后。”付建平一脸愤愤,“还特么跑来找我要说法,有病!”

“卧槽,失心疯啦?你和秦羽茜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至于闹成这样吧?”许晖很意外,这阵子一直在忙着游戏厅的事,无暇了解付建平的状况,过年的时候还追着人家,像棉花糖一般紧粘着不放,才短短两个月就搞得像仇人一般,挺好一个姑娘,不会这样不堪吧?

“能不能别提这个?提了就烦,说点别的。”付建平很不耐烦,

“行行,不提。”许晖也无奈,这种事儿他本来就懒得掺和,只是觉着这样跟人家闹翻有点夸张,但又不得不承认,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呢?过年的时候在红房子酒吧为了魏亚丽跟人莫明奇妙打一架,还差点被狗咬了,其实也是吃醋,大哥不说二哥了,都是这么个烂操性。

百无聊赖的离开酒吧,许晖的心情一下子灰暗了许多,看着游戏厅里人满为患的热闹样,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尽管夜里冷风嗖嗖,他依然选择坐在了外面的躺椅上,脑子里放空,一连抽了好几支香烟,嘴都抽木了,忽然觉得今年的春天来的过于迟了点。

第389章 该来的来了

大约一周后,劲风游戏厅的斜对面,原来的辉煌游戏厅开始装潢了,两家挨的很紧,过了马路往巷道深处走个四五十米的距离,这里曾经是周青的店铺,现在被房东租给了别人,许晖猜测是五一俱乐部的人,但不知道会不会是熟面孔。

不管怎么说,该来的总要来,许晖在心里上已经做了尽可能的准备,付建平他们也很快知道了消息,跑到施工现场看了看,逮着一个工人问老板是谁,那家伙哪儿能说的清楚,只好作罢。

但第二天下午,许晖正在躺椅上睡觉的时候,人家不请自来,许晖睁开眼睛一看,刘文亮。

“玩儿玩。”刘文亮叼着根香烟,居然还戴着一副蛤蟆镜,身后跟着一个不认识的小伙,看年龄也差不多是同龄人,并没有见到袁翔。

“玩玩?”许晖皱着眉头,依然四脚朝天的躺着。

“嗯,玩儿玩。”刘文亮点点头,径直进了游戏厅。

许晖想要起身跟进去看看,又一想还是算了,自己先要沉住气,而且里面还有阮世庆,刘文亮也没那么不堪,刚来就干架,那是傻逼,大家有帐自然是慢慢算。

没多久,也就是两支烟的功夫,刘文亮出来了,小伙子像跟屁虫一样站在后面,许晖终于坐起了身,对方居高临下的说话让他很不舒服,而且会被喷到吐沫星子。

“机子老了,没劲。”

“小孩儿玩儿的,你不合适。”

刘文亮笑笑,什么话也没说,带着小伙走了,过了马路,去了他的辉煌游戏厅,对着工人指手画脚了一番才离去。

“没想到真是这傻逼。”阮世庆早已站在了许晖身后。

“爱他谁谁吧。”许晖嘴上说的轻松,心里其实已经着急起来,刘文亮的话里有话,但说的也是实情,劲风的机子的确是老了,等辉煌开起来,肯定引进的是全新的机子,游戏币跟你卖一个价,不用搞活动,不用惹事找麻烦,都能把你挤兑死。

这次意外的见面,许晖跟刘文亮说的话总共加起来没超过六句,但信息量极大,双方似乎都有了城府,当然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冲动,可是要抹掉曾经的仇视和隔阂是绝无可能的,大家心里有数,以后还得斗,但方式会发生很大变化。

下午,许晖被付建平拉到酒吧开会,专门要聊一聊五一俱乐部这帮孙子,除了阮世庆,哥几个基本都在了,大家照例义愤填膺一通,然后绞尽脑汁、各出奇招,只要是能黑了刘文亮,还真是没有不敢想的,热闹了半天,稍微有点可行性的都有很大漏洞,没有可行性的纯粹就是在扯淡。

许晖全程都很少说话,不是在玩儿深沉,他也在想办法,但总觉得大家伙的反应过于强烈了,好多都是一厢情愿,并没有从实际着眼。

他脑子里一直在反复在对比劲风和辉煌的优劣,结果并不是想象那么糟糕,两家的营业面积都差不多,六十个平方上下,地理位置上也各有千秋,辉煌要往巷子里面走,但更靠近商校的门口,劲风靠近八一路口,客源更多的是十九中的学生。

差距就在硬件上了,辉煌是全新装潢,肯定看着舒服,引进全新的机子,玩家用的也舒心,这两点劲风没法与之相比,小吃饮料也没有优势,人家很快就能学了去,一个办法就是逐步淘汰老机子,把差距逐步拉进,但困难很大,主要是缺钱。

打折赠币吸引客人也是一个暂时性的办法,但不能解决根本问题,你能搞,他们也能搞,最后就是恶性竞争,谁也别想好,这不是许晖想要的结果。

按照这个思路想下去,许晖很快钻进了牛角尖,走不通,可惜以前无数次来商业巷,他都没有去注意两家游戏厅同时存在的样子,好像只要周青没折腾事儿,大家一直和平相处,毕竟都是建鑫的人,也没什么好争的。

等等,印象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当时许晖带着补习班的同学来打游戏,似乎两边的状况都差不多,高峰的时候人都多,低谷的时候都没人,许晖突然眼睛一亮,心里一下踏实了许多。

其实真没必要担心,就像老唐说的那样,街边游戏厅就是无序竞争,只要大差不差,客流量不是最主要的问题,中午、下午放学的高峰期,商业巷内统共三家游戏厅,两所学校,再开两家也不够用,上课时间,除了逃课的家伙,几乎没什么客流,所以游戏厅生意的竞争若从客流着眼,便是钻进了死胡同,除非你的机子烂的掉渣。

一定要跳出来看事情才能更清楚,五一俱乐部把目标放在商业巷应该不是心血来潮,还有后续的动作,这其中的关键就是周青剩下的两间门面能不能拿到手,如果一旦让这帮人接二连三的进来,成了群,事情就难办了。

面对许晖的询问,付建平的脑回路显然还跟不上,谈着辉煌酒吧,怎么又扯到租房子上了?但一瞬间他便反应过来,立刻老脸涨的通红,上午许晖跟他说过这件要紧的事儿,本来他很上心,跟谢三约好了中午一起去找房东,谁知道路过八一路小公园的时候,看见假山旁,有一个男的的跟秦羽茜搂搂抱抱,极是亲热,你姥姥的,付建平当时就把啥事儿都给忘了。

谢三怎么都没劝住,干脆跟付建平一块把那男的给揍了,但更让付建平暴跳如雷的是秦羽茜,丫头一点面子都不给,当场就跟他翻了脸,而且挨揍的家伙居然也口口声声的嚷嚷“等着瞧”,若不是很多看热闹的拉劝,他肯定会照死里打。

尼玛,这通火根本憋不住,付建平回到酒吧,中午饭都没吃,一点多钟拎了棍子就悄无声息的出去了,却被小璐看见,立刻告诉了谢三,后来的结果就是西海这帮土流氓直接闯入人家补习班,把那孙子拉出来又打了一顿。

事情从头至尾都没告诉许晖,连阮世庆都不知道,至于找房东的事儿,早就被大风给刮没影了。

许晖苦笑,不知道该说这帮人什么好,刚打过架又惹事儿,真没得治了,不是非要说一定把野性子全给收了,但总得长大点吧?

事不宜迟,必须连夜拜访房东,这回许晖也一起跟着去,趁人家刚吃过晚饭,有那么一点小小的空余时间,能问出什么消息算什么消息,最好能一口气把事情敲定。

谢三把胸脯拍的刚刚响,其中有一个房东他贼熟,以前就是街坊,房东家的儿子最早是跟这他二哥混的,无论如何都会给他这个面子,事实证明,谢三没吹牛,房东也把胸脯拍的山响,只要同意涨价,哪个孙子他都不会答应,就等你谢三。

第390章 慢慢刺激

大家捏着鼻子出门,谢三一脸郁闷,房东有点狮子大张口,一家伙涨百分之十五,尼玛的,要杀人还是怎么地?这事儿弄的他太没面子,好在周青的租约还有半个月到期,应该有缓冲的余地。

“明天再来,实在谈不下来,就定了吧。”许晖语出惊人。

“那不行!”付建平还没吭声,谢三却先跳了起来,“老子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尼玛的,一点情面也不讲,我明天让我二哥来。”

“得了吧,你二哥还能管你的事儿?”付建平不给他面子,上次跟赵歌打的天翻地覆后,谢三亲口说的,他二哥绝不会再管他任何事情。

“你放屁,我二哥那是气话……”

“明天跟房东谈的重点不是杀价,而是未来五年都不能涨价,满足这一点就签。”许晖想着快刀子动手,不给房东喘息的机会。

“不行,老子不同意。”

“钱又不是你出,劲风先垫付了。”许晖白了谢三一眼,伸腿踢了付建平一脚。

“我觉得老七说的有道理,五年不涨价,你算算这账,其实很划得来。”

“老子不用算,这样要价就是跟我谢三对着干,信不信我让他的房子租不出去?尼玛的,既然翻脸了,谁怕谁?”

付建平一个劲儿的给许晖使眼色,又偷偷伸了一个ok的手势,许晖会意,不再说话,相信付建平应该有能力说服对方。

到了第二个房东家,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原因也大体从其后面的谈话中能听的出来,房东特别讨厌那种装逼装过火的人,他很坦率的说了五一俱乐部的人早在两天前就找过他租房的事情,偏偏来的这个二百五犯了他的忌讳,各种摆谱让他十分反感,许晖他们恰恰相反,叔叔长,叔叔短的挺投他意。

更主要的是谢三,以前跟中年人也是街坊,虽然差着一个辈分没怎么说过话,但至少脸熟,否则都不可能让他们进门,至于谢家兄弟在八一路的名声不怎么好,中年人根本不在意,他年轻的时候也没安分过,谁都有犯浑的时候,非但如此,他还特别欣赏谢家老二。

事情就算敲定了,许晖早有准备,当场拍出一千块钱做定金,立刻签合同,这座门面的面积大,小二百个平方,就是曾经的演艺吧,也是周青三个门面中最为主要的一个,拿下它,五一俱乐部的那帮人再怎么蹦跶都缺根肋巴骨。

“你咋掏那么多钱当定金?”回去了路上,谢三一脸财迷的埋怨许晖,在他印象里五百块钱就打死了嘛,而且一周后就要交一个季度房租,三千五百块,钱从哪儿来?

“让人家吃个定心丸,稳妥些。”许晖并不想多解释,谢三是个浑人,说多了没用。而且他眼下考虑的辣手问题是,房子拿下了做什么?演艺吧他是绝不会再干的,以前周青经营的时候各种乱,商校的男男女女没事就往演艺吧跑,一钻进去就到深夜,不是什么好事情,人家没来查,一查准出事儿。

谢三还待要说,却被付建平一句话就给钉死了,“做生意,听老七的,如果要是投票表决,咱们二比一。”

晚上没白忙活,许晖回去睡了个踏实觉,一觉醒来,小隔间外的游戏厅居然还是吵吵嚷嚷,一看表,深夜一点钟了,这个事情有点过,他忽然觉得要立个新规矩,营业时间最晚不能超过凌晨十二点。

阮世庆想不通,全天营业额突破一千伍佰块的喜庆也被迅速冲淡了,眼看那个死家伙刘文亮跑来竞争,以后生意肯定会差很多,不趁这个最后的时间多挣一点,反而要缩短营业时间?这是什么道理?老七的脑子没进水吧?

“这是第一步,以后打烊的时间可能还要再提前一个小时。”许晖并没在意阮世庆的不满,而是另有他想。

“啊?你没毛病吧?”阮世庆气乐了,劲风游戏厅虽然是许晖说了算,但他也不愿意接受把钱往外边扔的馊主意。

“没有,就是想着劳逸结合嘛。”许晖哈哈一笑,一搂阮世庆的脖子,“这个月流水又破四万,给你发奖金,剩下的钱刨去水电房租后,有大用,暂时不能动。”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反对你把好好的生意往外推!”阮世庆急了,他万万没料到许晖把他想成那种要钱不要脸的人,这实在有点伤自尊。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许晖立刻意识到脑子走神了,没注意就说了错话,不过阮世庆也不是小心眼的人,于是避重就轻,“我是想让刘文亮那小子一拳打在空气上,没说要把生意往外赶,这个月就换两台好机子,要全市最好的,下礼拜我去趟金洲。”

果然,一提要上好机子,阮世庆刚才的不快就立刻被轻易带过去了,“最好的机子是啥样的?咱钱够不够,多换两台呀。”

“西平没有,至少我知道的地方都没有。”许晖很自信,“上次去金洲,看了不少新游戏,《圆桌骑士》,《雷龙2》、《赛车手》、《战国之魂》都是从南方刚进来的,特别好玩儿,比现在流行的《街霸》、《拳皇》也差不到哪儿,关键是新鲜,板子都是三合一五合一的,机子也不贵,但按键和手柄更舒服。”

“卧槽,《圆桌骑士》听说过,没玩儿过,《战国之魂》听着就挺牛逼呀。”阮世庆双眼放光,“哎,咱们加快速度,不用下周,这周就把它搞定怎么样?”

“不急,对面的装潢最起码还有小二十天,听听动静再说。”

“你是想给那孙子来个出其不意?”阮世庆很快反应过来。

“就是这么个想法。”许晖哈哈一笑。

“这事儿我想办法找人打听。”

“不强求,别让你兄弟犯难。”许晖已经有初步的打算,五一俱乐部虽然摊子铺的大,心思也野,但真没什么钱,看看北川街的人,就能基本判断他们的路数,而且许晖也亲眼见过,这帮人就是靠收份子钱小打小闹,说好听点是份子钱,往难听说就是抽头或者保护费,正经生意没怎么做过,北川街的人以前就这么干的,很土鳖,想想看能收几个钱?糊糊嘴巴了不起了吧?哪能跟建鑫起家的时候靠倒腾国库券相提并论,那时候的现金可是大把的。

所以劲风从一开始就占了上风,当时买的都是好机子,即便放了俩月一样能用,后期周青买的就不行,若是刘文亮把周青留下来的旧货找人修理修理,翻翻新,这倒不用花多少钱,但如此一来就没什么优势可言了,这不是刘文亮的性格,看看这家伙大张旗鼓的搞装潢就基本有数了,绝对是重面子,轻里子的人。

金洲出现的新款机子价格很贵,是老款机子的一倍还多,但玩起来的体验特别舒服,而且游戏难度可以调节,不敢说西平市没有,但肯定很少,按照辉煌游戏厅的面积,如果刘文亮要全部换新款机子,至少要十五台左右,这是一笔大钱,而且西平的价格贵,即便是老款机子也要比金洲贵出三到五成,十五台新款机子,那是要大几万的,还是国产的,要是原装进口的水货,至少翻两倍,杀了他也拿不出来,进口的正牌货想都别想,何况他还把有限的钱浪费在了装潢上。

再看看许晖新开张怎么做的?就拿油漆粉了一下墙,简单的一塌糊涂。

所以,许晖几乎敢断定,刘文亮既要面子又没钱,淘汰老机子是肯定的,但买来的新机子肯定还是老款货,而且还是便宜的老款货,许晖决定就拿新机子刺激他,计划先换一半,一个月换两台,慢慢刺激,弄好了说不定能拖垮他。

直肠子阮世庆虽然猜到了许晖会以进新机子的方式应对刘文亮的开张,但哪里会想到如此多的弯弯绕,乐呵呵的跟许晖喝了两瓶啤酒,回家睡觉了。

第391章 活学活用

次日又去找房东,这回付建平硬是把谢三给摁在酒吧里,只和许晖一起去,防止这家伙嘴上跑火车坏事儿。

开门见山,许晖一张口就接受涨价,房东的情绪自然也大好,但关于五年价格不能有变动的问题,双方扯了半天蛋,房东这家伙脑子转的快,一算账,很快发现自己并不占什么便宜,所以绕来绕去就是不让步。

“买卖不成仁义在,希望大哥下次能给街坊一个机会。”许晖十分客气的起身,但态度却极为坚决,话音一落就拉着付建平告辞,房东很意外,以为能用其他竞争者套住这俩人,但没想到小家伙们挺聪明,根本不吃套,只好一脸尴尬的送二人出门。

“卧槽,你是认真的么?昨天不是说好了谈不下来也签么?”出了人家大院,付建平憋了一肚子话,许晖的态度转变太快,怎么睡了一个晚上就干脆放弃了?

“谁说黄了?你没注意看房东表情?丫肉疼的要命,吊吊他的胃口。”许晖自信满满,今天察言观色,房东并没有果断拒绝许晖的条件,而是绕来绕去的不松口,证明有问题,很可能房东跟五一俱乐部的人也没谈拢,这就有意思了,所以许晖当时就改了主意,只要你心虚,我就不心急,慢慢吊着看。

话又说回来,此一时,彼一时,若不是提前拿下了‘’,许晖今天绝对没有如此沉稳的心态认真观察对方,果然如唐老板所说,商场如战场,讲究历练出随机应变的功底,还要有运气成分,否则今天使劲挠脑袋就是许晖和付建平。

付建平虽然有点不放心,但处于对许晖的信任,也就不再过于疑虑。

“说好了,别让谢三主动找人家,以免到时候咱被动。”许晖反复叮嘱付建平,冷一冷,吊一吊,说不定能把价格杀狠点,其实拿下了‘’后,许晖心里就更多的考虑是做点什么,很挺心,还真的是没什么思路,经商方面不懂的地方太多,说不得又要去找唐老板聊一聊才行。

回到酒吧,谢三一听没谈下来,自然是如许晖所料又急了,嚷嚷着非要去找人家,许晖跟付建平使了个眼色回游戏厅,懒得听这厮无理搅三分。

次日一早,许晖独自坐火车去了金洲,一到金洲站就买了当日下午返程的票,那时候的火车慢,当天往返其实非常紧张,所以留给许晖的时间只有短短不到三个小时。

邹猛哥哥的朋友一见许晖又来了,自然是热情万分,听了许晖的来意,更是把胸脯拍的刚刚响,“在我这里价格绝对最优惠,质量也有保证,做生意就是交朋友,一回生,二回熟嘛,实话跟你说,这种新款机就是主板贵,国产的都要两千块,原装进口的正牌至少七八千,水货也不会低于四千块,我给你三千六的价格,绝对原装。”

许晖之前就做过了解,对方开出这个价已经相当优惠,老款机子刚出来时候比这个价还贵,达强当时投资游戏厅,光进口机子就花了十几万,什么概念?在当时万元户都很稀缺的年代,这个数字绝对能唬住一片人。不过几年的时间,老款机子就不值钱了,加上水货多,都快卖成白菜价了,但再便宜,进口的还是贵,但许晖上次拿的五张板子都是国产,人家实话实说,否则不是那个价,可质量还不赖,说明这老板是个实诚人。

事情很快就谈妥,以低于行市百分之十的价格,现货卖给许晖两台,而且解决了运输问题,三天后到货,不过要许晖自己到西平长途站取货,首付款加定金不低于六成,许晖二话没说付钱,五千块拍在桌子上,足足三叠大钞,两叠十块的,一叠五十的,如此厚墩墩的,居然都被他硬给缝到了内裤里,看得人家哈哈大笑。

谈事情加交易只用了半个小时,中午对方请吃饭,死活不会再让许晖掏钱,并且承诺,下次如果再要货,还能再优惠。

许晖一路风尘,晚上十点才回到西平,这回没碰到车匪路霸,想想两个月前的遭遇,真是点子背,到了商业巷已经夜里十一点了。

游戏厅内还是热火朝天,连口饭都没来及吃,阮世庆就告诉许晖,付建平都跑来好几趟了,看样子火急火燎,好像是为了租房子的事情。

许晖有点担心,泡了一饭缸方便面,端着就去了酒吧,怕谢三瞎折腾,如果不出所料,房东一定是又找了谢三,就看付建平能不能摁得住这家伙,别脑子一热就答应人家,事情也就白折腾了。

酒吧里已经没什么客人了,谢三正坐在吧台发牢骚,付建平叼着烟跟他对呛,自然是在说许晖,突然发现小璐的眼神不对劲,俩人一齐扭头,许晖端了个大饭缸笑呵呵的站在二人身后,听了俩人对呛,他心里踏实了,应该是还没去。

谢三闹了个大红脸,不知道刚才的牢骚话是不是全被许晖听了去,反正恶狠狠的瞪了小璐一眼。

“这个点才吃饭?”谢三心里发虚,明知许晖刚一路风尘,可能没顾上吃饭,他一直憋着的话也不好意思马上说出来。

“中午吃太多,晚上将就了,我刚听阮世庆说房东的事情,哥俩怎么打算?”

“自然尽早见一面了。”眼见许晖主动开口,谢三更是迫不及待,“人家房主动找我,说五一俱乐部的人又来了,人家也接受涨价,但被他给挡了下来,主要还是考虑大家原来是熟人,所以先等我们的信儿,最好是两天内定下来。”

“老付你啥意见?”许晖一皱眉头,心里却在冷笑房东沉不住气,如果他连着两天没动静,着急的反而是付建平和谢三了,那是时候事情就变的比较扯淡,因为许晖一个人无法说服他们两个,内部肯定是要先头疼一阵,现在可好,房东帮他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逼的有点紧了,刚才还跟谢三商量呢,没个准主意,就等你回来。”

许晖不紧不慢,揭开饭缸的盖子,试了试泡面的软度,抄起筷子呼噜呼噜的先吃了几大口,其实他真饿狠了,中午到现在除了喝水没吃饭,火车上的东西太贵,而且还不好吃,所以一直饿回了商业巷。

谢三和付建平看着干着急,但也不好说什么,干脆让小璐通知服务员们先下班,这个点没客人就是在熬时间,浪费电。

正好兄弟们坐一桌,邹猛、良子、谢海青都没走,这个事儿摆开来说也好,许晖正有其他的想法想跟哥几个聊一聊,他的回答也很简单,“别回任何消息,这两天谢三和老付躲着,房东再来找,就说有急事儿出去了。”

“卧槽,你神经病么?”谢三听了这话,差点拍桌子,第一个感觉就是许晖在拿他和付建平开涮。

“不是,听我解释。”许晖把自己理解的房东心态,很详细的说了一遍,其实不外乎对方借着竞争者在哄抬价格,很不透明,再看五一俱乐部的人,他们为了辉煌游戏厅花了多少钱了?还要买游戏机,还能爽快接受房东的涨价?纯粹胡扯蛋,就连建鑫自己吃下了后都没什钱启动生意,甚至还要烦做什么才合适,难道这帮孙子比我们更了解商业巷?其实按他的理解,后来五一俱乐部的人有没有找房东都两说,房东自说自话也未可知。

许晖分析的有理有据,付建平第一个服气,邹猛几人也不住点头,谢三却不信,房东以前跟他二哥的交情不赖,难道会这么坑他?

“你还别不信,为了钱,翻脸的事儿多了去了,老菜梆子跟乔娃子是过命的交情,到最后还不是散了,咱们跟梁斌,跟刘坤打了多少架,不都是为了钱么?”付建平三两句话就把谢三给堵的死死的,这小子为了抬杠,脑子都不清楚了。

谢三被呛的没面子,可这张嘴就是软不下来,想了想,又换了个角度嚷嚷,“你咋就那么肯定,五一俱乐部的人没有钱?就算没大钱,雷老虎混了那么多年,好歹也有自己的生意吧?没钱他们敢打商业巷的主意?”

“这我不知道。”许晖摇摇头,“我只知道,如果他们有钱,房东绝对不会主动来找你,这是好市口的临街门面,他不愁租,无非就是这回价格抬的太高,他下不来台而已。”

“那要是房子黄了怎么办?”谢三还不退让。

“我负责,每月的规费加一倍!”对于这么个厕所里的石头,许晖一点脾气也没有,一肚子的想法也懒得再说了,站起身敲着饭缸回去睡觉,这一天可真累傻了。

“记住,规费加一倍,这话可是你说的,大家都可以作证哈。”谢三终于觉得自己小小的挽回了些面子。

第392章 见钱眼开

想着新门面的事儿,许晖心里有些发慌,次日一早起来就去了城东大市场找唐老板,到了地方,人家正在忙着进货,但见了许晖很开心,把事情丢给家里人,硬拉着他喝茶,福建人特好这一口,清香的铁观音,的确十分提神醒脑。

许晖简要的说明来意,唐老板想了想并没有急着回答他的问题,“城中靠北那一块儿,我不是太了解,你说的商业巷一带,是不是有个鞋帽一条街?”

“没错,那是商业巷北街,我的店在南街,全是做吃喝娱乐的,还有小卖店。”

“哦,那就不熟悉了,不好瞎出主意。”唐老板显然很慎重,“这样,过两天我去看一看,顺便造访一下宝号,有什么心得,咱俩再交流一番,怎么样?”

许晖没意见,别看唐老板其貌不扬,一谈到正事儿很稳重,既不张嘴吹嘘,也不卖弄经验,这样的人往往很靠谱。

从城东市场回来,许晖又去找了刘电工,希望他帮忙,给他即将处理的两台游戏机找个买家,虽然二手的卖不了几个钱,但仨瓜俩枣也是好的,顺手给人家塞了两包好烟。

事情都处理完,许晖还是不踏实,想起唐老板的话,做生意要多走多看,不经意间就能发现商机,即便发现不了,学学人家的经验也没有什么坏处,于是他干脆去了附近两条有点名气的小自由市场转悠,又去了解放路,看看最热闹的民主街自由市场,还顺便跑了一趟方家营,这地方还在施工改造,也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搞好,夜市一日不迁址到这里,老九家的摊位一直就很难落实下来。

上次为了争夺摊位斗殴,以许晖为首的文化大院的兄弟们实际上是吃了大亏,老九的摊位非但没有抢回来,还把黑牛给弄进监狱了,这件事给许晖的教训很深,以后解决问题必须多长脑子,而且要尽量从大处着眼,光耍小聪明也不行,冲动不冲动的反而不是主要因素。

总觉的对黑牛和薛永军有亏欠,心里有些不成熟的想法,许晖干脆回了一趟文化大院,一进了大院的门,许晖忽然就跟做贼一样,飞快的跑到薛永军家门口,小声敲门,快速闪身进门,生怕被家里人看见,上次回来找黑牛,好像也是这副德性。

许晖清楚,这是心虚的表现,心虚的都已经成了病态,但也没办法,他不想跟父亲一见面就剑拔弩张,他也知道总要面对,但克服心里上的疙瘩需要勇气,目前,他认为自己还不具备。

许晖跟永军聊的时间不长,就是想听听老九的想法,也隐晦表达了建鑫最近就要在商业街上再开一家店,做什么还没想好,但是缺人,如果有兴趣抽空来看看。话不能说的太明,因为对方的老爸很担心儿子跟他们这帮人混在一起,许晖理解这种心态,不强求,就是想帮帮兄弟中的老疙瘩,最终还是薛永军自己决定。

回到商业街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许晖就在街口的报刊亭等电话,跟金洲老板留的就是这个号码,那时候没手机、大哥大,就连寻呼机也是在沿海刚刚出现,急事儿就找公用电话和熟悉的小店,再原始的就是拍电报了。

原本西海酒吧早就计划装一门电话了,老是有事儿,老是没钱,拖到现在也没装成,许晖觉得太耽误事儿,今年必须要安装一门。

人家很守时,约好的四点半,一分钟都不差,告诉许晖新机子明天中午就能到,足足提前了一天,接着又说了接货的地点、车牌号、运单号,还有尾款结算方式,直接交给运货老板就好。

一一记下后,许晖赶紧张罗三轮车,那时候卡车请不起,短途的零担也不拉你这货,最后还是刘电工解决了问题,晚饭之后就找来了二手机子的买家,一个留着大光头的哥们,说话很粗,性格也豪爽。

许晖有言在先,除了新换了主板的机子不卖,其他的随便挑,对方看了半天,挑中两台,说好了一口价,两台七百块含运费第二天一早拉走,三轮车是大光头自己找的,拉好了他的货,再帮许晖跑趟长途站拉一趟,很便宜,十多公里连拉带帮着搬运才要价三十五块。

“哥,对面的劲风卖了两台机子,不知道为啥?”许晖这边一有动静,对面的刘永亮就收到了消息,他正在为新机子的事儿发愁,主要是钱不够,雷向东雷老虎已经被他给惹毛了,现在干脆躲着他,开业前的资金一下子就捉襟见肘。

三天两头去要钱,换谁都要跳起来,刘永亮也很头疼,当时把价钱算的太马虎,没想到装修像个无底洞,原本计划好换掉所有的老游戏机,现在这个想法估计要泡汤了,可是周青留下来的机子太烂,就是修修翻新也要花钱,劲风那边的机子其实都不错,这么说卖就卖了?不做了么?

显然没这种可能,生意这么好,却突然卖机子,唯一的解释就是人家在废物处里,原因自然是要以旧换新,这让刘永亮有点坐不住了,立刻掏了十块钱让小弟再去玩,一整天就盯死在劲风,看他的猜测对不对。

不用盯一天,下午小弟又跑回来了,“哥,劲风又买了两台新机子。”

“这么快?你看清楚了?”刘文亮郁闷,虽然被他猜中了,但怎可能高兴的起来?

“当然看清楚了,刚拆了包装,哇塞,都是新款机子,好几款新游戏,我特想玩儿的《冒险奇兵》贼几把爽,昨天还在解放路玩儿过,人家也是刚进来的。”小弟的表情很夸张,未料到后脑勺立刻挨了一巴掌。

“爽你麻的头!”刘文亮的脸很阴沉,但又不好过分发作,很烦躁的摆摆手让小弟滚了。

第三天,房东居然亲自找到了酒吧里,他耐着性子等了两天,终于忍不住了,心里其实很上火,原本他想的挺好,做了两手准备,如果谢三这边不让步,他干脆就压低点价格,索性把房子租给五一俱乐部的人,虽然不想跟钱过不去,但是下不来台还得罪人就更没面子,可没想到五一俱乐部那个嘴上吹的牛逼哄哄的家伙居然不租了,这一下给他来了个釜底抽薪,不得不硬着头皮来。

而谢三和付建平此刻却在劲风游戏厅里玩儿的很嗨,新机子玩起来就是爽,知道许晖挣了钱,但没想到会挣这么多,两台机子少说也得万把块,这特么的,谢三当时嚷嚷就要涨规费,这回许晖是一分不让,大家起哄开玩笑,吵吵嚷嚷。

邹猛一来报信儿,谢三立刻急着就要赶过去,他的想法已经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房子拿不拿下来不重要了,关键是许晖要输、要认账,规费涨一倍!现在他听说房东来,就像看到了钱自己飞来了,巴不得事情赶紧黄了。

付建平以为许晖会阻止谢三,最起码一起去看着点,别让这家伙满嘴跑火车,没想到许晖根本每当会事儿,任由谢三一溜烟跑了。

“一起去一下?”付建平提醒许晖。

“不用,谢三就可以,这家伙肯定杀价,不放心的话,你就跟着去一下,差不多就行了。”许晖乐呵呵的在玩《赛车手》,这游戏机的手柄操控感超好,刺激。

“不不,你跟我一起去把把关。”付建平坚持,开什么玩笑,谢三耍耍流氓还可以,根本不是个谈判的人。

无可奈何,许晖只好跟着一起,刚一进酒吧们,就听见谢三口沫横飞的在大声砍价,“当然我说了算,第一年决不能涨,做生意都要图个利市,第二年咱们再谈。”

“不是,上回你们不是同意涨的么?都谈的差不多了,我也认可五年内不再涨价,怎么说变卦就变卦?大家街坊一场,这样不好吧?”

“此一时彼一时,做生意不就是这样么?其实我们小本买卖,挣钱很不容易,平时特么吃碗面都要掂量掂量是不是要加份牛肉,你看看你老哥,坐地收钱,什么事儿不用烦,还要涨价?你说说有天理没天理啊?”谢三纯粹想把事情搞黄,两天前喊人叔叔,现在降为老哥,而且这一刀下去,砍的太狠,一分钱都不给涨。

第393章 你该怎么玩儿

付建平刚要插话,却被许晖拉住了,其实许晖肚子都要笑疼了,狠人还得狠人治,谢三一旦放开了,泼皮无赖耍出来还真没办法搞,看着房东一脸快要炸了榨菜样,实在是滑稽。

“二位来的正好,一起谈谈,买卖大不了不成,大家心平气和点好不好?”房东赖不过谢三,立刻把付建平和许晖当做救命稻草,掏出他的骆驼牌外烟,挨个散一支,其实气的牙痒痒,弄不过这帮小屁孩,说出去都丢人,最特么可恨的还是那个五一俱乐部的孙子,下回千万甭撞到老子手上。

未料,付建平和许晖坐下来尽管笑脸相陪,但还是不说话,谢三继续发挥,从诉苦扯到五六年前大家邻里相处的感情,忽然话锋一转又开始指桑骂槐,世道不好,人心让狗吃了云云,眼看就要扯出和五一俱乐部这帮人的龌龊,房东的脸已经越来越难看,许晖再不吭声就真黄了。

“这样,这样。”许晖连声喝止,付建平自然配合,眼疾手快的一把将谢三扯着坐到了椅子上,这厮还不消停,把事情谈成,他没这个本事,但是搅黄一件事那绝对是手到擒来,最后干脆被付建平给拉出去了,“你们二位谈,这两天生意亏的有点多,他心情不好。”

就差一秒钟,房东肯定抬屁股走人,哪怕房子暂时租不出去,也不会被这些小家伙给耍弄,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帮人人小鬼大,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尼玛的,当老子是棒槌呀?!

“你也别生气,的确生意不好做,但哥几个又要吃饭,还得硬着头皮做下去,废话不说了,互相理解,各让一步。”许晖一脸诚恳,表情也变得严肃,“我开个价,您要是觉得合适,咱们就当场签,如果不合适,你拍屁股走人,怎么样?”

“我说你们到底几个老板?谁说了算?今天你拍板了,明天他又不同意了,耍我玩儿呢?”房东被谢三闹的有阴影,必须先把这件事情落实清楚。

“我们是合股的,但这件事我说了算。”许晖斩钉截铁,为了打消对方的顾虑,许晖掏出身份证拍在桌子上继续道,“而且你也知道我们建鑫,不止一两家店,一会去看看我的游戏厅,如果合同出了问题,全由我兜着。”

“哎呦,做大生意,那还为我这仨瓜俩枣扯这么久?”

“呵呵,一码归一码,生意大,吃饭的兄弟多,而且生意大也不见得赚钱,说句坦率的话,当时谭老板你一开口就把房租涨了百分十五,做法上就不厚道,别的我不清楚,但商业街这一带,随便去打听,涨房租不知这么涨的,所以最开始在我的理解中,谭老板并没有想把房子租给我们。”

房东一下脸红了,拼命的嘬了几口烟才含含糊糊道,“都是做生意嘛,谁不想多赚点?价高者得之么,以前做街坊的时候,谢三了解我,向来痛快,讲究一步到位……”

“所以谭老板,你一步到位就把我们给吓走了,信得过,我就开价,信不过,咱就不浪费时间了。”

“好,就当交个朋友,你开价!”谭老板恶狠狠的将手中的香烟掐灭在烟灰缸中,仿佛很委屈的已经吃了大亏的样子。

“涨价可以接受,就当互相讨个口彩,图个利市。但最高百分之五,而且三年内不能再涨,第四年重签合同,重新谈。”

“没有商量的余地?”谭老板像吃了大便一般,脸色极为难看。

“没有。”许晖摇头。

“那就免谈了,差的太多。”房东站起了身,却未急着迈腿,装模作样的整理自己的西装。

而许晖也站起来了,冲对方一笑,“买卖不成仁义在,谭老板好走。”说完居然十分干脆的自己先出门了。

“谈的怎么样?”游戏厅里,付建平正和谢三玩得大呼小叫,硬杠《赛车手》,许晖新进的这两台机子有绝对的吸引力,若不是现在是上课时间,早被学生围满了。

“没谈成,嫌咱们砍价太狠。”许晖一脸轻松,他嘴上这么说,但直觉上断定谭老板放不下,这事儿还是有八成的希望。

“卧槽,那要加规费呀,说好了下月开始。”只要是关于钱的事儿,谢三的耳朵贼灵。

许晖根本没搭理他,自顾自的倒了一缸子白开水,咕咚咕咚灌了个干干净净,谈生意还真的费口舌,脑子里却暗自盘算了一番店里的流水,房子一旦定下来,押金金、房租等大把的钱就要出去,虽然暂时够用,但也要把口袋扎紧点,后面很快就要装修,不能像这个游戏厅一样瞎凑合。

付建平不太高兴,但事情既然交给了许晖,就必须给予信任,至少拿下了,也不算是太糟糕。

下午刚过两点钟,唐老板到访,人家真是守信用,说好了来拜访,大中午一过就真来了,在许晖的游戏厅小坐片刻,俩人便一道出去溜达,主要是看看商业街的整体业态氛围,交通状况,还有周围更远一点的其他配套,这些都是专业名词,从唐老板的嘴里一个接一个的蹦出来,许晖是一句不拉的尽量往脑子里塞,暂时不理解也必须硬塞,这样的机会难得。

俩人足足逛了三个钟头,几乎转变了八一路周围,又回到了游戏厅,刚一坐下,付建平就给火燎屁股一般的冲了进来,尽管见到许晖有客人也憋不住,“谭老板又来了,说是答应你的条件,现在嚷嚷着就要签合同。”

“那好啊,签,反正你签也一样。”许晖心里乐开了花,虽然又背上了一个累赘,但这件事儿上,他一直判断准确,自信心又足了不少。为什么是累赘,只有许晖自己清楚,别人没法理解。

“不行,那家伙就认你。”

“那你把他带游戏厅来,我这儿有客人。”

“到底什么条件,那家伙神神秘秘,这会儿谢三正在挤兑他呢。”

“涨百分之五,三年内不能涨价,第四年重谈合同。”

“卧槽!”付建平朝许晖竖了个大拇哥,又冲唐老板歉意的笑笑,扭头跑了。

“你这里有事儿,我就不耽误了,我回去盘算盘算,改日咱们再聊一聊,不成熟的想法也只能作些参考。”

“那就太感谢了,连顿饭都没吃。”许晖真的很过意不去。

“吃饭着啥急?等你新店开张,好好喝一顿。”

“那感情好,就明天吧,明天我去你那儿聊。”

“一言为定。”唐老板为人干脆,硬推搡着没让许晖送出门。

唐老帮前脚刚走,付建平就领着房东来了,后面还跟着谢三,这家伙眼看到手的规费没了,心里很是不爽,心态完全是跟大伙反着走的。

房东准备很充分,带着拟好的合同来的,许晖粗粗浏览一遍,反复看了几处关键点,很干脆的大笔一挥签字,然后点了五百块钱定金给对方,打了收条,约好三天内收房、拿钥匙,一桩事情就此告一段落。

接下来的一周内要连收两间店铺,押金加房租要出去万把块钱,紧接着就是装修,许晖长这么大第一次经手如此大的买卖,心里的压力可想而知,一连疯狂的玩了十几把《赛车手》,才让烦躁的心情稍稍回归平静。

晚上找付建平出去喝酒,就他们俩人,一直聊到了很晚,从哥几个的现状聊到了酒吧,再从酒吧聊到游戏厅,但更多的是对未来两间店铺的想法,尤其是‘’,这么大的店铺,随便装修都是一笔可观的支出,还要想好做什么生意,否则闲置一天,就赔一天的钱,如果玩儿的是亏本买卖,那就会亏的更多,甚至能到当裤衩的局面。

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付建平这才吃惊的发现许晖所承受的压力,他晕晕乎乎的酒劲嗖的一下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脑门子上都是冷汗,当初光想着拿店铺,阻止五一俱乐部的人进入商业巷,脑子一热,痛快是痛快了,现在回想一下,反而自己给自己背了两个大包袱,你该怎么玩儿?

“唐老板告诉我,既然想好了要做,就不能动摇,不能退缩,否则会惨不忍睹,明天我再去找他,有个很粗的想法跟他落实一下,‘’成与不成,你必须给我打气撑腰。”

“必须的!你放心,有我老付在,绝没有你的后顾之忧。”付建平咣唧一下把酒瓶墩在桌子上,目前他能帮上忙的就这么多。

第394章 搅屎棍

付建平说话算数。

五天以后,曾经的‘龙腾虎跃’和‘英雄泪’两家门面全部收归建鑫旗下,交钱,收房,拿钥匙,许晖忙的晕头转向,哥几个也不含糊,在付建平的带领下忙里忙外,清理曾经店里留下的破烂,基本上都没什么用了,连拾荒的都不要。

门面原来被封过一次,后来又解封了,因为周青的事儿还没最终判下来,听说还附带什么民事赔偿,所以才封的门面,后来房东跑去处理的,说是没什么事儿了。

忙了足足两天,第二天晚上也不消停,付建平跟谢三干了一架,原因是为了钱,别的兄弟都忙里忙外,没什么怨言,偏偏谢三屁话多,看见许晖手里的票子呼呼往外冒,这家伙眼睛都发绿了,知道许晖挣钱了,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钱。

于是谢三叽叽歪歪的要再开一家游戏厅,就把‘英雄泪’改改算了,他想去当老板,也交规费。付建平自然不同意,两家店面做什么营生,许晖自有打算,其中‘龙争虎斗’已经跟他交了底,初步定下做小食品批发,‘英雄泪’也有了想法,这时候谢三横插一杠子无非就是眼红,而且根本没考虑方方面面的事情。

两人一通大吵,就差没动手,最后决定开建鑫股东会投票决定,付建平很恼火,说好了不给许晖添乱、拖后腿,最后事情还是闹的不可收拾。

许晖倒是很淡定,开就开吧,反正好久也没开了,正好趁这个机会跟哥几个聊一聊,宜早不宜迟,就定明天中午,付建平也没招,只能阴着个脸的去通知人。

次日中午,所有兄弟们都聚在了一起,一块儿吃的午饭,然后就在西海酒吧开会,谢三一大早就挨个找哥几个谈心,除了许晖,连阮世庆都没放过。

付建平也一样,既然要开就特么开彻底,他是豁出来了,昨天忙了半晚上,草草列了个流水章程,一件一件的上紧箍咒,如果整失败了,他就去找赵复,给赵歌带话他不干了。

唯独许晖最清闲,跟没事儿人一样,该看书看书,该算账算账,该吃饭吃饭,阮世庆看着直蒙圈,要说心大,他阮世庆算在建鑫里是数得上号的,现在这位大爷不叫心大,叫没心没肺,谁都知道谢三开这个破会是针对许晖的,到时候还不知道怎么闹呢,他倒好,还哼上小曲儿了。

有心提醒一番,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阮世庆嘴笨,而且谢三之前反复打了招呼的,手心手背都是兄弟,得罪哪个都不行,尼麻麻的,你们开会,折腾老子!

阮世庆生闷气,干脆啥也不想说,但总觉的谢三这么干不合适,当初让他管游戏厅,一穷二白的他不来,现在许晖把游戏厅搞火了,赚钱了,这小子又开始犯红眼病,整个一个欠收拾。

毕竟相处的时日短,阮世庆还是不太了解许晖,这个时候的许晖其实是最为紧张,他倒不是太在意自己会怎么样,却生怕谢三胡乱搅合,会生生把刚起步的建鑫给搞乱了,尤其是准备新开的两个门面,他已经有了稳妥的想法,唐老板功不可没,短短几天内就帮着他把思路给厘清了。

就拿‘龙争虎斗’来说,定下来经营小食品批发,那不是拍脑袋乱想的,那是把周围几条小卖店的数量、客流量反复记录分析出来的,现在这些小卖店的进货渠道很杂乱,而且价格区间差距极大,取货进货劳心费神,这个地段,包括周围的红旗街、商业北街、三柳街等没有一家成规模的小食品批发门店,很多老板进货要蹬三轮车跑好远,那年头还没有现今如此发达的配送,地理位置非常关键。

‘龙争虎斗’就处在这个地段中心靠南一点的位置,天时、地利、人和都具备了,只要货物品质好,价格公道,不愁没生意,而且唐老板还专门找了生意上的朋友为许晖介绍了两家靠谱的副食品大批发行,如果周转的快,人家同意给予低于同行百分之十的价格拿货,这些占八分,剩下的两分靠运气,许晖已经开始摩拳擦掌了,可‘人和’出了问题。

所以许晖很紧张,眼看这个大好时机和得天独厚的条件,一旦被打断,他担心自己以后再也无法鼓起这样的勇气和信心了。

之所以跟没事儿人一样,还哼哼小曲儿,那是因为许晖也没办法,他进入建鑫的时间最短,跟谢三也一直有矛盾,尽管付建平鼎力支持,还有文化大院的兄弟,他也没有胜算,只好自己安慰自己。

开会前,关于所提的建议怎么表决成了伤脑筋的问题,因为建鑫拥有大比例表决权的人都在监狱里蹲着,赵歌、老菜梆子、谢海林、赖春光,还有赵复和黑牛,黑牛蹲在家里,自然也来不了,赵复去外地了,很久没来过商业街。

吵吵了半天,好算商量了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办法,按在到会的人头数举手表决,过半数就算通过。议题就是谢三建议再开一家游戏厅的建议,同意的举双手,弃权的举单手,剩下的就是不同意的,简单有效。

兄弟们济济一堂,付建平、谢三、谢海青、良子、阮世庆、邹猛、单涛、小叮当,当然还包括许晖自己,谢三忽然往外面跑了一圈,居然连几个无法上台面的小弟也给拉进来了。

谢三是想尽一切办法,志在必得,拉这些人来自然为了拉票,可把付建平给惹火了,拍着桌子大骂,“你特么懂不懂什么叫有投票权?”

谢三也不甘示弱,拍着桌子回敬,“你特么,这些人不是咱的小兄弟啊?”

僵持不下又是一通吵,最后还是许晖给劝开的,别人劝都不好使。谢三这通乱搞引起了公愤,最后吵来吵去,留下了一个叫成风的小家伙,其他都给赶出去了,搞得这些小伙子特别没面子。

投票前,付建平也不客气,直接把他晚上写满的那张纸给拿了出来,一条一条的念今天会议要干的事儿,就算是客串主持人了,这点没人反对,谢三也不敢有意见,因为赵歌指定付建平和许晖临时管理建鑫,谢三不认许晖,但不能再不认付建平,否则会变成过街的老鼠。

七八条事项,谢三的建议只是其中一条,而关于‘龙争虎斗’的经营,许晖也有提议,你谢三没话说吧?你能提议,别人不能提议么?

热闹了半天,终于开始投票,第一项就是谢三的提议,投票结果让所有人大跌眼镜,赞同和反对的各有两票,赞同的自然是谢三,外加了一个成风,反对的是付建平和许晖,其他人全都弃权。

第395章 红眼病

握草!不但谢三傻眼,付建平也大出意外,望望在坐的诸位,除了许晖外,各个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不禁心里暗骂谢三,你特么就是个搅屎棍!

“再来,这把不算!”谢三立刻嚷嚷,既然要表决,肯定要分出的子丑寅卯来。

“再来你个锤子!你特么有完没完?”付建平忍不住终于发火了,不但是针对谢三,也迁怒其他人,谢三是个粗胚,见钱眼开瞎捣蛋,难道你们其他人没脑子么?老这么瞎搞,能办成啥事?闷头干活想主意的人,你们不理解,眼睛里就盯着人家挣钱了,而成天游手好闲,扔下一大把白条的谢三你们却认可?脑子坏了!

“你特么少来,事情没个结果怎么能算完?”谢三把桌子一拍,比付建平火气还大,而且咄咄逼人,“这事儿说好要表决的,而且你刚才的章程里也念的清清楚楚,今天大伙儿聚齐了坐这儿,就是要定大事儿,老赖管这个叫股东会,从赵歌开始就严肃着呢,别欺负老子没文化啊,赶紧着。”

一通白抢把付建平愣是噎在当场没话说,他指着谢三的鼻子就要大骂,许晖却站起来了,“我有个建议,关于两个门面做什么,实际上是一回事儿,不如放在一块表决,谢三有他的想法,我也有我的想法,我俩先把各自的想法跟大伙说一说,其中的好处的和不足,大家听完了再表决,否则都不太了解,举手就有点盲目了。”

在坐的都是粗人,许晖突然意识到,他和谢三的争执,大家都认为是为了眼红挣钱,只好两不相帮、两不得罪,就连良子和谢海青也是这般想法。

其实没有人认真去思考过,俩人的提议有什么优劣,甚至说句不好听的话,可能有哥们都搞不清楚许晖所说的小食品批发是干嘛的营生,就别提什么快消品的概念了,说白了,大家都是中学辍学后的待业青年和街边混混,架打多了,脑子都僵了,习惯于江湖文化、粗鄙处事,想要改变这种习性是非常不容易的。

但也不是一无是处,如果能把事情讲通、讲透,大家能够彻底明白了,就会坚决支持你,真能到这种程度,劣势就变成了优势,所以许晖决定试一把。

“一勺烩?那痛快,就这么来。”谢三不待付建平讲话,立刻拍桌子赞同,人家许晖都这么说了,你老付蹦跶个屁!

“各是各的事儿,没必要吧?”付建平不理会谢三,而是很担心的看着许晖。

“有必要,至少让哥几个知道,咱们做啥样的生意才能赚到大钱。”

“对!老七的话光鲜,我谢三没文化,想不到更多的营生,无论是‘英雄泪’还是‘龙镇虎斗’,随便拨给我一个门面开游戏厅,我保证月月交规费。”

“也好,咱俩除了讲讲经营行当,也顺便立下军令状,让大伙选择。”就等你这句话,许晖立刻把火堆往高了架。

“没毛病,定规则吧。”谢三高兴的摩拳擦掌。

付建平阴沉的扫了谢三一眼,再看向许晖,对方则报以他自信的微笑,然后缓缓道,“越简单越好,你先说,我后说,然后大家用小纸条无记名投票,同意你的游戏厅就在上面写1,同意我的就写2,都不同意的写0,怎么样?”

“万一又平局了咋办?”

“就再投一轮,如果第三轮还平局,就依你的,‘英雄泪’开游戏厅!”

谢三啪的一拍桌子,这回连手都拍红了,“老七仗义,就这么办。”

“等等。”付建平一肚子火,但许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也不好再往回扯,先把紧箍咒念了,你们随便扯,“刚才有言在先,我也念的清清楚楚,无论你们开什么,都要上规矩,必须交规费,流水账目必须由小璐监督,不能再有白条乱借钱,谁敢这么干,谁就下来,让别人上。”

“那就顺便定一下规费的数目,都依章程来。”许晖对付建平暗竖大拇指,这一杠子插的好,他也必须再跟着加一把火。

“卧槽!干都没干呢,你怎么定规费?什么标准?”

“头俩月都不用交,第三个月开始,‘英雄泪’每月1000块,‘龙争虎斗’每月3000块!”付建平早就算好了,也是一个礼拜前许晖曾跟他聊过的。

话音刚落,谢三就跳起来了,“1000块?你抢钱啊?”

“劲风现在不也是1000块么?差不多的面积。”

“劲风是劲风,我是我,八字都没一撇就给老子扣帽子,存心挤兑我是吧?”

“嫌太高,你可以不干啊,这么多人等着吃饭呢。”

“你……卧槽!”谢三指着付建平鼻子,他也的确没话说,劲风游戏厅每月的规费1000块雷打不动,人家还养活阮世庆,而且还腾出很多现金垫付新交的房租和押金,他要是再搅合就明显无理取闹了。

“好,就1000块!”大伙都眼睁睁看着,谢三脸皮再厚也不能往回缩,一咬牙一跺脚,“赶紧开始!”

“那么你先来。”许晖很大方的坐回到了座位上。

“先占个便宜。”谢三使劲儿清清嗓子,忽然发现自己没什么话讲,脑子里空荡荡的,于是赶紧伸手抓起一支烟点上,“我想的游戏厅,机子要全新的,就像劲风刚买的那两台一样,‘英雄泪’五十五平,十台差不多吧?多少钱我没算过,反正建鑫得给投钱,遵守建鑫的规矩,绝不乱借钱,每月规费1000块,额……绝对不拖欠。”

“没啦?”不仅付建平脸发绿,其他人也哭笑不得,这干巴巴的就特么跟没说一样。

“不就是规费么?还特么让我讲啥?”谢三瞪着个眼睛,十分纳闷,你姥姥的,嫌老子要价高么?没有好机子怎么挣钱?

“好好,没了就没了,接下来老七讲。”

许晖更是哭笑不得,但他忽然意识到,刚才想法还是高看了谢三之流,这种建议连鬼都糊弄不了,连最起码的成本账都没算过,就敢漫天要价?根本就不是个认真做事的人,就更别指望他做好生意、承担更多的责任。

但是按照赵歌的要求,每一个建鑫的兄弟,你都不能扔下,谢三再一无是处,也是最早跟着赵歌出来奔命的,所以总得有事儿给人做,他忽然又有了一个新的想法,或许让双方暂时妥协下来。

第396章 妥协

“市面上一台这样的新机子,光主板就是八千块,算上机框和配套,不会低于一万块,十台就是十万块,盘掉西海和劲风两家店,都不见得能凑够这么多现金。”许晖先把数据摆出来,立刻就把谢三给唬住了。

这厮平时只知道吃吃喝喝,指手画脚,哪里知道这些,没有跑过西平本地的市场,也没有去过金洲,不知道水货和正牌货的巨大差异,甚至都不了解游戏机的主板是个啥玩意儿,屁毛信息都不掌握,明明特别上火,但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大家闻听也傻眼了,纷纷把目光投向谢三,什么意思都有,更多的吃惊需要花这么多钱,兄弟你行不行啊?谢三在茫然中愤怒,又在愤怒中茫然,但依旧说不出什么话来,肚子里没货呀。

“劲风刚买的那两台是找了邹猛他哥的朋友帮忙买的水货,一块主板也要三千五,加上机框和配套要五千块,两台一万,实打实,还不算运费。”吓唬够了,许晖把话往回带,他倒没打算真忽悠自己的兄弟,只是想强调,什么事儿都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容易。

“所以,不算装潢,‘英雄泪’什么都不做,光买机子就要花掉五万块,建鑫同样拿不出来。”许晖也点上一支烟,“这也是我为什么反对另外再开一家游戏厅的主要原因,小食品批发不同,店面不用刻意装潢,只打货架、货柜,也不需要美观,结实就行,所以初期花不了什么钱,初步算了下大概一万五左右,连带把门头重做。”

“而且,这个行当就是吃辛苦,但流水周转非常快。”许晖知道这个时候需要向大家坦诚,而且尽量捡谁都能听懂的话,“哥几个都知道劲风不到三个月,赚了些钱,但不清楚是怎么赚的,赚了多少,我简单说说,抛除房租水电和规费,还有我和阮世庆的工资,仨月共赚了三万一千块,平均一个月一万,如果再减掉买机子的成本,也纯赚了两万块,挺吓人吧?”

许晖话音一落,立刻嗡的一声炸开锅,大家纷纷交头接耳,挖了个大草!一个不起眼的小游戏厅哎,赚这么多钱,太特么刺激了,谢三更是两眼放光,付建平则皱起了眉头,心里并不情愿许晖说的如此详细和直白。

“哥几个知道这纯赚的两万块,游戏币占多少?小吃饮料占多少?”

大伙纷纷摇头,这谁能猜的出来?除了阮世庆,也就付建平知道个大概。

“游戏币占了一万三挂零,小吃饮料占了八千块,想想看,就那么个破五斗橱上摆的东西,牛逼不?”

深入浅出,许晖很会引导,但这个数字还是太震撼了,哥几个远远没有想到,小小的五斗橱扔在路边都没人要的,被许晖捡回去,放在游戏厅摆上吃喝小零食居然能赚八千块?!

“问题不在五斗橱,而是在于你卖什么,怎么卖。”眼见达到了效果,许晖开始收尾,再发挥多了,大伙听不懂,“所以,别小看这些小吃小喝,贼赚钱,将来‘龙争虎斗’就是赚大钱的。”

“好!”这回轮到付建平使劲拍桌子了,这个解气,就是冲着谢三拍的,“反正老子就赞成做这行!”

“你打住,刚才说好投票的,别想着忽悠我。”谢三被许晖的一席话给呛的满脸通红,也承认自己狗屁不通,红眼病犯的有点太赤果,但一听劲风赚了那么多钱,更加坚定了做游戏厅行当的心思,大不了学习嘛,老子也摆一个五斗柜,比你那个大的多的五斗柜。

“我话没说完。”许晖摆摆手,“我建议就不投票了,换个思路吧,劲风有条件的交给谢三经营,只要大伙同意就行,但坚决不能再开另一家游戏厅,哥几个如果信得过我,就把‘英雄泪’和‘龙争虎斗’两家都交给我,一年后,规费翻倍。”

许晖这句话把大家全都说愣住了,付建平没想到,谢三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其他哥们都纷纷对许晖竖起大拇哥,仗义,好气魄!

“你来真的假的?”谢三瞪着大眼珠子急需确认一下,不用投票,还有这种好事?劲风归他?想想都手痒,老七会这么够意思?

“当然是真的。”

“说说啥条件?”谢三从兜里掏了半天,终于找出一包皱巴巴的将军牌香烟,抽出一支殷勤的递给许晖,并亲自把火给点上。

我靠你大爷!付建平真想大吼着骂出声。

“我提几条,不够的大伙补充。”许晖美滋滋点上烟,也越来越有信心,“第一,规费不能少;第二,有个时间限制,劲风现在是建鑫唯一能造血的门店,必须确保另外两家店在正式营业前有钱用,所以两个月以后才能交给你;第三,经营劲风必须要承担一定责任,除了规费,还要带一个人,阮世庆必须优先考虑。”

谢三撇撇嘴,皱起了眉头,“第一、第三条我都没问题,这个第二条,两个月有点久了吧?”

“其实不算长,两家店最快营业也要一个月左右,‘龙争虎斗’可能会更快一点,装修进货都需要现金垫,第一笔垫付进货的钱,我会还给劲风,但我的现金回笼也要时间,放一个月,不算长。”

“哦哦,那就没问题了。”谢三频频点头,像小鸡啄米一般,心里都乐开了花,垫出去的钱还能还回来,这老七就是心善,兄弟中就数他仗义。

“大家如果没意见,就举手表决一下吧,同意我的建议的举手。”浪费了太多口舌,许晖不想再拖了,也实在有些心累,这也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

唰的一下,大多数人举手同意,没举手的有三个,谢海青、良子和小叮当,算是过半数通过了,谢三乐的一蹦多高。

这仨投反对票的都是马后炮,他们也想包下劲风游戏厅,有钱大家赚,凭什么谢三能就能抢在前面?

这一下让付建平的脑袋大了无数圈,眼看许晖放弃这么好的劲风才换来了暂时的妥协,他姥姥的,怎么又有红眼病蹦出来了,早干嘛了?这还是以前的兄弟么?

“签军令状吧,一年包一次,赚钱少的,甚至完不成规费的,第二年换人,我也一样。”许晖一句话就把他们打发了,想赚钱,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谢海青天天泡妹妹,就算呆在西海里也不怎么干活,比谢三还不靠谱,良子是没想法,纯粹跟着瞎起哄,至于小叮当,聪明人,但不见的就能把生意玩得转。

付建平立刻附和,一板子拍死,“不能马后炮,以后这种事儿早提,开个会容易么?都特么表决完了,再说有毛用?”

“还有。”付建平又把脑袋转向谢三,“放两个月不错,但是在接手劲风之前,你必须把以前的欠白条统统还上,以后任何人不能为私事儿打白条借钱,否则就别包生意。”他把能看见的最后一个窟窿先给堵上。

第397章 万事俱备

终于把‘搅屎棍’安排妥当,付建平却心事重重,因为他预感这只是暂时的,还会有其他犯红眼病的家伙会发牢骚,甚至还会跳出来搅合,曾经的兄弟们似乎在钞票的面前越来越变了味了。

许晖却长出了一口气,浑身上下都轻松起来,将要迈出的步伐终于没有夭折,让出一个小小的劲风游戏厅固然可惜,但相比即将起来的‘龙争虎斗’,还是小菜一碟。对了,‘龙争虎斗’这个名词不妥帖,卖吃的,又不是咬人,必须改一改,叫什么还真要认真想想。

晚上,许晖成了大忙人,至少有四个兄弟要找他单独聊一聊,首先就是谢三,要请他吃饭,主要是请教怎样经营游戏厅,别看这厮不学无术,整天瞎混,但是为了赚钱,积极性可不是一般的高。

说句大实话,劲风游戏厅才开了两个多月,在摸索中刚刚走向正轨,许晖其实也没多少经验可谈,谢三虽然讨厌了点,毕竟是自家兄弟,他还是有一说一,就连邹猛他哥的朋友的联系方式也告诉了谢三,可谓倾囊相授,对待朋友和兄弟,许晖向来是用心去交。

第二个是良子,老兄弟,没办法,许晖打着酒嗝勉强跟良子坐在了烧烤摊上,实在没肚子喝啤酒,就拿串羊肉串意思一下。良子很直接,打算跟着许晖干,在酒吧没什么盼头,除了撩妹就是吹牛打屁。

许晖心里早就想好了人选,自然包括良子在内,原本找机会私下里说说的,这下全免了,兄弟俩相谈甚欢。

第三个却是付建平,对许晖一通数落,千不该万不该把劲风交给谢三,现在木已成舟,他十分担心建鑫目前唯一赚前的店铺会败在谢三手里。

“没问题,任何一个兄弟都有权利争取,谢三干的好了,对他自己,对大家都有好处,他不行了让别人上。”

“你这个想法比和稀泥还烂,真被他给弄糟了,就来不及了。”

“能糟糕到什么地步?大不了亏钱重来呗,我就不相信,谢三还能跟钱过不去,相信自己兄弟。”许晖嘴上这样安慰,但心里也不踏实,可没办法,总得平衡不是?

最后一位,阮世庆,晚上打烊,他和许晖关起门来谈心,阮世庆直来直去,讲明不愿意跟着谢三干,游戏厅以后再赚钱,他都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

许晖也不相劝,在他心里的人选中,阮世庆很重要,虽然是个火爆脾气,但踏实肯干,他只强调要阮世庆事先跟谢三打个招呼就好。

照例两瓶啤酒下肚,阮世庆不傻,得到许晖的认可,乐呵呵的回家了。

夜深人静,许晖一肚子啤酒和烤肉,根本睡不着,干脆拿出账本盘算‘龙争虎斗’装修的事情,钱花的太快,必须要把账目算细,甚至要做好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的打算,还有初期进货的选择,那是一个非常繁杂和浩大的工程。

副食品小吃,仅仅是大的种类就有上百种,再往下细分,包装、规格、款式,还有口味的不同、小细类的数量大的惊人,许晖觉得脑子不够用,几个账本加在一起也不够用,最后想的脑袋疼,居然睡过去了。

次日一早,许晖精神抖擞,随便吃了点早饭,骑了自行车出门,目的地是城西的谷皇台自由贸易市场。这个市场里有好几家大的副食品批发行,其中最大的一家叫鹤翔的批发户就是唐老板给介绍的,不久前见过面,许晖再次过来没有打扰人家,而是闷着头仔细观察他们货架设计和摆放,转了好几家后,心里总算有点数了。

接下来就是设计和装修,名字也想好了,简单的令人发指,就叫建鑫副食品小吃批发部,店内设计自然是许晖亲自动手,装修工人请的是路边站大脚的包清工,价格便宜,干活还特勤快。

此后的一两周,许晖都忙的脚后跟打屁股,人家干活,他走街串巷,那种三十页厚的笔记本,他几天就记完一本,上面详细罗列了周围三条街主要小卖店的畅销小吃,每天带上好几包香烟在身上,又买回来成兜子的小吃,饼干、桃酥、口香糖、泡泡糖,各种包装的炒货、女生爱吃的小包装糖果、腌制品、卤制品等等,乱七八糟,什么玩意儿都有。

阮世庆简直是开了洋荤,快乐的干活中,每天还好吃好喝不断,后来良子、谢海青等也跟馋猫闻到了腥味一般,天天蹿到游戏厅吃小吃,即便如此,每天还能剩下大把的零食扔在五斗橱上,谢海青干脆一把给拎走,他刚泡了小姑娘,这些东西就是许晖误打误撞给他的泡妞利器,每天拿,脸皮在每天的磨练中不断增厚。

建鑫小吃批发部装修到尾声的时候,刘文亮的辉煌游戏厅终于开张了,磕磕绊绊的装修,居然拖拖拉拉折腾了一个多月,五一俱乐部的混混来了不少,就连雷向东雷老虎也亲自来捧场,光鞭炮就足足放了半个小时,用人山人海形容可能夸张了,但小街里被围的水泄不通却是真的。

这帮人就是要面子,所以开个张也要可劲儿的折腾,可能也有点向建鑫示威的意思,谢三一帮人围观看热闹,心里挺不服气,吹吹口哨,起起哄,但也不至于去找事儿,付建平事前就反复警告过。

谢三等人之所以不服气,还有一层原因,就是许晖给人家开业送了两个大花篮,上面用大红的彩带上写了“开业大吉,建鑫恭贺”的字样,这件事儿他昨晚前就跟哥几个商量过,但没人同意,就连付建平也反对,最后许晖一句话说的大家哑口无言,“还把自己当学生呢?大气点好不好?一个个的。”

这话听着气人,但还真不好反驳,行了,送就送吧。

刘文亮显然很意外,心里咂摸着滋味,却立刻对许晖、付建平等人高看了一层,还专门把付建平让到店里发烟、倒茶,随便尬聊几句,也算是走过了场面。

许晖没来,在忙着指挥小工们挂门头,要敞亮、大气,新店就要有新气象,他有好些天没睡好觉了,一家店面的开张,事情十分庞杂,你再玩儿命也做不到面面俱到,光首批进货的清单就反复罗列了好几次,定价,打折价、促销价,还要跟周围几条街的小老板们打好招呼,前一段时间就跟这帮人混的贼熟,首批出货不是问题,关键是后面的持续性。

上午刚跟付建平和谢三打了招呼,建鑫小食品批发部的人手基本确定,良子、小叮当、阮世庆跟着他干,另外再养一个小姑娘帮忙记账,西海酒吧立刻就清掉了一半闲人,许晖顿时压力巨大,付建平也替他捏把汗。

下午跟良子一道去买了一辆三轮车,外加一辆二手的电毛驴,方便进货送货用,万事俱备,之前东风。

第398章 莫名其妙

又是一周过去,建鑫小食品批发部正式开张营业,忙活了好些天才拿下执照,批零兼营,这可是托付建平找关系,拐弯抹角,托人再托人才办下来的,这种照很难办,哥几个都没想通许晖为啥非要死气白咧的办执照,不办照的经营户多了去了,不都好好的么?

许晖却是不答,他自己也没搞明白为啥这么执着,可能是受了派出所贾警官的影响太多,心里总归踏实一些。

按照许晖的要求,尽量低调,所以哥几个没怎么闹腾,放了两串鞭炮,给招牌揭了红盖布就算仪式了,但一样收到了刘文亮送来的花篮,这家伙在门口晃了一圈,抽了半支烟就离开了。

唯一的贵客唐老板如约而来,中午许晖请客,就近在商业街里找了家饭馆,能来的兄弟都来作陪,就连谢三也屁颠屁颠的想见见被许晖竭力推崇的唐老板其人。

这是唐老板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不伦不类的建鑫公司人员,说句实话,这些人包括许晖在内,没有一个像纯粹的生意人,至少气质上差点意思,以他的交际经验,这帮人身上的匪气比较重,但很多事情上又往往带着点掩饰不住的稚嫩,从年龄上看也就是刚从学校出来没两年,居然能搞出一个建鑫公司,很有点意思。

不过唐老板走南闯北,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啥样的场面也经历过,很快就跟大家聊的风生水起,最后居然还喝多了,许晖高兴,也喝的有点晕乎,最后是邹猛打车把唐老板给送了回去。

第一天开张,生意很红火,当天的进货就发出去了七七八八,主要是许晖提前做了宣传,还买了人家不少东西,所以附近接触过的小卖店多少都给点面子,但是现金收回来的少,连出货的三成都没有,多数小卖店都是赊账的。

这让许晖想起了唐老板的话,货款和账期一定要管理好,小卖店拿货,大多有赊账的习惯,而且每家都不一样,有的是固定账期,有的是卖完上一批的货才结款,要做到心中有数,拿货量不稳定的最好签个协议,以上等等非下苦功不可,还有一种辅助办法,就是用竞争力强的产品来间接影响和控制小卖店的回款。

什么是竞争力强的产品?许晖绞尽脑汁,便宜的?畅销的?还是独一无二的?应该是朝着这个方向考虑,他现在锻炼自己尽量独立观察,独立思考,不要什么事都跑去问唐老板,这样才能有更深刻的体会和心得。

所有账目算好,存货盘点完,已经是晚上九点钟,许晖打发大伙下班,然后自己开始尝试把今日有进货的小卖店分类,一共十七家,分别标注拿货的数量、种类,是现款还是赊账,以百元金额为线,超过和低于这条线的,做持续记录,现在还看不出来有多少意义,但长期记录就会大有效果,这也是唐老板的经验。

如是种种,其实十分枯燥,常常把人搞得脑袋疼,许晖扔了纸笔,正要打算锁门回游戏厅睡觉,门外居然站着一个打扮时髦的女孩,在夜色的路灯下显得楚楚动人,刘珂儿。

“稀客!”许晖很意外,心里不自觉的有点小小的不自在,这一阵子忙的晕头转向,一直没腾出时间来问问付建平和秦羽茜之间事情处理的咋样,貌似上回对方气呼呼的兴师问罪后就再也没来过,今天刘珂儿一个人过来,是不是事情越搞越麻烦?

“当大老板啦?不请我参观一下?”刘珂儿的回答却又出乎许晖的预料,人家似乎根本没想着那件事儿。

“欢迎,欢迎,进来随便看。”许晖连忙热情邀请刘珂儿,把刚刚熄了的灯泡全都打开,店内顿时灯火通明,“就是一个卖小吃的个体户,什么大老板。”

“好大地方呀,这么多货架?”刘珂儿惊讶,“哎呀,怪味豆,还是胡阿姨牌儿的,夹心饼干,酒心巧克力,大白兔奶糖,你这儿好吃的东西真多呀。”

“想吃什么随便拿。”许晖给人家搬来一张板凳。

“不敢,大晚上吃多了怕长肥肉。”

许晖也不管那么多,找个了纸袋,照着刘珂儿刚才念叨的小吃,一样抓一把,抓了满满一袋子,“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随便将就着尝尝。”

“你别那么客气呀,我就是路过。”刘珂儿连忙推让,表情上倒是没有任何虚假,但是后面的话,直白的让许晖觉得对方是故意的,或者说脑子有问题。

“今天难得跑出来,被袁翔拉着到刘文亮新开的游戏厅看看,里面乌烟瘴气,我待不下去就先走了,碰巧看见你在店里,你们都下海做生意……”

许晖一下子冷了脸,别人说这话倒也罢了,偏偏刘珂儿不能说,一起在补习班的人都知道,许晖跟袁翔一伙人的矛盾就是源自于刘珂儿,打了几场狠架,牵扯了很多人,最后许晖跟刘文亮连补习班都上不下去了,关于这一点,刘珂儿本人比谁都清楚,为了躲着袁翔,她也因此转学。

今天,你刘珂儿特意跑来,张嘴就为了提刘文亮和袁翔?这是故意显摆和袁翔又在一起了?还是脑子有问题?难道以前口口声声的讨厌袁翔都是放屁?前后的反转毫无逻辑可言,这让许晖想起了数月前与魏亚丽偶遇的一幕,心里只有刺痛,搞不明白这些女孩,难道对待感情都是如此儿戏?

如若不是,那么今天刘珂儿一定是吃错药了,但这在莫种程度上对许晖来说更像是一种挑衅。

“你别误会。”刘珂儿察言观色,发觉许晖的反应异常强烈,立刻心里惴惴,声音也小了许多,小的就如同蚊子哼哼一般,“我就是路过,刚好看见你,又没去想着胡乱找理由,所以……可能刚才是我说话没过脑子,你别往心里去。”

许晖的情绪并未缓和下来,原本挺有心机的女孩为什么这样说话?不想骗人?满嘴的坦诚,好像没必要吧?一天的同桌而已,若不是秦羽茜的缘故,大家都没有可能再见面,我们很熟么?

“行了,我该打烊关门了。”许晖站起身下了逐客令,尽量压制着心中的不快,一个让人琢磨不透,又相处泛泛的女孩,还真没必要置气。

刘珂儿却慌了,继而满脸委屈,许晖的这种反应她之前也有过预料,但远没有做好应对的心里准备,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莫名其妙就说了这些不过大脑的话,或许心里只想着跟对方坦诚一些,潜意识里或许还期盼着对他和袁翔之间造成的误会有些许弥补,但一开始她就过于乐观,或者说太主观了。

为什么鬼使神差的答应袁翔过来看看,难道就是想顺道看看许晖现在的情况么?看过了后又有什么意义?刘珂儿的眼泪不争气的从眼眶里跑出来,许晖却浑不在意,逐一关了电源,找了个铁钩子要拉卷帘门。

“抱歉,瞎说话惹你烦了。”刘珂儿像受惊的小鹿一般跑着离开了。

许晖插着腰,望着刘珂儿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总感觉怪怪的。

第399章 暂时的句号

随后的一段日子,繁忙而平淡,老九薛永军犹豫再三还是来了商业巷,正式在建鑫批发门市上班了,为了打消老九的顾虑,许晖和良子专门找了个中午的时间请所有兄弟吃了一顿饭。

这顿饭让薛永军有些惴惴不安,他老爸有言在先,出去上班可以,但绝不能和赵歌原来的那帮人混在一起,包括良子、谢海青,甚至许晖在内,但他还是入伙了。

批发生意是件吃辛苦的事情,看上去简单的进货出货,其实很累人,而且许晖要求,附近所有小卖店的进货,都由建鑫的人自己送,当时并不懂什么服务意识,许晖就是想给这些小老板们留下好印象,拿下他们的市场,事实证明效果极好。

货好,价格公道,送货上门,建鑫的生意很快就铺开了,客户由最初的十七家小卖店迅速增加到三十七家,其中有一半的小卖店,进出货的周转速度非常快,而且还有扩大的趋势,这对建鑫来说无疑是优质客户,许晖最开始都是带着哥几个一家一家跑,做重点维护,后来才慢慢放手。

好在哥几个都不是怕吃苦的人,无论良子还是薛永军,很快就适应了这种节奏,而且还能蹬着三轮去批发行单独进货,许晖和小叮当在店里负责零售,而且还要花大把的时间作各种统计,下午拉库存清单,晚上出采购单,第二天一早就要去进货。

日复一日,生意在蒸蒸日上,大家逐渐熟悉了手头上的活儿,许晖才有了少许的空闲,偶尔去唐老板那里转转,交流一番心得,每次去都有收获,许晖终于狠下心给门市的所有人配上一部传呼机,俗称bb机,那时候刚流行开,很贵,但做批发生意没有这玩意儿不行,仅凭店里刚装上的一门固定电话根本不够用。

这一下嘚瑟了,良子把bb机挂在腰间最显眼的位置,走到哪儿都煞有介事的取下来看一看,甭管有事没事,都一通瞎按,那是一种赤果果的炫耀,因为他主要负责进货,配的是店里唯一的一部大汉显,两千多块,可牛逼了。

熬了两个月,谢三终于如愿以偿的当上了劲风游戏厅的小老板,阮世庆按说好的去了建鑫批发部,而小叮当嫌批发部太累,太枯燥,私下里找了谢三好几次,谢三又找了许晖说,于是俩人来了个对换,算是皆大欢喜。

走马上任的谢三自我感觉十分良好,决定要再搞一回开业仪式,目的是震一震对面的辉煌游戏厅,谁劝都不好使,鞭炮放的乌烟瘴气,场面搞的很热闹,他的宏伟目标是在一年内彻底把辉煌的刘文亮给干趴下。

“我真担心这二货把自己弄趴下。”私下里付建平跟许晖说。

“正在兴头上,先别泼凉水,找机会再敲鼓吧,做生意就做生意,别乱惹事。”许晖倒是觉得谢三的势头不错,关键是防止这厮不要乱来就行。

最初的时候两边的游戏厅生意都挺好,并不存在特别明显的竞争关系,两边的玩家群也不一样,劲风主要是十九中的学生,辉煌那边以商校的学生为主,大家相安无事,但渐渐的,两边的口碑就不一样了,劲风的老板太抠门,而且蛮横,但机子好,游戏体验也好,辉煌那边机子都太老了,玩多了就没什么意思了。

于是部分商校学生开始来劲风玩,但鲜有十九中的学生去辉煌,时间一长,两边的优劣就开始明显,谢三十分得意,但暗地里也卯足了劲,就等着刘文亮着急,一着急就得想歪招、想找事,到时候自然就有了老子狠狠收拾你的机会。

劲风游戏厅周围经常有几个流氓在转悠,他们都是以前谢三的发小,还有以前商校时候的同学,混的都不咋地,老早的时候,赵歌看不上他们,根本不会让这些乱七八糟人的在建鑫混,现在不同了,谢三当了小老板,手里有点小钱钱,这帮乌合之众自然又聚拢到谢三身边。

“丫的,这傻逼还找人看场子?”付建平听了哭笑不得,敲打了这厮好几回了,但谢三根本听不进去,始终认为五一俱乐部的人在商业街混就是越界,是个威胁,还用了一句文绉绉的典故‘如鲠在喉’把付建平给硬怼了回去。

“哈哈。”许晖笑的肚子疼,不过这可不是个好苗头,必须引起重视,他决定和付建平一起找时间跟谢三吃顿饭,好好聊一聊。

一顿饭钱花了许晖小一百,谢三这厮胡吃海塞十分开心,但正事儿听进去了几句就不得而知了。

原本以为双方的摩擦迟早会出现,但没有想到刘文亮一直没有动作,没多久就有了答案,辉煌游戏厅也开始换新机子了,而且一口气就换了五台,这招的作用很明显,没多久,商校的很多学生就不来劲风了,双方又回到了以前那种暂时的平衡状态。

谢三乐不起来了,找不到机会只能暂时罢手,他也要换机子,可手头没几个钱,一方面接手的时间太短,沉淀的流水少,另外,这厮平常根本不怎么记账,大手大脚惯了,钱怎么花的也不知道,于是屁颠屁颠的找付建平和许晖借钱,付建平把俩手一摊,没钱。

许晖倒是极为爽气,一口气还给了谢三六千块,按当初说好的办,归还劲风垫付给建鑫批发部的流动资金,但千叮咛万嘱咐,这钱一定要更换游戏机,谢三只顾把厚厚的大票子塞到怀里,许晖说的啥一句也没记住,然后摆摆手道,“过两天一起吃饭。”人就溜没影了。

“你的心太大了吧?这么多钱一口气给了他,全给你糟蹋没了。”付建平抱怨。

“说话要算数,这钱必须还。”许晖若有所思,“先给他折腾吧,看他啥时候换机子,另外,现在还真没找到收拾他的办法。”

付建平愕然,但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

六月中旬的某一天,纠缠了有大半年之久的周青的案子,还有‘王朝’歌舞厅的系列案子一并判了下来,周青判的比较重,流氓罪、故意纵火罪,十年;谢海林和赖春光都是故意伤害罪和寻衅滋事罪,一个五年,一个八年,另一个团伙的主犯任东来,犯流氓罪,寻衅滋事罪,判了六年。

至此,始于去年的建鑫和五一俱乐部混混间的冲突,继而引发的一系列案件就算暂时画了一个句号,隐藏在其后的王久东,还有解放路的大混混梁斌、赵复,都侥幸逃过了惩罚,还有几个被通缉中,估计一时半会也抓不住,其中就包括了奎狼和易洪。

听到消息的许晖,心情压抑了好几天,一想起去年发生的那些事,他的心里就非常灰暗,哥几个约好一起去看看谢海林和赖春光,许晖也找了个借口没去,他不想让自己刚刚沉静下来的心思再度出现波澜。

第400章 敲竹杠?

然而坏消息却是接踵而来,失踪许久的赵复突然出现在西海酒吧,他让付建平通知所有人到酒吧,有事儿商量。

一见面,赵复就是一脸阴狠相,但难掩整个人在气质上的颓废,大伙惴惴不安,这个衰人不出现则以,一出现多半没好事儿。

果然,赵复在拿足了架子之后,说出了一番大家谁也不愿意相信的话,赵歌在里面出事儿了,不知道因为什么,把一个狱友打成了重伤,好在抢救及时,人是救过来了,事情也麻烦了,最直接的后果就是赵歌至少要被加刑三到五年。

“老爷子是肯定不管了,但是我兄弟,我不能不管。”赵复一支烟接一支烟,刚把烟屁股掐了,随手又点了一支,“加不加刑的,我让陈东帮着找人,但估计没多大希望,眼下的燃眉之急是罚金,还有其他费用,所以我来化缘了,你们都是他的老弟兄,能出多少力出多少力吧。”

大家面面相觑,这不但是个坏消息,而且是晴空霹雳,付建平小心翼翼问,“哥,罚金要多少?”

“那人被鉴定重伤二级,光罚金就是一万块起步,另外,医药费的花销还没个谱,争取能在他坐牢期间慢慢扣,先凑罚金吧。”

付建平的脸先绿了,这段时间花钱的地方太多,劲风挣的钱几乎被耗干净了,只有许晖那里有希望,但是刚给了谢三六千,还能有个屁。其他人又是互相看看,最后都把目光集中在了谢三和许晖身上。

“卧槽!怎么个意思?以前称兄道弟的都认赵歌是老大,关键的时候都哑巴了?”赵复一拍桌子,双眼珠瞪的跟大灯泡一般,原本心情就极差,看见这些曾经跟着赵歌的家伙们一个个闷不吭声,当即火冒三丈。

“哥,先别着急,容我们商量一下。”许晖不得不发声了,虽然他在建鑫属于后来者,但目前的的确确是哥几个里面的大财主,他要不说话,别人也没法说话。

“商量个屁,有钱出钱,都摆在明处,别让老子寒心,也别让老子瞧不起你们。”赵复根本不管谁是谁,把桌子拍的山响,显然这厮已经开始误会了。

许晖无奈,看了付建平一眼,摆在明处也好,“哥,你误会了,钱一定要凑,你好久不来,容我把建鑫的情况介绍一下。”

“别废几把话,赶时间懂不懂?”

“很快,耽误不了几分钟。”许晖跟赵复也不是打了一两次交道了,知道这家伙发起飙来没道理可讲,但是该做的事儿必须做,于是用很简洁的语言把建鑫的几个实体,西海酒吧、劲风游戏厅还有建鑫批发部的现状介绍了一下。

“你说这些啥意思?就是跟老子说没钱呗?”赵复耐着性子听完,火气又蹿了上来,要个钱如此不痛快,他很有一种要打人的冲动,来之前,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半年前,也知道这些小家伙混的不容易,很难凑到大钱,但仨瓜俩枣是个态度,能凑几个是几个,这么磨磨唧唧的,难道真的世态炎凉了?

“有钱。”许晖很认真的点头,一下子又让赵复十分意外。

“我们哥几个想去看看赵歌,有障碍么?”

“你不废话么?我去都费劲,你特么是不是怀疑老子在敲你竹杠?”赵复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双拳紧握,大有马上冲上来的架势,这下搞的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没有。”许晖摇头,并不怕这厮,以前也打过,打不过而已,“刚才的介绍,就是希望你也多了解建鑫,并代表我们把这些转告给赵歌,大伙都希望他早点回来,而不是变得遥遥无期。”

赵复愣住了,实在有些难以看懂现在的小老七,但这话说的文绉绉的,却不难听,很想扁人的冲动一下子矮了三分。

“哥,你稍等会,我去拿钱。”许晖起身,又冲付建平和谢三道,“老付和三儿一块儿呗。”

谢三知道许晖的意思,但挺矛盾,刚到手的钱还没捂热就要飞了,很不情愿。可是赵歌的事儿他又不能太马虎,否则真要被人骂,被孤立成少数派,尽管心里骂骂咧咧,但也咬牙也站起了身,“哥你放心,一会就来。”

一万块,五十的一摞,十块的五摞,摆在桌面上足以让人吃惊,虽然那时候的万元户逐渐开始多了起来,但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现钞还是颇为牛逼的,赵复目不转睛的瞪了半天,居然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尼玛的,赵复的心里忽然极为复杂,一把收起桌上的钱,起身就走,路过许晖身边时,小声道,“我会转告赵歌。”

“凑钱就凑钱呗,你说那么多干嘛?你真以为他以后不来敲竹杠?”付建平心里一直压着话没说,赵复离去后他才单独来找许晖。

“他也是建鑫的股东。”

“扯淡吧,他那样的,不把建鑫挖空了就算好的了,前段时间建鑫快散了也没见到他人,当时大家穷的快要到马路上喝西北风了,他放过屁么?”付建平很上火,他其实特看不惯赵复,碍于赵歌,从未在嘴头上表现过,但今天许晖的做法让他实在看不懂,压着的怨气全都发了出来。

“不光是让赵复转达赵歌,也是说给所有人听的。”许晖来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站起身干活了,本来就忙的要死,还被赵复耽误一通,接下来就是脚打屁股。

付建平愣了半天,硬是没搞懂,现在的许晖有点高深莫测,说的话很容易把人搞晕乎,尼玛的,不理你了,你给老子装,老付气呼呼的走了。

坏消息的那股风终于吹干净了,进入六月底,西海酒吧的生意突然火了起来,不是小火,是大火,天天爆满,付建平忙的晕头转向,只好从许晖这边借人,把良子、阮世庆都拉着走了。

许晖叼着香烟站在对面,忽然挺感慨,毕业季,一年一度,少男少女们聚会、搞派对,不遗余力的挥霍着属于学生时代的最后时光,那曾经无忧无虑、恣意飞扬的青春生活对许晖来说好像就在眼前,又似乎过去了太久远。

“老七,唐老板来了。”薛永军满头大汗的通知一声又跑了,他一口气送了十多家的货,忙的屁滚尿流,偏偏最忙的时候阮世庆他们被拉走了,许晖又突然发神经跑到街口当电线杆,他只好继续屁滚尿流。

潇洒的弹飞烟头,许晖毅然转身离去,西海酒吧的门内侧,刘珂儿一直静悄悄的站在那里看着马路对面,直到许晖去远了,进了他的批发部。

“看啥呢?”付建平领着单涛刚要出门。

“没有呀,里面太热,想透透气。”

“抱歉抱歉,招待不周,都忘了你在几号桌?”

“十二号。”

“好的,一会去找你聊哈。”付建平拉着单涛匆匆离去,他要去许晖的批发部搬两箱小吃,客人太多,邹猛根本来不及备餐,很意外今天刘珂儿会来,但没见到秦羽茜,付建平也无所谓,料想她也不可能来,自从打了那个男的后,他们早就行同路人,甚至比路人还糟糕。

第401章 钱的事要抓紧

唐老板是来谈合作的,主要是坐不住了,他很早就想转型,去做快消品的大批发,服装生意的竞争越来越激烈,利润也随之一降再降,不久前他去了金洲,甚至更东部一点的周安市,主要是看行情,针对的是快消品的两大行业,副食品和家用日化,他决定把重点放在副食品上。

周安市给他的震撼很大,该市市属的百货公司与港资合作,正式成立了中西部地区第一家大型综合超市,从东部沿海到中西部地区,这种新生业态已经势不可挡,远比周老板估计的速度要快的多,按照这种速度,金洲最迟明年就会有大型的综合超市出现,那么西平也就不远了。

观察了许晖经营的建鑫批发部后,唐老板的心思按耐不住了,仅仅开业一个多月,这家不起眼的批发部营业额就超出了他预期的三倍,让唐老板刮目相看,从而也认准了许晖这个人,好学,有主见,最关键的是靠谱,这就有了合作基础。

建鑫小食品批发部的前期调研,是唐老板和许晖一起做的,周围的环境和业态,还有居民密集度,人流量等等因素,他十分熟悉,短时内能做到这种流水,非常了不起,唐老板觉得尝试的时机已经成熟,有必要把他更细化的想法跟许晖讨论一番。

“合作也不是不可以,但有个前提,我必须征得几个哥们的同意。”许晖的兴致反而不高,这两个月忙疯了,差点精神衰弱,心里上似乎是遇到了一个坎儿,整个精神状态有些疲软。

“这不是问题,我认为‘英雄泪’最初的想法要放一放,毕竟装修起来又是一大笔投资,现在空置着浪费,要马上可以用起来,面积不大,纵深很深,后面带个小院,可以改成小库房,更适合尝试。”唐老板显得很兴奋,他的想法是做饮料和酒水批发,商业街的位置,除了运输欠缺一点,几乎没有其他缺点。

“为什么饮料一定要和副食品分开,就放在我这批发部不行么?”许晖也不是非要反对,就是没搞懂。他原来的计划是把‘英雄泪’彻底改造装修,做美发理发生意,其实骨子里在为谢海林兄弟考虑和准备,以前没有钱不敢想,现在稍有条件了,谢海林也被判了,要等五年。

计划不如变化快,许晖对美发生意一窍不通,也不感兴趣,但谢家兄弟以前做过这行,最早的解放路,建鑫的第一家发廊就是谢海林打理的,兄弟俩还专门去学过美发,许晖一直有这个念想把这家店给重新搞起来,但仅凭谢海青是不可能撑起来的,计划一下子中断。

这件事,除了付建平和唐老板,许晖没有跟任何人说过,现在唐老板忽然提出了新想法,他也有些动心,就是动力上不足。

“业态必须分开,大批发就是要细分,细分到子行业,甚至细到一两个品牌,你才有精力去深耕,等你有了足够的市场覆盖,你就有了跟厂家或者上级批发商讨价还价的资本,甚至可以拿到独家代理,大批发关键就是走量,庞大的数量下,你想想,一两分钱的差异都是可观的利润,所以细分类别很重要,多了你没那个精力,胡子眉毛一把抓,肯定吃力不讨好。”

唐老板对许晖并不保留,这些话都是生意经,在图书馆看不到,花钱上课也学不到,但含金量是极高的,以许晖的聪明和悟性,立刻就想明白了,被唐老板的坦诚感动,一拍大腿,“就听你的,合作!”

俩人干脆就在门市后面支了张茶几,泡上两杯清茶开始商谈酒水饮料批发部的筹建,包括前期手续,装潢和简单设备采购,主要饮料和酒水的选择,上游经销商和厂家的遴选,两家占股比例,开业前的分工、营运资金的准备等等,一直聊到晚饭以后,才基本上敲定粗粗的条条框框。

“又是批发?”付建平只是好奇,没了解过许晖这些日子以来折腾的这个行当,好像跟建鑫起家时的街边文化差的比较远,但钞票哗哗的是真的,就是累死人。

“没错,跟唐老板和股,一家出百分之五十,因为是建鑫出资,又以建鑫的名义办手续,所以必须跟哥几个说清楚,意见一致后就可以放手干了。”

“唐老板亲自上,这玩意儿应该很来钱吧?”谢三眯着眼睛,他只关心钱,关心许晖啥时候再把那六千还给他。

“比我那批发部只好不差。”许晖对唐老板有信心,而且通过唐老板也了解了一些酒水行业的业态,利润高的吓人,只要踏实做,赚钱不是大问题。

“我们得多占点股吧?毕竟是以建鑫的名义,对吧?”谢海青疑问。

“公平合作,前期的装潢,营运资金的垫付,还有上游厂家和经销商渠道都是他通过关系先建立起来,这一点要给人家实惠,所以各占百分之五十,建鑫不吃亏。”

“那规费呢?”谢三还是关心钱。

“跟批发部一样,正是营业开始,每月三千块,一年后翻倍。”

“靠,我觉得可以。”付建平搓搓手掌心,兴奋的小小一算,三家店铺眼下每月交给建鑫规费是七千块,劲风一千,食品批发三千,马上酒水批发又是三千,一年后就能翻倍到一万三千块,还养活那么多人,简直是坐地发呀,这老七做起生意真是没得比。

“我没啥意见,就是那个换机子的事儿,老七你得抓紧。”眼看付建平同意,谢三不懂行,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使绊子,但关键的时候要把钱的事儿提一下。

“钱没问题,下周收一笔货款,我先付给你。”许晖先给谢三吃个定心丸,六千块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问题,现在一次性回笼资金都有好几万,还是有把握的。

“够意思!”谢三冲许晖一伸大拇哥,“甭怪哥们矫情,你是不知道,那傻逼刘文亮特几把嘚瑟,昨天还派个手下来探风,尽装逼,说特么过一个月还要换两台新机子,给老子气的够呛,差点大嘴巴抽他。”

大伙一阵哄笑,事情算是敲定了。

第402章 再开一家

接下来的日子,许晖更忙,根本没有时间打理批发部的事儿,进货送货都交给薛永军和阮世庆,店里的零售和账务记录都交给了良子和另外那个小姑娘。

在门店装修上,唐老板很有思路,不求漂亮,但求务实,所以预算中的装修费省了不少钱,花大钱的地方在门面环境的改造上,将后边小院彻底改成了一个多功能小型仓库,将门口人行道的地砖全部挖掉,砌成水泥,人行道与行车道的台阶用水泥磨成斜坡,方便运输车辆上下货,为此和‘三整顿’的人大搞关系,人家推给市政,市政又一脚踢回来,总之折腾的焦头烂额,最后居然办成了。

另外花钱的地方就是设备引进,光大型的冰柜就进了五六台,一多半都安排在后院刚改造的小库房里,唐老板不但批零兼营酒水饮料,还看重冰饮,尤其是夏天的冰镇啤酒和健力宝的销路很火,雪糕冰激凌等小冰饮他也不放过,大功率电器过多,有进行了电路改造和增容。

店面里的货架也玩儿新概念,不用传统木制和钢条的,全部从金洲直接采购更为简洁结实的合金金属货架,那时候型材的可选择面不大,还没有出现彩钢、塑钢,但强铝合金的已经有了,贵是贵点,但省了木工钱。

许晖和唐老板分工配合,效率奇高,仅仅十二天时间,装潢改造全部完成,又过了一周多,所有手续、资质也全部拿到手,这个过程与进货备货几乎是同步的,许晖发挥老本行的特长,先把周围小卖店跑了个遍,由于小食品批发的优势,许晖早就混了个脸熟,所以宣传很轻松,大订单没有,零零碎碎的小单子收了不少,也算开门红吧。

然后许晖试探的去了几家大的饭店、招待所,但效果都不太理想,人家都有成熟的进货渠道,虎口夺食不是那么容易的。

好巧不巧在八一路军区招待所碰见了秦羽茜,许晖刚被人家招待所经理给轰了出来,俩人差点迎头撞上。

许晖反应快,首先认出了秦羽茜,立刻低着脑袋想绕道走开,倒不是对秦羽茜有成见,而是因为付建平打人的事儿,他挺不好意思,再说了,大家也不是一路人,各走各的路方便一些,但很不幸没躲开。

“干嘛呢?当面撞见都能假装不认识?”秦羽茜的声音不大,但极尽挖苦的语气。

“哎呦,秦羽茜,抱歉,抱歉,真没注意,刚才低头想事儿呢。”这个时候,许晖也只能厚脸皮,但发觉对方的变化不小,没几个月的时间,就胆大、泼辣了许多,再也不是病房中那个轻声细语,动不动就害羞的女孩了。

“想啥事儿这么入迷?”秦羽茜并不较真,态度上也缓和下来。

“我现在做推销,刚跟里面的经理聊了会,在想下次怎么找他。”

“啊?酒吧不开啦?做什么推销呢?”秦羽茜挺意外,似乎很久都不问世事了。

“开,酒吧照开,就是想再弄点酒水推销一下。”

“下海是不是挣大钱了?做推销都做到军区招待所了?”秦羽茜眉开眼笑,刚才的不快立刻烟消云散,她跟许晖之间虽然没有深交,但一直关系不错,得罪她的人是付建平,她拎的清。

“哪里,累死累活,糊口饭吃而已。”许晖随便敷衍,很想快点结束这种偶遇式的谈话,但抹不开面子,自己住院的时候,人家可是隔两天就带一次水果。

“大老板都这么说,说说看推销什么牌子的酒水。”

“就是西平特曲,山泉啤酒,还有健力宝。”

“招待所都有专门的供货渠道,省糖烟酒啊,还有军供,你是帮厂家卖,还是自己卖呀?这样推肯定是行不通的。”

“哦?除了你说的这两家就没有其他经销商了么?”许晖眼睛一亮,浑然没在意秦羽茜一个学生家怎么会了解这些。

“这我不知道,等会儿我问问我哥。”

“你哥?”许晖也是见过的,当时处理他被车撞的时候见过一回,个头高,长得很帅气。

“对呀,他在这里也做经理,副经理,嘻嘻。”

“还是算了吧,别给你哥添麻烦。”

“哪有什么麻烦,问一问还能少他身上一两肉么?你等着。”秦羽茜说完不等许晖反应,转身就跑进了招待所大门。

没过多久,秦羽茜就出来了,一脸的不高兴。

许晖察言观色,知道事情没戏,而且也不指望靠着认识秦羽茜去做成这单生意,压根就没想再问结果,但也不能啥话不说一甩脸就走人,灵机一动,不等对方开口便掏出了bp机,“正要上去找你,我哥们拷我急事儿,咱们改日聊。”

“哎,你急什么呀,我哥说找个时间跟你聊一下。”

“哎呦,那太谢谢了,有空到我店里玩儿,真的感谢!”许晖扭头一溜烟的跑了。

经过三天的试营业,建鑫酒水饮料批发部也正式开张,门脸虽然小了一些,但店里店外堆满了各种白酒、啤酒和饮料,不是因为没有理货,而是唐老板坚持鞭炮响起的时候,同时发走第一车货,讨个吉利,赢个头彩。

唐老板是福建人,做生意特别讲究这些,就连十分有限的正面墙壁中央还专门预留了一块空间,就是为了供奉了财神爷。

这次开业十分隆重,甚至超过了刘文亮的辉煌游戏厅,基本上是由付建平他们这帮闲人特别策划,鞭炮蹦的满条街都乌烟瘴气,许晖不怎么上心,但唐老板高兴,因为他的几个生意上的朋友也在现场,自然是超级有面子。

开业典礼后,唐老板做东请吃饭,建鑫所有的人都在受邀之列,一下摆了三大桌,为了吃饭,西海和建鑫食品的店门都关了,酒水批发的门不能关,才开张不吉利,就让收银的小姑娘看着,大家热热闹闹,一直折腾到下午两点才散。

随着建鑫连开三家店,人手一下子紧张起来,唐老板要照顾服装生意,不能天天蹲在商业巷,许晖也分身乏术,必须找个负责的人,大伙推荐单涛,人老实,孔武有力,搬啤酒箱无人能敌。

付建平也想干,但西海暂时还离不开他,唐老板最后建议邹猛,他知恩图报,始终没有忘记火车上危机时刻是邹猛第一个站起来救他的,而且唐老板也很聪明,他观察建鑫这帮人很久了,虽然许晖不怎么说,但之前是干啥的他也能猜个大概,至少商业街这一片,没人敢惹招这帮人,生意上有人罩着自然是好事,哪个老板都不希望门面隔三差五的有事情。

唐老板早年在外地开店的时候就被收过保护费,还有一次差点被人砍了,所以一直很注意安全因素和朋友的力量,缘分有时候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他很庆幸在火车上结识了许晖和邹猛,居然就能成了生意上的伙伴,

可邹猛不愿意,主要是没干过,也没那个胆量去撑起一家店面,又不会算账理货,除了抡刀切菜以外,整个一个三不沾。

推辞了半天,唐老板又私下跟许晖沟通,最后勉勉强强谈拢了,收银会计有唐老板请的小姑娘,实际是他的亲戚,许晖代管,邹猛还是负责人,暂时试两个月,大事不懂问许晖,小事自己琢磨,除此之外再配两名店员和一名搬运工。

西海酒吧缺的人手,自己想办法补充,其实根本不用想,以前的外围小弟很多,光是跟着阮世庆和小叮当混的小哥们就有十来个,后来建鑫出事儿,没什么能力养人,所以很多自己玩儿去了,现在一句话就能找来几十号,但靠点谱的不多,仔细选了半天,挑出了五个。

第403章 平静被打破

眼看着建鑫的几家门店全都走向正轨,许晖也病倒了,高烧一度发到四十度,每天都是薛永军扶着他到医院了打吊瓶,人整个廋了一圈,折腾了一周才好。

但是接下来,相对平静的时光终于被打破了。

学生们快要放假了,晚上的商业巷热热闹闹,年轻的男男女女流连在烧烤摊、饭馆、酒吧、舞厅、游戏厅甚至小卖店等角角落落,仲夏夜的燥热与宁静,让大多数年轻人精力旺盛,需要放纵和宣泄。

街边的店铺放着各种流行音乐,交融混杂中别有一番风味,那时候的好歌、好音乐特别多,多到你根本数不过来,无论大陆还是港台,音乐界,尤其是流行音乐界的天才、鬼才、怪才辈出,那是一个奔腾的时代,从黑豹、唐朝到beyond,从黄霑到罗大佑,从许冠杰到四大天王,从红茶馆到海阔天空,都在这激情碰撞的岁月里竞相怒放,可惜,越是璀璨夺目,就越显得短暂。

许晖斜躺在店门口的躺椅上,嘴里跟着隔壁店铺的音乐哼唱着张雨生的《大海》,旁边的小凳上放着一个茶杯,看上去十分悠闲,其实他大病初愈,身体还很虚弱,店铺已经打烊,但还半拉着卷帘门,方便晚上有人要货,大家都下班了,回家的回家,去喝酒的喝酒,他只能这般躺着,在嘈杂的音乐声中放飞心情,想到了很多,但又似乎什么也没想,这种状态很玄妙。

辉煌游戏厅内传来了激烈的争吵与打骂声,在整条街的喧闹声中起初并未引起注意,但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人们终于意识到出事儿了。

刚开始是附近的人,很快就有更多的人涌向辉煌游戏厅,打架了,而且砍人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家伙冲了出来,在人堆中跌跌撞撞,后面一个紧跟着一名披肩长发的年轻人,手里拎着短刀,杀气腾腾,看热闹的人被吓的四散躲避。

从游戏厅里又冲出好几个小伙,为首的是刘文亮,人人手里拿着家伙,个个面色铁青,嘴里骂骂咧咧,被砍的家伙个头矮小,眼看要被后面的披发青年追上了,突然人堆里一声暴喝,同样一个留着披肩长发的大个子冲了出来,手里挥舞的木棍,抡圆了呼呼生风,将那拎刀的家伙逼的连连后退,正是谢三。

“草泥马,谢三,你今天是成心的是吧?”刘文亮赶上来,把手里的砍刀一横,指着谢三破口大骂。

“放你玛的屁!找人黑我,还把老子的兄弟砍成这样,你麻痹,你不想玩儿了是吧?”谢三止住脚步,手里的大棍子也指着对方,被砍的是小叮当,此时已经钻到了他的身后,前胸后背各被划了一刀,疼的浑身打颤。

“老子要是玩儿不成,你以为你能玩儿的下去?”刘文亮并不示弱,但脑子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双臂一张,暗示身边的人不要冲动。

但是晚了,最先拿着刀的那个长发青年脾气暴躁,最受不得言语相激,趁着谢三喘息,突然挥刀又冲了上去,他一动,别人也控制不住了,一拥而上,谢三头皮发炸,一拽小叮当,撒腿就跑。

五一俱乐部的这帮浑人,很多情况下都比较冲动,脑子一热就不管不顾了,而头脑冷静、想法成熟的人少,就连刘文亮犯起浑来也无法控制自己,既然拦不住,那就打吧。

谢三跑的飞快,拿刀的长发青年紧追不舍,商业巷开锅了,看热闹的和追打的人混在一起,骚动起来的人流十分混乱,还没跑到西海酒吧门口,在路边喝酒的几个小伙突然斜刺里冲出来,当先一人正是谢海青,一手一个啤酒瓶,全拍在了长发青年的脑袋上,动作奇快,干净利索。

他身侧的几人,拿什么样的家伙都有,板凳、火钳子、木棒,迎着后续追上来的家伙就是一通暴打,最凶狠的就是阮世庆,抡起三人并排坐的长条凳,只一下,便把一个家伙给夯翻在地,而且还没算完,后面一个家伙跳起来,双脚就踩在这人肚子上了,十分凶残。

西海酒吧里也有人冲出来了,当先一个是单涛,手里拎着一把刚切了西瓜的大菜刀,屁股后面跟了一堆人,谢三让小叮当自己去洗洗,然后拎着刀,鬼喊鬼叫的又杀回头。

刘文亮一见这势头,立刻脑袋嗡了一声,知道捅了马蜂窝,这里毕竟是建鑫的地头,他也是打群架的老手,深知不吃眼前亏的要诀,对方人多,混战一旦打疯了根本挡不住,于是一扭头拉住后边冲上来的人,大吼一声,“跑!”

于是混乱的人流又开始朝反方向运动,建鑫的人追着五一俱乐部的人打,还有商校的不良学生到处起哄,其中几个留级的家伙,以前挺崇拜赵歌和谢三的也终于混到了即将毕业,此时喝的晕晕乎乎,正是人五人六、无所事事的时候,为了在哥们面前显示自己如何牛逼,自然更要捡这个便宜,于是一窝蜂的跟在后面打顺风架。

许晖早从躺椅上蹦起来了,前面一乱他就感觉不对头,很快便看见了面脸是血的小叮当,紧接着又看见了谢海青和阮世庆动手,他飞快的拉上卷帘门,连鞋子也没穿齐整就往出事的地方跑,街口酒吧里单涛冲出来,他就预感到事情闹大了。

没跑多久,许晖就有点腿软,毕竟病还没好,根本追不上前面混乱的人群,但身后乱糟糟的也有人喊打喊杀,许晖突然一个机灵,立刻扭头往回跑,果然不远处的辉煌游戏厅门口围了一帮人,看那架势要冲进去打砸。

许晖想都没想就冲了上去,拼命往人堆里挤,这帮准备闹事儿的人有一多半都是商校的,还有几个闹的最凶的家伙是谢三以前所谓的老哥们,看上去都喝了酒,手里拿着各色棍棒,一个个耀武扬威。

游戏厅里面也有几个刘文亮的人拿着椅子、凳子对峙,一个个紧张兮兮眼看顶不住了,许晖出现的正当时,他揪住带头的那个二货的衣领子就往外撕扯,“都起开,你们特么要干嘛?”

闹事的家伙有几个认得许晖,知道他是建鑫的人,所以并没有立刻跟许晖呛起来,但是灌了黄汤之后,脑子发木,根本看不懂这人啥意思,哥们好心帮忙,你特么还在这儿装逼?

不认识许晖的就更不爽了,骂骂咧咧的就要动手,趁着这个机会,游戏厅里面的人咣当一声把大门给关上了。

趁乱摸鱼的希望破灭,这些人都不高兴了,胡乱拉扯中,许晖挨了好几记黑脚,幸亏追打的人回来的快,最先跑回来的是良子和邹猛,眼看许晖吃亏,立刻嗷了一嗓子冲了上来,这帮人有一多半都给吓跑了,还剩下两三个醉醺醺的,仗着跟谢三关系不错,摇摇晃晃的上去要解释误会,结果被良子一个大飞踹就蹬了个跟头,“草你麻痹的,活腻歪了!”

第404章 看不懂

邹猛手里提着刀,刀刃上还带着残留的血迹,冲上来就要砍人,许晖上去赶紧给拦住了,“把刀扔了,赶紧走!”

良子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不依不饶,同样被许晖给拽住,“你也赶紧走,警察说话就来。”

良子还是不爽,转着圈的找趁手的家伙,吓得那几个人立刻溜之大吉,场面话都没敢扔下,别看这几人跟谢三走的近,大家见面都眼熟,但分跟谁,当着良子的面揍许晖,那特么的对不住,管你谢三谢八,老子照削你,他和邹猛都喝的比较多,酒劲儿上来也十分难缠,也幸亏是许晖,二人没好再嘚瑟,被一路拽着回了酒吧。

“小璐,赶紧关门打烊。”许晖拽着两个半醉的家伙,十分辛苦,一进门就吩咐下班关门。

“好几桌客人都逃单了……”好端端的突然打架,小璐也很郁闷。

“逃就逃了,都下班,安全第一。”许晖面色煞白,累的够呛,又挨了几脚,浑身都是豆大的汗珠,一屁股跌坐在了沙发里。

“你,邹猛,送送小璐他们几个,送完了就回家。”许晖继续安排,也不知道付建平、谢三他们怎么样了,但参与动手的还敢在现场晃悠,那就是脑子有病了。

“良子,扶我起来,去看看劲风。”许晖突然想起来路过劲风游戏厅的时候,门是大开着,立刻又着急了。

“小叮当在,没事儿。”良子解释。

“那也不行,小叮当也必须赶快回家。”

好在出门没走几步,便陆续有人赶回来了,走在前面急急匆匆的是付建平,后面跟着单涛,俩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怎么样了,谢三和海青呢?”

“在后面,麻痹的事情搞大了。”付建平的手上也有血,也不知道是别人的还是他自己的,单涛同样。

“什么情况?”大家闻听都着急。

“阮世庆把人给捅了,我让他扔了家伙赶紧跑了,留下成华他们几个远远的盯着。”

“盯你马丹呀,不马上打120么?”许晖立刻就着急起来。

“打了,谁说没打,你跟我嚷嚷啥?”付建平的情绪也不好,“不得让人跟医院去么?那个刘文亮跟疯了一样,谁靠近砍谁,尼玛的,老子今天真想废了他!”

“啥也别说了,有一个算一个,都锁门回家,我去看看。”许晖说完就往马路对面跑,他要到店里取点现金准备着,听付建平的语气,被捅的家伙肯定伤势不轻,后果怎样都不敢想,必须要去医院看看。

“你站住,你想干啥?”付建平两个大跨步就追上了许晖。

“去医院啊。”

“有病啊你,那帮人现在跟疯狗一样,去了不是找虐?!”

“找虐也得去呀,真出了人命就完蛋了。”

“出不出人命,都已经发生了,你去有啥用?”

“有用,现在说不清楚,你放开我。”

“麻痹的,你咋这么犟?要去一起去。”

“你先盯着他们,让他们赶紧离开回家!”许晖伸手一指陆续回来的二货们,现在啥也顾不得了,扭头跑回店门口,打开卷帘门,从几道锁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厚摞现金,都是五十元的大票子,还没来及存银行的货款。

商业巷内还有很多看热闹的没散去,闲人都是这德性,生怕事不多,一个个跟事儿妈似的,不是贼眉鼠眼就是幸灾乐祸,恨不得你们再打起来,打的越狠越好。好在付建平的脑子清醒,连骂带踹的把自家兄弟们都赶走了,干脆利落的关了店门,一扭头,许晖早跑了。

许晖很烦躁,直接绕路走,付建平一路小跑的追了上来,知道对方犯起倔来,八匹马都拉不回来,又不放心,只能陪着。

“跑那么快干嘛?你知道哪家医院?”

许晖愣住了,他还真不知道,刚才心里着急,直接习惯性的往红十字医院跑,被付建平一提醒,发觉方向好像不对头,红十字医院在八一路北,刚才大家打群架一路往南跑。

“你等等,前面小卖店,我打个寻呼。”付建平其实也不知道,匆忙中让成华几个小弟跟着,有事情bb机联系,但一直没等来对方的传呼。

很快有了成华的回音,在市二院急诊楼。

“太远,打个车吧。”许晖直接伸手拦车,付建平也不说话,暗中把匕首揣的更隐蔽一些。

在医院大门外碰上了正在游荡中的成华,得知伤者进入急诊楼后还没出来,以刘文亮为首的五一俱乐部的家伙有四五个人在,应该都在急诊大楼内。

付建平让成华几个都先回家,自己陪着许晖进门上楼。

“你也别进去,我一个人就好,免的误会。”

“扯什么?你脑子的烧还没退吧?”付建平立刻不干了,眼巴巴跟过来就是担心许晖吃亏,他其实骨子里是不愿意来的,也反对许晖来,双方矛盾已久,什么时候打起来都很正常,许晖跑来反而不正常,若不是担心出人命,他都觉得对方的做法有些不可理喻。

许晖也不再坚持,问了值班护士,刚拐过走廊便看到了五一俱乐部的家伙们,五个人席地而坐,一个个灰头土脸,其中一个家伙脑袋上还缠着绷带,刘文亮不在,居然换成了袁翔,这帮人一见付建平二人,也愣了一下,继而呼啦一下全都站起了身。

付建平暗中攥紧了匕首,而许晖则大踏步的迎了上去。

“站住!麻痹的还想打,一会儿在外面等着。”一个家伙开始叫嚣,袁翔并未说话,但是最直接,一个跨步就顶到了许晖面前。

“小子,比以前狂啊,算账都不带隔夜的?”

“刘文亮呢?”许晖并不理会对方,这些人没脑子,袁翔又是忽然出现的,这一段时间都没来过商业巷,说什么都是白扯,要找到刘文亮才可能会有转机。

“管你蛋事儿?要打架到外面,我哥们现在生死不明,别逼老子!”

付建平气往上冲,刚要发作却被许晖死死摁住了,“我们不是来打架的,一是有急事儿找刘文亮,第二想想问问你哥们伤情。”

“黄鼠狼给鸡拜年。”袁翔朝地上狠狠吐了口吐沫,一仰脖子,眼中凶光乍现,“咱们没话可说,要么你们出去,要么现在就干你!”

“草泥马的,牛逼是吧?来来,有种出来打!”付建平早忍不住了,一伸手就揪袁翔的脖领子,被许晖眼疾手快给拦住了,继而一把抱住付建平就将他往外边拽,“冷静点,咱在外边等。”

“我草他妈,老子可从来没这么孙子过,姓袁的,有种你出来!”付建平破口大骂,他真火了,其实特别针对许晖,根本看不懂他在做什么,以前不是这个样子,这才小半年,怎么性子软的像没长腰一般,这让他实在难以接受。

第405章 大不了都别做

正闹腾的时候,刘文亮回来了,显得极为焦急,身上的烂泥和血渍还没来的及清洗,便撞上了这样一幕剑拔弩张的局面,第一反应便是和袁翔等人一样,对方居然不依不饶的打到医院来,立刻火冒三丈,指着许晖二人大骂,“没完没了了是吧?来呀,老子外边等你。”

“去你妈的!”付建平更不是怕事儿的主儿,使劲一把推开许晖,扭头就往外冲,袁翔等人也气势汹汹的跟上,眼看一场斗殴很难再劝解开,许晖也失望透顶,可就在这个时候,抢救室的门打开了,一个护士探出半个身子大喊,“病人家属,病人家属呢?病人家属在哪儿?!”

“在,在。”许晖立刻高高的把手一举,扭头冲袁翔喊道,“赶紧,赶紧,医生在叫人。”

袁翔几人闻听,立刻扭头往回跑,当然还不忘恶狠狠的瞪上许晖一眼,许晖则管不了那么多,趁机冲出去大喊,“先停!里面医生在喊人。”

刘文亮闻听也赶紧往里跑,边跑边撂狠话,“有种别走。”

付建平被气的七窍生烟,有心回骂两句狠的,但里面的人更重要,谁知道现在是什么个情况,硬生生忍住火气的同时,也有些惴惴不安,可是对许晖没啥好脸色。

许晖也不介意,一帮人呼啦啦都围到了急诊室门口,二人跑进去的时候,护士似乎刚跟袁翔说完话,一下子又把急诊室的门给关上了。

袁翔的表情有点发木,反应似乎也迟钝了许多,刘文亮连问两遍才回道,“说是下病危通知,要叫直系亲属来。”

周围的人全傻眼了,许晖和付建平也愣在了当场,这意味着虽然还在抢救,但里面的人的离挂掉不远了。

两拨人也没心思打了,袁翔和刘文亮开始争执,虽然竭力压低声音,但听上去十分激烈,许晖则拉着付建平悄悄往外退。

一直到了外面,许晖被压抑的难以喘气的胸腔才感觉好受一点,付建平也冷静了许多,对方如果真的挂掉了,阮世庆一辈子就完了,他很想去通知这个家伙,跑远点,躲着最好别回来,可迈不开这双腿,也真不知道去哪儿找这厮,只有祈祷老天保佑能发生奇迹。

许晖二人就在急诊大楼外面的台阶上坐着,抽着闷烟,谁也不吭声,袁翔忽然从里面冲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大个子,俩人跌跌撞撞的往医院外面跑,甚至都没顾得上看他们一眼,如此急匆匆的,应该是通知伤者家属去了。

许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飞快的扔掉了手中的烟头,示意付建平不要动,站起身就跑进了急诊大厅。

大厅里的人正在慌乱,见到许晖进来,什么反应都有,有对他怒视的,也有上前准备揍他一顿的,最后都被刘文亮拉开,到了这个时候,他的心态由焦急和暴躁变得惊慌,这反而促使他稍稍冷静了一些,现在怎么闹都没有意义,很无力的挥挥手请许晖出去。

许晖也得到了他想要的消息,如此短的时间内第二次下达病危通知,等同于快判死刑了,他有一种心灰意冷的无力感觉,连点烟的手都在颤抖,现在不能没有烟,他需要尼古丁来麻醉,那个人一旦撑不住挂掉了,阮世庆完蛋不假,不知道还会牵扯到其他哪些兄弟,而且和五一俱乐部的深仇大恨再也不可能解开,辛辛苦苦忙了这么久的生意也就基本泡汤了。

也不知道呆坐了多久,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大晚上特别显眼,一帮人急急匆匆的直奔急诊楼,当先一名正是袁翔,他身后是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再后面还跟着之前的大个子和另外几个年轻人。许晖二人勾着头,不敢直视对方,直到一帮人冲进了大门,这时候,许晖生怕里面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这段揪心的时间十分难熬,奇怪的是越难熬,似乎时间就过的越慢,好久都不见动静,许晖再也坐不住了,扔掉了烟头,用手使劲呼啦了一下面颊,拍拍付建平,起身又进了急诊楼。

大厅内十分安静,袁翔陪着那对中年人坐在急诊室门口,偶尔传来细碎的说话声,而刘文亮仰着头和他的哥们坐在另一边,几乎不怎么说话,一个个目光呆滞,见到许晖,大家都不约而同都把目光集中到他身上,愤怒和仇视自是不消说了,刘文亮则起身迎了过来,邹着眉头小声道,“你到底啥意思?有完没完?”

“看看能不能帮上啥忙。”

“猫哭耗子?”

“我们那么小人,也不会等到这个时候。”许晖边说边用手指指旁边,示意单独聊聊,但刘文亮拒绝,等待消息的关键时候,他哪可能离开。

“现在是什么状况?”许晖只好照直了问。

“我有必要跟你说么?”

许晖无奈的把手一摊,“咱们两拨人的事儿往后放放行不行?伤者为大,我硬着头皮跑来不想说违心的话,就是担心,担心你哥们不好,也担心我哥们完蛋,另外就是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真没其他意思。”

“你认为姓阮的能有好果子吃?变相的给他找台阶下是不是?”刘文亮恶狠狠的瞪着许晖。

“这是你想的,我没有,阮世庆该吃什么果子,那是他自找的,但我不希望事情不可收拾。”许晖摇摇头,心里真累,都倔,也都冲,看来也只能能努力到这种程度了。

“刚又说脱离危险了,还需要观察。”

许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仔细观察对方的神态,的确比刚才大有不同,那种焦虑与沉重的气息淡去了很多,怪不得进来的时候整个大厅的气氛都不对头,那对中年人也并没有太过悲伤的表现,果然一波三折,真的出奇迹了,许晖愣在当场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没事儿赶紧走,省的我兄弟看你不顺眼揍你,老子是不会再插手的。”

“我在外面再等会,一会儿有消息麻烦知会一声,免得再误会。”

“你有病吧?烦不烦?”

“我不是来猫哭耗子的,你心里清楚。”许晖撂下这句话扭头出去了。

没多久,医院大门出现了两个民警,许晖眼尖,认出其中一位是贾警官,立刻拉着付建平躲到绿化带后面,“你赶紧回去吧,去找阮世庆,这事儿躲不过的。”

“瞎几把说啥?我到哪儿找他去?”付建平心里也有点慌,但许晖的态度又让他有些上火,啥叫躲不过,难不成还要把兄弟卖了?

“行行,这事儿回去再说,你先走,这边安静了,我回去找你。”

付建平走后,大约个把钟头后,刘文亮独自出来了,站在许晖面前,一副傲然的样子,“没事儿了,让阮世庆洗干净了等着。”

“等等,人转病房了么?”

“怎么着?你特么还要提水果看望啊?”

“跟你哥们不熟,还是算了。”许晖掏出准备好的现金,“医药费,够不够你到时候再给我说个数。”

刘文亮颇为意外,但并未立刻伸手去接,“拿它买阮世庆平安?”

“你要这么说,这钱我就是扔水里听响都不会给你一分。”许晖立刻把钱揣进兜里,扭头就走,这可是原则问题,分毫马虎不得,把人打伤了,支付医药费、赔礼道歉都没问题,但是要被对方理解为妥协、服软和筹码,那是绝不可能接受的。

“等等。”眼看许晖走远,刘文亮有点后悔,一是兜里真没钱了,他哥们家里困难,爹妈双下岗,后面住院还要花不少钱,这钱建鑫必须出;第二,他其实也赞同许晖的话,一码归一码。

“花多少,都给你医药费单子。”刘文亮伸手拿钱,许晖却没松手。

“把你刚才那句话收回去。”

“你别得寸进尺。”

“都在商业巷做生意,然后大不了都别做了,就跟周青一样。”许晖并不怕威胁,甚至还可以反威胁,他如此低姿态的努力善后,就是不想失去主动。

“等事情搞清楚了再说。”刘文亮一把抢过钱,转身扬长而去。

第406章 双响竹杠

两日后,许晖不顾付建平的反对,找到了阮世庆,劝他投案自首,这一举动被整个建鑫的人看做软弱、愚蠢和胆小怕事,但阮世庆经过一天的思考,还是投案了。

就在阮世庆投案后的第二天,许晖坐在了辉煌游戏厅里,跟刘文亮谈判,就谈三天前的斗殴和以后如何相处,许晖很直接,既往不咎,和平相处,但刘文亮不认可。

原因很多,最主要的是许晖不能代表建鑫,刘文亮身后站着一堆人,气势汹汹,而许晖单枪匹马,形单影孤,虽然只是表象,但刘文亮很清楚,许晖的做法,整个建鑫没有一个人支持,所以就算谈出花来也是浪费吐沫星子。

许晖很痛苦,得不到同伴的理解,而且还连天吵架,付建平跟他吵过不止一次,谢三扬言要绝交,谢海青和良子也无法接受许晖的做法,就连一向跟他走的近的邹猛现在对他也是爱理不理。

因为阮世庆的自首,建鑫和五一俱乐部参与打架的首要人员都进了局子,就连谢三也没跑掉。许晖这一折腾,等于把两边全都得罪惨了,第一次尝到十分孤独的滋味,偌大一个批发部,只有老九薛永军陪在身边,但建鑫与街边混混间的是是非非不合适讲给老九听,所有的委屈只能自己消化。

薛永军也不傻,找了良子和谢海青了解情况,还跟这俩人吵了一架,最后气的也不搭理这俩人了,他成了唯一支持许晖的人。

这件事后,建鑫和五一俱乐部的人很长一段时间相安无事,但许晖在建鑫中冉冉升起的地位就此打住,并且直线下降,比当时最招人讨厌的谢三的名声还臭,大伙有事商量,甚至都不会主动去叫许晖参与。

除阮世庆外,一周多的时间内,进局子的几个斗殴分子陆续被放出来,基本上就是治安拘留外加罚款,打架斗殴,没有造成严重后果,批评教育了事。而阮世庆可能会被移交起诉,视最后的伤情鉴定结果而定。

许晖成了透明人,没人搭理他,他也不想搭理别人,除了待在批发部,就是送货进货,阮世庆不在,良子也不来上班了,只有他和薛永军,外加一个收银女孩,忙的连上厕所都要计算时间,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飞逝。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赵复的再次出现,这家伙比上一次的精神头要好了很多,像个大爷似的把自己埋在西海酒吧的一个大沙发里喷云吐雾,两只大脚丫翘在茶几上摇来晃去,比自己家里还舒服。他在等着大伙到齐,然后重温一下装老大的感觉。

这次赵复不完全是来忽悠的,昨天刚看了赵歌,有些话要带给小屁孩们,顺便弄点小钱钱。上次来拿了一万块,赵歌最终被罚八千,自己揣兜两千,赵歌同时加刑五年,加上原有的刑期,还要再蹲个九年的样子。

结果不尽如人意,但也没办法,好在赵歌的心态还行,上次跟神经病一样发泄过以后,整个人平静了许多。

没多大功夫,大伙陆陆续续都来了,少了许晖和阮世庆,气氛上也颇为古怪。之前付建平简单跟赵复聊了两句打架的事,刻意轻描淡写,赵复心不在焉,也可能根本就没在意,但一下少了俩人,而且关键人物许晖也不在,他是来搞钱的,这怎么可以?

“还有俩呢?”赵复用眼神又扫了一圈,便坐不住了。

“说忙着呢,要给人送货。”付建平倒不是敷衍,刚才他也的确去找许晖了,但人不在店里。

“卧槽,小子挺能摆谱啊。”赵复不爽,但是人在就好,大不了自己亲自跑一趟呗,说不定还能把竹杠敲成双响。

拿定主意后,赵复又来了精神,于是首先传达赵歌的话,“哥几个加油,多多挣钱,少惹点事儿,老子出去以后要讨老婆,没钱不行。”

大伙目瞪口呆,这是赵歌的原话么?

“呵呵,刚才是玩笑。”赵复看着大伙的样子十分受用,“赵歌的意思是,建鑫必须好好,他出来,一定要看到大伙都混出了人样,还有,大事情,小付和小老七必须商量一致,如果不一致,先听小老七的,事后告诉我就行。”

啊?!大伙再次吃惊,惊掉一地下巴壳子,赵复这番不伦不类的‘转述’,基本上是把许晖扶到了临时老大的位置上,但谁都清楚,赵歌绝不会这样做的,他虽然看重许晖,但不喜欢对方的性格,如果非要选一个临时老大,首选老菜梆子、赖春光这一批,实在不行就是付建平了,怎么也轮不到许晖。

但现在赵复嘴大,他说什么是什么,大伙又暂时见不到赵歌,无法证实,只能哼哼哈哈的听着,包括谢三在内的不少人并不当回事儿,甚至都没把赵复放在眼里,这家伙狐假虎威惯了,来了就为打秋风,跟建鑫早已经渐行渐远了。

但接下来赵复的话又让大家感到了压力,不得不重视起来,“这一阵子先这样吧,过段时间,不是我就是易洪,会来商业巷帮帮忙,纯义务劳动哈,知道大家辛苦,好了,就这些。”

赵复嘻嘻哈哈的坐直了身体,就像大家伙预想的那样,谈接下来的重点,“建鑫的事儿希望小哥几个努力,下面是我自己的私事儿,说出来挺不好意思,你们都知道我跟陈东开的小饭馆,最近出了点意外,要借点周转的现钱,很快就还。”

“哥,要多少啊?”付建平头疼。

“三五千块钱吧,建鑫也不容易,很快就还。”

“哥,上次的还没还。”

“啥意思?”赵复啪的一拍小茶几,翻脸比翻书还快,“那钱给赵歌交罚款,你们认为要还?”

“不是那意思。”付建平一着急说错了话,“我是说上次现金出去了还没缓过气儿来,前段时间跟刘文亮打了一架,又赔了不少医药费,现在账上真没什么钱。”

“操!嫌我赵复的脸小,在你们这儿不好使是吧?”赵复把眼睛珠子瞪圆了,恶狠狠的看看付建平,又凶巴巴的瞪向谢三,“麻痹的,谁记账?让他过来!”

“哥,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赵复把眼睛一番,“老子也是建鑫的股东,再加上赵歌,我和我兄弟要看账本,麻痹的,股东看账本不行么?”

“行是行,但今天小璐不在。”

“小璐是谁?管账的?老子怎么不认识?”赵复咄咄逼人,开始胡搅蛮缠。

付建平哪能给他看账本,三个门店刚交了规费,再加上西海自己的流水,上面有一万多的现金,这要是一看,全都是肉包子打狗的结局,绝不可能给他看。

“一个比较踏实的小姑娘,原来还是海青的马子。”付建平不但态度软了很多,而且把谢海青卖了套近乎,反正都是你们大院的兄弟,赶紧打发走这个瘟神。

“是谁我不管,哥的事儿,你们赶紧给个回话,有没有,我都拍屁股走人。”赵复开始收拾自己的小包,“但丑话说在前面,嫌哥不够分量,不要紧,下次我和易洪来,他代表赵歌,我们俩人了解一下账本总可以吧?”

尼玛的,纯粹一流氓,付建平恨的牙痒痒,但也没办法,相比赵复,易洪更流氓,硬着头皮说去凑一凑,跑外面转了一圈,拿回来两千多快,还有毛票,就是故意恶心赵复的。

赵复根本不介意,毛票?分币都收,一把揣进他的小包里,连午饭也顾不得吃就往外赶,他要去找许晖,竹杠双响,胜利在望。

但在许晖这里,赵复碰了个软钉子,无论他怎么威逼利诱,许晖就一句话,没钱,他忙了一上午,累的够呛,真的很难有心思搭理这老流氓,所有橱柜、抽屉打开,甚至连存折都掏出来给赵复看来,统共加起来也没超过五百块,人家中午还吃着泡面呢。

难道是付建平泄露了消息?赵复气急败坏,若不是薛永军在旁边怕影响不好,他真想动手揍许晖一顿,暴跳如雷的发泄一通后,他又被许晖的几句话说的找不到北。

“到年底吧,反正到年底分红,哥和赵歌的股份加一块能分不少。”

“你特么蒙老子?能分多少?”

“到时候得算呀,要是生意一直维持着不错,真有不少。”许晖唏哩呼噜的吃着面条,但态度极其认真。

“行,年底老子来,你要是敢骗我,你知道后果。”赵复拎着他的小包气呼呼的走了。

“哥慢走。”许晖把饭盒里的最后一口汤水灌进了肚子里,年底我要是不蒙你,我就是棒槌。

第407章 刘黑子出狱

赵复前脚刚走,付建平后脚就跑进来了,一脸怒气冲冲,也不管旁边有别人就大声嚷嚷道,“被那厮讹了多少?打传呼也不回。”

“没有呀,你被讹了?”

“卧槽,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能放过你?刚才就一直嚷嚷着要找你。”

“我真没有,没见我现在都吃泡面么?”

“哎呀,还是我特么的脑瓜笨。”付建平气的一拍大腿,真冤枉那两千二百七十块一毛一,草他大爷的!

许晖还没啥反应,一旁的薛永军就被逗的哈哈大笑,一个大院的,他太了解赵复了,许晖不上当,那不奇怪,你付建平要是不被讹那就真奇怪了。

不管怎么说,赵复一次意外的打秋风对许晖的处境反而带来了正面影响,他在众人面前一通瞎说,愣是把许晖抬到了临时老大的位置上,原本是想着从许晖这里源源不断的搞些小钱钱花,怎奈这次小老七突然变的极为抠门,而且还油盐不进,赵复这通火,十天半个月都没泄下去。

尽管谁都知道赵复的话里面都是水分,但有一点很清楚,这流氓除了许晖,谁也应付不了,无论是痛快给钱,还是一毛不拔,都让这流氓没脾气,而且赵复的话里还包含了另外一层意思,那就是他和易洪都看好许晖,实际上就是看好钱,许晖挣钱的本事,建鑫里无人能及,谁知道里面到底有没有赵歌的意思呢?

大家都不是以前的学生仔,除了谢海青这样的玩主,都会静下心来想一想,虽然在阮世庆这件事上都极为反对许晖的做法,但一场大矛盾消弭于无形,没有接着成天的喊打喊杀,这算是一种很奇快的改变,这种改变似乎也并不坏。

其实斗殴以后,建鑫的人一直在防着刘文亮这一伙,人人怀里都藏着砍刀,甚至提议付建平关几天门,以防万一,谢三还煞有介事的真把游戏厅关了一天,足以见得他们那种街边混混固有的思维没什么变化,也真把刘文亮当成了曾经的周青。

但后来的情况出乎意料,刘文亮的人比想象中规矩,最多也只是放出狠话要找阮世庆的麻烦,可并未针对整个建鑫,这帮五一俱乐部的莽夫们反而有了转变,这不得不说是一个更奇怪的现象,但阮世庆进局子了,他们也没办法,无形中给双方留了一个极好的缓冲时间。

而且这个缓冲时间随着刘沛荣刘黑子出狱被永远给缓冲掉了,他是十月底出来的,前前后后在里面蹲了大概两年,刘黑子比贺彬幸运,后者至少在里面还要再蹲上两年,大家伙给他搞了一个隆重的接风宴。

紧接着刘沛荣这厮连着喝了三天接风酒,没办法,人缘在那放着,到处有朋友,他是北川街的老牌混混,当时牛逼的是时候,北川街除了老菜梆子和乔娃子,就属他和贺彬的名气大,多几个朋友很正常。

最后一场是在五一俱乐部的腾云阁菜馆喝的,雷向东请客接风,俩人也算是曾经的老关系,北川街跟五一俱乐部的老混混之间的关系一直不错,后来因为老菜梆子和赵歌的原因,双方才反目,刘沛荣进去的时候,两拨人还没真正打起来,所以不影响二人叙旧。

这也算是缓和双方势力的一个契机,刘沛荣性子直,再加上酒劲儿上来,一拍桌子,有什么就嚷嚷什么,过去的事儿他不管,以后大家谁也不许翻旧账,阮世庆的事儿也不许再提,大家一起做生意,一起发财。

雷向东欣然响应,并大赞刘老黑子有气量,自己连干三杯,事情就这样被稀里糊涂的捏把在一起,暂时没有了任何裂隙的可能。其实雷向东一直很头疼,以前被任东年挑拨与周青联合算计建鑫,这笔老账很恐怖,因为后来的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了预想,建鑫为此进去了多少人?眼下一个个都要陆续出来,他也后怕,唯有趁着阮世庆这件事的契机才能绑住刘沛荣,才有可能把这笔旧账给尽量盖住。

刘沛荣很开心,进去两年,没想到各路兄弟还都认他这个哥们,谁说世风日下了?就是奇怪兄弟们咋一下子少了很多,赵歌和老菜梆子进去,他是知道的,以前阮世庆和邹猛探监的时候说过,但都是稀里糊涂的随便编了几句,自己蹲在里面也真没当回事儿。

可听了付建平等人详细讲述了建鑫与五一俱乐部的龌蹉、周青反水,后来又和王久东、贺胡儿势力的冲突,就连谢海林和赖春光都进去了,他后悔的直拍脑瓜子,他真没想到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儿,还特么把雷老虎当兄弟,日了个鬼了!

以刘沛荣的性格当即就要找雷向东去翻翻这些老账,却被付建平等人苦苦劝住,人刚出来,万一再弄出啥事情不就真给毁了么?而且现在的建鑫不同以往,能镇住场子人的几乎全都蹲了大牢,休养生息才是正道,赵歌是这么说的。

好说歹说,刘黑子算是勉勉强强压住了火气,但从此以后心里便跟雷向东、‘鳄鱼’等几个五一俱乐部的老混混生出了龌蹉,没过两天就修理了一顿刘文亮,虽然没动手,但也骂的很难听,丝毫不给面子,他混社会的时候,刘文亮还在背书包,还曾经跟雷向东一道帮着刘文亮擦过一次屁股,所以有资格耀武扬威,刘文亮白挨一顿骂,愣是没好发作。

胡乱晃荡了一个多礼拜,刘沛荣正式接手做西海酒吧的大老板,再三推让,盛情难却,先挂个名,实际上还是付建平负责打理,一切规矩暂时照旧。

刘沛荣是个粗人,喜欢喝酒、交朋友,但吃吃喝喝一段时间也就腻了,还真把心思放在酒吧的打理上,每天很认真的坐在那里,很像那么回事儿,特别感到神奇的是,建鑫其他三个门面每月能交来七千块的规费!惊掉下巴的同时,他对小老七特别感兴趣,进去之前对许晖的印象就是个酸学生,没想到一番辗转来了建鑫,居然能把生意做的如此风生水起,一定要见识见识。

第408章 馊主意

而对于刘沛荣,许晖的印象也不坏,虽然统共就没见过几次面,而且老刘的言行举止也很唬,但从口碑和直观感觉上,这人都算的上实在,并且上学时,在对付红旗街混混的时候也帮过许晖忙。

所以,下午的时候刘黑子拎着两瓶酒晃进了批发部,许晖还是对其相当热情,当时唐老板也在,进入冬季,酒水饮料的批发也进入了淡季,除了白酒其他都不好做,着急跑来跟许晖商量对策,看看想什么办法打开几家大单位的供货渠道。

刘黑子一看就是江湖人,进门大嗓门,举手投足十分豪放,把两瓶酒往小茶几上一墩,一屁股坐在唐老板对面,根本没把人家当外人,“老七,我专门找你喝酒!”,就差把混混俩字写在脸上了。

唐老板心里有数,他也是老江湖,知道事情只能改日再说,于是起身告辞。

“啥意思呀,哥们?”刘老黑性子直,并没有挤兑人的想法,反倒是刚来就把许晖的客人给赶走了,有点过意不去,但话一出口,完全是相反的意思。

唐老板吓了一跳,偷眼看许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许晖笑笑,唐老板是生意人,不在混混堆里混,自然是无法习惯刘沛荣这一套,这厮有的时候是成心吓唬人的,有时候又是无意中开口,真真假假的也懒得去琢磨,反正大家长期合作,不如趁这个机会认识一下,“忘介绍了,这是我哥们,我叫他刘哥,这位是唐老板,咱建鑫的合作方,也是咱们生意上的领路人,反正大家都不是外人。”

“刘哥幸会,叫我唐睿就好。”唐老板赶紧递上一支香烟。

“欧呦?唐老板幸会。”刘沛荣嘻嘻哈哈的站起身,之前听付建平讲过唐老板其人,没怎么放在心上,今天许晖给这个不起眼的家伙如此高的评价,他倒要见识见识,碰到一起也算缘分。

“反正快到饭点了,不如一起吃顿饭,酒就带到饭桌上吧?”许晖既然提议,唐老板也就不好拒绝,刘沛荣更是乐的大嘴直咧,他就喜欢喝酒,喜欢爽快,唐老板人不错。

酒精是奇妙的东西,酒桌上更有一种奇妙的氛围,两杯酒下肚,刘沛荣便与唐老板混的贼熟,开始各讲各的‘成长史’,别看混混和小商贩风马牛不相及,但谈的极为热闹,转眼又是几杯酒下肚,俩人便已经勾肩搭背的称兄道弟了。

许晖瞧着有趣,也不多插嘴,端酒的时候随意,聊的开心了,就跟着一笑,两瓶酒,三个人轻轻松松干掉,刘老黑不尽兴,嚷嚷着再拿一瓶,唐老板苦着脸看向许晖,而老七兄弟装没看见,于是又拿了一瓶,这一瓶下肚,三个全醉了,刘沛荣唯一清醒的时候是在倒下去之前给付建平打了个传呼。

付建平莫名其妙的忙了半个往上,先叫上哥几个把这仨醉鬼给弄到西海酒吧里醒酒,然后大半夜的先送唐老板回家,路上还吐了人家出租车一车,只好赔洗车钱,回来以后,刘沛荣不见了,谢海青说,跑人家辉煌游戏厅打游戏去了,付建平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声抱怨谢海青太操蛋,怎么能让刘老黑往辉煌跑?

“硬要去,不给去就发脾气,邹猛和良子跟着呢,我得看店不是?老七还在那儿躺着呢?”谢海青还不乐意了。

付建平知道错怪对方了,啥话甭说,一扭脸就往辉煌游戏厅跑,跑了一半心里才稍稍踏实了点,不远处刘沛荣正坐在路边抱着脑袋大吐特吐,良子和邹猛在旁边拿着水瓶和纸巾伺候着,付建平的担心是没了,但转而一肚子邪火直往上蹿,罪魁祸首就是许晖,没事儿干拉着唐老板跟刘老黑喝什么酒?

而此刻,‘罪魁祸首’正舒舒服服的躺在西海酒吧柔软的沙发里,拉着呼噜谁大觉,因为害怕冲了酒劲,付建平也不敢动他,只好发发狠,咬牙再把刘沛荣送回家,

这一次喝醉,刘沛荣该找许晖谈的事情压根没谈,而唐老板要找许晖商量的对策也是半吊子扔到了一边,早忘了。但无意中也有额外的意义,谁也没想到刘沛荣和唐老板以后会成为莫逆之交,而且对建鑫后来生意的发展起到重要的作用。

阮世庆的事情也终于有了结果,伤者的伤情鉴定结果是轻伤二级,还是达到了刑事立案的标准,由于造成的最终后果不严重,伤者痊愈出院,刘老黑又不断的给雷向东施压,有一天就干脆做到雷老虎的店里不走,最后也勉强算取得家属谅解,阮世庆最终被判拘役六个月,还算是一个不太糟糕的结果。

商业巷总算又平静下来,今年这个冬天在大家的忙忙碌碌中显得特别短暂,不知不觉中一九九六年的春节即将到来。

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许晖还是决定回家一趟,哪怕只住个三两天,或者再不济,一起跟家人过个除夕也好的。

腊月二十五的时候,建鑫一帮兄弟聚会,特意请了唐老板,大家比以往正经了许多,不仅仅是有客人在,而且几家门面的生意都不错,大家的腰包里多少都分到了一点钱,刘沛荣乐呵呵的正在兴头上,自然是摆出一副虚心好学的样子,就连谢三也尝到了甜头,渐渐有了闷声大发财的端倪,嘻嘻哈哈胡乱瞎吹的不多了,而是煞有介事的竖起耳朵听唐老板谈生意经,甭管懂不懂,态度到位了。

腊月二十六,赵复拉着陈东来打秋风,吹嘘中的易洪并没有到场,许晖早有准备,也已经跟付建平和刘沛荣商量好了,让小璐抱出来一大堆所谓账本,摆在赵复面前,摞起来有暖水瓶那么高,量他也看不懂。

赵复果然头疼,陈东也很抓瞎,最后还是许晖拿着计算器给他俩讲解,其实讲了也听不懂,直接谈给多少钱,赵歌的占大头,分红的钱必须由建鑫保存,赵复分到五千块,扣除上次借的两千七,还拿两千三,陈东分一千块,都是按最早赵歌定的份额来算的,缺点零头的全都补齐整数。

一通套路下来,赵复早就被搞晕了,上哪儿去挑毛病?钱是少了点,但比没有强,最不忿的是把他上次打秋风的钱给扣了,有心发泄一通,但碍于刘沛荣在旁边,人家可不是小屁孩,地道的老混混,又是刚从里面出来,面子上太难看,只好耍无赖说这个年有点紧张,借的钱他承认,能不能下次扣?

许晖面色为难,刘沛荣自然是紧接着唱红脸,说赵复是老大哥,这点信誉肯定有,马上要过年了,能不扣就不扣,付建平硬着头皮也帮腔,建议写个纸条说明下次扣,这就等于白纸黑字把赵复借款给坐实了。

离开西海酒吧的赵复跳着脚的大骂许晖,他是何等聪明的人,付建平一开口,赵复就反应过来了,这是仨人合伙给他下了个套,就等着他来钻,麻痹的,还不能不钻,五千块,这么大的钱,你就是让他承认欠一万块,他都敢写,反正是不打算还的,可是这样一来,下次再打秋风就没那么容易了,很难再开口,麻痹的,这馊主意一定是许晖出的!

第409章 回家

处理完杂事,大伙决定腊月二十八放假,这回连西海酒吧也跟着放,让大伙好好过个新年,腊月二十七这天,许晖置办了一堆年货,薛永军来接,帮着拿东西一起回家,回文化大院。

有好几个月没回来了,一进大门许晖便被吓了一跳,整个大院乱七八糟,前院的好几排平房都被拆掉了,整个院子东一堆西一坨的砖瓦和建筑工具,早就听说文化局要建职工宿舍楼了,看来这回是动真格的。

但这种乱糟糟的场景并没有遮挡住过年的喜庆氛围,家家户户依旧同往年一般忙忙碌碌,打扫卫生,除旧迎新。

只是大过年的见到这么个阵仗,实在有点心气儿不顺,加上这次回家,许晖多少有点紧张,所以闷声不吭的走到家门口,连老九什么时候离去的都不知道。

许晖在商业巷的这段日子,除了弟弟领着老妈来过两次,他几乎就没跟家人有过更多的接触,心里有愧,又难以表达,一直拖成了个心病,这回见到父亲,说什么也要耐心着点,至少不能再呛起来,观念上实在有冲突,大不了装死。

做了无数种心里准备,但令许晖意外的是居然都没有派上用场,中午时间,家里人都在,母亲惊喜,奶奶高兴,父亲虽然沉着脸,但并没有像上次那样冷冰冰的根本不搭理他,至少许晖叫了声爸,父亲明显有了回应,特意赶这个时间,也是借着饭桌上好说话。

加了碗筷,一家人终于提前吃上了团圆饭,其间许晖不敢主动说话,多数话题都是被弟弟和母亲带起,许晖老老实实回答,父亲很少吭声,但他发现父亲其实一直听的很认真,这让许晖一进门就悬着的心终于稳稳落地。

“以后不太忙的话,还是回来住。”父亲放下碗筷去上班,文化局机关都是要拖到大年除夕上午才放假,只是这一句话便将横亘在父子俩面前的坚冰给融化了。

这应该是一个非常愉快和难忘的新年,许晖决定多住几天,店铺开业也往后延一延,找个时间跟付建平商量一下,也让大家伙也多休息几日。

人逢喜事精神爽,很多哥们没想到也连带跟着许晖沾光,只有谢三不干,大年初一就开门,小屁孩们拿了压岁钱,自然是妥妥的来游戏厅,怎么能够放过这样的好机会,付建平也随他,但重点提了一句话,顿时把谢三气了个半死,年后许晖管理的两家店铺规费可是要翻倍的,你谢三不能没有表示。

敲诈完谢三,付建平的心情也是大好,回家开开心心过大年。

假期足足有十天时间,除了应付同学和哥几个邀请,许晖几乎就没出过文化大院的门,跟家人呆在一起的日子弥足珍贵,开心,也踏实。

父亲的态度也有了明显的转变,虽然仍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态度,但偶尔闲聊的时候也会问两句店里的情况,忙不忙?发多少工资之类的,也是处于关心,许晖没敢大吹大擂说自己是老板,自然是以一个普通店员的身份谈了平常的忙碌的工作。

“忙点好,省得你们精力旺盛,胡乱惹事。”没有听出其他什么异常,父亲的心里也算踏实了,工作就工作吧,凭双手养活自己也不低人一等,但仍然不忘记告诫许晖一番。

恼人的是弟弟,也上初中了,而且还是许晖的母校,北关街中学,文化大院的子弟在那所学校的名声可不怎么好听,打群架成风,小王八蛋们还时常吹嘘曾经的文化大院的名人,赵歌居然也赫然在列,搞的像很有传承一般,现在这帮小家伙也力压周围几个家属院的子弟,嚣张的很。

弟弟放着大把的时间不学习,成天吹嘘的自然也是这些破事儿,还想多打听一些赵歌当年在北关街中学牛逼时的旧闻,许晖立刻火冒三丈,要不是老妈和奶奶都在屋里,他非揍这小子一顿不可。

虽然最后忍住了,兄弟俩闹的不欢而散,但许晖着实有些后怕,这个岁数的小家伙最是不知天高地厚了,如果不时常敲打着点,真会惹出大事儿。

年初四的时候,许晖跟初中时的老同学聚了一场,依然是郭旭、唐林和权志兴老哥几个,说实在话,大家志趣相投,一直没有断了联系,初中的同学能保持如此的友谊实属不易,高中同学反而没几个能联系上的,还有的一想起来就徒增伤感。

几个人十分诧异许晖的变化,尤其是不再参加高考了,居然还做起了小生意,三个家伙没有一个能想得通的,一番劝解后见他的面色不好,也就不再啰嗦,继而纷纷指责许晖为不回信的大不敬行为,这一下许晖自然是逃不过,于是告饶请大家吃饭小酌。

难忘的时光总是很短暂,跟郭旭几位待了半晚上,聊聊以前的趣事,文学社也好,流行歌曲、足球也罢,那个嫩的能掐出水来的青葱岁月真让人难忘。

刚开始照顾许晖的情绪,几个人很少谈及大学里的生活,但许晖可没那么小心眼,你不谈,他也想问问,于是哥几个都放的开了,许晖听的很向往,但知道这辈子恐怕也难以经历象牙塔的生活了。

“听邵晓兰说张仪回来了。”送大伙儿回去的路上,权志兴故意掉在后面,小声跟许晖说。

“会北京了?”许晖浑身一震。

“对,放假前邵晓兰见过她,她还打听过你。”

刺骨的寒风吹来,许晖颇显激动的心情忽然就沉寂了下去,没有再接着追问,不知道是被这股突入起来的寒风给吹散了那蠢蠢欲动的希望,还是这希望本身就没有再度重燃的可能,他终再未提及这件事,尽管权志兴怪异的看他,他也避而不谈。

“返校前去看看你的小店?”分手时郭旭打趣。

“欢迎之至,后天开业。”

大年初五,假期的最后一天,达俊约哥几个聚会,这小子跟权志兴他们一样也上大二,与半年前相比,这家伙气质明显不一样了,个头猛往上蹿了一截,披着一件藏蓝色的呢子大衣,很有派头,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睛,说话也是慢条斯理,一看就是未来的干部摸样。

虽然大伙跟达强的关系一直很差,一度成为了敌人,但这不妨碍曾经兄弟们的感情,院子里能叫到的兄弟全都参加了,就连黑牛也被大伙软磨硬泡的从家里给拉了出来,大过年的,黑牛他哥还真不能太较真。

兄弟们围坐一圈,热闹劲儿和氛围都比以往要淡了一些,缺少了赵歌和谢海林,大家伙的情绪还是有些压抑的,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了黑牛这个临时老大的价值,咋咋呼呼的一通海吹,连带着给大伙灌了几杯烧酒,气氛终于活跃起来。

黑牛这段时间真的是憋坏了,其实跟蹲大狱的没什么区别,没有特殊情况,根本出不了家门,真惹急了,他老爹会拿狗链子锁着他,这让许晖想起了一墙之隔的大杏树下,赵歌被铁链子栓着的样子,昔日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现让他不胜唏嘘。

所以大伙也由黑牛折腾,吃喝结束了去唱卡拉k,但是对于达强的场子,大伙的坚决回避的,达俊也心里有数,并不勉强,最后哥几个选的居然是梁斌的老场子,时代音符。

经过重新装修后的时代音符依然是市中心夜晚最为热闹的夜场,大伙跟梁斌死磕过,也合作过,沉沉浮浮,弯弯绕绕,稀里糊涂,文化大院的兄弟们从来也没有真正怕过他,来这里消费,是给你梁老板面子。

没有碰上梁斌,也没有碰上他身边的任何一个大佬,什么二毛、刘学斌、葛文虎之类的统统不在,但负责接待他们的小弟和大堂还是认出了文化大院的这帮家伙,一个个还是有点紧张,但许晖他们懒得解释和理会,玩得非常开心,一口气唱到了夜里两点钟才回家。

第410章 唐老板,高人!

时光如流水,十天的假期跟飞一样的远去,新年初六,许晖骑车驮着薛永军,哼着小曲,精神抖擞的上班,到了商业巷一看,岂止是他精神抖擞,兄弟们比他还精神,差不多都到位了,正聚在西海酒吧准备放炮开张。

鞭炮轰鸣声中,建鑫三家门店同时打开大门,吹牛打屁,互致新年问候,然后各司其职,清扫、盘点,每个人忙里忙外都憋着一股热情,

新年伊始,又长一岁,年轻人似乎不用人提醒,那种一种源自青春的原始冲动,绝非是新年新气象一句简单的俗语能概括的了的,尤其是尝到了挣钱的好处,尝到了建鑫整体发展的实惠,每个人都很有冲劲儿。

日子重新按部就班的慢了下来,许晖也进入了昏天黑地的繁忙状态,回想起来,那是一段非常让人怀念的时光,虽然累的惨如狗,但每一天过的很充实。

刘文亮等人也没有再来找过事儿,商业街进入了一段很难得的平静氛围,随着两所学校的开学,周围店铺的生意一下子红火起来,凡是买卖、生意都火,就连路牙子上摆地摊的也不例外。

商校大门左右两侧的石柱下,屁大的地方,居然汇聚了五六个小吃摊,从茶叶蛋到麻辣烫,跑来解馋的学生络绎不绝,生意好的令人难以置信。

用达俊的话,西安鼓楼的夜市热闹无比,只要你会包装,会吆喝,就是屎壳郎滚的粪球都有可能卖得出去,许晖当时听了觉得太夸张,但眼见这股子热潮,感觉还真有这种可能。

商业街或许只是一个缩影,搞活开放的热潮正以摧枯拉朽的态势席卷着整个华夏大地,催发着所有人的发财梦,那时候下海经商是最热门的话题,没有之一。

唐老板在商业街停留的时间越来越多,原来每周来一两次,现在几乎天天都在,他的服装摊交给老婆和她娘家人打理,主要的精力都开始向大批发行业转移。

大地回春,随着气温的转暖,唐老板的酒水生意开始发力,虽然没有拿到一家理想中的大客户,但散单极多,遍布周围三里地范围内的副食品店、小卖店以及餐馆、酒吧、舞厅、ktv等等。

许晖手把手的教邹猛进出库、排货和配送,人手不够,又把单涛以前的跟班小弟抓来两个帮忙。

唐老板则专心考察市场,收集数据,包括核心范围的市场占有率,向上游一级商寻找优质货源,他雄心勃勃,至少要在半年内拿下一个白酒全国品牌的二级代理,一个省优品牌的一级代理,那样才有更大的利润空间和走货量。

许晖的小店就更忙了,品种太多,人手总是不够用,很难想象,年后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小小的副食品批发门市竟然增加了三个人,加上之前的老九、良子、收银姑娘小夏以及许晖本人,已经有七个人在围着小店团团转,生意之火爆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商业巷内开始暗流涌动,建鑫新开的两个店实在太火了,很多小老板都在暗中观摩,各有心思,没多久,商校门口南侧的两家门面先后关长,一家是服装店,一家是租书屋。

两天后就开始钉钉咣咣的装修,两个店合并了,据说也是要搞批发生意,具体是哪一行还不清楚。

付建平风风火火的跑来将这个消息告诉许晖,“悠着点,你这儿一整火,红眼病就多了,都特么干批发这一行,僧多肉少啊,竞争压力可就大了。”

许晖笑笑,这不正常么?脑子长在人家身上,想搞什么你能管的着么,而且有竞争才有干劲儿呀。

他懂付建平的意思,现在建鑫在商业巷的影响力已经大不如前,以前赵歌刚把西海吃下来的时候,直接间接控制了十几家门面,最次的都要交规费和保护费。

其他娱乐性的店铺多半都要看建鑫脸色,尽量避免搞与建鑫竞争性强的行当,以免惹祸上身,但现在的形势早就不是以前那个样子了。

周青反水之后,建鑫的实力大降,名声也臭了,好几个小老板都装傻充楞不再鸟建鑫,到眼下建鑫手里只剩四个门面,除了西海和劲风游戏厅,就是两个生意火爆的批发门面。

商业巷南街左右两边的店铺多达百余家,人人都去搞批发,可能么?许晖浑不在意,而且还有新的想法,他已经和唐老板琢磨不少时间了,总感觉还不成熟,但有必要要和付建平透透底了。

“我这两天一有空就和唐老板琢磨,酒水批发那块的地方太小了,搞不动大批发,商业巷又窄,大货车进来出去的不方便,正在附近找地方看看能不能扩大规模。”

“卧槽,牛逼了,你们打算找多大的地方?”

“还在算,老唐牛逼,有一家名酒的代理快拿下来了,还有一个什么饮料,据说在金州卖的特别火,老唐也打算拿下代理权,库房明显不够。”

“那转移以后,曾经的老‘辉煌’你准备做啥?”

“不转移。”许晖摇摇头,“把现有的规模缩一缩,以后就交给邹猛打理,主要是吃住周边零散生意,也好让哥几个有事儿干,有钱赚,新地方一旦落实,就是纯粹新开,占股方面还没确定,但肯定是我们和老唐各占一部分。”

付建平嘬了嘬牙花,表面好像是听懂了,但似乎又没听懂。

许晖拍拍付建平的肩膀继续道,“老唐的心气儿高,新开的酒水批发是真正的大批发行,不限于商业巷、路一带的小地方,也不限于河间区,而是整个西平市。”

付建平倒吸一口冷气,开玩笑,整个西平?可能是做久了街边混混,眼睛里从来都是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莫说河间区,他真的连商业巷也跳不出去。

今日许晖一席话,似乎咣的一声给付建平脑袋顶上砸开了一扇天窗,顿觉视野开阔,风光无限,人家看的可是整个西平!

“搞那么大,能稳得住么?万一”

“没有万一。”许晖很笃定,“你知道解放路副食品商场马上要动迁么?”

“知道啊,报纸上的新闻都有写,黑牛的那间游戏厅可能租不下去了,大嫂前天还找过我,让我想办法。”

“知道拆了以后干什么?”

“我哪儿关心那个呀,我现在烦大嫂啊,她跑过来一哼哼,我就头疼,黑牛现在又不方便,我一直都没来及跟你商量这事儿。”

“让大嫂安着,实在不行在商业巷给她寻个地方,保证她有生意做。”许晖摆摆手,继续顺着思路往下理,“老唐的熟人打听过了,解放路副食品商场跟金州百姓商超合资了。”

“啥?什么商超?”

“超市呀,超市没听说过?”

“当然听说过,不就是自选商场么?”

“是一码事,但意义不一样,超市的规模更大,用唐老板的话说叫新兴零售业态,一旦建成,就是咱们西平市第一家,三到四层楼的规模,大的吓死你。”

“可这跟咱们有啥关系?”

“老唐瞄的就是它!”

“什么意思?”

“你知道一家这样规模的综合商超吃货量有多大?”

付建平把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他成天泡在酒吧里,哪里会去算计这些。

“你都想象不到,这么跟你说吧,就咱们两家小批零门市部,忙死忙活一个月的周转量,都不够它一天塞牙缝的。”

付建平瞪大了眼睛,就像不认识许晖一般,这家伙成天忙的跟鬼一样,脑子里怎么还能装下那么多东西,这些都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太夸张了吧?

“唐老板隔三差五去金州,你当人家吃饱了撑的么?人家一直在观察,一直在算啊,金州那儿还有几个生意上的朋友,也给老唐提供了不少消息,这事儿回头还要答谢人家,那是后话了。”

“不是,听着好听,你凭什么就能认定人家给咱们生意?”

“这你就问到了关键地方了。”许晖冲付建平一伸大拇哥,“人家的确不见得选我们,就算给咱生意做,也不会只瞄准一两家供应商,那么大的公司,那是有制度的,唐老板都考虑到了。

“而且老唐跟我讲了什么叫全方位竞争,什么叫供应商评级管理,啥是资质和软硬件要求,这些我都没听太明白,但是绝对是有一套的,什么时候让老唐再专门给咱讲讲。”

“你的意思是说,这些都还是估计,远没到铁板钉钉地步呗。”

“那当然,咱又不他们的老太爷,也没办法左右人家。但这是趋势,沿海发达地方,这种大型商超已经铺开了,在西平,谁动手快,谁就能占到先机,我们吃不了大的,拽点零碎总可以吧?”

“所以,多出去看看,真的大有好处。特么的,老子就是被这门市给捆死了,腾不开身啊。”许晖说着话,伸了个懒腰,一扭头看见老九在三轮车边上货,立刻翻出订货记录去核对了。

付建平带着一脑袋星星回了酒吧,他并非没有听懂,而是完全听懂了,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蓦然间发现自己真的像乡下的刘姥姥,太老土了,可是大伙天天都泡在商业巷,可怎么偏偏许晖的变化会如此之大?

唐老板,高人!

第411章 不速访客

傍晚天刚一擦黑的时候,唐老板风尘仆仆的回到了商业巷,一屁股坐在了批发门市的小板凳上就再也懒的起来了,跑了一天,累的够呛。

店里只有收银的小夏姑娘一个人在,其他人全都铺出去送货了,就连许晖也亲自上阵。

小夏为唐老板泡了茶,等了足足有半个小时,才等到许晖回来,骑着个小三轮,同样累的跟鬼一样。

“天天这样亲自跑货,受得了么?这样可不行。”唐老板早已灌下去三大缸茶水,还没吃饭却已经喝了个水饱。

“没办法,是要想想辙。”

“放手,学会放手。”

“嗯。”许晖胡乱应了一声,端起晾在桌子上的大茶缸,一口气灌了个干净,这才抹抹嘴拿了个小马扎坐在了唐老板身边。

“事情办的咋样?”

“差不多妥了,就差拟合同签字,另外我又拿了一个啤酒品牌,小牌子,但在西平很畅销,就是价格压的低了点。”

“湟水泉?”

“没错,就这牌子。本地企业,有自己的库房,调拨方便,零售价也低,但是走货量很大,你觉得怎么样?”

“如果账期放长点,我觉得没啥问题。”

“四十五天,咱的信誉是有保证的。”唐老板边说边从小包里掏出一摞文件,“这是代理协议草稿,晚上一块吃饭,咱俩正好琢磨琢磨,还有件重要的事儿要跟你商量。”

“你说呗。”许晖接过协议慢慢翻看。

“地方,我找好了,你猜在哪里?”

许晖一愣,随即摇摇头,他想起来和唐老板一直筹划中的新的酒水批发行,选址的事情一直定不下来,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好了。

“就在商校后面的红旗街,那个街道工厂改制了,正在拆迁改造,公开对外招租,我已经托人打听过了,价格很便宜。”

红旗街?许晖一下子想起来上学时的过往,当时跟高二六班的几个人打架,他曾经跟踪过对方,还爬上过人家厂房的房顶,好像是制作干煤砖的,不过厂房和仓库倒是很大,而且厂房的正门直接临着路,运输很方便。

“倒是离着咱们商业巷很近。”

“那是,近在咫尺的地方,亏我还在西平满世界跑呢。”

“晚上吃饭把付建平叫上?”这是大事儿,必须商量着来,许晖马上起身准备换衣服。

“没问题,正好一块儿聊聊。”

“啥意思?叫小付都不叫我?”门口一个大嗓门,紧接着一个五大三粗的黑影出现在二人面前,正是黑大个刘培荣。

许晖一愣神儿,有些为难,若是有刘老黑在场,肯定又得喝的昏天地暗,什么也别想谈成。

唐老板却很高兴,“正要喊你,你就来了,一起一起。”

“痛快,就巷子里的四海仙居,我去拿酒去。”刘黑子闻听立刻两眼放光,心花怒放,说着话扭头就要跑。

“等等,咱们自己就是做酒生意的,还用得着你拿酒,想喝什么,我马上过去提。”

“头曲,头曲就好,嘿嘿,一块去。”刘黑子乐的屁颠屁颠,一扭头又冲许晖道,“老七你快点啊,赶紧去叫小付,我们拿了酒就去点菜。”

俩人一溜烟,说跑就跑没影了,许晖咧咧嘴,无话可说,唐老板什么都好,就是喜欢拍胸脯,一说到讲义气就恨不得全身插刀,恐怕也是他们福建老家人的特点,这刘黑子老跑来找酒喝已经找成习惯了,寻个时间要跟老唐提个醒。

但许晖完全预料错了,其间虽然喝了不少酒,但刘黑子只是在前半场闹腾了一下,一听唐老板说要拿大仓库,还要计算周转量和运输成本,立刻像改了性子一般认真倾听。

没人知道刘老黑能不能听的懂,但感兴趣是真的,等事情谈的差不多了,刘老黑紧追着唐老板问个不停,干嘛要找运输公司?自己人能挣的钱,为什么要给外人挣?

许晖抢过话头解释,不养人,不养车,只要费用算清楚,成本合理,运输公司更有优势,一票清一票,干干净净,没什么麻烦。

偏偏刘老黑直摆手,完全不想听,然后又拧着脖子问唐老板,新仓库若是干起来以后,周转量有多大?倘若自己搞车队,能请多少人?

付建平不吱声,许晖还想插话,却被老付伸手拽了拽衣袖,唐老板可能是酒多了,虽然没有乱拍胸脯,但也是颇有豪情,言道初期的时候看不出来,市场要试水,但按他的规划,几个代理品牌一旦量起来,一个小货车队不在话下。

嘭的一声!刘老黑一拍桌子,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只见黑大个子起身提起手边的酒瓶,“就等老哥这句话,这事儿我包了!”

瓶子里还剩下四分之一多点的酒,被刘老黑给一口闷掉,紧接着老黑上半身直直的坐在了椅子上,大脑袋使劲摇晃却无法阻止眼睛逐渐发直的状态。

咣当一声,刘老黑依然直直的坐着,大脑袋是晃不动了,唐老板却已栽倒在地,付建平和许晖相顾苦笑,老唐在刚才的撞杯中灌下小半杯,动作极为麻利,拉都拉不住,但这点酒早已经超过了他的极限,顿时人事不知。

满头大汗的送两位酒中豪客回家,许晖二人回到商业巷已经是深夜了,批发门市早已关门落锁,西海酒吧还开着,许晖干脆随付建平钻进了酒吧。

场子里没什么客人,眼看也要打烊了,单涛一个人躺在卡座里睡大觉,除了服务员,谢海清和其余的家伙不知道跑哪儿鬼混去了,付建平懒得烦,推醒单涛,让服务员简单打扫回家。

知道付建平二人有事要谈,单涛吆五喝六的瞎指挥一通,麻溜的滚蛋大吉。

“今天老唐不对劲。”许晖这话憋在肚子里很久。

“没什么不对,老唐是生意人,生意人喜欢交朋友,懂得借势。”付建平拿来两瓶汽水,一屁股坐在了许晖对面。

“正因为这样,我才觉得不对头,刘老黑更让人看不懂。”许晖仰头灌下了小半瓶汽水,着实渴的难受,“你别误会,自家兄弟我才这么直来直去。”

“了解,你是担心生意还没开始就被搅黄了。”

“也没那么严重,就是担心刘老黑只是心血来潮,弄两天撂挑子了,他是那种坐得住的人么?再说,养一个车队?开玩笑,你以为老唐没有认真算过?本大的吓人。”

“生意上的事儿,我不如你和老唐,但对兄弟的了解,我自认为要比你多一些。”付建平今天特别清醒,而且对建鑫中的每个人,他要比许晖知道的多得多。

“刘老黑的性子我保证不了,但他有难言之隐,而且绝对是认真想着做事的。”

许晖挑了挑眉头,最终没说话。

“老黑跟我说过,最近北川街的几个哥们都来找他,想寻个吃饭的地方,西海闲人多,塞不下,谢三那边捂的紧,自己闷声大发财,他只要小叮当,其他人免谈。”

“他姥姥的,一个比一个猴精,就剩下两家批发门市,你这里人手紧一点,但一下养七个人也不容易,唐老板那边的酒水批发也吃不下几个人,所以这事儿就难办了。”

“老黑这人要面子,而且这几个哥们有一部分以前是跟着乔娃子混的,以前闹翻了,再回头也说不出口,但老黑就想给他们寻个地方,干活吃饭就行。”

“老黑身边具体有多少人?会开车么?”许晖皱起眉头,建鑫要发展,要挣钱,必须实打实的做事情,单纯给人找地方混日子吃饭,这事儿绝对不能干。

“至少七八个吧,有几个你也见过,现在都在北川街游荡,收规费的老本行也不敢干了,整个一群无业游民,除了倒卖国库券,啥也不会。”

“那不行,你觉得现在的建鑫还能养闲人么?”

“这也是我刚才反复想的,但问题总要解决,而且刘老黑名义上还是咱们建鑫的老板呢。”付建平也头疼,但赵歌有言在先,北川街的人,但凡有愿意回来的,一概既往不咎,还是兄弟,尤其的是曾经跟着老菜帮子的那票人更要优待。

“让我想想。”许晖双手哗啦了一下面庞,按照他以前的又倔又臭的性格,这种事谈都不要谈,可付建平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他也不得不慎重考虑。

“这样,我先问问老唐的真实意思,然后再找刘老黑,最好还是咱们四个一起把这事儿聊聊。”

只能这样,付建平也没其他的好招。

次日一早,许晖刚到批发门市,小夏就一脸神秘的跑到许晖身边,小声道,“七哥,昨晚关门前有人找你。”

“啊?谁呀。”

“一个女的,说是你同学,姓魏。”

许晖正在掏兜里的零钱准备买早饭,闻听后脑子里嗡的一下,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你说姓啥?”

“姓魏呀。”小夏吓了一跳,从未见过许晖的表情会这般古怪,不知道是惊讶多一点,还是迷惑多一点,甚至是愤怒多一点,总之很复杂。

“她有说啥嘛?”

“也没说什么,就是路过商业巷,过来看看老同学,我说你刚巧出去了,应该就在附近,我说我去喊一声,她说不用了,还有事儿,就急急忙忙走了。”

许晖的眉毛瞬间拧成了疙瘩,这算怎么回事儿?过来串门,又匆忙离去,如此矛盾摇摆,你干脆别来不就好了么,搞的大家心烦心累。

“还有其他的么?”

“没了。”小夏摇摇头,几乎是后退着慢慢离开,许晖失魂落魄的样子把她给吓到了,大早上的她可不想触了七哥的霉头。

第412章 逃避

许晖一整天都无精打采,啥事也不愿意干,偏偏这一天还特别繁忙,良子和薛永军几人都忙的脚不沾地,随口抱怨了几句,他干脆拽了张躺椅躺在了门口。

“老七这是咋了?”薛永军问。

“中邪了。”良子半开玩笑。

“没事,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上这么一回。”

“卧槽,这间隔也摸不透呀,要是大姨妈,还能算个准点。”

“你大爷的,有这么说七哥说的么?没大没小,当心老子削你。”良子瞪圆了眼睛,把俩跑过来插话的小伙给吓跑了。

身边这俩小伙干活不错,人也机灵,都是单涛曾经的跟班,就是嘴碎了点,人喜欢飘,经常被良子收拾。

“我听小夏说,昨天有个女的找他,是我们十九中以前的同学,这家伙一听就犯病了。”良子左右看看,又瞄了一眼门口躺着的许晖,悄声对薛永军道。

“啊?难道是老七的女朋友?”

“那肯定啊,要不然换你会这样吗?”

“我不知道,嘿嘿。”薛永军腼腆的一笑,他的确没有谈过女朋友,也想象不出许晖这种要死不活的样是个啥心境。

“棒槌一个!”良子感觉在对牛弹琴,未料手腕被薛永军给捏了一下,一扭头,许晖正瞪着眼睛看他,立刻有点不自在了,尼玛的,这老七的耳朵怎么跟个兔子一样长?

“干活,干活。”良子推了一把老九,嘴里嚷嚷着,心里嘟囔着,脚底抹油,迅速溜了。

许晖的烦躁和颓废情绪一直持续到下午,随着唐老板的再次出现迅速淡去,有正事儿谈,总好过自怨自艾。只有干活挣钱,许晖才能暂时从曾经的伤疤里走出来。

没想到唐老板很愿意接纳刘老黑的哥们,大有真正融入建鑫的意思,这样一来,许晖反倒不好说什么了。

眼下就是缺钱,按唐老板的计划要一口气拿下两个上千平的仓库,时机不等人,还要进行冷藏改造,这是一大笔开销,光每月的租金就能压的人喘不过气儿来。

“仓库预计什么时间公开招租?”

“其实改造的差不多了,现在就可以小范围报名。”

时间还卡的挺紧,俩人把所有的账目都划拉了一遍,发现现金缺口不小,于是唐老板建议融资,这对许晖来说是个新名词,实际上就是借钱或者拉投资。

借钱这一条立刻被许晖给否了,指望银行贷款是不可能的,只能找社会上放贷的,当时的民间借贷已经很厉害了,放高利贷的也有大把的人在做,这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行当,许晖很反感,建鑫曾经就想介入,因为赵歌不同意,才不了了之。

剩下的只能拉投资,唐老板有生意上的朋友,但是拉人家进来就需要非常谨慎了,不光是控股比例问题,还有以后的经营上的种种事情,两方合作沟通起来已经很顺利,若是弄个第三方进来,总觉得别扭,不方便。

“实在不行就先拿一间吧。”商量了半天,左右为难,唐老板干脆自己做出了让步。

现有的两间批发部,经营的时间太短,还没有什么资金积累,而唐老板看好的仓库又不等人,妥协也是没法办的事。

接下来就是刘老黑这边用人的细节,许晖建议分阶段,开业后主要人手都先当装卸工,因为还没有财力购买车辆,趁着这个过程,选踏实一点的先学驾照,等有了资金积累,再小步快跑的一辆一辆买,一口气不可能吃成胖子。

唐老板没意见,俩人又专门找了时间约刘老黑和付建平谈,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刘老黑当场拍着胸脯大包大揽,“没问题,给他们口饭吃,谁还敢叽叽歪歪。”

事情定了下来,唐老板马不停蹄的报名开始运作,后续还有新公司注册,好几个代理协议要签,仓库改造等等一大堆事情,一个人实在长不出三头六臂,硬要拉上许晖一起。

没办法,事情倒逼之下,许晖终于决定放手,将建鑫小食品批发部全部交给良子,自己当甩手掌柜了。

其实按照许晖的本意是想把批发部交给老九薛永军的,相比之下,老九要比良子踏实的多,而且跟小夏之间的配合也要更默契,但考虑到这样一搞,会严重挫伤良子,征求了付建平的意见后,许晖最终还是选择了良子。

未料想这样的选择为建鑫以后的发展埋下了隐患,这是后话。

新公司的筹建工作十分不顺,事情也极为繁琐,许晖和唐老板几乎是整天铺在上面,早出晚归,累成了狗。

但是忙起来也有好处,许多闹心的事情给统统甩掉,个把月不到,魏雅丽的影子已经被深藏在脑海深处,不刻意去想,还真的想不起来。

另一个好处就是许晖跟着唐老板全程跑了一遍,从公司筹划、到筹建、再到成立的全过程,比起那两个个体的经营部要复杂很多,那个时候私人成立公司非常不好弄,幸亏房东,也就是那个集体的煤砖厂帮忙,否则真搞不定。

整整两个月的时间,已经到了盛夏,建鑫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间公司成立,开业庆典搞的隆重但不奢侈,因为实在没钱,所有资金都铺在了库房改造上,还欠了一屁股窄,主要是欠唐老板亲戚的。

建鑫所有人员都到场,就连赵复和陈东也屁颠屁颠的跑来了,这二位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虽然没有请柬,但到场的时机非常精准,就在剪彩的前一分钟。

本来商量是唐老板和刘培荣一起剪彩,老大哥赵复来了,刘培荣只能捏着鼻子靠边站。

几个月没见,赵复都有小肚子了,头发也特意做过了,抹了啫喱水显得神采奕奕,他笑呵呵的和唐老板一起剪下了红绣球,还煞有介事的摆了两个造型,拍了几张照片,只是扫向许晖的目光变得阴冷。

显然赵复认为新公司开业不通知他,便是许晖的主意,二人到底是彼此了解的冤家,赵复猜对了,的确是许晖出的主意,而且这个主意经还过了大家一致赞同和拥护。

这事儿要是让赵复知道了,一定会气的背过气去,直到现在为止,他还自以为在建鑫的众人中威信十足,否则哪里会一上来就把刘培荣给挤到一边去了,那不止是脸皮厚,那叫自嗨。

许晖的后脑勺在冒凉气,想找个借口溜之大吉,但一扭头,陈东的一张大脸正笑嘻嘻的看着他,卧槽,这赵复要发疯。

“待会儿散了,回到西海后面的小房里坐坐,我和赵复有事儿问你。”

陈东说完就飘没影了,许晖岂能是傻子,趁着赵复在台上自我感觉良好的时候,借口带大家参观参观仓库和办公区,随便找了个机会上厕所,然后溜到后门,翻墙跑了。

商业巷肯定是不能回去,这两个瘟神若是见不到他,即便不能挖地三尺,也会把几处店铺搞的鸡飞狗跳,至少要躲到晚上才行,所以许晖干脆一路北行,绕过商业巷,去了科协补习班了。

但是许晖真的没有想到,这一躲,躲出了大事。

一路上bp机响个不停,全是从西海酒吧打来的,汉显有的时候很讨厌,赵复每一句威胁的话都显示的清清楚楚,许晖想了想,还是给付建平发了一条信息,“有突发急事,麻烦帮唐老板稳住,事了即回。”

可没过多久,bp及依然响个不停,最后把许晖惹烦了,干脆把电池给卸了下来,顿时六根清净。

许晖清净了,付建平倒霉了,此刻的西海里,赵复正在大发雷霆,破口大骂,句句不堪入耳的话都奔着许晖和付建平。

刘培荣看不下去,说了两句公道话,正撞在赵复的气头上,俩人当即就对呛起来,还差点动了手,若不是众人一起拉劝,保不齐就会打个乱七八糟。

唐老板一脸懵圈,看这阵仗有点心惊胆战,他不认识赵复,但发现此人明显比刘培荣还狠,顿时心里叫苦不迭,他知道建鑫不简单,可没料想这里面的狠人还不是一起出现,就像挤牙膏一样一个个往外冒,这谁受得了?

幸亏付建平事先想的周到,安排单涛把唐老板给带出去散心,再不济先回新公司坐坐,等事情平息了再和许晖一起找他把事情解释清楚,唐老板可是建鑫的贵人,得罪不得,但付建平显然把事情想简单了。

再说许晖,到了补习班才知道还有一周大伙就要离校了,一年一度的高考日子就在眼前,在207宿舍,许晖见到康文东和褚建辉,正是中午休息的时候,他们俩正准备拿着饭缸去打饭,其他人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许晖,稀客呀!”

“你怎么来了?终于舍得蹦出来了?”

俩人一见许晖,大感意外之下又欣喜不已,挨个拥抱后,康文东撂下饭缸,撒腿就跑,不一会儿,张志宏、李绪、戴强等一帮人涌进了宿舍。

大家好久不见,场面自然相当热闹,都说许晖自己做老板,怪不得高考说放弃就放弃,惋惜者有之,羡慕者有之,除了溢美之词,更多的是不着调的开玩笑,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时间真快,表面上嬉笑怒骂的许晖,此刻的心里却有着难言的苦涩,说不清楚为了躲赵复,怎么就偏偏选择了补习班?还在留恋么?回得去么?

大家已经走的不是一条道了,一声叹息自许晖的心底发出,说不出的失落与萧瑟,与这炎炎盛夏,与这些热情如火的莘莘学子,显得太过格格不入。

许晖的开心变得十分勉强,他很厌恶这种敷衍式的重逢,不是别人,是他自己,于是许晖选择了逃跑,胡乱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去,他很少逃跑,而且是落荒而逃,中午饭都没吃。

大家在诧异中摇头,在摇头中遗憾,张志宏更是在心里埋下了疙瘩,原本以为借着这个机会与许晖消除隔阂,却没想到这厮来去匆匆,就像在逗大家玩一样。

第413章 流氓与领导

从补习班出来,许晖心情不好,也无处可去,毫无目的的溜溜达达,不知不觉的又回到了商业巷,抬头一见自家店面的门脸,不由的咧嘴傻笑,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特么的,死哪儿去了?”一只大手从后面掐住了许晖的脖子,声音的主人自然是赵复,许晖显然低估了这厮的无赖的境界,好歹躲了个把钟头了,居然还赖在商业巷。

“有急事,刚处理完。”许晖一下子从自怨自艾中清醒过来,左右一看,立刻断了逃走的念头。

陈东就在另一侧,卡住了唯一可挣脱逃走的空隙,店门口内侧的躺椅上,一个戴着墨镜的胖子正斜躺在上面,许晖心里咯噔一下,这老王八怎么来了?他再怎么伪装,许晖都认得,易洪!

“你放屁!老子打了你多少传呼?不但不回,还特么敢关机?你翅膀硬了不是?!”赵复恶狠狠的拽着许晖往店里走,付建平和良子几人跟傻鸡一样的站在店内货架旁,没人吭声,显然是被修理过了,否则赵复再凶蛮,兄弟几个也敢顶那么一两下。

“谁说没回?我回信息给付建平啦,他没跟你说?”

“说了有个毛用?你特么处心积虑的躲着老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鬼事?”

“没有啊,人有三急,在仓库我上完厕所,就感觉到左半身特别的麻,我去年冬天不是被车撞过么,医生叮嘱,一年内都要随时复查,特别是四肢感到酸麻的时候,当时就给我吓的不行……”

“行了,别特么废话!”赵复一巴掌扇在了许晖的后脑勺上,扭头嚷嚷,“关门落锁,谈事儿!”

“哥,这没必要吧?耽误生意。”付建平硬着头皮,知道赵复这回真急眼了,居然能把易洪给请出来,所有人都估计不足,也毫无准备。

“十来分钟的事儿,耽误个屁的生意!”

“算了,还是去西海,虽然谈正事儿,但也不能耽误营生。”易洪发话了,一身肥肉很不可思议的从躺椅上滚了起来,都没拿正眼看许晖,拍拍屁股就一步一摇的朝斜对面的西海酒吧而去。

赵复虽然自诩牛逼,但轻易不会正面硬刚易洪,刚才嚷嚷关门落锁只是想吓唬一下许晖,在接下来的谈话中占足上风。

于是一堆人又往西海酒吧而去,搞的像游街一样,让许多路人为之侧目,留下了被吓的面色发白的小夏和薛永军。

老九薛永军本想跟过去,但被良子给摁住了,严格意义上讲他不是建鑫的人,去了也帮不上忙,按付建平的话说,许晖没大事儿,只是这回新公司开业没通知赵复,做的有点出格,面子是小事,赵复深怕建鑫这样玩下去会把他们这帮老家伙给甩了。

所以要正本溯源,要上课,要定规矩,按赵复一贯的尿性,他认为所有事情的核心就是许晖在折腾,付建平根本看不住他,索性一个传呼把易洪也叫来了。

大家都很诧异,冬天里酒吧一别,易洪完成了赵歌的嘱托,算是在建鑫谢幕了,听说要去外地,怎么又回来了?

刘培荣本来一心保许晖,保唐老板,甚至不惜跟赵复翻脸动手,但是易洪一来,形势完全变样,刘老黑虽然也是老江湖,但在易洪面前还是差点意思。

三个老梆子就像三尊瘟神,‘押着’许晖去了酒吧后场的小屋,只允许付建平和刘培荣进屋,其他人一概挡在外面。

事到如今,许晖早就想明白怎么回事了,面对赵复和陈东,他根本不惧,就是反感,相当的反感,但是在易洪面前,他心里有很大的阴影,此人再度出现也令他始料未及。

长条形的桌子,易洪抱着膀子坐在左上手,把主位让给了赵复,陈东坐在右手,许晖被摁在了主位的对面,也就是最下首,付建平和刘培荣对视一眼,只好坐在了左右两个侧边位。

“开个简短的会,主要是建鑫成立新公司的总结会,也是批判会。”赵复开口,双肘柱在桌子上,一本正经,刚才凶神恶煞的样子完全没了,此刻正经的就像的一名动员群众的村干部。

“在坐的都是建鑫的重要人物,咱们来个小范围的讨论,讨论什么呢?讨论如何管理建鑫。但是这次新公司成立,我很不高兴,老易和陈东也不高兴,这么大的事儿,从头到尾,我们仨都不知道,什么意思?眼里还有没有建鑫?还有没有这些老大哥?”

赵复一板一眼的开场白,很难得的没有说一个脏字,自我感觉相当良好,尤其后面的三连问,就像三发重炮,十分有力度,隐隐有了一种大领导的派头,自打他复员回家后,就没有这么正经的说过话。

大公司的领导,自然是大领导。

开什么玩笑?建鑫现在难道不大么?四家分店,一间公司,上千平米的仓库和冷藏设备,眼看仓库马上就要堆满了啤酒饮料,听说还要成立车队,这得花多少钱?

以前的建鑫虽然门脸也多,还有解放路的歌舞厅,但都是小打小闹,外强中干啊,没工资拿,没花红分,用钱只能打白条,有了上顿没下顿,日子清苦啊。

再看看现在的建鑫,西海不要说,光是许晖交给良子的小食品批发部,一个月的流水吓死个人,今天若不是把易洪叫来,赵复还制不住这些小家伙,强摁着良子翻开账目,他的眼睛立刻就绿了,不对,是红了,红的发绿!

你姥姥的,这么有钱?过年前老子来打个秋风,使劲浑身解数就拿了那么五千块?现在看来真的是在打发要饭花子,赵复立刻火冒三丈,本来就十分恼怒,看过账目以后就变成了恼怒加眼红,再加上恼怒的平方!

今天要是不收拾了许晖,建鑫迟早没有他和陈东说话份儿,当然,还有易洪,但这个老东西是把双刃刀,用起来要尤其谨慎。

“说说看,怎么回事?!”啪的一声,赵复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敲山震虎,说实话,自从跟许晖打交道以来,赵复就从来没顺过,每每都吃瘪上当,气的吐血,所以凡事不能认真想,想起来就要发癫。

今天既然逮住了机会,赵复要当着建鑫众人的面狠狠的打击许晖,当然,狠狠的,也要掌握个度,把这倔小子弄的太惨,就不好收拾残局了,毕竟眼下整个建鑫就这小子有能耐挣钱,不能真给整废了。

第414章 大饼一千万

没料到许晖倒是毫不胆怯,他太了解赵复了,不就是寻找存在感外加要钱么?存在感可以给你,你是老大,你们仨都是,说什么是什么,但是经营你一窍不通,说了也是白说。

至于钱,一个镚子儿也别想拿走,但是鼻子尖摆个糖果是可以缓和矛盾的,许晖心里笃定,唯一吃不准的是易洪,但眼下管不了那么多,过一关是一关。

于是许晖将如何结识唐老板,如何按照唐老板的思路搞批发生意的,如何合资,如何管理,如何理货配送等等一系列过程都说的清清楚楚,这些事不用隐瞒也无须隐瞒,关键是鼻尖上摆糖果,重点是画了一个大饼,非常大的饼。

建鑫糖烟酒类批发公司,若是正常运转起来,一年的流水何止百万,千万都有可能,为了更有说服力,许晖例举了仓库的容量、吞吐量,货位周转等等一系列数据,听的赵复一愣一愣的,陈东一脸懵圈,而易洪则干脆打起了哈欠。

一帮不学无术的家伙能听懂个屁,就连付建平经常跟许晖蹭在一起都一知半解,这些数据都是许晖和唐老板一起反复计算的,张口就来,不怕你听不懂,就怕你能听懂。

“停,停停。老子是问你,这么大的事儿,为什么不告诉我们老哥几个?”

“咦?”许晖歪着脖子,一脸无辜,“你上次分红的时候来,不是说赵歌让我和付建平全权管理经营上的事儿么?你们是股东啊,建鑫的老大哥么,干嘛操心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你们管战略,指方向,我们只管干活,一码对一码呀,是不?而且这些事最终都是要在年底分红的时候说的,没这么急的吧?

“我刚才说的都是经营上的事儿,没牵扯到各位的股份变化,这个自从赵歌定下来后就没动过,也根本不能变,对吧?而且易大哥也能作证,他过年前来的,也这么说,说是赵歌带话让我和付建平把建鑫搞好,那我就得噎着脖子干,谁让他是我哥呢。”

许晖一通白抢,易洪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一声,反而搞得的赵复张口结舌,老脸一阵红一阵白,但脑子里却反复回味着一千万流水该是多少钱?

陈东始终跟着赵复的屁股转圈,眼见赵复哑火,他也没啥可说的,刚才一大堆各种数据钻进耳朵,让他的脑子始终处在搅浆糊的状态。

易洪哼过之后就没了动静,甚至漠然的大脸上还露出了一丝令人看不懂的怪笑,许晖偷眼一看,毛骨悚然。

“还有,还有,唐老板在哪儿?他是咱们建鑫重要的合作方,这个场合也应该让他旁听一下,如果股东方,就是几位老大哥加建鑫众兄弟都不同意这么干,那就得给人家一个交代,说咱不干了,唐老板再另寻他人合作,怎么着都可以,是吧?”

许晖借势反将一军,并有意看向付建平,对方一脸尴尬和不好意思,于是他又扭头看向刘培荣,刘老黑跟霜打的茄子一般,低着个脑袋更不好意思,而且双眼眶青紫一片,羞于见人,那是被易洪两拳给捣的。

“咳咳,你等会儿,小老七,你刚才说一年流水一千万,真能挣那么多?”赵复关心的重点就是钱,没有其他,那一千万三个字似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一千万这个数字,对于混混来说是摸不到的级别,就连平常做梦也梦不到这么多,天上掉馅饼,砸下来一坨金元宝,那是顶天了不起的,也难怪赵复等人是这种反应。

许晖今天是第一次把计划中的关键数据说出来,目的就是为了让赵复闭嘴,平时少乱伸手,若是胆敢破坏,这计划就黄了,许晖倒无所谓,以后你们这些人到哪里打秋风去?但仅仅这么个数字还是把所有人给镇住了。

“是流水。”许晖强调,“哪能挣那么多,难道不要抛除本钱啊?”

“你别咬文嚼字,我就说流水,一年真能有那么多?”

“当然,唐老板算过的,这些他比我了解,要不派个人把唐老板请过来给大家讲讲?”

“咳咳,咳咳。”这回赵复只剩下咳嗽了,五官挤在一起一脸的纠结,唐老板被他让人给绑在了煤砖厂的仓库里,不为别的,还是老混混那一套,先来个下马威,付建平怎么劝都不管用,要不然刘培荣也不会动手。

“那个小付,去请唐老板呀。”被赵复从桌底下猛踹了一脚之后,陈东才反应过来,本想自己跑去放人,但一想此地无银三百两,许晖这么精的哪能看不出来,自以为聪明的招呼付建平去请。

付建平眼见三个老流氓被许晖一通花里胡哨的话给唬的云里雾里,哪里还肯就范,立刻不客气的回了一句,“唐老板不是被你给绑了么?”

“嘿,我说小付,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啊,你哪只眼睛见我绑了”

“那不是绑,是保护,中午饭怕唐老板喝多了出事,我让那谁谁陪他休息。纠结这些干嘛,赶紧去请!”

赵复很难堪,眼见这个能下金蛋的贵人唐老板被自己给得罪狠了,浑身哪哪儿都冒火,又是一脚踢在了陈东的腿上。

陈东无奈,只好捏着鼻子起身去请唐老板。

“我也一起。”刘培荣站了起来,他不放心陈东,别再给唐老板惊着吓着。

赵复胡乱摆摆手,自然不会在横加干涉,反正他脸皮厚,除了一千万,没别的心思。

再一扭脸观察易洪,这位老流氓像是睡过去了一般,对许晖所画出的这张炫目的大饼没有多大兴趣,他是江湖人,天生厌倦这些白面上的门门道道,被赵复框来镇场表面看是无奈,实际上是有着十分险恶目的。

易洪回老家安顿好了家小,剩下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报仇,为了他被毁掉了的小半生和曾经的兄弟讨个公道,只可惜试探了一次之后就暂时熄了这个念头,他完全不是对手。

对方的势力在飞速膨胀后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路数不明的人几乎不可能接近他,尤其是上次易洪带着小叮当来了一次出其不意的白日闯之后,此人更是警觉无比,非但如此,他也在满世界寻找易洪,早已撒开了大网。

感觉到凶险异常的易洪索性又跑回了西平,他可不想在没弄死对方之前,自己先挂了,貌似躲在西平的街巷里更安全一些,这是一种心里暗示,也是一种他自己绝不愿意承认的依赖。

易洪最好的兄弟死了以后,就再也没有过任何朋友,赵歌貌似是个例外,因为救了他的命,关键的时候不离不弃,算是江湖中的一条真汉子,脾性上也相投,勉强算是个可以信赖的小兄弟,但不是朋友。

既然要借着建鑫的由头躲着,易洪就要偶尔出来亮一回相,否则无法迷惑老对手,亮相太多,容易被对手抓住砍死,不亮相或者太少则很难释放他在西平市建鑫的消息。

易洪的想法很阴暗,就是让建鑫挡在前面,他在暗中伺机而动,这是他一贯的秉性,除了赵歌,别人是死是活他不在乎,而且眼下赵歌也不在,谁也约束不了他。

第415章 没有大饼

赵复很是自以为是,根本不清楚易洪肚子里的弯弯绕绕,还以为使用易洪这把老刀只需谨慎一些,便一切尽在掌握,殊不知早就被别人算计了。

唐老板被请回来了,气色很差,一进小屋又被吓了一跳,几个凶神恶煞的老流氓都在,随即又看到了许晖,眼神不免复杂起来。

被捆在仓库时,唐老板很害怕,同时也有些后悔,回想与许晖、邹猛结识以来,似乎有些太感情用事,这是犯了行商之人的大忌,但他始终认为能在危难之际拔刀相助的人是可以信赖的。

许晖的确很不错,邹猛也颇为憨直,唐老板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之后出现的付建平、刘培荣都很对他的脾性,也很仗义,至少本性都不坏,唯独忽略了建鑫二个字。

唐老板是率性之人,为了朋友同样能两肋插刀,而且作为外来户,他也迫切需要在生意场上寻找几个本地朋友,所以对许晖几人算得上是推心置腹了,新鲜的想法从未瞒着对方,有点子一起干,有钱一起赚,没想到这几人背后的建鑫,却是个他从来都没有真正认识过的凶煞之物。

现在后悔都来不及了,大部分心血和精力都投了进去,唐老板欲哭无泪,其实已经在考虑如何退出的问题,可他懂得控制情绪,尤其在这种场合下决不能流露出真实想法。

许晖知道唐老板的愤怒和委屈,但不知道对方已经动了放弃合作的念头,非常热情的起身拉开椅子,“老唐坐这儿,有些误会委屈你了,他们几位都是建鑫的老股东,就是想听听新公司的未来营业的规划。”

“唐老板坐这儿,坐这儿。”付建平也起身,之前发生的不愉快,他能力有限,护不住对方,心里十分抱歉。

“不好意思啊,为了找这小子,对唐老板有些失礼。”赵复伸手指着许晖,也站起了身,“现在事情说清楚了,完全是我赵某人心急粗暴,得罪之处,望你大老板一定多担待点。”

赵复皮能屈能伸,面皮翻转的极快,但笑肉不笑的几句貌似道歉的话,让人听着感觉太假,自然并非他的本意,按他这种老流氓的一贯逻辑就是给新人予凶狠的下马威,否则以后控制不住,他其实完全不想道歉,但看在一千万的份儿上,还是要意思一下。

唐老板当然也得假意客气一番,最终选择的了许晖让出来的椅子,付建平又跑出去搬了个凳子,几人一起落座。

“闲话就不说了,唐老板介绍一下新公司吧。”

其实就算赵复不说,大家也在大眼瞪小眼的瞪着唐老板发话,许晖更是在桌子底下握住了老唐的手,以示歉意和安慰。

老唐没招儿,只好勉强说上一说,从前期的市场考察,到思路定型,找许晖商量,再到金州多次踩点,最后决定做酒水大批发,着重在一个大字上,思路清晰,有理有据,大伙不住点头。

可能之前许晖的描述让大家一知半解,晕头转向,但再听第二遍后就好多了,很多模糊的地方也清楚了,当然,唐老板言简意赅,条理清楚的沟通能力也是相当了得。

这些介绍与许晖说的没什么区别,赵复耐着性子听,自然是在等一千万,可在介绍新公司运营的设想时,唐老帮变得出乎意料的谨慎,无论仓库吞吐规模、市场占有,还是最终落实到现金流水上,都与许晖所说的相差太多,莫说一千万,三百万都顶天了。

赵复的脸立刻冷了下来,看向许晖的目光又变得阴冷,脸上甚至都泛出了一层青气,“唐老板是不是有点太保守了哈?我刚听这小子说,正常运转起来能有千万规模的流水,你们二位未免差太多了?”

“呃,是这样,许晖说的是数字分析,是理想化的,毕竟和市场分析有很大的差别,客户群的建立也是需要时间的,而且大客户的培育需要资金、情感和信用的投入,没有个三五年,互信的基础是难以建立的,没有大客户群,是不可能有千万规模的流水的。”

这一番话非常冠冕堂皇,在生意人看来很平常,都是谈判时候打嘴炮的说辞,但在混混们听来就十分高大上了,不是听不懂,而是感觉很玄奥,什么几把数字分析?也就是说拿个计算器随意加减乘除呗。

赵复非但没有听到他想要的答案,而且那个一千万居然被唐老板毫不留情的给否定了,火气蹭的一下就蹿到了脑门顶上,原本拍桌子就要原形毕露,先破口大骂一番再说。

但转念又一想,不能破坏自己的领导形象,既然是公司么,公司的头头这年头都叫领导,报纸新闻上都这么说的,领导是轻易不能发火的,要有涵养,要沉得住气。

而且三百万好像也是很了不起的数字,辛苦一辈子的爹妈貌似也没听到过这么大的数字,这个姓唐的显然比许晖还能赚钱,不能得罪狠了,但这人明显更不老实,肯定是说话打了埋伏,必须要给上点眼药。

“唐老板说话不实在,你说的那些分析我不懂,但是新公司的规模总比那两个批发部的规模大的多吧?我看对面的小食品批发部,半年的流水都快一百万了,你这三百万的说法,明显是打埋伏嘛。”

赵复当然不笨,除了间歇性的发癫以外,实际上他是相当聪明的一个老江湖,所谓的一百万也在夸张,但没夸的太离谱,如此一将军,我看你唐老板怎么说。

果然,唐老板有点措手不及,心道这些混混看上去不学无术,其实是蛮有心机的,那不如就装死散伙吧,他此刻想要脱身的心思愈发的活泛起来。

“小食品批发部的确做的不赖,许晖带着六七人,起早贪黑上货配送,覆盖了附近几乎所有的零售小卖店,才换来这样搞的销售规模,但已经顶天了,酒水饮料这行不同,有季节性,所以没有大客户和渠道通路,很难做大规模,而且千万不要忽略竞争因素,能不能拿到区域总代非常关键,所以一切才摸索着开始。”

尼玛的,赵复开始嘬牙花子了,按这个说法,感觉没几个钱可捞啊?那特么的小老七刚才吹的天花乱坠,在忽悠老子么?还花那么多钱搞这个大批发有毛用?需要藏着掖着么?

不对,不对,完全不对头,尼玛德,这两个货在耍阴阳脸,目的还是要排挤我们这些老梆子,这个姓唐的不地道,俗话说奸商奸商,到时候小老七都不见得耍得过他,这事儿不能这么干!

第416章 备受打击

而此刻的许晖则感到了很不寻常,他所熟知的唐老板绝对不会这样保守和退缩,言语间一再否定自己力推的项目,看来是完全被这几个老流氓给吓住了,甚至萌生了退意?

如此一来就糟糕了,在这个场面上,许晖没办法跟唐老板交底,事情恐怕要被赵复给搅黄了。

许晖这个后悔,后悔不该因为讨厌赵复而躲着不见,更不该在刚才情况不明朗的时候把唐老板请过来,原本想给赵复将一军,堵上这厮的嘴巴,没想到把反而自己给将死了。

赵复这回的反应非常奇怪,不拍桌子,也不瞪眼睛叫骂,而是不紧不慢的点着一支香烟道,“唐老板,既然大批发有这么多不确定,我感觉合作仓促了一些,作为建鑫的大股东,我们有必要重新商量一下,有结果再跟你说,唐老板贵人,就不耽误你时间了。”

“可是我们合作协议都签过了,而且我也投了不少钱下去,这才开张,怎么能说不做就不做?”

唐老板一脸诧异状,情绪上多少有点委屈,在寻常人的眼光来看,这种愤怒和不甘的情绪,在一众流氓面前的压制下,是很正常的反应。

但许晖的心在往下沉,按唐老板的性格,这是明显的以进为退的路数,唐老板的心态变换的如此之快,显然不仅仅是受了委屈的原因,而是他对建鑫的性质和背景产生了很大的心里恐惧,这个事儿八成要黄了。

“我没说不做呀,考虑考虑不可以么?建鑫毕竟是大公司,人多嘴杂,凡事儿大家商量着来,对吧?你有投入,建鑫也有投入,就算不做,亏的也不是你一个。”

“我说两句。”许晖实在忍不住了,心里的话压了又压,还是决定争一争,不能让赵复这根搅屎棍就这么把事情搅黄了。

“任何一家新店开门都没人敢打包票说能赚多少钱,生意本来就是有赚有赔,有很多不确定,新公司成立已经既成事实,还没想着怎么好好干事,就在流水问题上抠字眼,没有意义吧?”

“小老七,你在教育老子?翅膀长硬了是吧?啥叫没意义?你们俩一唱一和的,说的话明显对不上,老子不能有疑问?”赵复今天打压的就是许晖,新公司怎么玩儿,什么样的流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说了算。

若是真有一千万,说不定看在钱的份儿上,老子会再忍耐一时,但你许晖把事情做烂了,就不要怪我赵某人不客气,建鑫是谁的地盘,最好先搞搞清楚,别以为给你脑袋上带了顶帽子就敢神气活现,老子若是不高兴,扇掉这顶帽子也就是一巴掌的事儿。

“有疑问就摆开来说,当着唐老板的面,既然是双方合作,让人家心里也敞亮些。”许晖渐渐有了火气,语气和用词上已经是对掐的架势。

付建平和刘培荣听着许晖与赵复之间你来我往,味渐浓,俩人对视,互相苦着脸,屁股上像扎满了大头针一般坐卧不安,可一个找不到插嘴的机会,另一个嘴笨,根本不知道咋说,但都意识到事情在朝着很糟糕的方向发展,却束手无策。

“没错!”赵复嗖的一声弹飞了烟头,心头一股无名火起,他本想对许晖适可而止的敲打几下就算就过去了,没想到这小老七蹬鼻子上脸,非但不说一句服软的话,还特么敢硬呛,那就别怪老子耍流氓,“有问题我自然会问唐老板,拷机号码我都留了,跟你有啥关系?”

许晖一下被噎在了当场,脑子里轰然一声一片空白,不仅仅是被气的,而是他完全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在建鑫的场子里听到这种话,实在可笑,辛辛苦苦,一腔热血,原来人家根本没拿你当建鑫的自家兄弟看,你还折腾个什么劲儿?

“哥,话不能这么说,从批发部到新公司,老七一直是代表咱们建鑫跟唐老板接洽的,而且也都跟你打过招呼,怎么能没关系呢?”付建平嚯然起身,都到了这个地步,他再不说话就是个棒槌了。

“对,我老黑嘴笨,但老赵你说话太绝。”刘培荣也站起来了,嘴笨归嘴笨,脾气归脾气,“人家小老七忙前忙后,好不容易又把关张的门面都开起来了,累的跟狗一样,现在人人都有工资拿,反倒落了一身骚,我从小活到大,二十好几了,没见过你这么说话办事儿的。”

“老子怎么说话不用你教。”赵复根本不鸟刘培荣,忽然一扭脸瞪着付建平道,“谁跟老子打过招呼?批发部我是知道的,但成立新公司呢?谁跟我说过?你们俩特么的打马虎眼,当我赵复是傻逼么?”

赵复出乎意料的强硬,说着说着不知道哪股邪火被逗了起来,一拍桌子蛮横无比,终于没有了之前大公司领导的风范,一脸流氓样的瞪着许晖,“从今天起,新公司与唐老板的接洽,都由老子亲自来,就这么定了,该干嘛干嘛去。”

唐老板还在做委屈状,但他已经看的相当明白,也下定决心脱离建鑫,与他相处不错的几个小伙在这几个老流氓面前什么都不是,没有话语权,那便啥事儿都不用谈了。

唐老板也无意跟赵复这些人谈什么合作,他只是个生意人,可能需要结交一些地头蛇打开和稳定局面,但绝不会一脑袋钻入这种令人心惊的老流氓团伙里,整个建鑫,他只信任许晖,可惜年轻人并非他想象中能镇得住场面,而且过于急躁。

现在唯一需要烦心的便是把退出的过程想清楚、想仔细,唐老板意识到,该割的肉恐怕就要忍痛割掉,否则很难跑彻底。

许晖挣脱了付建平和刘培荣的拉劝,低着头第一个从小屋里冲了出去,他的心情很糟糕,本想跟唐老板私下细聊一番,但现在看来似乎毫无意义。

门口很多人,谢三、良子、小叮当、谢海清等等,都在听墙角,忽然许晖一头冲了出来,谁也不搭理,一溜烟便跑出了西海酒吧,消失在商业巷的人流之中。

第417章 心累

“哎,哎,唐老板,稍等,稍等,今天让你看笑话了,也受了不少委屈,我赵复当面认错并道歉,时候也不早了,晚上我做东,咱们一起吃顿饭。”

赵复紧走几步,一把拉住了想要第二个开溜的唐老板,一副和风细雨谦虚的摸样,之前流氓恶霸的嘴脸立刻又换成了公司大老板的摸样,似乎刚才耍流氓的是别人。

就是有点遗憾,说做东的时候,赵复应该掏出一张时下流行的名片递上,可惜他没有,日后得赶紧让付建平给印一些,名头都想好了,叫建鑫联合公司总经理,这么大的家业,连个拿上台面的身份都没有,太寒碜人。

“不了,不了,仓库那里还一屁股事儿,赵老大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问我,饭就不用吃了。”

“哎,不给面子。”赵复把眼一瞪,但随即又满脸堆笑,许晖既然被打压的死死的,还耍脾气跑了,他就不能再得罪另外一个小财主,打了个哈哈继续磨叽,“就算不给面子,也要给个机会,给赵某人一个道歉的机会,可好?”

赵复一边说着话,一边给付建平使眼色,自然是想让他与刘培荣也一同挽留,说说好话。

付建平还在发愣,不知道是去追许晖,还是留在这里继续毫无意义的打铁,但打心底厌恶赵复,而刘培荣根本都没搭理赵复,连招呼都没打,转身走人了。

赵复气的干瞪眼,但在唐老板面前刚刚找回领导的风度,就不能再干流氓的事儿,只好捏着鼻子一再温言相邀,最后成行的只有他自己,外加陈东、谢三和唐老板,谢三是被临时抓的,一同被抓去的付建平在半路上就跑了。

谁也没在意易洪是何时离开,就跟个鬼一般,行踪相当的诡异,反正整个西海酒吧大厅里的人就根本没见过易洪的身影,难道诈尸了么?

付建平在外面找了一大圈,没有发现许晖,精疲力尽的回到西海,已经是华灯初上,他没心思搭理任何人,走到后场,推开小屋,爬上桌子就躺下了。

不一会儿,谢海青和良子也进了小屋,俩人随手就把门给关上,今天的场子里太沉闷,大家都没心思在前面照顾生意,而良子早就把批发部的门给关了,好说歹说把薛永军给打发回家。

“赵复最后啥意思?”事情一传十十传百,情况大差不差的都了解了,但良子以为付建平刚从酒桌上回来,所以有此一问。

“装老大,摆谱呗,但这回老混蛋彻底给把事情给搅黄了。”付建平躺着也睡不着,干脆呼啦一下又坐起了身,“老七回来过没?”

“没有,我们也是刚找了一大圈。”谢海青摇头。

“刘老黑呢?”

“就更没见到影子了。”邹猛傻乎乎的没当回事儿,这会儿想起来又跑出去找了。

“唉,这事儿闹的。”付建平长叹一口气,使劲呼啦着脑袋,有劲儿使不出,说不出的狂躁。

他的预感很不好,虽然没有许晖悲观,但也差不太多,建鑫刚刚开始的好局面,被赵复这么一折腾,恐怕一觉要回到解放前。29gg小说

当然,经过这几年的摸爬滚打,付建平看问题谈不上有多老成,但也不会太偏激,究其原因,事情的根子还是出在他和许晖身上,当时要是提前知会赵复,胡乱说一声新开了个门面,淡化所谓的大公司,赵复很可能不当回事儿,既然不当回事儿,就不见得会亲自跑过来,那么事情就很好迂回了,可现在说什么也迟了。

当时的许晖坚决不同意通知赵复,他认为凡是唐老板参与合作的项目,最好不要让赵复插手,付建平知道为什么,所以也就没再坚持,多数人也都是他这种想法。

说白了,就凭赵复那种贪婪无赖的德行,也不能让他插手新公司的运作,虽然不太讲究,但合情合理于是大家的意见达成一致。

其实所有的兄弟都没有意识到,大家已经深受许晖的影响,凡事开始朝合理性上思考,而不是一味的哥们义气,江湖规矩,是一种很重要的转变,可惜心态上还是浮躁了。

说到底还是年轻,心态浮躁,做事必然急躁,也过于武断,至少没有充分分析过这样做会有什么样的风险,会带来何等后果,今天,赵复就给大家上了一课。

付建平的反省大抵如此,小哥几个大眼瞪小眼,很是无奈,若是赵复单枪匹马,大家伙敢联合起来怼他,但这货身边有个跟屁虫陈东,还有个人见人怕的易洪,事情就难搞了。

但包括良子在内的这帮哥们并不认为事情会有太严重的后果,大不了许晖生几天气,唐老板受点惊吓,新公司最后搞不下去,这样的结果就顶天了。

赵复折腾够了,眼见没油水可捞,自然就蹦跶不了多久,而且也没脸再赖下去。建鑫又不是没经过事儿,就算亏几个钱,大伙再努力挣回来不就得了,到时候大家排着队给唐老板道歉宽心,再把许晖抓回来,一切照旧。

听了谢海青和良子的分析,付建平只是冷笑,很多话无法当面说出来,说了这些人也听不懂,你们以为建鑫搞成这样的规模真的很容易?知道许晖和唐老板成天再忙什么?光动脑子一项,就甩你们十条街。

付建平反省的时候,许晖也在反省,他正躺在自家的床上想事情,很久没回来了,这次说不好就彻底回家了。

不过回家也很不爽,基本上就算是待业青年了,以后成天在家吃闲饭,指望着顶替娘老子的工作,很让许晖看不起自己,跟他鄙视过的达辉之流没多大区别,但一时半会真没想好要做什么。

之所以这般颓废,是因为许晖真不想干了,委屈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他看清楚了事情的实质,他在建鑫里面人轻言微,根本办不成大事。

尽管大家都当他许晖是好兄弟,但在这个集合中毕竟不是一锤定音的人物,整个建鑫只有一个人有这个资格和能力,便是赵歌,也只能是赵歌,这个没办法改变。

而且现在的建鑫太复杂,除了赵复这几个老梆子,黑焰的兄弟也并非铁板一块,谢三时不时的捣乱一把,小叮当搞不好还是易洪的眼线,有的时候做成一件事,真的很费劲儿,很累。

所以,无论你多么热血沸腾,或者有多好的想法,如果缺失了赵歌的支持,那就很难做成,许晖其实不恨赵复,就是单纯的讨厌,还有很严重的心里障碍,就是易洪。

许晖无意去追求在建鑫中的地位,就是想干些事儿,初试牛刀之下,运气还算不错,碰上了唐老板这么个贵人,让许晖明白了什么叫做生意,所以他也不怪唐老板在赵复面前突然缩头缩脑,生意人么,这是正常反应,平头老百姓,谁愿意推心置腹的跟赵复这样的无赖合作?

想着想着,许晖便睡去了。

第418章 唐老板的反应

一觉醒来,许晖神清气爽,昨日的烦恼与委屈似乎淡的没了影子,不知道是自己成熟了,还是心变大了,总之不再像以往那样碰到事儿就萎靡不振,叽叽歪歪要好一阵子才能缓过劲儿来,现在是一日醒,哈哈,许晖居然没心没肺的无声而笑。

颇为犹豫的是,近几日要不要去商业巷,在思路还没定型的情况下,许晖也不想轻易做决定,若说放不下,那只有唐老板了,此人退意已决,好歹要给人家一个交代。

跟家里人扯谎是要休息几天,父亲也没太在意,能回家住几天,当然是好的了,母亲还叮嘱许晖上班要注意身体,要劳逸结合,许晖一一点头应承,待父母上班后也出门溜达了。

非快的一溜小跑从大院闪身而出,许晖不想碰见任何人,尤其是赵复,这厮老大不小了,还没成家,自然是跟父母挤在一块儿住,白天到处厮混瞎转悠,晚上一定会回家,昨晚许晖在小屋躺着的时候,还听到了这厮哼着淫词滥调,一副十分愉快的样子。

还好,真的没撞见一个熟人,许晖就随意溜达,慢慢悠悠的在解放路一带看风景,从小巷道绕了一大圈,再从东边回穿过来,路过了梁斌的时代音符,也走过了达强的流金岁月。

猛然一抬头,斜对面是曾经的红宝石歌舞厅,现在已经变身了男女皮鞋大卖场,门口的破旧音响上放着个大喇叭,充满土腥味的嗓音喋喋不休的播报着各式皮鞋大降价,大贱卖的信息,背景音乐也十分的呱噪

这让许晖想起了曾经的夜市上,谢海青卖力的吆喝皮鞋时的摸样,那时候的兄弟们是快乐的,没心没肺的,现在?许晖摇摇头,再看一眼‘红宝石’,三个门头字还留着半拉子,却早已物是人非。

再往前走就是王朝了,所有的门窗都关的严严实实,二楼的两个窗户上还有烟熏的痕迹,大半年过去了还被封着呢,这里曾是建鑫的宝贝疙瘩,兄弟们的梦想,哪成想会是这样一种结局。

付建平发誓要把失去的一切拿回来,赵复也曾经不止一次的鼓动过所有人,然后就没下文了,再然后就开始带头耍流氓。

拿回所有的一切?谈何容易,就凭赵复,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这家伙只能把事情搅合成一团浆糊,但办不成事情;付建平?其实跟许晖一样,人轻言微,顶不过那些老梆子,也是无法成事儿,无解呀!

许晖叹了口气,继续前行,他承认自己有些矫情,昨晚想通了不去埋怨谁,但还是心有不甘,看着这些场景徒增烦恼,干脆不看了,许晖向右转,又钻进了小巷道。

毫无目的的转了很久,许晖终于有了方向,一路东行,来到了城东的大批发市场,唐老板此时应该在红旗街仓库?还是在自家的服装摊上?

许晖想小赌一把,若是猜对了,唐老板应该找借口回家躲着赵复,反之,那就是错了,老唐勉为其难,或者被赵复拿捏在了仓库里干活,难以脱身。

当然,无论猜的正确与否,许晖都决定给唐老板提个醒,也想听听唐老板自己真实的想法,昨日他去意已决,但究竟是不是像许晖想象的那么回事儿呢?

唐家的摊位,许晖以前常来,就在服装区的十一排二号,很好找。

此时正值午饭时间,吵吵嚷嚷的大市场里到处飘着饭菜的香味,不知不觉中居然溜达了一上午,许晖的肚子发饿,犹豫着放慢了脚步,但一转弯就是唐家摊位,一家人正蹲在摊位内侧吃饭,唐老板赫然就在其中,尽管背对着走廊,但许晖哪有认不出的道理。

唐夫人似乎眼睛更尖,又或者是凑巧,许晖刚一露头便被其看见了,张大了嘴巴,似乎很想提醒自家丈夫,但与许晖对视,又不能太过生硬,一时僵在那里很尴尬。

许晖笑着冲其挥挥手,脚下加快了速度,等唐老板反应过来时已经迟了,真的与许晖猜想的一模一样,唐老板在躲,不仅躲赵复,也躲建鑫所有的人。

没来得及躲开,老唐干脆起身相迎,许晖也老实不客气的搬了个小马扎就挤在一家人中间,他真饿了,老唐的侄子盛来一碗米饭,然后拿起唐夫人递过来的筷子闷头就吃。

唐老板的家人都很有眼色,知道二人有正事儿要谈,于是各自匆忙扒拉完饭菜,一个个悄然离开,唐夫人还很有心的端来了茶托,茶杯里冲泡了上好的铁观音,香气沁人心脾。

“你不去商业巷?”沉闷的扒拉筷子,似乎很难让人再有食欲,唐老板到底还是憋不住了。

“我猜你在这里。”

“今天仓库没事,好些天没回服装摊了,你算碰巧了。”

“赵复满世界在找你。”

唐老板面色一僵,端着饭碗的手都明显一哆嗦,显然云里雾里的绕圈根本瞒不过许晖。

许晖也不是信口胡说,按照赵复的流氓性格,头几天肯定是要摆足了领导派头的,亲自盯在现场,以示亲力亲为,实际上是不放心,怕唐老板被吓住了,不尽心办事。

唐老板干脆放下了碗筷,亲手调制了一番茶水,然后将两个小茶盅一起斟满,就在等和许晖的下文。

“你不用担心,我今天不代表建鑫,也和赵复不是一个路数,至少不会耍流氓,我们之间的合作一直是实打实的,非常愉快的,不是么?”

“那是,一直都是。”唐老板干笑一声,似乎是为了掩饰言不由衷,端起茶盅,一口给喝干了。

“昨天,我知道你一直挺不高兴,很委屈,要不是我坚持把你叫过来,可能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但是现在,我也不知道该咋办,所以到处转圈,转来转去,结果还是转到了你这里。”

许晖端起茶盅,也是一仰脖将茶水喝干,就好似在茶桌上拼酒一般那么有感觉,只是这种感觉是苦涩的。

“还好,还好啦,兄弟你不用这么说,赵老大虽然性子急躁了些,但总体对我,对咱们这个公司还是很上心的,只是一开始,我没不知道你和赵老大之间会那么点点小龌蹉,所以先入为主,把事情给搞误会了。”

“什么意思?”许晖皱起眉头,感觉唐老板绕来绕去的有些听不懂,但潜意识的觉得对方在抱怨。

“没什么,没什么,没多大的事情嘛,兄弟,还让你亲自跑一摊,多不好意思,这边的事情一忙出个头绪,我就去仓库,让赵老大放心嘛。”

许晖哭笑不得,他终于明白唐老板心态,还是顾虑重重,把他当做了建鑫的说客,来试探虚实,唐老板自然是要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

“老唐,放开顾虑,好好谈一谈。”许晖很诚恳,“昨天的糟糕的情况是我一手造成,没有想仔细,有点低估了赵复的流氓程度,建鑫的有些事情本应该很早告诉你,可能会好一些,但当时从咱们合作开始,并不牵扯到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所以就缓了缓,没想到给你的判断造成了困难,这对你也不公平。”

“我都说了嘛,没有多大的事呀,大家继续合作嘛。”唐老板敷衍着,不知道是听懂没听懂,站起身再次为许晖斟茶,却被许晖一把挡开。

“咱们俩真的不能推心置腹的谈一谈?”

“兄弟,咱俩不正在推心置腹的聊么?”

许晖也站了起来,他已经很清楚,唐老板去意已决,再啰嗦下去会适得其反,只能到这儿了,“不喝了,你忙吧。”

“啊,这就走?再坐坐嘛。”

“不了。”许晖摆摆手,“退的的时候小心点,赵复那人睚眦必报,可能该舍的也要舍点。”

许晖说完扭头就走,话说道这个份儿是上已经尽力了,尽管心里面空落落的,但也了解到了唐老板的真实想法,没算白来。

“兄弟。”唐老板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许晖驻足。

“谢谢你!”

许晖自嘲的笑笑,挥挥手离去。

第419章 偶遇

许晖失踪了,连着一周都没有见到人影,打传呼不回,最后干脆关机,商业巷的兄弟们发动所有力量寻找,却始终没有找到。

即便是文化大院的家里,良子和老九薛永军也无数次登门,不是吃个闭门羹,便是被许父怒气冲冲的一句话,“不在家。”给轻易打发了。

最搞的是许晖的弟弟许哲,说许晖出差了,而且有板有眼,跟店里的同事一起到金州,再问细节,便不知道了。

不用问,许晖是故意躲着了,大伙垂头丧气,可奇怪的是唐老板,这位老先生倒是没怎么受影响,几乎天天到红旗街的仓库上班,问及许晖的事情也是一脸懵圈,说不出个所以然。

既然唐老板正常,那么许晖就算怄气也总有个时限,怄不动了,自然而然就会回来,大家也都泄了气,不再寻找。

赵复这回是真打了鸡血,而且是属于那种长期疗程型的,天天穿的人摸狗样,腋窝夹着个公文包一早便跑到到商业巷,先是蹭足了早饭,然后在各门店转一圈,最后杀向仓库,一蹲就是半天,蹭过午饭才走,天天如此,现在家大业大,不看紧点哪能行?

各门店的运转还算正常,都在按照惯性往前走,大家只要干活,流水便会源源不断,许晖在与不在似乎也无所谓,起初还有点担心的赵复非常高兴,这尼玛,老话说的好,地球离开谁都照样转。

唐老板也很老实,天天在仓库里带着两个年轻人不知道在规划测量什么,总之也很忙。

这就很好嘛,经过数日观察,赵复再次召开了主要成员会议,当场拍板与唐老板签订合作协议,以前就有过一个,那是许晖签的,在赵复面前当然是作废不算喽。

所有条文几乎没有大的变动,就是两条微微改动了一下,一条是合作期限,原来的条款是五年,新协议更改为十年,主要原因是唐老板坚持自己的观点,培育客户要时间。

唐老板主动提出,赵复当然乐意,莫说十年,十五年又怎样?有人给老子赚钱,这打着灯笼到哪儿找去?

第二条是修改了股东方占股,原本预留了百分之十的股份给第三家入股的合作方,是一家潜在的大客户,是唐老板经营上的策略,但明面上是不会告诉赵复的,只是说还没确定是谁,干脆二一添作五,两家把这百分之十也分了吧?

赵复算计了半天,发现不吃亏,而且也着实想留住唐老板,于是爽快答应,两家分钱,比三家分钱好。

你好我好,大家好!签了协议吃饭喝酒。

酒桌上唐老板可能真喝高了,连吐了两回后,拍着桌子再度发扬风格,发誓一定要把新公司的流水做到五百万,还要立军令状,两年内流水做不到三百万,辞职滚蛋。

赵复心花怒放,搂着唐老板兄弟长,兄弟短,大肆吹嘘自己在西平的人脉如何如何,今后做生意,但凡是唐老板的产业,建鑫一概鼎力支持,但凡唐老板遇到任何难事儿,建鑫的兄弟一概将老唐当做自家兄弟对待,赴汤蹈火,什么都不辞。

唐老板较真了,在酒桌上当着众人面,找了一张大白纸,刷刷写下军令状,签上自己的大名,赵复也不含糊,在酒精的刺激下也签了自己的名字,一场酒席尽欢而散。

“我咋觉得不对劲儿?”回到西海的付建平,对唐老板的快速转变百思不得其解。

“那有啥不对的?被赵复拿捏在手里,不服软怎么搞?”谢海青不以为然,就是觉得许晖亏大发了,累死累活,完全被赵复和陈东捡了现成的。

“生意人么,无利不起早,见风使舵,也正常,反正赚了钱也是对半分,唐老板不吃亏呀。”良子也是近似的看法,心里同样为许晖抱打不平,但胳膊扭不过大腿,许晖自己又太倔,没法整。

“不是,我感觉唐老板过于热心,但绝不是没头没脑的瞎热心,好像一步一步的在算计什么,会不会是给赵复下套子啊?”

付建平不得不把话再挑明一点,眼前两个兄弟没喝高,就是有点死心眼。

“不至于吧?他要是真有那么大胆子,能被赵复这么随意捏来捏去?”

“我说你就甭杞人忧天了,唐老板秉性不咋地,老七为他说话,吃了大苦头,他就跟没事儿人一样,一转脸就贴上了赵复,根本就不是个可交心的人。”

“正因为这样,我才觉得纳闷。”付建平有些话不好再说,疑心最大的是那张军令状,“你们看到那军令状写的是啥了没?”

俩人一起摇头,谢海青身边隔着陈东,一个字都没注意看,良子就离着更远了,当时端着酒杯,也是压根没注意。按说陈东是仔细看过了,那么就算赵复喝高了也没啥问题。

“算了,不聊了,睡觉。”付建平一肚子火,跟这俩人商量事,简直对牛弹琴,要是许晖在就好了,一准就能给戳到要害上。

可惜。

许晖也在感叹可惜了,在图书馆意外碰上了秦羽茜,说上次进酒水的事情有了眉目,她哥想见见他。

事情往往就这么不巧,去年一心想找大客户的许晖总是都在碰钉子,直到新公司成立,他和唐老板也没弄到一个大客户。

做生意不仅要有眼光,而且还得有关系,这是唐老板说的,但是最重要的还是要看机遇,也就是财运,可惜,财运撞过来的时候,许晖同志被赵复一脚踢出了商业巷。

这事儿就纠结了,许晖没那么小心眼,但眼下心烦,根本不想搭理这些事,可是一个大好机会,也不能就白白浪费了,而且人家秦羽茜一直记着这个事儿,都小一年了,这是多大的一个人情。

“非常感谢你,我这两天就抽时间拜会大哥,你看看什么时候方便?”

“无所谓,反正高考结束了,我有的是时间,只要你有空就行,记得提前跟我说一声。”秦羽茜很爽快。

“哎呦,看我这记性,都忘记高考这茬了,考的怎么样?”

“不咋地,好像跟去年一个感觉。”

“那就错不了,越觉得不咋地,就越有好结果,你今年一定能跨上重点本科线。”

“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会说话了?”

“……”

“哎,哎哎,二位,这里是图书馆,要聊天去外面。”大妈级别的图书管理员终于忍无可忍,冲过来粗声粗气的驱逐。

许晖二人只好落荒而逃,一路走一路聊到图书馆大门外,二人临别时互留了寻呼号码。

第420章 初次拜访

机会还是不能轻易扔掉,说不得还得见唐老板一面,要不要这个机会,那就是他们的事儿了。

许晖这几天他躲着建鑫这帮兄弟也挺无奈,每天不敢呆在家里,吃闲饭的日子毕竟不好受,他也不愿再上街溜达,谁知道会碰见哪位大哥。

一直没想清楚以后做什么,又很无聊,许晖只好跑去图书馆,去年办的阅览证还在,只是好久没看过书了,天天泡图书馆,冷不丁就碰上了秦羽茜,好巧不巧,算是个缘分吧。

在去找唐老板之前,许晖决定先跟秦羽茜的大哥见上一面,摸一摸实底,若是有眉目,再把老唐介绍过去,这事就算结了,许晖的心里也就不会落病根了。

给秦羽茜打了个传呼,约好时间,许晖采买了一大堆礼品,这方面他不在行,但跟着唐老板也耳濡目染,见客户自然要带礼物,他也不会挑,随便买买就是一大堆。

见面还是在军区外面招待所的办公室里,三伏天的下午,许晖大包小包拎的满头大汗,秦羽茜一见面就哈哈大笑,赶紧找个地方让许晖先把东西放下,然后拉着他上二楼。

秦羽茜的大哥,许晖是见过一面的,还是在医院的时候,印象中高大帅气,只是秦父一起在病房中站了分把钟,没说过话。

“哥,许晖带到,你们曾经见过的,我的同学加朋友。”敲门进屋,秦羽茜似乎很熟悉这里,办公室内只有一个高个青年,看脸模子似乎还有一点点印象。

“秦大哥,你好,给你添麻烦了。”许晖连忙打招呼。

“甭客气,随便坐,坐。”秦羽茜的大哥很随和,起身让座,然后泡茶。

“你们聊,我先出去。”秦羽茜很自觉,不待许晖反应已经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不好意思啊,我记得你是去年过年前来的,当时挺忙,没顾得上跟你聊聊,后来羽茜说起过这事儿,我就想再找机会,结果年后更忙,一弄就是大半年没歇下来。”

秦羽茜大哥边说话,边笑呵呵的坐到了许晖对面,如此举动便让稍显紧张的许晖完全放松下来。

“不要紧,大哥百忙中还记得这个事儿,到让我心里过意不去。我们当时刚刚做这一行,想着多积攒点客户,又没有什么经验,只能采用笨办法,一家一家的拜访,有点唐突了。”

“没事儿,刚开始都有个过程。”秦羽茜大哥拿起茶几上的香烟抽出一支递给许晖,许晖稍显犹豫,还是伸手拿了香烟点上,本色本味比较好,以免给人家落下做作虚伪的印象。

“我这里是这么个情况,招待所的进货都有专门渠道,进入军供军采很不容易,关键是资质问题。你们公司是怎一个情况,我想先了解一下。”

许晖第一次听说军供军采这个名词,但对于对方的问题倒是轻车熟路,他参与了建鑫酒水大批发行成立的全过程,于是力求用最简单的语言将公司概况说的清清楚楚。

稍有遗憾的是,公司的证照和几个独家代理协议都不在手上,要不然更有说服力一些。

秦羽茜的大哥听的很认真,但末了还是有些遗憾,“资质差了点,规模也靠不上,另外,你们公司又是新成立,分销的渠道恐怕都没建立起来,恕我直言,这样的条件暂时没办法纳入军采。”

许晖来之前便有心里准备,生意么,在未谈拢之前,成功率本来就是一半对一半,何况人家是军区招待所,规矩多,不成功也无所谓,权当交个朋友,万一以后条件合格了呢,还是要打交道的。

不过秦羽茜的大哥倒是个爽快人,没有虚头巴脑,也不弯弯绕绕,仅凭这一点,许晖就感觉性格上很相投,不虚此行,也没有被拒绝后的沮丧。

“没关系,我们刚刚开始,经验不足,如果以后规模上来了,希望有机会能跟秦大哥合作。”许晖也痛快,事情既然谈完,当即起身告辞。

“等等。”秦羽茜大哥叫住了许晖,“下周还是这个时间,你要是有空,就辛苦再来一趟,把公司资料的复印件带一份,我有个信得过的朋友,专做这一行分销的,到时候看看有没有机会。”

“那太感谢了。”许晖主动跟秦羽茜大哥握了握手,不管是不是客套话,人家有这份心就足够了。

下到一楼,秦羽茜正等在那里,许晖发现拎来的大包小包的礼物却已不见了,他反而稍稍放宽了心,一番心意,就怕人家拒绝,再给拎回去就尴尬了。

“谈的怎么样?”秦羽茜问。

“还行,你哥说下周介绍个朋友给我认识。”

“这样啊,那就是没谈成嘛。”秦羽茜有些不高兴。

“也不是没谈成,生意上的事情复杂,不是一两次就能够全部敲定的。”许晖很委婉的解释,他自然看出对方不高兴,猜想秦羽茜会埋怨他大哥没给她面子。

“哦,这些我就搞不懂了,反正继续有得谈就行。”秦羽茜的脸上又有了笑容,“你们最近的生意怎么样?”

“马马虎虎,就是累,总感觉缺觉。”

“太厉害了,工作这么忙,你还坚持跑去图书馆,一般人都做不到的,就像我哥,只要从单位下班回家,不是躺床上,就是看电视,哪像你这么有毅力。”

许晖汗颜,只好解释,“我也一样,只是这两天休息,闲着没事才到图书馆溜达了一圈,找两本武打小说看。”

“编瞎话,那天明明看你拿的《茅盾文选》和《围城》。”

“小说,小说,说溜嘴了。”

“你看小说的品味还挺高嘛,像这样的大部头我就翻不下去,我喜欢看短篇的,科幻的。”

“各有所好吧,科幻的有时候我也看,主要是叶永烈的、阿西莫夫的,都挺有意思。”

“阿西莫夫的呀,我也喜欢,《银河帝国三部曲》,我看了前两部了,写的太棒了,还有《基地》也有意思……”

俩人随便闲聊几句就到了招待所门口,秦羽茜跟在许晖身边根本没有要停步的意思,似乎聊小说的兴头上来了收拾不住。

“留步,留步,你哥还等着你呢。”许晖很不好意思,也挺不自在,连忙驻足告辞。

“啊?”秦羽茜左右看看,一吐舌头,自己也不好意思,都已经走到外面好远了,“那你也赶紧回去,有空我和刘珂儿去你那里转转,有什么好吃的准备一点哈。”

“好勒,管够。”许晖大气的摆摆手,转身就走。

“还需要我跟我哥那里说点什么嘛?你不要客气呀。”

“太感谢了,已经足够了。”许晖转身再度致谢,然后扭头加快了脚步,就跟逃跑一般,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就是不自在。

第421章 挖墙脚

已经走出去有小半站路,过马路的时候,许晖一扭头,顿时有点发懵,丫的居然还站在招待所门口,这丫头中邪了?

一直到上了公交车,许晖都有点心绪不宁,感觉秦羽茜有点热情的过了,虽然不是泛泛之交,但经过付建平的事件后,大家来往的已经很少了。

这次若不是图书馆巧遇,基本就已断了联系,偏偏就是这么件没上过心的事情,许晖等于又把这些联系重新给续上了,老付不会有什么想法吧?

许晖虽然敏感,但也不会太过矫情,几站路后就把这些瞎想给扔在脑后了,下了公交车,在路边找了家小卖部,许晖给唐老板拨了传呼。

唐老板回的很快,许晖把军区招待所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他准备下周去的时候就把唐老板带上,反正没想好回不回商业巷,做中间人传话太累了,不如让唐老板直接联系。

“你在哪儿?”末了,唐老板问。

“解放路啊。”

“你等我,马上来。”

“我蹲不住呀,一会儿回家。”

“没几分钟,我又不会跟别人说你在哪儿。”

许晖没辙,报了个路边茶馆的名字,挂了电话,点着一支香烟就蹲在了马路牙子上。

差不多十来分钟,唐老板赶到,很少见他骑摩托车,怕是有什么急事儿,许晖弹飞烟头,二人干脆就进了茶馆。

随便点了两杯凉茶,许晖等唐老板开口。

“这两天,我想了很多,觉得有必要跟你聊一聊。”唐老板还是很信任许晖的,不光是以往的相处,还有最近一段时间的观察,他确定不论是许晖还是付建平,并不是成心算计他,也不是不负责任,真的都很无奈。

“原本我计划用一到两年的时间退出,但发现做不到,投进去的太多,怎么都没办法两全,我就是前期的房租本不要了也搞不定。”

“我理解。”

“你不要有其他想法,我不是怪你,更没想着要拉你垫背,我只是跟你说说心里话,我跟赵复签了军令状,两年期,做不到流水三百万,我就滚蛋,也算仁至义尽了吧?”

许晖一愣,但旋即就明白了,唐老板在玩儿苦肉计,而且会在未来的运营的流水中把自己的本刨回来,财务上动点手脚神不知鬼不觉,赵复就算是猴儿精,也不太容易搞明白。

“你的意思是提前跟我透个底,就不怕我把你给卖了?”

“不怕,你不会。”唐老板很笃定,“就凭你那天到服装摊去找我,我就确信,你是个讲究人。”

“你应该知道赵复这一帮都是些什么人?”

“知道。”

“做的太过了,还是有蛮大风险。”许晖头疼了,唐老板若是不跟他说,只管闷头去做,那他就算猜到这么个道道也装作不知道,可眼下这老唐如此‘坦白’的做法就很让人为难。

就好比一个哥们跟他说,“过两天,我要去你家偷东西,跟你说一声,你要理解我。”是一个道理。

赵复再对许晖如何过分,并不代表整个建鑫,唐老板若是挖墙脚,挖的也绝不仅仅是赵复,许晖虽然暂时不去商业巷,但并没有声明脱离建鑫,而且最早介绍唐老板与建鑫合作的恰恰就是许晖,这件事从哪个角度都不能摆在桌面上同意唐老板这么干。

“我不赞成你的想法,若是赵复知道了,谁也护不住你。”许晖出乎唐老板意料的亮明了态度,这事儿没得商量。

“那你换做我该怎么办?”唐老板苦笑。

“我也不知道。”许晖摇头,“但是有我和付建平在,欠你的钱和人情,一个子儿也不会少,只是时间问题。”

“时间问题?”唐老板叫苦连天,“拜托,我一家老小都指望着我挣钱生活,为了新公司,我垫了多少钱?连亲戚的周转金都给借来了,现在我拿什么还?你跟我说时间问题?一年?三年?还是十年?”

许晖哑了炮,他的确没办法回答,在这件事情上,建鑫亏欠唐老板太多,而且主因还在于他许晖本人,若不是太耍性子排斥赵复,事情不会闹到现在这个地步,至少矛盾没这么快激化。

“我还有一个想法,不成熟,索性今天就一块儿说出来,你来选。”诉苦归诉苦,抱怨归抱怨,唐老板还是尽量把情绪控制在一个度上,不能把许晖逼的太狠。

建鑫是个什么性质,唐老板已经了解的相对清楚了,土流氓起家,打打杀杀也曾小有名气,在许晖和付建平等人的努力折腾下有了些积极的转变,但把控建鑫的人依然是以赵复为首的几个土流氓,想把汤药水换个彻底,不太容易。

这些都是后来刘培荣找唐老板喝酒,他陆续听来的,老流氓中难得有一个明白人,别看刘培荣大大咧咧,老粗一个,其实心里透亮的很,唐老也怪自己最初合作的时候没有做太多功课,否则哪会陷的这么深。

“说说看吧。”许晖很颓废,他若不同意唐老板刚才的想法,其实也有点变相仗势欺人,跟以前耍流氓时没什么区别,如此一来还真的左右不是人。

“再成立一家公司,股东就你我两个人。”

“把大批发的业务流进这家新公司?”

“没错,也不是全流,一小半吧,看情况而定。”

“这跟刚才你说的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你可以代表建鑫监督我,账面明明白白,随时经得住查,利润里我也只要属于我的那一部分,啥时候拿回投资,啥时候算结束。”

许晖使劲嘬着牙花不好表态,这样看表面上比刚才光鲜了些,至少有个人监督,若是有利润,建鑫能得同样的一份,但等于把许晖推到前面当挡箭牌,甚至要顶着挖墙脚的屎盆子,唐老板金蝉脱壳更会方便一些,算的真是一手好账,果然在生意面前,翻脸就能卖人。

“你这是在给我们建鑫制造内部矛盾啊?”

“我没这个意思,我就想拿回我的投资,你若是能说服赵复,就算赔了前期我垫付的房租,拿回其他投资,我都愿意,前面讲的都当我放屁。”

“而且,我手里也谈了一个大客户,加上你这边若是能新增一两家,其实马上就能运作起来,业务都是我们俩在做,公司运转也是我们在努力,凭什么就不行?”

“让我想想。”挖墙脚也挖的这么理直气壮,唐老板的确是急眼了,若不是理亏在先,许晖还真想甩膀子就走,但现在显然不能。

“这事儿只有你知我知,你要是不愿意,我也理解,那我也只能按原来的想法干了。”

“别逼我,说过让我想想。”许晖的脸冷了下来,若按以前建鑫人的脾气,早就给唐老板一顿收拾了,虽然许晖做不来,也有给对方一巴掌的冲动。

唐老板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点过了,赶紧摆摆手以示歉意。

“两天,给我两天时间,我给你传呼。”许晖说完便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422章 仇恨的种子

穿过马路,许晖刚拐进一条小巷道,准备抄近路回家,就发现身后不对劲,似乎有什么人跟着,一回头,巷道口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自己吓自己,许晖自嘲的笑笑,扭头继续往前走,堪堪走到小巷道中部的一个丁字路口,一名戴着黑墨镜的大胖子便横身拦住了许晖。

“躲了一周多了,总该露个面吧。”胖子皮笑肉不笑的正是易洪。

许晖心里咯噔一下,万万没想到会被这个老混蛋盯梢,对方处于什么目的还无从知晓,但绝不会是因为他与唐老板私下见面。

“我干嘛要躲?在自己家门口转悠不行么?”

“别跟老子废话,找你有事。”易洪一个跨步便欺身到跟前,许晖也没想着逃,对付这种人,很多招数不管用。

但许晖更不愿意跟易洪啰嗦,下意识的退后一步,“有事就现在说,我忙着呢。”

“老子话只说一遍。”易洪说上手就上手,再一个大跨步,一把就揪住了许晖的脖领子,五指如钢钩一般,力道出奇的大,根本不给许晖挣脱的机会,膀子一较劲儿,拽着许晖就走。

一路上许晖拳打脚踢,好歹也是一米七几的个头了,但在易洪面前还是不够看,惹急了,对方一拳捣在了许晖的胸口,这一下苦头吃大了,他只感觉整个人痛苦的像是死过去一般,好像缓了好久才艰难的喘上来一口气。

易洪可管不了那么多,像拖死狗一样拽着许晖七拐八拐,居然拐到了微电机厂家属院后门一侧的小巷道里,此处极为冷清,很少有居民路过,许晖从小生活在这一带,自然是非常熟悉。

“就这儿,说两句话。”易洪的口吻十分蛮横,一把将许晖推到墙根,“先听老子说,你竖耳朵听。”

“第一,那个王八蛋的两个手下犯事儿被抓了,所以我要提醒你注意点,必须回到商业巷,就在老子的眼皮子底下,一旦老子找不到你,你可清楚后果?”

许晖的脑子嗡的一声,谁都无法听懂他与易洪之间的话,但许晖瞬时就明白,这是他内心深处隐藏的一片十分可怖的阴影。

易洪嘴里的那个王八蛋,自然指的是贺胡儿,而两个犯事的手下应该是那天夜里在小院里死了的黑衣人的同伴,他们应该也参与了那晚的袭击,否则易洪不会如此失态。

“问你话呢?!”易洪此刻有点暴躁,伸手掐住了许晖的脖子,极为冰冷的目光,给人一种想要杀人的感觉,假使自己有任何异动,都有可能导致易洪的情绪失控,许晖相信这老混蛋会毫不犹豫拧断他的脖子。

“我……知道。”许晖的呼吸困难,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果然,许晖一服软,易洪的情绪便缓和下来,掐着许晖脖子的手也松开了,还很煞有介事的帮许晖整理了一番衣领。

“第二,老子需要钱,赵复搞你,我会敲打他,但你必须回到商业巷,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得给老子打起精神赚钱,姓唐的我信不过,敢玩儿花样,老子弄死他,听见没?”

“这些店面都是建鑫的,我没有权利把挣的钱给你。”

噗!易洪一拳又掏在了许晖的小腹上,这回的力量比刚才那一拳还重,许晖的身躯立刻弓的如同虾米一般,疼的五官挪位,五脏六腑都要翻出来一般。

“麻痹的,少跟老子打官腔?赵歌那份,老子想拿多少拿多少,其他人的,老子也不占,听清楚没?这事儿老子去办,不给你为难,你只需要往死了给我挣钱!”

“顺着老子说的做,那件事不会对你造成太大影响,但是敢跟老子对着干,我不杀你,有人找你。”

易洪撂下一句狠话,扬长而去,许晖噗通一声坐到了地上,双手抱着头,感觉整个人的状态都极度糟糕,刚才的威胁和羞辱是对他从**到心灵的全面打击。

许晖承认,他扛不住这样的打击,那片阴影就像魔鬼在他的脑海里得意的蠕动和狂笑,他毫无办法,完全听懂了易洪的威胁,若是跟他对着干,易洪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他抗下条人命,只要消息放出去,贺胡儿的手下会像阴魂一般来索他的命。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许晖不想稀里糊涂的背下这个人命官司,试想,一个杀人犯该是多么可怕的事情,会给自己还有家人带来毁灭性的打击,这是许晖绝对无法接受的。

易洪这头恶魔,不但吃定了许晖,似乎也吃定了建鑫,他敢夸下海口,便能摆平赵复,许晖相信易洪一定能做到。

不知道呆坐了多久,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许晖刻意放空的脑子又现实中的一切给填满,该回家了,如是想着,心情似乎比之前好受了点,但有一颗邪恶的种子已经深埋在脑海深处。

许晖小心翼翼的将这颗种子反复填埋,使劲儿甩了甩脑袋,就像是夯实了填土,然后站起身拍拍屁股回家,好似五年前,他与兄弟们在练功楼的楼顶上一样,当时漫天星斗,今日只有乌云压顶,而且孑然一人。

但,即便是个蝼蚁也要挣扎不是?

许晖次日很晚才来到商业巷,大概是下午三四点的样子,因为没事做,小食品批发部已经交给良子,他可以帮忙打打下手,但暂时不会再拿回来,等易洪有了确切的消息再说。

新公司的仓库那边他就更不想去了,许晖知道赵复在,很讨厌跟这个人照面,干脆就赖到西海酒吧,他的再度出现让还未开门的酒吧着实热闹了一番。

消息传的飞快,短短的数分钟内,几乎所有的兄弟都轮流跑来照了一下面,大家不光是担心许晖,也担心因为这件事情,让兄弟们产生隔阂,也让建鑫再度陷入困境,许晖的回归似乎标志着这场与赵复之间的冲突大为缓和。

付建平除了高兴,却也感觉有很多地方怪怪的,因为这不符合许晖十分倔强的性格。

但是,许晖随便两句话就让付建平不再有疑虑了,回家待业吃白饭,压力太大,而且这事也对不住唐老板,回来看看能不能找个缓和的机会,或者帮上什么忙。

“你放心,赵复虽然流氓,但凡是建鑫的兄弟,他不敢做的太过分,前两天还问过你,我没给他好脸色。”付建平给许晖宽心。

“嗯,这个流氓我比你更了解,不要紧,他吃不定我。”

“那就好,你先玩儿两天,工资、份子都不会少你的,等人凑齐,我和刘老黑召集开会,特么的,要好好弄一次赵复。”

“那没必要。”许晖摇摇头,突然想起来,“你刚才说人凑齐,什么情况?谁回来了?”

“阮士庆呀,下周三,这家伙改造结束正式归队。你看看一晃半年多过去了,多快。”

“大好事,到时候好好贺一贺。行了,开门了,你忙吧,我到后面睡一觉。”

“行吧,你随意,吃的喝的,你自己去拿。”

第423章 官威扫地

如此,许晖干脆到对面的小食品批发部把自己睡觉的行头都拿了过来,先住西海了。

第二天,许晖又胡乱溜达了大半日,到了下午才给唐老板打传呼,俩人约好了在八一路附近见面,反正易洪已经把话说开了,也不怕什么赵复,若不是照顾唐老板怕事,许晖就打算在西海里边谈事儿,更方便。

许晖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完全同意跟唐老板再开一间新公司,就他们俩人合资,执照上写唐老板夫人的名字,在设想上是规模更大的快消品批发部,不限于酒水,但先从酒水开始做起,手里有大客户,马上就可以去谈分销的渠道商,万事俱备,就差地方了。

“实在不行,就先用煤砖厂那间仓库,划块地方算租借。”

“不行不行。”唐老板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赵老大已经安排人了,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一个丫头,说是学过财会的,说是做我的助理,反正这个地方被他给把持死了,要另想办法。”

“那就借鸡下蛋,先临时用商业巷的酒水批发部的小库房,周转频繁点,邹猛这人实诚,不会给咱们添乱,而且算账的又是你的侄女,不是一举两得?”

唐老板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只得如此,“先这么弄,我尽快办手续,顺带抓紧时间找新地方。”

事情谈妥,俩人约好下周二去军区招待所,秦羽茜的哥哥不管是不是客套话,都要去试一试,一来是出于礼貌,其次,手上握有代理权,渠道商自然是非常重要的。

易洪的办事效率奇高,根本不用等到阮士庆出来,小哥几个联合起来向赵复发难,人家赵复赵领导主动又开会了。

虽然只是个临时的小会,但参与的人多了不少,建鑫的骨干基本都在,连易洪也破天荒的参加了,上次摔门走人的许晖赫然在坐,大伙都意识到,这回又有重大变动了。

赵领导不出动则已,一出动必然翻天覆地。

赵复的脸色挺不好看,但大领导的派头依然拿的十足,一通冠冕堂皇的话就像过干瘾一般足足说了十分钟,后半段居然重点就捎带了许晖。

首先,再次严肃批评许晖目无老大哥,无视建鑫规矩的不良行为,但连日来反省的效果不错,念在昔日勤勉的份上,这次就原谅了,但不能不给予惩罚,而且惩罚要有难度,也要像唐老板一样立下军令状,努力为建鑫挣钱,以儆效尤。

任命许晖为建鑫副总经理,统管新公司和其余四间门面的经营,一年之内,每个月的规费额从眼下的一万二至少要翻一倍,不低于两万四,但两万四太难听,两万五也膈应人,就两万六吧。

赵复胡乱草拟的、集委任和军令状为一体的协议文书,更像一张充斥着赤果果的大白话的催款条,让人哭笑不得。

果然惊天动地,当然,只是在建鑫内部惊悚一番。

但这份文书还是让所有人都楞了好半响,硬是没反应过来,赵复这脑子是那根筋搭错了?还是想使劲往死里整许晖?规费翻一倍?你干脆掐死老七吧。

付建平一脸愤怒的当场就要发飙,却被许晖给拉住了,接下来更为诡异的事情是,在众人的注视下,许晖居然就签了那张狗屁不通的文书,让所有兄弟哗然。

“赵复,你特么太欺负人了!”刘老黑一拍桌子跳了起来,指着赵复的鼻子就要往上冲,很多兄弟拉拽都不好使,但是最后还是被许晖给挡住了。

“老黑哥,这事儿我是自愿的,很多口子等着吃饭,我就是想试试。”

“啥?你没发烧吧?”刘老黑瞪圆了眼睛,真的伸手摸摸许晖的额头,一脸的难以置信,他哪知道其中的弯弯绕,被许晖的态度给憋的顿时七窍生烟。

“没有,就是想试试,让北川街的兄弟们尽量都能回来。”

这句话晃晃悠悠的飘到刘老黑的耳朵里,却一下子击中了他的软肋,整个人彻底没脾气了。

而赵复也一反常态,并没有跳着脚的跟刘培荣对飚,而是阴笑的看着许晖,当众把那张文书收进了自己的包包里,一只新买的、很漂亮的黑色公文包,极有派头。

接下来陈东宣布建鑫新的规矩,不知道是从哪里抄来的,居然念的有板有眼。

所谓总经理负责制,洋洋洒洒两大张纸,总之给了许晖响亮的名头和一大堆权利,除了不能触碰老大哥的利益外,该给的都给了,比如哪个门店交不上规费,许晖完全有权利换人等等,但是整个建鑫管不好,规费收不上来,全是许晖的事儿。

“那他要是故意弄老子咋办?”谢三一听就不乐意了,他和许晖向来有间隙,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也是好不容易从许晖手里拿下来的,这要是翻倍涨规费,还不如让他上吊算了。

“不超过一倍,都不算故意。”赵复轻飘飘的回了一句,不是么,只要没过平均线,你叫唤个几把。

“那要是超过呢?”牵扯到切身利益,谢三当然不想被忽悠。

“超过了?只要小老七有道理,我们支持他。”

“卧槽!”谢三大叫,“毛算个道理?”

“你麻痹的,别人都没说话,就你跳是吧?”谁都没想到,这回赵复没发飙,易洪却突然跳了起来,指着谢三的鼻子破口大骂,“信不信老子一把火把烧了你的游戏厅?!”

谢三张了张嘴,暴怒的情绪因为刻意压制让面庞变得十分古怪和扭曲,但是整个人还是慢慢萎了下来,他不敢硬刚易洪,别说他,建鑫里除了赵歌,没人敢硬刚易洪。

所有人都惊骇的无以复加,这特么哪里是老流氓啊,简直就是活土匪,本以为易洪跟尊佛一样的坐在那儿,什么事儿都不闻不问,就是赵复请来镇场子的,哪想到会突然横插一杠子,而且蛮横之极。

小房间里静悄悄的无人敢说话,许晖的脸色极为难看,而被邀请来做列席的唐老板则被吓的面如土色,上次易洪发飙爆殴刘老黑,他就在场,两拳下去,壮如铁塔的刘老黑便直挺挺躺地上了,建鑫有这种土匪在,岂敢长期共事。

“好了,就这样了,希望大家都配合小老七……哦不,副总经理的安排啊,去年干得不错,今年再接再厉,争取大家年底都有花红分哈。”

赵复只好捏着鼻子站起身打圆场,易洪简直是个牲口,当着他这么大领导的面耍流氓,实在不给面子,实在有失水准,令他官威扫地,有辱斯文。

第424章 卷土重来

赵复等人离去,许晖拉着唐老板像逃跑一般快速离开西海,到了八一路,随便跳一辆公交车,一口气坐了十来站,都快要到西郊的终点站了才下车。

“到底咋回事儿?”唐老板的肚子里有无数问题,一路被憋的实在难受,今天的事情也让他再次见识到了真正的建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许晖也很憋闷,易洪的手段和效率让他害怕,他始终认为易洪搞定赵复需要花些时间和手段,他还有思考和腾挪的机会,可没想会这么快,赵复别看是个老江湖,但完全不是易洪的对手。

“先找个地方吃饭。”许晖的脑子很乱,需要冷静的理一理,唐老板也没辙,左右看看,随便选了一家干净的餐馆。

许晖摇摇头,偏偏选了一家位置很偏、看去破破烂烂的面馆,他对前天易洪的跟踪事件实在有心里阴影,宁可警惕一点,费点事。

“到底什么情况?”许晖的小心翼翼让唐老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总觉得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没什么,边吃边聊。”许晖已经不由分说,伸手掀开油腻腻的门帘,一脑袋钻了进去,唐老板也只好跟着进去。

“我是这么想的,今天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要往心里去,咱俩的计划照旧。”

“我怎么能不往心里去?”唐老板压低了声音,四下扭头张望,其实已经过了饭点,屁大的面馆里就他们俩个客人,没什么好紧张的。

“那个姓易的老大,一看就是比赵老大还凶狠的角色,我怀疑啊……”说到这里,唐老板又四下扭头张望,搞得的许晖哭笑不得,“我怀疑,这个易老大弄不好是手有人命的,从他的眼神就能看出来,我走南闯北,从来没见过这么冷的眼睛。”

许晖心里咯噔一下,他对‘人命’这个词现在越来越敏感,脸色也变得极不自然,好在唐老板只顾着左右张望,没有在意。

“你听我说,这个姓易的虽然嚣张了点,但在建鑫呆不长,他是原来我一个兄弟带回来的,迟早还要回外地。”

许晖尽量压下自己烦躁的情绪,将易洪出现的来龙去脉大致讲了一下,中间当然略去了很多吓人的事情,主要是借着这个事儿讲述建鑫。

建鑫的本质其实并没有唐老板想象中那么恶劣,犯事儿的都进去了,当时也是为了吃口饭,走的路子不对,而且火气过于旺盛,现在正在努力扭转,唐老板你也亲眼看见了不是?都在忙,谁没事儿干惹事生非?付建平、邹猛、刘老黑,你唐老板接触过的哪一个不是实实在在的人?

唐老板沉默不语,热腾腾的汤面端了桌,许晖不再说话,抄起筷子西里呼噜的吃了起来,有事情要自己慢慢悟,说多了会适得其反,他对建鑫的评价应该是不偏不倚的,唐老板就是印证刘老黑或者付建平的话,也应该没有太大出入。

两个人都沉默的吃面,唐老板吃了不到半碗就没了胃口,许晖却吃的汤水四溅,酣畅淋漓,在胡吃海塞的过程中,他又悄悄窥视了一眼深埋在脑海里的种子,顿时被刺的心惊肉跳,虽然有些自虐的倾向,但烦躁的心绪很快平复了,些许小事都撑不住,何谈这颗种子未来能够生根发芽?

“那你们那个关在号子里的兄弟又是个啥情况?”

“他……就是太好强,而且喜欢装老大,莫名其妙的总替人背锅,倔驴一个。”

这是许晖在唐老板面前对赵歌的诠释,不敢说如何准确,但抛开其他敏感因素,也是赵歌在许晖心目中的直观印象。

这个答案似乎让唐老板略略的轻松了一些,二人回去的路均未再提是否继续合作的事情,总要有个时间消化,许晖不急,他也需要认真想一想。

但在商业巷里,显然没有给许晖思考问题的时间和空间,四个人就坐在小食品批发部的门口等他回

来,付建平、良子、谢三,还有邹猛。

自然是为了规费的事情,按说老实人邹猛不应该来,但他禁不住扇呼,算是屁颠屁颠的跟过来凑个热闹。

许晖早有心理准备,根本闭口不谈,还特么有一年时间,你们急个毛线?

但这样显然是过不了关的,四个人当然也没有见到副总经理就该如何如何的觉悟,良子一使眼色,四个人一起动手,当即将许晖四脚八叉的抬过头顶,然后像游街一般抬着去了巷子对面的西海。

倘若这个场景让唐老板看到,恐怕又要心神不宁,胡思乱想,没办法,这就是建鑫,一个混混团伙不像混混团伙,公司不像公司的怪物集合。

在西海酒吧后面的小房间里,四个人联合‘审问’许晖,各种招数使了一遍,脱衣服、扒裤子、弹脑门等等,许晖就是不松口。

其实这些人中真正能跟许晖这样放得开玩笑的,除了良子就是付建平,邹猛只能是凑热闹。

真正放不开的,或者说口是心非的是谢三,但没办法,规费定多少,关系着他手头的票子,有赵复和易洪给许晖撑腰,他也不能再像以往那样凶蛮、耍横对着干,只能勉为其难的……热乎一些。

“给我三天时间,一定跟你们每一位都认真聊一次,绝不会乱定。”许晖最后也没辙,唐老板现在还在摇摆不定中,他必须要先稳住一头。

……

青年大街的一座南方人开的高档茶楼,下午客人不多,二楼最靠里的一个包间始终关着门,安安静静,显得挺神秘,就连服务员添加茶水,传送餐点都要敲门等好半天。

房间里的客人似乎还在等朋友,但过于低调和矫情。

客人不多,就三位,除了有点心神不宁的赵复,还有他对面如老僧入定的易洪,身旁则是陈东。

三人来到包间已经有近一个小时,很多该说和不该说的话,易洪都摊开来说一遍,其实有些事情,易洪在昨日收拾赵复的时候已经点过了,今天则是更为明确。

王久东、贺胡儿卷土重来,决不能掉以轻心,虽然他的两个手下折进去了,但很明显目标还是建鑫,贺胡儿在道放出风声,去年的悬赏依然有效,三万块钱买赵复和易洪的各一条腿,十分嚣张。

另外,在半个月内,易洪连着被追杀两次,虽然每次都运气不错,但这老流氓显然已经怒火中烧。

第425章 易洪的哥们

包间的氛围太沉闷,赵复有几次想起来出去走走,活动活动,但每次都忍住了,看看新买的手表,不停的用手指敲着桌沿,十分烦躁。

“你这朋友靠不靠谱?一个半钟头了,再不来,咱们就闪人。”当赵复再次看向手表后,终于不耐烦了。

“再等半个钟头。”易洪说完这句,又把双眼微闭上了。

“草!”赵复嚯的一下站起了,点着一支香烟,开始在包间内不大的空地上转来转去。

此番王久东跳起来的太突然,梁斌又躲的过于彻底,要不然赵复是不会受这个窝囊气的,昨日他与易洪谈的很不开心,最终被对方压了半头,关于共同代管赵歌股份,还有许晖的事情,他都做了较大的让步,窝了一肚子火,却又撒不出来,也只能原地转圈子。

曾经与梁斌、易洪的脆弱联合,现在已经算散了半个摊子,赵复不得不控制情绪,易洪非常危险不假,但也是把老枪,有他顶在前面,王久东和贺胡尔就必须掂量着来,还是忍一忍为上策。

而陈东双肘柱在桌子上,双掌托着下巴一言不发,此刻的心里却在盘算,他与赵复同时动手,能不能拿下易洪,算计了半天没有半分把握,只得作罢,但时刻警惕与防备,不敢松懈。

陈东看上去脑子比较直,但其实并非真的直,只是很懒,有赵复顶在前面,他懒得动脑筋而已,可是曾经的职业敏感,让他对易洪的一举一动尤为关注,非常警惕。

眼下易洪急需要钱,因为失去了梁斌一方,他也直言抗不住,必须请曾经道上的几个朋友来帮忙。

其实朋友二字也是随口说说,易洪与这几人的关系充其量就是曾经一起做过几票买卖的同道,双方都觉得还算靠谱,仅此而已。

所以,请人家来,不谈情分,只谈钞票。是长期镇在建鑫?还是甩一票就走?那也要看钞票的厚度,至于以后能不能处出感情,那就另说了。

从骨子里讲,赵复是不愿意这几个外地人来的,因为只是听易洪的一面之词,心里不踏实,而且易洪本人就已经够难对付了,再来几个帮手,他与陈东加起来也掌控不住。

但形势容不得赵复犹豫,接连两日下来,赵复都察觉到有人在尾随,虽然不如易洪被人追砍那么凶险,可也够恐怖的,想想去年的时候,三家联合起来对付王久东都处在下风,何况只剩半残的两家呢?

又有敲门声,赵复不再转圈,看了一眼易洪,又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而易洪这次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神神叨叨,用手按了按腰间,硬邦邦的东西一直都在,立刻宽心不少,还伸手端起了面前的茶杯。

“进来。”

开门的依然是个女服务员,但她身后站着一名身材高大的墨镜男子,身着灰色休闲服,身材十分健硕。

“这里就是‘水云间’,这一位找易先生。”

“等你好久了。”易洪甩了一个响指,显得很熟络,又摆摆手,示意服务员可以出去了。

男子跨步而入,等房门再度关上,易洪亲自起身,赵复与陈东也只好跟着站了起来。

“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同道的哥们,姓杜,我们有十多年关系了。”

“这两位是我在西平的哥们,大家相处不错。”

赵复注意到易洪的介绍,区别在于‘同道’二字,把姓杜的称之为同道,而他与陈东则不是,这绝非易洪随口一说,不经意的遗漏,恰恰相反,他很注重用词,这两个字,对易洪来说,意义肯定非同凡响。

不咸不淡的握手落座,杜姓男子十分冷漠,而且跟易洪一个德行,都戴着蛤蟆镜不肯摘下来,仿佛藏在后面的那张脸很怕见人一般,这便是一层隔阂,让赵复心里的小九九胡乱跳动了一番。

全程基本都是易洪在说,从建鑫到解放路,到这一带的王八大哥们,易洪如数家珍,但重点不在这里,而是建鑫和王久东一伙矛盾的经过,说的还算客观,记不住的,或有遗忘的,赵复补充。

但赵复很不情愿,他一旦警觉起来就非常敏感,易洪这个老混蛋说了半天,刻意淡化了他与贺胡儿的矛盾,基本上都是建鑫如何如何,这是非常不好的兆头。

可转念又一想,易洪的话似乎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事情是建鑫惹的,建鑫与王久东之间也是主要矛盾,但演化到后来却是易洪和贺胡儿的矛盾,建鑫反而成了陪衬。

这微妙的变化很有讲究,被易洪的嘴巴轻描淡写的一抹,就把三家事儿变成了两家,易洪和这个姓杜的都算是来帮忙的,拿钱办事儿,随时都可以抽身走路,这就变味儿了。

反复琢磨了半天,赵复得出这么个意思,易洪是在刻意把建鑫往前推,等同于给整个建鑫挖了个大坑,而他本人可以躲在建鑫后面看风声,顺手捞钱,一旦风头不对,马上脚底抹油。

回去的路上,赵复问陈东,陈东也是这样的感受,可陈东想了一会儿又反问,易洪这个样子,好像跟以前也没啥区别。

“不一样,这老混蛋现在张口就提钱,提钱就有问题。”

可陈东的反问让赵复的脑子又乱了,尽管他嘴里狠,但思路似乎又绕回去了,以前易洪虽然不提钱,但赵歌也好,赖春光也好,也没少给易洪钱,真的没区别么?

顶着一脑袋问号的赵复,刚刚跟陈东分手,在回家的路上就被人砍了,两个蒙面人,突然从路边蹿出来,出手极快,猝不及防之下赵复挨了两刀,幸亏他的身体素质好,而且反应奇快,不管不顾的撒丫子狂奔,一口气冲进文化大院,这才躲过一劫。

回到家的赵复浑身是血,把老赵夫妻吓的不轻,两处伤,一处在后背,一处在左手手腕,尤其手腕这一刀深可见骨,鲜血还在呼呼往外冒,没办法,赵复只好打了传呼喊姜小超和陈东过来一起去医院。

这次事件,真把赵复给整急眼了,在家里窝了两天就打传呼给易洪,很多事情需要再碰一碰。

第426章 再生间隙

赵复挨砍后的前后这段时间,唐老板终于有了回复,决定豁出来跟许晖再整一场,成与不成都算甘心了。

为此,唐老板安排好了后路,服装摊再干三个月就转让,让家人换地方,去金州找亲戚。金州的服贸市场虽然竞争激烈,但规模更大,不愁没口饭吃,西平剩下唐老板光杆司令一个,怎么混都是滚刀肉了。

于是许晖和唐老板很忙,似乎又回到了之前昏天黑地的状态,选址、新公司注册等等又是一套流程重新来过,这次选的地址稍偏,就在他俩上次吃过面条的西郊,离着那面馆不远,主要是图个房租便宜,细节还在慢慢谈,但大差不差了。

周二抽了个空,唐老板与许晖一起去了军区招待所,带上了公司的全套资料,当然是红旗街的那间新公司,许晖和唐老板虽然注定挖前脚,但各有不得已,还没有到饥不择食,不讲道义的那一步,先让红旗街的新公司稳起来,其他的事情才好展开。

而且许晖挖墙脚,说白了也是为了防着易洪,想为建鑫的众兄弟们留个自留地,赵复弄不过易洪,这一点许晖看的很透,所以未来建鑫的麻烦事儿很多,不防不行。

秦羽茜今天不在,她的大哥却很守信用,一直在办公室等着许晖,办公室里还坐着一名壮年男子,穿着很讲究,一身笔挺的西装,手边还放着一个大黑砖,那时候的大哥大,十分稀罕,一部要上万块,一看就是做大买卖的。

互相握手、介绍,几句寒暄后落座,因为事先有过些了解,秦羽茜哥哥只是起个引荐作用,所以许晖更为主动一些,将公司的规模,仓库位置,还有代理的品牌定位都做了简单讲述。

唐老板主要介绍经营方面的规划,因为刚成立,所以着重在白酒的市场分析,以及拿下的几个代理品牌的详细情况,有条有理,非常全面。

壮年男子姓魏,似乎跟秦羽茜哥哥关系很密切,在这间办公室里也很随意,翘着个二郎腿,看上去吊儿郎当,但他其实一直听的很认真,也很少插话,中途只问了几个关键性的问题,可一听就非常内行,唐老板一一作答,对方看上去很满意。

末了,魏大老板也不保守,随便聊了聊酒水大批发行业的状况,简单的几句话,就如同提纲挈领一般,让许晖二人大为受益,当然,还有他本人手头的业务情况,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

这位魏大老板感情跟秦羽茜家是一个大院的,也算部队子弟,但不在部队系统里混,早年在省糖酒公司工作,后来又调到省副食品公司,一直做到业务部门经理,最后干脆下来自己干,找合伙人成立公司。

大名鼎鼎的坤鹏副食品公司便是他名下的,从酒水饮料到副食品小吃等等,业务涵盖全省,是业内非常厉害的渠道商,许晖可能不是太清楚,但在唐老板耳朵里却是如雷贯耳。

两人立刻聊的非常火热,反倒把许晖和秦羽茜哥哥给凉到了一边,不过在一旁听听也很有裨益,都算是干这一行的,多一些消息也多一些积累。

眼看下午五点钟,唐老板坚持要请客吃晚饭,因为魏老板和秦羽茜哥哥晚上有事,只得作罢,但约好了下周饭局,许晖和唐老板这才满意而归。

“卧槽,你这关系铁啊,坤鹏的大老板啊,手上握着的有规模的客户何止上百?这个关系一定要维护住。”唐老板在路上像打了鸡血一般,甚至不住的掏出魏老板递给他的名片看了又看,仿佛能从上面看出金子来。

一件事落地,许晖反而没太多感觉,甚至在发愁欠了秦羽茜一个大人情,怎么还还没着落,搞不好让付建平知道还要惹一身骚。

但是局面能打开总是好事吧,许晖安慰自己。

可回到了商业巷,许晖便傻眼了,以付建平为首的又在等他,而且是堵在了路口,许晖一扭头,唐老板早不见了。

关于各店规费的事情,许晖曾说过两天后给回复,这都过去一周了,搞什么名堂?

许晖只好接受批判,决定在饭桌上立刻落实,他是赵复赵大总经理委任的副总经理,至少也是一言八鼎吧,也不想一个一个谈了,一勺烩,管你同不同意。

既然许晖请吃饭,付建平干脆打传呼又把刘培荣给叫到了一起,刘老黑这一段时间很窝心,几乎不怎么来商业巷了,大伙也担心他憋出病来,叫过来一块乐呵乐呵。

这帮孙子都没按好心,计划着把许晖灌醉以后,在规费上占点便宜,可恶心人的是,许晖是醉了,说话都不利索,但在数字上谁也没占到丝毫便宜,每一个门店的情况,许晖都很清楚,从游戏厅到小食品批发部,那是他一步步给开起来的,啥能瞒得了他?

众人很受伤,刘老黑却放肆大笑,笑的没心没肺,当然,除了谢三和良子以外,没有谁会真心抱怨许晖,人家至少答应,除了小食品批发门市,任何一家规费的涨幅都不会超过一倍,比起赵复那个‘黄世仁’,这就很仗义了。

当然,赵复那个‘黄世仁’现在还躺在家里,估计这一段时间都不会来商业巷了。

规费其实还可以再压低一些,许晖有预感,新成立的批发公司一旦正式运营,一定会快速见效,区区规费根本不是问题。

今天听了魏老板的话,许晖大有启发和感悟,觉得选择大批发行当,他和唐老板拽住了汹涌浪潮下第一波巨浪的尾巴。

但许晖不想把规费再压低,不给哥几个一点压力,一个个又开始精力旺盛,惹是生非,转性子难,打回原形容易的很。

良子的抱怨不同于谢三,但他真的很生气,感觉许晖飘了,不念在兄弟情分上,手松一松也就算了,还不能一碗水端平,这就欺负人了,四间门店,就他的小食品批发部规费涨的最高,什么意思?

所以,酒席未散,良子便甩手离去,曾经的小哥几个再生间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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