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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亡灵》


第一章 误陷泥潭

东京私立大学英语系三年级的学生石原,在故乡——四国渡过了暑假,坐上了东海道线上的“瀨户”特快列车的三等车厢。

列车经过神户时已是夜晚了,石原无聊地拿出一本小说读起来。

深夜,列车到达了名古屋站,坐在石原旁边的一位中年男子下车了。这时,一位头戴米色轻便礼帽,帽沿扣得低低的小伙子从过道对而快速走了过来,坐在空位上。

小伙子身穿笔挺的马海呢西装,左手提着一只天蓝也手提皮箱,规格比石原的皮箱还大一些,他将石原的皮箱拿起来,把自己的皮箱放在石原的皮箱下面而,石原晃了一眼,没有理他。

石原将头靠近车窗,从车窗玻璃上映出了石原他那瘦小的面孔。然而他的体重却有将近七十公斤。刚才坐过来的小伙子此时正将头靠在座椅背上,礼帽扣在脸上,好象正在睡觉。石原闭上了眼睛,也打箅睡一下。可是,今夜他总觉得有点什么异常,自己怎么也睡不着,他干脆点燃一支烟吸了起来。

列车过了安城后五、六分钟左右,断断续续的汽笛声忽然飘进了车厢,列车也意外地迅速减低了行驶速度。石原模糊地记得,这一带不应该有特快列车的停车站呀?

坐在旁边的小伙子突然站了起来,盖在脸上的礼帽在他站起的同时掉在了地板上,小伙子脸上现出了一副惊惶失措的表情。他连帽子掉在地板上也不管了,飞身扑向了窗口,想打开车窗。石原一见,忙伸手帮他一起把车窗高高拉起。一股凉风立即吹了进来,小伙子急急忙忙从窗子往外探头。看清了列车的行进方向后,赶紧缩回身来,放下了玻璃窗,检起掉在地扳上的帽子,又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同学,请你帮帮忙,好吗?”

小伙子看着石原,压低了声音说道。声调非常急切。

“什么事?”

石原为他这一连串动作感到不可思议。

“只一会儿的时间就行了,把你的皮箱和我的皮箱对换一下,行吗?”

小伙子的声调愈加诚恳。

“那怎么行,不!”

石原为他的话感到意外,便一口回绝了。

“不是白帮忙。请你理解我的无理要求,我可以给你实惠的!”

小伙子说着,从衣袋里拿出一个装得鼓鼓囊囊的饯包。从里面抽出了两张一万日元的钞票递到了石原手上。

“没办法,请一定帮忙,因为皮箱里装有重要的东西。”

那人的声音急切地近于哀求了。

“因为不麻烦……,求你了!我一辈子都会记着你的好心。”

小伙子说着,又拿出三张一万日元的钞票递给石原。

“既然这样,那么我就不客气了。”

石原说着,接过五张纸币,叠好放进衣袋里。他想:自己皮箱里装的尽是些内衣和书,值不了多少钱,即使不还给自已,也不是一次坏的交易。

小伙子又向石原问道:

“是否能吿诉我你的姓名和住址,因为事后要马上与你联系。”

石原胡乱地说了一个假姓名和假地址给他,他暗暗笑道。

“这个小伙子的皮箱里多半是装的走私烟、走私表吧!他肯定是想拿我的皮箱里的东西给检査官看,以便蒙混过去。反正皮箱上,书上都没有写我的名字,真是棒极了。”

列车在一个小小的乡村站停了下来,从过道两头走过来四位一眼就能看出是刑警的人,戴礼帽的小伙子脸上一付很不自然的表情,他佯装镇静地点上了一支香烟。

“是平田吗?”

年纪最大的一位刑警问,然后出示了逮捕证。

“哈哈,知道了。老爷们,你们追上我不觉得太晚了吗?”

小伙子目中无人地笑道。并嘲弄地伸出了双手,让刑警将手铐戴在自已的手腕上。一位刑警取下行李架上较大的一只皮箱向小伙子问道。

“你的行李是这件吧?”

石原在旁边连忙撒谎说。

“不!那是我的行李。”

“瀨户”号列车到达东京站已是第二天早晨。石原提着从平田那里换来的沉重的皮箱,坐进了出租车。因为赚了五万日元,所以没有必要吝啬。

石原的公寓在关口街,是平常的木结构两层楼房子,其中有一间面积是四张大小的,那就是石原的居室。

石原取出存放在看门大娘那里的钥匙,一边喊着“我回来了!”,一边迈着沉重的步子登上了楼梯。

四处都静悄悄地,没有一个人,打开电灯,石原就看见杂乱的房间里满是灰尘。他立刻打开木板套窗,吃力地开始清扫房间,当做完清洁时,住在隔壁的关根就进来了,关根比他先一步回到东京。

关根是石原的同学,有一副粗壮的四肢,一对炯炯有神的眼睛,他是一位射击爱好者,自己有一只步枪和一只霰弹枪,他和石原是密友,两人稍微谈了一下从谁那里抄写暑假作业——就是老师布置的调查报告后,石原就以兴奋的口气讲起了他在列车上遇到的事情。

关根一边摆弄着皮箱上的锁,一边打趣地问石原:

“是这只皮箱呵?不会装的是碎尸或定时炸弹吧?”

“不会的,不过里面多半是装的危险物和违禁物品,关根,你能打开这把锁吧?”

“这样的锁也能叫锁吗?”

关根说着就从裤子后包里取出带七种工具的多用小刀,打开其中一把象钥匙的工具,插进锁孔轻轻一拧,只听“咔”的一声,锁就开了。

“怎么?还没打开你就胆怯了呵?”

见石原躲在一边,关拫一边独自笑着,一边猛地一下揭开了皮箱的盖子。

“啊!”

关根突然叫了一声,就象身体挨了一粒子弹那样,两眼直愣愣地盯着皮箱里。

在旁边看着的石原也吓得差点一下子透不过气来。

皮箱里,用塑料布分别裹着一支被分解了枪管、枪身和枪栓装置的短轻机抢,还有五个长弹匣和近三十个瘅药盒。

“是德国造的舒迈赛枪!在‘灰与钻石’的比赛会上,捷夫鲁兹基使用过。”

好一会儿,关根感叹道。

“你能装好它吗?”

半晌石原方回过神来。

“试一试看吧!把你的螺丝刀拿来!”

关根用颤抖的手打开了包着枪件的塑料布。然后开始装配机枪部件。石原打开了RS公司(军火厂名)装五十发子弹的弹药箱,盒子里装着弹头顶端部分涂成黑色的九毫米巴拉布拉姆卢加手枪子弹,虽然与九毫米的卢加手枪弹相同,但弹头涂黑的还很少见。

“那点黑色表示是加大了弹壳的火药量。用于提醒人们此弹用于手枪时,枪栓会飞弹出来。”

关根内行地向石原解释了弹头为什么是黑色的原因。

石原将九毫米的子弹一粒一粒地压入长弹匣。整整三十二发。

“装好了!装好了!”

关根拉出装好了的舒迈赛枪的金属枪托。拉起枪栓。右手握住枪颈,让枪托的底端紧紧地貼在肩部。用一种心旷神怡的表情扣了一下扳机。只见枪栓向前移动,撞针撞击,发出“咯”的一声干瘪的声音,关根将没有装弹的预备弹匣压进弹匣里。

“啊!太可怕了。那个小伙子为啥带着这种凶器?”

石原一边笑,一边说。

“我想可能是这样的,那个叫做平田的小伙子,在名古屋一带杀了人或是抢了东西,也有可能是打架耍流氓,被警察追赶,如果在刑警逮住他时,带走了他的皮箱,一旦发现里面装的是这玩艺,那么仅凭带着这种东西就可以送他进监狱,所以他就与你换了皮箱。”

关根边说,边用枪瞄准电灯。

石原默然不语,好半天里,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一个偶然的开瑞,两个学生的心灵开始引发出一种莫名其妙的骚动。横竖是这样,有了这玩艺,干脆干一件大事情看看。

干什么呢?

石原和关根两人对学校都没有什么兴趣,教授的课都是反复讲过多少遍的,陈旧的注释字句,没有一点儿值得去学的东西。而且即使大学毕业,为了那微薄的月薪,就得出卖自己的全部自由,这也让两人不受拘束的心灵感到不可容忍。

两人的家庭都不富裕,只凑凑合合过的,所以他们手头一直都非常紧巴,因为缺钱。石原想往很久的乘汽车环游日本的计划一直没能实现。

关根一直喜爱射击运动,但好不容易凑点儿钱加人射击协会,却没有钱解决子弹,关根真不愧是关根,为了解决碟靶训练的子弹费,连学费也挪来用了。还去向住在东京的亲戚借钱。

看着富裕的同学游山玩水,用汽车带着女朋友外出兜风,大把地花钱,两人都为自已现在的生活感到难堪,他们一点也不比别人差,为什么要让他们受穷?一种不满的悄绪早就强烈地积压在他们心头,他们的性格已经扭曲了。

“一定要让那帮小子们看着,我们不是脓包。”

一旦决定干点大事,两人的血液立刻激动起来了,两张脸紧紧地凑到了一块。

“干什么大事呢?”

无论是什么大事,只要是有了手里的短机枪,其它的事都好说了。

石原在家乡做过衣料批发商,会驾驶汽车。关根摆弄枪支有经验。

“如果将汽车和枪加在一起,什么事都能干!”俩人想。

秋季的某一天,二人借了一艘汽艇,来到了离东京湾较远的海面上。石原端起机枪就对着浮游着的海草堆扫了一梭子,为了掌握射击技术,他们一直就在这里练了下去,这是一个天然的靶场,远远离开了警察的视界,既不用交费,也不用担心被人发现。

仅这一天,关根和石原两人,就耗费了五百发以上的子弹,枪管就象烧蕉了一样发烫,完全不能用手接触。

一直到冬天,二人都在策划行动计划,并为此作了各种准备工作。

旭日精密练马工厂的工人年终奖金平均额是每个人五万三千日元。位于下石神井一街的练马厂,工人人数超过了五百名。

该厂的董事经理部长藤越正好是关根的舅舅,是关根母亲的亲弟弟。不论什么时候,性格都很随和。

十二月十八日是发奖金的日子。藤越提着奖金总额约二千七百万日元的支票和皮箱,在事务所前面乘上了工厂的汽车。工厂警卫长派出所派来的警官,分别坐在藤越的左右两边,将藤越夹在中间,一到达已接到通知的东洋银行石神井分行,银行方面就立刻交出一捆钞票。藤越由警卫长跟着,接过钞票,哗啦一声把它装进了准备好的皮箱里。

藤越回到汽车的后座上,将皮箱放在自己的腿上,双手牢牢地抱住。警卫长和警官坐在他的两侧护卫着他。汽车沿着来路驶了回去。穿过石神井的街道,一旦过了右侧方看得见的公园的水池,以后就是没有什么行人的乡村道路了。一辆基本上空着的公共汽车与他们的车子交错而过。藤越和年轻的警官不着边际地闲聊了起来。左右两侧的公园树林边上,一辆机动车停在路上堵住了公路。车尾的发动机盖罩已经被打开。

藤越他们坐的汽车在离斜停在公路正中间的机动车前面十几米停了下来。机动车上没有坐人,只有一个一副肮脏相的人低着头在检査发动机。

藤越车上的驾驶员不断地鸣着喇叭,可是那人头也不抬起来。汽车驾驶员急得一下子骂开了。

“我去看看就回来,你们不要下车。”

同车的警官打开了S·手枪皮套上的安全扣,打开汽车门,把手放在手枪把上,走了过去。

“喂!你妨碍了交通哟!快把车弄到一边去!”

警官走到机动车前面站住,用严厉的口气说道。

身子弯到发动机里的年轻人突然抬起头。原来是关根,他除了眼和嘴没有遮住外,整个脸都用橡胶面罩罩着,用一根绳子固定在耳朵上。年轻的警官一下睁大了眼睛,右手立刻拔出手枪,握着手枪的手还没有完全伸出来时,关根已将机动车阴影中的机枪拿出来抵住警官的胸膛。机枪栓大张着。警官慌忙拉起手枪的撞针。

关根尖叫道:

“把手枪放下!”

警官在头脑晕眩的一瞬间立刻判断出:一且抵抗,会被这家伙头脑发热地打上一枪,他只好无可奈何地把手枪扔掉。手枪“嗒”的一声落在了脚边的地上。警官馒慢地张开了双手。

这时,从路边林阴处跑出来已做好了开枪姿势的石原,他也罩上了橡胶面罩,戴上了手套。藤越车上的驾驶员已经挂上倒档,让汽车后退,石原狠命用枪砸烂了窗玻璃,把枪口伸了进去,司机见势不好,慌忙把脚从油门拍板上移开。警卫长拔出腰间的警棒向伸进来的霰弹枪挥去。石原迅速地抽回了枪管,警卫长挥去的警棒没有打到枪管,反而将玻璃的破处击大了。关根押着警官向后退,左手捡起了扔在地上的手枪,插进衣袋里。

“回到汽车那里去!”

关根用机枪的枪口戳了一下警官的背,警官将双手举到与肩齐平的高度。迈着呆滞的脚步走了过去。

汽车那边,石原已将霰弹枪的枪口顶到了后部座位的窗玻璃上,在假借警棒虚张声势的警卫长后面,经理部长藤越抱着装了巨款的皮箱子正在发抖。

关根的机枪一挥,击在警官的头上,头部负伤的警官流着鲜血昏倒在地上。

他又绕到汽车的另一侧,用手巾包着左手打开了车门,挥动着机枪,叫藤越将皮箱扔出车外。

藤越坐着没有动,他吓呆了。

关根用枪管敲了一下藤越的左肩。藤越痛得一边叫喊一边将皮箱抱得更紧。警卫长转过身来,将藤越的身子搬倒,然后,用头撞向关根,关根使劲挥动了枪管,“嘭”的一声闷响,警卫长被打倒,趴在了地上。

石原打开了另一侧的门,用霰弹枪枪管,打倒了正在弯着身子准务逃跑的驾驶员。然后伸出左手,抓住藤越的衣领,拖到了车外。藤越丢开了皮箱,双下合并,向石原苦苦求饶。关根走过来,用左手捡起了皮箱,石原向机动车的方向跑了过去,关根也晃动着机枪准备跑过去。

“等等,等等!你是定夫!是本家的定夫吧?”

藤越忽然叫着关根的名宁站了起来。听到这样一叫,关根吃了一惊,晃动着的机枪突然不动了。

“果然是你!”藤越又喊道。

“哒哒哒”关根手里的机枪突然叫开了。

关根的机枪发着响声,不断地射击子弹。枪栓处不停地弹出空弹壳。

藤越的身子象浸透了水的擦桌布那样一塌糊涂,内脏也露了出来。关根悲叫着走回了机动车旁。

石原取下了面罩,放下了机动车的发动机盖,发动好了的车子正在等待着关根。

“混蛋!你为什么要开枪?难道枪声引不来巡逻车吗?你要是想找死,我可不乐意来陪着你!”

石原一边起动车子,一边向坐在后座位上剧烈地喘气的关根咆哮。

“没,没办法,舅舅已经认出了我是谁。”

关根喘得很厉寒。

“你假装不知道不是很好吗?”

石原大声呵斥道。

“不行。我到舅舅家去的时候候、向他追根问底地打听了奖金现款的运输方法。所以……。”

关根呻吟道。声音苍白乏力,“快将面罩取掉!免得别人怀疑。”

石原一边将车开得飞快,一边用凶狠的口气对关裉说。

机动车拐向左边的道路,以时速超过九十公里的速度驶过了干川上山。

转过心情来的关根,拆开石原拿的霰弹枪,收进了箱子里。又想起衣袋里装着从警官手里夺来的六连发左轮手枪。关根赶忙拿出手枪,推开弹匣锁。打开藕状的园形弹匣管检査。空出向着撞针面的弹膛,里面装了五发子弹。

关根将手枪递给石原。

“只有五发子弹,如果被迫踪,就只好拼了,所以,你把这个拿着。”

正在他俩考虑是否过桥时,前方出现了巡逻车的警笛声。石原赶忙将方向盘打向十字路左侧。等在十字路口的白色摩托车立即全速追了过去。

公路的前方,另一辆巡逻车退了过来。石原再一次提高了车子的速度。机动车摇摇摆摆地象是要翻车似地拼命奔驰。巡逻车向右拐着,打算逼迫机动车停下来,机动车和巡逻车猛地撞了一下,发出了一阵可怕的摩擦声。车门外四处飞溅着火花。车窗玻璃碰得粉碎。关根被一下子抛到座位下面,他一边哼着,一边又站了起来。他的瞳孔里映出了拼命追赶的白色摩托车。关根咬紧牙齿,闭上眼睛,用机枪打碎残剩的后窗玻璃,换上机枪的弹匣,对着接近过来的白色摩托车上的警官,连续地扣动扳机,并将枪口向斜上方叫移动。机枪短暂地响了七、八次,骑在摩托车上的警官被子弹击飞了起来,在落地前已死去了。公路上的来往行人,发出了一片尖叫声,吓得全趴在了地上。

关根将剩下的四个弹匣全部装上了子弹,放进了衣袋。又拔出弹匣室的弹匣重新装上子弹,再将弹匣装进弹闸室。又从弹箱里抓了一些子弹塞进衣袋。

微型机动车沿着狭窄的道路乱窜。行人尖叫着纷纷躲开。开车的石原还弄不清现在的位置是在哪一带。

咬牙切齿的石原吼道:

“这样没目的地乱开,很容易成为钻进口袋里的老鼠,干脆把车开上大街,冲出警戒线去!拼它个鱼死网破!”

关根哼了一声表示同意。

大街上已禁止通行了,前方,在筑起的路障后侧,堵住了一大串汽车,几辆白摩托车和一台巡逻车停在被堵了的民用车辆后面。

机动车就象负伤的野猪一样,不顾一切地向前冲着,撞开了企图阻挡的警官,从正面撞向路障,引起的一串可怕的撞击,机动车的前面被撞得不成样子,如果这不是一台发动机在车子后部的机动车,发动机会完全地报废。

撞破的路障碎片,从已经没有玻璃的前窗飞了进来,扑向石原,石原好容易才躲过这些碎片,碎片落得满车都是。机动车基本上没有减速,冲出了路障,关根从车子的后窗伸出机枪,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乱射一阵。

从巡逻车,和摩托车里跃出来的警官,有好几个挨了子弹,一个一个地倒了下去。还活着的吓得赶紧趴在地上用手枪还击,但机动车已迅速地逃离了小手枪的射程。手枪子弹划卷弹道弧线落到柏油路上,溅着火花,四处乱跳。跳弹打破了许多商店的橱窗玻璃。终于有一发子弹击中了一位茫然不知所措地站在人行道上的老太婆头上。警官队伍慌忙停止了射击。

他俩在上石井神的树林附近的乡村道上扔掉了机动车,反正是偷来的车,不担心谁会来搜查车主,石原提着装有巨款的皮箱,关根的大衣里面藏着机枪,俩人爬过麦地田埂,接近分散的文化住宅群。

平氏家族漂亮的房子,带有明显的宗族标记,和周围的房子离得较远,建在一个小山丘上。

石原和关根喘嘘着爬上了小丘的侧面。好容易才到山顶上,朝着大街的方向,看到了延伸的坡道。

平氏家族的房子前面是宽阔的草坪,在紧邻坡道附近的车库里,停着一辆青灰色的奥司丁牌1800型轿车。

“在逃跑时可以用上这家伙。”

石原微笑道。

正在这时,附近响起了拖鞋声,石原握着手枪转过身来,关根慌忙解开大衣的扣子。手握住了机枪的枪把。

“你们是什么人?如果是强迫卖车的话就请你们回去!”

一位妇人在毛衣上围了一条漂亮围裙,一副少妇打扮,站在离两人不远的地方,噘着嘴问道。这人看上去年轻不大,长得很富态,有时会让人觉得象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漂亮的脸蛋上好象淡淡地化了点装。

“请别多疑。我们是打工的学生,来调查上流社会的夫人最喜欢什么样的电视节目?以及今后的电视节目怎样办才好?”

石原的手离开了衣袋里的枪柄,掸了掸膝盖上的泥土,沉着地用几句话轻轻地骗过了这位少妇。

“哈哈!上流社会的夫人?那你们就走错了门了!不过,既然来了,站着说象什么?快请到屋里坐,……。”

女人改变了态度,带着石原和关根向家中走去。

“你的小孩儿呢?”

石原眼睛一边盯着姿态优美的女人摆动着的臀部,一边阿谀逢迎地问道。

“还没有。”

少妇毫无戒心地回答。

“你家丈夫白天上班去了?”

石原故作满不在乎地问。

“是的,在一个小小的公司当董事,好象特别忙……,来把,请进。”

女人打开日光浴室的玻璃窗,将两人带进了布置协调的客厅。指着桌旁的椅子说:

“就坐在那里,……,我去沏杯茶来,今天是佣人的休息日……”

“别麻烦了。您丈夫什么时间回来?”

石原问道,一边赶紧伸开双臂栏住了少妇的前面。女人一听到这样的问话,再看石原的表情和动作,脸上马上就现出怀疑的神色。关根紧张得舔嘴唇,无意中把大衣的扣子全部解开,机枪“铛”的一声掉在了地毯上。女人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尖叫着转身向房间放电话的地方扑了过去。

关根一把抓住女人,倒剪双臂。把头埋在女人的头发上,双手伸进毛衣,抓住女人丰满的乳房,瞳孔里闪着色迷迷的光,口水滴到了女人的头发上。

女人拼命地反抗。关根用与普通人大腿差不多粗的两臂紧紧抱着女人,两扇鼻翼大张开来。

石原在旁边冷冷地说:

“把车子钥匙交出来!”

女人一边小声地叫,一边企图从关根的手臂里挣脱出来。关根干脆就把女人抱起来放在沙发边,然后,用他那沉重的身体压倒了女人。

“车的钥匙在哪里?”

石原重说了一遍,并从衣袋里拔出了手枪。

“我丈夫……”

少妇吓得不成声地说。

“你丈夫什么时候回来?”

“七、七点过!”

女人颤抖地回答。

这样一来,关拫也许感到不是时候,就离开了女人。

“今天是否有约好的客人来?”

石原谨慎地问道。

“没、没有。”

“你别想骗我们,若是你说谎,就要让你没有脸见你丈夫。”

石原威胁道。

大家都沉默了一会儿。关根好象不堪忍受这种紧张,就重新骑在女人的身上,瞪着发红的限睛看着石原。

“喂!求你……假装没看见走开一下。我们,也许马上就会被警察打死,在这之前,让我好好地做个美梦!”

石原拾起机枪说:“可以!但是你不能太大意哟!”

关根轻轻地抱起挣扎的女人走进卧室里。石原感到身上痛了起来,大概是开车时路上太颠簸的原因吧!但是他仍然将客厅的窗帘打开了一条缝,监视着走近房子来的人。

―小时后,看见了一辆警车从山坡下开了上来,从车上下来两位警察,朝这边走过来,因为距离太远,人影还很小。

石原返身去猛烈地敲着卧室的门。好一会,关根在里面才有了反映。

“警察来了。快让女人穿上衣服,整理一下头发。”石原吼道。

关根整理好一切从卧室里出来时,两个警察已来到了草坪附近。

石原赶快朝着女人轻轻地说:

“你好好打发那两个家伙走。否则,我们要把你和你丈夫以外的男人睡了觉的事情向新闻圮者宣扬。”

这时,大门的铃响了,石原把这极不情愿的女人推到走廊上。

“不老实就立刻打死你!”

石原威胁道,拉上手枪的撞针,关根端着机枪,二人打开门,从门的背阴处观察大门的情况,警察的声音听得非常清楚。

“有两名凶犯逃到这一带来了。如果您看见了他们,请马上与警察联系。”

警察说完后就走了。石原发现自己吓得浑身是汗,那女人紧张的心情松弛了下来,一下子瘫在地上。

女人的丈夫晚上九点钟才回家。等待他的是两只枪口。

“把车钥匙交出来。”

石原恶狠狠地说。

“那辆车……”

勇主人吞吞吐吐地说,男主人是一个仪表堂堂的男子。

“车子怎么啦?”

石原追问道。

“不,没有什么!这,这是钥匙。”

男主人从钥匙链上取下汽车点火钥匙递了过去,与此同时,关根的机枪也敲在了男主人的头上,他昏倒在地。

石原握着奥斯牌车的方向盘,关根将作为人质的女人塞在车子的后座位上后,车头转向左边,顺着小地滑了下去。利用车子的前轮驱动,奥司丁车一下子窜出车道,驶出了惊人的速度。

关根叫了起来:

“怎么回事?这样快会出危险!”

“没有刹车!”

石原束手无策地回答,他终于明白了女人的丈夫要说的话。

车子带着加速度象疾风一样快速地冲出去,象这种速度,要想跳车,简直等于自杀。石原一边感到血向脑袋倒流,一边紧紧地握住方向盘。关根象发疯一样叫喊。

失去刹车的奥司丁以可怕的速度在公路上疾驶着,一辆大卡车把地震得轰轰直响地从侧面压了过来……

石原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装饰得很好的小房间里,自己的四周,围着几个穿白大褂的护士。

“总箅醒过来了。”

一个年纪较长些的女护士松了口气似地说道。另一个轻身走出了房间。

石原床的四周,堆着大大小小的各式医疗器械,房间里充满了一股难闻的药味,他试着想活动一下身体,但立刻感到一阵剧痛,自己全身象散了架一样,没有一个部位能由自己支配,他只感到一阵晕眩,好半天没有弄清楚自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努力回忆着,慢慢地,记忆重新回到了他的脑海里,他想起了自己的抢劫,关根杀了他的亲舅舅,俩人驾车逃亡,那位少妇,少妇的丈夫,他那没有刹车的汽车……留在最后的就是那辆向他直冲过来的载重卡车。

他记起了当时的情景,那辆卡车一定是蓄谋已久,有意要杀害他和关根,它向着自己的车横压了过来。

当时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反映得那么快,在车接近自己那一瞬间,他什么也来不及想,脚底下条件反射地猛轰了一下油门,自己的车冲到公路边的栏杆上,冲垮了结实的水泥柱,然后冲下路基,在冲下路基时,车翻了过来,他和关根在车里被重重地撞了几下,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他想再试着动一下,可是身体依旧沉重,全身各部分都疼痛不已,他轻轻地哼了一声,声音乏力。

石原听见门口一阵脚步声,门披推开了,刚才出去的那个护士领着一个人走了进来,“警察?”他心中一阵恐慌。

“醒了吗,这人命可真大。”

一个男子的声音。

“你是谁?”石原问。

“正田,正田诚一。”

“我这是在那儿,正田君。”

“这是山里的别墅。离中心城市很远了,绝对安全,你别担心。”

正田安慰到。

“是你救了我。”石原问。

“可以说不。也可以说是。”正田的声音显得很平淡。

“关根呢?他怎么样?不要紧吧!”

“不要紧,只是弄玻了一些皮,伤了几根骨头。那个女人死了,尸体已经送回去了。”

“为什么会在这里?”石原显得很紧张。

“你受了伤,我们想帮助你,看着你们可怜的样子,不能白白把你们送到警察手里。”

正田的声音依旧平淡如初。

“你们救了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才好。”

“不必了,石原君,你也救过我们的人,和你掉换皮箱的那个小伙子,你还记得吗?那是我们的人,因为你的缘故,他判得很轻,他托我多谢你。”

“到底是谁来杀害我们的?”

石原不解地问。

“是我们,那辆卡车是我们的,早就在那儿等着你们了。”

石原一下子被弄得迷惑不解,他不明白事情怎么会是这样。

“那小汽车的刹车也是我派人卸下来的,我们本想有意弄成交通事故,不料你们俩命大,还活着。”

“为什么,你们这是为什么?”

石原一下子愤怒了,这帮家伙为了钱居然干出这种事,事后还想充好人。

“别激动,石原君,别忘了你们也为这笔钱而杀过人,至于为什么,不是你问我,而是应该我问你。”

正田的语调忽然变得冷酷起来,他伸出多毛的大手,卡在了石原的喉咙上。

“告诉我,为什么要抢这笔钱,你们对死去的藤越的事,都知道些什么?”

“不,我们什么也不知道。”

石原感到喉咙上的手在不断地加力量,他喘着粗气回答道。

“老实告诉我,不然……”

正田的手还在不断地加大力量,石原觉得再也忍受不住了:

“的确,是真的。”

正田放开了手,迟疑了一会,似乎有点相信地说:

“这儿本来没你们的事,谁知道你们偏要插足进来,保住了一条命,算你们走运。”

窗外一阵汽车喇叭声,正田站起身来,拍了拍石原的脸颊,说了声“好好养伤”就匆忙推门出去。

正田回到书房时,一个年青人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他点头示意对方坐下:

“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定钱没有及时送去,寺田平一郎很恼火,他在预定地点等不到人,以为被警察发现了,回家正收拾东西准备逃。我告诉他出了点小小的意外,又和他重新约定了时间,正田君,真的只是意外吗?”

“刚才他们有一个人醒过来了,我审问过他,看来和我们估计的差不多,这两个愣小子初出茅芦,只想抢那笔奖金,自己也不知道干了些什么。”

那藤越死得太冤枉了。

“我已经给他们家送去了抚恤金。”

正田说着,打开抽屉,拿出那只曾被藤越死死抱住的手提箱,熟练地打开箱子底部的夹层,从里边取出几张复印的材料,摊在桌子上。

石原和关根永远也想不到,在藤越的皮箱里面,隐藏着几张有关首相起居和近来行踪的详细报告,按原计划,作为小组联络员的藤越,将把这些东西在当天中午十二时,送给一个名叫寺田平一郎的人。

正田看着这些东西,心里轻松下来,他终于成功地安全弄回了它们,要知道,一旦它公诸于众,那将是一枚无与伦比的重磅炸弹,另外,人选的问题的最后落实,也让他感到很高兴。

“寺田平一郎。”

他嘴里念叨着这个名字,一个念头飞快地从他心中闪过,他想,除非在以后的某个特定时刻,这个名字不必再一次出现在他脑海中。

他轻轻地点燃了一支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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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第二章 首相行动

寺田平一郎以卧射的姿势趴在粗糙的草席上,缓缓地将憋着的气吐了出来。化着小黑点浮动在瞄准仪中前方五十米远的标靶一下子看不见了。在眼球上从上往下移动的泪痕也从感觉上消失了。

累了,早晨只喝了一点在车站买的牛奶。寺田扶起了雷明顿513靶的闩机。放下步枪,将头伏在枪护木上,让疲劳的眼睛和脖子休息一会儿。

标靶下混凝土的壕沟里,担任报分员的低年级同学也许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沟里又冷又湿,从地底下浸出来的水从没有干过。人在里边呆久了,很容易患关节炎。

可是身穿贴有各种冠军标记制服的寺田那宽大的背部却一动不动。

射击比赛是比任何活动都更需要耐力的运动,是一项需要完全无视他人干扰,考验自身耐性的孤独的运动。若是忍耐不住,急不可待他扣动板机,弹头必是脱靶。

寺田放松了肌肉,让眼晴休息,眼皮内侧旋转的红光和紫光旋即消失了。

寺田睁开眼抬起了头,发现蹬在监视望远镜后的野本正在点着烟,不知怎的,不一会儿、又把烟揉灭了。寺田那眼球轻度充血的瞳孔里映出了秋季里湘南,如同已开始变成彤红的树林。

他的神情依然那么专注,没有什么东西能影响他的射击。

这次比赛是卧射、跪射、立射各四十发,共一百二十发,试射只有十发。

还有一发卧射就完毕了。两边并排俯卧着其它大学的选手,他们看来已经射完了全部子弹,四周已没有枪声了。寺田放倒闩机,准备好步枪,将双触发器的后面一个扳机扳好,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气,闭上嘴唇,标靶的黑点停在了表尺孔的正中,寺田轻轻地弯动了搭在前扳机上的食指,零点二二小口径的枪声,小而轻脆,几乎没有后座力。

寺田吐出一口粗气,放下步枪,注视着标靶,他以为肯定击中了十环的中心。

从壕沟里伸出了十环的旗子,但是旗子朝着标靶的左下方摇动。

“笨蛋!”

寺田竖起闩机,以枪栓排出了空弹壳的他忍住感情,只轻轻地骂了一声,他使用的是可恨的便宜的规范弹,所以在飞行过程中会产生飘移,如果是价格高的雷明顿或者是温切斯特——韦斯旦超级Ⅲ型子弹的话,就不会存这种事。

“十环,卧射合计三百九十六环,中心是十七,如果跪射和立射不大幅度下跌的话,这次个人冠军一定是寺田君的了。”

野本眼睛离开监视望远镜,望着寺田用旧了的雷明顿513步枪说:

“用如此廉价的枪,就能取得这样的成绩,真不简单。”

寺田以肘弯处取出枪的背带,苦笑了一声。

确实是便宜货。自己不吃午饭,不买教科书,存了一年的打工收人,买到手的却是五万多日元的旧货。根本不能与大公司专务董事的儿子——野本用十七万日元买的瑞士造亨麦里牌枪相比,也不可能与旁边的K大学和M大学一伙人用的瑞典造拉森牌、芬兰造狮牌等高级枪相比。

寺田所在大学的运动部里虽然除了几支陈旧的雷明顿牌枪外还存狮牌枪,但那只是给干部用的。

停止射击的哨声响了。高木干事苍白的脸上露着微笑走了过来。

“怎么样,劲头还足吧?为了部里的名誉,你要坚持啊!拖欠部活动经费的只有你了,所以,至少环数分要拿上去。”

运动部的纪律很严格,从大学附属高等院校直接升学的四年级学生高木对他从地方中学毕业、当了一年失学生进来的三年级学生寺田很瞧不起,总是用傲慢无礼的口气对他说话。

“还可以。”

寺田站了起来,心里想:要是把你们几个侵吞的活动经费,专门为自己买来用的Ⅲ型子弹分给我一部分,这次就会打出更好的成绩。

从壕沟里出来的新生正田,手里拿着一捆每一张上各两个弹痕的靶子穿过地道,来到他们的旁边。

高木干事一把夺过来仔细地看了看,大部分集中在靶子的咽喉正中附近。

“很好嘛,不过,千万不要麻痹大意哟。”

高木自己也是选手,见寺田的好成绩,不免流露出强烈的嫉妒,射击学习队的干部,让比赛选手集合起来,然后集中起标靶,对寺田的大加感叹。

不一会儿,哨音响了,比赛进入了跪射。

寺田跪射得了三百七十环。

下面是最后一项的立射。

立射是以肘弯、腰骨支撑枪身重量来进行射击的。这是射击运动中与精神和肉体极限对抗争夺合适时机的最考验人的项目。

比赛枪全部装有重近八公斤,拿着手里似乎比铅还重,射击时要屏住呼吸,不能让心脏的跳动传到准星上,这是得分的关键。

寺田立射得了三百六十环。

合计环数达到一千二百环为满分,寺田合计是一千一百二十六环,国际级。

最后一颗子弹射出去后,寺田把打开了枪机的步枪扔在一边,然后仰天倒在铺在混凝土上的草席上,张开大嘴,好象缺乏氧气的金鱼那样贪婪地呼吸起来。

比赛至今持续了三天,头一两天是现役选手的比赛,第三天是新生的比赛。这期间,大家都住在这个富冈靶场附近的旅馆里。

寺田没有拿出三千日元的住宿费,他的钱要用在比旅馆费更需要必须支付的地方。

午餐长时间的等待使寺田愤怒已极,然而饭团都是很香的,寺田这一顿饭足足吃了他平时两天的饭。

“你该交住宿费了。”

高木干事凑到寺田耳边说道。

“现在没有,到这里来的车费也是想办法弄的。”

寺田不耐烦地耸了耸肩。

“你以为没有就算了吗?除了住宿费,你还吃了呢?”高木冷笑地说道。

“难道还要让我把吃了的东西吐出来?你们自己说的谁不参加集体食宿,就让他退出射击部,你说说象我这样没有钱的人怎么办。”

寺田的声音变了调,听上去使人感到可怕。由于愤怒,肩上的肌肉也鼓了起来。

高木敏锐地感到寺田身上正在升起一股准备打架的怒火,他立刻感到恐慌。“好,好,这件事回宿舍再谈。”说完,就逃回了干部们聚在一起的地方。

“钱也没有,为什么要进射击部?”

“尽管几次射击成绩都不错,但还是一个没有钱的可怜虫。”

寺田听见了那帮干部发出的嘲笑。

他们大部分都是大学和高等院校的公子哥儿,是从中学免试升上来的。

住宿的旅馆内院是一个大草坪。草坪边沿就是岩石和一望无际的大海。

提前吃过晚饭,射击部的队员们集中在大厅闲谈。干部们呆在里面的房间里。

话题以瘦弱的平野为中心,转向了照例的淫猥内容。平野虽然光逃避练习。但是在充满杀机的运动部里从不被高年级学生欺负,这主要归结干他那满口污泥似的写实主义式淫猥之谈。虽然还是个二年级学生,若是听他说的话,那么,一千人当中至少有一半的人都会深信不疑。

一起闲聊的人也一边大谈各自的体会,一边吹捧平野:

“我们谁不都敌不过你这个色迷哟。”

寺田露出微笑,默默地听着,寺田知道得很清楚,他们几个好象什么事都知道的,天花乱坠地吹嘘一通,其实大部分都还是童男子,这伙人欲望得不到满足,只好靠这种方式发泄,真可怜。

他们自己明明对女人一无所知,可是,即使别人说破了嘴,他们也不会承认这一点。没有自尊心啊被人瞧不起是相当可怕的。所以,大家都把听来或从色情书上看来的当作自己的经验乱说一通。

课程无聊时,还没有到为了就职而拼命的一年级、二年级学生们私下交谈时,绝大部分都是性方面的内容,很多精力都白白浪费了。更为恶劣的是,有的人还故意要让女学生听见,若是看到女孩子脸上有反应,他们心中就暗自得意。对于明知故问的女生,他们还会作出一本正经的老练样子,用黑话提问。

同班同学还经常制作传阅纸条,分别在上面写上篡改了的摔跤消息(指男女扭成一团)或是篡改了的名诗(知惠子,本月里,无月经)创作。某娼妓的自白等等,并传给女学生看。

读了纸条的女学生,反应是各种各样的,觉得讨厌的人就把纸条丢在地上,也有的人红着脸,把纸条靠近头,一边偷偷地忍着笑,一边细心看。

对于男同学来说,在那一类的话题中,最感兴趣的是那种假装一本正经,不和男性接触的女子是如何处理自己的欲望的,她们因幻想而燃烧着渴望的头脑!得出的结论是不喜欢用香肠的女人毕竟是没有的。所以,她们会装着无知的样子,喘着粗气,将拿着纸条的女学生看成是赤身裸体的。

不太加入淫猥之谈的是结了婚的学生或是正在玩耍的学生。

“……因此,我认为正是时候,就让她把裤子脱掉,一碰着她,虽然她嘴里说着什么讨厌、不愿意之类的话,怛是,还是风流了起来。”

平野揉着鼻子,一边笑,一边接着讲,大家一阵哄堂大笑。

“在笑什么?又是平野讲的令人作呕的故事吧!”

浑身酒臭的高木干事走了过来。

“高木君也想听吗?”不知谁奚落了一声。

“胡说,对先辈也能这样叫?是我带你们来打枪的,所以不管我说什么,你们都得听着,不准乱说乱动。”

高木阴沉地说道。

“那种狮牌枪,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给我们打?”

一个新学员问道。低年级学生在进入二年级下期前,只能打弹头便宜的汽枪。

“一个笨蛋,别狂妄。先辈在大房间里等着,快去。”高木怒吼道。

三年前的领队南村,背对着壁龛柱子,盘腿坐在草席上。他借当时财界幕后人老子的光,当上了东洋物产(企业名称)的科长。脸上的胡子刮得发青。他身体不高,是个矮胖子,巳经喝醉了。

南村的左右两边并排着部里的干事,这些人也是满身酒气。

寺田他们这些一般的人物一动不动地坐在干事们前面。

“你们要是精神不振,比赛输了的话,就给你们剪成光头。”

南村一边继续没完没了的训话,一边自我陶醉地摇摇晃晃。

部员们都愤愤不平地窃窃私语,然而,领队和副领队一瞪眼,大家都慌忙闭口不言。

寺田累了一天,现在感到两腿发麻,所以便盘腿坐了下来。

“你这个东西,不要以为自己的水平被奉承是奥林匹克级,就狂安自大,你看看周围哪一个是盘腿坐的?难道先辈的忠告听起来滑稽吗?”

南村找碴骂寺田,他一向瞧不起身份低的穷学生,心里很嫉妒寺田的好成绩。

“其它人都没有。”

寺田平常就对可恨的运动部身份制度极为反感,这次终于控制不住提高了嗓门。

“混帐东西,对先辈是这样讲话的吗?”南村得理不让人地吼道。

“快赔礼谢罪。”领队和干事纷纷喊道。

“对不起,失陪了,我因为明天必须参加汽枪比赛,所以要早点休息去了。”寺田站了起来。

“站住!”

南村终于扑了过来,挥着两条粗短的胳膊,左右开弓地打了寺田两个耳光。

挨了南村两个耳光的寺田,以竭尽全力的左钩举,狠狠击在南村的胃部。

南村哎哟地叫了一声,马上就捂着肚子,翻着,一屁股摔倒在地。

寺田抓住他的头发,将南村提了起来,接着就是右手的直拳击在了南村的鼻梁上。随着一声可怕的声音,南村的脸变成了象被击烂的西红柿一样,鲜血满地昏倒在地上。

中田领队突然扑了过来。寺田斜错一步,一掌砍中在中田的脖颈上,被打得脑震荡的中田,就象一只受伤的青蛙,伸着四肢爬在地上不断抽搐。

“哪个还要上?”

寺田舔着破了皮的拳头,盯着干事们。在体育运动的美名下,将权力者的施虐淫正当化了的这个肮脏的世界里,寺田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他抱定了破罐子破摔,全然不管后果如何的想法,豁出去干了。

高木干事吓得跌倒在地上,寺田阴笑着,一脚踏在高木伸出的胳膊根上、咯喳一声,高木的右胳膊断了。

干部们都争先恐后地逃了出去。

寺田提着枪盒坐上了笫一班享浜特快。

当然,寺田知道自己已被开除出了运动部,似是,运动部很注重面子,对于刚才的暴力行为是不会宣扬出去的,他想,即使不加入运动部,也能打枪。

寺田回到了高田马场那幢肮脏的木建二层楼的公寓。寺田的房间在二楼尽头。

他轻轻地开了锁,一进人房间,就看见了同居的加代子张着口在睡觉、一付还是孩子气的睡脸。

“嗳哟!比顶定的还早呀!”

加代子醒来了,意外地见寺田坐在屋子里,显得很高兴地说道。

“啊!我还记着加代子的事情呢。”

寺田脱下衣服,穿着薄便衣的加代子将寺田的衣服挂在了衣架上。

寺田轻轻地抱着加代子,钻进了暧和的被窝里,此时,寺田将各种让人烦恼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加代子自怀孕以来,对寺田的爱抚出现了激烈的反应。今天早晨,二人都激动得有点忘情了,不顾及自己的行动要影响到住在隔壁房间里的人。

“今天一定要拿到工资,然后,你要去医院做手术。”

一阵激动后,寺田爬起身来,点燃香烟说道。

“一定要去吗?”加代子低声地问道。

“说了几次了,尽是这些话,一定要去,理由只有一条,若是生下来的孩子长相象我,那么就象我一样吃苦,对不起,我可不干,仅是我,吃的苦就够多的了,我不愿孩子再这样。”

寺田强硬的眼光直射着加代子那绝望和悲哀的眼猜。

这天中午,寺田来到涩谷附近的英语私塾。这种私塾的格局就象一所小幼儿园校舍。寺田在这里给放了学后的中学生和高中生讲授应试英语课。

因为是中午,学生还没存来,自己兼任校长的管理人员住在学校里。寺田等了很久才见到他,但是管理人对寺田尽讲其它无关紧要的事,对工钱一字不提,企图敷衍过去。寺田露出了要施加暴力的样子,管理人员才拿出五千日元,数了又数好象很可惜似地递给寺田。

寺田回到公寓已经下午三点钟了。

“钱拿回来了,快点去了好早点回来,别磨蹭了。”

躺在席子上的寺田向加代子说道。

“你这个人太无情了。”加代子绝望地说道。

“我知道你的肚子大了,即使我跑了你也会把孩子生下来的,不过,这对你我都没有什么好处。我不说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种,我只对我负责。”

寺田心里显得有点过意不去,他知道加代子喜欢孩子,平时每次见了孩子都要看很久,他也知道加代子更喜欢养一个寺田的孩子。他懂得加代子对他的感情,然而,没有办法,他不能让她这样做,这对两人的生活来说都是巨大的拖累,这太痛苦了。

寺田抚摸着加代子的头慢慢地和加代子讲着道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争了起来。争着争着,加代子就激动起来,眼泪象断线的珠子一样落了下来。

加代子终于哀痛地同意去医院,两人在席子上悲伤地谈起准备工作。

加代子澡也不洗就上医院去了。寺田想象着医生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

寺田出了一身汗后感到身上发冷,就急忙盖上毛毯。闭上眼睛,脑子里翻腾起了各种事情,先是射击方而的事,接着又是一片空白,仿佛一件事也记不起了,他企图把所有的事都忘掉,可他知道,他是怎么也忘不掉的。

“若是什么都不想就睡着了那该多好呀,失常的我哟,快睡吧,安安静静地睡个好觉,醒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寺田就这样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寺田的电话。”

守门人叫醒了寺田,黑暗已不知不觉来到了房间里,寺田经常在睁开眼时,就有一种象死了那样的虚脱感。

电话是医院打来的,叫寺田赶快去医院,因为处于昏迷状态的加代子,不断地喊着寺田的名字。

在医院里,做手术前,为了预防万一,要先写下患者的联系地址。

寺田边咋舌头,边出了门,在去新大久保医院的途中,买了一大包加代子喜欢吃的香蕉和蜜桔。

在墙上有污点的病房里,荧光灯发着白光。打了麻醉针还没有清醒的加代子的脸,受到灯光的照射,显得比平常更小,更苍白。

寺田拿了把椅子靠在病床边坐了下来,在被盖下捉住了加代子的手,加代子喘着粗气,呼唤着寺田的名字。

寺田一声小响地握着加代子的手,笫一次感到了自己对这个女人产生的爱情,在这个世界上,这两个弱小的人设法生存了下来,完全靠他们自己怜惜自己,自己帮助自己。

床上的加代子开始哼起来,麻醉过后,她开始感到疼痛,过了一会儿,她终于睁开了眼睛,寺田吻了吻她的眼皮,一边给她削蜜桔,一边玩味着生存下去的苦味。

从射击部寄来了退部命令通知,寺田放在练习场的个人物品也被送回来了。

寺田即使不在射击部也能打枪的美梦被打破了,因为他也被射击协会开除了,该会管理着东京都内仅有的一个步枪靶场——小名川靶场。

寺田以从公寓的窗口能够看到的工厂的烟囪上某一点为目标,反复地放着空枪,打发忧郁的日子,失去了射击机会,寺田体内的无名怒火和失常的心态,重重地击打着他的内心。而深受创伤的内心还在寻求着发泄目标,他总想找人发火,和人打架,但是这般无名怒火最终还是被寺田自己强压了下去。

一天晚上,加代子向寺田讲:

“那个孩子,现在也许在污水场里腐烂了吧。这段时间,我经常做梦,梦见你把那孩子切碎烧来吃了。”

“你说的都是些什么。”

寺田心中一股无名怒火全发在加代子身上,他狠狠地揍了加代子几下,寺田好久没有殴打加代子了。今天打加代子,完全是心里不痛快的缘故,虽然打了,但心里的烦恼仍然消除不掉。

学校也越来越没有意思。寺田极渴望进入一流公司,但能够进入的只是那些每天迷恋于麻将、高尔夫球的的有门路的公子哥儿们,没有门路的人,哪怕进去了,花了一生的精力,充其量当个科长就到顶了。

因此,寺田不思去尝试着走这条路,他知道这样的现象在今天社会里会永远持续下去的。在接受力极强的少年时代,寺田亲眼目睹了战争毁掉了一切的场面,他懂得战争的残酷,战争也磨练了他的残酷和生存意志,他渴望冒险、渴望自由,他属于战后派最后生存的一代,倔强地活下来的一代。

寺田也不能回到高中时代热衷的学生运动。那时他太年轻了,相信作为世界希望的共产主义很快就会实现,只要他一听到威尔可鲁、肖洛霍夫以及其它这类的名字,就会激动得全身发抖。

寺田被辞去了英语私塾的讲师职务,加代子到酒吧去上班之后,他多数日子都是在不点灯的房间里,凝视着黑暗,连身体都不动一下地度过的。

那年的圣诞前夜,加代子被一家有名的电器具厂家的经营科长强迫带进了旅馆,经营科长对加代子有非份之举,被加代子拒绝了,情欲越加被激动起来了的科长,打开裤子的前部,右手挥着一把小刀,对加代子用强起来,加代子拼命挣扎,打破窗子逃了出来。

寺田向那个科长的公司打了几次电话,第三天,他就坐在那个公司的接待室里,一声不响地不断咀嚼着大蒜,让大蒜的臭气扩散开去,充满了整个房间。

当天晚上,科长就将包好的十万日元拿给了寺田。

寺田用这些钱买了一只带四倍放大的瞄准镜的温切斯特七〇型步枪,枪的口径是〇六——〇六,虽然是半新货,但是性能却很好,枪身上面蓝色的光芒有一种特别吸引人的魔力,冰冷的枪管摸上去充满了一种冷酷感,使人们一看到它,就得揣测至今为止它吸了多少人的血。

寺田买了一百发美军M1步枪用的三〇——〇六子弹,普通猎枪用的三〇——〇六子弹一发是一百二十日元,然而军用的钢壳弹却只要六十日元。

正月,寺田搭上火车在宫城的寒村下了车后,走进山中,他是去那里炼习射击的。

他找到一块四周空无一人的平地,从包里拿出他心爱的温切斯特步枪,细心地擦拭了一下,慢慢地装上子弹,子弹冰冷的在手里滚动,让人产生一种无比的愉悦,他轻轻地打开枪栓,拿起枪,把枪对准三百米远的目标,练习起来。基本上击中目标。震动山口的枪声和发出子弹时的反座力引起了寺田的联想;只要有这只枪,就没有什么也不可能的事了。

寺田突然想到,今后自己要做一个社会的加害者而不是受害者而生存下来,一阵狂笑荡在山谷。

为了散闷,寺田开始去逛赌场。

他身上没有多少钱,所以他大多是旁观,很少下注,眼看着四周那些输红了眼的赌徒的狼狈样,他心里感到很可笑。

渐渐地,去赌场成了他生活中的一部分,他依旧很少赌,只是冷静地观察着赌场的各种人,然而他却被人当作探子盯上了,这天,两个毛头小子找上了他。

两人一高一矮,高个子故意用肩撞了寺田一下。

“走开点,别在这儿碍手碍却的。”

高个子毫不客气,寺田没有理他,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轮盘赌桌边。

“猪一样的探子,滚出去!”

高个子毫不放松,伸手抓住了寺田的左臂,想把他拖开。

“干什么?”寺田平静地问。

“跟我走。”

说着,矮个子上来抓住了寺田的另一只胳膊,寺田一声不吭地跟他们走出赌场。

一到院子里,高个子忽然猛挥一掌向寺田脖子砍来,寺田一闪身,一抬脚把矮子踢开,对着高个子下巴猛击一拳,一声脆响,高个子象一个口袋那样飞了出去。矮个子刚一翻身爬起来,寺田一大步跨上去,反锁住他的双手,从他腰间模出一把左轮手枪。

两人一见,吓得连滚带爬逃开,寺田举起手枪,稳稳地向几十米开外的街灯开了一枪。

街灯在一声枪响下碎成无数碎片。

随着这声枪响,十来条汉子从地底下冒出来似地围住了寺田。

“别动手,好好请。”黑暗中一声断喝。

几分钟后,寺田就被带进了一间灯光明亮的小房间里,坐在他对而的是一个精干的年轻人。

“请坐。”

年轻人示意其它人退出,然后说道。

“我注意你很久了,刚才多多冒犯,请别介意。我知道你的经历和你的才干,我想请你帮我做件事,当然,不会让你白干的,这是预付的报酬。”

年轻人把一张数目大得惊人的支栗递在寺田手上。

“让我干什么?”

寺田表情冷淡地瞟了一眼支票。

“刺杀首相。”

“为什么?”

“他把日本出卖给了美国。”

“出卖?”

“你用不着多问,这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你只用说干或是不干。”

“不干。”寺田坚决拒绝地说。

年轻人冷笑道:

“你已经知道了秘密,要不干,恐怕难于从这儿出去。”

寺田知道这是真的,在战后的日本,仍然有这么一批狂热分子,他们反对日本过多地依赖美国,反对把日本的利益与美国联系在一起,他们认为这是一种卖国行径,他们不知道今天面对的人是否是这样的一个狂热分子,或者仅只是受狂热分子之托,不过,不管怎样说,他今天要想活命,看来只有答应一条道了。

年轻人见他点头同意,高兴地伸出手来。

“我叫平田,以后我们不必多联系,几天后,我会托人把一份首相的行踪资料交给你,什么时候动手全由你决定,不过你在行动之前务必通知我们,我们会尽力设法保护你的安全。”

然而没有料到几天后,在预定时间没有任何人与他联系,这让寺田大为光火,只是在第二个约定时间里,他才最后得到那份材料。

那年的六月底。

首相回国时巡视游行队伍,各种报刊头版登载了这一消息。

寺田决定大干一场。这些年来,他心里压抑着一种不可言喻的冲动和激动,他心里有一种无形的不可抗拒的力量,这种力量随着青春的岁月而不断地增长着。

他经常独自抚摸着自己那支蓝莹莹的温切斯特七〇型步枪,他相信自己使用他能战胜所有的敌人。

各报不仅报道了即将举行的游行欢迎首相回国的消思,还报道了首相巡视的详细路线。

寺田开始行动了。

他买了一盒温切斯特——韦斯坦超级Ⅲ型子弹,这种子弹性能极好,在飞行中可以保证绝不偏移。

临行前的那天晚上,他对加代子异常的热情。一遍一遍地和她亲吻、拥抱、和她做爱。加代子对他的热情非常的惊讶,但却以同样的热情回报了他。

“加代子,你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要设法把我忘掉。”最后,他低沉地说道。

“你怎么这么说,怎么这么说,你想干什么,告诉我。”加代子哭喊着紧紧抱住他的身体,在他的怀里不住地抽搐着。

他心里有一种与加代子永远呆在一起的渴望,一瞬间他几乎想放弃这次行动。

他用嘴唇堵住加代子的嘴,用双臂紧紧地搂住加代子,俩人再一次陷入了激情和冲动的旋涡之中……

第二天清晨,寺田醒来吋,加代子已经去上班了,她把早餐做好,放在桌子上。

寺田伸伸腰,爬了起来,推开窗户。

外面的天气阴沉,没有一丝阳光,寺田心中感到一种失落和惆怅。

“这一辈子也许再也见不到太阳了。”

他穿好衣服,吃下早餐,给加代子留了一张字条。

“加代子,别等我,我不回来了。”

然后他提起了准备好的皮箱,箱子里装着拆散的温切斯特七〇型自动步枪。

他最后环顾了一眼自己的房间,在这儿度过了那么多青春的岁月,他一时真舍不得就这么走了。

他走上街道,上了一辆电车,在神保街站下了车。

他很熟悉地走到了那个十字路口,进入了路边一幢大楼。

这是首相车队的必经之路,也是射击的极好角度。在楼上靠街边的房子里,透过窗户从上往下瞄准目标,一般来说寺田是有极大的把握的,他对自己极有信心。

他走上了五楼,按响了住在朝街方向的门铃。

门从里面打开了一条缝,一双警惕的眼睛怀疑地盯着他,是个中年男子。

“找谁?”

“佐佐木家吗?”寺田早已打听到了这家主人的姓名。

“是的。”

“我是收水电费的。”

“上个月不是你呀。”

“我是新来的。”

那个男人放他进了屋子,他四周打量了一下,屋子不算太宽,但很整洁,客厅里一个人也没有。

“这个月的水电费是……”

没等佐佐木说完,寺田狠狠地一拳打在他的腹部,佐佐木的腰象虾米一样地弯了下来,寺田用手掌对着他的后脑勺砍了一下,佐佐木扑嗵一声倒在地板上。

响声惊动了里面房间的人,一个中年妇女走了出来,被吓了一跳。寺田冲上去没等她叫出声来,就堵住了她的嘴,然后一脚把她踢昏了过去。

寺田看看手表,时间不太多了,他打开箱子,开始组装拆散的枪。

他把装好的枪抱在怀里,把冰冷的枪管贴在自己的脸上,枪管让他感到很舒服,他一颗一颗地拿出温切斯特——韦斯坦超级Ⅲ型子弹,轻轻地擦拭着,慢慢地往枪里装,装好后,他站起身,把窗帘拉开一条缝。打量起街道来。

的确,这是一个极好的射击角度。

他点燃一支烟,刚想抽,想了想又把它扔进了抽水马桶里。他四处查看了一下,不错,四处没留下什么东西,自己的手上还戴了手赛。

时间到了,终于,寺田看见街的那头出现了一百多辆摩托车和巡逻车,中间是坐在敞蓬车上的首相。

首相的车近了,寺田把枪管放在了窗台上,放倒步枪的栓机,拉起了击发装置,开始进行瞄准。

天空中出现了几架直升飞机,寺田连头也没抬。他不想搭理他们。

街上很安静,家家关门闭户,没有人对首相感兴趣,几个学生冲过来,手里握着标语牌,被警察抓住了。寺田感到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首相更近了,寺田可以从瞄准镜里看见他那张微笑着的脸。

渐渐地,瞄准镜中的十字架套住了那个脑袋。

寺田屏住呼吸,扣住板机的手没有一点血色……

突然,他感到腿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打了一下,疼得他身子几乎瘫下来,就在这同时,他扣动了板机,温切斯特枪发出了一声脆响,射向天空。

原来是佐佐木,他醒了过来,但爬不起来,他匍伏着用―根铁条狠击在寺田的腿上。

寺田回身用温切斯特枪轰掉了佐佐木的大半个脑袋。

自卫队的飞机发现了寺田,向这幢楼狂乱地扫射起来。首相的自卫队也簇拥着首相钻进了防弹汽车。

寺田扔掉了手里的温切斯特枪,他不能带上它逃跑了,枪落在地上的一声脆响让他心里异常的难过。

他拉开了门,跑上台阶,在台阶的平台边大楼不朝街的那一面,有一条下水管道。

他已经听到了楼下纷乱的脚步声,但他并不感到害怕,他只觉得腿钻心地疼。

他用肘弯击碎了台阶平台窗户上的玻璃,艰难地挪了出去,这一面背对着街道的四周,非常安静,可以暂时不被发现。这是一条他早就计划好了的逃跑路线。

他沿着下水管道快速地向下爬去,他爬到三楼时,正好看见楼梯上一队警察向上冲去,他加快了动作。

终于,他的脚碰上了地面,他一秒钟也不敢耽误,跑到几米处的一个下水管道盖子边用力揭开,钻了进去。

城市的下水管道四通八达,他忍住一股强烈的恶心和钻心的腿痛,沿着预先设计好的路线,开始往前摸索,……

当天夜里,一身恶臭,累得精疲力竭的寺田终于在一个僻静的街道口走上了地面。

据新闻机构报道,行刺首相的人只能藏在那幢大楼里,然而,无论警察怎么寻找,他却到底还是神秘的消失了。

据守大楼的老人报告,在行剌发生之前约一个半小时,看见一个穿滑雪衣,戴墨镜,手提皮箱的人进入了公寓。

经过辨认,老人认出了留在佐佐木家的那个皮箱是罪犯提过的。

在现场还发现一枝温切斯特七〇型枪和一批子弹,但却没有留下指纹,由于枪和子弹都是黑市购进的,所以也无从查找枪的主人。

这天,伤好后的石原,关根第一次执行任务,正田命令他们与平田组成两个小组,杀掉一个据说是家族的叛徒的人,这个人预计要在夜晚某个地方出现。

汽车载着四个人早早地埋伏在预定地点上。

石原竖起衣领,一声不吭地站着,关根就在身后,经过几个月的治疗,两人都已完全恢复过来,但俩人心中却怎样也抹不去对正田的反感。

夜渐渐深了,远处的市中心曾经响起过一片激烈的枪声,现在也早已止息了。石原静静地攥着衣接里的枪柄。

忽然,对面的平田打来信号,关根一下子紧张起来,但令石原惊奇的是,街上并没有脚步声。

石原发现街角上的一个下水道盖子动了起来,一个浑身黑乎乎脏稀稀的人从地下爬了上来。

没等石原反应过来,对面的平田的枪声早已响了,那个黑乎乎的人意外地楞了一秒钟,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赶紧卧倒,然后滚翻到街上的一只垃圾桶后面,背部正对着石原和关根。

“平田你这混蛋,你们想杀人灭口……”那人的声音被平田一阵枪声压过。

“快打啊,石原,等什么?”

平田狂叫道,石原和关根手里的枪响了,他俩不约而同地向平田的方向射了过去。

“要报仇。”

两人心里都是这个念头,手指一直不离开枪机,直到把子弹全部打完。

平田那边没有了声音,不知是死是活,那个从下水道出来的人则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两人扔掉手里的枪,转身飞奔起来。

几个小时后,他俩便离开了东京。

第三章 血野仇涯

凌晨三点——深夜的箱根静悄悄,零零散散的星星逐渐消逝。一辆半新旧的轻型汽车响着马达声,从宫之下朝箱根方向急驶,坐在驾驶位上的石原和助手位上的关根满面笑容。

两人现在同在永福街加油站工作。加油站还设了汽车修理厂。

这辆车是一位顾客在三个月前,以七万日元让给他们的,两人合伙买下它,抽空修理过,车子还不坏,发动机和传动部分的工作情况都良好。

今天是星期天。不对,已过了零点,应是星期一了,他们只是第一和第三个的星期天才能休息。当然是交班制,不过石原和关根总是在一起休息,今天是二月份的第三个星期天。他们很轻松地在两个半小时前就把工作完成,跑出了加油站。计划从三岛间左拐弯,经过修善寺,转一圏土肥(地名),返回时特意经过天城,然后过东海岸再去东京。他们很久都没有再去东家了。

他们计划星期一的早晨回到永福街加油站,俩人把剩余的钱用光了,付不出旅馆费,所以一觉也没睡,轮换着驾驶汽车。

两个年轻人,即使两天、三天不睡觉,只要吃一肚子烧鸡串或牛肉扒,疲劳就会烟消云散。每天在加油站工作时,只看到顾客驾驶着车。所以,他们经常想:真想象这样驾驶车跑个够。有时想出了神,还会把汽油往顾客的汽车水箱里灌。

车上双缸两冲程发动机虽然小,怛是爬坡性能相当优越,在基本上没有来往车辆的深夜的山道上,常常在与长途车错车的吋候,时速也保持在五十至六十公里之间。公路上的雪早化完了,转弯时不必减速就可以开过去。

关根将两支烟同时点燃,一边递一支给正在开车的石原,一边叫道:

“富生,要是有个挡路搭车的女子给我举手多好,最好是个放荡的女人,连裙子都会卷起来。”

石原笑着说道“真的!讲个什么关于女人的事。来划拳,看谁先讲?”

石原精明的脸上透着年轻人的朝气,他弯着腿立起身子,将方向盘夹在两腿之间驾驶着车。

“要是与情妇在一起,今天晚上开车就更有意思了,嘿!你倒好,常常是这样,我每天晚上只能抱着枕头睡觉!”

关根叹道。

石原苦笑地说:

“我嘛!话是那样说,完全要看对方的情绪。”

从去年的秋天起,石原就有了一位可以说是倒贴钱的女人。这个女人是一个三十二、三岁无工作的妇女,经常驾着小车到石原工作的永福街加油站来加油,大家都叫她多歧夫人。

一天,多歧夫人声称小车坏了,要石原去修一下,石原到了大官公园旁边的一所大住宅后,多歧夫人带着他不是朝车库,而朝卧室走去。

夫人的身体渴望起来了。对于过于激烈的动作,石原反而萎缩了。然后夫人就让石原回去并放了一万日元到石原的衣袋里。

夫人的小车并没有坏。

从那以后,多歧夫人每个月有一、二次借口车子故障叫去石原。石原离开时,还要给石原与第一次相同数量的零用钱。

多歧夫人贪婪地寻求身体的满足。但是得到满足后,又不让石原知道她的内心世界。在加油站,两人即使碰了面,也装着不认识的样子。一旦石原打来电话,她就严历地拒绝。夫人只是当身子渴求年轻的男人时,才会叫石原去。

后来,石原知道多歧夫人的丈大是一个比夫人大二十多岁的老头儿,正担任银行的分行长,和夫人没有小孩。

加油站老板好象觉察出了石原和夫人的关系。然而,夫人是一个大主顾,况且在求人难的时代,老板还不想失去象石原那样的熟练修理工,所以,对他俩的事只是睁只眼闭只眼,从来不干涉……

坡度逐渐增大,弯度也変急了。发动机发出“砰砰”爆响声,在爬坡的轻型汽车后面,一束刺眼的汽车前灯灯光追了上来。石原的视线移向了倒车镜,只看见追近了的车灯和“叭叭”的排气声。而脸已转向后面的关根咬牙切齿地说道:

“是塞多里克牌车,富生,小瞧我们这辆车,还想超过我们。石原,加大油门!让车跑起来!”

“好的!”

石原脚踏死油门。可是,轻型车的小型发动机恶作剧似的作弄着人,居然转速一下子提高了,但还是要慢慢地加快速度。

在拐弯处,若是为了安全再次减速,那么转眼间就会被后面的车追上。所以,石原没有松一点儿油门,他让轮胎发着尖历的摩擦声,通过了拐弯处,车子差点儿掉下崖去,石原用眼角瞟了一下崖角,手心的汗使方向盘开始变滑了。

一开上芦之湖侧笔直的公路,石原还是立即被后面的车追上了。有四个前进档的塞多里克牌车,如果松开油门,发动机制动立即见效,速度马上降低,若是一脚踏上油门,就能很轻松的急加速到时速八十、九十公里,后面的这辆车就是以三档的速度追上来的。

塞多里克牌车将前照灯一上一下地打着超车信号,很轻松地超过了轻型汽车,前面的座位上,两个男人的身影模模糊糊地可以看见,关根望着尾灯很快消失在夜色中的东京牌号塞多里克车骂道:

“畜生,你俩个要是掉下崖去,我一定举杯庆祝。”

“遗憾!不过不是怪咱们没本事,你瞧这辆老爷牟,真难侍候,你最好不要介意。”

石原一边苦笑道,一边放慢了轻型车的速度,将手掌上的汗在裤子上擦了擦。

轻型车上了直线公路,并且驶过了左边路旁的五轮塔,拐过笫二个弯,看见了石佛像群时,石原骂骂咧咧地刹了车。

在光秃秃的山和悬崖之间的山道上,横停着刚才的寒多里克牌轿车,毫不客气地把路堵住了,石原一刹那想到。

“是不是那件事儿犯了……”

石原心中一下子紧张起来。

因是上坡路,刹车非常见效,在离已成横向停在公路上的塞多里克牌车约五米的地方,如同蟑螂的轻型车停下了。

“小子们,要打一架吗?”

关根将随时都准备在后坐位上的扳手,插进刚买的皮夹克衣袋里,从车上走了下来,石原拉起手刹也下了车,前大灯仍然亮着。

两个男人也从塞多里克牌轿车上下来,站在公路上,两个人都解开了雨衣的扣子,呢帽戴到眼眉上,都是中年男子。

“喂!要对我们怎样?若是要胡闹,就把你们丢到山谷底去!”

站在二人面前的关根,口沫飞溅,在他斜后方的石原也是满脸怒气。

“看看驾驶证!”

后边的,颧骨较高的男子轻轻笑道。

“什么?”关根忍不住拔出了扳手。

“现在不是修理汽车的时候!”站在左边的尖下巴男子说:“我们是警察。”他从口袋里掏出了警察证。

“这家伙,没看出你们来。”

关根一下子就改变了态度,把扳手握得更紧了。

石原心里也紧张起来,他佯做镇静,恶狠狠地反问道:“真是警察吗?现在假冒警察做案的人太多了。”

他嘴一边说,一边四处观察,脑子里拼命思索着对讨最坏情况的办法,他朝关根看了一眼,关根也正把视线转向他,俩个目光一碰立即就明白了对方的怠思。

“一个人对付一个。”

俩人心里同时这样想道。

尖下巴的男人本来已经将警察证放进了衣袋,一听这活气不打一处来,他再一次从口袋里掏出警察证递到石原鼻子底下,叫道:

“看吧!小子,我让你看个够。”

警察证是真家伙,石原见惯了的,因为在加油站时,刑警因盗车案一类的事情经常来打听消息。

警察证上写着尖下巴的男子是S……署保安科的照片的钢印也是真的。

“弄明白了,是应该说要看我的驾驶证。”

石原将警察证还给了警察,然后镇静地拿出了自己的驾驶证。

警察补记下了石原的住址,姓名后,把驾驶证还给了石原。

“看样子不象是因为那件案子。”警察的态度让俩人都舒了口气。

石原问:“我们超速行驶了吗?我认为这不属你们管辖范围哟!”

高觀骨的刑警插嘴说:“不是那么回事。想请你们协助我们搜查。”

“……”

石原和关根又一次互相看了一眼。

“想与你们换一下车。”

“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石原说。

宫本警部补用低沉的口气说道:

“我想,若是详细地解释的话,你们肯定能理解。不过遗憾的是为了保密不能说,只能给你们谈一点,就是罪犯知道我们乘的是这辆塞多里克牌车,如果继续乘这辆车就比较麻烦。”

“那么?”石原疑惑地问。

“我们借用一下你们的车,在这里等罪犯。你们就坐我们的车,先翻过山口。然后在三岛神社等我们。最多迟一个小时,我们就会乘上你们的轻型车赶到神社。”

“……”

“当然,到时也要付给你们搜查协助费,就是比较少,真不好意思。”

宫木警部补假惺惺地说。

“……”

“你们不会拒绝吧!”警部补满脸杀气地问道。

“明白了……你怎么样?”石原问关根。

“行啊!我没什么说的!”关根望着鞋尖回答说。

俩人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不能久留,和警察过多的纠缠,早走早妙,所以俩人异口同声地答应了下来。

“那么,就在三岛神社……。”石原说。

“好的,拜托了。”两个刑警假意地点了点头,颧骨高的刑警从塞多里克牌车的前座位搬出柑桔包装箱大小的包裹,看起来似乎很沉重。

关根和石原坐进了那辆塞多里克牌轿车,启动钥匙仍插在开关上。关根握着方向盘。发动了轿车,掉了两次才将车头掉向前方,两位刑警坐进了轻型车。

关根发动了塞多里克车,然后猛踩油门,车一下子就窜出很远,从反照镜看见两个警察还站在轻轻车旁边。

“真让人提心吊胆的。”关根嘟哝道。

轿车很快就开到了湖畔的下坡处,车子刹车发着使人听了觉得很爽快的声音,向下驶去。黑色的水面闪烁着银色的浪辉,芦之湖逐渐在视野里开阔起来。关根兴高采烈地合着轿车收音机播放出来的爵士乐拍子,吹起了口哨。

“真是滑稽。这两个家伙要是知道他面前的人是谁,一定会大吃一惊吧!”关根轻松地说。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们到底是干什么的?”坐在助手位上的石原念叨着。

“不过,警察证是真的吧!”关根停下口哨问。

“是……不过怎么啦?”

“警察的事就别放在心上,但是,如果那两个家伙把我们的车开跑了还不回来的话,那我们就用这辆车来抵押,行不行?这辆车减价卖,也要值六、七十万日元。”

由于车子良好的操作性能,驾驶起来很顺当,关根舒畅地笑道。

“话是那么说,不过……。”

石原边说边打开杂物箱察看。里面没有行车执照。关根也掏了掏车门口袋说:

“这里也没有,不要紧吧?如果在途中,若无行车执照受到盘查,把悄况说明一下就是了。”

“还是早摆脱少麻烦。”

石原谨慎地说。

关根默默地开着车。

轿车过了箱根山下两旁是松树的林荫道,登上了箱根山顶。然后是三岛长口的下坡路。

在无人的下坡处山中开垦出新水田的地方。靠山坡边停着一辆吉普车,车灯向上,射出刺眼的灯光。

关根骂了一声,并本能地踏了刹车。忽然,从吉普车上连续不断地出现闪光,划破夜空的连续发射的枪声格外可怕。就是连听惯了发动机的爆发声和排气声音的二人,也震得心脏仿佛要从嘴里跳出来一样。

轿车前窗开了三个弹孔,一瞬间,呈放射状的裂纹立刻布满了整个玻璃,紧接着玻璃纷纷碎落,钢化玻璃只要任何一处被打烂,立即就会破坏整块。

关根被穿过前窗的一发子弹打在胸口上,他一下子就歪倒在座椅上,后而的两发擦过石原的脸,击碎了后车窗。

风刮着碎玻璃吹了进来,石原连眼睛也不能睁开。好象有几发子弹击中了发动机,在关根被击中的同吋,方向盘打向了左边,轿车加速地驶向悬崖方向。

受到了可怕打击的石原,好容易打开眼睛时,轿车已从悬崖上掉了下去。石原悲叫着紧紧抱着座椅。轿车撞着岩石,边滚落,边跳了三次。这时的石原想到,身上的骨头可能已摔碎了吧。

轿车撞在一棵粗大的松树上,终于停了下来,石原从被摔得一塌糊涂的车子上没有玻琥的前窗里爬出来,滑落到五、六米外的谷坡下,就失去了知觉。

难于忍耐的炎热使石原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一睁开眼睛就看见四周如同白昼一般,一片通明。成了废品的轿牟被熊熊大火包围着。带着汽油味的红黑色的火焰,以烧焦松树枝的阵热疯狂地燃着。

“关根!”想起了朋友安危的石原,条件反射地喊道。他吸了一口气,象要烧焦肺部的热气马上就袭了过来。

石原爬向燃烧着的汽车,高声狂喊着关根的名字,没有任何回音。

他赶紧向四周搜索,在车门的不远处,他看到一付血肉模糊的身体。

“关根!”石原惨叫着爬了过去。

关根胸口本已中弹,在车翻滚下悬崖时,身体各部位又都受了重伤。

石原摇晃着关根,一边高喊着他的名字,半响,关根的双眼睁开一丝缝。

“报……”

关拫的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关根,你要活下去,象上次那样,我们一起活下去。”

石原狂喊着,但是,关根的身体已经开始逐渐冷却,石原喘了口气,悲愤地背过脸去。

这时,石原听到从火焰中发出奇异的不强烈的炸裂声,他慌忙滚动身子,躲开了汽车的爆炸,手掌感到粘糊糊的沾满了关根身上的鲜血。同时,石原感到一股闷气涌了上来,就将卷曲着的背对着大火。一边不断地吐气,一边摇摇晃晃逃离大火。当他被石头绊倒的同时,听到了从崖上车道发出的喊叫:

“有一个活的!”

“干掉他!”

在离燃烧着的轿车大约五十米的崖上车道上,站着三个男子。有两个拿着手枪,一个拿着卡宾枪。石原不顾一切抬起头来,看见了被火光映得脸发红的三个男人。

突然,石原感到他们要开枪,赶忙卧倒在地,那正是一处凹地,刚好连头一起遮注。凹地救了石原的命,几个刺客,特别是拿卡宾枪的人射击技术非常淮确,一瞬间,在石原先前的位置上,不断地冒起被子弹打着的土灰。

凹地中,石原的身体缩成一团,只好等他们打完。若是他们只象这样就在上面放枪,那么,是没有什么大的危险的,凹地足以保护自己。

石原抱着这样的心情卧在凹地里一动不动。

集中射击告一段落时,石原从凹地跳了出来。立即有二、三发子弹从他身边擦过。然而石原没感觉到,他拔开双腿不顾一切地飞跑,身上的伤痛一点也感受不到了。

他远离开了燃烧起来的轿牢,和被火焰照亮的地带,这时阻击的子弹常常失去准确性,当石原穿过连绵的灌木林时,射手们就完全失去了目标,只好盲目射击了。

被狗尾草和小竹划伤了脸,被刺扎伤了手、脚的石原,跌了几次跤,终于走到有小溪的谷底。在这里一点儿也听不到偶尔仍在盲目射击的枪弹声了。

石原爬在溪边,用溪水把脸冼干净,漱了口,水冷得刺骨,然而现在的石原不敢有什么奢望。

几个袭击者绝不敢追到这里来。天这么暗,他们担心若是追到草丛中来,一定会受到有准备的反击,因为他们认为我是一个刑警。

石原想到自己扮演的身份,不由得又愤怒了起来。

石原突然感到身上痛了起来,他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的各个关节,骨头似乎没折,但身体表面创伤却很严重。可他仍然挣扎着站了起来,沿着浅谷下了山。每迈出一步,头就痛得要命。石原终于不能坚持了,就俯身趴在了草丛中,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渐渐地他感到身体的力气有所恢复了,他一摸口袋,里面有包烟,他拿出来点燃,抽了一口,感到稍微减了点疼痛。他就一边继续吸着,一边思考为什么被卷进了这种纠纷里。

尽管将下摆较长的皮夹克的衣领立了起来,寒冷的夜风仍无情地扎着石原发烧而又疼痛的身子。石原一动不动地呆了一个小时,然而得到回报的却是无法忍耐的寒气。此时,手表的夜光显示出早晨五点钟。

夜空里,寒星似水,他感到身体发冷。

“走吧,走一走身体会暧和的。”想到这里,他再次站了起来一直走到了山下,步子也逐渐稳当起来。

石原用手拔开小竹和野玫瑰,象爬一样又登上了斜坡。

斜坡上的国道,来往车辆的前照灯灯光比刚才增加了,至少两分钟就有一辆车通过。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不会碰上袭击者乘坐的车吧。石原这样想到,立刻产生了勇气“呼呼”地喘着粗气爬上了公路。

最先碰到的是一辆好象从东京方面返回来的八吨长途卡车。挂着静冈牌号,响着轰轰声开了过来。

石原挥着肮脏的手帕,跳到卡车的前方,卡车刹车发出吱吱的刺耳声音,停在了离石原两米左右的地方。

“混蛋!你给我当心点儿!”

“你找死蚜!”

卡车的驾驶员和助手从车窗里仲出头来高声嚷到。

“对不起,从车上摔下来,是被人从车上丢下来的,能不能让我搭车到三岛?”

石原抬起头,手搭在驾驶室的窗框上。

不修边幅的中年驾驶员用一双好象是刚睡醒觉的眼睛望了望负伤的石原,又回头看看不到二十岁的助手。助手默默地点了点头,驾驶员就打开了车门下到公路上,对石原点头道:“上车吧!”

石原还了礼后坐进了驾驶室。

“去那儿。”助不指着在驾驶室后面窄小的简易床,示意石原道。石原一窜进那里,就象睡在家中的什么地方,身体一下子暧和起来。

驾驶员握着方向盘,起动了卡尔,然后问石原。

“怎么回事?刚才看到一场较大的事故,你是不是被那里的车抛出来的?”

“什么事故?”

“好象是一辆塞多里克牌轿车,滚到谷底去了,我们过那地方时,只剩下烧落了的底盘和水箱还在冒着烟。虽然巡逻车和消防车来了,但好象已经没有救了,车子边上还躺着一具尸体。”

“是么?真可怜,不过,我可与那件事不一样。我在‘日晃’牌车的货箱里睡觉,后而的门开着,车一颠簸,不当心就滚了下来。朋友驾着车没有发现我。”

石原说着就闭上了眼睛。

“嘿!总之还活着比什么都好。”年轻的助手嘟哝说。

“去三岛有事吗?”卡车司机改变了话题。

“有一点儿。”

石原简短地答到。

“是么?那个市现在混乱。”

“好象是,不过详细的情况不了解……”是什么事?石原并不请楚、只好随声附后。

“F……汽车公司在靠近沼津地带从政府那里得到了新厂房用地。”

“是的,怎么说也有二十万坪……。听说在最近几天要开始建一座综合性的大工厂,试验场不用说了,从部件生产开始,到装配后的电镀全是流水线作业。”

石原把从朋友那儿听来的消息讲了出去。

“是的,是的。听说仅那些土地就值七亿日元……。然而对我们来说,毫无办法……。总之,那一带是较理想的地方。从东海道乘车只需十五分钟。”

司机相当擅于言谈。

“可不是。”石原应酬道。

“不过问题不在于土地。虽然土地很廉价的搞到手,但是一旦修厂房,建试验场,听说大约需要一百三十亿日元。”

司机仿佛很熟悉悄况。

“那些钱,到底能被谁拿到手?”

“你呀,不要去替古人担忧吧,不过也是,工厂占地正好在三岛和沼津的中间,当然就成了争夺和纠纷的根源,三岛的土建商头目和沼津的土建商头目都在拼命地为自己抢这项建厂工程。”

“是哪一家与哪一家相争呢?”

石原有一搭没一搭地问。

“三岛方面是竹田工务店,沼津方面是清山建设,哪一方面都是有几十亿资金的大土建商。象这样的大利润工程少之又少。所以,光是等待,这样的好机会是不会从天上掉下来的。只有拼命地去争取。”

“不过,F……汽车公司应该采取招标方式的呀?”石原嘟哝地说道。

“你还年轻——”司机怜爱地摇了摇头。“如果竹田工务店中标干起活来,你认为会成什么样?每天都会有清山建设的捣乱,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完工。即便由清山建设承包,也会是一样的结果。”

司机老于世故地说。

“可不是嘛!”助手也插话。

“所以,F……汽军公司方面很聪明地没有发出招标通知。清山和竹田动员到了县委会,市长,甚至国会议员,把精力投到了幕后活动这件事多半不见血不收场。双方都在招集暴力团,并积极筹办武器。”

驾驶员揉了揉鼻子。

“更有趣儿的是最希望看到下这场血雨的是F……汽车公司。只要清山和竹田他们任何一方被打倒,那么,工程就会顺利地进行。真聪明。”

助手一边整着头一边说。

终于,卡车驶过了连着几个弯的下坡,进入三岛市的时候,已过了五点半钟了,但是,还看不出有太阳出来的前兆。

虽然公路上出现了卡车群,但是,城市看起来好象还在睡觉。不久,石原看见了去右边是三岛神社;去左边是下田街道的叉路口。

石原拿着一千日元的钞票放进了驾驶员的衣袋里说到:

“谢谢!特意把我送到这里。并且在车上让我听到了很多有趣儿的话。非常感谢,这个,有点儿少,请你干完了活,就拿去喝上一杯吧!”

微笑着的司机,将卡车停在了位于叉路口的德土左石油公司的加油站前面,加油站的灯亮着,值班的修理员盖着毛毯睡在客厅沙发椅上。

“祝你健康!”

卡车排放出浓浓的黑烟,咆哮着开走了,石原挥着右手送走了卡车,然后,长叹了一声,转向右边。在加油站的对面,是很深很深的三岛神社,石排坊浅浅地立在树林的前面。

这时,石原已完全打消了去警察署投案的念头。在他的头脑中,交叉着出现卡车中听到的两个势力争斗和伙伴惨死的景象,总觉得自己二人是被卷进了势力争夺中,并且成了牺牲品……

自己原本是不想再涉足任何暴力事件了,自从那件事后,俩人大难不死,逃到了箱根,只想本本份份做个良民,找了份工作,谁知好景不长,又被意外地卷人了这场纠纷中,关根死了,而自己还活着。

石原一想起关根血肉模糊的尸体和最后一个字,不由得升腾起一股强烈的怒火。

石原走向神社的时候,越发坚信了自己是被误会而卷人了这场纠纷。而且,为关根报仇的强烈意识在心里不住地撞击着他,被欺负了就不能沉默,反正是面对着死亡了的人。

神社的石排坊对面是石台阶,院内没有车。石栅栏的公路上也看不到车的影子。石原走过公路,进了院子的右手侧,在神社右侧的道路尽头的黑暗处,看见了那辆自己和关根共有的轻型车,一股悲哀的心情涌上了石原的胸膛。现在关根已不在了……

涌上石原胸膛的不仅仅是悲哀,还混合着强烈的复仇的意志。

轻型车中空无一人。车门也上了锁,打不开。石原毫无办法,从旁边走进了院内。

“来了,贼运亨通的家伙。”

从大银杏树下传出了宫木警部补的声音。石原慢慢地朝那方向走了过去。

警部补从树荫下走出来,用破锣似的嗓音说:

“事情还没完,跟我一起走吧!”

石原一言不发,对着警部补腹部,狠狠地揍了一拳,毫无准备的警部补发着奇异的呻吟,双手抱着肚子弯下了腰,接着石原又果断地踢了一脚,鞋尖踢破了警部补的下巴,警部补“扑嗵”一声仰天倒在地上,头也迷迷糊糊的了,石原骑上去,抓住警部补的头发一边摇一边问:

“你干的卑鄙事!关根死了,是被害死的,我也差点死了,喂,快说!说啊,为什么干那种卑鄙事!”

警部补清醒了过来,右手伸向了吊在腋下的手枪。

石原比他更快,他放开抓着警部补头发的手,一把夺过插在腋下皮套内的手枪,是口径为三十八毫米的S·特制左轮手枪。这种枪的枪管极短,是刑警专用的,手枪的击针锤是倒着的。

石原将枪抵在警部补的额头上,警部补睁大眼睛叫喊到:

“等,等一等!别杀我!”

“也许不杀你,你如果老老实实地回答了我的问题。”

石原凶狠地说。

“明,明白了。”

警部补从口中呼出带血的血泡。

“首先,你是否是真的刑警?”

“是真的!”

“好!这次的事情是怎么一冋事?”石原问道,由于满腔怒火,石原没有发觉后面偷偷靠近来的声音。

“把枪放下!”

随着命令声传到石原耳朵里的同时,坚硬的枪管也抵到了他的背上。正对着心脏的后侧。

“喂,别磨磨蹭蹭的,把枪扔掉!”

声音是从宫本警部补的同伴,颧骨高的刑警嘴里出来的。

“不!你想开枪的话就开枪看看,如果我同时扣动扳机,你想会成什么样的结局?”石原反问道。

刑警看着石原手里对准警部补手枪的击针锤没有拉起来,就以强硬的口气说:

“那时候是那时候的事。”

因为是双动型转轮式,如果在扣扳机前,要用大拇指将击针锤搬起来再扣,扳机就会轻轻落下。但是,若是击针锤不搬起来,扣扳机的力会分散到转动转轮和顶起击针锤的作用上,所以,如果不把扳机使劲扣一下,就不能发射。

因此,刑警一看石原的手枪响了一声没有打死警部补,马上用自己的手枪砸向石原的后脑部。

石原感到一阵传到了脚尖上的难于忍耐的剧烈疼痛,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

“好危险啦!”

刑警边从昏倒的石原手上取下手枪还给警部补,边微笑道。

接过手枪的警部补浑身是汗,一边抚摸着破了的下巴,一边说:

“是个鲁莽的年轻人。头脑一热,就什么也不顾了,全靠你我才拾了条命哟,植月君。”说完话又吐了一口带血的口水。

“怎么处理,这个家伙?”

被叫做植月的刑警踢了一脚石原的侧腹。

“在这里打死他会麻烦的,只好把他带到沼津。”警部补说完,就站了起来,足下却摇摇晃晃的。

“我把这家伙弄过去,你拿那件东西。”植月说完就收起手枪,双手插进已无知觉的石原的两腋下,走二、三步喘一口气,口里一边嘟哝:“好重的小子,说实话,这么年轻就有这么好的体格,实出意外。”一边将石原向院内旁的轻型车方向拖去。

宫本扛起了放在银杏树下的包裹,那是在箱根时,从塞多里克牌轿车上移到轻型车上的包裹。

植月握着轻型车的方向盘,昏过去的石原被放在后座位上,在他旁边,宫本拿着手枪。空着的手一直压着负了伤的下巴和腹部。包裹放在助手座位上。

植月拉开风门后,起动了发动机,冷却了的发动机,发出“嘭嘭”的喧嚣声,激烈地震动着车身。

车身震动使石原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不由得想伸手摸一摸剧烈疼痛的后脑部,宫本马上将手枪的短枪管抵到石原的胁下,并用低沉的口气警告:

“不准动!而且也不准出声!”

“打吧!如果要杀我,你就开枪吧!”石原的声音很乏力。

“若是你那么想死的话,那就满足你的愿望,怎么样?如果我们因举动不明受到上级追问,就说受到你的突然攻击,我危在旦夕,不得已才开枪打死你,这叫做自卫,法律上是行得通的,只要给他们看看我的伤,就不会再说什么。”警部补说。

“……”

石原放下手臂不说话了,警察可以合法地杀人。

“听懂了吧?如果你真的听懂了,就老实点。”

司机位上的植月边笑边回过头来,推回了一半风门的轻型车,倒车了。

退到国道上的轻型车掉过方向盘,挂上了前进档,朝着沼津方向,慢慢地提高了速度,当经过伊豆箱根铁路线时,发动机完全热了,植月全部推回风门。

道路虽然有起伏,但是铺设得很好。穿过市区的轻型车驶出了时速八十公里的速度。

“你们想干什么?要把我带到哪里去?是清山的地方吗?”

石原想套出他们的秘密。

这一下子警察有反应了。警部补重新拿起手枪,植月从汽车后望镜观望石原的表情。

“喂,你再说一说你这话什么意思?为什么想到那种事?”

警部补拉起了手枪的击针锤。

“即使假装不知道,也是白搭,我都明白,老爷。”石原知道自己灵机一动押的宝押对了地方,心里不由得一阵高兴,他突然作出一副非常亲密的样子。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握着方向盘的植月特意转过头来问。

“如果是,那么我与老爷们可说是一伙的了。我在东京生活,觉得什么都没有意思,听说三岛的竹田工务店和沼津的清山建设在招集人马,所以就跑出来了。投到哪边还没有决定,不过老爷若是清山的人,我也就投到清山那边,所以说是伙伴。”

石原忍着痛笑了笑。

两个堕落的警察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宫本瞪着发亮的双眼道:

“你还记得清楚伏击你们的那几个家伙的面貌吗?”

“与其说是伏击我们,还不如说是伏击塞多里克轿车,正确吧。”

石原眨了眨了眼。

“别费话,回答问题!”

宫本怒喊道,破了的下巴,肿得更大了。

“对,记得清,非常清楚。若是再看到那几个家伙,当场就能指给你们看。”

植月放慢车速,望着后望镜问:“真的?”

石原马上以低沉的声音回答说:

“是,受到伏击,轿车从崖上滚下去后就燃起来了。我不知怎么爬了出来,朋友死了。借着车子燃烧着的火光,崖上还在向我打枪的几个家伙的脸被我看得清清楚楚。”

“你能不能给我们讲详细些。”

植月将车停在国道边上,看来对石原的话很有兴趣。

东方微微发亮,还是一片清灰色。当开着前照灯的卡东轰隆隆地一开过去,后面就只剩下一片漆黑的田野躺在公路的两侧,连农户的灯也看不见。

“喂,讲吧!”

宫本用粗暴的声音喝斥着石原。

石原详细地讲了从如何遭到由吉普车来的袭击,到自己如何逃出了谷底又如何栏车找他们的经历。

“若是这样的话,让这家伙活着好象还有用场。”

“就是嘛,可以弄清楚企图伏击我们的几个家伙是谁和谁。反正竹田不会换掉雇来的那伙人。”

两个警察悄悄商量起来。

石原在旁边用冷静的口气说:

“就是嘛,老爷们知道自己要受到伏击,就换乘了我们的车。”

“不准说话!”宫本吼道。

“不,我并没有理由抱怨你们,若是我们处在老爷们的角度,也会那样做的。”

石原假装天真地说道。

“……”

这么一讲,两位警察却沉默了。

“而且,老爷们对要遭受到伏击一事还没有绝对的信心,所以,以试探的方式让我们在前面走。如果我们能够平安地越过箱根山,那么,就在三岛神社换回原来的车,不但那样说了,而且本意也是那样想的。”

石原以不亢不卑的口气说。

“正如你所说的——”

沉思了一阵的宫本开了口,痛苦地按着下巴。

“从东京出发时,我们与清山通了长途电话,清山告诉我们,三岛的竹田方面雇的杀手要在箱根伏击我们,让我们上心点。”

“……”

石原静静地听着,内心却不断地翻腾,关根的尸体又一次浮现在他跟前。

“我们听了后都笑了,因为还没有听说有敢杀警察的混蛋,所以,在到达小海谷之前,我们都很神气。不过,那时候想起了一件令人讨厌的事。”

“什么事?”

“当时,竹田雇来的兴信所的一伙人在我们周围打转转。我们放过了这些象耗子的家伙。这些家伙一定是将我们的车牌号告诉了竹田他们。”

“是清山买来的车吗?”石原讲出了他的想法。

“不要问得太清楚……总之,我们认为,若是杀手们伏击的事情是真的话,一定会以车和牌号为目标向我们袭击,因为是晚上,车中的人看不清楚,杀手们一定只在照片上看过我们的面貌,所以,很抱歉,让你们成了我们的替身。”警部补歪着脸笑道。

“原来是这样的,你们去沼津的目的就是运送那件东西吧?好象很重啊,是子弹?还是手枪?或者别的什么?”石原的下巴朝助手位上的包裹点了点。

“是子弹,因为没有子弹,用来威吓的手枪都闭着。这里有三千发,是从新宿的暴力团那里没收来没有上报的东西。只要有这些,竹田招集的一伙人就会躺下。”

宫本边说边笑,引起了伤口发作,疼得他皱紧了眉。

“即使你不讲到这些事,也没有人会责怪你吧……”植月比较婉转地责备了宫本。

“好,好,反正要让清山他们将这个人监禁起来,直到两派争夺流够了血后了结为止。让他知道也没关系。”

“如果那样的话,什么事都可以放心地讲了。”植月放松了表情。

“对。如果竹田那边还有活下来的,就让那帮家伙排成一列,让这人去认人,让他指出企图除掉我们的杀手。一旦认出那些家伙,就把他们弄死。”

宫本的瞳孔,射出了阴森森的眼光。

“这个人呢?”

“这家伙,现在不弄死他。等他没有用后,让他死得痛快些,然后丢到死人堆里,看起来就协调了吧。”宫本残忍地说道。

虽没听见这些,但石原知道自己不会有好结果,他沉着地想:“等待时机。”

“我想最好打听一件事。老爷和清山的关系是……”石原问。

“在部队上时,那家伙是我的上司。我和这位植月也是战友。复员后,清山在东京开设了一个小小的建筑公司,我们当上了警察,哄哄肚子。可是自从我们两个人都通过了晋升考核调到搜查二科来之后,运气就忽然好起来了,一家小公司在修建大楼,扩大自己影响的时候,我们就打入了其内部,发现了该公司的毛病,就吓唬他们。并以较高的金额将修建工程转让给了清山。当然,我们从清山那里拿了回扣。”宫本毫无廉耻地说。

“……”

“最初,小公司是同行伙伴。但是,清山的公司壮大起来后,同行伙伴也发展了,我们也捡了便宜,不过清山赚的是我们的几百倍,几千倍……,可是好景不长,七年前我们调到了保安科。清山回到了老家沼津,用全部储蓄下来的钱,拿去大赌博,很快就成了沼津的头目。虽然和我们断绝了直接的关系,但是,即便我们什么也没干,每个月的小费仍要给我们送来。我们因正当防卫人太多,所以老是停留在警部补的小位子上,可是比警察署内的任何人都有钱。”宫本继续说道。

“真是一段佳话啊!”

石原假意地赞叹道。关根那血肉模糊的尸体又一次浮现了出来,他狠狠地咬了咬牙,强压下怒火。

“喂,那家伙也预测到了象这次这样的事吧。即使对我们来说,这次也是一场大赌博,如果将竹田他们全部消灭,我和植月就是清山建设的专务董事。但是,若真的到了那一步,就不能肆无忌惮地杀人,真遗憾……。话到这里就完了。开车!”

宫本说道,最后一句是说给植月的,话一讲完,就很疲倦地靠在椅背上。

植月为了放开手刹车,就放下了一只手,宫本手枪的枪口离开了石原。

石原的手就象发出攻击时眼镜蛇镰刀形的膀子那样闪了一下,眨眼之间,就从宫本的手上把手枪夺了下来,并把手枪抵在了还没回过神来的宫本的胸口上:

“象你这样的家伙能够死得痛快,你应感到庆幸。”他扣动了扳机。

宫本就象拒绝似地反弹起来,子弹穿过心脏,后背留下了碗口大的孔,把车门击了一个小坑。

从方向盘上腾出手来的植月,一边大声喊叫,一边拼命地想拔出自己的手枪。

“这是关根的礼物。”

石原枪口射出的子弹,揭去了植月的半个脑袋。

几天之后的一个夜里,在F汽车公司的工厂预定田地上,竹田和清山这两派雇来的约三百名暴力团,开始了约四个小时的长时间残酷的火并。

在一家停车场,有一个穿风衣,竖起领子,帽沿压得很低的男子,那是石原,他在设法偷一辆车。

附近有酒吧,舞场和赌场,大多数人头天晚上进去,一般在第二天早晨才精疲力竭地出来,所以在那儿偷车很晚才会被发现,等失主报告警察时,石原的一切都干完了。

他走到一辆本田车前,车窗没有关,他伸手进去,完全落下车窗,一低头钻了进去。

他坐到驾驶席上,从身上掏出一串钥匙,耐心地试着,终于,有一把捅开了发动机,汽牢发动了。

他让汽车发动机空转一会儿,然后馒慢地倒车,开出了停车场,来到公路上,他试着踏了一下刹车,情况良好,他开始放心地驾驶起来。

他的目标是竹田和清山,杀害关根的真正的凶手是他们两个,不杀掉他们,石原对不起关根。

与关根的长时期亲密友谊,使他几乎无法忍受失友之痛,他连续几天仿佛掉了魂似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报仇。

为了报仇,这几天里石原加紧活动,基本弄清了两人住宅的情况,他选择了这样一个两人火并的日子,出其不意地袭击竹田和清山。

竹田的别墅修在一个半山腰里,是一幢西式建筑,楼前有一个大花园。石原把车开进园里。

园里静悄悄空无一人,人都去和清山他们厮杀去了。石原停下车,按了按门铃,一个保镖手里提着枪来开门了。

刚露出半个头,石原用关上保险的S·特制左轮枪枪柄狠狠地砸在他的头上,他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下了。

石原从他身上搜出一支大口径柯尔特式手枪和两个弹仓。

竹田住在三楼的卧室里,沿途还要经过保镖的房子,由于是在火并,竹田动用了全部人马,所以身边的保镖估计不多。

石原迅速地穿过空无一人的前厅,进入了厨房,从那里,有一条专门供厨子送饭的路。

厨房里有一个保镖正在喝威士忌,不等他反应过来,石原用双手扣住了他的脖子,用力一拧,他“扑嗵”一声倒在地上不动了。

他开始往一楼上爬,一路上没有遇见一个人,他把S·特制左轮攥在手里,慢慢地搜索前进。

从卧室的窗口看去,一位中年男子正在抽着烟来回踱步子;是竹田,石原一秒钟都没有犹豫,用枪管砸开玻璃,向他开火了。

竹田的身体被子弹打得弹了起来,旋转了几下,扑通地倒在了地上。

保镖听见枪声从楼道里冲了上来,没等他们发现目标,石原便用左轮向他们猛击,子弹打完后,他把缴获的柯尔特枪换到右手,又是一阵不停的猛射。

仅存下来的八个保镖全部被打死在楼梯上,石原暗自庆幸自己的幸运,如果不是自己躲在暗处,那么今天死的只会是他自己。

相比之下,干掉清山就费了很大的力气,他为此险些丧了命。他从竹田那里开车出来,约花了三十分钟,到了清山的住宅。

清山的住宅是旧式建筑,守卫得相当严密,他从窗子里翻进了浴室,从浴室出来时,他遇上了一个佣人。

佣人狂喊了几声,他一枪就打穿了他的身体,这时保镖们也躲在屋外开火了,他赶紧伏到沙发背后,石原摸了摸口袋,子弹已经不多了,这样打下去,自己绝对没有好结果的,他感到身体有点发热。

寺田对自己又一次重操旧业一点也不惊讶,当他再一次被雇杀人时,他连嘴也没动一下。

他在这一带穷极无聊地乱转,本来不想闹,不料还是免不了和当地小流氓发生冲突,于是他又被人看中了。

竹田是前天雇他的,他命令寺田今天晚上去干掉清山。

寺田早就摸好了地形,他已十拿九稳能成功。

他并不喜欢杀人,不过象清山这样的家伙他还是乐意去杀的,他并不喜欢竹田,他想,难说没有机会去杀竹田。天黑尽了,他从藏身的小树林里走出来,他没让任何人看见就翻进了清山的大院子里,他选择好一个地形,这里既可以看见清山的卧室,也可以看见客厅。他解开大衣扣子,拿出一支步枪,开始寻找起目标来。忽然,一声枪响,引起了他的注意,接着又是一片枪声,从窗子外往里看去,只见几个保镖伏在客厅外面,往里开枪,寺田估计刺客是一个人,因为枪声比较稀疏。

他干脆抱起枪,闭目打盹起来,让你们干吧,他一付隔岸观火的架式。

渐渐的,客厅里的枪声更稀疏了,估计子弹有限,寺田这时已没有兴趣再去找清山了,他知道,枪声一响,清山早不知从那个秘密通道溜走了。

寺田被客厅里枪声弄得心痒难当,他一举手,铛的一声,打灭了客厅里的灯。

由于找不到目标,两边的射击立刻都停下了,这对刺客大为有利。

然而,保镖们迟疑了一会儿,又开始不停地射击起来,枪声弄得寺田烦燥起来,他对着客厅外的一个保镖的背部射了一枪。

那个保镖立刻倒下了,其余几个这才意识到后面的枪击是有敌意的,吓得转身就跑。

不一会儿,寺田见一辆汽车亮着车灯飞速驶开了,他笑了起来。

他扔下手里的枪,扣上大衣,手在衣兜里攥住手枪,躲进了夜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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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第四章 毒品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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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宿。

夜里,华灯齐上,红红绿绿的灯光照得夜空熠熠生辉,新宿的夜生活也是丰富和浪漫不下东京的。

这是位于三光街的“城”俱乐部,四处流浪的寺田在这里找了一份跑堂的活干,他浪荡得太久了,想安安心正儿八经找份职业干干,正巧这里在招聘人,他就来试试,经理见他五大三粗的样子,一句话没说就收下了。

他的工作是每天夜里倒酒招待客人,不过,店子里实际上是拿他当保镖用。

这天晚上,他象以往那样上班了,刚才,主任让他去酒仓拿葡萄酒。

酒仓隔壁小屋的门开着一条缝,寺田好奇地往里瞅了一眼,结果被三个汉子一下子拖了进去。

“你在那里瞅什么?”

随着这声喊叫,一个家伙突然挥起拳头想打寺田,如果寺田想躲的话,完全能轻而易举地躲开他,但他并没有躲,因为在他的腰间别着一把冲头,寺田也并不想躲开,他只用一声可怕的吼声吓吓他。

“你嚷什么?”

寺田喊了一声,那家伙愣了一下,旋即又扑了上来,向寺田挥起了拳头。

寺田并不想和他认真,所以当他那不太重的拳头打在他的下巴上时,寺田装着摇晃了一下。

“看见啦,……,并没有什么……”寺田戏弄地说道,这家伙没有什么本事,只是吓吓人而已,要是寺田反击的话,他可就麻烦了。

这是“城”俱乐部的地下室,“城”是这家俱乐部的名字。这不是一个夜总会,而是一个雇佣有大约是高中一年级学生作女招待的高级会员制酒吧间,在这个店里玩上一个晚上,最低要付出五万元的代价,寺田选择这里一方面也是由于给的工资多。

拖寺田进屋的三个人中另外两个,看上去很面熟,大概在店里常见到,可能是经理的好朋友,好象与客人和店里的人关系都不错,几乎每天晚上都站在收款柜台边。虽然穿着高级的服装,但却显得颜色有点过时了,并且有点盛气凌人,总使人感到他们身上象是带着点贼味。

这俩人不是盯着别人收钱算帐,就是同时靠近客人,然后同时又不知跑到哪里去,过一会儿又出现在收账柜台前的栏杆边。

寺田瞅见他们时,小屋里陶炉的炭火烧得正旺,那两个贼徒正帮一位脱下外衣的男子换着衬衣的袖子,寺田记得这人就是刚才在客席上的一位客人,寺田注意到他俩在客人的手腕内侧注射什么东西之后,就将注射器扔进了炭火中……

“这个混蛋尽在装傻。”

两个贼徒中个子稍高一些的那个,名叫守山,他说着,又冲寺田握起了拳头。

“看见了吧?”

守山的伙伴叫横井,他也压着嗓子对寺田说道,还一边瞟着陶炉里注射器的玻璃受热,正开始熔化。

“我什么也没看见。即便看见了,我也说没看见。我要赶快干完老板吩咐的工作,要不然会挨主任训,请你们原谅。”

寺田低着头说。

“狗东西,我看你有些象奸细一样。”

守山拖着声调说,还打了寺田一耳光。

“我杀了你!”

这时那客入好象药劲上来了,两眼象走了神似地到处转,身体就象在水里游泳一样,一边晃荡着,还一边煽动着胳膊。

“是那样的吧……”

守山这下又来了劲,露出有点令人生畏的笑容。

“把他也扔进去烧了。”

他一边吓唬寺田,一边把寺田扳转过来,抓住了寺田的衣领。

“请住手,我真的什么也没看见……”寺田装着害怕似的说着。

“那么,你真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我要你把这件事忘掉啰。”

守山对寺田说着,把寺田的脸压到了烧着炭火的陶炉边,横井咧着嘴笑着。

被扔进陶炉里的注射器熔化开来,玻璃颜色就象红宝石一样。守山用身体抵着寺田,把寺田的脸推向炭火。

“好啦!”

寺田不由自主说道,寺田的脾气本来也是暴烈的,已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了。

“怎么啦?”

守山有点惊异地问道,横井的冷笑也消失了,这时候,那位客人也被麻醉剂弄得睡过去了。

“我好言向你们说,你们又不听,硬要逼着我说出不好听的话来。”

寺田忍不住,这话一下从嘴里溜了出来。

“这个混蛋!”

守山使出了浑身的劲,把寺田往陶炉里推了过去,寺田迅速地扭转了身体,朝着不知所措的守山,低头撞了过去,把守山和陶炉都撞倒在地。

顿时,炉炭飞散,火星四起,守山的胸部正好撞在陶炉上。

陶炉被撞破了,守山胸部的衣服燃起了火,他好象在梦中似地不住地拍打着,嘴里不停地叫喊着,身子四处翻滚。

横井一时不知所措,惊呆了似的站在那里,突然,他哆哆嗦嗦着将手往臀部口袋里伸去,寺田还趁着横井的手还没伸进去时,猛的冲了过去,虽然寺田感到左腿有点痛,但动作还是很快。

寺田一下抱住了他的腰,把他提了起来,然后摔在地上,寺田用右肘弯击碎了横井的下巴,再用右手把他紧按在地下,用短直拳朝着他的心窝猛打。

横井象海虾一样曲卷着身休,寺田放开手后,他已经横爬在地上,将两膝收卷在胸前,身子不住地抽动着。他的呻吟声越来越小,终于昏死过去。这边的守山,捂着还在胃烟的胸口在地上乱翻乱滚,那位还处于麻醉状态的客人,正带着点滑稽的模样仰着头笑。

经过一阵猛击,寺田的拳头感到有点疼了,他又朝那客人走了过去,那人坐着就象是一只沙袋一样。

寺田抓着他的腰部把他转了过来,一记右钩拳,把那家伙朝壁上打去,寺田高高举起戴着手套的右手,顿时感到好象四周突然爆发出一阵呼喊着寺田名字的欢呼声。

<er h3">2</h3>

寺田从横井臀部口袋里,掏出了他要想掏的那东西,这是一支毛瑟hSC,口径七点六五毫米的自动手枪。用英国的行话说,这是口径三十二的柯尔特式自动手枪,也就是口径为零点三二英寸。

寺田拔出了这把小型毛瑟枪的弹夹,看见里面装着七发子弹,寺田试着掏了一下枪机一发子弹就跳了出来。

寺田锁上枪机,把子弹放回了弹夹,压着撞针柄,使它轻轻地倒了下去,然后把弹夹放进了枪柄里。

寺田身上穿着男侍者的制服,没有那么大的口袋来隐藏这玩意儿,没办法,只好解开了上衣的钮扣,把枪插进了裤子里面,然后再扣上了上衣的钮扣。

屋里的光线很暗,所以谁要是从外面看的话,一下子还弄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寺田仍然待在屋里,为了保险起见,寺田又逐个掏了一下已昏死过去的这几个人的口袋。

寺田从横井的内衣口袋里搜出了一个皮包,里面还装有三十多发子弹,又打开了守山的大型烟盒,里面装满了药包。

寺田拆开一个药包,里面漏出了细细的晶体,是白色的。不用多说,这肯定是海洛因,寺田凑近鼻子闻了一下,一股使头脑麻木的气味。寺田收起了子弹袋和药包烟盒。寺田想正好,当左膝痛的不能忍受时,借用海洛因还能起镇痛的作用。

寺田出了这间屋子,打开隔壁酒仓的锁进到里面,在这充满了强烈甜酒味的酒仓里高高地堆放着啤酒和威士忌酒箱,还有其他种类的酒也分类地堆放在这里。

主任让寺田拿的酒是一种从葡萄酒里再提炼出来的红勒地酒,寺田肩上扛着酒箱,登上地下室的台阶,左腿有些一瘸一拐的。

寺田终于登上了台阶,一推开酒吧的大门,一般浓烈的香烟和香氺的气味扑面而来,从灯光昏暗的包厢里,传出女人们象猫一般的叫声和醉客们尖锐的喊声。舞台上,一个自我吹嘘是巴黎女郎的全裸金发女子,正从两胯之间,故意别出心裁地不断地挤出鸡蛋,同时还在切着香蕉。

寺田一边看着,一边不耐烦地催促着挡道的女招待。寺田继续沿着楼梯上到二楼,这个时候二楼还有不少客人。那里除了办公室和更衣室以外,还准备有几套客房,由于是严格的会员制,这里的一切是不能对外泄露的。

酒吧间的收款柜台,在靠里面的一个角上,有七个过了中年的酒吧招待。此时,寺田看见没有其他客人呆在收款柜台前,只有主任一人坐在那里。

“怎么这么慢呀?”

四十多岁的男主任正焦急地等在柜台旁,他用低沉但很刺耳的口吻训斥道。

“是不是去偷喝酒了,把钥匙还来。”

寺田把葡萄酒箱交给了一个男酒吧招待,并把酒仓的钥匙还给了主任。

主任毫无表情的两眼,瞪得就象玻璃球似的看着寺田。突然猛地一下站了起来,准备朝地下室走去。

“你都胡干了些什么,把这些送到五号包厢去!”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酒吧招待把放在柜台上装有葡萄洒瓶的玻璃托盘端走,主任还用尖细的声音吩咐其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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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之后,寺田又是送酒,又是把醉客带着上厕所。但寺田仍然特别注意着主任出去的门。

但是,主任很久没回来,寺田想,他也许是从另外一道门,直接回到了二楼的主任室了,寺田有点不安起来。

寺田正想着,金发女郎的表演结束了。稍稍休息一下,就要开始跳舞了。在这之间插进了下一个节目,是一个浑身发亮的黑人凌辱一个白人少女的半真实表演。正在这时,主任果然从正面阶梯与放着装饰树的荫蔽处,也就是通向二楼的阶梯上走下来了。

主任的脸显得比平常更没有表情,这就仿佛在预示着,他内心深处极度紧张,他没有看表演,经直朝柜台走了过去,低声对着领班的招待耳边说着什么,在满头银发的领班脸上,露出了惊慌和不安的神情。

主任带着刚才同样的表情,离开了柜台。过了一会儿,只见主任又对着经理偷偷地耳语了一阵。

主任好象在说什么特别的事情,手还在激动地挥着,他用愤怒的眼光,在客席间搜寻着寺田的身影,寺田装着心不在焉的样子用打火机给客人点烟时,朝那边瞟了一眼,只感到经理的目光里就象带刺似的。

经理、领班和主任,离开了柜台,在棕榈树的树荫下商量了很久。待他们商量完,经理就立刻回到了二楼。

这时,三人刚才站的地方,出现了一个人,是作为俱乐部保镖的木次,正从上面朝着柜台走去,他一边把酒杯送到嘴唇边,一边窥视着寺田。

寺田装着没看见似的,继续干着活儿。俱乐部的关门时间是凌晨两点,还剩下大约三十分钟。但是上到二楼去的那一帮家伙,却一直没有下来。尽管实际关店的时间,有时会拖延到三点半,不过象寺田这种在下面干活儿,一般在凌晨两点就可以离开了。

寺田极不耐烦地等待着两点的到来。一点五十分——随着最后“荧之光”的节目开始,所有的灯都要熄灭十分钟。

一片漆黑中,女招待那娇滴滴的声音,男人们象呻吟般的哼哼声,喘息声,接吻声,还有女人紧身短裤的撕裂声,以及象是湿桌布在连续轻轻拍打着什么的声音,相互交杂在这一片黑暗之中。

寺田并没有呆呆地站在一个地方,他不断地移动着位置。怕遭到突然袭击。

当灯光再次开亮后,好几个包厢里的男女都不知哪里去了,只见一些展开裙的女人,正坐在男人的腿上,男人们的双手正插在女人的腋里。有的男人正哼哼着,还有的正在低声下气哀求着。

当然,寺田早就习愤了这些不堪人目的丑态。他注意到在熄灯前,他站的地方,俱乐部保镖木次凶残的脸上,带着一股很惊慌的神色,正呆站在那里。

麦克风正在传送准备关店的通知,顾客们纷纷离去。这时,木次赶紧把脸转到一边,朝着阴影的楼梯口走去。

此时,在店里的男侍者还有将近三十人,其余就是纠缠着女人们的客人,他们有些正朝着二楼的单间走去,存些客人又再次返回店里,准备再呆下去。侍者们开始扫除地板和收拾桌子了。

侍者的更衣室在二楼的一个角上,比起隔壁女招待的更衣室小多了。

扫除清理完后,有三分之二的人,进到了那间拥挤的更衣室。剩下的三分之一,将作为二楼的单间客房服务人员,留了下来,听候调遣。

寺田在狭小的空间里一边换着衣服,一边困难地将手枪、弹匣、药包小心翼翼地移进了自己的皮夹克里。

作为同事的男侍者们,相互说着打趣的下流话,他们中间还有正在搞同性恋的家伙,只见他们相互喇笑,还有的还得意扬扬相互搂抱着。

直到店里最后检査时,经理也并没对寺田说什么。简直象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装得象极了。当然,寺田也装做什么都不知道。

侍者被一群换好了衣服的女招待拥着,一起上了台阶,从俱乐部里面走了出来,各自回家。寺田一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就感到特别舒服。

在俱乐部外面,拥挤不堪地停着许多私人汽车,正在等待准备回家去的女招待,这些醉鬼们降下了车窗的玻璃,各自呼唤着刚才陪伴自己的女招待的名字。

寺田必须叫出租汽车回到在幡之谷的公寓去。因为此时将近凌晨两点半,已经没有电车了。

在柏木、有一幢被称为是俱乐部寮的公寓,只要进到那里,就可以免费用餐。不过那里只接待要继续加班的人。

即使是通常喧闹到深夜很晚的新宿,在这个时候几乎所有的商店也都关门了。寺田把手插在皮夹克的衣袋里,迈着轻松的脚步,在大街上走着。如果是平时,还经常与往同一方向回家的同事,一起叫出租车,但是今晚寺田想自己一个人走。

大路边,电车铁轨旁的行人防护栏上,反射着昏浊灯光。载着客人的出租汽车和白色的出租三轮车,发狂似地嚣叫着,飞驰而过。寺田站在人行横道旁、举起了右手。这时寺田仿佛看见,从远处来了一辆空车。

不一会儿,从马路对面的圆形百货大楼的横干道上,开过来一辆黑色的“奥斯丁”牌小轿车,横穿过行人防护栏,朝着寺田这边驶了过来,寺田双手插在衣服口袋里,轻松地吹着口哨,走下了人行道,朝着车的方向靠了过去。

“奥斯丁”车突然加速,向着寺田的方向冲了过来,寺田赶紧闪到一边,好不容易才避开了这一冲,这车就象是故意想追撞他似的。寺田吓出了一身冷汗。

紧接着“奥斯丁”车冲上了人行道,然后一个右急转弯,从人行进上“咔档”一声,车轮又下到了马路上,飞快地逃走了。

寺田没有看清车牌号,当然,即使是记下了车牌号,事后也没有去调查的必要。尽管驾驶车的那小子,把软边帽沿遮得很低,又把大农的领子立得很高,并且还小心谨慎地带着大墨镜,但寺田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他就是俱乐部的保镖木次。

这次,寺田非常警惕地叫了一辆出租车,他坐在车里,不时向后望去,看看有没有跟踪在后面的汽车,同时,寺田握紧了装在口袋里的手枪,以防不测。

幡之谷的公寓象是隐藏在草丛里的野兔子一样,不易被找到,它位于从小田急代代木人幡车站下车后,再步行大约五分钟的一个地方。

这是一栋建筑造价很低的楼房,是属于专门建好后出售出去的那一类住宅和公寓。这一带的房屋盖得得非常拥挤。住在这里的人都是一些穷学生,穷工人和那些象寺田一样来路不明的人。警察不大管这个地区,这个地区的犯罪率很高,人也杂,是罪犯最好的隐藏地。

寺田下了出租车,走上了二楼租的那间屋里,寺田管它叫做“清风庄”,门坎上歪着的门根本就无法关紧。寺田也根本不想把它关紧,他没有什么可偷的,更不怕人来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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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田的住处,一进门就是令人感到转身困难的厨房,再往里,就是一间二张席子大的房间。

房间里零乱得实在没有办法,有一张写字桌和一张矮脚餐桌,屋角处除了永远也不整理的床铺外,就是堆积的书本和浸透了汗水的拳套,鞋和练习拳击用的皮制球等等。总共也就这么几件值钱的东西。

寺田拿出钥匙开了门,进屋后,寺田打开了被盖下面电热毯的开关,又把水壶放在气炉上,点着火。

寺田坐在桌子前,把手枪掏出来看了看,由于这把hSC毛瑟自动手枪的枪柄,一直在寺田口袋握着,所以上面湿漉漉地沾着汗水。

寺田从弹仓和弹匣里,把子弹全部卸了出来,瞄准墙上的污点,反复地勾着枪机。放空枪,虽然这是连发式手枪,但如果在勾动枪机之前,撞针是立着的话,只要一勾枪机,撞针柄就会轻轻击下。

水壶的水开了,寺田用杯子冲好一杯热乎乎的快餐面和一杯咖啡。寺田一口气干完了这两杯烫舌的食物饮料,才稍稍感到身体暧和一些。

寺田把手枪装上子弹,又从内衣口袋里掏出装有海洛因药包的烟盒,打开一包,用手尖蘸了很少一点无色结品粒,用舌头试着舐了一下,顿时,寺田感到生物碱特有的苦味,同时还感到舌头有点轻微的麻木。

如果再要继续品尝下去的话,可能就会有中毒的危险了,不过寺田只是想把这玩意儿,作为不能忍受膝盖疼痛时的镇痛药。

寺田将药包包好,又把从烟盒里拿出来的三十多个药包。包成一大包,埋在厨房小搁板上的白糖罐里。考虑到以备万一急用,就留下了一包,放在了口袋里。

这时,钟声轻轻地响了一下,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寺田感到很累了,就拔掉了电热毯上的绝缘软线,脱掉皮夹克和裤子,关上灯,钻进软和的被窝里。

他知道也许随时都有意外发生,即使在被窝里也是把手枪放在肚子上的。尽管闭上了眼,却实在是睡不着,这并不只是咖啡在起作用。

寺田非常清楚俱乐部“城”,不仅是一个卖淫的地方,而且也是一个秘密販卖麻醉药的窝巢,寺田小小地捣了他们一下乱。那些家伙肯定是要来报复的,刚才想要辗死他,却没能得手,因此,他们可能下次就会更加慎重地想法来治自己寺田这样想着,心中暗暗感到好笑,忽然,他又想起了自己那枝蓝莹莹的温切斯特枪。

在黑暗里,寺田睁着眼呆着,自已也说不清在等待什么?

但是,寺田知道肯定会出什么事的,这个夜晚不可能平静地过去。

他有点后悔不该冒然卷入这场纠纷,他怕暴露自己,不过对方是不敢叫警察的,这样一想又让他放心了许多。

“只要有了枪,我什么都不怕。”

寺田抚模着被身体捂热了的毛瑟枪想到。

大约在一小时之后,寺田听见了走廊上有人悄悄走动的脚步声,接着,响起了金属似的什么东西。插进房间上钥匙孔里的声音。这声音几乎小得听不见。随着一阵轻响,就象是用早已精心配制好的钥匙在开门锁似的,门被顺利地打开了。

寺田假装睡着似的哼着,在被窝里,他早已把手枪捉在手里。

很久没有任何响动,他觉得门就象是被打开了很长时间,大约过了十分钟,才有一束手电光射了进来,来人爬着进到屋里来的。

根据声音,寺田知道进到屋里的是两个人,他们十分小心地关上门,寺田仍装着没看见。

“起来!不要出声!”

随着保镖木次的喊声,寺田的被子被他一脚踢开了,手电光正射在寺田的脸上。

“慢着,你们是不是迟了点儿?”

看见光束后面模糊的木次,寺田用毛瑟手枪对准了他的胸口,接着用母指搬起了撞针柄。在宁静的深夜里,寺田搬动撞针柄的声音,仿佛荡起了特别大的回声。

从木次和他旁边那男人的嘴里,发出了惊愣的哼哼声,那个男人,寺田曾多次发现他出入过俱乐部经理室。他叫吉川。

傻愣愣的吉川,右手正拿着一把打开了的理发修面专用两洋式刮脸刀,听说这种刀相当锋利。

“按着手电简,别动一下!”

寺田怕木次突然关掉手电简,使自己一时什么也看不见,就命令他道。

“就靠你照亮啰,如果敢熄一下手电简的话,我就会立即开枪,我不管你们谁吃上了枪子,谁吃都行呐,我会胡乱开枪,直到把子弹打光。”寺田警告道。

“啊!等等,镇静!”吉川慌了。

“喔,镇静?你把拿在手里的那玩意儿扔掉,打开电灯!”

寺田命令道。

刮脸刀从吉川的手里滑落到地上,他用抖抖索索的手,拧开了电灯开关。

在电灯光下,寺田完全看清了这两人的模样。寺田手里紧紧握着枪,一收腹,迅速地坐起了身来。他嘴角泛起了一丝冷笑,并做出了一副还真有点不敢相信的样子。

木次眼光一闪,以为到了反击的好机会,想要扑上来,不过一看到寺田的目光,却有点不敢动。

“你们是想来干掉我的吧?这是经理的命令吗?”寺田问道。由于晚上很泠,所以寺田伸出左手将皮夹克搭在了膝盖上。

“是,是这样的,虽然经理让我们来干,可是,我可并没有真要干掉你的意思,只是想吓唬一下你,就赶快回去。”吉川说道。

“闭嘴!你的嘴也太不严实了!”木次骂着吉川。

“你的嘴也并不严实呀!”寺田说着站了起来。

这一次木次可真动了,他用肩对着寺田,巨大的身躯向寺田猛撞了过来,寺田反应同样迅速,一扭身从他正而一躲而过,木次一下撞到了墙上。墙摇晃了起来,木次痛得身体卷成一团。

寺田想:假若我这一下没有躲开的话,可能被他压成薄乌贼片了吧。

不过,木次这撞倒让寺田留心起来,这两人无疑是需要小心防范的了,他用拇指搬住撞针柄,以防毛瑟枪走火。用枪柄对着失去目标撞在墙上后,好容易才站起来的木次的耳部狠狠打了下去。

木次没发出仆么惨痛的喊叫,就扑嗵一下子很沉重地横倒在地上,随着他那倒下的巨大身躯,整个房间都仿佛被摇动了一下。

“明天住在楼下的那个家伙,一定会有意见。”

寺田想。

个次耳朵裂开了一道口子,正往外冒着血,寺田又冲动地抓起了受伤的木次,很久以来一直过着平静生活的寺田,见到鲜血就象见到猎物踪迹的猎狗一样,立刻兴奋起来,他想好好地过过瘾。

木次可能是被打得脑震荡了,两只腿正在很滑稍地痉挛着。寺田看了他一跟,没有了兴趣。他放开手,木次又扑倒在地。

寺田又用枪口对着吉川,不过这已经没有什么必要了。他正摊开双手,表示自己并没有反抗的意思。

寺田从吉川的身边迅速地拣起了木次的那把刮脸刀,将木次右手腕的静脉和神经切断了。寺田切时避开了他的动脉,所以并没有流太多的血。

当木次请醒过来后,他也许感到自己作为保镖,实在太丢脸了吧。

寺田想。

他又回过头来盯着吉川,这时,吉川腊黄色显得有些苍白的脸上,吓得汗珠直淌。

“我,什么都吿诉你,请不要把我弄残了,不要,求求你。”

他苦苦哀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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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田让吉川面向墙壁站着,然后穿上了裤子和皮夹克。这时木次清醒了过来,用左手捂着正在流血的右手腕,小声骂着寺田。

“好,你说吧,你是被委派的什么职务?来这干什么?”寺田问吉川。

“我是在掌握打听别人弱点的情报组里的人,专门干不用钥匙开锁之类的事,许多常人认为不可能的事,到了我那里,我就都能行了。”吉川有点自豪地说。

“他全是胡说!”木次艰难地想制止他。

“这家伙是专门干杀人勾当的,我虽然不知道他究竞怎么样,但还是相信了他的自我吹嘘,他平时尽是自吹自擂说自己怎样厉害,这次尽管我也接受了命令,准备来干掉你,不过,我来的任务是协助这家伙,当然我也有不可推卸的罪过”吉川嘟哝道。

“即使我今后会被你们干掉,我也要弄清那药是从哪里买来的。快说!”

寺田又追问道,他很想问个究竟来,弄清毒品来源真相。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若这样拖延去,对自己是很不利的。

“不知道,也许你问问他就能知道吧。”吉川说道。

“是吗?作为经理的保镖,也许知道这件事吧。”寺田靠近了木次,抓起他那只捂住伤口上没有受伤的左手。

“不知进,你就是杀了我,不知道的事,我还是不知道。”

木次顽固地叫喊道。

寺田用锋利的修面刮脸刀,深深地切开了这家伙的耳朵。顿时,从切口处冒出一大股鲜血,他吼叫着,倒在了寺田的被盖上。

“现在我就要一点儿一点儿地切割他,直到把他完全切碎,难进你就这么看着你的朋友,只顾自己,不想帮助他?就这么沉默地看着,也不替他求情?”寺田朝着吉川问道。

吉川老鼠似的疲脸上,露出混杂着恐怖的表情。

“单是这一点就请你谅解啦……,我求求你,把木次这家伙给收拾掉吧……,如果把他干掉了的话,我就全部说出来,若是让这家伙活着回去,他一定会把我出卖掉,那我就没命了。”

他喘着气,拼命地说道。

“狗杂种!”

木次用他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抓住了吉川,吉川张开嘴,朝着木次的手一口咬了下去,木次一声惨叫,浑身都颤抖起来,流着血的脸,顿时就变得刷白。

“好啦,这下你可以放心啦,这家伙马上就会因流血过多死去,你即使说了,他也不会再开口向外张扬出去的。”寺田为了使吉川放心,这样说道。

“经理嘛,当然有关系,不过,药的事主要是董事长买进来的,通过经理在俱乐部推销。”

吉川说道。这会儿,木次还在呻吟似的制止着吉川。

“这么说,董事长是购买者喏?”寺田追问道。

“嗯,我就知道这些。”吉川摇着头。

“好吧,马上领我去经理家。”

“只要你把这家伙解决了,我就领你去,要不然回过头来,他们会收拾我的。”

“你放心吧,我会为你着想的。”寺田敷衍道。

“你可不要尽说些好听的,如果留下这象伙的这条命,他回去先告发了我对你说的这些,我今后可就麻烦啦。”吉川立刻说道。

“你若是真的认为我不敢开枪的话,那么,你就大错特错了。我生来就是这种秉性,对什么事都要仔细掂量一番,如果头脑一时发热,乱来一气,往往后果就会不堪设想,所以我不想动手,不过,象他这样的亡命徒,迟早是会死掉的。你们这些蛆虫,想借刀杀人,通过我的手,让他早点死掉,也够狠毒的了。”

寺田一气吐出了真心话。

“我明白了,我真该死。不过我要是真的死了的话,还不知会有多少为我哭泣的女孩子啊!”

吉川仿佛故意使自己轻松些似的开了一下玩笑。

这时,木次手腕和耳朵上的鲜血已经暂时止住了,他的确有着一副顽强的体格。不过从被盖上可以看到,他已经流了大约两升的鲜血。他面如土色,手指也变得没有一点血色,呼吸开始微弱起来,好象他再也没有开口说话的力气了。

“好,你把这家伙搬到外面去!”寺田对吉川命令道。

“把木次?”回过头来的吉川,脸上现出困惑的表情,寺田想:也许是因为木次的体重将近有一百公斤的缘故吧。

“你背着他!”寺田冷冷地说道。

吉川气喘嘘嘘地,勉强把沉重的木次驮到了背上,沉重的木次压得吉川的脊背骨都在“嗄吱嗄吱”的作响。

木次只是不停地哼哼着,在吉川的背上,显得已经精疲力尽。

“把他背到马路边吧?等汽车来时,就把他推到汽车里。”

“这太残忍呐,……”

吉川被压得东倒西歪,步履蹒跚地朝外面走去。寺田关好刮脸刀,放进了口袋里,然后拿着毛瑟枪跟在后面。

来到走廊上,寺田锁上了门,由于身体移动,木次伤口凝固的血块开始破裂,再次流下来的一股鲜血,全部滴在了吉川的衣服上,不过幸好还没有滴到走廊上。

两名刺客来时乘坐的车,就停在公寓边的马路旁,正是刚才那辆“奥斯丁”牌车,虽然马路边就是并成一排的食品市场和小商店,但此时全都在沉睡中。

吉川把木次塞进了“奥斯丁”车的后座里,立刻全身就象散了架似的,好大一会儿都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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俱乐部经理寺岛,住在赤板台街的高级公寓里,寺田坐在助手座位上,用手枪威胁着开车的吉川。“奥斯丁”车滑进了公寓侧面的停车场,因为这是免费停车场,所以没有管理人员,没人注意寺田的到来。

木次坐在后座上,车颠簸,伤口又流了许多血,可能两次陷入了昏迷状态,一动也不动,或许已经死了。

这座高级公寓,共有十一层,外观看上去就象是宾馆一样。寺田和吉川进到没有人的门厅里,上了自动电梯。

寺田一直乘到经理寺岛房间所在的第七层,出了电梯,踏着草绿色的人造丝绒地毯,来到门前。寺田用毛瑟枪抵住正扭着头的吉川,吉川腰间的骨头仿佛被枪抵得嗄吱嘎吱作响,脸色非常恐慌。

“乖乖的,不耍乱动!”寺田小声命令道。

吉川用手摁了下装在门侧边的内部对讲机按钮。铃声响了,只听见从屋里传出了一阵轻微的响声。

“是谁呀?”

从对讲机里立刻传出了寺岛极不耐烦的声音。

“我们回来了。”

吉川用象是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声音回答道。

“等一下,马上就来开门。”寺岛说道。接着是他关掉对讲机开关的声音。

门刚开到一半,就看见寺岛正歪着脸,右手还插在暧和的睡衣口袋里,寺田的动作异常敏捷,用身体径直地朝着这家伙的下额部,猛地撞了过去。

这家伙的下巴顿时就被撞碎了。他脚步摇摇晃晃地朝后面退去,一屁正好坐进放在后面的一把有扶手的椅子里。脸上仿佛还没回过神来似的。

寺田把吉川也推进了这间会客室。然后自己也进到了里面,反关上门,插上门闩。然后用膝盖猛顶吉川的后头部,把他撞昏过去。寺田搜了一下寺岛,从他的睡衣口袋里掏出一支零点三八的勃郎宁自动手枪,插进自已的内衣口袋里。“小、小崽子啊!”

好容易才反应过来的寺岛呻吟道,他的下巴很明显地肿了起来。

寺田把目光从寺岛身上移开,看见卧室的门正开着,里面放着一个正放射出撄红色热光的天燃气暧炉。一个二十二三岁的女人,仅用了一条毛毯遮裹着身体,斜靠在豪华的双人床上,裸露着上身,寺田想:

“即使他要逃跑的话,也不可能从这七楼的窗口跳下去。”

寺田靠近了这个女人。

她突然抓起了桌子上的花瓶,摇晃着举了起来。

“讨厌,你不要无理,快出去!”她说着,还朝寺田吐着唾沫。

寺田并没顾及唾沫,当她正要再次将口中的唾沫吐出来时,寺田猛地扇了她一耳光。

她被打得在床上翻了一转,花瓶飞了出去,毛毯也散开了,原来她是赤身裸体的,她叉开双腿仰面倒在床上,显然刚刚行过情事,遗留下的粘液和乱纸团还没干。

“你这表子不讨厌吗?”

寺田把右拳插进了正张着嘴被阉割般喊叫的女人的下腹部,紧接着又是一阵杀猪般的嚎叫,她痛昏死过去了。

“好哇,把我心爱的女人给毁啦!”

寺岛呻吟着。不过他已经不能站起来了。

寺田转过身,来到了寺岛面前,把毛瑟手枪的掩针柄轻轻地放倒,然后把枪放进了衣袋,接着寺田掏出了那把修面用的刮脸刀,打开了刀刃。

寺岛刚才看见手枪的枪口时,以为寺田会开枪无疑了,所以眼睛里并没流露出多少慌张的神色。现在反倒显出了恐怖的神情。此时他的眼睛显得更加吓人,他一直盯着这把闪着茶色光的,用优质钢制作的刮脸刀。

寺田将刀刃逼近了寺岛的喉咙。

“你可以哀叫呀!我让你看着这玩意儿在你脖子上横着抹,我要在你声带上划两刀,我只想听听你的哀叫声发出漏气的声音。”

寺田说着,嗤嗤地笑开了。

从寺岛的嘴里,溢出了带血的唾液。寺田想:若在他蠕动着咽下唾液的嗓门处,将他的声带切断,他将会尝到很难受的滋味吧。

“那么,你说吧,药藏在哪里?”

寺田压低了声音,问道。

这时,寺岛象是想说什么似的,喉咙抽搐了一下。寺田稍稍将刮脸刀从这家伙的噪门处挪开了一点儿。

“冰、冰箱的冰块里。”

寺岛好容易才挤出了声音。

寺田抓着寺岛的领子,把他拉了起来,朝厨房走去。这是一个放着许多闪闪发光的不锈钢餐具和电气炊具,有二大小的厨房,冰箱是美国制造的大型冰箱。

寺田拉开了沉重的冰箱门一看,里面的肉类,水果和咖啡等食品,就象是开店似的堆放在一起。

在冰箱制冰室冷冻板的下面,结着一个很大的冰块,上面还沾着白色的霜。冰块本身也是白而透明。

寺田拿起悬挂在厨房挂物板上的冰橇,使足了劲,朝这块冰猛敲了下去。

冰块裂开了,一个颜色与冰块很相似的塑料小盒滚了出来。寺岛忽然恐慌地朝这边扑了过来,但寺田只用冰撬轻轻地在他肩上捅了一下,他就象散了架似的瘫倒在地上。

寺田想打开这个塑料小盒,但由于盒盖结合处用粘剂粘住了,里面好象没有空气,所以打不开。

寺田没有办法,只好用拿在左手的刮脸刀划开。盒子里装着好些用胶囊包着的海洛因,总共约有两百克。若是拿去零售的话,最少也要值五、六百万元。寺田把这些东西放进了口袋里。

寺田拖着寺岛回到了会客室时,发现从昏迷中苏酲过来的吉川,正爬在地上,好象打算从门口逃跑似的,寺田朝着他的头部又踢了一脚,这一下,吉川变得彻底老实了。那女人正捂着下腹,身上淌着汗水。让人一看到她那浸透着湿淋淋汗水的乳沟和股沟光滑的褐色皮肤,就会感到,她的确很富有性感。

“董事长……,也就是俱乐部的所有人,是从什么地方买来这些东西!”

寺田继续问着寺岛。

“从横滨的经纪人那里运来的,一周运一次。”尝到了刚才疼痛滋味的寺岛,赶紧回答道。

“与那位经纪人是怎样挂上钩的?”

“不知道。”

“你该不是现在着急想不起来了吧?”

“真的不知道,我要知道,没有必要不吿诉你。”寺岛憋着嘶哑的嗓门说道。

“你们与那位经纪人用什么方法取得联系?”

“不是由我去联系,每次都是由董事长亲自联系的。”

“好吧,那么你就带我去董事长的家吧!”

说实话,因为寺田在俱乐部干活的日子还不长,连董事长是谁都不知道,他所以这么说。

寺田把吉川的衣服脱光,看到他那裸露的身子,使人感觉可怜,这实在是一副瘦弱的营养不良的身躯。

寺田把吉川拖到床上,与裸着身子的寺岛的情妇重叠在一起,用从壁橱里找到的绳子,将他们二人结结实实地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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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田让寺岛这家伙驾驶着自已的“猎豹”牌汽车。汽车在东方刚刚泛出淡灰色的黎明时奔酏在大街上。

交通警察用放在桌子上的手肘,支撑着下巴,在那里半睁着眼打着瞌睡。偶尔几辆车正驶而过,超过他们的汽车,无论如何也有将近一百公里的时速,柏油马路上发出了轮胎摩擦的“吱吱”声。

“猎豹”车的对面,就是四谷若叶街,董事长佐山的妾室就在这里。寺田听到寺岛就象汽锅开锅似的喘息声。街道左右是刚刚打破黎明宁静的离宫和国会图书馆,风景优雅的树林在晨风中微微摆动,树叶轻微地响着,在远处的坡道上正奔驰着汽车。寺岛按照寺田的命令,换上了西服。

佐山的妾室是一个用大谷石围墙围着的,建筑漂亮的封闭式二层楼房。前庭院种着草坪和布置有花坛。寺田让寺岛在妾室附近停下车,用手枪顶着寺岛的背心下了车。

前面是用蓝色油漆涂过的矮栅门。虽然寺田二人不用费什么劲,就可以翻越过去,但这时从内庭出现了一只高大的长毛牧羊狗,寺田想:这下可麻烦啦。

但是,这长毛牧羊狗好象与寺岛很熟悉似的,它伸着舌头,摇着尾巴。寺田上前哄逗着它,左手悄悄掏出了刮脸刀,忽然使劲一下切开了它的喉咙。

顿时血就喷了出来,射出了大约五米远。寺田又顺势用刀切断了它的脖子。

长毛牧羊狗还没能叫出声来,挣扎着走了大约五米远,就一头栽到在草坪上。转眼间就开始了断命前的痉挛。

寺田抓过寺岛,把刮脸刀刃朝着他的脸,把他推着来到了前门。过了一会,寺岛踌躇地摁响了门铃。

前门的灯亮了,从里面传出有人走过来的脚步声。

“是谁呀?”

一个女人的声音。这是一个三十岁左右丰满的女人。

“是我,寺岛。”

“马上就来开门啦。”

随着开锁的响声,前门打开了。一个穿着镶有花边,还织有褶缝的淡紫色女晨服的妖艳女人,正站在进门处,她就是佐山的二号姘头,名叫纪子。

纪子面带微笑的脸,正对着寺岛。可当她一看见站在那家伙身后的寺田时,脸上立即就露出了诧异的神情。寺田不由她反映过来将寺岛猛地推进了门,紧接着自己也进到里边。

被寺田突然推进来的寺岛,脚下一摇晃,险些跌倒,正好抱住了纪子。

寺岛赶紧将纪子拉转过身来,从纪子腋下插进双手,抱住了纪子,一边将她强行拖着往后退,一边尽最大噪门喊道:

“董事长,不得了啦,这家伙来找麻烦事。”

寺田追了上去。这时,老毛病的左膝突然痛了起来,就象是膝盖骨马上要崩裂似的疼痛难忍。

寺田不顾一切,抽出了毛瑟枪,抵着那女人的胃部扣动了枪机。枪声不是太响,从枪口射出的火焰完全被那女人的身体遮挡住了,因此产生了很大的后座力。在这一瞬间,寺田也忘掉了膝盖的疼痛。

子弹穿过了纪子的胃,也深深地钻进了寺岛的腹部,两人就象是将棋似的翻倒了下去。他们还没有立刻断气,正在痛苦地翻滚着,把内脏的污物都抖了出来。

从二楼上匆忙跳下来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他把两连发的霰弹枪握在腰间。寺田晃眼一看,仿佛觉得象是一个古时候的人,头上还系着朝鲜族人惯扎的头带,脸上有缺陷。

那人一看纪子惨痛地翻滚着的情景,有缺陷的脸就顿时显得更加丑陋了,从他手上滑落下的两连发霰弹枪掉到了楼梯上,虽然枪掉在了楼梯上,但因为安全装置还没打开,所以没有射出子弹。

就象是从楼梯上滚下来的佐山,绝望地扶起快要断气的纪子,用本国话哭喊道。

“爱子!爱子!”

寺田一把拎过佐山,用枪指着他的鼻子。

“你老实告诉我,毒品是从哪里来的,不然,就让你学这俩个的模样。”

对佐山一阵威吓之后,他终于告诉寺田,他与横滨的麻醉药经纪人是用电话联系好后,再用快速直达车运来的,每次五百克海洛因。

寺田放开佐山,四处听了听,没有什么动静,似乎没人注意到这里发生了什么。刚才的枪声没怎么传出去,没有引来巡逻车,这真让人庆幸。

寺田想:虽然了解我的男人们只知道我曾经在深夜,因喝醉了酒,用霰弹枪把外面的君影草灯打碎过,他们却并不会注意,这时我就在这附近干掉了这一帮家伙。

寺田绑好佐山,收拾好了庭院里草坪上的长毛牧羊狗的尸体。膝盖一阵实在忍受不了剧烈的疼痛,寺田差点跪倒在地。

这时,天已经亮了。

寺田回到了家里,把从厨房取出来的一包海洛因喝了下去,顿时感到心里实在不好受,真想发吐,最后还是卷曲着象海虾一样的身躯呕吐了。不过待镇住呕吐后,膝盖一点儿也不痛了。只感到一阵困魔的袭扰,但他想,现在必须战胜这困魔。

停在门外的一辆挂着神奈川车牌的旧型号“奔驰”牌汽车,已经在那里停了两个多小时了。寺田想:这时纪子和寺岛也该早断了气吧。

寺田把窗帘打开一个小缝,看到经纪人正朝这边走来。

顿时,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寺田脑海里一掠而过,那辆车里还有四个男人,都提着大型提琴琴盒,从车里下来。

寺田本能地拔出了手枪,正踌躇着是否开枪射击。前面四个人一跃进前院,打开了琴盒,取出了冲锋式的短机关枪。

寺田很不情愿地朝玻璃窗外开了一枪,只见中间的一个人丢下了短机关枪,一屁股栽倒在地,与此同时,其他人开始射击了,寺田拼命的将头往后一缩,窗上的玻璃碎片纷纷掉了下去。

幸好寺田将头缩了回来,才保住了性命,那剩下的三人正端着机关枪扫射着。前院正面的玻璃几乎没剩,全被打得粉碎。墙壁上布满了就象缝纫机走针似的弹痕。

这时,只见可悲的佐山,还被照旧绑着,他不知从哪里来到那具尸体旁边,发出了象是发狂似地哄笑,这笑声是从他喉咙底部迸发出的。他一逾笑着一边喊道:

“他们是毒品走私组织雇来的杀手,我与经纪人的交易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的,若是警察插手此事,我们就都逃不脱了。所以留下你这个知情者,他们认为是不应有的过失。我现在和在家里对你说的这些有关交易的事,都是被遭到了绝境时才说的。现在这些家伙打算把你我都干掉,才能封住口。我死了倒没什么,比我的命更重要的纪子已经不在了。死对于我来说无所谓了。不过你现在还不愿死吧?今天我也会看到你这家伙,死了以后是一副什么样的丑态。”他用充满了诅咒的口吻,连续胡乱地喊叫道。

这时,几个家伙又一次从前院开始了他们的齐射,打得室内墙上的灰泥碎片飞扬,寺田就象被笼罩在雾中一样,连续沉闷的射击声,震耳欲聋。他们边打边冲,已有一个人攻到了进门处,正朝里面扫射着。

寺田的睡意早已跑到九霄云外去了,身体和大脑也完全恢复了清醒。他趁着他们换弹匣的间隙,他跃上楼梯平台,坐了下来,用双手握着手枪等在那里。

扫射的枪声还在持续着。这时寺田好象看见楼梯下,己经饮弹而亡的那个杀手的尸体,仿佛活过来似的跳了起来。寺田还等在那里,寺田心里没有任何恐怖感。他在想:假如这些家伙中,哪怕只有一个人进人了我的视线,不会活着出去。

四周一片不祥的寂静。

寺田在楼梯平台上等待着,暂时停止了还击,那几个杀手也由于一时找不到目标而中止了射击,开始慢慢往屋里逼近。

寺田依旧沉着地一声不响等在那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几个杀手不知寺田究竞是死是活,几个人现在已经靠近了寺田房间门口,聚在那里小声地商量着什么。

忽然,寺田那扇摇晃的门被一脚踢开了。与此同时,几挺轻机枪同时对着屋内各个不同位置扫射起来,那几个人大概是下定了决心,绝不让寺田逃过。

平台上的寺田,把这一切都瞅在眼里,他平举起手里的枪,不慌不忙地打了个连发。

随着一声沉闷的哼声,一个沉重的身体扑地倒在了地上。

杀手们立即缩了回去,寺田看见门口有一具尸体难看地卷曲成一团,他一纵身又跃到屋里。

屋外的人不知道龟缩在什么地方,寺田不敢轻易行动。

他操起一只被打得只剩下一半的酒瓶,一扬手从楼梯上扔了出去。

“哒哒哒”楼梯外两个不同的方向立刻传来短促的射击声。

寺田从射击的角度就能判断出:剩下的两个家伙一定是老手,要想从正门逃出去,看来是不可能的了。

寺田看看天。天已经有些大亮了。四周的邻居听见枪声都吓得不敢露头。不过,他们很可能给警察打电话,那样一来寺田无论怎样也逃不掉了。

寺田不希望这样,他不想再拖下去。

他轻手轻脚走到床边,扯下床单,开始斯扯起来,不一会儿,一条布绳做成了,寺田把一头拴在室内,另一头轻轻从窗口扔了出去。

他拿起手枪,对着屋门口又放了两枪,屋外又是一阵短促的枪声,两人还守在那里,寺田操起一只枕头,从窗口扔下去。

没有反应,那里没人。

寺田迅速行动起来,他用嘴咬住手枪,双手操起布绳,“哧溜”一声就下到了楼底。

没等双脚落地,寺田便一松手跳将下来,顺势一个滚翻,以避免可能的袭击,四周依旧没有一点声音,寺田开始狂跑起来。

前面不远就是公路,寺田必须栏住一辆车远远地离开这里,寺田把手枪别在腰间,不住地跑着,两个杀手不知现在是否已经反应过来,在此之前他一定得尽可能跑远些。

公路上,稀稀拉拉有几辆车,天还太早,大多的人都还在睡觉。

远远地,二辆绿色的本田轻便型汽车朝寺田驶了过来,寺田毫不犹豫地窜上公路,张开双手拦住汽车。

汽车“吱”的一声在离寺田几米远地方停住,从车窗里伸出一个脑袋来,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年。

寺田一见是个孩子,松了口气,他走上前去,二话没说,就拉开车门钻进后座。

“你想干什么?”

少年惊诧地问,然而迎面看见的是一只乌黑的手枪。

“别哆嗦,快开车!”寺田不耐烦地威吓道。

少年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抖索的双手握住了方向盘,发动了汽车。

“这就对了,开快点!”寺田用手枪点点少年的后背。

少年灵巧地驾着车。年纪虽不大,不过看起来技术比较熟练。

“你要我带你上哪儿?”少年心惊胆战地问。

“这你别管,不过你放心,只要你好好开车,我不会伤害你的!”

少年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

“叫什么名字?”

寺田想让他轻松些,便闲聊了起来。

“雅也,竹田雅也。”

“雅也,技术不错嘛。”

“那里,那里。”

雅也一边回答,一边想,“这人不知杀了多少人,可千万别再对我开枪呀。”

在路边一片森林边上,寺田命令雅也停下车。

“我这就下车,不过雅也,在我进人森林之前,不准开车走掉,这是谢礼,少了点,不过千万别客气。”

寺田把八张钞票塞在雅也手上,然后钻出车门,往森林走去。

寺田的身影在森林里消失了很久之后,雅也这才回过神来。

“上帝保佑!”

雅也吁了口气,发动了汽车。

石原面对的是几个持枪的黑崎组成员。他们每人手里端着一挺冲锋枪式轻机枪,是美军留下的过时式样,但都很好用,极利于近距离作战。

石原与他们对峙着,雅也开车去了,他还没来得及离开,就被后面跟来的几个人围住了。

“把手里的枪放下!”

其中一个年龄较轻的人命令道,听声音还很稚气,不过冷冷地透着杀机。

石原一边盯着他们,一边紧张地思索着逃脱的好办法。

几个人端着机枪,枪上机头开张着,枪口黑洞洞地指着石原。

“不用想逃了,我们都不是新手,再说你只有一个人。”

说着。他用手肘指了指两边,身边的人立即分散开来。从各个不同的方向用枪指着石原。

“乒乓!”

石原将手里的毛瑟枪扔在了地上。

两个人背上抢,发号施令的那一个枪口依旧手端着,看着他俩用绳子绑上石原。

石原被蒙上双眼,象虾米一样团团绑住,扔进了仓库外停着的一辆小车上,两个人一左一右地坐在他身边。

车在公路上开了太约一个小时,忽然“吱”的一声停了下来,他被带下了车,推进了一间屋子里。

解开蒙住眼睛的布,石原才发现自己被押进了一间地下室,地下室约有十几张塌塌米大小,在一头坐着几个黑脸膛的人,押他的几个人站在他的周围。

“说是你弄走了那一批珠宝,”

一个面容慈和的中年人开口道。

石原没说话,看了看四周。一盏很暗的灯光照在地下室里,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让人产生一种恐怖感。四周站满了人,没有逃跑的可能。

“混蛋,快回话,别这么傲慢无礼的,这是我们的老板。”

带他来的那个人怒吼道,挥手打了石原一下,石原发现他最多只有二十出头,或许还不到这个年纪,不过样子有些凶残。

“秀之,别对客人这么粗暴,让我和他好好谈谈。”老板的声音很慈祥。

秀之退到一边,老板示意石原坐下。

“他们对我说了,你很勇敢,你有没有兴趣和我们合作,一起干。我们可从来都是干大买卖的,我也从不亏待手下的人。”

石原扭了扭被绑痛的身体,没说话,他早就知道黑崎组是这一带最大的黑帮,没想到会惹上他们。

“他们对你粗暴了些,我向你道歉。”老板黑崎说。

石原还是一言不发。

“告诉我珠宝被你藏到哪儿了?”

“不在我这儿里。”石原摇头说。

“在哪儿?”

“不清楚。”

老板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想你也许是累了。这样吧,你先休息一下,过后咱们再谈。你在这段时间可以好好想想。”

老板一挥手,石原又被蒙上了眼睛,两个大汉架着他走出了地下室。

他被关进一个潮湿的密室里,那里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屋里吊着一盏小灯泡,他用拳头砸了砸墙,声音很沉闷。墙非常厚。四周没有窗户,门是铁做的,上面开了一个小窗口,从那里送饭过来。

屋里一阵骚臭味让石原差点呕吐了出来,他知道这里也没有什么逃跑好机会。

他感到实在太累了,于是一头倒在床上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人推醒了过来,两个大汉象先前那样蒙着他的眼睛,把他带回了那间地下室里。

黑崎依旧端坐在那里,桌子上摊了一堆食物和饮料。

“你一定饿了。”

他向石原示意,石原的确饿得厉害,把桌子上的东西风卷残云般一点不剩地全干掉了。

“年轻人好胃口,别怪我们怠慢了客人,多包涵点。”黑崎又说道。

石原吃完,坐回原来的位置。

“那么,现在你可以想起来了吧?”

“不,我的确不知道。”石原故作无奈地回答。

黑崎好脾气地轻轻挥了挥手。

“年轻人,我们和客人之间是以诚相待的。你相信我,我的部下脾气不好,不过你放心,我是有耐心的。”

“我的确不知道,本来珠宝是在我们手里,但是,你,还有安一打起来,我们就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珠宝也被他们弄走了。”

“年轻人,我知道你很勇敢,不过,我的部下对付勇敢的人专门有一套办法,我很喜欢你,不希望你试试。”黑崎略加强了一点语气。

然而无论是怎么说,石原总是一口咬定不知道。

黑崎最后只好摊开双手,耸了耸肩,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出去。

那个叫秀之的人向石原走了过来,两个大汉从后而抓住了石原的双手,秀之一记直拳,打在石原的胃部。石原痛得“嗷”地叫了一声,刚才吃进去的东西一下子全吐了出来。看不出这个年轻的家伙这么有力气。

秀之用左右勾拳拼命地象打沙袋一样地打着石原,石原被抓住了,动弹不得。

“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沙袋了。”秀之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打。

石原终于失去了平衡,身体软了下来,大汉一放手,他象一滩烂泥一样垮了下来。

秀之一桶冷水泼在石原头上,石原一下子激醒过来。

“我说,我的拳击水平不坏吧。”秀之嘲讽地说。

“就是对手不能还击,你以后的拳击生涯一定百战百胜。”

石原毫不示弱地回答道。

“混蛋!”

秀之对着石原腹部狠踢了一脚。

“喂,我想你饿了吧,把那多东西都吐出来多可惜,你现在可以把它们再吃进去,别客气,你快给我吃!”

秀之的脚踩在石原头上,石原感到头象是裂成了两半,秀之又是一阵乱踢,打累了以后,几个大汉又轮番进攻,石原昏死了过去。

但,他始终不说一个字。

几天以后,他又被从禁闭室里拉了出来,这次还是黑崎审问他。

“年轻人,你比我想象得还要勇敢得多,我真有点喜欢你了,咱们真心实意地交个朋友吧,条件是你先告诉我,你把珠宝藏在了哪儿。”

黑崎的声音象老父亲那样越发慈祥。

“我不会告诉你的,这珠宝不仅是我的,要是那样也就算了,但那里面有我朋友的血,我没有权利支配它。”

几天的休息,石原的体力有所恢复,他对黑崎慷慨激昂地说。

“这我知道,不过你别忘了,这珠宝原来属于我的。”

“不,现在它属于我和我死去的朋友。”

“你真的倔强的历害,这样吧,我让你看一个人。”

老板说着,手一挥,一个十几岁的小伙子被带了进来。

“雅也!”

石原意外地喊出了声。

“珠宝是你们三个抢的,当然由你们三个共同处理。现在只剩下两个人,你们俩看着办吧,给你们几分钟时间。”地下室里一片沉默,雅也浑身地颤抖地看着满身血迹的石原。

原来,在这几天里,黑崎组打听到雅也,把他弄到了这里。

雅也紧紧地楼着石原,石原双手抚模着雅也颤抖的背。

“你是个男子汉,不会看着你自己的伙伴受你一样的苦吧。”

老板打破了沉默道。

“真卑鄙,有什么都冲我好了,别对孩子,他还小。”

石原怒骂道。

“对不起孩子,我们全听你一句话,我一向是喜欢和人商量的。”

看着雅也颤抖的身体,想起秀之那双残酷的眼睹,石原屈服了,条件是必须找到吉村家属,给他们抚恤金。

黑崎爽快地答应了。

他们俩被押回了那间禁闭室。

几天之后,禁闭室的门再次打开。

“我来亲自通知你们,珠宝已经找到了。”黑崎的声音显得兴奋而诚恳。

“我们非常希望你们和我们交个朋友,你至少可以得到秀之那样的重用。”老板说。

“送我们走。”石原沉重地说。

“我很遗憾。不过,我会按你的意志办,你放心。”黑崎沉默了一会儿说,然后转身离去。

他被人蒙上了双眼,带上了汽车,雅也坐在他身边。开车的仍是秀之,他沉默地看了看石原,一句话也不说。

车开出了很远,石原身边的大汉解开了绑在两人身上的绳索和蒙眼布。

“你们马上就可以下车了。”秀之望着后视镜说道。

石原用小指尖轻轻地顶了顶身边的雅也。雅也有了反应。

汽车以一百公里的高速行驶在国道线上。石原与雅也同时动作,石原一肘顶在身边大汉的胃部,然后猛地将他推出车门外,那大汉身体发出沉重的“扑嗵”声掉在车外,车速太高,石原估计他全身骨头都碎了。

雅也双手扣住了秀之的脖子,秀之反过双手抓着雅也头发,雅也痛得嗷嗷乱叫,但双手仍在不断加力。石原处理完大汉,转过身来,对着秀之的腹部狠狠地打了一拳,秀之“啊”的一声怪叫,抓住雅也头发的手立刻松开了。

“让我教教你什么是拳击。”

石原一边拉着汽车手刹,推开车门,把秀之抓下车来。几天来的愤怒全凝聚在拳头上,他一记一记地对着秀之猛打,雅也在一边帮着石原不停地揍。

终于,秀之松瘫成一团泥似的倒在公路上,报了这几天仇的石原和雅也,恶狠狠地骂着,钻进汽车,远远地开走了。

躺在地上的秀之,过了许久才从昏迷中醒过来,吐出嘴里浓浓的血痰,想站起来,可腿却是软的,只好坐下。

“混蛋,我非宰了你们不可。”秀之咬牙切齿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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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第五章 喋血仇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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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田雅也和母亲一起住在公寓里,那里他正在复习大学考试教科书,准备不久的考试。

这天夜里十一点过。

“叮咚”门铃响了。

母亲信子听到门铃声从里屋出来,她今年三十六岁,由于在酒吧间太太用品部作售货员,喜欢穿着打扮,也很注意保养自己的身体,所以看起来她比实际年龄还年轻些。

从门口传出信子撒娇的声音和仓持喝得酩酊大醉的哼哼声。

在雅也浓密的长睫毛长着一双颇有灵气的眼睛。他苦笑地合上了教科书。仓持是母亲的监护人,这公寓和新宿的酒吧间都是他买来送给母亲的,他好象在做房地产买卖。

雅也的房间里有四张半“塌塌米”,在床上的搁板上,排着手枪模型和汽车模型,墙上悬挂着练习击剑的服装和防护面具,还有赛马用的套服,头盔等东西。

雅也喜欢各类运动,喜欢冒险,他幼小的心灵里常常为自己勾画出各式各样的宏大计划。

房间里有两张桌子,一张是现在雅也面前的学习用桌,另一张是比较大的工作用桌,上面固定着虎头钳和放着煤气灯等东西,许多汽车零部件零散地摆放在桌面上,在靠里面的墙壁搁板上,堆放着许多工具。

一阵脚步声从地板上传来,然后有人在敲雅也的房门。

“门没有锁!”

雅也仍坐在椅子上。只是身体向门边探了过去,十七岁的雅也,看上去有些单薄,只有脱开衣服才能发现他的肌肉非常发达,他体重已有七十公斤,身高也达到一米七五了。

门打开了,醉意已泛到赤黑脸上的仓持走了进来。他身材矮胖,将近五十岁,露着金牙笑着说:

“啊!打扰你学习啦!不过太累了对身体不好。去消遣消遣吧。”

说着拿着一迭五千元的钞票。

“谢谢,……”

雅也把钱接了过来。他想:我已经不是小孩了。他知道把自己哄出去后,仓持将要同母亲干什么事。不过,把他们从苦难生活里拉出来的是仓持,所以他也没有理由反抗。

他刚把沾有机油的无袖衫和牛仔裤,穿在绿色的运动衫和深棕色的宽大长裤上、就听到从母亲的卧室里传出急促的接吻声。

雅也耸了一下肩,走出走廊。乘自动电梯下到公寓的进门厅,在公寓的停车场,雅也那辆绿色本田N三六〇轻便型汽车停放在那里。

雅也自己把这车改造一番。他换装了较硬的弹簧,将车身降低,发动机还经过重新调整。虽然凸轮轴和弹簧等零部件却是在汽车商店买来的,但其他许多地方几乎都由他自己改造过。

他自己重新调整了发动机,他并不是想要调得象本田四冲程那样。而是模仿“昂宿星”和“铃木”等那种两冲程车,这样弄起来就比较容易些。

对于两冲程发动机来说,只要设法把速度控制阀和排气孔的位置增高,把转动阀和转动甩油圆盘的缺口扩大,就能改变成高速型的发动机。

雅也在调整过的本田N三六〇型汽车上,启动了发动机,仪表板里可以显示到一万五千转的转速计上的指针,随着油门的加大,激剧地上升着,这种转速计,是本田两轮比赛摩托车上用的。

雅也使发动机的空转达到三千转。然后将转速调整稳定。

靠空气冷却的发动机马上就要发热了,他推上齿轮排挡杆转速达到一万转。然后松开了离合器踏板,前轮桥上的车轮产生了瞬间的空转,N三六〇型车就象弹射器一样射了出去。

他一直踏着油门,从停车场出来,一个左转弯,冲上了环行六号公路。

雅也坐在车上,打开车窗,风吹动着他的头发,他年轻的脸上显得生气勃勃。

车在欢快地叫着,在公路上愉快地奔跑,车和他的主人一样年轻而有生气。

雅也使用双离合器,将排挡杆放在130公里时速的第三挡上。加大油门,这时发动机发出了轰鸣的噪音,加之车身的震动,雅也的耳朵却感到有点疼痛。

刚好到青山三厂日的横街,雅也就看见一家挂着“纯粹的幻觉摇摆舞”招牌的舞厅。

雅也走进去,在柜台前的栏杆上坐下,要来了一杯可乐。刚要喝,背后一个人便抓住了他的肩膀。

雅也回过头来一看,原来是自己的两个熟人。

“喂,好久不见啦,逃到哪里去了,偶尔才露面呀。”

有酒刺的那位说道。雅也认出他是吉村,站在边上的是吉村前不久认识的一位朋友,叫石原,以前他没有见过这个人。

“你忘啦?我们干过的事,还没有多长时间吧。”吉村在雅也的耳边小声地说道。

<er h3">2</h3>

一小时后,雅也驾驶着本木田N三六〇型车,沿着清水河开着,在一座倒塌的仓库前他停下来。后座上卷曲坐着石原和吉村,在驾驶座与后面座位之间,有一根圓形铁管横着,当车颠簸时要特别小心,所以两人只有卷曲坐着。

吉村从运动夹克的口袋里掏出了螺丝改锥,巧妙地从里面把仓库门栓拔开。

仓库里很潮湿,吉村从口袋里掏出小型电简照路,里面堆放着生了锈的自行车和摩托车零部件。雅也心里感到有点害怕。

仓库的尽头,有一个一米五宽;四方形的暗口。

“进去嘛?还留恋这里吗?”吉村推着雅也的背。

雅也弯着腰钻进了洞里,这是一个战争时期修筑的防空洞改成为仓库,有将近十个“塌塌米”宽。

洞中央有一张桌子,上面立着一支较粗的蜡烛,右边堆放着四、五张床垫,左边的搁板上堆放着快餐。

吉村用打火机点燃了蜡烛,三个人坐在桌子周围粗糙的椅子上。

石原在蜡烛上点燃了一支香烟,深深地吸着,没有说话。

“以前经常在这个地方把偷来的摩托车卸散了拿出去买掉。你忘啦?你还是负责运输的呢,”吉村吐着烟雾说道。

“……”

雅也咬着嘴唇。

“你母亲好象抓住了一个很有钱的监护人,因此你也从代田的廉价公寓搬到什么别的好地方去了吧,要不怎么找不到你。你要是富起来就把我们给忘掉,那可不太好啰,因为我们都是好朋友嘛。”

“……”

“你怎么不说话?!”

“求你把我忘了吧。”雅也说着低下了头。

“不要这样讲嘛,我们是朋友。”

“那时,父亲病卧在床,只靠母亲挣的工钱糊口,我就差点给饿死了,我是没法子才干的。求你们把我放了吧。”

“说来轻巧,现在你不是一副大少爷的派头吗?不是吓唬你,如果我们把你做的事向警察告密的话,警车马上就会开到你门口,把我们惹怒了,即使我们被抓了,你的一生也不会有好下场,这些你就不会想一想吗?”吉村冷笑着说道。

“你把我告发了,我也会告发你的。”雅也反击道。

“请!请!我们被逮了倒是无所谓的,从少年管教所出来不过是镀了一层金。你就不一样啰,你会被学校开除,你就只能当一个打零工过活的人,后果知道有多可怕。”吉村说道。

雅也沉默着。

“我们帮助过你,你难道不原回报我们吗,真没良心。”

雅也继续沉默着,头低得很低,看上去他已经默许了。

“喂,我说的话你都明白了吧。你只干放风和转运的活儿就行了。万一被抓了,我们也不会交待你。好,我们来谈一下计划吧。我们选择的是东横线都立大学火车站高架公路桥下的那家珠宝店。住在那里的一个女人与我们是好朋友,我们从她那里知道店主全家正带着女佣人在箱根旅行。”吉村开始介绍道。

“请你们饶了我吧!”突然,雅也再一次乞求道。

“你说什么?”

石原和吉村同时抽出了小刀,“嗖”的一声带着令人害怕的声音,石原手里的小刀横放着飞了出去,插在柱子上。吉村用刀尖指着雅也的头。

“太迟了,你已经知道了这事,要回去就不能让你活着走。”

一直没有说话的石原开口说道,话音深藏着冷冷杀气。

“我明白了,我愿意帮忙,不过,只有这一次,这次事完了以后,我们就约定,你扪把我给忘了吧。”

看见闪亮的尖刀,雅也一下子被唬住了,他摇晃着双手,脸色苍白地说道。毕竟,这样的经历对他来说,还是太恐怖了些。

“可以,可以,我们约定。”二人折起刀放进口袋里。

“真的吗?”雅也半信半疑。

“我们不是好朋友吗,把你的秘密透露出去的话,就不够哥们儿了。”

石原也松了口气,吉村笑道,微笑着拍了拍雅也的肩膀。

他们三人出了仓库,坐上N三六〇型车,雅也驶出环行七号公路,往左边一拐,朝着黑月区的方向开去。

过了那座立交桥就出了高速公路,在桥下的十字路口往右拐,开了一段,再往左边就上了横线的高架桥。桥下并排着许多仓库和商店。

车在一家叫做中村的珠宝店前停下来,三人下了车。

石原压低声音对雅也说了几句,然后来到百叶窗式的小便门前,用细长的螺丝改锥开始橇门上的锁,回程的电车轰隆隆地开了过来。

小便门波打开了。

打着手电简潜进商店内的石原和吉村,嘴里在小声地说着什么,雅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也跟着钻进了房内。

一进屋,三个人都大吃一惊。

店里一片凌乱,显然已经被抢劫了,商品陈列架的玻璃全被打碎,里而空荡荡的。

“富生,好象谁捷足先登了。”

石原骂了起来。

“也许还剩得有。”

吉村打开了里面办公室的门,门没有锁,两人钻了进去。

雅也看见石原手电简光环中情景,心脏立即就象被冻结住了,呈现他眼前的是一幅可怕的景象,一个年轻人倒在血泊中,心脏处有一个弹痕。

石原和吉村也一齐发出了低沉的惊叫声,手电筒光照下。他们看见半开着的保险柜门前还倒着另一个男人,他的睑已被打烂,辨认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电车的轰响声掩盖了枪声,在外面什么也听不到。”吉村说道。

“别多说了,赶快离开,快!”石原喊道。

三人立刻转身冲出小便门。

刚一出门,三个人呆呆地站住了,在雅也的车旁,站着一个身材高大,体魄强壮,大约二十七、八岁的男子。

他的外表很不寻常,脸色异常的狠,右手正握着一支枪身很短的左轮手枪,衣服的胸部染满了鲜血。

那个男人浑身好象在散发出高温一样,让人灼灼生畏,充满血的眼睛里射出了一道仿佛随时都可能爆发的耀跟的凶光。

雅也的头脑里马上产生出一种错觉,仿佛走进了放映暴力电影的电影院一样。吉村的牙齿在不住地“咔嗒咔嗒”上下打着颤。

“这车是你们的吧?听着,不要出声,把车门打开。”

那个男人用嘶哑的声音命令道。

这边三人都没有动,大家都被眼前的景象弄得不知所措了。

“把车门打开!快去,要不我就杀了你们,你们看见店里的尸体了吗?也许你们觉得那样好吧?”

那个男人用拇指“叭”的一声把左轮手枪的撞针栓搬了起来。

“啊,明白了。”

雅也用钥匙先将驾驶室座一侧的门打开,然后把助手一侧的门也打开了。

那个男人将助手座位搬倒,跨进后座里,他的腿抖抖索索,上身也有点晃荡,脸上表情好象很痛苦似的。

“喂!全都上车来,谁要敢喊我就先杀了他,”那个男人威吓道。

这时,马路对面蔬菜店二楼上的灯亮了,风雨窗也打开了,住在底楼的人正朝这边的车窥视。

雅也他们三人都挤上了车,后座的男人用枪抵住吉村和石原,吉村从没有见过这种场合,吓得他尿都流了出来。

石原渐渐地镇静下来,他想自卫,但他知道现在不行,一旦开起枪来,且不说自己可能披打死,枪声还惊动警察,而他是最不愿意见警察的了。

“快启动,带我去你的公寓!你们好象是一伙专门干等主人外出后行窃的贼,在什么地方一定有住处吧?”那个男人说道,又用手枪指着雅也的脑袋瓜。

雅也一边缩着头一边启动发动机,他好象有点精神失常似的,目光呆滞,动作也不太正常。他将离合器松开,发动机调整到一万转的转速时,N三六〇型车就象踢出的球一样弹射出去。

“嗯,这车还可以嘛,跑得挺不错。你们的公寓在那里?”

那男子问道。

“我们没有公寓,只有隐藏在仓库里的住处。”吉村一边颤抖一边回答道。

“那更好,再开快点,别让巡逻警车发觉追上来。”那男子把枪口再一次使劲地抵着雅也的脑袋。

“我求你别这样——”雅也嘴里嘟哝着。

“我担心万一不当心枪走火,所以提心吊胆地不能开好车。”

“好,明白了,你就专心开吧。”

那男子把枪口移到坐在助手座位上的吉村脑袋上。

<er h3">3</h3>

N三六〇型从车站前通过,即将开上环行七号高速公路时,一辆巡逻车闪着红灯鸣响,警笛嘶叫着追了过来。

“加速,如果被巡罗警车追上的话,我先杀了你们!”坐在后座上的,男子发狂似的叫喊道。

雅也将发动机转速提高到一万四千转,慢慢地他又提高了挡位,车身就象要被解体似的震动着,辅助消音器也象立刻要破裂般发出了沉重的排气声。

这一加速,笨重的警车就不能比了。

“快停下!再不停就要开枪啦!”

警车上传来呼喊声,但是转眼间两车的距离就被拉远了。

不一会车就驶进了环行七号高速公路的立交桥,雅也一边用鞋尖踏着刹车,一边用鞋跟松开了油门踏板,并把排挡拨到了空挡位置,车速降了下来,由于激剧的减速,与巡逻车的距离又缩小了。雅也用二挡九十公里的时速,一个右转弯,爬上了环行七号高速公路,冲进了导入道。

N三六〇型车的轮胎在地面被滑“吱吱”直响,在导入横转时,险些撞上高速公路外侧铁路桥的护栏,雅也赶紧巧妙地松开油门踏板,车子及时改变了方向,只差一点就朝转变弯侧翻过去了。

巡逻车也是一个大转弯,车身就象被拉住了一样,一边倾斜着,一边冲进了导入道。警车转弯时,由于速度太快,控制不住猛地一下撞上了铁路桥的护栏,被撞烂的散热器里冒出了大量的蒸汽。

“好啦,多亏你啦!”

那男子一边髙兴地说着,一边拍着雅也的肩臂,吓得缩着身子的雅也一下子就挺起了腰板。

当他们通过环行七号高速公路,正向立交隧洞去时,隐藏在暗处的两台巡逻车又追了上来。

“不停下就真的要开枪啦!”

警车上的喇叭叫喊着,大约经过了三秒钟,从两台警车助手座一侧的窗边,探出了半身警察用四五口径S·左轮手枪乱射起来。

警察的枪口冒着青紫色闪光,紧接着就是一声可怕的响声。雅也发疯似的让汽车左右拐着弯躲避子弹。

子弹不断地从车旁掠过,汽车道和行人道附近弹跳着弹头,地面淬落着蓝色的火花,在黑暗中蹦跳着,然后消失。

过了隧道以后,汽车马上就插进了无轨电车的行列里。在路的前面,已经有十辆警车并排着等在那里,看见飞快插进了电车行列的N三六〇型车,从警车上下来的警察们连忙转身躲在警车后面。

雅也使劲刹车和减速,车差点就碰在用作路障的警车上,不仅石原和吉村,连握着手枪的那个男子都发出了惨叫。

雅也赶紧右拐,再是一个急左拐,然后松开了离合器踏板,使尽为气把手刹车手柄一拉,冒着烟打着滑的N三六〇型车旋转着扭转了一个方向。

雅也立即挂上挡,一个转弯顺着旁边的一条岔道逃了出去,一时束手无策的警车过了一会才跟着冲进了岔道。但是警车的车体太宽,岔道太窄,怎么也迫不上。

二十分钟后,雅也驾驶的N三六〇型车沿着代田的污水河开进了仓库里。握着手枪的青年男子把雅也他们押进了防空洞。

“不要出声!不听我的话就杀了你们。”

他威胁道,他坐在堆着的床垫上,背靠着在凝聚土墙壁上,这三人面向墙壁并排着坐在椅子上,外面警车的警笛声由近而远去了。

“给我拿点喝的东西,嗓子太干啦。”青年男子喘着气说道。

吉村从搁板上拿了三筒广柑饮料,那个男子接了过去,拉开易拉罐的拉孔,将三筒饮料一饮而尽。

“但你受伤的地方不医治一下吗?”吉村讨好似地问道。

“废话!”那个男子骂道。

“是被谁打的,是死了的那两个人吗?”石原问道。

“我说过不要说话,不明白吗?好啊,现在想动了,如果再动一下,我就杀了你们。”那男子吼道。

他用左手从口袋里抓出了一把亮闪闪的38口径的子弹来。

“听着,子弹这里有的是,如果谁要是想对我起歪心的话,有什么样的后果,我想你们是知道的吧,我拿着这玩意儿,只要一扣扳机就行了,你们要是想胡来一气,那就是十足的蠢货,我便不客气。”

他说着又把子弹放回了口袋里,然后仰卧在床垫上。右手依旧握着手枪。

蜡烛的火苗晃动着,警车的警笛声听不见了,那个男子右胸扩散开的血已经把整个衬衣染红了。

“畜生,可惜不能回老板那里,否则就可以让私人医生给看一看了。”

青年男子说着,艰难地坐了起来,用手枪示意雅也。

“喂,那个年轻人,过来一下,我告诉你中野老板的地址。”他说道。

“不,我再也不想去了。”雅也摇着头。

“胡说,你知道中野路区锅屋横街吗?”

“……”

雅也点了点头。

“好,那里有幢叫做安东不动产的大楼,到了叫做极东的超级市场附近,马上你会知道的。在大楼里面装有内部对讲机,你将呼唤按钮按三次长的,一次短的,反复几次,屋里就会有回音,如果有了回音,你就说是田中,请把门打开。”

“……”

“你进到里面后,就向对方说,是田中派来的,告诉他们虽然已经得手,但是政、达、安这些混蛋想抢了东西各自逃掉。我们打了起来,政、达被我干掉了,可是我也受了伤。安这混蛋从商品陈列架上把便宜的珠宝偷偷地装起来乘我们去的车逃掉了。最后我乘你们的车逃到这里,还有告诉他作为目标的珠宝正由我安全保存着,让他们立即来这儿。”

这位自称田中的男子说道,他看上去好象很难受,脸淌着急汗,身体有点摇晃,站不稳,说话声音很低弱。

“不行。”

雅也咬着牙说道。

“怎么,你想让我杀了你吗?快去,他们两人就是人质,假如你没有把老板接来,这两人的性命就完了。”田中吼道。

“你不要想吓唬我们,如果你敢在这里开枪的话,枪声会传出去,听到枪声,马上就会有几辆警车开来,你就奴瓮中之鳖,被抓起来,送上断头台。”

雅也反击道,他再也不愿陷进泥潭中去了。他只感到一种东西在体内冲荡着,那是青春的力量,它使雅也感到害怕。

“你这个混蛋!”

田中站了起来,颤抖着举起了手枪。

忽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田中喉咙忽然象被什么抓住了似的,他扔掉了手枪,双手挠抓着胸口,身体就象虾一样卷了起来,一阵难受的咳嗽“档”的一声,他的嘴里吐出了一滩乌黑的血。

吉村迅速地炼起手枪,这是便衣警察专用的柯尔特式六连发手枪。

田中倒在混凝土地板上,从喉咙里呕出了血块,浑身不断抽缩,几乎就象鱼市场的琼魚一样快不能动弹了。

“死了吗?”

吉村浑身颤抖地问石原。

“好象死了。”

石原冷冷地说道,用脚轻轻把田中翻了个背朝天,把裤子里插着的32口径hSC毛瑟自动手枪夺过来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这时吉村颤抖得更厉害了。

“怎么啦,吉村,平时尽说大话,关键时刻就象一个胆小鬼,现在田中已经快死了,别再这样熊样子了。”

石原说着用柯尔特枪口对准了吉村,吉村吓得从椅子上翻落下来,面带酒色的脸就更加歪了,石原手指套住枪机,把枪在手上转了几圈,把枪收起来。

“不用害怕,我还没有开枪,喂,在收拾尸体前把口袋里搜一下。”石原说道。

吉村很害怕模死人,但他还是从尸体口袋里搜出了十几发38口径的柯尔特手枪和大约三万现金,又从左边的口袋里搜出了一个浸透了血的手帕包。

石原从吉村手里接过了手帕包和现金,他把很重的手帕包放在桌子上打开,万没想到,里面的东西在蜡烛的灯光的照射下,放射出耀眼的七色光,随着烛光的闪动,那七色光在微妙的起着变化。

是钻石,一颗足有五克拉以上的钻石和大约有五十颗已加工好的多角钻石。

吉村停止了颤抖,从他的嘴唇里发出一声惊叹的口哨,雅也被吸引住了。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这是真品,若是在商店里买的话,要值多少钱啊!每颗不值一百万也值五十万。”吉村说道。

“不,每颗要值三百万,即使是急着脱手也要值一百万。”

石原颇有自信地说着。

<er h3">4</h3>

“卖掉它。弄成现金,够咱们用的了。”吉村讨好地说。

“不行吧!已经加工好的钻石,不能轻易拿去卖吧?”

雅也狐疑地说。

“别这样急,吉村,在这个关头,千万多加小心,钻石是不能就这么轻易拿去脱手的,要做成戒指和装饰别针什么的……咦,真奇怪,那么小的珠宝店怎么会有这么大颗粒的钻石呢?我曾去过不少的珠宝商店,就是商品陈列架里的钻石,最大的也只有一克拉。对啦,这些东西恐怕是私货吧。中村珠宝店的老板在保险柜里藏着些私货。结果被暴力集团探知了。中村珠宝店的老板作梦也没想到他的东西会被盗,很难说他会去向警察局报案吧,最多只是托黑社会帮忙査找,假如我们要想大发一笔财的话,那么这回就是拣了个大便宜。”

石原满脸兴奋地说道。

“对,你说得对,你给我们毎个人多少分点吧?”吉村马上一边附和着,一边警惕地问道。

“好,虽然不说是平分,不过我不想占什么便宜,我和吉村做的是同样的事,我们都还是一样吧。首先,要准确数一下有多少颗钻石。”石原说道。

“已经数了几遍了,合计是五十一颗。”

“那好,我们抓紧点,如果是三等分的话,平均每人十七颗。既然大家平分,我就要十七颗,不过我要在这里选我喜欢的,可以吧?”

“说明了,你就是要大的啰。”

“有意见吗?”

“没有,没有,不愧你老兄够朋友,心胸宽。”吉村搓着手说道。

“不过你们听着,这些钻石无论如何不能现在拿去脱手,这样太危险,要等社会上不注意此事时才能脱手。好,等到天亮,我先把你们的那份拿到新宿车站西口的地下投币存物柜去存放。”

“不过,你……”

“你们要是怕我私吞,不放心的话,没关系,我已经在配钥匙的地方配了两把,你们两人拿着钥匙,经常去打开存物柜看看,这样就放心吧。”石原冷冷地说。

“真有你的,连钥匙都配好了,比商店广告还想得周到。”

吉村笑着对雅也说道。

“喂,你怎么脸上一点儿也不高兴?马上就要发大财了,你却……”

石原不高兴地问雅也。

“……”

雅也没有吱声,他想,如果把五克拉重十七颗钻石卖了,拿到钱就可以买一辆豪华无比的车,还可以买一辆象“流星”九一〇型那样标准赛车、这种诱惑力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大了,也太突然了,他的心中完全没有任何准备,他一下子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喂,我们稍稍睡一下吧。今晚巡逻警车不厌其烦地在外面巡逻。”

石原用自己的手帕把全部钻石包起来,放进了内衣口袋里,他带有怀疑的眼光一直注意着吉村。

“你来检査一下,还剩几发子掸,心中好有个数。”

他说着把毛瑟hSC手枪递了过去,这种hSC手枪与沃尔式自动手枪一样,是连发式手枪。

“谢谢。”

吉村好象很擅长分解模型手枪似的,他内行地把hSC手枪的弹仓打开,又打开机栓把仓里的子弹全部卸出来,看见还有三发子弹装在里面。

吉村把从弹仓卸出来的一发子弹,往弹仓的上端压了进去,然后他把这发子弹压回了枪柄的弹仓里,打开枪栓自动合上了,吉村一边用拇指搬着撞针栓,一边轻轻地扣着枪机,用拇指的力量慢慢地把子弹上膛。

由于撞针块是被拇指压着的,所以慢慢地往下倒到中间的位置就停住了,这与左轮手枪上保险时要领相同。

雅也在旁帮吉村的忙,他把田中的尸体拖到了仓库的地板上,在上面盖了帆布,把尸体藏了起来,然后重新检査自行车和摩托车部件。

在地下防空洞里,他们打开堆叠的床垫睡了下来。

“明天把尸体扔到哪里去?”吉村问道。

虽然桌子上蜡烛还燃着,但雅也一点儿睡意也没有,吉村和石原却翻过身去了。

雅也直到凌晨四点过后才忘掉一切,睡着了。

三人醒来时,已是上午十点左右,几个人翻身起来,把咖啡作的快餐挂面填进了肚里,然后走出了防空洞。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大家觉得嗅到了从帆布下面散发出来的强烈的尸臭味,雅也觉得胃里的东西直想往外翻,不过总算熬过来了。

“我们不用这车吧,还是坐出租车。”雅也提议道。

二人很少见地赞成了雅也的提议,大家决定晚上用雅也的车去扔尸体,吉村和石原的夹克里都藏着手枪。

三人乘出租车来到新宿,在西口广场下了车,在地下商店街买了一只小型手提包,把钻石装好,藏在一个投币存物柜里,他们买了张早报,发现上面还没登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

他们三人用从田中那里搜来的钱,在耿舞伎街一家叫“北欧海盗”的菜馆里吃了午饭。三个人心情平静下来,忘掉了尸臭的事,食欲大开。雅也用这座大楼里的电话挂通了家里。

母亲带着睡意的声音出现在电话里,好象还没有完全醒。

“昨天住在朋友那里了,今晚还要在那里抄笔记。”

雅也的高等学校对三年级学生的管制轻松,进入笫三学期后,即使不去上课,只要考试成绩好就行了。

“是吗?那么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就打电话到店里。”

母亲好象很困似的说完,放下了电话,在放电话之前,雅也听见了仓持嘶哑的声音,只要雅也感觉到寂寞孤单时,就会对母亲和仓持感到愤怒。

三人又到一家迪斯科舞厅和女孩子跳摇摆舞,一直到黄昏,才在饭馆吃了晚饭,晚报在显要版面报道了昨晚的事件,但是不知是否是疏忽,报上说还不能确定雅也他们逃走的汽车牌号。

除了石原外,两人的心中都惴惴不安,石原知道,警察发现他们还需要时间,在此之前他早就带上钻石离开了这里,之所以现在还不走,是因为还有些事要处理完,以免拖累这两个家伙。

他们乘出租车返回了代田的仓库,石原把手枪移到了臂部的口袋里。

在N三六〇型车不太亮的前灯照明下,三人将田中的尸体用帆布裹好,这次不再是心理作用,的确是有尸臭了,田中的腹部也胀鼓起来。

三人难以忍受这股恶臭,把晚饭全吐出来。

正当他们弯着身子呕吐时,仓库的门突然被踢开了。

一个手里拿着手枪,脸上戴着女式尼龙长统袜面套的男人进来了。

“不许动,我要是看见谁动一下,就立即开枪!”那人命令道,他用左手关上了后面的门,雅也他们想吐的感觉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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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钻石还来。”

带面罩的男子用尖细的声音说道,他手里拿着一支45口径的G·I柯尔特式手枪。

“你说什么,我们不明白。”吉村用毫不客气的口吻回答道。

“不要假装不知,明明有那具尸体在那儿,别惹我生气了。”

那人非常讨厌地说道,下巴朝田中的尸体那面抬了抬。

“你就是绰号叫安的人吧?”

雅也试探着。雅也回想起死去的田中曾说过,他在开枪射击另外两个人时,安带着一些珠宝逃跑了。

“你怎么知道的?五郎……田中说的吧。别废话了,把钻石交出来,如果老实地照我的话做来,我可以饶你们一命。”

安说道。

“你不是开玩笑吧,警车不断地向我们开枪射击,钻石那玩意儿,我们能拿得到吗?”石原说道。

“警察的确可怕,你就不想想我手里的枪,就不可怕吗?”

“呀,别开枪,如果我们把钻石藏到什么地方的话,你若把我杀了,你又到哪儿去找钻石呢?你也稍稍考虑一下吧。”

石原冷笑着说道。

面罩里,安好象歪着脸。

“明白啦,你说的也不错,这样吧,我们做个交易。”他用令人肉麻的声调说道。

“交易?”

“啊,我只想要三分之一。”

“凭什么要三分之一?”

石原嘲笑着,右手趁对方毫不在意时,悄悄地插进的臂部的口袋、手指尖已经碰到了里面的手枪柄。

“啊,老弟——”安继续说道。

“你们还年轻,好不容易把钻石弄到手,不拿来卖,一分钱也拿不到,那些仅仅是些石头而已,对你们来说毫无价值。要卖的话,我看你们都是外行,也找不到什么买主,这样吧,一颗十万卖给我,不过我只想买我要的那些。我选剩下的全部给你们。”

“只给十万就这么一点就想买?”石原讨价还价,以此麻痹对方,手还放在裤子袋里。

“那么你说要多少?”安用欺负的口吻问道。

“别多说了,每颗五百万。”石原毫无惧色地说道。

“你还挺懂行啊。”安讥笑着。

“非此价不可。”石原语气异常坚决。

安沉默着,他知道遇上了对手,他想试着换一种方式。

“这样吧,我们今天交个朋友,就依你的价,一颗平均五百万卖掉,确切说应该有五十颗,总共是二亿五千万。全部换成现金,分三分之一给我,这样怎么样,是笔不坏的交易吧?”安说道。

“哼,你不是骗人吧,如果我们作朋友,是先把你那玩意儿收起来怎么样,你带着面套,我们看不清你的脸。你想,连脸面都不让人知道还谈什么做朋友?我们对你没法相信。”石原冷笑着说道。

“你就不能取下面套吗?你也从田中那里抢走了些东西吧?不过如果你真不想让我们看见你的面孔,我们不看就是了。”

安思考虑了一会,似乎被说服了,雅也帮腔说。他开始用左手脱尼龙长统袜面套,当面罩褪下来挡着视线的一瞬间,石原从臂部口袋里掏出了柯尔特式手枪,因为手枪是连发式,所以不必用手搬起撞针块,只要一直扣住枪机就行了。

雅也迅速地把身体藏到了自己的N三六〇型车背后,免得死在他们的枪战中,汗顺着背直往下流。

就在这时,门被猛地撞开了,两个男人端着很短的机关枪冲了进来。

“安!把那玩意儿扔掉!”

那两个人吼道,一个人把短机关枪的枪口对准了安,另一个对着石原。两挺机关枪就象汽车用的黄油注入器一样,所以人们管它叫黄油注入枪,是旧式美军用M三型机关枪,虽然样子不好看,却很适合实战,长长的弹夹,可以装三十发45口径的手枪子弹。

石原扔掉了手枪,朝着躲藏在车后的雅也这边滚了过来。

把面套扔在一边的安,露出了凶暴的面孔,回头看着那两人,嘴里骂着把手枪扔下了。

“喂,好容易才把你给逮住了。说是在这一带看见了你,世田容支部的年轻人打来了电话,要不是我们干得太慢了点儿的话,还应该听见你亲切的声音。”

端短机关枪的两人中,一个年纪较大一点的发出了令人可怕的笑声。

“把田中杀了的是你吧?”说着把下巴朝尸体指了指。

雅也悄悄地把柯尔特式手枪拣了起来,吉村和石原象处非常惊吓地坐在一起。

“不是,我没干,是这个年轻人干的。”安喊叫道。

“他胡说!”吉村用近乎惨叫的声音喊道。

“怎么都行啊,老板已经说了,我们是来找你要钻石的,你们是打算被乱枪打死呢,还是打算交出钻石。如果你们爽快地交出的话,就可以留下你们的命。”

中年男子打开机枪保险威胁道。

“钻石就藏在这里的砂堆里,被田中的尸体压住了,不敢乱说,请相信,前辈。我若是拿着钻石回家的话,安东老板和前辈们一定会认为我想独吞了,所以我只好藏起来。”安拼命地叫喊道。

“在哪里?说!把钻石藏在哪里了。”

安东组的中年男子把机枪转向了吉村。

这时从门外响起了一阵连续的激烈枪声,门上顿时弹痕累累,木片横飞,门被打开了,端着机枪的二人赶紧卧倒。

二人一边滚翻着身体,一边用机枪向门口反击,他们的嘴里涌出了一股股鲜血,门上的弹痕就象缝纫机走线似的,从门外传来了一阵痛苦的叫声。

二个男子手指死命地扣住扳机,在死之前几秒钟里,不断把子弹射向对方。

这时安敏捷地冲了过去,从死人身体上拣起一支机枪,对着吉村这里一阵扫射,空弹壳就象黄色的雨点般飞撒着。

吉村端正的脸顿时就变得一塌糊涂,头颅上喷着鲜血。石原拔出了吉村身上的毛瑟手枪,狠命地扣动了枪机。

随着特别高亢的毛瑟hSC手枪的枪声,空弹壳几乎是跳了出来,一直弹到头顶那么高才往下落。

安被这突然的打击惊呆了,他忘了躲藏,他吃惊地转过身来,瞪大了眼睛。

带着发狂似表情的石原站了起来,逼近了安,手指勾住毛瑟手枪的枪机,把最后一粒子弹射进了安的身体。

他扔下了没有子弹的毛瑟枪,抓住了机枪,把枪口对准了N三六〇型车。

“出来,雅也,钻石是我们的了,把吉村那一把钥匙搜出来,别磨磨蹭蹭的,赶快离开这里,说不定还会有人来的。”

石原吼道,可是雅也没有回答他。被卷进了血战之中的雅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动,一股强烈的冲动让他无法安静下来了。青春的力量在他体内汹涌着,他突然起来,拿起柯尔特手枪,向石原扣动了扳机。

石原万万没想到来自雅也的攻击,情急之中他一时竟忘了躲开了。

雅也的柯尔特枪还在漫无目的乱射,石原赶紧爬下身来,他并没有急于向雅也射击,他知道这个人太紧张,神经有点失常了,过不了多久就会好的,他慢慢地呼着气等着雅也把子弹打完。

雅也继续漫无目的地扣着枪机,从枪口射出了一串鲜艳的火花,子弹打在地上,然后向四处反弹了出去。突然门外又是十几发子弹打了进来,已经不害怕死的雅也,不顾自己处于绝对的劣势,把柯尔特手枪插进了皮带里,又爬过去收集两挺机枪,还从尸体的口袋里收集了二个预备弹夹,在短暂的间隙里重新装上了机枪的弹夹。

用较轻的丙烯酸改装过的N三六〇型车的窗玻璃上布满了弹痕,雅也肩上挎着一挺机抢,把另一支架在发动机盖上等待着,关掉车灯。

不一会儿,门又被打开了,三个男人一边乱放着枪,一边冲了进来。雅也瞄准了左边的一个扣动了枪机,由于连续射击的后坐力,把机枪弹向了斜上方,一瞬间三个男人全部趴下身去。

雅也手里的枪不止息地响着,他一边打一边狂叫,直到两挺机枪里的子弹全被打光。

三个男人象一块打湿了的抹布一样,鲜血淋漓,一声不吭地躺在地上,雅也扔掉了机枪,嘴里依旧不停地狂叫着,钻进了车里。

对于雅也来说,这件事已经没有什么兴趣了,一切都已过去了,只要坐上自己心爱的车,就是死也不会感到痛苦的。

因为他曾为心爱的车到处奔跑去买发动机,为改装车灯花了相当长的时间,好不容易才装好了三触点式起动电机,好象至今还没有比这更好的发动机,他嘴里“嗷嗷”地叫着,手抖抖索索地点燃了发动机,一松离合器,开着心爱的汽车从仓库里一下子冲了出来。

他没有系座位上的安全带,飞快地开着,不一会儿他听到枪声和“嗖嗖”的子弹声,还有追上来的警车警笛声。冲上了大街的雅也,把油门板踩到了最低点上。他心爱的车以时速一百六十公里的速度向前飞驶,远远地看见城市的灯光,身后的警车警笛声已经越来越近了,他忘记了珠宝,忘记了还没有死的石原,也忘了身后的警车,但他没有忘记,今天是他自己的十八周岁生日……

第六章 幼狮狂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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冈田秀之的父亲因杀人罪,被网走刑务所判了刑,那年秀之才四岁。

冈田秀之的父亲武夫,是称雄横滨夜之街的明神组副组长。明神组与以高岛街国际市场内基地的笫三国人组京城会是冤家。两个组织冲突起来,武夫亲手砍掉了京城会头领的脑袋,被警察当场抓获。

那时,秀之还不理解父亲为什么被判刑二十年。明神组和京城会怎么会在火拼中两败俱伤,他太小了。

秀之上小学哪年,母亲突然发了财,在伊势估木町开了酒吧。秀之住在屋顶室。每天到学校上课,放学后,就在酒吧间向美国兵要糖和巧克力吃。

小学四年级时,秀之从同学那学会了抽烟。那时,他很瘦小,高年级学生介错总欺负他,常常恐吓他“不把你的东西供上来我就杀了你。”这使秀之强烈地渴望自立。

小学六年级时,夏日的一天,莠之患了感冒,没去上学,在酒吧间的小阁楼里睡觉。母亲出门去了。

秀之感到浑身发热,就抛开毛毯,找出母亲留下的色情小说,边看边向自己的腹部抚摸下去。

等他察觉有人时,秀之慌忙把毛毯拉到胸口上,可是已经迟了。小阁搂的门口,站着来交酒吧大门钥匙的值班女招待。她满面通红。

女招待的名字叫好子,她一言不发地脱去内衣,掀开毛毯,磨盘似地压在秀之身上。好子的呼吸急促起来。

好子终于先起来了。对脸色苍白的秀之说道:“小子,真不错,以后我会常来的。”而后她拿来温毛巾,给秀之擦身体。她成了秀之后来上百个情妇中的第一个。

和好子过了五个月,他们的事终于给秀之的母亲撞见,好子被赶出了酒吧。

“你倒会象老扳似地享清福,现在不用教你怎样去勾引女孩子了。只是不要对你娘不规矩。”当老板娘的母亲说道。

秀之进了山五中学。入学考试刚结束,数十名高年级学生就围了过来,把他带到学校的游泳池旁。

“干什么?”

秀之毫无惧色地问道,这样的场合幼时在流浪群中早已见惯了。

“你就是神明组冈田的儿子?我是山五会会长石田,我要你记住,这儿,是老子的地盘。哼!”

满脸酒刺的石田敞开学生服,拔出短刀。

“给我滚开点,别让我见到你。”秀之答道。

“哟喝,看不出还是条好汉哪,不过无赖的儿子终是无赖。如果你愿意到我们会来……?”

会长用短刀抵住秀之的脸颊,说:

“我们都是皆川一家的亲戚,你愿意跟我们好好干吗?”

“我那么瘦弱……”

“难道是茶道专业吗?那更好,那专业的女孩子对皆川一家特别关照。”

“混蛋,只会勾引女人。”

“这小子,只会弹三弦。好,让我教训教训你。”

会长吹了一声口哨。

游泳池的角落里走出了五,六个一年级模样的小学生。

“喂,看你们的啦,给这小子点佛骨骨灰。”会长命令道。

高年级学生收起刀,从口袋里取出注射器,吸上药,挽起袖子,把针头扎进手臂。脸上渐渐呈现出恍惚的表情。

新生们则取出自行车锁,竹刀,向秀之通去。秀之往后退着,直退到校园的混凝土围墙角下。

秀之站住,定定地看着他们,感到父亲的血在胸膛沸腾。

猛然,正面的学生跳了起来,手中的链子锁飞向秀之。秀之一把夺过链子锁,后退一步,一脚向那学生踢去。

那学生一声尖叫,倒在地上。秀之挥动起链子锁,锁上挂着对方的学生服碎片和滴血的肉片。

秀之的链子锁向左边持刀的学生击去。那学生惨叫一声倒在地上,疼得直打滚。

第三个人见势不妙,拔腿就跑。

高年级的学生都惊得口瞪口呆,定定地站在那里。

秀之提着血肉淋漓的链子锁一步一步地逼过来。

“混蛋,难进还要我动乎,你才明白吗?”秀之骂道。

“千万别动手,别动手!你是大名鼎鼎的冈田的儿子,你宰相肚里能撑船,手下留情,饶了我们吧。今后您说什么,我们都听您的了。”会长跪下来不停地叩头。

秀之仰天大笑,瞥了他们一眼,向大门口走去。回到家,关上门,把链子锁往床角一扔,便瘫倒在床上,心里这才感到一阵后怕。

笫二天,秀之怕对方报复,不敢到学校去。他来到弹球盘游乐室弹球,弹球他五年级时就会了。

不一会儿,他就花了五百元。交了钱,为了消磨时间,他向港口方向闲游过去。半路上被两个人栏住,其中的一个问道:

“可是冈田的儿子?”

“……”

“有话和你说,来一下好吗?”二人一左一右挽住了秀之的手臂。

两人带他到楼木街的一间木板仓库前,门牌上写着皆川兴行樱木支部。

山五会会长石田和四、五个干事叼着烟,狞笑着,望着秀之。那两个人放下秀之,关上了大门。

“昨天,你给我们皆川一家脸上抹了黑。”石田把烟圈吐到秀之的脸上。

“我本不想这么干的。”

“胡说,我们原想关心关心你,可你却不给面子,还打伤了我们的兄弟。”

“……”

“给他点历害。”

石田招了招手,一个人递过皮鞭,石田向秀之的脸猛抽过去。

秀之双手抱头,避开了。

“加不加人山五会?”

秀之沉思了一会,忽然说道:

“冈田的儿子,一言即出,驷马难追。好吧,立血书。”

就这样,秀之加人了山五会。

加入了山五会的一年级学生有十多人。其中秀之最受器重。

他们在教室里注射麻醉剂,和女生打打闹闹,女老师上课时,说下流话。

秀之还悄悄地到川崎拳法道场去学打拳,毎周一次。渐渐地,他能毫不费力地制服持刀的对手。

只是女孩子们缠得太紧,让他感到不自由。现在来找他的,不仅是白行合会的,还有慕名而来的娼妓,秀之把她们送来的东西统统当作会费上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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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众多的女孩子中,秀之只看中了二年级的西田和子。和子的父亲是德国人,母亲是日本人,混血儿的她有着惊人的美貌。

秀之与和子相遇在山手街鲁尔鲁教会,两人都入了教,热衷于听牧师布道。署假到来时,秀之天天送和子从教会回她父亲经营的伊势佐木街德国饭店去。

暑假中,秀之约和子去海水浴场。和子十分谨慎,约了自己的女伴一快去。

第二天下午一点左右,和子应邀来到了矶子海水浴场。一个相貌丑陋的女孩子民子陪她一起来。

那天阳光明媚,海水蔚蓝。身着游泳衣的和子在阳光下婷婷玉立,金黄色的头发熠熠生辉。

三个人一直玩到黄昏。

秀之的手每次无意中触到和子的身体,都有一种奇特的感觉。他终于忍不住向和子建议道:“回去前去划划船,行吗?”

和子迟疑了一下:“有点晚了。……不过,民子,你看呢?”

她询问地望着民子。

“去吧。”民子高兴地答道。从介绍开始,民子就在对秀之暗送秋波。

秀之到租船处租了一条船,扶着已换上连衣裙的两个女孩子上去。秀之握着桨,以运动员优美的姿势划着船,向波峰冲去。

“太可怕了,回去吧。”和子冷得直哆嗦。

“有我在,没事。好,咱们回去。”

秀之笑了,掉转船头。岸上的灯光倒映在海面上,随着波涛此起彼伏。秀之望着海面的景色,搁下桨,模出根烟,点上火。

“啊?你会抽烟。”和子惊讶地问道。

“嗯,还会喝酒。”

“等等,方向不对。”

和子忽然发现船不是往来的方向划回去。

“对的,这个方向顺着海潮,能早点靠岸。”秀之嘶哑的声音使和子一怔。

船驶入了富冈岬的礁石里,秀之把船绳拴在一块岩石上,拉着和子,跳下船,爬上一块大石头。

他默默地把和子的连衣裙脱去,扯掉她的胸衣。自己也赤裸着身子,呼吸急促地把手放在和子的胸口上。

“女神,……,我的女神……。”

和子紧紧闭着双眼,两腿挺得直直的,心中不停地祈祷。船上的民子呆呆地望着发生的一切。

“看着我。”秀之厉声说道。

和子条件反射地睁开眼,泪水立即涌了出来。第一次离男人这么近,她吓得哭不出声来,腿自然松开了。

二十分钟后,和子就不再是处女,爆发完积蓄已久的欲望,秀之与和子又搂在了一块,后来秀之才发现,背上还爬着民子。

因为是混血儿,和子很早熟。半个月不到,就频频约秀之到海滨,小树林,墓地去,也学会了抽烟,甚至当着父亲的面也面不改色地照抽不误。

秀之把和子介绍给白行合会,在地下室里,他无动于衷地看着山五会的会员如狼似虎地扑向和子。……

作为一个青年人,秀之的心过早地冷漠和麻木了。

秀之从和子身上看到了女性的突变,感到失望之极,他已开始玩弄女性。

三年级时,秀之当上了山五会会长。后来,他根本不再去学校了。

初中时代快要结束了。

一天副会长根本找到秀之,精明的脸上浮现着暖昧的笑。

“我从中华街北京楼的姑娘那里弄到了一个情报,明天晚上十二点,中华街首领陈到山下公园去交接麻醉品,不用说是带了现金的。海洛因一镑五百万日元哪,简直不可想象。”

根木舌头一转,海洛因一镑五千万日元就变成了五百万日元。

“海洛因怎么运来的。”

“他们在冲等入港许可证的英国船上安插了一名中国厨师,船经香港时,厨师用橡皮船把药品运上岸。”

“真假情报?”

“怎么会呢。提供情报的可是陈的手下人哟。”

“那么……”

“最好把药品抢过来,怎么样。”

“那么容易?……对手可能带了武器。”

“当然。不过,咱们也可以带吗?”

“说得简单,我们只在两支军用回转式六连发手枪。”

秀之签道,这两支手枪还是一年前美军给的,秀之常常乘船出海,用这两只枪对着空罐头盒练习射击。

“那没关系,可以从我家店里的海军宪兵那里偷三挺短机关枪,三支手枪。”

根本家在海边开了个妓院。

“S·P买武器吗?”

“这些家伙以临时检查为名,每周都要到咱们店来一次。把手枪往帐房的金库里一放,就去玩。那时咱们正好可以去偷枪。”

“没问题吧?”

“唉呀,会长你怎么那么胆小,到时候,看我的,绝对没问题。这些家伙执勤中跑出来玩,枪披偷了,若被上级知道,是要掉脑袋的。所以他们是不会迫查的,只会朝弹药库里再拿几把手枪,瞒天过海。”

“……”

“怎么,害怕了,如果让大家知道会长如此缩头藏尾,膽前顾后,对就不妙了。”根本撇撇嘴唇。

“我早就不想当会长了,我干腻了,一点劲儿也没有,不过,别忘了,现在下命令的,还是我。”秀之平静地给了根本一巴掌。

根本被打得跳了起来,脸色变得苍白,他恨恨地瞪着秀之,吐了一口混着血水的痰。

“明白了。你是头。”

下午,山五会干事七人,逃课来到防空洞集中。

晚上,裉本偷偷地来到皆川家,把秀之的话一一转述给皆川,秀之的才干镇住了他们,他们再也不敢小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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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十点,秀之带着川崎盗来的车,埋伏在本牧美国海军基地附近赤线地带的要塞处。

车里,后座上坐着山五会干事太田和吉川。窗外的原野上银光点点,不时传来几句老式唱机放出的流行歌曲,醉薰薰的美国兵三五成群,勾肩搭背,穿过灯火通明的大街,街上的客店里,不断传出“欢迎光临”的叫声。

根本家开的妓院叫“幸运客店”,就在秀之的车的斜对门。五分钟前,一列海军宪兵从他们跟前经过。

幸运客店剌眼的灯光熄了五秒,这是暗号。秀之发动汽车,慢慢开到客店门口,停下,跳下车子。

客店后门开了,根本抱着一包用床罩裹着的东西出来,把东西放在车上,又转回客店,秀之发动车,开回到野毛山公园。

秀之下了车打开床单一看,里面有一支四十五口径军用自动小手枪和一挺短机关枪,全都装满了子弹。

山五会的干事们都兴奋起来,忍不住饮酒祝贺。一边细细地把玩着手枪,一边等着根本。

中午一点过,裉本终于回来了,脸色涨得紫红。

“真倒霉,我告诉宪兵停电时金库被砸破了,他们不信,被他们揍了一顿。幸运客店也被他们封了,不过他们也没办法,只好泱泱而归。”他不无得意地说道。

“枪到手真不容易。头儿,给我吧。怎么样?”

他拿起二十连发的短机关枪问道,秀之默默地取出埋在基石下的用油包好的二只手枪。

这天晚上,干事们马乌虎虎地睡在防空洞里。第二天夜里,秀之选出八名身强力壮的山五会成员,按计划埋伏在山下公园。

他们把车开到公园外的停车场,停车场的管理曾是山五会成员,根本已经关照过他了。

山五会的成员们从车上下来,走进了昏暗的公园。根本把短机关枪装进黑皮包里。时值冬日,公园里见不到一个行人。

深夜十一点。

道路两旁的岩壁上,都挂着冰柱。年轻人们走过石桥,进人树林里。秀之一声令下,大伙纷纷爬上树。隐蔽在树叶里。

午夜一点差十分,从山下桥方面来了几个穿风衣,蒙面的男子,走近石桥时停住了,面向海边而立。另一个人在他们背后转来转去,警惕望着公园方向。

一点时,他们中的一人从怀中取出电简,摁亮,举起来向海面方向打信号。

随着信号,沉沉的海面出现了一只橡皮艇,一直划到了石桥下。

四个人忙着把橡皮艇的缆绳拴在石桥栏杆上。一个穿着防水风衣的男子登上了石桥,也蒙着面。

这几个人快步向公园的游步道走去,这时,秀之从树丛里跃了出来,历声喝道:

“不许动,我们是警察。”

根本他们也从树上滑下来。

几个男子转身拔枪就射,与此同时,秀之的枪也开了火。穿着防水风衣的男子应声倒下,滚人了海中。

根木抄着短机关枪一阵乱射,对方反击,他中弹倒地。

见此情景,山五会会员吓得拔腿就逃。

只剩下秀之一人,他灵活地在树丛中躲闪着流弹,不失时机地向对方开枪,又击中了一名敌人。

不幸,子弹打完了。他扔下手枪就跑,身后传来阵阵枪声。

山五会会员没命地逃到停车场。爬上车子,也不等等后面的秀之,一溜烟地走开了。

秀之紧赶几步,终于没追上。

公园的四周响起了警笛。二名警官向秀之追来,赤手空拳的秀之只好束手就擒,披押到了中华街附近的加贺警察局。

逃跑的卡车在开往野毛山的途中遭到包围,撞到电线杆上,山五会的少年们纷纷跳下车来,野狗似地奔命,却敌不过警察,五分钟后,全都束手就擒。

不久,秀之他们被送到了保上谷横滨少年监别所,每个人都关入了一个小房间。看守们每天不停地毒打他们,悲鸣声不绝于耳。少年们无法忍受这种虐待,用头撞着铁窗,闹着要回家。

调查时,秀之把所有的责任推在死去的根本身上,叫秀之感到悲伤的是和他有关系的女孩子们一个也没来看他。

不久秀之被送到了小田原市谷津少年院,少年院的人们都鼓动他逃走,他都无动于衷。

少年院里,每天都发香烟,还教他们学习汽车修理的技术。秀之的日子过得悠哉悠哉。

有一天,一个持着竹鞭在他们周围游逛教官,找着小差子抓住秀之的领子,舞动着鞭子吓唬他。秀之就毫无表情地用平静的声调说:“松开你的脏手,小心别把我惹火了。”

教官就不知不觉地放开了他。

从此之后,教官们对秀之刮目相看。在校成绩并不出众的秀之,汽车发动机的有关知识却学得出类拔萃。一年后就通过了二级工的考试,另外,也从同伴处学到了不少犯罪手法。

一年半后,秀之获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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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之母亲开的“阿卡西亚”店整装一新。

秀之不在的那段时间,伊势佐木街完全抹去了战争的影响,到处张灯结彩,兴旺发达起来。

秀之来到阿卡西亚店一看,门还没有开。门前站着一个人,是西田和子。

“对不起,没来看你。”

“现在才想起。”

秀之冷冷地答道。

一年多不见,和子显得更加美丽、成熟。

“我,现在在这个店里工作,另外,帮你妈妈保管店里的钥匙。”

和子说着把钥匙拿给秀之看。

“你到我家来?”

“嘿。”

“和我一起住。”

“不高兴吗?”

和子抓住秀之的手,仰视着他。

秀之的新家在原来那条街附近的山手街,刚改建成公寓式。二层楼、共十六个房间。

秀之看着,不知怎么,觉得有些不喜欢。

进了楼下的茶座室,和子以新妇的姿态给秀之准备好酒和菜。

不一会,酒劲上来。秀之一把抱住和子。

正在这时,门开了,母亲走了进来,她平静地看了看秀之。

“孩子,你一点也没变。”

这是离别一年半后,母亲的第一句话。

以后的整整一周,秀之住在二褛的一间房子里,沉溺于酒和和子之中。

一天,二人相依着走到中华街吃晚饭,刚把鸭翅放人口中,就涌上四、五个人,把他们挟持到皆川一家处。

“久违了,秀之。回来也不先到事务所来问问,反让我费神。”

说话的是一个叫掸的人,他又转向和子。

“你好,小姐。石田哥哥正在到处找你,趁他还未动怒以前回去,不更好吗?”

掸说完便踏着有节奏的步伐离去。

秀之赶忙问:“石田,是我们山五会的前会长石田吗?”

“嗯,现在是皆川一家的准干部。请原谅,现在才告诉你。我,我已是石田的妻子了。”

和子扑倒在地上,失声痛哭。

二人向山下公园走去,根本没有注意到后面有人尾随。

公园已修整过,秀之的脑海里浮现着与中华街人员打斗的情景,那一切仿佛就在昨天。

和子把头枕在秀之肩上。

“把石田也杀了就好了。我再也不和你分离。”忽然,背后响起了一声沉重的吆喝。

“站住。”

两个人转过身来,不禁一怔。

夜幕中,两个中国南方人用小口径手枪对着他们。

“你是冈山秀之?”

一个人怪腔怪调地问道。

秀之猛然记起,这人是一年半前被击伤的那个中国人。

“快逃。”

秀之拖着和子转身想跑。

但是和子上前一步,挡在秀之胸前。

那人的手枪喷出红也火舌,发出刺耳的射击声。

和子一仰身,倒在了秀之的怀里,她的身体弹痕累累,血肉模糊。

那人的子弹打尽了,转身想逃。

秀之强忍悲痛,从后面扑上去,一拳将他击倒,双手死死地卡在他的脖子上。

“畜生……畜生……”

那人嘶嘶地呻吟着,渐渐地双眼鼓出,头一歪,死了。

和子死后一个月,秀之出了医院。

刚出院,秀之就作为树林凶杀案的目击证人,出庭作了证。

秀之回到“阿卡利亚”酒吧店,作了见习生。他平静地过着日子,慢慢恢复体力,尽管打伤的四根肋骨不久就完好如初,他却忘不了和子的死,抚不平心灵的伤痛,秀之深深地体会到了人生的恋哀。

皆川一家屡次催促他归会。但杀人,对秀之也失去了往日的吸引力,他没有作答。

这时,父亲刑期缩短,从网走刑房所回到了家中。

同时,秀之也迎来了十七岁的春天。

父亲出狱的笫二天,横滨亚古沙亲分会便派使者到家中,请他人会。

皆川处也派来使者相邀。但武夫都拒绝了。

一周后。武夫迎来了神户山田组系的黑崎组使者。山田组是日本最强的暴力集团,与东京天声会结合,声势浩大。关东各地都有他们的部组,黑崎组是其中之一。

武夫当上了思崎组的干事。

黑崎组给武夫的第一任务,便是杀死皆川。

一天夜里,秀之看见父亲混身是血地回来,他愣住了。

武夫发现了秀之。

“这事一个子也别说,否则,就是亲儿子,我也决不会手下留情。”

他的眼里闪着可怕的光,秀之不禁打了个冷战。

笫二天,人们在海港发现了皆川的尸体,浮在水中。

警察把武夫作为最大嫌疑犯,作了调查。但是,黑崎组为其辩护,举出铁一般的事实,武夫免遭逮捕。

武夫不仅成了最高干部,金钱也源源不断地流人腰包。他改建了山手街的住宅,修起了旅馆式的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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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秀之遇上了皆川家的石田,身后还跟着三、四个人。

石田表情阴沉。

“怎么你总是和我对着干?”

秀之什么武器也没带,但他若无其事地把手插进裤袋里。

四个人上去围住他。

石田赶紧说:“不用动手。……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希望你忘掉你、我、和子之间发生的事。……象以前那样,做个好朋友。”

“皆川一家已败落啦。”

“早就把他忘了。请你介绍我人黑崎组,怎么样?”石田行了个点头礼。

秀之默默地同意了。

秀之最近的相好,是酒吧女雪子。一天,秀之外出,把雪子一个人留在寝室里。

石田突然破门而入,欲对之施以暴行。

“长大了,真美。和我快活快活。”

石田狞笑着,脱去了衣服。

“不要欺负人。”

雪子抓起枕头,向石田扔去。

响声惊动了门外按顺序等待着的男子,他们一起凑到门口,从锁眼往里看。

石田笑着抓住雪子的手,脸色一变。

“想找死啊?”

说着抽出腰间的短刀。

“要杀就杀,量你也没那份胆量。”

雪子脱光衣服,坐在床上,点上支烟。

石田用刀尖抵在雪子胸口上。

“小兔崽子,你算老几,不过是秀之手下的败将。”

雪子把烟吐在石田脸上。

“我让你胡说八道。”

石田一声嚎叫,短刀在雪子胸口划了条浅浅的伤痕,鲜血顿时涌出来。

“不,放下手中的刀。石田,放下刀,听我说,我丈夫是东京港川会的头领,你小心点,别碰我,别碰我。”

石田的脸可怕地扭曲着。

“港川会有什么可怕的,老子还是黑崎组的呢。”

说着左手把雪子拉进怀里。

雪子狠狠咬了石田一口,石田大叫一声,右手条件反射地把短刀刺进了雪子的胸膛。

雪子“扑通”,倒在地上。

石田木然地吮了下伤口。夜游神似地踉踉跄跄跑出来,扶着门框,呻吟道:

“快来,兄弟们,我杀了她。”

正在这时,秀之从外面回来。他冲进寝室,看见雪子躺在血泊中,他抬起她的手号了号脉。脉膊全无。

其他几个男子见势不妙,推开房门就跑。

“混帐,刀还在这儿。”

秀之拔出插在雪子胸口的短刀,血喷出来,立刻染红了一大片床单。

石田清醒过来,衣服也未穿,就往外冲。

秀之在后面叫道:“站住。”

石田刚跑到走廊,迎面走来二名警察。

原来旅馆的人觉得秀之屋里有异样的骚动,就给警察局打了电话。

警察给石田铐上手烤,然后推开秀之的房门,不禁大吃一惊。

厘里站着满身血迹的秀之,手中握着刀子,刀尖下的血泊里,躺着雪子。

电话铃猛然响起来。石田一下子发狂地叫道:

“是他杀了人!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不是杀人犯,是他杀了人。”

秀之再一次被捕。

法定秀之仍是少年,他被关进了拘留所。

石田则已成年,被押送到监狱。

武夫听到这个消息,立即请来律师。

雪子经过抢救,保住了命。

第二天,按石田的供词,警察逮捕了另外几名男子,一同关在拘留所。

他们都异口同声地供道,是石田杀死了雪子,而不是秀之。其他的事则矢口否认。

秀之听到这个消息,心安理得地吃了晚饭,蒙头就睡。

雪子刚能开口说话。就供出是石田伤了她。

然而秀之因集团暴行罪,仍被监禁在拘留所。他的档案已送往地区检察院。

三个月后,判决下来了。判秀之到少年刑务所服六个月的刑。

<er h3">6</h3>

秀之已在待决室里待了三个月,因神奈川县没有少年刑务所,他又到山梨县少年刑务所服了三个月的刑。

少年刑务所里,充斥了杀人犯、强奸犯、吸毒者。和少年院大不相同,警戒得相当严密,几乎与监狱没有太大差别。

少年刑务所的头和他周围的人,都知道秀之是冈田的儿子。知道秀之杀过人,对他敬佩不已,从不轻视他,还命令手下的人服从秀之的命令。

刑务所内同性恋泛滥,秀之刚入所,就有人要他当稚子,否则就要杀他,秀之断然拒绝。

连连杀三人的杀人犯头子平野,也看中了秀之,他一再要求秀之与他同寝,那怕只有一夜,秀之也拒绝了。

平野认为自己受到了侮辱,狂怒地殴打秀之,扳金工场的一角,响起了剌耳的喧哗声。

秀之防不胜防,挨了二、三拳,他奋起向平野的胃击去。

平野惨叫一声,向后倒去,痛苦地缩成一团。嘴角流出了胆汁。

看守们急急忙忙地赶到,驱散了围观的人群,问明原因,把秀之押到了惩戒房。

秀之在惩戒房里,关了一个星期,每天只给两个冷馒头和水。不几天,秀之就瘦下来。

一周后,秀之回到杂居舟。同房的伙伴们扶着他上了床。

第二天放风时,秀之与平野相遇。

平野苦笑着说道:“承蒙关照,你什么也没说吧?”

秀之答道:“别担心。”

“明白了。不愧是冈田的儿子。今后定能成大业。”说着和秀之握了握手。

直到出所,秀之再也没出过什么事。

六个月的刑期终于结束了。

秀之回到家,受到了父亲的热烈欢迎。

山手街的房子已成了旅馆女招待宿舍,父亲又建了一间三层楼的旅馆。

进了屋,武夫把秀之让到里边的座位上。给他斟上了酒。

“你干得不错,口好硬,辛苦你了!看来你可以接我的班啦。要是想干的话,跟我说一声,我向黑崎组的头儿打个招呼,你可就前程似锦了。”

几个月不见,武夫的脸上就显出了苍老的痕迹。

黑崎组事务所在伊势佐木街外侧,羽衣桥附近,是一栋大楼,地面有四层,地下还有两层,门牌上写着:

黑崎建设所

地下室第一层是个铺着塌塌米的大厅。此刻厅里坐满了黑崎组的组员。正面的墙上,挂着天照大神的画像,出自本家山田会长之笔。穿着绸衣的黑崎坐在画像下,浅黑的脸上那双小眼睛闪着冷冷的光芒,他的年纪在四十开外。

黑崎的左右,坐满了黑崎组的大干部、子部,还有些年轻的准干部。

他们为秀之举行了入组仪式,不过用注射器抽血代替了古老的划手指的方法,抽完血,有人过来给秀之消了毒。

入组仪式结束后,举行了宴会。艺妓款款而人,载歌载舞。

秀之暗下决心:

“一定要成为黑崎组第二代组长。”

第二天,秀之搬到了黑崎组建在矶子高台的旅馆。

这两层楼的房间里,住满了黑崎组的单身汉。组里明文规定:

不准带女子人内。

秀之住在二楼,房子很宽。不过吃饭要到楼下的集体食堂。

第二天,纹身师平助来到秀之的房间,按照黑崎的命令,平助没有用止痛药。

秀之痛得大汗淋漓。

但平助还是不顾一切地在他身上雕了条盘龙,并染了色。

染料引起伤口发炎,秀之开始发高烧。

伤好了,那条盘曲欲飞的脊龙呈现出鲜艳的色彩。

那年,秀之才十七岁。

秀之常到櫻木街黑崎组的一个赌场去。赌场的主顾,大都是商人街的富豪。下的赌注相当大。

秀之常把他们赢得精光。回来后得意洋洋地把钱交给父亲。

其实,赌场的中间人,就是黑崎组成员。兴奋中他们常常脱下上衣,露出刺眼的青龙。

因为胜负早已内定,一上赌场,秀之就毫不客气地下大赌注。

在“啊”“唉”的叹息声中,中间人把所有的钱都放在秀之面前。

赌徒们往往不死心,甚至借钱下赌,然而十回有九回都输得分文不留。

秀之常常把赢来的钱,分一半给中间人,人们都夸赞他大方。

赌场上花钱如流水。败者乞丐,胜者豪富。秀之和中间人商定,每十六盘只输三次。而一晚上能来五十盘左右。以一盘五万日元计算,一晚上就可以成为百万富翁。手气好时,一晚上甚至可以得一千二百万。

破产的赌徒们有的卖掉了祖传的土地,有的负债累累,有的自杀身亡。

秀之总是若无其事地听人们讲述这些悲惨的传闻,仿佛与这些人没有任何关系似的。

他那双俊美的眼睛里,早已泛不起一丝同情的波纹。

半年不到,秀之因为功劳赫赫被提升为干部。颇受黑崎器重,每月薪水十万日元。

不久,他搬出了集体宿舍,结了婚。妻子名叫佳子,才十六岁。体态丰满匀称,脸上常常挂满孩子般天真的微笑,两人是在母亲开的“阿卡西亚”酒吧间里认识的,婚后,秀之仍每周星期六和星期天去赌两次。其余时间,几乎都给了佳子。

最初,佳子对秀之的爱抚毫无反应。慢慢地,沉睡已久的青春苏醒过来。两个月后,就知道了最高潮,并开始向秀之提出要求。

同时,在精神上,佳子也变得越来越依恋秀之。

过了春节,父亲武夫因病住院,是胃癌晚期。尽管作了手术,却已没有希望。

为了付医药费,秀之把父亲经营的二家旅馆连同女招待,都卖给了黑崎组。

到了二月,警察找出了三年前,武夫害皆川的铁证。刑警们拿着逮捕令刚到病院,武夫就咽了气。

秀之成了形式上的丧主。

实际上,黑崎组操纵着一切。武夫的葬礼很隆重,花了一千万元,请到了几乎全城的名人大户,并赠给武夫的亲友近百万遗产。

三月,星期天的一个夜晚,黑崎组租了岸边的“花月”小客店,又开始花札赌博。

秀之发牌。

那天晚上,有十五个客人,每个人都带有一个大大的黑色手提包,包里装着三百万到五百万元。

有的客人是小厂的厂长,带来了这一年的税金,如果输了,就要破产。

有的是公司的经理,为了急于筹集资金,甚至把库存也带来了。

客人们只是喝点酒,吃块三明治填填肚子就沉入了胜负瞬息万变的世界里。

客店的周围,布满了黑崎组的年轻人,警惕地注视着夜幕,门口,走廊上,也布满了岗哨。

赌场在二楼的客厅。客厅左右两边的屋子里,还有一群年轻人,观察着周阑的动静。

赌场的首席上坐着永田、他身后放着一只钱箱,后面,站着五、六个黑崎组干部。

长长的印度木棉编织草席正中,坐着发牌的秀之和中间人谷川,两人都把袖子卷得高高的,嘴里叼着烟,吞云吐雾。

客人中,有一个是黑崎组的暗线,名叫佐竹。他扮成从关西来云游的大地主。

还有两个人,秀之不认识,据说是黑崎组的战友,川崎黑手组介绍的,是不动产房主。

两个钟头后还未定胜负,有人头上冒出大颗大颗的汗。

秀之木然地看着,熟练地把牌塞人中间人手中。

秀之轻轻地咬住下嘴唇,向佐竹做了个暗示。佐竹接连得胜,膝前的钞票已堆积如山。

看到秀之的暗示,点了点头。

“哪位,哪位……”谷川敲着盆,叫开了。

佐竹抛出一百万日元,其他的纷纷拋出五十万,三十万。门口的一位不服气地抛出一百二十万。

“当当……”谷川继续敲着。

看到没有人再下注,他一下子翻过盆,喊道:

“胜负!”

正在这时,楼下响起了刹午声,一瞬间,枪声四起。

客人们纷纷抱头鼠窜。

左右厅的年轻人往楼下冲去,楼梯被踏得终略作响。

这时,那二个黑手组介绍来的客人忽然从包里取出二十连发的大型自动手枪,站起来:

“不许动!举起手来!别出声!把钱交出来。”

楼下枪声不断。

客人木下把手伸向怀里,往前走去。

二十发的手枪砰的一响,木下中弹倒下。客人们惊呆了,纷纷取出包里的钱。

黑崎组的干部默默地看着,想着怎样掏出口袋里的枪。但是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没有一个人敢动。

秀之两手抱着胳膊,一动不动,他手里握着短刀,敌不过手枪。而且和佳子共渡的幸福时光浮现眼前,他不想死。

“喂,佐竹。我们早就知道你是暗线了。把钱放进我们口袋里,钱箱里的钱也一块放进去。”

佐竹静静地站着,没理采。

其中一个人向他的膝盖打了一枪。

佐竹吓得往旁边一闪,赶紧按他们的命令做。

客店外传来了卡车的笛鸣。

二人拎起提包,砸碎玻璃,跳了出去。

屋里的黑崎组干事立刻拔出手枪,向外射击。

二人仿佛受了伤,艰难地爬上迎面开来的卡车,一溜烟逃走了。

黑崎组的干事们立在卡车扬起的灰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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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崎组干部和赌场的客人抢在警备队包围“花月”客店前,转移到了“矶香”客店。

客厅里,黑崎对客人低下头。

“实在抱歉。不过,不管怎么,我们也要把钱追回来,请原谅……”

“木下君被杀了。你们的保卫人员难道是用来装样子的吗?”

一个客人恶狠狠地问道。

“我们一定为木下君复仇。”

“警察会调査我们的,那我们可就名誉扫地了。”

“这点请放心,花月客店的事儿,不过是我们组的年轻人喝醉了,内哄而已。我们组的年轻人,即使嘴被打烂了,也不会说出客人的名字。若真有这样的人,我会命令他切腹自尽。”

黑崎严肃地回答。

黑崎又给每个客人一百万,把他们打发掉,之后,立即在矶香客店召开了紧急会议,秀之也出席了。

黑崎黑着脸,一言不发地扫视了一遍,然后对水田等人喝斥了一番,不爱发火的黑崎,动如此大的怒,让每一个人都吓得不敢吱声。

“这么容易就给黑手组骗了,黑手会与叶樱会有交情,抢赌场肯定不是黑手会想出来的点子。”黑崎阴沉着脸。

“一定是叶樱会策划的,那么,我们怎么办?”大干部泉川试探道。

“问得好,山田组直系黑崎是不能被人耻笑的,我们一定要全歼黑手组。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说不定叶樱会会暗中支持他们。那么,我们还得跟叶樱会做对。”

“我们也派人向神户的山田组求援。干脆,趁热打铁,今晚就动手。否则让警察发现就麻烦多了。”

“如果叶樱会突然来偷袭的话,我们的援军也到了。”

“对,快把武器挖出来。”

“组建突击队吧。”

“谷川,你是今晚失手的直接责任者,你负责指挥今晚的行动,务必挽回名誉。今晚,年轻人也有责任,你们出十五个人。”

“……”

“秀之,你也来,他们由你负责,让人们看看冈田儿子的能耐。”

黑崎指着秀之。

“可以不去吗?”秀之轻声问道。

“什么?”

“我这样的晚辈还没有资格……”

“胡说,你现在已是黑崎组的头目了,不要辱没你的名字。拿出勇气来。”

“最近,提升你为大干部啦。象你这样少年得志者,组里并不多。今晚,是决定黑崎组命运的时候,全看你的啦。”

黑崎拍了拍他的肩膀。

凌晨三点。黑崎组突击队分乘五辆车,向川崎进发。

其中也有秀之。

他们每人带着一把日本刀,一支四十五口径的自动手枪,五十发子弹。

寒风刺骨,大家都感到有些冷,不禁缩紧身子,以掩饰内心的不安。

途中,秀之跳下车,向佳子住的旅馆奔去,他感到这次去,生死难测,他想与佳子告个别。

黑手组的事务所在川崎和横滨之间的一个工厂里。

事务所占地近五千平方米。四面环着冬月的枯树。

黑崎组队员们左手扎着白毛巾,他们从卡车上跳下来,包围了房子,谷川一挥手,一排炸弹扔了进去。

屋里燃烧起了冲天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黑手组组员奋力反击。激战中,谷川中弹倒下。

谷川的死激怒了秀之,他右手拔出日本刀,左手持枪。

“跟我冲。”

话音未落,秀之便从断壁处跳人庭院里,几个组员也跟着冲了进去,他们疯狂地见人就砍,逢人就射。

等清醒过来,他们周围已堆满了对方的尸体。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风吹动着落叶,沙沙作响。

秀之扔掉日本刀,给枪换上预备弹仓,向外走去。这才觉得右脚疼痛难忍,低头一看。血已浸透了裤腿、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挂了彩。

他扫视了一下屋子,突然想起今天是自己的二十岁生日。

二十岁,成年了,不再是少年。二十岁这一天,他杀了这么多人,足以判死刑。此刻,佳子一定在屋里为自己准备生日晚宴。

不要被逮捕。不要死。……

秀之攥住枪,带着身边的几个组员,急急地向外冲去。刚冲出门口,他们立刻被笼罩在一片强光中。

“放下武器。”

警备队指挥官用话筒喊道。

秀之他们一言不发,依旧拿着枪往前走去。

“放下武器!你们被包围了,逃跑是不可能的。”

指挥官对着话简大声嚷嚷。

秀之举起左手。

砰砰,秀之击碎了两只车灯。

在开枪的同时,他拔腿就跑。

“站住!否则开枪了。”

指挥官叫道。

秀之他们一边还击,一边继续跑。警备队三十只枪一齐射击,声音如雷灌耳,秀之身上中了数发子弹。

他扑倒在地,艰难地翻滚着身体,躲避着警察的子弹,在这一瞬间,他想起了佳子为他准备的生日晚宴。

他换上一个新弹仓,扣动枪机,追来的几个警察应声倒下。

子弹打完了。

警车上的灯火向他的方向搜索着,警察仍在往地上乱放枪。

秀之动作慢了下来,他轻轻地念叨起佳子的名字,眼里幻出佳子上街买金鱼,买青菜的情景……

他最后挣扎了一下,昏了过去,在昏过去前一秒钟,他听见了四周又突然响起了激烈的枪声……

第七章 流浪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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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的一个星期二,天气还很冷。

深夜,京滨大道一家汽车旅馆的停车场上。几条人影在汽车中来回晃动,从旅馆里透出几股极微弱的灯光,根本就照不到他们的身上。

几条人影聚在一起,蹲在地上低声交谈着什么。

忽然,几条人影立起身来,朝着一辆小汽车快速走去。

他们一共是三个人,一看就知道,是准备偷车的。

三人走近一辆后窗忘记关上的小汽车前,其中一个伸手进去,打开后车窗,然后半个身体钻进汽车里,从里边打开了驾驶室的门,一猫腰,坐在驾驶座上,然后冲两个放哨的人低声招呼道:

“寺田,城山,快上!”

两个人也迅速地钻进了车里,关好车窗,驾驶座上那个小伙子正从衣兜里掏出一大把钥匙,准备发动汽车。

“行吗?汤川。”寺田不放心地问道。

汤川没有回答,他俯下身紧张地试图发动汽车。终于,汤川手里的万能钥匙捅开了发动机的引火装置,汽车发动起来了。

汤川一松离合器,汽车一下子就窜上了京滨大道,朝着灯火阑珊的城区飞驰而去。

中原街。

此时已是凌晨两点,街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和车辆。在街的对面,川崎署元住吉警察派出所的警察荻原,正把大腿靠在暧炉边,神经质地不住顫抖。他的同事,小仓警官外出巡逻执勤去了。荻原从办公室的抽屉底下拿出干鱿鱼,放在暧炉的炭上烤起来,他回想起自己从厚木农业高等学校出来后,已有三年光景了,但仍在为填饱肚子而拼命干着,不禁感到一阵悲哀。

烤鱿鱼的香味飘满了屋内,荻原已被这香味诱得肚子呱呱直叫,他斯下一支鱿鱼腿正往嘴里送。

忽然,桌上警察专用电话响了,荻原极不情愿地放下鱿鱼腿,抓起电话简。

“我,元住吉派出所的荻原警官。”

“啊,荻原君,我是向河原派出所的吉川,刚才有一辆绿色的”日冕“牌小车,正撞红灯,象是87年或88年出产的豪华车型,在牌号只看到是5-07XX,后面的两位数没看清,车可能是偷来的,你注意一下。”

荻原听着那个颇有长者派头的声调,不情愿地回答道:“我知道了,我再重复一遍,87年或88年的”日冕“牌豪华车,绿色,车牌号5-07XX。”

“就这样,这事交给你了。”

电话挂断了。

荻原整了整挂在腰间装有沉重的四十五口径G·I柯尔特式手枪的枪套皮带,走出门去。

派出所前面一点就是有交通信号灯的十字路口。荻原站在人行横道的尽头,面向元住吉,也就是靠多摩川的方向。目光巡视着公路。

三辆大型卡车轰隆隆横向开了过去,按着中原街方向的信号灯由黄变红。一辆小型车的灯光从远处射来。

荻原紧张地屏住了呼吸,注视着这辆小车,小车渐渐驶近时,荻原借着灯光看清了,这正是一辆绿色的“日冕”牌轿车,牌号是“5-0733。”

虽然十字路口仍是红灯,但这辆车驶进十字路口时并没有减速的迹象,车灯直射着荻原的眼睛,车上坐着的是什么模样的人,荻原一点也看不清楚。

荻原迅速冲到人行横道上,打着停车的手势,命令停车,一面吹响了警笛。

“日冕”牌车一个急刹,滑了好长一段才在十字路口的中央停了下来,车上坐着三个男人。全都穿着滑雪服,头上戴着头盔,荻原仍看不清他们的面孔。

“到这里来!”

荻原喊到。并打着手势,命令车往道路左边靠。

突然,“日冕”牌车启动并斜着向获原猛冲了过来。

“干什么!”

荻原一个侧卧滚翻躲开了,但脚却猛撞在行人栏杆上,整个身体也横着摔倒在柏油道上,肩和耳部被重重地撞了一下,立即失去了知觉。

“日冕”车又一个急刹,后车门打开了,一只大手伸了出来,将荻原拖进了车里。

关上车门后“日冕”车又一次启动,车里的荻原苏醒过来,忍着剧痛,伸手去抓腰间的手枪,但额头上被象棍棒一样的东西猛击了一下,在晕过去的同时,他感到自己正从慢速行驶的车上抛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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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横贯都内世田谷区的大小街道,在捣衣石街和大藏街之间,有一个不显眼的地方,这是“赤井畜产品加工厂”。在工厂的地下仓库里,这时正有三个人在灯光下围着一张折叠桌站着。

“赤井畜产品加工厂”曾经制造过火腿和腊肠,但由于被大厂家在竞争中压倒,现在已经停业了。老板叫赤用,他占着这个小小工厂的二千五百土地,等待着土地涨价,他本人正在四谷的家里闲住着。

为了机器不被盗走,也为了便于对地皮商抬高价钱,赤用招雇了此时正在地下室的三个小伙,作为他的临时警卫人员。

这三个人看上去都象是学生,是见到赤用的广告后自动应聘的。赤用并不了解他们,但这无足轻重。他给毎人每月的工资只有七千元,虽然太便宜了,但也可以让这三人轮流睡足八个小时,所以这三个小伙子也很愿意。

虽然住宿,水电和燃料是免费的,不过,仅仅只有七千元的工钱,什么也不能干;用这全部七千元的工钱,就算只去便宜的旅馆和酒巴间与女郎调情的话,也只够一个月。

此时,三个小伙子正围着桌子站着,桌子上横放着从手枪套中拔出来的带蓝灰色军用涂料的G·I柯尔特手枪,旁边还放着子弹匣里抽出的预备弹匣。

一个背靠床的小伙子叹息了一声,好象很难受似的。他右边的一个小伙也跟着长叹了一声。

“总算是过去啦。”

先叹息的小伙嘟哝着。他叫汤川。虽然体格健壮,但眼睛象被长睫毛弄得睜不开似的,显得有点怯懦。

“现在我实在有点害怕,万一那个警察认出我们就麻烦呐。”

汤川右边的小伙子担心地说着,他叫城山,是一个使人感到既漂亮又轻浮的人。

“没关系,不用害怕,刚才我是用裹布把他丢下去的,连指纹也没留下。”

第三个小伙爽快地说着。

城山结结巴巴地对着身材不高,但肌肉发达,肩宽胸厚的寺田说:“不过,寺田。……”

“一两个警察是死是活,我们管不着,说实话,我本想把那家伙杀死后再扔下车去,那家伙不会记住我们的相貌的,天又黑,我们又把他用布裹起来。或许他已经死了也难说。”

寺田镇静地说道。

“不过,要是杀了警察的话,以后会很麻烦,因为那些家伙是要面子的,所以要是寻找到我们的行踪,抓住了我们,我们可就惨了。”汤川低沉地说着。

“你害怕吗?其实你不必那么紧张,闯了红灯,要不谁知道咱们是偷的车呢?更不会出现这些事,要镇静,尤其是现在。现在谁要想溜,已经晚了。我们三人是同谋犯,要有一个人被抓住,三个谁也别想活。现在要是惊慌失措,那只有大家倒霉的。”

寺田威胁着说道。

“不,我不谎。”

汤川抬起头,竭力掩示着不安的表情,想表现得镇静些,他歪着嘴笑道:

“谁也没说想溜的话,只是实际的猜測而已。”

“这就对了,不要慌,不用害怕。来来来,喝一杯酒,镇静下来。”

寺田缓和着气氛,转过身去拿酒。

“这里还剩些烧酒,不过我看现在还是不喝为好,你喝酒就要露出那凶神恶煞的样子,我们都害怕你,我们现在已不再赤手空拳,因为这玩意儿今后会帮我们的忙。”

汤川正抚摸着从狄原警官那里抢来的四十五口径的G·I手枪。

“汤川,你教教城山这玩意的使用方法,你进大学以前不是在自卫队干过一年吗?”寺田说道。

“虽然我当时主要是用卡宾枪,不过柯尔特自动手枪也是自卫队常备武器,所以还有点熟悉,这种枪的弹夹里面应该是七发子弹,不过听说通常规定,警察只装五发,所以这玩意儿可能只装了五发。弹匣横着的小孔是相互错开的,从外边一看就明白了。”

汤川拿起了预备弹匣,看到了检查孔,从弹匣左右分别开着五个相互错开的检査孔。孔有三层,在内侧可以看见塞满了子掸的弹仓,检查孔上端和弹仓上端的子弹,即使不通过检查孔也可看清楚,汤川小心翼翼地一发一发地把子弹退了出来,说道:

“的确只装了五发。”

他拿着手枪,没有搬起撞针柄,用眼睹作瞄准动作。他压着枪柄左侧,枪后面卡住弹匣的按扭,只装五发的弹仓,靠自重脱落到一边。汤川使劲地抵住弹簧,用左手拉起了枪栓,不过,弹仓里并没有装子弹。

“这样我们可以装十发。”

注视着汤川指头的寺田内行地说道。

“对的,是十发,如果乱打的话,还不到五秒钟就打光了,这样连重新装子掸的时间都赶不上。”汤川回答道。

柯尔特式的枪,具有独特的手把式安全锁,这比将撞针块放在中立位置还好,子弹爆炸的危险较小,弹仓子弹打完了时,枪栓就会打不开或再关上,这里就有一个解枪栓锁住的方法……等等。汤川用了半个小时,教会了城山使用手枪的方法。

寺田接过手枪,用打开弹仓的手枪放着空枪,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

城山猛地一下学了这么多的关于枪的知识,弄得有点晕头转向,他一边搓着手腕,一边嘟哝着:

“富生,哪怕有个收音机也好,可以听听临时新闻,也许可以听到有关那个警察的什么报道……”

寺田玩弄着手里的枪。没有答理他。

他很久没有摸过枪了,现在枪一在手上他就感到一种无比兴奋,他又感到自己是强大的和不可战胜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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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针指到凌晨六点钟时,闹钟铃响了,外面还没存亮。

“你们再睡一会儿,我来耍一下这玩意儿。”寺田一直把手枪握在手里。

“我到车站买份晨报来。”城山有点沉不住气地说。

“混蛋,凌晨两点才发生的事,晨报就登上了?城山。你镇静些,别这么神神经经的。”

寺田在衣服上擦着手枪。听着汤川教训城山没吭声。

“手枪玩愤啦就好了,那就真的装上子弹啰。”

汤川警告道,他脱下滑雪服,仍穿着裤子,钻进了简易床。这个地下仓序里,只有二个油炉子,不能让这儿暧和起来。

对于汤川来说,早晨是他最讨厌的时刻,太阳升起,意味着每天寂寞生活的又一次重复,他自己真不愿就这样生活下去。自退出自卫队进大学,他的理想开始幻灭了,他想,即使大学毕业了,生活能有多大变化呢?他以前总是着了迷似的做着甜蜜的梦。但是汤川也很清楚,父亲是一个小学校长,亲戚中也没什么大人物,自己未来的前景不十分光明,若要挤身一流公司,得要有很强的才干和能力,就算进去了,要想得到提拔,还得去击败一帮大背头梳得溜光的家伙。

他参加体育运动不过是想以此来解闷,另外还可以锻炼身体和增加体质,而他内心却依旧是很空虚的。

他喝过价廉的烈性酒,也有过惨兮兮的恋爱,他在梦里不知搂抱过多少与他失之交臂的女人,他心底时刻就象被那飕飕的冷风吹着一样,没有一丝暧意。

在被这家工厂雇用为警卫人员,与城山和寺田碰上以后,他也常常提起这些话题,他向他俩表达过要干一番事业的想法,但城山对他的这种对现实极为不满的情绪并不清楚。

而寺田对他来说仿佛是一个谜,寺田以前没有职业,过着流浪生活。平时看上去很和气,一旦喝多了,就异常凶狠,让他特别害怕,他感到他身上有一股震摄自己的力量。

而对寺田来说,他在这里干活仅仅是权宜之计,只想以此避避风头,但长期这种平静的生活让他无法忍受,他已经养成了一种坏习愤,哪怕只是纯粹为了取乐,他也会去冒冒险,弄点事出来。

年纪小些的城山也尽是想如何抓大钱,他认为,只要有了钱就不必再低着头过这种穷日子。

他们这样做,不仅仅是为了钱,还想发泄一下积愤,寻找一种自我安慰。

不久以前,汤川从同年级同学黑部听说,在新宿歌伎街的夜间娱乐部里,有一个外国电影新片特约放映剧场,那里的固定客座有七千多个,但在里期六和星期天的黄金时间,可一次容纳一万多人,在一天里,剧场至少要放映四场,因此,每天约有将近五万人的票房收入要存放在会计室里,在放映倍受顾客欢迎的影片时,一般每座票价是三千元,二楼座位票价是五千元,这样,一天大约就有两百万到三百万的现款放在会计室。

汤川从黑部那里听说此事后,就回到世田谷里的工厂,立即把这些转告了寺田和城山。一听说能有一天赚数百万现金的电影馆,两人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由于剧场老板过于吝啬,只给雇员很低薪水,黑部愤然辞去了职务,去了另一家剧院,于是为人比较随和的城山就作为黑部的替补受雇于夜间俱乐部当会计。

城山在填写履历表的现住地址时,用了住在三田学生公寓的朋友的房间号,在被雇用之后,他在大世谷火腿加工厂附近,租用了一间很便宜的公寓。

上班时间是从下午六点到晚上十一点,每天工作五个小时,月薪一万二千元,他还兼任一个家庭教师的工作,收人又将近翻了一倍。

在剧院里,城山工作认真,经常受到经理的表扬,渐渐取得了剧场老板的信任。

至于工厂的警卫工作,就只好由汤川和寺田多辛苦了。作为警卫工作,他们每天要工作12个小时,在赤用打来电话或是领来不动产商来工厂时,看见这些情况,也无话可说。

对于他俩,这也是件让人振奋的事情,汤川想干出一番事情来,并且一举摆脱贫穷,寺田许多天没行动了、手也暗暗发痒。

城山从剧场了解道,夜间娱乐场周末和星期天的收人,要在星期一早晨才能送到银行去,因为银行要星期一才开门,也就是说,星期六、星期日这两天里在会计保险柜里将存放有数百万的现款。

城山还设法弄到了保险柜门锁的号码组合,掌握钥匙的是馆主的一个心腹。星期天晚上,会计理好现款之后,就再把钱放入保险柜内,要想抢的话,保险柜关上门之前是最佳时机。

夜间娱乐场的会计除了城山以外还有两个老年人。

在那个时候,经理在会计室里呆的时间也比较长,他还常常把剧场收票小姐叫到会计室里去。了解剧场这些情况后,他们开始精心计划,周密准备起来,他们发现,抢劫会计室时,无论如何要弄一辆汽车,作逃跑之用。为此目的,他们三人从京滨大道的汽车旅馆里偷来了这辆“日冕”汽车,不料开车的汤川太紧张,连闯了几个红灯,闹出一场意外的事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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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之后。

元住吉派出所的荻原警官手枪被抢,并被罪犯从逃跑的车上扔了下来,摔成重伤的事件,在案发第二天的晨报上就登出了三段新闻报道。但此以后,再也没有什么广播,报纸提起这一事件。由于日本北部的雪灾和东部气候异常干燥,接连不断的火灾和瓦斯爆炸,再加上严重的恶性翻车事故的报道太多,因此警察被抢案仿佛被人们彻底地遗忘了。

二月中旬的一个星期天。晚上十点半,在新宿耿舞伎街。

商业广场鳞次栉比的电影馆和剧场建筑群中的一家夜间娱乐场,散场的铃声已经拉响了,仿佛依旧掏醉在10毫米战争影片情节中的男男女女近二千人,簇拥着走出了大门。

街上霓虹灯光象花朵一样怒放,夜间的狂欢此刻正处在高潮。从电影院涌出的人流立刻漫撒在喧闹夜色的街上,各自寻找自己的新刺激。

在亮着灯的馆内,除了工作人员以外,只剩下两个人,这就是汤川和寺田。他俩闷坐在女厕所的间隔室里,把门从里面反锁住。俩人头上的深褐色滑雪眼镜遮住了他们的眼睛,滑雪服的兜帽套在头上。汤川的右手拎着两个大手提旅行包。

散场的铃声响了大约十五分钟之后,两个女清洁工一边开始用水桶冲洗着厕所,一边以中年妇女那种特有的啰嗦劲,没完没了的说笑着。她们把间隔室的门逐个打开,当开到汤川和寺田躲藏的那间间隔室时,无论怎么用力却老也打不开。

“喂,是谁进去了?”

穿着长胶靴的一个女清洁工,用拖把杆一边敲打着间隔室的门,一边减道。

汤川和寺田俩人透过滑服的兜帽和滑雪镜,在相互无声地做了个鬼脸,俩人手上都戴着双薄手套。

寺田的右手握着自动手枪,汤川的右手从厚底鞋里拔出了打弹球的木棒。

“怎么摘的?”

“也许是被锁上了!”

门外的女清洁工不肯离开。

寺田左手轻轻拧开了锁,猛然推开门,举起枪柄,朝着右边那位刚要开口呼喊的女清洁工头上打了下去,把她一下子打倒在地。

左边那位女清洁工也被汤川用棍棒在脖梗上猛地一击,一下子就昏倒在积满水的地上。一动也不动地趴在那里。

“赶快把这里收拾好。”

寺田喊道。他俩把两位肥胖的女清洁工拖进了厕所的间隔室里,把扫除工具也放进去,他们把昏死过去的两个清洁工重叠地放在便桶上,再从里面把门锁上。然后先是寺田踏在两个女清洁工身上,爬到间隔板上面,再从旁边跳了下来,随后在下面接着了汤川。

俩人从厕所里出来时,走廊上已没有人影了。馆内的小商店也已关门,他们悄悄来到二楼,在楼梯旁边,看见了通向地下办公室的工作人员专用楼梯,顾客席位上已没有一个人了。

他们很清楚,守在正面进口处的守卫是很利害的,所以他们两人在很快到挂有广告画的走廊拐角前停了下来。他们担心再往前靠近工作人员的专用楼梯拐角处时,会被守卫发现。

这时,汤川稍稍溜进了底层的顾客席,顺着墙壁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他穿的是胶鞋,快要走到守卫站的那扇门前,他停住了脚步。

汤川等了一会,寺田也走了过来。

他们听见守卫走动时的脚步声,寺田一下窜了出来,跳在了走廊的沙发上,把身体卷曲起来,握着手枪的右手插进了滑雪服的左胸里,难受,胸口难受……

守卫一转身,发现卷在沙发上的寺田。

“你干什么呀?”

那守卫盯着寺田很不高兴地说道。

“没干啥……”

寺田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回答道。守卫走近身边,俯下身来。寺田猛地拔出了藏在滑雪服内的手枪,顶在守卫的胃部,说道:“如果你敢叫,就别怪我不客气!”

守卫条件反射的闪了一下,同时,象是求救似的向后望去,但看见的却是偷偷靠过来的汤川。

守卫的表情就象是心脏快要从喉里跳出来似的。汤川不由分说用木棒朝着守卫的脸部就是一棒,守卫立刻失去知觉。“卜”的一声浑身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汤川和寺田将守卫拖到厕所里,汤川照着颈动脉处加了一棒,然后俩人通过地下室下楼去了。

在楼梯口的左右两边,是地下室走廊,再往前,就是工作人员的休息室和衣帽间。馆内的向导和放映员好象都回家了。关着门的休息室里听不到人的声音。

在靠着仓库室的地下通道尽头,是经理室和董事长室,在它们隔壁就是会计室。

会计室门上窥视观察窗被黑布遮掩着,寺田深深地吸了口气,从口袋掏出了弯头钉,插进了会计室门上的钥匙孔里,故意粗鲁地开出响声,这是他们与城山约订好的,因为里面有装钱的保险柜,所以会计房间的门,通常是从里面锁着的,这里的规矩是,从不窥视窗看清来访者,是不会轻易打开门的。

这一周保管房门钥匙的恰好是城山,城山早偷偷地将门锁打开了,但是这事若是被发现了,那么老板立即就会知道:城山是抢劫犯的同伙,所以他们故意用弯头钉在锁孔里胡乱搅一下以表明抢劫犯是使用自己配的钥匙打开的门锁。事后警察调查此事,就不会怀疑到城山头上。

通常,老练的抢劫保险柜的罪犯,都是用一把弯头钉打开门锁的,寺田熟悉这一套。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支这种钉子,开始开门。

弯头钉在锁匙孔内搅动了,两秒后,寺田让弯头钉仍然插在门上,一推门,正象与城山约好那样,门一下子就推开了。

会计室房间里面有四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一个身材瘦高的男人正拿话简拔110号,他就是经理。

城山还在清点着钞票捆数。把清点好的钞票往桌里放,他脸上露出怯懦的表情。另外两个中年男人也是会计职员。经理身边站着一个二十八、九岁,浓妆艳抹的收票女郎,她已是这里的老职员了,一定与经理有着肉体关系。

“都不要出声,要保住性命的,都把双手举起来。”寺田用沙哑的声调说道,同时用拇指搬起了G·I柯尔特手枪的撞针柄。从寺田后面跟进来的汤川反手将门关上,俩人手上都戴有手套,所以并不担心留下指纹。

汤川从脸色苍白的经理手中夺下了电话筒,把经理推到一边,把话筒放到电话机上。

“你,你们是什么人?出去。”经理挣扎着说道。

汤川用棍棒尖顶住经理的胃部,把他推倒在地。

“来人啦!”

经理忽然大声地呼叫起来。汤川没办法,只好一棒打断了经理的牙齿,经理惨叫一声,用手捂着淌血的嘴,轻轻地抽泣着。

“好,其余人都面向墙壁排着,如果谁不听话,他就是样子。不,将比他还惨,谁要不想活了,我就成全他。”寺田恶狠狼地说道。

那两个会计和收票女郎,颤颤惊惊地朝着墙壁站着。城山也在浑身颤抖,汤川想,他也许是出于本能的反应吧。

当寺田用手枪对这些人进行恫吓时,汤川溜进了里面的隔壁,他用手拉了一下保险柜的把手,柜门一下就打开了,里面的钞票和硬币堆得象山一样。汤川留下了沉重的硬币。把纸币装进事先预备好的旅行手提包里,钞票尽是五百元和千元一捆,再加上办公桌上,把两个旅行包装得胀鼓鼓的。

“好,全部都这样,不要动,若要给警察打电话,就在一小时后再打。”

寺田威吓地说道。

汤川把两个提包放在地板上,然后用棍棒朝着面向墙壁发着抖的男人和女人猛击,把他们全部打昏死过去,轮到城山时,在棍俸打下去以前,他往下一坐想躲开去,那知汤川又加了一棒,城山恨恨地瞪了汤川一眼就昏过去了。

如果只有城山的头上没有打起肿胞,那定会受到怀疑。寺田暗自称赞汤川的老练。汤川转过身来,朝倒在地板上,正在痛苦地低泣的经理走了过去,举起棍棒。经理忽然坐了起来、朝汤川拼命地撞了过去,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汤川还没有反应过来,刚要往侧边一躲,但被椅子一下子给绊倒在地,侧腹被摔在硬实的地板上,经理一下跨在他身上,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西洋剃刀,打开了刀刃。

“杀死你,小崽子,我也叫你成为残废人,我还小看你这个小崽子。”

他吼叫着,把剃刀向汤川的喉咙剌了过来。“砰”,就在这危急时刻,枪声响了,这是一声使人感到头脑发麻的可怕的枪声。汤川感到骑在自己身上的经理一下失去了重量。

寺田吹了吹枪口,他很高兴自己的枪法还一点没生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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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川向后回过头来,看见经理仰面躺在那里,已停止了呼吸,子弹大约是从身体的背部射进去的,从脊背上的弹孔里涌出的血肉一直喷到墙壁上,他可以想象得出内脏被四十五口径的大子弹乱七八糟地翻损过后的结果。

经理尸体下是一大片血迹,汤川惊慌地站起身来,将棍棒收插在裤子的后袋里,然后双手提起了两个提包。汤川的衣服上虽然没有溅上经理的血,但是刚才搏斗中,腹部好象受了点轻伤。

“混蛋,你为什么开枪,这一枪就会留下线索。”汤川冲着寺田吼叫道。

“不用担心,好不容易把你救了,你却还责怪我,简直没有道理,难进我看你被他杀了不成?”寺田眼里闪着异样的光。

“好了,别提了,咱们快逃吧。”汤川也被说得不知如何是好,他们想寻找一下弹头,但却找不到,大概是从什么地方钻进墙里去了。

寺田拉开门,催促正在寻找打穿经理身体的那颗四十五口径子弹的汤川。

“咱们赶快走吧,别找了。”

汤川也打消了继续寻找那颗子弹的念头,他双手提起旅行包,跟在寺田后面上了楼梯。寺田把握着手枪的右手再一次藏到了滑雪服的胸里。

他俩走出了一楼走廊,看见周围平静如初,地下室的枪声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这一声奇异的声响。过路的人谁也没留意到馆内这一声奇异的声响。

二人从太平门来到电影院狭小的内院,这是个用混凝土块围起来的内院,虽然木栅栏门的锁也被城山打开了,但寺田还是故意用事先准备好的那根钉子,在锁孔内乱搅了一下。

木栅栏门的对面是一块小天井,他俩穿过这沾满酒鬼吐出污物的小天井,然后通过了酒吧和夜总会。

一些商店门口停放着许多车。寺田偷来的那辆绿色“日冕”牌车也混在其中,他们顺着小菜馆的墙边停了下来。当他们看清附近没有穿警服和穿便衣的警察之后,二人就若无其事的朝“日冕”车方向移过去。

二人先是走过了“日冕”车,然后再返回来,跨进了车里。正在这时,从小菜馆墙壁内侧冲出一个戴登山帽的中年男人,他穿着显得陈旧的丝绒大衣,寺田马上意识到他是一个便衣。

“请等一下,把驾驶证和车验证出示一下!”

那男人一边说着,一边出示了警察证和警察记录本。

“为什么?”

心情有点紧张的汤川,冷冷地说。

“少废话。这辆车是被偷来的吧。”

便衣的话使人感到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

从助手座位上下来的寺田,走到便衣的身后,忽然拔出手枪,抵住便衣的后背,紧接着扣动了枪机。

便衣往前一倾,倒在柏油地上,汤川用脚尖将特务的尸体翻仰了过来,从他别在腰间的手枪皮套里把勃朗宁手枪裝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寺田也回到了助手座位,被枪声惊动的人们纷纷从商店里跑了出来,寺田一见,用G·I柯尔特手枪向天空开了一枪,对人群进行威吓。

这声枪响,完全把这人群给震住了,人们吓得纷纷往商店里逃。

“赶快启动,逃走。”寺田对汤川的耳朵喊道。

哪知汤川又忽然跳下了车,把便衣的尸体拖到公路边上,他也许是怕车轮压碎了便衣的脚。

在这以后的两个小时,他们又分别换盗了三辆汽车,绕了一圈后,回到了世田谷的火腿加工厂,把最后盗来的“王冠”牌车停在工厂的内院里,用帆布把车罩了起来。

在地下仓库的桌子上,汤川将两个手提包里装的钱倾倒一空,然后把手伸出去放在这些纸币上,低着头发出了嘶哑的笑声。

全部纸币有五百三十万元。

“好,我要这边四百万,剩下的是你的,怎么样?”汤川露齿地笑着说,并把右手握着的勃朗宁手枪,枪口对准了寺田的胸口。

“你就象是算好了似的。”寺田似乎并不生气,他的右手慢慢地伸向衣兜,“没有那样的事,我杀死了二个人,说实话,那些钱应该全归我。”

寺田嘴里说着,手仍在悄悄移动。

“不要动。”汤川威胁道。

“我们是好朋友,所以剩下的一百三十万可归你,我规在就出去,不过在我走之前,你把你的那玩意儿也交给我,不然的话,我就象你杀两个人一祥杀掉你。”汤川以毫无商量余地的口气说道。

“城山的那一份怎么办?”寺田依旧满不在乎地说道。

他对钱并无兴趣,不过他实在不可想象汤川如此贪婪。

“我早就知道那家伙是一个奶油小生,早就看他不顺眼了,那家伙没有胆量,如果让警察一诈,他就会立即招供,我马上就要从这里逃走,你那一份也不给你,喂,你规规矩矩把那玩意儿递过来,我知道你有两下子,没准儿在来这儿之前干过不少这类子事,不过今天你遇上了我,是汤川一介,如果你想要耍什么花招,想拔出枪来还击的话,在你没拔出枪之前,我就让你脑袋开花,”汤川拥着嘴皮笑道。

“好吧,我还不想死。”

寺田从衣兜里掏出了手枪。

“把枪口朝着你自已递过来。”汤川警告道,并把左手伸了过去。

寺田照着他说的做了,他打算等汤川的视线一离开自己的眼睛时,就向汤川反击。

正在汤川伸手准备接过手枪的时侯,地下仓库进入口的门被剧烈地敲响了。

“开门,是警察。”一个男人喊叫道。

汤川把勃朗手枪的枪口对着门连续放了两枪,一发正打在钥匙孔的附近,另一发穿透了门,只听见门外一声惨叫,接着门外一阵忙乱的逃避开去的脚步声,门一下开了。

一个穿制服的警察的尸体滚进了地下室。在尸体的右手上还握着一支S·四十五口径的左轮式手枪。汤川的手枪弹仓已打空了,枪栓正飞张着。

寺田打开G·I柯尔特手枪的弹仓,然后将弹仓里装的五发子弹取出来,只要四十五口径的柯尔特自动手枪的子弹左轮也可以用。

“你们把手举起来,出来。”

他们听到了从外面传来喊话简喊话的声音,地下室的出入口处被聚光灯照射得如白昼一般。

“你们随便进来抓好啦。”汤川发疯似地吼道。

他已重新装好了S·左轮手枪的弹仓,汤川剩下的子弹还有五发,寺田将穿制服的警察尸体腰间的子弹袋解开,从半月形的左轮手枪里取出了零散的三发子弹。

“城山已经招供了,你们象这样是逃不掉的,快把凶器扔了,举起手出来。”

喊话筒的声音又一次叫道。

“吵得烦人,我们还有子弹。”汤川虚张声势地吼着回答。

过了一会儿,喊话简没有继续叫了,汤川拉开了勃朗宁手枪的枪栓,尽量往口袋里塞了些大面值的纸币。

喊话简再一次打破沉默喊了起来,这次是连续而有节奏的呼喊,伴随着呼喊声,有数名警察悄悄靠了过来,他们从地下仓库的出入口往里扔进了几枚催泪弹。

汤川好象是在做梦似的,朝着门用S·左轮手枪一阵乱射,转眼间子弹打完了,他看着打空的枪,浑身颤抖了起来。

催泪弹的浓烟开始在地下仓库里扩散开来,寺田从汤川手里夺过左轮手枪,很快往弹仓里装了七发子弹,这是从死了警察身上搜来的子弹。

两人都被催泪弹弄出了眼泪,剧烈地咳嗽,感到十分难受。

寺田左手握着勃朗宁,右手握着G·I柯尔特,将汤川挟在腋下,朝门口走了过去。

一排探照灯强烈的光束全部集中射着寺田,但是寺田早已完全看清了以吉普车和巡逻车作挡箭牌,以半蹲姿势的几十名警察各自的位置。

“把枪放下!”

喊话简叫道。

“要开枪就尽管开枪好了,我的前面有这家伙挡着。”寺田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往前走。

寺田忽然感到左膝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每当作战,他的膝盖都要疼痛,寺田把这看成是对他的鼓励,他握着手里的枪,感到很久未有过的充实和有力量,他现在仍然仿佛觉得凭着这两枝手枪,即使被四面重重包围住,也完全能够冲出去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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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第八章 宝石劫案

深夜,驻日美军住宅沉睡在雾谷之中,暗淡的路灯朦胧照着夜幕下的绿色草坪和停在路旁的外国车辆。几间住宅的窗帘透出灯光,不时传出播放夜间节目的声音。

哨兵端着卡宾枪在驻日美军住宅大门站岗,离此处一百米左右的一套住宅窗帘紧闭,门牌上用英语写着:

“美军空军宪兵大尉乔·伊甘。”

进门的房间是十五张塌塌米的居室兼客厅,靠右边的房间是厨房兼饭厅。

房间的左边有个镶玻璃的大枪柜,里面放着六支步枪:威扎比的零点三七五马谷那姆,瓦尔萨,口径30-06的温切斯特,300马谷那姆的毛瑟枪,6.5×6.8的迈因利黑尔,口径0.308的温切斯特——M100型新式自动步枪。这么多好枪足以使来福枪收藏家垂涎三尺。

还有六尺滑膛枪,除布勒达、福兰克、PN勃朗宁自动枪外,麦尔克尔、温切斯特M21,当然不能与丘吉尔等高级枪比。

室内装饰都由枪、剑、战利品构成。屋角还放着一挺取了弹仓和撞针的重机枪,高级音响设备旁边还放着个装手枪的金属箱。

唱机里放着过时的音乐,房间左右的高背沙发上,一男一女搂成一团。

男的是日本人,浅黑色的皮肤,年轻的容貌上笼罩着阴影。他用嘴唇在白金黄发女人的颈部亲昵作爱,左手伸陶她屁股凹部。

那女人闭着眼,颈部后仰。张开深红色的嘴唇发出呻吟,给男人的背上留下了指甲痕。

“卡斯林。”

男人半睁着眼,激烈呼唤女人的名字,解开她胸前的衣服,脸贴到向上挺立着的乳房上,边喘着热气边用舌头剌激乳头。被金色汗毛围着的乳头鼓得硬硬的,接受着对方的剌激。

“石原。”

女人喘着粗气,左手抱着男人的头,右手抓住他的手伸向自己的下身,让对方摸着热乎乎的柔软部位。尽管有痛感,但还是让他不停地摸。

石原脸上露出一丝嘲笑般的徽笑,作爱的手不停地动作。

女人已无法控制自己,抱住石原的颈项倒在沙发上,石原将她轻轻抱起。

这女人在美国人中算小个子,而石原在日本人中却是大个子,肩宽体壮。

石原踢开卧室门,把卡斯林放在双人床上。关好门后,不慌不忙地宽衣解带。

女人的丈夫今晚上夜班……

房间里的台灯还开着,一会儿,床上吱吱作响,女人忍不住地发出好几次叫声。这位日本青年表现出的男人的强烈程度使她完全忘记了这是背叛丈夫的行为,因为视枪为第二生命的丈夫——乔根本不能和他相比。

一会儿,很多粘乎乎的东西弄湿了床单。卡斯林带着被送上陶醉之国的满足香甜地睡了。

石原慢慢离开她的身体,拖起衣服朝隔壁的浴室走去,他先用烫水冲淋后,再用冷水洗了洗,全身肌肉紧绷绷的,脑袋也清醒多了。拿干浴巾檫干身上。很快穿上衣裤,出浴室后朝居室兼客厅的那间屋走去。

石原找到卡斯林放在沙发上的手提包,从口袋里掏出手巾缠在手上,打开拉链。

包上有个钥匙套,石原拿出后,用它打开放在高级音响设备旁的金属箱。

箱子里塾着天鹅绒,带枪套的各种自动手枪,左轮手枪躺在那里睡大觉,有柯尔特——卢加标准手枪,勃朗宁、瓦尔萨、史密斯、韦森、贝勒达……

石原看到这些手枪,一下子激动起来,眼睛也愣住了。

他赶紧拿出9毫米七响的柯尔特——卢加,八响的瓦尔萨P38,九响的贝勒达。

这三支手枪的共同点是击铁都露在外面,如左轮手枪一样。

石原把带枪套的三支手枪和备用弹仓放进自已的提包,又用钥匙打开金属箱下面的木箱,取出绿色纹盒,里而装的是0.45Acp的子弹和9毫米的卢加子弹,一盒50发。各有六盒。他把子弹也放进提包,关上木箱和金属箱的盖子锁上,恢复了原样。

这样一来,如果伊甘大尉迫问夫人手枪和子弹失窃的事,卡斯林为隐瞒奸情,绝对不会说出石原来的。

他把自己的提包放到桌上,钥匙套又放回夫人的小手提包,悄悄回到卧室。

卡斯林夫人迷迷糊糊地睁开着灰色的眼睛,两只胳膊夹住石原的颈项。

“你要走?……”

“嗯,今天早上很早就得离开东京。”

“要去很久吗?”

石原装出一副忧愁的样子叹了口气。

“我不嘛,你走后我会孤独的!”她赤裸着半身从床上跳了起来,接吻的暴雨不停地落到石原脸上。

石原坐进黑色国民牌车,点上一支烟开车离去。

四十分钟后,石原把车开到新宿二丁园的大正枪庙便门前停下。凌晨两点后,夜幕中闪烁的霓虹灯逐渐减少。

他刚按响门铃,窗口的灯就亮了。一个目光敏锐的年轻男人面孔出现在防弹玻璃窗前。

对方会意地笑了笑,打开了结实的便门。石原右手提着提包进屋去。

“顺利吗?”

年轻的男子边锁门边问道。他是雅也、正在这枪店里当伙计,今夜值夜班。

“还顺利,你的生意如何?”

石原轻声问道。近来,枪生意突然兴旺,枪店利用畅销的枪支牟取额外的暴利。雅也也干上当中间人得回扣的买卖。

“太好了。我谈成两支枪的买卖,你快把枪给我看看。”雅也等不及了。

“到地下室去……”石原提起提包。

通往地下工厂有两个入口,一个是从摆着50-60支枪的陈列室进去,另一个入口是便门。他俩走进地窖般的地下室。

“你看吧,都在这儿。”

石原打开提包,拿出三支带套的手枪,雅也高兴得吹起口哨来。

深夜——大正枪店地下室的修理车间里。石原换上肥大的工作服,和雅也一起把三支手枪分解开,用自动砂轮打磨柯尔待0.45,瓦尔萨P38,贝勒达0.22这三个制造编号。

打磨掉手枪的制造编号就等于它的来历不明。如果以后用这些手枪作案,万一掉在现场,也不用担心侦缉人贝根据制造编号来查到线索。

雅也用砂轮打磨时火花四溅,他高兴地忙个不停。

他俩很快把三支手枪上的制造编号打磨掉,又把手枪装起来。

“你去试试枪,看瞄准和转动的情况如何……”

石原用拇指掀起瓦尔萨的击铁,自言自语地说。

“后天正好是一月一度的休假日,到时我们到僻静的山里去,我估计能打响。”

雅也压住扳机护圈后面的弹仓制作卡,反复取、上柯尔特的弹仓。

“行啊,准备时千万不能泄露风声,否则将前功尽弃。”

石原用毛巾擦那双油膩的手。

“离圣诞节还有二十天,能行吗?”

雅也低着头说。

“不是‘能行吗?’,而是行!好好干,会弄到手的。如果你胆怯了,对我们谁都没好处。”

石原用平静的口气对雅也说道。

第二天是星期五,也是位于银座五丁园的纯宝堂宝石店的公休日。

从事宝石商店财会业务的矢野礼子住在杂司公寓,她醒来时已经是上午十点过了。

礼子二十八岁,身体偏瘦,一副略有不足的美貌。也许是对这位女子大学毕业的才女敬而远之,至今无人向她求婚。

礼子看看枕边的表,这才想起今天是公休日她手脚伸得直直地伸了个懒腰。

她感到口渴,又不想起床,翻身打开收音机。

收音机播送的是学生节目,礼子赶紧关掉,翻开身边的《女性公话》。

当翻到单身男女性生活特集处,礼子的目光定住了,她如饥似渴地看起来。

特集中介绍了单身男女性生活的解决方法——手淫,附有详细的报告和统计资料,还登载着骑自行车上学感到那种快感的姑娘和下身无意中碰到桌子角而耽溺其中的少女的谈话等,书边上甚至登载着手淫工具的照片和说明,是本借科学之名的色情杂志。

礼子感到身体发热了。礼子的处女时代早已过去,她至今已和男人有过十几次肉体关系,每次只和男人在旅馆同床共枕一夜,双方都没有道出真姓名,以避免事后的麻烦。

礼子的右手不知不觉地伸进三角裤……

礼子闭上眼,视网膜中出现了石原的面容,他们是在狭山滑雪场认识的,今天下午三点和他有约会。

礼子一边想着一边加快了指头动作的速度,张开嘴唇抽泣般地喘着粗气。

礼子的快感高潮突然来临。

“啊……”

礼子长叹一声,翻身趴在床上,快感高潮又迅速消失,下午三点,礼子和石原在新宿的“夜幕者”咖啡馆里见了面,石原那副时髦但不地道的美貌足以能使礼子胸醉。

他们租一辆出租车离开银座,看喜剧电影时把肚子都笑饿了。他们走进东急饭店的地下餐厅,品尝自选餐。

石原和礼子填饱肚子再走上街时,已是七点过了。十二月的晚风很冷,但礼子并没感觉到,刚才喝的白兰地开始起作用,她反而觉得脸发热。

俩人又到三家夜总会转了转,石原劝酒很在行,舞又跳得好,这些都强烈剌激了礼子的感觉器官。

“喝杯咖啡解解酒,好吗?”

石原若无其事地提议,他把出租车朝老板的“皇后旅馆”开去时,礼子会意地点点头。

“皇后旅馆”座落在山上,属于超一流旅馆,前院的庭园造型极其美观。礼子不但酒喝醉了,而且心情也陶醉了。石原早已预约好三楼的房间,服务员领他们乘电梯上楼去。

房间里装饰豪华,日用品应有尽有。拉开窗帘透过树林往外看,渴望夜间欢乐霓虹灯竞相闪烁。令人眼花缭乱。不一会儿,服务员端来两杯咖啡,咖啡上面飘浮着兴奋剂,服务员离去后,石原把门关上,回头看时,礼子早已赤裸裸地仰面躺在床上……

第二天早上,房间里开着暖气,两个人一丝不挂地盖着一条毛毯。石原的左肩上残留着礼子昨晚在快感高潮中控制不住自己时咬的牙痕。

“喂……”

石原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们店近来还景气吧?”

“是的——”

礼子闭着眼回答说。手摸着石原的手接着说:

“也许这些话不应该由我来说。《纯宝堂》是日本最高级的宝石商店,一天卖一千万日元不算稀奇。十二月份就更卖得多了,去年十二月的第三个星期天,那一天的销售额就达三千万日元。银行星期天不开门,收来的钱只好锁进大保险柜里。他们估计今年能卖到五千万日元。”

“真吓人,能卖到五千万日元……”石原故作惊讶地说道,心里却暗自高兴。

当天早上七点左右,石原把矢野礼子送到杂前谷公寓旁边,独自开车回到自己的公寓。

石原把车停在公寓楼外面,上了二楼,在二褛的尽头,是他和雅也的房间,石原敲了一下门。

“还早呢,让我再睡一会儿。”

屋里传来雅也嫩嫩的声音,石原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这么早,我还没睡醒呢。”

雅也卷缩在床上,闭着眼睛。

“好容易才征服那位纯宝堂小姐。”

石原坐在雅也身边,掏出一支烟点上。

“怎么样,味道好吗?”

雅也一下子睁开眼睛,吃吃地笑起来。

“还可以,别小看那位知识型老小姐,劲儿大得出乎预料。”

石原平淡的说。

“他妈的,我能尝尝那味道就好了,真可惜呀。”

“不想知道比尝味道更重要的那件事吗?”

“想啊,你快说。”

“到底还记得,据那女人说,估计纯宝堂年末的第三个星期天能卖五千万日元,而且,银行星期天不开门,正如我们估计的一样。”

石原把从礼子那里打听到的事全告诉了雅也。

九点,雅也弄好早饭,早饭是炸鸡块,冷羊腿、炖野鸭汤,还有蔬菜色拉和白兰地。

雅也的胄口特别好,每天都要吃掉一大堆东西,石原为了保持身体的灵活性,经常只吃八成饱,今天也不例外,他早早就离开桌子,点了支烟,站在阳台上看看前院,经过修理的草坪沐浴在冬天的阳光里,显得特别温馨可爱。

“忘了告诉你,昨天有人来找过我们。”

“找我们?干什么?”

石原有点惊诧地问。他俩来这儿的时间虽不太短,但一直都非常小心谨慎地不敢乱交朋友,以免惹来麻烦,引起警察对自己的注意。这也是为什么俩人要找一份儿正经职业作掩护的原因,从来没有谁来找过他们。他们也从不带谁来这儿。怎么会突然有人找来呢?

“是品川一带叫城户的恶霸派来的。”

“来干什么?”

“大概想敲诈咱们。可是咱们作枪买卖的事被他们打听到了。”

“是这样。”石原松了一口气。

“我干脆地回绝了他们,把他们赶走了。”

雅也吃完早饭,一边收拾桌子一边说,今天中午,雅也。约好要与一位买主谈一笔枪生意。他换上衣服,说了声,就开车出去了。

雅也出去不久,一辆汽车开进了院子里。从车上下来三个人。

一个四、五十岁,中等个子的男人走在中间,他身穿一套黑西服,西服内穿着西装背心,戴在右手中指上的大宝石戒指闪闪发光,灰色礼帽戴在后脑勺上。

另外两个年轻人一左一右地护卫着他,那两人肌肉发达,如同壮牛一般,一副不知在想什么的愚笨表情。

三个人直朝着石原的房间走来。中间的那人毫不客气地推开房门,大踏步走了进来。

“谁在这儿?”

中年人大大咧咧地问道。石原一声不响地站了起来。

“你是谁?”

石原毫不客气地反问道。

“混蛋。”两个保镖叫了起来。“这是城户,品川的城户先生,瞎了你的狗眼,还不过来老实认错。”

“城户就是你呀。”

石原依旧漫不经心地打量着中年人。

“放肆!”

两个保镖冲到石原跟前。

“你们刚来,不僅规矩。”城户开口说道,“这一带的人,一听到我的名字,没有不吓得发抖的,是我在主管这一带的生意。你们私自做交易,不征得我的同意,也不上缴保护费,还把我昨天派来的人打了一顿,太放肆了。今天再不交,我一定给你点颜色看看。”

石原这才知道昨天雅也把城户手下人揍了一顿,想象着雅也把那家伙揍得屁滚尿流的情景,石原不禁暗自笑了起来。

“混蛋!还敢笑。”

两个保镖一边一个伸手抓住了石原。

“慢着,放开我。”石原平静地说道。俩个保镙不知所措地放开了石原,石原朝城户走了过去。

“城户先生。”

“干什么?”

趁城户还没有反应过来,石原一个击破泪线般的左刺拳打在他的脸上,接着对着仰起的下巴又是一个右下勾拳。城户倒在地板上昏过去了。脸和下巴一下子就肿了起来,好象鼻梁骨被打碎了,眼泪从鼻腔里流出来。

“你这臭小子还敢打人!”城户身边的保镖冲上来。

石原掀翻桌子,把先围上的保镖撞翻在地,接着使尽全身力气向拧着小森胳膊的那个保镖的睾丸踢去。

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声,石原鞋尖深深地陷入了睾丸部位。那个保镖双手捂着胯间,歪歪脑袋,僵直了一瞬间,就象木头一样倒在了地上,两眼翻了翻,眼皮塌了下来。

石原又迅速转过身对付被桌子撞倒的那个保锞。

只见那个保镖吃为地推开桌子,右手伸向后裤袋。

“住手!”石原边喊边逼近保镖。

“他妈的!”

那保镖满口脏话。他边骂边从后裤袋里掏出了一把黑得发亮的0.380口径的勃朗宁自动手枪。

石原愣了一下,但是又看见保镖左手伸向枪栓,他领悟到对方的子弹还没有上膛。

石原顺手抓起身边的椅子向保镖的面部砸去。已拉开枪栓,把子弹推上膛的保镖本能地闭上眼睛,用拿着枪的右胳膊护住面部。

椅子正好砸在右胳膊和枪上,保镖痛得直叫唤,枪掉在地上。

石原赶紧拾起勃朗宁,拉开枪栓一看,才知道保镖刚才已把子弹推了上去。

“还来吗?”

石原说着,就把枪口对着仰躺在地板上呻吟的保镖。保镖吓得象狗一样尿了一裤裆,晕过去了。

石原压下勃朗宁枪把上的弹匣固定钮。弹匣靠自重掉下来,石原用右手接住,里面还有五发子弹。

石原取出弹匣和枪膛里的子弹,装进自己的衣袋里。他将勃朗宁手枪的空弹匣装进枪柜,扔到地板上,走近被踢破睾丸的保镙身边。

这个保镖的后裤袋里有支柯尔特超级38型自动手枪,石原取掉子弹后,又把枪放了回去。

城户象个大人物,没带武器,挨了石原一拳的眼睛和脸肿得跟鼻子一般高。

“起来。”石原踢了几下城户的胸口。

“呜……”

城户醒过来,左脸肿得眼睛都睁不开了,用充血的右眼瞪着石原。

“还是拳头比嘴管用啊。你受惊了,我扶你起来,怎么样?”石原讥讽道。

“说个球!”

城户的鼻子和喉咙里堵了块血块,说出话来很不清楚。他趴在地板上咳了几声,吐出血块,但血却不止。城户用嘴向外吐血的样子就象鲸鱼喷水似的。

“难受吗?不会不难受的,不过临死的时候更难受。如果你早点意识到找错了对手,就不会吃这种苦头了。”石原笑嘻嘻地说。

城户用双手捂着已止住血的鼻子,脸朝天,完全失去了斗志。

被踢破睾丸的那个保镖从聚合中醒来,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缝,装出还在昏迷的样子,右手缓缓伸向后裤袋。

石原早已看到了。保镖忍着痛掏出柯尔特手枪,慌忙拉起击针锤喊道。

“举起手来,不然我开枪了!”

“要想开枪,你就开吧。”石原冷淡地答道。

“叫你嘴硬!”

保镖一愣,又马上把手枪对准石原,闭上双眼,扣动了扳机。

一声空响,撞针打了个空,保镖赶紧睁开眼睹,拉开枪栓一看,枪膛里没有子弹跳出,弹匣里也无子弹,所以枪栓被送弹片卡住,退不回去了。

保镖狼狈不堪,爬起来就逃。

“等等,你要扔下我不管吗?”

城户的话声刚落,就跟在保镖身后跑了。

纯宝堂宝石店的大楼面临银座五丁园街幸街,虽说大楼只有四层,但是,外装是天然大理石,比旁边高出一大节的安普清大楼要气派多了。

纯宝堂宝石店的橱窗里布置着梦境般的照明,凡是路过这里的人,都向它投去羡慕的目光。

底楼出售妇女服饰用品和装饰品等等。

二楼出售钟表和绅士用的零星小装饰等用品,三楼是心脏——宝石柜台。四楼有办公室、经理等的值班室和宝石加工厂。

纯宝堂被公认为是日本最髙级的宝石商店。一年当中去几次纯宝堂是有钱的太太们必不可少的一项活动,三楼柜台的大厅是显示家有权势的社交场所,名媛淑女衣着华美地出现在这里,使这里时常如时装展览的展厅一样热烈的场面。

十二月已经过了一半,银座披上了迎接圣诞节的节日圣装。连日来,人海的潮流涌向银座。

年末是商店的黄金季节。各个商店都加班到深夜。然而纯宝堂却严格地保持着七点下班的传统。它每天早上十点开始营业,下午六点就落下卷帘门。这正好巧妙地刺激了来光顾纯宝堂的闲暇太太和绅士的虚荣心。这也是商店的销售额直线上升的原因之一。

和石原第一次交欢后一个星期的星期四,矢野礼户在纯宝堂的四楼经理部办公室里,被堆积如山的收据扎和钞票扎围了半天,下班铃终于响了,礼子与几个同事一起走出办公室。

纯宝堂只有四名财会人员。社长的外甥任经理部长,大学毕业,但缺乏业务能力。实际上是礼子这个有五年工龄的会计承担着经理的责任。

她们通过工作人员专用门走出大楼时,手表的指针正好指到六点半。

有两位同事明天休息,她们和朋友商量旅游计划,加快了去车站的脚步。礼子与她们在地铁入口处分了手。

为了避免事后的麻烦,礼子从来没有和同一个男人睡过两次。今天又和石原约会,是因为石原的年轻英俊和床上功夫,把她的肉体和灵魂彻底征服了,她愿意为石原抛弃一切,她决定打破誓言,和石原交往下去。

她乘地铁到池袋下车后,乘出租车到墓地附近的杂司谷公寓。家用电器和家具塞在半榻榻米的房间里,挤得无处落足。礼子脱下裙子和西装。

插上电烤火炉后,她就脱光衣裤,用棉花浸酒精擦全身,擦得特别仔细,干净,然后洒上香水。

礼子没穿内裤就套上了黑边的长衬裙,然后打开冰箱,从中拿了十来个鹌鹑蛋来吃。

半小时后,礼子走出公寓,刚才那个穿着朴实的礼子消失了。深紫色的海豹皮大衣,流行的发型使她象只夜蝴蝶,完全是一副夜生活内行的打扮。

她在鬼子母神大街叫了出租车向麻布开去。八点钟在“雷拉特”俱乐部和石原会面。

礼子走进拉丁式的雷拉特俱乐部时,石原已在柜台前等着了。礼子那不次于外国人的悠长身段和能够让瞎子睁眼的美丽容貌很惹人注目。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我已习惯了等待。”

身着黑色西服的石原拉着礼子的手臂朝餐桌走去。

礼子喝了三杯特奎拉酒菜是辣味很重的墨西哥风味,她感到很不好受。石原带她跳舞时,礼子满面通红,步子也不稳。

“明天是你休息吧,现在到箱根去,怎么样?”

石原的左手在礼子的腰部轻轻压了一下。

“好啊,带我到什么地方去都行……”

礼子两只胳膊挽到石原脖子上。

石原的车停在车场,是辆淡白色的奔驰220型高级车,庄重而豪华。

“真棒。早就想坐这样的车了。”

带醉意的礼子忘记了自己已经二十八岁。一坐到座位上,就象女学生那样双手交叉放在胸前。

两人调过情后,石原握着方向盘,轻轻地吻了吻礼子的脸蛋。

“后面座位上有威士忌和冰水,罐头鱼子酱……不要客气。”说完,起动了车子。

坐在奔驰车内几乎听不到发动机的噪音。过了多摩川,奔驰车以90码的速度超过了沿途的卡车、轿车。

公路上中心线的猫眼和两旁护栏上的红色夜光涂料一个劲地朝后飞,与卡车错车时,产生出一股令人讨厌的冷风。

在惊险和舒适的车身震动下,微醉的礼子感到下身湿了,又没穿内裤,她连忙垫上手中的手巾,以免弄脏裙子。

“给我酒……”

石原左手握着方向盘,右臂挽住礼子的肩膀,摸着她的乳房,用甜密的语气说道。

礼子从后面的网篮里拿出一瓶苏格兰产的威士忌,打开瓶盖递给他。石原嘴对着瓶口喝了几口,递给礼子。

礼子接过酒瓶也喝了几口,边喝边呛。在酒精的刺激下他们的阳气又充足了,开始继续作乐。

奔驰车经过小田原到达箱根山下,然后继续往山上开去。在羊肠山路上不断超越前面的车辆,对因过热而抛锚的车辆,他们更是取笑不已。漆黑的夜空下着小雨,石原冒失地驱车前进。

离开俱乐部开到宫之下,只花了两小时,礼子目光兴奋,深深地喘了口气。理应酒精麻痹产生感觉迟纯,伹它反而使她更敏感,每当车身震动接触到垫在下身的手巾时,就发出喘气般的呻吟。

奔驰车开进了霓虹灯闪烁着的“梓屋”旅馆庭院里。这家旅馆是四层楼的西式建筑,可以俯瞰早川。

也许是熟人关系,值班服务员没让石原登记。楼层服务员领他到四楼,走进了通套间的房间。

服务员备妥浴室就离去了。不大会儿功夫,礼子就脱得一丝不挂,石原的衣服也让礼子给脱了下来。

“等等,你先去洗冼温泉浴,我马上就来。”石原对礼子说。

“你要快来哟。”

礼子打开布满热气的玻璃门,跳进了不断流人热泉水的大浴缸,透过窗户,宫之下的夜景尽收眼底。

石原静下耳来,听见了掺杂着楼下浅滩海潮声的礼子洗澡的水声。

石原摄手蹑脚地走进卧室,三面墙壁和天花板上装有玻璃镜,豪华的双人床放在中间。

石原走到床边,旁边的一面大镜子无声地移动开,露出一个暗洞。这是一面单面可视镜,在镜子的后面能如实地看到这边的情景。

“来了吗?”石原小声地问。

“早就来了——”

暗洞里出现了雅也的面容,他举起了8毫米的摄影机让石原看。

“胶卷足够。浅滩海水声很大,听不见摄影机的转动声。你得说点最有味道的话,不要关灯……还准备了红外线胶卷。另外备有录音机。尽情地表演吧,我全摄影下来。”

雅也说得象是给自己摄影一样。

三天后,石原打电话约礼子见面,她一下班就赶到京桥旁边的石档咖啡馆。

二楼的房间,即使白天光线也很暗,厚窗帘隔开的鸳鸯沙发,只有在客人招呼有事时,女招待才能进去。使用沙发有时间限制。只要付钱。沙发还可以当床使用。

礼子走进来时,石原已在鸳鸯沙发上等着了,低矮的桌子上放着仿蜡烛灯发出的暗淡的光。因灯光的原因,他有半边脸成了阴影。

服务员未端来咖啡之前,石原六神无主的目光直愣愣地盯着礼子的前胸、点上火的烟,很快又在烟灰缸中揉灭。

“怎么啦?”礼子双手握住石原的左手,着急地问。

“唉……”石原含含糊糊地低下头。

“你怎么啦?你讨厌我?”礼子提高嗓门问石原。

“不是,我不会抛弃你的。重要的是发生了一件难办的事。”石原说。

染成金黄发的女招待端来两杯咖啡,放在桌上后离去。

石原从西装内袋拿出一个大信封,取出几张照片递给礼子。

礼子看见照片,羞得满面通红,紧接着,不安和愤懑又使她脸色苍白。脸皮和嘴唇抽搐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

礼子大声问道。照片上是礼子和石原全裸交欢的各种姿态。

“我也感到吃惊,照片是装在信封里今天早上塞到信箱里来的,还有这个。”

石原从衣袋里拿出磁带。

“这是威胁?”

“很明显。对方打来电话说:如果不想声张出去,就准备五十万日元。”石原低沉地告诉礼子。

“不过,这些照片是怎么拍来的呢?你是,同伙吧?”礼子发红的双眼瞪着石原。

“冷静点。这里不是争吵的地方,我们得考虑对策。那人说,若不答应要求,就把同样的照片和磁带寄给你的商店的老板,这样一来,你就会被开除,如果其它的单位知道此事,也不要你的……”

石原仍然很低沉。

“对方说了要我干什么吗?我手里哪有五十万呢?”

“这五十万由我来了结。不过,一下子也凑不到那么多钱呀,车是老板的,又不能卖。”

石原说完就不吱声了,礼子一直看着石原,那目光如同被追赶的猎物那样恐慌。

“对方说,后天以前把饯准备好,交钱时还底片和磁带。”

石原结结巴巴地说。

“……”

“如果时间再长点,我一定能凑够五十万,不过两天可不行。”

“我也如此,即使把公寓里的家电和家俱拍卖完,也不够一半呢。”

“那么,你看这样行吗?向你们的商店借。”

石原抬起头,盯着礼子的眼睹。

“我们商店?”

“若你直接向总经理提出借钱,他肯定会拒绝的,不过,可以间接借嘛。你实质上担负着经理的责任,所以,借钱时不让总经理知道就行了,当然,我绝对能在一个星期内把饯凑够,到时拿去补上,这样就不会暴露了。”

石原热情,小声地对礼子说。

“这种……冒险的事,我不敢。”礼子板起面孔。

“这也是为我们两人,我过几天把你介绍给我老板,他肯定会中意的,即使计划落空,你也有工作,你看行吗?”

石原让自己的脸贴到礼子的脸,悲伤地述说道。

“你……你真的和偷拍照片的家伙不是同伙吗?”

礼子流露出疑惑的目光。

“怎么说呢?”

“算了,别说啦,我相信你不是他的同伙。”

“……”

“我不离开你,抱着你……今晚我们一直在一起,钱的事明天再想办法。”

礼子站起来,转到桌子对面,激情地将脸埋在石原的两膝之间。

第三天,剌骨的寒风从早到晚,一直未停。快到夜里十二点时,礼子和石原在杂司谷公寓礼子的房间里等待来访的恐吓者。

煤气烤火炉冒着蔷薇色的火焰,房间里仍然感到冷。礼子和石原以泡沫橡胶垫代替椅子面对面地坐着。

十二点整,从楼下响起的脚步声在礼子房间外停下,接着就是敲门声。

“门没锁,请进来。”礼子脸色苍白,毫无表情。

门开了,身穿皮夹克,头戴太阳镜的恐吓者走进房间。

恐吓者是雅也,在按石原的命令行事。

“钱准备好了吗?”

雅也脱下鞋,盘腿坐在塌塌米上,故意避开石原的目光。

“没办法,只有准备呀。”礼子没有请雅也坐棉布势子。

“你们运气不佳,认了吧。快拿出来。”雅也厚着脸皮地说。

石原心里暗暗髙兴,表演得太好了。

“我会拿的。但是,你也得把底片和磁带拿出来。”礼子语气冷漠。

“你先给我……别客气。”

“……”

礼子站起来,从小衣柜里拿出五十万日元的钞票札,回到刚才坐的地方。并没有把钱交给雅也。

“怎么?运气不佳的小姐。”雅也的表情象猫吃老鼠一样。

“你先交出来,我再给你,行吗?这钱是我冒了很大的风险才弄到手的,可不能轻易地给你呀。”礼子的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

“的确,那钱是你冒险弄来的,因为是贪污商店的饯。”

“你瞎说!”

礼子向石原投去求援的目光。石原只是耸钤肩。

“这点小事,我很容易找到线索——”雅也吓唬礼子。

“所以,我改变计划,不要钱了,底片和磁带也不给你。”说着,一把从礼子手里夺过钞票。

“干什么?你这个强盗。”礼子偏着头站起来,企图抓住雅也。

“你才是强盗,盗窃了公司的钱,你应叫警察来,看他先抓谁。”雅也得意地说。

“……”

礼子正要反驳,一听到这话,张着口无力地坐了卜去。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你们总经理的。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我会给你五年、十年也亨乐不完的钱。”

“……”

“其实,事情很简单,只不过是与你们纯宝堂有点关系,请你帮帮忙。”雅也说明意图。

“帮帮忙吧,拜托你。”石原露出了真面目,礼子气得要发狂了。

十二月二十四日——是十二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天,又是圣诞节前夜。估计银座的夜晚将会人山人海。近年来希望在家里愉快平静渡过圣诞节前夜的人不断增多。但是,也还有不少人,非喝得酩酊大醉不可。

实际上,太阳还没完全落山,就有些戴着滑稽面具和帽子的醉鬼,已在小巷子里踉踉跄跄地游荡了,他们拉起嘶哑的破嗓门,吼着圣诞节颂歌。

各个商店都装饰成圣诞色彩了,陈列窗里色彩鲜艳的圣诞树上挂着象征金银带和星星的装饰物,灯光闪闪。不停地播放圣诞音乐。

在各种霓虹灯和彩灯的洪流中,只有纯宝堂六点钟准时关门。但陈列窗还开着,灯火通明。里面陈列的是仿制品,即使失窃,也不会有多大损失。

傍晚六点半——职员和售货员都回家了,留在大楼四楼上经理部办公室的人,只有屈指可数几个了。

这些人中有大仓老板,老板妹夫总经理南条,三楼宝石柜台的经理楼井,二楼钟表柜台的经理黑松,一楼服饰用品柜台的经理河野,包括礼子在内四个财会人员,楼下还有两个夜警。

今天的总销售额比预计的要少点,有四千多万。已按现行的票面分类,锁进了嵌在墙里的大保险柜。

银行星期六半天营业,所以,大保险柜里还存放着星期六下午的一千五百万销售款。

“这么多钱在保险柜里过夜,只有两个夜警,我不放心,所以,请南条君等各位经理留下来值班。难得的圣诞前夜,有劳各位,不过你们可以轮换着外出。”

大仓老板浓眉下的灰色瞳子闪着光,下达了命令。

“明白了。”几个经理答道。

“很好。那么尽快检查完毕。”大仓从鹿皮套内取出了丹赫尔烟斗。

此时——扮成圣诞老人的石原和雅也挤在混杂的人群中,正朝纯宝堂走去。

棉花胡须和红头巾遮盖面容,肥大的圣诞服掩住体形,左肩上挂着大口袋,右手举着圣诞节标语牌。这是圣诞节来临之前街头常见的打扮。

路上的行人并不觉得他俩特别。谁也没想到他们的圣诞服里藏着手枪。

傍晚七点一大楼里只剰下两个夜警和四个经理,礼子和同事一起离开了大楼。

在纯宝堂附近溜达的两个圣涎老人——石原和雅也看到了礼子,礼子若无其事地伸出四个指头,放到面颊上,意思是说大楼里,除了两个夜警,还有四个人。

石原和雅也看见礼子她们消失在墙角后,慢慢地朝大楼后门走去。

大楼之间的露天地上有股馊味,各种霓虹灯的颜色映在两边的墙上,没有行人来往。

电话线和警报线从楼前的电杆通到大楼顶上。警报线通到夜警值班室,并与附近的派出所连接在一起。

石原在没向礼子打听详细情况之前,认为:为了稳妥起见,首先必须切断警报线,但是,警报线的结构特殊,一踏上电线,保险丝就会切断。因此,如果切断警报线,就等于切断保险丝,而派出所的蜂鸣器就会报警。

大楼的后门关着,二楼和三楼没有灯,一楼后门旁边的窗户和四楼的窗户露出灯光。

石原和雅也在后门碰上了头,把圣诞标语靠在墙上,戴上手套,解开胸前的圣诞服,拔出了手枪。石原的枪是瓦尔萨P38,雅也的是卢卡P08。

两支枪的口径相同,万一和警察展开枪战,一个人的子弹耗尽后,可使用另一个人的子弹。

雅也摄手蹑脚地靠近有灯光的窗口,里面是夜警的值班室。

雅也从窗角往值班室里看,中间放着煤炭炉,角上放着两张床,退休警察堀田和年轻的自卫队队员清水,正在高兴地玩纸牌,床对面的电视画面上,云集着名星歌手,还在演唱耶苏诞生之歌。

雅也后退几步,向石原打个手势。石原笑了笑,但雅也没看见他的笑容。因为石原面部全被白胡须遮住了。

石原放下大口袋,握着拉手推推后门,门是锁着的,他敲了一下门,没有动静,又继续敲。

两个夜警玩得正开心,一分钟左右后才听见敲门声。

二十岁左右的清水站了起来,右手提着警棍,嘀嘀咕咕地走出值班室。堀田把香烟折成两节,塞进烟斗,视线转移到电视机上了。

“究竞……”

清水刚开口,前额就被石原用枪身猛击了一下,丢下警棍,慢慢倒下了。他眼前金星闪闪,天昏地暗。

石原左手挟着快要昏迷的清水,轻轻地将他放在地上。警棍从清水手里掉到地上,发出的声响,没传到堀田耳里之前,就与电视机的声音混合了。

石原退出来,向窗旁的雅也打了个手势。他们曾约定,如果石原收拾堀田失败,雅也就砸窗户跳进去。

石原走进去,躲在值班室的门旁边,用拇指打开了瓦尔萨的保险,低声叫道:

“堀田先生……堀田先生……”

“什么?”

五十开外的堀田毫无准备地走了出来。

石原用瓦尔萨朝白发斑斑的脑袋敲去,堀田的头盖骨被敲碎了,他一声不吭地倒在了走廊上,石原跨进位班室,打手势让雅也进来。雅也抓起石原放下的大口袋,进门后,把门关上,并插上了门栓。

雅也从大口袋里拿出了绳子和毛巾,绑住清水的手脚,把毛巾塞进了他的嘴里。

石原已经剥夺了堀田的自由,把这个昏迷的夜警拖进值班室后,用枪身再次猛击他们的头部。

纯宝堂四楼经理部左边是经理们的值班室,有九张榻榻米那么大,摆设着高级的日用品,土耳其式的椅子可当床用。平时也用来接待来往的同行。

这间屋里现有南条总经理等四个经理,各自坐在扶手椅或沙发上,用干鱼作酒肴,边喝着稀释威士忌边看着电视,太家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这简直是在守灵,唯一的区别就是守钱代替了守棺材。”

南条是大仓看中的,所以他娶了大仓的妹妹,他不但古板,而且年逾四十还不放弃美男子爱打扮的习愤。他一个劲地把稀释威士忌往喉咙里倒。

“完全如此,谁自愿到外面去逛逛,如果你不去,就轮到下一个。”

“自愿……”

眼皮和嘴皮都很厚的黑松说,一面注视着南条的眼色。

“你说自愿,那么我就去溜达溜达,两小时后回来和下个人换班。”

南条满脸露出笑容。

“那我去叫夜警来,你一个人走到一楼,心中不害怕?”瘦子河野取下耳机。

这时门开了,室内所有的人都愣了一下,提心吊胆地朝门口看去。

装扮成圣诞老人的石原和雅也站在门前,右手背在背后。

经理们愣着的脸和提心吊胆的情绪缓和了、当是社长派来慰问的人,在开着玩笑……

“站在原地不许动,如呆谁动,将不可收拾!”石原压低嗓门命令道。

经理们都把这命令当作了玩笑,放声笑了起来。

笑声却又突然停止了,因为两位圣诞老人放在背后的右手慢慢地伸到他们面前,每人右手都握着一支自动手枪,看来情况不妙。

经理们的身体和脸又变得僵硬了。接着膝盖打颤,牙齿嗄嗄作响。

石原和雅也拉开枪栓,弹仓上面的子弹被推上了膛,枪栓“咔嗒”一声,在这沉默的房间里显得特别大。

“别、别开枪,全按你们说的办。”南条的声音象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似的。

“我想听的就是这句话,都到隔壁房间去!”石原用枪口朝保险柜隔壁房间一指。

“……”

经理房间比值班室还大。嵌在墙里的大保险柜有两米多高。

“快把保险柜打开!”石原用枪口使劲顶着南条的背。

“好疼呀……开保险柜?请原谅,这里没有人知道开保险柜的号码!”

南条的膝盖顶在床边,双手合在一起向石原求饶。

“这样的谎言只有拿到宴会上去说,快点,不然的话,让你屁股尝尝子弹的滋味。”石原风趣地说。

南条一屁股坐在墙边,象狗一样伸着舌头喘气。

“是真的,只有社长和财务经理知道开保险柜的号码。”

“财务经理呢?”石原正经地问道。

“社长和财务经理都出去了,如果两人中缺一个,保险柜是绝对打不开的。……你们走吧,我们不去报案!”南条以为能骗过去。

“钥匙在哪里?”

“……”

“问你们钥匙在哪里?不说,把你们先打死,过路的人只会以为是在放鞭炮。”

石原把对准南条的瓦尔萨的保险匣打开了。

“在……,在这里,不过,不知道组合号码是打不开的……”

南条用发抖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保险柜的钥匙,扔给了石原。

石原左手接过钥匙,冷笑着说:

“都把脸转过去,他是开保险柜的专家,总会有办法的。”

四位经理面向墙壁,两手捂着脸,想到可能被打死,有的人哭出声来。

雅也从石原手里接过钥匙,开始两、三分钟,胡乱转动着号码盘,然后对准礼子告诉的准确号码。

齿轮转动声停止后,又一阵开内锁的声响,雅也把钥匙插进钥匙孔,保险柜的门打开了。

雅也和石原同时兴奋起来。保险柜分为几层,里面放着很多钞票捆。

靠里面的几个金属箱里,一定装的是宝石。

脸向墙的楼井感觉出,他们俩人的视线全集中到保险柜上,转过身来,脱下鞋后,轻轻朝门口走去。

河野抑制住抽泣,也跟在楼井后面,南条和黑松也跟着开始溜了。

“混蛋!”

石原和雅也发现后,转过枪口。

“站住!”

但是,经理们过于恐慌,哪里还会老老实实听命令呢?当楼井逃到门口时,雅也开枪了,随着冲击波和枪声,楼井的背上开了个小孔,朝前面栽倒在地,手脚还在一个劲儿地痉挛。

剩下的经理们见楼井倒下了,更是恐慌,雪崩似地涌向门口。

事到如今,别无它法,石原和雅也的瓦尔萨和卢里,不断地吐出火舌,枪里弹出来的空弹壳,就象是黄色的雪花,疯狂地飞舞着。冲击波几乎把玻璃震破。

无烟火药的纯白烟充慢了整个房间,两人直到枪里的子弹打完后才停止了下来。四具尸体就象用十几发子弹冼了个澡。血肉,内脏四处飞溅,但经理们还没有闭上眼。

雅也的枪口还在冒着白烟,但他拿枪的手有点哆嗦了。

“别害怕,你赶快把钱和宝石装进口袋,我来上子弹!”石原的语气很镇静。

雅也把卢卡枪交给石原,往口袋里装钱时,双膝还在不停地打颤。

石原取下卢卡的弹匣,从内口袋里摸出七发子弹装上了。当把子弹吼装进枪把后,枪机自动顶上,把子弹推上了膛。他把自己的瓦尔萨也同样装上了八发子弹,接着,往另一个口袋里装着钱和宝石。

三分钟后,他们左肩挎着沉重的口袋,右手拿着标语脾,走出了大楼。瓦尔萨和卢卡里分别藏在他们左腋下的枪套里。

他俩混杂在人群中,刚走了几步,听见不吉利的警车上的警笛声。警笛声不断增多,朝纯宝堂烽拥而去。一定是哪个爱管闲事的人觉得不对劲,拨通了110报警号码。

从银座撤到新桥之前,又有好几辆警车,如发情的牯牛从他们身边飞驰而过,到处都禁止通行。但只检查私人车和出租车,对几十万步行者,警察不可能一个一个地检查,所以装扮成圣诞老人的石原和雅也一点也没引起怀疑。

他俩溜到汐留货站的围墙外,停下脚步。车站扩建,堆积着许多铺路石子和预制件,根本看不出这是市中心。

国民车停放在广场的暗处,他俩上车后,急忙脱下圣涎老人服,摘掉胡须,塞进下水道,开车离去。

他俩避开大街穿小巷,顺利返回到自己的公寓。

雅致的建筑物里没有一点灯光的声音。

“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儿,把枪掏出来吧。”石原把车停下,小声对雅也说进。

“简直鸦雀无声呀,都出门了吗?真怪呀!”雅也小声答道。

“下车吧,一定要把枪拿出来!”石原再次提醒雅也,他右手拔出手枪,左肩挎上沉重的口袋。

两人小心谨慎地靠近正门,门没上锁。打开正门大厅的萤光灯开关后,灯光很耀眼,并无子弹飞过来,屋里显得静得出奇。

“石原。”

雅也有点心慌地喊了起来。

这时,二楼的灯开了,灯光是从楼梯的平台发出的,石原和雅也的视线和枪口同时转向楼梯的休息平台。

“都给我听着。”

忽然从石原看不见的地方,传来城户带鼻音的声音。

“想要什么?”石原低声问道。

“当然是分成罗,忍痛分一半出来吧。”

“妄想!”

“不分?我带来了五个能人,与上次那两个饭桶可不一样的。”

“要打就来吧!”

“你们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再说你们把宝石全弄来了,又怎么换成钱呢?如果让内行鉴定一下就暴露了。只需分给我一半,我既可以教给你们处理方法,又可以介绍高级宝石师。”

城户嘲笑地说道。

两人沉默着,半晌没答话。形势对他们太不妙了。

“喂,楼下的二位,下决心了吗?”城户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

“下了!”

“太好了,双方都可以不付出血的代价。”

“不过正相反,我不打算分出来,要干什么,随你便,”石原毫无血性地说道。

“不后悔吗?”

城户也掩饰不住狼狈的声音。

“要开枪,开吧!”石原大声吼叫道。

“他妈的,给我打。”

城户的声音刚落,五个人影跳到了平台上,朝楼下乱射。

子弹飞了过来,石原和雅也单膝跪在地上,举枪还击。

随着一声悲嚎,一具尸体滚下楼来。而石原和雅也身负数弹,他一边翻着避开子弹,一边还击着,在没有失去意识之前,拼命勾着扳机。枪声突然停止,充满硝烟和血肉的房子里又恢复了刚才的寂静。

风从被打破的玻璃窗吹了进来,卷着从口袋里散落出来的钞票满天飞舞着。

圣诞之夜,一个农民在郊外发现了两个快死了的年轻人。他没有惊动警察,悄悄地把他们收养在了自己家里。

数月后,一个黑暗的夜里,品川一带的恶霸城户突然被人从床上拖起来用刀干掉了……

第九章 血青春血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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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某天,某地方晨报在一个不显眼的栏目里报道了一则汽车车祸消息。

据报道:昨天晚上十一时许,在市郊公路的一个拐弯处:一对情侣发现了一辆四轮朝天的塞特里克车仰天躺在路基下,驾驶员已经死之。

警察立刻赶到了出事现场,对现场进行搜索,从死者上衣口袋找出驾驶执照,查明了死者的身份。

死者河野川,男,三十二岁,某商店经理,经营珠宝首饰,未婚。

法医对尸体进行解剖,结果表明,死者胃中有大量的酒精,血液中酒精浓度也很高,死者手臂,左腿和胸部均有粉碎性骨折,估计为翻车时撞伤,头上有一个深陷下去的凹坑,是致命伤。

法医结论是:酗酒开车失事致死,已通知有关亲属或好友前来认领尸首。

作为一件偶然的酗酒肇事案,报纸与电视台对此都未作任何详尽报进,普通市民也没有任何人注意此事,对他们来说,这件事似乎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不同的只是活人的世界里少了一个无足轻重的河野川。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这次普通的车祸竞然是统治全市三大黑社会势力大火并的先兆。

当日清晨,镰仓的某个疗养院里。

七时,床头的电话铃响个不停。

冈田秀之拿起电话听简,他正在等这个电话,在这里疗养期间,他遥控着远在几百公里之外的自己的组织。

“喂,是我,你说吧。”秀之用期待的声调说道。

“计划已胜利完成,今早晨报已登出了消息,我已剪下来正准备给您送去。”

说话的是秀之的杀手寺田。

“不必了,干掉就行,你注意一下石原那家伙的动静。”

“我已经布置好了人,在各个地区严密监视着他们,尽管放心好了。”

“辛苦了,我很快就回来。”

秀之挂上了电话,伸出手臂揽住了躺在身边那个赤裸的身体,快活地在她身上拼命地捏搓起来。

“哎哟,轻点儿,一大早的,怎么这么兴奋。”花子不满地哼着。

八点二十分:市区内一所高级住宅里。

寺田冲好淋浴,披着一件浴衣坐着。拥人送来早点,但是他一点也没动。

很早他就得到消息了,他的手下在清晨四点多就打来了电话,报告了河野川的死。

他再也没睡着,做完了每天早晨的体能练习后,他洗了个澡,让按摩师为自己的腿按摩了一会,就坐下来独自沉思起来。

已经打了电话让汤川过来,也许这会儿他正在路上呢!

寺田皱着眉头,他一直不大瞧得起冈田秀之,他太凶残,太好色,毁在他手下的人不知有多少,他弄得多少女人身败名裂,有的沦为了妓女,有的自杀身亡。

这一次,如果不是诺里尼一再坚持,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和秀之合作的,事实上,他现在也并没有与秀之正面接触过,总是派手下人互相来往,他不想见秀之,不是因为风险太大,而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想看见他,另外,他还有一种担扰,他不希望石原掌握了自己与秀之合作的情况。他用拳头捶了捶膝关节,叹了口气。

“不知今后还有什么好戏呢。”

他了解石原,也挺佩服他,正因为如此他才更加担心了。

大门口车喇叭响了,是汤川。

秀园旅馆,六楼六〇八号房间。

这是秀之的组织控制下的高级旅馆,这里不仅经营赌博、卖淫业,还暗地里出售麻醉品及枪支,六〇八是这家旅馆最好的几间客房之一。诺里尼打开盒子,拿出一支哈瓦那雪茄,点燃抽起来。

他刚看着报道,石原组手下一员大将,石原政信赖的几个助手之一的河野川死于车祸。“意外事故,纯属意外”,他嘴角嘲讽地露出一道笑纹。

秀之为此很早就去镰合疗养去了,诺里尼很了解秀之,他读过几乎关于秀之的全部树料,这正是秀之,凶残、好色而又自以为聪明,选择他实在是太对了。

他翻身从地毯上坐起,床头上的被子是打开着的,他走到食品柜前,拿出一瓶一八九三年的波尔多红葡萄酒。

他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大半,他要为此庆贺一下,可惜的是安·西蒙斯不在他身边,要不他真想立刻往他肚子上揍一拳,因为西蒙斯肯定输了。

他想象着安的嫉妒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暗自高兴起来。

他一仰头灌下一口,波尔多酒味道真是不赖。

成田国际机场,指挥塔。

“机场指挥塔,我是X—3号私人飞机,请求允许降落。”

“我是指挥塔,可以降落。”

X—3号轻型私人飞机在指定的跑道上降落下来。雅也下了飞机,向候机大厅走去,那里有人等着他,给他一张两点东京飞纽约航班的头等舱客票,他将从那里立即飞往美国。

雅也穿一件合体的西服,戴着眼镜,象一位出国留学的学生,他今年已经快三十岁了。但看上去仍象一个大学生。

今天早晨,石原用电话把他招到了自己的寓所,石原看上去很痛苦,眼角上似乎闪烁着一点泪光,雅也知道,河野川的死让他非常难过。

“我看到报道了,”雅也坐下后慢慢地说。

“你怎么想?”

石原的声音听上去依旧那么沉稳,但雅也从中依稀体会出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放弃,或者战争。”

雅也坚定地说,这些年来他已经磨练得坚强得多了,但是他知道,这句话虽然说得出口,要做起来就困难太大了。

“这是生存还是毁灭的问题。”

石原难过地说,这么多年来,他从未象今天这样感到力不从心。

“我既不要放弃,也不要战争。”停了一会儿,石原又说道。

雅也默然地听着,跟着石原,从一无所有到如今成为本市最强大的组织,他是深知石原的沉着后面深藏着的东西的,河野川的死让石原痛苦不已,这不仅是因为河野川在危急关头救出石原,还因为石原深深怜惜着自己的手下每一个人,这也是为什么石原的力量越来越强大的原因之一。

现在,作为智囊人物的雅也,也有点手足无措了,形势太出乎人的意料,自从诺里尼出现后,一切就开始莫明其妙地乱成一锅粥。

“雅也,我想让你亲自走一趟。”

石原沉静地说,雅也知道这预示着已经到了一个生死关头了,他依稀想到石原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

“你亲自去美国……”

雅也一点也不惊讶,他甚至连头都没点一下,他知道,自己与石原又一次想到一起了。

“这边的事,你放心,我会尽可能地设法,你一定要快,我已派人订好了今天下午去纽约的机票,你乘我的飞机去成田机场。从那里直飞纽约。”石原目光坚定,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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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干掉城户后,石原知道,他再也无法在社会上以一位普通人的面目出现,做一个平平静静的老百姓了。

“荻”是在黑崎组的势力范围之下的,那里有一个地头蛇,叫吉野姿四郎,他身材高大,力气过人,手里有一支美军留下的老式左轮手枪,他时常把它别在腰上,在大街上招摇过市,专门收取这一带买卖人的保护费,他自称是黑崎组的大干事,黑崎组是本市最大的黑社会组织,因而无人胆敢抗拒吉野。

有一次,有一个血气方刚的毛头小伙子惹恼了吉野,吉野掏出手枪,用枪柄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他当即倒地,昏死过去。

吉野用脚狠踢了几下他的胸腹部,然后丢下他,跑到了小伙子家中。

“有人吗?”

他一脚踢破了门,屋里的人一见是吉野,吓得连滚带爬,他一把抓住小伙子的父亲,左右开弓,打得他昏头转向。

“你是这样教训你儿子的吗?你不让他看看我是谁。”

他恶狠狠地骂道。

全家人吓得给他跪下,他最后勒索了一大笔钱,又高声怒骂了一阵,才摇摇晃晃地离去。

获街上的一家首饰店一天夜里被盗,有人报吿了吉野,当天夜里,吉野别着那支枪,一个人跑去敲开了石原和雅也的门。

“喂!我说新来的,懂点规矩,你们还不知道我吉野吧!是我在这一带收保护费的,你要想在老虎头上捉蚤子,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模样。”

吉野凶狠地教训起石原和雅也。

石原没说什么,雅也也一声不吭。

“混蛋!”吉野发怒了,他拔出手枪,指着石原道:

“你们还不认识这玩艺吧,快把东西交出来,否则,我要你们的命,其实,就你们俩,我不要枪,用手都可以捏死你们。”

“是,是。”石原一副吓慌了的样子,雅也也筛起糠来。

“我们知道,我们不敢,不过东西的确不是我们偷的。”

“还抵赖,吉野一不耐烦,你小命就完了。”吉野大吼大叫,一边用手扳开了枪的机头。

“别,别开枪,饶了我们,我们刚来,不僅规矩,东西藏在墓地里,你跟我们一块儿去取吧,求你千万别开枪。”石原一边摆动着手,一边哀求道。

“带我去。”

吉野把枪一挥,石原和雅也带路,三人一起来到墓地。

墓地周围静悄悄的,荒草丛生,让人毛骨悚然,吉野眼睛不停地四处乱转。

“在这底下。”石原指着一块墓碑说道。

“挖出来。”吉野合法道。

两人开始挖掘,不一会儿,挖出一个瓷罐,打开封口,现出里面闪闪发光的钻石和金银。

吉野一见,慌忙把枪别在腰上,两眼放光,双手捧过了瓷罐。

只见石原右手一扬,一挙狠狠地打在了吉野的胃部,吉野脑袋一低,雅也一掌砍在他的颈动脉上,石原抓起即将倒下的吉野,用膝盖狠狠地叩了一下吉野的后脑骨,吉野脑震荡昏了过去。

雅也拿出打火机,点燃了吉野的眉毛,吉野痛得醒了过来,石原抓起吉野,手里亮闪闪的剃刀一挥,吉野的鼻尖被削了下来。

雅也拔出吉野的手枪,打开弹仓“果然没子弹。”说着一扬手扔在了地上。吉野看见他手里握着一只大口径柯尔特手枪。

石原明晃晃的剃刀又一次凑向了吉野。

“饶了,饶了我吧!”

吉野有气无力地说道。

“你和黑崎组织没什么关系,只是借此吓唬人对吗?”

石原逼问道。

“是,是的,饶了我吧。”

“今天,我们饶了你,你得立刻从‘获’滚蛋,下次我们在‘荻’看见你,你就別想活了。”

石原放开了吉野,吉野伸手想拿回自己的枪,“砰”的一声,吉野吓得缩回了手,定睛一看。石原手里拿着一只毛瑟枪,一枪把吉野的手枪击得粉碎。

吉野从此再也没在“荻”露面。石原和雅也在这一带立住了脚,开始广泛地网罗人马,河野川就是那个时侯加人组织的,他作战勇敢,对石原忠诚,在一次战斗中,石原被对方的杀手包围在一个小饭馆,河野独自执双枪冲入饭馆,背起身负重伤的石原,杀出重围,他身中数弹,在医院中躺了大半年,出院后,他披石原任命为笫一组组长兼执法官,第一小组是石原手下武器最精,素质最好的队伍,是石原组织的核心。第二、三组力量相对要弱一些。

那次在小饭馆袭击石原的,正是黑崎组的秀之。

秀之原本是黑崎的一员干将,在那次与黑手组争斗后被警察包围,在频死的情况下他奋历拼斗,身负重伤,被黑崎带来的援军把他从警察手里抢了下来后,他就更深得组长黑崎的信任,在组里的地位扶摇直上。他办事果断,性情凶狠,战斗勇敢,极好流血,也极好色,他已亲手杀了上百人,他的情妇也有同样数目。

黑崎不久在一次车祸中丧生,这次车祸非常奇怪,组里许多大干事们起了疑心,但这些起疑心的人不久都失踪了,于是组里无人敢再吭一声,黑崎组里的组长理所当然地归了秀之。

秀之什么都敢干,胆大包天,连警察都怕他三分,有人戏称他,除父母和原子弹不卖外什么都卖,原子弹是弄不到手,而父母则早已死了。

在他的统治下,黑崎组更加凶狠残忍,但是也有许多人不满他的凶残,纷纷脱离了组织,留下的人,数量上虽然不如从前,但是战斗力更强,在鼎足而立的三个组织中,他人数少于石原,武器次于寺田,但凶残却居其首,石原寺田轻易也不敢动他。

寺田也有着同秀之相似的发家经历,他在与汤川,城山合伙的抢劫案中,被警察发现,团团围住,寺田挟着汤川,冲出地下仓库。他打光了枪里的全部子弹,杀了好几名警察,被警察当场抓获。

在狱里,寺田是与汤川分别关在死囚牢里的,寺田对死刑显得无所谓,然而汤川很害怕,寺田半夜里常被隔壁囚室的汤川的哭声惊醒。

在寺田的另一边,关的也是一个死刑犯,他叫正次,是一个黑社会组织的副首领,他是因为杀害背叛自己的情妇而被当场抓获的。

寺田和正次两人常常互击墙壁,以此解闷,最后,正次买通狱里看守,把一张纸条藏在面包里给寺田送去,纸条上告诉寺田,寺田、汤川将与正次一起拉出去枪决,要他俩做好准备,寺田把消息告诉了汤川。

行刑那天,他们被关在一个囚车里,上车时,正次对寺田愉快地挤了挤眼,寺田立刻会意,同时捅了一下汤川。

囚车驶过一个交叉线时,一辆卡车突然横着冲出来,拦在了开路摩托与囚车之间,与此同时,车队后面又出现了两辆卡车。

三辆卡车上的卡15重火力机枪几乎同时开火,警察一下子全晕了头,囚车里警察冲出去增援,车内只留下了三个人。

正次早已奇迹般地悄悄打开了手拷,他以空手道敏捷的身手,左手击倒了左边的警察,膝盖击倒了寺田身边的警察,守着汤川的警察一枪击穿了汤川的胃,没等他第二声枪响,汤川已经用铐着的双手泰山压頂般击在了他的天灵盖上。

寺田汤川加入了正次的组织,寺田的枪法和汤川的凶狠使他大为欣赏,他不断地提高着两人的位置,寺田的威望越来越高,在正次不幸被秀之打死后,寺田自然而然成了首领。

为了给正次报仇,寺田与秀之交过火,双方激战了许多天,不分上下,石原静观不动,秀之与寺田对背后随时会出现的这股大敌优心忡忡,不得不停止了争斗。

三家势力各有自己的地盘,不断地摩檫着,但都没有酿成大战,因为三方都很清楚大战之后,谁也成不了胜者,而最后的得利者将是警察。

但是,秀之独霸的野心却总不见减弱。

秀之贪色、也贪财,目前纷乱与紧张的局势,也完全由他一手造成。

不久前,从美国纽约来了一位神秘的客人,是美国黑手党奥西尼家族的全权代表诺里尼,这是个中年人,一脸肉,肚子下垂着,面像凶残。

他带来了奥西尼家族首领奥西尼的一封亲笔信,信中表明了与日本黑社会组织合作的强烈愿望。

诺里尼找到了秀之。

诺里尼要做的是一笔军火生意。

东南亚局势的长期不稳定是由于这一地区内某两个国家持续已久的对抗,由于这场战争,军火生意一下子兴旺起来,两国政府通过一切渠道购买军火,不惜血本,这一带兴旺的军火生意引起了美国黑手党的注意。美国黑手党手中掌握着一部分军火生产,然而要想与东南亚国家做生意,他们却鞭长莫及,因此,他们寻求自己在那一带的代理人。

很自然,他们首先找到了日本的黑社会。

日本黑社会眼睁睁地看着其他国家的军火掮客发大财,自己苦于手中没有军火,这次,诺里尼带来的这封信不仅意味着大笔的金钱,也意味着以后与美国黑手党的广泛合作,而从前这种合作只限于毒品走私上。

秀之急不可耐地一口答应下来。

然而诺里尼并不就此依赖秀之,他私下里与寺田、石原进行了会晤。

在与寺田接触中,寺田组内产生了极大的分歧,大多数人赞成合作,这其中包括寺田组副组长的汤川,他们的理由是,这次合作不仅竞味着金钱,而且,黑手党将保证寺田组在美洲的贩毒路线的安全,对于汤川他们来说,这甚至比卖军火挣的钱还要重要。

寺田的担心是:这种行动规模巨大,不可能不引起警察注意,一旦警察掌握了线索,那么,对强大到足以贩卖军火的组织一定会严惩。

寺田还有一个没说出的担心,这笔生意利润实在太大,谁都想据为已有,黑社会力量可能会发生大火并。

诺里尼在石原那里得到的回答是坚决拒绝合作。

这是意料中的事,石原处事一向谨慎,绝不会参与如此危险的活动。

然而石原意外地坚决阻止其它组织与诺里尼合作,寺田某种程度上可以理解石原,然而这却惹怒了秀之。

在寺田犹豫期间,诺里尼象征性地卡断了寺田组在美洲的毒品实卖路线,寺田不得不与其合作。

然而,石原依旧是这笔生意的最大障碍,秀之一怒之下,诱杀了石原第一组织长河野川。

一时间,形势骤变,风云突转,一场大战迫在眉睫。

<er h3">3</h3>

“情之涯”游乐场。

这是石原手中最大的游乐场,这里主要经营的是各式各样的赌博,其次是卖淫,这儿的女人非常出名,不仅数量多,质量高,而且对客人服务周到。

河野川死后第二天。

赌客们赌红了眼,正全身心地埋头于奇妙的数字中,谁也没留心大楼里几个穿皮夹克的人走进来了。

几个人分散开来,加人了赌徒行列中。

这里是石原第三组管辖范围之内,一向警戒森严。

突然,门外开来几辆卡车。卡车在大门口停下,几十个手提冲锋枪的人跳下了车,四散开来,向游乐场猛冲过来,一边冲一边扣动了枪机。

子弹立刻四下飞舞,石原第三组的队员猝不及防,立即退到大楼里,开始负隅顽抗,子弹四处飞舞,赌徒们吓得在楼内东躲西藏,几个人中了流弹,哼都没哼就倒下了,有些人负了伤,痛得在地上乱滚乱叫。

听到枪声,几个穿皮夹克的人立即从怀里掏出了冲锋式轻机枪,这是美军留下的,虽然很旧,但火力很强,把枪托折叠起来,枪身就变得非常的短小,便于携带。

几个人开始对着楼内的人群扫射起来,楼内的人就象炸了窝似的往外冲,外面一阵机枪扫了进来,台阶上阳台上又倒下一大片。

第三组组长被打晕了头,他弄了很久还不知道子弹是从哪里射来的。

等他知道楼内有内应时,他一面立刻给石原打电话,一面组织人扫除内应,他知道,这次他可能顶不住了。

门口的人已经冲了进来,许多人冲到楼底,开始往里面扔手雷,随着轰隆隆的爆炸声,楼开始晃动了起来,火药的烟雾盖住了大楼,楼里倒下了一片尸体,台阶上鲜血流淌成一条小溪。

楼外的人不顾一切地往里冲,第三组组长脱下了衣服,手里提过一把轻机枪,带着手下几个敢死队员占领了大门口的空缺。

正面的冲锋非常猛烈,进攻者一个个都非常勇敢,虽然尸体倒下了一片,但仍不断地往前冲。石原的人开始抵抗不住了。与此同时,楼内的战斗也非常激烈。穿皮夹克的人身手异常敏捷,枪法又准,第三组组长派去消除后顾之忧的人纷纷中弹。

第三组组长异常恼火,这样下去一分钟也支持不住了,他从大门口的狙击位置上爬起身来,返身又折进了楼里。

一颗流弹飞来,击中了他后背,他摇晃了一下没有倒下。

中弹让他异常恼怒,把手里的轻机枪换上了一个新弹仓,然后别上一把九响的贝勒达手枪,独自去寻找穿皮夹克的人。

自从建成这幢大楼后,他就常在这里,地形异常熟悉,他开始循着枪声,仔细搜索入侵者。

一个黑影一晃,在十分之一秒里,他扣动了扳机,一声怪叫,一条尸体从拐角处倒了下来。

他走近尸体,忽然一猫腰,就地一滚,又对着拐角处的走廊打了一排子弹。

一声惨叫,一个穿夹克的人跪倒在地,手里还紧握着枪。

他冲上去,对着尸体的头盖骨狠命踏了一脚,咔嚓一声,头盖骨碎了。

一排子弹从他的侧面打来,他倒下了,在丧失意识的前一秒钟,他拔出了腰里的贝勒达,对着枪响的地方用尽全身力气扣动了扳机。

九发子弹一起射了出去,在他死前的最后一瞥里,他看见又一条黑色的身影倒下……

与此同时,入侵者冲进了大门……

得知游乐场被攻击时,石原首先想到的是自己和寺田、秀之离最后的时刻不太远了。

笫三组的报告尚未结束时,电话线就被切断了。

他果断地下令,全体组员立即进人战斗准备。

他没有派人去增援笫三组,他知道,去也无用,秀之寺田加在一走比自己要强大,他们敢于攻击游乐场,就必定有伏兵等候着石原的增援。

石原的手下一个个气得痛苦失声,当听说第三组全军覆火,笫三组组长阵亡时,有人愤怒得当场剁下了自己的指头,发誓要找秀之寺田报仇。

石原桌上的也话铃纷纷响起,石原保护下的商店,游乐场全部受到攻击或是威吓。

石原手下的人纷纷请求增援。

石原犹豫了很久,最后下令,从一切地方撤出自己的武装,他甚至撤出了自己寓所四周的戒备,只留下第一组一部分精干人员跟在自已身边,其余全部送到秀之寺田势力不及的地方。

石原开始败退了。

在山里,他有一幢很大的别墅,在那里,有可以装备百十人的武器弹药和供他们吃半年的粮食。

石原手下控制的商店,游乐场所全部为秀之夺去,秀之开始残害那些从前曾为石原干过的人。

秀之一下子成为全市最强大的人。寺田从这次大战中什么也没得到;他不仅对秀之的贪婪和凶残感到厌恶,心中也开始有一种强烈的不祥的预兆。

石原虽然败了,但是,这种失败远远不能让寺田安下心来。

“秀园旅馆”六〇八号。

诺里尼喝得大醉,他知道他赢定了。然而这种胜局已定的心情中不觉也掺杂了些什么,凭着几十年的老经验他嗅出了一股危险的味道,但这到底是什么,他一时还说不请。

电话铃响了。

是秀之。

“诺里尼先生,看了新闻了吗?”

秀之声音里非常得意,诺里尼知道这正是秀之的性格,“一点没错”他暗想。

“我应当祝贺你。”

“别客气,请你今天中午来和我们共进午餐吧。车已经来接你了。”

“非常荣幸。”

“这是美国黑手党奥西尼家族的诺里尼先生,诺里尼先生,这是村田一郎。”

秀之把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介绍给诺里尼,村田是东南亚一带的武器掮客,是秀之专门为这次军火走私找来的中间商。

“寺田怎么没来?”

诺里尼环顾四周,的确,尽管此次行动动用的全是秀之人马,但作为名义上的合作者,寺田是应该出现在庆贺宴上的。

“听说是病了,只来了汤川一个人。”秀之耸耸肩,显出不屑的神情。

在另一个房间里。

秀之组的几员大干事正与汤川进行谈判。

几个人围着汤川,七嘴八舌诱导着汤川。

“汤川君,我们都知道你作战勇敢,也很有组织才能,你在寺田手下干,太丢人了。”

“是呀!一个男人,要独立,自己干一番事业,跟着别人算什么。”

几个人是秀之指使劝说汤川倒戈的。

自从石原败退后,秀之野心一下子膨胀起来,他的下一个目标自然就是寺田。

汤川是寺田最得力的人才,秀之察觉出在与诺里尼合作一事中,两人存在着意见分歧。汤川还曾威胁要脱离寺田,被寺田狠狠地打了一耳光,教训了一顿。

“汤川君,我们的头秀之一直就非常器重你,他要帮助你,一旦你脱离寺田组,他会拨出一批武器送给你,另外还送给你一块儿地盘。让你自已独立,你看伊这个地方怎么样?”

“伊”是秀之手中控制着的利润最大的一条街的名字。

一直没开口的汤川忽然开口骂了起来。

“你们是听说我和寺田闹别扭才来劝我的吧!你们这帮混蛋。也不想想,我怎么能离开寺田,那是气话,能当真吗,没有寺田,我早就被警察打死了,我说什么也是不会离开他的呀!”

汤川说着,举手煽了秀之手下大干事一个耳光。

那人气得跳起来,伸手就要抓枪,另一个人一把揽住了他。

“是,是,汤川君,我们错了,请多包涵,我们头秀之马上就会来亲自给你道歉。”

他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几个人退出屋去。

汤川立刻意识到危险,他一个箭步跳到门边从里边拉住了还未关上的门。

门外有几个在拼命拉着想关上,两边僵持着,汤川正想腾出一只手拔枪,忽然感到门外有几声轻微的异响,他连忙一松手,一侧身让到门边。

与此同时,门外几声轻脆的枪响,一排子弹穿透门板射了进来。

汤川条件反射地扣动了七毫米柯尔特——卢加手枪,一串子弹打出去,他听见几声轻轻的喊声,一会儿,一小股鲜血从门底下掺了进来。

门外又是一排子弹,汤川屏住呼吸,往里压上了一排新弹,一动不动地半跪在墙角下。

忽然,窗玻璃一声脆响,一颗冒烟的手雷滚了进来,汤川立即卧倒。

手雷一声震响,汤川感到后背一阵麻木,一股热热的东西流了出来。

紧接着窗玻璃又响了一下,汤川一秒钟也没犹豫,扑上去从地板上抓起手雷,扔向窗外。

手雷在窗外的半空中爆炸了。几条尸体倒了下来。

紧接着汤川双手抱头,用肩猛撞窗户,窗被撞开了一个大洞,汤川的身体随着玻璃屑一起滚了出来。

在落地的一瞬间,汤川翻滚着身体,手里的柯尔特对着四周开火了。

一个手提七点六五毫米hSC毛瑟枪的家伙一仰身倒下了,汤川扔掉手中空了的柯尔特,抓住hSC毛瑟枪,低下身来准备往外冲。

这时枪声从四周响起,汤川在倒下时刚来得及扳动枪机。

hSC毛瑟枪的子弹在墙上留下了一阵深深的禅痕。

<er h3">4</h3>

纽约长岛。

雅也扮作一个观光的日本客人,背着一只旅行包,风尘仆仆地赶到这里。

这里是美国黑手党奥西尼家族的据点。

雅也怀里揣着一只瓦尔萨P38手枪。

这几天他总是发觉后面有人在跟着他,他想,这次美国之行是异常机密的,不应该被人盯梢。

在一个街道拐角处,迎面走来一位金发碧眼的白人少妇,她对雅也妖娆地一笑。

雅也回报她一笑时,忽然见她头发一甩,雅也感到有什么东西在左胸撞了一下。

那个女人转身飞快地走了。

雅也一看,原来是一支妇女用的发夹,大半没入了自己的西装里,不同于一般发夹,它的顶端是尖的,上面有一些黑色的东西。

“毒针。”

雅也吓出了一身冷汗,幸亏被怀里的瓦尔萨挡住了,否则,雅也再也回不到日本了。

在长岛,黑手党的势力控制着这一地区,雅也对黑手党一向不了解,他对这种行刺方式感到疑惑。

在一个商店里,他正在抚弄着一个做工精细的瓷器,他很惊讶在大洋彼岸的美国也能发现这玩艺儿。

几天来,他东奔西走,事情越来越清楚了,他动用了几乎全部的石原组在美国能动用的关系,凭着机智与辛苦的工作,他终于发现,他和石原是对的。

一个人影一晃,从面对着的柜台玻璃上,他发现背后有一个执伞的男人,天似乎还没下雨的预兆。

那男子慢慢向雅也身后走来。

雅也下意识地把手边的旅行包往后一挡,一件尖利的东西剌进了旅行袋里。

执伞男人转身就逃,雅也紧追不放。

雅也边跑边掏出手枪,那男人转身进了一个僻静的小胡同,雅也手枪响了。

由于装上了消音器,手枪声几乎听不见,那男人背部中了一弹,倒在地上快断气了。

“谁让你来的?”雅也用不纯正的英语问。

“救救我。”那男人低声呻吟道。

“说,我就救你。”

“是安徒鲁·西蒙斯。”

“斯”音尚未发完,那个男人一伸腿死去了。

“果然是他。”

听到这个名字,雅也一点也不惊讶,几天来,这个名字已经数次出现了。

雅也知道,他该回日本了,越快越好。

“石原他们怎么样了呢?”

<er h3">5</h3>

寺田在枪库里挑了一支温切斯特七〇型步枪和一盒温切斯特超级Ⅲ型子弹。

他要用这支枪和这盒子弹亲手干掉秀之。

从汤川的尸体被运来的那一瞬间起,他就抑制不住愤怒的情绪了。

汤川血肉模糊的尸体是下午送来的,秀之的人把汤川远远地扔在一个垃圾处理站边上,这一带常有寺田的人出没。寺田手下很快就发现了尸体。

汤川的尸体被打烂使寺田都不忍心看。在他的身上、手上,腿上还有无数钝器击伤的伤痕,那是死后秀之那帮家伙为了泄愤打的。

寺田的左膝盖又隐隐作痛,他知道,他又该大干一场了。

几个突击队的大部分人马都已聚齐,他要亲自带领他们去找秀之报仇。

车库里的几辆重型载重卡车已经开了出来,数百名全副武装的突击队员登上了卡车,每人的左臂上都扎着一条白布。

寺田再一次轻轻擦拭了自己的温切斯特七〇型步枪,蓝莹莹的枪身寒光闪烁,黑洞洞的枪口仿佛一个要用人血献祭的怪兽。

他手里拿着温切斯特七〇型步枪,神色冷峻地走下楼来。

他的指挥车停在楼下车道上,队员们都等候着他。

忽然,远处出现两道雪白的汽车灯光,向寺田的方向疾驰而来,车在寺田不远处停下,从车上跳下一个人来,寺田认出是石原第二组组长尾村。

寺田的保镖们立刻拔出了枪。

尾村高举起双手示意没带武器,然后走到寺田身边:

“我们的头派我来找你谈谈,”他声调显得非常急切。

“找我谈,石原不是非常恨我吗?”寺田有些惊讶。

“不,我们头并不记恨你,他知道你并没有帮秀之什么忙,杀我们弟兄的仇,我们只找秀之去报。”尾村说得非常诚恳。

“是吗?”

寺田心中虽然佩服石原的能力和眼光,但他并不愿相信尾村的这番话,黑道上走多了的人,对一切都是不大相信的。

“请相信我们、河野死了,第三组组长也死了,雅也君在这个关键时刻得了急病,卧床不起,他能派出的只有我,让我来见你就表明了诚意。”尾村急切地说。

寺田有点相信尾村了。

从此次大战开始,那个又机智又勇敢的雅也一直没出现,寺田一直疑心石原在搞什么鬼,原来竟是病了。

“石原要和我谈什么?”

“石原知道了汤川的死,他很难过。”

“别说这个,快说,他想和我谈什么?”

寺田粗暴地打断尾村,一提起汤川。他心中就一阵难受。

“他知道你要为汤川报仇,他想劝说你,让你停止对秀之的行动。”

“什么?”寺田大出意料。

“不仅停止,还要疏散你的大队人马,只留下少数精干人员,你带上他们离开这个基地,不要进行正面大规模行动。”

“混蛋,他石原一触即溃,也要我学习他的模样吗?”寺田听了大骂石原。

“寺田君,我们头说你很聪明,是能理解他的意思的。”这句话让寺田一下子冷静下来,他仿佛又感到了什么,是什么,他不清楚。不过他与石原、秀之三人暴尸荒郊的情景一下子出现在他面前。

正在这时,突击队员们不耐烦起来,他们纷纷喊了起来,催促着寺田。

寺田眼前又一次晃过汤川血肉模糊的尸体,他又愤怒起来,他举起手里的温切斯特,对着黑暗的天空放了一枪。

清脆的枪声如沸腾的油锅里的一滴水珠,突击队员们一下子炸开了。

“为汤川报仇!”

“杀了秀之那小子!”

突击队员们鼓噪起来。

寺田指着突击队员,对尾村说:

“你看见了吧,如果不杀掉秀之,我活着有什么意思,我的脸往哪儿搁?”

寺田说着,拿出一条白毛巾,扎在了自己的左臂上,跳上了车。

尾村还想说什么,声音被寺田的车的发动声盖住了,指挥车的离合器空转了几下,寺田一松刹车猛轰油门,车一下子窜了出去。

尾村气得咬破了自己的嘴唇,一股鲜血流到了衬衣领子上。

“石原君,我无能。”他跳进汽车,飞驶而去。

秀之的大本营设在市郊的一幢别墅里。

寺田的进攻目标正是这里。

人夜。天空繁星闪烁,月光如水,平民们在各自的家中静静地看着电视或游乐嬉戏,谁也没有想到就在这个夜晚,黑社会几十年从来没有过的正面大冲突即将发生。

寺田的车夹在几辆卡车之中,一队人马气势汹汹地杀奔秀之大本营来。

秀之的别墅里亮着灯,里边偶尔还传来音乐声。

寺田跳下车,卡车里的突击队员也迅速向大楼四周围去。

寺田拿起手里的温切斯特七〇型步枪,装上心爱的温切斯特超级III型子弹,稳稳地端起枪,打开保险扣动扳机。

“砰”随着一声脆响,大楼内的一盏灯立即媳灭了。

突击队员得到了号令,开始扫射起来。

楼内的人仿佛早有准备,几十处同时还击,突击队员有人中弹,其余的都趴下了。

寺田高喊督战着,突击队员一边呐喊一边往里冲。

楼内的火力很猛,突击队员一时冲不进去,急得哇哇乱叫。

寺田再一次端起他的温切斯特枪,以自己的指挥车为依托,对着楼内闪火光的地方瞄准射击。

温切斯特快活地叫着,楼内的火力点一个个地哑了下来。

突击队员再一次开始冲锋。有的人已经接近楼底。

突然,寺田的身后,响起了一阵狂风暴雨般的枪声,许多突击队员背部中弹,恨恨地死在了大楼前。

“是秀之,这个混蛋。”

寺田意识到自己中了埋伏,闪闪的生光中他仿佛看见秀之在嘲弄自己,他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突击队员从楼外撤了下来,寺田清醒过来,立即把自己的全部人马,分成两组,一组迎击背后之敌,一组继续攻大楼,他知道,只有进入了大楼,才能有抵抗的依托据点,在大楼外的草坪上,自己是暴露在对方枪口下的。

“拿炮来。”

寺田不再犹豫,突击队员立即架起了几门迫击炮,寺田是武器的崇拜者,在三大势力中,他的装备最新,火力也最猛。

几门迫击炮架了起来,一辆卡车用铁板挡住前部,驾驶员准备对着大楼方向开去,这是寺田以前为了防备万一而想出来的办法。

卡车一下子变成了坦克,突击队员聚集在卡车后,几阵炮声响过,大楼摇摇坠了。卡车开动起来,向大楼冲了过去。

临近大楼了,大楼上只剩下稀疏的几声枪响,突击队员们冲了进去。寺田命令突击队员撤进大楼,在大楼四周,组织抵抗。

楼内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十具尸体,大部分被炸得血肉模糊。

寺田清理了一下自己的突击队伍,死伤已有三分之一。四周静悄悄的,秀之暂时停止了攻击。

秀之没想到寺田的火力那样猛,楼内的敢死队员竟然顶不住,他气得大叫大嚷?开始重新组织力量。准备再一次攻击。

楼内的取死队员是手中的精锐,秀之一下子也元气大伤了,他两面夹击的计划全被打乱了。

进攻又开始了,秀之打红了眼,他孤注一掷,一定要干掉寺田。

寺田爬上了楼,在一个窗户后隐蔽下来,四下搜寻着。

月光如水,大地明晃晃的,寺田过人的眼力一下子发现远处秀之的指挥车,他依稀瞄准着,凭着感觉放了一枪。

秀之正坐在指挥车里,莫名其妙地有种危险感,他看着四周,全是自己的人,再看看对面的大楼,直觉让他猛一低身。

“叭!”

一颗湿切斯特超级Ⅲ型子弹穿透了车窗玻璃,打进了坐椅背上,离秀之的背部只有几公分。

“寺田,你混蛋。”

秀之知道只有寺田才有这么好的枪法,他暴珧如雷,抢过一支轻机枪,对着大楼乱放一气,然后大声命令敢死队员:

“冲上去,杀了寺田。”酷烈的战斗持续着,双方人越打越少。

双方都打红了眼,谁也不知道危险在向双方逼近。

秀之的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枪声,秀之身边的人倒下了一排,秀之赶紧卧在地上。

“哪里打的枪?”

“一定是石原。”

秀之的队伍开始乱了起来,幸存的一些敢死队员开始逃跑了。

“你们听声,你们听着,停止抵抗,全体停止抵抗,我们是警察,我们是警察,再说一遍……”

一阵威严的喇叭声传了过来。

“你们已经全部被包围了,你们手下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剩下已经不堪一击了,你们赶快投降,交出元凶,才有出路。”

喇叭声继续响着。

秀之清点了一下四周的敢死队员,除了死伤和逃跑的之外,只剩十几个人了。

寺田也听见了警察喇叭声,在第一声声音传来时,他立即就明白过来了。

他恍然看清了自己先前感觉到的是什么,他明白了石原败走的原因,这,全都是在一瞬间。

他们三股势力的存在,使警察不敢对任何一方下手,警察害怕自己腹背受乱,现在,一旦他们自相残杀,警察就只待坐收渔人之利了。

这是一个老而又老却行之有效的方法。

“真混蛋!”

寺田骂着自己,开始重新组织队员。剩下的也只有二十几个人了。

他感到一阵悲哀,就这几个人,是怎么也打不过警察的。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立即联合楼外的秀之。虽然大家不共戴天,但在对付警察这一点上,却是有共同语言的。然而,秀之的情况也许比自己更慘。

难道束手待毙吗?

寺田开始寻找退路。

在明亮的月光下,楼的四周全停满了警察的汽车,警察人数估计是自己的数倍,退路被切断了。

“冲出去?”

寺田用询问的眼光扫视着集合在自己身边的一群突击队员。

大家面色冷峻,个个抱着必死决心。

寺田用袖口擦了檫发漠的温切斯特枪。

此时秀之也正从怀里掏出他的卢卡P08七响手枪。

他知道这一次不能幸免了,他从前死里逃生的次数太多了,这次恐怕再也不会有好运气了。

死对他来说,太容易了,他早也有准备了,但他不愿就这样死去。

“太丢人了,”他嘟哝着。

他不知道这次行动怎么会出这种错,居然会忘了提防警察。

这些日子里,在诺里尼的鼓动下,他为霸主梦而激动着,忘了其他的一切。他暗自懊悔不已。

“冲出去,死也要象个死样儿。”秀之知道他手下剩下的这十几个人会怎样想,他不必洵问他们意见。

每个人往自己的身上尽可能多地装上子弹,大家一声不吭地等候着。

“如果有谁冲出去,”秀之说道,“那么,弟兄们的身后和妻子儿女的抚养之事,就都拜托了。”

敢死队员一声不吭地听着。

“为了这一天,我在瑞士一家银行里存下了一笔巨款,银行名字是……,帐号是……是秘密存款,不会有问题……”

“你们听着,限你们一分钟之内,全部缴械投降,否则,我们就要开始进攻了。”

警车上的喇叭再一次叫了起来。

“准备。”

秀之命令道。

“听我口令。”

寺田命令道。

就在此时,从大楼侧后方警察包围圈较弱的地方,一声巨响传来,一片红光立即照亮了半个夜空。

随着这声爆炸,几辆卡车上的卡15重机枪以每分钟一千发的速度,射向了警察,警察一下被打晕了头,包围圏被扯开了一条大口子。

一队人马冲了进来,迅速接近了大楼,领头的是石原第二组组长尾村。

他脱光了上身,手里拿着一支亮闪闪的0.308口径的温切斯特M100型新式自动枪,背上还插着一把明晃晃的日本刀,尾村冲到楼下,开始用喇叭喊道:

“寺田君,秀之君,我们来接应你们,请立即跟我们突围。”

这时,警察已经清醒过来,火力集中对着尾村组,想把包围圈重新合拢。

尾村一边支撑着,一边用喇叭高喊寺田和秀之。

“跟我冲。”

寺田飞奔下楼,与此同时,秀之也迅速向尾村靠拢。三股力量合在一起,冲开了包围圈,警察紧追不舍。

接近尾村组的大卡车时,警察火力更猛了,尾村、秀之和寺田手下的人已死伤殆尽。

“块上车。”

尾村叫道,拉开车门,把寺田和秀之推了上去。车一直没有熄火,寺田、秀之上车后,尾村刚跨上一只脚,就被流弹击中了背部,他倒在车门边,秀之一把拉住了他的身体,一用力把他扯进了车里,车立刻开动了。

远远地,秀之、寺田看见车后一片尸体,枪声已经停了。

尾村肺部中弹,他的喉咙被一块血痰堵住了,脸蹩得由红变紫。

寺田伏下身去,嘴对嘴呼吸起来,忽然他一转身,呕吐起来。

寺田把尾村喉咙里的血痰全部吸入了自己胃里,尾村呼吸开始平缓了。

紧跟在车后的另一辆卡车中,除了先前留下来的操纵卡15机枪的几个人外,只上来了三个组织中共十几位幸存者。

卡车向石原山里的大本营开去。

<er h3">6</h3>

纽约·希尔顿饭店。

雅也给总服务台打了个电话,请他们订一张飞西雅图的头等舱机票。

他知道,服务台立刻会将这个消息告诉给楼下那位穿风衣戴礼帽,胡子老长的家伙,他已经跟上雅也两天了。雅也打开了化妆盒。

一副学生模样的雅也,皮肤细嫩,身材瘦小。他清査了一下化妆盒,不错,全齐了,箱子里的东西刚才已经仔细清理两回了,他一样也没有拉下。

他关上化妆盒,放进壁柜里,然后打开门朝楼下走去。楼下那家伙还在装模作样地逗一个女孩子,一副色鬼模样,雅也暗自骂着。

他从服务员中轻易又找到了那个人,昨天夜里他给过一笔可观的小费。

“对不起,可以劳驾你吗?”雅也英语实在不怎么样。

服务员跟他走到了墙角上。

“我想请你帮我订一张今晚飞东京的机票,这是酬劳。”

雅也把一个很厚的信封塞在了服务员口袋里。

服务员点了一下头,就离开了。

雅也回到了房间,立即打开淋浴,冲洗身体,然后开始化妆。

不久,一个摩登少女从雅也房间走出来,乘电梯下到楼底,走过穿风衣男人面前时,屁股轻轻扭了一下。

“一个小骚货。”

那人低声骂了一句,又继续逗身边的那个女人。

摩登少女打扮的雅也乘出租车飞速来到纽约国际机场。

“我要一张去香港的机票,越快越好。”

售票员想,说这样别扭的英语,也许是个墨西哥人吧,登机时,雅也没有先去座位,而是进了洗手间。

洗手间里空无一人。

他换下了女装,换回男装,这才走到座位上,紧紧闭上双眼,疲倦地打起盹来。

希尔顿饭店,穿风衣的男人立即被告知日本人雅也准备买通服务员订一张去东京的机票。他得意地笑了。

“别想从我安徒鲁·西蒙斯手里逃跑。”

然而,两个小时过去了,褛上雅也既不下来,也未打电话找那位服务员。

安徒鲁有点慌了。

一个摩登女郎从门外进来,她真漂亮,安徒鲁不由多看了一眼。

摩登女郎一扭腰肢走开了。

安徒鲁立即恍然大悟,他恨不得一下子把那个小日本人捏个稀巴烂,几十年的老经验,居然败在了一个初出茅庐的日本人手下。

他立即赶到机场。

东京的航班已经起飞了,但是机上没有这个日本人。

安徒鲁立即买了一张下一班纽约——东京航班机票,要弄个假护照,对雅也来说,实在太容易了,他一定是在临行前买了许多,危急时这救了他。安徒鲁剩下的只好立即去找那个诺里尼了。

两个小时后,安徒鲁乘上了飞机。

为了避免跟踪,雅也决定在香港中转,为此他也耽误了几个小时。

<er h3">7</h3>

石原大本营。

这是个座落在山里的老式建筑,占地面积很宽,背靠一座大山,有一条小道通往山顶。

屋子的前面,有一条公路蜿蜓盘旋,石原在屋子外面等着寺田秀之。

他期待已久的谈判终于开始了,然而,他没料到是这样的背景,这样的场合下。

从霸主地位跌落下来的秀之羞愧而愤懑,一言不发,寺田紧盯着手中的烟头。

“时至今日,我认为一次谈判依旧是有必要的,我不想再一次说明我的诚意,河野川死了,第三组组长和许多弟兄死了,尾村也负了伤,但我不想追究这些,在以前,我不追究,现在,更加不能追究,我们已经处在从未有过的困境,形势要求我们大家携起手来。”

石原一字一顿地说着,声调里显得忧虑而又有自信心。

“我不仅希望我们相互停止仇杀,更希望大家各自重振旗鼓,召集旧部,好好地再干一场,我石原将义不容辞地帮助你们。”

“实际上,我石原帮的不仅是你们,也是帮我自己,由于有了我们三股力量的存在,我们可以对抗警察,求得生存,现在,我们大家相互仇杀,而警察坐收渔人之利,以致于到今天的地步。”

石原沉痛地说着,秀之与寺田却低下了头。

入夜。

大本营四周静悄悄的。

岗哨在来回巡视着。

突然,一条人影扑向哨兵,用木棒一棒把他击昏。

四周立即闪现出许多人影来,他们帽子上的警徽在夜光下闪闪发光。

“警察。”

随着一声狂喊,守在大本营的石原人马开火了,警察立即还击。

枪声震动了四野。

石原从梦中惊醒过来,他痛悔自己的失误。他原本马上从这里转移,但没料到警察行动如此神速。

这时,秀之和寺田也冲了出来。他们手里各拿着一支枪。

“警察来了。”石原冷静地说。

“我正想找他们呢。”秀之狂喊道,哗啦一声打开了枪机。

“警察人数不少,我的人马剩下几十个了,咱们拼不过,快离开这里。”

“石原听着。”警车上的喇叭响起。

“你们总兵力不过几十人,我们调动了近三百名警察,你们别再逃了,快投降吧,也许还有生路。”

寺田一声不响地举起手里的枪,循着声音打过去。

警车上的喇叭立即不响了。

警察开始了正而攻击。

寺田带上十几个人开路,石原和秀之压阵,开始突围。

警察火力极猛,寺田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了。

寺田不顾一切地往前冲,他知道,象他这样的人,一旦被警察抓住,无论如何没有活路的,与其那样,还不如猛拼。

寺田手里的枪弹无虚发,石原手下的全是第一组的精锐,警察的包围圏开始有了空隙。

寺田见此情景,越战越勇,呐喊着冲了出去,石原、秀之也紧踉在后面。

警察远远跟着,紧追不舍。

寺田回顾四周,剩下的只有自己和石原、秀之几个人了。

突然,寺田感到腿上一阵酸痛,他跪了下去。秀之伸出一只手抱住寺田,寺田推开了他。

“你们快走,能出去的话,别忘了多给我送点祭品。”

“混帐话。”秀之怒骂道。

一排子弹射过来。秀之按下寺田。

“警察又四面围上来了。”

石原喊道,他双手握枪,两眼发红,活象一个吃人的魔王。

秀之扶住寺田,躲在了一块巨石后面,三个人坐下来喘息。

警察向巨石冲了上来。

秀之凶狠地一排子弹扫射过去,警察伏下了身体。

寺田爬起身来,和秀之、石原并排靠在一起。

三个人浑身鲜血淋漓,不知是自己伤口的血,还是染上的别人的血。

“石原,我们是冲不出去了。”寺田低声说着。

“别泄气,寺田。”

秀之大喊道,但声音也显得空洞洞的没有力气。

“没什么,总算不冤枉。”石原静静地说。

寺田抚摸着自己的温切斯特枪,他曾想用它来征服世界。

“我真后悔。”秀之突然哭了起来。

“不,我不是怕死,我恨这一切都是由我一手造成的。”秀之揉着眼泪说。

“迟早会有这一天的。”石原痛苦地说道。

寺田脑中再一次浮现三个人暴尸荒野的情景,他难过地闭上了眼睛。

警察还在往前逼近。

石原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子弹,装进他的贝勒达手枪中。

秀之也丢开了步枪,掏出了自己的手枪。

寺田从口袋里拿出一颗温切斯特超级Ⅲ型子弹,用衣袖拭了拭温切斯特七〇型步枪的枪管,用脚大拇指扣住扳机,把枪口对着自己的嘴。

<er h3">8</h3>

雅也在机场就看见了电视新闻,他知道自己来晚了。

他乘出租车直接去了“秀园饭店”途中,他下车买了一把日本刀。

诺里尼也看了电视,他喝得烂醉,这些酒钱理所当然归安付。

三个家伙全死了,这实在太妙了,自己几十年的情报生涯中,这是最成功的一次。

安一定妒忌得脸发青,多漂亮的计划。

从今天开始,诺里尼——也就是巴里斯·克里斯托,将过上平静的日子,不用再担心什么谋杀或是金钱上的问题了。

回法国南部故乡去,打打高尔夫,钓钓鱼,划划船,找几个真正的意大利人——不是象自己这样的冒牌货——聊聊意大利,不过他不想去意大利,那里曾经给过他很坏的印象,他一辈子不想再提起。

门钤响了。

会是谁?

诺里尼或者巴里斯打开门。

他大吃一惊,来人他认识,是石原组第二号人物,那个叫雅也的,他从照片上不止一次地辨别过他。

巴里斯·克里斯托还来不及转动沉重的身体躲开,雅也手里的日本刀已穿透他的脂肪。深深插进了他的肚子里。

巴里斯吓得张开了口,但没叫出声来,他终于弄清了自己曾有过的不祥的预感是什么,他吓坏了,反而没怎么感到痛。

雅也的日本刀在他肚子里转了一圈,巴里斯痛得大叫了一声。

随着叫喊着,门被“评”的推开了,安徒鲁·西蒙斯冲了进来,一枪击中了雅也后背,雅也微笑着转过了身。

安徒鲁又开了一枪,雅也倒下了。

安徒鲁抱住了巴里斯。

“是你,安,老混蛋,你输了。”

巴里斯睁开双眼,慢慢说道。

“是的,我该死,我一定要让头儿好好嘉奖你,我来晚了,我太疏忽了。”

安痛哭着。

巴里斯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晨报在黑社会被肃请的专栏里,刊出了以下报道:

“石原组付组长雅也,因谋杀国际刑警组织高级警探巴里斯·克里斯托,被当场击毙,巴里斯·克里斯托因失血过多,两小时后,死于医院。巴里斯是奉命协助日本刑警消灭日本黑社会集团而乔装进人日本的,他成功地扮演了美国黑手党奥西尼家族特使诺里尼的角色。在此之前,美国黑手党奥西尼家族已被国际刑警组织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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