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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靑海传》


第一章 引序

“娘!”

一个衣着兽皮衣的十二三岁的孩童兴冲冲地跑到正在房屋内作女红的年轻妇人跟前。

妇人虽衣着粗布麻衣,却依然掩盖不住她如花似月的容颜。手中针线井然有序地来回穿梭于那看上去十分名贵的绸缎之中。

妇人吃惊地看着孩童脏兮兮的样子,“晟儿?你脸上怎么了?”

被称为晟儿的孩童赶紧擦了擦自己的脸,却不想露出青一块紫一块的淤痕,“没事!我和安卓去帮佟掌柜搬货物,货物忽然歪到,我被砸在了下面。”

妇人放下针线,手指轻柔地按摩着晟儿的伤处。疼的晟儿歪眼咂嘴,倒是逗得妇人笑了起来。

“李玄晟!你给我出来!”

一个男人嘹亮的喊声从屋外传来,妇人赶忙起身,将李玄晟护在身后。

只见脸庞棱角分明身型高大的白衣男人快步走进房间,不怒自威看着娘俩。

“青哥?发生了什么事?”

青哥不由分说一把从妇人身后抢过李玄晟,像拎小鸡一般将李玄晟带走,妇人也赶忙快步追了上去。

在这个叫做藩镇的小镇上大约住有百户人家,其中的镇长大家都叫他藩主!而李玄晟被逮到的地方正是藩主刘宁的家中。

“刘藩主,我李某人管教不严,令贵府公子受伤!犬子我已带到,任凭您处置!”

李玄晟则是站在一旁昂头不屑自己的父亲。

这位刘藩主已是不惑之年,而被李玄晟伤到的儿子是他最小的儿子,可以说他是老来得子,自然十分溺爱他小儿子。

可转瞬之间的场面却让白衣男人有点意外,刘藩主拱手感谢道,“李老弟啊!我儿受伤不在玄晟,今日若非你家玄晟,我儿可就性命不保啊!”

白衣男人一脸茫然,“可我怎么听说是我儿让贵公子受了伤?”

刘藩主摆手解释,“都怪我那个下人,一紧张就结巴。说错了话!希望李老弟不要怪罪。这次,显然是我错怪玄晟了!”

“这”白衣男人一时语噻,李玄晟反而得意的吹起了口哨。

追来的妇人赶忙打圆场,“既然是误会,那就算了。”妇人拽了一下白衣男人的衣角,示意他离开。

“玄晟,我替我家宝儿谢谢你的救命之恩!来人,准备好礼物!”

白衣男子刚忙阻止,“刘藩主,你这就见外了。救人乃吾等习武之人的本分。礼物,我看就算了。那刘藩主,我们先回去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

刘藩主本来让三人留下设宴款待,但白衣男子说什么也不逗留,刘藩主只好让三人回家。

刘藩主出门相送,“多好的一家人啊!就是这个玄晟调皮了点!”

回到家后,一家人吃饭,玄晟吃过饭便回房睡觉,只留下夫妻二人。

妇人埋怨道,“青哥,我说下次你能不能先查清楚再来找玄晟?”

“宣萱,这次是我不对,我李青对天发誓,下次一定先查清楚!”

宣萱右手托腮看了一眼李青,虽然山羊胡让他显得老了许多,可宣萱还是打心底始终认可眼前的李青。

“好了,那今晚就你收拾碗筷吧!”

“好嘞!”

清晨,李玄晟起床后直接去了佟掌柜的客栈帮忙。

“玄晟!接着!”

隔着五米开外,只见佟掌柜唰的一下,扔给李玄晟一个刚出炉的包子。李玄晟用肩头的手布轻松接住。

“嘿,小子,功夫有长进啊!”佟掌柜笑呵呵地说道。

佟掌柜三十出头,是一个浓眉大眼的魁梧壮汉。据说佟掌柜年少时候参军打过吐蕃,后来受伤俩开禁军来到这里开起了客栈。

刚开门没多久,就见一队人马停在了客栈的跟前。佟掌柜看到来的人马后,像是见到了金子一样,眼睛直冒金光。

不为别的,来的十二个人都身穿禁军的细鳞甲,像藩镇这种边陲地方守护军的牙将,也就穿个皮甲外加几块铁片护住要害。

“掌柜的,来六间上房!”带头的小将喊道。

“阿德!带将军去上房!”

“将军,你这边请!”

“对了,小二,我问你一件事。”

“将军,您请讲?”

“你们这又没有一个长这样的男人!”说着,小将从布袋中拿出一张画像。

小二仔细瞅了瞅,犹豫道,“咦?这人怎么这么像李大哥?”

“你认识?”

“认识啊!就住在我们镇北石磨那边。”

“噌!”小将拿出一锭银子扔给小二,“这是赏你的!”

“王剑!”

“大人!有何吩咐?”

“都跟我来!”

见一帮人从客房匆匆离开,小二摸了摸头,赶紧找到佟掌柜,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他。

“你说画像?”

“是啊!大概这么大!”小二比划道。

“糟了!”

“哎,掌柜的你上哪去啊?”

此时宣萱在家作女红,听到急促的敲门声,立马放下手中针线去开门。

“谁啊?”

“嫂子,是我!佟虎!”

“你这是怎么了?”

“大哥呢?”

“你大哥出去打猎了啊!”

“还好。嫂子你赶紧跟我走。我在路上再跟你解释。”佟虎直接拉着宣萱离开了自己的家。

二人刚走,那一队禁军随即赶到,只是他们来到后,家中无人。

“大人,家里没有人。估计是出去了!”

小将想了想,“我看未必,这针线表明刚才有人还在刺绣,你们留两个人在这等着,这次不能再让他们跑掉。”

“是,大人!”

小将没有回客栈而是直接去往藩主的家中,告知了他们的来意。

“你们是来找李青的?”

“正是!”

刘藩主恭敬地说道,“将军,虽然我不知道李老弟犯了什么错,但是还请将军不要为难他。我们藩镇常年遭受狼灾,还要忍受吐蕃藩子骚扰,多亏了李老弟!”

小将回答道,“那是自然!只是我等都有军令在身,其他细处无法说出!还望见谅!”

“那就多谢将军,他这时候估计会在咱们汉唐跟吐蕃边境地带狩猎,一般傍晚左右就会回来。”

傍晚时分,李青带着狩猎的人马回到藩镇。但在看到那些禁军之后,面色阴沉了下来。

刘藩主刚忙走上前,“李老弟,切勿动手!我看他们并无恶意!”

“刘藩主!一会儿动手,你立马躲起来,免得受伤!”

刘藩主大惊,看向李青,“他们可是禁军啊!”

李青从马背上拿出自己的长枪,沉声道,“就是皇帝老儿的御林军我也照打不误!”

那些禁军见李青拿着长枪朝他们走来,也都拔出自己佩剑。

禁军小将大声喊道,“大人!我等是奉皇命前来。希望大人能跟我们回去!”

“回不回去!不是你们说了算,而是我手里枪不答应!”

“大人!我已经通知蜀州郡守,他的人马已将这里包围。希望大人不要负隅顽抗!跟我们回去吧!”

“滕云龙?”

忽然一辆马车疾驰而来,“李大哥!小弟来帮你了!”

只见佟虎一手持长枪一手驾车,车内宣萱和李玄晟异口同声道,“青哥!”“爹!”

李青三步并一步,一枪将最近的小将扫向后面的禁军,小将胸铠甲直接被扫出一道一指宽的裂口。李青吹口哨快步上马,跟随佟虎逃离。

只是在镇外,千余人马里三层外三层挡住了四人的出路。

为首的中年锦袍男子,拱手道,“王爷,十年期限已满。您也该跟我们回安京了吧!”

佟虎握紧长枪紧张地说道“大哥!怎么办?”

“看来这一次,我们是走不掉了!”

见李青收起长枪,中年锦袍男子再次拱手,“洛阳王!多谢!”

宣萱喊了一声李青,“青哥!”

李青摇了摇头,然后拍了拍胸膛示意不要担心,“我们回家!”

一朝天子怒,青海李牧羊!-(汉唐文帝十年,洛阳王李青因朝堂之上惹怒皇帝李崇言,被罚青海牧羊十年。)

第一章 安京萧家

安京,汉唐李家王朝的心脏。安京经过五代皇帝的扩建早已不再曾经那座不起眼的小城。整个安京东西长约近万米,南北九千余米。四方共是十二座城门,每个方位各三门,每面门高六米,如同镶在城墙里的大门与城墙一起构成整个安京最坚固的防御。

整个安京以朱雀大道为中心轴,依次是外城、皇城和宫城。安京最有名要数东西市,然两市却以西市为主,因为这里做生意多位西域戎狄。这里市肆繁多,商贾云集,日进斗金也绝非吹嘘。

一队禁军人马自朱雀门顺朱雀大道,向着汉唐皇帝的皇宫前进,而这个皇宫的主人正是汉唐文帝李崇言。

皇宫南天机门下,带队头领出示令牌进入皇宫。

带队头领翻身下马,站在马车跟前恭敬说道,“王爷,我们到了!”

门帘打开,只见李青从中走出,只是在他看到这宏伟的皇宫大殿之时,心中滋味如同吃了馊掉的饭菜有点恶心。

李青下车,宣萱和玄晟自然也跟了下来。至于佟虎,因为他是布衣自然无法进入皇宫之内。李青便让他去了自己过去在安京的府邸。

李玄晟好奇地望向四周,“爹?这就是皇宫?”

“嗯!”

李青转身看向母子二人,嘱咐道,“母后信中说,很想念你和晟儿,我去御书房时,你们也正好去乾元宫吧!”

宣萱伸出双手握紧李青的右手,“青哥,这几年,陛下龙体欠佳,又重病缠身。一会儿见到陛下,切莫再顶撞他老人家。”

“知道。”

太极宫御书房,李青见到那个端坐于龙椅上的龙袍老人。龙袍老人看上去应该是大病初愈,时不时咳嗽,那咳嗽所导致的剧烈动作好似要让老人身架都散掉。但那眉宇之下坚定眼神,令李青不由得放下了心。

“回来啦!”

“回来了!”

“怎么?是不是在外免待得时间久了,连最基本礼仪也忘了?嗯?”

李青跪地行礼,“儿臣给父皇请安!”

李崇言挥手,“起来吧!回来就好。来人,赐座!”

太监听到皇帝的旨意后,立刻给李青拿来座椅,李青有些不自在地坐下。

李崇言看着坐在自己眼前李青,微微一笑,“青儿!你现在还怨恨朕对不对!”

李青默然没有回答。

“十年,整整十年。你依然在怪朕!你依然没有明白当初朕的苦衷。”

李青从容回答道,“儿臣没有怪父皇!儿臣只是怪自己!如果儿臣能及时赶到平城,萧将军就不会战死,不会让天策军五千禁军埋骨他乡!”

“埋骨他乡?难道朕希望看到朕的将士身死他乡,幽魂不得瞑目?啊!当初魏王引二十万北胡南侵我汉唐!你觉得你能阻拦他们的铁骑?”

“儿臣阻止不了!”

“那除了萧禹!我当时还能派谁前去?派朕的御林军?还是派洛阳的羽林军?”

“当然是洛阳的羽林军!难道父皇当初不是如此打算?”

“因为朕还有西林的天策军!可你知道天策军当初是谁执掌?将来会是谁来掌握天策府?”

“青儿,你该清楚!魏王之乱,让我不再信任天策军!何况当时的天策军年轻一辈,除了萧禹再没有第二个都统能与之匹敌!我不希望我们李家枕边时刻悬着一柄不得安宁的利剑!”

李青听到李崇言话后,心情无法再继续保持平静,“难道为了我李家,就让忠于父皇您的忠良命丧黄泉嘛?”

李崇言嗔怒道,“放肆!你是不是还希望朕罚你再去青海湖十年!”

李青从座上起身跪地,“儿臣遵旨!”

“你,咳咳咳!”

“皇上!皇上”内总管慌忙给李崇言拍打着后背。

“没事!”李崇言指向李青,“你这臭小子!就是不给朕省心!想让朕罚你去青海!门都没有!回你的王府给朕好好反省!”

李青躬身行礼,“遵旨!”

乾元宫位于皇宫北侧方位,是属于汉唐皇后的寝宫。皇后五十岁上下气度雍容,只是她服饰简单平凡无奇。

皇后身旁右侧是一位凤冠黄袍端容艳丽的妇人,当是东宫的太子妃。太子妃身边则是李青的妻子宣萱。

李玄晟盘腿坐在皇后跟前,皇后欢喜地看李玄晟吃着自己给她的糕点,“晟儿啊!慢点吃!祖母这还有的是!”

太子妃低声对宣萱说道,“你们离开安京时候,晟儿还那么一小点,现在都长这么大了!多像洛阳王小时候!”

“姐姐说笑了。晟儿生性顽劣,我也很好奇!为何晟儿会在母后跟前如此乖巧。“

“或许这就是亲情吧!”

皇后摸了摸李玄晟的头,“晟儿,跟祖母说说,你在那平时都做些什么好不好!”

“好啊!我平日都在佟掌柜的客栈里帮忙,每个月佟掌柜都给我百文。至于其他时间,我都爹去习武!祖母,我给你露两手!”

说完,李玄晟站在内殿空处,深一口气,施展李青教给他的形意拳。

身形移动随意施展开来,一招一式都打得有模有样。皇后看过脸上笑容更加慈祥,像是看到李青儿时的样子。

“不愧是我们李家的孩子!”

皇后十分欢喜向着李玄晟招手,“晟儿!来来来!悦榕!”

“奴婢在!”

“去把岭南府进贡的凤果拿来!”

“是!”

“晟儿啊!这凤果可是岭南府特产。你要多吃点!”

“吃的嘛好啊!”李玄晟笑呵呵地拍手,一提到吃,作为吃货的他自然很乐意。

“启禀皇后娘娘,萧大人来了!”

“可是户部侍郎萧衍!”

“正是!”

“让他进来吧!”

一位三十左右衣着红衣三品官府身形修长的男子进入内殿,男子蚕眉星目,山羊胡修剪得体,跪地行半礼,“臣萧衍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千岁!”

“起来吧!萧大人!”

萧衍起身,目光正好与宣萱对视,眼神虽有些激动,却被他很好的掩饰下去。

“萧大人,我今日找你来是为了洛阳王的事情!你可明白?”

“臣明白!洛阳王只是受罚边疆牧羊,其爵位和俸禄都只是暂时封停!现在受罚期限已满,其他自当恢复如初。”

“好吧!那接下来就有劳萧大人了!”

“这本就是臣份内之事,何来辛劳之说。若没有其他事情,臣就先告退了!”

“请!”

第二章拜师求学

安京洛阳王府,李青和宣萱正在书房商议一些事情。

“你要让晟儿去卧龙书院求学?”

“嗯!刘老最近正好在安京讲学,过些时日就回姑苏!我已经跟刘老说过,他本人也同意晟儿去姑苏!”

宣萱想到自己的儿子离开自己,前往江夏姑苏,心中不免有些牵挂,“也好!走官道,再由运河三天能到姑苏!说起来也不算远!我就担心晟儿这孩子不受管教!”

李青安慰道,“你放心,有刘老在,晟儿自会听从的!萧大哥的儿子也拜入刘老门下。这也算一种缘分吧!”

“萧大哥的儿子!只是可怜了兰姐姐!”宣萱口中兰姐姐是安京萧家萧禹的妻子独孤兰,而萧衍是萧禹的同父异母的弟弟。

安京萧家出身于山东府益都,自萧何成为汉唐太宗时期御阁宰相开始,原本的益都萧家逐渐成为如今立足安京的萧家。而萧何之子萧元,在汉唐高宗李隆未继承皇位时,就成为李隆的左膀右臂。后李隆登基为帝,官至御阁宰相!如今文帝李崇言继承帝位,汉唐朝中所奏要事,依然由其批奏后上报文帝。

萧元年少以辅佐李隆为己任,四十才娶妻纳妾,原配夫人生下萧禹,五年后由妾室所生二子萧衍出世。萧禹十六从军,跟他老子一样婚嫁过晚,好在而立之年娶妻生子。只是十年前的那一场大战,英年早逝。妻子也在诞下亲子后去世。萧元大病一场,辞官在家休养,从此不再过问朝中之事。

如今的萧家,看似不如以前,却没有人敢小瞧萧家。因为朝中文官多出自萧家门下,就连一些国策修编都会找萧元过目。

“据传,萧大哥儿子唤作萧辰平!萧老还是在想念萧大哥!平城,估计是他老人家这辈子无法忘记的痛!”

随即宣萱双手合十,默念一句经文。

“青哥,既然你让晟儿去姑苏,我们也正好回一趟洛阳!不知道父亲和母亲现在过得如何?”

李青怔了片刻,他们回来这段时间,虽然给洛阳送过书信,可总要登门去见一见。何况他现在不过是挂名王爷,没有一官半职无事可做。

“也好!是我的疏忽,明天咱们就出发去洛阳看二老!”

至于李玄晟,此刻他正在刘怀墉大儒讲学的地方听课。

说实话,李玄晟对刘怀墉的讲学还算感兴趣。刘老讲学不同其他教书先生,每讲一段都配上名人事故,所表达意思简易精要通俗易懂。

刘老鹤发长须,眼如丹凤,唇方口正,棱角圆润。虽年过花甲,依然能看出刘老少时绝对是个俊俏书生!刘老身穿绿色圆领窄袖袍衫,坐在安京讲学堂内堂大殿最里的位置,与堂下学生对视而坐。

在讲到招兵这方面,刘老分别讲述募兵制和府兵制。(募兵十六岁从军,府兵二十。募兵兵员多为寒门,府兵兵员多为世家。)

在这一堂课,刘老让在座各抒己见。在座多数为世家子弟,跃跃欲试却没有几个站起讲话。因为刘老刚才所说已非常全面,让众人无法再说什么。

其中一位世家子弟起身说道,先生,寒门和世家在前朝时期的对峙虽已经荡然无存,但那份心中意识还是客观存在着。

我汉唐在建立之初也继承前朝科举制度,并将其完善。十二州郡每年州试寒门子弟所占人数却并未增加多少。可见朝廷此举并未带来实际作用。归根到底还是寒门本身问题制约其发展,不在朝廷。学生说完了。

“坐!尔等可有不同见解?”

另一位世家子弟起身说道,先生,学生认为张陵所说有些偏跛。

刘老眼光闪动,此世家子弟面容俊秀,举止之间从容有度,就连起身行礼的动作都是最为标准的躬礼,“奥?”

“请问先生,何为世家?”

“世家出自孟子滕文公下,即是世世代代相沿的大姓氏大家族。最早的世家可追溯至春秋时代,司马公世家传书也有记载。”

“那再问先生,何为寒门?”

“寒门语出晋书刘毅传,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寒门是不属于士族的家族,也可称之为庶族,他们多是些普通中小地农。”

“三问先生,世家与寒门中可有同宗?”

“这自然有。”

“先生,本是同宗,却分成寒门与世家。这不是很可笑嘛?古往今来,历朝世家属洛阳荀氏最为昌盛。”

正在听课李玄晟一听到洛阳荀氏,自然来了兴致。因为他的母亲宣萱便出自荀氏,全名荀萱,小名唤作宣萱。

“洛阳荀氏自两汉开始至今已有千年,他们可曾被分成寒门与世家?”

刘怀墉正色道,“不曾!”

“学生看过历代史书,洛阳荀氏也有过宗庶之分,但在宗盛庶衰之时,宗族也未放弃过庶族。而在庶盛宗衰之时,庶族也未曾弃宗族于不顾。荀德公所著荀氏尚书,有一句话学生十分赞同,宗庶本同源,相濡以沫当为己任。所以世家也好,寒门也罢,学生以为宗庶之别,并不能成为攻击寒门的理由。”

“不错!辰平,你说的很有道理!这世间,人们总相信血浓水的亲情可以维系家族的兴盛。可到头来看,最为让人耻笑反倒是自己。比如周天子封万国,最终却被自己的封侯灭亡。坐!”

这个辰平自然就是前文说到的萧禹之子萧辰平。

“先生!”

“咦?”刘怀墉目光温和问道,“玄晟?你有什么事?”

“学生觉得辰平并未解答先生的问题?”

“为何?”

李玄晟学着萧辰平刚才动作做了一遍,说道,“先生所说是募兵与府兵!可大家却想到世家与寒门。是不是有些答非所问!”

刘怀墉摸着自己长须大笑道,“哈哈!玄晟这可不是答非所问!我只是让大家从这一点出发,说说自己的看法!你是不是也有不同的看法!”

“学生以为,府兵与募兵各有各的优点,自然也有各自的欠缺!前朝灭亡,多半由于府兵州牧独揽大权所致。反倒是募兵并未掀起多少暴乱。”

“继续!”

“府兵兵员出身多家境较为殷实,出征不过为免除徭役和因功授勋,更多是为虚名。募兵兵员更多是养活自己,他们在出征作战能力上几倍于府兵兵员。因此,学生以为要想改革征兵,必须改变原有制度政策。学生在青海时,藩镇守卫部队不过是由镇上百姓自发组成,成为兵员的目的也只是为了活下去。试问先生,他们算府兵还是募兵?”

刘怀墉微微一笑,“这只能算二者之间!两个都不是!”

“我常听父亲说,从军打仗不是杀敌多少,只为守护心中所看重事物。府兵作战不如募兵,皆因他们出身比募兵出身好太多,别人只为生存,他们则为虚名和功勋,抱着可有可无的信念去出征。我朝五军皆出自天策府!如今天策军衰败后,可有一支军队能抗衡四方虎狼?”

“所以学生以为两者相辅,可为上策!学生说完了!”

“坐!”

李玄晟说完后,其余学生都不禁多看了一眼。谁都知道他是谁,洛阳王的儿子。自小跟随父亲在边疆牧羊,大家以为他会是一个粗俗不懂的野小子。

这些学生觉得他所讲的话可能是受到洛阳王影响,不然单凭刚才的这些话,这帮人绝对能让他躺着出去。

讲学结束,李玄晟的一番话被好事者传了出去。自然也传到皇宫之内,只是皇帝在听完这些话后,虽口上责骂李玄晟童言无忌,实则是在表扬他。

内总管王安附和说道,“皇上,老奴觉得小王爷所说不无道理。”

“王安说说你意见!”

王安面色严肃,跪在地上,“皇上,天策军本为太祖建立,想当初天策军横扫四方战功显赫!如今四方戎狄壮大,频繁侵扰我汉唐边境。先皇留下的天策五虎老矣,可威望还在!皇上,为何不借余威重建天策军!”

“王安!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皇上,老奴多嘴!该打!”王安惊恐之中连忙用手扇打自己。

李崇言挥手冷喝道,“好啦!停下吧!”

“谢皇上圣恩!”

“王安啊!你说朕当初是不是对萧家过于防范了!萧禹,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帅才!哎!”

王安小心说道,“皇上,太宗贵为贤君,他也犯过错!皇上是明君,自然无法避免!萧老身为当朝御阁宰相,位极人臣自当理解皇上。”

“理解?要是真理解!他也不会辞官在家养老啦!这人啊,上了年纪,脾气也倔啊!不过,朕不会怪他。听说洛阳王要让玄晟拜刘大儒为师,正好把我准备赏赐送过去!”

“是!老奴这就去。”

第三章卧龙书院

前朝炀帝花费数十万人力开凿大运河,最后因苛捐杂税导致全国暴乱。结果前朝灭亡,这北起幽州燕城南至姑苏的大运河却留了下来。

姑苏是汉唐江州首府,姑苏闻名于天下不是因为太湖美景,而是由于寒山上的卧龙书院。

卧龙书院建立于晋末,几百年之间自书院结业学生,有几十位大人物名流史册,才让卧龙书院拥有今日之名。

说来也奇怪,卧龙书院虽叫书院,却也有武院。前朝开国护国柱石便有三位出自武院,当然还有文臣等等。而汉唐建立之初的功勋大臣有一半出自这里,御阁宰相房陵与杜准、谏议大夫魏无忌、尚书宰相长孙靖出自文院。天策五虎中的秦川、程襄和李弘出自武院。

天下英杰出姑苏,姑苏寒山有卧龙。这一句话成为坊间流传甚广的俗语。

自此姑苏卧龙书院将给朝廷培养辅佐能才作为己任。而卧龙书院的凌云阁,则是书院门生最为看重的地方。凌云阁一旦留名,意味着可无需参加朝廷科举考试,直接进入朝廷官员体系。所以能否进入凌云阁,关系到许多门生未来入朝为官仕途是否一马平川。

至于卧龙书院文院的教书先生,无一不是当世响当当的人物。这些大人物时常开课辨书而论,从而造成书院拥有极好的学术氛围。

与文院人脉鼎盛相比,卧龙书院武院反倒是有些寒碜。自汉唐平四方,与周边戎狄互市贸易,天下战事甚少。武院的门生数量自然大不如前。曾经门生数千的武院如今仅有二十几个门生。

这些门生平时除了日常必修的习武,多数时间都会在文院听课。

那些文生并不待见这些武生,主要原因是他们觉得武院的门生都是些智商不足的莽夫。

刘怀墉带李玄晟和萧辰平来到卧龙书院之前,曾询二人的选择。李玄晟理所当然地选择武院,反倒武将之子的萧辰平选择了文院。

李玄晟选择武院自然有他的打算,刘怀墉没有反对,只是让他必修武术结束的时间内跟他学习。

刘怀墉的住处在寒山太白院,太白院位于整个书院的北面。不算凌云阁,这座院落算是书院最高的建筑。整个卧龙书院依山而建,如一头长龙卧山而栖。在寒山顶端可俯瞰太湖美景以及整个姑苏。

当来到刘怀墉宅院时,李玄晟对这座宅院的第一印象是普通的无法再普通,院中除了刘怀墉的一个仆人,服侍人员再无他人。

刘怀墉摸着自己的长须说道,“我们到了,以后这就是你们的家。不要见外。”接着冲仆人喊道,“公孙!带他们去北厢房住下吧!”

“是,老爷!二位公子,随我来。”

来到北厢房,萧辰平问道,“公孙大哥,请问老师明天是否有课?”

公孙有些尴尬,解释道,“公子,以后请不要叫大哥,我只是仆人,您直接喊我公孙就好!老爷只有中旬才会开堂授业。晚饭一般会在晚钟敲响时准备,我这就给两位弄些茶水。”

“好的。多谢!”

李玄晟一头躺在竹床上,不知是不是有些犯困,居然睡了过去。

萧辰平看了一眼熟睡李玄晟,眼神中多是嘲笑。

晚钟敲响,李玄晟被吵醒,连忙翻身跳下床。只见萧辰平早已不见了踪迹。

只好一人离开厢房,正好碰到公孙。

“李公子,老爷和萧公子已经先一步去白兰苑用膳。请随我来。”

二人快步前往白兰苑,正走到门口之时,却见一华服少年跑出来,正好与公孙相撞。公孙略微向后一歪,被李玄晟扶住。

那华服少年没这么好运,一屁股坐在地上。

“哎哟!是哪个不长眼?”

公孙看清华服少年后,刚准备上前扶起他。被华服少年身旁的另一个位少年拦住,这少年年纪约十五六岁,个头却比公孙高出半头,少年虎背熊腰,双眼如同毒蛇。

这个少年双手抓住公孙衣襟,直接将公孙提起,“好大的胆子!我家少主你也敢撞?”

公孙自然知道面前二位是谁,求饶道,“小人不敢啊!请您大人有大量饶过小人吧!我是刘老的仆人,上次去贵府登门拜访,跟您见过的!”

华服少年起来后,李玄晟看清了他的样子,少年十二三岁,剑眉朗目鼻梁高挺,只是那嘴唇单薄了些。

华服少年弹了弹身上灰尘,冷声道,“刘老?那好!看在刘老的面子上,我就原谅你!不过,你得学狗叫在这里爬一圈如何?李桂!放开他!”

“是,少爷!”

李桂松手,公孙身子有些颤抖,然后趴在了地上,准备学狗叫,李玄晟伸手拦住公孙。

华服少年见李玄晟拦住公孙,眉头一蹙,李桂看到华府少年的表情后,上前站在李玄晟跟前,低头看着李玄晟。(李玄晟身高也就一米三左右,而李桂却要一米八五以上。)

“小子,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赶紧给我滚开!”

李玄晟本来不想插手,可这华服少年实在有些过分,居然让人学狗。何况公孙是刘怀墉的仆人,要知道刘怀墉的面子在安京可都有人买账,华服少年居然还敢这样做。那他的身份绝对非富即贵,李玄晟甚至想到了母亲跟他说过那家人。

“想让我滚,看你有没有资格!”

“你找打!”

李桂爆喝一声,一拳冲着李玄晟轰去。李玄晟双手呈十字阻挡,然后借势引导侧身双手抓出李桂右拳,同时脚下轻轻一拌,直接将李桂推出数米开外。

李桂单手撑地后跳而起,看向李玄晟,心里暗叹,“这小子不是白手!”

李桂右脚用力,快步冲到李玄晟眼前,双拳连续挥出,却被李玄晟轻松躲过。

可在那一瞬间,李桂动作停止,捂住自己的腹部,李桂感觉腹部像是被什么连续刺中,那钻心的疼痛让他把刚吃过的饭菜全部吐了出来。

华服少年急切地走到李桂跟前,“李桂!”

“少年,我没事!今天咱们碰到高手了。我看这件事就算了吧!等过阵子,我让我那几个弟兄一起来!”

华服少年一想也对,好汉不吃眼前亏,李桂都打不过,自己想都不用想。但他不想丢了脸面,脸色阴沉地冲李玄晟喊道,“小子!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去找人来收拾你!”

说完,跟李桂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公孙起身谢道,“多谢公子!公子,本不必帮小人。这下公子可惹下大麻烦啦!”

李玄晟不以为然,“怎么说?”

“刚才那个华服公子是我们江夏侯的孙子黄宗羲。在江州哪怕是府尹大人,都要对江夏侯礼让三分。江夏黄家可是我汉唐护国柱石啊!”

“护国柱石?哼!我只听说如今南越遗民爆乱四起,他们江夏黄家却不闻不问!真没觉得这护国柱石有什么作用!”

“这”

“走,我们吃饭去!”

晚膳过后,刘怀墉让公孙请李玄晟来到自己的书房。

刘怀墉让李玄晟坐下,“我听公孙说,你将黄家孙儿的随从打了?”

“是的,先生!”

“可你知道,你打了他随从,今日这梁子也算是结上!他日,你在这书院可有得受唠!”

“学生知道!”

“罢了!你帮公孙也是帮我!这事我会亲自向侯爷解释,然后赔礼道歉!”

李玄晟对刘怀墉的做法有些不满,“先生为何要赔礼道歉,错的是他们!”

“因为他是护国侯的孙子,而我不过一介布衣。哪有护国侯对布衣道歉的道理江夏侯虽不是气量狭小之人,但总会有好事者煽风点火,所以假的传多自然也就变成真的!”

“先生的说法,恕学生不敢苟同!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是朝廷法度怎能逾越?”

刘怀墉摇头笑道,“玄晟啊!小不忍则乱大谋,忍小求全自有他的道理。不过无关痛痒之事,一言一语自然就能淡化。”

李玄晟如同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这?”

“你若去武院,那黄宗羲可是你的同窗。你总不希望见面就干架吧?”

“不瞒先生,打架这事,我最擅长。不怕。”

刘怀庸被李玄晟这么一说,一时之间忘记该说他什么好。

“时辰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明早准备后天去武院报到。”

“是,先生。”

第四章飞将军徐兆龙

卧龙武院不同于文院,如今重文轻武,武院原本大院落的只剩下孤零零的演武堂与其前面的训练场地。

李玄晟本以为来这武院会能遇到黄宗羲和他的狗腿李桂,却不想他们二人并不常在武院习武,更多的时间是在文院的天书楼学习。

这天书楼不仅仅有男门生,还有女门生,而这些女门生多是世家之女。李玄晟用脚后跟儿想都知道这黄宗羲为何要去天书楼。

武院现在不但规模寒碜,甚至教学的老师也可怜到无法直视。一位五十岁上下的老头,这位老师据说是曾经禁军统领,后来辞官来到这武院成为老师。

李玄晟突然有种被人坑的感觉,而且还是被自己的老爹坑到。最搞笑的是,李玄晟来到武院整整半月,都没有见过那位传说中曾经的禁军统领。

这还不算最差,有的武生告诉李玄晟,他们这几十人,多数都会在文院。真正属于武院的门生,加上他在内才五个人。

年长的武生告诉李玄晟,“说实话,如今的卧龙书院真的变成了书院,武院早就没有原来的地位!其实能来武院的世家子弟多是来混混资历。然后在参军服役时能混个军职,不必从最底层开始。”

另一个武生插声笑道,“玄晟,我看你资质不错!要知道百斤石锤我们可是挥不动,如果你结业去参军服役绝对前途无量。”

李玄晟虽心中乐开花,却依然要恭维一番,“师兄见笑了。我还差得远呢。”

“咳咳!”

李玄晟听到声音后,身旁座位的师兄悄声说道,“他就是我们武院唯一的老师,徐兆龙!”

“徐兆龙?”李玄晟想起父亲对他的说过的话,你去武院会遇到那个徐兆龙,你可以喊他徐伯。他跟我一样都是十年前被处罚的将领之一。

徐兆龙与蜀州郡守滕云龙是结义兄弟,两人出身冀州,年少相识,后结伴从军最终凭借自己的战功成为朝廷中流砥柱。

徐兆龙曾为武将,虽有身长八尺,可他的身型仅比常人略微壮实。眉分八字目光如炬,虽年过五十,从步伐上看去,依然沉稳有力。

可许多人并不知道,徐老将军最为厉害的是箭术。徐老将军年轻时与突厥作战,三百步之外轻取敌人性命,因此有一个“百步飞箭”的称呼。

由于徐老将军专门射敌方主将,而且一箭一个准。只要徐老将军出战,敌方主要将领全部退后指挥绝不前线作战。

“郭福。”

“学生在。”

“我给你们的孙武兵法看的如何啦?”

“看到第十三计,打草惊蛇。”

“那好,我今天就来检验一番你的见解。你们都跟我来。”

众人跟随徐兆龙来到演武堂偏室,李玄晟看到了郭福曾经告诉他的沙盘。

二人在沙盘布阵,彼此试探,李玄晟看到郭福的兵马根据地形分流而攻。

徐兆龙的兵马却丝毫不被郭福指挥影响,布阵后再无动作。攻不破徐兆龙的方阵,郭福只好回撤筑起营寨,三营呈三角守在徐兆龙所要进攻的方向。

这时徐兆龙洒下清水,代表战场上下起雨。郭福军队驻扎位置由于地势低洼,开始被雨水淹没,郭福却没有撤军而是挖起沟壑让雨水顺势排走。

可就在郭福挖沟排水之时,徐兆龙的军队有一支动了起来。

这一支部队是清一色的骑射兵马,在一轮骑射还没射出时,后方巨弩携带火油飞进郭福的大营。

结果一目了然,郭福最左边座大营被大火瞬间吞噬。郭福整体防御出现破绽,徐兆龙右侧骑兵联动突袭郭福左大营。

郭福本想让中大营出兵却不想徐兆龙派出的骑射兵马,用羽箭硬是压住中大营出兵位置。

郭福此时只恨先前没有大批量配备弓弩手,导致自己成为砧板任人宰割的鱼肉。

虽然郭福身处困境,但他手中步兵战力依然不容小视。徐兆龙在将郭福右大营攻下后,只是派兵将郭福中大营围困。

郭福眼中闪过一丝狠光,盾甲兵在后,弓弩手在中,将骑兵全部派出冲击后方防线。

徐兆龙并未阻挡郭福骑兵,任由骑兵离去,郭福的盾甲兵和弓弩手成为瓮中之鳖。

郭福拱手作揖说道,“是学生输了!”

“郭福,你输在太看重步兵,疏于骑射兵马。盾甲兵虽有先天优势,却不善于对付骑射兵马。若你装备与我等同弓弩手,我也不会赢得如此轻松。

还有你所守区域,虽是我军必经之路却并非防守最佳之处。你该在这里!”

徐兆龙指向一处并不起眼的土坡,这是他们战场之处唯一能做掩饰的地方。

“好啦!今天我和郭福演示你们也看过啦,继续做你们的功课吧。新来的那个小娃娃,你跟我来。”

李玄晟一听喊他,便跟了上去。

二人来带训练场之上,围石桌而坐。

“小娃娃,刚才的演示你觉得如何?”

“不怎么样?”

徐兆龙一听李玄晟这话,来了兴趣,“吆,不怎么样?那小娃娃如果遇到刚才的情况,你该怎么做?”

“我啊!当然是跑啊!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徐兆龙差点没让李玄晟气得背过气,“难道就没别的法子?”

“法子?您老前期布置环环相扣,一旦发动攻击,必将以雷霆之势横扫对手。除非我军有坚固城防,否则在野外作战,我军必败无疑。”

“啊哈哈,你这娃娃。不愧是那臭小子的儿子。”

“臭小子?”

“自然你父王洛阳王啊!当年,他可是我汉唐年轻统帅中的翘楚。就是那个脾气太冲,不过并不妨碍他领军作战所取得功勋。你可知你父王为何被罚青海?”

“自然是惹怒皇爷爷。”

徐兆龙笑了笑,“并非如此!昔年吐蕃布仁赞普挥军进攻我汉唐边境,是你父王统领羽林军用三年时间击退吐蕃来犯大军,自此你父王在吐蕃可是恶名远播,明为牧羊实为震慑吐蕃。”

李玄晟耸肩说道,“可我们一家真的在青海牧羊啊!不过后来,我爹多跟乡亲们狩猎,养群多为圈养。”

“那几日,我看过你的晨练。所以今日我来,希望你能继续坚持。这武院虽不复当年,可总有可取之处。兵书都在偏室,由郭福收管。”

“徐伯,侄儿想请教您一个问题?”

“但说无妨。”

李玄晟诚恳道,“我想学您的箭术!”

“你想学?”

“是的。我来姑苏就为学习您的箭术。”

“你可知道,你父亲的枪法举世无双,武将之中能胜他之人除去禁军大都督李解再无他人。”

“父亲枪法我自然知道,技多不压身嘛?”

徐兆龙伸出两根手指说道,“小娃娃,我的箭术只有两个字,一快一准。剩下的需要勤加苦练,才可成器。”

说完,徐兆龙起身离去,只剩下李玄晟独自发愣。

第五章 枪出如龙

晨钟响起,武院训练场仅有的五位武生开始晨练。五人以徐兆龙所传授形意虎拳为基础。除了李玄晟这个小老鸟外,其余四人的拳法只能说徒有其形。

郭福四人一开始不太服气李玄晟,都挑战过李玄晟。李玄晟认真跟他们打,仅仅一招全部放倒在地。四人这才觉得眼前这个比自己个头小年纪又小的家伙,简直就是个怪物。

“吼”类似虎豹音忽然响起,吓得郭福四人以为来了老虎。

可仔细一听,是李玄晟练习形意虎拳时发出的气爆声,一招一式在四人面前毫无保留地打出。恍然之间,他们觉得眼前的李玄晟更像一只饥饿的老虎在他们面前。

郭福对着其余三人喊道,“曹骆,魏然,罗易,我们四个一起上怎么样?”

“好!”

四人招呼都没打,直接一哄而上。练拳中的李玄晟眼睛微眯,双脚震地一跃而起,如猛虎一般扑向四人。

“啊!”“啊!”

只见曹骆被李玄晟一拳轰在腹部,紧接李玄晟用曹骆为跳板转身一脚踢在魏然面门。

郭福和罗易在李玄晟空档位置一人一拳,却不想李玄晟回头一声爆喝,如同老虎的怒吼,吓得二人一愣。

“啊!”“啊!”

李玄晟接连重拳挥出,直接将二人击飞。看到躺在地上的四个人,李玄晟无奈地摇了摇头。要不是他只用了三成气力,恐怕他们四个要躺上一段时日。

李玄晟有点无奈,要知道他以前可是被李青天天打在地上的主啊。回想过去李青的辛勤,李玄晟都有点后怕。

徐兆龙告诉李玄晟,江夏不同其他地方,这附近有许多帮派,帮派势力甚至压过世家。

扬州九龙堂便是江夏最大帮派,其中一流武者不在少数,他们的堂主燕无翎更是江湖传闻中的第一高手,其剑法与禁军大都督李解在伯仲之间。好在他们只是以漕运为生,并未有意惹事生非。

想到九龙堂,李玄晟心里不知怎么突然有种想去挑战一下的冲动。听郭福说,燕无翎和李解二人年轻时曾在太湖一战,燕无翎输给李解半招。

“吆!这不是那个不长眼的小子么?哈哈哈!”只听到嗤笑声从训练场的入口传来。

李玄晟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的声音,当他回头看时,却发现黄宗羲身旁除了李桂还来一个人,那个人跟李桂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只是那脸有点方。

郭福四人爬起,看向黄宗羲。他们知道黄宗羲跟李玄晟有过节,再加上黄宗羲带来的那个人。他们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

看到郭福四人后退,李玄晟便知道黄宗羲带来的的找个人不好惹。

黄宗羲两眼一眯,得意地摸着自己从发际处单独留出的一缕头发,“小子,我今儿带来了帮手。识相的把你那天拦下惩罚做一遍。不然我让你在床上躺上半年如何?”

李玄晟拿起训练场边的木枪,“如果你想找我麻烦,只凭你那张臭嘴是不好办。我看你还去洗洗嘴如何?不然太臭女孩子可是不喜欢的。”

“你!李威!”

“少爷。”

“给我好好教训这牙尖嘴利的小子。”

“是!”

李威从背后抽出两米长棍,冲着李玄晟奔来。

“啪!”一声清脆的声响,木枪与木棍对刚。只是李威明显占据上风,李玄晟硬接李威这一棍,居然后退了一步,差点没有握住木枪。

这家伙,不简单!不能跟他硬拼。

打定主意李玄晟,接下来以他老爹教他的影枪应对李威来势汹汹的木棍。

只是李玄晟还是小看了李威,李威手中可不是一般的木棍,是岭南铁木打造的木棍,两米铁木棍其重量可在百斤。

李威双手大开一挥,双手握棍如暴雨般轰然落下,瞬间给李玄晟数十次打击。

李玄晟双脚滑步,只能连连退出李威的攻击范围。

黄宗羲妖声妖气地在一边喊道,“吆!小子,难道你只会躲吗?哎呀!我忘了你是狗嘛!我黄家这打狗棍法如何啊!哈哈哈!”

忽然,李玄晟换成单手持枪,双腿成弓步。在李威最后一棍到来之时,一声爆喝,木枪电光火石之间将李威的木棍打断,再将李威轰到十步开外的地上。

众人双眼瞪得跟铜铃一般,“啊!”

只见李威手中木棍只剩半截,口中鲜血不断地溢出。

“哥!”李桂跑上前扶起受伤的李威,“你怎么样了!伤得重不重!”

“咳咳咳!”李威很想说不重,可是鲜血不停咳出,让他无法说出话。

李玄晟端起木枪指向黄宗羲,“轮到你了!”

黄宗羲觉得不妙,“哇”一声,扔下李氏兄弟拔腿就跑。

李玄晟收起木枪,对着李桂说道,“把血咳出他就没事了。”

说完,李玄晟眼前一黑,扑通一下倒在了地上。

“玄晟!玄晟!玄晟!”

李玄晟最后的画面是郭福四人跑向自己,嘴中不知道在喊什么。

李玄晟昏倒后,郭福立马知会徐兆龙,徐兆龙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武院来看望李玄晟。来的路上,听完郭福所述后,便了解大概。

“他用的那一招叫做蛟龙出海,以全身之气力攻之。这招用出后所向披靡,斩敌人首级不过瞬间。只是他自己内息修行不足,不过易骨初阶。没什么事,只是脱力昏了过去。”

郭福长舒一口气,“还好!还好!”

“黄家那小子又来惹祸啦!”

“是的。师傅!把李威喊了过来,不过我看李威伤的不轻。”

徐兆龙摸着胡须说道,“哈哈!李威虽武艺不错,却轻敌大意犯下大忌。也好让他记住这一次的失败。”

郭福试探性问道,“老师,您要罚他?”

“罚,当然要罚。只要他是我武院的武生。我就有权罚他!”

郭福一想到徐兆龙的惩罚手段,忽然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看来这个小霸王李威要倒大霉唠。”

大约半日时间,李威被李玄晟打败的事情就在卧龙书院传开。

萧辰平正在读书,听到周围同窗的议论后,嘴角露出一丝别人不易察觉的笑容。

天书楼女门生的书房凤栖斋,一帮女门生都在议论这件事情。

“小霸王李威居然被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打败。这简直是太让人难以相信啦。”

“什么十二岁的少年!明明是一个壮汉!”

“哪能是壮汉啊!我听武院的武生说,是个长相清秀俊俏的青年嘛。”

其中一位绯色蝉衣的少女说道,“瞧你那色相。一听说是个白面君子你就犯花痴啦。”

另一位淡蓝色蝉衣少女嗔怒道,“你说谁呢?”

“就说你啊。”

“哼,懒得理你。”

绯色蝉衣少女肤白如脂,眸如春水清波,眉不描而黛,头上发髻被玉钗簪起,在众女门生姿色属于最上等。而那淡蓝色蝉衣少女样貌不输绯色蝉衣少女,只是这少女举止间更为活泼。

这二女便是天书楼凤栖斋风头最盛的殷若离与赵文君。一位是江州府尹赵丹之女,一位是汉唐太医院圣手殷思邈孙女。

第六章 红枫玉石桥

李玄晟醒来之时,已是翌日天初亮。李玄晟见郭福坐在椅上仰头呼呼大睡,只好悄悄穿衣,拿着鞋子走出房间。

现在时节早已是深秋,清晨多少有些刺骨的凉意。李玄晟活动活动筋骨,从武院走出。

沿着过廊跑出书院,沿着寒山登山道,慢跑起来。慢跑大约三刻,李玄晟已经来到寒山的红枫坊。

红枫如红绸将整座寒山装扮成盛装的红衣舞女,于太湖畔舞出属于自己的诱人舞姿。

红枫玉石桥,这里是姑苏最有名的景致。传说一对年轻男女曾在此私定终生,只是男子从军,因误传男子战死沙场。女子正日以泪洗面,最后魂归这寒山,据说那红枫就是这女子血泪所致。

男子荣归归故里,听闻女子早逝,伤心不已。便用汉白玉造石桥(这玉石桥从远处像是一手镯,而玉石桥的河流像是一女子手腕),又让人将自己的雕像放在玉石桥旁,这样即使自己死去,也会留在雕像中陪伴那位女子。

李玄晟可没有兴趣知道这些故事,他来河边空地只是为能练习拳法。

李玄晟此次拳法不同于形意虎拳的凶狠,这套拳法刚猛有力,一拳一式蕴含阳刚正气。这套拳法是李玄晟在藩镇时,一位苦修行者教给他的。苦修行者为其取名伏虎罗汉拳。

“啊,我的脚!”

李玄晟听到女孩的声音,远远看去,那位少女身穿翠绿色蝉衣,双发蛋脸,背篓落在地上,女孩正用双手揉搓这自己的右脚。

李玄晟停下,缓步走到了少女跟前。翠绿色蝉衣少女下意识,拿起背篓护住自己。

李玄晟蹲下身,双手直接握住女孩的右脚。

翠绿色蝉衣少女大声喊道,“啊!登徒子啊!你给我放手啊!”

说着,用背篓直接砸向李玄晟。

李玄晟看都不看砸来的背篓,左手伸出直接挡住,右手还在拿捏着少女的脚踝。

“好多了没?”李玄晟随口说道。

翠绿色蝉衣少女才反应过来,“咦,这么快就不疼了?”

李玄晟起身,拍拍手仿佛有点嫌弃。

翠绿色蝉衣少女本来想感谢李玄晟,可看到他拍拍手然后用手布擦手,心中不免有点恼火。

“喂,我脚有那么脏嘛?”

李玄晟笑了笑,说道,“不脏,就是有点臭!”

“你。”

“我说笑啦!如果没事,我就是先走啦。保重!”

李玄晟说走就走,翠绿色蝉衣少女勉强起身,拿起背篓一瘸一拐走了起来。

翠绿色蝉衣少女嘴中中嘟囔道,“今天可真倒霉,曲莲没有采到,无相果也没有,只有这点芦荟。我从哪里弄这几个月的盘缠啊!天啊。爷爷,你在哪儿啊!”

翠绿色蝉衣少女还在埋怨,忽然听到李玄晟的声音,“要是行走不便,我可以帮你。”

翠绿色蝉衣少女心想,“这么小就学会撩妹,长大说不定成什么样。难道他是觉得本小姐貌美如花,要图谋不轨。妈呀!我只是个孩子。”

越想越害怕,虽然这红枫玉石桥距离卧龙书院不远,可无奈清晨四下无人。

李玄晟当然不知道翠绿色蝉衣少女在想些什么,如果知道翠绿色蝉衣少女把自己当成了采花小贼,他绝对不会帮助翠绿色蝉衣少女。

其实翠绿色蝉衣少女因为采药,脸上好几道泥灰,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喂,我说你呢?到底需不需要帮忙?”李玄晟有点不耐烦地喊道。

翠绿色蝉衣少女撅嘴说道,“不需要。”

李玄晟一听不需要,立马跑人。不小一会儿,消失在山道的尽头。

翠绿色蝉衣少女继续慢走,只是在她走得这段时间里,脚踝处又疼了起来。翠绿色蝉衣少女只好停下,然后褪下锦袜,脚踝处居然红肿的如拳头大小。

翠绿色蝉衣少女看到这一幕后,心中有些懊悔,“这下完了,怎么会伤到骨头?我的盘缠又要少一些了。”

想着想着,翠绿色蝉衣少女伤心的哭起来。“我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啊。”

“遇到我,你还不算太倒霉,喂!”

不知何时,李玄晟拿着木棍和短绳出现在翠绿色蝉衣少女身边。

看到李玄晟娴熟地给自己固定好脚部,翠绿色蝉衣少女忍不住问道,“你学过医术?”

“没有,只是小时候我家大黄伤到的时候,我爹这样医治的!”

“大黄?”

“对啊,是我家以前养过的狼狗。”

“你。”

李玄晟没在意翠绿色蝉衣少女的表情,转身蹲下,“来吧。”

背起翠绿色蝉衣少女,李玄晟跑了起来。

翠绿色蝉衣少女注意到,李玄晟虽然年少,可他背着自己在山路之间却是健步如飞,呼吸均匀没有出现大喘的迹象。

而且翠绿色蝉衣少女握着李玄晟肩膀时候,能清楚的感觉到李玄晟结实却不丰满的肌肉在跳动。

“喂,你在哪个地方住?”

“天书楼凤栖斋别院。”

知道翠绿色蝉衣少女住处后,李玄晟加快速度冲着天书楼的方向奔去。

“到了。”李玄晟来到目的地后说道。

翠绿色蝉衣少女轻轻地站在地上,“谢谢。”

李玄晟朝着翠绿色蝉衣少女笑道,“举手之劳而已。”

李玄晟刚准备跑,翠绿色蝉衣少女喊着李玄晟,“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武院李玄晟!”

李玄晟跑走后,翠绿色蝉衣少女讲那句话说了几遍,“武院李玄晟武院李玄晟!”

这时翠绿色蝉衣少女才想到昨日她们口中谈论那个人,“居然是他!”

“若离?”

赵文君刚准备出门,正好遇到站在门口发呆的翠绿色蝉衣少女。

“你刚才发什么愣啊?”

“你脸上怎么弄的这么脏啊!咦,你的脚怎么了?”

这翠绿色蝉衣少女正是天书楼凤栖斋双凤之一的殷若离。

殷若离双抓住赵文君的肩膀,“文君,你猜我刚刚遇到谁了?”

“谁?”

“就是那个打败李威的李玄晟啊。”

“什么?”赵文君看了看四周,摸了摸殷若离的额头,“你是不是生病了?这附近哪有人啊!”

殷若离一想,来这天书楼凤栖斋虽只有一条路,从门口望去可以看到路上行人。可按照李玄晟的速度,此刻早已没了踪迹。

“我真没有生病。今天我去鹤山采药回来路上遇到的。”

“好啦,你还是赶紧进去休息吧。看你脚都伤成什么样了!”

殷若离既然知道他是李玄晟,自然能找到他。只好在赵文君的搀扶下回别院。

李玄晟吃过早饭,回到武院便问郭福要来兵书,不懂之处他都会请教郭福,郭福都会把自己见解讲给李玄晟。李玄晟觉得郭福虽武艺一般,可他对于兵法战术的理解非常高。

哪怕他现在不过是纸上谈兵,但他确实有这方面天赋。参军经过锻炼,郭福说不定会成一位优秀的统帅。

一个月时间匆匆而过,进入隆冬时节,江州居然迎来大雪。

大雪纷飞将至,整个姑苏银装素裹,别样雪景引得无数名人雅士纷纷来寒山飞来亭把酒作诗。

第七章 双鱼佩

文人雅士喝酒赏雪,可对于许多贫苦百姓而言,更多的是如何度过这寒冷的天气。

一辆官家马车正急速地行走在从闽南府姑苏的外官道上。马夫加快挥动马鞭的频率,想要在天黑之前赶到最近的淮南驿站。

“别跑!给我站住!”五个手持棍棒的地痞正在追一个浑身是伤蓬头丐面的中年男子。

只见五个地痞追上中年男子,直接将其打倒在地。

“我让你跑!”

“你也不看看,我们家公子的钱袋你也敢偷!”

“狠狠地打!往死里打!”

只听被打倒在地的中年男子不停地发出凄惨的喊声。五个地痞打到浑身使不出力气后,才停下手。

“呸!”领头地痞冲着趴在地上,已是鲜血淋漓的中年男子啐了一口唾沫。

“兄弟们!咱们走。”

四周行人,没有人理会被打在地的男子,纷纷指指点点。

男子睁开双眼,从头上流下的鲜血让他的视线变得模糊不清。他只觉得浑身刺骨的疼,不知道被打断了几跟骨头。

男子摸了摸怀里,嘴上浮出一抹欣慰的弧度。

男子艰难地爬起,口中咳出鲜血,一瘸一拐走向着自己的家走去。

回到那破旧的茅草屋中,只听到女童的声音传来,“爹,你回来啦!”

女童约八九岁的头发只是简单扎了起来,一身黄衫袍都洗的发白。还有好几处补丁。或许是时常吃不饱缘故,肤色蜡黄。

女孩见到自己的爹全身是血,赶忙走上前去搀扶,“爹,您这是怎么了?”

中年男子怕女儿担心,笑着说道,“雀儿。爹没事的!洗洗就好啦。”

进屋后,这草屋也不过三间房,一间厅堂和两间厢房,里面的家具只能用寒酸来形容。

女童给父亲打来水,给父亲洗脸。

中年男子清洗完伤口后,换了一身还算好点的衣服便再次出了家门。

傍晚时分,原本稀疏的小雪花变成鹅毛般大雪,那辆马车依然在大雪中行驶。

“老五!还要多久才能到淮南驿站?”马车厢室中传来男孩的声音。

驾车的马夫回答道,“回公子,大概还需一刻。”马车厢室内,一位身穿白色素蝉衣的少年盘腿打坐,身旁坐着一位衣着黑色武者服饰的方脸剑客。

这少年正是萧辰平,这次他是前往闽南府拜访祖父门生。而身旁的这位黑衣方脸剑客是他祖父那位门生硬是要送给自己的贴身护卫,在江州一代名气响当当的贪狼剑客白泉。

“吁~”马车毫无兆头的停下,好在白泉反应及时,不然萧辰平直接能翻出马车。

“怎么回事?”

“公子。前面地上好像躺着一个人?”

萧辰平对着白泉使眼色,白泉跳下马车,拔出佩剑,向着前方缓缓的走了过去。

因为大雪已经将人埋了大半,白泉都有点怀疑老五那个的眼是不是鹰眼,居然能看到是个人。

白泉踢了一脚地上的人,见没反应,蹲下身啪打一下,摸向这人的颈部,发现还有跳动。

白泉冲着萧辰平喊道,“公子,这人还活着。怎么办?”

“把他带上马车吧,总不能把他留在这里等死。”

“好唻。”白泉收起佩剑将人从雪中拖出,才发觉是这个小孩,看衣服的样式,像是一个女童。

白泉抱起女童,将其放在马车厢室中,然后将厢室中棉风衣盖在女童身上。

萧辰平对老五喊道,“老五,咱们走。”

“是。公子。驾!”

来到淮南驿站,老五请来了郎中,郎中把脉后,给昏迷女童开出几副药,嘱咐几句后便离开驿站。

可就在郎中离开之后没多久,驿站外便来了一群地痞。驿站小吏赶忙通知萧辰平一行人,说外边来了一群恶霸,要他们交出他们救得那位女童。

“公子,你们还不是不要惹到那群恶霸为好!他们可是我们淮南大户庞老爷的打手。要知道在我们淮南地界这庞老爷也是大人物。他的女儿还是江州府尹赵丹侄子的媳妇。”

老五询问道,“公子?”

“我想他们来是为了这个东西吧!”说着,萧辰平拿出一枚玉佩。

“双鱼佩!”老五有点吃惊地说道。

这双鱼佩是上好玉石制成,一块双鱼佩可值十金。这等玉佩绝不是寻常人家能拥有的配饰。

老五不免联想到他们救回来的女童。

白泉听到外边喊声越来越大,拿起佩剑走了出去。不消一会儿外面顿时传来嗷嗷地惨叫声,紧接着再无任何动静。

驿站小吏好奇也走了出去,在驿站门口,他见到原本趾高气昂的恶霸,都趴在地上发出低沉的呻吟声。

驿站小吏现在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笑,“大人啊!,您惹大祸啦。我的老天爷啊!”

淮南旁府,在大堂的偏室中,传来一个女人愤怒的骂声。

“都是些没用的废物。”

这女子四十左右,妆容端庄衣着绫罗锦袍,只是那脸上的戾气让人有点害怕。

“那个奴才死了就死了。可那个孩子还活着,我决不允许那个贱人的血脉留在这个世上,玷污我庞家的名誉。”

庞府管家躬身说道,“可是夫人,那个女童被人救到驿站,我派去的人全被打伤。我怕这个人是我们得罪不起的人啊!”

庞夫人自然不蠢,能进入官府驿站的人自然都是朝廷官员。能把几十个打手都打成重伤,自然不惧怕他们。何况她从驿站小吏口中得知,那位公子折扇上的画都是孟维所作。

要知道孟维现在可是闽南府的州牧,与江州府尹赵丹算是同级别。能得到如此人物的佳作,自然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

庞夫人左思右想只好作罢,她不想因为这件小事而得罪一个她根本无法得罪的人物。

“罢了。好在那个狗奴才没有告诉那个贱种她的身份。不然我一定饶不了她。既然贵人在驿站休息,我等还是不要叨扰为好。让你的人都回来吧。”

“是,夫人。”

淮南大雪连下四天三夜,才算停止。那个被萧辰平救下的女童也在雪停之后苏醒。只是这个女童在醒来之后,居然忘记自己是谁。

老五指了指头,“是不是头部受到重创,失忆了啊!”

白泉摇头不赞同,“我看应该是受到什么意外刺激,让她不想再想起那些事情。我以前见过这种病!”

老五看向坐着喝茶的萧辰平,“公子,这该如何是好啊!我们总不能把她带回去吧?”

萧辰平吹了吹茶杯中飘出的热气,“不带回去,难道把她扔在这里,你知道她住哪?姓什么叫什么?”

女童双手抱头,头部传来阵阵刺痛。

萧辰平随口说道,“喝药的时辰到啦,给她喝药。”

老五十分不情愿的去熬药,白泉则点了一下女童的穴位,让她暂时昏睡过去。

白泉拱手作揖说道,“公子,自那天之后,再也没有人滋事!是不是派属下去打探一下这个女童的身份。”

萧辰平看了看桌子上的双鱼佩,玉佩中刻着一个小篆写的字,淡淡笑道“不用,我们还要早点回姑苏,这里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吧。你知道的,我是一个很怕麻烦的人。”

“既然她想不起自己的名字,那我给她起一个名字,萧云雀。白泉,以后她就交给你了。我想,你不介意收一个女弟子吧?”

“遵命,公子。”

第八章侯府变天

自从黄宗羲被李玄晟打怕后,他只好选择不再去武院。尤其是李威自从那次受伤之后,被自己父亲惩罚,下派到乡下做苦力。至于李桂这家伙,直接被李家扫地出门。

黄宗羲的父亲黄旭,甚至亲自去武院给李玄晟赔礼道歉。而作为公证人的徐兆龙,也是第一次见到江夏侯世子如此恭敬。

黄旭拱手作揖,“小儿得罪之处,还望公子海涵。”

李玄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尤其是江夏侯世子亲自登门。要知道这位江夏侯世子,还是朝廷三品官职兵部侍郎。

李玄晟回礼说道,“大人您说笑了,我与贵公子不过一场误会,算不上有什么过节。到是学生有些不够大度,还望大人不计小人过。”

“哈,早听徐老说起,李公子彬彬有礼气度不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黄旭拍手两下,只见六位仆人分别抬进三个木箱,“这是我为公子准备的赔礼,还望公子收下,以示歉意。”

李玄晟本想不接受这些赔礼,“这”

黄旭直接打断李玄晟的话,“李公子不要见外,想当年您父亲还救过我一命,恩公之子,我更当赔礼才是。”

说着,让黄宗羲行大礼给李玄晟。

“我原谅他便是。”

“多谢。还有一事,我希望公子能够答应在下的请求?”

“何事?”

“我希望犬子能陪李公子在武院学习,做公子伴读,期限为五年,也就是到公子武院结业之时。”

黄宗羲一听要让他做李玄晟的伴读,立马喊道,“爹!我不要。”

“闭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黄旭冲黄宗羲怒喝道。

黄旭见黄宗羲那冰冷的声音,顿时歇菜,“是。”

在黄宗羲怒喝那一刻,李玄晟都能清晰地感觉到黄旭身上那股杀气,那种感觉他曾经在父亲身上感受过。只是他父亲的那股杀气比黄旭的更加让人毛骨悚然。

“李公子,我黄某人向来说话算话,从今日今时开始,犬子就成为您的伴读。只要不是要他性命缺胳膊少腿的责罚,公子都可以去做。”

李玄晟和黄旭对视,他能清楚地感觉到黄旭说的是真的,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

“今日之事就此结束,我还有要事要处理,不便久留。来日方长,到时候我设宴请公子到府上做客。”

黄旭起身行礼,李玄参也一样起身回礼。黄旭看都没有看跪在地上黄宗羲,径自离开武院。待黄旭走后,黄宗羲摸了摸鼻子,眼中泛起点点泪光。

李玄晟自然能看到黄宗羲的表情,随意说道,“你老爹都走了,还跪在地上干嘛。”

黄宗羲抬头看向李玄晟,心中怨恨陡然而生。

李玄晟颇为挑衅地笑道,“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不然我会让你现在就躺在这里。”

黄宗羲沉声道,“我总一天会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李玄晟从黄宗羲身旁走过,对着黄宗羲说道,“我随时接受的你挑战。”

江夏侯府,后花园观景楼之上的厢房,一个锦缎官袍的老人正盘腿而坐,边喝茶边欣赏窗外景色。

举手投足之间无不流露出儒雅之气,让人以为他是某位文人雅士。

黄旭缓步走进厢房,然后恭敬地坐在老人对面。

“父亲,您交代的事情,我已办妥。”在黄旭面前的这位老人正是汉唐护国柱石之一的江夏侯黄宁。

说起这江夏侯的爵位,最大功劳来自与高祖时代的黄家先祖。黄家先人平定江南闽越,如今江州越州两大州府都是黄家打下,因而获得这世袭爵位。

黄宁这辈子从未上过战场,却无人敢小觑他。自从南越国被灭后,南越遗民一直想复国,可都未成功,尤其是到了黄宁这一代江夏侯。

当年黄宁设计诱杀南越遗民多数首领,导致南越复国大计失败,数千名南越遗民尽数斩杀。自此南越遗民虽时有骚乱,可大规模的暴乱再没有发生。

在他人看来,黄宁心狠手辣不似他表面那样慈眉善目。更是由于江夏侯黄宁的存在,江州的那些帮派才会如此畏惧当地官府衙门。

黄宁给黄旭倒上一杯茶,“这些年你夫妻二人疏于管教,导致这孩子品行不端顽劣不堪。如果不是别人看在他是我江夏侯嫡孙的份儿上,不知道要被打死多少回。现在也该让宗羲那孩子收敛一下。”

“父亲教训的是。”

“你啊。别总在安京待着,我知道你不喜欢子兰!可你们毕竟是夫妻啊。”

黄旭握紧茶杯,沉声道,“父亲,您知道我当年娶她只是为了完成母亲的遗愿。所以,还望父亲不要管这件事,我自己会好好处理。”

黄宁听到黄旭说起自己的亡母,叹气道,“随你吧。但今年新年你必须在姑苏过。至于安京那边,你可以接过来。”

黄旭一听,有些激动,不自觉地将杯中茶水洒在了手上也没有察觉。

“父亲,您说的是真的?”

“当然,一般富农都有个三妻四妾,何况你还是我江夏侯的儿子。怎能只有一个正室?虽然她是皇室出身,可并不是正宫之女。我岂能容她如此胡来!”

黄宁前面的一句话,黄旭自然知道,可后面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黄宁将一枚黑棋放在身边的棋盘中,“旭!你觉得洛阳王家的小子如何?”

“武艺过人且谦让有礼,在众位皇孙之中,也只有太子三子李敖能比。”

“旭,你看人向来很准,自然明白我的用意。至于黄明,你自己给他做选择吧。”

“来,咱们父子许久没下棋啦,陪我解解瘾。”

“是,父亲。”

姑苏卧龙书院,刘怀墉书房中,刘怀墉正在和徐兆龙煮酒小聚。

“玄晟这孩子,最近进步太快。我都觉得我没什么可教他的了!”

“哈哈,你徐兆龙是何等人物,居然有你教不了的门生,这要是传出去。你飞将军的名号岂不沦为他人笑柄”

徐兆龙不以为然,“你这老穷酸,怎么说我呢?我教不了很正常啊!玄晟可是打小就跟着李青。我现在唯一能教给他的好像只有我那箭术啦!”

刘怀庸笑了笑,“你啊,终于知道你该教他什么了?”

“老穷酸,你也不要笑我。你呢?你还能教给那小子什么?”

刘怀庸拿出烫好的酒水给徐兆龙倒上一杯,“我自然还有许多要教给玄晟,只是他对这诗书礼论并不感兴趣。我最多教他一些基本,最重要的是他如何去领悟。要知道,玄晟这孩子悟性很高,只要他肯钻研,他日必成大家。可惜啊,你我二人所能教给他的还是不多啊。”

徐兆龙点头,同意刘怀墉所说,“对了,还有萧家那个小子,我听诸葛兄说,萧家小子可是快把书院藏书楼的典藏看完了,而且过目不忘。实在是厉害。”

两人碰杯一饮而尽,刘怀庸感叹道,“徐老哥啊,现在的已经不是我们的年代啦。如今的少年人可是不能小瞧。”

“是啊。不能小瞧!黄家小儿自那次事情后,居然心甘情愿给玄晟当伴读。这孩子也总算开窍啦。”

“哼,我看不是开窍,大概是迫不得已吧。”

“怎么说?”

“你向来不爱走动,所以不知道什么。最近黄家出了大事,淮阴公主被赶回靖王府。黄旭那两位侧室也从安京接了回来,据说还带回来两子一女。你说,这黄家是演的哪一出啊?”

“演哪一出都跟咱们无关,黄老头自负才智无双,我等愚笨之人自然不明白。来来来!咱们继续喝。”

“哈哈哈,你啊!”

第九章少年志 在何方

寒山飘雪万里长空,卧龙书院外一辆马车停下,马夫打开厢室卷帘,一青衫文士从车中走下,青衫文士约四十来岁,身长七尺有余,身披鹤氅。

走到书院大门时,扫地门生看到文士后,无不拱手行礼。要知道这可是他们书院天书楼的大人物。

来到书院文院,早已有人院门前等候,刘怀墉拱手笑迎,“曲老弟,我可是恭候你多时啦。”

文士回礼,“刘兄,多年未见,别来无恙。”

“来,我们先到别院喝杯清酒暖暖身子。”

“多谢。”

二人一同来到刘怀墉的别院,除了公孙外,还有萧辰平一同等候二人。

文士在看到萧辰平时,萧辰平行师礼,文士微微一笑。

二人坐下后,公孙已把温好的清酒取出,给文士倒上。

文人喝完一杯,笑道,“这绍酒果然不凡。看来我这次没有白来啊。”

“曲老弟,我这里给你多备了几坛绍酒。走时,可别忘带走啊。”

“多谢老哥。”文士脱下鹤氅,公孙接好收起,“刘兄,我收到你的信,立马从庐州赶来。现在可以仔细跟我说说了吧。”

刘怀墉冲公孙喊道,“公孙!”

“明白。”公孙走出房间,将房门关上,留下剩余三人。

刘怀墉向萧辰平点头示意,“辰平,你也坐吧。”

“不瞒贤弟,为兄只想借你天眼神卦一用。”

文士皱起眉头,“刘兄,您这是要给你谁卜卦?”

刘怀墉指了指坐在一边的萧辰平,“是他。”

“好吧。我试一下。”

只见文士手中拿出几枚铜钱,五行八卦图,自言自语的说了起来,随后,文士向上抛出铜钱,铜钱落下。往返几次,文士神情越来越阴沉。

大约一刻钟后,文士停下手中动作,额头处大汗淋漓。

刘怀墉试探性地问道,“如何?”

文士收起铜钱和五行八卦图,拱手致歉,“此卦已非我所能算。还请刘兄见谅。”

“这还有你不能算的卦?”

刘怀墉对这文士的算卦能力是相当佩服,居然还有他算不出的,这让刘怀墉有点难以置信。

文士知道刘怀墉不信自己,解释道,“我曲凌风不是神仙,自然会有无法做到的事情。这世间总有些命数是不能以人力所能触碰。刘兄,这次我就不能答应你的请求唠。”

刘怀墉见曲凌风态度坚决,自然不会再继续勉强。只是萧辰平在听到这文士说出自己的姓名时,吓了一跳。

曲凌风可是人称神算的卦师,如果他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只是他有个规矩,就是他只为一个人算一卦。

曲凌风转头看向萧辰平,“小子,我虽不能给你算卦,但能给你几句警示。”

萧辰平起身行礼,“曲前辈但说无妨,学生愿闻其详。”

“你虽出身尊贵,却命数坎坷。所以你要记住,势不可去尽,话不可说尽,福不可享尽,规则不可行尽。凡事太尽,缘分势必早尽。”

“谢曲前辈指点。”

下弦月高挂夜空,书院众人吃过晚饭都已回到各自的厢房。萧辰平却走出刘怀墉的别院,穿上风衣独自走在石道上,不知不觉来到了书院北厢孤月亭。

孤月亭对面就是卧龙书院的碧波潭,传闻这里曾经住着一头奇珍瑞兽。每当下弦月之时,它都会从潭中跑出,来人间游玩。

萧辰平坐在竹凳上,看向影射在碧波潭中的皎洁月光。

萧辰平拿出竹笛,吹起祖父曾经教给他的曲子。笛声悠扬而起,绵延回响于碧波潭之上,星辰微微闪耀与柔和的月光相互回应。

只是那笛声传出淡淡的忧伤,像是在思念某人,让人产生一种不知名的情愫。

有些画面在萧辰平脑海中出现,眼中泪水慢慢流下,滴落在腰间那块色泽圆润如同铜钱形状的白玉上。

这块玉是汉唐太祖赐予萧家先祖的,与汉唐皇帝玉玺出自同一块玉石。最后这块白玉成为萧家的传家之物,拥有这块白玉代表他以后将成为萧家之主。

最近这几日,李玄晟来找过萧辰平,看到那个家伙在自己面前的傻样。他都觉得这家伙将来会不会成为一个地道的地痞。

他比李玄晟小两岁,可他从小在祖父的庇护下逐渐长大,祖父对他的训斥和教诲他时刻铭记于心。

良禽择木而栖,自己的二叔萧衍选择辅助太子。他日太子继承皇位,萧衍必将成为肱骨之臣,可以说萧衍的前程无比坦荡。

当这块白玉传给自己时,那天他清楚的看到二叔眼中的失落以及失望,那怕萧衍掩饰的极好,可他的一个习惯还是出卖了他。

自从父亲去世,二叔一直为萧家尽心尽力,这些他都看在眼中。二叔平日虽还像往常一样对待他,可他的心中却对自己的二叔有了隔阂。他们二人之间那面墙,是看不到却可以感觉到的。所以自那以后,他选择离开安京萧府,躲在安京学堂中。

一是不想看到二叔,二是不想因为自己导致二叔和祖父之间产生不必要的矛盾。

刘怀墉来安京,其实是萧辰平写信让刘怀墉来安京。刘怀墉曾是自己父亲的师兄,也是为数不多的知己。刘怀墉自然明白萧辰平的用意。

只是没想到,李玄晟也正好回到安京,最后也跟随刘怀墉来到卧龙书院。

按照萧辰平知道的事情,他对于父亲的死耿耿于怀。当年如果李青能及时支援平城,自己的父亲也不会战死,母亲也不会因为伤心过度撒手而寰。

他恨李青,可他不知道如何去恨。李青因为萧禹战死的事情大闹朝堂,弄得被罚青海十年。两岁的李玄晟也跟随一家人去往青海。

他从刘怀墉那里得知,青海为苦寒之地,又时常遭受吐蕃侵犯,许多百姓食不果腹只能算是勉强度日。李玄晟能从青海活着回来只能用奇迹来形容。

李玄晟对自己好像不似自己心中所想那般,在李玄晟的眼中自己是他的同窗。这些时日,萧辰平也听说了关于李玄晟在书院的种种事迹。

萧辰平有些羡慕李玄晟的率真,他好像总是无忧无虑,除了习武就是陪同武院的那几个家伙到处闯点小祸,偶尔还会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让书院的人们对他们几个又爱又恨。

大家都说自从李玄晟来了之后,书院好像多了点人情味,不像以前那般死气沉沉,只知道之乎者也。

萧辰平收起竹笛,放在手中,仔细地抚摸着。月光照在竹笛尾端,那里刻着一个人的名字,一个让北方蛮胡族和突厥都吃过大亏,曾经天策府冉冉升起的晨星,汉唐天策军统帅萧禹。

曾经在父亲的书房,孙武兵法的最后,萧禹留下这么一句话,不坠青云之志,唯马革裹尸还。这是当初天策军创建之初不成为的规矩。

萧辰平深呼吸一口气,抬头看着那弦月,好似看到画中父亲拔剑指向远方的样子,仿佛看到五千天策军誓死血战平城的决心,看到他们浴血奋战到最后无人归来。

萧辰平握紧竹笛,他在心中发誓,在他有生之年,一定荡平北方胡族与突厥,尤其是骁勇善战的娑陵呼延氏。

第十章女人心 海底针

卧龙书院武院的训练校场,李玄晟五个人每天都在这里练功。只是他们之中多了黄宗羲这个本地外来户。

至于黄宗羲,这家伙才是最其他人忽略的滑头。所有人都以为黄宗羲是个玩世不恭不知进取有爱惹是生非的家伙,可事实真的如此吗?黄宗羲习武能力虽不如其余四人,可他对于习武要旨的掌握却比曹骆三人出色。

曹骆、魏然、罗易三人跟李玄晟练功这两个月中进步神速,逐渐将原本武院的老大哥郭福抛在身后。郭福本来就不擅长武艺,他习武更多是保证自己有个健康的体魄,好为他将来打下基础,这也是徐兆龙对郭福的定位。

曹骆、魏然和罗易三人没有郭福那出类拔萃的脑袋瓜,只好用习武练功来弥补自己不足。

为让三人更好的习武,徐兆龙专门将庐州七星观的木人阵弄到了武院。木人阵安五行八卦阵布置,再加上曲凌风这鬼才的一点小手段,直接让木人阵变化更加莫测。

第一次走进木人阵中,饶是李玄晟这样的身手都被困在其中一个时辰之久。最后出来的李玄晟浑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被其余四人大肆嘲笑一番。

曹骆四人依次进入木人阵,四人坚持时间最长的是黄宗羲,他在其中坚持了三刻,曹骆三人一刻不到。

看到鼻青脸肿的四人,李玄晟学着他们四人嘲笑自己时的样子捧腹大笑。

五人坐在一边分析刚才自己的失误和不足,黄宗羲最先说出,“如果是按照五行八卦阵布置的阵法,我们为何不找一些五行八卦阵的书籍研究研究,没准能找到走出来的法子。”

曹骆拍手说道,“这倒是个法子。不过,这五行八卦你们懂嘛?”

魏然和罗易人都摇摇头,只剩下李玄晟自己在地上画着什么。

曹骆看到李玄晟画在地上歪歪扭扭的线,“玄晟,你有法子了?”

李玄晟抬头说道,“暂时还有没有办法,五行八卦其中玄妙太多,我们读上个三年五载都不一定能懂。”

黄宗羲听到李玄晟不认同自己的想法,心中不免有些不快,“那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闯过去吧!”

李玄晟冲黄宗羲微笑道,“还是你聪明,除了闯过去,我们别无他法。”

李玄晟起身,活动活动筋骨,“这木人阵虽为十一木人,却只有七个木人活动,只要我们小心这个七个木人的动作,就可以闯出。”

曹骆摸着下巴说道,“话虽如此,可哎,这天书楼曲凌风果然够牛。我”

罗易太了解曹骆这家伙,立马捂住曹骆的嘴,悄声说道,“我劝你别乱说话,你又不是不知道,连咱们院长见到曲先生都礼让三分,你是不是不想在书院混了啊。”

李玄晟活动完毕后,对四人说道,“一会儿我进去,你们在外面帮我注意一下木人的动作,随时提醒我。”

四人同时应声道,“好。”

李玄晟深呼吸,缓步走进木人阵中。

“可以开始了。”

哗吱的声音响起,木人开始转动,四人看到李玄晟如泥鳅一般在木人阵中走来走去。咔咔几声,木人阵中木人的变化开始发生变化,手臂居然开始活动。

李玄晟刚踏出脚步,只见前面木人的拳头已经来到眼前,李玄晟向后弯腰,另一个木人的脚步也踢了出来。他只好双手撑地,勉强没有被踢到。

可他没有想到另一个方位木人的攻击又跟到,双腿成剪刀,然后双手拍地旋转躲过。

只听到曹骆大喊道,“小心右面。不对,是左边。啊,下面也来啦。”

“砰”的一声,李玄晟被五个木人夹击,彻底没有了立足的地方,让第六个木人一拳打出数步之外。

李玄晟看了一眼坐在一旁喝酒的曲凌风,曲凌风冲他微笑示意,李玄晟心中嘀咕道,“这笑面虎,果然不是浪得虚名。阵法随时在变化,我该怎么办。”

李玄晟躲来躲去,思考着若何躲过,不免有些分心。接连被木人打中四五次,最后只得投降认输。

“只坚持三刻?”李玄晟听黄宗羲一说,只好接受这第二次的成绩。

李玄晟站在一旁靠着石柱,嘱咐道,“他改变了阵法,这木人之间的配合比刚才还要默契,你们小心点。”

果不其然,其余四人进去还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全部出局。

在这时候,殷若离与赵文君来到武院。殷若离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来找李玄晟的。

看到他们在玩有趣的游戏,心里欢喜的很。可当她看到坐在另一边的曲凌风时,心中的喜悦立马被拍碎。

李玄晟看到殷若离,故作高冷,“你怎么又来了?”

殷若离双手放在背后,哼了一声,“怎么?不欢迎?”

在一旁的曹骆和黄宗羲笑呵呵的说道,“欢迎啊!热烈欢迎啊!天书楼双凤能来我们这,是我们莫大的荣幸。”

李玄晟看到这两个小色胚那一脸贱兮兮的样子,心里无奈的感叹,“果然是重色轻友的混蛋啊!”

殷若离没有继续和李玄晟贫嘴,和赵文君一起走到曲凌风跟前,“徒儿殷若离,拜见师傅!”

“学生赵文君,给师叔请安。”

李玄晟一听殷若离喊曲凌风师傅,张了张嘴吧,难怪这殷若离有那么多鬼主意,原来都是这糟大叔教的,果然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曲凌风看了看殷若离,又看了看李玄晟,“小离?你莫不是喜欢那个姓李的小子?”

殷若离一听曲凌风这么说自己,耳垂红起辩解道,“师傅,哪有啊!我才没有喜欢那笨木头呢!再说了,这么简单的木人阵都过不去。喜欢他!哼!他还差得远呢!”

赵文君在一旁没忍住噗一笑,殷若离故作镇静没有理会,“师傅,您老人家也真是的!都回来有些时间了,也不回天书楼看看徒儿。”

曲凌风见殷若离开始撒娇,白了一眼,“你这孩子。我看你想念师傅是假,想你爷爷是真吧!”

殷若离抓住曲凌风衣袖不停地晃动“哪有啊,师傅。我爷爷那老酒鬼,从来不关心我。现在他老人家,还不知道在哪儿喝着美酒吃着佳肴赏景呢?”

曲凌风看到杯中好酒撒去大半,有些心痛,“我的酒啊!”

李玄晟见他们师徒二人叙旧,正好罗易最后走出木人阵。便喊他们一起离开训练校场。

李玄晟等人刚走,赵文君便起身跟了上去。

“李公子!”

在赵文君喊住李玄晟时,站在李玄晟身旁的黄宗羲右手抖了一下。

李玄晟听到赵文君的喊声,停下脚步转身说道,“赵小姐!喊我有事?”

“没什么。我看你们练功辛苦,想给你一些帮助?”

赵文君对曹骆等人使眼色,四人心领神会后,先行离开。

李玄晟疑惑地问道,“帮助?”

“是如何破解这木人阵的图籍!不知道李公子有没有兴趣!”

李玄晟自己不是傻子,赵文君既然找他必有所图,“那赵小姐,您如此帮我,我该怎么样答谢您呢?”

赵文君一笑,那笑容让人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舒心,不愧是天书楼双凤,虽然还未成年,可那股端庄典雅的气质却已经初成,再过几年这赵文君绝对能成为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赵文君行士女礼节,“李公子多虑了,没什么需要你答谢,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如果你真需要我报答我,那送我点洛阳荀氏的著书吧,那可是千金难求的珍藏。”

李玄晟与赵文君对视一眼,他觉得面前这个女孩子实在有点手段,再来卧龙书院时,没有人知道李玄晟的身份,哪怕刘怀墉和徐兆龙都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

“李公子不必用那种眼光看我,这只能说公子非池中物。好了,那本图籍你今晚来天书楼取吧,我会别院的桂园中等你来。告辞。”

说完,赵文君行礼转身离开。

一阵冷风吹来,李玄晟打了个冷颤,“这个女孩子不简单。”

第十一章 青梅不竹马

江州府尹赵丹祖上赵柯是陪汉唐太祖征战天下的谋士,后封为赵国公,官至尚书宰相。赵柯一生都为治理江州水患不遗余力,后几代赵家家主继续维持赵柯的政策,换来江州天下粮仓的美誉。

可以说没有赵家的汗马功劳,也不会有江州如今的富庶。在江州百姓心中,赵家在他们心中的地位甚至要高于当朝天子。

好在赵家人,一直保持谦卑的姿态,始终将最大的功劳放在安京那位身上。朝廷自然明白赵家的用意,直接将江州府尹这二品大员官位世袭给赵家。

可如今,赵家只有一个独女,这官位自然无法世袭。江州府尹赵丹很想再有一个继承人,可惜他无法做到。虽然自己这个女人天赋异禀,论诗书礼乐不输给任何一个同窗。可她是个女人,女人长大,终归要嫁人,除非有人愿意入赘他们赵家。

当然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入赘,至少要配得上自己女儿,最重要的是自己女儿喜欢。赵丹对自己女儿这几年生活举止越来越觉得古怪,正日跟凤栖斋的女门生混在一起,难不成好女风?

一想到这里,赵丹浑身不自在。他一定要知道自己的女儿到底喜不喜欢青年才俊。

赵丹本人样貌非凡,属于气度儒雅风度翩翩的公子。当年的赵丹可是江州众多未婚女子心中牵挂万分的如意郎君。赵丹年轻时到处拈花惹草处处留香,最后却落得如今这般田地,不知道是不是一报还一报呢。

还有更让赵丹头疼的,还是自己老爹当年酒后的糊涂账。他跟江夏侯黄宁约定嫡孙的婚约。

不过好在老爷子死的时候并未提起这事,可江夏侯黄宁却不认同。他江夏侯是什么人物,岂是说算了就能算的。赵丹不好得罪江夏侯,只好推辞说自己小女长得不好看什么,怕吓坏侯爷的孙子。

可最后的结果没有按照赵丹所预想的方向发展,赵文君越长越水灵,甚至慢慢地拥有让赵丹看了后都不忍直视的绝世容颜。

赵丹只好给赵文君带上面纱,所以在卧龙书院的门生没有一个见过赵文君的真正面貌。至于卧龙书院中那个赵文君,不过是赵丹给赵文君找来的替身。

江夏侯本来是想与赵丹结为亲家,但他孙子黄宗羲实在是让他失望透顶。尤其是黄宗羲最近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他也就把这件事忘记,不再提起。

夜幕星辰点灯,月光柔和明亮,卧龙书院北厢孤月亭。石灯点亮,亭中石桌上一个凤栖斋女门生正在抚琴。

琴声婉转自然,如潺潺溪流,余音袅袅绕而不绝。碧波潭水中明月好似听到这曲,时隐室现于云中。

萧辰平像往日一样散步至此,听到琴声,停下脚步。在远处看向亭中女门生。

女门生带白色面纱配素色蝉衣,发髻是官家少女样式。而且还是只有三品官员以上女眷才被允许的发式。

“这卧龙书院还真是不能小瞧,难怪会被达官贵人看重。”

萧辰平整理一下披风,然后继续听这女门生弹奏琴曲。

女门生一曲完毕,才注意到站在旁边的萧辰平。女门生起身行礼,萧辰平回礼。

“小女子不才,献丑了。”女门生声音悦耳动听,让萧辰平心中一荡。

“是在下冒昧才对!”

女门生收起琴,带上棉质的绢丝手套。

“公子,这么晚你为何会来这孤月亭?难道你不知道这里属于凤栖斋?你们男门生晚上是不可以来这里的!”

萧辰平随即说道,“是亥时之后不可来此!”

女门生打量一下面前的这位男门生,“那是小女子记错了。公子,你来此莫不是赏景?”

“我只是来此想些事情,顺便发发呆!”

“发呆?”

“对,发呆。这是我的癖好。”

说着,萧辰平走进孤月亭,虽然女门生收起琴,可单从装琴的盒子样式看去,这琴绝非寻常人家所能拥有。

“敢问小姐,这琴可是出自妙乐坊?”

女门生微微一笑,“公子,好眼力!这琴是出自妙乐坊的司空大师之手。”

在灯光之下,萧辰平看清这女门生样子,柳眉丹凤眼略施粉黛,身上水粉香味也是官家特供。发饰是四蝶银步摇。素色蝉衣袖口处特有的边线一样出自官家锋线制式。

“大姐!”只听到亭外女孩喊声响起。

“赵小姐?”萧辰平看清来人后说道。

“萧公子?你也在!”赵文君见到萧辰平在这,她是知道这萧辰平跟李玄晟都是刘怀墉的门生,自然很是客气。

“大姐,时辰不早,我们该回去了。”

“嗯,我们走吧。”面纱女门生拿起琴,向外走去。

赵文君向萧辰平说道,“萧公子,再见。”

在回去的路上,赵文君和面纱女门生聊起,只是这时赵文君抱着面纱女门生的琴。

“大姐,你刚才跟萧公子说什么啦。”

“没说什么。只是他刚好来到,在一边听我抚琴而已。”

“大姐,最近父亲来信,说要让你回家一趟。”

“嗯,我知道了。燕儿?”

“嗯?怎么?”

“那天晚上在孤月亭吹笛的人会不会就是萧公子?”

赵文君回答道,“应该是他,我听护院说过,最近这段时间只有萧公子来过孤月亭。”

面纱女子笑了笑,“那就好。”

李玄晟这几日被殷若离取笑成笨蛋,最后直接强行闯关。效果还不错,将十一个木人弄得缺胳膊断腿。

曲凌风压根儿没想到,李玄晟居然会这样走出木人阵。李玄晟说他才不管怎么出来,只要出来就足以证明他的做法是对的。

李玄晟那态度,曲凌风气的差点没跟他拼命。好在他没有动手,没准躺下的会是他。

最后曲凌风直接重新赶制新的木人阵,为了防止再出现意外。曲凌风给木人阵换上了盔甲,虽然会限制它们的动作,至少不会被损坏。

曲凌风这样一搞,最倒霉要说其余四人,他们可没有李玄晟那身手,被换装之后的木人阵治的那叫一个生不如死。

这几天李玄晟都没有回刘怀墉那里,而是跟郭福他们住在武院的厢房之中。

不得不说人多热闹,每晚六人都玩坊室中流行的桌牌,谁输谁就画眉毛。最后六人没有一个人脸上完好如初,变成黑炭脸。

李玄晟见其余五人都睡下后,便躺下准备睡觉。可在将要睡下时候,却听到黄宗羲再说梦话。

李玄晟起身,悄悄走到黄宗羲窗前听黄宗羲在说什么。

“她是我未来的女人,你们谁都不能看。”

“娘,您能别离开我嘛?”

“你不是我爹,我也不是你儿子。”

李玄晟双眼朦胧,打着哈欠,又回到自己床上,往后一躺呼呼的睡了过去。

一大早醒来,大家醒来后,准备一起去吃饭。

在吃饭的路上,李玄晟将肩膀搭在黄宗羲的肩上,悄声说道,“昨晚你说的梦话,我可都听到唠!”

黄宗羲吃了一惊,看向李玄晟,“我说什么了嘛?”

李玄晟随意说道,“没什么?只是说她是我的女人,你们谁都不能看!”

黄宗羲顿时脸一红,“奥。”

“咦?你脸怎么红了?”

黄宗羲赶忙扯开话题,“没什么,可能是今天天气太热了吧,”

“天气热?这可是寒冬啊!你没生病吧”李玄晟问道。

“没有。”说着,黄宗羲拔腿就跑。

李玄晟冲逃走的黄宗羲喊道,“喂,别跑啊。你还没有告诉我那个她是谁啊!”

郭福笑道,“哈哈,黄宗羲说得那个她是天书楼凤栖斋双凤之一的赵文君。”

“赵文君?你说那一天跟殷若离一起来的那个?”李玄晟看向他们四个。

曹骆等人点头,“没错。这可是我们江州无人不知的事情。两人青梅竹马算不上,却有婚约在身。”

李玄晟咂嘴,“有点意思!”

第十二章 青湖夺魁首(一)

“让一让!让一让!”曹骆冲着武院的方向边喊边跑。

“好消息。”正在训练的李玄晟等人听到曹骆的喊声后,都停下看向曹骆。

“看你喘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李玄晟询问道。

“今年的青湖夺魁出来啦。”

“真的?”郭福倒是有些意外,“怎么会这么早就出来啦!”

曹骆握紧双拳激动万分,唾沫星子都飞到众人面前,“这次也是联合江州其他书院的门生一起参加。”

郭福一怔,“其他书院?不会有九龙堂的九龙院吧!”

曹骆继续说道,“有的,徐州的沧海院,扬州的淮西院,庐州的七星院,闽州的江南院,加上我们一共六个书院,十二支队伍。”

李玄晟并不清楚这是什么活动,只好在一旁听他们说。

曹骆看过榜自然知道榜上的人名,有气无力地说道,“九龙堂这次精英尽出,各个都是能手,我们看这次他们又要拿第一唠。”

“为什么是他们又拿第一?阿福,你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活动吗?”李玄晟好奇道。

站在一旁的郭福只好给李玄晟解释,“这青湖夺魁,其实是新年前书院的庆祝活动,本来是只有卧龙书院自己参加,可后来不知道是哪位院长闲的难受,开始邀请江州其他书院参与其中。

本来嘛,主要是参与交流,可后来却成为各大书院彼此较量的比赛。

卧龙书院以前还有武院撑场面,可自从武院衰落后。卧龙书院再没有青湖夺魁过。本来是想显摆一下自己,结果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以太湖青湖小岛为中心,在岛中心有一个四丈的圆木台,台之上有块巴掌大小的万书令。文武双院一院一支,共十二支队伍从岸边划龙舟出发,先拿到万书令者为胜。”

李玄晟随口说道,“这也太简单了吧。”

郭福觉得是李玄晟想的太简单才是。

“简单?过程可是很痛苦的。比如那个李威,他也参加过,还没有到圆木台前就被人家打败。不信你问问他们几个。”

“怎么?能动手?”

罗易和魏然点了点头,李玄晟双手叉腰,“要几个人?”

郭福说道,“七个人一队。我们这才六个人,还差一个!”

李玄晟想了想后,“我想我能找一个人。可我没有划过船啊!还有,我不会游泳。”

郭福淡笑道,“没事,只要到岛上就好。那里才是我们真正决胜负的地方。”

“那好,我去找那个人。你们商量一下。”

李玄晟走后,黄宗羲冷笑道,“你为什么不告诉他水上也能交手?”

郭福知道黄宗羲想要说什么,“我不告诉他是不想他担心!一个不会游泳的人,如果不知道详情反而不会紧张。”

黄宗羲冷哼一声,摸着他那一缕秀发,“你这个家伙,看来李玄晟抢走你老大的位置,你很在意啊。”

“嘴长你身上,随你怎么说。”

黄宗羲走到郭福跟前,悄声说道,“虚伪的小人!”

曹骆犹豫道,“阿福。他说的是真的?”

“你们要信我,便信。不信,我也没辙。我有功课,先走了。”

曹骆三人看到郭福离去的背影,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萧辰平诧异道,“什么?你想让我参加你们那一队?

李玄晟嘿嘿一笑,“那是当然啦,谁叫我们是好朋友嘛。”

萧辰平看了一眼李玄晟,继续捧书而读。

李玄晟见萧辰平不理睬自己,不由得拿走萧辰平的书。萧辰平又拿起书案上的另一本开始读起,李玄晟又拿走他的书。来来回回十多次,最后萧辰平只能看向李玄晟那张傻笑的脸。

“嘿嘿。你就帮我一次。大不了,我答应你一件事总可以了吧?”

萧辰平看着李玄晟,真心觉得面前这家伙有点二,“你让我帮你,可你知不知道我是文院的门生。文院门生是不能成为武院参与队伍队员的。你个笨蛋!”

“这还有这种事情!”李玄晟恍然明白。

“你划过船嘛?”

李玄晟摇了摇头,“没有!”

“划船不简单嘛。不就这样划船嘛!”李玄晟学着船夫的动作划船。

萧辰平拍着自己的额头,这家伙实在太蠢了。就连自己参加比赛的船样式都没见过,居然会选择要参加这活动。除了蠢,萧辰平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形容李玄晟的字。

“那是客船,我们参加比赛的船是龙舟,类似航海船的缩小版。”

“什么是航海船?”

“”萧辰平顿时一眼黑线,直接败给这家伙了。他拿起笔,在纸上画出航海船的模样,然后再画出龙舟的样子。

“奥,原来那船是这样的!我还以为是码头处的船呢!”李玄晟这才明白萧辰平所说的船到底是什么样子。

萧辰平边画边给李玄晟讲解,“这种船需一人击鼓掌握节奏,其余六人持桨划船。船两边同时发力,桨下水要深,划船速度要快,桨还要齐。平日不多加练习,关键时刻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李玄晟想到九龙堂,“难怪呢,九龙堂以漕运为生,他们的门生划船速度,绝对不是我们能相提并论的。”

萧辰平赞同道,“想要在水上赢他们,很难。只要不被他们拉开太多距离,上岸之后的独木桥才是获胜的关键。”

“独木桥?”

“哎,真是败你了。圆木台之前的路是独木桥,当然还有其他的障碍,只是每年不同,所以不清楚今年是什么。”

当萧辰平画出那独木桥的分布后,李玄晟越看越熟悉,“这,这不是御林军里青鳞军经常训练的断木索嘛?”

“是断木索,只不过桥下换成了水而不是石头。”

“还有,通往圆木台顶只有两个云梯,一旦被对手抢先,你们只能动手抢位置。这几支队伍你们最好小心九龙堂,他们大都是武生出身,身手也是九龙堂中的佼佼者。不可轻敌!”

李玄晟双手按在膝盖上,一脸好奇地看向萧辰平,“咦?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莫不是你也想参加?”

萧辰平“啪”一下,打开手中折扇,“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是基本常识。我可以参加,但仅限于帮你击鼓,至于出力的事情,还要你们来。”

“好,这个没问题。”

“成交。”

萧辰平答应后,武院人员算是凑齐。在训练大约十多天后,卧龙书院两年一度的青湖夺魁正式揭开了它的序幕。

这日,卧龙书院门前人来人往,卧龙书院的诸葛掌院和一些大家都在书院汉书阁迎接来宾。(深青色蝉衣是九龙堂,类似道袍蝉衣的是七星院,黑领白花蝉衣的是江南院,淡青色蝉衣是淮西院,蓝色蝉衣的是沧海院。)

大家寒暄过后,卧龙书院随机安排好他们的住处,晚上设宴盛情款待一番。

第二天,青湖夺魁之前,卧龙书院来了几位贵人。九龙堂堂主燕无翎、江夏侯黄宁、江州府尹赵丹以及其他书院的带队大儒。

“诸葛兄别来无恙!”

“不知侯爷前来,有失远迎!”

“赵大人,这么巧,您也来拉。”

“奥,侯爷,您今日怎么有雅兴来看这青湖夺魁呢?”

“燕堂主,我可是很期待贵院近日的表现。”

“承蒙侯爷抬爱,鄙院一定不负侯爷期望。”

“孔兄,您请。”

“徐老弟,这边有请。”

“啊,于掌院,没想到今日您亲自来了啊!快请。”

“吴大家,张老弟,二位居然会一同前来,请。”

第十三章青湖夺魁首(二)

青湖畔人声鼎沸鼓声雷动,三十丈的观景台早已被各大书院门生占据。

观景台之上的观景楼,各大书院的大人物一字排开。白石码头处一个一丈左右的铜锣悬在井字木柱中。

各大书院十二支队伍早已经各就各位,准备就绪,等待铜锣响起的那一刻。

一位老师将铜锣敲响,“嗡!”的一声响起。

咚咚咚的鼓声响起,观景台的书院门生喊声震天。十二支龙舟飞快地向着青湖小岛冲去。

九龙堂其中一直队伍冲在最前方,李玄晟他们紧随其后,其余书院分列后几位。

在看到李玄晟他们排在第二时,殷若离拍手笑道,“不愧小李子!居然能跟上九龙堂。”

赵文君嗤笑道,“你要是看上人家直说好了。干嘛叫人家小李子!你不觉得这称呼像太监嘛!你该称呼人家李公子才是啊!”

殷若离一想也是,随即捂住自己的小嘴,“奥,我只是一时激动嘛!不要在意!再说,我会看上他?就他那个臭脾气,送给我我都觉得麻烦。”

“你就得拉吧,我还不知道到你!”赵文君双手握拳,大拇指弯曲上下摆动。

殷若离嘟嘴埋怨道,“臭君君,你真讨厌。”

忽然卧龙书院门生之中传来喊声,“咦!快看!他们超过去了!”

众人看到李玄晟他们超过九龙堂,不由自主地大喊起来,“卧龙!卧龙!卧龙!”

观景楼之上,诸葛掌院摸着胡须,心里颇为得意,忍不住地轻笑了几声。

赵丹笑道,“诸葛兄,没想到你们卧龙书院今年居然出了了不起的人才啊!看来这万书令恐怕要易主唠。”

诸葛掌院拱手说道,“赵大人谬赞啦。现在不过领先一点,纯属侥幸。”

二人边说的时候,一同看向燕无翎,此时他依然闭目不看。至于江夏侯黄宁,倒是有了兴致,尤其他看到李玄晟七人之中有自己的孙子黄宗羲。

那个只知道惹是生非谁也不服的坏小子,居然会参加这种比赛,实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江夏侯黄宁看了一眼坐在诸葛掌院身后的徐兆龙,徐兆龙也看了一眼黄宁,两人笑着点头示意。

转眼之间,九龙堂的那支龙舟在将要到达青湖小岛室,又追上李玄晟他们。

到岸,除了萧辰平之外,其余六人冲着岛中的圆木台飞奔而去。

李玄晟他们刚走不久,剩余队伍也都到达。到岸之后,所有人全部向着圆木台跑去。

萧辰平手中拿出一把匕首,寒光映入眼中,萧辰平脸上露出坏坏的笑容。

观景台距离湖岛三百余丈,可徐兆龙还是能够看到湖畔处所发生的事情,这就是百步飞箭徐兆龙的眼力。

徐兆龙无奈地摇头,萧辰平这是故意避免后面的冲突。只是这么做不会有什么不妥吧,如果最后被别人计较起来,可是会很麻烦的。

在断木索之上,李玄晟他们才是真的遇到了大麻烦。有的桥中间居然是上下活动的,最要命的在桥的两侧还有旋转的水车,这水车上水全部冲向桥面上,一段隔着一段。

过了这水车桥,后方是索桥,索桥连接圆木台出的石桩。索桥一半被挖出来的河道淹没,人走在上面就来保持平衡都做不到。

通过索桥,通向圆木台顶端的云梯也被去掉,只剩下一层层的骨架。

在经过的路上,曹骆和罗易被淘汰出局,唯一个先到达圆木台只有李玄晟自己。

只是在他身后,还有四名九龙堂的门生。

五人冲向圆木台,李玄晟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攀爬。而九龙堂的四人配合默契地居然逐渐领先李玄晟。

在爬到圆台顶端时候,李玄晟和四名九龙堂门生抢了起来。

九龙堂人数虽然占据优势,可圆木台顶端活动地方太少,反而让他们的优势发挥不出。

李玄晟抢先占据有利位置,以双腿发力,跳起拿走万书令。

四名九龙堂门人自然不会让李玄晟得逞,彼此配合将李玄晟围在圆台之上无法脱身。

四人出手,四方拳来,李玄晟双手开工,游刃有余的跟对方有来有往。

忽然四人改变阵势,一人马步扎起,一人以对方为助力点,从高处鞭腿劈下。

李玄晟双手交叉,左脚狠踩台面,接住那人的冲击。另外一人见状,从侧面一记侧踢,向着李玄晟的面门踢来。

李玄晟右拳紧握,重拳轰出,直接将来人打下圆木台。

可再这时,李玄晟被第四个人一脚踢在肋下,李玄晟整个人连退数步,从圆木台落下。

李玄晟化拳为爪,一爪抓到木台的木柱中。然后飞快地向着木台下冲去。

台上九龙堂门生见李玄晟要跑,大喊道,“万书令在他手上。”

刚来到圆木台的其他门生,在听到喊声后,都一起追赶李玄晟而去。

湖心小岛一览无余根本没有可躲藏的地方,李玄晟看到这追来的几十个人真不知道要如何解决他们。打吧,自己还不一定打得过。不打吧,这样跑下去也不是办法。

终于带着他们跑了一路后,李玄晟看到等在原地的萧辰平,萧辰平冲他喊道,“搞定啦。”

萧辰平将龙舟推下水,李玄晟噌一下跳到龙舟上。

“走!”李玄晟上舟后大喊道。

看到李玄晟龙舟离开,赶来的人纷纷上龙舟,追赶离开的李玄晟二人。

只是他们在滑到一半时候,有的人大喊起来,“漏水啦!”

“啊!我的也漏啦!”

“救命啊!”

李玄晟看到后面大声呼叫的人,不由得看了一眼萧辰平,“你把他们龙舟破坏了?”

“哈哈,当然。这叫做兵不厌诈。”

“这样下去不会出人命吧?”

“放心好啦,他们这时候划回去是没问题的!如果”萧辰平刚想过说下去,却看到九龙堂的人划龙舟追了过来。

“这些家伙,居然把他们忘了。”

李玄晟将万书令拿出,扔给萧辰平,“你拿着,他们交给我!”

萧辰平脸色阴沉,“现在我们可是在湖上,你怎么跟他们动手!再说,我自己怎么划啊!你在跟我说笑嘛!”

李玄晟扛起龙舟上大鼓,握住一把船桨,直接从龙舟上跳下。

萧辰平看到李玄晟玩真的,怒骂了一声,双手握桨划舟向着岸边冲去。

一人一鼓就这么奇怪的飘在水上,让九龙堂的人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九龙堂的门生喊道,“撞他!”

龙舟撞到大鼓的一瞬间,李玄晟跳起,手持船桨砸向九龙堂龙舟上的一干人等。

李玄晟不管三期二十几,以船桨为枪,将龙舟上众人纷纷挑落。

“咦”

观景楼上的几位看到出现的变故后,不禁都伸长头仔细瞅向湖面。

“燕兄,貌似是你们九龙堂的龙舟吧!”

燕无翎一看,龙舟上的门生被卧龙书院的一个门生打落水中,双眼一眯,大笑道,“好一个落凤起挑式!诸葛兄,没想到你们卧龙书院居然会有人使出龙渊大师的落凤枪法!”

诸葛掌院虽然是文人,可他还是知道龙渊是谁。剑法中独孤家一枝独秀,刀法当属西北河西秦家,至于这枪法就属琅琊龙渊。

龙渊在世前曾先后收过三位徒弟,一位是前天策五虎之一的河濮昕,一位是幽州的前幽云骑统帅宇文霸,最后这一位是洛阳王李青。

李玄晟会落凤枪自然是从自己的父亲那里学来,所以诸葛掌院还是知道的,只是他看到燕无翎那奇怪的眼光,心中不免有些担心。

“哈哈,哪里哪里!”

江夏侯黄宁拍手称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小小年纪就能把落凤枪使得如此精绝。想必不是普通子弟吧!”

黄宁的意思很明显,他是在告诉燕无翎这位少年身份非比寻常,希望他不会记仇。

“哈哈哈,侯爷,你也太小看我燕某人了吧。区区一个青湖夺魁我还输的起。如果您觉得我是那种人,那在下就此别过!”

说完,燕无翎转身打算离开观景楼。

赵丹打哈哈笑道,“燕堂主,不知你是否误会侯爷的意思了!如果是误会,还请二位不要放在心上。不然实在有失二位的身份。”

黄宁自然不会理会赵丹所说,他是什么人,燕无翎又是何人。他犯不着为了这江湖人弄的自己不自在。

燕无翎回身重新坐回自己的位子上,“侯爷,恕在下刚才唐突。他日,必当登门致歉。”

“燕堂主,你也是我江州数得上的人物,我怎敢让你登门致歉呢。不过听说,最近燕堂主得到一白鲟,不知可否让老朽也开开眼。”

“如果侯爷有空,可来随时来我九龙堂。”

二人刚才还彼此怒眉而对,现在却又笑脸相应,让赵丹等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萧辰平一人划龙舟来到岸边,敲响大锣。后方观景台卧龙书院处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第十四章 卧龙凌云阁(一)

夺书令结束后,众人来到卧龙书院主殿之前。诸葛掌院接过三炷长香,插到半人高的铜鼎之中,然后刘怀墉将帛爵供奉到香案中,曲凌风宣读并供奉祭文。

“周天颓败,礼乐崩毁。四海乱,九州战。春秋五霸,列国纷争四起。战国初,李尼起于东府,感人世之难,乃赴中原传真言!济世辅公折周末,困楚于汨罗。奈宫远王失德,痛誓不复。归琅琊,悬明镜做尚论,立道昭万代。三千学子,期期遵循。传天下,至任重而道远。汉神武崇其道,授为至用,延约千百年。

日月虽迈,诵说犹新。巍巍云朝,万古苍天。仰瞻祥云,伏增敬之,焚香再拜,赋文礼节。”

文毕后,参与人向卧龙书院主殿五鞠躬。大殿两侧四个大鼓之下,卧龙书院的门生有节奏的敲鼓,随后其他乐生依次出现在鼓台下方的石台处,舞生着白儒道服进入主殿前的平台。

萧辰平注意到,领舞的人居然是那晚见到的面纱少女。这少女依然戴着面纱,只是换成能与白儒道服相匹配的面纱。

白儒道服长袖摆起,左后交错。少女青丝墨染,如仙如灵。舞袖轻盈,似浮云飘渺。双脚缓步,随着鼓声和奏乐的节奏从容而。

忽然之间长袖甩开,衣袖如长蛇舞动,空中花瓣飘落。淡淡沉香,从舞台中散开。

江夏侯黄宁看到舞台中心的少女,心中不免多了些好奇,他可是没听说过,卧龙书院有这么一号人物。

“哈哈!没想到在卧龙书院还能看到如此美妙的舞乐。诸葛兄,不知,这引舞的门生是出自哪家啊?”

诸葛掌院回答道,“这引舞的门生是赵大人的侄女。”

黄宁看向赵丹,好奇地问道,“赵大人,未曾听您提起过您还有如此出色的侄儿呢?”

赵丹回敬道,“侄儿性子内敛,常深居简出,自然不被外人所熟知。”

黄宁顿时来了兴致,“奥!不知是赵大人那位族兄膝下千金?不知可有良配?”

赵丹一听这黄宁说着说着怎么问起这个了,“侯爷,您只需知道她是我侄儿便足矣。至于其他,恕我不便多说。”

赵丹相当爽快地堵死黄宁,因为他从黄宁的眼神中看到自己再熟悉不过的眼色。

“死老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大殿礼毕后,天色已晚,卧龙书院边在文院的兰若院设宴款待来宾。

李玄晟没有参加这次宴会,而是独自离开,偷偷跑到天书楼。

在天书楼,有个人正在等着他的到来。

天书楼顶,李玄晟蹑手蹑脚地走到那人的跟前,一屁股坐下。

刚坐下,那人便递给李玄晟一件棉质披风,那人扔给李玄晟一个皮囊,“喝些清酒暖暖身子吧。”

李玄晟一看只有酒,埋怨道,“怎么只有酒,没其他吃的。我都快饿死啦!”

那人回头看了看李玄晟,“走的有点急,忘带啦!”

“你个死辰平!”李玄晟一把那人的兜帽摘下。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萧辰平。

“哎,你倒是挺有雅兴的,这么冷的天,居然出来看星星。”

“我只是讨厌人多点地方,想一个人清静一点。”

“到是你,大可不必来我这吹风吧!”

“我这不是怕你一个人闷得慌吗!再说了,我也挺烦人多的地方,尤其是看到九龙堂那帮人。刚才我过来的路上还遇到了呢!”

月光之下,萧辰平能清楚的看清李玄晟那冰冷的表情,“怎么?还发生了其他的事情?”

“能发生什么啊!无非就是看到了些脏眼睛的事情。”

在李玄晟来到时候,萧辰平觉察到李玄晟气息有点喘,按照李玄晟自己的平日的锻炼程度,按理来说不会出现。那结果只有一个,就是跟别人动过手。

“怎么?看你这样子刚才好像动手了吧!”

“只是打了一些欺软怕硬的废物!再让我遇到,我见一次打一次!”

萧辰平坏笑道,“我想,十有八九你闯祸唠!”

“无妨,来的时候正好遇到护院,这件事交给他们去处理了。不然,我今晚就没发过来啦!”

在庆祝的宴会之上,诸葛掌院收到护院带来的消息。面色立刻沉了下去,悄声跟护院说完后,又恢复刚才的笑容,装作什么事情没有发生过。

萧辰平与李玄晟还在天书楼顶看星空,可看到有个人影正快速地想着他们奔来。

这人影身手极其敏捷,如蜻蜓点水一般,直接从楼底来带楼顶。

这人拱手作揖说道,“少主!”

李玄晟看到来人的轻功后,不禁赞叹道,“高手啊!”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贪狼剑客白泉。

“老白,怎么了?”

“有人朝这边来了,我自己然赶来。”白泉说完看向楼下的空台处。

楼下黑衣中年男子正抬头看向楼上的三人。

“燕无翎!”楼下站在空台之上的中年男子是九龙堂堂主燕无翎。

“小朋友,你打伤我的弟子,就这么走掉,是不是有点不应该啊!”

燕无翎虽然声音不大,却如同在李玄晟耳畔说出。

李玄晟冲燕无翎大喊道,“打都打了,你想怎么样?”

燕无翎冷笑道,“怎么样?自然是你怎么打的他们,我怎样还给你。”

坐在一旁的萧辰平说道,“老白!”

“是!”

白泉从楼顶跳下,走到距离燕无翎十步的距离。

燕无翎目光扫过面前的男子,“白泉!”

“燕堂主,别来无恙!”

“白泉,没想到你居然会在这里。你不是在闽南府给孟维做护卫嘛?怎么?换主人啦!”

“燕堂主,今晚这事因你自己的门人而起,你该问他们,为何来找我家少主的麻烦?”

“少主?上面哪个是你的少主?你不会想告诉我,上面两个都是你的少主吧!”

白泉眼睛微眯,“燕堂主,看来你今晚是执意要动手了!”

燕无翎负手而立,“白泉,你不是我的对手。我劝你不要插手,你该知道我的手段!”

“哼,燕堂主,我希望你不要为你今天的冒失而毁掉九龙堂的百年基业!”

“就凭你这个手下败将也敢威胁我!”

“出手吧!你堂堂江州第一剑客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

“白泉,你既然找死,就怪我燕某人!”

第十五章 卧龙凌云阁(二)

燕无翎看似缓步,却在瞬间就来到白泉的跟前。二人都是用剑的高手,刺客却未曾动剑。因为在书院他们必须遵守书院的规定,不得佩剑。

燕无翎看似随意的一记鞭腿,直接让白泉后退十步之远,一丝鲜血从白泉额头处流下。

燕无翎身形移动,如巨蟒如林般再次攻到白泉眼前。白泉双腿弯曲,目光冷厉如刀,双手成爪。口中发出呜呜的低吼声,双爪连环而出,带着低沉的破风声。

燕无翎一声冷哼,身形化作虚影,脚下步伐来回变化,将白泉凌厉的攻势全部躲掉。

白泉一次攻势结束之时,燕无翎找到一丝机会,旋脚来回踢出,将白泉死死地压制。

在这时,白泉身形似有似无,仿若隐藏在这黑夜之中,不见了踪迹。

“吼”一声,白泉整个人如同狂暴的狼王,转瞬出现在燕无翎的面前,双拳如同流星赶月一般,将所有的拳头轰在燕无翎的胸膛上。

“砰砰砰”的数十下拳打声,如被点燃的鞭炮啪啪啪的作响。

燕无翎的衣服也被白泉撕成布条,在白泉最后一拳还没结束前。

燕无翎抓住白泉的最后一拳法,露出尖锐的虎牙,“你也差不多玩够了吧!”

“什么?”

“砰”的一声,燕无翎一脚将白泉扫飞出去,白泉还没落下,燕无翎已经追上。

“轰”的一声,白泉直接被燕无翎一拳轰在地上,地面的石板也咔咔地碎裂开来。

“咔嚓”的一声,显然白泉的骨头被打断,“哇”的一声,白泉口中鲜血喷出。

李玄晟大声喊道,“虎啸拳!”

“老白!”萧辰平急忙从楼顶赶到楼下,将受伤的白泉扶起。

“对不不起,少少主!”

“别说话!我找人来救你!你坚持住!”

李玄晟从天书楼走下,燕无翎看到李玄晟走到的自己的跟前。

燕无翎淡然道,“你是自己动手!还是要我动手!”

李玄晟眉头紧锁,稳住气息,“你觉得呢!老匹夫!”

“奥!哈!你倒是个有趣的小子!”

燕无翎一掌打出,李玄晟右腿后撤,双拳挥出。只看到李玄晟整个人被击飞出去,李玄晟后跳起身,只是双手全部垂下,显然燕无翎刚才那一掌将他的双手臂震得用不上力气。

燕无翎本想上前继续教训这小子,可一个声音传来,“燕堂主,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别忘了这里可是我卧龙书院!”

只见一带着兽首面具的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身后十多位护院武士一同赶来。

燕无翎昂首看向兽首面具男子说道,“南浔墨!”

南浔墨伸出右手指向山道,“燕堂主,请吧!”

“哼!”燕无翎冷哼一声,便自觉离开此地。

“把他们抬走!让曲先生救治!”

来到曲凌风的住处,将受伤的二人安置后,开始医治二人。

曲凌风用金针封住李玄晟手臂穴位,然后让他的脱臼的手臂恢复原位,再将药物连同木棍一同绑在李玄晟手臂上,又马不停蹄地给白泉医治。

曲凌风冲白泉没好气地说道,“还好他没下重手,不然你会死的!”

萧辰平担心道,“老白现在情况如何!”

“没事,并未伤到五脏六腑,只是断了几根骨头。养上一些时日便会痊愈!放心好啦!”

“那就好!多谢曲前辈!”说完,萧辰平拱手致谢。

李玄晟想握紧拳头,却发觉自己双手居然没有知觉。

“喂,我的双手怎么没有知觉了啊!曲大叔!”

曲凌风笑道,“我封住了你的知觉。你自然无法感觉到,不然刚才给你复位,你早就哇哇大叫了!”

“哼。我先回去了!曲先生,谢谢!老白!对不起,让你遭罪了!”

“没事。”

“辰平!”

“怎么?”

“谢谢!”

萧辰平安慰道,“你跟我还客气什么,等你变得跟那家伙一样的时候,打回去不就好啦!你先回去休息吧!”

“好!”

李玄晟走出曲凌风的住处,就看到殷若离这在外等着他。

李玄晟歪嘴说道,“你怎么也来了!”

殷若离看到那双直直的手臂,“我来看看你啊!听说你出了事!怎么样!现在好些了嘛!”

“还好,稍微有点痒!”

殷若离从自己荷包中拿出一小瓶丹药,“给你!活血用的!这可是我自己炼制的!很贵哒!”

“奥,不过你看我这样自己能拿嘛!”李玄晟示意了一下动作。

殷若离抿嘴一笑,“算啦!我就好人做到底,送你回去吧!嘿嘿!”

“哎,好吧!”

看到李玄晟和殷若离离去的背影,萧辰平嘴上反而微微一翘,脸上露出坏坏的笑容。

诸葛掌院的住处,南浔墨安静地站在书房之中,看着面前那个老人。

“查的结果如何?”

“是九龙堂门生先动手打人,郭福他们除了黄宗羲都受了些伤!好在都是皮外伤!不碍事!”

“浔墨啊!燕无翎今日所作多少有些越界,我也该让他看看卧龙书院真正的样子啦!”

南浔墨低声询问道,“老师,您莫不是想对付九龙堂!”

“这些年,我们太低调啦。让外人以为我们卧龙书院不复当年威名。如今,也该是让他们明白,我卧龙书院不是归隐于江湖,而是一直在看着这江湖。”

“老师,您打算怎么做?”

“传令下去,让原本书院门生按照当初离开之时的锦囊行事!还有,你跟秦虎说一声,让他盯紧一下闽南府那些遗民的行踪。我总觉得九龙堂最近的种种迹象与他们这些遗民有关!”

“是,老师。弟子这就安排下去!”

“浔墨!”

“老师,还有什么事?”

“你的剑也该出鞘啦!自从李解离开这后,我就再也没看到你那流星飞剑!”

“老师!”

“过去的早已过去,当初并不是你的错!那是你师兄自己的本意!莫要再继续执着啊!”

“是,老师!”

“去吧!”

南浔墨走后,诸葛掌院拿起毛笔,在纸上写上了李玄晟的名字,然后吹干笔墨,将这张纸叠起放进一个锦囊之中。

“小子,做的不错!”

第十六章卧龙凌云阁(三)

青海夺魁首结束七日后,李玄晟手臂的伤好了大半,最主要的是殷若离给他的丹药,这丹药在服下第二天,原本痛痒之感居然消失,不再痛痒难耐。

虽然不想说什么,可吃人家手短,李玄晟自然不会白白受人家恩惠。

李玄晟活动着手臂,“没想到,她的丹药这么管用!嘿!我该好好谢谢她!”

刚走到卧龙书院桑院,李玄晟听到桑院中传来马的嘶鸣声,李玄晟好奇地走进桑院,只见五名护院正用绳索将一匹枣红马拉住。

枣红马不断挣脱绳索,五名护院各自用长鞭挥打,护院这动作并非真打而是恐吓,结果却导致枣红马动作更加暴烈。

枣红马双蹄跃起,马首一摆,两名护院手中绳索绷断。紧接着另外三名护院手中绳索也被绷断。

枣红马挣脱绳索向着门外冲去,李玄晟正好站在院门口。

护院看到有门生站在院门口,大声喊道,“闪开啊!”

李玄晟纵身一跃,高高跳起,一下坐在马背上。双手抓住那断开的绳索。

这枣红马立刻甩动身体,跳来跳去,想把李玄晟摔下去。李玄晟双腿夹住马颈,牢牢控制自己不被摔下。

枣红马见李玄晟无法甩下,只好向趴下向一侧倒去。

护院见这马儿要倒下,心想坏了,如果李玄晟没有及时跳开,那这几百斤的枣红马就会将它压伤甚至压死。

“小子,当心!”

当枣红马突然趴下之时,李玄晟一脚蹬在马背上,跳到空地上。

李玄晟刚跳下,枣红马立马站起,向院外冲去。

可当它将要冲出时,李玄晟三步并作一步,噌的一声,又跳到了马背上。

枣红马见状,又学刚才的样子来了一次,可李玄晟仍然躲开。

枣红马再次站起,李玄晟又跳了上去。如此几次,枣红马被李玄晟折腾的没了脾气,只好气喘吁吁地任由李玄晟指挥。

护院见枣红马被李玄晟降服,哈哈笑道,“可以啊!小子,你是哪个位门下的门生?”

李玄晟从马背上跳下,“我是徐老门下的李玄晟!”

这些护院都露出惊喜的表情,“啊!你就是李玄晟!”

“正是!”

其中一名护院想将这枣红马牵走,哪知道这枣红马居然咬向这名护院。

这名护院幸亏即使闪开,不然就被它伤到。

“这畜生还没降服啊!”

李玄晟拍打这枣红马的马背,这枣红马才算安静了下来。

“我看,这马儿是只佩服降服它的人!不如就给你吧!”

李玄晟指了指自己,“给我?这马儿不是书院的嘛?”

“是书院的,但你们是武院的,武院门生可从这里拿走属于自己的坐骑。本来我们打算再过几日等马儿都降服后再给你送过去。没想到,你倒是提前来了!”

“原来是这样。那好,我在这里谢谢各位。”李玄晟拱手道谢。

“客气!你们青湖夺魁首,可是给我们书院争得不少颜面。我们应该向你们道谢才是。”

“不知各位大哥,我这饲养的草料从哪里弄?”

“草料我们每日都会派人送到武院的马厩。”

“那,各位大哥,我先告辞。”

“请!”

李玄晟将枣红马带走后,身为卧龙书院护院头领的南浔墨自然知道李玄晟是如何降服那匹枣红马。

兽首面具下,南浔墨轻轻一笑。

“别忘将所需马具都给那小子备好,还有以后那小子有什么需要的,都尽量满足他的要求。”

“是,总教头。”

“南越遗民最近的动向如何?”

“回教头,南越遗民最近还是像往常一样,将山中的玉石和特产运出,然后经由九龙堂的分堂处进入江州。”

“那,还有其他别的动向嘛?”

“暂时还未发觉,不过前段时间,在淮南发生一件怪事!”

“什么怪事?”

“一个男子死后被弃入江中,这都过去数月,那男子尸身却依然没有腐烂的迹象。”

“居然会有这等奇事?”

“还有男子附近水域全部都是死鱼,那些死鱼全部围绕在尸身旁!属下派人找到了这个。”

护院拿出一枚玉佩,“双鱼佩?”

“是的,属下查过,这双鱼佩是南越皇室才会拥有的配饰。只是这双玉佩做工选料都不是上等,所以属下认为这人或许会是南越皇室外围成员。”

“啊,当初我汉唐灭掉南越,南越皇室烧掉皇宫,逃得无影无踪。如今却双鱼佩突然出现,我想一定是他们之中发生了什么。”

“教头,现在尸身被当地官府收走,我等无法再继续查寻。”

南浔墨思索片刻,“没事,我会写信给到底县令。实在不行,找一下孟大人。我想他会帮你们的。”

“是,教头。那属下这就去办。”

李玄晟带着枣红马,前往寒山附近的曲阳谷。曲阳谷也是卧龙书院的产业,只是这里多数时间都不过花海树木的乐园,曲阳谷的南方是鹤山。

枣红马飞奔之时,李玄晟觉得它的速度好似流光飞箭,甚至超过疾风的速度。

“风中追风!你以后叫追风吧!”

一人一马疾驰在曲阳谷的山路上,向着鹤山的方向奔去。

在鹤山的茅舍,殷若离正在整理今天采到的药材。在数过后,殷若离脸上露出欢喜的表情,那笑容俏皮可爱,惹人疼惜。

“吁~”

殷若离听到茅舍外声音,看向舍外。

殷若离看到是李玄晟后,问道,“哎,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顺便来感谢你。”

“那你想好怎么谢我了?”

“当然啦。”

殷若离充满期待的说道,“是什么啊?”

李玄晟傻笑道,“就是我今天带你回去,免得你又走回去呗。”

殷若离一时语塞,“这你这家伙!哼!我白白花了那么多心血炼制的丹药,你就这么报答我啊!”

“那丹药很贵吗?”

“岂止是贵,是千金难求的啊!那可是千金方上的疏络白骨丹。”

“奥!我还以为是甜豆呢。”

“哼,那是我自己搭配一种药材,免得吃起来苦涩。”说着,殷若离收起今天的药材,放在背篓之中。

“走吧。我们得赶到午饭前回去,我还要制药。”

“好吧。”

说完,李玄晟牵过追风,殷若离双手抱住李玄晟的腰部。

“坐稳啦。追风可是很快的。”

殷若离又握紧,“好了!”

“走唠!”

第十七章 卧龙凌云阁(四)

卧龙凌云阁,对于整个汉唐来说,不过是一个书院的阁楼。但对于读圣贤书的门生而言,那里是可千古流芳的神圣殿堂。

前文说过,这卧龙书院虽为汉唐朝廷唯才是举的书院,可它的地位超出一般书院的存在,这正是卧龙书院的底蕴所在。

每位成名者的画像原般大小挂在卧龙凌云阁之中,由大家吴道子开创先河,历任吴家家主亲自为成名者绘制属于自己的画像。

卧龙凌云阁在寒山顶端,是一座单独院落丹青院,萧辰平走进院落之中,庭院内铁树银枝,几位护院正在清扫大院。

萧辰平打过招呼后,走进凌云阁。凌云阁为九层,意为九重天。

与其说它是做阁楼,倒不如称作塔。阁楼之内除了木质楼梯就是到每层回廊所有画像都挂在墙壁之上,每幅画像间隔一丈。每层十幅画像。这里面至少应该会有九十幅成名者画像。

“这!怎么会这样?”

“是不是很奇怪?”

一缕阳光从东方洒进阁中,一位青衣长者走进阁楼。

“诸葛掌院?学生见过诸葛先生!”

“辰平,你怎么会来这里?”

“学生是想来看看父亲!”

“随我来吧!”

诸葛掌院走在前面,萧辰平紧随其后,二人边走边说。

“这凌云阁的画像并不是随意挂上,而是根据他们生前所作功绩依次耳挂。太祖当年虽有开国之功,却也没有在九重天之中。”

“太祖没在?”

“是的,高祖、太宗、高宗都不在九重天。”

“那他们在哪?”萧辰平再问,可随机他想到一个地方。

“没错,他们的画像在汉唐的帝陵中。”

诸葛掌院笑道,“这凌云阁本就是武将贤臣所在的归宿,帝王自然不会在此。除非帝王驾崩时有遗诏陪陵,方可从此除名。”

终于在九重天的一处地方,二人停下了脚步。

萧辰平看到画中男子,身子微颤,那男子眉眼端正,头顶发冠用一竹簪插住,身穿明光铠,左手拿着一本书籍,右手放在佩剑剑柄处。

“天策上将,益都龙将,萧禹,谥号忠武。”

萧辰平躬身跪地,三跪九叩。

诸葛掌院负手,看着画中之人。

“你父亲,是我看着长大的门生。当年的他是卧龙书院百年难得一见的人才。十六从军,三十一岁便成为我汉唐最年轻的天策上将,一时前途无量。”

萧辰平起身说道,“可他最后终归化作尘土,现在谁还记得曾经那个青年将帅!”

诸葛掌院摸着胡子淡笑道,“文韬武略你父亲无人能及,权谋之道他又怎么会不懂!作为世间少有的聪明人,你的祖父也不一定看得比你父亲更明白。”

“先生,试问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岂是聪明人的做法?”

“哎,辰平啊!当年的时局远没有你想的那般简单。”

“先生若是知道,学生愿闻其详。”

“当年,魏王之乱,幽州半数沦陷,我汉唐精锐之师幽云骑损失过半,无奈退避平城。北胡又从河西联合大夏攻来,南越刚刚被灭又蠢蠢欲动,何况南梁、南诏和吐蕃也在窥探。你身为天子,你该如何”

“这当然攻北防南,以精锐速战北胡与大夏,然后合力对付魏王的叛和突厥的兵马。”

诸葛掌院想到当初发生的事情,不免说得有点急,“是啊!你都能想到,为何当初那些站在朝堂之上的大人们想不出来?”

萧辰平问道,“那为何他们没有动?”

“是因为皇上没有死战的决心,有些大臣害怕自己的领地遭殃,那不就无钱可赚了嘛?当时多数人主和,希望皇上议和啊。”

“这帮家伙!”

“不是皇上不想去做,而是他没有办法去做。当初他登上帝位,也是那些大臣和世家联合帮助。皇上自然必须为他们考虑!

主战派多位武将,虽然也有世家子弟,可与那些支持的大臣相比,是在是没有可行性。

后来你父亲,在朝堂之上立下军令状,带走五千天策军,跟幽云骑一同防守平城。”

“幽云骑?那为何只有天策军全部战死。他们幽云骑去哪了哪里?”

“自然是去围杀魏王的老巢去了。”

“什么?”

“当初,你父亲与宇文霸商议,由他牵制魏王与突厥的联合军。宇文霸带着所有的幽云骑伪装成魏王的军队去了燕城。尽管宇文霸活捉了魏王,可当他将魏王带到平城之时,平城已被攻破。

那时正好洛阳王的羽林军赶到,将联合军剿杀在涿郡。你可知道,当时近三万降军,洛阳王一声立下全部坑杀。后来,发生的事情,想必你也听说了吧。”

“知道。”

诸葛掌院冷冷了一眼另一边宇文霸的画像,“不管是你祖父,还是陛下,他们都是迫不得已。当然,陛下是不是那样想,我就不敢保证啦。”

“那就是宇文将军?他难道?”

诸葛掌院点头,“他当年受封后,自己卸甲归田,在自己府中常年设宴观舞,时常喝的伶仃大醉,终于有一天大病不起。到现在还病着呢?至于是真病还是假病我就不得而知啦!”

“难道宇文将军是装病?可他这样做是为何?是为了跟陛下斗气?”

诸葛掌院大笑道,“这老弟别看五十岁,可那性子还不如你这小娃娃。他那性子跟蛮牛一般,一根筋还爱认死理。除非他自己知错,不然谁也说不过他。”

“咳咳咳!”萧辰平干咳几声。

“他在荆州府,如果有机会你可以去拜会一下。故人之子,他会很乐意见到你的。当初宇文老弟可是想跟你父亲结为异性兄弟,结果被你父亲直接拒绝。可每次见面,他还是时常喊你父亲萧老弟。”

“”萧辰平一脸黑线,尤其是在看清画像中那个络腮胡虎背熊腰壮汉的样貌后,背后升起一阵冷意。

萧辰平看到宇文霸右侧的画像,此人身高八尺有余浓眉大眼,阔面重颜,身着青鳞甲胄,一杆丈二长枪扛在肩头,“这个手持长枪的是谁?”

“龙渊!”

“龙渊!可是太宗时一枪战四方的琅琊枪王龙渊?”

诸葛掌院感叹道,“没错,正是他,这画像是他二十岁时吴道子所绘。距今约七十余年,只可惜他老人家已经过世十九年啦,昔年纵横四方的琅琊枪王终回归极乐。”

萧辰平指向自己对面,“那边为何会空出两个画格?”

“自然是留给有缘之人。”

第十八章聚众斗殴(一)

腊月初,李玄晟等人跟随徐兆龙去姑苏城中置办年货,李玄晟对着姑苏城倒是相当的好奇。

不同于北方厚重城墙四面而围,而是依次递进的城防布局,尤其最后以寒山为主构筑成姑苏最主要的城防。

在苏南米行停下后,掌柜不在店中,徐兆龙只好让他们几个自己出去逛街,自己去了米行附近的酒楼。

曹骆和罗易两个由于不是本地人,也很少有时间从山上下来,看什么都新鲜。李玄晟、郭福、黄宗羲还有魏然倒是没有他们两个这么土鳖。

黄宗羲好不容易出来,向李玄晟说了一声后,自行回侯府一趟。郭福和魏然则是找到一处茶馆,看别人下棋。

李玄晟一人在坊市逛来逛去,总算找到一处玉器店。

看到李玄晟走进,掌柜的倒是一本正经继续忙自己的事情,没有理会这毛头小子。

李玄晟看到一个鹅蛋形状中雕刻着玉兰的玉佩,以丝带相连,穿缀着黄色的玛瑙石。

“老板,这玉佩多少银子啊?”李玄晟拿着玉佩说道。

“一百文!”老板看了看后说道。

“老板!钱给你!”李玄晟从怀中拿出一百文,扔给玉器店老板。

“等等!”

这时,一位衣着华服的少公子从门外走进。

玉器店老板看到这位少公子后,“周少?呀呀!您怎么来啦!”

这华服少爷眉清目秀,长得像个大姑娘一般。尤其是身上的那胭脂味道,实在有点重。

少公子指向李玄晟手中“老何,这块玉佩你不能卖给他?”

玉器店老板笑道,“这,周少,我已经卖给这位客官啦。”

少公子随意说道,“他出多少,我出十倍的价格买就是了!”

“啊,这位客官,您看您能不能选个别的,我这还有其他好多玉佩?”

李玄晟把玩着手中的玉佩,“我不需要,我觉得这块玉佩挺好的!”

“小子,我出一百倍的价钱如何?”

少公子虽然是在笑,可李玄晟觉得他是那种笑里藏刀的笑。

李玄晟得意地笑道,“一百倍?可以啊!你出吧!老板,这玉佩我不要了。你卖给他吧!”

“啊!”玉器店老板结果玉佩,看向那位少公子。

“阿宽。付钱!”

“是,少爷!”

“把银子给他!”少公子指向李玄晟。

“是!”说着,叫阿宽的仆人从锦缎荷包中拿出十两纹银。

李玄晟接过纹银,拱手谢道,“多谢。老板那块玉耳坠挺好看的,多少钱?”

看到李玄晟在挑选玉坠时的模样,少公子转身离开。

除了玉器店,李玄晟将玉耳坠放在怀中,“真是个有钱的少爷。啊,这几个月若离的盘缠有着落唠!”

一想到殷若离那副小财迷的样子,李玄晟不禁地笑了起来。

走过几条街道,李玄晟看到黄宗羲向他跑了过来。

“宗羲!拿到多少?”

黄宗羲摊手说道,“库房我去看过,里面没有你要的药材。我问了问下人,那中药材生长在南越深山中,你知道的南越遗民一直仇恨我们。所以很难弄到。”

李玄晟自然相信黄宗羲所说,要知道江夏侯府都没有的东西,一般市面上绝对弄不到。

九鸾凤尾可是药材之中难得一见的珍品,李玄晟都觉得殷若离这家伙不是一般的败家。

就算千金方之中的记载是真的,单单这一个药材就难以找到,何况其他的。

“那好吧!我再想想其他的办法!走,我们去找郭福他们几个!”

二人刚转过路口,却看到前面已乱作一团的,行人纷纷逃离。

“咦,前面的怎么了?有人在打架?”

李玄晟快步走上前,黄宗羲也一同跟上。

“周百万?”黄宗羲看到正在打架的一群中的一个华服少年后说道。

“是他?”李玄晟也注意到被别人打趴在地的华服少年。

“怎么?你认识?”

“我刚才在玉器店见过。”李玄晟可不会说出他坑了这家伙多少银子。

“他是江州首富百花山庄周吉利的儿子。”

“你跟他很熟吗?”

“不熟!”想到周百万在自己面前各种装十三,黄宗羲想到就烦。虽然很烦周百万,可周百万的娘好歹也是自己亲姑姑。自己家人被打,哪有不帮的道理。

“百万!我来帮你!”黄宗羲挽起袖子,冲进斗殴的人群之中。

“不熟还帮?”李玄晟转动手腕,在他看来,黄宗羲进去可是凶多吉少。

江州首富的儿子都有人敢打,可见对方也不是吃素的。对面二十号人,周百万自己不过八个人。

可当李玄晟看到二十号人中一个少年时,李玄晟眼睛微眯,露出犬牙。

那人正是李玄晟当晚打伤九龙堂门生中领头的少年,貌似姓燕。

一开始李玄晟并不清楚为何燕无翎要找自己的麻烦,在后来郭福跟他说过,被李玄晟打伤的人中有燕无翎的侄子。

燕无翎这侄子是自己大哥的儿子,在九龙堂对外扩张之时,燕无翎的大哥为就燕无翎死在敌对帮派的手中。

最终燕无翎将自己大哥的儿子收为养子,视如己出。自然不会让他被别人欺负。

李玄晟打了他,燕无翎怎么会放过他。李玄晟在看这家伙后,心中虽动了心思,可他也清楚,九龙堂在江州意味着什么。

一个连官府都无可奈何的漕运大帮,还不是他能对抗的。哪怕他父亲是洛阳王,对于江州也鞭长莫及。

黄宗羲上去帮忙,自然是因为李玄晟在自己身旁。尤其是他也注意到动手打周百万的是燕无翎的侄子。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李玄晟居然还没有动手,对面这二十号人可都是练家子。

在打斗之中,黄宗羲身上被踢了两脚,周百万更是狼狈,原本玉树临风的贵公子,愣是打成了猪头。

“姓燕的!你李爷爷来找你啦!”只见,李玄晟从街摊处抽走一根竹竿,向着他们冲来。

“是他!来人那!那边的那个小子,给我一起!谁给我废了他,重重有赏!”

原本围殴黄宗羲等人的打手,一起向着李玄晟冲去。

第十九章聚众斗殴(二)

李玄晟根本不惧这些酒囊饭袋的打手,手中长棍化成威力无穷的武器。

别看他们人多势众,可在李玄晟的长棍之下,全部变成挨打的沙包。李玄晟下手丝毫不含糊,招招打在这些打手的要害之处。手中竹竿如长枪来去自如,瞬间七八个打手被李玄晟放倒在地。

鼻青脸肿的周百万摸着自己娇嫩脸庞,在看到李玄晟那俊俏身手后,连连惊奇,“怎么是他?宗羲,你这朋友好身手啊!”

“那是,他可打败李威的人!”

“打败李威?呀,这么厉害!”说着,周百万不禁多看了一眼李玄晟。

李玄晟哪怕再强,十来人对一个准吃亏。一个打手从一个摊位处拿走竹竿,打在李玄晟的背部。

“你们还不去帮忙?”周百万见李玄晟被打到,冲自己的下人怒喊道。

“是!少爷!”

一边姓燕的那个少年,在一旁看到自己的人接连被打到。不由得想跑,正当他准备开溜时,黄宗羲和周百万拦住他的去路。

周百万嘴角一歪,冷哼道,“燕山!怎么?打了我想跑?”

燕山握拳笑道,“你们两个废物,你们以为能拦得下我!”

黄宗羲摸了一下鼻子,“我们根本不需要拦下你,只要拖住你就够了。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来收拾你。”

燕山回头一看,李玄晟等人马上要将自己带来的人全部打倒,心里不免有些焦躁。

“都给我住手!”只见近三十名江州府捕快快步赶到现场,带头的是江州总捕头李敢。

燕山见到李敢来到,心里松了一口气。

李敢一看燕山,然后又是黄宗羲还有周百万。心里像是被重锤击中,他接到有人在集市斗殴,接到消息立马赶到这里。不想居然会是这几个惹事精。

在李玄晟收手之时,却看到其中一个打手,居然拿出一把匕首,刺向李玄晟。

好在李玄晟反应及时,只是划破衣服,李玄晟怒喝一声,“给我滚。”

“砰”的一声,李玄晟直接一棍将这名打手打飞出去,手中竹竿也断成两截。

“啊!”一声惨声,那位打手胸口出现一道醒目的伤口,鲜血直接地从胸口喷出,打手两眼突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跟他一伙的打手,走上前一摸这名打手的鼻子。

“死了!”

李敢疾步走过去,怒视李玄晟,“我不是让你停手吗!”

李玄晟眯起眼,“你难道没有看见他怎么对付我?如果不是我躲开,死的就是我。你眼睛长屁股上了嘛?”

李敢一听来了火气,“本大人看得见。但你也不能杀人啊!”

“我这叫正当防卫?”

李敢大声对自己下属喊道,“我管你正当不正当!来人!给我把他抓起来,听候发落。”

黄宗羲一看捕快要抓人,走到李敢面前,“李敢,你不能抓他!”

“黄公子,你就别在一边掺和啦!下官也是秉公行事。”

周百万见黄宗羲没说服李敢,“李敢,他们也打了我,是不是也应该一起带回啊!还有,本公子身上这伤怎么办?”

“这”李敢见到这二位开始插手,只好抬出自己的上司,“两位公子,有什么事情,都到了府衙再说吧。我想赵大人,会公正处理这件事情。”

拿出赵丹这顶头上司,黄宗羲他们立刻老实许多,毕竟对于赵丹的身份摆在那里。哪怕是他们二人的父亲,都必须给赵丹三分薄面。何况他们现在什么都不是,只不过官几代和富几代。

赵丹在知道街斗事件后,直接让人通知,说自己身体抱恙,不方面出堂。

在这场街头斗殴中,因为李玄晟失手杀了人,被关进监牢,其他人全部被责罚后交够罚款取保候审。

周百万自然不会亏待李玄晟,从自己山庄中喊来仆人,将李玄晟的监牢收拾的干干净净,甚至好吃好喝的伺候。

哪想到赵丹在知道后,直接将周百万这混小子赶出监牢。

一时之间各方势力都在注视着赵丹这里,最让赵丹要命的是从安京来了八百里加急。

打开来信后,赵丹差点没掉了下巴,在落款处那枚印章是皇宫冯太后的玺印。

赵丹一拍自己的额头,怕什么来什么,他只好喊来自己府丞姜航。

一位四十岁的瘦弱官员恭敬道,“大人,您找我?”

“姜航!你自己看吧!”

姜航接过信件,眉头紧皱,“大人,这这皇后的”

赵丹怒视姜航,“的什么啊!这么一个人物来我姑苏,我居然都不知道?姜航,你平日怎么管理驿馆所的?”

姜航尴尬说道,“大人,不是我没说。我有给您消息!就在您批阅的文书中。”

赵丹扫了一眼文书,才发现有一封信件插在里面,当时他以为是无关紧要的文书,就扔在了一边。

赵丹摆手说道,“好啦。既然是失手伤人,又是对方动刀在先,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吧。我想其他人也会同意。”

姜航询问道,“大人,您确定要这样做?”

“不然能如何啊。现在在里面的是洛阳王世子。还是皇后的亲孙子,如果不是那小子反应快躲开,可是会被杀的。这种事情真的发生,我想我这江州可就永无宁日啦。

洛阳王那个脾气你是知道的,当年一声令下可以坑杀俘虏三万之众。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如果出什么意外。还不知道那个家伙能做出什么事情。幸好,死的不是这小子!”

姜航笑道,“那好,下官这就去处理!”

姑苏周家百花山庄,周百万正在跟自己的父亲商议李玄晟的事情。

周吉利身形高大威猛,就是有些发福,一直在摸着着自己的山羊胡。

“百万。你放心好啦,人我是一定会帮你救出的。哪怕他赵丹是神仙,我也会让他下凡。”

周百万眼睛一眯,紧握着躺椅的扶手,“爹,这九龙堂实在有些目中无人,抢我百花山庄生意就算了,还动手打我。我压不下这口气。”

“这个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这苏北的生意我们可以让,可这苏南的生意他们想要染指,实在是有点看不起咱们。百万,你暂时忍忍,等过些时日为父自有打算。”

“是,爹!只是孩儿”

周吉利伸手示意周百万不必再说,周百万起身告退。

周百万刚走,百花山庄的总管迎面而来。“老爷,贵客来了。”

周吉利起身,整理一下外衣,走出房间。

百花山庄后花园人工湖的九曲景观亭之中,早有人等候着周吉利到来。

周吉利拱手笑道,“朱大人!让您久等了。”

这位朱大人,圆脸八字胡,身形匀称,着褐色素衣。

“周老板!我可是等候你多时啦!”

第二十章 祸在东南

“不知朱大人这次来,是否找到周某所寻的答案!”

“周老弟啊,正是!”

周吉利目光显露喜色,“说来听听!”

朱大人淡淡说道,“南越内部最近确实发生不少变动,原本的皇族成员离奇死亡,现在更是连最后一位皇族后裔的下落都断啦!”

“这?难道是得了什么病?”

朱大人叹了口气,“我看未必,恐怕是原来南越的氏族与皇族之间出现矛盾,最后导致皇族被灭。”

“南越人果然心狠手辣啊!不管怎么说,这陈氏皇族也曾庇护他们百年之久。就这么说没有就没啦!”

“可不是嘛?最近我还找人查过南梁边境的一些动作。”

“南梁?是不是前段时间,咱们说过那件事情?”

朱大人点头说道,“嗯。南梁果然跟南越遗民勾结到了一起,南梁军队目前正大范围的行军操练。我这次回来之时,已经给闽南府和荆州府发过消息,他们应该在准备啦。”

“看来南越陈氏皇族被灭,恐怕跟他们与南梁之间的联合有关!还有一件事,我希望那个朱大人帮个忙!”

“周老弟但说无妨。”

周吉利悄声说道,“是跟九龙堂有关!”

“九龙堂?”

“我费了一番功夫查过燕无翎的底细,没想到他是南越皇族的守护人!”

“守护人?难道是金丝雀?”

周吉利继续说道,“是的,还有燕无翎那个侄子燕山,也不是燕无翎大哥的儿子。而是陈氏皇族前贵妃的孙子。当初陈氏皇族被灭时候,燕无翎他们兄弟二人护送燕山逃离陈氏皇城,最后来到姑苏。”

“周老弟,你这消息可靠?”

“自然可靠!是前不久南浔墨给我的!大人,您就算信不过我,也不可能信不过他吧!何况您是监察御史!我没有必要骗你!”

“周老弟,如果是南浔墨我自然不会怀疑。当年的他可是我大理寺的上司,在情报来源上我当然相信。”

“朱大人,既然来我这百花山庄了。我自然尽地主之谊略表心意!”

“多谢。”

卧龙书院传信鸽房,一只来自南方信鸽返回笼中。护院看到信鸽绑的红绳,立马将信条取下,送到南浔墨的住处。

南浔墨在看到纸条上所写后,将纸条投进火盆中。

“铁戈起,梁兵动!越人乱,元宵节!”

南浔墨对身旁的护院喊道,“派黑鹰传信荆州府,告诉独孤觞南边的人要来了!然后即刻书信给闽南府的孟维,让他小心南越遗民!”

“是,教头。”

南浔墨说完,自己去往诸葛掌院的别院。诸葛掌院正在修建自己栽种的梅花。

“老师,我刚刚收到朱洪的飞鸽传书!您说的事情要发生了!”

“是嘛!都安排下去了?”

“已经安排下去了!现在就等他们自己送上门。”

“那好。浔墨。”

“学生在!”

“九龙堂跟越人勾结的事情进展如何?”

“目前,还不能确定九龙堂是否与越人勾结,不过燕无翎倒是越人。还是曾经陈氏皇族的金雀尉。”

诸葛掌院愣了片刻,说道,“我倒是小瞧了这个燕无翎,如果不是这次他太张狂,我还不会注意到他。既然如此,就想办法把他解决掉吧。我想九龙堂里应该会有人想取而代之。”

“学生明白。但是李玄晟那边该如何处理?我听说皇后他老人家也给您捎来了信件。”

“放心好啦,赵丹是个聪明人,他会想办法处理这件事。而且,我还要谢谢这个小家伙,如果不是他闹出这个乱子。我还真想不出对付九龙堂的法子。真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啊!

浔墨,你也准备准备吧。在这江州能拿下燕无翎的除你之外,我找不到其他合适人选了。”

兽首面具中,南浔墨眼神如剃刀般凌厉,“学生明白!学生正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在牢房中的李玄晟倒是没怎么闲着,除了练拳就是练拳。牢房的衙役倒是很听从周百万的安排,基本不打扰李玄晟。毕竟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而且还是江州首富公子的钱。

“大大人!您您怎怎么来了?”刚才还在得意的衙役看到自己的总上司来到监牢,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这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江州府尹赵丹,赵丹一人来到监牢。主要是来看看那个蹲在监牢里的小祖宗,另外是想看看那冷血阎王的儿子在这里过的好不好。

走到李玄晟监牢前,却看到李玄晟正在打拳,拳劲生风,刚猛有力,隐隐有虎豹之音。

赵丹眼光一亮,“虎豹雷音!”

李玄晟看到这中年文士后,收步回吸,停止练拳。

李玄晟拱手作揖,“见过赵大人。不知大人来此有何事?”

赵丹倒是有些惊讶,笑道,“你居然知道我?”

“青海夺魁首之时,您也去过,自然知道。”

赵丹看到牢房的布置,忍不住赞道,“好啦,我只是来看看你小子在这里过得如何!没想到这里的布置倒是比我那好太多。我都有点妒忌。”

李玄晟自己也很无奈,这是周百万自己搞成的,跟他可没有任何关系。

“大人,您有事?”

“怎么?你好像不太欢迎我!也好,我是来告诉你,过几天我就会安排人将放出去。所以,还要委屈你在这里多住上几日!”

李玄晟对这家伙确实没什么好感,尤其是他的身份,一个堂堂江州一把手来牢狱之中看他。实在讲不通,除非他知道了什么。

李玄晟看向赵丹,赵丹随即说道,“你很聪明。我想你该猜到了!我知道你是谁!永远不要小看他人,没有我知不道的事情,除非我自己不想知道。”

李玄晟的聪明可是遗传她母亲,眼珠子一转,便明白过来。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还来我这里做什么?不会是还发生过其他事情吧!”

“小子,该告诉你的我会告诉你。还有,按照辈分,你得喊我叔叔!不然见到你母亲,我怎么好交代呢?”

“你认识我母亲?”

赵丹呵呵笑道,“我虽不出身于卧龙,可我也是师出名门,洛阳荀氏汉阳书院,我的老师就是你母亲的亲爹,也就是你的外公当代大儒荀徽。”

“小子,我该走了!你自己多保重。出去之后,最好不要外出。最近江州会不太平。”

赵丹伸手拍了怕李玄晟的肩膀,随后走出牢房。

“不太平?”李玄晟看向窗外,窗外阴云密布,雷声滚滚,好像要下雨。

第二十一章 落凤枪

李玄晟在牢中这几日,除去练拳,也开始补练洛阳王李青教给他的落凤枪法。

回想起那时,李青教他时的情景。

青海潘镇牧场,李青正在演示落凤枪法。

李青单手握枪杆,左手伸出,抓住枪杆中间位置后撤,右手上提,手中长枪形成的残影如同凤凰振翅。

双翅上下挥舞,化作高飞的凤凰之上云霄。李青一转身,高高跃起,轰的一声落下,两米的枪杆居然有三分之一莫入土中。

李青气力催动,手中长枪晃动,如凤出南山,甚至能听到空气的啸声。

李玄晟连连胜称奇,在他眼中父亲的枪法是好看。不过让他高兴不起来的是李青教给他的不是枪法,而是基础的修炼方法,就是如何锻炼臂力和腕力。

扎马步的同时伸出双手,双手还要各拎一个石锤。刚开始的时候,李玄晟最多坚持一刻。

在经过半月多的训练后,李玄晟终于可以坚持一个时辰。

在李玄晟练习之时李青也告诉他关于枪法的不同之处,“剑者,不过一人敌。枪者,足万人敌!

剑法虽能让自己变成举世剑客,却无让自己成为领兵作战的利剑。枪法之妙在于可攻可守,尤其是在战场之上,枪更能发挥它最大的威力。

剑法有人剑合一,枪法也有人枪合一。我不需要你天天练习枪法,我需要你去体会练枪时的感觉。如果无法找到这种感觉,在枪法上的造诣最多不过是个耍大枪的而已。

在学习枪法之前,我所教给你的拳法必须做到融会贯通,才可练枪。”

“爹!为什么我把拳法练好还可练枪啊!”

李青解释道,“武器总归是我们习武之人的工具,一个只会刷枪而无拳脚能力的人,如何能在战场上杀敌。

拳脚功夫才是习枪基础,基础打牢固,你以后学习枪法就如探囊取物般简单。”

“奥!我明白啦!”

李玄晟回想之后,看了看监牢,让牢头将自己带出。在监狱外的空台处,开始练习自己的枪法。

李玄晟手持木枪,调整气息后。人走!枪动!

长枪在李玄晟手中,开合之间一气合成。数道枪影逐渐变成凤凰的翅膀,空台之上仿佛出现一头凤凰。

凤凰不断变化动作,虚实并济。在一旁的牢头嘴张大直接看呆,他没想到这么年轻的一个小孩子,居然可以把枪法使得如此精彩。

李玄晟心中默念,“第一式凤起南山!”这一招为落凤枪法起手式,看似缓慢,却是枪影最为繁多的一招,以枪影干扰对方,趁机将敌人跳起。

“第二式,凤凰在笯!”以繁琐的变招形成锁子,将敌人完全压制,仿佛置身于囚笼之中无法脱离。

“第三式,凤舞九天!”这招为居高临下的一击,所有威力集中于枪尖,以超快的速度连续九次突击,如凤凰冲九重天。

“第四式,火凤燎原!”与第二式完全相反的招式,长枪挥舞形成强力的枪刃,以守专攻,枪影飞舞,犹如烈火力战四方敌人。

“第五式,有凤来仪!”在第四式用出之后,快速回防,防止在攻击间隔的空档被敌人有机可乘。

“第六式,凤凰涅槃!”落凤枪法中极致的攻击的手段,完全将自己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处境。虽为涅槃,确实落凤枪中同归一尽的凶狠招式。“最终式,百鸟朝凤。”完全凤凰振翅,威力最炽烈刚猛的招式,丈二枪直接脱手而出,如脱离弩机的利箭飞射而出。

“轰!”的一声,这柄木枪从李玄晟手中飞出,直接没入监牢的土墙,整个长枪进入一半。

李玄晟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直接被刚才飞出的木枪磨去一层皮。

当李玄晟拔出木枪之时,原本厚实的土墙直接裂开倒塌。

“佩服啊!实在是佩服!”牢头伸手鼓掌。

李玄晟将木枪还给牢头时,木枪早就断成两截。最后这一招威力太大,木枪无法承受很自然的断裂开来。

卧龙书院文院,萧辰平正对着窗外发呆。

此时一个面相清秀的门生走到萧辰平对面坐下,“少主!”

萧辰平看到这位门生后,回过神来,“你来拉!”

仔细一看这门生,正是萧辰平救回来的萧云雀,他女扮男装来到卧龙书院,看望她现在的主人。

“嗯,少主,是师傅让我给你带话来了!”

萧辰平右手托腮,说道,“说吧!”

“少主,老爷子过几日要来姑苏,希望您能去城中见面,地点在西沙阁!”

“我知道了,等他老人家具体那一天到了在跟我说就好。”

“是!”

萧辰平看了一眼十分拘束的萧云雀,“这些天跟老五学的如何了?”

“五叔只是教了我基本识字还有书法,感觉好难学!”

萧辰平安慰道,“好好学吧!总有一天,你会发觉其实学习这些对你自己很有用!”

“嗯!雀儿明白!对了少主,这是我从驿馆带来到饭菜!是我亲自己做的!您尝尝合不合自己的口味。”

说着,萧云雀将身旁的包裹打开,一个精致木盒被里外包了几层,打开之时浓郁的香味立刻迎面袭来。

“这是,桂花糕?”

“是的,这是我跟驿馆大厨学的。”

萧辰平取出一块桂花糕,“嗯,做的真好吃。”

听到萧辰平夸赞自己,萧云雀脸上露出欢喜的笑容。

萧云雀行礼道,“少主,雀儿先告退!您慢用!”

萧云雀走后,萧辰平继续发呆,他已经将所有书籍读完,最后甚至连老师留下的功课做了注解。

一个受伤的骑兵正骑马在官道上飞驰,在骑兵来到闽南府衙时,便从马上摔了下去。

守门的衙役在看到骑兵摔下后,急忙走上前,“你怎么了?”

受伤的骑兵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件,然后昏了过去。

府衙府尹的书房,身穿正一品绯色官府的孟维正在批阅着文书。

衙役门都没敲,直接推开书房门,“大人!大人!”

“怎么了?大呼小叫的!”

“八百里加急!”

“什么,快给我!”

孟维拆开信件,“南梁起兵,已至建州,按兵不动三日,未见动向。荆南军备不足,尚未补充,若南梁挥兵北上,我军恐不足以阻挡。望大人早做打算!荆南军都尉尉迟亮。”

孟维看完后,将桌子上的一封信拿出,“快,将此信速度送至江州!”

衙役接过信件,“是,大人!”

“大人小心!他是刺客!”

第二十二章 对弈

西沙阁位于姑苏城繁华的地段,这里不同于姑苏其他坊市。此处地段非寻常人所能进入,而这地段的主人正式江州首富周吉利的产业。

西沙阁本为茶楼,最后被周吉利改成聚贤场馆,西沙阁回子型,中心位置是一丈楼台,是属于歌舞姬演出的舞台。四周雅间都有一扇窗户对向楼台处,可以让雅间中的客人更加直观的观看演出。

西沙阁兰若间室,一位老者正在泡茶。老者粗布麻衣,眉须有半尺之长,慈眉善目。身形丝毫没有因为岁月增长而变得佝偻。这位老人家是三朝元老门生遍天下的萧老相萧元,如今的萧元年过七十。

房门打开,萧辰平走进屋内。看到老人后,躬身行礼。

“太公!”

“平儿。来坐下!”

萧辰平坐下,萧元将萧辰平面前的茶杯满上。

“这夜羽落是我从周吉利那弄来的,据说是南越人茶中精品。”

萧辰平惊奇道,“夜羽落?莫不是以前南越陈氏皇族的贡茶?”

“是啊,可惜这陈氏皇族现在不存来啦!想当年我汉唐之初,他们可是曾与我们不相伯仲的敌手,如今不过化作微尘。”

萧辰平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情,询问道,“太公!我听说,孟大人被南梁的刺客刺伤了?”

“嗯。是前些天的事情,南梁出兵十万,分别进攻岭南府和荆州府,目前都被挡在边境外。他们以为我们不知情,没想到我们早有准备。”

萧辰平在心中为孟维感慨,“倒是可惜了孟大人!”

“孟维的刺伤不过是他有意而为。如果不是被刺伤,南越那些遗民就不会造反?”

萧辰平一脸默然,“造反?最近可没听说过南越遗民造反?”

“不只是南越,还有这江州的天也变啦!漕运大帮九龙堂堂主被斩杀于姑苏北斗楼,整个九龙堂都被官府查封,所有牵扯其中的人员全部收监。”

“什么?燕无翎被杀?”萧辰平一天知道这么多消息,有点消化不过来。

“对,是南浔墨杀得!流星飞剑,果然名不虚传!”

“太公,您说得莫不是书院中那个带兽首面具的人!”

萧元将茶壶中的茶水倒出,拿起旁边烧好热水的茶壶,“嗯,这家伙曾经执掌大理寺,据说是因为一次误伤,将跟随自己的下属杀死,自行请辞来到姑苏。而现在御林军大都督李解是他的师弟,李解是那次任务中除了南浔墨外,唯一一个幸存者。”

萧元拿出一封信件,将心中纸张取出,“这枚玉佩你应该见过吧!”

萧辰平看到纸中所画玉佩,点头说道,“见过,而且持有这枚玉佩的人被我救下,现在正跟随白泉。不知,这玉佩可有什么不同之处?”

“这玉佩是陈氏皇族成员才会拥有的配饰。”

“皇族?”

“双鱼佩,本为一阴一阳。你所看到的是双鱼佩中的阴月佩!这是皇族直系公主才会拥有的玉佩。”

“公主?”

“平儿,这事如果不是小五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有此等机缘?”

“机缘?”

“阴月佩与阳诀佩,是由陈氏皇族世代相传的宝玉!如果得到这两块玉佩,可打开陈氏皇族不为人知的秘密。所以在南越被灭国之后,他们才会受到南越氏族的敌视。”

萧辰平淡淡一笑,“如此看来,这并不是什么机缘!到是个烫手的山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怕会引来其他人窥视。太公您这次前来想必正是为此而来的吧?”

萧元用赞许的眼光看向萧辰平,“平儿,你说的很对!我正是为此事而来。这江州看似繁华,百姓富足,却一直不收朝廷控制。这双鱼佩一出现,搞不好会惹出祸事。

南越遗民造反,南梁起兵想必都是为得到这玉。”

“太公,那块阳诀佩在哪儿?”

“在南浔墨手中,目前应该是在诸葛辉那里。依照卧龙书院的能力,想必也会查到这块玉的由来。可惜他们并不知道你阴月佩在你手中。”

萧辰平思索片刻,“太公,您看我下一步该如何去做!”

萧元手指蘸水在木台上写出一个字,“等!”

两日前,艳阳高照,九龙堂帮会的大门处,近百名江州府兵冲进九龙堂。

“你们要做什么?”九龙堂中一个光头壮汉从大殿中走出对进来的府兵怒喝道。

府兵齐声喊道,“乱臣贼子!还不束手就擒!”

光头壮汉大声喊道,“我堂堂九龙漕运,向来本分生意。什么时候成乱臣贼子了!”

“燕无翎,南越奸细!我等奉命前来捉拿,尔等若是反抗,就地正法!”

光头壮汉骂道,“什么?他娘的!看来你们今儿是故意来捣乱是不是?兄弟们!抄家伙!”

“神机营!放箭!”

“嗖嗖嗖”的破空声响起,数百支羽箭向着九龙堂帮众疾射而去。

光头壮汉一帮人快速后撤,纷纷回到大殿中。

“豹哥?我们怎么办?这些府兵是来真的?”

“我怎么知道怎能么办?他娘的!”豹哥冲向枪械架子,拿起一个狼牙棒。

“兄弟们!跟我一起走!”

豹哥双手挥舞狼牙棒,直接将大殿的房门打碎,门板飞出将外面的府兵震退。

豹哥在前冲锋,所过之处,府兵无不被砸飞,惨叫声此起彼伏。

冲到大门处,豹哥提起一个被自己打成半死的府兵当成肉盾。箭雨迎面而来,丝毫不在意被当成肉盾的府兵。

“咚”的一声,豹哥狼牙棒挥出,将眼前的神机营弓箭手砸砸倒一片。

“嗖”的一箭,“啊”豹哥双眼瞪得如铜铃,只看到一支羽箭从自己的后颈穿出。

豹哥回身,口吐鲜血,看清楚射箭的人是谁,“是你!”

说完,豹哥后仰倒在地上,心有不甘的看向天空。

带头的府兵校尉赶忙谢道,“徐老将军!多谢!”

“不必谢我!这王豹也是一个好汉!可惜啦!好生安葬!别辱没了他的名声!”

“是,老将军!”

徐兆龙望向北斗楼的方向,“不知道南浔墨那边情况如何?”

第二十三章 雀觞剑 雁不归

姑苏北斗楼,南浔墨手持自己的三尺青锋剑站在楼下。周围是全副武装戒备的江州府兵。

原本满座的北斗楼,在这些江州府并出现后,已是人去楼空。

南浔墨走进北斗楼,缓步走上三楼,燕无翎正坐边喝酒边看向窗外。

南浔墨冷笑道,“燕堂主,倒是好雅兴!此时居然还有闲情意志在这里品酒?”

“哈哈,一醉解千愁,万杯莫方休。此等绝世佳酿不喝岂不可惜?南大人?今日你来这,恐怕不是想让我燕某人请你喝酒吧!”

“我来这只是要捉拿你这个乱臣贼子!燕堂主,您是打算跟我走,还是拒捕呢?”

燕无翎将手中酒杯放下,“南大人,我燕某人做的是本份生意,遵纪守法赋税按时缴纳。何时成为乱臣贼子。”

“燕无翎,你瞒得了别人,却瞒不过我!如果我没猜错,你后颈处想必会有金丝雀的纹身吧?”

燕无翎冷笑一声,“看来,你们是冲着阳诀佩来的吧?”

南浔墨拔出自己青锋剑,身上戾气让燕无翎眉头不禁一皱,“不只是阳诀佩,还有你燕堂主的命!燕无翎,拿出你的雀觞剑!我很想看看,原来南越第一剑客楚向麒教出的徒弟,是否配得上他天下第一剑的称号!”

“噌”一声,青锋剑已出,凌厉寒光蕴含血腥杀气迎面而来。

燕无翎左手动,从腰部金玉带中抽出一柄软剑,四朵剑花与青锋剑光对上。

南浔墨青锋剑光如疾风骤雨,时而飘忽。燕无翎剑招似如流水如海川,委婉之中形成怒涛奔腾之势。

三尺青锋剑光分阵,化作清色莲华,将燕无翎的剑招尽数破解。

燕无翎剑招再变,怒涛之势转瞬变势,三尺青锋剑光被燕无翎的剑招压住。

南浔墨手中青锋剑握取手势微变,以守为攻,顷刻之中让燕无翎找不到可以进攻的角度。

二人在楼上挥剑对招,楼中布置的座椅等可倒了大霉,二人所过之处,无不被破坏殆尽。

“落花流水忽西来,美人迟暮顾惜朝!”

燕无翎,剑招也发生变化,隐约有种悲叹求死之意。可剑招越发狠戾,招招刺向南浔墨的要害之处,这一招整整三十五剑。

南浔墨手中青锋剑隐约有种握不住的势头,“就是这一招!”

“青莲决,步步生莲!”

南浔墨催动内劲,手中青锋剑舞出一朵朵青莲,所过之处青莲生,却又消失不见。

“明月高阁,三才归一!”

只见燕无翎雀觞剑闪出刺眼的寒光,三道剑光以极快地速度刺破青莲。

“咔”一声,南浔墨所带兽首面具被剑光一分为二,露出南浔墨的面容。

剑眉俊目,四十左右,面色苍白,右脸颊位置处有一道触目的剑伤。

“青莲决,并蒂莲开!”

只见青锋剑一分为二,燕无翎才感觉到南浔墨现在才拿出自己真正的实力。

此剑招威力比起刚才多出数倍还多,杀得燕无翎一时间居然不知道如何应对,身上浮现十几道剑伤。

燕无翎脑海中想起自己师傅临终前的画,“雀觞剑,雁不归!如果你无法放下心中执念,便永远使不出这一招。无翎,不论这陈氏将来如何,只要他们还有一脉尚存,我等都要拼死守护下去!这是我金雀尉一生的誓言。”

“徒儿知道,我燕无翎此生绝不违背历代誓言!如有违背,愿受百虫蚀骨之刑!”

被南浔墨双剑剑威杀得如此狼狈,燕无翎此时没有退路可走。燕无翎心中一横,终于不再执念,用出了雁不归。

“砰”的一声,燕无翎剑招陡变,南浔墨明显感觉到那种誓死不归决绝肃杀之意传出。

“终于来了,青莲决,流星飞剑。”

南浔墨双剑合并,手中青锋剑以流星之速,与燕无翎最后的杀招对拼。

剑招劲力对拼之下,南浔墨青锋剑三十变招,燕无翎只此一式。

燕无翎一剑刺穿南浔墨的左肩,而燕无翎被南浔墨一剑穿心。

南浔墨一脚踢飞燕无翎,捂住自己的伤口。

燕无翎坐在地上口吐鲜血,“你居然知道雁不归的弱点!”

南浔墨冷冷地说道,“二十年前,我拜你师傅所赐!所带御林精英除李解全部被他所杀,而我和李解当初拼死才逃走。

这二十年我一直钻研破解之法,只可惜他已经死了。”

“原来,当初杀死越王的是你!可惜,我不能为他老人家报仇!”

“交出阳诀佩,不然我杀了燕山!”

燕无翎警告道,“杀吧!反正陈氏皇族已经不存在,我的使命自然也跟着消失!但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杀了燕山,你们将永远打不开陈氏皇族的宝藏。”

“你敢威胁我?”

“哈哈,我不过是个将死之人,威胁又如何?”

“既然是将死之人,你就安静的去死吧!”

“噌”的一声!南浔墨手中青锋剑一挥,燕无翎的头颅被斩下,落在一旁。

曾经风光一时的江州第一帮派的堂主,就这么被杀。死后无人收尸。

南浔墨收起青锋剑,直接从楼上跳下。

看到南浔墨的脸庞后,府兵纷纷后撤,南浔墨没有理会他们,“去把尸身收起,别耽误人家做生意。”

“是!”

回到卧龙书院,诸葛辉看到南浔墨的样子后,“怎么?需不需要我再给你制作一个面首?”

“可以!阳诀佩和燕山我都带回,老师,接下来该如何处置?”

诸葛辉手中拿捏着棋子,“暂时让他软禁在桑院就好。现在,我们只得到阳诀佩,还有阴月佩不知所踪。还需从长计议,至于阳诀佩送到赵丹府上,至少我们要给他一个交代。”

“学生这就派人去。免得夜长梦多!”

“好,你去处理吧!顺便从若离那里取些养伤的药。你师伯这几日想必就会回到书院!你正好请他给你好好治疗一下旧伤。”

南浔墨惊喜道,“师伯要回来?”

“这次去南诏,他拿到了毒龙教教主给的内胆,正好给你来治疗内息,想必你以后不需要再遭受那份痛楚。。”

南浔墨脸上喜色更甚,当年被楚向麒所伤,内息始终埋下隐患,常年遭受肌肤之痛,现在居然可以根治。

“好啦!去吧!”

“是,学生告退!”

第二十四章 你是我的小玄子

年末将至,闽南府和荆州府却没有因为这除夕将至而欢庆。十万南梁精兵压境半月之久,由于南越遗民叛乱被提前发现,只好提早造反,闽南府整个南部山区此时已经混乱一片。

南越虽在百年之前投降汉唐称王,可这南越山国始终是国中之国。为此,汉唐只好用一毒计,斩首行动。

二十年前,一队御林暗杀部队潜入南越王宫,将整个王宫中的活人刺杀殆尽。南岳第一剑客楚向麒与自己的金雀卫及时赶到,也没有救回南越王的家眷。

南越王宫大乱后,南越氏族失去领袖,只好以古越时期的长老制维持南越山国的秩序。只可惜南越皇族的离去,让许多南越氏族看到了等待许久的时机。

各种势力掺杂其中,彼此之间勾心斗角相互倾轧。南岳山民的死活对于这鞋势力而言根本不重要,最需要关注的是传说中南越国世代传承的宝藏。

南越国从战国时期一直存在至此,作为九州曾经的霸主,自然拥有过富可敌国的财富。可自从南越国衰落至今,也没有见过那皇室的宝藏在哪里?

后来不知道是谁散步出一个消息,说是当年古越国范仲谋在辅佐越王成为霸主离去后,留下过一对玉佩。那对玉佩就是打开越国宝藏的钥匙。

为此前朝历代皇帝都在打南越国的算盘,哪怕将这对玉佩得到,也没有找到关于宝藏的线索。

直到文帝时期,范仲谋的后人在迁移先祖墓地时,无意中发现了关于双鱼佩的秘密后,世人才明白原来这双玉佩需要皇族直系一对儿女才可打开秘密,而那个秘密就藏在陈氏皇族的墓地中。

文帝李崇言得到秘密后,派出精锐突袭南越王宫。只可惜在他们行动之时,南越王世子的女儿被杀死,儿子不知所踪。因为这件事引发后来,南越内乱以及闽南府的建立。

“啊,你快看,小玄子回来了!”

“别拽我啊!我看得到!”

在卧龙书院的大门外,殷若离和郭福等人正在等候李玄晟的归来。

今天是李玄晟从江州府衙监牢出狱的日子,赵丹安排衙役驱车将李玄晟送回书院。

李玄晟走出厢室,从马车上跳下,才注意到原来那些家伙都在这里等自己。

李玄晟刚下车,郭福他们几个一哄而上,左手抱着小木盆,右手拿着一簇草叶,然后用草叶蘸起小木盆中水,向李玄晟撒去。

李玄晟双手一挡,“喂,你们干嘛呢?”

郭福大笑道,“当然是你给除晦气唠!”

“对啊!除晦气!”

“哎!”李玄晟只好放弃抵抗,任由他们向自己身上洒水。

殷若离在一旁捂嘴嬉笑,心想,“这个笨蛋。比人说什么就信嘛?”

“好啦!可以啦!别让他冻着了!”殷若离拿出准备好多棉披衣给李玄晟。

“阿嚏!”李玄晟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

“看,都告诉你们不要瞎搞啦!”殷若离冲这郭福等人喊道,那生气的样子不知道让他们几个多着迷。

几人尴尬地傻笑,李玄晟摸了摸鼻子说道,“好啦,我没事的。跑几步就好了!”

看着李玄晟和殷若离并肩走进书院,郭福几人都有些羡慕。

要知道殷若离可是凤栖斋二凤之一,是好多男门生苦苦追求的窈窕女子。他们十分好奇李玄晟以前是不是跟殷若离认识,因为他也来自洛阳。

曹骆感慨道,“看看人家玄晟,才来我们书院半年,居然都把殷若离追到手!可怜我们啊!”

郭福将右手放在曹骆的肩膀上,笑道,“那是你,不是我们!我可不羡慕,这世上还有许多美好的事物值得我们去追求!大丈夫,只能受困于儿女私情!”

魏然在一旁叹气道,“福哥,我们可没你那远大志向!将来从书院结业,我大概会跟我父亲打理庄园。”

罗易插嘴道,“各有所志,不必强求吗!如果将来我们从军,说不定还需要你帮忙呢?”

魏然看了罗易一眼,“你想干啥?”

“我和福哥去从军,自然需要自备战马!当然希望你能帮我们搞两匹来唠!”

曹骆一听来了兴趣,“还有我的!”

魏然白了这三人一眼,“我去,你们要不要这么狠啊!战马可是很贵哒!”

郭福收起木盆,笑道,“走吧!我们也赶紧做功课去!不然徐老找到我们,打不出来可就糟啦!”

李玄晟和殷若离来到李玄晟的住处,李玄晟将从周百万那里得到的纹银送给殷若离。

“十两纹银?你从哪里弄到的?”殷若离一看居然是十两纹银不由得惊喜道。

要知道在汉唐一个九品县丞一年多俸禄也不过五十两纹银,所以这十两对于一般家庭而言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李玄晟嘿嘿笑道,“我看你就是个小财迷!要不这样,我问一下周百万,他们缺不缺大夫!你去给他们百花山庄炼药得了!”

殷若离嘟嘴说道,“那怎么行?本姑奶奶可是圣手的徒弟。岂能给他们炼药!要知道我炼制的丹药可是值百银的价位!”

“百银价位?既然这么赚钱!我怎么还觉得你总是缺钱呢?”

“那是因为炼制丹药的药材贵,非一般药馆所能买到!”

李玄晟脸色微微一变,叹道,“我看你就是个败家女人,人家炼药你那是炼金子啊!”

殷若离抚胸笑道,“哈!那是自然,不这样怎能显出我的高明之处?”

“对了,小玄子!”

李玄晟略带不满地说道,“小玄子?我怎么成小玄子了?你明明比我小好不好!”

殷若离摸了摸李玄晟头,“哼,说比我小,可你个子没我高啊!”

李玄晟顿时哑然,殷若离比他小七天可这丫头的身高确实比自己高,现在李玄晟的身高才到殷若离眉弓处。

“那也不行!我可是你大!我该你叫小离儿!”

“小离儿?我才不要,这么难听!喊我离姐姐!”

说着二人嬉戏打闹了起来,李玄晟跳来跳去,殷若离在后面追赶。

不远之处,刘怀墉看到嬉戏的二人后,微笑着又去了其他地方。

第二十五章 营救

月明星稀,寒风掠过寒山,三更天过后。只看到十二个人影从卧龙书院的院墙外翻进书院。

“头儿,从我们得到的消息来看,少主被关在桑院之中,我们从这里过去!”

“好!”

这一队黑衣人小心翼翼地在向桑院中靠近,躲过多处护院巡逻点。

在桑院门口处,十二人蹭蹭爬进院中。

带头黑衣人桥身喊道,“阿四!老八!你们带人赶紧把少主找到!”

“是,大哥!”

一个黑衣人说道,“大哥?我们是不是太冒险了!要是被发现,我们可是会没命的?”

带头黑衣人冷声说道,“我们身为少主的亲卫,自当履行我们的职责!大人已经殉职,我们更应该替他完成自己的使命!”

“好吧!”

原来去找所谓少主的黑衣人回来,“大哥,我们找到少主了!”

这个少主正是燕山。

燕山看到带头黑衣人,激动说道,“裴大叔!是你吗?”

“是我,少主!我们赶紧离开!”

燕山点头道,“嗯!”

一行人飞快地从卧龙书院逃出,可就在他们到达寒山下之时,有个人正安静地等着他们的到来。

虽然天色很暗,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可那人待着的兽首面具却如同地狱来的恶鬼让人心悸。

“南浔墨!”

南浔墨拔出青锋剑,说道,“我在此等候各位多时了!”

“南浔墨,你莫不是以为你一个人能拦住我们?”

南浔墨青锋剑在星光之下泛起青色萤光,“我没打算拦住你们,我是要杀光你们!”

“上!”

十二个黑衣人一起冲向南浔墨,“大哥,你快带少主走,我们给你拦住他!”

“你们!”

“大哥,走啊!不走我们谁都走不了!”

带头的黑衣人对着燕山说道,“少主,我们走!”

南浔墨没有在意燕山被带走,而是对付这十一黑衣人。十一人拔剑围攻南浔墨,十一人组成剑阵剑法犀利招式狠毒。

南浔墨从容地施展自己的青锋剑,与十一人剑阵见招拆招。十一人剑阵配合中丝毫没有破绽,招招刺向南浔墨的要害。

青莲花开,青锋剑护体剑诀施展,南浔墨硬是在十一人剑阵中打开缺口。三剑飞快刺出,将其中三人的手臂刺穿。随后青锋剑光旋转而开,正中另一人心口位置。

瞬息之间,三人被废,一人战死。剩余人丝毫不为之所动,剑阵改变,剑阵变化攻势更加凌厉,南浔墨脚下步伐频繁变动。

一剑寒光划过,南浔墨左肩手臂处被刺伤。

南浔墨双脚点地,高高跃起,剑随人动。

“啊!”两声惨叫声,其中两人被青锋剑夺取双目。

南浔墨趁机一脚,将其中一个黑衣踢向剩下的黑人,南浔墨趁机刺向这些黑衣人,嗡嗡三声,三名黑衣人被喉咙被割开,跪倒在地。

剩余二人对视,在南浔墨背向自己时,刺向南浔墨。

南浔墨鬼魅一般的步伐后退,右手握住青锋剑的手式居然反了过来,那二人怒目圆睁,倒了下去。

受伤的黑人见壮想逃走,却见南浔墨手中剑光闪烁,转瞬间出现在那三人的跟前,三人口吐鲜血跪在了地上。

燕山和那个黑衣人一同骑马离开,黑衣人认为哪怕南浔墨身手再好也不可能追上自己。

“啪”的一声,地面之上突然窜出一根绳索,将马匹绊倒。二人遂不及防,从马上摔下。

黑衣人看到有一队江州府兵从道路两次出现,这队府兵二十人,眼看就要将自己围住。

黑衣人推开燕山,喊道,“少主,我给你掩护,去骑马!顺着路跑!那里会有人接应你!”

“裴大叔,我走了你怎么办?”

“我让你走,你就走!不要婆婆妈妈的!只要你活着逃走!我就有办法去找你!”

“嗯!”

黑衣人拿出横刀向府兵砍去,燕山骑上马看了一眼冲向府兵的黑衣人,一行热泪流下。

“驾!”燕山双腿夹马腹,大喊一声,驾马而逃!

黑衣人动作迅速干净利落,刀法诡异莫测,几息之间居然连杀五六个府兵。

不到片刻,二十个府兵居然无一生还。

黑衣人站在被自己杀死的府兵面前,眼光凶狠地看向那个赶来的男人。

南浔墨冷声道,“寸刀裴庆之!看来我还是小觑了你们九龙堂的人!”

黑衣人手中刀一横,“南浔墨,我们金雀卫早已经脱离南越,你为何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脱离?天晓得你们是不是南越派来我们汉唐的细作!南越造反,不正是你们筹划多年的心血?”

“南浔墨!对你这种人而言,我无话可说!今日,我裴庆之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找到少主!”

裴庆之手握长刀,爆喝一声,转瞬间来到南浔墨跟前。手中长刀化作十几道残影,南浔墨青锋剑出。

“果然!”南浔墨青锋剑本为卧龙书院震院宝剑,为欧阳家所铸。裴庆之的这把刀居然能与之抗衡,那这刀必定不也不是凡物。

最为让南浔墨震惊的是,裴庆之的刀法没有虚实之分,完全是用自己腕力舞出这残影。简单来说,这并不是残影而是真正的的刀。

“寸刀!”

“砰”的一声,裴庆之一刀挥下,居然将南浔墨震出数步之远。

裴庆之见南浔墨后退,立刻持刀追上,又是数十刀砍出。

南浔墨都觉得自己的右手发麻,这时他也注意到裴庆之刀柄出那个龙头。

“金丝龙雀刀!”

“没错!正是先师的佩刀!南浔墨,我今日要用你的狗头祭奠我死去的兄弟!”

说着,只见裴庆之金丝龙雀刀犹如流光,极速地划过南浔墨。

“咦?”

听到“撕拉”的一声,“金蚕甲衣!”在裴庆之发愣的半息之间,南浔墨的青锋剑动了。

“青莲决,流星飞剑!”

裴庆之只觉的额头处有什么流下,裴庆之跪在地上,“剑气!人剑合一!”

燕山来到接应地点,却看到了江州府兵,在汉江畔渡口处,接应自己人全部被抓。

燕山下马,趁着夜色消失在渡口附近的树林中。

第二十六章 遇见

姑苏城外益二十里外的相城驿站,一辆马车驶入驿站中。

萧辰平从马车上走下,驿丞恭敬接迎,“萧公子!”

走到驿站后院,萧辰平看到萧云雀在梅花桩之上练习步伐,白泉正在一旁观察萧云雀步伐是否有错。

萧云雀看到萧辰平走进后院,刷一下从梅花桩跳下。

萧云雀行礼笑道,“雀儿见过公子!”

“公子!”白泉想要行礼,却被萧辰平阻止。

“老白,你伤还没有好!就不必行礼了!我今日来是来看看你的伤恢复的如何!”

“我现在只是活动久了会稍微有些气喘!其余倒是无碍!这些日子,倒是让云雀受累了,照顾我这个大老粗!”

萧云雀凑到白泉跟前,“师傅,说什么呢!莫不是闲徒儿照顾不周?”

“咳咳!”白泉尴尬的轻咳几下,“好啦,云雀你去驿丞那里要些食材,中午好好招待一下公子!”

萧云雀笑道,“嗯!好的!公子,我先去忙啦!”

“去吧!”

“公子,里面请吧!”

进入正堂中,二人在卧榻席地而坐。

白泉随口说道,“公子,我听说燕无翎被南浔墨杀了?”

“嗯,是前不久刚刚发生的事情,只是燕山被九龙堂余孽所救,现在不知道逃到了哪里!”

“燕山不过一个少年人!没有他人的帮助,决不会逃多远!难道没有人去寻找他?”

萧辰平左手托腮,右手放在膝盖处轻轻敲打,“九龙堂的覆灭不过是一件偶然发生的事,只是刚好遇到南越遗民造反。其实,这次事件,不过是江洲世家势力对帮派势力的一次正面对抗!”

白泉叹息道,“只能说燕无翎倒霉!曾几何时,他也是一方人物,可惜他太不会与那些世家们搞好关系,落得如此下场!”

“老五最近可曾回来?”

“五哥,自前些日子被太公召去,便没有回来!昨天他捎信回来,说明日会来这!”

萧辰平压低声音说道,“嗯!老白,多注意附近是否会有陌生人出没!再过几日,益都会来人,到时候你们汇合去姑苏西沙阁!太公另有其他安排!”

白泉注意到萧辰平的眼神后,抬头看了看房顶,摆了一个割颈的动作,萧辰平摇了摇头。

房上之人似乎觉察到异样,从房顶跃下离开。

这个人刚准备跳墙离开,却被一人一脚从上踢下。“怎么?来都来了,还想走?”

萧辰平和白泉听到声音,一同走出,来到院墙附近,却看到老五正将黑衣人踩在脚下。

二人异口同声喊道,“老五”“五哥?”

老五双手叉腰,打趣道,“呀呀呀!你们两个也真是,怎么能放这个宵小之徒离开呢?要是传出去,我陈老五的名声还要不要啊!”

“咦?怎么不动了?”老五看向脚下的黑衣人,弯腰拿走黑衣人的面巾。

只见黑人双眼圆睁,口出黑血溢出。

老五咂嘴道,“要不要这么狠!现如今打探消息都这么卖命。”

“好了,找人处理掉尸身!我们回屋里!”

“也好!”

三人刚走,原本死去的黑衣人,手指抖了两下,然后起身从翻过院墙。

看到黑衣人离去,躲在墙后的三人才算真正的离去。

回到正堂中,老五一屁股坐在卧榻之上,可想到萧辰平还在这,便又正襟而坐。

萧辰平问道,“老五,你怎么突然救回来了!”

老五得意道,“公子,我可是追星君陈彬啊!一日百里于我而言不过尺寸距离!”

萧辰平看到陈斌一本正儿八经的样子,笑道,“好啦,别正坐啦,看你现在这样都快跟上元节玩戏法一样唠!”

陈彬伸头,然后看了看自己,“我这样像是玩戏法?”

白泉在一边偷笑,陈彬看向白泉,“老白,你笑个屁啊!我可是从姑苏带来了好酒啊。”

白泉捂着肚子笑道,“老五,你赶紧去洗洗脸,就知道啦!”

只听到老五高亢的嗓门声音,“死娘们!”

“我看他一定是明月楼喝多,被那里的姑娘调戏啦!”

萧辰平右眉毛跳了两下,“哎,老五都这把年纪了还去风花雪月的地方,真为他身子骨担心!”

“公子!”这时萧云雀从外走进,“你们是去前院雅间还是在这里用饭?”

萧辰平想了想后说道,“在这吧!正好大家一起凑凑吃顿饭!”

“好的!我这就去安排。”

萧云雀去往厨房,跟管事说过后,自己去往驿站的客栈,从老五的房中取走一小坛绍酒。

刚走出客栈,萧云雀看到驿站侍卫正在驱赶一个落魄的少年,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头忽然疼了起来,胸口处袭来阵阵刺痛。

“臭要饭的,也不看这儿是哪里!这是你能来到地方吗!我们这可是官驿!再不给我滚,小心我打死你!”

落魄少年拍拍身上的尘土,准备离开。他已经好几天没吃过饭,现在实在饿的走不动。还以为官驿这边会有救济穷人的地方。没想到曾经在官驿所看的那些都是假的,可怜自己太天真。

“等等!”落魄少年听到少女声音从背后喊来。

“给你!拿着吧!”这少女如出水芙蓉,虽不是绝色却人让觉得不可方物,落魄少年心中一动。

接过少女给他的十几枚铜钱,“多谢!”

少女笑着离开之时,落魄少年看到少女腰间所挂玉佩之时,原本茫然的目光却变得雪亮。

落魄少年握紧铜钱,随后快步离开官驿。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落魄少年将脸上的灰尘全部擦干净。

这个落魄少年正是燕山。燕山从姑苏逃走,一路跑到这里,终于摆脱了府兵的搜捕。

燕山长舒一口,跪在地上,“燕大叔,我终于见到阴月佩的主人了!祈求你在天之灵,让她此生平安!山儿,一定会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一定会让背叛我们的人付出他们该付出的代价!”

燕山将铜钱放在怀中,看向官驿的位置,笑了笑后,向着西方远去。

第二十七章 归安京

一只信鸽从北方飞到姑苏卧龙书院,信差取走消息后,告知此信鸽的主人刘怀墉。

刘怀墉接过纸条,看了一眼,闭目思考片刻,“你下去,我知道了!公孙!”

“老爷,我在!”

“去把玄晟喊来吧!”

“是。”

公孙告退后,快步向着李玄晟所在地方走去。武院习武场地,李玄晟此刻正在练习射箭。

公孙来后,李玄晟放下手弓箭,跟着公孙回到刘怀墉的别院。

“先生?您找我!”

“嗯,给你!”刘怀墉将手中纸条递给李玄晟。

李玄晟笑道,“这是我娘的笔迹!看来是要我除夕之前赶回安京!”

刘怀墉放下手中的毛笔,说道,“是啊!不知不觉,你来这半年啦。玄晟你出去收拾收拾!我给你安排船家,明天起程回去吧!”

“先生,不知道我何时回书院?”

“上元节五天之后回来就好!”

李玄晟伸出右手坏笑道,“嗯,先生需不需要我从安京给您带点好东西?”

“你这个小子。我这老骨头需要什么好东西。如果真想给我,能给我一坛河曲汾酒足矣。”

“河曲汾酒?那是什么?”

“这是贡酒,每年除夕曲阳县都会进贡给皇室成员。所以一般人是喝不到哒!”

李玄晟爽快答应,“好嘞。就这么说定了!那先生您继续著书,我去收拾行李。”

“这猴急的小子!”刘怀墉无奈摇头,继续著写自己的书籍。

“你明天要回去?”殷若离有些不舍地说道。

“是啊,我娘让我回家!明天我乘船去洛阳。”

殷若离双手紧握,眼中闪闪发光,“洛阳啊!那里可是除了安京之外,我们汉唐最大的城邑。那里可曾是前朝故都,据说那边有好几个出名的药房,真想去看看!”

李玄晟白了一眼殷若离,“人家别的女孩子眼中都是绫罗锦缎和胭脂水粉。你家中怎么除了药材还是药材!”

殷若离回答道,“这个你就不懂了!医者,仁术也!我最的愿望就是能成为坐堂医,给一方百姓诊治疾病。如果可以我想去一次太医院,去看一下里面的典籍,将来救助更多的患者。”

李玄晟拍手道,“哇,没看出来你的志向,还真是跟一般女孩不同。”

殷若离嘿嘿笑道,“那是自然,我爷爷可是曾是太医院圣手殷思邈!这鹤山的药材,其实有许多是我爷爷从别处采植而来。经过他老人家多年细心养育,才有如今药王山的称号。”

李玄晟见殷若离如此推崇自己祖父,猜测多半是这老头子从小将她抚养长大的缘故。可李玄晟并不清楚殷若离的父母是谁!殷若离也从来没听殷思邈说过关于她父母的事情。

只是告诉她,她的父母一起在西蜀行医时,不幸遭遇意外,双双死去。

“小玄子!将来如果你受伤,我一定好好给你医治。怎么样?我对你好不好!保证你身上一丁点疤痕不会留下。”

殷若离一时得意随口这么一说,李玄晟倒是没太在意,“那我还真是要谢谢你!”

“啊!”殷若离想到什么事情,大声喊道,“我忘记今天去麻黄和田七了啊!”

说着,走进自己的闺房,拿出背篓。

“小玄子,你的追风先借我啦!”

“喂,那可是我的马啊!喂!嗯!”

殷若离趁李玄晟没注意,居然亲到了李玄晟的脸颊。

看到殷若离匆匆跑走,李玄晟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李玄晟要离开,他的那些狐朋狗友自然要为他送行。周百万特意从百花山庄赶来,带来的好酒好菜让郭福等人大开眼见。

黄宗羲吹捧一下周百万,“不愧是百花山庄啊!这些食材在世面上可是买不到啊!我在侯府也就见过几样!”

周百万手中把玩折扇,“那是!还有,我带了我爹珍藏好久的好酒!”

周百万打开木柜,黄宗羲眼都直了。

“我去!百花酿!要是你让你爹知道了,他不抽死你啊!”

周百万指了指酒坛,“区区一坛百花酿而已!怎能跟我们之间的交情相提并论!”

魏然他们可是知道“百花酿”,据传这是百花山庄以独特酿制方法产出的酒。尤其是那酒的香味闻起似百花绽放飘出的香味,只是这酒后劲儿格外大,二两就能放倒一个成年人。关键是这种百花酿一年也产不出七坛酒,所以才会更加珍贵。

作为不喝酒的郭福也是第一次喝起了酒,喝完一口就被呛得面红耳赤。

七个人边吃边喝,最后全部喝高居然开始手舞足蹈,耍完酒疯后七个人东倒西歪的趴在地上。

萧辰平正好来找李玄晟,走进屋内看到东倒西歪的七个人,只好又退了出去。

离开后,萧辰平去了孤月亭,在那里她正好遇到那位戴面纱少女。少女狐裘披肩,身穿妃色锦缎裙袍,花纹样式依然是官家才有的绫端线。

萧辰平与面纱少女对视后,相互行礼。

面纱少女先开口说道,“萧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你知道我?”萧辰平好奇道。

“你是刘怀墉大儒的亲传弟子,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那我可否问一下姑娘你的闺名?”

“我姓赵,我父亲喊我文君!”

“什么?”萧辰平在听到面纱女子说出自己的名字后,吃惊地看向她。

面纱少女声音有些颤抖,“萧公子,我已经见过太公!所以,对于你而言,我不会隐瞒。”

萧辰平感觉有什么不妙,“你见过太公?他老人家说过什么?”

“没说什么,只是希望我将来成年之时能嫁给你!”

萧辰平像是被雷劈到一般,看面纱少女那一本正经的样子,不要是说谎。

萧辰平忽然想起萧元找自己时候说得话,“平儿啊,你过了今年也十一啦!再过五年可就要成人啦!我听说赵丹有一女年方十三,跟你年岁相仿。”

“我见过她!虽聪明伶俐却有些傲慢无礼,我对这种人并没无兴趣!”

“哈哈!或许你见到并不是本人呢?”

萧辰平努力平静心中躁动的感觉,因为他并不清楚眼前面纱少女的态度。

“萧公子,这件事是我父亲跟太公一起商量决定,所以我没法反对。不过,我希望你明白,我对你并没有感情。”

萧辰平听赵文君这么一说自然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个我自然明白,如果赵小姐不愿,我自然会替你拒绝这门亲事!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多谢!”

“不必谢我,我也跟你一样!我不喜欢自己的事情让别人给我安排。”

赵文君笑道,“萧公子,我看你带着竹笛,可否为与小女合奏一曲。”

萧辰平看到赵文君坐下,打开琴匣,“那在下就献丑了!”

碧波湖潭浮清华,七弦琴上葱指奏,竹笛相伴叹空梦。二人虽是第一次合奏,却似乎心有灵犀。这曲似诉说着彼此之间道不出的寂寥。

这一幕像极了二十三年前,在安京的京畿乐坊,一曲名动京城的二人,萧禹和独孤兰。

第二十八章 皇城除夕夜

除夕将至,皇宫里到处悬挂着红色宫灯,皇宫各大殿点起红蜡烛,宫廷侍女和太监各自忙碌着除夕前的工作。

皇宫皇后寝宫乾元宫,“晟儿啊!来让皇祖母看看,这衣服合不身!”

李玄晟正穿着藏青色服饰,带着恶鬼面具,转来转去。

“皇祖母,您看!”

皇后仔细瞅瞅李玄晟衣服,“嗯,这秀衣坊的做工是越来越好啦!”

李玄晟来回摇头,嘻嘻笑道,“皇祖母,您说我带这个去吓唬大哥他们怎么样!”

皇后伸手点了一下李玄晟的面具,“你啊,就知道调皮。”

“你这机灵鬼!悦榕!”

“奴婢在!”

“你让人去东宫传个话,看看逸儿准备的怎么样。酉时前一定赶到长乐殿!”

“是,娘娘!”

“祖母,三弟也要参加傩舞?”

“是啊,皇室子弟中就你们两个年龄合适!今晚你可是要好好表演才是!可不能丢咱们皇室的颜面。”

“那是自然!皇祖母,我可是排练了好久,闭上眼我都能跳出来!嘿嘿!”

长乐殿不同于其他宫殿,略小于其他宫殿的规模,但内在装饰却高于其他宫殿,因为这里是专门用来设宴群臣以及迎接使臣的地方。

长乐殿东西宽二十丈,南北长十丈。在殿前有个半人高的四方石台,石台四方各有台阶走上,石台石柱每隔十九步一柱。每个方位各有九柱。放眼看去石台的规模却是长乐殿的一倍之多,此时石台东西侧架起鼓台和铜锣。

至于长乐殿内的木桌也早已安排就位,木桌之上白瓷青纹此碗杯和绢布也整齐的放在右侧,大臣们的蒲团也都放上了锦棉制作的坐垫。

这长乐殿施工之时为保证冬天的保暖,都在大理石之下挖出供暖的管道。只要将大殿大门关闭,殿内气温犹如暖春一般。

说起除夕必不可少的椒柏酒和屠苏酒,全都封存在偏殿之中,会在大臣入座后,由宫女持酒壶奉上。当然还有皇帝在除夕饭后,赐给众位大臣的礼品,也全部用绸缎包好提前放在大臣木桌一侧。

酉时一过,众大臣也都从皇城各处赶往皇宫,只是这些大臣大多都是一人前来,皇宫宴会结束后再回自己家中守岁过除夕。

所以,皇宫除夕的活动大都会提前进行,让大臣提前回到家中团圆。

星夜之下的皇宫如同盛开在安京的一簇簇花朵,好似迎接除夕夜的到来。

大臣座位一般在右侧,而皇室成员的作为是在左侧。鼓声响起后,众大臣与皇室成员先后入座。

只是今年的除夕,在大臣的眼中他们对面多了一位不得不重视的人物,洛阳王李青。

太子李旻居首位,洛阳王李青次席,再往后是相亲王李猛(文帝胞弟),燕王李近、秦王李皓、长公主李嫣然和驸马张元峰、高阳公主李芷蕊和驸马冯德海、还有只比李玄晟大五岁的安平公主李语柔。这群人的背后是他们的家眷成员,座位依然跟前者一致。

大臣座位首位是文臣之首御阁宰相杜恭,御林军统帅李解次席,三省六部的尚书和侍郎一次排列,在几位后的是其下属五品官员。

文帝李崇言与皇后长孙蓉从东侧门进入长乐殿,然后站在殿中属于自己的座位处。

众人叩首行礼,“吾皇万岁!皇后万福!”

李崇言挥手示意,“众爱卿免礼,都起身吧!”

“谢圣上!”

李崇言再说道,“今日乃除夕,朕本该与众爱卿欢宴饮酒,喜度良宵!可眼下南梁发兵荆州府与闽南府,数万将士都在前线作战。因此今日便不再设宴,在大傩完事之后,众爱卿也都会家与家人团聚吧。”

“臣等遵旨!”

“高廉!尉迟达!”

“臣在!”

“朕任命你二人分别担任为二府御林监军,今日过后,二位去趟前线府中,顺路将放在安阳县的粮草所需一并送到。”

随后内务总管王安将圣旨放在二人手中。

“你们二位,即刻回府与家人团聚吧!”

“臣遵旨!”

看到文帝在除夕宴会下诏,太子李旻看了看身旁的洛阳王李青。李青右手摇晃,示意不要做声。

李崇言冲王安示意,王安尖声喊道,“鼓起,傩舞!”

殿外鼓锣声响起,一百二十名男童装扮的伥子先后进入石台,李崇言带领群臣走到殿前观看傩舞。

伥子十人一组,随着鼓锣声的节奏在石台上舞出个自己的动作。动作时而奔放时而婉转,这些伥子不时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刚从幽冥之中走出的各样恶鬼。

在观看傩舞之时,太子李旻跟洛阳王都自觉的退后,进入殿中,说着刚才的事情。

李旻今年四十左右,双鬓微白三绺髭髯,龙眉凤目,只是身型比李青要小一圈。

“二弟,对这南梁战事,你有何高见?”

“皇兄,我如今不顾是挂名王爷,对这朝堂之事还是不要过度关注为好吧?”

李旻微笑道,“二弟,你是我们宗室这一代中唯一个多次领兵作战的人!为兄当然要找你索要妙计!”

“这么说来,皇兄莫不是心中早有人选,只是想从我这得到更为准确的决断?”

“正是如此。我前些时日收到荆州府的来信,南梁此次有备而来,我军与之交锋数次,并未取得多少胜绩!我希望可以请宇文将军出面!只可惜,老将军到现在都没有答复!我怕耽误太久,前线会发生意外。”

李青想到宇文霸那个老倔牛,不免会心一笑,“皇兄,如果你等的及,明日便派人来我府上取走一样东西。我想到时候,南梁自会退兵。”

“奥,那我先替将士们谢过二弟!”

二人又走出大殿,此时方相氏的少年正被十二神兽围困,少年左跳右蹦,穿梭在神兽中。其余伥子手中挥动火把,在十二神兽周围为其助威。

鼓锣声急速敲打,爆竹腾空而起。方相氏少年最终不敌神兽,被十二神兽赶下石台。

走下石台消失后,李玄晟将面具摘下,脸上汗水淋漓。宫女们这是赶来给李玄晟更换衣服。

“晟哥!”另一个换好衣服的十岁少年,走到李玄晟的跟前。这个少年面容俊俏明眸皓齿,只是发色略微浅淡。此少年正是太子三子李逸,比李玄晟小半岁。

第二十九章 立储君

“逸!你换衣服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是我的衣服简单!哪有你的那样繁琐!嘿嘿!”

这时东宫内务大监孙柯来到更衣的偏殿,“二位世子,今儿的除夕饭改在东宫,我来迎接二位。二位世子,是否已换装完毕。”

李逸摸着自己肚子笑道,“嗯。我们都准备好啦!孙柯!带路吧!我都快饿死了!”

“是,世子!奴才这就带您回去!”孙柯低头淡笑道。

东宫自然在皇宫的东面,可东宫并非在正东方向,而是在东南。因为东方的宫群建筑是皇帝的寝宫。

东宫是由正殿明德殿(太子办公与接见大臣的地方)、承恩殿(太子寝宫)、庆文馆(太子读书处)、鸾凤殿(太子妃寝宫)、宜春宫(其他妃嫔的寝宫)、仁和宫(太子子嗣居住寝宫)和东海内坊构成。

文帝李崇言在大傩结束后,便返回自己太极宫紫宸殿,并未与皇室成员用餐。

皇后长孙蓉只好让太子宴请众人,按照皇后的意思,过年就该有过年的样子。虽不能像往年那般大肆庆祝,可还是要一家人吃个团圆饭。

文帝李崇言回到紫宸殿,并未立刻睡下。而是披着披风,在殿外看着夜空繁星,内侍总管王安让人拿来火盆放在一旁。

“陛下,你看这火候合不合适!”

文帝李崇言回头看到火盆,忍不住指了指王安,,“你啊!我这赏星的兴致都让你这火盆打断啦!”

王安赶紧跪下,抱歉道,“那奴才这就撤走!”说着,准备起身拿走火盆。

文帝李崇言笑骂道,“好啦!就放那吧!也好让你们也暖和暖和!”

“是!陛下!”

文帝李崇言看到火盆顿时来了主意,“王安啊!拿两个凳子来,顺便拿些酒和肉来!”

“是。阿康!”

“大监。”一位年少的内侍太监。

“去尚膳坊拿些酒鲜肉,还有铁叉!”

“是,大监!”

文帝李崇言坐在凳子上,双手烤着火。随后冲王安说道,“你也坐吧!”

“是!陛下!”

通红火炭的光亮映照在文帝李崇言苍老的脸上,王安这时觉得面前的文帝就像是老去的猛虎,余威虽在却早已青春不留。

文帝双眼微眯,双手摩挲,说道,“王安啊!你跟随朕多少年啦!”

“回陛下!过完今年正好三十八年了!”

文帝感叹道,“不知不觉都过去三十八年啦!我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是十二岁的小子!那时候你刚进宫,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是的!陛下!当初我被大监责罚,是您救了我。从那以后我就跟随陛下了。”

文帝李崇言将一块炭放入火盆中,“那,王安!你有没有想过换新的主子?”

王安看了看文帝,疑惑道,“陛下?何出此言?”

“朕老啦。这身子骨跟不上啦。最近朕经常睡不着,醒来之后又时常犯困。朕找来太医,得到的回复是修养。你想啊。朕要是修养,这大臣们上来的奏章,谁来批阅?”

王安随机安慰道,“陛下,切莫说这等不吉利的话。陛下还是壮年,怎会抱恙呢!或许是太医言过,说不定调理些时日,自然能恢复!”

“朕自己身子自己最清楚,趁朕还能活动筋骨,还是早点打算为好。上元节之后,朕便会禅位于太子!到时候,太子就靠你来照顾啦!”

王安推辞道,“这使不得啊!陛下!太子殿下早有人选在,老奴怎敢越俎代庖!”

文帝李崇言拍了拍王安的肩膀,“王安啊!孙柯随然跟随太子多年,可你比朕更清楚他的能力。所以在孙柯为成才之前,这皇宫内务总管之位还是需要你去操劳。有你在,朕放心!”

王安起身叩首,感激涕零道,“老奴谨遵陛下旨意!必当全心全意辅助太子殿下。”

“起身吧!啊,酒肉都来啦!”文帝李崇言看到阿康拿来酒肉后,将黑炭多翻几次,露出通红的火炭。

放上铁叉,扫上猪油,被切成小块的牛肉,摆放在铁叉之上。在火焰的烘烤之下,发出滋滋的声响,飘出淡淡的肉香味。王安给文帝拿出瓷盘和佐料还有面饼。

只是在牛肉还没烤熟之时,文帝李崇言就用筷子将肉夹走,然后趁热一口将牛肉吞到口中。

王安给文帝李崇言倒上白酒,文帝一饮而尽。

三下五除二,文帝李崇言便将酒肉吃完。

“痛快啊!”文帝李崇言握拳说道,“好久没吃到这么美味的牛肉啦!这是从哪里弄来的牛肉。”

阿康恭敬回道,“回陛下,是从河西进贡来到牛肉!”

“河西么!这肉还有嘛?”

“回陛下,在尚膳房还有三头!”

“王安都将这些肉赏下去吧,除夕朕还没有赏你们内侍省什么。”

别人不知道,王安还是清楚知道河西肥牛意味着什么。立刻跪下,“谢陛下恩赐!”

文帝李崇言这时觉得酒劲上来,起身时候有些头晕,“哎,果然是年纪大了,才喝不过半斤,酒醉成这样。”

王安走上前搀扶文帝李崇言,“陛下,奴才这就扶您寝宫休息。”

文帝李崇言躺下后,王安吹灭蜡烛,退出内室。

东宫宴会结束后,太子李旻便匆忙赶到紫宸殿。

王安行礼道,“殿下。”

“王安,这么晚找我来,所为何事。”

“殿下。不!我现在应该称呼储君!”

太子李旻听王安喊自己储君,一是没反应过来,“你刚才喊什么?”

“储君`!”

太子李旻面露喜色,“父皇难道下诏了?”

“回储君,上元节后,陛下会亲自下诏禅位于殿下!所以,殿下这些时日,切不可离开安京。”

太子李旻想起答应李青的事情,“可,本宫过些时日还要亲自去荆州。”

“殿下,老奴今晚只是提醒殿下,还望殿下早做安排。毕竟新皇登基大典繁琐复杂,牵扯甚广。而且陛下最近身子越来越差,恐怕会出什么意外。”

太子李旻紧张问道,“你说什么?父皇身子出什么问题了!”

王安拿出药方给太子,太子看后,“这是赤练草!百折花!灵虚根!白云参!”

王安想到文帝吃牛肉时候的样子,不禁心中酸楚,“这是陛下要在短时间内固本所需药材,是我从刘太医那里知道的。太医说,陛下身子早就内虚不堪,病入骨髓,只能如此。”

“本宫知道了!这件事情本宫会再去安排。这些时日,你们好好照顾陛下。”

“是。”

第三十章 知子莫若母

安京洛阳王府,除夕过后的第五天,李玄晟在自家后院晨练。

李青看到这小子没有忘掉过去的习惯,自己心里也高兴。毕竟李玄晟是他一手教出来的。

从四岁习武,至今已有八年。李玄晟的天赋连李青都羡慕,人枪合一的境界他用了三年,而李玄晟只用了一年。

“玄晟!”李青冲李玄晟喊道。

“爹!”

“走。我带你去看样好东西!”说着,李青带李玄晟来到后院最北边的一间库房中。

李青推开库房门,空档的库房中一杆丈二长枪安静的躺在枪架上,此枪头长五十公分,枪头尾端两个弯月枪刃,金色凤纹将枪杆与枪头连接,枪杆通体如墨散发出幽亮的光辉,枪杆尾端是十公分的尖锐圆锥头。

李青走上前,躬身行礼。

“玄晟,这是你师公曾经用过的洛南凤雏枪!虽然十年未动,可依然如初。”

李玄晟走上前瞅了瞅这杆长枪,然后敲了几下,“枪杆是铁的?”

“不是铁,是钢!这是玄铁锻炼而成的钢!而这枪头是巴蜀深山的万年寒铁,为了锻造这枪头,可是花费了欧阳家十几年的心血。”

李玄晟双手抓起枪杆,“咦?怎么不动?”

李青大笑道,“哈哈哈,这枪可是有二百斤重量。像你那样是拿不起来的。气运丹田,凝气化神!”

李青单手提起洛南凤雏枪,随后冲出库房,李玄晟赶紧追上。

“玄晟,看好!我所交给你的内家功法是该这样用的!”

李青目光凌厉,手中洛南凤雏枪的速度陡然变得飞快,枪影化作天罗地网,枪枪霸道凶煞。

洛南凤雏枪在李青手中仿佛只是木枪毫无重量,风啸声嗖嗖作响。

脚下步伐配合双手臂,洛南凤雏枪化作游龙肆虐而来,一杆长枪居然能使出如此气势。

“轰”的一声,李青手中长枪刺出,原本两人合抱的杉树,直接长枪刺穿而过,而杉树本身只是留下长枪穿过时候的空洞。

可见李青对于洛南凤雏枪的控制力,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收起洛南凤雏枪,李青笑着看向李玄晟。

李玄晟拍手称赞,冲李青竖起大拇指,“爹。在露两手啊!我好没看过瘾呢!”

李青怒喝道,“臭小子,当我是玩杂耍的啊!”

“哈哈!如果爹你去玩杂耍,我想那些人恐怕都得关门大吉啊。”

李青将洛南凤雏枪插在地上,双手放在背后,“玄晟,这些日子,你就好好练习内家功法,至于大补的药膳和丹药,我会让人给你准备。不要偷懒知道吗?”

“知道!”李玄晟点头应声道。

李青拔出洛南凤雏枪,“玄晟,这洛南凤雏枪我以后会传给你,当你成为一流武将之时,我希望你能用他完成你师公这辈子未完成的使命。”

“嗯!”

李青按住洛南凤雏枪的凤纹,枪身咔咔几声后,却见洛南凤雏枪一分为三。

“玄晟,这枪以后就给你了!”

李玄晟走到李青跟前,准备接住,李青想了想,“奥,我忘记你现在还用不成啊!算了,还是等你能用之时,再给你吧。”

“”

李青看到李玄晟那奇异的表情后,说道,“我给你准备了别的枪!枪杆是岭南铁木作成的枪,六十斤左右,你正好能用。”

李玄晟只好屈服,谁叫李青是他老子呢,“好吧!”

一天忙完后,李玄晟掌灯学习功课,刘怀墉给他的书籍不仅要读还要读懂。

“古之道,万般殊途。大道康过,细陌无垢。”李玄晟最终叼着毛笔,左手挠头,“哎,这都什么啊!论道,额!看不懂啊!”

在李玄晟愁眉苦恼的时候,荀萱来到李玄晟的厢房,“晟儿!”

“娘!你怎么来了!”李玄晟见母亲赶来,连忙将嘴中毛笔收起。

“你这是看书呢,还是吃墨呢?”

“啊?”

荀萱拿出绢巾给李玄参擦掉嘴边的墨,“你这孩子,读书做笔记也要注意才是,怎么能将毛笔反着放在嘴里呢?”

李玄晟看到绢巾上的墨,这时才反应过来,摸了摸舌头,果然看到手指是黑色的。

“啊,一定是我看书看多,不行我得停一停。”

荀萱从丫鬟手中拿出一个用麻布包好的包裹,“晟儿,驿馆今日送来一个包裹。娘给你收下,给你。”

李玄晟接过包裹,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放着一件做好的青色袍衫。

荀萱一眼辨认出这青色袍衫的做工,“居然是苏坊的林缎!”

李玄晟拿起青色袍衫,看到一份信件放在其中,“娘,什么是林缎?”

“就是你这袍衫的样式,只有苏坊才会有。”看到李玄晟拿出一封信,荀萱会心一笑,“晟儿,娘有事先走了。别读太晚。”

“嗯,知道了。娘!”

拆开信件,里面的内容让李玄晟嘴巴一歪,“这个财迷!”

显然这封信是殷若离寄给他的,心中的内容可不是什么你情我浓,而是殷若离要李玄晟给从洛阳带点芙蓉糕回来。

要知道这洛阳芙蓉糕,可是鼎鼎有名的糕点,还只有洛阳才能做出,其他地方没有。当然这是对平民百姓来说,确实如此。殷若离倒是可以弄到,不过这价格却是洛阳几倍之多。作为是金钱如生命的人而言,还是能不花钱就不花最好。

回到自己厢房的荀萱,看到李青在擦拭洛南凤雏枪,边也坐在他的身旁。

荀萱给李青揉着肩膀,“青哥,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家晟儿从姑苏回来后,变了许多?”

李青随口说道,“是变了啊。变得比以前更努力。而且还越来越像曾经的你。”

荀萱用力捏住李青的肩膀,“说什么呢!我说的是晟儿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李青回头看向荀萱,“你确定?”

荀萱微微笑道,“当然,我可是他娘啊。这小子那点小心思还能瞒过我么?”

李青感叹道,“啊,我们家晟儿也长大啦。我倒是很想知道是哪家的姑娘?不如,我让人去查一查!你觉得如何?”

“我看还是瞒着晟儿比较好,先看看是哪位人家的,我们再作打算。”

“嗯,这样也好啊。对了,宣萱,最近感觉怎么样?”李青伸手摸着荀萱的腹部。

荀萱开心的笑了起来,脸上写满了幸福,“还好,不吐了。再过些时日,这小家伙也该有动作了。”

第三十一章 昔年往事

从安京到荆州府走官道也需要四五天,由百名御林军组成的出行队伍正向荆州赶去。

所有人一切从简,队伍之中的马车也是在平常不过普通马车。马车之中的人是传达圣旨的监察御史高廉还有洛阳王李青,李青旁边坐着的是李玄晟。

高廉本该跟随大部队去往荆州府,太子临时下旨要他晚上几天出发。在出发之时,他才知道跟自己一起前往荆州的是洛阳王李青。

高廉今年四十五岁,跟多数文官一样,弱不经风的体格,只是高廉给人的感觉是冷漠。李青在担任羽林军统帅之时,高廉还曾是自己的司佐(执掌军队赏罚的文官)。按理来说,高廉应该会对李青更加亲近。可这一路走来,高廉跟李青的谈话数都可以数过来。

比如早啊、吃过了、各种礼节性的话语,对于李青私下却没有任何多余的谈话。

李玄晟都觉得高廉是一个不折不扣怪人。可李玄晟并不知道面前的这个人会在以后站在自己的身旁,一路守护着他。

李青告诉李玄晟,高廉只是个外冷内热的人,这跟他的性格有很大的关系。作为朝中为数不多的中间派,一心只为朝廷做事,经常将民间百姓饥苦上书圣上,在李青的眼中高廉是一个好官。

李青自然知道高廉对自己为何如此冷漠。

在要睡觉之时,李玄晟忍不住问李青,“爹,跟我我你在羽林军时候的事情吧!我在卧龙书院的时候,可是听徐老说,羽林军是咱们汉唐最精锐的军队呢。”

李青揽着李玄晟的肩膀,“晟儿,那爹跟你说当年的事情吧!”

从李青十六岁成年开始,那时候他首先去的就是羽林军。因为他是文帝的二皇子,军中将士对他都保持敬畏。

文帝在位第二十年也就是文帝神武四年,这一年大夏与汉唐爆发战争,吐蕃也从西南进攻汉唐。

李青虽出身皇室,可他从小就在龙渊门下修行,在他十六岁时候早已不是新从军的新兵。羽林军全军出战,李青那时不过是个仁勇持枪尉(九品),但他所带领的人数是三百人,与宣节副尉(从八品)所率人数相等。

李青的部队在茂州之时,就与吐蕃右翼大军相遇,双方大战于剑南道汉江上游。

在这一战中李青单人先后斩杀吐蕃五名同级别都尉,士兵百名之多。吐蕃右翼大军虽在这一次与汉唐羽林军碰撞中损失惨重,可汉唐由洮州进入党羌的北路大军却被吐蕃左翼大军打败,两万汉唐北路撤退回来的仅剩三千。

出征吐蕃的六万大军还未进到吐蕃境内,就已经折损三分之一。文帝大怒,下旨更换三军统帅,授滕云龙为征西大将军。

可原本三军都属于前任将帅帐下,对于滕云龙并不服气。再后来那些下属官员对滕云龙阴奉阳违,导致汉唐大军锱铢尽失,而汉唐北路大军也在这次吐蕃偷袭时全军覆灭,中路大军损失过半。

滕云龙没有理会那些被俘的士兵,独自带剩余兵马将吐蕃大军引入汉江。李青所在南路大军,从吐蕃境内迂回至吐蕃大军后方,双方在边境西川河谷处展开生死战,双方大战一天一夜。

滕云龙依靠自己的丰富的作战经验,将所有骑兵合在一起,亲自率部冲杀,将吐蕃大军全歼于西川河谷中。

此战之中李青因为作战勇猛,杀敌过千,还斩杀吐蕃大将多东赞。战后之时连越七级直接受封为游骑将军(从五品)。

虽然这次与吐蕃作战最后是胜利而归,将吐蕃东部八万主力军队灭于西川河谷,可六万汉唐将士最后归来的只有一万一千人左右,可以说这次是惨胜。

“爹,以前我总以为打打杀杀挺好玩。可听这么一说,太残酷了!”

“晟儿,这就是战争啊!我们只是为保护自己的家园而去战斗。那次大战之后三年,我们又跟吐蕃打过一次,只是那一次没有给他们机会。”

神武七年,滕云龙为帅,李青为副将,十万汉唐大军从河西出发,先后夺得大夏的凉州和甘州,大夏不得不向汉唐议和。

神武八年,汉唐大军与吐蕃军队在青海对上,此战李青率部如狼入羊群,直接将吐蕃南路军队五万人马歼灭于积石山。

滕云龙以九万之众死死牵制吐蕃二十万大军,李青用最快的时间率军度杀入吐蕃境内,遇人部落就屠,拿走补给后,放火烧掉。

吐蕃赞布在收到消息后,更是震怒,抽走最后的五万士兵寻找李青的部队。吐蕃军队被李青的军队牵着鼻子在吐蕃东部地区走了半个月。李青偷袭攻下弥金城,引吐蕃军队进城后,放火烧成,将这样五万士兵活活烧死在这。

李青一路北上从后方袭击吐蕃主力部队,在滕云龙的配合下,吐蕃军队只好撤退,退至柏海。

吐蕃赞布上书愿意与汉唐修好,做礼仪友邦,甚至愿意赢取汉唐公主。

“爹,那吐蕃赞布迎娶我们汉唐公主了嘛?”

“迎娶了,可并不是嫡系皇室公主,而是旁系的皇室女眷。”

“旁系皇室?”

李青眼中露出狠色,“对是前废魏王李素的女儿李雁!当年还是我护送她远嫁吐蕃的。”

“那她如今在吐蕃过的如何?”

“好像过的并不怎么样,这大概就是父债子偿吧。当年吐蕃虽败,可内心并不服输,李雁嫁过去并未拥有与之相符的地位。说白了,就是一个孤苦伶仃独守空房的女人。”

“呼呼!”李青听到声音后,看向李玄晟,这小子居然已经睡着了。

李青本以为李玄晟会对这些故事相当感兴趣,他有点高估李玄晟了。给李玄晟盖好被子,李青自己也倒头睡去。

在睡梦中,李玄晟回到儿时生活在青海的地方,在那里他看到广袤的草原。

此时的西南方,有颗流星正划过天际,吐蕃逻娑城皇宫,传出此起彼伏的哭声。

第三十二章 荆州宇文霸

顺汉江支流襄水一路南下,过襄阳后,李青一行人来到荆州。荆州作为汉唐南方数一数二的府城,建筑结构完全是按照战争时期的要求建造完成。

荆州府的治安维护完全由荆州地方兵,因为地域差异的限制,荆州兵多擅长水战而非陆战。

说起这荆州,也算是汉唐最重要的贸易城市,处于岭南江州西川洛阳中心位置,繁华程度与安京和洛阳相比有过而无不及。

所以自汉唐建立以后,荆州府的掌权人无一不是汉唐皇帝的心腹。要说江州是汉唐的粮仓,那江州就是汉唐的钱仓。

荆州城门由三座城门组成,每个城门都有设有关卡,右侧行人左侧货物,中间为马车方能同行。

关卡荆州兵看到御林军的队伍后,立马肃然迎接这队人马。城门都尉亲自来检查这队人马的真伪,毕竟南梁大军压境,难免会有人会假冒自己人混入荆州城中。

看到监察御史御赐手令后,都尉才将一行人放行。同时又派遣二十荆州兵护送他们去往下榻的驿馆。

李青注意到这个都尉的所做后,点头称赞。作为城防的都尉,他没有因为自己是监察御史的人马就随意放行,甚至还安排士兵监视御史的人马。不得不说,这荆州府尹训练出来的将士还算合格。

众人入住驿馆后,荆州府通判朱子孝便赶到驿馆。在大厅见到这次来荆州府的监察御史是高廉后,这位通判悬着心也算放下。

朱子孝下跪叩首,“下官朱子孝,拜见御史大人。”

在大厅中,李青背对朱子孝,导致他不清楚跟前这位人物是谁。而他身旁的少年,单从衣着来看,是只有世子才会穿着的服饰。想到后,朱子孝心里便断定背对自己的这位应该是哪位王爷。

高廉笑道,“起来吧,朱大人。”

朱子孝起身谢道,“谢高大人。”

“朱大人,安京一别数载,你在这荆州可安好啊。”

“还好,还好。高大人,这位是”朱子孝看着背对自己的这位疑惑道

高廉轻笑道,“是洛阳王!”

朱子孝先是一怔,然后后退两步,跪在地上,“下官朱子孝,参见王爷。”

李青回身看着跪在地上朱子孝,忍不住笑道,“子孝啊!十年未见,你都成为荆州通判啦。”

朱子孝咽了口唾沫,“这都是王爷你教导有方,小人也是托您的福,才能混到如今的地位。”

李青大笑道,“起来吧。”

“谢王爷!”

朱子孝抬头看向李青,李青与十年前有了很大变化,曾经意气风发的俊杰,那八字胡倒是让他变得稳重成熟。

高廉说道,“我等是奉陛下旨意来荆州,还望朱大人告知独孤大人来此领旨。”

朱子孝叹气道,“独孤大人前些时日率军巡视九江之时,被南梁水军偷袭身受重伤,已经昏迷八日,还未苏醒。”

高廉急切说道,“什么?此话当真!”

“高大人,都这时候,下官岂敢隐瞒啊!”

李青想了片刻,“南梁水军怎么会在九江,那里不是潭州地界?”

朱子孝回答道,“回王爷,是南梁的商贩将荆州水军布防图给了南梁水军,才导致独孤大人中计。下官已经将那些南梁商贩全部关押起来。”

高廉眼睛不由自主地眯了起来,“看来南梁中确实有能人在指挥啊!难怪他们敢发兵。”

李青冲朱子孝说道,“可知南梁前线是谁在指挥?”

朱子孝摇头说道,“属下并不知,此前我派去前方的探子都被除掉。现在我是灯下黑,根本不知道前线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青自然没有怪罪朱子孝,只好安慰道,“能布置如此周全计划的人,想来也不是普通角色。这件事并不怪你,你这次遇到行家啦。”

朱子孝拱手赔罪道,“王爷,你就别安慰我唠。想当年,我也是驰骋疆场之人。如今却被他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实在是憋屈啊。”

“知道输了,总的想法子打回去不是吗?既然我来了,就不让南梁那些山贼继续得意下去。”

朱子孝看向李青,面露喜色,“王爷?您莫不是要接管荆州?”

李青摆手说道,“我倒是想,也没有官文。如今,只有那个老家伙出来,才能让这些荆州兵完全发挥出自己真正的战力。”

高廉一想,便明白李青所说之人是谁,“王爷,您不会是想请宇文老将军出山吧。”

“正是。除了他,这荆州我再也找不第二个合适的人选。”

朱子孝自然知道二人口中的宇文老将军是谁,作为卧龙凌云阁之中的传奇人物,曾经的荆州府都督幽云骑统帅,他是朱子孝一直钦佩万分的前辈。

可他也知道,老将军卸甲归田后再也不过问朝中之事。甚至南梁山贼战前辱骂老将军的名讳,他本人也没有理会,依然在自己的府中喝酒听曲看美妾跳舞。

“王爷,老将军心已死。恐怕难以请他出山吧。”

李青笑道,“他不是心死,而是没有人陪他说说心里话。常年将心里事埋在心中,时间久了也就忘记自己是谁啦。玄晟。让人去拿我从翰林轩带来的酒,咱们去会会这个老顽固。”

“是,爹。我们要拿多少啊!”

“把所有的酒都拿走,我今日非要让这老顽固一次喝个够!”

高廉和朱子孝对视,一时间不明白李青要做什么。

荆州宇文府,此时正堂中数十位歌舞姬正载歌载舞。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半躺在卧榻之上,此人虽老那身形却依然如年轻时魁梧,面阔大眼,花白络腮胡。这位老者正是宇文霸

宇文霸身旁坐着两位衣着红衣半露****的貌美如花女子,那玲珑身段堪称极品。一位给宇文霸捶背,一位给宇文霸轻揉太阳穴。

“你们不能进来!”府中护院手持木棍惊恐地向后退。

“啊!”只看到一位护院被为首的男子一拳打到在地。

宇文霸听到声音后,睁眼说道,“咦!发生什么事情了!”

站在身旁的管家好奇道,“老爷,没发生什么事情啊!”

宇文霸坐起,“来客人啦!”

“轰”的一声,只见院门被府中护院撞开。一个八字胡锦袍中年人走进,身后还有一个少年郎和手抱酒坛的四个侍卫。

八字胡锦袍中年人拱手说道,“宇文老将军。别来无恙啊!”

宇文霸看清中年人的面容后,怒目圆睁笑道,“哈哈哈,原来是你啊。李青,十年未见,让我试试你的身手如何。”

“请!”

“嗖”的一声,二十步的距离,宇文霸居然只用两息之间就来到李青的跟前。

第三十三章 激将法

“砰”的一声,二人拳头对轰到一起。

宇文霸岁上了年纪,可他自己内家修行丝毫没有耽误。作为一流武将的他,越老手上功夫越来越强。

“砰砰砰”拳头之间对轰声音如同爆竹,李青双拳左右开工,拳如疾风,一连串的拳影,让人产生错觉。

李玄晟看到李青的形意虎拳,心中更多的反而是兴奋。李青拳劲刚猛,急速如箭,大有猛虎入林之势。

宇文霸反倒似青龙入海,狂暴拳头丝毫不逊色于李青。宇文霸高高跃起,右拳俯冲直下,李青侧身躲开。

“龙腾啸月!”

宇文霸脚下步伐走起,围着李青连续十九拳,犹如青龙围绕圆月。李青身形如奔雷,巧妙躲过宇文霸的龙拳。

李青右腿一记上撩踢,横扫宇文霸。宇文霸双拳不守反攻,左右拳接连迎上。李青连环旋风腿,每一踢都踢在青石板之上,。

“咔咔咔”的六响后,一拳厚的青石板全部变成青石块。

宇文霸怒目爆喝,右拳猛然出击,轰在李青脚面。李青后退,宇文霸顺势转身一记鞭腿,踢在李青胸口处。

李青手臂回防,借势后退,一个后空翻,双手撑地,随即踢出数脚,宇文霸闪电般躲避开来。

看到二人你来我往的较量,李玄晟由原来的兴奋变成了无聊。二人这见招拆招,好像变成了两口子的你侬我侬。

“啊!好久没有人陪我活动活动筋骨了!”宇文霸首先停下,大笑道。

李青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随后整理衣服,“你这老头子,拳法跟很久之前完全没有半分生疏,居然敢说自己没活动。”

宇文霸对身后歌舞姬等人挥手,众人躬身离去。

走进屋内,李青让手下将四坛酒搬入,放在宇文霸身旁,“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宇文霸撕开封纸,闻道,“啊,河曲的汾酒啊!”

看到李青身旁的少年,宇文霸仔细打量一番,“这就是你家那个小子?”

“正是犬子。”

“是吗,都长这么大了啊!我记得那时候他才这么大!”宇文霸用手做个比喻。

李玄晟看到宇文霸那比方,应该妇女怀孕之时的样子。只不过他这样貌学妇女怀孕时的状态,实在有点让人哭笑不得。

“小侄李玄晟,见过宇文将军。”李玄晟躬身行礼说道。

宇文霸将自己的酒杯拿出,从酒坛中舀出一杯,独自喝起,“好酒啊!洛阳王,你今日来我这如果是为了劝我出征挂帅。我劝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李青轻笑道,“你都知道我来这的目的,还劝我早点回去。是不是不太给我面子啊!”

宇文霸半躺,右手拖腮,“你自己都不自称本王,我为嘛要给你面子啊。是吧!”

李青不想跟宇文霸胡搅蛮缠,只好认输,“哎,你这老顽固,总爱钻字眼,我是说不过去啊!”

“洛阳王啊,你都来荆州啦,这前线都督也非你莫属。再说,那独孤小子不是自命不凡嘛,怎么没见他将南梁山贼打回老家啊。”

李青一听,自然听出话外音。宇文霸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能让宇文霸计较,那独孤殇绝对惹恼过宇文霸。

“老将军,如果是独孤大人得罪您,我替他向您道歉。”

宇文霸摇摇头,继续喝酒,“我不过是一个卸甲归田告老还乡的老头,怎能让一个朝廷正二品大员给我道歉呢!这不是打朝廷的颜面嘛?洛阳王,你想啊,你在陛下最在意的地方给他捣乱,是不是有些愚不可及呢?”

李青沉默,他知道现在自己只能安静听宇文霸说说心中的积郁。自从十年之前卸甲归田回到荆州,朝廷曾经的幽云骑统帅一品军侯,就这样过着隐居生活。

哪怕他在大度,也不可能说放下就放下。李青当年大闹朝堂之后,才是导致宇文霸归隐的导火索。所以李青来这里,他没有像招待其他人那样轰走。

李玄晟突然插嘴道,“老将军,小侄不知道有些话当讲不当讲!”

宇文霸好奇地看向李玄晟,“小娃娃,如果是不好听的我可不听。”

李玄晟笑道,“我听徐老将军说过您,您是他见过将领中最为忠义之人。如此忠义之人,于家于国都是不可不多的人才。”

宇文霸拿着酒杯指了指李玄晟,“他老徐从来都不是个爱奉承之人。你口中所说应该是你自己的吧!”

李玄晟尴尬地说道,“徐老只是就事论事,并没有刻意奉承的意思。老将军如此忠义,当上阵杀敌镇守一方,以报家国。”

李青听到李玄晟这么一说,微微一笑。

“你这小娃娃啊。我多年不在朝廷,在这荆州已是十年之久。如今朝廷人才济济,这家国战事,就不劳烦我操心啦!”

“老将军何出此言?如今天下兴盛,正是像老将您这种功勋人所付出的结果。怎么会与您无关?”

宇文霸笑道,只是那笑声多出几分萧索,“哈哈,但你可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我所得到的不过是那些战死他乡将士所付的结果。自十年之前,我已无家国之念,与其披挂上阵,倒不如纵情山林岂不自在?”

李玄晟言辞顿时严肃,“老将军,如今大敌当前,百姓受苦。为国出战,是为保家,没有国哪有家,若无家国,百姓流离失落,强盗屠戮,难道这就是老将军所希望看到的?如果老将军,确实希望如此,那请您继续纵情山林吧。”

宇文霸见李玄晟区区小娃娃,居然教育起自己,李青厉声道,“赶紧道歉。”

李玄晟挺胸正色道,“我没说错,为何要道歉。如果我是老将军,一定会亲自挂帅出征,将那些南梁宵小之徒杀个片甲不留。

老将军,你可知道您家祖坟都被挖出。南梁山贼更是在多到之处到处说,宇文老儿,尚不能饭,顷之三遗矢矣!”

宇文霸一听李玄晟这么说,顿时暴跳如雷,将酒杯砸碎在地,“你说的是真的?”

李玄晟点头,“前线将士都知晓,独孤大人就是因为这件事气不过,举兵追击南梁山贼,才遭到南梁设计。”

宇文霸双拳紧握,咔咔作响,“这些南梁山贼,当真是无法无天。昔年我放他们一马,既然自己找死,那就怨不得我了!”

李玄晟左手在后背冲李青示意,“搞定。”

第三十四章 姜还是老的辣

李青将圣旨交给宇文霸,宇文霸才知道自己中了这父子俩个的计。

不仅受封宇文霸为荆州府都督,还恢复一品军侯的爵位,甚至还被封为上柱国。只不过这上柱国并非出自文帝李崇言的意思,而是太子听从李青建议后上书陈词,让文帝不得不做出让步。

其实文帝李崇言与宇文霸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坊间传说中的那般不合。宇文霸的姑姑还是文帝李崇言的母亲,宇文家作为皇室派系,怎会因为区区小事就跟皇室闹掰。

作为荆州府尹的独孤殇,因为受伤导致行政指挥权一并教给宇文霸。

宇文霸为表示诚意,将荆州府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请到自己的府上。而那些人物当然不会拒绝宇文霸的邀请,这可是给自己长脸的机会李玄晟并未参与这些场合,而是在宇文霸东院书房中独自下棋。

这时一个娇媚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李玄晟抬头一看,原来是那一日拜访宇文霸之时,宇文霸身旁两名美妾中的一位。

“世子,为何跑到侯爷书房下棋,却不在大堂热闹?”

“我啊,还小不能喝酒。所以我还是不参与为妙!”

美妾走到李玄晟对面,坐下之时,身上那股淡淡的花香四散开来。

美妾柔媚的声音,让李玄晟都觉得浑身发酥,“世子,不如让妾身陪你下一局如何?”

“也好。反正我一个人也是无聊。不如你陪我玩玩吧!”

棋盘之上,十二步棋后,李玄晟的棋子居然被各种限制。沉思片刻后,李玄晟转攻为守,可这美妾居然在李玄晟密集的防守中知道自己的破绽。

三步棋后,李玄晟的帅居然将死。李玄晟睁大双眼看向美妾,这局棋不到三十步棋,自己就这么输了。

“世子,承认!”

李玄晟拿捏着一枚棋子,“没看出,这宇文府倒是藏龙卧虎!我倒是有些自傲啦!”

“世子不必过谦,我唯一能拿出手的也只有这棋艺。”

“还未知夫人贵姓。”

美妾轻笑道,“免贵姓白,名作秋水!江州姑苏白氏。”

李玄晟虽在卧龙书院,可他并不知道姑苏白氏。看到李玄晟疑惑的表情,白秋水只好给他解释道,“姑苏白氏,以前是百花山庄的主人,后来到我这一代只有女儿,女子无权继承家族产业,于是百花山庄就给了父亲的养子。”

“夫人说得可是江州首富周吉利?”

“正是。如今周吉利成为江州首富,百花山庄也成为江州第一山庄,也不枉费父亲多年心血。”

李玄晟这才知道,原来百花山庄以前是姓白的。

在百花山庄的历史中,百花山庄跟卧龙书院曾经是一家人,而卧龙书院诸葛家与百花山庄白家为同门同宗,那个时代江湖为人称道的君子剑诸葛文与丹青客白晋。

“世子,我听闻你是卧龙书院的门生,可否跟妾身说一下现在卧龙书院的事情!”

“好啊!”

李玄晟便从自己的老师和朋友一一说起,白秋水仔细听李玄晟说着他的故事。有些事情他还隐瞒了下来,毕竟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只是在李玄晟说道南浔墨之时,白秋水的柳叶眉微微一皱,转瞬又恢复。

白秋水询问道“不知道世子所说的那个南浔墨手中佩剑可是剑柄如青莲的剑?”

“好像不是,我听徐老说,他的那柄剑是卧龙书院的镇院之剑青锋剑。那把剑的剑柄并不是夫人所说的样式。”

白秋水叹息道,“莲蓉逝,道心悲。看来他已经得到自己所想要的东西了!”

“你说什么?什么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

“没什么?只是以前跟南浔墨是旧相识,儿时我曾是她的小师妹!”

“你也曾在卧龙书院?”

“我是八岁便去了卧龙书院,十六岁来到荆州,后来遇到侯爷,如今想来,已经有二十年了吧!”

李玄晟一是愣住,按照白秋水自己的意思,她现在已经三十六岁了,可李玄晟觉得白秋水最多二十出头。在李玄晟的眼中看来,白秋水对自己包养已经到了近乎于变态的程度。

白秋水唤来婢女给自己和李玄晟泡上茶水,“世子,我听后也说,那日是你将他激怒才决定出山。今日一见,倒觉得世子并非心计之人。”

李玄晟并不会小看面前的女人,只好尽量掩饰自己的紧张,“夫人,我只是就事论事说出心中说想。以前我在卧龙书院之时,确实听过太多关于宇文将军的事迹。徐老更是常常对我们讲解宇文将军作战兵法的运用。自然希望来宇文将军重新振作。”

“世子,你知道不知道有个不好的习惯?”

“什么习惯?”

“就是你在说谎的时候,手指总是会敲打。”

李玄晟笑道,“夫人,到时观察仔细。不过我在考虑事情的时候也是这种习惯。夫人与其在这挖苦我,不如去帮宇文将军想写对策好对付南梁的山贼吧。”

“世子有所不知,侯爷本就出生在荆州,没有人比他还熟悉荆州。在当今圣上未登基之时,侯爷就想好对付南梁的方法,只是”

如过萧辰平在这,他一定会认识白秋水所写的这个字是什么,萧家暗语中独创的文字,“等!”

李玄晟回到驿馆时,已是晚上。与白秋水闲聊后,李玄晟便认定宇文霸归隐荆州,不过是自己的计划之一。如果真要归隐,为何一定要选择在荆州,而不是其他州郡。

有白秋水这等奇女子在身旁,宇文霸根本就是如虎添翼。李玄晟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李青,李青没有表态。

因为他知道宇文霸自己想要什么,他跟太子之间的秘密对李青而言,根本不屑于顾。

“玄晟,咱们汉唐之中总来不缺少谋略之人,白秋水不过是其中之一。你以后长大了,就更回明白这世间道路,并非想象中的那样简单。过些时日,你直接从荆州去姑苏便是。我会派人一路护送你。”

“是,爹。”

第三十五章 东南局势

萧元在收到荆州的消息后,便让萧辰平来到西沙阁。

萧元让伙计准备好午饭,与萧辰平一边吃一边谈论荆州战事。

“太公!”

“平儿,荆州如今大战开始,你觉得宇文霸有几分胜算?”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宇文将军有七成胜算!”

“奥。”萧元面色平静,丝毫看不出是喜还是忧。

“宇文将军本就是荆州人士,他在荆州氏族中的威望不是独孤殇能比!再就是荆州将士对宇文将军的认可。”

萧元低声说道,“平儿,你说得没错。如今的荆州具备天时地利人和,反攻的号角也要吹响。哼,这宇文霸倒是下的一手好棋!”

萧辰平笑着说道,“太公,南梁虽然只有东南三州之地,可他们能与前朝并存至今,宇文将军如果灭南梁,是不是有点过于自信?”

“平儿,南梁早已不是曾经的南梁。自从三十年前开始,南梁辅国之柱死的死老的老。如今这南梁后起之秀根本不足以支撑南梁。

以前南梁的五大世家,现在只剩下吉州米家、洪州朱家和泉州蔡家!密探回报,这几年南梁天灾不断,国库空虚且民不聊生。这次与南越遗民合作,也只是为自己多争取好处。”

萧辰平对萧元的一番话,表示赞同。

“如此看来,南梁背水一战假若结果不错,他们不但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还能缓解一下内部矛盾。可惜现在看来,他们的如意算盘要摔碎了。”

“是啊,南梁如今气数已尽!可惜了当年南梁萧伯颜的雄才大略!”

萧辰平面色一沉,继续吃饭。

萧元口中的萧伯颜是南梁的开国皇帝,他以一人之力将前朝和汉唐初期时的多次围剿全部挫败。

虽然都姓萧,可益都萧家与萧伯颜并非一家人,萧伯颜是出身于洛阳。萧辰平在书中读过关于萧伯颜的记载,此人治军严谨,治国有序,部下子民誓死效忠,非寻常帝王可比拟,

文帝真龙四年,汉唐一品军侯荆州嘟嘟宇文霸亲自挂帅,征讨南梁。

宇文霸所率荆州兵马在云梦泽与南梁大战,南梁水军被荆州水军全歼。

南梁吉州府被攻破后,吉州都督米芾带领残兵败将向吉州马良山退去。

在马良山上,米芾全身盔甲早已破烂不堪,苍老的面容在此刻更显憔悴。

米芾倚靠大树,惨白的面颊之下嘴唇干裂,一丝鲜血从中流出。

下属递给米芾水囊,“大人,喝点水吧!”

米芾接过水囊,完全没有心情喝,“赵新,你把杨浩喊来。”

下属拱手,“是!”

不一会儿一名文士便来到米芾跟前。文士发须半白,面庞棱角分明,身形纤瘦。

“大人,你找我!”

“杨浩,来坐下吧!赵新,你也坐下!”二人随即席地而坐。

米芾面色凝重,说道,“如今,吉州已破!我们南梁的屏障也不复存在。如今我想听听你们的建议,该如何去挽回劣势!”

杨浩郑重其事说道,“大人,宇文霸有备而来,利用吉州反贼引发城中混乱,导致我们失去吉州。依属下分析,我等残兵中恐怕也会有其耳目!”

杨浩一说,米芾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可他并不想说出来,如今的这些残兵都是他最后的家当。是他们拼死护送自己从吉州城杀出。

赵新拱手说道,“大人,当断不打必留后患!属下这就去揪出那些反贼!”

“我看不必啦!当务之急我们要尽快赶到洪州告知他们!不然被汉唐军队趁机偷袭,我南梁就彻底完啦!”

杨浩苦笑道,“大人,我听探子来报,洪州朱家早在宇文霸进攻我吉州之时,便偷偷向汉唐递交投降文书。我们要是去那,不等于自投罗网嘛!”

米芾听完后一阵咳嗽,咳出一口黑血,便晕了过去。

赵信看到米芾倒地,对杨浩轻笑道,“杨大人,您这一计是不是有些太狠了点?”

杨浩得意地笑道,“赵大人,我还需要您在侯爷面前多替我美言几句才是!”

“那是自然!这米芾还有用,我得尽快将他送到侯爷那里去!”

可怜的米芾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最信任的左膀右臂,才是出卖自己的叛徒。

李青身穿御林明光铠,在吉州城墙上俯看这座曾经号称永不被攻陷的城池。

宇文霸拱手大笑道,“洛阳王,今日多亏你啊!”

“侯爷,你我都是一家人!何须跟我客气!”

“那是自然啊!”宇文霸右手放在墙头,看向东南,“吉州往东南便是洪州,如今闽南府兵马已将其团团围困!只要拿下洪州,泉州便如探囊取物。”

“泉州作为南梁都城,所有精锐都汇集在那!我看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是啊!我方才收到探子前方消息,南梁刀盾营一万余人是留守泉州的最后防线。洛阳王可有对策,对付南梁的刀盾营?”

李青随即笑道,“如果是平原地带,骑兵是最为合适不过的!不过,现在我们并没有足够的骑兵。若是只攻下泉州而不在乎城中百姓生死,火攻是最为稳妥的法子!”

宇文霸一听,蹙起眉头!李青这是要屠城的节奏啊。荆州作为士族大本营,大家的根本处事多以仁为基本准则。如果宇文霸这样做了,是必会影响自己在荆州的威望。

李青自然知道自己再说什么,转身离去头也不回的说道,“侯爷,我们与南梁的仇怨早已经是世仇,不是迂腐士人的几个字就能化解!侯爷,您是都督,自己拿主意吧!我先告辞!”

第三十六章 意外

李青派十个人御林小队护送李玄晟回姑苏,因为边境战乱的关系,大量的难民从渡河汉江南岸去往北岸。

湘阳湖乌压压一片逃难的平民,争先恐后的抢船位。李玄晟与这十人御林成员无法找到船家,只好骑马从此地赶往闽南府地界。

在他们到达洪州西南方向时,近千名南梁兵马正浩浩荡荡地赶往洪州。

“停,下马!”御林小队领队于航一声令下,众人躲在附近的深坑之中。

在南梁兵马走过后,他们才从深坑中走出。

于航疑惑道,“南梁的兵马为何会从东方赶来?东方应该是闽南府的地界才对!”

“会不会是从前线前来支援洪州的人马?”李玄晟随口说道。

于航低声说道,“可能是吧!不过总感觉那里不对劲儿!”

“大人,我记得那个方向应该闽南府的钦州山群!大山绵延千里不绝,从来没有人说那里有山道可走?会不会有什么秘密!”一位御林士兵插嘴道。

“走!我们去看看!”李玄晟一听来了兴致,下令道。

一行人走了大约三个时辰,终于来到钦州山群。这里山林密布,发现这里根本没有可行的山道,于是于航下令散开在附近寻找可疑之处。

眼看天黑下,寻找山道的御林士兵都回到出发点。

“大人,我在北面发现一处崎岖的山道,看上去应该是刚刚完成不久,马蹄印迹随处可见。”

于航看了看李玄晟,“世子,我不确定前面这条路会到哪里!我希望您明白,一旦我们走上这一条路,可就没有后退的机会!”

李玄晟点头,“于校尉,我明白!现在黑夜反而是我们最好的掩护。如果是白天,我们反而更危险!”

于航同意李玄晟所说,“那好,我们休息三刻后出发!”

于航等人盘腿而坐,拿出口粮和水囊,吃了起来。李玄晟的口粮跟他们一样,面饼和肉干。李玄晟抽出匕首,将面饼切开将肉干放在其中,倒入饮水。

“世子,你这是什么吃法?”

“没什么,只是将肉和饼泡软,这样更消化食物。以前在青海的时候,我们都是这么吃!”

于航自然知道李玄晟是跟李青在青海待过,所以很好奇这种吃法。于是自己的也学着这种吃法,不得不这种吃饭比干吃生冷的面饼和肉干多了些滋味。

于航笑道,“如果有热水那就好啦!肉干作成肉汤,那样泡的滋味更加美味!”

李玄晟吃完面饼,“如果是热水,很容易吸引其他野兽。那样咱们的伙食可能要换成烤肉唠`!”

休息完毕,一行人动身去往那位御林士兵所说的山道。这条小道隐藏在一座土山后方的树林中,如果不是树林中的马蹄印迹,那位御林士兵也不会察觉出异样。

动身穿过树林,他们看到一条人工铺好的石子路。顺着这条石子路他们向着群山深处走去。

一路走上,李玄晟开始怀疑这条石子路并不是南梁士兵铺设。

于航看向天空,在确认北斗七星方位后,大体确认了自己的方向。

“世子,我们恐怕是进了南越山民的大本营啦!”于航开口说道。

“嗯!祈祷我们不要遇到那些南越人!”李玄晟说道。

走在这条山路上,于航对南越山民更是是钦佩,居然在这群山中愣是开凿出这么一条路。这一路所过之处无一险峻之处,有些地方甚至是在半山腰凿出一个通道,而且通道丝毫没有塌方的迹象。

走到山路尽头,他们看到远处是南越山城-越王城。他们同时也看到越州城通往闽南府的那条官道。

圆月当空悬挂,月色明朗照耀在茂密的树林上,潮湿的空气迎面而来,李玄晟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于航冷笑道,“我总算明白为什么闽南府的南梁兵是如何突然出现的了?没想到,这些南越人居然会把如此重要密道告诉南梁。可见南越人早已经投靠南梁,彼此狼狈为奸。”

李玄晟默然,双腿一夹马腹,“于校尉,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不然让他们的人马发现,可就走不了了!”

“好,世子!”

一行人快马加鞭从这进入闽南官道旁的树林中,借树林掩护离开这里。

穿过树林,进入闽南平原上,大片大片的银色原野,像是进入另一个世界。

只是当他们穿过平原之时,一股腥臭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于航看到眼前景象,都忍不住泛起呕意。一位御林士兵过去查看后回来,“大人,这些人都是南越人!所有人估计死去半个月之久了!”

“南越人?你确定!”

“是的,大人!我们是继续前进,还是就地休息!”

于航勒紧缰绳,“我们还是再去前面看看。”

一行人继续走了五十里地,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残破不堪的城镇。显然面前的城镇被攻破后,又被他人放火烧掉。银色月光之下的城镇,更显得萧索凄凉。

李玄晟仔细看了看那些建筑,说道,“如果我没记错,这里曾经是满月镇的南越小镇。是我们汉唐与南越人进行贸易的地方。”

于航询问道,“世子,现在距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你还撑得住嘛?”

李玄晟说道,“还能撑得住!天亮之前,我们应该能赶到闽南府的地界。”

一行人继续前进,在赶往闽南府的路上,他们见过许多死人的尸体。在李玄晟看来,不管是南越的造反,还是汉唐的政策有误!都不能说明什么!战争的残酷,让李玄晟明白,最后受难的还是那些普通的老百姓们。

圆月落下,东方的边境处,一丝金色光芒浮现。李玄晟经过一天一夜的疾驰,终于在天亮的时候赶到闽南府地界。

进入闽州城后,一行人直接找了一家客栈,各自睡下。于航睡之前,将一封信件写给了闽南府的孟维,孟维在收到信心后,自己发飞鸽传书。一时之间,风云涌动南岳山民的好日子也到了缩紧口袋过日子的地步。

第三十七章 闽南偶遇

闽南府别院,萧辰平正探望孟维,“孟大人,您的伤势恢复的如何?”

孟维对于自己的这个师弟还是保持足够的敬意,若不是他在那次离开之时提醒自己,那这次暗杀可能会要了他的性命。

“多谢萧公子关心,不过小伤早已无碍!倒是让老师费心了!”

“孟大人,您是闽南府的顶梁支柱!自然要格外保护自己才是,以后这种以身犯险的事情还是不要再去尝试为好!”

“萧公子,今日我本该宴请你!可眼下还有事情抽不开身,我就不多留你了!”

萧辰平自然明白孟维的意思,“那在下就此别过!不打扰孟大人处理公务!”

萧辰平起身告辞,孟维便派人将萧辰平送出府邸。老五跟萧辰平进入马车厢室后,便对萧辰平说起孟维的坏话。

“这孟维真不是个玩意儿?居然跟咱们摆起了府尹的架子!”

萧辰平不以为然,“好啦,老五!孟维也是不得不这样做!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萧家早已经不再是曾经的萧家!安京那位可一直未曾放松对我们萧家的监视!”

老五冷嘲道,“哼,当年如果不是太公出力,他哪有机会登上帝位!”

萧辰平面色冰冷,嗔怒道,“老五,这些话以后不要随意乱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免得哪一天被有些人听到,我们萧家可是要遭殃的!”

老五低头道歉,“是,公子!我记住了!”

“好啦,过几天我们就回姑苏!到时候你让三哥多准备!上元节我们还是要一起过的!”

“是,公子!张威那小子,我也半年没见了,如今他在荆州混得风生水起,怕是要快忘记还有我这个师叔啦!”

萧辰平嘻笑道,“哈哈哈,老五,我看是三哥怕你又喝光他的好酒吧!”

老五依靠着厢室璧,咂嘴说道,“公子,这好酒佳酿本就是难得一见的极品,何况我这个酒鬼呢。荆州海棠芳香,被无数好酒者评为荆州第一好酒,我自然更是喜欢。”

“你啊你啊!好啦!今日我就让你好好喝一次如何?”

老五面漏喜色,拱手道,“多谢公子。”

“喝酒可以,却不要耽误了我们的正事!”

“明白!”

来到闽南官驿,萧辰平和老五下车,这时一行十一骑也赶到官驿门口。

老五看到这些骑兵的佩刀后,对萧辰平说道,“公子,是御林军!”

萧辰平神色一凝,沉升道,“御林军为何会来这闽南?”

当萧辰平看到个子矮小带斗篷的人后,随即大声喊道,“玄晟!”

带斗篷个子矮小的骑兵看向喊声的方向,“辰平!”

萧辰平快步上前,笑道,“果然是你!”

李玄晟将兜帽摘下,“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辰平微笑道,“正好来看看长辈!你呢!”

李玄晟到是如实回答,“我是刚从荆州过来,在这里休息后,便回姑苏。”

“你要回姑苏,正好啊!我明天也要回姑苏!要不我们一起!”

“好啊!免得跟他们一起,我都闷死了!”

进入驿馆,却看到驿馆中来了六名南越人正在滋事。南越人与驿馆的人员大打出手,整个大堂到处狼藉,原本大堂内的楸木桌椅无一不是缺胳膊断腿。

“于校尉!”

于航跟手下冲上去,三下五除二,将这六名南越人打翻在地。

“啊!”接连的惨叫声从这六名南越人口中传说,六名南越人的胳膊大腿被打断。

于航怒骂道,“你们这些南越鸟人,居然敢在我们这撒野!我杀了你们!”

驿丞听到声音后,赶紧来到现场,“大人,使不得啊!”

于航面露怒容,对驿丞破口大骂,“什么使不得?你难道不知道这帮南越人已经谋反了嘛!刚才你的下属被人这般羞辱,你作为驿丞却躲起来。我看你这驿丞我看不用担任了!”

驿丞颤抖地说道,“大人,您不知道他们是孟维大人安排在南越内的密探。”

“密探?”萧辰平疑惑道。

“是的,他们六位是孟维大人的下属!今日是因为我们没有即使给他们安排坐骑离开!才会发火大闹这里。”

六名南越密探随口脏话骂向于航等人,“狐猫嘎子!你们也不看看我们是什么人。小心孟大人将你们关起来!”

于航怒目而视,拿出太子的东宫令牌,“混帐东西!你也不看看面前的人是谁?别说孟维!就是他本人来,今天一样收拾你们!”

“太子手令!”

驿丞自然认识于航手中的令牌,立马跪在地上。那些南越密探听到驿丞喊出太子手令后,忍着剧痛连忙趴在地上。

他们很清楚太子代表什么,那是孟维都不敢得罪的人物,何况是她们这些虾兵蟹将,居然会在这里遇到太子的下属。

萧辰平自然不会让这件事情闹大,尤其是在看到于航拿出太子手令后。

“我看还是不要将事情搞大,毕竟他们是孟大人的下属。打狗还要看主人!不如让他们离去治疗伤势!”

于航冷哼道,“这位是?”

李玄晟给于航介绍道,“安京萧家萧辰平!”

于航听到李玄晟的介绍后,“原来是萧家现任家主!没想到会是个少年!”

于航看似对萧辰平客气,实则在蔑视萧辰平。毕竟萧衍是太子的下臣,虽然于航的官职不如萧衍,而他跟萧衍在太子那里的地位上是平级。

萧辰平倒是不在意于航的冷嘲热讽,“还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于航说道,“东宫御前金刀都尉于航!”

“奥,原来是于大人!”

“于航,我先跟辰平去上房,你们处理这边的事情吧!”

“是,世子!”

来到上房,李玄晟对萧辰平说道,“你不要在意于航的话!他人就那样,说话没心没肺!”

“哈哈,你觉得我会在意他?”

李玄晟首先坐在榻上,“我倒是很好奇你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怎么?刚才不是说过,我来这里是看望熟人!”

“真的?”

萧辰平冷声道,“玄晟,我觉得我来这里并不需要跟你交代吧!世子!”

李玄晟打哈哈道,“哈哈,算了不跟你开玩笑了!上元节你会在姑苏过吧!不如你帮我想个礼物如何?”

“不好意思,我并会帮你这个忙!”

李玄晟摸了摸后脑,“好吧!那就我自己的想吧!”

萧辰平泡好茶,没有给李玄晟而是自己独饮。李玄晟只好给自己斟茶,“辰平!没想到你会是萧家家主啊!你们家是不是的特别有钱啊!”

“噗!”

第三十八章 闽南府城破

萧辰平拗不过李玄晟,二人住到了一间厢房中。于航等人住在左隔壁,老五则住在右隔壁。

萧辰平给老五一坛好酒,老五饭都没吃就开始喝酒,最后直接把自己喝趴在地。于航等人因为长途爬涉,身体多少有些疲惫吃过晚饭后便睡下。

李玄晟和萧辰平无事可做,便掌灯下棋。

萧辰平伸了伸懒腰,敲打肩膀,接连打哈欠道,“啊!我有些困了,我先睡啦!”

李玄晟应声道,“嗯。你去睡吧!我去找点点心!”

萧辰平睡下后,李玄晟便走出厢房,去跟驿丞要点点心。

刚走下楼,李玄晟听到滋滋的声音,只见一个大肥老鼠噌噌的穿过自己的脚下,跑向了厨房的位置,看样子是出来找食吃。

李玄晟连连称奇,“这年头,老鼠都变聪明了啊!都知道伙房在哪了?”

刚走没几步,李玄晟就觉得不对劲,这驿站可是官驿啊,怎么会有老鼠出没!除非这里无人居住才会导致老鼠横生。

李玄晟蹑手蹑脚走向伙房,一股血腥味从伙房中传出。李玄晟走进伙房,房中乌漆码黑什么都看不清,漆黑的伙房中,李玄晟能听到的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除此之外还有李玄晟脚下的声音,那是踩到水的声音。

此时月光从伙房窗口照进,趁着月光,李玄晟看清了伙房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十几名官驿的人员,全部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李玄晟一看不妙,立刻从伙房中走出。

正好看到他们厢房二楼上,出现七八个黑衣人。李玄晟大喊道,“抓刺客!”

“哗啦啦!”只见这七八个黑衣人将房顶压塌,坠入厢房。

李玄晟见势不妙,用最快的速度冲向厢房之中。在他来到厢房之时,看到萧辰平正在跟黑衣人过招。

一道刺眼的剑光山过后,离萧辰平最近的两个黑衣人,居然即刻身首分离,鲜红的血液狂涌而出。

萧辰平手中长剑发出嗡嗡的声响,脚下步伐来回挪动。

“噌!咔!呲!”细长的剑光在黑暗之中,仿佛成了夺命的使者,那些行刺的黑衣人还未发出喊声就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性命。

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要刺杀的这个对象居然会是个用剑高手。

月光从塌掉的屋顶撒入厢房中,月光正好照在萧辰平的身上。白素衣被猩红鲜血染去大半,而那个眉清目秀的少年脸上还残留着刺客的血迹。那柄饱食鲜血的长剑,发出冰冷的气息。

李玄晟走上前关心道,“辰平,你没事吧!”

萧辰平收起长剑,“我没事!”说着,萧辰平走出厢房,走到老五的房前,一脚踹开房门。

看到老五趴在地上呼呼大睡后,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见李玄晟像是大量怪物一般看着自己,萧辰平笑道,“我这个样子很吓人吗?”

李玄晟冲萧辰平竖起大拇指,“没看出来!你的剑法这么厉害!我以前可以为你只会读书啊!改天我们两个过过招如何!”

萧辰平爽快地拒绝道,“没兴趣!”

李玄晟这时候才想起于航他们,冲到他们的厢房,打开房门却闻到迷香的味道。

萧辰平用手捂住自己的鼻子说道,“看来,他们只是暂时昏迷。我去找些水!”

找来水后,李玄晟接过萧辰平弄来的冷水将于航泼醒。于航缓缓睁开眼,看清面前的人。

于航不情愿的说道,“世子!大半夜的你泼我干嘛啊!”

李玄晟指了指隔壁,于航起身过去一看,嘴张得能塞进一个面饼,“死人!”

“我的于大人,不是死人难道是活人啊!”

于航指了指这些四人,又指了指他们二人,“都是你们杀的?”

李玄晟指了指萧辰平,“是他杀得,我没动手!”

于航用自己佩剑,割开黑衣人的衣服,观察身上有没有什么线索。

看都于航将这些死尸抛光衣服,李玄晟顿时觉得于航口味的有点重。

又看了看黑衣人的佩剑,于航表情严肃,“这些人是南越人!不过这佩剑却是我们汉唐府兵的佩剑。”

李玄晟惊讶道,“你说什么?”

于航又接着检查了四周,面色阴沉道,“恐怕这是有人故意而为!世子,我看这里已经不安全!我们最好及早离开这里!”

“我看不必了!”萧辰平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扔在地上。

“嗖嗖”的破空声从窗外响起,于航自然明白萧辰平所说不必了是什么意思。居然如此大意,竟然只顾观察这些死人,却没有想到对方在楼外还有伏兵。

“老五!”萧辰平跑到老五的房间,不停地摇晃老五。却听到老五口中喊道,“来,再来一杯!”

萧辰平咬牙,一巴掌闪在老五的脸上,见老五还没有醒,又是一大耳光。接来啪啪的四五下后,老五的脸都肿起一大块,醉眼朦胧地看向眼前的白衣少年。

“哎,公子,我头怎么这么晕啊!”

“闪开!”李玄晟将老五屋内的水盆抱起,泼向老五,“哗啦”一声,老五瞬间醒了过来。

老五看到眼前三人,“哎,公子,你们!啊!公子发生什么了?”

“我们被刺客包围了!”

老五打了自己一巴掌,“哎,他姥姥地都快我这臭毛病!”

“嗖”的一声,一支羽箭射进屋内,被老五一把接住。

老五大惊道,“三齿鱼棱箭!南越人的羽箭!”

李玄晟对于航喊道,“于都尉,喊醒你的人,我们从后门杀出去!”

“好!”

一行人破窗而逃,从官驿后门走出,却看到闽南府城中此时火光滔天,四处响起凄惨的喊叫声音。

看到到处都是南越人的士兵,老五骂道,“他姥姥的,孟维这个蠢货在干什么!南越人的兵马怎么会攻进府城中。”

老五将自己背后的背囊解开,一把龙口大环刀被老五握在手中。

于航和老五在队伍的最前方,一个持枪一个握刀,将遇到南岳士兵全部砍翻在地。剩余人相互配合,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冲向城门。

来到城门处,他们看到南越兵马正冲进府城中。而闽南府的城卫军早已被南岳士兵杀死。

躲在一处房檐下的众人,观察四周情况,一支南越人马正好经过他们这里,可怜羔羊们本来还想杀人劫色,却不想进入了狼窝。

杀死这些南越士兵后,老五向这些南越士兵吐了一口吐沫。“他姥姥的,小山贼!做什么不好,要当兵!学什么不好,学杀人!”

换上南越士兵的盔甲后,一行人就走出这里,趁着夜色混入南越兵马中。

第三十九章 真假孟维

混入南越兵马的李玄晟一行人,趁着夜色来到孟维的州府中,却看到州府的门外都是南越士兵在把守。

“这个!”见州府的守卫换成南越士兵,李玄晟随即想到的可能是孟维被南越人抓住了。

一行人假装巡逻,便从州府旁边的小巷来到州府后门。

“后门居然没人?”李玄晟紧张道。

萧辰平说道,“恐怕是他们没有按派人来把守,毕竟现在城中府兵都被杀光!他们自然不必担心有人偷袭!”

李玄晟跟于航都不熟悉州府的布置,只好听萧辰平讲解。

“如今,咱们是最后的人马!切不可轻举妄动!这州府我们最多进去查看一下就好。现在我还不能断定孟维是不是也背叛了我们!”

于航打断道,“我不认同你的说法,孟维可是朝廷的正二品州牧!怎么可能会背叛朝廷!再说,为了一帮反贼背叛朝廷,这实在说不过去!”

老五嘴角一扬,“于大人我劝你还算是听我家公子的为妙!小心驶得万年船!”

于航被老五这么一堵,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可随后又释然。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现在闽南府城都能一夜之间被南越人攻破,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李玄晟目光锐利,匕首在手中来回转动,“辰平,你安排一下!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萧辰平随口说道,“这州府除了后门,还有一个侧门,就在西边。进去后是州府的后花园,那里最靠近厢房。进到那里后,我们躲起来!静观其变。”

“好!”

一行人说走就走,按照萧辰平所说来到州府厢房,躲在其中一间。

说来也巧,他们躲进的厢房正好是孟维书房一侧的卧室。一帮人躲在门后坐在地上,你看我看你。

萧辰平环视卧室四周,在这间卧室中他发现一幅汉江山水图。那副汉江山水图他见过,是孟维最为得意的作品。只是在太阳之下的位置,他却觉得这幅画好像少了些什么。

萧辰平回想起,那日孟维给自己介绍这幅汉江山水图时候的画面,“我这幅画是十年前完成的,你看着题词,秀水灵山置临江,归剑藏锋汗青山。”

在看到剑字时,萧辰平发现了异样。原来的剑的书写样子跟现在的好像不一样了。孟维是个读书人,怎么会写出如此凌厉的剑字!

萧辰平走到汉江山水图跟前,仔细观察这幅画作。“我明白了!”萧辰平将汉江山水图取下,发出喀喀喀的声音,只见一块木门缓缓升起,画后面的一切也漏了出来。

众人看到画后面的景象后,大吃一惊,“这是!”

“孟维!”

原来这面墙被挖空重新砌好,设置了一个木门机关,木门后面被是五花大绑的孟维。

只是咱们这位孟大人,全身瘦骨鳞目光呆滞,看样子是被囚禁了许久。将孟维救出后,于航问萧辰平,“你是怎么发现这那幅画后面异样的?”

萧辰平指着手中的那幅画说道,“是因为它!”

“这幅画?”

“因为这幅画根本不是出自孟维之手!你们想想,孟维自己就是个书画大家,而且他很自傲,怎会把不是自己的画作放在自己的厢房中。所以才会让我产生怀疑!”

李玄晟自己都不得不佩服萧辰平,这脑子实在是聪明到无以复加。单凭一幅画,就发现其中的猫腻。

看到躺在他们身边的孟维,众人不免好奇,如果这人是孟维,那他们所见到的孟维又是谁呢?

老五在一旁低头思索,突然冒一句话,“我想应该是江湖内人称百面书生的那个人!”

李玄晟他们自然不知道这百面书生是谁,只好听老五解释,“这百面书生是江湖上神秘人物,至于他是谁?我们这些江湖人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只是他有个很不好的习惯,就是喜欢龙延香!”

老五将焚香器具打开,一股奇特的异香从中飘出!那味道正是龙延香独有的味道。

萧辰平左思右想后,对老五喊道,“老五,这人在江湖之上可有什么过往?”

老五想了想后说道,“说实话,我也不清楚,这家伙二十年前异军突起的人物。

二十年前,在徐州地界出现一位做事风格另类的家伙,他自己自称是百面书生。他所做过的事情完全是凭自己的心情。官府虽想尽办法捉拿他,却苦于无人知道他们的身份。

好在这个家伙从来都不会杀人,不然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会死在他的手中。”

李玄晟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我觉得这个家伙像是个顽童!”

“顽童么?这个比喻我倒是挺喜欢?”

忽然,房门被推开,假孟维缓步走进。

众人紧握兵器,只要面前这个家伙动一下,他们下一刻便会将他碎尸万段。

假孟维摆手示意,“如果我要杀你们,你们现在早已死了!”

李玄晟质问道,“那你来这是什么目的!”

假孟维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孟维,“雇主所要求的我都做完了,我来这是将他放出来!免得他死在那里面可就破坏我多年的规矩!”

萧辰平冷笑道,“你说你不杀人!可今晚因你而死的人还少吗?”

假孟维挥手道,“错!杀他们的不是我,而是南越人!还有他们并不是因我而死!只不过是太信任他们的府尹罢了!”

“强词夺理!于航!拿下它!”

假孟维见于航冲下自己,飞快后退几步,蹭蹭两三下,便逃向房顶。

自己刚上房顶,那个假孟维便不见踪迹。于航见这家伙逃走的速度实在迅速,只好从房顶跳下。

“世子,怎么办?”

“那家伙没准是去找救兵。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

萧辰平拦住要准备离去的众人,“我看我们还是不要出去!”

于航诧异道,“为什么?你可别告诉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如果我们现在出去,外面全部都是南越士兵,你不会指望我们一路杀出去吧!”

李玄晟一想萧辰平的话,“我同意辰平想法!如今这府尹的府邸才是最不被别人注意到的地方!”

老五纵身一跃跳到房梁上,一拳将房瓦砸穿,只见原本离去的假孟维被老五抓下来,脸朝地摔在地上。

假孟维摸着自己的鼻子,“啊!疼死我了!”

老五双手抓起假孟维,“你这狡猾的狐狸。没想到你还在!”

假孟维一巴掌打在老五的手上,“喂,你这家伙赶紧给我放手!别弄脏我的衣服啦,你可知道我这衣服是很难买到的!”

“老五,放开他!”萧辰平对老五喊道。

“是,公子!”

假孟维整理一下衣领,“哎,我连呼吸都憋住,你这老家伙居然还能发现我。想我堂堂百面书生,居然栽倒你手上!”

老五冷哼一声,“按照你的年龄,你根本就不是百面书生!哪个笨蛋会说自己是百面书生,说吧,你到底是谁?”

假孟维撕下自己的人皮面具,“哎,果然这种事情只有他去做才最合适。”

撕下人品面具的人,走到蜡台前点起蜡烛。

老五看清此人后,“怎么会是你!”

第四十章 兵分两路

闽南府府城闽州被南越人攻破的消息不胫而走,作为距离闽南府最近的江州,顿时感到风雨欲来的压抑。

江州府兵曾经是汉唐最为精锐的军队之一,可自从南越国灭后,他们便化整为零回家耕农。如今留下的江州府兵不过三千人马,如何抵挡南越蓄谋已久的叛乱。

江州府尹的府邸中,一道道命令从这里有条不紊的传发出去。赵丹依靠自己的影响力,在最短的时间内让世家拿出自己的私兵。

江州世家在这一点上,还是相当配合赵丹。大世家直接派出百名私兵,至于家族小点的也能派出几十人。在南越大军来面前,他们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

府丞将统计好的文书交给赵丹,“大人,如今我们从各大世家抽来的人马合计五千。加上我们原来的人马,目前一共八千人。”

赵丹停下手中毛笔,“八千人马?哎,我们还不知道南越人屯兵多少!能把闽州攻破至少也得五万人马吧?现在做好准备,至少给安阳羽林军争取足够的时间。”

姜航眉头紧蹙一团,“大人,安阳羽林军昨天来信,距离我们这还需四天路程!可探子回报,南越人马已经到达东杭。距离我们可是只有不到一天的路程啦!”

赵丹嘴角微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敢来,我顶让他们有来无回!”

安阳位于淮水上游,安阳北方是陈州,西面是光州。南方是庐州。这里是汉唐精锐之师羽林军的常驻地。

羽林军跟御林军为位汉唐建立之初的功勋军队,只是后来御林军逐渐成为皇室直系部队,而这安阳羽林军却逐渐成为府兵,安阳羽林军归天策府管辖,因此羽林军又被称为天策军。

现任羽林军的统帅是出身于汴州司马家的司马翊,司马家是汉唐建立后的新兴家族,司马家第一任家主被汉唐高祖封为尚书执事,文官地位仅此御阁宰相。从那以后司马家作为李家附庸安守本分,一直为汉唐尽心尽力。终于在太宗时期一步登天,进入世家行列。

在收到江州飞鸽传书后,司马翊不敢怠慢,立刻下达命令。军队在最短的时间内集结完毕,五万羽林军整装待发。

不过司马翊并未让五万羽林军同时赶往姑苏,而是派三万人去往庐州,自己则率领两万骑兵前往姑苏。

两万骑兵一人两匹战马,统一备好口粮和武器。尽自己最快的速度救援姑苏。

南越人从闽州得到补给后,开始撤离闽州,向着北方前进。李玄晟等人依然躲在孟维的府中,商议对策。

至于那个假孟维,正懒洋洋的躺在一边晒着太阳。这假孟维长得相当秀气,说白就是个大帅哥,一袭白衣服饰,倒是跟书生挺搭调。

拿出地图,于航给众人描绘着具体的方位。

于航边画边解释,“这是姑苏,这是东杭,这是庐州,这是扬州!南越兵马已经离开一天,想必应该到了东杭。东杭虽是闽南府大城,可它只是经商的城池,平时根本不会驻守府兵。最多是些维持治安的捕快!”

李玄晟随即说道,“那不就是说东杭会在瞬间被攻下?”

“是的,世子!”

萧辰平手指敲打着桌面,“于大人,你是我们这里唯一个参加过军队实战的人!我想听一下你的建议!”

于航点了点头说道,“如果那个家伙所说属实,我想南越的兵马应该还有一部分在自己的老巢中。能否通知姑苏的人,让他们从钦州迂回来到闽州,才是重中之重。”

“你是说要声东击西!”

于航目光灼灼,他有些佩服这萧辰平,自己还没说下文,他就知道自己的下一步要做什么,真不愧是曾经天策上将萧禹的儿子。

“对,在来的路上我们发现了一条隐藏在南越大山中的密道!”于航在地图上画出一条线,“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南越跟洪州是连成一片,中间是则钦州。可钦州跟南越山群中还有数十里的距离,只要可以从这里进入南越大山中。我们就能将南越人的老窝给一锅端掉。”

萧辰平手指停止敲打,说道,“说是这么说,难免南越人不会在这条密道设下伏兵。如果我们进入其中,可是会出大事。”

于航自然明白萧辰平的意思,说道,“我知道,可如今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不然我们只能等待荆州那边传来消息。”

李玄晟看了看外面,“不知道老五什么时候回来?等他回来,我们便离开这里。”

萧辰平笑道,“放心好啦,老五看上去虽然大大咧咧可做事向来谨慎,没准现在正往回走呢!”

假孟维阴阳怪气的说道,“你可别夸赞那个老家伙了!酒鬼的称号可不是白得来的!”

“曹嘉!你这个小兔崽子说谁呢?”只听到老五骂声从外传来。

老五走进屋内,正准备一脚踢起曹嘉,曹嘉一个后空翻,坐到木椅上。

老五指着曹嘉大骂道,“臭小子,要不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我直接废了你!”

曹嘉眼角一挑,笑道,“就怕你不敢。论资排辈我跟你可是一辈的!骂我臭小子,那你是什么?老小子?”

老五甩袖说道,“牙尖嘴利的家伙,懒得说你!这次你闯下这等大祸,我看你到时候怎么交代!”

曹嘉自己也很清楚,他自己出门游历,正好遇到一个中年人。这个中年人正是百面书生,曹嘉倒是单纯对别人没有防备之心。便被着百面书生利用,成为了自己的工具。

曹嘉那晚在看到南越兵马进入闽州后,便知道自己上了当。所以他才会去释放孟维,不想却碰到了老五。他只好坦白从宽,一五一十的将经过全部说出。毕竟他犯下的可是通敌叛国之罪,这是要诛九族的大罪。

萧辰平问道,“老五,外面情况如何?”

“外面还有少量南越人马,最多不超过百人。只是这闽州城百姓都没啦。”

曹嘉起身大声喊道,“你说什么?没啦!”

老五叹息道,“城破之时有的逃走,有点被杀!现在城中没有百姓啦!”

曹嘉双拳紧握,咬牙切齿道,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脸上“这该死的百面书生。都怪我!”

萧辰平面色冰冷,“现在说还有什么用!如今之计,还是尽快想办法通知姑苏!”

“我想我应该有办法!”李玄晟摸着鼻头说道,“如今外面南越兵马不过百人,我们直接杀出。我跟于航去姑苏送信!”

萧辰平想了想后,说道,“我看不一定要去姑苏送信!”

“你的意思是?”

萧辰平指着地图上的庐州说道,“如果前来支援的统帅是个聪明人,他一定知道这时候该怎样行军布置。你们去庐州!我和老五去洪州!”

李玄晟点头应道,“好!听你的!”

于航将自己的佩剑留给李玄晟,自己拿起的长枪,“世子,剑给你,我们即刻出发!”

众人分好队伍后,李玄晟跟萧辰平对拳头,“路上保重!”

“你也一样!”

第四十一章 汉唐御林

从闽州离去,众人一分为二,李玄晟于航等人向着北方飞驰而去。

阴冷的寒风迎面袭来,看似轻柔,却如刀尖锋利,吹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李玄晟勒紧缰绳,尽量控制马的速度,不让自己掉下。半天的疾驰,他们终于来到汉江边、这里原本有个叫做南武的码头小镇,如今小镇的百姓早已逃离的无影无踪。

一行人找遍小镇,也没有找不到可以渡江的船只。最后在造船的仓库内发现一艘尚未扫漆的货船,这艘货船目测能载千余斤货物,正好可帮助他们渡过汉江。

将江水引入仓库蓄水池后,一行人用绳索连接在马匹上,把货船拉出仓库。

让李玄晟惊奇的是这艘船的结构,船底位置的转轴彼此相连,完全不同于他认知的船只。

船桨全部固定在船体的窗口处,只要人划动船桨,船桨位置处的连接杆件就使船体转轴转动,然后推动船体前进。

渡过汉江后,众人休息片刻,再次骑马赶往庐州。

夜幕降临,星辰点缀夜空,庐州城城廓在夜色中浮现。

来到庐州城门,他们被城卫府兵拦住。府兵见到于航的太子手令后,并未将他们放行,而是将他们团团围住。

“你们要做什么?”于航指着庐州府兵喊道。

城尉拱手说道,“如今大敌当前,所有持有手令等相关证件的我们都不会放行。除非您能拿出盖有江州府尹玺印的通关手札!”

于航怒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你知不知道我这手令代表什么?别说江州府尹,就是朝廷一品大员见到,也得客客气气!”

都尉丝毫不畏惧于航,“我说过,如今大敌当前!我们只能按照府尹的命令行事,至于其他人,恕难从命!如果你们拒绝,我有权处死你们!”

“我看你是找死!”于航挥动手中长枪。

“于航!住手!”李玄晟喝止于航。

“世子!”

“听他们的,我们放下武器!”李玄晟很清楚自己的职责,他们来这里不是闹事的,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他们去做。

“是,世子!”于航只好收起自己的长枪。

城尉挥手,“来人,卸下他们的兵器!你们也下来吧。城中现在不允许骑马过道。”

李玄晟等人下马,将自己的兵器教给庐州府兵。庐州府兵将他们押送至一处宅院中。在这个宅院中,还有不少商贾人士。

这些人看上去并未受到多少委屈,甚至还有些人正在下棋。

李玄晟在宅院府兵带领下来到自己的住处,这是一间由厅堂改成的厢房,房内日常用品一应俱全。

开上房门,于航一拳砸在地板上,“这些杂粹!”其他人看到自己头如此表情,没法去安慰,因为他们面前还有个李玄晟。

“好啦!我们现住一晚,等天亮我们再想办法!如果他们州牧有点脑子,明天必定会传唤我们!”李玄晟坐到床边笑道。

于航想了想,“也对!是我糊涂了!”接着又对其他御林士兵说道,“赶了一天路,大家都累了吧!早点休息!”

众人听令,脱掉盔甲,和衣而睡,一夜无话。

第二天醒来,于航伸着懒腰,却看到李玄晟正坐在木椅上晒太阳。

李玄晟回头看向于航,于航见李玄晟黑眼圈跟抹了烟灰一般,很显然昨夜没有睡好。

李玄晟想起昨夜那此起彼伏的鼾声,绝对是他这辈子都无法忘怀的,李玄晟只能用天雷滚滚来形容。

见到于航起床,李玄晟便打开房门,走到院内的空场,开始自己的晨练。

于航一人一脚将自己的下属踢起,“起来!都给我起来!”

“大人,让我们再睡会儿!”

“是啊!大人,我现在浑身疼!”

“大人,如果不介意,给我捶捶背吧,我腰疼!”

“王吉,你说你腰疼是吧!来我给你揉揉!”见到于航那阴险猥琐的笑容,九名御林士兵立马从床上掉下,穿上自己的盔甲。洗漱完毕后,在院内集合。

九人列队分别喊出自己的名字,只是最后一个名字是由于航喊出,“刘绍!”

他们护送队伍本来是十一人,其中一个是在突围闽州时候战死。御林军作为汉唐皇室亲军,他们从地方府兵一步步挑选,进入中央的他们而言,他们深知自己的使命和荣耀。

现如今汉唐边境虽无战事,可不代表他们可以。每年的边境操练,都会有人在那里死去。如今南方战乱,他们便成为汉唐所能倚仗的尖刀。

于航领头开始晨练,手中虽无剑枪盾,可他们依然能打出自己的气势。所演练的拳法,正是形意虎拳,这是御林军的军拳。是当年龙渊传授给御林军的拳法,配合龙口陌刀,此拳法更能发挥出它自身的意境。

被关在这里的一些商贾的护卫,在看到这十一人配合演练的形意虎拳后,感觉每个人仿佛一头凶猛的饿虎。让人觉得自己是到了老虎的地界,下一刻便被这些老虎撕成碎片。

汉唐第一军御林军的名号并不是吹出来的,而是由他们自己的打出来的。或许二十年前,安阳羽林军曾经压过他们,可现在他们依然遵守着创建之初的训言,“犯我汉唐天威者,尽诛之!”

中午吃过饭后,庐州州牧便派人来迎接李玄晟等人。庐州州牧陈立,四十出头,安京人士,出自颍川陈氏。

州牧府邸,陈立亲自设宴款待他们。在昨晚之前,陈立收到消息后,便派人查看了李玄晟等人兵器,这些兵器都是出自官家制作。而且那个太子手令,确实是真的。最要命的是,今早上,这些人所打拳法也正是御林军的形意虎拳。

综合所有已知消息,陈立足以断定他们是自己人。既然是自己人,那就更加好好招待他们。

看到于航等人站在面前的少年身后,陈立自然会认为面前的少年应该是东宫那位的儿子。

东宫太子有三子一女,大儿子已经成年,自然不是眼前的这位。二儿子十二岁小儿子九岁,看面前少年的样貌,应该是其中一位。

陈立拱手致歉道,“下官庐州州牧陈立,不知是郡王亲至,多有得罪之处还望郡王莫要怪罪!”

听到陈立喊李玄晟郡王,于航便明白陈立恐怕是误会了。

李玄晟解释道,“陈大人,我并不是郡王!我是洛阳王世子李玄晟!您说的郡王并不在这!”

陈立听少年说自己不是郡王,尴尬的笑道,“奥,那是本官有误会了!洛阳王”

刚把洛阳王说出,陈立意识到了什么,指着面前少年,说话有点结巴,“你你刚刚刚说你是是谁?”

李玄晟再次说道,“洛阳王世子李玄晟!”

陈立嘴角一抽,态度居然比刚才更加恭敬,“原来是洛阳王世子!下官失敬!失敬!”

在陈立心中,始终有个梦魇,那就是洛阳王李青。要说起这个陈立,不得不提高廉,他们可都是以前洛阳王李青提拔上来的文官。

陈立仔细观察李玄晟,李玄晟那眉宇之间还像极了李青年轻时候的模样,尤其是笑起来的样子简直就是正在微笑的小阎王。

于航自然知道陈立的底细,站在一旁偷笑,这下子好了,前主子下属遇到小主子,真不知道陈立是该哭还是该笑。

第四十二章 援军到

彼此寒暄过后,陈立从李玄晟口中得知汉江南方的局势。他作为庐州州牧,再三斟酌后便有了自己的主意。

陈立在地图上比划,“我庐州府兵如今也只有五千,守城有余却攻之不足!南越若真是派出六万人马,那江州此时处境岌岌可危!”

庐州府兵都尉张克亮用木棍指着江州南方,“我赞同大人所说,如今南越集合全国之力,肯本不是为了攻占我们的领土,而是毁灭。面对这样的亡命之师,我们若没有与之抗衡的兵马,只能选择守城!”

陈立和张克亮所说都是按照时局分析,这就是府兵制度最大的缺陷。如果是募兵制,面对南越进攻,他们也不至于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夜色降临,庐州城的气温也随着黑夜到来变得阴冷。

陈立跟张克亮还有自己的班底,仍然继续在府邸议事厅中商议对策。

“大人,大人!”庐州府兵急匆匆地赶到议事厅。

“吵什么?没看到我们在商议对策嘛?”

府兵急促地呼吸,接连喘气道,“大人,北门来了!来羽林军!”

众人一听,“什么?你再说一遍!”

府兵继续说道,“是安阳羽林军!由羽林军副将崔志和监察御史尉迟达率领。三万羽林军!”

陈立为之一振,握拳道,“来得正是时候,真是天助我也!快快快,带我前去迎接!”

陈立立刻快步去北门迎接羽林军,自己把自己的鞋子踩掉都没有察觉。

李玄晟听说羽林军来后,跟于航等人也立刻赶往庐州北门。

在北门城墙之上,接住月光,李玄晟看到了这支万人兵马。浩浩荡荡的大军如一头巨龙蜿蜒百里,崔志和尉迟达在大军的最前方,背后骑兵的军旗上写着“羽林”二字。

打开城门,陈立和张克亮骑马前去迎接,陈立拱手相迎,“崔将军!尉迟大人!下官陈立有礼了!城中已经设宴,还请各位府中一聚!”

崔志抱拳说道,“多谢陈大人,我等还是在城外安营扎寨吧!”然后看了一眼尉迟达,“尉迟大人,这两日末将对不住,还望您老人家莫要见怪。”

尉迟达躬手讪讪道,“崔将军只是奉命行事,本官可以理解!都是拿着朝廷的官饷,为朝廷做事更该如此才是啊。”

“那尉迟大人,您还是城中休息吧!末将这就让他们安营扎寨,免得影响将士们休息。”

“也好。有劳崔将军了!”

尉迟达骑马来到陈立面前,便与陈立唠叨起来。陈立明白尉迟达的意思后,下令张克亮帮助羽林军安营扎寨。

于航与李玄晟出城,直接朝着崔志走去。

“崔将军!”

听到有人喊自己,崔志回首看向来声的方向。认清来人之后,崔志急忙迎上去。

“于兄,原来是你啊!”

“是啊!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崔志自然好奇于航为何会在这里,“于兄,不知您这次出来所为何事?”

于航低声说道,“我本是护送世子回姑苏!”

“世子?”崔志看向于航身旁的少年,这少年看上去甚是眼熟,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于航笑道,“他是阎王的儿子!”

崔志“奥”了一声,又多看了几眼面前的少年,“可是他的儿子!”

“正是!”

李玄晟自然有点无奈,为何一提到自己是洛阳王的儿子,这些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总会变得畏惧。

李玄晟只好自我介绍道,“在下李玄晟!”

崔志抱拳行礼,“末将羽林军副将崔志!拜见世子!”

于航拍了拍崔志的肩膀,“大兄弟,别这么紧张,世子不是外人!”

崔志恍然,尴尬地笑道,“哈哈,你这么说我发而觉得我更是外人了!”

张克亮看到于航与崔志等人相谈甚欢,只好敬而远之。作为外人他自然不会参与其中,只好不断催促下属从城中运来需要搭建的木材。

主将帐篷搭建完毕后,点上火盆,崔志带李玄晟二人进入帐篷,三人在铺好的草席被子上坐下。

崔志拿出自己的酒递给于航,让他们喝一口暖和暖和。于航将目前前线的情况跟崔志一一细说,崔志自己从于航所说中多少了解大概。

“于兄,现在我率领军队虽名义上是三万,可大部分只是步兵。所有骑兵全被统领抽走,我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赶到钦州。”

于航冷笑道,“这个司马翊,真是够狠的!羽林军最主要的战力全部抽走,这明摆着只是要你来守城嘛!”

崔志苦笑,他自然明白于航的意思。只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他们司马家还是主家呢。

李玄晟插嘴道,“我看未必!”

于航和崔志看向李玄晟,李玄晟笑道,“兵法有云,变之道,诡道也!谁规定骑兵一定就是主要战力部队!”

“那世子你的意思是”

“崔将军,你步兵多少,弓箭手多少,辎重兵多少!”

“步兵二万,弓箭手六千,辎重兵四千!”

李玄晟轻声道,“南越人以步兵为主,可他们刀盾兵却是一流行家。骑兵遇上他们未必讨到便宜,相反可能会吃大亏!”

崔志自己是领兵的行家,自然会明白李玄晟意思,“您所说的莫不是地利!”

“是的,崔将军!江州不同于北方,这里就算是平原,也会因为潮湿天气,导致道路泥泞。反倒不利于大规模骑兵冲锋,甚至还会拖垮骑兵。”

崔志知道李玄晟所言并非危言耸听,如果真发生那种情况,“那统领这次会不会出意外!”

李玄晟搓手,向着双手哈气,“我也不清楚,只希望司马将军能及早发现!只要他利用这一点来勾引南越人,说不定会反杀南越人!南越人此次出征,并不占一城一池,所到之处全部毁掉。我想他们的后方也无防守的城池,那将是我们的机会。”

崔志在心中称赞李玄晟,如此年纪对时局分析能到如此地步实属不易。不愧是那个人儿子。

如果让李玄晟知道崔志这样赞扬自己,他就有点不好意思了。因为这些都是萧辰平在出发之前写给自己的。换句话来说,是他萧辰平料事如神。

崔志给火盆中填上木炭说道,“我明天让陈大人准备船只和马匹,应该可以凑出一支先锋营的人数!至于其他人马我会安排五千人留守。剩余人马我会安排他们赶往庐州东边的泸县!”

于航问向崔志,“那你呢!”

崔志爽朗的笑道,“我啊,我跟你们渡江去钦州。这种立功的好机会,怎么能留给你们呢?至于世子,你还留下吧!不然我们没法跟洛阳王交代!”

李玄晟表情严肃对着崔志说道,“崔将军,如果我能在你二十招之内不被打倒,你会不会准许我去!”

崔志大笑,在他眼中看来,李玄晟实在有些年轻,他出身尊贵,并不知晓何为战争。如今看来倒是该给他上上课!

第四十三章 欧阳家的耻辱

“我拒绝!”崔志直接拒绝李玄晟的要求。

李玄晟见崔志回绝自己,心中虽有些失落。可他更清楚谁才是这支羽林军的统帅。

李玄晟转身离开,看上去甚是恼火。

于航快步追上,“世子,崔将军这样做也是为您的安全考虑,你莫要怪罪崔将军。”

李玄晟回到道,“我明白崔将军的用意!现在的我还没有成年,崔将军更不能破坏府兵的祖制。如果被有心人知道,必然会大做文章。到时候,崔将军可就百口莫辩啦。”

于航听完李玄晟所说后,心中对李玄晟的好感蹭蹭的上升。在他看来,李玄晟如此年纪就有此等见识,将来的前程无可限量。

再看看太子殿下的三个儿子,一个聪明过度,一个狂傲自大,一个憨厚老实,倒是太子殿下唯一的女儿李高阳知书达礼聪慧过人,让朝中元老对其刮不相看。

李玄晟这个洛阳王世子,恰恰是没有被人注意到存在。于航心中不禁暗叹,李家当真是天命所归的世族。自太祖称帝到现在已经两百余年,汉唐江山更是愈加牢固广阔。虽还有外患尚存,可并不妨碍汉唐成为外邦无不憧憬的地方。

李玄晟交代道,“于航!有你在,我想崔将军一定会凯旋归来!如果你们不放心最好守在南越山道入口处!辰平要是顺利,想必也会在出现在那里!”

于航拍着自己胸膛说道,“是,世子!你放心好啦!我跟老崔可是十几年的兄弟!”

“那好,这些日子我就在庐州等着!希望上元节之前能收到好消息!”

回到住处,于航开始收拾自己的行礼,对着自己的下属嘱咐道,“你们替我好好保护好世子!如果世子少一根毫毛,一律军法处置!”

“是,大人!”

于航走后,李玄晟便倒头睡下。只是这一夜,他做一个奇怪的梦,梦中他看到南越的大山中,飞出一头全身被火焰包裹的赤凰,这头赤凰一路飞向北方。不论李玄晟怎样追赶都没有办法追上那头赤凰。

“哎呀!”李玄晟从床上摔到地上。李玄晟摸着自己的鼻子,口出呻吟的声音,“啊哈哈哈!”

李玄晟从地上爬起,环顾四周好在没人看到自己刚才那糗样儿。看到外面微光亮起,李玄晟洗把脸便走出厢房。

在验明自己的身份后,李玄晟被立刻安排到庐州官驿。这天清晨,羽林大军开始行动。经过一上午的准备,崔志从庐州征调战马三千匹,千斤货船百艘。从羽林军中抽走补兵一千,弓箭手三百,备足五日口粮和战马的饲料。

张克亮率兵在渡口送走崔志等人后,立马赶回庐州。崔志告诉张克亮,如果他们十天之内他们还没有收到汉江对面的信号,就做好迎敌准备,切不可让南越有机可乘。

李玄晟这几日无事可做,便在庐州城中闲逛。作为江州四大府城之一,庐州的繁华虽不及姑苏,却拥有自己的特色。不同于姑苏白墙青瓦,庐州的城墙和住宅风格受儒道影响,反而与安京相似,坊市布局明确。

走到一处铁器铺,李玄晟被这家铁器老板制造的兵器所吸引,挂在墙上的长剑和匕首都是最普通的样式。这些制造的兵器没有浮夸的造型,只是单纯的造型。

看看店铺空荡荡的模样,自然会明白这家店铺并怎么受人喜欢。店内的年轻伙计看到有人进来,笑脸相迎。

“客官,您要买什么?不是我吹,我们家的兵器可是庐州城最远近闻名的啊!你看到的这些兵器,都是已经被别人预定,如果您需要,我可以给您订制。”

李玄晟身旁的张旭冷哼道,“哎,这灰尘有点多啊!伙计,你说的都被别人预定,是不是有些太吹了点!”

年轻伙计尴尬笑道,“哈哈,客官,预定是预定,可总有些人预定不来取不是。这时间一长啊!就变成这样啦。”

店铺侧门走进一个喝醉的中年人,中年人素布麻衣,扎着头巾,浑身脏兮兮的好像是从煤堆中出来,“来!再喝点!”

年轻伙计见到喝醉的中年人,只好对李玄晟二人赔笑,“对不起,客官。我这就赶他进去!”

年轻伙计,扶起喝醉的中年人,搀扶他走进店铺后房,丝毫不在意中年人身上的污垢。

李玄晟拿起一柄长剑拔出,长剑发出凌厉的寒光,看到剑身的文字后,惊奇道,“欧阳?”

张旭凑上前仔细看了一眼,“公子,这是欧阳家的纹印!”

李玄晟冲张旭喊道,“张旭,拔出你的佩剑!”

张旭拔出自己的佩剑,李玄晟双手握住长剑,砍向张旭的佩剑,却看到自己手中的长剑断成两截。

李玄晟皱起眉头,“哎,果然只是徒有其表!”

张旭拿起断成两截的长剑,看出不同之处后说道,“公子,这剑有问题!”

“哪里?”

张旭指着剑身,“你看这里!这剑身最中心是空心的!”

李玄晟自然看到这剑身的空心,张旭笑着说道,“公子,我以前在宫中见过这种工艺,跟首饰匠的做的发簪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这剑可是千锤百炼打造,所用技巧工艺更难。”

张旭拿出自己佩剑,明显能看到刚才两柄长剑在对砍时候,自己的佩剑也出现了缺口。就是这样一柄剑身中空的剑,居然会让御林军的佩剑留下缺口。如果是不是中空,那刚才断掉恐怕会是张旭自己的佩剑。

李玄晟又拿走挂在墙上的一柄剑,再次砍向张旭的剑,在砍到相同地方后,这次是张旭的剑断成两截。

张旭这才恍然明白,“公子,这些剑全部都是按照功勋剑的制造工艺造出的功勋剑!”

“没错,这些剑都是功勋剑!”年轻伙计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二人跟前。

“能知道这是功勋剑,想必二位不是庐州人士。敢问,二位来自何处?”

李玄晟笑道,“洛阳荀家!荀晟!”

“奥,原来是大家之人!有失远迎!”这年轻伙计所行之礼,为士大夫礼节,是寻常人家接触不到的礼仪。

“敢为足下是!”

“在下欧阳古月!刚才是我父亲欧阳颜!”

“欧阳颜?”张旭在一旁悄声说道,“公子,是以前犯事被罚的军器监欧阳颜!”

张旭虽然声音不大,可还是被欧阳古月听到,脸顿时红了起来。看来这个公子的护卫,知道当年自己老爹是被罚去官职的实情。然而知道实情,只有朝廷高层知道。欧阳古月越想越不对,哪怕荀家再厉害,也不可能触碰到那里。

只有一种可能,面前的这位少年公子,绝对不是什么荀家公子。

欧阳古月赔笑道,“客官,不好意思,因为家父醉酒不醒。我只能关门歇业,还望客官见谅!至于这两柄剑,如果公子不嫌弃,就当是我送给二位的!”

李玄晟见人家赶自己走,只好选择离开,临走之前将一百文放下。

欧阳古月见二人离去,立马关门跑到后房,“爹,爹!你快醒醒啊!该死的!什么时候了,居然跑去喝酒!”

第四十四章 繁华的背后

回到官驿,李玄晟便将那柄完好无损的功勋剑赐给他。于他而言只有枪才是他最喜爱的武器。

张旭青州历城人,十九岁从青州府兵进入安京御林军,别看他才三十岁,却已经是从五品御前侍卫。作为于航副手,做事向来细心谨慎,深得太子李旻器重。

李玄晟向来很少打听关于宫中的琐事,如今闲来无事可做,便跟张旭聊起来。

张旭本不想多说闲话,可也架不住李玄晟的多次叨扰。只好将宫内的事情告诉他一二。

这人啊,只要打开话匣子,往往会来兴致,把平时不说的话一股脑儿的说出来,张旭便是这种人。

从他进入宫中当御前侍卫说起,一直说到现在。不说不知道,这宫中的八卦之事绝对可以写成一部巨著。

在李玄晟眼中,他的那个皇爷爷是不苟言笑整日板着一张臭脸的人。却不现在张旭口中,却成为足智多谋且幽默风趣的人。

文帝李崇言昔年能当上皇帝,虽有他人的相助,可更是依靠自己的能力。高宗在世时,满朝文武的老臣哪个是简单人物,可就是这些老臣跟李崇言的关系那是相当的融洽。

恰恰是文帝李崇言如此高超的御臣之道,才让那些曾经功勋显赫的老臣子能安享晚年。不过李玄晟并不知道,文帝李崇言当皇帝之时已经三十五岁。

二十岁之时李崇言被立为太子,高宗李隆下旨一切政事并启太子处理,然后奏闻,以练习国政。协助高宗李隆处理日常政务,十五年的亲朝临政才有如今自己的帝位。

在汉唐创建到李崇言,文帝李崇言绝对可称得上不在帝位却已有皇帝之实的太子。在高宗李隆驾崩之时,文帝李崇言早已将朝堂牢牢地握在自己的手中。

十二年前魏王乱,李崇言顾念兄弟之情,起初并未镇压。无奈朝廷文武大臣齐上书,要剿灭魏王这乱臣贼子,才有了后来的幽州大战。

魏王被杀后,李崇言将其独女封为公主嫁于吐蕃。至于其他家眷一并贬为庶民,终生不得入仕为官。

在李玄晟眼中,单从张旭以御前侍卫的身份自豪这一点,就足够可以看出文帝李崇言是位贤君。

在姑苏的那半年中,他也没有听同窗私下贬低文帝李崇言的话语。

刘怀墉告诉过他,做帝王易,做贤君难!古往今来,能被奉为传奇的皇帝,反倒不是勤于国政的皇帝,而是那些大杀四方的皇帝。

最为称赞的帝王之道,主内伐外,王道兼修霸道。历朝历代中能做的少之又少,汉唐太宗反倒是其中之一。

汉唐两代打江山,三代治理江山,太宗开启盛世序幕,高宗李隆继承后转给文帝,历经五代皇帝近三百年才造就如今汉唐天下富足的局面。

说着说着张旭更是激动不已,李玄晟能从张旭眼中读出那种炽烈的信念。这汉唐的天下,需要他们守护下去。只有守护住安京那位,这天下万民的生活才不被打破,百姓才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所以在对待欧阳颜之时,张旭说话之时才会如此嘲讽。如果不是李玄晟赐给自己那柄功勋剑,他有可能直接扔掉。

张旭继续讲道,“欧阳颜,以前监制的一批武器出现问题,这本无可厚非。可巧就巧在这批武器是要供给安阳羽林军,安阳羽林军统帅司马翊上书,毫不留情的怒骂军器监。欧阳颜被大理寺捉拿后,大理寺对其大刑伺候。结果是锻造那匹武器时候,用了凉州的下等铁矿。”

“凉州铁矿?”

“是的,其中细节属下就不太清楚!欧阳颜画押认罪,皇上念起是功臣之后,便罢免其官职,贬为平民。”

“张旭,军器监是几品官职?一年收入多少?”

张旭想了想回答道,“正四品官职,一年俸禄是两百纹银,奉料二百八十石,职田七百亩,仆役八十。”

李玄晟一惊,“那你觉得如此美差,他欧阳颜会为了那么一点钱财而丢了自己身家。”

张旭他也不傻,立马明白李玄晟所说,“欧阳颜那时画押认罪,况且证据确凿,大理寺也记录封案。”

“我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欧阳颜的双手,那双手明显都握不住酒坛,他是用的手腕。”李玄晟给张旭示范道。

“世子,您的意思是?”

“我在卧龙书院听徐老说起过欧阳家,他们世代锻造兵器,那份对兵器锻造的执着非一般人可比。不满意的兵器,他们都会毁掉重新锻造。”

张旭惊讶的看向李玄晟,“世子,你好像对着欧阳很感兴趣!”

李玄晟点头笑道,“我想有把欧阳家的神兵,不过欧阳家主已经封炉数十载,如今唯一能与他匹敌的人恐怕就只有这欧阳颜了吧。”

“是的,世子!欧阳颜是现任欧阳家主的亲弟弟,欧阳家主无儿只有女。所以欧阳家最高深的锻造技艺也只有他欧阳颜会。只不过他的那个儿子!”

李玄晟叹气轻声道,“你啊,你啊!谁说他是男的了?”

“什么?”

李玄晟不由得笑道,“那欧阳古月是个女人,你没觉得他没有这个吗!”李玄晟指了指自己喉部,“而且身上还有股香薰味道。”

“啊!属下当时只注意兵器,还真没有发现!”

一开始李玄晟也不知道欧阳古月是个女人,看她的年纪应该十八岁左右,却没有喉结。至于那香薰味,李玄晟帮殷若离做过,所以他知道,这种香薰味道很淡却持久不容散,好像叫做海棠薰香。

这时王海端着笔墨纸砚放在李玄晟的书桌上,“世子,你要的笔墨纸砚来了!”

看到李玄晟提笔书写,张旭和王海便走出厢房,李玄晟在纸上所写内容,一封是给父亲,一封是给母亲,还有一封是给殷若离。

姑苏卧龙书院天书楼凤栖斋,殷若离仔细阅读李玄晟给自己的信件,看完之后,脸上露出欢喜的笑容,“这小子还算有良心,嘿嘿!”

赵文君在一旁看到殷若离独自傻笑的样子,羡慕道,“哟吆!怎么,小情郎给你写什么了!看把你高兴的!”

“去去去!什么小情郎啊!他可是我的护卫和钱袋子!”

赵文君噗哧一笑,“哈哈!护卫!钱袋子!如果让李玄晟知道你这样称呼他,他会不会生气呢?”

“小玄子才不会生气,你知道吗,他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吃软不吃硬的笨蛋!放心好啦。”

赵文君不由得笑了,“刚才还叫护卫和钱袋子,现在又改成小玄子。是不是改天就叫夫君啦啊!”

殷若离脸不由得一红,“什么夫君啊!两天不收拾你,你就皮痒了是吧。”

赵文君起身朝着殷若离说道,“夫君,离儿知错啦!”

殷若离哼了一声,拿起本书,追赶赵文君。

“小君君,你不要跑!”

第四十五章 灭南梁(一)

荆州军一路南下,四万大军在南梁泉州城三十里外停下,宇文霸下令安营扎寨。

主帅营帐内,宇文霸让下属支起一口大锅,将猪肉干倒入其中由伙头兵慢慢炖。宇文霸蹲在一旁亲自放入佐料,那模样可比厨师专业多。

营帐在座的其它将军都偷笑自己主帅,洛阳王李青坐在首座靠下位子上,瞄了一眼宇文霸,无奈地摇了摇头。这老家伙,那坏习惯依然没有改变。

十九年前,他第一次与宇文霸相遇之时,他作为自己的上司也曾经这样做过。给自己的下属做饭,恐怕这汉唐的将军中只有他宇文霸会如此。

宇文霸用手扇了扇,用瓷勺尧起一勺,“啊!熟啦!给他们盛上!拿些蔬菜和面饼。”

侍卫给坐在八位副将和洛阳王李青盛满肉汤,又在一旁放置蔬菜和面饼。

宇文霸就坐后,摆手说道“来尝尝我这肉汤合不合你们的口味!”

副将喝完肉汤,分分赞叹,各种夸赞宇文霸。

洛阳王李青没有说话,将蔬菜和面饼泡入其中,一会儿便将饭菜吃完。

“我吃完了,不必再给我盛上。”

其余副将见洛阳王如此迅速用完膳,都立马加快吃饭速度。倒是宇文霸没有理会,依然慢吞吞地食用自己的饭菜。

宇文霸对自己的副将摆手,他们领会后拱手告退。出了营帐,众副将一同长舒气,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

宇文霸吃完饭,对洛阳王李青说道,“我手艺应该没有退步吧。”

“还好啦。”

“那就再吃点,一个大男人吃跟个娘们儿一样多!”

“今天没食欲,不太饿。”

“那好吧,我也不强求啦。我得再吃些。人老啦,就这吃不能含糊。”

下属接过宇文霸的饭盒,盛满放在宇文霸的桌前。

看到宇文霸有滋有味的吃着饭,洛阳王李青左手托腮看着他,“你这老家伙,什么时候学会那些权谋之术了?我倒是想听听你的理由?”

宇文霸捧起饭盒大喝一口,放下后将面饼撕碎放进汤中,“我想说什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洛阳王李青声音低沉说道,“你变了,宇文大哥。”

宇文霸放下手中竹筷,“三弟,不是我变了,是我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十年啦,人总是要学会改变。为兄不想成为第二个萧禹!”

李青面色冰冷,“都怪我当年没有救回他!如果当年我能早一步赶到平城,他就不会以身殉国。”

宇文霸叹息道,“那不是你的错,是我。如果昔年我早点注意魏王的异动,提前防备。也就没你们什么事情啦。这是我的责任,你不用往自己身上揽!”

“我昨日收到晟儿的信件,羽林军已经渡江去往钦州,洪州那边该有动作了吧!

”宇文霸冷笑道,“司马家的小子倒是挺会做人,难怪能有如今的地位。想当年司马家不过是安京小户人家,现在却成安京大世家之一。要说到做人,我只服他们司马家。三弟,你回朝廷已有半年,我们的皇上是不是要征用你啦!”

李青右手敲打桌子,“现在所有军队统帅人满,我应该不会再有回到军队的可能。何况离开已有十年,做个王爷也没什么不好!”

“你是李家唯一的将才,皇上不可能让你如此清闲下去,你放心好啦!不出意外短则半年,多则一年,皇上便会有安排。”

李青起身向外走去,“你继续吃吧,我出去走走。”

宇文霸突然间没了食欲,“传孙绍!”

萧辰平去往洪州,一边联系熟人,一边注意城中动向。

过了五天,得到消息后便见到荆州军队与洪州南梁军队一同出洪州城。

萧辰平并不意外洪州叛变,他更钦佩宇文霸的手段,他这几年归隐荆州看来做了不少事情。

都说宇文霸有勇无谋,其实大家还是太小看了这个家伙。作为从军四十,授封一品军侯的前幽云骑统帅。怎会不知道给自己留条后路。

看来他这次来洪州注定要无功而返,于是跟自己的人马退出洪州去往钦州。

洪州兵马到齐后,南梁都城泉州已被四面包围。除了东南的海洋,便再无出路。

泉州城墙高五丈,如同一头从海上爬来的巨兽。城中一万刀盾兵和五千城卫军早已恭候汉唐人马多时。

三十架巨型弩机搭建完毕,所有弩箭箭头涂满桐油,就等宇文霸下令,这三十件弩机便会齐射泉州城。

泉州城上,南梁皇帝蔡烈亲自督战,面前的敌人正是他所期待的结果。

从第一次遇到宇文霸,他就知道宇文霸迟早会来来收取这南梁。这么多年自己的部下一个个被汉唐变成南梁的叛臣贼子,他作为南梁的皇帝怎会不知道。

可他没有办法,汉唐作为一统中原的霸主,一百年前,灭岭南,二十年前灭南越,蔡烈他就知道南梁的结局。

蔡烈转身看向城中的刀盾兵,大声说道,“将士们,大敌当前,如果你们不想为南梁献出你们的热血,我不怪你们。但你们要记住,城破之时,你们父母妻儿会遭遇什么,希望你们不要为此刻的放弃还后悔。”

蔡烈说完,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妻儿,拔出自己横刀,走下城墙。

泉州城的正门缓缓打开,蔡烈率领刀盾兵冲出。

看到青色铠甲的南梁刀盾兵涌出泉州城,宇文霸便知道蔡烈疯了。

蔡烈的儿子跟随在自己父皇的身后,而她的皇后亲自在城墙之上为他丈夫和刀盾兵们敲鼓振奋军心。

“吹号!放箭!我可没空跟蔡烈拼厮杀!”宇文霸挥手下令道。

“吹号!放箭!”传令军大声喊道,荆州兵中军响起高亢的号角之声。

“布阵!”蔡烈高声喊道。

刀盾兵中听到信号后,命令彼此传开,刀盾兵彼此举起盾牌,迎向荆州兵的漫天箭雨。

配备巨型弩机的巨型弩箭强大的冲击力,显然不是刀盾兵这人型盾阵所能抵挡,一排排刀盾兵像是肉串一般被弩箭贯穿。

刀盾兵里三层外三层盾阵布防,继续向着荆州兵大军冲去。

“投掷桐油罐!”宇文霸继续下令。

一个个花瓶大小的桐油罐子被投掷进刀盾兵的盾阵之中。

“放火云箭!”

数千火云箭像是催命符一般,窜进刀盾兵盾阵。桐油遇火焰,顿时漫起滔天大火。

即使火海蔓延,其余刀盾兵依然没有撤退的意思。向着他们的敌人继续前进。

李青见势不妙,蔡烈这是要拿自己将士陪葬自己的江山。这些不怕死的士兵多爆发出的战斗力绝对不是荆州兵所能比拟。

李青双腿一夹马腹,抽出自己的银龙玄铁枪,大声喊道,“弓箭手停止射击,所有骑兵跟我冲!”

第四十六章灭南梁(二)

李青骑马冲锋,手中银龙玄铁枪如恶龙一般,将挡在自己面前的南梁刀盾兵斩于马下。

李青作为超一流武将,南梁刀盾兵自然无法阻挡他的前进。可他忘记自己所率领的不是自己以前那支一往无前的铁骑,很快南梁刀盾就将这支骑兵的挡住,刀盾兵手中横刀看向马腿,骑兵被甩下后,立刻被夺取性命。

宇文霸挥手,“陌刀部准备!”

李青舞动手中银龙玄铁枪,在南梁刀盾兵马中来回厮杀。被围住骑兵见到主将冲来,立刻集合跟在李青身后。

在李青的引领下,这支临时拼凑出的荆州骑兵开始习惯骑兵的作战方式。只要李青这个领头不倒下,这骑兵便会停止自己的步伐。

“布龟甲阵!”

南梁刀盾兵彼此汇集,形成一个个乌龟壳,盾牌周围的空隙间是一把锋利的钢刀。

李青双腿夹紧马腹,双脚踩实马蹬,双手持枪,胯下骏马急速奔驰。

“给我破!”一记枪鞭打在南梁兵盾牌之上,枪头与盾牌之间划出夺目的火花。南梁兵的盾牌在李青全力一枪的冲击下,破破碎开来,而那些如尖刺一般的钢刀全部断成两截。

“啊!”惨叫声过后,那龟甲阵愣是被李青破强行破开。而他身后的骑兵随即跟上,将这龟甲阵洞穿开来。

“蔡烈!你在哪里!”李青四处寻找蔡烈,终于找打他的位置。

李青勒紧缰绳,提枪向着蔡烈冲去。

蔡烈在看到那对骑兵后,阵中弓箭手弯弓具射。李青挥动银龙玄铁枪,将这箭矢一一拦下。

李青胯下战马高高跃起,携万钧之势将挡在面前的刀盾兵踢开。李青长枪撩起,身子居然诡异的转动一周,只见寒光闪过,原本围住的南梁兵都已经身首分离。

“我们跟拼了!”蔡烈两个儿子各手持大刀,跳起砍向李青。

蔡烈双目圆睁,看到自己的两个儿子被面前的男人刺死在眼前。

“武儿!琦儿!”

蔡烈双手持刀,口中发出吼声,一刀劈向李青,李青持枪抗住,胯下战马却无法承受这一刀,居然口吐鲜血,轰然倒地。

一道寒光闪过,竟然发出龙啸之声,蔡烈看到自己腹部被贯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洞,蔡烈口中鲜血狂吐不止,摇晃着身子看向泉州城墙之上,笑着向后倒去,一代南梁皇帝就这样走完了他的一生。

见蔡烈被杀,那些南梁刀盾兵像是发狂一般围杀李青。银龙玄铁枪化作嗜血的恶龙,将涌向自己的南梁士兵吞入口中。

那猩红的鲜血血化作血雨,将李青身上的明光铠染成红色。李青骑上一匹无主战马,回到中军。

众人在看到李青归来时候样子,无不自觉后退,生怕惹到这个阎王。

攻下泉州,荆州兵马如狼入羊群,将负隅顽抗的南梁士兵斩杀殆尽。

眼看城中到处火光冲天,随处可以听到凄惨喊声,局势越来越混乱。

李青对身旁的卫军厉声喝道,“传我命令,但凡投降百姓,既往不咎!负隅顽抗刁民,方可格杀勿论!打家掠夺乱杀无辜者,就地正法!”

“是,洛阳王!”

有些荆州兵马本想破城之时打家劫舍,却被洛阳王李青的军队拦下,有些没有听从命令的荆州兵全部全被当场格杀。

一时之间,荆州兵马进入泉州城的各路大军剑拔弩张。

“洛阳王,你做什么?”从洪州赶来的朱家降军统帅朱酉率部与洛阳王李青对峙。

“朱将军,你说我在做什么?”李青根本没有给这朱酉好脸色看,面色阴沉像是要把他朱酉也给杀掉。

“攻破城池洗劫战利,这是我军的规矩。洛阳王,您为此而杀我部下,是不是有点牵强?”朱酉为自己辩解道。

“规矩?我看是你们南梁的规矩吧。我汉唐将士可从来没有这等规矩!”

李青这么一说,朱酉无力反驳,他曾经是南梁军,如今投靠汉唐,便是汉唐的军队。除非他跟面前的男人撕破脸,可惜他绝对不会那么做,只好拱手致歉,“末将明白,即刻下令。”

朱酉灰头土脸离去,虽表面平静,内心却将李青怒骂数十次。洛阳王李青可曾经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阎王,朱酉相信如果自己不那样做,洛阳王李青不介意送他们一程。

扑灭大火安置泉州百姓是宇文霸在占领泉州后下发的第一道军令。随后在南梁皇宫召见投降的南梁大臣,还是一样的规矩,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这期间倒是有些愚忠之人誓死不降,全被宇文霸关押大牢,后天集中安排在宫门外斩首示众。

南梁都城泉州被破,也标志着创建四百余年的南梁蔡氏王朝灭亡。从南梁起兵与汉唐交战,到国都沦陷汉唐军队只用了一个半月的时间。

史官在记录这段历史时,无不好奇蔡烈为何率先发难,招致自己灭亡。上柱国宇文霸酒后吐真言,南梁内部矛盾尖锐,世家与皇室家族时常因为意见不和而打打出手。南梁表面上是蔡氏掌权,其实南梁三州只有泉州一州而已。蔡烈如此做不过是因为他的性格所致,宁愿站着死,也不会苟延残喘的活下去。尤其是知道洪州朱家归顺汉唐后,他直接宣布与汉唐开战,顺便勾结对汉唐始终不满的南越人。

南梁被灭后,汉唐设置南江府,府城洪州,朱家因归顺特封为二品军侯,赏赐更是直接从南江一年的赋税中抽取两成,协助南江府尹共同治理南江地域。

泉州被破的同时,东部江州姑苏城大战也同时结束。

上元节这天,司马翊用空明灯和火云箭袭击南越大军,南越大军死伤无数,撤退之时又被羽林军斩杀数千人。

当南越残兵败将退回山中之时,却看到越王城火光冲天,一支羽林军居然从城中杀出,将这群早已人困马乏的南越军队打的七零八落。

南越再次灭亡,那些南越世族也因为自己的决策招来灾难。只要是参与其中的世族都被诛九族,越王城中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与南越作战,崔志虽奇袭有功,却只是被赏赐钱财绫罗绸缎。倒是司马翊这个只是配合赵丹和江夏侯黄宁的家伙,得到的厚重封赏,将位由羽林统帅变成禁军都统,官升两品成为兵部侍郎。

赵丹和黄宁自然也有赏赐,这两个老狐狸并未大肆宣扬,只是默默接受。在他们看来,这些赏赐代表的更多是安京那位对自己的态度的赞许。

上元节文帝李崇言宣布退位,成为太上皇,太子李旻登基为新皇,这让所有大臣都始料未及,至少这在历史之上是空前的。

第四十七章 深藏功与名

南征战事结束半年后,整个汉江南部全部归于汉唐,曾经辉煌的百越山国逐渐退出历史的舞台。

开始新一年功课的李玄晟回到姑苏,还是跟以往一般日出晨练学习,日落结课休息。

倒是萧辰平这小子,每天不但要学习功课,还要处理家族事物。萧家的大本营在青州,现在益都萧家是家大业大,可以说整个青州的商户他们占据六成以上。

青州致力发展盐铁业,汉唐货币与官盐铁器有三分之一是出自青州。土地分等征税政策更被汉唐尊为典范在全国大力推广。

年仅十一岁便成萧家家主的萧辰平,在萧家人中的地位比如今成为户部尚书的萧衍还要高出一截。不仅因为他是萧元的嫡长孙,最主要是他年少聪慧,每一次的真知灼见都恰好与事情的将来不谋而合。

在每次重要的场合,萧辰平作为家主都会给足那些老辈面子。至少在尊长谦卑这方面,他做的足够优秀。这就让青州世家们对萧家的依附更加牢固,彼此之间的关系极其融洽。

在对外关系上,冀州独孤家还是他母亲的本家。独孤家作为最早支持汉唐李家的世家,底蕴非寻常世家可比。十万幽云骑的武器装备和后勤补给,全部来自独孤家的支持。

如今独孤家主独孤博曾是朝廷众臣,卸任前为御林军大都督。两子一女,却唯独宠爱女儿独孤兰。作为独孤博的外孙,萧辰平更是深得老爷子喜爱。

当年萧禹与独孤兰结合,本为普通男欢女爱。可错就错在他们不是普通人家的子女,冀州青州两大世家所结合形成的后果,可不是哪个皇帝能接受的。

好在萧辰平继位家主之后,经萧元同意开始削弱自家势力,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萧家百年经营的影响岂是几年就能消除。

有时候示弱不一定有效,却足以让坐在帝位上的人放心,这便是君臣之间的妥协。

临近深秋,萧辰平与李玄晟去欣赏红枫,加上自己的下属一行六人。

黄宗羲和周百万这对基友,一听要去秋游,二话不说自告奋勇前去探路。

至于郭福因为入秋是他学业结束,前些时日便跟众人告别返回家乡秦州,成为秦州府幕僚。而罗易等人都因为功课没过关,被徐兆龙留在武院补习功课。

李玄晟身旁自然是殷若离,这小妮子整天就知道炼药然后试药,李玄晟觉得长此以往下去,这丫头还不变成炼药狂魔。

萧辰平跟随的是老五、白泉和男扮女装的萧云雀。作为亲卫,他们始终寸步不离。

从山顶观景楼远眺望去,整个寒山被这红叶覆盖,在阳光的照耀下,漫山红枫犹如一团团燃烧的火焰。伴随着瑟瑟秋风,红枫叶发出沙沙的响声,那随风飘走枫叶似正在翩翩起舞的蝴蝶。

那一群蝴蝶随风飞舞,彼此相伴飞向不远处的太湖。

众人围桌而坐,周百万从自己家中拿来百花酿,专门用来陪衬良辰美景。老五这个酒鬼一听是百花酿,双眼直勾勾的瞪这桌上的白瓷酒壶。

见到老五那饥渴难耐的表情,李玄晟便问周百万要来一小坛送给老五。如果不是因为萧辰平在一旁,没准老五一高兴会喊李玄晟小祖宗。

众人有说有笑,不知道是不是黄宗羲最近觉得自己武艺有长进,居然要给其他人表演一番。

拿出佩剑,黄宗羲从观景楼上跃下,走到空地舞起剑。不得不说,黄宗羲这半年的剑法确实有所进步,所演练剑法是南浔墨教给卧龙书院护院的归离剑法。

这归离剑法是根据李尼《论道》中的演化而出,最后被前朝第一剑客上官灵云加上五行八卦图形成这套剑法。此套剑法由八招组成,每招式又分九式,合起来便有八十一式。

九九归一即是合又是离去,每招一式可彼此相合也可分离,所以这归离剑法所演变出的招式更是无穷。南越第一剑客楚向麒便依据这归离剑法,创造出自己的雀觞剑。南浔墨的流星飞剑则是依据归离剑法的震剑创造而出。

周百万那酒量可驾驭不了百花酿,此刻双眼朦胧,略带醉意说道,“一人舞剑岂不有些孤独,两人对剑或许其乐无穷。”

萧辰平对着萧云雀点头,将自己的佩剑扔给她,“云雀,你去吧!切莫伤到黄公子。”

萧云雀接过佩剑,笑道,“嗯,云雀知道啦!”

抽出佩剑,便跟黄宗羲对剑。见到萧云雀舞剑时候尽是男子模样,萧辰平无奈地摇头道,“只让她习武,却没想到把她练成这样。”

站在一旁的白泉不禁有些尴尬,“这都怪我,教她时候忘记教她女子剑法啦!”

萧辰平摆手道,“罢了!回去之后,让她进入卧龙书院吧,我想天书楼凤栖斋应该不会拒绝。”

李玄晟倒是没有在意楼下对剑的二人,在他眼中二人的剑法最多虚有其表。若真是上阵杀敌,可就不够用唠。

秋游结束后,众人返回卧龙书院,李玄晟接到一封信件,信中要他前往赵丹府中,有要事相告。李玄晟骑上追风,立刻赶往城中州府。

在州府后院,李玄晟见到赵丹时,赵丹跟侍从恭敬地站在亭外。他身后一位衣着黑袍衫袖口刺有金龙的老者,正背对赵丹坐在亭中欣赏这满园秋色。

见到李玄晟赶到,赵丹迎上前,对李玄晟说道,“世子,请上座!我等先行告退。”

李玄晟缓步走进亭内,拱手作揖,“敢问阁下是?”

老者回身看向李玄晟,“怎么,不认识皇爷爷了!”

李玄晟见老者回身时,立刻认出老者的身份,正是已经退位的文帝李崇言,长跪行礼道,“孙儿,给皇爷爷请安。”

李崇言笑道,“起来吧!”

李玄晟起身谢道,“谢皇爷爷!”

李崇言指着座椅说道,“坐吧!”

李玄晟坐下后,李崇言亲自给李玄晟斟茶,“玄晟,知道皇爷爷这次来姑苏做什么嘛?”

李玄晟接过茶杯,摇头道,“孙儿不知。”

“孤是来姑苏看一看老朋友,顺道给你这个小子带来封赏!”

“封赏?”

“没错,此次南征你也立过功劳,不要以为你不提,就没人知道!吾李家男儿上阵杀敌,有功怎能不受封?”

李玄晟想了半晌,说道,“可孙儿并未参军入府,这等功劳还是封给其他有功之人吧!”

李崇言一震,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你这个孩子,倒是学会谦让啦!比你父亲儿时可要谦虚多了!不过,你这受封不会封给其他人,等你成年后便会给你。”

“是,皇爷爷!”

李崇言见李玄晟拘束的样子,不禁大笑起来,在他知道的消息中,他这孙儿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顽皮,如今在自己跟前表现的模样倒是与所知不符。

“这里没有其他人,玄晟你大可不必如此拘束,放松些。”

李玄晟听到李崇言这么说,立马变回原来的样子,活动身子,“谢谢皇爷爷。”

随后拿起李崇言跟前的茶点吃了起来,李崇言看到李玄晟吃相,忍着对侍从笑道,“去,让赵丹准备上菜吧。”

“是!上皇!”

第四十八章 圣手殷思邈

深秋十月中旬,卧龙书院来了一位贵客,只是此人并未接受书院最高规格礼遇,打过照面便住进书院。

圣手殷思邈的别院,年过百岁的殷思邈正在为这位贵客诊脉。殷思邈一袭书院青素衣,身材不高却没有佝偻的迹象,最多一米七十公分,小麦肤色,三十公分的花白胡须,反衬出仙人的气质。

诊脉完后,殷思邈摸着自己胡子,“崇言,你这是给我出难题啊!”

“殷叔,但说无妨!”求殷思邈诊脉断病的正是文帝李崇言。

殷思邈叹息道,“你是操劳过度,导致气血常年不足。食又无序,疾在肠胃。如今更是脏腑衰竭,非针石所及。吾所能做的不过是帮你减缓病痛,略微延缓阳寿。

我救你,只是因为你在位这几十年,汉唐盛世安乐四海升平,无疑是大功德加身。若你是昏庸之君,我断不会为你医治。

你要知道司命所掌,我为你夺阳寿,有违天理。我救你就得用自己的阳寿去换,至于这上天肯不肯我就不清楚啦。但我至少能保你一年无病痛之苦。”

李崇言居然长跪行大礼,“殷叔,多谢!事到如今,孤已看透生死,只求不再有病痛之苦,让孤能平静离去就好。”

李崇言如今气色全无,如此模样甚至要比百岁之龄的殷思邈还要苍老。

原本李玄晟是恭敬地站在门外,可人总有些好奇心,就脸贴房门偷听屋内声音。

“啪!”殷若离看到李玄晟在偷听,一巴掌拍到他的后背。

“你在做什么?”

李玄晟冲殷若离伸手嘘嘘,接着偷听屋内声音。殷若离见状也学着李玄晟的样子偷听。

“咳咳!”听到咳嗽声,李玄晟跟殷若离一同回头,见到诸葛掌院和南浔墨正站在他们的身后三步位置。

“掌院!”李玄晟跟殷若离立刻向诸葛掌院行礼道。

诸葛掌院走到门前,敲三声听到应许后,便与南浔墨一同进入屋内。

李玄晟只好与殷若离一同离开,来到别院药庐。一闻到浓郁的药材味,李玄晟的脸色立马变得萎靡,这味道实在不好闻。

殷若离知道李玄晟比较讨厌药材味,便给他自制的面罩。

殷若离白了一眼李玄晟,“你知道吗。这里的药材可是天下最全的,这药材气味一样可以治人疾病。”

李玄晟根本不信,歪头嘟囔道,“为所未闻。反正是我是不信!”

殷若离便跟李玄晟解释道,“气府本相连,这个内家呼吸法门是一个道理。若病人无法吃药,便会用着药熏法。当然这药熏法,不如药泉法来的管用。肌肤内里,以泉为引,水疗养之。”

李玄晟听完殷若离讲完,心中多少有些了解。有殷思邈这个圣手在,殷若离现在的医术虽无法与太医院的御医相比,却依然不可小觑,毕竟她才年芳十五。

殷若离一边筛选药材一边跟李玄晟闲聊,“鹤山本为荒山,祖父在山中寻到一处山泉,便开始种植药草。祖父这一生都用草药,从未用动物入药。”

“不用动物入药?我小时候在青海可是要到郎中用牦牛角医治病患。”

“那是他们的行医之道,与祖父行医方式不同。祖父认为自古名贤治病,多用生命以济危急,损彼益己,夫杀生求生,去生更远,这有违天道伦常。所以祖父从不用活物为药。”

“好吧!真是怪人!”

殷若离哼了一声,“你在说我祖父坏话,小心我给你用针。”

李玄晟摘下面罩,吐舌笑道,“那也要看你能不能扎到我!”

却不想看到殷若离扔给自己一株药花,李玄晟接住在手晃了晃,闻到异香突然觉得恶心,指着殷若离说道,“你使诈!臭死了!”

殷若离双手叉腰,笑道,“哼,这鱼腥草的味道如何!”

李玄晟觉得被殷若离捉弄,一个箭步冲到殷若离跟前,二人如此近距离对视,都能听到彼此间呼吸的声音。

殷若离脸一红,居然闭上了眼睛。李玄晟见殷若离闭上眼睛,摸着殷若离的额头疑惑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脸怎么红成这样?”

殷若离听到李玄晟的话,睁开眼,一脚踩到李玄晟的右脚,红着脸一路小跑离开药庐。

李玄晟抬起右脚,双手抱住,跳来跳去,口出发出嗷嗷的声音,“下手要不要这么狠啊?嗷吼~疼死我了。”

别院主厢房中,四人围桌而坐,殷思邈烧起檀香,又给三人斟茶。

桌上放着那块从九龙堂得来的阳诀佩,诸葛辉叹道,“我们只得到阳诀佩,传闻这南越宝藏需与阴月佩合在一起方可开启。我已经安排所有探子寻找,至今已过去一年仍未有它的下落。”

李崇言知道诸葛辉所言非虚,“当年是我太心急,不然也不会错失良机。二十年啦,那些知晓内情的南越老臣都已死去,目前来看,这南越宝藏我是看不到啦。”

南浔墨因为带着面具,李崇言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从他的声音中知道,这个家伙始终还如当年那般冷漠。

“上皇,如果您想看到南越宝藏,那臣便有一件事情要说!只是再说出这件事情之后,还望上皇三思而行。”

“说吧。”

“前些时日,臣从淮南接到消息,找到有关南越王血脉后裔的线索。后经过求实,二十年前被臣杀死的南越王那位嫡公主是假冒的。”

李崇言闻言随即恍然,“这南越王倒是好手段。”

南浔墨继续说道,“那位公主由侍卫护送,隐居在淮南。后嫁于一位庞姓大户,诞下一子。这公子后来长大继承父业,年少时候寻欢府中舞姬,做下荒唐事,舞姬生下一女。

可惜这舞姬与女儿被赶出府中,下嫁给乡下地痞。舞姬后回府中寻找庞府公子,被南越公主杖打毁容,舞姬跳河自杀而死。”

殷思邈听南浔墨讲述这故事,无奈摇头为那舞姬感到可惜。

“后来,南越公主发现阴月佩不知所踪,便怀疑是舞姬所为。便下令追捕她的家属,那个娶她的地痞因为保护他们的女儿被乱棍打死。女儿逃离后,被一位世家公子所救。”

诸葛辉冷声道,“别卖关子了,说吧!”

“是萧家公子萧辰平。如今这阴月佩便在他那位女侍从身上。”

李崇言此时正手捧茶杯,闻着茶水的味道,“萧元应该还在姑苏吧!”

“在西沙阁。”

“跟他说,孤来了,请他一起去看南越的宝藏,不知道他意下如何?”

南浔墨拱手应声道,“是,臣这就吩咐下去。”

南越宝藏,那可是传闻中的迷藏,是昔年神乎其神的范仲谋留下的。在李崇言知道的密札中,据传说这宝藏里面有长生不死的丹药。李崇言虽不信长生不死,可治百病延益寿确实一定会有。心中那份渴望比以往更为痴狂,因为他还不想死。

第四十九章 密藏之秘(一)

姑苏西沙阁,萧元收到来自李崇言的密信,看完之后萧元便将其交给萧辰平。知晓信中内容,萧辰平倒是面色平静,丝毫不将信中内容放在心上。

“太公,既然上皇已知晓阴月佩事情,给他便是。还有啊,您该多笑笑,太公您看看您的眉头,都皱到后脑了!”

“是啊,给他又如何。是我想多啦。哈哈。”萧元自言自语嘲弄道。

“你们这群大人物,总是把事情想的过于复杂。有时候平儿觉得,不论什么复杂的人或事,总有他的根源。既然有根源,那就有找到它的方法。太公,您过去不就样教导平儿的?”

萧元摆手说道,“你这小子,总是胡搅蛮缠,正经事都能被说成胡话。我会安排好,等过些时日,我们一同去看看这南越的密藏到底是不是如传说中的让人向往!”

“太公,莫非您也相信那个传闻的宝藏,如果真有此等密藏,南越皇室为何不自己开启?反而灭国也无人打开。”

萧辰平一言戳破南越密藏的谣言。在他知道阴月佩的存在后,便翻阅有关史书。至少在记载当中密藏自从出现至今,他人只知南越拥有此等密藏,却没被打开过。所有关于南越密藏的传闻,大多反而是坊间流传。还有那个说南越皇室子嗣中,男女一同手持两块玉佩开启宝藏的传闻。

“老五!”

“少主!”

“我让你查得事情可有消息了?”

“已经查到!如若安南越宗亲血脉,云雀确实是南越嫡公主外孙,是那南越嫡公主儿子唯一的血脉,可云雀并非嫡系。”

“如此说来,云雀还是南越皇室家族的一员!没想到,平儿你误打误撞倒是把她给救下。那孩子与你有缘啊!”萧元说道。

“一说这,云雀旧疾恐与此有关,所以孙儿并不希望她被卷入其中。”

萧元自然明白萧辰平得意思,“她是打开南越密藏的最合适的人选,就算我不让她去。可李崇言那边,就不是我说了算。”

“可是,太公!”

“平儿,这件事你就别参与了!免得失了分寸!”萧元闭眼冷声道。

萧辰平起身拱手说道,“太公,云雀是我的侍从,我自然有权管制自己的下属。何况,他已不是当朝皇帝,无权干涉萧家内务。”

“平儿,你该明白这么做,会给萧家带来什么?”

“明白。可他是微服出宫,那南越密藏之事,知道此事者势必不会太多。所以我知道如何去做。”

“随你,现在你是萧家家主,你说了算。”萧元见萧辰平态度如此坚决,便不再多言。

萧辰平告辞后,去往萧云雀的住处。在这件事上,他要探知云雀的情况。毕竟因为那些事情后,云雀一想起过往就会头痛难忍。即使有名医医治,也无法根治。

“少主,您找我!”

“云雀,我这次来找你是为你那块玉佩而来!”

萧云雀将自己的玉佩取下,交给萧辰平,“少主,原来是为这玉佩而来。少主若需要,拿去便是。”

看到萧云雀如此信任自己,萧辰平心中护她的意愿更重几分。

萧辰平接过玉佩,“这玉佩名叫阴月佩,是南越皇室的传世之物,与阳诀佩是一对。”

“南越皇室的传世之物?云雀不懂,还望少主见谅。”

萧辰平便将这玉佩的由来,对萧云雀一一道来。萧云雀早已不是当初被萧辰平救回的无知丫头,当听萧辰平说完这些事情后,萧云雀一直沉默不语。

“云雀,作为当事人,你有权知道这些。今天来此,我只想听一下你的意见。”

萧云雀方才回过神来,强颜一笑,“少主,我并没有什么意见。只要少主需要我去,我去便是。”

“什么叫做只要我说让你去,你就去?这件事关系你的身世。还有你的伤?”

萧云雀低头小声说道,“云雀,如今是少主的侍从,早已不再是淮南那个身份。”

“你啊!你啊!难道你不想知道自己为何被追杀?”

萧云雀潜意识知道,当初追杀她的人不是自己能惹到的,“我不想少主为了我,而去得罪他人。”

萧辰平知道云雀是在给自己找理由,她自己或许不想再回忆那些伤心往事。

萧辰平将玉佩归还给云雀,嘱托几句后便回到卧龙书院。

萧辰平走后,萧云雀将自己关在厢房之中,一直瞅着那块阴月佩。

脑海中一些画面快速闪过,萧云雀只觉得头疼难忍。可她仍然坚持自己去回忆那些画面,在那些画面中她看到一个被乱棍打死的中年人,画中被打的中年人拼命求饶,却被直到被活活打死。

中年人到死都没有看向自己所躲藏的地方,那群打手走后,自己走向这位中年人,居然喊出“明叔。”

还有一个画面,一个毁容妇人抱着女童,含泪说道,“馨儿,永远不要再去那里。知道吗?”

女童点头,“娘亲,你不要哭啦,馨儿都听娘亲的。馨儿再也不去了。”

“馨儿。你以后要好好听话,多听明叔的话。切莫要明叔担忧。”妇人抚摸那名女童的脸庞,眼神之中多是慈爱之色。

“啊!”萧云雀双手抱头,痛苦难忍,发出凄惨的喊声。

白泉听到声音后,冲进萧云雀的厢房,将萧云雀打昏。看到徒弟头发散乱面色惨白,口鼻鲜血流出,立刻抱起萧云雀去找大夫。

殷若离自从那次跟李玄晟开玩笑,有那么几天没有再理会他。李玄晟知道那次是自己有点说过,便悄悄来到凤栖斋,在远处偷看殷若离。

不想没过多久,看到白泉抱着萧云雀急匆匆地冲进凤栖斋。李玄晟好奇,也冲进凤栖斋看白泉到底要做什么。

最后李玄晟在殷若离的斋房见到白泉站在门外。

“老白!发生什么事情了?”

“是云雀的旧疾突发,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大夫,我便想到殷姑娘!”

“旧疾?”

“是的,这件事情我们公子最清楚。”

约莫一刻后,殷若离从斋房中走出。

“殷姑娘,云雀伤势如何?”

殷若离回答道,“方才我给她施针,暂时稳住她的病情。我看她这伤势颇为古怪,可否告知我详情。我方可给她对症用药。”

白泉面露难色一时说不出,“这我还真不知详情,只知道她是因为收到过刺激后,便得了这种怪病。”

殷若离知晓后,“她需要静养,不要再让她受到刺激。我先去给她煎药。”

白泉拱手致谢,“多谢殷姑娘。”

殷若离转身离去,对李玄晟喊道,“要是帮忙就来,不帮就去那边。”

第五十章 密藏之秘(二)

跟随殷若离去往药庐,殷若离从药柜中拿出药材交于李玄晟,“帮忙捣碎放在一旁就好,剩下的我自己做。”

“好来,这个轻松。”

“记住,千万别弄太碎!小玄子,你帮我把炉火生上。”

“好。”

李玄晟将木材点燃,放入石炭,不小一会儿便将炉火生起,殷若离吩咐道,“炉火要旺。”

“嗯。”只见李玄晟抽起蒲扇来回猛扇,石炭顿时烧的通红。

将药材放入紫砂器具内,“剩下的交给我就可以。”

“啊?”

“啊什么啊?你又不会煎药,在这杵着做什么?如果你真想帮我,就帮我去爷爷那里要点去痛膏吧。”殷若离冲李玄晟笑道。

“那好吧。”李玄晟只好应声。

看到李玄晟垂头丧气的模样,殷若离“噗”一笑,心道这小子今天是怎么了?怎么怪怪的,不太像他往日的样子。

李玄晟边走边苦恼,他这是怎么了?以前在殷若离身旁没这般不自在,今儿见她居然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来到殷思邈的别院,不想却看到李崇言正和殷思邈打拳。这套拳法不是他所认知的,招式似飞禽走兽,显然是在模仿。

二人练拳结束,李玄晟对李崇言行礼道,“孙儿,给皇爷爷请安。见过,殷先生。”

“玄晟,你今来何事啊?”

李玄晟恭敬道,“孙儿,来替若离问殷先生讨要去痛膏。”

“若离?”李崇言疑惑道。

殷思邈摸着胡子笑道,“是老朽的孙女!世子,随我来吧。”

李玄晟向李崇言拱身告别,跟殷思邈拿去去痛膏。

殷思邈从自己的药柜中拿出巴掌大小的褐色瓷盒,交给李玄晟说道,“这去痛膏只能暂时缓解头痛,一日仅此一次。你告诉若离,切不可过分依赖此药。”

李玄晟收好瓷盒,立刻告辞,“好,我会转告她。”

李玄晟走后,殷思邈去往偏堂,李崇言早已沏茶等候,“殷叔,你那孙女可有良配?”

“尚未给她许诺。”

“那殷叔,你觉得我那孙儿可合适?”

“还不错,只是他们二人生辰八字不合,恐怕不太合适啊!”

李崇言嘲弄道,“这,殷叔何时信起这些东西?”

“因为这是曲凌风的卜卦,我不得不信啊!他为一人只算一次卦,从来没有错过。你的卦不也是他给算出的?”

“是啊,回想起来,还历历在目啊!这么说来,莫非他二人结合的卦象是大凶?”

殷思邈点头说道,“是啊,二人都为龙凤之象。可你知道嘛?你那孙儿是黑龙卦象,而我那孙女是赤凰卦象,自古青龙金凰才是良配。黑龙赤凰是乱世之兆!”

李崇言闻言不得不重视这一句话,自古帝王最在意的可就是江山的稳固。黑龙,那是也是帝王之命,汉唐太宗便是那黑龙。太宗在位期间,汉唐一直南征北战。在太宗后期,汉唐战事才算归于平静。如今皇帝是李旻,未来的储君也自然会是他的子嗣。一山难容二虎,这天下自然不能有二主!还有殷思邈那孙女居然会是赤凰。

“殷叔,你这孙女可是你从西川带来,她的身世您一直未对我说起过。今日您对我说出这些,想必另有深意吧。”

“没错,这人老啦,总会希望自己有个传承。有些姻缘,我不希望看到。上皇,您该明白我的意思!”

“殷叔,我明白。可若他们二人真有情有义,你我也不好阻止。玄晟,在皇家这一代也是翘楚,他真有帝王之命,那也是他命中所属!自古乱世出英雄,天命如此岂是我等凡夫俗子所能阻挡。”

“你倒是看得开,以前的你可不是如此。”

“有些事总会明白,只要这汉唐江山代代传下,至于这皇家是谁继承那个位置,都无关紧要。”

“哈哈,你那江山无关紧要,可我那医术总要传下去!我那些弟子中,只有若离最合适。恕我不能接受!”

“这件事情,就此打住。孤不在多言便是。”

李崇言比谁都明白殷思邈的心思,他这辈子唯一看重的就是医术。只有这医术传承下去,他才会安心正寝,不然怕是死去也不会瞑目。

李崇言自然知晓李玄晟的宿命,在李玄晟降生时,将星东来光耀洛阳王府,就有宫廷占星师对他说过,此子天将星命为司战星君。

当时的李崇言并不认同,如今听殷思邈说起,再加上曲凌风的天眼神卦一次未错,他不得不信这等闻言。

萧辰平知道萧云雀因病来到卧龙书院,立马放下手中书籍去往殷若离的斋房。

看到昏迷不醒的萧云雀,萧辰平心中十分愧疚,如果不是他去找萧云雀,她也旧疾复发。

见李玄晟带来汤药,萧辰平接过汤药,喂食萧云雀,“我来吧。”

殷若离看到萧辰平汤药,突然觉得这家伙到会疼人,再看李玄晟,心道“同样都是人,人与人之间还是存在差距。”

李玄晟很知趣与老白走出房间,尤其是殷若离那幽怨的眼神,让他浑身不自在。

二人离去,殷若离也走出房间却看到赵文君与她的表姐来到这里。对于赵文君这个面纱表姐,殷若离也从未见过其真容。

“若离,我听闻萧公子侍从在你这里医治。我很表姐从父亲那里要来一些补品,你看有没有用?”赵文君面纱表姐将木盒打开让殷若离过目,不想殷若离眼冒金光,“这是百年参!”

赵文君应声道,“是的。我可是废了好大力气从父亲那里要来。”

殷若离一脸坏笑看向赵文君,“咦?怎么?你好像挺关心萧公子的侍从嘛?不对,应该是萧公子吧?”

赵文君白了一眼殷若离,“说什么呢?不管怎么说,云雀也是我们同窗。多关心一下不是应该的嘛?”

“好啦,我就开个玩笑。进去吧!我还有其他事情,先去忙唠。”

“去吧。”

赵文君与她面纱表姐进入房间,却见到萧云雀依偎在萧辰平怀中,萧辰平正给她喂药。

面纱表姐见到这一幕,右手一颤,赵文君说道,“萧公子,我听说云雀生病,特拿来百年参,还望萧公子手下略表心意。”

萧辰平看向赵文君,轻生说道,“多谢赵小姐,在下就替云雀收下此等大礼。如果二位无其他事情,在下便不留二位了。”

萧辰平如此态度,赵文君脸色变得略微难堪,“我们还有其他事情,不便久留,那我们告辞了。”

二人走出房间,赵文君脸色黑了下来,“姐,你看他什么态度,人家好心好意前来慰问,他摆一张臭脸给谁看呢!”

面纱表姐安慰道,“算了,心意送到就好,至于领不领情不予评论。我们走吧。”

第五十一章 密藏之秘(三)

自从萧云雀昏迷,萧辰平便寸步不离照顾她。萧元见状,只好密信通知李崇言,另谋他法。

李崇言自己很清楚,萧辰平这孩子的性格,典型的软硬不吃,那脾气跟独孤兰像极了。都说这孩子聪慧过人,在他看来还是年轻了些。为了一个侍从居然回绝自己的太公,这可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无奈之下,李崇言只好写信告知赵丹,让他亲自了解自己当年的好事。

赵丹收到信件,便知道这是李崇言给他台阶下。对于自己这位上皇,他可是清楚的狠。看似温文儒雅,可要说杀起人来,那可真不含糊。

淮南庞家大院,不知何时被官府兵马围住,庞家夫人和儿子均被官府带走,庞府庞老爷二话不说备马一路北上姑苏去求赵丹。

庞老爷拼命磕头求饶道,“表叔,我求求你帮帮我啊!”

看到比自己辈份小,却喊自己表叔这个庞老爷,赵丹心里五味杂陈,“并非我不帮你,而是没法帮你。”

“啊!这,表叔,我夫人早已经不再是南越公主,为何还要追究过去事情。”

赵丹放下手中文书,对跪在地上的庞德说道,“庞德,你该明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当年我帮你瞒下此事,这已是欺君之罪。如今,那位不怪我当年之事,是对我最大的宽容。”

赵丹冲庞德摆手示意,“此事等他们回来再说吧。上皇所要的只是那南越密藏,只要他得到自己想要的。必然会释放他们母子二人。如果真有什么不测,你也早做好准备。”

“是,表叔!”

“怪就怪你那公主吧,做什么不好偏偏做出那种蠢事。不但牵出阴月佩,还让萧家公子得到。顺藤摸瓜查到了你的身上,你要我说什么好。”

“表叔,侄儿明白。可我哎!”

“是侄儿的错,都怪我大意,没想到朝廷始终注意那南越密藏的事情。是侄儿对不起表叔,如果此次闹出大事,侄儿会一并揽下,决不会让表叔为难。”

庞夫人与儿子庞聪此时正关押在闽南府古越城南越皇陵,等候抓他们前来的人。这一路走来,二人并未收到虐待,每日三餐一样没落下。

庞聪脸上尽是鄙夷之色,“娘,您说这群人是做什么的?怎么会把我们带到这里。这里可是南越刁民的陵墓啊!我堂堂汉唐子民,来这里岂不是败坏自己的名声。”

庞夫人开口道,“聪儿,不可这样说南越人。”

庞聪见庞夫人生气,十分不解道,“娘,您这几天是怎么了?为何我每次说起这南越刁民,您就会生气!”

庞夫人无奈叹气,给庞聪解释道,“聪儿,你都二十有二啦!想来我也该告诉你的身份啦。”

庞聪看着庞夫人,不解道,“我能有什么身份啊!我不就是我爹的儿子嘛?娘,您可别说我,我不是我爹亲生的啊!这要是让我爹知道了,我可就完啦。”

“你是他的儿子。”

庞聪“嗨呀”一声,“那不就得了嘛?”

“可你身上也留着南越人的血。”

“什么?”

“我是南越人!”

庞聪心里咯噔一下,突然说道,“娘,您说什么呢?您不是江州徐州人士嘛?怎么会成为了南越人?不对,这不可能!”

“聪儿,娘说的确实是真的。你爹他本是汉人,他曾经也是南越王室的金雀卫!”

“娘,这个玩笑可是开不得啊!”庞聪跪在地上,赶忙制止庞夫人说下去。

“聪儿,你长这么大,娘从来没骗过你。娘所说的都是真的,如今我们被抓到此处,多半是因为那南越密藏。不然,我实在想不到其他。”

“南越密藏?什么密藏?”

“那是南越王族世代传承的宝藏,是我百越族的圣地。”

庞聪惊喜万分,脸上尽是贪婪之色,“那里有什么?是金银财宝,还是什么啊!”

看到儿子那贪婪的目光,庞夫人心生不满,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儿子居然变成这般模样,“如果真有什么金银财宝,你想着这千年过去,还有后人什么事情。那密藏是昔年举世无双的谋士范仲谋留下,至于其中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庞聪听母亲说里面并无金银珠宝,暗自叹道,“哎,可惜啊,既然没有金银财富,得到又有何用。”

庞夫人心中痛苦,都知道她这儿子倒是像谁,能有如此品行。

当李崇言一行人到达后,二人一并带去内陵。此内陵并不在南越皇陵,而是位于越王城不远处的一处大山之中。这内陵本为南越先祖的墓地,也是范仲谋辅佐的那位霸主之墓。

这一路走来,庞夫人越走越是害怕,因为她知道这群人来此的目的,那个她儿时听父辈说过的传闻。尤其为首的那二位老者,看上去更非寻常人士。

来到这处大山,众人便停下。侍卫将两枚玉佩交于二人,看到这玉佩,庞夫人凄苦地笑起来,这阴月佩她自然认识,可这阳诀佩是他皇兄的。如今这阳诀佩出现在此,那就表示他的皇兄恐怕也落入这群人的手中。

看到山下两个瑞兽,庞夫人不禁想起儿时的画面,“父王,我们为何要守这座大山呢?”

“因为这里我们先祖越王践的墓地啊,里面还有我族历代先贤所著石书,甚至还有当年范仲谋留下的密藏。”

“密藏?可父王,为何你跟我进去时候,没有看到那密藏呢?”

“哈哈,那是因为你没注意,这密藏并非金银财宝而是眼前的一切。”

“啊,父王,眼前不就是那些石林嘛?怎么会成为密藏了呢?”

“我越族以先辈所传警示著作为豪,先辈为我等少走弯路特意将各自的传记留在这石峰上,这些才是我族密藏。都说中原人饱读诗书,为礼仪之邦。可我们百越山族自存在以来,也是跨越千年,自热也有自己的文化,并非所谓蛮荒无知族类,阿朵,你可要记住。”

“是,父王,朵儿知道了。”

母子一人一块,将玉佩放在那瑞兽的石座下的凹槽内,顺时针转动半圈,逆时针一圈。

只听到轰然的响声,两瑞兽中间的空地居然变成一条向下的密道,密道能五人并排而行。

取下玉佩,庞夫人与庞聪先行走进密道,其余人等跟随他们一同走下密道。

第五十二章 密藏之秘(四)

经过这在大山之下的密道,密道尽头是三丈石门,石门中心是圆形石兽首,庞夫人将两枚玉佩合并,放入这石兽首的口中,只见石兽首双眼发出亮光,石门发出咔咔的机关响声,两道石门自行打开。

这石门后方居然是一处山谷,这山谷之中是一片石峰林,所有石峰都是自然形成。唯一不同的是这石峰之上都刻有南越文字。

庞夫人随后对其余人说道,“这便是我南越密藏。”

为首两位老者一同进入山谷,侍卫跟随在二位身后不远处。其中一位青色禅衣老者说道,“以前史书中记载,南越人喜欢在石壁中篆刻文字,想必这些便是南越先贤的遗著啊!”

黑袍老者问道,“这些文字你能看得懂?”

“略知一二。”

青色禅老者指着最近的一处石峰说道,“这是南越吴王时期的传记,讲述的是吴王在位,百越天灾人祸,百姓食不果腹。吴王亲自耕种以警示子嗣,种植粮食的辛苦。那副画是吴王耕种图,是六百年前的事情。”

“这石峰是百越王朝名人骊哥制造粗布麻衣的传记,骊哥如中原习得养蚕织布,后回百越教化山民。”

边讲解边走,在最后一处石峰前,他们停下了脚步。这石峰是百越霸主越王践的石碑。在石碑前还有这位霸主的石像,此人一袭寻常百姓麻衣,目光远眺前方,左手拿着竹简,右手紧握佩剑。

青色禅衣老者赞叹道,“没想到这位霸主却与汉书记载不同,如果放在我汉唐之中,也不过是个寻常百姓。”

黑袍老者说道,“可就是这么一位普通的老者,最后却成为春秋末期最后一位霸主。当年他的百越国更是占据汉江以南所有地域,被这百越族人供奉为神。其余霸主灭亡消失,可这百越族一直延续至今。

可现在不论是岭南、南梁还是南越,他的子嗣不都成为我汉唐子民。先人如何辉煌,还是需要后人来维护。”

青色禅衣老者打趣道,“哈哈,如果是他还在世,你觉的你可否胜过他?”

黑袍老者冷哼道,“昔年,他手下将帅谋士无不独领风骚,可他不一样败过。孤这辈子可没像他一样成为阶下囚,后来靠谋士用美人计才成就自己霸业。”

听到黑袍老者称自己为孤,庞夫人自然猜到他的身份。这天下敢称自己的孤的恐怕只有那位太上皇了,当年就是他派遣御林精英部队,刺杀自己的父母。

黑袍老者自然就是李崇言,而那青色禅衣的老者却不是李崇言邀请的萧元,而是卧龙书院的掌院诸葛辉。

杀父杀母的仇人就在眼前,庞夫人心生毒计想要杀死面前的这个人。可思来想去,她却不能这样做。她如果这样做,那拥有阳诀佩的皇兄,还有自己的儿子夫君都得陪葬。南越已经覆灭,南越血脉只剩他们几个,如果他们都死去,那南越皇族的血脉可就真的断了。

看完这石峰的文字后,诸葛辉喃喃自语,“王道,霸道。这千年以前一直争论不休的道,没想到会是越王践一生追求的道。”

李崇言笑道,“自古帝王执政,这帝王之道成为一生追求也无可厚非。王道以德制人,霸道以力服人,二者缺一不可。可这天下最难治理的却那人心啊!这人心要管,天下要治。做事顺天应人,王霸兼用。”

“是啊。上皇所言极是。历朝历代所用多为霸道,养生丧死无憾,王道之拾也,大家李孟也这是这说的。要说这天下众生,平明百姓居多,君子贤明少之。焉能将君子贤明之道用在平民百姓身上。”

“没错,平民百姓很多时候是成为不了君子,所以只能依靠律法来规定底线,而后才能谈道德。”

二人所言在侍卫耳朵里不过是寻常议论,可在这庞夫人耳中却不仅如此。她出身南越王族从小耳听目染,深知这其中的精髓。

“以霸道得世,以王道治世。纵观历朝历代,创代者皆为霸道,亡国者兼不仁。诸葛,现在你该明白我为何将位置传给太子了吧。”

“治理天下,以仁为本,太子忠厚仁义,体恤百姓,深得民心。这九五之位,除他之外便无第二人选。”

李崇言看着越王践的石像感慨道,“洛阳王少时征战四方,他的谋略和决断,绝非太子可比。可他只适合成为一方群雄,立不世之功。我虽器重,却无法让他成为这汉唐的主人。”

说到这皇家内事,诸葛便无法插嘴。他虽是李崇言的左膀右臂,可毕竟那是当朝皇帝与洛阳王。已非他这旧臣所能评论。自李崇言看到这南越密藏之后,眉宇之间的失落神色尽收眼底。他更是不会在此刻去说些引火上身的闲话。

李崇言负手而立,却发现越王践的石像有些不同,南越人都是左佩剑,为何越王践确实右佩剑。还有那竹简,南越人自从习得桑植,所书写多为帛,而那时候竹简使用只在中原。

李崇言对诸葛辉说道,“诸葛,你看这石像有古怪!你们几个过来这石像移开。”

“是。”

四名御林侍卫半蹲,抱住石像,用力抬起这石像。只见石像移开的地方下居然出现那对玉佩的石槽。

可那对玉佩还在石门的机关之中,如果拿出石门便会关闭。

“上皇,您看那石峰之上的碑文最上方那对石雕。”诸葛辉猛然看到石峰碑文花纹雕刻出那对石雕,石雕爪子下,有两块石玉佩。

“上去给孤取下来。”

“是!”

御林侍卫爬上石峰,将两块石玉佩取下,这石碑却突然开裂,竟然将这碑文分成数块。

从裂缝中居然流出水银来,将石玉佩放入石槽,只见石槽落下一尺,面前的石峰开始晃动。

原本的裂缝逐渐变宽,石峰分裂落石从石峰塌下,竟在不到十息见倒塌。如果不是他们离开即使,怕会陪活埋。

石峰倒塌,石峰中居然出现一个石棺。石棺盖板也因为石头塌落带下。

石棺之中一位早已经便成干尸的尸体躺在其中,手握一柄三尺青铜剑。

“上皇,是越王剑!那可是百越族的圣剑。传闻持此剑者,百越族人皆受其辖制。”

听到诸葛辉说出此剑,李崇言更是兴致全无,看来他所希望的东西是彻底不存在啦,石峰与青铜剑的密藏于南越人有用,对他而言那是一点用处也没有。

可反过来,李崇言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这密藏的作用。百越族向来反复,如果他扶植一位傀儡上去暂时安抚呢。在加上汉唐子民的南迁,还有南越人的强制外迁,他有信心将这些南越人彻底归化。

走到庞夫人面前冷声道,“只要你按照孤说的去做,孤便饶过你的家人还有族人。至于要做什么,过些时日孤会让人知会你。但是你给孤记住,孤既然能让你活下去,也可抹杀你。”

庞夫人知道自己不会死,便跪地叩首,“多谢上皇不杀之恩。”

“这越王剑是你南越族的圣剑,自然要给你。还有这南越密藏,从此以后就对外开着吧。”

接过越王剑,庞夫人便知道李崇言的企图,他这是告诉自己,南越彻底完了。

第五十三章 少年郎入御林(一)

又一年过去,回顾这一年汉唐事件,唯一让人注意的反倒是李旻继位后,发动南征南梁与南越。最后南梁与南越,一个国破一个选择归顺。

李旻继承大统之年,在史书中称为永徽元年,而李旻过世后被称为汉唐中宗。

年关之前,中宗李旻下旨,洛阳王李青受封为安阳羽林军统帅,并重新开设天策府。天策府军权范围包含江州闽南府南江三府,三府府兵调兵权统兵权都受制于天策府。

南江与闽南二府虽有人配合,可总得有个强硬派的人物震慑。中宗李旻的这步棋,明显是有敲山震虎之意。李青作为文帝时期南征北战过的猛将,自然成为不二人选。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属于皇室,这汉唐江山有他的一部分。

宇文霸在收到消息后,便让下属准备好礼物送往安京洛阳王府。如今的洛阳王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比他这一品军侯要尊贵的多。

要说这汉唐之中,也只有太宗时期的那位三王爷,才有过此等封赏。

中宗李旻这道圣旨刚下发没几天,安京洛阳王府门前,上门恭贺的朝廷官员那叫一个多啊。三府府兵都督加上羽林军统帅,如此大权在握的洛阳王无疑不是朝中最为耀眼的人物。再加上今年洛阳王喜得郡主,洛阳王府的时运已经无法用鸿运来形容。

这一日,御阁三省六部的大人虽未亲至,却让下属带去贺礼。中宗李旻的三个儿子(晋王李徽齐王李敖楚王李逸),更是亲自带礼去往洛阳王府。

皇帝老子可以不去,但作为皇侄子还是需要对自己的亲二叔表示下心意。要知道如今这天下,除了他父皇,所握兵权最大的就是他们这洛阳王叔。

不论是谁将来成为太子,只要得到他的支持,那距离继承皇位只有一步之遥。

洛阳王府中人满为患,那姑苏的李玄晟今年却没有回到安京。李崇言自从南越密藏回来后,即使有殷思邈这等神医在,李崇言那身子骨还是一天不如一天。

李崇言在练书法之时,经常咳出鲜血。如今的李崇言犹如风中残烛,随时都会死去。

好在他安排下去的事情,都有条不紊地进行。南越人外迁与汉唐百姓内置,再加上扶持南越皇室后裔,南越人的造反心思也被李崇言三下五除二的计谋挖空。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现在的他每日早起散步打拳,倒也是过得轻松。看到李玄晟整日活力四射不知疲倦的模样,李崇言有些怀念曾经年轻时候的岁月。

根据他的观察,李玄晟虽跟李青很像,却又有明显的不同。李玄晟至情至性,仁孝温恭,动必由礼,如今的李玄晟反倒是跟曾经的天策上将萧禹很像。

有荀萱这个知书达理的母妃,李玄晟虽在外十年,却依然拥有荀家言传身教的影子。纵然幼时顽劣,可在李玄晟所有的优点面前,那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在李崇言的心中,同一代人中,李玄晟一枝独秀完全碾压其他皇子。这也是李崇言留在姑苏的主要原因之一。

对于李玄晟的未来,他无法看到,才更加珍惜如今的时间。李玄晟的所有功课,李崇言都会亲自过问。至少不能让他输给萧家那个小子。

萧家家大业大,李崇言却奈何不得,只因为萧家拥有铁劵。高祖时期萧贵妃被立为后,当时萧何病死,高祖特意赐予萧家。关键是这萧贵妃的儿子正是太宗皇帝李诚。

儿孙二人经常在茶室探讨国政以及历代人物,有时意见相左,二人经常会辩论到面红耳赤。

这一次说到的是汉末的三国晋时期,李玄晟自然是支持曹孟德,而李崇言则是推崇刘玄德。

李玄晟本来还十分恭敬,可到后来李玄晟也是撸起袖子跟李崇言对刚起来,“那刘家老儿不过是假借忠义,以此来给自己争取势力。中山王室后裔之多,谁知道他是不是真正的汉室后裔。当时献帝还在,他老实本分忠君,可后来呢?还不是自己称帝。从头到尾,他就是一个为自己谋利益的伪君子。”

李崇言一听李玄晟如此抹黑刘玄德,顿时心中生起无明业火,“刘玄德是忠厚之人,先不说他的汉室身份,单从他在大战之时与百姓共撤退这点就可以看出他的仁义。若无仁义,他身边怎么会有如此多的能臣猛将相助?”

“可他最后的蜀汉呢?还不是一样内外交困,最后被灭国?再说当初诸葛明强压南蛮,才有如今南蛮对我族仇视之恨。古人云,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刘玄德自诩是明君,明君更该知人善任,难道就因为自己的子嗣无法驾驭这些能臣良将,就一个个除掉?

飞龙将赵龙云那是万人敌的猛将,西凉马孟超那也是冠绝无双的帅才,还有那汉中魏文延可他们的结果呢?如果不是他因为自己私心,焉能让这些良将含恨而终。”

李崇言本想否定,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李玄晟的话。至少这小子说的还有那么几分道理。

“玄晟,古往今来,名臣如云,良将如雨,可明君能有几何呢?前朝护国柱石,哪个不是英雄人物,结果不也一样被埋没于这丹青尘埃之中。

昔年太祖起兵,盖因自保。而后杨氏王朝覆灭,乱世群雄逐鹿中原。太祖一生征战,方才有吾汉唐中原之地。”

“照皇爷爷这么说来,明君才是天下安定的依仗?”

“不错,唯有明君继位才可保证江山基业千秋万代。如果遇到昏庸之人,那将是天下的灾难。

玄晟,将来你成为汉唐中流砥柱,一定要守护好这大好河山。如若出现弄臣昏君,又或是强盗外贼,你大可杀无赦。”

“皇爷爷,孙儿谨记。”李玄晟回头一想,“不对,皇爷爷,我们不是曹孟德与刘玄德谁更好吗?怎么成孙儿要守护我汉唐江山啦。”

“不管是曹孟德,或是刘玄德,陈寿三国传志都有公正评价,吾等各自领悟便是。孤方才跟你所说,你也要铭记于心。

你父王跟你一般年纪之时,都已从军锻炼,可不像你这般自在。”

李玄晟拱手正色道,“那孙儿也从军锻炼就是。”

李崇言问道,“你确定?”

“孙儿年后已是十五虚岁,府兵兵役是十六岁,可我从于航那里得知,皇室子弟可十五入御林军。所以,孙儿希望皇爷爷可以允许孙儿明年进入御林军!”

看到李玄晟一本正经的模样,李崇言不好回绝,便说道,“皇室子弟入御林军那是太祖所立训示,可你十五虚岁尚不够年纪,容孤想好后,再商议。”

“是,皇爷爷!”

第五十四章 少年郎入御林(二)

收到李崇言的信件,李青若有所思,李玄晟要参军,要去还是御林军!可李青并不希望李玄晟进入御林军。一来是他掌握天策府,执掌羽林军。二来是御林军属于皇室内军,直属汉唐皇帝。

目前来看,李青是朝堂中所握兵权最大的将军,可亲兄弟也得明算账,官位越大,身上责任越大。荀萱走到李青的书房,见到李青愁眉不展,问道,“父皇在信中都说了什么?”

李青回答道,“父皇来信说,玄晟想要参军,而且还要去御林军。”

荀萱不解道,“晟儿要去御林军?”

“是啊,府兵兵役招募年龄中只有御林军符合他的年龄。我想恐怕是那小子不想读书才会参军吧。”

“我也这么觉得。不过,晟儿想参军也是好事。当年你不也去过御林军?”

李青解释道,“没有,我当年因为特殊情况,直接去往羽林军。倒是有太祖训示,皇室子弟十五可入御林军,期限是两年。”

“既然有太祖训示,青哥,你又为何发愁?”

李青自然明白如今的处境,“我是担心有人会借此事大作文章。”

“原来是这样,青哥,你大可不必担心。徐老当年是御林军统领,只要有徐老推荐,这就不存在问题。如今御林军统领李解也曾是卧龙书院武院门生,玄晟跟他也有同院之谊。我想李解也不会为难他。”

“话虽如此,小心驶得万年船。多留心总会没有坏处。”

“这倒也是。晟儿回安京,离家也近。他不在,总觉得府中少了点什么。”

“不是还有茹儿嘛?”

“她才刚出生,自然不能与我这做娘的谈心。过些时日,荀雯会来安京,我让他攒住府上如何?”

“恩,这些琐事你吩咐尉迟德就好?无需跟我商议。上元节过后,我会去安阳走马上任。到时候这安京的还需要你帮我打点。有荀雯帮你,我更放心。”

荀萱对着李青笑道,“青哥,你可知道我让荀雯来安京的目的?”

李青一脸茫然,问道,“不就是让她来陪你作伴吗?难道还有其他的事情?”

荀萱低声说道,“晟儿,过年已是十五虚岁,我想给他找个贴身照应之人!”

李青本来正喝茶,听到荀萱要给李玄晟找个贴身侍应,差点没呛到,“咳咳咳!

我说萱萱,你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了。恐怕你不只是给他找个贴身侍应吧?”

“那是自然,回洛阳那些时日,我可是给晟儿仔细把关了不少大家闺秀。荀雯少时熟读诗书,博学且通音律。虽不是宗家子嗣,可她的才气是荀家最为有名的。她只比晟儿大两岁,二人年龄也算合适。”

从荀萱的眼神中,李青能看出这荀雯深得荀萱的喜爱,不然也不会如此赞扬荀雯。

李青想了想后,说道,“这件事情我看还是不要让晟儿知道,免得那小子误会!他如果去了御林军,基本都会在京畿十里镇。

还有父皇在信中提到,晟儿与圣手殷大人的孙女要好。你的好意恐怕那小子不会领情。”

“可是以前太医院院使殷大人?”

“除了他,谁还敢配的上这圣手的名号。院使虽是正五品,可殷大人俸禄与正二品齐平,如今的太医院御医哪个不是出自门下,他老人家更是如今硕果仅存的四朝元老。

他游历行医民间救人无数,更是被誉为活神仙。太宗那钦此的太医圣手名号,是他人一生都望尘莫及的。”

荀萱自然知道李青所说之事,当年独孤兰难产,萧元便是请了殷思邈,才得以保住萧辰平。

荀萱疑惑道,“可我听闻殷大人一生未娶,怎会有孙女?”

李青长愣了一下,笑道,“是收养的孙女。父皇信中说,殷大人对此女甚是看重,据传此女深得殷大人真传,医术与殷大人少时相比有过而无不及。

而且父皇还要玄晟在卧龙书院继续读书一年,这两年半的时间足够他们二人加深感情。你想青梅竹马的二人,怎是荀雯能比。我才担心,你让荀雯来侍奉玄晟,会不会起到反效果。”

“可玄晟将来至少也是个郡王。王妃之位,怎能留给出身不明之人。这要是传出去,洛阳王府岂不成他人笑柄。不行,我这就书信给晟儿。让他切不可做出格之事!”

荀萱顿时不乐意,一想到可能发生的什么,起身离开李青的书房,去往自己的别院。

见荀萱火急火燎地离去,李青旋即一笑,心道,晟儿啊。为父能帮你的就只能到这里啦。卧龙书院天书楼凤栖斋二凤,哈哈哈,我的好儿子。剩下的你可要看你自己如何把握啦。

说到李玄晟,这日闲来无事,自己骑着追风在山中闲逛。刘怀墉对他这个弟子只能用无奈来形容,虽好学却不勤学,理明道不知。

不过一想到李玄晟是武院的学生,刘怀墉也就释然了。行军打仗可不是靠诗书来赢得胜利,每个人有自己的道路。这条道路,就由李玄晟自己去寻找吧。

不自觉地来到鹤山,李玄晟见鹤山药庐冒烟,拴好追风走进药庐。

推开竹门,李玄晟见到殷若离正在熬药。

李玄晟环视四周突然说道,“这鹤山虽无猛兽,可也是人烟稀少,如果来坏人怎么办?”

殷若离开口道,“如果来坏人,我自然有法子。我可是大夫,能医治病人,自然也能毒人。”

“我倒是把这事情给忘记了,你那本千金方还记载着毒草。看来我以后还是不能惹到你,不然你要是毒我,我可就死定了。”

“这千金方之上的毒草,都是出自险恶之地,可不是随意就能得到。用那毒草,我还舍不得呢?”

“敢情我还不如一颗毒草啊!”

“对付你这种人,辣椒水足矣!”

“得,我算是知道你那竹筒里装的是啥了!如果有人敢袭击你,我想那人可能会很惨的。哎,可怜啊!”

殷若离抿嘴一笑,“你今日来这,不会是为了跟我斗嘴吧?”

“没有,只是闲来无事,就跟追风出来散散心。我可不是黄宗羲他们,要是整天待在书院中,非疯掉不可。”

殷若离将紫砂药壶中的药,倒出放入青瓷酒罐中封好。

拍手道,“好了,大功告成。”

“你这是在做什么?”

殷若离嬉笑道,“是给云雀配制的新药。有了这些药,再加上针灸,云雀的治就可以治好啦。”

“奥!”李玄晟犹豫了一下,对着殷若离说道,“若离!”

“怎么?”

“我明年会去安京,可能就不留在姑苏读书!”

“你要走?”

“恩!上元节过后,便会去安京。”

殷若离心中失落,可她依然要面带笑容,“安京,那可是我汉唐的国都。听闻安京是天下最繁华的地方,你去了那里,自然比在这姑苏要好许多。”

李玄晟尴尬地咳嗽几声,“可,可是”

“怎么?”

李玄晟忽然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直接将心底话说出,“可是那里没有你!我想你能跟我一起去安京。”

殷若离耳根一红,脸上羞红,居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李玄晟的问题。

第五十五章 少年郎入御林(三)

“祖父,我想去太医院藏书楼,看里面的药典!”

殷思邈午睡醒来,殷若离便来到自己别院跟自己聊起医术,只不过殷若离始终在偏离话题,殷思邈算是明白殷若离想做什么!

“我这药王谷的典藏难道不如太医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我真的只是想去那里考验自己的医术,姑苏虽是江南主城,可跟安京相比还是有些不足之处!”

“不行,绝对不允许你去安京!太医院那些小家伙,医术跟你都在伯仲之间。除非你能将千金方全部领悟,不然我不会让你去安京。”

殷思邈对着殷若离怒喝道,殷若离不禁有些害怕。这是他第一次见祖父生气,而且还是动了真火。

殷若离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可是,我已经答应小玄子。”

“若离,今日你记住。如果你去安京,还跟那小子走到一起,那今后你便不再是我的孙女。”

殷思邈不想对殷若离多说什么,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是。”殷若离起身告退。

出门之时正好遇到曲凌风,“师傅!”

“随我来吧。”

去往天书楼藏书阁,曲凌风拿出自己占卜过的龟甲,“这是我前不久为你卜的卦!”

殷若离看到断成两半的龟甲,疑惑道,“龟甲怎么会裂开?”

曲凌风轻声说道,“我为他人卜卦,从来都是天眼卦象。可那卦象只能看一个人的运程,这大甲卦术却可以占卜一人的吉凶。阿离,这每个人吉凶各有不同,却也有各自的牵绊。而你的牵绊却足以毁掉你的一生。”

“师傅,您的意思是说,我原本的命数会被他人干扰?”

“是啊,这人与人之间气运是能相互纠缠,有点彼此结合会越来越好,而有的人则是相克。你的这牵绊便是相克,你可能会因为这牵绊丢掉性命。”

曲凌风这么一说,着实让殷若离吓了一跳。丢掉自己的性命,那不就是说自己会英年早逝。

“师傅,你不要吓唬我!虽然你的卜卦从来没错过,可这次的卦象是不会有点太吓人了啊!”

曲凌风反问道,“阿离,你可知道你祖父为何生气?”

“因为小玄子要去安京,我也想一起去。祖父不同意,因此生我气。”

曲凌风微微一蹙眉,过了一会儿说道,“这不能怪殷老。只因为他太相信我的卜卦,怕你出意外。”

“师傅,你能否告知您到底给我卜的什么卦?”

“姻缘生死卦!”

“什么?”

“阿离,你气运旺盛,如果蛰伏一处不动,定能一生安乐。可如果你离开久居之地,自身气运便会逐渐消散,凤舞九天必经生死,涅槃重生的过程最是凶险。何况你是赤凰命数,一旦飞离前途万分险恶。

这裂成两半的龟甲,便是这次姻缘生死卦的结果。这是大凶之兆。”

“师傅,您算的姻缘生死卦。但是我的姻缘生死卦的另一半是谁?”

“自然是李玄晟。”

“那他的卦象呢?”

曲凌风摇头道,“他的卦我算不出来,司战星君的卦象非我这个凡人所能算出!”

殷若离忍不住问道,“司战星君?那不是星宿神话中的上仙嘛?”

曲凌风回答道,“这世间人,总有上天落下的遗珠。我所知道的卦象中,只有汉唐太宗的卦象跟他相似。你可知道,太宗虽是九五之尊,可那姻缘确实残缺的狠。两任皇后,都没陪她多久便崩。”

殷若离灵机一动,“师傅,如果我不跟他成为夫妻。这姻缘生死卦,是否不会实现?”

“这,无夫妻之名却有夫妻之实,即使不在一起,依然不能破解。只有你这辈子都不会跟他在一起,方能保全你自己。

阿离,并非我危言耸听,而是谁都不敢跟你赌这一卦。所以为师,也希望你好自为之。”

“师傅,若世上姻缘真是上天注定,我和他在一起注定有一人离去,难道还要逆天而行。若是逆天破卦,那带来的后果会不会影响到你和祖父。

若真是如此,我不希望您二人为承担。”

曲凌风忍不住感慨,不愧是自己的爱徒,一下子就知道这逆天破卦所要付出的代价所在。

“阿离,你是我和殷老看着长大的,我二人自己希望你有个好的归宿。如果你执意要做,我们拦得了一时,也拦不了一世啊!”

殷若离行跪礼,“师傅,徒儿并非执意如此。只是不希望因为徒儿之事,给您二位带来无穷的祸事。徒儿自幼无父母,这世间最亲之人只有师傅和祖父。所以,徒儿走后,还望你能帮徒儿照顾祖父。”

曲凌风苦笑道,“阿离啊,你这是何苦呢?这世间因缘并非他李玄晟一人,焉能为此葬送你的一生。”

殷若离起身,眼中泪光闪烁,“师傅,我知道您是为我好,只是请原谅徒儿这次不能听您的。”

曲凌风将殷若离扶起,“罢啦!罢啦!若是你真心愿意,师傅拦不住你。倘若将来那小子欺负你,尽管跟师傅说。还有你去安京,我写信给我府上,到时候你住到那里便是。”

殷若离擦掉泪水,嘻嘻笑道,“谢谢师傅!”

曲凌风摇头安慰道,“你这孩子。殷老那边我会帮你劝解。”

李崇言这夜无法入睡,走出厢房,却看到殷思邈正在院落里赏月。没错,如此阴冷的天气,殷思邈这百岁老人正在仰望夜空。

来到殷思邈跟前,“殷叔,你可是好雅兴,如此天气居然赏月!”

殷思邈白了一眼李崇言,“我这是观天象,何来赏月一说!”

“哈哈,殷叔,何时习得观星术?”

“哎,这是在西川之时,故人所授。想不想听我将这南疆奇术!”

“愿闻其详!”

“我中原自三皇五帝时便有观星之术,可五帝时最好观星部落却那炎帝侄子蛮苗,蛮苗自幼在深山丛林长大,后习得天象观法。

他的后代有一脉,得到他的真传。这一脉被南疆人供奉,而这一族中最有天赋的观象之人会成为圣者,男的若是继承将得到烛龙剑,女的若是继承会得到青鸾杖。

在南疆往往会出现一个天赋异禀之人,可在十六年前,又诞生了一位。而那位出现,威胁到原本成为大供奉的圣者。自然会想办法除掉后来出现的这位。

而很不巧的是,我当年游历南疆恰巧救下被追杀的这位继承人。”

李崇言吃惊地看向面色平静的殷若离,“你说的不会是你那小孙女吧?”

“正是她!她便是那个南疆女继承人,在南诏除了南诏王,最有权势的便是大供奉圣者。”

李崇言握拳说道,“殷叔,你可是给我一份大礼啊!这南诏自从归附吐蕃,如果孤拥立若离为圣女,是比能分化南诏,将这反复无常的南疆苗族拿下。”

殷思邈长叹一声,“天命不可违啊!”

第五十六章 少年郎入御林(四)

南疆南诏由六诏组成,祭祀供奉与君主制,历史上数次带领南疆苗族走出困境的多是祭祀供奉,大供奉的权利在某些时候甚至超过南诏王。如果殷若离是大供奉继承人之一,那这个消息对于李崇言来说,可以算是上天的恩赐。

自从自己在位第一次汉唐与吐蕃大战,正是因为南诏协助吐蕃,才导致汉唐在巴蜀作战不顺。汉唐虽赢了战争,可南诏并未受到任何损失,南诏明着帮助吐蕃,却在暗地里经营自己的小算盘。

这只如墙头草般的狐狸,不管是吐蕃还是汉唐,讨厌却不敢派兵征讨。南诏地势复杂多变,猛兽毒虫时常出没,如果没有十足把握,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滕云龙经营西川二十年,西川府兵日夜操练俨然成为汉唐西南的精锐之师。现在只需要等个机会,而且吐蕃新赞布刚继位,吐蕃内部新旧势力还未被新赞布统一。若是对南诏用兵,必须在短期之内结束。

跟殷思邈聊了许久,李崇言心中便有了主意,至少让南江闽南安稳发展三年,真正成为汉唐的属地与粮仓。百越人多为山民百姓,对于山区作战更强于汉唐士兵,对南诏用兵将来这些百越士兵必须征用。

虽不在帝位,多年形成的习惯却还在延续。李崇言轻咳几声,殷思邈嘱咐道,“这些费神之事,还是不要过度操劳。安心静养才是啊!”

“是啊。旻继承帝位,孤更为放心。夜深了,殷叔您也休息吧。”

“我还是再等会儿吧。人老啦,一想事情便睡不着啦。”

李崇言走后,殷思邈长叹一声,回到厢房。

眼见除夕,姑苏码头人流涌动,李崇言一行人正准备回安京,二十御林侍卫分成两队人马打点琐碎事。诸葛辉与卧龙书院大儒一同为李崇言践行。

(他们这艘客船为中型客船,长七丈宽两丈高一丈,客厢房四间书房一间别堂一间伙房一间配置。)

“玄晟,年后你可去御林军。到了那里,先前在闽南你所立的功,会授予你相应军职。”

李玄晟高兴道,“军职?我是能作将军啊?”

“将军?最多是个从九品尉。”

李玄晟随即放心,“那还好,不是御林侍卫。”

李崇言沉声道,“怎么?不满意?”

“哪有,非常满意。皇爷爷,可否跟我说一下御林军。还有我去哪儿啊?”

“御林军为驻守京畿的军队,分为南北大营,十二支御林军队,共十二万人。御林执掌人为大都督,南北大营各自设有御林都统,每支御林军将军为统领。统领之下,根据将位等级依次划分。你所在御林军属于南大营中的皇室御林。如今执掌这支御林军的是你表兄李靖。”

李玄晟一愣,“李靖?是不是徐老以前的学生?”

“是他的学生?李靖跟你父王都参加过当年与吐蕃的作战。徐兆龙作为副帅也参加过,只是那次因为患病提前返回中原。”

李玄晟询问道,“皇爷爷,自前朝开始,吐蕃便时常进犯边境,为何不直接用兵讨打?”

李崇言轻声道,“吐蕃自建立已有三百年,最强时期兵力鼎盛之时多达六十万。他们明君辈出,远非百越南诏可比。若非吐蕃地广人稀,部族之间距离太远,他们绝对有实力能在前朝兵乱之时入主中原。”

虽然听徐兆龙说过吐蕃将士骁勇善战,可没想到吐蕃的军队会得到李崇言如此高的评价。那日李青对他所说的战事,看似说得轻松,实则九死一生。

“皇爷爷,如此说来,一旦吐蕃新赞布统一所有旧部。是不是会对我汉唐用兵?”

“短时间内怕是不会,西南西北都有重兵守卫,吐蕃不会做如此不明智的举动。如此果真要动手,那只会北上跟大夏还有西域诸国。大夏早已元气大伤,在吐蕃面前显然没有一战之力。”

李玄晟听李崇言讲解汉唐周围诸国局势,在这段时间内受益匪浅,至少心中格局逐渐形成。

一天半之后,客船到达洛阳,随后前往洛阳行宫。

皇室御林军驻军营地,安京京畿十里镇五庄。

一封来自洛阳的加急信被送往五庄统领官衙,统领副将徐铮小步跑向统领议事房,“李将军您的信件?”

这李将军自然是李靖,李靖身高八尺,龙眉凤目,面白须长,一身御林统领官服。

“我的信件?洛阳来的?”

“是的,将军!还是八百里加急送来的!”

接过信件,打开看过后,李靖沉默半晌。这封信件是李崇言亲自写给自己的推荐信,那个阎王的儿子要来自己的御林军。

李靖很清楚这小子可是个大麻烦,自己的恩师也曾对自己说过这个小子,武艺超强,再过几年恐怕自己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而且他在南征之战中还立过功劳,自然不能小觑。

李靖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信件,不由得大笑起来。

“将军,莫非是什么好事?”

“徐铮,过些时日会来一个小祖宗,到时候你给安排一下。记住可要好好安排。”李靖将信件交予徐铮。

徐铮阅完信件,咂嘴道,“这可真是个麻烦差事啊。将军,没想到有一天,他的儿子会来到您的帐下。嘿嘿。我可是记得当年洛阳王跟您的赌约啊。”

李靖感慨道,“是啊。转眼十几年过去啦,还记得当年我与他并将作战时候,我们还都是毛头小子。”

“将军,需要安排到那支队伍中?”

“青鳞军!我想看一下那小子本事如何?是不是如老师所说的那样!”

“奥,祖父都称赞他!那可就有好戏啊看啦!将军放心,我会安排妥当。恭候这小祖宗大驾光临。”

“对了,徐铮,嘉儿呢?”

徐铮嘴角翘起,坏笑道,“在青鳞军大营!大人,大小姐如今可是军中士兵的窈窕君子啊。她的左林卫现在那是人多势众,甚至连齐王的游骑军都被大小姐压得没脾气。”

李靖拍打着自己的额头,“哎!我这闺女啊!”

第五十七章 上元花灯节(一)

自洛阳回到安京,官道上倒是热闹,一队队马车排起长龙。李玄晟先行一步从洛阳赶回安京,在这回京的路上恰好遇到北胡使团。

这北胡服饰跟前朝时期大不相同,在保有胡服样式的同时,又借鉴众缘服饰的特色,形成如今自己的民族服饰。(翻领、对襟、窄袖改为圆领、中袖的外袍衫)

北胡呼延氏为胡族王族,当年正是魏王叛投勾结呼延氏才导致幽州之战的发生。北胡中除去胡族王族呼延部族,最为强盛的则是突厥部落的阿史那部、回纥部落的赫连部和辽东薛延陀部。

这个四大部落控制汉唐以北,东至东海海滨西至西域三十六国。

北胡的车队缓缓驶入安京,那黑鹰旗像是在对着安京说着它的归来。

李玄晟的车队来到洛阳王府前,下人前来迎接他们的小主人。

一回到王府,李玄晟便被母妃叫到自己的别院。看到儿子回来,荀萱甚是欢喜。

左看看右看看,让李玄晟觉得自己像是被人饲养的宠物。

李玄晟笑道,“母妃,我身上怎么了?”

荀萱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没什么。晟儿都长大啦。这才回来一年半,你都长的比母妃高啦。”

荀萱说得倒是没错,李玄晟回来之时,不过一米四左右,如今却已经涨到一米七的身高,要知道他才十五虚岁,再过几年身高绝对能长到七尺半。

“那是自然,我可不能比父王矮啊!哈哈!”如今的李玄晟身高比起李青还要矮上半头。

“那是!我家晟儿可比你父王优秀多了。”

李玄晟悄声说道,“母妃你这么夸我,父王可是会不高兴的啊!”

“好。晟儿,你的别院我已经让下人收拾妥当。此番长途跋涉回来,想必你也累了。过去先休息吧。”

“是,母妃。我这就过去。”

李玄晟刚走,荀萱脸上露出别样的笑容,那笑容好似在等着什么好戏上演。

来到自己的别院,他的侍从见到自己主子赶忙上去迎接。

“世子!小的是您别院的主管未****!”

“未****,给我准备一下更换的衣服,沐浴完后,我要出去一趟。”

“是,世子。我这就去。”

走进厢房,李玄晟将外衣脱下,扔在一旁。当下人准备好沐浴的热水后,李玄晟进入沐浴房,将贴身衣服脱下,放在屏风之上。

“哎,真舒服啊!”浸泡在温水之中的李玄晟依靠着桶璧,双手放在桶边。

“咦?”李玄参忽然感觉背后有人,回头一看。

只见身后出现一名女子,衣着薄如蝉翼的贴身衣物,那肌肤如玉,雪白****若隐若现,只是女子长发披散,挡住脸庞。

“鬼啊!”李玄晟直接从水桶中跳起。

“啊!”却不想这女鬼居然大叫起来,“流氓!登徒子!”

李玄晟忽然觉得腹下凉飕飕的,赶忙拿起旁边的木盆挡住。拿起屏风之上的衣物冲进沐浴房一侧偏室。

听到喊声后,婢女们急忙冲进沐浴房,“小姐怎么了?”

女鬼指着偏室,“有坏人。”

护院侍卫拿起棍仗冲向偏室,在看到李玄晟从中衣衫不整的走出后,“世子!”

女鬼一听“世子,”立刻将头发扎起,面色羞红。

李玄晟气急败坏地从偏室走出,见到刚才的女鬼,容貌如芙蓉,倒是跟卧龙书院那些女门生气质相似。

李玄晟指着女鬼说道,“她是谁?怎么会在这沐浴?”

未****走进沐浴房,赶忙跟李玄晟道歉,“世子,我忘了荀小姐也在用。是属下疏忽,还请世子责罚。”

李玄晟冷哼一声,立刻离开这沐浴房。

李玄晟走后,荀小姐才算松口,这才回过神来。一想到刚才的画面,耳根一红,心口不禁狂跳。

“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

接过未****准备的衣服,李玄晟换好后,去马厩牵出追风,从偏门离开王府,前往安京萧府。

这安京萧府只有宗家方可居住,萧衍则是有自己府邸,并不在此居住。偌大的宅院除了下人,便再无他人在此。

萧辰平比李玄晟更早回到安京,萧云雀的病情在殷若离治疗下基本痊愈,甚至那旧疾隐患也得到根治。只是再想起那些过往,萧云雀变得完全没有过往活泼。

安京萧府内务总管是一位叫做秦鹰的四十岁文士,他将这偌大萧府搭理的井井有条(萧府护院三十人,女婢三十,仆从二十)。

萧府的规模并未像王公大臣的府邸那般宏大,整体不过八亩地。前院中堂后院倒是布局明确,厢房等房舍,约莫在九十间。

后院厢房花园才是萧家家主的居住场所,三层阁楼下是人工挖掘修建的荷花池,荷花池之上桥梁九曲十八弯。

这阁楼名为九章阁,是昔年汉唐皇帝亲自赐名所造,以表彰萧何不世功绩。

被下人带到三楼萧辰平住处,李玄晟看到萧辰平正与一位中年文士下棋,这中年文士便是秦鹰,秦鹰双鬓全白,短寸胡须,衣着文人雅士常穿的儒道服。

“老秦,你又赢了。”萧辰平放下手中棋子说道。

“哈哈,是公子分心所致。不然我也不会赢。公子,您的客人到了,那我便告退。”

“去吧。明日准备好花灯,明晚我会出去一趟。”

“是,公子。”

秦鹰走到李玄晟跟前行礼,随即离开阁楼。

“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李玄晟来到蹋上,坐下,“别提了。今天太晦气。我来你这里借点好运。”

“啊!说说看。发生什么了?”

听李玄晟说完后,萧辰平哈哈笑了起来,“怎么身子都让人家看光啦!”

李玄晟苦恼道,“你这家伙,还笑!没准哪一天你也会发生这种事情。”

“那是不可能的。”

“对了,辰平,明晚的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

“还好,明月楼的位子我已让老秦去安排。那里是观看花灯夜市和舞龙的最佳场所。”

李玄晟大喜,“不愧家主啊。有你在,就是好。嘿嘿。明晚我找机会偷偷溜出来。我们在明月楼汇合。”

萧辰平哑然,“溜出来?”

“明晚我母妃说是要去宫中,你知道的,跟那些人在一起,太没意思。我是受不了皇宫里的那些规矩。”

萧辰平摇头苦笑,“你啊。总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我羡慕还来不及呢!”

“如果你想去,我把机会留给你怎么样?”

“免了。我一介布衣怎能参加皇室聚会,说出去那可是有损皇家威严的。”

“还有这种事,不说这事了,辰平,我上元节后要去御林军,你要不要来。”

萧辰平爽快拒绝道,“不去。没兴趣。”

“你居然没兴趣?俗话说,男儿壮志应从军,纵横驰骋天地间。”

萧辰平苦笑道,“非也,要立志天下,不一定要从军,不然要那些文官做什么?”

“辰平,你身手这么好,不从军岂不是太可惜了?”

“我习武只为自保,并非上阵杀敌,这世上还有许多比上阵杀敌更有效的道路。你若是从军,便要谨记此律。好啦,不说这些无聊的事情,我让三哥从荆州送来好酒,今晚我们喝个痛快。”

第五十八章 上元花灯节(二)

二人坐在九章阁楼顶,至于吃的都是萧府大厨特意烹饪,而喝酒用的是巴掌大的瓷碗,不知不觉二人喝光一坛。

“玄晟!你可知道这酒啊,并不是好东西。可为什么人都喜欢呢?因为它能让人醉啊。

你看太常寺的何自在,每次喝醉都能谱出好听的曲子。深得当今圣上赏识。”萧辰平此时喝的迷糊,对李玄晟说道。

“喝醉谱曲那倒是个人才。怎么你不是文院精英,赋诗一首不也信手拈来?”李玄晟打趣道。

“我可不擅长作诗,挺多见解认知比他人多些。而且你要知道,那作诗太拘泥于形式,我是宁读万卷书,不碰乐府诗。”萧辰平拿起酒碗一饮而尽,甚至酒水撒到衣服上也毫不在意。

“哈哈,那倒是符合你的脾气。其实我也听到那些动不动就吟诗作对的儒生,自以为有学问,孰不知真正大家并不把这些看在眼中。”

“尝尝我府大厨做的猪蹄,这可是我爱吃的,肥而不腻筋骨有道。”说着萧辰平拿起猪蹄塞到李玄晟的手中。

“味道还不错,让我想起以前在青海的日子。那时候的烤肉才有味道。有机会弄点野味,咱们尝尝如何?”

边吃边喝,三坛酒水喝下肚,二人已是伶仃大醉。

老五处理要事刚好回到萧府,在九章阁楼上发现喝醉的二人。老五暗自为这人感到庆幸,好在自己早回一步,不然他们会从楼顶摔下去。

洛阳王府晚饭用餐,李青未见到李玄晟,“萱萱,玄晟可从洛阳回来了?”

“回来了,后来去萧府,如今未回,想必是留在那里用膳吧。说起来,如今萧府是萧大哥独子掌管,小小年纪成为一家之主,萧老是不是有些过于高估。”

“莫要低估那个小子,我从青州收到的消息可不这样。那些老家伙对他赞赏有佳。而且萧老能如此安排,必然有他的深意。那老狐狸的计谋向来非常人所能琢磨,跟他做对手太累。”

“说的也是。”

一觉睡到天亮,李玄晟起床后,萧辰平已安排下人准备好早餐,而萧辰平一早出门去萧家产业给自己的伙计们发放上元节的礼品。

李玄晟吃过早餐,便告辞回到洛阳王府。

刚来到王府中堂,李玄晟遇到昨日见过那个荀小姐,作为自己的远房表姐。李玄晟回想昨日场面,平静情绪以礼相待,跟她友好打招呼。

“荀雯表姐!”

“世子。”

“昨日之事是我鲁莽还未向您道歉!请您莫要见怪!”

“没事,是我没有让小人告知,好在并未发生什么!世子不必记在心上。”

“我还有事,便不叨扰表姐。告辞。”

见到李玄晟完全没有其他表示,荀雯狠瞪离去的李玄晟,不过她也并不怪李玄晟,洛阳王世子自有他的颜面。越是如此的男子,长大以后才更有相伴的意义。

不得不说,荀雯完全误会李玄晟,对于他而言,压根不是那个意思。

寒暄过后,李玄晟即刻小跑回到自己的别院。关上房门,李玄晟长舒一口气,“这女人,明显还在计较。老子身子都被看光了,吃亏明明是我好不好。”

“世子,世子!”

听到门外未****的声音,李玄晟回答道,“进来吧。”

“世子,我按照您给我的住处,派人去找那位,府上下人说她随府主人出门,怕要傍晚才会回府。”

“哎,真是的。明明离开时跟她说过的。未****!”

“世子有何吩咐!”

“晚上我会出去,如果我母妃问起就说我太累睡下。”

“世子,这可不行啊。上元节宫中会有宴会,王妃嘱咐过,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您必须要去的。”

李玄晟故作严肃说道,“我说我有事,还想不想跟我做事啦?”

未****一脸为难,“世子,您可别为难小的。”

“那好,你先出去吧。那边随时帮我注意。”

“是,世子,属下告辞!”

晚上夜幕降临,安京城灯火通明,五颜六色的花灯挂在主要坊市,主要路上人来人往。

在明月楼的三楼雅间,李玄晟正打开窗户望向街道。

萧辰平坐在一边闭目养神,老五则是独自饮酒,萧云雀恭敬地站在萧辰平身后。

看李玄晟望着窗外发呆,萧辰平不禁摇头,殷若离没来这里,他居然没有了往日的活跃。果然处于恋爱的男女,这脑子都不够灵活。

萧辰平在安京自然有自己耳目,殷若离自从来到安京,便被接到宫中。至于做什么,他就不清楚。

只是他并不想跟李玄晟说起,宫中之事还是不要过多掺和为妙。宫中耳目也非寻常人物,一旦让宫中耳目知道自己,那带来的后果不是自己这萧家家主能承担的起。

回到府邸,殷若离回房将卷轴展开,仔细阅读起来。

这神农百草经,是她从师兄陈奉那里得来。陈奉如今二十二岁,便成为太医院御医,是太医院年轻一辈的翘楚。可以说陈奉对他这个小师妹十分关爱,一是殷若离是殷思邈亲传弟子,二是自己这个师妹样貌倾城。

殷若离看完神农百草经,看到窗外放飞的空明灯,才想起今日是上元节。

李玄晟等人走出明月楼,来到安京华阳湖,湖畔边各色行人将手中花灯放入湖中,湖中花灯随着水流向着城外流去。

李玄晟一路闷不做声,老五看在眼中,脸上笑意浓厚,他可是知道为什么。没想到以前那个没心没肺的李玄晟居然会有这一面。

老五双眼微眯,“公子,这小子还是以前那样子好玩点。不如,我跟他过过招如何?”

“哈哈,好玩?现在他就是个身居闺中的小怨妇。”

老五赞叹道,“妙哉,公子你这个比方不错。哈哈。不过你说,那小丫头还会不回来?”

“人如此多,我们又离开明月楼。她不太可能找到我们。如果这都能找到,我把三哥送来的好酒全送你如何?”

“这好,我现在倒是希望那小丫头来了。”

李玄晟将花灯放入湖中,起身对他们说道,“我们走吧。”

四人还没走几步,却听到身后传来殷若离的喊声,“小玄子。”

老五回头一看,“公子,我的酒!”

萧辰平摊手,“送你啦。我们走吧。”

第五十九章 上元花灯节(三)

听到喊声,李玄晟并未回头,而是窜入人群没了踪影。这让萧辰平等人都始料未及,萧辰平走到殷若离跟前,替他解释道,“刚才王府下人来过,让他赶紧回王府。”

“是这样。既然他走了,我便告辞。辰平,没想到你也在安京!”

“那是自然,我本来就在安京若有空,随时欢迎来我府上做客。”

殷若离嘿嘿笑道,像是发现一个金主,“你府上?辰平你都有自己的府邸啊。大人物啊!”

萧辰平好奇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会在这?”

殷若离指向不远处的侍从,“是我师傅京城府邸的护卫!”

“你师傅?曲先生?”

“嗯,是他。师傅府邸闲置无人,我正好来安京便让我居住。”

“那还好,夜深了,我先回府,以后有空常来我府上。跟你侍从说安京萧家,他们便知道在哪儿!”

“好,我记下。”

李玄晟刚回到王府,未****立刻找到他,“世子,王妃方才找过您,您回来立刻入宫,这是入宫手令。马车已经备好。”

接过手令,李玄晟说道,“是必须要去?”

“是的。”

“那好吧。我这里就去。”

去往皇宫,因为手令在手李玄晟一路来到大明宫(大明宫为太后寝宫)。

此时大明宫主殿之内,皇室成员依次而坐欣赏歌舞姬表演,长孙太后与李崇言位于大殿正中。

李玄晟从偏门进入,做到洛阳王身后座位。见到李玄晟赶来,荀萱方才放心。长孙太后一见到荀萱便问道李玄晟在哪儿,荀萱方才让人立刻寻找李玄晟。上元节并不是宫中主要节日,只是这次上皇回来,特意安排一家里在大明宫聚会。

整场宴会,荀萱明显感觉李玄晟心不在这,整个人时常发呆,那样子真是像极了某人。

荀萱一想随即明白,敢情是他出去遇到烦心事碰到头,自己这个儿子自小聪明过人,从来不是吃亏的主。如今却有人能让他吃瘪,荀萱倒是想看看那个女孩。

宫廷宴会结束,李玄晟正巧遇到齐王李敖。李敖自然提前知道李玄晟要去青鳞军,走上前与李玄晟寒暄。说着说着,李敖与李玄晟越发投机,要知道李敖也是立志从军的人,对李玄晟的一些观点给表示认可。齐王李敖在冠礼之后,就为去往自己的封地,目前来看他的封地是在幽州燕城。

“齐王兄,为何方才没有看三弟?”

“三弟被父皇派去郸城,父皇说要给他找个王妃?”

李玄晟自是惊讶无比,“王妃,三弟年纪才多大?怎会如此着急?”

“你可不知道,三弟那王妃可是长孙家的七小姐啊。据说那个七小姐样貌不俗,是这代长孙家女子中的花魁。”

李玄晟想了想,李逸今年不过十一岁,想来对方也不会大吧。如此年纪尚未发育,如何成为花魁。

李敖见李玄晟不信,解释道,“这花魁可不是青楼的花魁,而是三从四德琴棋书画等一起评出。那七小姐可以说是个才女。若不是我已有王妃人选,我绝对求皇祖母赐我这等姻缘?”

“你说三弟这姻缘是皇祖母赐下的?”

李敖想了想说道,“嗯。是皇祖母一系的玄外孙。虽然不是直系,却是长孙家主看着长大的子嗣。如此有才的子嗣怎能不受到关注呢?我只是怕三弟驾驭不了那个七小姐。三弟生性憨厚老实,娶了这么个聪明过头的女子,将来可有他受的。”

李玄晟忍不住笑道,“咱们李家男儿什么时候怕过女人?”

李敖也跟着笑起来,“哈哈。说的也是。不过话说回来,我听说你要进御林军?”

“没错。或者时日便会去。是李靖将军的御林军。”

“啊,那正好,我也在那里。”

李玄晟本想说,“齐王兄,你也在!”可一想不对,说出这话自己是不是有点白痴。身为皇族,李敖自然会在那里。李敖见李玄晟沉默,以为他在为进御林军的事情思考,便对李玄晟说道,“我跟你说,你来我那绝对没问题。我的游骑兵可是青鳞军最好的部曲,你来我这,保准大练兵时候拔得头榜。”

“大练兵?”

“对,每年御林军青鳞军都会有大练兵,时间是每年秋天,地点在秦岭的双龙山。青鳞军有两组阵营,左林卫和游骑军。”

李玄晟并不清楚御林军新兵营的构成,问道,“左林卫?那是什么军队?”

“他们是以步兵弓箭手为主,而我们则是骑兵。这双龙山并不适合骑兵作战,所以游骑军平日也会增加步兵操练。”

李玄晟不认可李敖的训练方式,“就算平日增加步兵操练,骑兵终归是骑兵。为何舍去自己的长处?”

李敖询问道,“你有方法?”

“我只是以前在青海时候见过番子的骑兵,他们的战马跋山涉水如履平地,而且能负重千里奔袭作战,如果能弄到这种战马。我相信对付步兵轻松至极!”

“啊,如果我们有这种战马,与吐蕃作战劣势将会不复存在。有时间我去跟父皇说下,如果有好的战马我送几匹!”

“那就多谢齐王兄了。”

“还有咱们汉唐陌刀锻造尚有不足,这锻造工艺至少有大师改进才行。”

“大师?玄晟你莫不是看不上军器监的兵器。”

“并非如此,我听父王说起过,以前羽林军也曾有过一支奇兵,只是那时候并未命名。如果我们也拥有如此奇兵,对付左林卫一定会有奇效。他们的装备配置是整个羽林军中精品,奇兵自然需要最好的武器。”

“也是,这个我认同,左林卫中也有这种队伍。等去营地时,我马上抽出精锐集合到一起。我可是从卧龙书院的郭福说起你武艺高超,到时候我希望你来担任这支奇兵的校尉。”

“你认识郭福?”

“嗯,他是我以前在卧龙书院的同窗,郭福是他的假名!他的真名是郭仪。”

“这家伙。”

齐王李敖拍了拍李玄晟的肩膀,“御林军报道时候来找我就行。我先回府下次再聊。”

第六十章 奇兵(一)

上元节过后没多久,李玄晟如愿以偿的进入御林军中。齐王身为游骑军都尉,没让李玄晟经过选拔直接加入游骑军。青鳞军相当于预备役,并非正式部队。

所有从青鳞军正式合格的士兵,才有资本进入御林军。这过程的考试总体上是三比一的比例。目前青鳞军一共六千人,最后成进入的只有两千人。剩余没被选上的会被分派到各州的府兵中。

左林卫目前是四千人,游骑军两千人。在人数上左林卫占据压倒性优势。左林卫五百后勤兵马,剩余人马分为三支队伍。李靖的女儿李嘉就是其中一支队伍的都尉。游骑军两百后勤兵马,其余人马分成两支队伍,齐王李敖率领一支。

完成十天的适应训练后,原本不服气李玄晟的都被他打的服服帖帖。李玄晟自己这支百人队伍所训练的程度,是李玄晟平日训练量的一半。

齐王李敖更是为了打造一支奇兵,将身体素质最好的士兵给了李玄晟。他最清楚自己这个兄弟,当初是怎样跟随自己的父王挺过来的。

青海那是荒无人烟气候恶劣,远非中原可比,也正是如此,才能锻炼出李玄晟这种怪物。

身体力量跟上去,对以后增加其他特殊训练更有帮助。这百人队伍,也有不少受不了这种程度的训练选择离开。李玄晟跟不在意这些,这一百个人只要能留下二十人就足够。

兵不在多,而在于配合服从。为了让这些人能更好的体会其中的奥妙,李玄晟也把徐兆龙教给自己的箭术授给适合射箭的人。

齐王李敖加紧训练骑兵的同时还不忘关照李玄晟。在他看来,同辈中只有他和李玄晟是相同的人。对自己的兄长和弟弟,齐王李敖为他们赶到汗颜。

想当年这汉唐的天下是先祖从马背上打下的,这汉唐的兵马自然要握在自己家的手中。对于那些朝堂奏闻,他心里没有丝毫的兴趣。

一个月后,李玄晟回到王府,找到自己的父王李青。看到儿子晒成小麦色的皮肤,李青心里反而感到欣慰。

“爹,我想问你个事情!”

“说来听听!”

李玄晟虚心求教道,“我记得以前听您说过,你在羽林军训练过一批奇兵,是否将训练这些奇兵的方法告知我!”

“好,我便跟你说说这支奇兵!这支奇兵其实分为两支队伍,一支是冲锋陷阵的铁骑,一支是专门用于夜袭都城的刺客。”

李玄晟正襟危坐,仔细听自己的父王说道,“这铁骑所选骑兵与战马是关键,我是依据三国曹魏虎豹骑两者之间的优势来打造。所用铁骑装备都是我从别处锻造,而战马也是从吐蕃抢来。

这支铁骑当初打造完成,我用他们对付过突厥的骑兵,完全是狼入羊群。只是这支铁骑并不适合长时间作战,只能用来撕破敌军阵势。”

“爹,虎豹骑我也听徐老说起过,可您这铁骑乱冲撞不如虎骑,论速度不如豹骑?如何对付他人布下的死阵?”

李青笑道,“非也,如果是三国的虎豹骑遇到我这铁骑根本讨不到任何便宜。等你知道我这铁骑的兵器搭配,你就知道我所言非虚。只是这铁骑的开销也是比一般骑兵多出三倍。当时十万羽林军,四万骑兵中也不过才有一千多。”

李玄晟失望道,“啊!也就是说,目前我没办法打造这种铁骑唠?”

“没错。如果你找到个可以帮你的人,没准还能打造。我所说的这个人家室至少富甲一方!你可能明白?”

李玄晟忽然想到,“爹,辰平如何?”

李青摇头,“他家室可以,不过你最好不要找他。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李玄晟抬头看着房梁,在那一瞬间他想到了一个人,“对了,就是他。姑苏的周家,你看如何!”

李青好奇地打量自己的儿子,“你何时结识姑苏周家的认了?”

李玄晟嘻笑道,“那自然是缘份唠。爹,您说他家可不可以。”

“如果是那家伙,还是没问题。姑苏周家作为江南富豪,自然不在乎那些钱财。而且这个周家每年都会为朝廷缴纳丰厚的税钱。只要找到可行的理由,你可以让他帮你。不过我可要提醒你一下,当心户部的人。他们是皇上的人!”

李玄晟微微一笑,“这个理由嘛?有齐王兄,应该不成问题吧。”

李青看向李玄晟,他还真没看出来,自己的儿子这段时间倒是没少做事情啊。连李敖这小子都被他拉到一起,李青倒是很佩服自己的这个儿子,至少他自己年少时候好得多。

“对了,爹,你那个说攻城的刺客。能不能在短时间之内速成?”

李青犹豫了一下,说道,“如果是从羽林军精英中选出,最多两个月便可锻炼出来。只是上阵杀敌却需要长时间的实战累积经验。这攻城刺客都是精英中精英,你在卧龙书院时候,应该知道南浔墨吧。”

“知道。是卧龙书院的护院总管,我听人说过,他很厉害。而且以前还是大理寺的司卿。”

“对,我当初的这支攻城刺客便是跟他学的。这皇宫之中应龙卫便是那支队伍后来的名号。”

“应龙卫!这名号不错啊!”

“那是上皇钦赐的名号,自然不错!”

李青对李玄晟说道,“这应龙卫可不是简答的武夫剑客,都是从御林军中百里挑一而出,其武艺非一般剑客能比。如今应龙卫的直属上司是李解,李解的剑术比起南浔墨甚至还要高出一筹。”

“那爹,如果你跟李解交手,你能赢他嘛?”

“我也不知道,我们年轻时候交过手,那时候的他是比不过我。如今,我不就不敢说大话。毕竟他的师傅是独孤家的独孤维云,这老家伙可是能用木剑杀敌的用剑高手。”

“独孤家?是不是辰平他外祖父的宗家?”

李青点头道,“没错,是他们。独孤家有一种影剑术,这种剑术杀人于无形,最适合刺杀。而且独孤家有锻炼如何在夜晚看清四周环境的瞳术,只有本家子弟和亲传弟子方可学习。”

李玄晟叹气道,“听你这么一说,奇兵还真是难以短时间内速成。看来,只能在布阵上多下功夫了。”

第六十一章 奇兵(二)

花树盛开而落,伴随着最初花蕊的飘零,这初夏的脚步如约而至。

跟随李玄晟的训练的御林新军最后剩下二十人,加上李玄晟是二十一人。剩下的这二十人可以说游骑军精英中的精锐,李玄晟对着二十人以后的实战充满信心。

京畿附近并未有任何险峻之地,而那最近凶险之地的距离也有百十里地,李玄晟对齐王李敖提出自己的建议,带他们一起前往南边的秦岭。

秦岭地势绵延千里,秦岭北面山麓短急,地形陡峭千崖竞秀。一般人根本不敢去从北坡翻过秦岭。多是顺着秦岭峡谷处去往南方,而秦岭的南方便是荆州和巴蜀。

不得不说,这秦岭山路完全不是人能走的。树林与山地相互交错,一个不注意说不定前方便是万丈悬崖。秦岭之中相传许多稀奇古怪的传说,李玄晟选择来到这里,一是为了实战训练,二是满足自己的的好奇心。他自己可不敢随便来这神之又神的千里秦岭,如果真遭遇不测,那可就玩大了。

二十一个人自进入秦岭山林到出来,正好过完夏天。而这些人从山林中归来之时,大家全身衣物盔甲完全是惨不忍睹。除了李玄晟外,其他人多少少在身上留下疤痕。还有一个因为掉进猎人的陷阱,废掉一只腿。

唯一值得李玄晟满足的是,那些所谓的传说都是瞎编的。黑熊狼群还有野猪毒蛇他们都见过,可那些神话中怪兽是一个没遇到。

太阳西下,天边的晚霞火红一片,二十一人骑着战马,奔驰在回到京畿的官道之上。

来到游骑军驻扎地,驻守的游骑军愣是将这一群要饭的乞丐拦到营外。

接到消息,齐王李敖亲自去往大营外,在看到李玄晟一行人时候,差点没笑的岔气,可他却不能如此做。

“你们都是好样的。现在我不会赏赐你们,因为你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这次做好,我会亲自上报你们的功绩。解散,去休息吧。”

“谢都尉。”

“玄晟!”李敖将手搭在李玄晟的肩膀上,根本不在意李玄晟衣服上的灰尘,可当他闻道李玄晟身上的味道时候,还是没有忍住,直接干呕起来。

“我去。你身上这是什么味儿?跟馊水有的比。”

李玄晟冷哼一声,“你去那里待上三个月试试,你知不知道,我们能全部活着回来就不错啦!”

李敖双手捂着鼻子,“我看你,还是先去泡个澡吧。”

洗漱完成后,李玄晟换上干净衣服,去往李敖的营帐。

李敖在营帐之中早就为李玄晟准备烤全羊,李玄晟一走进帐篷便闻到浓香四溢。

二人做在烤架旁,喝着小酒,用小刀割羊肉。

“玄晟,你们离开这三个月,我让我率的游骑军去了一次双龙山操练。并没有看到你们,跟我说说你们到底去哪了?”

“进如秦岭没多久,我们遇到了狼群,后来在撤退过程中,迷失了方向,到后来才发现我们去了秦岭西边,所以并未去双龙山。”

“狼群?”

“不只是有狼群,还有毒蛇猛兽,尤其是那一丈多高的黑熊。不但皮糙肉厚,还力大无穷。它那一巴掌下去,碗口大的树木直接断成两截。”

李敖自然没有见过黑熊,惊奇道,“这么厉害!后来你们是怎样制服它的?”

“制服它,没有制服,那个家伙只是饿,将我们的食物吃过后便走掉了。”

李敖鄙视道,“那你还说它能把碗口大的树木打断?”

“当然知道,这家伙跟狼群对打过,十几头狼围攻他一个,最后你猜怎么着?”

李敖翻白眼嘲笑道,“还能怎么着?当时赢了呗!”

李玄晟拿起酒碗喝了一口酒,“不是赢了,是输了。那些狼群为了对付它十几头狼,最后只剩下两头狼。剩下的那两头狼,很不幸的被我们当作食物吃了。”

“死了?”

“这秦岭的野狼跟青海的野狼虽不是一种,却也是凶狠,而且这些狼根本不惧怕生死,后来我才知道,这群狼是在守护狼王的子嗣。”

“狼王的子嗣?你不会是带回来了吧!”

“没有,只是养在的那附近,我走时候,交给了附近一个猎户。”

“那狼崽子长什么样?”

“除了全身白毛,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不过在秦岭这群灰狼之中倒是极品。”

李敖咂嘴道,“白狼,如果这要是在胡族那可是神的侍卫。”

“都尉,不好了!”忽然一名御林士兵闯入李敖的营帐之中。

李敖怒喝道,“慌张什么?发生何事?”

这名御林士兵回答道,“是左林卫的人在经过我们大营时后,公然嘲笑我们。我们的士兵气不过,就跟那些左林卫起了争执。如今营门外已经乱作一团。”

李敖勃然大怒,“什么?这帮裙下之臣!带我去!”

一来到营帐,李玄晟便看到了百人群殴的场面。哪怕李敖大喊住手,依然没人理会。

李敖骂道,“这帮家伙今天怎么突然就动手了呢?”

李玄晟一个翻身跳到附近的营帐上,放眼望去,看到不远处三个骑着战马左林卫都尉,正在欣赏这百人群殴的场景,彼此之间还有说有笑。

从营帐上跳下,李玄晟对李敖说道,“在那边有三个左林卫的都尉。其中一个貌似的女的!”

“什么?女的?绝对是李嘉那个泼妇。”

李玄晟自然知道李嘉是何人,李靖的掌上明珠。李玄晟吹口哨,只见追风从马厩中飞奔而出,李玄晟拔出李敖的佩剑,跳上追风的背上。

向着帐外冲去,但凡没给他让路的不管是自己人还左林卫,统统被他用剑备抽倒在地。

看到有人冲向自己,李嘉跟前的两个都尉也催马迎上,却不想一个照面,二人竟被李玄晟一人一脚踢下战马。

追风速度奇快,还没有等李嘉反应过来,追风便已冲到她的跟前,追风前蹄抬起,直接将李嘉的坐骑踢倒在地,口吐鲜血。

李嘉不愧是李靖的女儿,在最短的时间作出反应,从占马上跳下。然后抽出的自己佩剑迎向这个游骑军的士兵。

“啪”的一声,李嘉手中佩剑直接被李玄晟抽飞。李嘉左手握住右手,只觉得右手虎口火辣辣的疼痛。

李玄晟从马上跳下,长剑搭在李嘉的颈部,气运丹田,对着营帐外还在斗殴的士兵喊道,“左林卫的都给我住手!”

左林卫的士兵看向声音处,只见李嘉被方才冲出的游骑士兵挟持,纷纷停下手。

“游骑军听着,给我将这些左林卫的狠狠地打!”

游骑军的士兵听到寒声后,跟打了鸡血一样,抡起拳头教训刚才住手的左林卫。

李嘉怒视这个少年,“你,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李玄晟回答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只是回敬你们罢了!”

看到左林卫的士兵被打的毫无还收之力,李玄晟收起佩剑,骑上追风,对着李嘉说道,“姑娘家,就该在家读读书做作女红,别以为拿了剑就是个兵。这青鳞军不是家的私兵,你还差的远呢!”

李嘉一声,娇声历喝,“你个混蛋!”

第六十二章 奇兵(三)

李靖知道左林卫与游骑军百人斗殴后暴跳如雷,怒骂道,“胡闹!简直就是胡闹!”

前来请罪的左林卫统领跪在地上说道,“将军,是属下没有看好大小姐。请将军降罪!”

“曾华,身为左林卫统领,统御下属不严,我自然会罚你!如今这事闹得如此严重,你如何跟上面交代。一个齐王,一个洛阳王世子,李嘉他们没脑子,难道你没有嘛?”

曾华额头碰到地面,“将军教训的是,末将会自行向督察院请罪。齐王与洛阳王世子那边,我会带他们三个登门致歉。”

“下去吧。”

“是,将军。”

站在一旁的徐峥劝说道,“将军。你又何须动怒呢。”

李靖眉头紧皱,“这帮小子,平日飞扬跋扈也就罢了,这次居然惹出如此大祸。百人斗殴,真是好大的排场。徐峥,传我命令,但凡参与此次斗殴的士兵,全部给我记上黑名榜。”

徐峥询问道,“那齐王与洛阳王世子呢?”

“至于他们最多警告以示惩戒,不管怎么说,这次过错不在他们?”

徐峥拱手道,“是,将军。末将这就去。”

“回来。”

“还有何事?”

“把李嘉给我关起来,没我命令谁也不能将她放出来。”

“是。”

“徐叔,求你放我出来。我不要关在这里。”李嘉拉住徐峥的左手乞求道。

徐峥安慰道,“嘉儿,你先在这里待上一些时日。不管怎么说,你这次是惹大祸了。”

李嘉为自己辩解道,“徐叔,嘉儿并没有做错。是游骑军那帮臭男人调戏我在先,我的下属气不过,才跟他们动手。”

“等督察院的人到来,你跟他们解释吧。不管督察院如何问你,你都一口咬定是对方无理在先。”

李嘉点头道,“嗯,徐叔,我知道了。对了,徐叔,将我佩剑打掉的那小子究竟是谁?我可从来不记得游骑军中有这种厉害的角色。”

“那个家伙是洛阳王世子。”

“洛阳王世子?他居然是洛阳王世子!难怪武艺如此高强?啊疼!”李嘉一时激动,一不小心触动伤口。

徐峥从自己的钱袋中拿出一个药瓶“,这是治疗跌打损伤的药。你且拿好。手疼抹上便是。”

“谢徐叔!”

“我先离开。你自己多保重!”

左林卫与游骑军百人大战,一时之间成为各路御林军茶余饭后的谈资。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前去滋事的左林卫全被打伤。这要是以往的斗殴事件中,受伤的应该是游骑军才对。

一些御林军在私下说到,“这件事,你们就有所不知了。”

“怎么?你是知道内情。说来听听。”

“据说是洛阳王世子将李嘉拿下,左林卫没法还手,才被游骑军打伤。”

“纵然是洛阳王世子,可那百人群殴,他一个人怎能冲去去?”

“事实上他还真就是冲了出去,但凡挡住他的人也受了伤。左林卫另外两个都尉,宗荣和刘卓一个照面就被他从马上打落,李嘉更是被他一剑抽飞自己的佩剑。”

“有些这么神嘛?那洛阳王世子不过十四岁,没想到武艺竟如此高强。”

“可不是嘛。洛阳王是何人?他可是继承琅琊枪王名号的人!他的儿子能有如此武艺也是理所当然吧!”

“说的也是。说的也是。”

“你们看,那不御林督察队嘛!”

“估计是上头下来调查的吧!百人斗殴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五十人御林督察队,是属于御林军监察部门的部队。负责处理御林军平日发生的琐碎事。

为首的是御林督察尉窦东,此人蚕眉星目样貌阴柔,身高七尺半体型偏瘦。

经过数日的查问,窦东就将整理好的的笔录送至督察院。这处理结果不偏不倚,肇事者与受害者都得到相应的处罚看完上奏的奏章,李旻轻柔着太阳穴,将奏章扔在书桌上。

“这窦东倒是会做人!两边都不得罪!

萧尚书,你怎么看!”

御书房内萧衍坐在李旻左手前方,萧衍回答道,“御林青鳞军本就为新军,这些新军之人年轻气盛,难免会有矛盾。只是此次事件人数众多,牵扯甚广!

窦都尉身为秉公执法之人,他对这件事的处理臣觉得合情合理。”

“奥,既然你都这么说。那这件事就按照窦东所奏处理吧!对了,萧尚书。令爱今年十六了吧!”

“回陛下,还有三月才满十六。”

“不知萧尚书可为令爱许下人家?”

“尚未许配。”

“那好,我想为晋王找个侧妃,不知萧尚书意下如何?”

萧衍起身行礼道,“臣替小女谢陛下圣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尚书,以后你我即是亲家,那萧家一部分族业,朕是否为你要回?”

萧衍自是明白李旻的意思,“陛下,我萧家先族立有家规,只有家主之位方可掌管家族族业。”

“既然萧尚书无意,那朕就不勉强。”

“陛下,该用膳了。”

“萧尚书,陪朕用膳去吧!”

“是,臣遵旨!”

游骑军齐王营帐,李玄晟跟李敖商量着那支奇兵的事情。

“玄晟,你所说我自然知道!剩下的交给我便是。我会尽快去安排。如果是周家,我想父皇会同意这件事情。”

“那就有劳齐王兄!如果是锻造工艺,我想你能否去庐州找到欧阳先生!”

“如果是他,我想我能安排!毕竟欧阳家的锻造工艺天下第一,有他在这支奇兵想必会在短时间内形成自自己该的样子!”

“嗯,有他在。至少这装备配置不必担心。我想过段时间,亲自训练一下装备好的这些游骑军!”

“可以,适应的训练必须要提前安排。免得在大练兵时候不熟悉装备!玄晟,这次大练兵全靠你啦。”

“嗯,我尽力而为!不管怎么说,左林卫也非寻常士兵。这段时间,我会想到他们的软肋。到时候给他们致命一击!”

“好。我明白!我会隐瞒这支部队的存在!”

第六十三章 女追男隔重山(一)

荀雯来到洛阳王府也有三个多月的时间,只是最初那几次见过李玄晟。可自从李玄晟去了御林军,荀雯再也没有见过他。姨母让自己去跟李玄晟搞好关系,现在人都见不到如何去做。

思来想去之后,她决定做些糕点去御林军中看望他。不看在自己姨母面,也要看自己姨夫的面吧。她不相信御林军中还有人不给洛阳王面子。

早晨起来之后,荀雯在伙房亲自下厨制作糕点,这糕点正是洛阳的芙蓉糕。将制作好的芙蓉糕包起来,放入木盒中。荀雯坐上王府的马车前往李玄晟所在御林军大营。

来到御林军大营,御林士兵见到是洛阳王府的马车,恭敬相迎将马车带到游骑军的驻扎处。

看到有马车前来,游骑军的士兵都很好奇,尤其是当马车中的青衣女子下来后,那双眼都瞪得比战马的眼睛还要大。

荀雯走上前对把守游骑军营门的士兵说道,“你好,我是洛阳王世子的姐姐,这次是奉王妃之命前来看望世子。”

士兵本来见到荀雯缓步而来,以为是仙女下凡,一时间竟然春心荡漾。可当荀雯说自己的是洛阳王世子的姐姐时,立刻恢复冷静,行礼道,“原来是郡主!请随我来。”

荀雯还未到李玄晟的营帐,就看到李玄晟的身影,李玄晟手持木棍与八名游骑军士兵作战。这八名游骑军身手不错,可惜他们对上的是李玄晟,八人一起上居然都被他在三招之内打败。

在他人眼中,李玄晟根本就是一流武者。这些时日,游骑军的统领岳高一时兴起跟他打过一次,那次二人虽是平局,可明眼人都看在眼中,那是李玄晟并未用尽全力。

岳高当然知道自己技不如人,但他并不在意。俗话说,汉江一浪推一浪,江山代有人才出。琅琊枪王龙渊的落凤枪都已经练到人枪合一,李玄晟能有如此武艺,除了他的天赋还有自己的努力。

荀雯并不知道李玄晟武艺如何,只看到他能将围攻自己的八名游骑军士兵打倒在地,就足以证明他很厉害。如此年纪的女孩,都喜欢争强好胜的男孩,何况汉唐本就尚武崇文,荀雯虽出身书香世家也不例外。

“玄晟!”荀雯冲着李玄晟喊道。

李玄晟看到是荀雯,便跟自己交过手的游骑军士兵嘱咐几句,走向荀雯。

“你怎么来了?”

“我来给你送点东西。”荀雯笑着从婢女手中拿来木盒,递给李玄晟。

李玄晟接过木盒,看了看四周,“这里谈话不合适,去我的营帐!”

“嗯!”

看到李玄晟跟荀雯离去的背影,那些游骑军羡慕地调侃道。

“哎,何时我也能遇到如此倾城淑女啊!”

“是啊!洛阳王世子当真是好福气啊!”

“说什么呢!刚才那个是世子的姐姐!”

“世子的姐姐!你是不是傻啊!洛阳王是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可那个女儿去年才出生,世子何来姐姐之说。”

“啊!是啊!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我看你是鬼迷心窍,被那位美人勾去魂儿了吧!”

“说得是,哈哈!”

来到李玄晟的营帐之中,李玄晟将木盒放在书桌之上。荀雯见到李玄晟营帐居然会如此整洁干净,完全不像是男孩子的起居室。

荀雯瞅了一眼书桌,书桌上的书籍多是兵法与史书,荀雯心想看来李玄晟并不喜欢四书五经。

“坐吧!”李玄晟讲一个蒲团放在荀雯的跟前。

荀雯跪坐在蒲团上,膝盖处传来疼痛,很显然这蒲团有点硬。跟王府的比起来差太远,但荀雯并未让李玄晟觉察到异样。

李玄晟双腿盘坐在蒲团上,并未跪坐。这在荀雯看来,李玄晟这种坐法有些失礼。

荀雯轻声道,“玄晟,你这样坐是不是有些不符合礼数?”

李玄晟看向自己,“有吗?我在卧龙书院的时候也是这样坐的!不过是在武院,我们这叫打坐。这里蒲团有些硬,像你那样坐,用不了一盏茶的时间,就会疼起来。这里是军营,没必要用那样正儿八经的坐礼。”

“奥!”荀雯被李玄晟这么一说,一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倒是被李玄晟提起,可她怎么能学李玄晟那样坐法,只好勉强跪坐。

李玄晟嘴角一弯,不再开荀雯的玩笑,起身将自己制作的木凳递给她。

荀雯自然识货,“这是西域那边胡族才会用的木凳!”

“正是!他们那边都会使用这种木凳,比咱们中原便易多啦。我就顺手做了一个。”

荀雯接过木凳,不得不说这木凳做工倒是简易,所有地方全部用榫接,李玄晟还在凳面缝制毛皮,坐上去不至于冰凉。

“玄晟,我这次来还给你传个话,姨母要你平日无事,便回王府多陪一下郡主。”

李玄晟歪头自嘲道,“陪她!别开玩笑了,她每次看到都会哭。我看还是算了吧!”

荀萱笑道,“可郡主毕竟是你的胞妹!现在她见你会哭,多半是还不熟悉的关系。等熟悉自然不会再哭。”

“我这些时日,还有要事要做。没空去理会那个小丫头。这王府里的人多的是,少我一人也没事。”

见李玄晟直接回避这话题,荀萱只好换别的说,“我看你读的书多时兵马和史书。不知道你可借我几本看。”

李玄晟指向自己书桌上的书籍,“你要是想看,我借你几本就是。只是看完之后记得还我。这些也是我从别人那里借来的。”

荀雯没想李玄晟如此小气,区区几本破书都不借给自己,“那好吧!”

李玄晟自然知道荀雯想做什么,可他确实不想跟荀雯说话,在他眼中荀雯有点太高傲,骨子里那种风骨,实在没有殷若离好。

这几个月李玄晟都会偷偷去找殷若离,二人每天都在殷若离住处的府院中看星空。殷若离还为李玄晟准备了不少毒药,这些毒药是专门用来麻痹敌人的。如果要让殷思邈知道,还不得气的吐血。

第六十四章 女追男隔重山(二)

入秋十天后,北胡使节部队进入安京,在安京泰和宫入住。泰和宫,位于皇城西方,本为前朝时期的皇宫宫殿,后来改成外国使节常驻地。

这次来到安京北胡使节是来自西域龟兹,西域广义上被称为三十六国,可到了如今在西域能称之为国的只有四个国家,其中最强的是慕容大夏,其次是西域北国阿尔泰、龟兹国白氏王朝和大宛蓝氏王朝。

使节队伍中,一个少女年十四岁,肌肤如玉棕褐卷发,那一双美目如墨,手腕处是串五色的玛瑙手链。一袭火红色龟兹胡服袍衫,腰间是一把十寸长的龟兹官兵标配新月短刀。

此时少女站在泰和宫龟兹驻地的楼阁之上,俯瞰这汉唐的繁华之都安京,身后跟着自己的带刀侍卫霍加,霍加黄须褐发琉璃眼,身高八尺体型壮硕,腰间是两把三尺新月弯刀。

少女右手放在白玉石扶手上,叹道,“霍加,你说他们中原人就是命好,不但土地广阔肥沃,而且物产丰富!相对比我们龟兹,实在无法与他们相提并论。”

霍加回答道,“公主,这中原人虽占据如此宝地,可我们龟兹也有自己的绿洲!而且我们北方草原的战马不正是他们急需的嘛?”

少女回头看向霍加,“可如今呢?呼延部一直对我们北方的草原虎视眈眈,曾经我们最引以为傲的却成了我们最大的麻烦。希望这次跟随大哥,能从汉唐这里得到一些帮助。”

霍加义正言辞道,“公主,您莫要担忧。如果呼延部真对我们用兵,末将一定会将他们杀回娑陵。”

少女微微一笑,说道,“霍加,你是我龟兹第一武士,可你这智慧却不如你的武艺优秀!有时候打打杀杀并不能解决问题。呼延部是北胡的王族,他们的铁骑更有二十万众,我们是敌不过的!”

“公主,您不要再说这种丧气话,想当年西域三十六国只剩我们四国。那时龟兹可是弱小的很,最后在您历代可汗的努力下才成为如今的龟兹。”

“嗯,我明白。谢谢你霍加,是我太悲观了。”

“您是我们龟兹最善良的公主,深受我们族人的爱戴,只有您坚强下去,我们龟兹才会继续生存下去。”

“迪莉!原来你在这啊!”这时,一位身穿白金胡服的二十岁男子来到二人跟前,这位男子便是龟兹国的储君亚里坤。亚里坤比霍加矮半头,样貌俊朗身形倒是匀称挺拔。

说起这龟兹国兄妹,他们的母后却是中原人,曾是龟兹经商商人的舞姬。因此这队兄妹在长相上,算是间于中原人与西域人之间。

迪莉挽着亚里坤的右手臂问道,“哥,你去见那中原皇帝,他可有意帮我们。”

亚里坤摇头道,“他只是让我在安京住上一些时日,然后等他的旨意。”

迪莉冷笑道,“哼,就知道这中原皇帝不靠谱。哥,不如咱们回去吧。我们去找北国的图雅长老,有她在我想北国的阿尔泰部族会帮我们的!”

亚里坤看着自己妹妹,在他眼中这妹妹还是太小,并不懂那些尔虞我诈。她心中真正相见的怕是那阿尔泰部族的王子阿里木。

“迪莉,你以后要记住,我们龟兹白氏自立族以来,从来都不是依靠别人活下来。我们靠的是自己的族人,虽然汉唐非我族类,可他们比北国的那些要友善的多。”

迪莉反驳道,“可是,哥。图雅长老不但是父汗的亲姐姐,还是我们的姑姑,怎能不算我们的族人。”

亚里坤心中叹息,看来他这妹妹是一时半会儿不会明白其中的道理啦,再这么说下也没有任何意义。

“听闻这安京的西市是安京最繁华的地方,那里有许多外来人,迪莉,你要不要去看一看。”

迪莉开心拍手道,“真的吗?没想到在这中原还能遇到其他国的人!去,哥,快点带着我去。”

说着,迪莉拉着亚里坤向着楼阁下走去。

在安京西市的大街上,齐王李敖正和李玄晟一起逛街,二人难得出来,便来了这西市。

“玄晟,我说吧,安京虽然会有宵禁,可这西市就不会。西市的菜色佳肴虽然简单,可吃着痛快。我们找个地方好好吃一顿。”

二人来到一处饭馆坐下,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不得不说这夜间的西市竟比白天更热闹。

“二位客官,刚出炉的黄金羊羔,这是楼兰的葡萄酒。请慢用!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李敖将羊腿撕下放到李玄晟的盘子中,“玄晟来尝尝这烤羊,这里的羊肉完全没有膻气味道,所用配料都是大厨秘制的,口味不错的。”

李玄晟见李敖如此轻车熟路,自然猜到李敖来这里不是一次两次。

“看来你是经常来这里嘛!说这次是第几次来这里了!”

李敖笑道,“这西市本就是热闹场所,我这人天生爱凑热闹,不来这还能来哪里呢?来了没个三四十次都能叫来。”

“你到是挺大胆的,侍卫都不带一个王爷居然独自夜出,一旦出了事,还不倒霉死?”

李敖坏笑道,“我怎么可能出事,不是有你在吗?再说了,这里是安京,是天子脚下。谁敢来找我麻烦!”

“小玄子!”

李玄晟不用猜一听就知道是谁来了,李敖自然知道这个人,为此李敖还给这家伙起了个外号“财神爷”!当然这财神爷是,是只聚财不发财。

李玄参倒是很好奇殷若离怎么会出现这里。

“若离!你怎么在这里?”

殷若离坐到李玄晟跟前笑道,“这西市有很多奇珍异宝的药材,我当然是来买些药材唠。”

李玄晟嘴一歪,“哎,看来我这个月的俸钱是又没了!”

“哪有啊!我没花钱的!是一个土老包硬是给我买的!不过后来那个家伙敢打我的主意,我就略施小惩。”

只见一个体型壮如牛,肤色偏黄一头小辫子,面宽鼻挺小眼的男子,走进饭馆冲这殷若离喊道,“可算让我找到你了!”

第六十五章 女追男隔重山(三)

李敖见到来人,饶是来了兴致,从这个胡人的服饰,李敖便知道他是来自北方草原的突厥阿史那部!最要命的是这个家伙身后的四名侍卫,头巾上的纹饰是黑底银狼。这个纹饰是突厥王族的族纹。

李敖悄声说道,“玄晟,这家伙不是普通杂鱼!我们还是小心为妙!还有我有些醉了,他们就交给你啦。”

为首的男子冲李玄晟三人喊道,“你们是把她交出来,还是我亲自动手?”

殷若离躲在李玄晟身后说道,“你这家伙,说什么呢?哼,我一没偷二没抢,是你自己愿意!怎么如今反悔了?”

阿史那族男子大笑道,“哈哈,我没有反悔!只是用了我的东西,那你便是我人。如今我来这里,自然是来找你!我正好我看你生的不错,不如给我做婢女如何?”

李玄晟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轻蔑道,“如此说来,你要是吃了我的东西,是不是也能成为我的人!”

说着,李玄晟一下子冲到这个男子的眼前,将一整只羊腿塞进阿史那王族男子的嘴中。要知道这可是羊腿不是鸡腿,李玄晟直接将它塞到人的嘴中,这根本是在要人的命。

阿史那王族男子身后侍卫拔出佩刀,一同砍向李玄晟。李玄晟一脚将阿史那王族男子踢向他的侍卫,侍卫接住阿史那王族男子,“少主,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阿史那王族男子指着自己的嘴,侍卫方才明白一把将羊腿从他的口中拔出。

阿史那王族男子恼凶成怒,“我要杀了你!巴特尔!你们给我杀了他!”

“是!少主!”

四名侍卫一起围住李玄晟,李敖和殷若离知趣的躲在身后。看李玄晟在刀光之中游刃有余的躲来躲去!这看起轻松着实是在刀尖上跳舞,这四名侍卫显然是杀场老手,完全没有托泥带水干净利落,刀刀砍在要害之处。

“巴特尔你们在搞什么?区区一个毛头小子也搞不定!我罗睺要你们有什么用?”

“罗睺?”李敖听到这个名字猛然想到什么?暗自叹道,“没想到居然是突厥王那庵罗的儿子!这天下真的好小啊。不行,不能让玄晟伤到他!”刚准备阻止,心中却不敢说出,一旦喊出让他分神,还不得让人砍死。

殷若离在一旁看的不亦乐乎,“玄晟,打他打他。对,打这打那!”

可就在这时,其中一位侍卫的刀反而变快,刀锋正向李玄晟面门看来,李玄晟面色阴冷,“这家伙倒是懂得藏拙!”

脚下步伐凌动,李玄晟一快速转身,方才躲过这一刀。数声虎啸声,瞬间将刚才出刀最快的侍卫轰出,趁势功上剩下的三名侍卫被李玄晟两拳一个,打到在地。

最早被轰出的侍卫再次冲上,李玄晟下身半步挪动,双拳化作流光,那侍卫收回佩刀,接住李玄晟这两拳。只听到金属碎裂的声音,这侍卫的佩刀竟然断成四截。侍卫后退三步,跪在地上。

“啊!我杀了你!”只见罗睺拿着一把座椅砸向李玄晟。李玄晟一脚踢飞那座椅,罗睺双手朝上瞪着李玄晟,看到站在自己眼前的罗睺,李玄晟方才发觉这个家伙脸上哪里不对,一巴掌呼了过去,一张人皮面具从他的脸上飞下。

人皮面具下罗睺的真实面貌出现在李玄晟的跟前,罗睺左脸庞醒目的纹络,紫黑色纹络从左眼处蔓延开来,这纹络反让他有些蛮荒的气息。至于罗睺的样貌,倒是普通大众脸。

见自己的人皮面具掉落,罗睺昂首看着李玄晟,“小子别人看到我样貌,都害怕至极,你怎么不害怕?”

李玄晟嗤笑道,“害怕?不过是个纹身而已,比你奇怪的多的是。现在你们输了,怎么还要继续!”

罗睺右手握拳放在左胸,“既然我们输了,我们便离开。”

罗睺冲自己侍卫喊道,“我们走!”

罗睺等人离开,殷若离走到李玄晟跟前,“小玄子!你怎么让他们走了?”

李玄晟摇头道,“那小子武艺并不差!他面具摘下的那一刻,我觉得面前的是一头恶狼。”

李敖伸了伸懒腰,将纹银扔在店伙计,“打也打了!吃也吃了!我们回去吧!不然让岳高知道,我们会很惨的。”

殷若离埋怨道,“怎么你们要回去?真没意思!我还没玩够呢?”

李玄晟对殷若离这玩心实在钦佩,“是啊!我们只是沐浴日才能出来。你要是没玩够,我让王兄给你找几个侍卫陪着!”

“如果是侍卫,我看还是算了,现在药材齐全,我可以炼药唠!”一说到炼药,殷若离立刻来了兴致,那欢喜的笑容,让李敖看到都有些痴醉。

出了饭馆,李敖拍手,周围出现五名侍卫,“齐王!”

“你们送殷小姐回去。”

“是,齐王。”

送走殷若离,李敖与李玄晟并肩而行。李敖打趣道,“玄晟,我有些羡慕你啊。”

“羡慕我?为何?”

李敖右手搭在李玄晟肩上,“你看啊!殷小姐如花容月貌,那个美啊!”

李玄晟冲李敖坏笑道,“怎么?二哥莫不是看上若离了?”

见到李玄晟那阴险的笑容,李敖方才觉得自己有些失言,辩解道,“玄晟,你误会啦。她是你的青梅竹马,我怎么会呢?”

李玄晟拍了下李敖的肩膀,“你这家伙,若离可是卧龙书院天书楼凤栖斋二凤之一,喜欢的她门生更如过江之鲫!”

李敖诧异道,“二凤?话说,凤不是公的嘛?”

“因为那是书院规矩,凤代表着书院女门生?再说,你不是也在书院待过?怎么你忘了?”

“啊。我还真把这事情忘了。倒是那个二凤的另一个是谁?”

“是江州府尹赵丹的独女!”

“哈哈,赵丹这家伙倒是挺有福气!居然能有个如此美貌多才的女儿。”

二人在谈笑间,正好与迪莉他们擦肩而过。迪莉忽然回头,看向自己左侧,正好看到李玄晟与李敖远去背影。

“迪莉?看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觉得那个好想在哪里见到过!”

亚里坤冲迪莉笑了笑,“你不曾来过中原,怎么会认识中原人。是不是看错人了!”

“大概是吧!”

第六十六章 女追男隔重山(四)

在荀萱的北院内,荀萱正和荀雯谈论最近的事情,“怎么?你去军营看过晟儿?”

“是的,姑姑,去过了。可是”

“可是什么,是不是玄晟对你做了什么!”

荀雯摆手解释道,“没有,什么也没对我。只是我觉得,玄晟对我有些冷漠!”

荀萱安慰道,“晟儿本就是那样,等你跟他熟悉后,自然便不会如此。”

荀雯听荀萱这么说,一时心里乐开了花,“真的嘛?姑姑!”

“那是自然,姑姑怎么会骗你!晟儿是个你对他如何,他便对你如何的孩子。”荀萱继续说道,“可这男女情悦,并非如此。你跟他相知时日甚短,至少你先成为他的知己。”

荀雯点头道,“姑姑,雯儿明白。是雯儿心急了!”

荀萱笑着看自己的侄女,荀雯虽不是容貌姿色上等,可她是荀家的人,自身的素养并非寻常人家可比。荀萱怎会不知道李玄晟对荀雯的态度,俗话说知子莫若母。

李玄晟那点小心思她这个做母亲的更清楚,本来荀萱希望荀雯可以在一旁跟随李玄晟,至少能让他不要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她不希望李玄晟跟自己父亲一样,身陷杀伐之道。

她跟随李青回来之后,看似有人前呼后拥,可在她的心中反倒没有在青海那十年过的自在。自古萧墙深似海,作为世家子女,荀萱看到反而的比李青更清楚。

李靖李府李嘉的厢房中传出李嘉敲打门的声音,“放我出去!爹!你不能这样啊!”

李靖站在门外对里面的李嘉说道,“你给我在家好好反省!等你明白你到底错在哪里?我再放你出来。”

“爹!”被关在房中的李嘉不甘心地喊了一声,气得跺脚回到座椅上。

李嘉嘟囔道,“臭李敖,如果不是你,我怎会落得如此田地。还有那个小子,是洛阳王世子吧。倒是挺厉害的角色。等过些时日,大练兵之时我定要你们好看。”

李靖在书房看书,自己的夫人来到他的书房,“夫君,嘉儿还小,不懂事,你何必跟他计较呢?”

李靖见自己的夫人来了,心头不免一怵,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自己的这个嘉儿都是被她母亲过分宠溺,如今一点都不把他这个父亲放在眼中。

“夫人,求情的话,你还是别说了。”

“我怎能不说。嘉儿刚从都察院的大牢中回来,你就把她关起来。这是个父亲该做的事情吗?”

要说起这李靖夫人,倒是有些传闻,李靖夫人芳名张拂尘。李靖夫人如今这模样并非自己真实面容,年轻时候长得水灵,还是武勋世家子女。这种易容术更是跟她的叔叔学来,李靖都对自己夫人这个恶趣味感到无可奈何。

“夫人,你可知道她闯下多大的祸!”

张拂尘一脸冷漠,“闯下多大的祸?我只知道我女儿被人调戏,还被人从马上打下来,其他一概不知。”

“不知?夫人,你该知道这件事情,如果不是洛阳王在中间求情。嘉儿可是要受到百杖之刑!”

李靖不说不要紧,一说到洛阳王,张拂尘心中生起无名之火,“洛阳王!好大的名号,当初如果不是你在吐蕃救下他的命,他还有今日的作为。他欠我们家的还多着呢?”

李靖将手中书本拍在书桌之上,起身冷喝道,“夫人,莫要再提当年的事。”

“不提?怎么能不提起?如果不是我父亲拼死为他引开吐蕃主力大军,他能将吐蕃大军围歼于青海?如今他儿子还敢欺负我女儿,你作为她父亲咽下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李靖心中叹息道,当初是张老将军率领死士营引开吐蕃大军,最后自己死在吐蕃。李青那之后才会疯狂屠杀吐蕃部族。而且张拂尘年轻时候还喜欢过李青,李靖只不是李青的备胎。

张拂尘嫁给李靖后,说来也奇怪,李靖一路加官进爵最后成为皇室御林军统领。不得不说,张拂尘是李靖的福星。

李靖走到张拂尘的跟前,压低声音说道,“夫人,你如果想带走嘉儿,那便去领好了。可你该清楚,一旦你将她带走,那她便不再是我李靖的女儿。

不管什么事,我都会答应你,可这一次,恕我不能依着你。陛下虽不在意这事,可我李某人在意,治军不严此乃大忌。我想岳丈活着,也不希望我汉唐御林军中发生此等丢人现眼之事。”

说完,李靖直接离开书房,张拂尘松开握紧的拳头,她这次来只是为了摸清李靖的底线。如今她知道了,自然不能再议论下去。

李靖走出书房,来到府邸西别院,院中一位妇人正陪着三岁男童玩耍。这妇人是李靖的侧室,姓秦名瑶为京畿河阳秦家之女。

妇人身旁侍婢行礼道,“将军!”

三岁男童走起路还有些不稳,奶声奶气地喊道,“爹爹!”

李靖抱起男童,“骞儿!乖不乖啊!”

男童嘻嘻笑着,害羞说道,“乖!”

秦瑶会心一笑,将自己的儿子抱过来,“骞儿,跟姐姐们去拙园玩好不好!”

“嗯!好!”

将儿子骗走,李靖原本喜悦的表情立刻消失,看到李靖那表情,秦瑶给李靖斟好茶水。

秦瑶轻声说道,“怎么?大姐又欺负你了?”

李靖瞅了一眼秦瑶,淡笑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秦瑶抿嘴一笑,“你啊,什么事都不犯愁!唯有姐姐才能让你烦忧!我跟你也是多年夫妻,怎么会不了解。”

李靖与秦瑶在院中聊天,院墙外张拂尘却听的一清二楚,气愤地拂袖离开。

听到有人离开,李靖停下与秦瑶的谈话,“我是不是有些演过了?”

秦瑶无奈地摇头,表示不想对自己这个夫君的做法评论什么。多少年了,李靖和张拂尘之间分分合合,但二人感情一直很好。在秦瑶眼中看来,这些反倒是他们夫妻恩爱的方式。

洛阳王府中收到一封寄给洛阳王的信件,李青打开信件,直接将口中茶水喷了出来,这口水正好喷在内务总管武参的脸上。

内务总管武参关心道,“王爷你没事吧?”

李青将信放在书桌上,上面写着,“大花贼,你家小子欺负我家女儿,有本事来黄鹤楼,老娘今日要打回去!张拂尘!”

第六十七章 双龙山对决(一)

十月中旬秦岭双龙山,皇室御林军大练兵这场为期十天的对抗正式揭开序幕。

御林军金色龙旗招展彩带飘扬,旗帜下是那御林军最为精锐的虎狼之师,队伍浩浩荡荡地进入双龙山下的龙城,队伍之中的一辆九匹马拉着的马车,便是中宗李旻的龙车。

亲自为中宗李旻驾车的中年将军,剑眉丹凤,虽有三胡面相倒是清秀。一身正一品将军级明光铠穿在身上,反倒添了几分英武气息。

这将军便是李解,而这支军队是守卫皇城的城卫军,他们便是应龙卫。别看只有区区千人,无不以一当十。应龙卫驻扎龙城行宫后,李旻住在行宫华清宫。

这龙城华清宫建在双龙山之间,犹如双龙戏珠。华清宫占据此间最高点,一览龙城全城景色。除了华清宫,这龙城大多数建筑都是为练兵所建,建筑之内并未有过多的摆设,唯一摆设最多的反倒是伙房中的做饭工具和厢房内的卧铺。

李玄晟等人在应龙卫之前,早已经来到龙城。李玄晟自己不得不承认,这龙城真是简陋到别致。好在李玄晟并不在意这点,谁叫他连雪原冰窟都住过。

夜幕降下,繁星点缀那无尽的星河。中宗李旻站在华清宫殿外,李解与王安分别站在他的身后左右。

这一次出来,中宗李旻并未带来后宫女眷,反倒是带来了晋王李徽和楚王李逸。这两位王爷,现在都在华清宫寝宫内休息。看到两位儿子如此糟糕的身体,中宗李旻不免有些无奈。

明日便是练兵第一日,希望自己二儿子不要让他失望。自己这三个儿子之中,他很是看好李敖,这孩子像极了年少时候的高宗。

中宗李旻问道,“李卿,明日练兵,你觉得哪方更有胜算?”

李解恭敬说道,“回陛下,青鳞军的左林卫,向来是步兵精英,他们作战勇猛,寻常骑兵根本无法对付他们。而游骑军这些年多是训练,而未实战过。因此臣并不看好游骑军。”

“奥!如此说来,李卿是支持左林卫唠!”

“是的陛下!”

“那王安,你呢?”

“陛下,老奴并不懂作战,怎能妄议呢?不过要说赌谁赢?既然李大都督看好左林卫,那老奴便支持游骑军吧。”

“你啊!你这老狐狸!如果是看朕的面子,那朕该好好赏你一番啊!哈哈!”

王安讪讪笑道,“陛下,并非老奴给陛下面子,而是据宫中侍卫流传齐王这些时日让游骑军加倍操练,更是为此演练布阵。因此老奴才会看好齐王。”

中宗李旻回身指向王安,轻笑道,“是嘛!如果敖儿平日都是如此,朕想朕也会看好他。可这军队操练岂是他临时抱佛脚就能熟悉的。不过话说回来,能与左林卫斗殴而不伤一人,那暂时加倍操练还是管点用的嘛?对不对,李卿!”

中宗李旻如此问李解,自然是想听下一他的意思,窦东那奏章他是看过的,可李解并未批阅。

李解拱手道,“陛下,这件事是臣失职。还请陛下责罚。”

“李爱卿,朕并未有怪罪你的意思。只是希望以后部下上来到奏章你多关注一下。朕不希望有些流言传到朕的耳中。

还有,阿史那部族的王子在安京实在有些放肆,替朕好好招待一下他,莫要失了汉唐的颜面。龟兹那边,如果呼延觉若真想吃掉龟兹,朕想你的御林军是不是也该出去溜溜弯活动活动?”

“臣还请陛下三思。西域势力复杂,西南尚有吐蕃窥视,东南并未完全归顺,若是我军贸然出动,会不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中宗李旻眯眼看着李解,“李爱卿,朕是越来越佩服你这修养。曾经的你可不是这样的,莫非这上了年纪,那沸腾的血冷却了!”

李解跪地说道,“陛下,臣只是依据目前周边局势做出自己的论断,而且陛下您比臣更清楚如今的处境。对一敌是没有问题,可如果四方联合攻之,我们所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

“李爱卿啊,有时候朕确实不喜欢听你说实话!这次大练兵之后,朕交给一个任务。”

“还请陛下明示!”

“近些年南诏蛮苗多次骚扰巴蜀,朕本不想对南诏动手。可南诏王居然将手伸向岭南。既然他手伸长了,那朕就该让他明白这汉唐的江山,不是哪个蛮夷狗能随意触碰的。因此朕会派遣御林军去岭南,而这次所调遣的军队数量你来订。

只是这些人,只能从这次练兵的青鳞军中,选出入眼的新兵,送他们去巴蜀。你该明白朕的意思。”

“是,陛下,臣会安排。一定不会让南诏怀疑。”

“起来吧,李爱卿。”

“谢陛下!”

“王安!”

“奴才在!”

“传朕旨意,让闽南府派出八百山越府兵前往巫州后着,荆州府兵一万前往永州。至于滕云龙让他给朕看好吐蕃,只要有一支吐蕃军队出现在南诏,格杀勿论。”

“是,奴才遵旨。”

李解回到住处点灯,一个黑衣人出现在他的身后。

李解坐在蒲团上,冷声道,“查的如何?”

“回都督,南诏内最近并不平静。南诏王与大供奉之间再次发生矛盾。大供奉的军队如今控制着南诏的姚州昆州玉州。”

李解淡淡一笑道,“没想到竟会发生此等事情。只是不知道这大供奉是何许人也?”

“回都督,这大供奉是南诏人皇蛮苗的后裔,南诏王以前也是大供奉下的信徒,如今这位南诏王统一六诏,实力大增便不大供奉放在眼中。后来发生一件奇事,引发了两人之间的矛盾。

只是那之后,二人虽有矛盾却面和心不合。谁知道最近大供奉最宠信祭祀被南诏王刺杀,二位竟会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

“那还有其他消息?”

“安插在大供奉信徒中的探子书信回来,说是在寻找什么人?据传闻大供奉寻找的这个人是南诏王的天命劫难!只要找到他,就能让南诏王死在这劫难之下。”

李解挥手道,“下去吧,顺便告诉他们,年后我会派军队去巫州。到时候拥有我手令之人便是你们的上司,一切调遣可听他指挥。”

“是,都督!”

第六十八章 双龙山对决(二)

朝阳升起,第一缕阳光撒在龙城。龙城演武场上所有练兵道具准备就绪,左林卫与游骑军所有演习人员早已进入演武场。

今日在观武台上,中宗李旻身旁则是还驻守在安京的武将。御林大都督李解、兵部尚书冯道绩、洛阳王李青、御林都统司马翊等正二品以上将领。

第一日的练兵科目多是射箭与负重拉练。今日这些将领前来,大多数是参加练兵开幕致辞。第二日是两军之间的单兵对战与小队作战,最终成绩越靠前的对于两军最后选择对战场地越关键。第三至第八日,是游骑军与左林卫之间的对决。

李解亲自致辞所有参加练兵的青鳞军士兵,“今日为青鳞军一年一度的练兵,对于这次参与练兵的御林新兵。我希望各位御林新兵能取的各自欣喜的成绩。御林好男儿志在四方,守护吾汉唐疆土,血战杀场唯马革裹尸还。现在龙城练兵开始!”

“咚咚咚!”观武台两侧战鼓擂动,御林骑兵拔出自己的佩剑,指向天空,齐声喊道,“吾命为汉唐忠魂,吾剑为汉唐先锋,犯我汉唐天威者,虽远必诛!御林战四方,唯马革裹尸还。”

号角发出呜呜的鸣声,传令兵高声喊道,“龙城演武开!”

中宗李旻见到榜单后,李玄晟射箭与骑马射箭夺得榜首,李敖仅得到二十三名。李嘉这个女孩子居然得到十甲,倒是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

“靖将军,你家千金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多谢陛下夸赞,小女能得到如此佳绩不过是侥幸而已。”

“哈哈,你家千金颇有当年她母亲的风范,朕应该恭喜靖将军才对!”

李靖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如何作答,李青插嘴道,“陛下,所言甚是。这汉唐的天下也有女子一半的功劳,靖将军得此佳女,实在可喜可贺。”

一日练兵结束,李青来到李玄晟的住处,“玄晟,今日表现不错嘛?明后两天可要努力。这次的两军对擂地形不同以前,前面的练兵多是为最后的争取更多利处”

“爹,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是在想我透漏内部消息?”

“哈哈,你是我儿子,我自然要为你考虑的!你最终的目的是要将左林卫击败!而且要把他们彻底打怕!”

“如何打怕?爹,我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说实话,目前的游骑军根本无法打败左林卫。哪怕我有一支奇兵,不到万不得已时候,我绝对不会让他们出现。”

李青可是很期待李玄晟的那支奇兵,“你小子,什么时候学会藏拙了?对付左林卫最大的根本就是打乱他们的阵势,正所谓左林卫优势也是他们的劣势。习惯于布阵的队伍,遇到不遵守的骑兵反而会有奇效。骑兵最大的优势就是在于自身的机动性,游骑兵的弓弩步数虽不如左林卫,胜在射击次数上,大范围的覆盖步兵降低其行进速度,让你的其他骑兵杀去左林卫大阵。你可明白?”

“爹,你所说虽对,可我担心左林卫的指挥会随时变阵。如果可以,我希望我成为游骑军骑兵的指挥。而且在骑兵作战上,不知道八卦锁龙阵能不能有用!”

“八卦锁龙阵,这是徐老最为拿手的阵法,如果左林卫全军出击,你们可以牢牢的锁死他们!因此,你们要他们赶出自己的营地。”

“嗯,爹!今晚可要感谢啦。不过我听别人说,你是不是跟李靖将军的夫人在黄鹤楼比剑了?”

李青挑眉笑道,“嘿小子,我的事你也敢插手?信不信我今晚跟你切磋一下?”

李玄晟十分关心的说道,“爹,我只是为你担心啊!我娘那性子,你比我更了解。她要是生起气来,你倒霉不要紧,千万别连累我啊。你是不知道那个荀雯太烦人!”

“哈哈。那可是你表姐,多少人追求还来不及呢?你居然会嫌弃她。玄晟,你得努力才是啊!”

“爹,我看荀雯这件事你也知情吧。”

李青自然不会承认他参与此事,“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那是你娘的意思。”

“哎,你们给我一个不喜欢的人,让我跟她去培养感情,我是学不来。”

看李玄晟那不情愿的模样,李青也不好强求,“玄晟,如果不愿意,跟你娘说说你的意见。假若你母亲同意,到时把荀雯送回洛阳便是。”

李玄晟轻揉太阳穴,苦恼道,“头疼啊。我去睡了!爹。”

“去吧,我也回去。”

回到宫殿御龙别院,早有人在别院等候,“洛阳王。”

“安大人。”此人阔脸菱目络腮胡,体格偏胖,应该叫他圆桶更合适。这人是兵部侍郎安烨。

“深夜来访,不知所为何事?”

“洛阳王,下官是来请示您的。”

“请示?”

“昨日下官收到御林军大都督的征调令,要从闽南府征调八百山越府兵。如今闽南府受您辖制,自然需要您的玺印,方可征调。”

“你这胖子,总是喜欢拐弯抹角!跟我还自称下官。”

“我可不是你,你是皇室亲王,我不过三品侍郎,还是个跑腿的!自然还是守本分些比较好。不然再得罪上头的人,我可真是要辞官归隐啦!”

“安烨,这次征调的目的地在哪里?”

“巫州!”

“巫州,那不是岭南府?怎么会调往那里?”

“这个我就不知道啦。如今的兵部只负责调兵遣将,其他一概不过问。你也是带兵打仗的行家,难道没看出来?”

“目前我只关注东南,对于西南那边,我是真的不太清楚。你不是也说过,做人要本分些,不在管辖之内切莫多管。”

“哈哈,没想到洛阳王你也有避让的一面。”

“该避让时,自当如此。如今我已是位高权重,做事不能如往日一般。把征调令给我吧,我给你盖上。”

将自己玺印盖上,安烨便告辞离去。曾几何时,过去那些直来直去的铁血汉子如此反倒成为滑头。想起当年征战四方的岁月,李青暗自笑起来,“功名利禄世人心,弹指一挥乾道尽。时也,命也!”

第六十九章 双龙山对决(三)

“这个李嘉真是太阴险了。”

李敖如今是狼狈不堪,左林卫与游骑军对战,李敖所率领的游骑军被李嘉布阵围困如深山之中。如果不是不能用真正的武器,他一定要了李嘉好看。

如今被困,李敖这三百人的部队如何吃饭还成为问题。在前些时日所有比试结束后,左林卫能够参与的人数居然留下一千人,自己这边倒是好只剩下三百人多一些。

至于那边三百多一些的一些,自然是李玄晟所带领的奇兵。奇兵自然要有奇效,李敖在正面吸引李嘉的注意。

李玄晟这次所率人马加上自己不过十八人,他倒是看的开自称是游骑十八卫。

本来计划使用锁龙阵,可他没想到这次比试的地方居然是双龙山南部的深山老林中。在这种地方作战人数多并不是优势,可如果对方是自己两倍的人数。那就该好好想想如何对付他们。

好在这里并非都是深山老林,有些地方还存有残破的建筑,看上去好像是荒废许久的山村,如今这些村落大多变成植物的乐园。

他们不敢在这里逗留,可李嘉的部队人马绝对可以。李玄晟等人刚刚隐藏,就有人赶到这里。

李玄晟等人藏在建筑背后一人高的野草丛中,注视着来到这里的人马。

李玄晟闭眼,听着脚步声,口中默念道,“一二三,八个人!”

李玄晟透过草丛看到这些人是李嘉左林卫后,有了主意。对身旁的其他人做了一个动手的手势。

这些左林卫拿着木枪与木刀,搜索这附近的院落,在一个左林卫来到李玄晟等人跟前时候,他们迅速将这名左林卫打昏在地。

紧着后面这八名左林卫都李玄晟等人制服,李玄晟对这些左林卫说道,“如今你们被俘,也代表你们已经失去自己的生命。剩下就自己回去吧。当然如果你们告密,一旦被我知道你们应该清楚将要付出的代价。”

李玄晟等人中的八个人换上左林卫的衣服,从废弃的院落中走出。至少在短时间内,他们不会露馅。现在所要做的是等着夜色降临,他们八个人混入左林卫在临时驻扎的大营中。

“校尉,我进入他们大营,如何给你信号!”

李玄晟诡异的笑了笑,“天上银钩出云时,狼嚎啸月。你们借机行事,如果被发现就逃走。”

“是,校尉!”

换上左林卫军服的下属离开后,李玄晟剩下的人马走向那个猎户的家。

傍晚时分,李玄晟终于赶到猎户的家,隔着老远李玄晟就听到那头白狼的嚎叫声。

猎户从木房中走出,见到李玄晟后,笑道,“有些时日未见,倒是没想到你小小年纪会个校尉。”

李玄晟摸着白狼的头,冲着猎户说道,“王大叔,那日未能告知,还望见谅。”

“我正好做了晚饭,如果不嫌弃,就一起吃吧。”

这十个人走到王猎户的木屋内,倒是把着小一点木屋挤了个满满当当。

王猎户拿出自己酿造的果酒给他们满上,“来来来,尝尝我自己酿制的果酒。”

“干!”众人捧起酒碗大口喝起。

王猎户问道,“你们来这,想必是与那边山中的练兵有关吧。昨日我从那里经过,看到其中一支部队被围困于山上,我想明日他们便会投降吧。”

李玄晟不以为然,“王大叔,为什么这样说?虽是围困,可也不一定没有赢的可能!”

王大叔回答道,“那山上有血乌鸟,一到夜里就会出没。我们这里的猎人基本都不会去那里打猎。”

其中一名游骑军说道,“血乌鸟?那是何物?”

王大叔解释道,“这血乌鸟是一种专门以动物血液为食的飞禽,那翅膀却不像鸟,脸长得像猪,是相当凶猛的飞禽。”

李玄晟一想到这,“坏了!我得赶紧去通知他们!不然还没等跟李嘉他们决战,自己就先折在那里!”

王大叔见李玄晟要走,伸手拉住李玄晟“这种飞禽只有子时才会出来,你现在去还有三个时辰。你带白狼去,从这里到那儿有一条山道。”

其他人也顾不上吃饭,“校尉,我们跟你一起去吧!”

李玄晟对其他游骑军说道,“你们还是留下,再过一个时辰,你们去我们约定的地方埋伏好。接应一下进入大营的兄弟们。”

众人齐声说道,“是!校尉。”

看到李玄晟等人的刀是木刀,王大叔将自己打造的猎刀交给李玄晟,“这么晚出没的野兽不少,拿着它你好防身。”

李玄晟接过猎刀,说了声谢谢,便与白狼一同前往李敖他们所在的山头。

一狼一人一前一后,在白狼的引领下,李玄晟轻松的躲开陷阱和坑洼之地。白狼速度极快,李玄晟脚下的步伐也丝毫没乱掉的迹象,紧跟着白狼。

忽然白狼停下,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李玄晟看到前面悬崖道上竟然有一条巨蟒,这巨蟒口吐信子,双眼中在在黑暗之中发出猩红的光芒。

“该死!怎么会碰上这种东西!”李玄晟倒不是害怕,而是眼前这巨蟒太大,目测至少有十丈左右。

巨蟒躯体弯弯曲曲扭动向着李玄晟他们袭来,李玄晟拔出猎刀,正面冲向巨蟒,一刀砍在其身上。猎刀与巨蟒鳞片居然擦出火花,那火花在黑衣中如此夺目。

巨蟒身躯昂起,蛇尾如疾风甩向李玄晟,好在李玄晟反应够快,躲过这一击。白狼发出呜呜的嚎叫声,那嚎叫声向着四面八方散去。

李玄晟继续跟巨蟒争斗,那把猎刀都被砍的卷曲,巨蟒身上鳞片也李玄晟用内力划破。

树林中发出沙沙的声音,只见到绿油油地光亮从树林中走出。白狼继续吼叫,这些绿油油光亮的也一同嚎叫后,冲向眼前的巨蟒。

有李玄晟牵制巨蟒,这野狼群更是肆无忌惮地对着巨蟒撕咬,这巨蟒虽然体型大,可也架不住狼群的猛攻,逐渐体力不支,转身要逃,李玄晟根本没有给它机会,从高处一跃而下,一刀插进巨蟒眼中,又快速地拔出一刀将另一眼睛砍裂。

巨蟒没有视野,在原地翻来翻去,蛇尾所到之处草木尽毁。白狼冲上去,竟然一口咬下巨蟒的鳞肉,四五口之后,巨蟒躺在地上没了气息。

李玄晟惊喜道,“这个家伙!牙齿也太硬了吧!”

第七十章 双龙山对决(四)

李玄晟与白狼赶到李敖所在地,只见乌压压的血乌鸟遮云蔽月,从深山之中飞出。喳喳的声音,在山林中回想不绝。

“火云箭!”无数羽箭带着火苗,射向血乌鸟群。

“这李嘉想做什么?这样会害死李敖的!”李玄晟怒骂道。

带有火苗的羽箭射到树干上,这火苗引燃树木,没过多久山林中燃起熊熊大火。

李玄晟将脸遮住,赶到李敖的驻扎地。李敖手持火把待着游骑军的士兵,井然有序地撤离这里。

“二哥!”听到有人喊自己,李敖望去发现李玄晟冲向自己。

“玄晟!你可算来了!再不来我们就丢下你了!”李敖向李玄晟喊道。

“你们这是打算去哪儿?”

“在不久前,我们发现了一处山道,正好可以从这里撤离!跟我来!我边走边说!”

在撤退的路上,李敖跟李玄晟说起这山道的事情,这山道是无意中发现的。这山道显然是人工开凿而出,只是不知多久无人行走,逐渐被废弃。后来杂草丛生,也就慢慢被掩埋。

顺着山道,游骑军脱离了被围困的山头。而李嘉的左林卫正和大火作战,在放火之前,李嘉早就命人砍出一条道路,甚至引来山泉。

只是她没有想到,居然会遇到血乌鸟。如果不是自己早有打算,自己这些部下恐怕会在这里折去大半。

事实上李敖这家伙是知道这里有血乌鸟的存在,他根本就是引李嘉将他们围困到这里。然后等到夜幕降临,利用血乌鸟去袭击李嘉的部队。如果李玄晟仔细发现会知道真正点火的人是李敖而不是李嘉。

从山上撤退,李玄晟就跟李敖迂回来到李嘉的后方。李玄晟让白狼吼叫,对着自己的人发暗号。

这夜晚的深山老林可不同于白天,黑夜首视野限制,即使在训练有序的士兵也会受制,如今李嘉大部分军队都在前方,自己后方反而露出的空档。

李玄晟他们却不同,有白狼这个领路人在,他们悄无声息地慢慢靠近李嘉的后方。

李嘉并不知道自己身后的人正在一个个被干掉,冲上山头的左林卫并未发现李敖的游骑军,立刻向李嘉汇报。

李嘉根本不信,“你说什么?你说他们消失不见了?”

“是的,都尉,我们四处搜查过,并没有游骑军的踪迹。”

“这就奇怪了!咦?什么声音?”

“都尉,好像是野狼的叫声!”

“都尉,不好啦!”只见有一个名左林卫从不远处冲来。

李嘉急切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回都尉,我们后方的四百弟兄都被干掉了!”

“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末将刚才集合人马,却发现人少了许多。便下令去寻找,最后只发现他们的刀剑差在原地!”

李嘉脸色一变,握拳道,“不好,我们中计了!马上集合!”

“是!都尉!”

将自己的人马集合清点人数后,李嘉听到的数字让她都有些心痛,就这短短的一刻时间,自己部下就没了一半还多。

在这黑夜下深山老林之中,冷风呼呼作响,树林中那黑漆漆一片,仿佛是张开嘴的野兽正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现在虽是初秋第一个月,可这山林之中夜晚的气温跟深秋时节一样阴冷。

李嘉手持佩剑,与自己部下结阵慢慢地向着山下走去。

李敖等人静静隐藏在草丛之中,静待李嘉部队的到来。至于李玄晟在哪里,如果李嘉可以仔细一点她就会发现自身旁的是不多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身影近在咫尺,只是大家的神经紧绷,并未在意身旁的人。

忽然黑漆漆的密林中,传出狼的嚎叫声,李嘉的部队下意识的停下了步伐。只见四周的草丛中,跳出一个个黑色人影。

“有敌袭!保护好都尉!”李嘉身旁的左林卫大喊道。

李嘉暗自懊悔,心想这是哪个蠢货,居然将自己的位置暴露给敌人。

一时之间,两方人马在密林之中混战,李玄晟就那样假装与自己游骑军作战,一边借机靠近李嘉。他很清楚啊,只要将李嘉拿下,这次的练兵就算是结束。

李嘉这武艺倒也不虚,寻常兵士还真是奈何不了她。一名左林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李玄晟一刀“斩杀”。木刀在手,李玄晟手上木刀如索命刀,将那些左林卫一个个“斩杀”。他们根本不会相信自己的人马中居然会隐藏的细作。

“啪”的一声,李嘉双眼一瞪,顿时失去知觉趴在地上。双方人马混战,自己分不清彼此,哪怕李嘉被俘,她的士兵也不会知道。扛起李嘉,李玄晟手持木刀从容不迫地冲出这里。

有白狼的帮助,李敖的游骑军才算搞定剩余的左林卫。这一晚的对战,李敖有些佩服李玄晟,居然安排地如此缜密,将李嘉的人马一个个的吃掉。甚至还将自己伪装成对方的人马,如此静悄悄地站到了李嘉的跟前,也没让她发现自己的存在。

所有的一切看似轻巧,可做起来并非如此。李嘉输在她太信任自己的部下,输在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士兵中会有奸细。

醒来之后,李嘉看到自己躺在李府的厢房之中,李靖正坐在桌前睡觉。

“爹!”李嘉摸了摸自己后颈,火辣辣的疼。

李靖听到女儿喊自己,醒了过来,“你醒啦!”

“爹,我昏迷了多久?”

李靖笑道,“不多,才昏了三天而已。”

“三天?我居然昏迷了三天。这么说来,那边都结束了吧!”李嘉失落道。

“是啊。都结束了。你们输了。不过不要紧,胜败乃兵家常事,下一次赢回来就好,不是嘛?”

李嘉听李靖安慰自己,心里不是滋味,“都怪我大意中了计,如果我能小心行事,这一次决不会输。”

李靖用力拍着李嘉的肩膀,“嘉儿,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次练兵你学到了多少,那才是最重要的。明白嘛”

“是,爹,女儿明白!”

第七十一章 玄锦飞羽(一)

龙城练兵结束一个月后,李玄晟在游骑军营带兵训练,皇宫总管王安亲自来到游骑军营迎接他。

“世子,跟我走吧。陛下在御书房正等着您呢?”

李玄晟骑上追风,跟随王安的车队去往皇宫。王安在马车中观察着李玄晟,露出满意的笑容。回想当年,李青也是如此模样。都说这洛阳王世子是人中之龙,现在看来确实配得上这称呼。

走进御书房,李玄晟行礼问候中宗李旻,中宗李旻赐座于李玄晟。

“玄晟,今日让你来,是想给你安排一个艰巨的任务。”

“还望陛下明示!”

“这次龙城练兵赢的一方,真会派他们去巫州驻守一年半载。如今这人马已经集结完毕,自然需要安排统帅。一将两副将,主将统御中军,副将统御左右路。如今主将与一名副将已安排妥当,这剩下的副将朕希望你来担任。”

“我?可陛下,我从未统御过军队,怕难以担当如此重任!”

中宗李旻淡然一笑,“你小子就不要跟朕谦虚啦。朕听齐王说过,这次所有的对策都是你想出来,游骑军方才获胜。

你这副将是在平南之战所立功勋,如今你正式参军,自然受得起这将位。

根据你所有的功勋,如今朕受封你为游骑将军(从五品),统御巫州驻军右路一千御林军。玄晟,你去了巫州要好好努力,莫要丢了我皇室的颜面。”

“是,陛下。”

李玄晟告退,正巧在殿外遇到安平公主李语柔,“玄晟!”

说起这安平公主,李玄晟对她倒是有些亲近。一是这安平公主生性温柔待人随和,更是写的一手好字。安平公主的母亲是邓婕妤,而邓婕妤还是长孙太后母亲族家的小辈。只可惜邓婕妤早逝,安平公主一直由长孙太后照料。因此在安平公主虽不是嫡公主,却没人敢轻视这位公主。

李玄晟行礼道,“侄儿见过姑姑。”

李语柔轻轻一笑,李玄晟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倒是不似曾经。“怎么,这在御林军待了不过一年,你倒是越来越俊俏。来,让姑姑看看。”

说着李语柔抓住李玄晟的右手,拉着他去往御花园。

进入御花园铜雀楼之中,李语柔将棋盘摆好,“来玄晟,陪我下棋。顺道跟我说说,你如何赢下李嘉的?”

黑白子落,李玄晟跟李语柔说着龙城练兵的事情。只是李玄晟并非说书先生,自然说得没有口才,却并不妨碍李语柔明白他所要表达的意思。

一枚白子落下,李语柔笑如嫣花,“你的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马虎。不过你能让李嘉吃瘪,说起来我还要好好感谢你。如果不是你啊,我以后都没机会取笑那个男人婆。”

“男人婆?”

李语柔收起棋子,“对啊,李嘉虽姿色不错,可她整天就知道舞刀弄剑,如果不是因为李靖将军的缘故,她如何进得了左林卫?”

李玄晟没来由的说道,“可我觉得她的身手并不差,齐王兄想赢她也百招之内。”

李语柔挖苦道,“怎么?你对她有意思?说来让我听听,没准我能给你做个媒。”

李玄晟摆手道,“你可千万别这么做,要是让齐王兄知道了,他还不得跟我拼命。”

李语柔一时吃惊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李敖喜欢李嘉?可他们两个每次见面都会闹得不欢而散啊!这显然不可能啊!”

李玄晟嘿嘿笑这说道,“不打不相识,二哥可是从心里喜欢这个李嘉,不过我觉得那个李嘉并不是很喜欢二哥。到最后怕是二哥一厢情愿而已。”

“那有什么,既然李敖喜欢她,我这个做姑姑的一定会给他想办法。再说了,李敖长得也不差啊,何况他母妃还是薛贵妃。薛家也是大世家,跟他们家算是门当户对。”

“公主,世子,刚才皇太后传来懿旨要二位去大明宫用膳。”

“知道啦。玄晟,我们走吧,不然太后又要唠叨我了。”

来到大明宫,李玄晟见到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人,殷若离正从大明宫走出,他身旁是一个太医院的御医。

二人对视,殷若离内心反倒是震惊。因为李玄晟从未对她说起过他的身份,只知道他家在安京家世不错。当看到李玄晟的世子服,殷若离算是明白过来。

陈奉行礼道,“公主殿下。世子!”

殷若离见到李玄晟,一时目光呆滞,没有反应过来。

安平公主身后女官呵斥道,“大胆,见到公主殿下为何不行礼。”

陈奉发觉后拉了一下殷若离,殷若离行礼道,“公主殿下。世子!”

李语柔并未在意,“罢了,我看她面生,想必是没有见过我。我们还是赶紧去太后寝殿吧,免得去晚了。”

李语柔与李玄晟从二人身旁走过,李玄晟回头看了一眼殷若离,倒是让李语柔捕捉到那与众不同目光。

陈奉见李语柔离去,心里算是舒了一口气,“若离,你可吓死我了。”

殷若离致歉道,“对不起。陈师兄!刚才那二人是谁?”

“刚才那是安平公主和洛阳王世子。好在遇到的是安平公主,不然刚才治你个无礼之罪,是会遭杖刑的。

快要用膳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太医院吧!”

在大明宫用膳之时,李语柔察觉到李玄晟有些异样,悄声对身后女官说道,“去查一下刚才遇到那个女医。”

“是,公主。”

用过膳后,李玄晟先告辞离开大明宫,向太医院一路奔去。

走进太医院中,看守太医院的御林侍卫行礼,李玄晟对这御林侍卫说道,“我来找殷若离,她是否在太医院。”

“回世子,殷御医刚出宫,去给长公主看病。”

安平公主府中,女官正对李语柔说着自己查到的事情,“你说玄晟去太医院找过那个女御医?”

“是的,公主。这殷御医来自姑苏卧龙书院,是圣手殷思邈的养孙女。听闻,殷御医与世子是恋人。只是世子去卧龙书院之时,隐瞒自己的身份,想必殷御医并不知情。”

李语柔左手托香腮,嘀咕道,“难怪他不喜欢荀雯,原来是有了心上人啊。哎,看来我要跟荀雯说说,不然这傻丫头只会用情用错了地方。”

“公主,可还有其他事。”

“没有了,你下去吧。”

“是,公主。”

第七十二章 玄锦飞羽(二)

殷若离为长公主诊断完毕后,长公主府内务总管将殷若离送出府。在出府之时,正好遇到长公主的长子张桓从马车上走下。

这张桓一身酒气,走起路来还需要人搀扶。张桓见到殷若离,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啊,这是那来的女神仙啊!”

内务总管见自己小主子调戏御医,立刻告知张桓,“公子,她是太医院的御医。方才刚为公主诊治完,现在要回太医院。”

张桓打了一个嗝,拱手道,“原来是太医院的女神仙啊!既然御医在这,可否为本公子诊治一下病啊!”

说着张桓走进殷若离,一把抓住殷若离手腕,放在自己的胸口,“女神仙啊,我最近这段时间心口一直疼。不知道怎么回事,女神仙啊,能不能救我啊。”

殷若离想挣脱张桓,却不想这家伙手劲儿不小,嗔怪道,“公子,我是太医院的御医,还请自重。”

张桓大笑道,“太医院的御医,唉吆喂,啧啧。我不是皇亲国戚嘛,难道我生病了让你看看还不行吗?”

说着张桓更加胆大,左手居然摸向殷若离的脸颊,内务总管欲言又止,他可是知道自己这公子的秉性,从小娇生惯养,尤其是喜欢貌美的女子。

殷若离一巴掌打在张桓的手上,“给我放开你的脏手!”

张桓坏笑道,“吆喝,这性子我喜欢哈!够泼辣!”

张桓一把抱住殷若离想要亲,却不想被飞来一拳,打出数步之外。张桓“哇”的一声,口中居然吐出三颗牙齿。

张桓摸着自己的右腮帮子,居然肿了起来,“是哪个该死的打我?”

“是你小爷我!张桓!”

“李玄晟!”张桓大声喝道,“你凭什么打我!”

李玄晟右手握拳,左手揉着右手的手腕,“谁让你碰了不该碰到人!”

张桓看了一眼李玄晟身后的殷若离,“李玄晟,你今日敢打我,我就跟你没完。来人那给拿下他!”

公主府的护卫求饶道,“可是公子,他是洛阳王世子啊。我们不敢啊!”

张桓恼凶成怒,对自己护卫说道,“没用的东西,我要你们有什么用!他们不上,你们给我上!出了什么事,我给你们担着!”

“是。公子!”张桓自己的贴身护卫遵命道。

八名护卫一拥而上,这次李玄晟的拳脚功夫丝毫没含糊,明知道自己的身份,这张桓还敢动手。李玄晟如虎入羊群,一拳一拳的下去,只听到骨裂咔咔的声响后,这八名护卫就被李玄晟放倒在地。

张桓看到李玄晟这么轻易的将自己的护卫打趴在地,立刻起身向着府中冲去,可他的速度并没有李玄晟快,被李玄晟一脚劈下。额头正好碰在石阶之上,顿时鲜血如注,张桓头一歪竟然昏了过去。

“公子!公子!公子!”

“不好啦!杀人啦!”

殷若离见要闹出人命,立马走上前去看张桓,“没事,只是昏了过去。”殷若离从药箱中拿出止血散和绷带,将张桓的头包扎起来。

“把他抬回去吧。在伤口愈合前,这几日不要走动。”

内务总管拱手致谢,“多谢殷御医出手相救!方才没有制止公子,实在是过意不去。”

“不客气!救人是我该做的。”

长公主说到消息后,震惊道,“你说什么?桓儿被打了!快到我去看看他!”

见到儿子昏迷不醒,长公主心中烦躁,“是谁干的?”

“回公主,是洛阳王世子。”

长公主皱眉道,“是他!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一道来。”

内总管于是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跟长公主说了一遍,听完长公主叹气道,“如此说来,是桓儿有错在先!是我没有管好桓儿!这殷御医是母后十分看重的人。如果母后知道,一定会大发雷霆。”

内总管询问道,“那公主,不如老奴去帮您登门道歉。”

“也好。那你就代我去道歉吧。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太后的御医。”

“是,公主。”

李玄晟拉着殷若离走后,殷若离根本没有反抗的力气,来到太医院一旁,李玄晟才回头看殷若离。

李玄晟好奇道,“我就纳闷了,以前你不是有许多防身器具。今日怎么被流氓调戏啦!”

“那次长公主召见的急,忘记带了。”

“张桓那么对你,你不会还手啊!打不过他,咬他也是可以的嘛?”

殷若离没好气道,“哼,我咬他,你以为我是狗嘛?”

“我看你也就只有在我面前才这么有勇气!”李玄晟耸耸肩说道,“好啦,以后出去,至少要御林侍卫陪你一块出去。”

“我只是个御医,又不是什么皇亲国戚,怎么能让御林侍卫护送!”

“你难道非要跟我顶嘴嘛?真是的,我说得是如果。”

殷若离一想起李玄晟隐瞒自己身份,心里就有些小情绪,“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再说,我的事情,怎能劳烦世子呢!”

李玄晟一时气的结巴,“我不是你跟我之间还客气什么?”

殷若离瞪了一眼李玄晟,正好看到陈奉,便冲自己的师兄挥手示意,对李玄晟说道,“我还有其他事情,先回太医院了。”

李玄晟摸着自己额头,顿时理解不了殷若离到底在想什么,叹气道,“这女人可真难以理解啊!”

李玄晟大闹长公主府,虽然被长公主大事化了,可这件事并不会轻易结束。不知道是谁放出风,这事情更是传到了宫中。

太后知道后,更是震怒无比。殷若离可是她的贴身御医,再加上殷思邈曾经就过自己,太后于情于理都要过问此事。

张桓因自己醉酒调戏御医,直接被太后处罚面壁三个月。张桓自己都不敢相信,那个被自己调戏的御医到底是什么身份,怎会让自己外祖母如此对待自己。

殷若离因为那件事情,被李语柔注意上,李语柔在宣纸上写出殷若离的名字,“原来你就是皇兄最珍贵的棋子。玄晟。希望你将来不要怪罪陛下。我想总有一天你会明白陛下的苦衷。”

第七十三章 玄锦飞羽(三)

安京东市翡翠楼,这翡翠楼是姑苏周家的产业,同时这里也是江州商会的会馆。翡翠楼内的装饰木材都是来自岭南深山,尤其是大堂之中一人高的玉珊瑚,更是排名天下第一的观景石。这翡翠楼有个不成为的规矩,非江州商会成员不得入内,如本商会携带外来人仅限两位。能成为翡翠楼的护卫,无一不是习武高手。

翡翠楼的管事,是来自江州的郑卓,这个郑卓年轻时是江州有名的才俊,做过赵丹的副手。从某种程度上,这翡翠楼也是江州在安京的脸面。

这几日,周百万正好从姑苏来到安京,名曰是为了来安京学习开阔眼界,实际上他是来找李玄晟。

周百万一来,常驻翡翠楼其他世家管事纷纷前来拜访周百万。周百万摆着他那自以为很帅的笑容,热情欢迎这些世家管事。

郑卓作为总管事,最后搞到为周百万接风的厢房。只不过这郑卓对周百万的态度,并没有其他管事对周百万那般友好。

一时之间气氛尴尬到了极点,周百万自然面带微笑,对他的敬酒来之不拒。吃过饭后,周百万故意装醉被人抬回自己的卧房。

管家高展关上房门,观察片刻后,对着周百万说道,“少爷,您可以醒了。”

周百万从床上翻身起来,脸色阴沉,“老高,给我来杯温水!”

“是,少爷!”

“老高,你知道郑卓最近在做什么?”

“少爷,我听手下说,他最近一直跟萧衍萧大人走的近。您有所不知,这萧大人是陛下身旁的红人,只要有他在陛下进言,他自然能得到不少好处。”

“这家伙倒是不会懂得隐藏,今日你看他那模样,还真是忘了这翡翠楼是谁家的?”

高展劝解道,“少爷,你可千万别跟郑卓闹翻,他好歹也是赵大人的人。我们周家虽是江州首富,可也遭到其他世家的觊觎。”

“哼,我知道。所以我要找一个值得依附的人,最好还是真心实意的朋友!”

高展接着话,说道,“少爷,老爷一直希望与礼部尚书结为亲家,您来安京是不是应该前去拜访一下。”

周百万一脸将鞋子踢到高展的脸上,板着脸说道,“臭老高,是不是我爹又给你安排了什么好事?”

高展陪笑道,“少爷,瞧你说的。我哪敢啊!”

“还有你不敢的?”

高展忽然想到什么,“啊,少爷,忘了跟你说,洛阳王世子恭候您多时。”

周百万刚喝水还没吞下,被高展这么一说,呛到喉咙,“咳咳咳!你大爷的!老高,他来了你竟然不告诉我。”

“少爷,这都怪我啊。”

周百万立马穿上鞋子,整理好衣服,由老高带路前去找李玄晟。

翡翠楼二楼秋菊雅间,李玄晟与周百万聊着关于自己那支奇兵的事情,“玄晟,你要我做的事情,我只做好了。欧阳先生虽无法锻造,可有我安排的工匠,一定能帮你打造出与这支奇兵相匹配的武器。”

李玄晟自然信任周百万,这家伙是极其聪明的人,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没用。不然他老爹也不会让他插手家族产业,“那就全靠你了,百万。”

周百万摆手道,“跟我还客气什么?能帮你打造武器,是我的荣幸。如今,你可是游骑将军,哈哈。真为你高兴。”

李玄晟沉默片刻,对周百万说道,“明年我会去巫州,对于那边你知道多少?”

周百万想了想后,看着李玄晟,“巫州?我曾从我家商队的护卫说过,那地方多是苗疆蛮人,他们起居多是部落山寨,这苗疆蛮人民风彪悍,可大多数苗疆蛮人还是图个安稳生活。

巫州是鱼龙混杂之地,你要小心。那里也有百越人。百越人与苗疆蛮人相处的并不和睦,长久以来他们都会大动干戈,如果不是有我们汉唐驻军在,这巴蜀早就乱成一锅粥啦。”

“如此说来,此次去巫州后我也有事可做了。”

周百万一脸愕然,“玄晟,那里可不是安京,经常闹出人命。我劝你还是提前早做打算。”

“嗯,这是自然。至于那些武器,先帮我打造出五十套就可以,其余的你们慢慢打造。不管怎么说,我自己身旁的亲卫,必须首先配备。”

“没问题,打造完成后,我会派人给你直接送到巫州。对了,我这有宗羲给你的信!”

说着,周百万将黄宗羲的信件交给李玄晟,打开一看,里面的内容是要李玄晟征用还在卧龙书院的他们!

自从郭福与李玄晟离开武院,他们几个也没有了往日的激情。由于最近这段时间,他们的成绩没有达到自己所期望的标准,自行跟徐兆龙请求离开卧龙书院。

当他们知道李玄晟去往御林军后,都希望来李玄晟这里。李玄晟收起信件,若有所思,“这几家伙是不起已经来安京了?”

“还未曾赶来,不管怎样,他们要来还需要经过你的同意。何况御林军是由府兵中选出,不过你不用担心,只要让赵丹盖个印即可。”

李玄晟爽快答道,“好吧。只是他们几个必须从最低级做起,如果以为跟了我就能平步青云,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况且要去的是战场,在那里可能会丢掉自己的性命。我的朋友不多,只希望他们想清楚。”

周百万点头说道,“你说的我会如实告诉他们!如果选择跟随你,最后却做了逃兵。我周百万第一看不起!”

“谁要你瞧不起啊!”只见墙边的大橱柜竟然是个暗门,黄宗羲等人从中走出。一起冲向周百万,将周百万狠狠地暴打一顿。

周百万趴在地上,呻吟道,“你们这群没良心的家伙!我这么帮你们,你们居然敢打我!”

李玄晟一脸惊奇,“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黄宗羲坏笑道,“自然是来这找你啊!我们决定以后跟你混。对不对!”

罗易等人异口同声道,“没错!玄晟,以后我们跟你混。”

“还有我啊!还有我。”周百万起身拍打尘土说道。

李玄晟一想随即明白,“你们几个啊。哎。算啦。还是刚才的话,我们去的地方很危险。一旦发生意外,虽然可能没命。你们还愿意去?”

黄宗羲拍了拍胸膛,“世子,大丈夫从军本就是生死离别,何况我也是出身武勋世家,这点觉悟我们还是有的。”

看着面前这五个家伙,李玄晟笑了笑,“既然你们执意要来,那就来吧。可丑话说在前面,到时候如果触犯军规我可不会给你们留情面!但有人要欺负你们,我帮你们打回去。”

就这样,跟随李玄晟以后征战岁月的部分朋友正式走到一起。五十年后,南陆侯黄宗羲对自己的孙子说道,“你可知道,当年爷爷那是未卜先知,第一个就跟随了他啊。嘿嘿,不信你问你祖母。”

第一章 巫州武陵(一)

巫州武陵为巫州府郡主城,原本进驻府兵大多被分派到下属城镇,武陵城防由新入住武陵的御林军接替。这次带兵的主帅是古宗阳,这古宗阳是标准的蛮苗后裔,肤色偏暗,唯一的让人印象深刻的就是那修整干净的八字胡。

来到武陵,李玄晟倒是见过古宗阳,不过另一位副将,李玄晟并未见到。对于李玄晟,古宗阳还是相当客气。这种客气,只因为李玄晟是洛阳王世子还是汉唐皇室一员,这要是的身份也足够古宗阳重视。

至于另一个副将,古宗阳是没法管制。这副将是御林军中出了名的刺头,这次之所以带他出来,多是李解的要求。

武陵一家酒馆中,酒馆二楼靠窗位置处,一名青年正在大口喝酒,露着右手臂,身旁放着早已喝完的酒坛。这青年身穿御林鳞甲,头发披散面庞棱角分明,一把御林横刀放在酒桌上。

青年晃了晃酒坛,见酒水喝光大声喊道,“小二,酒没了,拿酒来。”

小二蹑手蹑脚地将酒放好,笑道,“客官,您要的就来了。请慢用。”

青年一把抓住小二衣领,“怎么才拿这点儿。嗯?”

小二赔罪道,“客官,您已经喝了五坛啦。我们这竹叶青酒后劲大,您还是小心些好。”

青年松开一二,给他四两纹银,“这一两是赏你的,其余三两是酒钱。”

小二接过纹银,拱手谢道,“那小人就不烦扰客官。这就给你取酒。”

青年打开酒壶盖,直接将一壶酒全部喝光,突然够劲儿袭来,青年笑道,“果然是好酒。”

“你说什么?那家伙去喝酒了,还喝得大醉。”古宗阳听到下属的消息,无奈摇头,“这杨智还真是个麻烦。如果不是都督要求,我岂会要他来武陵。”

“将军,是不是将他赶回安京。外驻御林军是不允许饮酒,这军规可是自建军时后就明文规定的啊!”

古宗阳冷喝道,“不必啦,你给他传个话。如果再私自喝醉酒,就让他滚回安京。”

说起这古宗阳,他本为李解下属,自然授其辖制。到武陵之后,古宗阳接到李解的密令,以及一个女孩。到这时他才知道这次来巫州,绝对没有想象中的简单,他自然不允许任何意外发生。

让下属退下后,他来到密室。在密室中,看着那被五花大绑的女孩,古宗阳眉头紧皱,这女孩的服饰怎么看都像是太医院御医的官服。

古宗阳打开密令,读书信中内容后脸色铁青。古宗阳立刻给眼前的女孩松绑,随后恭敬地双膝跪地,双臂向上展开低头行礼。

“圣女大人!”

女孩一脸震惊地看向古宗阳,“你说的是苗语?”

“是的,圣女大人。末将本就是蛮苗族人。”

“我不是什么圣女大人,我是太医院的御医,我叫殷若离!”

古宗阳激动地说道,“若离?您果然是离殿下的子孙?”

殷若离被眼前奇怪的男人搞糊涂了,这男人一定是误会什么。观察四周,“这是哪里?”

“回圣女大人,这里是巫州武陵!”

“武陵?我居然离安京这么远啦!不行,我要赶紧回去。对了,我师兄呢?”

“这个,我并不知。”

此时的陈奉正躺在床上,原来她是想英雄救美,哪知一个照面就被人一拳打昏在地。

从安京来到武陵,李玄晟并未遇到特殊情况。在武陵待过几日后,李玄晟的部队便被古宗阳派往涪陵。涪陵因涪陵江儿命名,涪陵西面一百里就是南诏的领地。

涪陵这座城是按照山地要塞布局建造,曾经是百越族的边境堡垒,哪怕当时汉唐大军讨伐也未能将其攻破。被围困数月后,岭南都城被破消息传到涪陵,百越将士出城受降。

李玄晟来到涪陵城,并未接受涪陵县丞的盛情款待,而是去往御林军的兵衙。府衙原本的官员早已离去,只留下兵衙的仆役。

众人站在这涪陵兵衙,秋风吹过,原本挂在兵衙上的牌匾斜了一度,罗易咂嘴道,“玄晟,这涪陵兵衙倒是简陋,如果不是牌匾上的兵衙二字,我绝对不相信这里会我们以后的府邸。”

李玄晟白了一眼罗易,“就是话多。我们进去吧,看看前任兵衙的都尉有没有给我们留下有用的。”

一行人冲到兵衙府邸中,看到兵衙里面冷冷清清的布置。李玄晟才知道什么叫做两袖清风。

“来人!”李玄晟大喊道。

“将军?”兵衙仆役听到新开主子的声音后立刻赶来。

李玄晟一巴掌拍到书桌上,只见整个书桌变成四五节。

“这兵衙的里为何连个笔墨纸砚都没有?甚至本将军用来睡觉的床铺为没有?”

仆役解释道,“将军,您有所不知啊。我们这兵衙早就没有府兵驻守。哪怕是上任兵衙都尉,也只在此待过几个月。如果不是县丞说过不要荒废兵衙,这兵衙早就被遗弃啦。”

李玄晟自然好奇,“你说什么?涪陵早就没有府兵驻守?”

“是的,将军。自从西川与岭南二府越来越繁华,我们涪陵早就成为边缘城镇。您有所不知啊,我们涪陵现在十户五空,有钱的大多外迁去了西川与岭南,只剩下我们这没钱没势的人。”

听仆役一说,众人才算明白,难怪走在涪陵街上四处空荡。曾经军家必争之地,沦落到如此田地。

李玄晟随即下令,兵衙守卫留下百人,其余御林军分成几个部曲,黄宗羲等人一人一队各司其职。

要来涪陵地图,李玄晟依照地图制作沙盘,忙活几个时辰后,整个涪陵地区呈现在李玄晟的眼前。按照如今的地区部队驻扎,涪陵确实失去了原来要塞的作用,可不代表涪陵没有一点作用。

兵衙仆役多为当地人,听这些人大体说过涪陵的历史后,李玄晟在心中筹划起自己的计划。

涪陵江入汉江可去荆州,从某种程度上他可以得到荆州的支援。想改变涪陵的处境,必须找办法去做点什么。

第二章巫州武陵(二)

入深秋的涪陵,清晨时阴风刺骨,涪陵校场之上,右路御林军全部集合到次,御林军的玄青色明光铠整齐划一,士兵手持长槊,开始演练早操。

演练发出的声音,响彻在校场的上空,向周围扩散开来。涪陵城中的居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城中来了敌人。纷纷跑出自己的宅院,才知道原来是新驻扎的御林军在操练。

几个老翁走到一起,叹息道,“多少年没听到这种声音啦,真是怀念啊!”

“是啊!想起还有涪陵军的岁月!想当年,我也是少年牙将,那时候啊。想想都是热血澎湃、”

“得了吧老赵,别说啦,赶紧收拾收拾开张吧。”

“来来来,我这就去收拾,今日我一定杀回来。”

经过简单的分工,李玄晟这右路人马已经划分好各自的任务。

魏然与罗易接管涪陵城防,黄宗羲则是负责在周围地区巡逻任务,至于城中的日常管理,还是由原来的涪陵县丞主管。李玄晟更多的是搭建训练场地。

他可一直惦记着自己的奇兵,如果不能打造出这支奇兵,那真发生什么战事,单靠这点人马是无法守住涪陵。

在离开安京时候,李青提前给李玄参一些内部消息。这次去西川绝对不是演练新兵那样简单。如果有人变化,即使给荆州的宇文霸发去消息。

在西川,李青根本不信任滕云龙这个家伙。而且当他知道李玄晟被派往涪陵,他更清楚自己这个皇兄的意图。

一旦战事发生,涪陵这第一战线的前哨,必定会有大军攻来。看似西川与岭南对南诏形成掎角之势,实则是一个人的两个拳头张开,露出中间的胸口。

只要南诏大军与汉唐军队形成均势,那中间的涪陵就成为他们口中的肥肉。攻破涪陵后,更是可以直达荆州边界。

此时汉江旁边,宇文霸率领自己亲卫在江边巡视,目前荆州的第一艘主战船正进入最后的收尾阶段。主战船上巨型弩炮都已经安装,工匠们着手调试弩炮。

宇文霸对一侧的青年偏将说道,“小弃!”

“末将在,侯爷!”

“等过些时日,你带人去云梦泽试一下这战船看看威力如何。”

“是,侯爷。不过,侯爷,小的有些不明白,还望您指点一二。”

“说。”

“如今南越南梁都已归顺,侯爷你为何花如此钱财打造这种战船。此船移动缓慢,很容易成为他人的靶子。”

“等你在云梦泽真正明白这战船的用处,就知道它是不是别人的靶子。小弃,随时帮我注意安京的消息。”

“是,侯爷!”

涪陵城,李玄晟带着自己的飞羽军,如今这飞羽军才只有二十来人。与其说是军,不如说是小分队更合适。

如今这涪陵真是跟最早之前没法比,好在商贾之地还是有的。当然这些商贾都是散户,像周百万那种的巨贾世家,哪怕是岭南府也不曾出现。

周百万告诉李玄晟这涪陵曾有过铁矿,可李玄晟在这几日查了又查,根本没有找到关于铁矿的任何记载。

李玄晟请求来住手涪陵的原因之一也是为了寻找铁矿,只要找到这个矿脉所在,自然能给涪陵带了意想不到的收益。

这第二个原因嘛,涪陵曾是那支百越山军训练的根据地。这百越山军对南诏军队来说是噩梦一般的存在。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让百越山军在这蛮疆之地无可匹敌。如果不是汉唐出了一个举世无双的谋士,也不能将岭南拿下。

“少将军,这一户就是涪陵最老的铁匠铺。”侍卫指着一处铁匠铺对李玄晟说道。

铁匠铺门口传出叮叮当当的的风铃声响,一个肤色黝黑壮硕的百越族汉子正在吸着自己的烟枪,如果不是李玄晟自己本就是习武之人,他也不会发现这汉子的不同之处。

这家伙看似是散漫的抽烟,实际上一直防备着他们。李玄晟相信,只要自己一刀劈过去,这家伙绝对可以躲开。

看到守军前来,汉子赶忙收起烟枪,冲着李玄晟抱拳道,“将军!”

“我问你一件事!”

“将军请问。”

“我听闻涪陵曾有过一处铁矿,可我查阅所有县志,并未找到记载。你可知道?”

汉子笑了笑,露出发黄的牙齿,“将军,可否进一步说话,我怕自己会惹祸上身。”

李玄晟与汉子走到内房之中,“现在可以说吧。”

“将军,您有所不知,这铁矿原来是存在过,只是山崩后,那铁矿坍塌被埋了起来。当时,我们的长老认为这是触怒了山神,因此不许人提起此事。自然县志中不会去记录。”

“这就怪了,为何我问其他人没有愿意告诉我,你却说了出来。”

“将军,您来这里无非就是求个答案。我既然知道又何必瞒您呢?”

李玄晟不禁多看了一眼这个铁匠,“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蒙爵!”

李玄晟一怔,“你是蛮苗人?”

“是的大人,我们家从曾祖时候就是蛮苗人,只祖父被俘成为百越人的俘虏,后来成为奴役。汉唐大军攻陷涪陵后,我们才恢复平民的身份。”

李玄晟思索道,“难怪这家伙会把百越族那些没记载的告诉自己。”

蒙爵恭敬地向李玄晟鞠躬,“将军,如果您想找到那铁矿,小人愿意效劳。只是小人有个不情之请。”

“说来听听。”

蒙爵乞求道,“我想加入将军的军队。”

“加入我的军队,你可以知道我们这支军队都是汉唐子弟,并没有你们南蛮部族。”

“正是因为没有南蛮部族士兵,所以将军您更需人做向导。我自小涪陵长大,这涪陵百里山林我都熟悉。”

李玄晟对身后的青年御林卫官说道,这卫官眼神锐利如刀,面色阴冷,“上官!”

“将军,有何吩咐!”

“你不是说少个下属嘛?他合不合适!”

上官瞅了瞅蒙爵,“还好!不算差,可以接受!”

蒙爵大喜,跪地谢道,“谢将军!”

第三章 不速之客(一)

在涪陵巡视,唯一不好的地方就这重山峻岭,由于通往涪陵的官道只有一条,李玄晟下令御林军在巡视之余将周围地形详细记录反馈到兵衙。

黄宗羲这些半月来,算是将周边地界摸得一清二楚。这日,黄宗羲同往日一般巡视。在一处山林中,他们遇到一个被人追杀的南诏人,这南诏人以一敌四,虽最后将另外四个南诏人杀死,可自己也深受重伤。

黄宗羲等人缓步走到这南诏人跟前,南诏人用苗刀支撑身体,注视着这队汉唐人马,忽然这南诏人两眼一黑栽倒在地。

黄宗羲身边的御林士兵说道,“大人?我们救还是不救!”

“虽然我们距离南诏近,可南诏人从来不会私自踏入我们汉唐。带他回去!让将军去处理。”

“是,大人!”

“等等,顺便还有些被他杀死的人,也一并带回去。没准还能发现什么?”

“嗯。”

将这些南诏人带回涪陵,倒是引起了不小的扰乱。涪陵是小地方,一下子从城外带回五个尸体,这件事很快就传开。还活着的南诏人由郎中治疗,其余死去的南诏人被停放兵衙的验尸房。仵作验完尸体后,走出验尸房。

“将军,这些南诏人都是南诏兵卒,他们的伤口是被砍中要害后毙命。”仵作忍不住赞叹道,“砍死他们的人刀法又快又准又狠,几乎是一刀毙命。”

李玄晟沉思片刻,“他们身上可有什么印记?”

仵作摇头道,“他们身上并没印记,只是他们都没有舌头。”

“什么没有舌头?”

“是的,将军,而且这些人的舌头是割去的。我曾听说这是南诏对待重犯才有的刑法。”

李玄晟对仵作挥手道,“好,你先退下吧。”

“是,小的告退。”

回到书房之时,魏然等人也在等候自己。

李玄晟疑惑道,“你们在这做什么?”

罗易推了一把黄宗羲,黄宗羲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救回来的那人是个女的!”

李玄晟坐到自己的位子上笑道,“女的怎么了?”

黄宗羲只好说起刚才发生的事情,说完之后,众人同时大笑,“你们这群没良心的!我不是有心的啊!谁知道她是个女人?”

罗易插嘴道,“哎,宗羲,这可是天赐的机会啊。要是我,那该有多好啊。”

黄宗羲瞪了一眼罗易,“你要是真愿意,我让你便是。我可是有未婚妻的人。怎能如此草率就娶别人呢?”

魏然眉毛一挑嘿嘿坏笑,“哈哈,宗羲,你还是算了吧。人家赵文君可是赵大人的掌上明珠啊,要是被她知道你说她是你的未婚妻,我觉得吧。没准备她会让自己裙下之臣废了你。”

黄宗羲趾高气昂地说道,“那可不一定,等老子建功立业回姑苏,绝对亲自登门求婚。”

黄宗羲话题一转,“咱们说点正事!”只见黄宗羲手中多出一把匕首,这匕首造型似蛇,手柄处还刻有纹路。

李玄晟一眼认出这把匕首,“这是毒龙谷的兵器!”

黄宗羲一听“毒龙谷?”,顺手将匕首扔在地上。

“放心这匕首没毒的。这是他们用来自尽的武器。”李玄晟说完后,黄宗羲又捡起这匕首。

李玄晟右手摸着下巴,“那毒龙谷可是西川帮派,怎么会跑我们这里来?还被南诏人追杀?”

魏然想到什么,“玄晟。今天我们带人回来,城中百姓基本都知道。我看这几日盯紧进城的人。”

李玄晟应声道,“嗯。也好。魏然你和罗易多派些人手盯着。发现可疑的人,不要惊动他们。你们立刻去准备吧。”

黄宗羲三人离开后,李玄晟开始处理兵衙的书籍,以及日常的公文,一直到傍晚。

吹灭油灯,李玄晟脱下外套,准备上床睡觉,却听到院子出来细微的声响。李玄晟悄悄走到房门前,借着月光李玄晟看到一个人影正在屋顶上走动,这人影步伐看上去有点跛脚,李玄晟从自己的暗器盒中拿出一枚飞镖,快速打开房门,将飞镖掷出,那人此时正注意自己脚下房屋内的动静,没想到竟有人暗算自己。

背后传来刺痛,这人从屋顶上摔下,引来兵衙的御林军,这人见被御林军包围,抽出弯刀砍向御林军,虽受伤还瘸子,可这家伙的武艺还是不错。连续砍伤几名御林军,李玄晟快步上前,一拳打在这人的胸口,只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这人口中吐出鲜血,退后嘴角诡异一笑,头一歪倒在地上。

李玄晟要来火把,打开这人的嘴,“又是没有舌头?”

李玄晟打开救下那个女人的房间,见到这个女人还安静躺在床上,便放下了心。

李玄晟对自己下属说道,“去把这人的尸体处理了。”

“是,将军。”

“将军!将军!不好了!”一名御林军慌慌张张的跑到李玄晟的跟前。

“怎么了?”

“将军,验尸房那些南诏人的尸体被人偷走了。”

“你说什么?”

“将军,刚才仵作说是回验尸房发现门锁被撬坏,里面那些南诏人的尸体全都不见了。”

涪陵南方的山林中,一队黑衣人正将从兵衙拿走的尸体烧掉。其中一个黑衣人正对为首的黑衣人此话比划说着什么。

黑衣人首领冷冷地说道,“去通知其他死卒,不论付出多大的代价,务必将那个女人杀死。不然,我们都得死。”

其他黑衣人点头,快速离开这里。

李玄晟来到验尸房,好在验尸房没人守卫,不然这帮胆大的家伙绝对会将他们杀死。

李玄晟觉得还是等那个女人醒来,问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比较好。敢来兵衙偷走尸体,不是一般的猖狂。没想到一来到涪陵,居然会遇到这种事。李玄晟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黄宗羲的厢房之中,放在桌子上的蛇形匕首居然活了过来,对着月亮吐着信子。然后破窗而出,去往它自己主人的地方。

第四章 不速之客(二)

夜深人静明月当空,涪陵兵衙西方的库房冒出滚滚浓烟,兵衙守夜的御林军立刻赶往失火的库房之中,只是这些刚过去的御林军在进入库房院落之后,就被人从背后刺杀。

一群黑衣人将这些御林军的盔甲脱下换上后,将尸体扔在大火之中的库房,接着拿起木桶向着库房院落外冲去。

这时大火开始蔓延,导致赶来的御林军并未发现这批人的不同之处。这为首的黑衣人首领,此时指挥着自己的下属寻找他们的目标。

他们悄无声息地来带那个南诏女人的院子中,悄悄打开房门,走到那个南诏女人的床前,几道寒光闪过。

此时他们已经发觉自己中了圈套,立刻冲出去跳上房顶向着兵衙外离去。

“嗖嗖”破空声后,数十道利箭急速射向走在房顶上的这些人。

“咚”的一声,几名刺客被射中从房顶摔下。隐藏在黑暗处那个黑衣首领一直默不作声,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黑暗之中。

魏然见到刺客都被射死,让这些埋伏的御林军停止放箭。自己拿着佩剑走上前,查看这些刺客还有没有活口。检查完毕,却发现自己是想多了。这些家伙口出还吐出黑血,很显然他们是死士。

罗易不由得惊叹道,“妈的!真是太狠了。”

那黑衣人刺客首领抓住一名御林军士兵,“说,被你们救来到女人在哪里?”

“我不知道!”

黑衣人首领用布塞住这名御林军士兵的嘴,用匕首狠狠地到了他的大腿之上,疼得这御林军士兵嗷嗷直叫,“不说,下一刀我直接要你的命。”

“呜呜呜呜!”黑衣人将布拿走后,这御林军说道,“在我们将军的别院,从这里直走然后左转再右转就到了。”

黑衣人拍了拍这御林军士兵的肩膀,“不错,很好。”

一刀银光划过,这御林军士兵双眼瞪得滚圆,不明不白地就被黑衣人灭口。

按照这个御林军士兵的话,黑衣人首领翻墙进入他们将军的别院,顺着墙边走到厢房之外,摸进房内。

刚进入房内,这黑衣人后背升起冷冷地寒意,黑衣人脖子一歪居然自尽而亡。

李玄晟见这黑衣人自尽而亡,无奈地耸肩,“这帮人真是狠,宁愿死也不被俘获。”

扑灭大火之后,其他人一同来到李玄晟的别院之中,黄宗羲啸道,“玄晟,你没事吧?”

“还好,只是没有抓到活的!”

魏然双手叉腰失望道,“别说了,我那边一样,这群刺客根本就是死士,宁死不俘虏。”

罗易问道,“对了,那个女孩呢?”

李玄晟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罗易,“那个女孩不是在你的住处嘛?”

众人纷纷抽出自己的佩剑指向罗易,罗易脸上露出诡异的表情,“真是失误啊。”

只见这个诡异的罗易手中洒出奇诡的烟尘,魏然摇着头说道,“我有点晕。”

李玄晟在第一时间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快步退后,没有吸入这些烟尘。除了他之外,周围的人居然都已经昏迷不醒。

面前的罗易发出冷冷的笑声,“你这小子,倒是好身手。居然防住了!既然我知道她在哪里,那你也没用了。是你自己动手还是由我代劳呢?”

李玄晟左手向后拿出飞刺,右手长剑随意握住,“那就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罗易手中露出一尺半的短刀,“嗖”的一下,那刀光已然来到李玄晟眼前。李玄晟身形后仰,左手飞刺射向罗易面门,右手长剑一转,剑刃对着罗易的左肩刺去。

只见罗易左手成鹰爪,在月光之下那覆盖着铁器的左手更像是一副钢爪。

李玄晟的快剑与钢爪相碰,发出刺眼的火花。罗易右手短刀挥舞,划过的轨迹更像是一轮弯月。这一轮轮刀光汇聚成无数弯月光,将李玄晟所有退路都挡住。

罗易使出这一招之时,身后传来女孩的声音,“晓月流光!”

罗易听到声音,李玄晟找到机会,左手数把飞刺如同利箭飞出,右手长剑寒光一闪而过,鲜血划过夜空。

“什么?”这个罗易的颈部直接被李玄晟刺穿,而李玄晟的左肩也被这个罗易的钢爪所伤,好在只是皮外伤并未伤到筋骨。

抽出自己长剑,李玄晟顺势一脚将这个罗易踢出一丈之外。

那个南诏女孩快步走上前,扶住李玄晟,给李玄晟治疗伤口,“吱啦”一声,南诏女孩一下就撕开李玄晟左肩的衣服,居然用嘴去吸李玄晟伤口的血,吸的差不多后,将自己的药撒在伤口上。

李玄晟咬牙一瞪眼,愣是忍住没有喊出来。

南诏女孩给李玄晟收拾好伤口后,对着李玄晟微微笑道,“没事了。”

李玄晟示意,南诏女孩取出一个褐色的瓷瓶,将塞子取下,给昏迷的一闻,这些昏迷的人在瞬间醒了过来。

后来众人在罗易厢房的床下找到了他,看他并未受伤,只是被人弄昏了过去。

在李玄晟的别院大厅之中,南诏女孩自我介绍道,“我叫张棠,是西川唐门的内门弟子。多谢各位的救命之恩。”

众人顿时疑惑,“唐门?”

黄宗羲倒是对着这个女孩十分客气,不管怎么说这张棠也是自己救回来。作为出了名好色之徒,黄宗羲还是十分希望这妹子对自己报答些什么。

“对,前不久我跟师兄一起去南诏办一件差事,无意中破坏了南诏大供奉的好事。后来被他派人追杀,我三个师兄为了就我都被他们杀死了。”

看到张棠那惹人怜惜的样子,黄宗羲安慰道,“哎,真是可恶的南诏人。不过这不怪你。如今你还活着,至少你那三个师兄所付出也有了回报。”

张棠恶狠狠地说道,“我一定回去南诏给我师兄报仇。”

李玄晟打断张棠的话,“你还是把事情的经过说一遍,不然被你这么一牵连,我们与南诏可是会发生冲突的!”

张棠应声道,“好吧,事情是这样的。”

听着张棠的叙述,原来他们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下了一个南诏武士,这武士后来因为受伤过重就死了,死前他把一样东西交给张棠他们。

张棠他们将武士埋葬后,就打算离开南诏。不想被这些南诏人盯上,非要让他们交出什么密札。张棠的师兄觉得虽受人之托,可自己身陷困境,只好选择妥协交出那个南诏武士给他们密札、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这些南诏言而无信要杀他们。最后一路逃走,张棠的师兄纷纷战死,最后张棠力竭被黄宗羲救下。

月色透过稀薄的云层,照到南诏孤星峰,那造型恢弘的四方观星台,落在孤星峰的山巅,一个高挑身型修长衣着墨色袍衫的中年人观看着星空,这人蚕眉星目,三束短须,头上是白玉龙冠。

长叹道,“黑龙入星宫!该来的终归是来啦!

第五章 安守本分(一)

张棠事件过去二十多天后,见到没有再来南诏刺客。张棠准备告辞,这黄宗羲忽然心生不舍,魏然等人自然知道黄宗羲的心里所想,平日里没少挖苦他。

张棠养伤这些时日,黄宗羲绝对是隔三差五的去送温暖。不管是吃的还用的,黄宗羲都屁颠屁颠地搞定。

如果不是黄宗羲过分热情对待自己,张棠也不会离开。因为她对黄宗羲这癞皮狗般的举止那是相当的反感。

在李玄晟的公务书房,李玄晟好奇地问道,“你要走?你身上的毒还没有完全解除。现在动身没问题吧。”

如今的张棠已经换上了女装,那模样倒是长得水灵,“没事,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

“好吧!既然你要走,我便不留你。”

“李玄晟,这次你救过我,我欠你一个恩情。如果若有需要,可以那这个令牌来唐门找我。只要我能做得到的,都会帮你。”

说着张棠将一枚漆黑的铁牌交给你李玄晟,“这是我们唐门的内门令。那****见你用过飞刺,不知道你那飞刺跟何人所学?”

“是以前跟一个老酒鬼学来的,为了学这个飞刺我可花费好多佳酿。”

张棠闻言,不由得笑道,“老酒鬼?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姓陈?年纪大约在五十岁左右,笑起来跟哭一样。”

张棠这么一说倒是让李玄晟有点蒙,“你怎么知道?”

“那是我世伯!是我爹的好朋友。我们唐门这飞刺只有内门子弟可以习得,所以我才好奇。不过他没有教你如何配毒,不过看你的飞刺把把对着别人要害,想必也不需要毒药了。”

“嗯,你说的没错。老五确实没有交给我用毒。只是没想到,你居然会认识他。”

张棠抿嘴一笑,“这就是缘份啊。或许是上天注定的吧。好了,时候不早啦,我也该走了。李玄晟,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张棠转身离开李玄晟的公务书房,去牵自己的马匹。

张棠刚走,黄宗羲就跑到李玄晟的书房,对李玄晟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李玄晟被他弄得有些烦躁,“你是来驻守涪陵的,不是来谈情说爱的。黄宗羲。”

被李玄晟这么一呵斥,黄宗羲也觉得自己有点失职。

“对不起,将军。属下知错。这就去巡视。”

“回来!”

“将军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顺便去一趟唐家堡,记得早去早回。”

一听李玄晟要自己去唐门的大本营,黄宗羲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是,将军。”

这次张棠执意要走,黄宗羲放心不下,所以才请求李玄晟拍自己去护送她回唐门。李玄晟自然明白黄宗羲的意思,再说黄宗羲只是带一个小队去,并不影响涪陵的城巡,于是答应黄宗羲的要求。

望着离开涪陵的队伍,魏然和罗易打赌道,“罗易,咱们赌一把如何?”

罗伊问道,“赌什么?开价是多少?”

魏然笑道,“当然是赌咱们黄大人能否追到那个唐门小妞儿啦。赌一个月俸禄怎么样?”

“好啊。这个不错。一个月俸禄就一个月的俸禄。”

涪陵城东边五里地便是涪陵江,这里的码头还是以前的样子。涪陵的百姓除了种植粮食,还要从这涪陵江捕获鱼。涪陵县丞年过六旬,还经常去查看庄家和捕鱼的收成。县丞一身麻布衣服,脚上穿着草鞋,头戴蓑笠。如今三月,涪陵第一批稻开始种植。最需要关注的自然是虫害。

“周大人!”县丞的随行主簿对自己的上司喊道。

周县丞看向自己的主簿,这主簿是他的侄子,从小跟着自己,后来州郡文试夺得榜首,又去安京殿试成为了进士。这主簿约莫二十岁,身上浓重的书卷气。

“阿岱。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城中出了什么事情?”

“回大人,是那个小将军要找你。”

周县丞大笑道,“奥,是吗。走快随我回去。”

随后周县丞快步走起,阿岱主簿紧随身后,“大人,您与那个小将军是平级,为何您要去见他?”

“为何?因为他是武陵郡守派过来的人。如今涪陵早已不再是过去的郡城,我们还需要武陵郡守的帮助。阿岱,你虽然是殿试进士,在这巫州青年才俊中是精英,可在他武陵郡守眼中,不过是一个读书人而已。阿岱,以后切不可在说出此等目中无人的话。”

阿岱神色复杂点头道,“是,阿岱一定谨记大人的教诲。”

周县丞见阿岱确实理解,脸上露出欣慰之色,如今他们周家就自己这个侄子出色,周县丞绝对不允许他自毁前程。

在县丞府衙中,李玄晟正等着周县丞的到来。在涪陵的日子,李玄晟倒是调查过周县丞的底细,这周县丞叫周道,是巫州武陵人,与武陵郡守安瑜曾是师徒关系。安瑜能做到一州郡守,周道功不可没。

周道走进府衙别院的候客厅,见到李玄晟便行礼,李玄晟见周道一身的装束,不免敬佩几分,以晚辈之礼回之。

“方才本官出去有些琐事,不知道游骑将军要来,让将军恭候多时,实在是过意不去。”

“哪里哪里。我也不过是刚来。”

“不知道游骑将军来本官这里,所为何事?”

李玄晟慢慢说道,“前些时日我找大了涪陵原来的铁矿所在,但我知道这铁矿一旦开启,必须要您上报给武陵郡守,所以今日我是来要周大人的玺印一用!”

周道劝解道,“涪陵铁矿?这个。将军有所不知,那铁矿附近多是蛮苗族人,一旦重新开启是比会引来蛮苗人的敌意。”

“我知道,这件事我会去处理,到时候只要大人盖个印就好。”

“将军,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找到铁矿所在。当地的蛮苗人尊崇大山,视大山为自己部族的守护神,你开矿那些蛮苗人一定会捣乱,假若你无法处理好这件事,这铁矿绝对开不得啊。”

李玄晟眉毛一皱,“不知周大人有何高见!”

周道摸着自己胡须笑道,“说实话,本官也没有什么高见,毕竟那是他们部族的传统。”

站在一旁的周岱面露笑容,“大人,将军,小人倒是有一计策。”

“说来听听。”

“是,将军。涪陵铁矿并非仅存在蛮苗的山中,我们这边也有,如果们先开自己的山找到铁矿,让召集城中百姓去开采然后卖给荆州或是武陵。

一旦有了规模,那些蛮苗人一定会心动。而且他们的地方并不利于种植作物,如果以铁矿换粮食,那他们一定会同意。不知道大人觉得如何?”

“好一个抛砖引玉啊!”

第六章 安守本分(二)

涪陵附近重新开采铁矿的消息传入西南蛮苗部族,不少蛮苗人对此表达了强烈度谴责,甚至联名上书涪陵县丞。得到的消息是涪陵开采的铁矿本就是汉唐矿脉,与蛮苗矿脉无关,蛮苗族人无权抗议。

涪陵铁矿开采,城中那些无事可做的散户倒是找到了自己的工作。负责铁矿开采这件事情,李玄晟交给了蒙爵。蒙爵同样没有让李玄晟失望,作为当地人,他很清楚这些人秉性,好在这铁矿开采只是开凿以前被堵死坑道。

蒙爵既然决定跟随李玄晟,他自然需要给自己的主子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蒙爵按照父辈留下的口诀,在这铁矿的坑道中寻找那留有标记的地方。仔细找寻了三日后,蒙爵终于知道了那条坑道的大体走向。

点起火把,蒙爵率领矿工们小心翼翼地行走这深邃的矿道之中。这矿道越走下去,温度越来阴冷,如果不是自己亲身经历,他们绝对不会相信这矿道中竟会别有洞天。

走到尽头,矿道的石壁上在火把光芒之下,居然翻出黑耀的闪光。

“玄铁矿!”

李玄晟收到蒙爵的消息后,最为震惊,他没有想到蒙爵居然真的知道涪陵铁矿中隐藏的秘密。

“将军,我之所以保密实属无奈。当年还是岭南越族统治时,他们刚知道这个秘密,就爆发了与汉唐的战争。为了保守这个秘密,那时的涪陵城主将知道这个秘密的矿工全部杀掉。封起了矿脉,对外说是惹怒山中神明,才会导致汉唐攻打涪陵。

只是没想到,我曾祖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后来传到了我这辈,将军这玄铁矿是锻造武器的上等矿石。如果用它们打造武器盔甲一定会大大增加士兵的作战能力。”

李玄晟点头,对着蒙爵正色道,“这件是都是自己人知道,千万不要传出去。我想这宝矿一旦被他人知晓,到时候起贼心的可就多啦。”

“是,将军,属下明白。还有这玄铁中还有一些寒玉玄铁,寒玉玄铁比玄铁更坚硬,只存在于战国时期欧冶子的笔录之中,欧冶子就曾用这寒玉玄铁造出了一柄逆水寒剑。只是那神兵利器被赢氏秦帝带到了自己的地宫之中。”

李玄晟当然知道这传说中逆水寒剑,十步之内寒气逼人,一旦被它的剑气伤到,非死即伤。而这逆水寒剑的主人正是独孤家的先祖,那位赢氏秦帝最为信任的御前侍卫独孤昊。

赢氏秦帝自从与他在北燕相识后,就一直被独孤昊守护。哪怕是当时剑术超绝的剑客,去刺杀赢氏秦帝都被他斩于剑下。世人都只觉得他不过是拥有不可一世的神兵,才能击败那些顶级剑客。

后来北燕荆无双带另一神兵追魂剑刺杀赢氏秦帝,二人大战于秦都帝皇殿。结果独孤昊以断一臂的代价杀死荆无双,可惜荆无双追魂剑的剑气也伤到了赢氏秦帝,导致这传奇皇帝没有活太久。

神兵这只存在于典籍中的武器,如今这个时代,早就没有了神兵的存在。对于神兵,没人会拒绝它。这寒玉玄铁既然被自己遇到,李玄晟自然希望可以得到。只不过李玄晟并不喜欢剑,他希望有一把长枪。

李玄晟嘱咐道,“蒙爵,帮我把那寒玉玄铁取来,然后你亲自送往姑苏。此去一路小心。”

蒙爵拱手行道,“是,将军。属下这就去办。”

蒙爵为了取走这寒玉玄铁,倒是费了不少时间。最后从玄铁矿中取出的寒玉玄铁约莫在三十斤左右。

将这寒玉玄铁矿取出,从其中传出刺骨的寒意,如果是不是蒙爵早有准备,没准他这双手会被冻僵。

蒙爵又在四周查找一番,原来这里只有这些寒玉玄铁,其他都是普通的玄铁矿。这些玄铁矿同样贵重,大体上估量一下这里的玄铁矿估摸千斤左右。如果换成市面上的价格,这里的千斤能造出一个汉唐巨富。

好在自己没有选择独吞这铁矿的秘密,不然如此数量的玄铁矿也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你说什么?”周百万在姑苏见到蒙爵之后,立刻从座椅上蹦了出来,“快,给我看看。”

周百万对自己的下属说道,“你们都下去,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允许进来。”

下属出去后,蒙爵将带来的行礼木盒打开,冰冷的寒意立刻从行礼木盒中涌出,冻得周百万忍不住的打了个冷战。

看到这铁矿石中发出的精芒,周百万忍不住地赞叹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是寒玉玄铁啊。”

“是的,少庄主,这是我家将军托我带来的。希望您能帮他锻造出一杆长枪。”

周百万摸索着寒玉玄铁,心中居然生出贪婪之意。好在那冰冷的寒意,让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的想法。

“嗯,既然是玄晟所求,我一定帮他去完成。”

“少庄主,我来之时,将军还有封信给您!”蒙爵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件交给周百万。

将信件给周百万后,蒙爵自觉的走出周百万的房间,周百万打开信件,看起信中的内容,看完之后,周百万深吸一口气,“哎,这可真是诱人的交易啊。”

信中内容是李玄晟需要周百万帮他运输开采出的玄铁矿,在信中李玄晟并不打算将玄铁矿交给任何人,而且知道这秘密的人都是自己的人,至于那些不听话的都被处理掉了。

虽然不知道李玄晟为何要这样做,周百万还是打算搏一搏,至少这买卖稳赚不赔。

李玄晟并不只是告诉了周百万,还将一封信件送到了荆州,宇文霸收到信件后,倒是笑了起来。

宇文霸侍卫官恭敬道,“侯爷,莫非是收到了什么喜讯?”

“嗯,是我那小友给我送了一份大礼。只是我要帮他一次。”

“奥,是嘛。那侯爷打算如何去做。”

“传令下去,就说府兵演练,将一部分府兵派往涪陵江。顺便替我给武陵安瑜写封信,告诉他荆州兵马的供养还望他多多照顾一下。”

“是,侯爷,末将这就去。”

第七章 围剿泗水寨

涪陵城外大批蛮苗族人将涪陵的官道拦截,甚至阻碍往来的行人商贾。

对于蛮苗族人,周县丞采取劝说的怀柔政策,哪怕周道在这涪陵拥有无人可比的威望,却并未取得任何效果。

蛮苗族人认为重开铁矿,是对他们神灵的亵渎,除非关闭铁矿不然他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在兵衙议事堂,魏然咒骂道,“如今还没有上报铁矿开采,那些蛮苗就来捣乱。这砖头如何抛啊。”

李玄晟看着自己做的沙盘,对周岱说道,“周主簿,可否跟我说一下这涪陵的蛮苗族人。”

周岱恭敬地回答道,“泗水寨是涪陵蛮苗的居住地,这里大约有几百户人家上千人口。而他们是几百年前从南诏逃离至此的蛮苗部族。”

李玄晟拿着一根木棍指向泗水寨的位置,“他们既然能在这里居住百年,想必这泗水寨已经被他们经营的如同堡垒。如果我们攻打他们,你觉得我们没有几成胜算?”

周岱一愣,诧异道,“什么?将军,您要攻打泗水寨?”

“没错,这蛮苗族人不过是从南诏逃到涪陵的蛮苗人,本来百越人收留他们,给他们生存的地方。可如今涪陵是我汉唐的州县,也该让他们知道谁才是涪陵的掌权者。”

听到李玄晟的话,周岱忽然觉得眼面前的少年人过于草率行事。蛮苗人的泗水寨如果能被轻易攻破,他们还会发现成如今的规模。

周岱劝说道,“将军,还忙您三思而行。”

李玄晟微笑道,“周主簿,你是不是以为我低估了那些蛮苗人?”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担心。”

“周主簿,我来涪陵多久了。”

“回将军,已有两月。”

李玄晟再问道,“你可知我这两月中外巡的部队在做什么?那你可知道我为何要重开铁矿?”

李玄晟求到这,周岱再不明白他可以离开比兵衙回去教书了。

“原来将军早有打算,是属下多虑啦。”

“这不怪你,你在这涪陵待久了,想必从未将那些蛮苗人当做外人,自然不会对他们充满敌视。可他们呢?可曾为这涪陵出过一份力?可曾交过赋税?想必我不说,你也有了答案。”

周岱一听李玄晟这么说,也明白要做什么。李玄晟说的没错,从来都是涪陵城中百姓去帮助那些蛮苗人。这些只知道索取不知报恩的人,周岱何须将他们视为自己人。

周岱询问道,“那不知将军何时动手?”

“今夜。”

李玄晟带兵前去剿灭泗水寨,周道亲自穿好官服,在涪陵城门处等候他的回来。

现在城墙之上,周道尴尬万千,对着身旁的周岱说道,“我倒是小看咱们这少将军。此等心思缜密,绝非一般人能及。想必他身后有能人相助。”

“大人,今夜过后想必泗水寨的蛮苗人也该归顺我们啦。希望少将军没有大开杀戒!”

周道摸着自己胡子说道,“如果按照他的计划,怕是那些蛮苗人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城寨会被攻破。”

“是啊。如果大人您也有如此奇兵,那些蛮苗人又有何惧。”

一条由山中溪水引出的人工河流横穿泗水寨,河水中一个个黑影游动,在光线昏暗的水草边这些黑影从水中出现,悄悄地来到建筑的阴影中。

泗水寨的城楼上,不少蛮苗族人正在守夜,这些黑影分散换换向着城楼靠近,爬上城楼后,黑影们统一行动,露出匕首将守夜的蛮苗族人杀死。随后换上他们的衣服,去往其他守夜的地方。换好衣服的黑影们,结成小队向着巡逻的蛮苗族人队伍靠近,两对人马刚刚碰面,蛮苗族人队伍还未反应过来,就被这支假冒的巡夜队杀死。

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泗水寨所有布防的地方都被别人拔光,这些人更是将蛮苗人的兵器库与粮库点燃,然后敲锣吵醒那些蛮苗人。

当蛮苗人从睡梦中醒来之时,看到的是火光冲天的模样。众人纷纷前去救火,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大寨城门已经打开,城门外传来震震的轰鸣声,李玄晟的骑兵部队首先冲进泗水寨内,随后弓箭手与步兵跟上,在骑兵两侧布阵。

蛮苗人这时候才注意到汉唐的人马正看着他们救火,一时间居然忘了反抗。

泗水寨的族长慌忙地组织人与这冲进寨子的汉唐军队对峙,如今没有兵器只有木棍锄头的蛮苗人,显然不是这支装备精良的汉唐军队的对手。

族长都拉乌大声喊道,“你们想做什么?”

李玄晟右手晃动着马鞭,“我们要做什么?难道老族长看不出来吗?”

都拉乌指向李玄晟,“你,你们要是敢乱来,我们泗水寨子弟一定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李玄晟冷笑道,“代价?老族长,这些时日你们该闹的也闹了,我也没有说什么?可你们敢拦截过往商贾,断我涪陵生意。是不是也该付出点什么?”

“哼,你们汉唐人没有一个好东西。竟敢亵渎神灵,你们早晚会受到神灵的惩罚。”

“神灵嘛?不知道族长你供奉的神灵今夜会不会救下你们呢?”

李玄晟马鞭一响,身边的御林骑兵纷纷拔出马刀,弓箭手拉满弓弦,步兵横刀缓缓沉下。

看到御林军兵士的模样,对峙的这些蛮苗族人中有的人开始后退,都拉乌看有人后退立刻意识到,如果不做什么,自己的人可都要完了。

“泗水的兄弟姐妹们,不要害怕他们。我们是人皇的子民,哪怕是死也不能辱没了他的威名。跟我冲。”

都拉乌手持铁锤,首先冲向御林军。后面的泗水寨蛮苗族人见族长冲向御林军,也跟着冲了上去。

“将军!”

李玄晟喊道,“放箭!”

“噗噗噗!”没有盾牌,没有盔甲,冲到最前方的蛮苗族人一个个倒下,都拉乌别看年过半百,手中铁锤呼呼做响。挡住射来的箭矢,李玄晟骑着追风冲到都拉乌跟前一枪劈下,借助追风的冲势都拉乌整个人被砸出三丈开外。

李玄晟手中长枪一横,“投降者,从轻发落,继续作乱者,就地格杀!”

别看李玄晟年纪小,可他狠起来颇有李青的模样,那些蛮苗人本来还打算反抗,见族长都拉乌被杀后。顿时放下手中的武器,选择了投降,在他们中还传来孩子的哭声。一些夫妻长辈将年少的孩子护在身后,怕他们被御林军伤到。

看似雷霆万钧地剿灭泗水寨,李玄晟却和他的军队演练了许久,只是他们演练之时都隐瞒了涪陵的百姓。

将蛮苗族人全部抓捕,御林军将这些人全部带回涪陵城,李玄晟命人一把火烧掉了泗水寨。

看着被熊熊火焰包围的泗水寨,躲在山林中的一个人影悄悄地消失不见。

第八章 蒙诏叛乱(一)

火烧泗水寨,投降的蛮苗人被编入附近城中,按照李玄晟的想法,他需要有人去涪陵城的东部。

周道一直想做不敢做的李玄晟替他完成,剩下的就看周道自己的本事。涪陵之所以没有发展一是由于自身人口少,二是在某种程度上承担巫州边城协防的作用。

铁矿开采需要劳动力,东部垦荒需要人口,单凭泗水寨的那些蛮苗人是完全不够的,还需要更多的成年劳力。

李玄晟围剿泗水寨的消息不胫而走,传到武陵古宗阳的耳朵里,古宗阳并未发表任何意见。对于这种小事,他根本不放心上。

下属王参军问道,“大人,您如今是巫州府兵督军。李玄晟私自调动御林军讨伐蛮苗族人,是不是有些逾越了?”

“让他驻扎涪陵,这军队自然也归他管辖,只要不违背御林军的规矩,他如何安排是他的事情。”

王参军继续说道。“可是,大人,我怕巫州郡守那边不好交代啊。不管怎么说,那些蛮苗族人已经投降咱们百年多啦。如果被其他蛮苗族人知道,岂不是寒了他们的心?”

古宗阳自然明白王参军的意思,“王昭,你说的不错。巫州不同其他州郡,这里部族众多势力林立,明面上是我汉唐领土,可那人心并不偏向咱们。”

“所以,大人,属下觉得,应该警告一下李玄晟,哪怕他是皇族也不能如此盲目行事。”

古宗阳瞅了一眼王昭,从王昭的话语中他听出了其他的意思,“王昭啊,你为何如此关注涪陵的事情?”

王昭解释道,“并非属下过分关注,是

武陵中到处传言,不得不让属下担心。”

古宗阳冷笑道,“我看未必吧。王昭,你也不是第一天当官,我希望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这么着急。还有,你是我的下属,我觉得你该站在我的立场想想?而不是他巫州郡守!”

王昭拱手致歉道,“大人,是属下糊涂。还望大人见谅。”

古宗阳向着王昭摆手道,“我记得南越的那队部曲已经来武陵有些时日了吧!”

“到今日已有十六天。”

“让他们去涪陵吧。这些人马是洛阳王挑选的,还是给李玄晟更合适。”

“是,大人。属下这就去办。”

将百越兵送给李玄晟,王昭在离开的路上始终不明白古宗阳心里在想着什么?巫州郡守与古宗阳不和,在王昭看来这可不是好的开端。自己该早做打算,免得到时候波及到自己。

演练对战,李玄晟在涪陵开始了徐兆龙教给他的练兵之策。既然李玄晟想打造属于自己的军队,那他必须以身作则。十五岁少年与训练的御林军共进退,每天身披盔甲穿梭在涪陵的山林中。甚至为了锻炼御林军的内息,去往涪陵江中潜水。原本皮肤白皙的李玄晟修炼变成小白色,身上的肌肉普通雕刻出的石雕。

每次演练过后,原本懒散的御林军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完全换了个模样。用李玄晟的话来说,马马虎虎算是合格。

要知道他们的训练量是原来御林军的两倍,能坚持下来实属不易。体能跟上后,后面的对战训练更加容易。

一日朝阳初升,涪陵城来了一队百越人马,只是这些百越兵都身穿汉唐御林军盔甲。

为首的百越兵长看到涪陵御林军,眉头不禁皱了一下,他知道涪陵御林军都是新军,可如今见到后他有些怀疑。他感觉这些御林军目前唯一缺少只有上过战场血气。

出示自己的令牌,他们才被放行进入涪陵,而他们身上的武器全部被守在城门的御林军收走。

来到涪陵兵衙,去兵衙议事厅他会经过兵衙演习场的走廊,这时他看到一个少年郎光着膀子,正在一个奇怪的木桩阵中练拳,“嘣!咚!嘣!”不绝于耳。

引领的侍卫对着少年郎说道,“将军,百越兵长图燕前来拜见。”

少年郎听到声音后,纵身一跃从木桩阵跳出。图燕看到这少将军,忽然觉得这是一只已经长大的猛虎,还是那种吃过人的。

“末将图燕拜见游骑将军!”

李玄晟露齿笑道,“原来是百越兵长图燕,幸会幸会!”

来到议事厅中,下属倒茶后,很自觉地退出厅中,图燕打开茶盖,看到却是杯中的新茶。

“都是城中百姓自己种的,还望图大人见谅。”说着李玄晟将自己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喝过茶水,图燕说道,“将军,我此番前来是为协助您。以后我百越兵卒皆受你辖制。”

李玄晟想了想,“那怎么可以。这些都是你的部曲,而且你和我也算平级,皆受管辖不合适吧。”

图燕讪讪笑道,“将军,你是朝廷册封的将军,我不过是地方府兵,自然不能跟你一样。何况这还是古将军的命令。”

“既然是古将军的命令,那图大叔你的兵我先替你管制。以后出征作战,还需要你亲自带领。”

“图大叔?”图燕顿时尴尬,他今年三十一,皮肤偏黑又留着胡子,或许是没有注重外表才被少将军喊成大叔吧。他倒是无所谓,他来之前很担心涪陵的这位游骑将军夺了自己的兵权。

如今呢,李玄晟根本没考虑过那些事情,这倒是让图燕那颗悬着心沉了下去。如此年轻,就有此等魄力,不愧是那个人的儿子。

对于洛阳王,图燕还是有所耳闻,这个出身皇室带兵征战吐蕃与突厥的王爷,在汉唐御林军中是顶梁柱。如果南越皇室也有这等人物,也不会被灭国。现在图燕归顺汉唐,归洛阳王管辖,从某种程度上他觉得是一种荣耀。

李玄晟与图燕交谈甚欢,李玄晟知道图燕真实年龄后,也表示歉意。李玄晟随后安排图燕他们驻守泗水寨那里,因为那里是涪陵的西南大门,也是涪陵唯一需要防备的地方。

李玄晟又让黄宗羲的人马与图燕一起协防,魏然他们继续维持涪陵的日常城防。

黑夜降临,涪陵城西南方向,一队几十人的队伍向着涪陵撤退。这队人马身穿南诏特有索盔甲,只是都身负重伤,有的士兵身上还插着羽箭。

“叛贼哪里跑。”

只见另一队南诏人马紧追而至,被称为叛贼的领头人回头一箭,将距离最近追兵射落马下。

“嗖嗖!”几十支羽箭从树林中射出,叛贼们的坐骑收到惊吓,立刻停止前进。

图燕与黄宗羲的骑着战马,出现在山路的尽头。

黄宗羲喊道,“这里我汉唐地界,尔等没有通关文书,不可再入一步。”

“大人,你快走,我们给你拦住他们。”

“我不走,要走咱们一起走!”

“大人,你是我们蒙诏的希望,你不能死。你要活着,告诉我们族人谁才是叛贼。”

这首领的护卫一刀抽在自己首领的坐骑上,那坐骑吃痛飞快窜起。

黄宗羲搭起箭,却见迎面而来的南诏人挥动着一个册子,“我有通关文书。”

只是原本跟随的这南诏人的侍卫,后头冲向另一队南诏队伍,一时之间凄惨的喊声接连响起。

杀光阻挡自己南诏队伍,那队南诏队伍向着黄宗羲他们冲来,图燕一声令下羽箭齐射,那队南诏队伍见状只好选择撤退。看到这些人撤退,黄宗羲常舒了一口气,刚才真是吓死他了,他差点以为自己要动手,这可是真刀真枪啊。

第九章 蒙诏叛乱(二)

“你的名字!”

“蒙归义!”

“哪里的人!”

“南诏蒙诏太舍城!”

“身份!”

“蒙诏部族长蒙柯独子。”

李玄晟看到做好的笔录,又瞅了瞅议事厅这一个个发呆的众位。

“其他的呢?”

黄宗羲摇头道,“那家伙嘴硬,就说了这些。”

“没问出来?”

“嗯,是的!”

真是刚送了一个唐门张棠,怎么又来了个蒙诏蒙归义。他觉得自从他来了涪陵后,这乱七八糟的事情接踵而至。

尤其是知道蒙归义被南诏军队追杀到了涪陵,而不是山贼土匪。李玄晟面色严肃,如果蒙归义在自己这里,会不会引来南诏军队。如果真的引来,自己要不要将他交出去。

六月细雨无声降临,涪陵山中雨雾升起。李玄晟思来想去,疾书一封派人送往武陵。至少要在这收到古宗阳的回复之前,他不会轻易让人知道蒙归义在涪陵。

自己这群班底中,只有上官洛寒是能文能武的武将。至于黄宗羲等人,打个仗还可以要是出谋划策还不得要了他们的命。

现在这时候,李玄晟有些想念萧辰平。如果是他在这里,遇到的麻烦都可以轻松解决。

上官洛寒见没人说话,只好担起这个任务,“少将军,属下再去找一下蒙归义。看看蒙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兵衙监牢之中,上官让看守给蒙归一带来饭菜,蒙归一吃过饭菜,上官开始了自己的审问。让蒙归一吃惊的琦这个年轻的汉唐武将,居然能说出一口流利的苗语。这苗语说的比他这个南诏人都要纯正。

见蒙归一吃惊的表情,上官解释道,“我虽是汉唐人,可我母亲是蛮苗人,自然会讲苗语。对于南诏的势力,我同样清楚。你们蒙诏是仅次于舍诏的部族,除了太和城,就你们太舍城规模宏大。我想除了太舍城的人,恐怕还没有人敢追杀你吧。”

上官这么一说,蒙归一对面前的汉唐武将生出一丝佩服。在南诏除了舍龙族,他们蒙诏实力最强。

“你说的没错,追杀我的人是太和城的人。这次祭天,大供奉与南诏王闹得不欢而散,后来不知道是哪里冒充吾王的部队,袭击了大供奉的行宫。当时其他五诏的部族族长都在大供奉的行宫,这群人前来行刺,我和父亲一同杀出,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前来救驾的南诏王军认为是我们意图行刺大供奉,要将我们就地正法。”

上官伸手打断蒙归一的话,“等等,你的意思是你们被误认为是行刺大供奉的人?南诏王军难道没有调查就杀你们?”

蒙归一气愤道,“我也奇怪,好歹我们这些人里有其余五诏族长。他们居然敢动手,除了那个昏王,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如今恐怕王族大军要借此为由攻打其余五诏。”

上官沉思片刻说道,“我觉得南诏王不会如此,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你现在这里待好,至少现在这里是安全的。我去找一下我们将军。”

回到议事厅,上官将蒙归一所说告诉其他人。打开南诏地图,李玄晟根据上官所说在地图上放置坐标用具。

上官沉声道,“假如蒙归一所说千真万确,如今南诏国恐怕已经发生内乱。南诏王张借机除掉大供奉与其余五诏,真是好手段。”

李玄晟叹息道,“他们发生内乱我不担心,我担心是南诏逃难的蛮苗人。一旦有大规模蛮苗人逃亡我们这里。势必会引发动荡。”

图燕很清楚李玄晟的意思,南越再次沦陷,南越的百姓流离失所。想到南诏国中发生的事情。图燕说道,“少将军,不如派末将去往边界驻守,好提前准备。”

李玄晟冷静地说道,“不必,我们没有必要为了南诏国而浪费自己的粮草。如果有南诏逃难百姓前来,全部拒之门外。我不想因为他们,而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上官拱手说道,“属下,明白。我这就去跟宗羲他们交代一下。”

议事厅中李玄晟再次确认一下涪陵周围的地形图,“图大哥。你擅长山林作战,我希望你去这里。我想南诏内乱恐怕是他们故意制造出来的假消息。”

图燕抱拳道,“嗯,交给我好了。有我在,一定不让他们过来。”

“去之前,你们从兵器库取些短弓弩和响箭,那是我替飞羽军准备的武器。”

“飞羽军?”

李玄晟笑道,“是我率领部队的称呼,你们加入我们,也成为飞羽军的一员,自然要有他们的配备。这些武器是我师傅交给我的,你们要好好利用。”

“嗯。那我这就去准备。”

“图大哥,自己小心!”

收到李玄晟的来信的同时,古宗阳也收到了南诏探子的消息,可古宗阳并未采取任何行动,给李玄晟的回信中写道静观其变,谨慎行事。

南诏国突然发生内乱,这绝对是场阴谋,为何偏偏赶到自己到来就内乱了呢?让古宗阳最为怀疑的是,他手中还有一个重要的人。哪怕南诏真的出现内乱,他也不会轻易行事。因为他知道这件事一旦泄露,足以让南诏王兵发巫州。到时候南诏军兵临城下,可就是尸横遍野的场面。

南诏国都太和城王宫中,南诏王的舍龙殿内一身玄青色袍衫的中年人正端坐在龙椅之上,这中年人正是南诏国大大供奉,那个被称为烛龙的男人。

龙椅对面是趴着一个浑身是伤鲜血淋漓的男人,以及跪在地上南诏群臣。

烛龙冰冷的声音响起,“珏玉,我警告过你,不要来招惹我。如今痛失王位成为阶下囚的滋味如何。”

那个趴在地上的男人咬牙切齿,手指颤抖着指向坐在龙椅上的烛龙,“奸诈叛贼。”

忽然跪着大臣中一个跟珏玉神似的男子起身,一脚踢到珏玉的脸上,“放肆,大供奉岂是你这罪人能亵渎的!”

“好了,珏山,他可是你的哥哥。你怎能如此对他?”

珏山跪地行礼道,“大供奉,微臣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您才是我南诏的领袖,是上天的使者,是拯救我们的星君。”

烛龙嘴角一翘,“珏山,如今这南诏王位空缺,我不能让他一直空下去,你来做这南诏王如何?”

珏山大意后面色平静,“微臣不过庶出,何德何能登上王位。还望大供奉收回成命。”

烛龙起身再次说道,“以后珏山就是南诏的王,在座的各位可有人反对?”

“回大供奉,我等赞同。”

第十章 蒙诏叛乱(三)

南诏王因预谋行刺大供奉,被大供奉囚禁于天牢之内。

珏玉双手被胳膊粗细的锁链锁住,这沉重的锁链被拴在冰冷的墙壁上。珏山站在珏玉的对面,他可怜这个愚蠢的哥哥。如果不是他这么蠢,也不会让自己成为南诏的王。

珏山坐在座椅上,与珏玉对视,“多少年了,你还是如此愚蠢。我实在不明白父王当初为何会选择你,而不是我?珏玉,你现在有没有为自己所做所为而感到后悔呢?”

珏玉哼哼笑道,“后悔?我最后悔的是当初手下留情,没有杀了你!如果不是你出卖我,那个篡夺大供奉的败类已经死了。”

珏山左手托腮,嘲笑道,“珏玉,你以为你的那点小聪明,烛龙他会不知道?他活了这么久,甚至祖父在世都得礼让三分。他在我们南诏就是人皇的代理人,你凭什么跟他斗?”

珏玉怒喊道,“凭什么?凭他杀了琦儿母子三人。杀妻杀子之仇,我怎会忘记?你呢?当年发生的事难道你忘了?”

珏山眉头一皱,恶狠狠地看着珏玉,“你给我住口!你不配提她们母子三人。当初父王在位之时你可有保护过他们?那时候与蒙诏谈判,你去了哪里?是谁没有保护好他们被刺杀?”

珏山手指用力指向珏玉,“是你。是你珏玉。不是吗?死的本是你,而不是他们。”

珏玉跪在地上,仰天大笑道,“我,我没有保护好他们。可你呢?是谁的亲卫前去执行的那次刺杀?是你,珏山!那些人根本就是你的刀奴。”

珏山咬牙道,“你说什么?我的刀奴?我怎么可能去刺杀他们?这跟不可能,你少在那里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珏山,除了你刀奴配有鱼齿刀,我南诏哪里还会有?”

“鱼齿刀又不是神兵利器,他人也可仿造。这些年来,别以为为我不知道,你一直暗中监视我。珏玉,如今你是南诏的叛徒,而我是南诏的王。从此以后,你就在这天牢里安度余生吧!”

珏山起身离开,珏玉冲着珏山怒喊道,“珏山,别以为成为南诏王你就可以成为南诏的主人,只要他烛龙在,你不过是他眼中的可怜虫。我在这里等着的你到来。哈哈哈。”

珏山走出天牢,抬头看向天空,拍了拍身上落尘,对身后的侍卫说道,“好生照顾他,且不可怠慢。不管怎么说,他也曾是南诏的王!”

“是,大王。”

珏山一身平民装扮,骑马顺着官道来到太和城的人皇殿,在人皇殿外看到年轻少男少女,这些少男少女都是来人皇殿的姻缘树求祝福。

恍然如梦回到二十三年前,年轻时候的珏山就是在这里遇到了自己一生最爱的女人。她虽没有倾城之貌,可那一颦一笑却敲开了珏山的心门。

“我叫杨琦,是越诏南凤城人。”

“我叫珏山,是舍龙太和城人。”

从相识到相知,珏山深爱着这个叫杨琦的女孩。

可惜她有一天突然失去了音讯,再次遇到她之时她竟然成为蒙诏的族长蒙柯的女儿。而蒙诏想与舍龙诏结合,尊舍龙诏为王族,将自己的女儿嫁给身为长子的珏玉。

那时的珏山第一次觉得无能为力,看着人皇殿盛开的花朵,这人皇殿的陌上花传闻是人皇当年所种,这些花是为了纪念人皇最爱的真皇后,南诏人受人皇真情所感,男女在结婚之日都会头戴陌上花的花环。

“你带上真好看。琦儿,我以后也为你种陌上花,去看那陌上花开。”

“呸呸呸。谁要你给我种的陌上花啊。陌上花是属于人皇最爱的真皇后,我怎么能跟她相提并论。”

“那又如何,在我的心中你就是唯一的女人。”

蒙琦依偎在珏山的怀中,珏山搂着蒙琦的细腰,一起看着那颗挂满了福牌的姻缘树。

在这颗姻缘树下,珏山看到了那一个他与蒙琦写下祝福的牌子,“来,我一个,你写一个,然后我们绑在一起,挂在上面,听说这样做,相爱的男女今生今世不会分离。”

可自从再次相遇,那曾经恩爱的场景早已不在,“你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琦儿,你告诉我你不是蒙诏的公主。”

“对不起,珏山,我不是有意要骗你。”

珏山握住蒙琦手,“琦儿,我们逃走吧。我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去中原。”

蒙琦为难道,“珏山,我是蒙诏的公主,我必须为我的族人着想。我不会违背我父亲的意愿。珏山,请你放手吧。谢谢你爱过我,可我一直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从来没有不爱你。”

珏山胸口像是被被重锤击中,松开蒙琦的手,向后退了三步,失落地说道,“是嘛。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对不起!”

看着珏山失魂远去的背影,那个玉人用手捂着自己的嘴,两行泪珠悄然落下,“对不起,珏山。”

太和城珏玉大婚,珏山在人皇殿看着王宫,身边空的酒坛一个又一个,听着宫城传来庆贺的鼓声,银色的花冠,红色的飘旗,那时的王城成为珏山这辈子最厌恶的地方。

那日烛龙正好来到人皇殿,遇到了喝得伶仃大醉的珏山,“二王子,为何独自一人在此品酒呢?”

珏山醉醺醺地看了一眼烛龙,行礼道,“原来是大供奉啊,受小子一拜。”

烛龙坐到珏山身旁,“今日是你兄长大婚,你应该在王宫为他庆祝才是啊。”

“祝贺?我为何要为他祝贺?从小到大,他拥有的都比我多,我这个什么都缺的人,干嘛要祝贺他啊!”

“说的好啊。一个什么都缺的人去祝贺一个什么都用有的人,确实不应该!可你有没有想过成为一个什么都拥有的人?”

“哈哈,什么都拥有?如今,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就想在这里好好地喝我的酒!”

烛龙将自己的贴身龙型匕首交给你珏山,轻笑道,“你倒是个有趣的孩子。珏山,拿着它,等你想好了就来找我。我可以帮你做一件事。”

有一天,在烛龙的星辰宫,珏山在那里遇到了烛龙的女徒弟宫无心。这一段孽缘,让珏山彻底与太和城决裂,发生了后来被称为南诏巫乱的动荡。

第十一章 入蒙诏(一)

中午的阳光懒散地躲在云层之中,李玄晟与其余四人骑马飞奔在去往西南的山道之上。山路在重山中曲折蜿蜒,如果不注意就会掉入万丈悬崖之下。

这次跟随李玄晟出来的有蒙归义以及上官洛寒,剩余两人是上官的副手云千鹤和李玄晟从自己飞羽军选出的宋海川,他们两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他们此行目的地是唐门的唐家堡,经过两天一夜的行程,终于来到了毒龙谷中唐家堡。

看到眼前那一座座古朴凝重的建筑,让人觉得这唐家堡是隐藏于深山中的道观,而非传闻中的门派。

唐门是张重阳道长三百年前所创建的门派,此人不仅是醉心武学的武痴更拥有出神入化的医术。晚年编著唐门百毒经,传于关门弟子,自此以后唐门成为江湖有名的用毒门派。

毒龙谷是唐门饲养七步王蛇的地方,在那里种植的药草最后都会成为七步王蛇的食物,进而增加七步王蛇的毒性。中了七步王蛇的毒,七步以内必定会毒发身亡。为了防止错伤弟子,张重阳自创内功心法五罡术,克制七步王蛇的毒。

李玄晟这次前来便是要求的七步王蛇的毒,给自己这次的行动增加一定筹码。

大门处是十名身穿紫黑色门派服装的唐门弟子,李玄晟拿出张棠给他的令牌后,在确认是真的后,这些唐门弟子变得极其恭敬。

从大门穿过首先看到的是紫竹林,紫竹林后面唐门的外围建筑,这里多是普通弟子修行的地方,走过外围建筑的北门,由唐门弟子引路,李玄晟他们大约走了一刻时间才来到唐门内院。这唐门内院坐落在山腰处,周围云雾缭绕如同仙境。院门口是两座青龙的石雕,只是这两座青龙的造型不同于他见过的那种,这龙的角更像是牛角。

那位唐门弟子说道,“各位请稍等片刻,我去通报一下。”

不消一会儿,身穿白素衣的张棠从内院中跑出,只是她在看到来的人,只有这几个后,忽然有些失望。

张棠笑道,“李玄晟,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就来找我?”

“我来你们唐家堡找你们掌门借一样东西?”

“掌门?你来找他?没看出来,你还挺牛的嘛。居然认识我师傅。”

“你师傅?”

“对啊!唐门掌门就是我的授业恩师啊!我带你们进去。”

本以为来到唐门内院,李玄晟就能看到内院弟子,却不想这内院甚是冷清。除了少数弟子外,整个内院给他人空荡的感觉。

“张棠,为何你们内院弟子这么少?”

“能来内院的弟子多是资质优越的人,他们多数时间都会用在一身的修为上。你自然看不到其他人。”

“原来如此。”

张棠忽然说道,“我听黄宗羲说,你是姑苏卧龙书院武院中的第一门生?有没有兴趣跟我的唐门弟子切磋一下武艺?”

李玄晟在心里骂了一遍黄宗羲,“这次我来有事,等下次吧。希望能领教一次唐门弟子的武艺!”

张棠点头笑道,“好。到时候你可让我失望啊。”

唐门内院浮云阁,唐门掌门日常生活的楼宇,进去阁中,能闻到楼内飘着清淡的檀香,而那些木质座椅用具跟寻常百姓家一般无二,让人难以想象这是一代唐门掌门的住所。

来到阁楼顶层,李玄晟看到一个身高九尺一身青色袍衫的中年人正坐在阁楼护栏座椅处欣赏楼外景色。这中年人两鬓已白,粗眉短须菱形内双眼,那眼睛格外的清澈有神。这男人便是唐门的掌门,人称西川毒王的张威。

“师傅,拜访的客人来了。”

张威回头看了一眼来人,“棠儿,泡茶一杯。”

“是,师傅。”

张棠恭敬地行礼,转身对着李玄晟说道,“让他们跟我来吧,我师傅只见你。”

其他人点头,跟随张棠离开。

“嗖”的一声,一个盛有清茶的茶杯飞向李玄晟。李玄晟右手一抓,将茶杯抓在手中,茶水未溢出一丝半点。

张威笑了笑,夸赞道,“不错。这擒拿术倒是学的有模有样!师伯他老人家如今可好?”

李玄晟疑惑道,“师伯?”

“就是教你这擒拿术的人!”

“殷老先生并未教我擒拿术,这是我看他演练时学会的。”

“奥,是嘛。不过他能让你看,也说明他没把你当外人。说吧,你来我这所为何事?”

“我来求醉梦生。”

张威“咦”了一声,“醉梦生?那可是让人陷入假死的药。你要它做什么?”

李玄晟自有计划,对张威说道,“恕在下不能告知!”

“你这娃娃,倒是无趣。算了,你去找张棠领取便是。你记住一定不要用多了,一旦用多了那可不就是醉梦生了!”

“是!多谢张掌门。”

张威冲着李玄晟摆手道,“不必客气,你救过张棠,这点小忙算不了什么。再说,你是师伯的熟人,我自然也要给他一个面子。还有就是,你是我那小师妹的心上人。”

“小师妹?”李玄晟脑袋顿时有点蒙。

“殷若离。她是我师伯的弟子,跟我同辈。如果将来你跟她成婚,你还得喊我一声掌门师兄。”

李玄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我跟若离那个。”

张威见李玄晟一说到殷若离就变得尴尬起来,大笑道,“我那小师妹除了脾气暴躁点,还是不错的女孩。你以后可要多多让着他她些。不然我可不会放过你。”

张威开玩笑似的威胁李玄晟,李玄晟忽然觉得自己被什么毒蛇盯上了。早知道他就不来这,求什么醉梦生啦。他得赶紧溜走才是最要紧的。

“那我先离开,张掌门。他日再来拜谢。”

“好。”

李玄晟走后,张威对自己身后说道,“人已经走了,出来吧。”

只见原本的书柜咔咔移动,殷若离从中走出,“张师兄。”

“你这丫头,小情郎来了,你倒好,躲了起来。哎,搞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啊。”

殷若离脸色绯红,“张师兄,我跟他只是好朋友而已。什么情郎啊?”

“哈哈,不是情郎你脸红什么?”

殷若离嗔怪道,“哼,你要再这样说,我就不给你炼制暴雨梨花针的毒药啦。”

张威好忙致歉,“别别别,是师兄错了。我的好师妹。师兄的暴雨梨花针可就只差那味毒药啦。师兄错啦。给你赔不是。”

第十二章 入蒙诏(二)

见到李玄晟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回到一楼的茶室。众人都以为李玄晟没有要到那醉梦生,“将军?如何!”

“要到了。张棠,我们明日便离开这,还望你能多帮一下。”

见李玄晟如此客气,张棠随意笑道,“既然师傅他都开口了,我自然要麻利些,过会儿会有人来带你们去厢房。我去药庐帮你取药。”

夜暮来临,吹来湿润的谷风,夜晚的唐门如同遗落在这山谷中的夜明珠,点缀着如此迷人的景色。

李玄晟夜里睡不着,走出厢房看着星河闪烁的夜空。不知道是不收到殷若离的影响,他有了晚上观看星空的习惯。

这时他看到西南的夜空之中,一颗明亮的星辰掩盖了其他星辰的星光。那颗星辰如同这片星河中的引领之星。只是它的星芒,好似在消散。

另一处地方,烛龙也在看着这星空,眉头始终紧皱。站在他身后的面带紫色面纱的黑衣女侍者,则一直注视着烛龙的神情。

“终于来啦。”烛龙叹息道。

“师傅。”那女侍者问道,“您怎么了?”

“鸾星西来,黑龙入中宫。这本事吉兆,可惜为师是烛龙啊,这片星空里注定容不下两头龙。”

“师傅,您说黑龙?哪里来的黑龙?”

烛龙摇头道,“紫气东来,星辉闪亮却带有贪狼,是福也是祸啊!”

“师傅,弟子不明白?为何你会如此在意着星相?如果这星相真如您预料的那样,弟子只想知道您需要我们去做什么?”

烛龙回身对黑衣女侍者说道,“无心。你虽是我的弟子,可你却从来相信这天命。当初,你为我除掉那个女人,可最后还是没有拦住这天命的安排啊!”

站在这黑衣女弟子便是宫无心,宫无心自从与珏山情断之后,便一直留在烛龙身旁,学习武艺与观星术。

“师傅,您守护南诏百年,为何要让位于那莫须有的传人?弟子实在想不明白,还请师傅明示。”

“青鸾,本就是我人皇祭司中的一个供奉。最主要的是这青鸾每次出现都诞生在南诏王族之中,只是这青鸾数千年来仅仅出现过几次,南诏的人们也就逐渐忘记。

十六年前,青鸾星动烛龙星黯然,这也预示着我命不久矣啊。我本以为,我早已看透生死,可在命运到来时候,我才知道我也怕死。作为人皇的追随者,我已经背叛了我曾立下的誓言。

如今上天要派人来找我,那我更该好好地去尝试一下这天谴。”

烛龙说出这些后,宫无心沉默片刻,“师傅,在徒儿心中,您才是我南诏的守护人,那区区青鸾何德何能夺走您的命数。

师傅,请您下命令吧,我去给您找出这个人,就像十六年前一样!”

李玄晟既然睡不着,便练习拳法。如今李玄晟拳法精进远超过自己预料,这一招一式隐约之间竟有大家之范。

或许是自己练拳进入了状态,就连张棠站在自己身旁不远处也为发觉。

张棠自己也是习武之人,当然不会打扰李玄晟。让张棠高兴地是李玄晟这拳法的精妙,步伐与拳法完全融合到一起。可在她的所知拳法中,并没有哪一家的拳法是这样的。

李玄晟吐纳收拳,张棠双手鼓掌道,“李玄晟,这拳法真精妙。”

李玄晟一愣,看了一眼张棠,“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张棠将两个药瓶交给李玄晟,“这白瓶里是我炼制的醉梦生,而这一瓶是醉梦生的解药。你可要好好保管,不要弄丢了。”

李玄晟接过药瓶对张棠谢道,“张棠,谢谢你。”

“不用客气,就当是我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对了,我看他们换上了南诏人的衣服,你们这是要去南诏?”

李玄晟点头回答道,“嗯,准备去蒙诏。”

“蒙诏?蒙诏那里可是乱的狠,听说前任族长与南诏王密谋大供奉,被大供奉杀了。如今的蒙诏兵荒马乱,你们还是小心为妙。”

“嗯,多谢你的提醒。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去休息吧。”

见李玄晟要送客,张棠倒是有些意外,只好选择离开。可就在她离开的一刻,一个人影直奔李玄晟而来。

李玄晟左右闪躲,却不想这人影速度更快,转瞬出现在自己一臂的位置。李玄晟一拳迎上,却不想那人居然用两根手指就挡住了自己右拳。

李玄晟左手成爪,猛然袭向这人的胸口出,那人左手化掌一下将李玄晟推开。

这人身形一矮,眨眼之间一掌正冲自己的面门而来。李玄晟左脚弯曲,右脚用力踏地,一记虎啸拳挥出。不过那人手臂却如同长蛇一般将自己的右胳膊缠住,砰的一声,李玄晟被这人一个背摔,狠狠地摔倒地上。

李玄晟趁势剪刀脚,一下子夹住了那人喉咙,双腿猛然发力,将这人摔飞。

那人快速起身,又和李玄晟对上,李玄晟在于这人过招之时,明显觉得他是在陪自己练习。这人指法掌法使得出神入化,完全压制住李玄晟的拳法。

那人忽然一记手刀落下,李玄晟的外袍如同被利刃划过,吱啦裂开,李玄晟双拳变爪,直接抓住那人的手腕,却不想这人滑的跟个泥鳅般。让李玄晟的所有攻击都无法发挥本来的威力。

李玄晟嘴角露出一抹弧度,手中飞刺悄无声息地射出,“叮当”的一声,这漆黑的夜里闪出火花,那枚飞刺被这人影手中的蛇形匕首挡住。

看到这蛇形匕首,李玄晟猛然想到了什么,“张棠?”

那人一愣,李玄晟一个滚身,趁机抓住这人的脚踝处,一个拔杨柳将他摔倒在地。左腿死死踩在了这人的咽喉处。

“住手!”听到这声音后,李玄晟自然知道来人的身份。

“张棠?”李玄晟看到回来的张棠又看了一眼自己脚下的人。

张棠看到那人后,有些不好意思道,“李玄晟,他是我师姐!你能先放开她嘛?”

“啊!”李玄晟自然很配合的松开了这人。

这人起身摘下自己蒙面巾,露出自己面容,那样貌居然与张棠一般无二,看得李玄晟目瞪口呆。

张棠对李玄晟介绍道,“她是我的双胞胎姐姐,张芊。”

李玄晟立刻赔笑,“刚才多有得罪之处,还望姑娘多多见谅。”

张芊哼了一声,理都没理李玄晟,就离开了这里。让张棠颇为尴尬,“对不起,李玄晟,我姐姐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我这就去找她,来给你赔罪。”

望着张棠离开,李玄晟耸了耸肩,忽然他才注意到自己手中居然多了一只鞋。

李玄晟大喊道,“喂,你的鞋啊!”

第十三章 入蒙诏(三)

蒙诏太舍城位于涪陵西南,是南诏北方部族中规模最大的城镇。整个太舍城依照剑南山脉而建造,与剑南山脉那翠绿的山林融为一体。

太舍城因为蒙诏族长叛乱,被南诏王军围城,让人意外的是蒙诏代族长蒙骆放弃抵抗投降于南诏王军。南诏王军接手太舍城,并未实行铁血政策,让太舍城还如往常一般运作。

蒙归义看到太舍城没有遭遇战火,心里多少放下了心。如果不是蒙骆开门投诚,那眼下的恐怕将会是另一番景象。假如那是是自己,说不定他会血战到底,最终可能葬送了蒙诏近千年的基业。

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李玄晟一行人进入到太舍城中,众人来到一处客栈住下。

其他人去收拾房间,而李玄晟跟上官一起离开客栈。有上官这个百事通在,李玄晟还是相当放心。

不得不说蛮苗人的建造技术着实了不起,能建造出如此规模的太舍城。太舍城这布局也很独特,每一块区域都可用来当作战时防御建筑。

李玄晟在想如果南诏王军真的要攻破太舍城,恐怕要付出惨重的代价。拥有如此防御的城池,却选择了投降,李玄晟觉得这个蒙骆一定不是简单的投降。

看到李玄晟凝重的神色,上官随口说道,“将军,这太舍城貌似没有挂白旗!”

“白旗?”

“对,前任蒙诏族长蒙柯已经伏法被诛杀。按理来说,这蒙诏也要表示一下对前任族长的哀悼。可现在蒙诏的内城中挂着反倒是蒙诏的麒麟旗。”

上官的分析让李玄晟更加确定,这蒙骆绝对与太和城达成什么协议。二人大体观察了城中的动向后,便回到了客栈。

晚上在李玄晟的房间中,上官说了一下白天太舍城中的情况。再说到内城的旗帜时,蒙归义的脸上浮现出不悦之色。

蒙归义双拳紧握,大骂道,“蒙骆这个虚伪的家伙!早就知道他狼子野心,没想到我父亲刚死他就急不可耐地当上了族长。”

上官拍了拍蒙归义的肩膀,“如今蒙骆已成为蒙诏的族长,你继续待在城中会很危险。所以你一定要克制住自己,切不可打乱了我们计划。”

“嗯,我知道。”

李玄晟闭目,思考着下一步如何去做,“归义,这蒙诏中你还有关系近的长老嘛?”

蒙归义摇头道,“那****父亲带走了自己的嫡系班底,剩下多是边缘长老。现在这些长老都归附蒙骆。”

上官擦拭着手中的匕首,“这可就不太好办啦,归义。”

涪陵兵衙,周道拜访李玄晟,这几****正打算与李玄晟商量一下涪陵的赋税。

没想到扑了个空,“你说你们将军去了南诏?”

如今李玄晟不在,魏然只好暂时代理游骑将军的职位。

“是的,周大人,少将军说要过些时日才会回来。如果您有要事,可与我商议。”

周道对周岱示意,周岱将文书交于魏然副手。阅完文书的内容后,魏然眼前一亮,“周大人,您这是要减免涪陵的赋税?”

“是的。魏将军。少将军如真想让涪陵成为巫州重镇,那就必须要忍痛割爱。这赋税减免是所有政策实施的前提。”

对于地方赋税,魏然还是知道的。只是这赋税的规定,是由朝廷户部订下的章程。他一个小小的六品小将,根本没有权力去触碰。

“这,周大人,您可以给我出来一个大难题啊!这种事情恐怕是少将军也不敢插手啊!”

周道继续说道,“不,并非如此。主要的赋税还是不变,所要取消的只是其他没有必要的赋税。这些赋税都是巫州郡守规定的,只要少将军提出异议即可!”

“周大人,我家少将军是五品游骑将军,而他巫州郡守可是朝廷的二品大员,您觉得少将军提出异议真的可行?”

周道沉思片刻后说道,“他人提出自然不行,可少将军提出必定可行?”

“奥?周大人为何如此自信!”

“因为少将军的身份!单凭少将军的出身,他就提出这个异议,而且只要朝廷监察御史核实少将军所说,那这些异议就会成为真的。

魏大人,你初入官场,有些事情自然比不上我这老泥鳅。”

魏然笑道,“哈哈哈,周大人您太爱说笑了。您怎会是个老泥鳅呢?我魏然本就是个新人,更应该给您讨教这官场之事才对。”

“魏大人,我这既是为自己做打算,也是为少将军谋个彩头。只要做出一番功绩,少将军的前程非我等所能仰视。”

“不错,玄晟的确是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只要我们一心辅佐他,他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

周大人,你说得对,是小子眼界短。”

周道在心中暗自赞扬魏然,这家伙虽是武将,可粗中有细,比起那个罗易和黄宗羲来倒是稳重。难怪李玄晟离开之前会让魏然代行自己的职权。

安京皇宫御书房中,中宗李旻正批阅着巫州郡守的奏章,看到关于涪陵的信息后,将奏章合上,教给大监王安。

“王安,你且看一看。”

王安接过奏章,仔细阅读一番,看完后,王安行礼道,“陛下,安瑜所奏之事看似平淡无奇,实际是在兴师问罪。世子如此作法,着实有些越俎代庖。

不过对于涪陵等贫困州县进行赋税减免,倒也符合地方情况。”

“王安,你所言不错。朕在这些时日内,看过关于户部修订的律法,那些过去的律法着实有些不符合如今汉唐的现状。”

中宗李旻稍微停顿,看了一眼王安,“王安,替朕给户部拟旨,朕要他们与门下省官员一同修改关于赋税律法!

至于安瑜的奏章,不需要回复。朕想看看这个被父皇看重的巫州郡守是不是真有些本事。”

“是,陛下。”

安京萧府,这里的萧府是萧衍的府邸,在客厅中,萧衍正与大监王安交谈。

“大监,陛下这是何意?”

“这律法的更改向来是门下省的职责,如今却要户部协同。陛下的心思,老奴也猜不透。”

“老实说,我等身为臣子,还是不要去猜测陛下的心思。大监,不知道这些时日陛下对东宫的事情可以提起。”

王安会心一笑,悄声说道,“陛下如今正值壮年,从登基之后,东宫的事情从未曾提起过。萧大人,你觉得这三位王中,谁最有可能入主东宫?”

萧衍瞅了一眼王安,发现这支老狐狸,正用他那微眯的眼睛注视自己。

“本官并不清楚。如果大监知道,还望您告知一二。”

第十四章 密谋(一)

李玄晟等人来到太舍城已有半月,这段时间内蒙归义想法设法,找到了一些关于蒙诏其余亲信的消息。

在蒙诏中还有一个人未臣服于蒙骆,那人就是与蒙柯其名的另一位大长老蒙成。蒙成的家族驻守在蒙诏的另一座城镇北明城,蒙成手下步卒三营近八千蒙家军,是蒙诏中仅次于太舍城的存在。

如今蒙柯过世,曾经制约蒙成的人不在,谁也不知道蒙成现在心里的打算。蒙归义自己都不敢去尝试,何况自己父亲在世的时候,他也未曾与蒙成没有太多交际。

上官在逛街之时听太舍城中的百姓说过,蒙骆夺得蒙诏族长之位,派人去北明城送过消息,蒙成甚至没有派一兵一卒来祝贺蒙骆。

蒙归义闻言,“不管怎么说,我也是我爹唯一的儿子。他蒙骆勾结太和城夺取蒙诏族长之位,甚至派人置我于死地,我觉得蒙成那里可以去试试。”

上官正色道,“蒙成立场不明,你可要想清楚,假若他跟蒙骆是一伙的,你可以羊入虎口。我看我们还是在观察一段时日。”

“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蒙骆现在正加快巩固自己的地位。一旦他的位置牢固,那这蒙诏就真的没有的容身之地了。富贵险中求,大丈夫怎能如此缩手缩脚?”

上官看了一眼李玄晟,李玄晟沉思片刻,“我可以让你去,不过这次你是自己前去,我们没法帮助你。”

“为何?”蒙归义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李玄晟居然要自己去。

“没错,你必须独自前去,我觉得蒙成一定有自己的打算。而且你也说了富贵险中求。”

“这”蒙归义本想说只是自己说说而已,没想到李玄晟居然认真了。

蒙归义这次回蒙诏也有自己的计划,只是他这种计划被蒙骆的布局彻底打散。李玄晟他们说是会帮助自己,可想要拿回属于自己的,就必须谨慎行事。

没人会为了一个什么都没有的蒙诏继承人,付出自己的筹码。

李玄晟之所以让蒙归义去北明城,只是因为他收到了那个家伙的来信。

安京萧家,萧辰平在自己的书房中,注视着南诏与的地图,在他身边的人则是唐门掌门张威与老五。

张威与老五喝着小酒,吃着萧家大厨独家制作的竹笋,那感觉是相当的逍遥自在。

萧辰平转身坐下,将手中折扇放在酒桌上,老五给萧辰平倒上酒,“少主,你看了这地图一下午,可想到什么对策?”

萧辰平想了想后说道,“巫州与西川两地驻军在十万,而南诏境内是二十万众。

如果真要发生什么事情,那二者驻军相对薄弱的巫州,毕竟会成为南诏的主攻之地。

还有西边的吐蕃,虽说新赞布还未独揽大权。可他手下那些老奸巨猾的人,绝对不会放过南诏****的机会。”

张威点头说道,“辰平你说地不错,前不久之前南诏王与南诏大供奉之间发生冲突,前南诏王更是被自己的同胞兄弟关入天牢。

至于那些参与冲突的南诏部族,甚至没有给他们反驳的理由直接被杀掉。虽然不知道李玄晟那小子要去做什么,可我总觉得他有所图。”

“嗯,他所图的都是我告诉他的。老三!你是唐门掌门,我希望借用一下你们唐门的力量。”

酒杯刚放在嘴边,张威又收了回去,“嗯?你要我帮忙?”

“是的,你们唐门在西川和南诏都有自己的分支,论对这两地的熟悉,我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

老五自然猜到了萧辰平的意图,顿时打了个哈哈,“老三啊。被我家少主看上,你可是推也推不走的。只是老三啊,你听我说,少主既然打算与你们合作,自然会开出不错的筹码,你可要多考虑考虑才是。”

张威嘴角抽搐了几下,想到那几次与他们这萧家少主的合作,背后忽然一阵冰凉。

萧辰平敲打着酒桌的边角,“老三,如果你这次帮我,我给你们开出两倍的赏金,还有会给你千斤涪陵的玄铁矿。”

张威一怔,“玄铁矿?你们胆子也太大了些吧。这开采铁矿可是朝廷严格控制的,如果让朝廷知道你们私自给我玄铁矿,那可是要诛三族的大罪。”

“既然我说可以,那就一定会可以。至于那所谓的大罪,在某些特殊时期,算不得什么?不是嘛?”萧辰面色平静,那股超乎寻常的自信着实让张威有些恍然。

张威双目圆睁,看向萧辰平,“你莫不是想挑起南诏的内乱?”

“是的。原本南诏势力还算均衡,彼此相安无事。可现如今平衡被打破,南诏各部族间被隐藏的矛盾是比会爆发出来。我只不过是去添了一把火,让他烧的更旺而已。”

张威表面看似平静,心中对眼前的少年郎的感观发生了改变。这些事情是他这个年纪该考虑的事情?完全八竿子打不着。

以前他是觉得萧家这个少主天资聪慧,可现在他觉得是上天补偿萧家而派来的福星。当年他也曾在萧禹身旁待过,既是萧禹的贴身护卫,也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自从萧禹战死沙场,他便回了唐门。

这些年他一直关注着萧禹的这个儿子,没想到这小子成长如此之快。

“那好,我先答应你。那你需要我门下弟子做些什么?”

萧辰平手指敲打的动作停止,“下毒。”

“然后让蒙诏先乱起来,再挑起他们六诏间往日的矛盾。我们趁机拿下涪陵附近的玄铁矿矿脉。”

张威眉头一皱,“你要那玄铁矿脉做什么?”

“我要给玄晟打造一支由他指挥的亲军,我要他将来替我去塞北。老三,我说到这里你该明白了吧。”

“可你要知道,你们这么做之后会带来什么后果。”

萧辰平拿起酒杯,敬向张威,“这些我都知道,所以管不了自己嘴巴的人,我会毫不留情的取走他们的性命。

老三,希望我们这次依然合作愉快。”

第十五章 密谋(二)

第二日,蒙归义听从李玄晟的安排去往北明城。上官告诉李玄晟要带他去见一个人。

太舍城并未因为族长的逝去而发生什么变化,城中的蒙诏百姓还是依如往常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走出客栈,大约做了一刻,李玄晟看到了上官说过的地方,站在远处看去,一股胭脂水粉的味道扑面而来。

李玄晟以为上官要带自己去什么大人物的府上,没想到上官居然带自己去了那风花雪月的青楼。亭台楼香榭,醉花杨柳间。看到桂花楼这三个字,李玄晟脸色明显变的有些不自在,“这就是那大人物的地方?”

上官洛寒微微笑道,“公子,跟我来便知。”

二人一进入这青楼,便被青楼的风尘女子为了上来,“唉吆喂,二位爷,是要听曲还是看戏,又或是找人聊聊呢?”

李玄晟看了一眼上官洛寒,这家伙倒是好不客气,搂着着二位女子笑眯眯地说着什么。

看到李玄晟呆呆的站在那里,这些混迹于风月之地的青楼女子,一眼便知道这位少公子是第一次来,都忍不住凑了上去。

李玄晟脸色不悦,跨步走出,对着上官说道,“带我去找那个人。”

看到李玄晟那冰冷的脸,上官洛寒发觉自己有些飘飘然,松开那两位青楼女子,恭敬地给李玄晟带路。那些青楼女子这时才知道,这二人谁才是主子。

青楼伙计带着二人来到一处雅间,“二位爷,里面请。”

伙计给二人泡上茶水,“二位爷,需不需要听曲解解闷?”

上官将赏钱交给青楼伙计,“出去看好门,没有我的吩咐切不可让任何人进来。”

“是,小的明白。”

“你说的那个人呢?”

上官指了指隔壁,做出噤声的动作,悄悄地靠近墙壁。李玄晟也走到隔壁,竖起耳朵听,“穆江。你约我来这里做什么?”

“杨绝,我来找你自然是为了商议大事,送一你一场富贵!”

“富贵?我现在是蒙骆的心腹,你觉得我还缺什么?”

“杨绝,他蒙骆不过是大供奉扶植起来的傀儡,你认为跟随他,你会有更好的前程?”

“穆江,单凭你这句话,我现在就可以让你死在这太舍城中。”

“如今我还坐在这里跟你说话,那说明你还是一个识时务的人。”

“哼,我只不是想听听你还有没有其他话要说?”

“杨绝,舍龙诏新王登位,这都是大供奉的意思。我家主人看重你,你该赶到庆幸才是。如果你归顺我家主人,南诏中岂不会出来另一个新王!”

“你家那位可是好大心啊。居然想称王?难道不怕大供奉联合其余部族来围剿你们?”

“哈哈哈,围剿我们。那要看看他们有没有那个实力!我北明城暗中发展数十载,岂会没有准备?你难道以为蒙柯族长的死毫无意义?”

“你说什么?”

“杨绝,蒙柯族长以身犯险不过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测。而且那个猜测,你应该听说过。”

“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大供奉乃是烛龙转世,岂容你们亵渎?”

“烛龙转世?哼,你可知道当年他做过什么?”

“大供奉做过什么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当年是你们那位公主魅惑珏玉引发了她与先王的冲突。如果不是你们那位公主,我们南诏兄弟怎么会相互厮杀。”

“南诏巫乱本就是大供奉与王族的战争,怎能怪到我们那位公主的身上。杨绝,如果不是我家主子需要你,单凭你这句话,我就可以一掌拍死你。”

“红颜祸水,一个女人引发王室内乱,甚至波及大供奉的星辰宫。哈哈,怎么,难道我又说错?”

“你你你,杨绝,这是我家主子给你的信件,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后如果我还未收到你的答复。那我们将来可就要在战场上见面了。在下先行告辞。”

上官与李玄晟对视,上官缓缓打开房间的窗户,看到隔壁房间中走出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者,老者步履轻盈矫健,很显然这个老者是练家子。

李玄晟与上官装作喝醉,走出房间,向着隔壁的房门走,“咔”的一声,二人打开了房门,对房间中藏青色南诏服饰的中年男子喊道,“啊,杨绝,没想到你在这啊。可是让我们找了好久。”

说着二人冲向杨绝,杨绝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这二人制服,“不想死就给我老实点。”

李玄晟与上官将这杨绝绑起来,李玄晟拿走那封信一看,只好交给上官这厮,“信的内容全是苗文!”

上官信件大体上看了一遍,笑道,“少将军,我们抓到宝了。”

“怎么说?”

上官指向被绑住的杨绝,“这是北明城蒙成写给他的招降书,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少将军,现在我们帮助蒙归义多位族长之位的筹码啦!”

二人一同看向杨绝,脸上露出阴险的笑容。如同看到一个美味猎物送到自己的嘴边,杨绝咽了一口唾沫,最终发出呜呜的声音。

砰的一声,上官直接将杨绝打昏过去。

“上官,现在杨绝的把柄被我们抓到,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接下来我们依计行事。”

“是,上将军。”

只身来到北明城,在北明城的城主府中,蒙归义被蒙成的护卫绑到了自己的大堂中,大堂的正座上坐着一位身穿黑红袍衫的银发老者,老者小眼大鼻子,胡须一尺有余,那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皱纹如同老树错综复杂的根脉。即使他现在的身体佝偻,依然没有人会小觑这老者,因为他是蒙诏的二号人物蒙成。

看了一眼被绑的蒙归义,蒙成笑道,“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

蒙归义昂着头说道,“我自然是活着,不然我也不会来找您。”

“奥,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我来是为了希望您帮我报仇。我要杀了那个该死的烛龙,还有那个假仁假义的珏山。只要你帮助我,我便尊您为蒙诏的族长,世代子子孙孙都为你宗族守夜。”

第十六章 密谋(三)

见蒙归义那坚定的神色,蒙成着实有些惊讶,为了复仇居然如此立誓。这守夜侍卫在蒙诏中,是让人看不起的一类人。守夜侍卫是蒙诏族长的刽子手,他们做过的事情,完全是蒙诏宗族中最阴暗的存在。

蒙成苍老的声音响起,“归义,你父亲与我也是生死之交,我怎会让你去守夜。如今蒙诏内部分裂,我还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

蒙归义心中虽惊喜,可面色没有任何变化,“我现在不过丧家之犬,只剩自己。如何助世伯一臂之力?”

蒙成眼睛微眯,“你父亲去世,你便是我蒙诏宗家族长!谁敢说你是丧家之犬?他蒙骆勾结舍龙诏夺权,犯下如此大错,不但不知悔改,居然还想灭我蒙诏其他族人。

归义,今日你来找我,我自然欢迎你。松绑!”

“是,大长老!”

侍卫给蒙归义松绑,蒙成给他赐座,蒙成的儿子蒙阿亲自给蒙归义搬来座椅。蒙阿笑道,“归义,方才我父亲只是试一下你的决心?还望你不要怪罪!”

蒙归义抱拳道,“世伯如此深明大义之人,我作为晚辈岂敢怪罪?倒是在下方才误会世伯,应该小子赔不是才对!”

蒙成微笑道,“哈哈,你这小子。比你父亲要会说话的多。可惜啊。不提了。归义,跟世伯说说你的打算?”

蒙归义扫了一眼四周,蒙阿让手下退下,“世伯,小子以为最重要的是将蒙诏的其余分部集合到一起。方能有对蒙骆的一战的资本。”

蒙阿点头道,“父亲,归义说的没错。如今我们手中部队着实有些不足。一旦蒙骆联合其余五诏进攻我们,那后果不堪设想。”

蒙成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我自然知晓,不过烛龙那个老家伙在南诏深得人心,又辅佐新王上位,要想扳倒他,除非找到他的软肋。否则一旦开战,局势对我而言十分不利”

蒙归义这是突然想到什么,“世伯?我父亲生前曾一直调查过关于星辰宫的事。不知道世伯你可听我父亲提起过?”

“你这么一说,我到是想到了你阿爹对我说的一件事。因为这件事牵扯太广,前任南诏王下了禁令,命令任何人不得在提起此事。”

“是的,我父亲曾跟我说过,一旦他失败,就让我去太舍城的祭祀殿去找他留下的东西。”

蒙阿陈思道,“只是太舍城如今被蒙骆掌握,我们如何潜入其中。”

蒙归义正色道,“大哥,我父亲尚有一些忠心步卒还隐藏在太舍城中,只要我给他们信号,他们一定会帮助我们。”

“世叔果然是我蒙诏的智者,居然还藏了这么一手!父亲,不如我们立刻行事。”

“好,你们即刻前往太舍城,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李玄晟从药瓶中拿出一枚药丸,将这药丸塞到杨绝的口中,让他咽了下去。

杨绝拼命的作呕,知道没用后惊恐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这叫伏蛇白蚁丹,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你好好体会一下!”说着李玄晟又将布条塞到杨绝的嘴里。

“呜呜,啊!呜!啊!”只见杨绝肤色苍白红润,豆粒大的汗珠从脸上滑落,双手成爪来回抓座椅的扶手,扶手都被杨绝抓出一道道爪印!

“啪!”李玄晟用茶水冲醒疼晕过去的杨绝。

“滋味如何?杨大人!”

杨绝怒视李玄晟,“呜呜呜。”

“看来还不行,那杨大人您接着享受!上官,咱们走。”

“呜呜呜!”杨绝晃动着座椅冲李玄晟发出声响。

打开房门,李玄晟对杨绝说道,“如果想要解药,记得完成我给你安排的事情。”

走出房门,李玄晟与上官一同离开这家青楼。二人刚走没多久,杨绝便被自己的护卫救走,杨绝立刻派人去缉拿这两个人。

只是杨绝没想到的是这两人哪里都没有去,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杨绝的府中。杨绝回到自己书房,刚准备坐下,一把利剑就轻轻地搭在他的肩膀上。

这柄利剑的背后,是一位穿着蒙诏士兵服饰的男子,“没想到你居然会背叛蒙骆?”

杨绝不清楚自己背后是谁,试探性的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你回头看看不就知道了嘛?”

杨绝转身,看到这男子的面容后,“怎么会是你?你不是被杀了?”

那个男子哼哼笑道,“你们以为星辰宫的人,会如此被你们杀死?”

“梼杌秦明!我真后悔没有去验证那具尸首,居然让你活了下来。”

被称为梼杌的男子,露出自己那如狼齿般的牙,“现在我真想吃了你!”

杨绝心里咯噔一下,“别,秦护法,我哪次不是有意要杀您的!是无心宫主要我们这么做的!求你饶过我吧。”

“宫无心?”秦明眼珠转动,去未曾放下自己的剑。

“秦护法,我说得句句属实,您一直对烛龙大人不忠,这次派您出来帮助蒙骆,其实就是要借机杀死你。您当时不也察觉到异样?”

秦明用剑划破杨绝的脸,只听到杨绝发出凄惨的喊声,而自己门外竟然没有守卫前来。

“你不用喊啦,在你回来之前我已经将他们全部杀死,身体上被我种上了尸蛊虫,嘿嘿。”

杨绝想到自己妻儿和家属,咬牙道,“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下如此毒手?”

“因为你站错了队伍!不过我不想杀你,我会让你活着!”

杨绝见到秦明收起剑,心里放松下来,却不想秦明一爪轰向自己的心口,一颗跳动的心脏出现在秦明的手中,“啊!”杨绝口出吐出鲜血,双眼瞪得滚圆,“你!为什么?”

秦明用力一握,将那颗心脏捏碎,“我梼杌做事从来不需要理由。”

梼杌看着那死不瞑目的秦明,露出诡异的笑容,“蒙骆,宫无心,我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今天那个小子星图不赖,嘿嘿,小子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梼杌脸上的肌肉发生奇异的变化,转头看门外,夕阳的暮光照在他的脸上,这脸根本就是死去杨绝的模样。

第十七章 黑龙问世(一)

走出房门的梼杌秦明,扭着自己头,莫名的嬉笑着。那诡异的笑容,让升起莫名的恐惧。

秦明冲着院落中的花丛处喊道,“你们两个别躲了,出来吧。”

李玄晟与上官从花丛中跳出,李玄晟看了看面前的杨绝,沉声道,“你不是杨绝!”

秦明用舌头舔了舔牙齿,展开双臂说道,“小子,你这说的是什么鬼话?我怎么不是杨绝!”

李玄晟左手飞刺戒备,“因为他身上没有你这么重的杀气,而且他的双手可没你这么粗糙。”

“嗯,不错,小子,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是个潜力无穷的苗子。”

上官抽出自己佩剑,站在李玄晟的左侧。

“吆,你这下属的功夫也不赖嘛。勉强算是一个二流的武将。倒是你啊,小子,我很想知道你的功夫如何啊。”

李玄晟直接无视面前这个假杨绝的话,“我对你这家伙没有兴趣,既然杨绝已死,那我们也没有待在这里的必要,告辞。”

秦明摇头一笑,快步冲向李玄晟,“小子,我有让你离开吗?”

只见秦明一掌拍出,这一掌势大力沉,犹如重锤。李玄晟左脚蹬地,一记重拳轰出。

“咦?”秦明心中大喜,一口气挥出数十掌,掌影似排山倒海般将李玄晟死死地压制住。

“上官,退后!”李玄晟一声大喝,双拳化作残像,仿佛猛虎如山林。

掌拳相互交错,发出砰砰的声音。李玄晟顿时觉得自己的内息有些不稳,这种不稳并非不足导致不稳,而是热血澎湃导致的不稳。

二人身影在院落中来来往往,“轰”的一声,只见那厚重的去砖墙被秦明一掌打穿,一掌一拳整面东墙直接被二人打成了马蜂窝。

上官在一旁帮着不是,不帮也不是。

李玄晟嘴角鲜血溢出,很显然面前的秦明比自己要强。李玄晟拳变手刀,以手刀代替长枪。原本的攻势变得更加凌厉,秦明的掌法忽然失去威力。

忽然李玄晟摆出一个奇怪的动作,“双龙出海!”秦明面对这招,双掌化拳对着李玄晟挥去,只听到“咔咔”骨头脆裂的声音,只见李玄晟双臂垂下,被秦明一脚踢出三丈开外,秦明一拳砸在自己的胸口,口中吐出一口血。

那一口血飞到草地上,原本生机盎然的绿色在瞬间变得枯萎。

秦明右手指抹去嘴角的血渍,“你小子倒是挺狠的,居然已脱臼的方式卸去这力道。而且你居然会用唐门的毒!”

“你也不赖!居然强行逼出来。”李玄晟自行接起脱臼的双臂,活动了几下。

秦明握了握自己拳头,察觉没事后,指向李玄晟,“小子,你是我见过的年轻人中唯一个可以让我重视的人。跟我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我都不知道你是谁?为何要与你做交易?”

“交易就是你帮我杀了蒙骆,我帮你完成你想做的事情。”

李玄晟看向面前的杨绝,“杀了蒙骆?你是不是当我傻啊。他在内城有重兵把守,如果能被刺杀,凭你的身手不早就要了他的命?”

秦明笑道,“我一个人肯定做不到,但是你可以。你能找到杨绝,那说明你来这太舍城也有自己的打算。如果我有意去破坏你的计划,那对我而言并没有什么损失。”

李玄晟冷哼一声,转身要离开,见到李玄晟要走,秦明也不拦他,因为他知道这小子回来找自己的。

太舍城内城蒙诏族长的摘星楼,一个身穿青色蒙诏衣的中年年人正坐在书桌前雕刻一个木偶。

这中年人发须棕色,皮肤偏白完全不像是蒙诏的肤色。“噌”的一声,木偶原本雕刻好的右手被刻刀切掉。一气之下,中年人直接将木偶捏成两截。

“族长!”这时一名老者从门外走来,向着这位中年人行礼道。而被老者成为族长的正是蒙骆。

“裕固?你怎么来了。”

“有无心公主给你的传书!”

裕固将纸条交给蒙骆,蒙骆打开纸条,“蒙诏余孽,速速解决。”

蒙骆将纸条随后一丢,感叹道,“哎,这没良心的女人。除了公务还是公务。”

裕固见蒙骆将纸条随处一丢,立刻将这纸条捡起来,“族长,这可是无心宫主给你的旨意,上面可还有星辰宫的玺印啊。”

蒙骆淡笑道,“什么狗屁宫主!不过是一个从情劫中走不出的可怜人。还有那什么南诏新王,真是个吃软饭的老白脸。这对男女能有如今的地位,我都觉得他们上辈子是不是拯救过我们南诏。”

裕固心里咯噔一下,自己这个族长可真是胆大啊。那可是星辰宫的宫主,她在南诏的地位可是仅次于大供奉。还有南诏新王,那地位就更不必多说了。

“最近城中情况可有什么异动?”

“回族长,城中并未有任何异样人出现。只是属下的探子回来报告,说是蒙归义投靠了蒙成,蒙成表示支持蒙归义。现在北明城那边可是热闹的狠。”

蒙骆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有趣的啊。蒙成这老不死的居然会支持蒙归义。当年他可是跟蒙柯誓不两立的主啊。”

裕固试探性地询问道,“族长,如今北明城公然支持蒙归义,那我们接来是不是要有所行动了?”

“行动?我看还是在等等吧。裕固,如果没事,就下去吧。看看再给我找些好的木材,这些木材实在不趁手。”

裕固见蒙骆故意扯开话题,只好收住自己的嘴,“是,族长。我这就去给你找。那属下告退。”

“等等。”

“族长,还有什么吩咐!”

“我让你们找秦明的尸首,最近可有什么下落?”

裕固回答道,“回族长,那场大火将整个玉湖宫烧毁,找到的尸首大多面目全非,或是化成焦炭,我们无法辨认哪一具是秦护法的。”

“是嘛!既然分辨不出,那就将这些尸首全部送到星辰宫。我想他们应该能分辨出哪一个才是本尊!”

“属下明白。那属下告退。”

第十八掌黑龙问世(二)

收到蒙成的消息,李玄晟与上官等人离开太舍城,去往蒙诏每年祭祀的句芒山。

这句芒山位于太舍城的西方,是蒙诏供奉神祇中句芒的神殿。句芒山地势险要,如一柄利剑坐落在蒙诏山脉之中。

山中植物四季常青,此时扶桑树开出红色花朵,点缀着句芒山。山顶常年有积雪存在,山上溪流潺潺,翠鸟成群结队在山中飞来飞去觅食种子。

句芒神殿坐落在句芒山的山腰之处,大殿巨型覆斗屋顶居然跟中原一般无二,而周围墙壁上可有大量的浮雕壁画,地面是由青色的石板铺砌。

相对于中原祭祀庙宇的雄伟壮观,这句芒神殿丝毫不落下风。屋顶上方有北斗七星的天窗,阳光映入殿内,让句芒主殿显得通透明朗。

仰望这天顶,李玄晟不得不对感叹,如此巧夺天工的神殿他们是如何建造出来。再来的路上,这句芒山的山道最宽的地方也不过三人并行。

李玄晟如何仔细观察他会发现,其实这座神殿并非建造而来,是完全凿出来的建筑。

大殿之内一棵三丈高的青桐扶桑树正对句芒的雕像,句芒石像如真人大小,四方脸,头带羽冠,羽冠两侧是句芒的芒发,一身百花羽纱袍,背后一对翅膀雕刻的栩栩如生。

蒙归义这些蒙诏族人,对着神像行跪拜之礼。口中还念着蒙诏的方言,李玄晟对着上官洛寒说道,“他们在说什么?”

上官尴尬地回答道,“对不起,少将军,我只会南诏的官言,蒙诏的方言听不太懂,应该是对神灵的祈祷言语。”

蒙归义起身走到青桐树下,握住一截树枝,轻轻一拉。只听到咔咔咔的机关声响,在句芒石像之下出现了一个一方见宽的坑洞,坑洞之中一根石柱坑洞中浮起,这石柱之上放着一卷羊皮制成的卷轴。

将卷轴取走,这石柱又重新降落,坑洞也恢复原来的样子。

蒙归义将卷轴打开,割破手指滴落在卷轴之上,这滴血像是唤醒了卷轴,卷轴之上原本看不清的文字逐渐变得清晰。

看到这卷轴上的文字,李玄晟第一印象想到的是卧龙书院藏书楼记载的文字,心道,“这是文字怎么像是藏书楼中的龟甲文。”

蒙归义见到这些文字,完全不知所措,因为他也不认识这文字,“这,这些文字我不认识啊。”

李玄晟疑惑道,“你不认识?”

“这些文字显然不是我蒙诏的文字,而是人皇时期的文字。能读懂这些文字的也只有星辰宫的人。”

李玄晟指了指卷轴中的那些文字,“看不懂文字没关系,那这些图画总会看明白吧?”

众人将卷轴展开,一幅幅画卷呈现在他们的眼前,太古混沌中孕育出四大神兽,四大神兽为祸人间,人族皇帝去西昆仑说服青鸾,在去东方劝说烛龙,再去不周山的路上救下句芒。

不周山大战,四大神兽被人皇斩杀,为处罚他们。人皇用天河之水沐浴他们的尸首和魂魄,将他们重生为守护人间的四大天王。

世间重归平静,人皇受到百姓朝拜。后来人皇仙逝,烛龙与青鸾成为人皇在人间的代理人,句芒成为人皇后裔的守护神。

由于天地灵气逐渐稀少,烛龙与青鸾不得不轮流休息。每当有烛龙之时,青鸾便会沉睡。当青鸾苏醒之时,则是烛龙入睡之时。

卷轴后面的内容是由蒙诏文字书写,十六年前青鸾星动,烛龙暗淡,可南巫之乱导致南诏内部出现动荡。

南巫之乱后,青鸾星隐,烛龙耀世。原本预言中该出现的青鸾被生生地锁在星图之中不知所踪,而要沉睡的烛龙却忽然光华大盛。

再往后的文字,让李玄晟等人都大吃一惊。

“我让人依据星图查过,那晚确实是青鸾降临南诏,还是降生于太和城的王宫之中,那夜诞生的孩子只有一个。这是人皇的旨意,是天命的归属。

最后紫微星东移,西天宫被天河阻拦,青鸾的孩子胎死腹中,王以为不详,便下令将那位妃子一同葬在太和城外的荒野之中。

王后悔不已,又命人去寻回妃子的尸首,却不见腹中死胎。

后遇到老神仙,才得知这孩子是青鸾转世。烛龙布下血阵,以凡人鲜血煞气为引,意图灭杀青鸾。夺取其灵,让自己衰老的灵体得到延续。”

蒙归义看完这内容,傻傻地坐在地上。李玄晟跟上官也是惊讶,真没想到南诏居然会有此等奇事。

李玄晟虽不信鬼神,可当这神话故事般的事情,真真切切的发生时,谁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虽然知道自己父亲要告诉自己的秘密,蒙归义还是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做什么?为了那所谓的青鸾?还是为了那所谓的姐姐?可是他记得父亲曾经提过,姐姐死的是个意外。

见蒙归义默不作声的模样,李玄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只是走到句芒石像前观察,如此以假乱真的石像,让李玄晟不得不佩服雕刻这句芒石像的人,那雕刻技艺是多么的高超。

当李玄晟与句芒石像那双眼睛对视之时,这句芒山的天空忽然暗了下来,天空划过一道紫色的闪电,山中刮起呼呼的大风。

一阵刺骨的疼痛传到李玄晟的胸口出,左臂居然生出麻苏的刺疼。

“少将军?你没事吧?”

李玄晟双手抱着头,豆粒大的汗珠滴答滴答落下,下一秒只看到了一片漆黑。

李玄晟站在一处山坡上,在山坡之下是层层围困的军队。天空昏暗,下着冰冷的细雨,这一刻的画面,李玄晟突然觉得很熟悉。尤其是当那一道惊雷狠狠地劈下时,李玄晟看到了一个那个男子正站在山坡之上,脸上是那桀骜不驯的笑容。

男子座下白色骏马急速飞驰,冲向山坡之下的军队,手中偃月龙枪在千军万马之中肆意收割着敌人的性命。

天空之上一条黑色的巨龙缓动,那红色双眼正注视着这片战场。

第十九章 黑龙问世(三)

梼杌秦明正学着杨绝往日的样子,在自己府邸的花园池塘边喂鱼。看到池塘中那些上来争抢食物的锦鲤,秦明忽然觉得自己不正如这池塘中的鱼嘛。

湿润的清风从南方吹来,池塘地水面上泛起点点涟漪。秦明仰望这忽然暗下的天空,嘴角泛起一丝弧度。这种熟悉的味道,正是让他终生难忘。

“浑无生!老伙计,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

在秦明五丈外的地方,一个身穿绿色袍衫的年轻男子,这年轻的男子面色苍白,细眉丹凤眼薄唇,正打着花雨伞冲着秦明微笑,“秦明,没想到你还活着。而且还活地好好地!”

“怎么?我还活着不好嘛!老朋友,你是知道的。像我这种坏事做尽的恶棍,冥王是不收地啊。”

浑无生右手微动,一柄飞刀如疾风直奔秦明,秦明根本不躲。

一声惨叫,只见秦明后面不远处,一个蒙面人应声栽倒在地。

秦明呵呵笑道,“怎么?你浑无生也有人监视?”

浑无生缓步走向秦明,低声说道,“对于那个人而言,我们几个何时不被监视过?区区一个烛卫,杀了又如何?”

“哈哈哈,说得好。那我呢?难道你这次来,不是为了取走我的性命?”

浑无生转动着手中花雨伞,冷笑道,“秦明,你比我更清楚,我们谁都杀不死谁。而且我们没有必要自相残杀,不是嘛?”

“那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我要去中原,去找那个人,你要不要一起去。”

秦明看向浑无生,“那个人?浑无生,你到底要做什么?”

浑无生回答道,“青鸾于海西昆仑,烛龙闭目东皇山。秦明,我们受恩于人皇,自然要帮他完成自己的业报。饕餮这个家伙被烛龙困在星河中,如果想救她,只有找到青鸾。”

“你说什么?小田怎么会被困在那里!我走后星辰宫到底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还不是你的好兄弟,九黎嘛!我真没想到他居然帮着烛龙杀了人皇的后人。南诏人只知道当年巫乱是为了肃清背叛人皇的叛臣,孰不知是烛龙巩固自己信仰的手段。”

浑无生咳嗽几声,口中咳出鲜血,秦明这才知道浑无生受了伤,“你”

浑无生吐纳几次,稳住气息,“秦明,我能找到你,星辰宫的人自然也能找到你。

何况,宫无心对你起了杀心,你如果继续待在这太舍城里,迟早会被他们发现。”

秦明沉思片刻,“你这是在变相地求我帮你去中原?”

浑无生点头说道,“都说你有勇无谋,现在看来,你才是我们四个当中真正深藏不漏的。帮与不帮全看你,没有你我最多行程会慢一些。”

“那好,我答应你便是。”

雷光轰鸣之下大雨倾盆,整个蒙诏都被这雨水覆盖。句芒山神殿之中,李玄晟躺在青石板上昏迷不醒,上官洛寒跟蒙归义完全不知所措。

蒙归义见李玄晟始终昏迷心急如焚,“上官大人,我们是不是赶紧把少将军送去医治?”

上官洛寒给李玄晟把过脉后,眉头始终未曾舒展,他根本不清楚李玄晟发生了什么?怎么会突然昏迷不醒?他不由得看向句芒的石像,在电闪雷鸣之下的这座石像诡异万分。

上官洛寒握拳道,“等雨停下,我们就带少将军离开!”

在李玄晟的梦中,他看完了那个男子的一生。纵然登上帝王之位,将天下握在手中,可在那寂寥的皇城中,身旁只有他孤身一人。苍老的枭雄转身,冲着李玄晟笑,对他说了一句话。只是李玄晟并未听到这男人说了什么。

一声闷雷,眼前的皇城化作迷雾散去,在迷雾消散的地方一条黑色的巨龙,正俯视着李玄晟。

这黑色巨龙双眼缓缓地闭上,那庞大的躯体逐渐崩溃,最后变成一道流光飞向天空之上。

“回去吧,回去你原来的地方。”

“啊。”李玄晟猛然张开眼睛,发现自己居然回到了客栈中。

听到声响,上官洛寒也从睡梦中醒来,“少将军,你总算醒了。”

李玄晟摸着自己的头,“我这是怎么了?”

“少将军,你在句芒山昏了过去,我们只好将你带回来!”

想起那天的画面,李玄晟也觉得莫名其妙,环视四周,“对了,蒙归义呢?”

“他回了北明城,找蒙长老解读那卷轴上的其他内容。”

李玄晟从床上走下,穿上自己的外衣,发现桌子上有一封未拆开的信,这封信是写给自己的。

“谁些来的?”

“是蒙归义给你的,他说这是蒙成写给你的信,你醒来后,一看便知。”

拆开信封,看完信件后,李玄晟笑道,“好一个蒙成。好一个蒙诏。居然下了这么大的一盘棋!”

“上将军,怎么了?”

李玄晟将信件递给上官,上官看完后也笑了起来,“少将军,这蒙诏是想自立为王啊。”

“没错,蒙诏作为曾经的南诏王族,当然不会一直屈居于舍龙诏之下。这次的蒙诏内乱不过是蒙柯那老家伙的圈套。”

上官认同李玄晟的想法,“是啊,少将军,蒙诏如此密谋,甚至连族长和嫡系都牺牲掉,实在是非常人所能理解。”

李玄晟整理好衣服,“既然蒙成早有计划,那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免得被人注意到。”

“是,少将军。那我们何时动身?”

“明天,我们先去北明城。我想看看蒙成是不是真得支持蒙归义。”

北明城蒙成的府邸,蒙成正与其他长老一起研究这卷轴,为了找到这文字的来自哪里,蒙成更是找到北明城古籍典藏逐一对应。

经过半个月时间的解读,蒙成才算完全明白卷轴中的内容,不禁感叹道,“柯兄弟,你不愧是我蒙诏的族长,是为兄误会你啦。没想到你居然会这么傻啊。

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的意愿被辜负。”

蒙成收起心中悲愤,对着自己下属说道,“传令下去,今晚北明城所有长老全部在神庙集合,有要事相商。”

第二十章 讨价还价(一)

面对眼前的少年人,蒙成倒是多了几分轻视,蒙归义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并未插嘴。

蒙成摆弄着手中的茶杯,笑道,“少将军,我们蒙诏虽不再是曾经那个辉煌的部族,可也不并代表我们会看低了自己的身份。你既然找我们合作,起码要拿出自己的诚意来吧?”

李玄晟低头思量,“蒙长老,你说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如今蒙诏一分而二,舍龙诏更是紧盯着你们。如果我不帮你,你觉得你这北明城可有与他们决一死战的机会?

如果说拿出诚意,在下觉得应该是你们才对吧。”

蒙成仰头长笑,“少将军,说来说去,你也不过是想要老夫投靠你们汉唐罢了。可你曾想过,我如果现在归顺舍龙诏,那也不是没有机会。

何况还有你这个涪陵游骑将军在我手中,不是嘛。”此时蒙成身旁的刀卫与厢房外的侍卫纷纷拔出自己的佩刀。

蒙归义大惊,“世伯万万不可!少将军于我有救命之恩,如果您要动他,就先从我蒙归义的身子上踩过去。”

蒙成挥挥手,笑道,“收起你们的刀。”

“是,蒙长老,”这些侍卫又重现收回自己佩刀,而李玄晟手中的飞刺也收了起来。

蒙成见到李玄晟手中飞刺收起,心里也算放下了心,他可是听蒙归义说过,这李玄晟的飞刺是出自唐门的顶级暗器。恐怕自己的侍卫还未伤到他分毫,自己早就丢掉了性命。蒙尘似笑非笑地看着李玄晟,心叹道,“方才这种场面,他居然如此沉着应对。这个少将军,果然非寻常角色。他日之后,恐怕会成为汉唐的中流砥柱。”

这次来见蒙成,李玄晟是独自前来,本来蒙成是想挫一下他的锐气,没想到反而是自己翻了船。蒙成重新打量着面前的这个李玄晟,一身书卷气,身型不算高大却给人一种健壮的感觉。只是他的目光隐藏着是一份冰冷的孤傲,让他想到了星辰宫的那位。

“世间竟然会有如此相像的人。”

蒙成让人拿来一封白羊卷轴,“少将军,既然是合作,那我们蒙诏自然会拿出诚意,这白羊卷轴中就是我们的酬劳。不知道,少将军能否做主呢?”

李玄晟听蒙成这么一说,“做主我恐怕不够资格。可我会跟我的上司传达蒙长老的意思。”

蒙成笑了笑,“那不知道少将军你的上司是哪位?”

“巫州都督古宗阳。我想蒙长老您应该听说过他的名号!”

蒙成不禁一惊,“你说的古宗阳,可是那个出身我们南诏古氏家族的那个小子。”

“正是,就是当年南巫之乱被诛九族的那个古氏家族。”

蒙成长叹道,“人世轮回终有业报,没想到昔年被蒙柯救下的小子,居然成为他日拯救我们的蒙诏的人。

既然是那个小子,我这酬劳自然是寒酸了些。他日若帮助我们蒙诏恢复往日领地,我们蒙诏必当归顺汉唐。”

蒙归义走到蒙成跟前,质问道,“世伯,您说什么?您要归顺汉唐?”

蒙成对蒙归义点头道,“归义,烛龙一直勾结吐蕃,其余部族更是偏向他,如今我们想要对抗南诏王,必须有个强力的朋友。汉唐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蒙归义激动地说道,“可世伯,我们在这里生存了千年,以人皇后裔自居,如果真的归顺汉唐,我们可就不再是蒙诏啦。”

“归义,你该明白,在你爹跟先王失败那一刻,我们蒙诏就已成为叛臣贼子。只要南诏王找到机会,必定会亲自下令毁灭北明城。”

李玄晟在一旁始终没有说话,他更像是个看客,眼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与自己无关。不管是蒙归义,还是蒙成,他只想要最后的答案。

再来北明城之前,李玄晟已经命令上官洛寒返回巫州。按照日程计算,上官洛寒想必已经到了武陵。

上官洛寒骑着一匹骏马飞驰在武陵城街道上,在武陵府兵司,上官洛寒从从马背上跳下,冲着古宗阳的办公房跑去。

接到下属的传信后,上官洛寒见到了古宗阳,长话短说跟古宗阳汇报了一些蒙诏如今的情况。

古宗阳板着脸说道,“你们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啊!我可真不知道要夸奖你们还是要骂你们啦。”

“主帅,少将军也是一时兴起,谁知道蒙诏会发生如此事情!”

古宗阳冷哼一声,“上官啊,不是我说你,他做事冲动,难道你还没有脑子嘛!要是出了事,我看你怎么跟洛阳王交代。等那惹事的小祖宗回来后,看我怎么收拾你。三十军棍先给我记上。”

上官行礼致歉道,“主帅,教训的是,是末将失职。”

看到上官服软的样子,古宗阳心里的怒火顿时消了大半,“罢啦!李玄晟既然还在北明城中!那我便在此恭候他的佳音。北明城是蒙成那老家伙的,想必他的安全我们无须担心。

上官,你马上回涪陵。去看守涪陵山中要道,我怕到时候会有大量的逃难的南诏百姓从那里涌向我们汉唐。”

“主帅,您的意思是要门将那些流民挡在边境?”

“你猜得没错,我就是要挡住这些流民,因为你不知道他们中会不会有南诏的细作。宁可错杀一万也不放过一个。这是他们南诏人自己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我们作为外人,何必插手这没有好处的事情。”

“可是,主帅,如果我们挡不住这些流民呢?”

古宗阳指了指自己脑袋,“那你这个东西可就保不住唠。”

蒙归义最后被蒙成说服,他同意归顺汉唐。李玄晟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飞快写信将其送往荆州。在荆州那里,萧辰平正等候着他的消息。

荆州宇文霸的府邸花园阁楼观景台,一只信鸽飞了下来。下人取走信条,交给正在与萧辰平下棋的宇文霸手中。

“侯爷,是世子的密信!”

宇文霸打开一看,面露喜色,“辰平,你果然料事如神啊。蒙成这老东西果然选择归顺我汉唐啦,看来南诏要变天啦。”

萧辰平微笑道,“蒙成选择归顺,那我们下一步棋便可以搭台,要让他们粉墨登场了。不好意思,侯爷,你又输了。”

第二十一章 讨价还价(二)

“哈哈,你这小子的棋艺真是进步不少啊!让我想你父亲,当年我可是一次没有赢过他。”

听宇文霸说起萧禹,萧辰平心里五味杂陈。说起来,他这次到荆州找宇文霸,一是为了布局,二是为了知道他父亲过往的一些事,哪怕一点过往也是好的。

“侯爷,跟我说说我爹的事情吧。我想知道他当年是如何横扫漠北,将呼延觉打得十年不敢进犯我汉唐边境。”

宇文霸摸着自己的胡须说道,“啊,说起你爹萧禹,我倒是有些羡慕。出身名门望族,又是我汉唐青年才俊之首,那可是少女心中的如意郎君,啧啧啧,没想到最后被独孤家套牢了。”

当年他跟随天策上将楼博出军漠北,由于漠北风暴导致大部队被困于戈多尔,而后还遇到漠北大军,双方在那里大战数日。

你爹利用呼延部黑甲军自身不足,将他们引诱到大漠地带,最终他们俘获了呼延部可汗呼延佐。

你要知道在那里作战,将士最缺少的是水,为了引诱成功当时的天策军假装逃走时,丢掉近乎所有的水袋。他的这种魄力我自问比不上。”

萧辰平右手把玩着一枚黑子,“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做法,恐怕也只有我爹能做的出来。不过多亏我那次爹大胜,才让呼延觉登上可汗大位。”

宇文霸自然明白萧辰平所指,“与其说他呼延觉聪明过人,倒不如说他时运如此啊!有时候不得不承认,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走了一个呼延佐,来了一个呼延觉。他们呼延部始终是我们汉唐的心腹大患,是我们不能忽视的存在。”

萧辰平长舒一口气,“是啊,塞北四大游牧族群就属他们呼延部兵强马壮,想当年太宗如此能征善战的帝王,都吃过他们的亏。”

宇文霸打量着萧辰平,脸上露出好奇的神色,“辰平,你不会是想要打他们呼延部的主意吧?”

萧辰平笑了笑,只是他的笑容没有一丝暖意,“如果不是呼延觉,我爹怎么会战死平城。围剿呼延部是我这辈子必须要去做的事情。我爹没有完成的,我身为他的儿子,一定替他去完成。”

宇文霸听到萧辰平所说,不由得苦笑道,“这呼延部自突厥分裂后自立为汗,如今在呼延觉的治理下,其部落势力已是如日中天。

莫说是你要去围剿他们,就是换成我也恐怕做不到。辰平,你有这份孝心,我想你爹泉下有知,一定会感到欣慰。你切莫被这仇恨蒙蔽了自己的心,当下朝野之中应以大局为重。何况我们周围还有吐蕃南诏西域,他们都在虎视眈眈盯着我们。”

萧辰平轻轻点头,“这个我自然明白,所以要从长计议。短时间内或许不行,可我还有的是时间。十年不行,我会用二十年。二十年不行,我用一辈子。”

“哎,你们萧家人都是这么执着啊!不过呢我还是挺欣赏的!哈哈!小平子,以后用得到我,尽管跟我说,我会全力帮你。”

萧辰平轻声说道,“奥?侯爷,那我在这里先谢过您老的好意。但是眼下,还真有件急事需要您的帮助。”

宇文霸疑惑道,“什么事?说来听听。”

“古宗阳瞒下南诏内部消息,没有上报朝廷。又跟安瑜不合,我可是听人说,古宗阳暗中插手巫州地方事务。安瑜上书参了古宗阳,陛下并未理会。我担心一旦南诏发生****,巫州会不会受到波及。”

宇文霸咂嘴道,“这么说来,古宗阳是有自己的打算。许多年未见,这小兔崽子,居然学会玩花样啦。”

“是不是玩花样我不太清楚。我担心的是玄晟那边的情况,蒙诏只要易帜反对南诏王,那蒙诏必将成为战乱之地。到时候,玄晟的涪陵会成为蒙诏最后的防线。”

宇文霸看了看萧辰平,“你的意思莫不是想?”

萧辰平正色道,“正如侯爷所想的那样,我需要你的荆州军随时能支援到他那里。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让荆州军驻守涪陵东的白帝城。只要南诏乱,侯爷您可以在最短的时间赶到蒙诏,这就是我送你的回礼。”

宇文霸不禁动容,萧辰平的意思他很清楚,南诏这场****一定会愈演愈烈,自己先一步进入。何况蒙诏已有归附之心,到时候自己也算出师有名,而最为关键是蒙诏领地的归属。

何况中宗李旻对南诏早有讨债的意愿,自己如此做,不过是顺着中宗李旻的意思而已。虽不知道古宗阳是什么意思,可他代表的可是李解,李解是什么样的人他比谁都清楚。这家伙可不是简单的角色,不然也不会成为御林军的大都督。

宇文霸指着棋盘中的棋子,对着萧辰平说道,“辰平,你这份大礼我一个人可是收不下啊。要说起这南诏的历史,那可是要追溯到三皇五帝的时代。”

萧辰平手中黑子落下,“南诏,还会继续存在,只是要让他没有再威胁我们汉唐的实力。”

宇文霸一想惊讶道,“嘿,你这小子。让南诏继续活着还真不如让其痛快的死去,如此折磨他们,我怕他们会不乐意。”

萧辰平冷冷一笑,“侯爷,好死不如赖活着。南诏各诏各怀心思,蒙诏不过是最为招摇的一个罢了。现在我们唯一的对手,只有舍龙诏的新王和南诏星辰宫的那位。”

“嗯,确实如此。那个古宗阳也曾是南诏显贵之后,我想他如此安静,想必也有自己的计划。看来这南诏倒是成为我们汉唐朝廷内部派系的角力之地。”

萧辰平恭维道,“侯爷,真是一针见血。小子佩服。”

宇文霸面颊抽搐几下,笑骂道,“你这小平子,我要连这个都看不不出,不白混了这几十年官场啊!倒是你个小滑头,你的小心思可比你爹多多啦。有几分萧老的真传。”

“哈哈,要是有几分太公的真传,我也不会去被留在萧家啦。说实话,我真羡慕我二叔,他可以为了自己而活着。”

第二十二章 讨价还价(三)

洛阳王府后花园,后园景致是典型皇室园林风格,花树石林布局严谨有序,相当的雅致。李青与荀萱正漫步园中小道,欣赏这入夏的景色,婢女在二人不远处的地方跟随。

“青哥,昨天上皇召见你,可是有什么要事!”

李青随口说道,“要事谈不上,只是问了一下闽南府的近况。他老人家虽不在帝位,可依然挂念着那里。不管怎么说,那里也是他想尽办法得来的。”

荀萱轻声说道,“青哥,最近我听说了不少关于玄晟的事。我们这个儿子可是让某些人惦记上了,我有些担心玄晟。”

李青左手负后,右手大拇指和中指食指摩挲着,“随别人去议论吧,只要玄晟做的对,我一定会支持他,何况他身后还有周老在。巫州情况复杂,哪怕是我也不能轻易去评断。”

“是啊,巫州不仅有百越族和蛮苗,还会有我们汉唐,再往西可就是吐蕃。听闻吐蕃最近大军集结边境,腾郡守正准备跟他们过过招。涪陵紧靠南诏,青哥你绝对南诏会不会再次与吐蕃联合?”

李青双手负后,微笑道,“滕云龙在西川经营十多年,想必早有准备。至于涪陵,我想这是锻炼玄晟的好机会。你想我跟他一般年纪的时候,不是已经在御林军上杀敌了吗?玄晟,没有你想象中的柔弱,他会给你一个惊天的喜讯!”

“喜讯?我不需要什么喜讯,只要玄晟能平安就好。”

李青想到李玄晟以往得瑟的模样,“是啊,平安就好。”

走到花园楼亭,只见荀雯正在弹琴,十指轻挑如同流水一般,琴声袅袅萦绕亭间。

李青闭眼聆听,曲调婉转哀叹,恰似清流溪水,落花飘零韶华流逝。

“这葬花魂到是弹得颇有京畿乐坊鲁大师的味道。我说这些时日,没有见到她的人影,原来是这练琴来了啊。”

荀萱附和道,“从玄晟离开安京,荀雯便拜访鲁大师专心练琴。只因为玄晟一句话,这孩子便当了真。”

“奥,玄晟说了什么?”

荀萱学着李玄晟的语气说道,“听说鲁大师的葬花魂是他亲手谱写的曲子,我以前听辰平弹奏过,如果要是每天能听到这曲子该有多好啊!”

李青微微一惊,然后摇头道,“这个傻孩子。哎,夫人,玄晟对荀雯并不男女之情,我想你乱点的鸳鸯谱恐怕要落空唠。”

“这男女之情,也需要时间来培养。你怎么就这么肯定荀雯没有机会啦?再者,好歹荀雯也是自己人,我这个做长辈的自然要帮她一把。”

李青打趣道,“哈哈,夫人,不然咱们赌一赌如何?看看玄晟究竟会不会跟荀雯走到一起?”

荀萱瞪了一眼李青,责怪道,“你啊你啊。我看你是铁了心要支持那个姓殷的小姑娘。算了,我还是把荀雯送回去吧,免得耽误的她大好时光。”

此时,李玄晟正在涪陵监督自己这支部队的训练,图燕也一同陪在李玄晟的身旁

“阿嚏!”

“你怎么了?”

李玄晟指了指飘来飘去的白絮说道,“没事!估计这白絮的原因吧!对了,图大哥,最近从姑苏运来的兵器你可收到了。”

图燕应声道,“已经收到了。总共来了两百把,每个都是上好的刀胚锻造而出。”

“奥,是嘛。走,我们去看看。”

二人一同来到兵器监的库房,图燕让下属取出了一把。这刀不似中原的横刀,还是细长的苗刀。

图燕拔出长刀,在众人面前舞起来。不得不说,图燕的确是一个用刀的高手,这大开大合之间隐隐有种肃杀的味道。

属下投出胳膊粗的树干,只见被刀劈开的地方光滑如鉴。

图燕收起苗刀,赞叹道,“不愧是出自欧阳家的兵器,果然名不虚传。”

李玄晟笑道,“如果你需要,这把刀便送给你了。”

图燕不是一个直爽的人,听到李玄晟要送给自己,心里那是乐开了花,原因很简单,这批刀就是他给图燕的军队标配的兵器。

“多谢少将军。”晃动着眼前的苗刀,图燕眼中是一份炽热的欢喜,对于他这种用刀行家,拥有一把好刀是这辈子最大的期盼。

李玄晟将刀送给你图燕后,便回到了自己书房。书房中一个熟悉的人正在等着他的到来。

看到眼前俊秀的少年,李玄晟大笑道,“辰平,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萧辰平手中白纸扇轻轻挥动,“我来自然是完成对你的承诺。不然我才不会来这种穷山恶水的偏远山区。”

“哈哈,那我是不是要好好感谢你一番啊。”

萧辰平打趣道,“如果真想感谢我的话,就请我喝一杯你和殷若离的喜酒如何?”

李玄晟伸手打住,“停,我跟若离不过是要好的朋友。”

“嘿嘿是嘛?那好吧。本来还想告诉你她的事情。既然只是好朋友,我看就不必让你知道了。”

萧辰平这拐弯拐角的话,让李玄晟吃了一惊,“等等,你说什么?若离她怎么了?”

“她被人从安京绑走了,而且她的师兄还因为救他被打伤如今还躺着呢。”

“你说什么?若离被人绑走了?谁这么大的胆子,安京可是天子的脚下,何况她还是御医啊。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萧辰平收起白纸扇,“她是被人请到了巫州,而且前不久还去过唐家堡。放心好啦,她现在过得很好没有事。”

李玄晟长舒一口气,“没事就好。等等,你说她去过唐家堡?”

“嗯,没错,她去过唐家堡。我还知道你去唐家堡的那天她就在那里。”

李玄晟上下打量着萧辰平,“没看出来啊,辰平,你的消息倒是挺灵通的嘛?你们萧家这情报网也太大了吧?”

“这只是基本消息渠道的而已,好歹我也是萧家家主,要是这点消息都收不到,那是不是太对不起我们萧家族人的努力了?”

李玄晟拍手道,“这一点,我服你。说说正事,我想你这次亲自前来,是不是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萧辰平用折扇敲了一下自己额头,“好消息倒是没有,坏消息倒是有一个,你要听?”

第二十三章 以身做子,天下为棋(一)

“什么坏消息?”

“吐蕃大将蒲巴甲亲率五万大军出现在边境,我想过不了多久,南诏那边的大清洗就要开始了。蒙诏能不能赢得自己想要的结果,眼下不好说。”

李玄晟在知道萧辰平所说的坏消息后,心里反倒是轻松了许多,脸上没有丝毫的担忧。因为他知道萧辰平能来涪陵,那他一定有了解决的办法。

李玄晟看着萧辰平,那眯着的眼睛让萧辰平有些发麻。

萧辰平扇着自己的白纸扇,冲李玄晟笑道,“你不要弄那种眼神看我,对于这件事情我没有任何解决的办法!”

“那你来涪陵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了看一场即将上演的好戏。”

“好戏?你指的不会是蒙诏跟南诏之间的”

“没错。”萧辰平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一丝精芒,“玄晟,你可知道,在六百年前南诏人皇最后一位后裔将王位传给了蒙诏,蒙诏成为南诏的王族,而他们的族纹的青鸾成为南诏的图腾。”

李玄晟诧异道道,“青鸾神鸟?不对吧,我怎么记得蒙诏供奉的是句芒呢?”

“在蒙诏的神话体系中,句芒是青鸾之后的仆从,是蒙诏的守护神仆。三百年前星辰宫内青鸾神像忽然碎裂,随后六诏发生动荡,舍龙诏在最后的角逐中成为南诏王族。黑龙旗在星辰宫飘起,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提起蒙诏青鸾的事情。”

李玄晟恍然,“原来如此,不过你怎么会知道前不久南诏会发生****?”

萧辰平脸上露出一丝奇异的微笑,“玄晟,这些事情自然是我重金买来的消息,前段时间你是不是救过唐门的弟子?”

“嗯,救过。怎么了?等等,难不成他们是帮你做事?”

萧辰平没有回答自然是默认了李玄晟的猜测,李玄晟打趣道,“辰平,真没看出来,你的情报网够广的啊。什么时候也帮我整一个啊!”

萧辰平看了一眼李玄晟,无奈地摇头道,“我这情报网可不是我自己的,是属于我们萧家还有其他世家,只要付出足够的酬劳,你自然会得到你想要的。”

李玄晟喃喃道,“我去,还要花钱啊。”

“好啦。我这次来还给你到了一些礼物。跟我来吧。”

走到兵衙的库房,御林军正将四五个大木箱打开,拆开之后御林军拿出木箱中的弓弩。这弓弩不同于常见的弓弩,出现李玄晟眼前的弩机更为轻巧,而且还有一个箭匣。

萧辰平冲李玄晟笑道,“这是我给你的一份礼物,你可不要小瞧这个弓弩,两百步之内取人性命犹如探囊取物。”

李玄晟忽然想到了什么,“这难不成是那个诸葛村夫发明的连弩?”

萧辰平摇动着白纸扇,“我这弩机在射程和精准程度上都远远高于诸葛连弩,而且所有的箭矢都由精铁锻造而成。给你的飞羽军装配上,可让他们的作战能力更上一层楼。”

李玄晟拿出一把弩机,对着百米外的靶子,“嗖嗖嗖!”箭匣中箭矢如疾风一般飞出,竟将靶子穿透。

众人看到这弩机的威力后,纷纷叫好,李玄晟看着手中的弩机,“辰平,这绝对不是你想出来的吧。”

李玄晟指了一下弩机把手位置的一个符号,萧辰平解释道,“是我提出的想法,由他们打造而出。而且我只允许他们自己的弟子使用。”

李玄晟对着御林军士兵喊道,“把这些弩机收好,若是丢失,你们应该知道后果。”

“是,将军。”

李玄晟与萧辰平一起去往议事厅,周老早已经等候多时。

李玄晟笑道,“周大人,让你久等了。”

“哪里哪里。”周老见到李玄晟身旁的清秀少年,“不知这位是?”

李玄晟介绍道,“我在卧龙书院的同窗益都萧家,萧辰平。”

听到益都萧家,周道眼前一亮,这个曾经做到武陵郡守的人自然知道这四个字的含义。

“原来是萧家公子。不知萧兄进来可好啊!”

“多谢周老挂念,太公依如当年。”

三人坐下,周道便将涪陵最近的相关事宜跟李玄晟说了一遍。李玄晟听后,对周道越发尊敬,“我不在的这些时日,真是有劳周大人了。幸亏有您老在这里主持大局,我替涪陵百姓谢谢您。”

“哪里,我本就是涪陵县丞,这些事情不过是分内之事。将军如真想感谢,不如谢谢周岱吧,大多数事情都是由他亲自处理。”

李玄晟自然明白周道这是在为周岱说话,何况周岱的确不差,“嗯,周主簿确实做的不错。周大人,明年您就要辞官归隐,拿着涪陵县丞之位,小子不才,可否让周主簿来做?”

周道随即说道,“若是将军信得过周岱,自然由他来担任更为合适。而且周岱对涪陵相当看重,我想他一定不会让将军失望。”

萧辰平在一旁听着二人的对话,在萧辰平的眼中周道这是为自己的族侄铺路,可李玄晟呢,这家伙显然已经有了自己的计划。何况周道如此直言不讳说出自己的想法,也符合他士族子弟的秉性。

这涪陵是李玄晟的第一站,萧辰平自然希望李玄晟可以做出一番成绩。他也查过周岱这个人,虽有些傲慢却不妨碍他的那些真才实学,可用却不可大用。

萧辰平插嘴道,“周老,若周岱真有才能,玄晟自然不会埋没他。这一点请您老放心。”

见萧辰平替自己说话,周道十分感激,“周岱是我周家为数不多的有为子弟,今日我来向将军推荐他,是我再三考虑的结果。还望将军恩准。”

李玄晟看了一眼萧辰平,萧辰平点头,“周老,这件事情我答应你便是。不过,您也要帮我做一件事情。”

“将军,尽管吩咐,只要我的能做到的,我一定帮您。”

萧辰平随即问道,“周老,不知道白帝城那边的百越族你熟不熟悉。”

“熟悉,我曾多次借粮给他们,他们族人对我的态度还算不错。”

李玄晟拍手道,“那好,周大人,明日我和辰平要去一趟白帝城,不知道您有没有空陪我等一同前去。”

“有空,将军。”

第二十四章 以身做子,天下为棋(二)

迎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李玄晟等人乘船顺流东下前往白帝城。这白帝城曾是巴蜀百越国的国都,白帝城三面环水一面傍山,独自伫立在雄伟险峻的夔门山水中。从山脚算起,要攀登近千级石阶,才到达山顶的白帝端门前。

由于自身地形限制,码头成为白帝城对外贸易的重要场地,往来去码头的船只如过江之鲫。

看到码头处来来往往的船只,李玄晟感叹道,“这白帝城倒是热闹!哪怕是武陵城也比不上。”

周道附和道,“少将军,这白帝城的确热闹非凡,您现在看到的这些往来船只,都是去往姑苏荆州余杭的船队!”

“去往江夏和闽南?”

周道对李玄晟解释道,“是的,上将军。他们是来巴蜀巫州采购原料,然后回到那里制成上好的绫罗绸缎。”

“原来如此,我听闻巴蜀也有过蜀锦,而且这八段锦丝毫逊色于江夏的苏锦。”

周道眉展轻笑道,“蜀锦的确远近闻名,可以说它代表着西川在绸缎染织的颜面。每年西川的赋税中,这蜀锦给他们带来不可估量的收入。”

萧辰平轻轻扇动折扇,“周老,我曾听说百越族有过被称为云锦的绫罗绸缎,可在百越国灭亡后,这云锦也跟着消失不见。如果我们拥有云锦,您觉得这涪陵城能否成为巫州的主城?”

周道看向萧辰平,神情有些不自然,“萧公子,你,”

萧辰平收起折扇,对周道拱手,“周老,在下先给你赔个不是。

在来之前,您一直问我来此所为何事,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这次来白帝城是为了请那位云锦传人出山。”

周道叹气道,“萧公子有所不知,这云锦传人早就毁掉了自己的所有,现在他不过是个整天只知道喝酒度日的酒鬼罢了!”

李玄晟听到“酒鬼”二字,反倒是想起了欧阳家的那位,没想到这些巨匠的传人,不但不去振兴自己的家族,反而堕落消沉变成这般模样。

怕李玄晟二人不信,周道带他们去往了那也是云锦传人的家。

与其说这是个家,倒不如说是个窝棚。低矮的土屋上杂草丛生,一进屋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一个浑身肮脏醉汉躺在地上,抱着酒坛呼呼大睡,那口水顺着酒坛低落到地上。

周道指向醉汉,“少将军,萧公子,这就是那位云锦传人左元。”

看到云锦传人如此的模样,萧辰平内心深处涌出更多的感慨。要知道这云锦曾是百越国皇室的专供,同时也深受中原地区的达官贵人的喜爱。

至于把持云锦的百越司,被左氏氏族掌控,说左氏氏族是百越第一豪门望族也不为过,可如今的左氏竟然衰落至此。

“去把他弄醒!”李玄晟冲身后的侍卫说道。

侍卫从屋内找到木盆,打开水,直接一盆泼向左元,“啊!”被凉水冲醒的左元起身,拍打身上的水,萧辰平竟然发现除了左元的头发和脸部还有水,泼在身上的水居然流了下来,这衣服就跟是油纸伞一样。

“你们是什么人?怎能如此无礼?”李玄晟这才注意到左元的面目,双鬓斑白面无血色,他那双眼布满血丝,八字胡不知道多久没有修剪,现在的左元跟乞丐没什么两样。要说不一样的地方,就是他这住的地方还算干净,屋内飘散着淡淡的檀香味。

周道拱手笑道,“左元,许久未见,近来可好啊。”

左元看清来人中有周道,立刻变得恭敬起来,“原来是周老,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左元收拾了一下桌椅,“寒舍有些简陋,还望各位多多见谅。”

三人坐下,周道对左元介绍一下,“这位是涪陵游骑将军李将军,这位是益都萧家萧公子。”

听周道介绍面前的二位少年,左元眉头一皱,“奥,原是李将军和萧公子,光临寒舍,倒是让我这蓬荜生辉啊。”

李玄晟听到左元那官话,嘴角微翘,“左先生,您这么说就有些抬举我唠。在下愧在不敢当。”

“哈哈,李将军如此年轻就能成为游骑将军,您若不敢当,那就没人可当了!不知李将军光临寒舍,所谓何事?”

左元夸归夸,可他更清楚这些人来到此处的目的。

李玄晟见左元直接了当的说出来,那他就免得拐弯抹角,“我来此处是为了云锦?”

左元笑而不语,那笑容满面的样子看上去有些猥琐,“周老,您果然把我卖了啊?不过也好,既然你不顾念旧情,那咱们就好聚好散吧。”

周道拱手赔礼道歉,“左元,你不要误会,我这次来只是说到来看看你。至于李将军的意思”

萧辰平插嘴道,“周老只是随口一说,而索求云锦的人,其实是在下。”

左元笑道,“百越国覆灭后,云锦早已失传,恐怕萧公子想要的云锦是不存在了。”

萧辰平瞄了一眼周道,周道立刻给了他明确的答复,说道,“左先生,云锦是不存在,可能制作云锦的人还存在吧?只要这些人没有消失,那云锦想必也不会失传擦?你说对不对,左先生。据我所知,百越国曾经云锦司的后人就居住在白帝城的夔门山中,而他们仍然受您管制。”

左元看着眼前这位萧公子,三人中明明是这个李将军为尊,可当萧公子说话时,这李将军完全没有不悦的神色,这让左元一时无法判断,他们二位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其实李玄晟在一旁并非不想说话,只是他把这件事交给了萧辰平。毕竟在某些方面,萧辰平出面的结果比自己要好的多。

左元微笑道,“萧公子,云锦村确实是曾经云锦司后裔的村落,而我也确实是他们的亭长。”

“哈哈,左先生,我知道你们在百越国覆灭时候发过誓,从那以后不在生产云锦。可你们有没有想过,云锦对于你们意味着什么?”

左元冷笑道,“意味着什么?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百越国已覆灭百年,萧公子,你觉得曾经的誓言还有会用吗?

至于云锦村村民的生死,他们可曾理会过?如今的云锦早就不在曾经的云锦。”

第二十五章 以身做子,天下为棋(三)

“生死?”李玄晟诧异道。

左元缓缓说道,“其实当年,百越王因为一个妃子,就曾亲自处死过云锦司的御司监。说起来,那不过是你们汉唐的离间计。

因为这件事后,云锦司的纺工和官员对百越王敢怒不敢言。后来苏锦出现,云锦被苏锦挫败,云锦司逐渐衰落,等到百越国亡之时,云锦司算是彻底荒废。

而在国亡之后,云锦司的纺工在云锦村定居下来。可百越国投降的皇室后裔,依然把云锦村的纺工当作自己的摇钱树。

六十年前,白帝城发生洪灾,云锦村也称为受灾村落。村民食不果腹,还要给那些败类制作云锦。后来云锦村民反抗那些败类,只可惜都被按上了莫须有的罪名。”

李玄晟问道,“你的意思是,白帝城百越族跟汉唐官员勾结?”

左元苦笑,“是啊。他们用钱财贿赂地方官员,对于云锦村打压,这白帝城中百姓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为何那些皇族后裔只针对你们,而不对付其他百越族?”

左元拉起自己右衣袖,露出一个百越族的奴字,“因为云锦的纺工都是奴隶,在百越族中,唯有奴隶没有资格与自己的主子说三道四。”

李玄晟看了看周道,周道一笑,“他说的没错,云锦司就是奴隶的工作场所,没人会想到看似华丽无比的云锦,是出自百越族最卑贱的底层。”

萧辰平默然,折扇在右手中摆动,“左元,今日我来,便是要为你们赎身。”

左元猛然抬头,看向萧辰平,“你说什么?”

“我来白帝城,就是要带走你们云锦村的所有人。我想白帝城的县丞应该会卖给我一个面子。”

左元双手握拳,正色道,“县丞会卖给你面子,那些家伙可不一定会。当初他们投降时,汉唐皇帝曾与他们约法三章过。”

“周老,你是巫州的老人,你该清楚当初那约法三章吧?”

周道点头道,“百越皇族贬为世族,享有世族待遇。百越皇族产业除去冶炼私盐其余可保留。百越皇族原奴仆保留,你在朝廷徭役争列之内。”

李玄晟听周道说完这三章,心里反倒是感到奇怪,为何太宗昔年要订下这等荒唐的规矩。

只是李玄晟并不知道,汉唐太宗李诚当年继承大统,汉唐并没有如今地域辽阔兵强马壮。对战百越国之时,正好北方突厥进犯,为保来之不易的领地,太宗才与百越国约法三章,百越国正是太宗李诚在南方埋下的一颗钉子。

“太宗确实与他们约法三章过,可当今陛下也下过令,除犯下重罪之人方可贬为奴。白帝城早已是我汉唐之地,为何陛下的旨意未能遵守?我想他们不见得有能力去抗旨不尊吧?”

李玄晟跟周道听萧辰平这么一说,不禁想到了前不久中宗李旻的圣旨。

左元作为奴隶,自然不能知道。

一席长话短说,左元对萧辰平提出了要求。周道自然明白左元的意图,益都萧家对左元来说,是一根救命稻草。

云锦村作为云锦司的延续,看到如今衰败不堪的云锦司,左元比任何人都感到痛心。

站在一旁的李玄晟,对萧辰平反倒越来越好奇,是萧辰平幸运还是其他什么?

李玄晟走到院落,抬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白云悠悠,随风飘散。

这次李玄晟前来白帝城其实是收到了宇文霸的信,见萧辰平还需要一些时间。李玄晟便提前离开这里,去往跟宇文霸约定的地方。

白帝城夔门山,在山顶的阁楼中,李玄晟见到了宇文霸。

宇文霸穿的还是他那标志性的黑色袍衫,此时的他正俯看夔门山下的滚滚东去的汉江。

李玄晟笑道,“侯爷,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宇文霸回头看向李玄晟,哈哈大笑,“小子,你又长高了不少啊!”

“那是,我现在可还是少年人啊。”

宇文霸询问道,“也对。跟我这老头子比起来,你的确是初生的小牛犊。最近在涪陵做的如何?”

“还算不错,涪陵市井坊间正准备扩大,新的码头马上就能修建完毕。再给我和周老三年的时间,涪陵一定能成为比武陵还要繁华的城镇。”

“吆喝,小子,口气倒是不小啊。你可知道,武陵可是经过百年发展而成主城,涪陵对于武陵而言,不过是小村庄罢了。”

李玄晟耸肩摊手道,“我是没有信心,可辰平有。”

宇文霸听出话中意思,“怎么?听你这意思,是不是觉得辰平有些越俎代庖了?”

李玄晟没想到宇文霸说得如此直接,看向宇文霸,宇文霸笑呵呵打圆场,“你有意见也无可厚非,毕竟谁都不喜欢自己的路被他人指手画脚。”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玄晟,你是个聪明人,就别跟我装糊涂啦。想当年我也曾年少过?当时的处境跟你一样,我身边也有一个这样讨人厌的家伙。”

李玄晟顿时来了兴致,“奥?是嘛?那你是如何对待那个人的?”

宇文霸摸着自己胡子说道,“那家伙可是个狠角色,我能在荆州有如今地位,也有他一半的功劳。

只可惜,斯人已逝。想再听听他的话,也没什么机会啦。”

“侯爷,那人是谁?”

“河内君侯吕昭之子,吕邱!”

李玄晟听到这名字,想到了刘怀墉曾对说过,吕邱,是卧龙书院近些年来不可不多的人才,若为地方主政官员,必能造福一方。他的《治下论》更是被刘怀墉推崇,李玄晟自然也看过这本书。

可让李玄晟做梦都没有想到,吕邱不但是个为官之才,更是一代谋臣。吕邱到荆州辅佐宇文霸之时,二人就曾制订了灭南梁的计划。

只不过天妒英才,吕邱年仅二十八岁就病逝。在临死前,吕邱持笔写下八个字,“以身做子,天下为棋。”

李玄晟默念道,“天下为棋?这吕邱可真是胸怀大志啊。如果不是英年早逝,恐怕早已身居庙堂之高。”

第二十六章 于心而论

“萧公子,你这是给本官出难题啊!”白帝城府衙中,县丞对到访的萧辰平苦笑道。

“于大人,我这怎么是给你出难题呢?我这是送你一场富贵。”

看到萧辰平那露出贝齿的笑容,于县丞自然明白萧辰平的意图。命人关上房门,悄声说道,“萧公子,您可知道那百越皇族在白帝城的势力如何?您这么做是比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于大人,这白帝城势力如何,我比你更清楚。你不需要用那个亡国的皇族来压我。如果这是您善意提醒,我先谢谢您。”

于县丞仔细看着眼前的少年,“那好吧。如果萧公子执意这么做,本官便做中间人,请他们宗长来商议。”

“那就有劳于大人。既然你是中间人,那地点就选在府衙。至于事成之后,我会给大人相应的酬劳。”

于县丞尴尬地说道,“萧公子,您这是说得哪里的话,这种事情不过是本官份内之事,何来酬劳之说。”

萧辰平微笑道,“份内之事,也分公与私。到时候,大人收下便是。对我而言,至少心里过得去。”

“那本官就替我白帝城百姓谢过萧公子。”

回到住下的客栈,萧辰平将要进行的计划与李玄晟说了一遍。

李玄晟白了一眼萧辰平,“你这是要借我皇室的身份去压他们啊?”

萧辰平哈哈笑道,“这百越世族曾经也是皇族,骨子的那份孤傲还是存在的。我虽是萧家之主,可我这身份比不上你来的尊贵。在你面前,我想他们没有资格去反驳你。”

“好吧,我听你的安排。不过你确定这些人对你有用?”

萧辰平点头道,“这些人都是纺工出身,对于涪陵而言是最缺少的一类人。玄晟,你应该清楚,涪陵最大的不足正是坊市不完整,说到底它还只是个乡镇罢了。多数人过着的还是自给自足的生活,没人想着赚取更多。

而这些人不同,他们的奴隶身份是将来获取自由的筹码。百越人没有给他们的,由你来给予。他们将是你赢取人心的第一群人。”

李玄晟沉声说道,“人心么?”

萧辰平这时发觉李玄晟的神情有些不对,解释道,“玄晟,如果你觉得这样做不妥,我不做便是。”

“没有,只是忽然觉得有些茫然。我现在不知道我究竟要去做什么?感觉所有的事情都是你为我安排,我自己原本的路又在哪里?”

萧辰平听李玄晟这么一说,顿时愣住,他这时候才发觉是自己把自己的意愿推给了李玄晟。他在心里问自己,是不是自己在利用李玄晟。

“辰平,来巫州这些时日,我发觉我原来并不喜欢现在的生活。你知道吗?曾经我很羡慕父亲领兵作战驰骋沙场的样子。

当看到现实真正的模样,却让我觉得有些恶心。”

萧辰平看着李玄晟,他忘了李玄晟是跟他们同龄的人,他们都未成人,过早的看到这些,心里多少有些排斥。李玄参虽然跟李青在青海生活过十年,可他始终在父母的翅膀下生活着。

萧辰平却不是这样,他所受到的教诲和训练都是常人所不能及的。不然萧老也不会将萧家之主的位子传给他,而不是萧衍。

“天下悠悠,流云浮萍,玄晟,如今我跟明说了吧。我志在塞北的呼延部,可惜我终生不能参军领兵作战。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

李玄晟想起宇文霸对自己说过的话,“玄晟,你不要去怪辰平,他有自己的志向。

良禽择木而栖,至于你值不值得辰平选择你,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虽然说以后有点早,不过玄晟,其实你该替自己想想将来!我汉唐看似繁荣强盛,可你曾注意到四周的虎狼已然悄悄成长起来。

而在他们成长起来的这段时间,正是你最好的机会。”

回想在卧龙书院的时日,刘怀墉也曾问过李玄晟,“玄晟,世人总立志,你来卧龙书院究竟是为了什么?”

李玄晟笑道,“是为了开阔眼界,长长见识!”

刘怀墉当时只是一笑,“如你这年纪而言,这么说也不为过。昔年管子有云,以家为家,以乡为乡,以国为国,以天下为天下,家乡国是为。”

“先生,为何管子会有此想法?”

“昔年,周落诸国乱,管子读书立志,以此为命,终成一代贤良。

有些人苟利国家,不求富贵。有些人授业解惑,不求功名。有些人捐躯赴国难,不畏生死。有些人自私谋利,不论时年。

为师是告诉你,读书者皆有志,唯志不同。”

“先生,弟子虽明白,却依然不知志在何方?”

刘怀墉收起毛笔,和蔼的笑道,“立身安命,自古至今以来从不是一个容易回答的问题。玄晟,终有一日,你会明白的志向在哪里。”

李玄晟双眼直勾勾地看着萧辰平,那眼神看到萧辰平背后都有些发毛,“这家伙究竟在想什么?”

“辰平,说实话,我现在还没有自己的志向。不想你如此明确,既然你志在塞北,那作为朋友的我理所应当帮你去完成。

只是话说回来,相对于我,安京的那三位更合适吧?”

李玄晟此话一出,萧辰平也觉得李玄晟是看似万事不关心,却心思慎密的主。有父母如此,儿子怎么会被小觑。

萧辰平打开自己折扇,轻笑道,“萧家家大业大,对于他们而言,不但不会带来好处,还会让他们感到威胁。”

“那对我呢?”

“对你是一种安全。”

李玄晟想到自己父亲,“安全?对于坐在那个位置的人来说,怎么会有安全这一说?”

萧辰平随即说道,“善兵者,攻心也!玄晟,你可以知道,南梁为何最后被灭?真如记载的那般?”

想到宇文霸当时神情和话语,李玄晟已然猜到,“难道是宇文老将军与皇爷爷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

“玄晟,或许你不认同我的做法,只是请你看下去,我不会害你。因为我朋友不多,而你算一个。”

第二十七章 连纵(一)

如今已是盛夏,白帝城的气温却不似他处般凉爽,闷热的温度让人有些烦躁。许多城中百姓都选择去江边赶集,而不是在城中方式采购,倒是显得城中空空荡荡。

白帝城熊家府邸,这里正是那百越皇族后裔的住处。

一个身穿钴蓝华服,体型如水桶的青年正躺在后院的凉亭中午睡。八字胡子下的小嘴发出呼呼的声响。

院门之外,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青年的的美梦。

仆从紧张地对青年人说道,“家主,不好了。”

青年拍了一下额头,语气平缓地道,“阿四啊。我说过多少次,做事切莫急躁。还有你又打扰的美梦。你信不信,我这要你打断十根杖子?”

“家主,是真的出大事了。云锦村的左元,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金主。说要将云锦村所有人全带走,而且他们还拿到了县丞大人签发的文书。你说这可怎么办啊?”

青年噌的一下起身,摸了一下后脑勺,发出疼痛的声音,“我的头。”平静一会儿后,青年喝下一口茶水,“你的意思是,那傻官签发了文书?不对啊。他区区一个地方县丞,怎敢这么做?要知道我产业下的那些人,可都是有皇命把持的。”

“回家主,并不是他胆子有多大?而且他背后有其他人!据说还是个少年人!”

青年拿出一个类似木烟斗的东西,闻了闻烟斗,“奥,看来我这会生钱的金鸡是被别人看上了啊!能让朝廷签发文书,想来也是个非富即贵的主子。不过话说回来,我熊安也非任由他人捏打的。是时候让那些家伙帮点忙了啊!阿四,替我传书山南郡守,我想他会帮我。”

“是,家主,属下这就去办。”

可就当送人的人将在这封信送到山南金州郡守府之时,却被侍卫拦到了门外,信虽收下,可人却没有见到。

郡守府内,山南郡守游之舟看都没看那封信,直接命人烧掉。

下属文官询问道,“大人,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游之舟看都没看自己的下属,继续处理公文,“郑远,你从熊安那里拿了多少好处,别以为我都知道。我是看在你用那里钱财去造福山南百姓才没与你计较。”

“大人教训的。是属下有错在先。只是大人,云锦村如果真被别人端走,那对于我们而言,岂不损失更大?”

游之舟冷笑道,“熊安不过是个一叶障目的土财主,他只会守着自己手中那点产业。一旦遇到洪灾,白帝城就变成人间地狱。我问你,白帝城这些年来,可曾有过起色?”

郑远为熊安求情道,“大人,天灾如此,何况他用云锦撑起白帝城也属不易。我等也不能怪罪熊安。”

“哼,怪就怪他过于自私吧,白帝城百姓哪有一个感恩于他?这些时日,我收到于县丞的信件。自己父母官都对他的所作所为感到失望。”

郑远自然听的出自己大人的意思,这是要舍弃熊安,与之划清界限。

山南处于秦岭,南北有别。山南南部常年受到洪灾,百姓食不果腹穷困潦倒。白帝城作为山南南部的主城,以一城之力养育整个山南南部,这种做法总归不是长久之计。

萧辰平的到来,让游之舟想通了一件事。山南做汉唐最贫穷的州郡,游之舟很清楚自己的处境。既然自己无法让山南南部百姓的生活有所改变,那让他萧家去做又有何妨。

涪陵这几个月的变化,游之舟都派人去查过。萧家公子的手段,倒是让他这个官场老人有些刮目相看。

听闻这萧家公子深得萧阁老器重,如今不过十四岁,居然就得萧家家主之位。萧家之事,哪怕是游之舟这个边外臣子,也十分了解。身为当朝天子重臣尚书之位的萧衍都没有资格继承的位子,能被此子得之。尤其是萧家的使者来找过自己,于公于私,游之舟都要去尝试一番。

“大人,属下还听闻一件事?不知道该讲不该讲?”

“嗯?还有何事?但说无妨!”

“跟萧公子去往白帝城的还有一位公子。”

“哪家?”

“洛阳王世子!”

听到洛阳王三字,游之舟手中毛笔顿时停住,墨滴落在公文之上。

看到游之舟发愣的样子,郑远再次问道,“大人,大人?”

游之舟这才回过神来,“啊!”收起毛笔,游之舟赶忙将公文上的墨去掉。

整理完毕后,游之舟这才松了一口气,对着郑远说道,“看来我没有参与这件事,是我的明智选择。虽然我不喜欢熊安这个家伙,可他毕竟做了自己该做的事。但愿他不会鲁莽行事害了自己。”

“大人,所言甚是。”

于县丞收到熊安的请帖,便去往熊安的府邸做客。二人把酒言欢,观看舞姬表演,那场景倒是好生潇洒自在。

熊安边说边转移话题,希望从于县丞那里知道些有用的消息。

“于大人,我熊某对您可算是不薄,为了这白帝城,我熊某也算是尽心尽力。如今,您断了我一条财路。是不是也该表示一下?”

于县丞很清楚熊安的意图,他也一直等着熊安找自己,“熊安,本官知道你的苦劳。只是有人要你这条财路,本官不得不卖给他一个面子。”

于县丞指了指自己脑袋,继续说道,“熊安,既然想让本官补偿你,那本官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你大可放心。那位公子会补偿你的损失。不过那要看你有没有足够的诚意?”

于县丞话此说出后,熊安那双小眼放出精光,仿佛看到了无数的金钱在想自己招手。原本冷漠的态度立马发生了很大的转变,“还望于大人明示!”

“君子用财取之有道,有人想要建立一个联通巫州和荆州的交易。我白帝城自然成为其中一环,而这交易的主子正式这次抢走你产业的人?”

熊安皱眉道,“如此规模,必需要有两州郡守的官印!于大人,您倒是隐藏的够深啊!居然把我熊某人一直蒙在鼓里。”

于县丞哈哈大笑,“我也是最近才从故友那里得知。所以,熊安,本官不算欺瞒。”

第二十八章 连纵(二)

清晨朝阳初升,白帝城驿馆的后院,李玄晟盘膝坐下,一杆银枪插在身旁。

忽然李玄晟睁开双眼,跳起握住银枪,开始自己的晨练。

萧辰平从二楼窗户看向院落,见到李玄晟手中银枪使得如行云流水般,攻守转换衔接的天衣无缝,所用枪路招招刺向要害之处。

萧辰平自然认得这套枪法,是御林军的基础枪法名为十步杀,为琅琊枪王龙渊所创。

此枪法实用性极强,对于人的全身锻炼效果远胜于其他枪法。只要将此枪法融会贯通后,那将是平地筑高台越来越高,成为一流武将完全没有问题。

可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困住了许多习武之人。萧辰平若不是从小习得独孤家的剑诀,也不会如此年纪就成为用剑好手。越是简单的招式,才是最为纯粹的诏书,高手生死过招不过数息之间。至于那所谓的几十几百回合,只能算是比试而不生死。

飞鸽拍打着翅膀,从北方飞来,落在萧辰平的书桌上。打开信条,萧辰平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信条来自游之舟,看来游之舟是答应合作。山南荆州江州,再加上青州和幽州,五州的商路出现在萧辰平的脑海中。如果自己的计划成功,这将给五州带来数不清的财富。当然这些财富只会集中的那些跟随自己一起的家族。

练习完毕,李玄晟收起银枪,正好下属带来了涪陵的书信。信中涪陵码头处的土城已经完成大半,再过三个月将会全部完成。

李玄晟心里很清楚,这才刚刚开始,按照萧辰平的计划,将来的涪陵是将会成为取代武陵的主城。

看完书信,李玄晟将书信交给了下属。正好萧辰平从楼走下,老五这个家伙跟在萧辰平背后。

唯一不同的是萧辰平左手拿着一柄剑,“玄晟,看你刚才晨练,我也想试试手。你有没有时间陪我练一练。”

“好啊!”

二人一起走到院中,“锵!”萧辰平手的剑已和李玄晟的银枪撞到了一起。

老五则在一边看着二人的比试,老五暗自赞叹自己这位少主的剑法是越来越精进了。无论是出剑的速度,还是脚下步伐的配合,已然达到人剑合一的小成。

只不过他的对手李玄晟并不是的简单的角色,手中银枪如幻影,一层压着一层,连绵不绝。任凭萧辰平招式如何凌厉,李玄晟都有办法防御下来。

要知道独孤家的剑法冠绝天下,能与之抗衡的枪法少之又少。而琅琊枪王的枪法恰巧是其中之一。

“银枪咫尺,半步轮回。”琅琊枪王枪决心法第二层要诀,如太极周天围绕,形成极强的防御。说得通俗一点,就是个缩头乌龟。可这只乌龟却不是普通的乌龟,是可以撑起高山的大龟。

琅琊枪王不但是一流武将,更是统军帅才,其枪决心法也自创。老五身为习武之人,对这位前辈更是尊崇。要知道太宗在位时期,正因为这位天才的出现,才有了汉唐御林军的威名。只不过当年的御林军被称为天策军,安京天策虎骑。

萧辰平手中的长剑,速度越快威力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只是这剑招之中多是挑字诀,身法飘逸化作数道残影。

只见萧辰平长剑嗖一下飞出,直冲李玄晟的枪杆袭去,这飞剑速度极快,李玄晟手中长枪缩回,全身力量由双手处迸发,“锵!”的一声,长剑被长枪扫飞,直冲老五面门袭来。

老五身型一转,抓住剑柄,居然被带出三步开外。老五嘿嘿笑了起来,这次看来是琅琊枪法小胜独孤剑法。

李玄晟收回银枪,深呼一口气,因为他的双手因为刚才的撞击居然感到阵阵的酥麻。

萧辰平笑道,“这次是我输了。玄晟,你的枪法有进步了!”

李玄晟讪讪地笑道,“我可是每天都锻炼,如果你也一样,今天的结果还不一定是什么结果呢?”

老五暗自偷笑,李玄晟恐怕是误会萧辰平了。自己这位少主可不是偷懒的主,外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萧辰平平时都是剑不离身的。只不过他人不清楚,萧辰平的剑其实就是他的腰带。

这把剑可独孤家主亲自给他打造的紫羽软剑。

在老五看来,虽然李玄晟的枪法使得不错,可萧辰平并未用出全力,不然李玄晟已经是一具尸体。萧辰平是如何一步步走来,老五这些老家臣都看在眼中。

他人在父母身旁享受温暖之时,萧辰平已经独自扛起了萧家的大旗。他们这位少主看似是位风度翩翩的文弱书生,实际上是一位杀伐冷漠的人。

如果真要说李玄晟那里不行,大概是心境不在一个层次。说心里话,老五更喜欢李玄晟这个大大咧咧的性格。自己这位少主,反倒是承担太多,原本那个阳光的少年恐怕已经不存在了吧。

跟李玄晟说完山南郡守的回复后,萧辰平便起身去了云锦村。有左元在,那边的事情大概很快就会处理完毕。

萧辰平走后,老五跟李玄晟坐在驿馆屋顶上喝起酒来。

老五冲李玄晟笑道,“世子,早上跟我家少主比试,你觉得我家少主剑法如何?”

李玄晟赞赏道,“辰平剑法确实厉害,如果他使出全力,我恐怕不是他的对手!但我相信,将来我一定会胜过他!”

老五冲李玄晟竖起大拇指,“这点我看好你。说实话,你的枪法还少一点火候。在我看来,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将来你上阵杀敌后,一定会领悟琅琊枪法的精髓之处。”

李玄晟点头道,“嗯。老五你说的没错,师公他老人家的这枪法是他在沙场领悟而来,我若想超越他老人家,一定要去那里才行。”

老五显然同意李玄晟的观点,将酒水一饮而尽,“哈哈,世子倒是十分清楚嘛。

龙前辈一生纵横沙场,独守我汉唐江山,值得吾等后辈尊重。只可惜我非清白之身,不然也从军来个万户侯,那也是不错。”

这时李玄晟才注意道,老五左耳后的一个印迹。

“你犯强盗罪?”

“不是强盗罪,是杀人罪。”

第二十九章连纵(三)

李玄晟眼角一跳,“杀人罪?凭你的本事完全可以隐姓埋名浪迹天涯,为何你会被抓到?”

老五一口清酒入喉,轻笑道“是我自愿被抓。而我杀死的人全是我的家人?”

李玄晟惊讶地看着老五,“什么?”

老五伸出左手,示意李玄晟,“不用惊讶,哪怕是现在我也不后悔那样做。”

老五不愿多说,李玄晟自然不多问。弑族在汉唐世家中是罪孽深重的大罪,而老五却做了。真不知道当时老五挥下屠刀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老五哈哈笑道,“世子,今日知道我的真面目,你可还敢跟我一起喝酒?”

李玄晟拿起酒杯笑道,“我与你虽相识时日不短,可我相信辰平的为人。你从他出生时就一直作他的护卫,用而且与他关系又如此融洽。所以我想你应该不是个坏人。”

“哈哈,不是坏人?世间万物都有坏的一面,只是坏的程度不同而已。你怎么就这么肯定,你所看到的不是我刻意去伪装的呢?”

李玄晟将酒杯放下,随口说道,“如果你是刻意伪装的,你觉得你还会活这么久?难道你认为你们的萧老爷子会老眼昏花到这种地步?”

老五心里着实对李玄晟另眼相看了一次,随即一想也不能怪李玄晟。从小跟随李青和荀萱,在其身旁耳濡目染,怎么会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年?

萧辰平曾经对老五说过,李玄晟有自己的见解,只是他从不与人争锋,想必是受荀家思想的影响。能文能武对于李玄晟来说,在某种程度上对于他自己而言并非好事。

所以李玄晟必须学会藏拙,至少要让别人知道他有自己缺点,而且这个缺点异常的明显。

老五望着逐渐落下的太阳,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悲凉的感觉,他有些同情这些生在王侯将相的世家子弟。

“西风烈,驼铃响,金戈铁马染黄沙。云萧墙,紫金郎,落凤银龙归故乡。”

夕阳西下,残阳照在姑苏卧龙书院,那景色如上了红妆的窈窕淑女瑰丽迷人。此时殷思邈正在书房写医书,南浔墨也在一旁的书案上整理典籍。

南浔墨沉声道,“有朋自远方来,为何要做梁上君子?”

“噌!噌!”只见秦明与浑无生出现在书房门口。

一身黄绿袍衫的浑无生向着殷思邈恭敬行礼,玄色衣服的秦明双眼微眯盯着南浔墨。

“殷老,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殷思邈自然认出了眼前的浑无生,“原来是你啊。请坐吧。”

二人坐下后,南浔墨唤来仆从,给二人沏茶倒水。

浑无生拱手向殷思邈说道,“殷老,我来此地别无他事。只希望见一下圣女,不知她在不在这?”

殷思邈笑道,“我答应过故人不再让她与过往有任何牵扯。所以,浑无生你这个要求,请恕老朽不能答应。”

秦明发出阴沉的冷笑声,只是当南浔墨注视他的时候,那股冰冷的杀意瞬间将浑无生二人围住,秦明左手苗刀微动,浑无生立刻制止秦明,“住手!老秦。”

秦明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拔出苗刀指向南浔墨,“哼!面具脸,有没有兴趣跟我过过招儿?”

南浔墨看了一眼殷思邈,殷思邈笑呵呵地挥了挥右手,示意可以之后,南浔墨抽出自己的剑,“请赐教。”

浑无生见殷思邈没有阻拦,只好嘱咐秦明,“老秦?你自己当心!”

二人走出厅堂,浑无生开门见山地说道,“殷老,还望您让我带圣女回南诏!”

殷思邈虽未发怒,可那眼神足以证明此时殷思邈对浑无生一二再,再而三的无理要求感到厌烦。

“浑无生,如果不是看在故人的颜面上,就凭你方才所说,我便可以让你的嘴巴永远地闭上!”

浑无生抱拳说道,“殷老,在下并无冒犯之意,只是如今南诏内乱,唯有让圣女回去,才可以平息。”

殷思邈大笑道,“浑无生,你既然想让她回去,那你可能想过她回去意味着什么?

难道你想让南诏彻底分裂,各族百姓手足相残?你认为你这样做,才配得上你浑无生的名号?”

“殷老,烛龙当年所做,已经打破了传承千年的规矩。如今还对人皇后裔大肆欺压,我等作为人皇守护之人,怎能袖手旁观?”

殷思邈嘲笑道,“既然已经袖手旁观了这么多年,为何不坚持了呢?是不是因为烛龙对你们起了杀心?还是你们对他而言,没有了利用的价值?”

“殷老,眼下看来这两样都有。如今没有任何人能制衡烛龙,现在的南诏是他说了算。哪怕是舍龙诏的新王,于他而言根本就是他手中的傀儡。可那又如何,蒙诏率先反抗烛龙,如果有汉唐朝廷的支持,至少能让南诏一分为二。”

听出浑无生的意思,殷思邈对浑无生的策略顿时没了兴趣,身为南诏人却用这种方式分裂自己的国家。虽是个不错的方法,却跟殷思邈的中庸之道南辕北辙。

二人一时之间陷入沉默,相比堂中寂静。教武场中的秦明与南浔墨此时正打的难解难分,一时间教武场的看客越来越多。

卧龙书院的门生可是知道南浔墨不但武艺高强而且剑术精绝,更是汉唐点金榜上的第二高手。眼下与南浔墨过招的中年男人,居然能与之百招不落下风。

俗话说剑去飞凤又似游龙,南浔墨身型轻快而稳,劲路刚柔并济,绵绵不断,如长江大海滔滔不绝。秦明刀法却是大开大合,吞吐威猛,如猛虎下山。

二人如此高超的比试,让这些看客忍不住暗自叫好。听到教武场的声音,诸葛掌院便派人去了解一下情况。知道是南浔墨与一个中年男子比试不相上下后,亲自前往教武场。

见到那个中年人后,诸葛掌院露出淡淡的微笑,缓步前往殷思邈的住处。

诸葛掌院一来,殷思邈反倒松了一口气,解铃还须系铃人。浑无生所要的结果,只有诸葛掌院能给予。

听浑无生说完后,诸葛掌院始终面色平静,这让浑无生看不出诸葛掌院到底会如何回复他。

大约盏茶后,诸葛掌院缓缓说道,“如果她回去,你可否护她周全!做的到,她便可以随你去往南诏。如果做不到,恕老朽无能为力!”

浑无生起身鞠躬道,“我浑无生对人皇发过誓,哪怕我永坠冥狱,也不会让圣女伤到半分。”

诸葛掌院随即说道,“那好,你去巫州找古宗阳吧。他会告诉你圣女在哪里?”

第三十章 抉择(一)

蒙诏与汉唐边境之处,一队二十几人的商队正从西川进入蒙诏。商队主人马车由十人护骑守护,剩余人马二人一辆运货的马车。

商队在走到玉莲山时,正巧遇到几百人的难民,这些难民多是老弱病残且多数面瘦饥黄。

见到商队后,居然一起奔向商队年前,纷纷跪下祈求给他们一些食物。

领头的护卫骑马来到主人马车前说道,“少主,我们又遇到了南诏的难民。”

马车之内传出一位充满磁性的男声,“将粮食给他们一车便是。”

“遵命!”

护卫首领冲马车队伍挥手,一辆载满货物的马车缓缓驶向难民。一名护卫将盖布掀开后,这些难民不约而同露出喜悦的神色,再次跪谢这车队的主人。

难民将食物领走后,难民中一位六旬麻衣老者来到护卫首领跟前,将自己的一枚玉佩放在护卫首领的手中,“恩人,谢谢你们帮助。我这玉佩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玉器,就当做是恩人的谢礼吧。”

护卫首领自然不是一般人,他看出这枚是用上好玉石雕刻而成,居然就这么轻易的当做了谢礼。

护卫首领又将玉佩塞回老者手中,“老伯,你这玉佩非凡品。我受之有愧,你还是自己收好吧。”

老者见护卫首领推辞,却没有收回玉佩,“我等是失去家园的流民,今日得恩人救命之恩。再不凡的玉器留着又有何用。还望恩人不要再推辞。”

老者告谢后,又回到了难民人群之中。护卫首领打开主人马车卷帘,将玉佩教给自己的主人。这主人赫然唐门的门主张威。而在马车之内还有另外一个人,殷若离。

蒙诏公然反叛南诏,彼此之间剑拔弩张,南诏新王虽未派大军围攻蒙诏,可谁都知道他们之间的大战在所难免。这些蒙诏周围的乡镇居民怕战乱牵连,纷纷选择逃离自己家乡。

殷若离收到祖父的信件后,在唐门的养心宫待了三五天。关于自己的身世,她一直知道,可她从来没有听祖父说的如此详细。为何自己却要承担这样的责任?

打开窗帘看着那些逃离故乡的南诏百姓,殷若离心里更多的只是同情。哪怕她拥有了圣女的身份,也不代表她就是真正的南诏大祭司。

如今南诏正统是烛龙和舍龙诏,而且自从青鸾没有再出现过后,南诏百姓已经忘记了这位的存在。

看了看护卫首领给自己的玉佩,唐威一脸疑惑,“这玉的主人,想来也是南诏有地位的人。没想到也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师兄,你这次带过来南诏,是不是有别的打算?”

张威本想隐瞒殷若离,可他这一路思前想后,觉得还是有必要跟殷若离说一下。

“阿离,我收到诸葛掌院的信。信中无非是希望你能去往南诏,有可能的话要将你圣女的身份公布出去。”

殷若离何等聪明,自然明白张威所说,轻声道,“师兄,我虽不明白祖父为何要这样做,可我清楚他让我这样做自有他的意图!”

张威好奇道,“难道你就不想问清楚?”

殷若离刚想说话,张威忽然做出了噤声的手势,马车外百步之居然出现了四五十骑兵,这些骑兵衣着明显是吐蕃的盔甲。

这些吐蕃骑兵,二话不说就拔出弯刀,向着那些南诏百姓冲去。

一时间蹄声雷动,南诏百姓急忙逃离。

唐门的护卫见吐蕃骑兵攻来,也拿出弩箭,而这种弩箭正是萧辰平送给李玄晟的那种,吐蕃骑兵还未冲到眼前。弩箭如风般飞出,四五十骑兵还没反应过来,冲在最前面的骑兵纷纷中箭从战马摔下,不消片刻竟然损失过半。见势不妙,剩余吐蕃骑兵拉住马匹撤离。

张威从马车中走出,护卫首领说道,“门主,您怎么出来了?”

张威三步并作一步,来到这些吐蕃骑兵跟前。仔细察看了一下他们的盔甲,随后回到自己队伍中。

冲着护卫首领说道,“徐海。你派你将这东西送往西川!我想滕云龙看到这个,会非常感谢我的!”

“是的门主!朱朋!”

“属下在。”

张威要来自己的坐骑,“徐海,你们带阿离先回去。我去前面看看!”

徐海恭敬地回答道,“门主,一路小心。”

张威骑马飞奔,终于在二十里外追上了那一队吐蕃骑兵。这队骑兵显然只是新兵,刚经历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败也不知道后面安排斥候。

张威一直保持着足够距离,跟他们一直来到被称为南川的南诏边境城镇。张威倒是有些不解,这路程至少五十里。为何他们要奔袭如此远的距离出现在蒙诏边境。

远远看去,这南川的吐蕃军队至少有八千人左右。更让张威意外的反倒是这里没有南诏的兵马。

张威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想不到舍龙诏会如此大方!竟然将自己的领土都送给了吐蕃!”

在萧辰平解决白帝城的事情后,熊安居然希望能与萧辰平合作。对于熊安的友好态度,萧辰平还是给了足够的面子。这反而让熊安心生不安,只好识趣地不再多说一句。

李玄晟回到涪陵,立马收到了古宗阳的命令。李玄晟召集人集合后,大家才知道原来吐蕃与舍龙诏勾结到了一起。

黄宗羲一脸苦瓜相,这明显是要打仗的节奏,不管怎么说,他是个爱好和平的美少年。

罗易他们倒是摩拳擦掌,对于他们而言,这是能建功立业的机会。上官和图燕作为老行家,更多的是关注战事何时发生。二人在沙盘之上,将周围的地形布置的如现实一般无二。

上官说道,“如今吐蕃从西南进入南诏,目前蒙诏完全被围困。他们安兵不动,不过是看我们汉唐有何反应!吐蕃新赞布刚刚上位,现在吐蕃西南诸部根本不受新赞布控制。

而且只要帮助南诏灭掉蒙诏,他们一定会想办法进攻西川。”

图燕将巫州兵马分别用旗帜代表,插在沙盘之上,“舍龙诏新王恐怕早有安排,你们看现在南诏的兵力部署,明显是蓄谋已久。只是我不确定这是针对我们,还是针对蒙诏。”

李玄晟轻声道,“不管是针对谁,南诏这次恐怕是要来真的了?这段时间涌入的南诏难民,都要查好。绝不能让南诏的奸细混进来。”

众人点头,应声道,“明白。”

第三十一章 抉择(二)

巫州南部安南城,汉唐巫州府兵如往日一般巡视安南城周围。这一队人马约莫三十人左右,在外关卡处正遇到一支南越商队(此南越非彼南越),这支南越商队五六十人上下,为首的华服中年人正将自己的通关文书和所交通关费交于驻守的府兵。

巡逻队伍的校尉看了几眼这支商队,“这支商队居然是从南越前来的,没想到南越还会有如此规模的商队,真是稀奇。”

身旁的下属随口说道,“大人,要不要查一下他们的货物!”

“也好!”

只见这支巡逻队伍将商队围起来,华服首领走上前,客气说道,“这位将军,不知你们这么做是何意?”

奉命前去的骑兵冷声道,“奉命行事!”

华服首领转身对自己队伍挥手示意,接受这些官兵的检查。

骑兵下马仔仔细细地将商队所有马车和货物检查一遍,发现并无异常之后,便自行集结撤离。

领队骑兵跟自己的校尉说道,“大人,他们的货物并无异常。”

校尉再次看了一眼这商队,“既然没有异常,那我们便速回安南城。”

巡逻队伍离开后,华服首领重新回到自己的马车中,下属沉声道,“大人,我们何时动手!”

“今夜子时,你把那些好酒拿出来送给这些关卡的兵卒!就说是我的一点心意。”

关卡换防,离开的兵卒带走了商队赠送的五坛美酒。安南因为是边境之城,所以这里的主政官员并未设有文官,而是由兵衙都尉统一管辖。安南城兵衙之中,都尉马朝跟往常一样在书房批阅着文书。在而在安南烟花巷的花雨楼,南越商队正在这里休息。

只不过华服首领屋内的两位美姬,都被她弄晕趴在桌上。一身装束换号后,华服首领从自己的房间外窗跳出。

安南城宵禁后,这群黑衣人向着安南兵衙冲去。嗖嗖几声冷箭,兵衙门口处守卫接连中箭而亡。

黑衣人三五结队,将这些守卫的的尸体移走。换好守卫的服饰,这些假守卫向着都尉马朝的厢房杀去。

“你说什么?安南失守了?”

接到安南失守的消息后,古宗阳并未感到意外。只不过那消息中透露,安南失守主是由于南越士兵伪装成商队夜袭了安南兵衙。

最让古宗阳感到不解的反倒是安南为何丢的如此轻易。思前想后,古宗阳淡定一笑,“章梁。”

“属下在!”

“你去查一下安南都尉的底细,顺便去咱们郡守那里探探他的口风。另外跟杨智说一下,是时候让他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了。”

“是,将军,属下这就去。”

巫州郡守府,安瑜在书房中来回踱步,手下的通判安静地等待着。

安瑜猛然停下脚步,“曲合!你有没有想过是谁把马朝策反了?”

曲合有些为难的说道,“大人,下官派人去查过了。咱们巫州南部向来是南越部族居多,马朝这些年与南越部族走得格外亲近。

下官从安南的边关贸易中,找到了南越胡氏多年的贸易记录。这些贸易与马朝关系密切。若真是策反,下官认为,应该是南越胡氏。”

安瑜右手敲打着书桌,“曲合,马朝通敌叛国,我身为巫州郡守用人不当,理应受罚。立刻传书下去,务必以此为戒。另外让于无昭即刻前往安南。”

“大人,需不需要跟古大人说一声。他现在可是巫州府兵的统帅,没有他玺印您只能派遣于无昭自己,却无法让他带领军队前往。”

安瑜这才想起,这个巫州如今不是他一人说了算。

“这个不需要你担心,巫州府兵还是我的嫡系,而他古宗阳的嫡系是那些御林军。如今安南发生叛乱,非常时期就要用非常手段。拿我的手谕去找于无昭。”

曲合想了想,本想提醒一下,可看到安瑜那阴冷的面色,曲合识趣闭上了嘴,按照安瑜的意思去做。

杨智接到古宗阳的命令,倒是相当配合的带着自己一千人马前往安南城北方的南宁府。这一支部队装备多为长槊与横刀,弓箭手少之又少。作为杨智的特色,他真是将自己的喜好融进了带兵之中。

相对于安南的剑拔弩张,涪陵的气氛倒是轻松了许多。

图燕跟李玄晟经常切磋武艺,不得不说图燕这家伙绝对是个顶级二流武将。

图燕的刀法,让李玄晟在枪法上领悟更进一步。也终于体会到父亲所说,破刀枪是如何使用。

“图大哥!你这刀法是跟何人学来的?”

图燕收起自己刀,憨笑道,“我只不过是以前见我们南越兵士练刀,躲在一旁偷偷学来的。”

李玄晟打趣道,“你偷学来的都能有如此水准,我想那些士兵识人之能着实有些低浅。”

图燕感慨道,“说实话,我儿时很笨,他人几天就能记住的招式,我却要花费几十天。与他人相比,我的资质算是最差的。”

李玄晟笑道,“图大哥,你做人太谦虚了。如果是黄宗羲,恐怕他早就让天下人都知道他这号人物。”

二人并肩而行,如今的李玄晟身高明显长高了不少,仅仅比八尺的图燕矮半头。

李玄晟在这些时日中不仅仅只是与图燕过招,最主要的是谈心。图燕是南越所剩精锐之中的翘楚,在萧辰平看来是非常有价值的棋子。

李玄晟一开始很反感萧辰平的这种做法,可萧辰平对他所说,“大丈夫有所为,就必须有自己的班底。”

李玄晟在汉唐中唯一个的依靠就是他父亲洛阳王。父亲位高权重那是他父亲应得的,对于坐在皇宫中那位,是绝对不会让李玄晟去继承洛阳王的势力。何况洛阳王是个独行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实力雄厚。

图燕这辈子出身低贱,注定一辈子不会走到高位,这也是萧辰平为李玄晟选中图燕的原因之一。至于上官洛寒,他本来就是洛阳王的旧部,追随自己少主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在图燕犹豫之时,萧辰平找过图燕,唯一让图燕西东条件是如何去实现自己的价值。

“虽然南越彻底亡国,可朝廷对于你们南越绝对不会再信任。你继续待在南越只会埋没了你。如果你想一辈子做个普通的兵将,那今日你可走出这里。”

那一刻,图燕本想走,可内心深处却让自己坚持了下去。因为他知道这是一次机会,如果真如这位公子所说,那他会为南越带来新的生机,至少不会让南越的百姓继续过这种低人一等的生活。

“萧公子,我答应你的条件。还望将来你能遵守你我之间的约定。不过我也会去试探他的能力,希望他不会让我失望。”

第三十二章 抉择(三)

“是我一时疏忽,没有想到南诏大军突然袭击!”

涪陵兵衙议事内,黄宗羲盘腿坐在地上,双手抱头,身上盔甲之上的鲜血都已发黑,李玄晟等人盔甲之上同样如此。

李玄晟安慰道,“好在只是南诏的先头部队。宗羲你不要太过自责。”

黄宗羲支支吾吾地说道,“玄晟,你不用替我解释。是我大意!害得三十多个弟兄战死。”

李玄晟瞄一眼上官,上官会意后,执笔说道,“宗羲,你身为先锋校尉,玩忽职守按照府兵军法,当处已罚俸半年,军棍五十。念你及时补救,未造成更大的损失。处罚减半,去兵法司领罚吧!”

“属下领命!”黄宗羲起身领命,接过上官的书信,快步走出议事堂。

黄宗羲刚走没多久,魏然就从外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拿起茶壶将壶中茶水喝得一干二净。

大手一抹,擦了擦嘴,魏然长舒一口气,“可算能喝口水了。”

李玄晟急切地问道,“魏然,查的如何?”

“玄晟,我跟我的人马去追那些南诏逃兵,你猜我见到了什么?”

“见到了什么?”

魏然咒骂道,“我见到了吐蕃的军队。”

众人一惊,“吐蕃?”

上官洛寒首先否定道,“这不可能!吐蕃距离我们可有八九天路程。而且边关还有等等!”说着说着上官猛然想到了什么,“不会是南诏跟吐蕃联合到一起了吧?”

李玄晟沉声道,“他们从百年前就是一家人!哪里还有联合一说!”

魏然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玄晟,你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李玄晟沉默片刻,“飞鸽传书蒙归义,让他自己注意安全。南诏军队能找到如此隐秘的山道,想来绝对不是一时兴起。我想这次南诏突袭,应该只是给我们警告。

如今,我们手中兵力守之有余功之不足,决不可冒然行动。魏然,你去加强一下周围斥候巡视力度,一旦有什么情况,及时汇报。”

“明白。”

商议后,李玄晟独自留在议事堂中,夜色降临之后,他要等的人才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唐门主!”来的人正是唐门门主唐威。

见到李玄晟,唐威十分客气的说道,“李都尉!”

李玄晟重新沏好茶笑道,“我都等了两个时辰,你才来。是不是有些太守时了!”

“来的路上耽误了些时间!”

“还有人能让你唐门门主耽搁时间,这人莫不是什么高手?”

唐威结果李玄晟的茶杯,说道,“我又不是天下第一,哪能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啊!不过话说回来,我在过来的路上,看到许多士兵身上沾满血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李玄晟叹息道,“南诏军队昨夜突袭涪陵关卡,刚刚大战一场,我这里死伤近百人。”

唐威好奇道,“南诏军队夜袭你们,这怎么可能?你们中间隔着蒙诏,还有这千里大山”

见唐威不说话,李玄晟轻笑道,“强龙难压地头蛇,他们蒙诏也绝非铁板一块。唐门主,说起南诏来,你其实比我更清楚他们。”

“那是自然,我跟他们打交道又不是一天两天。这南诏人可是狡猾的狠,如果轻易相信他们,可是要翻船的。

自高宗时期,他们就跟我们阴奉阳违。如果不是其他敌人的牵制,南诏早在太宗时期就被我们汉唐灭国了。

李都尉,你可要想好,跟他们交战,绝对不能速战速决。”

“你的意思是,要我跟他们一直这样僵持下去?我想等到蒙诏的人绝对不会希望如此吧?”

唐威冷笑道,“蒙诏,说是为了复仇,不过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什么正统不正统其实根本不重要。在所有根本利益面前,有些东西是微不足道的。他们现在只是需要一面旗帜,需要一个为自己正名的理由。

如今,跟你走到一起。对他们而言,无疑是找到了合适的同伙。如果我没猜错,吐蕃的军队是不是也来了?”

“恩!来是来了。不过并未参战,只是作为后撤的接应部队。”

“李都尉,我知道你在涪陵的打算,可一旦战争爆发,你有把握撑下去?这两军对战,可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简单。”

李玄晟抱拳道,“多谢唐门主提醒。”

看到李玄晟不为所动的眼神,唐威知道李玄晟是真的要听萧辰平的安排,对于自己的这位公子,唐威都觉得无可奈何。

“既然你如此坚持,我想我可以帮你一次。”

“什么?”

唐威悄声说道,“这件事跟殷若离有关。”

将事情大概一说后,李玄晟脑袋都有些晕,殷若离竟然是南诏的圣女?而且想要招揽蒙诏,就必须让殷若离的身份公之于众。可只要她的身份暴露,那南诏的那位就绝对不会允许殷若离活下去。

尤其是殷若离同意来自己祖父的计划后,她选择的来到李玄晟的身旁。至少在他的身旁,她才是那个自己。

李玄晟知道殷若离的打算后,顿时觉得肩上莫名的多了些压力。因为蒙诏的人绝对不会想到,汉唐早就留下这么一步棋,南诏在等待机会,汉唐何尝不是在等待机会到来。

唐威对着李玄晟嘱托道,“人我给你带来了,同时还有我门中的精英。李玄晟,希望你保护好她。”

“你放心,我一定保护好她。”

在厢房院落中,李玄晟见到了那个熟悉的女孩,皎洁月光之下的仙子。听到脚步声,殷若离看到了李玄晟,殷若离快步走上前,拥抱那个少年郎,紧贴少年那不算宽阔的肩头。

李玄晟抱住殷若离,轻抚着她那柔顺的青丝,细语轻声道,“若离,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受到伤害。有我在,谁都不能伤到你。”

几滴珠泪滑落,“玄晟,谢谢你。”

在唐威跟李玄晟碰头的同时,浑无生二人也同时见到古宗阳。

一场蓄谋已久的棋局正式开盘,所有角色也来到了自己位置。是生死,都在一步之间。

第三十三章 战与不战(一)

罗易这几个人在知道殷若离来到涪陵后,反而多了些欣慰。因为有殷若离这个小神医在,至少以后受伤可少点罪受。

这几个家伙直接用自己的特权为殷若离征来涪陵的药材铺。药材铺掌柜那叫一个心疼,当黄宗羲拿出花花白银时,药材铺掌柜那赞美之词滔滔不绝,就剩不给黄宗羲舔鞋。

为了表示自己诚意,殷若离同意黄宗羲给这个医馆挂上了“南陆医馆”的牌匾。在黄宗羲的眼中,这南陆医馆算是自己的第一个产业。

汉唐西南什么最有名?那自然是连绵不绝的山群,以及产自大山里的珍贵药材和金属。

李玄晟自然明白黄宗羲的意图,与其让他带兵打仗,不如让他做自己擅长的来的划算。

看到蒙归义的飞鸽传书,李玄晟才知道蒙诏内果然有问题。在汉唐朝廷没有表态的情况下,蒙诏内出现了与南诏妥协的声音。而那次南诏军队的偷袭,在某种程度上是对汉唐的试探。

好在古宗阳的出兵,让蒙诏内部不和谐的声音暂时平息了下去。李玄晟这些时日一直在涪陵北山中修行,公务问题全部甩给上官和周岱。

北山小院内,李玄晟刚刚结束晨练。蒙爵骑马停在门口,拴好战马,大步走进院内。

“少主。”

“免礼!”

“谢少主!”

李玄晟打了个哈欠,将烧好水倒入杯中,“坐吧。”

蒙爵坐下后,想了想后,说道,“少主,您让我查的事情,属下已经查到了。

十多年前,南诏新王珏山的确去过姑苏,而且他见到的人正是殷老。我想离小姐的身世应该错不了。她的确是珏玉和蒙诏公主的女儿。

但是属下却听到别的传闻?”

“什么传闻?”

“舍龙诏中曾传言,蒙琦是个不贞的女子。而且当年她与珏山恩爱的传闻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此离小姐是不是珏玉的女儿属下不敢妄言。”

李玄参沉思良久,抬头看向蒙爵,“那安京可有什么动静?”

“根据萧公子的情报,南诏内部确实有人与我们朝中某位大人物有些关系。只是这个人隐藏的太深,先后被我们找到的人要么被杀,要么毫不知情。”

李玄晟蹙眉道,“多亏了唐威的提醒,不然我们都不知道原来南诏的水是如此的深。”

蒙爵点头道,“少主,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目前,蒙诏与南诏还在试探,短时间内怕是不会再有冲突。这些时间,你就跟着上官去处理公务。至于其他事情,还是静观其变。”

“属下明白。”

南越与南诏合谋攻下安南,巫州府兵与御林军分而南下,不足十日便将安南收复。

只不过汉唐军队所收复的安南,如今剩下的只有断壁残垣。至于城中百姓,基本上是死的死逃的逃。站在在城墙之上的杨智,取出自己的酒袋,将袋中酒水全部撒下。

远处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打断了杨智的沉思,“都尉!”

收起酒袋,杨智回头看向自己的下属,“如何?”

属下跪地解释道,“南越的兵卒我们一个都没有抓获!还请都尉责罚!”

杨智拍了拍下属的肩膀,“罢了。既然他们有心不让你们抓到俘虏,你们再怎么做也是徒劳。起来吧。”

“谢都尉!”

杨智刚走回自己的营帐,便收到古宗阳的百里加急。

“安南事小,需多加留意南越敌军动向。

巫州府兵本为安瑜嫡系,非常时期且不可发生冲突。

兵符交于你,将在外,遇要事可先斩后奏。”

副官看到杨智脸上那诡异的笑容,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都尉?都尉?”

杨智方才回过神,将手中信件销毁,“阿狼!你不是一直看不惯他们巫州府兵嘛?如今有机会了,你想不想找找他们的麻烦?”

副官有些尴尬的说道,“都尉,我们老大虽是陛下点名的都统,可这巫州府兵是安大人的嫡系。这样做恐怕会给我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杨智直截了当的说道,“哈哈。以前或许如此,如今却是我们老大的意思!有些事情,你我都清楚。而且我们来这还有场硬仗要打,如果不把巫州府兵整治的服服帖帖,一旦开战,他们说不定会托我们的后腿。”

今日于无昭的心情还算不错,可不想却遇到了杨智这个瘟神。

“杨都尉,你我都是从军之人,咱们还是有话说话。让下属找事胡闹,是不是违背咱们的军规?”

杨智大刀扛在肩头,冷哼道,“我下属胡闹?于无昭,兄弟我的人马在前面奋战杀敌,你们在后面捡漏。如今,我的人受伤问你们要些药材治疗有什么不对?”

于无昭自然不是软骨头,赔笑道,“杨都尉,你需要药材治疗受伤的兄弟无可厚非,可你的兵是兵,我的兵也是兵。不能仅凭你一句话,就随意抢夺我手下的药物。”

杨智见于无昭居然彪起来,心里不禁乐了,忽然一刀挥下,又再次收回,这一出一回甚至让于无昭都没有反应过来,只见于无昭带着的发冠被斩成两半。

于无昭脾气再好也不可能再忍,“杨智,你不要欺人太甚。”

杨智本来就是要找于无昭的麻烦,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轰”的一脚,于无昭直接被杨智踢出数米开外。看到自己的都尉被打,于无昭身旁的六名侍卫一哄而上。

“啪!砰!砰!”一人一下,六名侍卫还没伤到杨智,就被杨智打趴在地。

杨智摇着头,嘲笑道,“就凭你们这身手还想上阵杀敌。我看还是回家抱着老婆孩子种地去吧。”

于无昭拔出佩剑,冲向杨智。杨智脚下步伐变来变去,直接把于无昭当猴耍。任凭于无昭剑术如何施展,完全奈何不了杨智。

可就在杨智放松之时,从背后传来浓重的杀意。杨智的刀终于动了,“咔”的一声。

杨智看清了来人,一身府兵都尉盔甲,面色苍白,眼如猛虎,这人说道,“杨都尉,得饶人处且饶人,如果是于无昭冒犯,我必定不会放过他。”

杨智收起自己的横刀,冷笑道,“如果是你这个老虎在,我想这安南城也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既然你来了,那我也不便打扰。改日咱们喝上几杯。”

那人笑道,“既然杨老弟要走,为兄还有要事处理,恕不远送。”

看到杨智离去,于无昭强行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大人。您怎么来了?”

那人叹气道,“今日若不是我及时赶来,你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

那六名侍卫更是趴在地上不敢抬头看这个男人,因为他们知道,巫州府兵真正的掌权人是他,人称“恶虎”的长孙顺德。

第三十四章 战与不战(二)

李玄晟骑着追风,从北山回到涪陵城,最先去往殷若离的医馆。看到李玄晟进来,殷若离冲李玄晟一笑,见到还有病人,李玄晟知趣的去往医馆二楼。

看完病人后,殷若离跟女仆阿紫一起来到二楼,李玄晟打开窗户,看向街道景色,“你这景色不错,比我那府衙好多了。”

殷若离轻笑道,“少来,你那府衙可是涪陵最好的风水宝地,我这小地方哪能比得上。”

“阿紫,帮我去备着茶点。”

“是,小姐。”

阿紫给二人备好茶点后,恭敬地走下楼。

“刚才看你满面忧愁,发生什么事了?”

“蒙归义刚刚飞鸽传书,南诏军队兵临北明城,看来是要动手了。你的身份他们还不知道,不过我担心。”

“小玄子,从我来到涪陵的那一刻,就注定我没法逃离。我的身份古将军知道,即使你不说出去,到了合适的机会,他也告诉其他人。”

李玄晟看着眼前的殷若离,突然发觉她变了许多,变得更加开沉稳冷静,李玄晟这才觉得他还没有真正了解她。

李玄晟轻轻握着殷若离的手,“阿离,如果蒙归义没有守住,你就马上离开这,回姑苏。不,去安京,有我父亲在,谁都不会伤到你。”

殷若离看到李玄晟满头大汗,“小玄子,你不舒服?”

李玄晟擦了额头上的汗珠,摇头道,“或许是最近修行过度!”

殷若离习惯性地给李玄晟把脉,“你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让这一切顺其自然吧。我给你去开服药。放心,不会收你钱的!”

说着殷若离去给李玄晟抓药,李玄晟听到从教武场传来训练喊声,李玄晟叹气道,“明明想好话,怎么一紧张就说不出来了呢?”

回涪陵的几日,李玄晟每日带着军队出城训练,城中百姓也明显感觉到了什么。为了安抚城中百姓心中的恐慌,周岱亲自带人去跟乡老交流。乡老们明白周岱的意图后,自地跟所管街坊百姓传达上面的意思。

李玄晟让周岱这么做,无疑是考验一下周岱。周岱不同于上官他们,他是文官主内务,治理地方是他的本行。如果他做的好,以后这涪陵便交给他。

这半年多来,周岱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他所制定的明文条规非常符合涪陵,对涪陵未来的发展起到决定作用。而后三十年,涪陵一举成为汉唐西南三大主城之一,可以说周岱功不可没。

周岱在涪陵内务上忙的不亦乐乎,上官洛寒却坐在自己的公堂中发呆。因为图燕的原因上官被李玄晟调到了统管处,按照李玄晟的意思军队物资这块,他们这群人中只有上官能胜任。有上官在,他更放心。军饷粮草装备从来都是重中之重,李玄晟能将这等重任交给上官,已经证明上官正式成为李玄晟认可的跟随者。

上官也算望族出身,从洛阳王要自己跟随李玄晟时,他是一百个不愿意。不过相处这半年多来,李玄晟还是足够优秀,至少在权力这块他看得不重。至于其他方面,上官还是有待观察。

看着一堆要处理的公文,上官洛寒叹了口气后,提笔继续整理。

涪陵南方黑云压境,天空中出来阵阵轰鸣声,金色的雷电去游龙般在厚重的云层中翻来覆去。

此时南诏舍龙军三万先头军队与吐蕃一万军队,正赶到北明城外十里在的土山附近。这次吐蕃军队的统帅叫做阿布扎,是吐蕃东部大将扎西的得力干将。南诏舍龙军的统帅是阁君泰,此人是南诏老将阁飞信的次子。

大雨倾盆而已,雨滴落在阁君泰的盔甲上,望着远处那模糊不清的北明城,阁君泰骑马走了几步,阿布扎一同并肩而行,“君泰,我听我家将军说,你与这蒙成还有师徒名分?”

阁君泰眉头一蹙,“蒙成确实是我的授业恩师。可这世上,没有什么关系可以一直存在。他既然选择背叛吾王,那就是我的敌人。

倒是将军你,我真没想到扎西将军会派你前来?”

阿布扎笑道,“那还要谢谢你们的大供奉,如果不是他说服我家将军。我怎么能遇到年少有为的阁将军您?”

阁君泰随即明白其中缘由,看来还是太小看烛龙这个人。

北明城墙之上,蒙归义望着南方十里山的位置。根据斥候来报,南诏舍龙军已经到达,甚至还有吐蕃的军队。

蒙骆拍了下蒙归义的左肩,“看你这一脸严肃的模样,放心好啦,既然他们敢来,那我们就敢把他们打回去。”

“听说这次带兵前来的是阁君泰?你的这位师兄可不简单啊!”

蒙骆冷笑道,“如果不是当年我父亲一时仁慈,他焉能活到今日?当初就该让他死在那里!”

“蒙骆,今夜由我来守。你去好好准备,明日我们恐怕要有硬仗要打啦。”

蒙骆看到蒙归义紧握剑柄在颤抖,安慰道,“阿义,放松点,不要过于紧张。”

蒙归义冲着蒙骆笑道,“我这不是紧张而是兴奋,我终于可以为父亲报仇了。”

古宗阳收到舍龙诏大军兵临蒙诏北明城的消息后,立刻飞鸽传书给西川滕云龙。尤其是吐蕃军队的介入后,至少他要知道滕云龙是什么态度。

古宗阳府邸处的两位贵客,浑无生和秦明也在等着古宗阳的消息。从姑苏来到武陵已有大半个月,古宗阳对他们还算不错,只是每次约见都被古宗阳拒绝。

浑无生倒是无所谓,正好在此养伤。秦明则是闲不住的人,天天往外奔走。

秦明从外赶回府邸,浑无生还在打坐休息,“无生,你果然料事如神!舍龙诏的家伙果然沉不住气,去进攻蒙诏了。”

浑无生闭目说道,“他们现在动手了?”

秦明摇头道,“舍龙诏只是兵临北明城,并未立刻发动攻势,眼下已经僵持四五天。”

“奥,看来这次带兵的统帅是个行家。围而不攻,恐怕他是在等待什么?老秦,蒙骆那个家伙最近可有什么动作?”

“目前他的军队倒是没有任何异常,前不久接见了太和城的使者,使者一直未离开太舍城。”

“蒙骆这个家伙向来谨慎,若没有十足的把握绝对不会去做。可那个使者一直未离开,我想蒙骆十有八九会去攻打北明城。如果古宗阳有胆量,只要蒙骆一动,那汉唐的御林军绝对会趁此机会进攻太舍城。”

第三十五章 战与不战(三)

北明城开,蒙阿率领一队人马出城,而他在不远处是阁君泰,阁君泰一人一马悠哉地等待着蒙阿的到来。

“吁~!”蒙阿与阁君泰相距五步,停下自己的坐骑。

“蒙阿,多年未见,师傅他老人家可好。”阁君泰客气地寒暄道。

蒙阿冷笑道,“承蒙阁将军挂念,家父还没有被你气死。”

阁君泰凝视着蒙阿,“蒙阿,我今日来是想给彼此一个机会?大家自己人,兵戎相见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蒙阿哈哈大笑,“阁君泰,你这是说笑吧?我堂堂蒙诏正统何须他舍龙诏给机会?

现在是你们兵临我族城下,而不是我们拔刀相向!”

阁君泰沉默片刻,朝天说道,“蒙阿,如果我真想踏平你们北明城,我为何没有马上进攻你们?”

蒙阿右手指向阁君泰,“要打就打,何必这么婆婆妈妈的!别跟我说,我爹对你有救命之恩一类的话,从你嘴中说出来,让我觉得恶心。”

阁君泰见蒙阿根本不理会自己,勒紧缰绳准备离开,“交出蒙归义,我带兵离开。不然,我便让北明城血流成河。”

“杀!”忽然蒙阿背后四个骑兵杀向阁君泰,只见阁君泰手中蛇矛划出四道刺眼的银光,这四个骑兵已是人首分离。

这是舍龙军中传来震震鼓声和喊声,“威武。威武。杀!杀!杀!”

看阁君泰如此出众的武艺,阿布扎双眼露出精光,暗叹道,“扎西将军真是料事如神,这阁君泰果然不简单!”

阁君泰回头对蒙阿说道,“蒙阿,别逼我杀你们!”

看着阁君泰远去的背影,蒙阿才发觉自己背后全部被冷汗湿透。蒙阿可以确定如果自己刚才动手,阁君泰真的会杀了他。

“少主?”身旁的蒙诏骑兵悄声说道,“少主?”

蒙阿回过神后,看到自己手下眼中更多的是恐惧!抬头看向城墙之上的蒙诏将士,忽然蒙阿发觉脖子处传来火辣辣的疼!

一条紫黑色的血线从蒙阿颈部喷出,蒙阿这是才发觉自己被阁君泰暗算了,“这个家伙!”

“噗通!”蒙阿一头从战马上栽下,昏了过去。

武陵古宗阳府邸,李玄晟正偏堂等候古宗阳。

昨日收到古宗阳的传书,李玄晟便马不停蹄地奔驰半日路程赶到武陵。

见古宗阳进来,李玄晟起身行军礼,“末将见过都统。”

坐回正座,古宗阳面色平静地说道,“玄晟,我这次找你来不为别的,只为殷小姐的事情!”

李玄晟明白,该来的总归要来,“古将军,但说无妨!末将洗耳恭听!”

看到李玄晟那冷漠的神色,古宗阳继续说道,“如今南诏大军进攻蒙诏,陛下已经下旨,要求我军支援蒙诏。

为师出有名,我想没有什么比帮助蒙诏圣女维护子民安全,更好的理由!

你跟殷小姐的关系,在下很清楚。所以我希望由你来保护她的安全。至于行军作战,便由在下来处理!”

李玄晟行礼道,“既然是陛下的旨意,那末将必当尽心尽力。只要有末将在,谁都伤不到圣女殿下。”

古宗阳冲着堂外说道,“你们二人进来吧!”

李玄晟见两个男子从堂外走进,一位身穿素衣白袍,一位玄色青衫,这二人的模样,看上去完全是文臣武将的两个极端。

尤其是玄色青衫男子看到自己,居然诡异的笑了起来。

“这两位是南诏的两位守护,白衣是混沌浑无生,玄衣是梼杌秦明。二位,这位便是李玄晟。”

三人彼此行礼,算是相识。

李玄晟心中倒是好奇,为何南诏的两位守护会出现在古宗阳这里。

在古宗阳的解释下,李玄晟才算明白真正掌控大局的人在哪里?难怪他跟萧辰平如何查也查不到,不是查不到而是去查的人知道真相后,都不敢说出那个大人物是谁!

因为他便是上皇李崇言,是自己的皇爷爷。

时间回到一年前,安京皇宫御花园,中宗李旻问过自己的父皇,“父皇,您真的要这么做?”

“旻,如今已是吾汉唐皇帝,就该明白孤这么做的目的!南诏与吐蕃一直是我汉唐的心腹大患,难得遇到如此良机,更该握在手中才是。”

李旻致歉道,“父皇教训的是,是朕误会父皇了。”

“旻,玄晟是我汉唐皇室子孙,他将来会明白孤的良苦用心。



李旻看着这满园花海,心里多少有些感慨,同样是皇室子孙,李崇言选择历练的是李玄晟,而不是他膝下的皇子。他也是人,心里难免有些不平衡。

可想明白后,李旻会心一笑,只要他们三个好好努力,将来这大统还是他们的。而他李玄晟再厉害,也不过是汉唐的护国柱石。

古宗阳交待过后便离去,李玄晟与浑无生二人也一同离开古宗阳的府邸,返回涪陵。

见到李玄晟的坐骑,秦明眼前一亮,“你这坐骑不错,这可是被称为龙马的宝马啊!”

李玄晟笑道,“秦大哥,你倒是识货,一眼便认出它的来历。”

浑无生插嘴道,“这龙马以前可是西昆仑的名马,你们说的那种汗血宝马跟它完全不能比。我很好奇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李玄晟回答道,“追风出生于卧龙书院,是前任掌院坐骑的后代!”

浑无生朗声道,“银丹游龙,马踏飞丘。琅琊俊才,汉唐枪魂。你所说前任掌院,应该是琅琊枪王龙渊吧!”

“没错,正是我师公他老人家。”

秦明惊讶道,“你居然是龙渊的徒孙?你父亲是何人?”

李玄晟回答道,“家父姓李,单名一个青字!”

浑无生和秦明彼此对视,说实话他们并不知道李玄晟大真实身份,而且古宗阳也没有告知。李玄晟如此自报家门,倒是让二人有些意外。

浑无生惊奇地是这少年的憨实,难道他就不怕自己是伪装的敌人。秦明因为与李玄晟有过一面之缘,倒是觉得李玄晟有趣。

他觉得李玄晟敢这样,是因为他的自信,还有他的实力,一个达到易筋的少年。

根据后人汉唐传书中记载,梼杌秦明评价是这样的,“那个李玄晟就是个看似畜无害的怪物!因为这家伙随时携带着唐门的独门暗器暴雨梨花针,暴雨梨花针,即使是大罗神仙中上一针也得命丧黄泉,你说这人狠不狠!”

第三十六章 被囚禁的两个女人

点点散星的余辉完全被如墨的夜色吞噬,已入秋的南诏还如盛夏般酷热!

星辰宫主殿内灯火通明,宫无心处理完公务,起驾回自己的寝宫。在寝宫的路上,正好经过星辰宫的冥海(天牢),冥海中传来让人恐惧的喊声,那声音如同从地府出来的恶鬼。

“停轿!”宫无心让仆从停下藤轿,对着距离自己最近的女侍官说道,“阿晴!”

“奴婢在!”

“刚才是什么声音?”

阿晴低声道,“回宫主,刚才的声音是红大人!”

“随我去看看!”

阿晴赶忙制止,“宫主,万万不可啊!大供奉交代过,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入冥海!”

宫无心从藤轿上走下,“不管怎么说,她也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想师傅他老人家不会怪罪我。”

来到冥海入口,宫无心拿出自己的手令,看守的烛龙卫并没有没有阻拦,至于其他人烛龙卫并未放入。

冥海是星辰宫人工湖下的水牢,这里常年阴气森森冰冷刺骨,被关进来的人从来没有一个活着出去过。

那凄惨的喊声又再次响起,顺着声音,宫无心来到了关押红大人的牢房。

这牢房是冥海最大的一间,牢房中有个独立的三丈石台,石台周围被五丈宽的刺骨冷水环绕。

打开牢门,宫无心走上浮桥来到石台,看到趴在地上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紫衣女,“姑姑!你还好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紫衣女抬起头看向站在自己两步外的女人。

紫衣女面色煞白,一点血色都没有,双眼布满血丝,头发已经白了大半,“原来是你啊。无心。”

宫无心看到紫衣女现在的脸庞,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这还是那个惊艳倾城被称为南诏第一美人的前任宫主红凌嘛?她现在的模样完全跟五十岁的老妇一样。

宫无心慌忙地扶起,将三颗护心玉露丸喂给红凌雪,“姑姑!我只是一些时日没来,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是不是师傅他老人?”

红凌有气无力地说道,“无心,在我们南诏,他烛龙便是天。我不一个叛徒,于他而言不过一颗没用的棋子。她留着我,只是做给你看。希望你不要背叛他!”

宫无心抱着红凌,“!自从阿爹失踪后,我只剩下你一个亲人!姑姑,我看着你现在这样,心里好难过!”

红凌安慰道,“无心,你不要怪自己!是姑姑不好,没能好好照顾你!对不起兄长的嘱托!”

“砰!砰!砰!”连续的撞墙打断了姑侄的谈话。

“怎么回事?”宫无心冲着门外烛龙卫喊道!

“属下这就去管一下那个疯女人!”

宫无心面口疑色,“疯女人?”

“是饕餮敖霜!”

“我不是把安排到天牢?怎么会在这儿?”

“具体情况我不并你清楚,不过我知道,她跟我一样中了同样毒!看来烛龙是打算要杀了她!

无心,你赶紧走吧!虽然冥海的卫兵被你收买,可如果被烛龙知道,他会杀了你的!”

红凌推开宫无心,让她赶紧离开。

“姑姑,这些药你留着,我过些时日在来看你!”

刚走出冥海,宫无心便被一个熟人拦住,这人身高九尺,虎背熊腰,衣服斜穿露出半身,一头穷奇纹身围绕右半身,脸庞棱角分明,那双微眯月牙眼,反而让人觉得不寒而栗此人便是穷奇裘海正。

“裘海正!你为何要拦住本宫的路?”

裘海正故作道歉,“下臣只是碰巧经过,并非有意阻拦宫主。看宫主你这来路,莫不是从冥海而来?”

“本宫从何而来,不需要裘先生挂念。倒是先生,这是想要去何处?”

“奉大供奉之命,至于做什么,请恕在下无可奉告!”

说完,裘海正带人去往冥海,丝毫不在意宫无心那阴沉的脸色。

进入冥海,裘海正来到敖霜的牢房,见到熟人,敖霜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这个叛徒!”

裘海正看了看这座牢房,“叛徒?对你们而言,或许是吧!这牢房是大供奉亲自为你准备的,住的可还习惯?”

“哈哈,习惯?你是说笑嘛?不过也对,你本来就是一生跟牢狱拖不了关系的人!只有你会喜欢牢狱!”

“我执掌南诏牢狱数十年,自然比你们更懂牢狱。恐惧和绝望,还有悔恨,不正是这天下最能让人感觉到真实的感情?

说起来真是可惜,居然让浑无生逃走了。不然我真想看看最为睿智沉稳的他,会是怎样的表情?”

“你个杀人狂魔,当初就不该救你出来,让你一生都待在迷迭谷!”

“你说什么?”

“如果不是当初罗刹救了你,你不过是迷迭谷一个冷血的刽子手而已!你个欺软怕硬的懦夫,没用的孬种。”

裘海正拿出白色瓷瓶,将瓶塞取下,瓶中散发出奇怪的异香,敖霜闻到这异香,杏眼圆睁,口中发出凄厉的喊声,敖霜发疯似的挥动拳头,锁住双手锁链发出哗哗的响声。

“敖霜,这蛊毒的滋味不好受吧?我警告过你,不要在我面前提迷迭谷!”

敖霜双手抓向地上的石板,居然留下清晰的爪痕,“你个叛叛徒,啊!总总有一一天,你必必遭天谴!”

裘海正一掌打在敖霜的额头,只见敖霜七窍流血,口中连续喷出几口黑血,晕了过去。

看到自己的上司一掌拍死敖霜,烛龙卫急忙闯入牢房,“大人,您这是做什么?”

“放心,拥有饕餮之血的人是不会轻易死去的!”

裘海正走后,烛龙卫也一同走出牢房,回到冥海出口。

红凌推开牢门,来到敖霜的牢房,打开牢门进入牢房。

“敖殿下,你还好吗?”

敖霜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女人,“怎么会是你?我只知道你失踪了,没想到你怎么会在这里?”

“从南诏巫乱之后,我就在这里!这冥海是他给我的牢!”

“既然是他给你的牢,为何没有锁你?”

红凌解释道,“我只是被关在冥海,牢房门并未设锁。我方才听到你们说是过我哥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他早死了!我们把葬在了迷迭谷!”

“这不可能?我哥拥有穷奇之力,没人能杀得死他!除非”

看到红凌惊骇的模样,敖霜沉声道,“你猜的没错,是他杀死了罗刹。”

本来红凌是不相信,可当敖霜说出罗刹临死说的话后,红凌一时悲痛欲绝,泪水流下,“烛龙!你这个骗子!整整二十三年!我黑巫族赔上全族居然换来这样的结果。”

“红凌,你不要伤心!等我出去,我一定杀了那个虚伪的男人!”

“敖大人,你身中蛊毒,全身经脉被封,除非将蛊虫引出,不然你会死的?”

“这该死的蛊虫!红凌你做什么?”

只见红凌划破自己手脉,红色血液喷出,“你中的是血蛊,唯有以血喂养,它才不会吸食你的精血!我用我的血引它出来,你趁机杀了它。”

浓重的血腥味充斥着牢房,敖霜右手抽搐,只见一道红光飞出,落到血水之上,这怪异的虫子开始吸食血液。

敖霜趁机拔出自己的银簪,将这贪婪的血蛊虫杀死!

“红凌!红凌!”敖霜扶起红凌,准备给红凌止血,却被她阻止,“你不用救我,我早就寒毒入髓,命不久矣!”

“红凌,你为何这样?”

“敖大人,我一生作恶无数,还害死蒙圣女和先王,如今,能在临死前救下你,也算是福报。

敖大人,如果将来与烛龙开战,求你不要伤害无心,她只是被烛龙蛊惑!”

“红凌,我答应你!我不会伤害她!”

“谢谢!”

收到敖霜越狱的消息,宫无心顿时震怒,“你说什么?”

“属下还有一个事要说,在敖霜的牢房内还发现了一具被烧成碎骨的女尸!还有这个!”

下属将一个遗物交给宫无心,“这,这这,从哪里来的?”

“回宫主,是那个女尸身上的!”

宫无心对下属呵斥道,“出去!通通给我出去!”

下属见宫无心莫名大发雷霆,立马走出宫无心的房间。

敖霜出逃杀光了冥海的烛龙卫,导致没人清楚冥海中的情况,可她很清楚那女尸是谁?因为能关在冥海的人就那么几个!

看着手中的被烧的发黑的物品,宫无心一脸疑惑,“姑姑,你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忽然这物品碎裂开来,发出淡淡的清香,“这是迷迭谷香草的味儿!”

第三十七章仇旧怨(一)

浑无生与秦明来到涪陵过了半个月,这些时日他们二人,一直在殷若离的南陆医馆帮忙。谁也不会想到,南诏大供奉之下的两大守护长老会在这里谋生,浑无生当了账房先生,秦明则变成了医馆的看门人。

秦明没事就拿着藤椅坐在院子里喝茶吃点心,有时候还来点涪陵的特产小白酒。

浑无生从屋内走出,坐到秦明旁的藤椅上,“你这些时日,过的还真不错!老秦,我觉得你在这样下去,非变成猪不可!”

秦明打着哈欠说道,“猪的生活也不错。哈哈!如今这生活倒也轻松。原来小老百姓的生活是这样!”

浑无生淡然一笑,“哈哈,小老百姓可不像你这样懒散。他们要是一天不忙活,那就得饿肚子!

我们是拖了圣女的福,不然我跟你没准就得去要饭!”

秦明握拳道,“浑无生,你就爱说笑,有我在还能让你要饭?找个好山头,大刀一横,自然钱财到手!”

“你啊你啊!比我更爱说笑!你这大刀一挥,我们可就成江洋大盗啦!”

有时浑无生很佩服秦明这种思考方式,就是随意而为,根本不被束缚。可对于浑无生而言,适应了束缚,反而让自己失去了野性。

看到浑无生陷入沉思,秦明知趣地闭上了眼睛,小憩一会儿。

他知道等浑无生沉思完毕,他会有一堆话要说。果不其然,一刻之后,浑无生说了起来。

“秦明,你的近卫兵还有多少?”

秦明随口说道,“在迷迭谷,还有三百!你的呢?”

“我的无影不多只有一百!现在都潜伏在南诏境内!目前刺杀是不可能,搜集情报还算绰绰有余!”

秦明点头笑道,“作为她的老师之一,看来宫无心对你还算有点良心!”

浑无生嘴角微翘,“并非如此?”

“为何?”

浑无生冷嘲热讽道,“因为她是在向我示威,证明她已经出师,不在需要我为她谋划以后。留下那些无影,只是个警告!

秦明,你知道我这个人从来不接受任何人的威胁!”

感受到来自浑无生那刺骨的杀意,秦明心里反而兴奋了起来,浑无生生来就是个桀骜不驯的主,他是个策士也是谋士,在南诏哪怕是烛龙都不敢轻易怪罪。

如今宫无心公然挑战浑无生,无疑是触碰到了浑无生的底线。而他的底线就是不接受任何人的威胁。

南诏四大守护之中,秦明最不想得罪的便是浑无生,因为这家伙一旦动真格,那他的敌人城池便是地狱。

汉唐并非不想与南诏开战,而是没有把握,尤其是浑无生坐镇中军,联合秦明敖霜两员大将,每次与汉唐军队作战都是赢多输少。

哪怕是当年李青遇到他们也没有赚到一点便宜,甚至棋差半招。

浑无生眼界之广,格局之大,可以说是历代守护中除了辅佐人皇那位最为耀眼的混沌。

秦明歪头看向浑无生,“你想怎么做?”

浑无生右手把玩着茶杯,“烛龙,始终是天命之人。你我都不是他的对手。

北明城那边虽然开战,可我总觉得这家伙在谋划着什么!新王继位后,一面收拢人心,一面联合吐蕃和南越!

单凭汉唐,我觉得还不足以对抗他们三家!”

“嗯!你说对!汉唐确实很强,可他们也有外患。当年若不是你联合大夏和吐蕃,我们真的会输。”

“不,就算不联合他们,我们一样不会输?因为他们也不敢打,尤其是常年作战久攻不下。”

秦明一怔,“说的也是!滕云龙虽是汉唐主将,可这家伙经营西川十数载,早就把西川当成自己的蕃地。

如果没了我们,恐怕汉唐皇帝早就让他解甲归田了吧!”

浑无生冷笑道,“没错,人无完人,哪怕是他滕云龙也一样!他不贪财不色,唯独这兵权是他的心头肉。

秦明,其实咱们的烛龙也一样。他舍不得传承下来的权力!曾经让人尊敬的大供奉已经死了!如今活着的,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秦明自然是认同浑无生的看法,在宫无心杀自己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是烛龙的意思。

曾几何时,自己效忠的人,居然成了要杀了自己的人。

浑无生叹息道,“秦明,你我都是被丢弃的棋子。说到底,我们对他而言是不听话的存在。

尤其是南巫之乱,还有罗刹和蒙圣女的死。”

“那些往事,你我都清楚。黑巫族为守住烛龙的秘密,不惜一切代价杀了蒙圣女!罗刹作为黑巫族的背叛者,自然也被烛龙清理。

其实那时候,我跟你一样,都保持中立,只有胜者才有资格获得大供奉的位置。

显而易见,是世子和蒙诏输了。他们太心急,反而葬送了自己,还将古氏一族连累。”

在南诏权力争斗中,王族是失败者。罗刹的背叛,让烛龙开始怀疑剩余的三人,在观星之后,他看到了黑龙周围的景象。

烛龙望着夜空,“浑无生,秦明,你们两个终究还是背叛了我!既然你们选择背叛,那你们就接受代价吧!

裘海正!”

“属下在!”

“带上你的人去涪陵!我会让蒙骆派兵给你们一同前往!

这是烛龙匕!有了他,你可以破开秦明的命门!记住,如果带不回他们的人头,你也不用回来了!”

“属下明白!”

一阵清风吹过,点点星辉闪耀,如金色的流沙缓缓而动,然后向着北方流去。

“咔”的一声,一道红光向着烛龙袭来。

黑夜之中,金属撞击发出滋滋的火花,“吼”一声龙啸响彻云霄。

“哇!”黑衣人口中吐出一口血,右手臂伤口处的鲜血流在饕餮剑上,吸食鲜血后的饕餮发出诡异的杀意。

可眼下,烛龙右爪赶来,瞬间将这股杀意轰散,黑衣人见势不妙,嗖的一下,消失在夜幕之中。

烛龙冰冷的眼睛望向黑衣人消失的地方,怒喝道,“敖霜,今夜我留你一命!去涪陵告诉他们二人,若想活命就不要再回南诏!

不然我要你们三人永世不得好死!”

逃跑的黑衣人拉下面巾,此人正是敖霜。敖霜回头见烛龙没有杀来,心里并未松懈。瞅准方向,向着外城逃去!

汉唐文武官阶及地域州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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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仇旧怨(二)

一队御林军的车队从涪陵北门缓缓驶入,车队一眼望去有五十辆之多。车轮压过石板路,发出吱吱的响声。

马车上的大木箱引来行人的围观,“吆!好多马车啊!这些大箱子里藏着什么啊!”

“没错,由近百御林军亲自押送,想来里面绝非凡物!”

“是啊!我还头一次见这规模的车队!”

车队在教武场停下,摆好阵势,然后卸下大木箱。

荆州城黄山楼三楼梅厢房内,萧辰平正看着汉唐太宗时期魏徵所著的谏十论,飞鸽拍打着翅膀从窗外飞进,一位青衣下属抓住飞鸽,取下信条,然后对萧辰平说道,“少主,押送到涪陵的弩机都已安排妥当。”

萧辰平放下书说道,“嗯,我知道了!步九!”

“少主,有何吩咐!”

“长孙将军可有什么消息?”

步九回答道,“回少主,长孙将军目前已攻下河州城!而南越王派出的使者也到达河州城,正跟长孙将军和谈!”

萧辰平询问道,“南越人向来反复无常,不知道长孙将军是什么意思?”

“少主,长孙将军并没有明说,属下猜测大概得意思是除之而后快,将南越彻底打残!”

萧辰平整理一下衣袖,“恐怕那是安郡守的意思吧!趁古宗阳的大军还在,借机消除南越这个隐患!”

步九点点头,“属下也觉得是安郡守的意思。毕竟单靠他巫州府兵的兵力,根本不足以剿灭南越的大军。”

“随他去吧,相对于南越的小大小闹,南诏那边才是好戏!蒙骆出兵了没有?”

“回少主,安排的人传信回来,舍龙诏排除了一千人马去往蒙骆那里,然后跟蒙骆六千兵马汇合,正准备偷袭涪陵!不出两日,便可到达涪陵!”

萧辰平淡然笑道,“看来,我给玄晟准备的兵器算是派上用场了!”

随后萧辰平闭口不言,又拿起书继续看了起来。

一缕阳光照进厢房,正好打在萧辰平身上。步九觉得眼前的萧辰平,料事如神的水准宛如神仙降世。步九暗自叹服,如此精明布局难怪会被老家主如此看重。

收到兵器后,李玄晟立刻派人去组装弩机,十六个弩机一字排开安放在城墙之上。

弩机上的弩箭长足有九尺,约茶杯口粗细,弩箭的箭头为十字三角形状。

李玄晟让下属试了一下弩机的威力,三百步之外的木桩被直接贯穿。

见到如此威力,李玄晟更是亲自去尝试一番,看到被砸出碗口大的凹陷后,李玄晟暗自庆幸如果不是用了最厚实的盾牌,恐怕自己的小命都要交代在这里。

李玄晟揉着手腕,一脸坏笑看向黄宗羲和罗易。

“我去你姑姥爷的!这家伙觉得不怀好意!宗羲咱们不跟他玩!”

“没错,我还没有成婚,哪能做如此疯狂的事!”

黄宗羲跟罗易本来还想跃跃欲试,见到李玄晟的结果后,立马拒绝这玩命的行为。

站在一旁的图燕沉默不语,他好奇的倒是李玄晟这个怪物,那弩机的威力强悍如此,他竟然抗住了!

“都尉!都尉!”

一名御林军急匆匆地向着李玄晟动人跑来。

图燕冷喝道,“何事如此慌张?”

“回都尉!图副尉!收到斥候消息,有八千南诏军队正从南谷山入侵我涪陵地界!”

黄宗羲大声说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回大人,属下所说句句属实!”

李玄晟淡淡说道,“我知道了。图大哥,宗羲,罗易,你们速去安排部下,让城中百姓去北城避难。”

“是,都尉!”

三人疾步从城墙上走下,前往自己的部曲所在地。

城墙之上响起嘹亮的号角声,听到声音后,城中军队井然有序的开始集合。

“相亲们,都慢点,慢点走!”

上官和魏然听到声音后,也立刻集合自己的部曲赶往城门处。涪陵兵器库库门打开,一柄柄刀剑长枪弩箭从中取出。

城门口不远处的沟渠被灌满了桐油,只要点点星火就可形成一条火河。

过了大约两个时辰,南诏军队终于露出他们的身影,这帮南诏军队居然带来了攻城车和投石车,很显然这家伙是有备而来。

青鳞盔甲下的李玄晟紧握长枪,对着图燕说道,“图大哥!罗易!上官!宗羲和魏然他们回来估计还需些时间!我们先陪他们玩一会儿!”

图燕拍着胸口说道,“好!西城是我的!”

上官笑道,“我和罗易守东城!”

李玄晟指了指自己的脚下,“那这里就是我的了!各位!可别挂了啊!”

四人分好任务后,其余三人立刻赶往各自的守地。

南诏率军的副将珏轩让属下停止前进,回头对身后马车喊道,“大人,天色已晚,我们要不要等一下!而且这城太安静,属下怕他们早有埋伏!”

马车内传出尖细的声音,“天黑才是最好的时机,这涪陵不过区区一千守军!吾等十倍于他们,还怕他们不成!

况且吾等不需要攻下,只需要毁掉就好!

珏副将,且莫忘记!”

“是,属下明白!众将士听令,进攻!”

李玄晟怎么也没想到南诏军队居然没有停下休息,而是立刻发动了进攻,李玄晟让下属撑起盾牌,暂时放弃还击!

南诏军队攻城车缓缓驶向涪陵城,车上弓箭手拉满弓弦,“刷刷”南诏羽箭去倾盆大雨般冲向涪陵城墙。

“砰!砰!”羽箭全部撞击在盾牌之上,发出金属撞击的火花。

“冲!进攻!”南诏军的统帅,见涪陵城墙没有大规模的反击,立刻派大军攻击城门。

涪陵城门下南诏军队撞击城门,李玄晟这时下令道,“放火!



只见数至火箭飞向隐藏好的桐油沟渠,“嗡”的一声,沟渠中桐油被点燃,立马切断了南诏军队的阵型。

珏山看到部下中伏,急忙下令,“投石灭火!”

数架投石车石头飞起,砸向火焰燃烧的地方,李玄晟挥手下令,“弩机准备!”

“轰!”一声巨响,南诏军队的攻城车直接被弩机上弩箭射成筛子!

“珏轩,火攻!”

“是!”

石头被撒上桐油,一个接一个飞进城中,被砸中房屋顿时燃起熊熊大火。

珏轩提枪一挥,“中军留守,左右军随我杀!”

第三十九章新仇旧怨(三)

南诏军队火攻涪陵城门,城门在坚持不到一刻后被破开,而城门背后等待南诏军队是李玄晟的飞羽军。

月色之下,李玄晟挥动手中长枪,一骑冲出,身后百骑紧随其后。

城墙之上的弓箭手拉动弩机,为李玄晟清理两翼围上的南诏军。

南诏军队显然没法阻挡李玄晟这支骑兵的脚步,骑兵所到之处的南诏军队根本就是任其屠宰的羔羊。

“布阵,盾墙!”南诏军队中发出指令后,南诏步兵开始行盾墙阻挡这支骑兵。

可当他们形成盾墙之时,却发现这支骑兵停下了脚步,“怎么回事?”

“嗖!嗖!”只见每个骑兵手中居然多了一把连弩,瞬间千于支弩箭如满天蝗虫飞向南诏军队。

珏轩看到这满天箭雨,挥舞着手中苗刀抵挡,一支箭射进他坐骑的眼睛后,发出凄厉的嘶鸣,而后数十弩箭飞来直接把坐骑射成骰子。

珏轩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哪里来的骑兵,为何会配有这等弓弩。还没等珏轩反应,就等到汉唐骑兵头领发出指令,“投飞矛!”

珏轩拿起死去士兵的盾牌,敲打着盾牌,“不要慌!大家一起跟着我!”

听到声音,被打散的南诏步兵仿佛找到了一株救命的稻草。南诏步兵在珏轩的带领下,开始有序的后撤。

李玄晟根本没有理会他们,现在他的飞羽军完全是虎入羊群随便开吃。

珏轩紧握苗刀,紧咬牙齿,“可恶!这个家伙!”

珏轩大声喊道,“弟兄们,随我来!”

珏轩率领这队人马冲向李玄晟的骑兵,“砍马!”

珏轩作为常年带兵的武将,自然清楚眼前骑兵的弱点。现在他们完全是拿命去换,每干掉一骑,他们会损失五六名步兵。

带头杀敌的李玄晟觉察到异样,与追风杀向珏轩所率的步兵阵。

“砰!”李玄晟手中长枪如长鞭甩出,直接将挡在眼前的南诏步兵砸开。

一人一骑彼此配合,愣是杀穿了珏轩的步兵阵。

一柄利箭从李玄晟背后袭来,李玄晟身子一转,一口咬住箭杆。李玄晟目露狠色,长枪如吞噬百兽的游龙,在南诏步兵阵残忍地掠夺着他们的生命。

珏轩高高跃起,手中苗刀携万钧之势砍下。李玄晟双手握枪硬抗珏轩这一刀,追风前蹄跃起,踢向珏轩。

一名南诏步兵抢先一步,拉回珏轩,而自己却被这坐骑将胸口踏碎。

其他南诏步兵趁机拿起长矛狠刺李玄晟的坐骑,李玄晟左手马刀拔出,“咔嚓!”

长矛居然被李玄晟全部砍断,这把刀发出冰凉的寒意,让周围的南诏步兵不禁都打了个冷颤。

看到李玄晟被围,其余骑兵一同冲向这里。此时涪陵城中传来震天的鼓声,又一支人马从城中杀出。

珏轩看到这支人马后出现,萌生退意。不过让他想不到的却是,留守的中军也动了起来。

两支人马冲撞到了一起,领人出城的是图燕还有上官,由二人率领的汉唐御林军轻易地将南诏军的人马冲地七零八落。

珏轩大吼一声,攻向李玄晟,李玄晟从马上跳下,与珏轩对上。长枪连续变招,力量一枪比一枪大,珏轩握紧苗刀双手传来一震疼痛,“这小将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说实话,珏轩完全高估了李玄晟,在他的眼中能如此自由冲杀敌阵的人,一定是个了不起的武将。在心理上珏轩就把李玄晟捧到了比自己还高的地方。再后与李玄晟第一招被震慑,更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二十几招过后,相对于李玄晟的越打越顺,珏轩很清楚是自己输了。二人对拼完全是对气力的掌控,在李玄晟不断增强的力气下,珏轩开始握不住自己的刀。珏轩暗中调整气息,本想稳住局势,却听到刀身传来咔咔的声音,一声金属碎裂声响后,珏轩的刀只留下了刀柄。

“哦?”珏轩只见一道银光闪过,这道光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珏轩身子噗通跪在地上,而他的头颅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的地方。

“将军死了!跑啊!”珏轩一死,他周围步兵瞬间没了战意四散而逃,原本还在抵抗的南诏步兵听到声音,也加入到了逃跑的队伍。

只留下了中军里的那辆马车,汉唐御林军将马车围住,马车车帘打开,一名身穿南诏舍龙祭祀服的老者缓步走出。

老者气定神闲,环视围住自己的这些汉唐御林军。

李玄晟用刀指着老者,“想必你就是他们的监军吧?你的兵都逃了?你为何不逃?”

老者整理一下衣服,“逃?你看我这一把老骨头,想逃恐怕也逃不走吧!况且我们这次来,根本就没想过要活着回去。”

只见老者笑呵呵从手中拿出一个瓶子一下子甩到了地上,瓶子碎裂后发出难闻的气味,李玄晟一声惊呼,“不好!撤!”

没有及时逃离,距离最近的五名御林军闻到这气味后,双眼瞪得滚圆,口中吐出黑血,最后气绝而亡!

李玄晟破口大骂,“这个老不死的!死还要拉上几个!来人,一把火给我烧了。”

看到被破坏的城门,李玄晟收起长枪,骑着追风首先进入涪陵城。

城中失火的地方虽已被扑灭,却也让原本的涪陵城变得千疮百孔。南诏军队的攻击目的根本就不是攻占而是破坏,李玄晟紧握拳头,对着上官等人说道,“看来南诏是在挑衅咱们。你们觉得,我们需不需跟他们干一干?”

图燕本就是武夫,自然同意李玄晟所说,“我也觉得他们是故意挑衅我们。涪陵是巫州的西南门户,如果涪陵被攻破,无疑是打我们汉唐的颜面。

如果都尉有意,末将原追随都尉干一票!”

上官洛寒点了点头,“老图说的不错,南诏如此欺人。今夜给我们如此大礼,我们岂有不还的道理!”

罗易拍着胸膛说道,“玄晟,有话你就直说,不管刀山火海,兄弟们陪你一起去。”

李玄晟下令道,“众将士听命,传信武陵和荆州,告知今夜所发之事。图燕,罗易,你们各带所部随我出城!其余人马,等荆州兵马到后,立刻去云海城跟我汇合!”

“末将领命!”

第四十章 兵不血刃

涪陵城一战南诏监军和统帅接连战死沙场,南诏军队溃败一路南逃。而他们后方却有一支骑兵部队,悄无声息地将这些残兵败将送去阴曹地府。

李玄晟趁着夜色,将南诏败退中掉队的南诏士兵全歼于后撤的道路上。然后将这些南诏军队的盔甲全部脱下,换在自己人的身上。

他们唯一的目的是这条道路尽头的云海城,李玄晟早就派人查过周围百里地形和城池。

云海城虽归蒙诏,可所属势力跟蒙归义他们不是一伙,而云海城的城主杨川完全是个贪婪的墙头草。可就是这么一个贪婪的家伙,居然能左右逢源成为城主,还掌控云海城近二十年。

云海城位于涪陵群山南部,是蒙诏的前方军事城池。由于大山周围湿气浓重,云海城如同被浮云围绕的城市。

云海城外城关卡由蒙诏军队保守,百名蒙诏军正严阵以待注视着北方的官道。

为首的牙将与自己的副将交谈起来,“大人,也不知道珏将军的舍龙军进展如何?”

牙将眉宇舒展开来笑道,“那涪陵城守军不过千于人。珏将军想来是已经凯旋而归了吧!”

俗话说得好,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他们迎接的不是凯旋而归的珏轩,而是灰头土脸丢盔弃甲的南诏残兵。

驻守的蒙诏士兵面面相觑,牙将虽然不相信眼前的景象,可当自己看到越来越近的南诏军队,也不得不去相信。

牙将还是保持冷静,冲着这些败退而来的南诏军队喊道,“你们是谁的军队?”

南诏军听到牙将的声音后,指着自己军旗回答道,“你是不是眼瞎啊?难道不认识这星辰烛龙旗?识相的赶紧让我们过去!”

牙将继续喊道,“我管你们是谁?如果无法证明你们的身份,老子绝不会允许你们通过!你们如果敢乱来,信不信我军法处置你们。”

忽然这群南诏军中响起挑衅的声音,“弟兄们,蒙诏的小狗要军法处置咱们!你们说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是王的军队,他们没资格处置!”

“区区云海守军真是好大的胆子!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对,杀了他们这些出尔反尔的蒙诏杂种!”

本来南诏军溃败,希望赶紧逃离,不想却被云海城的蒙诏守军阻拦,心里自然恼火。

在莫名的刺激下,这些南诏军拿起了武器冲向云海城关卡的守军。

面对数倍于自己的舍龙诏军队,云海城的守军直接选择跑路。忽然数十骑飞快杀向他们,仅仅片刻之后,云海城的守军就被杀光。

借助突如其来的冲突,败退的南诏军队向着云海城杀去。而带头的数十骑放缓速度,慢慢地落到了军队的后方。

骑兵最前方左二一个蓬头盖面的骑兵说道,“老图啊。这群笨蛋,还真没脑子!居然这么轻易就上了当。”

而他身旁扛着苗刀大胡子骑兵笑道,“都说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他们没有。对不对,都尉!”

左眼缠着绷带的少年骑兵摘下绷带,露出原本清秀的脸庞,“要是他们有脑子,咱们可就没有好戏看唠!

我想武陵的御林军应该能在晌午到这!接下来就看他们好好厮杀吧。”

这群人自然正是李玄晟他们,一路伪装成南诏军,顺便烧了一把火,他本来只希望南诏军与云海城守军起冲突,没想到双方竟然直接干了起来。

云海城主府中杨川的厢房中,卧床之上杨川左拥右抱美妾还在熟睡,睡梦之中的他正享受帝王般的待遇,不想却被自己的下属吵醒。

被搅了好梦醒来以后,杨川吹胡瞪眼,头还有点疼,“我告诉你们多少次,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乱了分?一帮没记性的蠢材!”

下属急忙说道,“大人,舍龙诏那帮人已经将城主府围困,他们正攻打府门呢!”

“你说什么?他们不是去攻打涪陵了吗?”

“大人,您有所不知,属下听说他们被汉唐打败,珏轩还被诛杀。拼死逃回来时,咱们守军不让他们进城!他们恼凶成怒就杀了咱们关卡守军攻进城来!少主正在内城组织咱们的人跟他们厮杀呢!”

杨川握拳怒喝道,“这帮喂不熟的白眼狼!老虎不发威,真当我杨川是吃素的!拿我的盔甲和兵器来。今日老子要让他们尝尝我的厉害!”

杨川能成为城主自然也有两把刷子,走到府门口一马当先,率领自己的部下杀了出去。

“杨老儿出来啦!杀了他!”

南诏军看到杨川出来,如饿狼群般向着杨川杀去。

杨川倒也不含糊,杀入南诏士兵人群中,双手握住苗刀一刀一个。

可冲进舍龙诏军中的杨川,发觉自己的人怎么就这么点。明白后,杨川怒吼道,“杨法,你个臭小子!还不来帮忙!信不信我劈了你!”

府门口处,身穿青甲骑着枣红马的青年,笑呵呵道,“老爹,您先扛住!我先去其他街坊转转。”

“混账东西!”

双方人马在云海城内杀的不亦乐乎,云海城外古宗阳所派出的御林铁骑终于赶了过来。

李玄晟早已换好自己的盔甲,正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飞豹骑是古宗**据云南环境特意训练出的骑兵,特别适合山地作战。这支五百人骑兵才是古宗阳的嫡系部队,能将这支骑兵派出无疑说明古宗阳意图。

两支人马汇集后,飞豹骑校尉白轶将古宗阳的密涵交到李玄晟的手里。看过密涵后,李玄晟心领神会,立刻率领人马冲进云海城。

在云海城主大街的牌坊下,李玄晟见到了被杀死的杨川,还有正在抢夺金银珠宝的南诏军。

汉唐军队突然出现在云海城中,立刻引起南诏军的注意。有些南诏军本想逃离此地,却不想这些汉唐军留给他们活路。

因为古宗阳给他的命令就是遇到南诏军,拒绝俘虏一个不留!

原本还在抢夺财物的南诏军,转眼之间变成了被人宰杀的羔羊。

安抚好城中百姓,李玄晟便在等待涪陵的援军。他心里最清楚,单靠他们这点兵力,显然不足以防守住这么大的云海城。

如今攻占云海城,他自然一样

第四十一章 取蛊

深秋时节入夜早了一个时辰,夜空中繁星点缀,弦月忽隐忽现。涪陵城内南陆医馆闭馆停业后,馆内四人正忙碌着做晚饭。

负责掌勺的是秦明,别看他是个大老粗的武夫,在饮食上从不含糊,女侍阿紫负责给秦明打下手。

殷若离跟浑无生正收拾好碗筷,忽然听到有人敲门,浑无生走出内堂,刚打开正门,外面来人直接向前倾倒,浑无生一把扶住这人,手中飞刺本能射向门右侧五丈外的黑暗处。

听到声音,秦明直接拿着菜刀从伙房中冲出,“怎么了?”

浑无生摘下身旁黑子的面罩,看到再熟悉不过的脸庞,二人同时惊讶道,“四妹?”

“敖霜!”

浑无生立马抱起敖霜,“圣女殿下!救人!”

经过殷若离医治后,敖霜原本微弱的呼吸总算变得正常,“她身上的伤还好未伤到脏腑,我去给她配些回本的药,眼下让她好好休息吧!阿紫,随我来!”

二人走后,秦明倚靠在窗户前,透过窗缝看了看外边的情况。

“老浑,外面有点吵,我出去活动活动筋骨!”

“去吧,处理干净些,别弄脏了圣女殿下的医馆。”

秦明从二楼窗户一跃而下,蹭蹭几步来街道外寻找他的猎物。

在药庐生火煎药的阿紫听到街道传来声音,“小姐,你有听到什么声音?”

殷若离正将药材一份份放入药罐内,“估计是老秦又在抓老鼠吧。”

阿紫嘟囔道,“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估计这回儿的老鼠挺大!对了!小姐!李大人已经出发半个月,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听到阿紫说到李玄晟,殷若离随口说道,“听周大人说,武陵御林军已前往北明城,如今两军对峙,我也不清楚前线的战况!”

阿紫双手拿着蒲扇做祈祷,“希望李大人早日凯旋而归。

还有啊,小姐!李大人家府衙里来了人,听闻是从安京来的,说是李大人的未婚妻?”

殷若离一惊,手中药材掉到了地上,“未婚妻?”

“嗯。府衙中的荆州兵对那个女孩相当恭敬,他们说还是一等一的美貌女子。

不过在我看来,再美的女子也没我家小姐好。”

殷若离弯腰捡起药材,瞅了一眼阿紫,嗔怪道,“那女子再美,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赶紧煎药!”

阿紫吐舌,偷偷笑了起来。

翌日朝阳升起,浑无生一直盘腿打坐守在敖霜的身旁,秦明早早起床开始打理医馆,阿紫将做好的饭菜和汤药送到二楼。

“二先生,您守了一夜,吃点饭就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呢!”

浑无生接过药碗,对阿紫说道,“谢谢你,阿紫!我没事,医馆还要开业,你总不能让老秦这个大老粗去招待客人吧!”

“嗯,那二先生您也好好休息!我先去帮忙了!”

浑无生将汤药一勺勺地喂给敖霜,喂完汤药后,浑无生给敖霜把脉,见脉象平稳方才放下心来。

不知何时秦明走了进来,询问道,“敖霜没事了吧?”

浑无生点头道,“基本上已无大碍,再休养几日就能醒过来!

昨夜处理那些老鼠,有没有问到有用的消息?”

秦明看到饭菜未动,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塞到嘴里,“那些人都是星辰宫的死士!我什么也没有问出来!

但有一点我可以确认,他们是真的要让敖霜死。这个东西你该知道是什么?”

秦明将拇指手指大小白瓷瓶扔给浑无生,浑无生晃了晃瓷瓶,瓶中发出奇怪的声响,而敖霜身上也出现了同样的声响,浑无生面色惊变,“同心噬神蛊!”

“无生,中了这同心噬神蛊,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她!烛龙还真是狠,居然在敖霜种了这种东西!”

浑无生紧握瓷瓶,內息缓动,瓷瓶内的声音渐渐消失,敖霜身体内的那蛊虫觉察异样发出更刺耳的声音。

秦明见浑无生要杀死瓷瓶内的蛊虫,连忙阻止道,“无生,你在做什么?”

浑无生捏碎瓷瓶,只见瓶中流出奇特的香味,“老秦。我杀的这蛊是幼蛊。失去幼蛊,在敖霜体内的那支绝对会出来将它吃掉。一会儿那东西出来,直接杀了它!”

这时殷若离走进厢房内,手中拿着一盏花灯,花灯中点燃着什么香料,发出淡淡的香味,“不用等它出来。我帮你引出来便是!”

将花灯放在敖霜身旁,大约一盏茶的时间,敖霜左手腕爬出一支如银线的蛊虫,蛊虫向着花灯爬去,刚进入花灯花灯立刻闭合,将这蛊虫关了起来。

殷若离收起花灯,冲二人笑道,“蛊虫取出来了!她恐怕一会儿就能醒过来!”

秦明双手鼓掌称赞道,“太神了!这可是最恶毒的蛊虫,居然如此轻易就被破了?”

殷若离轻笑道,“不是我说他们,这都多少年过去了,还用这种没用的蛊。比起我养的蛊虫,这算不得什么!”

浑无生问道,“圣女殿下,您是不是早就到敖霜中了蛊?”

“嗯,我知道因此才配了驱蛊的药,现在正好是药效发作的时辰,配合芋香草自然能将它引出来。

不过方才,我看你是不是也有方法将它取出来?”

看到殷若离那眼冒星光的双眼,浑无生指着自己回答道,“因为它们最初是我培养的蛊虫,所以我的血是他们最喜欢的食物。”

殷若离听到浑无生居然以血饲蛊,顿时觉得背后发毛,这完全跟她学到的养蛊术不同,浑无生养的这种准确来说应该叫做血蛊。

损人不利己养蛊术早就被殷老舍弃,在殷老心中,蛊也是一种生命,是可拯救他人生命的蛊,而非南巫所说的的天罚罪蛊。

敖霜睁开眼睛,慢慢看清了眼前的三人,“二哥?三哥?蒙圣女?”

敖霜猛然起身,却因为身子太虚弱,一头从床上栽下,痛哭道,“蒙圣女!是我对不起你。当初没相信你,还害死了大哥。请你责罚。”

“咦?”殷若离一脸惊愕,不知道要说什么。

秦明跟浑无生更是惊讶无比,敖霜说自己害死了谁?

“咳咳咳,”敖霜咳出几口黑血,又昏了过去。

第四十二章 雏鹰展翅(一)

汉唐中宗圣元三年,巫州府兵统领长孙顺德与巫州御林军都尉杨智率兵成功击败南越主力军队,南越王亲自出城受降愿意归顺汉唐。

汉唐中宗李旻接受南越王的投降,原南越国号去除,设立安南都护府,南越王进京受封为安南公,恩赐良田府宅等封赏。

同时李旻下旨命李靖所属三万京畿御林军全军开拔,前往涪陵支援李玄晟。

经过十天的急行军,李靖在云海城与李玄晟汇合。两军集结后,李靖让李玄晟的军队成为中路护卫军,主要守卫他的安全,变相的不让李玄晟一线作战。

安南与巫州对南诏形成犄角之势,南诏东南部的和蛮桑州顿时成为汉唐首要攻击目标。

巫州御林统领古宗阳亲率五万御林军主力将蒙诏太舍城围困,城主蒙骆坐镇太舍城与古宗阳展开一场旷日持久的攻防战。

蒙诏北明城虽然早已做好持久作战的准备,但在南诏军半个多月疯狂地进攻下,城中伤亡人数极速攀升,病患所带来的疾病开始在城中蔓延。

原本想要帮助南诏军的吐蕃军队,早在三天前被吐蕃召回,据说是西川滕云龙发兵吐蕃边境,而提出的条件是让吐蕃军撤出南诏。本来吐蕃这边以为滕云龙不过是开个玩笑,根本没有把这个老家伙放在眼中。却没想到滕云龙这次来了真的,派军直接将南诏与吐蕃边境的泾川河口攻占。

如果吐蕃军不从南诏撤走,那这些吐蕃军将会成为瓮中之鳖任其宰割。吐蕃大将扎西意识到滕云龙意图后,立即下令让阿布扎赶紧回吐蕃。

南诏驻军主帅营帐内,阁君泰正与自己副将们讨论下一步的作战计划,却不想一群大老粗对吵了起来。

“诸位,蒙诏贼子只守不攻,我军伤亡近三成,为今之计我们只能暂时撤退。不知道各位意下如何!”

“你说得这是什么话!撤退?你对得起伤亡的弟兄们嘛!”

“那你说怎么做?蒙诏贼子早就蓄谋已久,我等虽有准备可依然无法攻下这北明城!难道要让弟兄们都死在这里不成?”

“什么叫弟兄们都死在这里?他们是为了剿灭叛臣贼子,为了我舍龙诏的威信!如果你怕死,可以不去!”

“怎么?你居然说老子怕死!”

“难道不是?缩头乌龟!龟儿子!”

“信不信老子砍了你!”

阁君泰一直听副将们的讨论并未多言,待所有人都说完后,阁君泰才说出自己的看法。

阁君泰怒喝道,“都给我闭嘴!”

见到阁君泰发火,几位副将立刻识趣地闭上了嘴。他们可是知道自己这位将军生气后的模样,哪怕是老将军也劝不住。

阁君泰目光阴冷,擦拭着手中匕首,“北明城能如此固守,那表示他们在等待着援军。”

“援军?难道是汉唐的军队?”

“这不太可能吧?汉唐会为了他们跟咱们开战?”

“就是啊。将军!”

阁君泰轻轻一笑,将自己书案上的密信打开,给他们看,“这是我那枚棋子给我最后的来信。信中内容各位一看便知。”

副将们围上前,仔细阅读密信。

“这,将军,汉唐真派兵来援助蒙诏!”

阁君泰收起密信,笑道,“这不正合我意嘛?等他们来,必然会跟城中蒙诏军汇合,只要我将他们阻拦在外,到时候城中蒙诏军必然会出城接应。那将是我们攻下北明城的时刻。”

“可是将军,如此一来我们两线作战,我怕”

“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如果到时我们没有阻止他们汇合,那我们继续攻城只会徒增伤亡。不用你说,我也会下令撤军。至于那立下的军令状,我一人承担便是。”

另一边的云海城经历了自相残杀之后,杨法完全背叛了自己的老爹,准确的来说他是古宗阳来巫州之前就安排好的棋子。

南诏深秋的天气时好时坏,这几日天空阴云密布,不一会儿下起倾盆大雨,雨势大到行军寸步难行,而李玄晟所在的御林军正好受到这场大雨的盛情款待。

既然大军无法前进,当所有人以为要等雨势变弱后继续前进时,李靖却没有下达停止的命令。

李靖身先士卒,走在对于队伍的最前方带领部下继续前进。

一时之间御林军的行军速度不但没有减慢,反而走的原来越快。

大约半个时辰后,大军走过下雨的区域,顿时艳阳高照,温暖的阳光毫无保留地撒向大地。

在傍晚时分,他们终于到达北明城三十里外的村落,很显然这里的村落早就被舍龙诏的军队洗劫一空,能用的能吃的全部一点不剩。

李靖下令全军安营扎寨,斥候军去侦查周围情况。

由于是各分路大军自行处理自己的营帐,李玄晟只好带领自己的部下从后备军领取帐篷。

在他们忙碌时,各分路的伙头军开始准备做饭。

李靖的传令官来到李玄晟所部,“李都尉,大人有请!”

李玄晟看到李靖的营帐后,觉得主帅的营帐确实不错,又大又宽敞里面想来也不会太差。

可当李玄晟进去后却发现,除了几张案台和火灯,剩下的除了沙盘地图,还有摆着一杆横槊和佩剑的武器架。

左右大军以及先锋军的主将和副共计九位,早已赶到营帐,坐到了自己位子上。仅剩一个靠门的位置自然是留给李玄晟的。

李玄晟向在做诸位行平礼后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其他人自然知道这位年少的都尉是谁,大家眼中更多的是赞赏和欣慰。

涪陵城一战,李玄晟带军斩杀舍龙诏珏轩和监军,更难得可贵的是李玄晟以区区千余人马赢了下来,换做他们还真不一定有这种胆量放手一搏。

李靖见所有人到齐后,便说了起来,“方才斥候回报,舍龙军一路兵马在我们西南方向驻守,一路兵马在西北方向,而他们的主军在这两路兵马的后方。

带兵的是南诏阁老将的孙子阁君泰,别看他年纪轻轻,却跟咱们汉唐军交过不少次手。

我听滕大人说过,此子带兵向来不拘泥常规手段,他能如此布阵,一定是在等北明城的蒙诏出城。

至于他为何这样做,我还没有想到。

接下来诸位养足精神,我们要有场硬仗要打了。”

坐在首位的右路主将孙逊拱手说道,“大人,您放心,我等一定不负大人期望。”

次席左路军主将张雷左手握拳道,“没错,大人,别说他是南诏战神的孙子,就是他阁飞信来,我们也一样把他打回老家去。”

李玄晟看到诸位将军的热血沸腾的模样,心里反倒有些小激动,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第四十三章 雏鹰展翅(二)

东方朝阳尚未升起,北明城城外的大地上响起震天的鼓声。

御林军左右两路大军与舍龙诏大军,对峙于北明城东侧草木稀疏旷野地带。

为了不让北明城中蒙诏军出城,阁君泰命人将北明城门外挖出近四十道一丈沟,这些沟壑完全是舍龙诏军随意挖出毫无规律可寻。

沟壑中还有木刺和桐油,城中蒙诏军如果想出城就必须先解决眼前这些沟壑,以及阁君泰留下八百弓箭手。

“想用区区几百弓箭手阻拦我们!门儿都没有!”城墙之上的蒙归义见到如此情形,立刻下令让人准备木板和装有泥土的麻袋。

城门打开,蒙诏军在蒙归义与其他将领指挥下冲出城,向着那几百弓箭手杀去。

弓箭手见蒙诏军杀出,向空中放出信号。一时之间满天箭雨如蝗虫扑向蒙诏军。

“将军,蒙归义果然上当杀出城了!”

阁君泰右手一挥,“去吧。记住给我抓活的。”

“明白!”

汉唐御林军首先进攻,各路人马按照李靖前夜下达的指令去做。在这支御林军中没人会怀疑李靖,他们完全信任自己的统帅。

见到汉唐御林军的阵势,阁君泰原本轻松的神色悄然消失,汉唐左右路大军阵型成锥形,而自己布置的三一防御在对上的那一刻就被攻破。

对眼前的交战李玄晟看的一清二楚,李靖的御龙军的阵型完全不同于常规作战阵型。这锥形阵中,阵间容阵,队间容队,彼此相辅相成。

两支御林军如同两柄利剑将舍龙诏军分割开来,随后左右路大军一分为二,向着舍龙诏的中军杀去。

李靖勒紧缰绳,观察着当前的局势,发现舍龙诏的人马开始撤退,而他们完全顺着汉唐御林军的进攻路线行进。

李靖明白敌方主将的意图后,对身旁的李玄晟说道,“游骑都尉李玄晟听令!”

“末将在!”

“你差不多该出场了!出发吧!”

“明白!”

李玄晟双脚一夹马腹,快速地向着自己的营阵冲去。见到主将回来,李玄晟的飞羽军立马行动。

飞羽军速度完全超过其他骑兵,仅在片刻间就已经追上了先头部队。

阁君泰注意到这支骑兵后,立刻下令让人拦截。自己带领手下一千精兵迎头痛击追上自己的汉唐御林军。阁君泰身先士卒,手中蛇矛舞动,将拦在自己眼前的汉唐御林军一一斩杀。

张雷看到阁君泰如此身手,骑着战马向着阁君泰的方向杀了过去。张雷手中横刀直砍阁君泰,阁君泰蛇矛出动将张雷这一刀挡开。

二人战场之上你来我往,兵器撞击发出刺耳的声音,阁君泰嘴角扬起兴奋的弧度。

显然阁君泰武艺更胜一筹,蛇矛接连划出诡异的弧线,让张雷本来聚好的势在瞬间崩塌。

张雷越打越急眼,自己所有的攻击招数居然都被压制。眼下虽然还能僵持住,可过不了多久恐怕自己会输。

阁君泰手中蛇矛舞动,攻击气力更是一击大过一击,张雷额头处汗珠顺着脸庞流下,心里惊叹道,“这家伙实在是厉害。”

“砰”的一声,张雷手中横刀飞出,阁君泰手中的蛇矛直接刺穿张雷的脖子,张雷身子一歪从战马上坠下。

“张将军!”下属见到张雷从战马上落下,急忙前去救他,可他们救回的不过是一具尸体。

忽然号声响起,蒙诏军已突破舍龙诏军队的阻拦,杀向他们的敌人的侧翼。

见蒙诏军杀来,阁君泰下令让军队佯装撤退,另一队人马直冲蒙归义所在。

蒙归义本想杀舍龙诏军一个措手不及,却不想完全落入阁君泰早已为他设好的圈套之中。

况且蒙诏军并未全部出城,蒙归义第一反应是后撤。在如此混乱的场面下,哪怕手下拼死阻拦舍龙诏军,蒙归义依然没有逃出。被舍龙诏军团团围住。

听到有人喊道,“将军要留活口!”

舍龙诏士兵一棍将蒙归义放到在地,将其带回自己的军队中。

蒙归义被抓,阁君泰下令全军撤退。

一时间舍龙诏军忽然后撤,汉唐御林军立马停止前进。而本想继续追击救回蒙归义的蒙诏军在看到友军停下后,相当不情愿的选择了不追击。

阁君泰率军来到澜江河谷后,方才让部下停止前进。可就在他们刚要停下,却不想河谷山坡的密林中射来数百箭矢。

阁君泰副将王梁大声喊道,“有埋伏!盾兵防御!弓箭准备!”

王梁挥动手中苗刀,喊道,“跟我一起杀!”随后舍龙诏百于名盾兵冲进密林,密林中传出兵器对拼的金属声和惨叫声。

这时垫后的阁君泰来到河谷,知道先头部队被埋伏后,眉间神情更重。

如果汉唐御林军能在这里设伏,那这河谷之后的鹿山才是他们真正需要的担心的地方。

副将王梁回来后,对阁君泰说道,“方才我从埋伏咱们的汉唐御林军口中得知,通往鹿山的道路已经被他们毁掉,将军,接下来我们还怎么做?”

醒来之后的蒙归义,知道自己被捆绑继续装昏不醒,从护腕抽出极细的铁丝,静悄悄地切割绳索。

他心里最清楚自己一旦被带回星辰宫,那便是他的死期。何况汉唐御林军的主帅是百战百胜的李靖,他相信李靖一定不会如此轻易的就让阁君泰逃走。

来到鹿山脚下,阁君泰注意到原本河流湍急的溪水居然漏出了石块。

阁君泰大声吼道,“不好!往山上跑!”

轰轰轰的巨响声后,只见溪水尽头涌来凶猛的河水。在如此狭窄的河道,这些河水形成冲击力完全是原来的数倍。

整支军队愣是被拦腰斩断,阁君泰望向后方,汉唐御林军终于赶了上来。数百弓箭手弩箭其射,被阻拦的舍龙诏军完全沦为弓箭手的活靶子。

阁君泰看到跟随自己征战的步卒一个个死去,右拳紧握咯咯作响,握着蛇矛不断躁动。他居然如此大意,完全没有派人侦查自己的后方,才会导致如此局面。

阁君泰一拳打在自己胸口,咳出鲜血,冷声道,“走!”

在看到昏迷的蒙归义后,阁君泰一怒之下要刺死他,却被副将阻拦,“将军,这可是大供奉要的人。使不得啊!”

阁君泰收回蛇矛,这时身后溪水已恢复原样。

副将见状劝说道,“将军,我们赶紧撤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第四十四章 雏鹰展翅(三)

北明城之战以舍龙诏军的撤退而告终,蒙成本想要邀请汉唐的御林军进入北明城,却被李靖十分客气的拒绝了。

御林军主帅营帐的空地上,战死的张雷平躺在搭建好的木台上,御林军各路将军站在木台前,一起将李家军的军旗放在张雷身上。

李靖拿着一坛酒,将酒水撒向木台。属下将火把交给李靖,李靖手中火把一挥,木台被点燃,熊熊烈火之下张雷的尸体逐渐化成灰烬。

丧事归丧事,可胜利还是要让去庆祝。虽然拒绝了蒙成的盛情款待,但蒙成送来的物资李靖并未让人退回去。全部分给了刚刚浴血奋战的下属们。

作为主帅的李靖只是主持了前半场,就回营帐睡下。

其他各路都尉在一起喝酒畅聊,孙逊见李玄晟独自一人发呆。那些酒壶走了过去,拍了一下李玄晟。然后将酒壶放到李玄晟的案台上,“出什么神啊?来喝酒!”

“我现在没那个心情!”

孙逊笑了笑,“是不是还在为张雷的事伤心?”

李玄晟默默地点了点头。

孙逊大口喝酒,“世子,你可知道我们御林军信仰什么?”

“不知道!”

“宁可马革裹尸还,决不苟且偷生活!我们是军人,过着刀剑无情的日子,战死沙场对我们而言,才是最好的归宿。我们该为他感到高兴。”

李玄晟摇摇头,“说实话以前我听徐老说过,只是到现在依然没有读懂。仅仅为了御林军的军威,就够献出自己的生命。是不是有些不值得?”

听到李玄晟的话孙逊一愣,要知道他李玄晟可是皇家子弟,御林军乃是皇家部队,可以说这些御林军也是守护他们皇家的威严。

“你为何会有如此想法?”

李玄晟用双手拍打自己的脸庞三下,“因为我一直为自己而战,为了证明自己不输给父亲。我根本不在乎御林军的信仰,只是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孙逊尴尬地笑道,“世子,我给讲讲张雷的事吧。或许等我讲完后你便懂了。”

“好。”

“大约二十年前,北方呼延部的来犯,张雷的家乡秦州首当其冲。张雷的爹张鹤是当时秦州府将楼世基的副将,当时那一战秦州府兵伤亡过半,张鹤因为属下拼死保护才捡回一条命,腿还断了一根成了瘸子。

汉唐府兵有明确规定,伤残人一律不得从军,因此张鹤只好解甲归田。

如果当时这场胜利赢的轻松,那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秦州府兵惨胜引来太子的怀疑,要知道秦州府兵装备优良本应轻松取胜才是。

果然朝廷派人调查,最终查出张鹤几位手下暗中勾结呼延部,才导致秦州府兵伤亡惨重。这些人还一口咬定张鹤也参与此事。

原本那些用命救回张鹤生命的步卒家眷,纷纷上书要严惩张鹤。

哪怕证据不足邢部最后还是将张鹤收监,准备问斩以平众怒。

那时李将军是楼大人的得力干将,他信任张鹤不会如此做。便带着自己的亲卫去了呼延部的裴城,找到了真正的奸细。

可惜李将军回来晚了,张鹤在监牢中撞墙而死,写下宁可马革裹尸还,决不苟且偷生活。

张雷从那以后便立誓上阵杀敌一定要冲在最前面,哪怕战死也不后退。一是他不想变成他父亲那样,二是想要要朝廷看看他张家的儿郎不是软脚虾。

曾经他对我说过,如果有一天我战死沙场,不要为我哭,给我一坛好酒足矣!”

听完孙逊所讲的故事,李玄晟拿起酒壶大口喝起来。

孙逊敲打着酒壶轻笑道,“青林暮空挽,风起做卷迎儿郎。无当铁骑啸长歌,万里赤龙破天翻!这是我的即兴之作。不好意思哈!”

李玄晟差点没被孙逊呛到,这哪能算诗啊!不过大体意思他还是懂得,因为现在他们所处的环境便是如此。稀疏的树木被风吹的不停摇摆,有些喝醉的御林军彼此高歌,而在他们的西面被夕阳染红的云如同一条赤色的巨龙。

酒宴后,李玄晟回到了自己的营帐,有人已经早早地在此等后。

这大汉身高八尺膀阔腰圆,一身藏青色武士服,一对双刃巨斧挂于腰间。而他身旁躺着的浑身是伤的蒙归义。

大汉见李玄晟进来,抱拳行礼,“朱贵见过李都尉!”

李玄晟指向蒙归义,“他没事吧?”

朱贵回答道,“他逃跑时被阁君泰重伤,只是失血过多昏了过去,养些时日便无大碍。”

李玄晟感谢道,“多谢朱教头相助。”

“李都尉太客气了,这是我家公子安排给我的差事,做好是理所应当的。倒是那阁君泰武艺非凡,李都尉若是遇到,一定要多加小心。”

“嗯,多谢朱教头提醒。”

“时候不早了,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不打扰李都尉休息。就此别过。”

“好,他日若遇到,定当请朱教头多喝几杯。”

朱贵走后,李玄晟走到蒙归义跟前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势,多亏朱贵是个练家子,早已将伤处及时处理,不然蒙归义如今就是个死人了。

阁君泰现在正撤往凉山,在后撤的路上,阁君泰做梦都想不到蒙归义居然要逃。重伤蒙归义本以为就没事,却不想杀出个武艺超凡的高手,而且他的手下各个武艺不俗。

如果不是他们人少,只为救走蒙归义,阁君泰恐怕会被这手持双斧的大汉砍死。

王梁为了保护阁君泰,还被那个大汉砍断手臂,阁君泰在心里发誓,回去之后要加倍苦练,一血今日之耻。

“将军!”

“什么事?”

“你看前面!”

阁君泰这时注意到前方出现火光,算了算日子,“这是凉山每天火神祭祀的仪式。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传令下去,加快行军,赶在天黑以前到达凉山城。”

弦月初升,在去往武陵的路上,朱贵这对人马正在官道上疾驰,朱贵看了一眼左手背的伤痕,眼睛泛起一起冷意。

“这个阁君泰真是个厉害的家伙,让他继续成长下去,假以时日恐怕会成为一个麻烦。不知道李玄晟能不能胜过他,希望公子没有下错注。”

第四十五章 往事如风

十月月末的最后一日,武陵郡守府来了一批不速之客,为首的正是救回蒙归义的朱贵。

郡守府侍卫本以为是草莽人士,将朱贵等人拦府外。朱贵倒是无所谓,拿出自家主人的密信,让侍卫交给安郡守。

当安瑜看过密信,疾步奔向府门,对前来的朱贵热情相迎,甚至将朱贵请到了在自己的书房。

安瑜将泡好的茶水端到朱贵跟前,坐到朱贵身旁的座椅上,“朱教头,一别十六载不见,你倒是越来越年轻了!”

“郡守大人也不差,还如年少时一般无二!想来这武陵山水应当适合养生之道。”

“你这老枪,在阁老那里学了不少嘛?如今倒是学会奉承人了!”

朱贵晃动手腕笑道,“此一时彼一时!怎么?要不要咱们比划比划!”

安瑜见朱贵示威,连忙摆手拒绝,“哈哈,说不到几句,就打回原形了吧。你啊你啊还是老样子!”

朱贵冷哼道,“闲话说到这,信你也看过了!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我明白小公子的意思?可巫州府兵的掌权人是长孙将军!你告诉我,我应该如何去做?

何况长孙将军对越的功勋你我心知肚明,想要他站在一起,难啊!”

安瑜虽说的实话,可朱贵最清楚他什么意思!

“郡守大人,你可别忘了当初你是如何坐上现在的位子!当初我可是记得某人说话会报答的!如今有机会了,怎么?想反悔了?”

安瑜没想到朱贵说的如此直白,倒是显得他有些虚伪。

“朱贵,我能坐到这个位子,确实要感谢阁老的提携之恩。但眼下却是小公子的要求,自然与我许下的誓言无关!

私自调动地方府兵,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我安某人还没有那个胆量用我九族来兑现一个誓言!”

朱贵看到安瑜态度如此强硬,心里反倒轻松了许多。能不因为曾经的恩情而触犯汉唐刑律,安瑜这原则坚持的不无道理。

安瑜试探性的问道,“朱教头,小公子花费如此财力物力人力为他人做嫁衣,难不成他想成为第二个萧相?若是那样,下注的棋子是不是有些太远?”

“公子是什么打算,我不想去揣测,我只需要做好公子交待的事情即可!

郡守大人,当年你选择离开朝堂,躲在这巫州不参与朝中之事,让兄弟我很是意外!

我们本可做出一番作为,可惜终究没有做成!现在公子继承大人遗愿,作为旧部的你时候表态了吧!”

安瑜深呼吸几下,轻声说道,“朱教头,我安某人当年是受过大人当年知遇之恩,可我已经还清了。不是吗?”

朱贵嗤笑道,“你们读书人真是分的清楚啊!也对,你如今坐上了郡守之位,也算是达成了大人对你的期许。

我朱贵从不强人所难,公子也是如此,既然郡守大人已经表态。那在下也是时候离开了。”

朱贵起身抱拳告辞,安瑜闭目说道,“朱教头,一路顺风,恕不远送!”

朱贵走后,安瑜起身走出书房来到偏堂的内室,这内室供着香火和灵位,阳光不偏不倚打在供奉的画像上,这幅画像中的人正是萧辰平父亲萧禹。

安瑜静静地看着画中身穿御林甲胄的萧禹,又想起初次入京时的景象。

安京国子监讲书堂是历代大儒传道之地,能在此地开课传道,成为进京赶考读书人一生追求的目标。

安瑜由于出身西南巫州,服饰与中原人有所不同,一来到这便引来其他人的鄙夷。

几个儒生在一旁冷嘲热讽道,“想不到巫州蛮族居然会有人来到这里!”

“就是。我汉唐圣人授道之地,怎能有异族人玷污!”

安瑜没有理会他们,而是在很远的地方行师礼,却被一人拦下,“都是读圣贤书的人,那自然是一家人。何来异族人之说?”

安瑜见到身穿华服青年,腰间挂三尺剑,样貌俊朗身型挺拔,那些儒生在见到这青年后,拱手自觉地离开。

安瑜拜谢华服青年,“多谢!”

华服青年笑道,“你虽出身巫州人,可巫州是我汉唐之地,那你便是我汉唐子民。

我帮自己人说话,是理所应当。何况你能来讲书堂为圣贤行师礼,我更不能让他们辱没了这圣地。”

安瑜还未请教华服青年姓名,华服青年便已离去。

考去功名失败后,在酒馆喝完闷酒后,安瑜从馆中走出,傍晚的夕阳将安瑜的身影无限拉长。

通常一个失败过一次的儒生只能等待下次机会,安瑜却做不到,他出身贫寒,没有多余的盘缠让他等待下次机会。

在公示栏一群人正观看贴出的告示,安瑜也凑上去看,原来御林军要招书信官,负责掌管往来的信件。

在御林军营,安瑜再次见到了那位华服青年,“这位大哥,那人是谁?”

“那是我们先锋营的萧都尉!他可是我们御林军年轻统帅中数一数二的人物!”

安瑜开始了在御林军中的三年生活。

在一次御林军军演中由于安瑜巧妙地传递出信件,萧禹所率领的御林军大获全胜。

为此萧禹亲自给安瑜挣来机会,让他继续考取功名。安瑜不负众望成功,但因为安瑜没有世家关系,他被安排到晋州最北的桐华。

恰巧萧禹也在桐华,因为萧禹的关系,桐华在经过安瑜五年的治理后慢慢成为晋州北方的军事重镇。

朝廷注意到后,晋州郡守石匡上书文帝李崇言要求表彰安瑜。

仕途开始走顺,要被调理桐华,在城门口安瑜对萧禹鞠躬行礼,“安瑜不才,常年受将军提携,他日若需要安瑜,必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萧禹为了让安瑜不要有心里负担,开玩笑道,“别说的这么严肃嘛,你能有今日,也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我不过稍微这么帮了一点而已!”

萧禹战死沙场之前,安瑜接到了平城的求救信,将信送到了李青手中,希望李青能救下萧禹,结果却没有如他所想。

“安大人,有些时候,你该分的清局势。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如今你眼下有两条路,我想不需要我们告诉你吧。安大人!你自己选吧!”

第四十六章 俯首称臣?还是自立为王?(一)

蒙归义醒来之前,李玄晟便派人将他送往涪陵。当看到昏迷不醒的蒙归义时,浑无生就猜到了李玄晟的意图。

要知道蒙诏造反,自行脱离南诏名不正言不顺。如今有了殷若离,那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作为蒙诏唯一的族长继承人,蒙归义是接下来计划最为关键的一枚棋子。

敖霜身子康复后,自然选择留下,不仅仅是为报殷若离的救命之恩,在她的心中还有一份愧疚。

每当看到殷若离那张跟蒙圣女神似的脸,这份愧疚如同寄生在心口的蛊虫,让她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当然除了照顾殷若离,敖霜还不时的训练阿紫这个丫头,作为唐门弟子,阿紫本身武艺不俗,可终归是个未杀过人的新丁。

再者汉唐御林军已出兵,按照以前的情况来分析,这场战斗恐怕会持续两三年。殷若离身份一旦被公之于众,那来自星辰宫的刺客就会接踵而至,单凭她自己也无法护其周全。

唐门的人再厉害,也不可能一直保护殷若离。所以她要为殷若离培养起能为她而战的亲卫。

秦明和浑无生自然清楚敖霜的想法,秦明自己倒是无所谓,大不了把自己的人给她一些。却不想被敖霜拒绝,“我觉得应该从蒙诏中选择出,这个蒙归义就是我们的引路人!”

在一旁算账的浑无生说道,“四妹说不错,如今汉唐御林军已到蒙诏,蒙归义名义上是疗伤,实际上不过是李靖对蒙诏的试探。

眼下局势如此明朗,蒙成这个老狐狸应该不会做出蠢事,恐怕南越的安南都护府是他唯一的选择。”

敖霜轻叹道,“希望蒙成不要犯糊涂,一旦李靖这个家伙发起疯来,恐怕是没人能拦的住!”

敖霜说着看向浑无生,浑无生只是笑了笑,接着整理账目。秦明在一旁喝着酒,他很清楚当年那一战的情况,随意问道,“老浑,你觉得阁老将军能挡住汉唐御林军的脚步嘛?”

“拦不拦的住都要看阁老将军自己的意思,毕竟他心中唯一牵挂的是那些南诏子民。如果大势已去,我想他说不定会选择求和!

只要他说求和,那南诏军中绝对不会有第二个声音出现!可你觉得烛龙会让这种事情发生?恐怕这次的与汉唐御林军的战场,会成为阁老将军最后的归宿!”

秦明拿起身旁的扫帚,将酒瓶挂在腰间,叹息道,“如此说来,倒是可惜了老将军这个不错的朋友。老浑,他可是我们最后一个老朋友,你真不会看着他战死沙场吧?”

浑无生放下毛笔,回答道,“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他有自己的坚持,而咱们也有自己的目的。

当初我们立过誓言绝不允许南诏部族自相残杀,可如今所发生的是你我希望看到的么?

再者烛龙已无人能够制衡,哪怕借用汉唐的力量,也未必能够击败他。”

敖霜疑惑道,“二哥,难道连你没把握胜得了他?”

浑无生摇头道,“论谋略我确实不如他,武艺亦是如此!昔年哪怕是琅琊枪王龙渊,此等天之骄子都不能完全战胜他!”

秦明冷笑道,“这世上没有不能战胜的人,只不过是没有发现他的弱点。

老浑,如此贬低自己可不像是你的作风啊!”

“我从来都是做最坏的打算,然后再考虑如何取胜!这舍龙诏看似被击败,实际上不过是一次练兵而已。

如今最要紧的是太和城的战事,收回太和城对于蒙诏来说象征意义大于一切。

平心而论能让蒙诏以及其他诸部脱离舍龙诏,组建新南诏这条路是唯一可行的方法!”

这时阿紫急匆匆地走了过来,“二爷,那个家伙醒了!”

来到厢房,蒙归义看到眼前三人,第一反应是跑路。可心中却多了些疑问,“你们是?”

秦明嘿嘿笑道,“小子,猜的不错,我们就是你心中所想的那些人。”

蒙归义显然不相信这个粗犷汉子所说,“这不可能!他们可是高高在上的人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说,你们到底是谁?”

浑无生坐到藤椅上,翘着二郎腿,“小子,这里可不是你的北明城。所以你说话得客气点儿。如果你在用刚才的语气说一句,我不介意让你变成哑巴。”

蒙归义的伤还未痊愈,如今行动不便,只好将自己的态度表现的和气点。因为他知道如果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是那个男人,那他刚才所说的话绝对不是戏言。作为曾经南诏王背后的影子,他做过的事情非常人所能想象。

当初他们之所以失败,自己的父亲被杀,全部都是拜眼前男人所赐。

“小子,你不需要胡乱猜测。你只需想为何你会在这里就可以。”

“我为何会在这里?你们跟阁君泰是一伙的,自然是他把我送来的!”

“哈哈,既然你知道是他把你送来,我想我直说好了,我要你劝说蒙成投降,重新回归南诏。只要你能成功,曾经属于你父亲的一切都会还给你!”

蒙归义怒喝道,“做梦!哪怕是我死,也不会去做你们舍龙诏的走狗!”

浑无生右手一挥,秦明走上前,一拳打在蒙归义的心口,蒙归义一咳,吐出一口暗红色的血。

蒙归义虚弱地趴在床上,看向浑无生,“有本事你就杀了我。蒙诏没有贪生怕死的孬种。”

“那好,既然你想死我就成全你。”说完,秦明又是一拳轰在蒙归义的心口,蒙归义此时觉得呼吸困难,眼前一片虚幻,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蒙归义昏过去后,秦明将他平躺,盖好棉被擦掉嘴角的血迹。

秦明向浑无生问道“老浑,你觉得这小子如何?”

“只能说还算不错,至少跟他父亲一样是条汉子!只是这种人太不识时务,有点不好对付。”

敖霜也同意浑无生的看法,“我想这小子,恐怕不是那种甘心屈居他人之下的主。对于圣女大人来说,的确是个麻烦。”

秦明做了个杀头的手势,“要不要现在就解决掉他!”

“等等再看看吧,如果真不能为我们所用,到时候丢掉也无所谓。只是可惜了这蒙诏,居然没了嫡系继承人,对于人皇而言真是个天大的讽刺。”

第四十七章 俯首称臣?还是自立为王?(二)

“你说什么?他怎么能如此背信弃义?千防万防最终还是没有保护好阿义啊!我真是老糊涂了啊!”

北明城后花院观景亭中传来蒙成的自责声。

蒙阿安慰道,“阿爹,你不要自责。都怪汉唐人狡猾,我们如此信任他们,他们竟然会做出如此不义的事情。只要阿爹你一声令下,我立马带我蒙诏军讨伐他们?”

蒙成呵斥道,“说什么胡话!我不过是发些牢骚,怎能当真?眼下汉唐人意图明显,无非是要我们归顺他们!

小阿,你年纪不小啦,阿爹也要为你谋个前程!”

蒙阿心中又喜又惊,“阿爹,你难道真的打算投靠汉唐?其他长老会不会不同意?”

“阿爹自然明白你的意思,我会跟他们说清楚,汉唐御林军就在城外,他们不会不明白自己的处境!识时务者为俊杰,看不清局势的人留着又有何用!”

见到自己父亲起了杀心的眼神,蒙阿劝说道,“阿爹,叔叔伯伯们跟您共事数十年,我想他们不会明白不阿爹您的良苦用心!

实在不行,我先替阿爹您去跟他们商议一下,试探试探他们的心思。”

“也好。这件事便交给你吧!只是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啦,三天后,我便去汉唐御林军营中找李靖。”

朗月东升,银色光辉撒向汉唐御林军大营,李靖大营之中,李靖正在沙盘中安放军队坐标,李玄晟在一旁观看。

沙盘中的地形是凉山城,凉山城作为南诏与蒙诏之间三大关卡之一,此城是他们下一步要攻占的要镇。

相对于另外两城,凉山城扼川水河谷易守难攻,对于蒙诏南诏双方来说无疑于一把插在彼此胸口的利剑。

李靖冲李玄晟笑道,“世子,对于攻取凉山城,你有什么看法?”

李玄晟谨慎的回答道,“将军说笑了,我只是个新人,眼下还没有什么良策!”

见李玄晟谦让,李靖倒是有些意外,在以前李玄晟可是最锋芒毕露的主,如今却懂得藏锋,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世子,孙武兵法你在卧龙书院也读过,其三十六计更被武人推崇备至。徐老将军也曾是我汉唐御林军著名统帅之一,我想他教给你的才是最为宝贵的财富。

年轻人就该有意气风发的样子,世子如此谦让,着实有些让我失望啊。”

李靖此话一出,李玄晟嘴角上扬,“既然将军都明说了,那我倒是想问一问,凉山乃兵家必争之地,此地更有南诏重兵把守,如我军攻城,将军可有十足把握?若没有,我军只会徒增伤亡,甚至影响士气。到那时,将军可还有解救之法?”

李靖哈哈笑道,“知难后易,倒是跟徐老一样。凉山易守难攻,确实短时间无法攻下,可你有没有想过,凉山的粮草补给是否足够?”

“兵者,诡道也!既然用的是道,那自然不能按照常理出牌!”

李玄晟到也聪明,一下就猜到了李靖的用意,“将军莫不是要烧掉凉山的粮草?”

李靖点头应答,“正是如此。凉山南诏屯兵一万,除却自身粮仓外,是比会有一条运粮要道,而这条要道只能是这里!”

李靖指向凉山南方三条官道最左侧的一条,“凉山城三面绕山,每隔五里就会有一处烽火台,彼此遥相呼应。

所以我需要一支人马去拔掉几颗钉子。而你的飞羽军,是最为适合的。”

李玄晟这时想起自己父亲对李靖的评价,“他啊,自打我认识他时,就是个喜欢用奇兵的人。要说在汉唐中最不希望当对手的就是他。

因为你根本不会预测到他下一步会怎么做?有可能当睁开眼的那一刻,他的大军就出现在你的眼前。”

回到营帐,李玄晟久久不能入睡,今晚李靖对他所说的都是如何夺取凉山的计策。如果李靖所讲是真的,那凉山为何数十年一直在南诏的手中。而李靖的用兵之策,在李玄晟看来风险太高,每一步都不能出错,方能取得胜利。

可天有不测风云,谁也不敢保证计划能否顺利。如果失败,那可是送羊入虎口损己利人!

大理白城城主府前院大堂,阁君泰正跟一位老者交谈,老者头发花白,梳理有序,黑色南诏金龙服下挺拔魁梧的身架仿佛没有受到岁月的影响,此人便是南诏大将军阁飞信。

“阿公,孙儿觉得凉山拦不下汉唐御林军!为何还要让我南诏士卒去送死呢?”

“阿泰,唯军者,军令如山。凉山是我用来试探汉唐御林军的试金石,倘若凉山被攻破,那此次对手绝非以往。

到时候我大理十三万赤云军恐怕就要亲自出马了!”

阁君泰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阿公,为何要我们赤云军亲自出马?应该是他舍龙王族军亲自出面才是!”

“你啊,是明知故问。这么多年来,我赤云军战功无数,在外人看来是风光无限无人能及。可对于南诏王族而言,我们始终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蒙诏先前决裂导致嫡系被诛,说白了就是给我们一个警告。我虽身为南诏大将军,可扪心自问我没有打赢那个家伙的把握。”

阁君泰自然明白阁飞信说的是谁?

阁君泰试探道,“阿公,他拿我们当杀人工具,我们不如也反了他吧?”

阁飞信怒喝道,“混账!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大理阁家只有战死沙场的将军,没有投敌叛国的贼!”

“可是阿公,眼下情况摆在眼前?我也是为我阁家考虑啊!总不能跟汉唐御林军拼个两败俱伤,给那个家伙捡了便宜。”

“自古江山君社稷,我们身为南诏子民,自然要为南诏流尽最后一滴血。我心中虽有万般无奈,可眼下却不得不接受他的条件。

阿泰,你爹英年早逝,你是我阁家唯一的继承人。如果此次阿公不幸战死,将来的阁家就靠你去继承了。”

阁君泰激动道,“阿公,您为何说此等丧气话,您我南诏战神,从没有输过。这一次您也一定打败汉唐御林军的。”

阁飞信遥望远方的夕阳,感叹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第四十八章 开锋

入冬后寒风凛冽,夜幕降临的时间越来越早,汉唐北方的老百姓烧起热炕,准备忙活晚饭。

青州益都萧府大院里热闹非凡,为了老家主寿宴,萧府上下从早忙到晚,城坊间但凡有心的人家都来萧家府邸送过寿礼,而回敬他们的是益都城租税的部分减免。

往年老家主寿宴分为家宴和外宴,今年因为少家主二爷三姑四叔等萧家嫡系都回到了益都,外宴被取消只留下了家宴。

如往常一样,这次的家宴大家齐乐祝贺了萧元,萧元更是多喝了半斤自家密酿。

家宴完毕后,萧辰平正准备回自己的别院,不想却被前来祝贺的独孤家千金独孤玖叫住。

这独孤玖比萧辰平小一岁,生的倒是可人,粉黛明眸,举手投足间更是将大家闺秀的气质显露无疑。

萧辰平见独孤玖喊住自己,便停下脚步等独孤玖。

“平哥!你平日吃过饭不都是出去走走。今晚怎么回别院?”

萧辰平对独孤玖那是相当的冷漠,“回去读读书,清净清净。”

独孤玖对萧辰平的冷漠态度倒是不太在意,当她第一眼见到萧辰平时,他就是这个样子,而让独孤玖喜欢上的也恰好是萧辰平的冷漠。

因为她听自己的父亲母亲说过,姑父跟姑姑结识以前也是那个样子。可相识之后,又成了一对让人羡慕的恩爱鸳鸯。只可惜他跟萧辰平之间只有兄妹之情,并无儿女私情。

独孤玖正要挽着萧辰平手臂,却被萧辰平迅速地避开,独孤玖嘟着嘴说道,“平哥,你是不是讨厌玖儿了啊!以前人家睡觉的时候都是挽着你手臂的啊!”

萧辰平一转身,正好将跟在身后的独孤玖撞到在地,“我跟你说独孤玖,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装天真啊?让别人听到刚才的话,知不知道会带来什么?”

独孤玖继续装不懂,摇头道,“那又怎么样?你是我的未婚夫婿,凭什么不让我说啊?”

萧辰平蹲下,与独孤玖对视,“我再跟你说一遍,我不是你的未婚夫,你的婚约已经让外公给了二叔家的萧谅!他如今才是你的未婚夫!”

独孤玖也狠瞪萧辰平,“我不管,婚约姑姑答应的,外公说了不算。我将来才不要嫁给那个家伙。我就要嫁给你!”

说着独孤玖直扑萧辰平,萧辰平自然不给机会,瞬间后撤数步,独孤玖直接趴在地上。

挥舞着小拳头哭闹道,“萧辰平!你个坏蛋!你给我等着!”

“够了!还不给我起来!要丢人丢到什么时候?”听到声音后,独孤玖瞬间不哭闹从地上爬起来,恭敬地向来者的方向说道,“爹~!”

这声音的主人自然是独孤玖的父亲独孤嘉业,独孤嘉业今年三十八,是独孤家主的二子,平时多管理独孤家漕运方面的生意。方脸八字胡朗目,身穿锦绣坊出产的天丝华服。

独孤嘉业身旁是萧辰平在熟悉不过的老者,老者慈眉善目,虽已是七十多岁,身型却没有半分佝偻,比起身旁的独孤嘉业看上去更挺拔魁梧,萧辰平恭敬行礼道,“孙儿见过外公!”

这外公二字一出,让独孤玖瞬间没了脾气,乖乖地走到了独孤嘉业的跟前,那老实的模样跟刚才判若两人,独孤博对独孤嘉业说到,“你带玖儿先回去!我跟平儿聊聊!”

二人来到客堂之前,下人早已将屋内温度控好,顺便还准备了着泉水用泡寒苏叶。(萧辰平的别院其实是幢三层阁楼,因为从波斯得到晶石,萧辰平阁楼的窗户全部由晶石做成。即使是寒冬也可从阁楼眺望远处。)

棋盘布好,爷孙二人边博弈边谈心,独孤博首先说道,“年关过后你也将成年!这婚约之事总会要被提起。

平儿,如今你可有良选?”

萧辰平持子道,“姻缘向来天成,何况我并不在意这些俗事!

外公,为何会说起这事?”

独孤博沉声道,“只不过是前些时日路过安京,陛下问起过。看他的意思,是想给你指一桩婚事!”

萧辰平冷笑道,“这些年,朝廷从不过问益都之事,怎会突然有了兴致?”

“怕是有些闲话传到了那里,让陛下起了心思。

平儿,我在幽州都听到了你的一些消息,何况是耳目众多的大理寺呢!

虽然你的做法没错,可有时候千万别过于强势,永远不小看那些平日老实的家伙们。”

萧辰平谢道,“外公教训的是,辰平谨记。”

独孤博很满意萧辰平的态度,继续说道,“朝政之事,曾经是我给你订下的底线。

如今你学业有成,也将成年,入仕反而成了你必须要走的路。

明年科举金榜之上,平儿你该去试一下。”

“置之死地而后生么?”

“没错,过去你一直不显露,反倒是引来了窥探。他们绝对不会任由一个无法约束的对象,存在于不受管制的牢笼之中。”

萧辰平自然明白独孤博的意思,“我身在明,他们更能看清我是否唯他们所用!

早在我去往卧龙书院之时,他们想必就开始为我谋划了吧?”

独孤博笑道,“天纵英才自古多如过江之鲫,而闪耀之人却是屈指可数。在他们眼中你虽是英才,却并非不世大才。

要不然安京城十大世家公子,你怎么只排第九?相对于其他人,平儿过于平淡,眼下他们对你更多的是轻视。”

萧辰平微笑道,“外公,听你的口气,是不是对我也有些失望?

这些年,我除了读书管理产业,貌似没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在他人看来是平凡,于我而言倒是一场心力的考验。”

独孤博抚须道,“他人或许不知道你的所做,我身为你的长辈,岂会不知?

只是你过于沉稳,哪里还有少年人该有的朝气。

平儿,有些时候放松一下也是可以的。

当年我改了玖儿的婚约,你可是答应过我的。”

“孙儿自然记得。”

“那好,既然你记得,那就将你的名字写在金榜之上吧!也是该让有些人记得,你们萧家可不是名存实亡的李家亲族。”

“啪”一子落下,“外公,下棋的时候不要分心讲话,不然堂堂独孤情圣三十步输棋被传出去,您老人家可是很丢颜面的!”

第四十九章 “封赏”?

凉山烽火台上,十人一队的夜巡南诏士兵正走在换防的石道上,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一群黑衣人从黑暗中显现,锋利的刀刃刺穿这十人的要害。

“快!换盔甲。”黑衣人两南诏士兵的盔甲脱下,迅速换好后,便将这些尸体简单隐藏起来。接着前往换防的烽火台。

来到烽火台,这队假冒的南诏士兵拿出令牌,接过令牌,这些南诏士兵刚要说些什么,迎面而来是夺命的利剑。

“老图,接下来还有两个烽火台!我们怎么做!”

微弱光亮下的图燕拿起火把,“点燃这座烽火台,趁机杀向其他的烽火台,如果那样做,留给都尉我们的时间不多。

罗易,一会儿你留一半人守在这里。剩下跟我走!你见到其他余两座烽火台起火后,就点燃这座。”

罗易应声道,“嗯,交给我吧。”

图燕将血擦在脸上,跟其余四人佯装受伤冲向最近的烽火台。

图燕冲向的烽火台处,两名南诏士兵走出烽火台巡视四周,“你说这乌漆墨黑的又冷又潮湿,将军,还让我们坚守烽火台。

真怀念城里的美酒啊!”

“说的也是,我也很想念城中的美酒,当然还有温柔的女人!”

“哈哈哈,等换防的人来,咱们一起去玩玩!”

“好啊!”

二人还在谈笑风生,图燕假扮的南诏士兵已经来到了他们眼前,“兄弟,救命啊!”

看到图燕其余四人浑身是血,二人意识到了什么,“怎么回事?”

“有汉唐御林军偷袭我们,我们好不容易杀了出来!”

其中一位南诏士兵对另一个说道,“阿法。快去点燃烽火台。把他们喊起来!”

“兄弟,你你”这名南诏士兵双目圆睁,还没发出声音,头被图燕瞬间砍掉。而那个阿达也被图燕的手下杀死!还在烽火台睡觉的南诏士兵,在睡梦中被图燕等人夺走了性命。如法炮制后,图燕又夺下一座烽火台。

“都尉,图副尉成功了!”

趁着夜色隐藏在山下的汉唐御林军在收到信号后,立即发动进攻,李玄晟的飞羽军强就强在机动性,再加上图燕带来的山越兵。这支军队如穿梭在山地的飞豹,以最快的速度来到那三座烽火台。

李玄晟的飞羽军行动之后,李靖的军队也同时行动,赶到凉山城的正门。

两支人马同时行动,凉山城的守将一时间无暇顾及,只好选择守军主战主城,汉唐御林军本以为是场恶战,却没想到南诏守军在奋战几个时辰后,居然出城率军投降。

李玄晟还以为是南诏守军无能,后来才知道李靖进攻的不是城墙而是城门。

为了进攻凉山,李靖特意让人修改了攻城车,裹上了厚重的铁皮。任凭南诏弓箭如何凶猛,也丝毫没有影响到这攻城车攻势。

城门被破一瞬间,汉唐御林军以雷霆之势将南诏守军围杀于凉山城中。

“好一个动如雷霆!”

李玄晟暗自赞叹,李靖不愧是行军布阵的行家,居然在那夜就找到了破敌之法。而这次攻下凉山后,蒙诏中原本还有不臣之心的蒙诏部老,一时间没了再坚持的底气。

李靖虽不关心这投诚之事,可他总要跟自己的上面汇报一下。

收到李靖八百里加急,李解也在第一时间进宫告知中宗李旻。

“哈哈哈!不愧我汉唐战将!李靖做的不错。李解。”

“臣在!”

“王正说自己年纪大了,不适合兵部尚书之位!李靖回来之后,你觉得这位子给李靖如何?”

“李将军解蒙诏之围,夺凉山。此等功勋是该得到相应封赏。但尚书之位关系重大,还望陛下三思而行。”

“奥?如果李靖不合适,那你觉得眼下谁更合适?”

“回陛下,臣认为兵部侍郎赵磐赵大人更为合适。赵大人从政二十余年,且一直在兵部,相关事宜没有人比他更能胜任。”

李旻会心一笑,李解这家伙倒是很会迎合自己。赵磐从自己成为太子前就跟随自己,是自己的嫡系人马。

李靖跟自己并不是一条心,因为李靖效忠的是汉唐,而不是他李旻。对于李靖只能用,却不可委以重任是李旻对他的原则。

李解身为李旻的嫡系,他清楚李旻刚才问自己的目的。只要李旻在位一日,李靖即使功劳再高,他的位置也只能走到那。

当看到信中提到李玄晟之时,李旻脸色反倒平和了少许,至少自己这个皇侄还算不错,独守涪陵,参与蒙诏解围和攻破凉山,着实让他眼前一亮。

李旻左手轻轻敲打桌面,“洛阳世子在此次作战中也有不俗的表现。

李爱卿,朕又当如何嘉奖?”

李解这次没有推脱,回答的干净利落,“臣以为应当论功行赏。”

“说的好,朕看朕该赏他什么呢?”李旻思考片刻,执笔写了起来。

“王安。”

“老奴在!”

”将这份封赏文书交给古宗阳,朕想他会明白该怎么做?”

“是,陛下。老奴这就去安排!”

王安接过封赏文书,走出御书房后,李旻对李解说道,“李解,最近大夏时常进犯边境,对南诏朕认为此时不意过于逼迫。

免得给吐蕃机会,到时他们三方协议联合,对朕而言是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可陛下,古宗阳正围攻太和城,蒙诏尚未完全俯首称臣,暂时议和会不会有些不妥?

臣认为,不如让古宗阳彻底荡平蒙诏之后再做打算?”

李解所说并没有任何不妥,李旻自然也有自己的打算,“嗯,就如李爱卿所言,让古宗阳放手去做吧。

隐忍了三十多年的仇恨,总需要找机会去发泄一下。”

凉山夜袭战一个月后,李靖收到了来自安京的封赏文书,而这封赏文书李靖看都没看直接扔给了孙逊,孙逊看李靖那模样忽然生出几分同情。

孙逊将封赏文书交给李玄晟,“恭喜你啊!小子。从四品的明威将军,那可是千人骑兵长啊!不过比我还要低两品!”

孙逊右手搭在李玄晟的肩头,笑道,“走,今晚替你庆祝一下。我请客。”

李玄晟指了指自己的身后,孙逊看到图燕等人正眼冒金星,像饥饿的狼狗一般。

第五十章 战还和?

涪陵驻兵营,整齐划一的荆州兵正在校场演练,喊杀声响彻云霄。

宇文霸此时正与孙逊并肩而行在校场石路上,二人有说有笑到是关系密切。

孙逊注意到荆州军训练有素的演练,脸上闪过一丝笑容。

注意到孙逊的笑容,宇文霸笑道,“你走了以后,我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小子,有没有空回来继续帮我带带兵。”

孙逊随口说道,“身为他手下最大的背锅大侠,我怕我走了之后,他一个人应对不过来啊!”

“哈哈!说的也是。李靖向来不会阿谀奉承,难免会被人落井下石。只要周边虎狼一日不除,陛下就得用他。

你看如今的我,不正是如此?自古君王虽多疑,可多数知者善任,用则信之。所以啊,不要为他担心。”

孙逊冷哼道,“但愿只是我会错了陛下的意思。”

与南诏暂时停战后,李玄晟并未闲下来,无事时仍然带兵巡逻换防。

因为自己军衔提升,李玄晟可自行推荐下属的任职,由李靖签字发往兵部。不久之后,图燕升为飞羽军都尉,上官封为监军司长,罗易因为作战英勇成为从八品的宣节副尉。

知道罗易先一步拥有军衔,魏然和黄宗羲自然羡慕起来,都为驻守云海城没能跟李玄晟一起征战蒙诏感到后悔。

有军衔后罗易并未骄横,他明白这是李玄晟给他的。所以罗易平日带兵演练简直就是在拼命,还被人称为拼命罗二郎。

以前被上官吊打的罗易,在这段时间突飞猛进,隐约中已经到了二流武的初阶。

李玄晟明白自己手下的人马已经初具规模,但很李靖训练的御林军比起来,还差的太远。

太和城交战双方一直胶着,任凭古宗阳如何攻城,蒙骆始终不与之正面交锋。无奈之下,古宗阳只好选择毁城,可此番举措却引来蒙诏部老的强烈不满。

李玄晟趁机将蒙归义喊了回来,在蒙归义的斡旋下,才算平息了他们的愤怒。

回到北明城的蒙归义,首先表明了臣服的意愿,只是提出要迎回在中原的圣女。只要圣女回归蒙诏,他们便不会背叛汉唐,如果汉唐做不到,那蒙诏便会誓死捍卫自己的领土。

作为始作俑者李玄晟正在凉山策马扬鞭,过得倒是惬意。他可不想在这时出头露面,准备以练兵之名去往西川。

李靖作为主帅,自然清楚李玄晟的意图。可他绝不会让李玄晟的“诡计”得逞,还没等李玄晟跑路,就被李靖抓了回去。

李靖没有在自己的营帐审问他,选择跟在御林军外围的训练营地询问李玄晟。

李玄晟也不清楚李靖为何一反常态,要知道他从来不过问这类事情。

训练营木楼之上,李靖正等待着李玄晟的到来。

“将军,您找我?”

“嗯,有些事情要问一下?不然我怕以后会睡不好觉。坐下吧。”

“是。”李玄晟坐下后,李靖开门见山的问道,“你为何让蒙归义提出那样的要求?你可知道他那样做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只是为了让他们更好的归顺咱们?我可不觉得他们当中会有人真心实意归顺。”

李靖有些高估李玄晟的意图,“你个笨蛋,是不是傻啊!南诏不是别的国家!他们有自己的信仰!蒙归义如此做是比会招来蒙诏的强烈不满!以前还对舍龙诏不满的部族,也会因为此举联合到一起!

到那时咱们要碰到的,将会是完全被蛊惑的信徒!”

李靖气愤的模样倒是李玄晟感到相当意外,询问道,“将军?以前莫不是发生过什么?”

李靖叹气道,将以前进攻南诏时发生过的往事告诉李玄晟。

十六年前,李靖在巫州担任府兵统领,舍龙诏正与蒙诏联姻,舍龙诏大王子与蒙诏公主在太舍城完婚时,舍龙诏天空发生异相,舍龙诏大供奉认为此乃天罚之兆,祸在东方。

南诏东方白南诏属于白古氏族,这白古氏族正是古宗阳的宗家。因为白古氏族经常与汉唐往来贸易,白古氏族逐渐开始信仰汉唐儒道,慢慢地怀疑人皇的信仰。

这对于信奉人皇的南诏而言,是绝对不允许存在的意外。未此星辰宫的黑巫族发动了弑杀行动,在南诏这件事被称为南巫之乱。

南巫之乱后,黑巫族血洗白南诏,古氏族更是被差点灭族。

黑巫族为了除掉逃进巫州的白南诏叛贼,出兵进攻巫州。

由于李靖的先见之明,提前做好准备,黑巫族的兵马接连损兵折将,被李靖挡在巫州之外。

南诏王见汉唐出兵,意识到不宜为了白南诏损害双方关系。下令黑巫族撤军,却不想让黑巫族以为是南诏王看不起他们。于是发动信徒,甚至将触手延伸到巫州境内,一时间巫州狼烟四起,李靖只好逐个将他们击破。

唯一让李靖不能理解的是,明明已经没了取胜的希望,为何这帮人依然要疯狂厮杀下去。

哪怕有李靖这样的武将在,巫州府兵伤亡人数每天都在增加。最终在巫州贵昌,李靖与黑巫族展开决战,三万黑巫族兵马全部战死。经此一役,巫州六万府兵仅剩一万三千人,可以说是惨胜。

黑巫族如此疯狂不要命的战力,让李靖都感到恐惧。是怎样信仰能让人发疯到这种程度!

后来李靖经过多方打探,终于明白了其中缘由。在李靖眼中最可怕的不是南诏王,而是那位擅长煽动蛊惑他人的大供奉。

蒙诏公主诞下龙凤胎,引来青鸾星动。烛龙更是趁机预言蒙诏有不臣之心,南诏王被蛊惑后下令追查真相。

最后导致蒙诏公主死在南诏大王子的手中,蒙诏与舍龙诏彻底决裂。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这青鸾圣女明显是蒙诏人皇的代言人。李靖说完后,李玄晟才明白自己这一举动无疑会引来那些狂热信徒的不满。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殷若离以后的生活怕是不好过了。

“那这就去让蒙归义取消计划!”

“太迟了,我想过不多久,南诏那边一定会收到消息。与其担心,不如早做打算吧。本来可以相安无事,却被你这么一搞,怕是要来一场大战唠。

我的世子大人啊,早点回去准备吧。”

李靖起身离开,李玄晟低头看着地面,忽然笑了起来,子语道,“辰平,我想这局面怕是你早就预料到了吧!你可真是看的起我啊!”

第五十一章 迎接圣女(一)

一队百人蒙诏骑兵从北明城出发,骑兵为首的是蒙归义,这次他的任务是去涪陵迎接青鸾圣女。

走之前蒙成找到蒙归义,“阿义,此去任务艰巨。你一定要加倍小心。”

“嗯,我一定会接回圣女大人。让我蒙诏再次受到句芒山的赐福。”

“没错,到那时我们一定让舍龙诏血债血偿!”

骑兵来到云海城时,李玄晟早已在这恭候多时。走上城楼,蒙归义恭敬的向李玄晟行礼。在蒙归义的眼中,眼前的少年郎才是值得效忠的人。

“世子!”

“你来啦!蒙诏部老可有其他表态?”

“回世子,反对的部老已经让大伯处理掉。如今蒙诏上下齐心,愿意接受朝廷的册封!”

李玄晟拿出诏书认真道,“这是陛下对你的册封!你自己看看吧!”

蒙归义接过诏书看过后,吃惊道,“蒙王?二等郡王?”

“对,以后你是蒙王。还是以后蒙诏的节度使。蒙诏所有地方官员你有任免权,至于军队只能保留你的亲卫军,而蒙诏府兵统领会由朝廷派人来担任。”

蒙归义随即说道,“朝廷的意思我明白,只要保我蒙诏一方子民安居乐业,所有条件我都愿意接受。”

李玄晟试探性的问道,“你真的愿意接受?”

蒙归义不是白痴,直接了当地回答道,“世子,说实话跟你们汉唐打交道,如同与虎谋皮,而我却不得不做。如果不接受,我想结果会是蒙诏所有的部老都会被打入大牢。”

“你倒是看的明白。那未来与舍龙诏的大战,你是否准备妥当。”

“妥当不妥当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我迎接回圣女之时,便是舍龙诏对我用兵之时。真正需要准备的怕是你们汉唐吧。”

蒙归义所说倒是不假,曾经蒙诏为了对抗舍龙诏必须依靠自己。自打汉唐出兵后,就要变成了汉唐与舍龙诏之间的较量。

李靖古宗阳长孙顺德三员大将,如三柄利剑立在南诏与汉唐的边境。西川滕云龙十万铁骑和宇文霸十二万荆州兵更在后方准备就绪,如此算来近四十多万汉唐兵马正蠢蠢欲动进军南诏。

风雨欲来风满楼,李旻看似为人友爱,实则内心狠断之人,导致汉唐如今强势的做法,跟以前李崇言在位时的怀柔政策完全相反。

自太宗后,汉唐虽时有征战,可如此规模的兵马调动尚数首次。李旻对南诏如此狠绝,是因为年少与南诏作战之时,李旻与南诏军作战时被俘过,更是受到过南诏军的羞辱。

作为一朝天子,面对过去受过屈辱的地方,李旻怎会放过此次机会?何况这还是李崇言布了十多年的局!

李玄晟唯一担心的是殷若离能否承担起,这本不属于她的胆子!只是李玄晟不知道,殷若离在选择来到涪陵,就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不论自己身份如何变化,她都会听从殷思邈的安排。十多年前,殷思邈冒险将自己救回,甚至搭上了自己大师兄庄孟的性命。此等恩情,她都记在心里。

蒙归义人马在涪陵城外驻足,宇文霸让荆州兵马护送殷若离走出医馆。

殷若离还是那身白衣绣花袍衫,秦明和浑无生二人一左一右,为殷若离赶着车,敖霜和阿紫在马车内保护她。

涪陵城百姓这时才知道,原来南陆医馆的女神医是蒙诏的圣女。看到圣女的马车,涪陵城中一些蒙诏商人更是行礼跪拜自己的圣女。

宇文霸透过酒楼的窗户望向窗外,长叹道,“可惜了这个孩子。不知道玄晟会不会发疯?”

风辛弃说笑道,“侯爷,您莫不是担心世子会闹出什么来?”

“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丫头跟玄晟青梅竹马。她一旦成为蒙诏圣女,那可是要一辈子没有姻缘的!”

“这,侯爷,难道上面那位不知道?”

宇文霸冷笑道,“知道又能如何?在所谓的大义面前,儿女情长根本微不足道!

所以我才说可惜了这一段姻缘啊!”

风辛弃点头道,“说的也是。不过我相信世子不会冲动,毕竟他是洛阳王的儿子。”

宇文霸犹豫道,“但愿如此吧。”

李玄晟站在城楼上看着车队从云海城走过,手中长枪紧握,从城墙走下,让自己的部下分成两翼护送蒙归义他们。

自己跟在队伍的最后,浑无生见状要来一匹马,来到李玄晟跟前,“怎么不去跟她打招呼?”

李玄晟搪塞道,“我奉命压阵,哪能违反军规。”

见李玄晟给自己找借口,浑无生才倒是忘了眼前的李玄晟,不过是情窦初开的少年。

虽然他武艺不俗,可这男女完全是个需要人开导的菜鸟。

浑无生笑道,“你这借口太假。让我都觉得不成立。有什么想说的,尽早找她说吧。

她到蒙诏后,便会有自己的宫殿和侍者。到那时你再找她,就会被其他人注意到。对你和她都不会好。”

李玄晟昂头看向天空,“可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只想这样安静陪她走完这条路。”

“瞧你说的,你可是圣女最好的朋友。她还需要你的帮助,以后得路还长着呢?”

“我知道!但我想用我方法去帮她。

浑无生,回蒙诏后,你们是不是也要行动?”

浑无生一愣,“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李玄晟瞅了一眼秦明,“不是我早知道,而是有人比你更早告诉了我你的打算!”

“回蒙诏只是第一步,下一步便是让南诏的子民看清烛龙的真面目。

那时舍龙诏是必会派兵攻打蒙诏,汉唐与南诏真正的决战才会上演。而你们便会成为我们的帮手!”

“你的算盘倒是打的好。可你觉得我们跟他们作战胜负多大?”

浑无生微笑道,“在我看来,你们最多与南诏势均力敌。虽然南诏不如你们汉唐地大物博人口众多,可南诏全民皆兵,能动用的力量绝不逊于你们。

但只要想办法搞定大理的赤云军,你们便有必胜的把握。”

“赤云军?”

“那时属于大理阁家氏族的军队,阁老将军更有南诏战神之称!还有你们如今的汉唐天子当年也曾败于他,若不是滕云龙在,西川便早已成为南诏国土!”

李玄晟惊讶道,“你说陛下败给他?我怎么没听说过?”

浑无生悄声说道,“当年还被俘过,只是让你父亲夜袭救了回去。不过我听说你们汉唐并未有人宣扬出来,而我们这边知道基本战死。我之所以知道也是因为阁老将军酒后提起过。”

“阿嚏!”

“老爷?你没事吧?”

“没事,估计是昨夜着凉了!”

“”

第五十二章 迎接圣女(二)

蒙诏还未迎接回圣女,太和城大战终于进入尾声。蒙骆率军成功突围,逃往舍龙诏。

下属本以为古宗阳会高兴,看到却是古宗冷漠的脸色。蒙骆此次突围完全突破了古宗阳煞费苦心布防的防线,他脸色能好看才怪!

最终汉唐夺下太舍城,古宗阳在第一时间并未派兵入城,而是送信于蒙成,让他们的人来接手太和城。

蒙成接到信,立刻派遣蒙诏将士去接手太舍城。在他看来古宗阳的做法是为了他们考虑,此等大礼着实有些重。

古宗阳自然有自己的考虑,太和城蒙诏百姓对汉唐御林军敌意甚重。贸然进城一定会引来蒙诏百姓反抗,所以他才需要蒙成的协助,他可不想蒙诏建造了千百年的太和城毁于一旦。

李玄晟一到北明城,立马受到了蒙成的热烈欢迎。可李玄晟明显感觉到蒙成热情,多数是伪装出来的笑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用在此刻到也不为过。

在夜晚的欢迎宴会上,李玄晟看到了身穿青鸾圣女服的殷若离。秦明浑无生一左一右,敖霜站在身后,接受众人的行礼,然而众人对其恭敬的模样,让李玄晟觉得过了头。

在蒙诏青鸾圣女是等同于人皇代理,哪怕是王也要对其礼让三分。李玄晟从小在青海长大,在那种靠天吃饭的地方,自然无法理解这种狂热的信仰。

李玄晟在蒙成等人眼中看到是希望,那种光明终于到来的兴奋。

“真是一群疯子!”

觉得没意思后,李玄晟起身离开座位。独自走在北明城的街道上,北明城因为圣女的到来,家家户户挂起了金色的灯笼,门口插上扶桑树枝。

“人皇在上,青鸾句芒!金笼耀空,扶桑庇佑!”

听到百姓的祈祷,李玄晟随即一笑,敢情殷若离成了百姓祈福的神灵。

“世子!”

听到有人喊自己,李玄晟回头看了过去,“图大哥?你怎么也出来了?”

图燕随口说道,“我看你出来,怕出什么事,也就跟出来了!”

“我能出什么事?既然出来了,咱们一起逛逛这北明城吧!”

“也好。”

二人比较而行,来到北明城的外城星回楼,这里是蒙诏百姓每年祭祀的场地。因为圣女的归来,现在这里变成了热闹的海洋。

此场地按照二十四星宿天位建造,每个天位都有一座火台,星回楼则位于其末端。

此时二十四座火台被点燃,星回楼上挂满金色的灯笼,热情的百姓正手牵手围绕着火台载歌载舞。

二人登上星回楼,李玄晟注意到二十四座火台,连接到一起是一团火焰的造型。星回楼投影过去,则是那火把的木棍。

看到楼下的场景,李玄晟赞叹道,“真是壮观啊!”

图燕身为南越遗民,在他们庆祝节日时候也有这样的活动。不过蒙诏这种以火为舞的场面,倒是让他有些好奇。

李玄晟想到以前在典籍上的话,“远古时人皇以火为纪,故为火师而火名。上观星辰,下察五木,教民耕种。

作为曾经的中原帝王,没想到如今还在祭奠他的却是南诏的蛮苗族人。”

图燕左手握着扶手,说道“自古成王败寇,炎帝败于黄帝,移民于西南蛮荒,倒是造就一方天地。”

“是啊!作为一方帝王,人皇炎帝所做非常人所能及。

他穷其一生以天下黎民百姓为己任,力求万世太平。至少我知晓的帝王中没人能够做。

太宗曾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眼下看来,到也没错。”

图燕失落道,“可如今的太平只是暂时的!青鸾圣女回来,舍龙诏一定会想办法证明谁才是人皇正统!双方大战绝对不可避免。

这些百姓怕是想不到,首先要迎接的是战祸而不是太平盛世。”

李玄晟点头道,“我们能做的只能等待暴风雨的来临!

图大哥,现在飞羽军扩充完成,以后他们的演练就全权交给你了。”

图燕心中大喜,行礼道,“属下定当不辱使命!”

益都萧府萧辰平的书房,老五恭敬地向萧辰平报告消息,“少主,这次突厥王庭会议,呼延觉并未出面,而是由他的儿子代替。”

萧辰平放下书,看向老五,“那颗棋子如今怎么样?”

“已经给他安排了合适的身份,现在他是耶律家少主耶律泰的陪侍。”

“嗯!做的不错。但愿他不会让我失望!”

老五请示道,“少主,关于这件事,二爷曾告知过我,不知道少主您如何看待二爷的意思?”

“二叔有自己的主子,自然要替他的主子的考虑。只要有利于我萧家的事,我从来不在意他人的看法!

老五,以后见到二叔,适当尊重就可以。不要让某人以为,这萧家家住是他。”

“明白!少主!”

“老五,南诏情况你都知晓了吧。”

“嗯,已从刺探那里知道。舍龙诏并未如预期的那样有所行动。大理赤云军倒是近些时日开始调兵遣将,只是没有大规模的调动。”

萧辰平喃喃自语道,“赤云军!烛龙卫!舍龙军!这才是南诏的三大主力军!

一旦开战,便是生死战。”

老五很清楚汉唐西南的局势,他首先想到反而是那个家伙,“少主,您觉得世子这次能不能再进一步?”

萧辰平左手托腮,右手持书,“两军交战,必有一伤。成人事,听天命!我想玄晟会抓住属于他的机会。

况且那里还有他必须守护的人在!”

“可惜殷姑娘如今成为圣女,这辈子不可能跟他走到一起!”

萧辰平翻了翻眼皮,瞅向老五,“谁说成为圣女,就不能走到一起了?

要真是那样,殷若离是怎么出生的?”

老五想了一下,“可蒙诏不是规定过?”

“只是说一旦成婚,就会失去圣女的身份!所以当初烛龙才会找到翻身的机会!”

萧辰平合上书,平静地说道,“现在我们的陛下根本不需要什么人皇代理,他要的是让南诏彻底臣服于自己。

说白了,殷若离不过是陛下开战的理由!”

第五十三章 姑奶奶驾到

蒙归义被封为蒙王,按照惯例汉唐皇帝都要派人来亲自受封。可眼下西南双方剑拔弩张,随时都可能开战。派何人去成了礼部尚书于春明头疼的事!

“大人,收到涪陵的信件!”

“谁寄来的?”

“是安平公主!”

于春明打开信件,心里乐开了花,可想了想如果这样做,陛下会不会同意?

皇宫御书房,于春明正等待李旻的答复,李旻瞅了一眼于春明,于春明心里咯噔一下。

“那个丫头胡闹,你也跟着胡闹?”

于春明讪讪一笑,“回陛下,安平公主以体察民情为由,在巫州待了把个月,在当地百姓心中颇有人望。因此此次册封臣以为公主殿下作为代理人选最为合适。”

因为同父异母的关系,李旻跟自己这个妹妹的关系其实并不怎么亲密。

只是因为她甚得太后欢心,李旻才对她的照顾比寻常皇室稍微多一点。

这次于春明提出这个建议,李旻倒是没有太多的异议。

“罢了。有宇文霸在,她的安全就不需要朕来考虑。于尚书,这件事你自己看着处理吧。但是太后那边,你可要想好对策。”

见李旻同意,于春明自然爽快的答应了下去,“是,臣明白。”

宫廷中消息向来灵通,于春明还未将拟定好的诏书送到皇宫,太后的人已将于春明宣到了宫中。

长孙太后询问道,“于尚书,本宫问你,是不是语柔那丫头让你这么做的?”

“回太后,是公主殿下要臣这样做的!”

长孙太后叹息道,“哎,就知道让这丫头出去,迟早要闹出大祸来。

于尚书,这次册封可还有他人一同前往?”

“回太后,宇侯爷也会一起去。”

“宇文霸也去?”

于春明继续说道,“是的,太后。陛下说,公主殿下代表皇室,宇侯爷则是代表朝廷。如此高规格的礼遇,臣想蒙诏会应当知足。”

“好啊,你们安排好,本宫就放心了。免得让王贵妃担心。

于尚书,关于楚王的婚嫁,进行的可顺利?”

于春明尴尬地回答道,“这回太后,不太顺利。”

“发生了什么事?”

“回太后,晋北公说长孙小姐认为楚王性格内向软弱,不适合作自己的夫君。甚至闹到了自尽的地步,如今正跟随公主殿下待在涪陵。”

长孙太后诧异道,“这都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是?本宫为何不知晓?”

于春明见长孙太后脸上阴云密布,显然是动了真火,实话说道,“回太后,晋北公一直隐瞒,臣也是最近才知晓。还望太后息怒。”

“悦榕?”

“奴婢在!”

“宣晋北公进宫。”

这婚嫁本来一件小事,却不想因为长孙瑾出走让长孙太后大为恼火。而这位惹事精正在涪陵跟安平公主体察民情,丝毫不清楚自己将要面对是来自长孙太后的怒火。

晋北公长孙涣进宫后,身为长孙太后大哥更是堂堂一等护国公的他,被长孙太后一顿臭骂。

最为要命的是这件事还被李崇言知晓,李崇言倒是没有责备他,让他陪自己一起喝茶。

在李崇言面前,长孙涣一肚子苦水终于有倾诉对象,滔滔不绝地说了出来。

李崇言听过后哈哈大笑,“怎么说你好!你要是把你当官时候的心思用在处理家事上,怎会让你那妹子骂你啊!”

晋北公长孙涣摆手道,“我这人只擅长公务,家事向来不过问。好在内人管教有方,不然天晓得给我捅出什么篓子来啊。

瑾儿这事,上皇得帮我一下啊。没准儿真能闹出人命来!”

李崇言洗好茶,放入紫砂壶中,“看来,你对你那孙女挺看重嘛?也对,小字辈中就属她最有才气,许多世家子弟更是为之倾倒。孤那傻孙子与她相比,着实有些不配。”

长孙涣赶忙解释道,“上皇说过啦。楚王只是性格内向不善言辞,为人谦让更被太傅多次夸赞。反倒是我那孙女桀骜不驯,配不上楚王才是。”

“你啊,这时候就不要奉承孤了。

孤心里怎么会不知道?逸儿,孤那次见过。他跟孤说起过这婚事。”

长孙涣好奇道,“楚王提过?”

“是啊!有些时候,孤以为他才是大智若愚的人。性格是懦弱了些,可心思缜密愿意为他人着想。在几位皇子中,孤以为他更适合东宫之位。”

长孙涣听李崇言如此夸赞李逸,心里反倒是疑惑起来,“臣不才,上皇为何以为楚王更能胜任?”

李崇言悄声说道,“随意一说,不要放在心上。”

长孙涣会心一笑,“臣明白。”

涪陵城兵衙,来自安京的使者将封赏诏书交到了安平公主李语柔的手中。

得到诏书后,安平公主找到宇文霸,二人随即启程前往蒙诏太舍城。

古宗阳收复太舍城没多久,蒙归义便派人来修筑受损的城墙和房屋。经历一个多月的修筑,修复工作才算完成。

再次走进太舍城城主府,蒙归义脑海中不断回忆起以往的场面,“阿爹,我回来了。”

李玄晟看到跪在地上的蒙归义,自觉地走出城主府。

骑着追风来到北城楼,见到一队人马正向这里赶来。

“嗯?皇旗?宇文老头?”

宇文霸见李玄晟走出城门,快马迎上去,“小子,你信中说你在凉山?你怎么在这儿?”

李玄晟解释道,“别提了,李大将军识破我的打算。我被他安排到了这里协助蒙诏军民修筑太舍城!话说回来,这是什么风把你老人家吹过来?”

宇文霸指了指身后的车队,李玄晟挺身看过去,“谁啊?”

宇文霸笑着说道,“是安平公主殿下!奉陛下之命,给蒙归义册封王位。怎么样,诚意十足吧。”

“我,”

“小玄子!”

听到李语柔的声音,李玄晟赶忙走上前,“姑姑好。”

李语柔拍了拍李玄晟的肩膀,“许久未见,我家小玄子长高了不少。”李语柔比划着自己跟李玄晟的身高,“都比我要高了?还有就是黑了些。”接着捏要李玄晟的手臂,“哇,看来没有偷懒嘛?”

李玄晟心想,这傻姑姑是不是把自己当宠物了?这时一位身穿锦缎华服的少女从马车上走下,这一看不要紧,“乖乖!小美女啊!”

李语柔向这位小美女招手道,“瑾儿,快来,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小玄子。”

李玄晟随口说道,“瑾儿?”

“对。她叫长孙瑾!”

李玄晟忽然觉得这名字好耳熟,对着李语柔说道,“她她不是三弟的未过门的?”

李语柔嘿嘿笑道,“就是她!”

第五十四章 细作

安平公主刚到达太舍城,蒙诏部老接连收到消息,纷纷前往太舍城为她接风洗尘。

要知道这可是汉唐天子的胞妹,亲自带来封王诏书。只是李玄晟所说的蒙王变成了云南王。

这封号一出,顿时让蒙诏部老喜出望外,汉唐这是明摆着要灭了舍龙诏的节奏啊。

蒙归义自己清楚,汉唐这是要让自己死心塌地的为他们卖命。(云南之地,包含天南大理,南石通海,舍龙太和。)要吞下如此大的地盘,蒙归义自己都有些没有底气。

封王的消息传达大理时,阁君泰更是暴跳如雷,扬言要带兵灭了蒙诏。不想还未带兵出城,就被阁飞信关了禁闭。

南诏王珏玉派人送信于南诏各地,对蒙诏通敌叛国之事大肆宣扬,南诏百姓深以为耻,纷纷要求南诏王出兵剿灭蒙诏的叛臣贼子。

一日大风四起,天空阴云密布,山中潮海涌动,隐约出现鸟儿的鸣叫声,一时间扶桑花开,山顶句芒神殿光芒万丈。

蒙诏部老借此机会宣称是人皇显灵,开始散发烛龙密谋人皇代理的事情,说他才是南诏****的始作俑者。

由于确实发生了如此神奇的事,原本南诏百姓中犹豫不决的直接选择了沉默。在他们看来,如果蒙诏真是叛国者,上天是不会出现神迹眷顾那些叛臣贼子的。

双方你来我往的口水战,让原本紧张的局面变得更加危险。只需要一点火星,便能点燃这巨大的火药桶。

好在隆冬到来,因为恶劣天气再加上云南复杂地形的影响,双方都无法出兵。

汉唐三路大军屯兵于此,粮草消耗无疑是个天文数字。户部接到李靖的信件后,上书李旻,李旻二话不说玺印加盖下发征调令,青州江州闽南的粮草开始源源不断地运往蒙诏。

北方初雪降临,牧民零零散散驱赶着马车疾驰在塞北草原上。一个彪型大汉骑着骏马穿过牧民马车队,一路向北奔去,经过半天的路程,终于来到阿史那部王城铎兰海尔。

顺着中央大街,彪型大汉进入铎兰海尔贵族街坊,在一处贵族府邸处下马,急匆匆地进入府中。这府邸占地百亩,建筑造型见到古朴,由一条主道贯穿整个府邸,府邸后院主堂内,一位衣着突厥蓝色贵族常服的六旬老者正在案桌上画画,老者方脸凤目八字胡,头发花白梳向后方,这位老者正是阿史那王族的文官之首叶护。

“大人。”

“何事?”

“贺鲁大人坐下的渡鸦使者有事求见!”

“让他进来吧!”

“是,大人。”

那位彪型大汉走进,右膝跪地左手放于胸口处,“小的薄布见过大人。”

“薄布,你找我所谓何事?”

“回大人,前不久汉唐御林军进攻南诏,汉唐北方大军势必会按兵不动。贺鲁大人认为眼下是不是可以选择在这时进攻阿尔泰?”

“就为这事?”

“并非如此,呼延部使臣出使阿尔泰回去后,阿尔泰赠于宝马良驹百匹。作为回礼呼延部回敬阿尔泰马刀三百,箭矢一万。”

叶护停下画笔,“好一个呼延觉啊,居然明着做给咱们看。他们怕是早就联合到一起了吧。

不对,阿尔泰一向与龟兹交好,呼延觉想吞并他们怕也要费一番功夫吧。

难道他们想?哈哈,呼延觉的胃口还真是大啊!”

“大人,贺鲁大人说,希望您尽快禀告可汗,由可汗定夺此事。”

叶护左手中双色石球转动,发出碰撞的声音,“你回去告诉贺鲁,这件事我会尽快告知可汗,让他盯好阿尔泰的主子。还有小心呼延觉的探子,有必要的话,顺便处理掉。”

“是,大人。”

“下去吧。”

蒙诏的冬天不似北方的寒冷,阴冷的让人冷到骨头中。巫州府兵多数为当地兵卒,早就习惯这等环境。对于北方的御林军而言,却没有时间给他们适应。

冬天刚过去一个月,许多御林军便感染风寒,这病情更有蔓延的趋势。

军中御医本以为是水土不服导致的风寒症状,却不想开出的药非但没有效果,反而让病情更加严重。

秦明派人将一名生病的士兵送到殷若离那里,殷若离亲自为他医治,“阿紫,帮我拿些扶苏叶来。”

“是。”

将扶苏叶泡入温水中,殷若离将手布浸湿,放在士兵的双手和双脚处,然后隔着手布用银针扎进穴位中,大约一柱香后,只见士兵额头处大汗淋漓,银针处竟有暗红色的血液流出。

秦明见到这暗红色的血液,瞬间明白这些病倒的士兵是中了夕阳蛊。这种蛊一旦入身体,便会蚕食宿主气血,让宿主身体越来越差,最终会因为饱受病痛折磨而慢慢死去。

殷若离因为有敖霜和浑无生在,住所附近被布置了许多暗哨。所有食物更是由浑无生把关,基本可以断绝有人刺杀毒害她。

但眼下舍龙诏的刺客瞄准的是汉唐的御林军,何况军中御医根本不懂蛊术,如此规模的人马,偶尔有几人得病也不会怀疑。

目前大规模士兵得病,如果不尽快医治,对于军心的影响不言而喻。

殷若离找到浑无生,希望他能帮助自己,“先生,你蛊术的行家,我想跟你请教一下这蛊的来历和治愈之法?”

“这蛊老秦告诉过你,叫做夕阳蛊,是以前黑巫族祭祀女巫培育而出的蛊。

中原人常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顾名思义就是当中蛊之人生病之时,任你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回他的命。”

“先生的意思是,中了这种蛊便无药可救?”

“嗯,除非提前发现,不然谁也救不了。”

“提前发现?如何发现?”

“中了这种蛊的人,饭量会增加,夜不能寐,且始终处于亢奋的状态。只要让人去查验一番,找出有这些症状的士兵集中诊治便是。”

“那我这就告诉玄晟,让他告知李将军。”

窗外吹来阵阵冷风,将窗户吹开,浑无生走到窗前,看到殷若离远去的背景,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关上窗户,浑无生坐到躺椅上闭目养神,一名侍卫悄然出现在他的跟前,“大人,您找我有事?”

“那些星辰宫的细作交代实情了没?”

“还没有。大人,您是知道的,他们都是星辰宫的死士,怕也问不出所以来。”

“既然如此,就让他们也尝尝夕阳蛊的滋味。记住,留下一个活口,好回去给他们的主子报信儿!”

“是,大人。属下这就去做。”

第五十五章 飘雪

漫天繁星的银河心里一颗流星划过,消失在东方夜空边际。龟兹王都嘉楼城皇宫,公主迪利正坐在窗前望着星空。

侍女悄声说道,“公主,夜已深!您该休息了。”

“艾斯,我还不困。”

“可是公主,您明天还要和太子一早起去多兰。如果又睡过了,太子可是会责罚我的。”

迪利回头笑着看向自己的这位大管家艾斯,“知道啦。艾斯阿姨。我这就去睡。”

躺在床上的迪利始终无法入睡,心里还在想着晚宴时候阿里木对她说的话。

“对不起,迪利,我不能接受你的表白。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妹妹,从来就没有对你有男女之情。我未来的妻子只有,也只能是戴琳娜。”

迪利摸着自己的脸庞,擦去留下的眼泪。

“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也对,戴琳娜是阿尔泰最为闪耀的明珠,只有她才能配得上未来阿尔泰的王。”

夜空的月光悄无声息透过天窗照进寝宫,撒在迪利的卧床上。

“迪利!迪利!”

迪利听到声音,回头看过去,一个人影出现在皎洁的月光中,“祖母?”

只见这个人影焦急地喊道,“迪利,迪利,快逃,快逃!”

迪利猛然惊醒过来,见到是艾斯喊着自己,“艾斯阿姨,原来是你啊!”

“公主,我们快走!”

艾斯说着拉起还没起床的迪利,慌慌张张地往寝宫外跑去,“艾斯阿姨怎么了?”

“是阿尔泰族和呼延部!他们夜袭皇宫,皇宫卫兵正在跟他们战斗。”

“你说什么?不行,我要去找父王。”

“公主,是大王命来找你的,咱们立刻去东门,霍加大人在那里等咱们。”

迪利这时看到皇宫到处火光冲天,厮杀的声音此起彼伏。

来到皇宫东门,霍加立刻让她骑上战马,“霍加,我父王和王兄呢?”

霍加撒谎道,“大王和王子还在抵挡敌军。我想过不了多久就会赶来。”

“真的嘛?”

“是的,公主,来人,赶紧护送公主去多兰!”

皇宫大殿之上,亚里坤背着自己的父王塔格尔,手持弯刀砍死一个又一个敌人,原本白色的袍衫早已染成红色。

数百名敌人将亚里坤和他的近卫包围,奄奄一息的塔格尔对亚里坤说道,“亚里坤,不要管我,你赶紧突围逃走!只要你还活着,阿尔泰的阴谋就不会得逞。”

“父王,我不会丢下你的。要走咱们一起走!”

“你个傻孩子,我已是将死之人,你不必为了我搭上自己的性命。我现在命令你,走啊!”

塔格尔重新握起弯刀,将亚里坤拉到自己的身后,大喊道,“龟兹的勇士们,随本王杀光这群叛徒。”

站在不远处的阿里木骑着战马阴冷地看着他们,右手抬起,“一个不留!”

塔格尔的近卫军不是简单兵卒,在塔格尔的带领下,居然杀得阿里木的人马后撤。

亚里坤在自己父王的掩护下,突围成功逃向东门。

他的耳畔始终回响着自己父亲和近卫兵的声音,亚里坤眼中泪水止不住的流下。

阿里木手中弯刀挥下,塔格尔倒在地上,只是他死之前,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恭喜王子,塔格尔已死,他们白氏群龙无首,龟兹毕将是囊中之物。”

“不,还有亚里坤在。即刻派人去追赶他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王子!”

阿里木收起佩刀,骑上自己的战马,夜空中居然飘起了雪花。

阿里木喃喃自语道,“冰雪女神在上,愿您能宽恕我今夜的罪孽。迪利,逃吧,有多远走多远,不要再回来了!”

亚里坤来到东门看到霍加的卫队,却不见霍加的人,“霍加呢?”

“回王子,霍加大人命我们在此等候,他已经护送公主去往多兰。”

亚里坤吃惊道,“你说什么?难道,不好。”

“王子!”

亚里坤二话不说一刀砍死眼前的卫兵,“给我杀!”

霍加的卫兵发现事情败露,拔刀道,“杀了他!咱们这辈子的荣华富贵就有啦。”

亚里坤心中暴怒,他终于明白为何阿里木的人马能轻松的进入皇宫,原来内鬼是他最信任的霍加。可他始终想不通,霍加为何会背叛自己。杀光霍加的卫队,跟随亚里坤突围的卫兵只剩下六人。

亚里坤骑上战马,出了东门向着多兰的方向冲去。

在行走到路程一半之时,霍加让队伍停了下来,“公主,休息一下吧。给你水。”

艾斯接过水袋,打开塞子,然后交给迪利。

“公主,您慢点喝。”

“霍加,谢谢你。”

“不客气。”

霍加望向西方,算了算时间,“不知道王子他们怎么样了?”

迪利想到自己的父王和大哥,顿时难过了起来,哭成了泪人。

艾斯拥抱迪利,安慰道,“公主,大王和王子一定会没事的。”

这时亚里坤终于追了上,霍加心里莫名的松了口气,“王子。您终于来了。”

听到头儿说话,霍加身旁的卫兵纷纷拔出佩刀。

艾斯惊看到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惊呼道,“你们要做什么?”

亚里坤面色平静,缓缓道,“霍加!你做的不错。这么年来,我都没有发现你的真正身份!说吧,你要什么?只要我能给的都给你!”

霍加哈哈大笑道,“我亲爱的小王子,你如今不过是丧家之犬,你还能给我什么?”

“我还有龟兹储君的身份,只要我还活着,龟兹的百姓就会现在我这边。到时候,我一定要阿尔泰血债血偿。”

霍加轻轻擦拭着自己的佩刀,“可惜啊!我的小王子。有人不希望你活着!

说实话,我不明白如此聪明的人,为何会选择自投罗网!你大可直接去多兰。”

听到二人的对话,迪利明白亚里坤是不放心她。她不知道自己该哥哥的傻感到高兴还是难过。

亚里坤微笑道,“霍加,既然我敢来,自然不会是自投罗网。你以为只有你会算计?”

霍加忽然觉得头有些晕,自己的左手传来震震刺痛,猛然想起艾斯还给自己的水袋,“是你!”

艾斯手中匕首银光闪过,距离她最近的霍加卫兵还未反应过来,就被艾斯夺去了性命。

亚里坤弯刀闪动,杀向霍加,霍加冷哼道,“就算我中了毒你也不是我的对手。你们,去杀了她们!”

雪花落下,大地的一切被披上了雪白的装束。

艾斯身上虽多处受伤,却也将霍加带来的卫兵解决大半。亚里坤和霍加刀刀对决,这对曾经关系亲密呢的师徒,居然会走到了绝一生死的地步。

雪坑风烈刀刚,二人斗了百余招内难分胜负,霍加得意道,“想不到你竟然隐藏了这么多。我的小王子。既然如此,那我再教你一招吧。”

只见霍加弯刀划出一刀弧线,“西风烈!”

“咔”的一声,亚里坤的弯刀段成两截,迪利哭喊道,“哥!”

一道醒目的伤口出现在亚里坤胸口,血液如开闸的河水涌出,亚里坤嘴角翘起,右手臂下一把匕首闪出,直插霍加下巴,贯穿霍加头颅。

迪利发疯一样的跑到亚里坤的身旁,抱起亚里坤,“哥。你不要吓我。我替你疗伤!”

迪利用手捂住亚里坤的伤口,“不要流了!我求你不要流了!”

亚里坤咳了几下,握着迪利的手,“迪利,不要费功夫了,没用的。”

“哥,你不要说话,你你不会有事的。”

亚里坤胸口处鲜血不停地涌出,亚里坤嘱咐道,“迪利,不要去多兰,逃吧!去安京找买买提,在你没有能力打败他们之前,不要回来。”

“哥,你怎么这么傻啊!你会什么要来!”

亚里坤笑道,“因因为你是我妹妹啊!傻瓜,我答达应过母母后要要保护你的!以以后要要学学会照照顾自”

“啊!”迪利眼泪不停地留下,滴落在亚里坤的脸上。

“傻瓜!你又输了!不过呢?王兄会再给你一次机会!”

“你是谁,迪利是父王的明珠啊!”

“迪利,这是我给你从天山弄来的雪莲。”

“还是迪利好,不像你哥一样总让父王担心。”

艾斯解决完卫兵,牵来马匹,“公主,我们快走吧。要是有追兵赶来,我们就走不了了。”

迪利始终抱着亚里坤不肯放手,“我不要丢下哥。我不要带他一起走。”

艾斯叹气道,“王子已经回归女神怀抱,你怀里的不过你他留在尘世的躯壳而已。”

望着冰冷的雪花,迪利摸着亚里坤的脸庞,替他擦掉脸上的血渍,“哥,你安静地睡吧。总有一天,我会替你和父王报仇。我要让整个阿尔泰为你们陪葬。”

艾斯发现远处有人马赶来,催促道,“公主,快走。他们来了。”

骑上战马,迪利看了一眼躺在雪地中的亚里坤,随后跟着艾斯一起向着东方飞驰而去。

阿里木坐在龟兹王宫的王座上,眼前是亚里坤和霍加的尸首,原本紧张的心随即松了下来,“来人,将塔格尔和亚里坤厚葬,按照王的礼遇下葬。”

“是,王子。”

第五十六章 意中郎(一)

为了提前计划彼此的协同作战,驻扎在汉唐西南边境的三军统帅相聚太舍城。

长孙顺德来到太舍城,首先去往的是安平公主下榻的驿站,他接到了长孙涣的信件,要他无论如何都要把长孙瑾给绑回安京。

跟随安平公主而来的侍女女官自然认识长孙顺德,想起公主的交待后,赔笑道,“长孙将军,公主殿下正在午休。您如果没有要紧事,还是过会儿再来吧。”

长孙顺德本想跟公主说明自己的来意,不想这小丫头居然故意不见自己,“既然公主殿下午休,那末将就不叨扰殿下了。

对了,不知道长孙瑾住在哪里?可否请内官长告知一下!”

内官长指了指身后的厢房,“对不起,长孙将军,长孙小姐正在内屋陪着公主。”

“奥,既然这样,末将还是等着公主醒来吧。”

说完长孙顺德转身走出庭院,来到院外的亭中坐下。

内官长见此情景,敲门进入内屋,李语柔正跟长孙瑾插花,“公主殿下,长孙将军在院外亭中坐下了。”

“你说什么?这个长孙顺德真是不给我面子。”

内官长请示道,“那公主殿下,接下来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不见长孙将军吧?”

长孙瑾怕李语柔为难,劝说道,“长孙叔叔是个固执的人,我如果一日不出现,他必定不会离开!

还是让我出去跟他见面吧!”

李语柔明白长孙瑾的意思,她可不是嫡出,想想淮阴公主如今处境,她原本强硬的态度瞬间软了下来。

“嗯,也好。不管怎么说,他在辈分上都是兄长,我想他还不至于在我的眼前将你带走。”

“那我去了。”

长孙瑾刚走出厢房,迎面跟他人撞了个满怀,后退了一步,“你没事吧。”

长孙瑾挥手道,“没事,没事。”

看着眼前俊郎的少年,长孙瑾居然心跳加速,“世子,你怎么来了?”

长孙面前的世子,自然就是李玄晟,李玄晟拎起又油纸包好食物,“还不是我那姑姑要吃醉仙鸭!

方才,我见长孙将军在外侯着,是不是有什么事?”

“嗯,他是来找我的!你快进去吧,别让公主等太久。”

李语柔鼻子轻轻嗅了两下,“什么味道?好香啊!”

“哎呀,我还没出来了,就被你闻到了!啧啧!姑姑,我越来越佩服你这鼻子了。什么时候也教教我?”

“臭小子,没大没小!对了,玄晟!你最近有没有空?”

李玄晟盘腿坐在座椅上,“估计是没空,三军主帅商讨对策期间所有武官不得擅离职守。

我可不想在这时候招惹不必要的是非啊。”

“那倒也是。玄晟,我听说御林军中的疫病让殷御医治好了。本宫觉得替咱们皇室好好感谢一下她。”

李玄晟抢走鸭腿塞到嘴里,笑道,“是得好好谢谢她。要不是有她在,这疫情没有控制住,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看到李玄晟得意的表情,李语柔酸道,“看你那样儿,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相好的!跟姑姑说,你跟殷御医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李玄晟嚼着骨头,嘿嘿笑道,“这个嘛,请恕侄儿无可奉告。”

“嘿,臭小子,哼,不告诉我我也知道!那个了没有啊!”

只见李玄晟锤着胸口,咳嗽起来,赶忙将茶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李玄晟拍着自己的胸口说道,“说什么呢?我李玄晟是那样的人嘛?”

李语柔唉声叹气道,“真是败给你这个傻小子了。”

“我怎么了?”

李语柔将一块鸭肉吐下,无奈摇了摇头,心想,“这小子平日里聪明的跟猴似的,怎么到了这种事情就笨跟猪一样呢?

看来王兄平时没让玄晟粘上世家子弟的那些风气,可他都多大了,居然这么迟钝,难怪荀雯那样对他,他都没有感觉。”

“喂,姑姑,你要是再不吃,我可是要给你吃完啦。”

李语柔见整只醉仙鸭还剩一半,假装生气道,“臭小子,到底是给我买的还是给你买的?吃这么快。你是猪嘛?”

李玄晟丝毫不生气,不知从哪里又拿出一只,嘻嘻笑道,“早就知道一只不够!幸亏我多买了一只。哈哈。”

李语柔嗤笑道,“你这臭小子,要是你能把你这小心思用到别的上,还能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谁啊?”

院外亭中,长孙瑾在长孙顺德面前显得格外紧张,她可是知道自己这个族兄是个怎样的人?

“瑾儿,你应该明白大伯的意思,不要再胡闹了,赶紧回去吧。”

长孙瑾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拒绝道,“可是我不想回去,我不想嫁给李逸!”

“你不回去,你能去哪儿?难道你不知道你忤逆大伯的后果嘛?”

长孙瑾双手紧握,态度坚决,“我知道,我不怕。我愿意承担所有的后果!”

长孙顺德没想到长孙瑾态度会如此强硬,冷哼道,“哪怕是死?”

说到底长孙瑾还是小孩子,尤其是死这个字,从长孙顺德这个久经沙场的将军口中说出时,长孙瑾心头一紧,她感觉到眼前这个人会在下一刻杀了自己。

这时有人轻轻拍了一下长孙瑾的肩膀,只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李玄晟打断二人的对话,“长孙将军,如果让人知道你欺负一个小姑娘,可是会有损你的威名啊?”

方才长孙顺德只要再威迫一下,长孙瑾便会屈服,却不想让李玄晟打扰,坏了自己的好事。心里不免有些恼火,哪怕他是洛阳王世子,也无法扰乱他的计划。

“洛阳王世子,难道你不觉得打扰别人谈话,是件有失礼节的事情?”

李玄晟倒是机灵,立刻向长孙顺德行礼道歉,“方才真是对不起,是在下唐突,还望长孙将军见谅。

奥,对了,长孙将军您还有其他要事嘛?公主正等长孙小姐前去帮她选取赠送蒙诏部老的礼物。”

李玄晟拿出安平公主,长孙顺德哪怕在不愿意也不敢反对,何况安平公主有皇命在身,他更得退让三分。

“既然公主殿下有请,那本将就不便继续打扰,告辞!”

李玄晟冲着长孙顺德的背影挥挥手笑道,“长孙将军慢走!”

长孙顺德一走,长孙瑾随即像是崩断的线,一下瘫软在地,昏了过去。李玄晟见状,一把抱起长孙瑾,向着安平公主的厢房跑去。

第五十七章 意中郎(二)

御医看过长孙瑾后,表示她只是一时紧张导致暂时性昏迷,休息一下便可无碍。

看到躺在床上的长孙瑾,李语柔有些不忍心,为何长孙瑾如此固执不肯嫁给李逸呢?难不成她早有意中人?

俗话说的好,强扭的瓜不甜,既然长孙瑾心中早有所属,李语柔更该为她争取一次机会。

李玄晟向来不愿意搀和这些琐碎之事,无奈斗不过李语柔那能说会道的嘴。只好亲自写信给李逸,至少他要知道李逸是怎样的态度。

边写边想,李玄晟眼中出现的是那个憨厚懦弱的少年。在众位皇子中,李逸是最不起眼的一个,他的性格决定他从来都只为别人着想,只要能帮的都愿意去帮助。可惜他换来的,不过是他人在陷入烦恼时候,用来解决问题的工具罢了。

李玄晟忽然发觉其实李逸挺可怜,他所有的心思是如此的单纯,自己这么做是不是有些不妥。

别以为李玄晟在男女感情上是真的傻,他其实都清楚只是故意为之。自己的父王李青身为皇子,更是洛阳王,身份尊贵无比,可李青这辈子只名门正娶了荀萱,而且发誓不再纳侧妃。在青海的十年,更是见证了二人相濡以沫的感情。

长孙瑾即使有意中人,恐怕也做不到李青那种程度。因此李玄晟来了主意,他想到了一个人。至少要让长孙瑾真正认清,她所谓的意中人是一个怎样的人?如果真的才华出众温文尔雅的人,那他也可以劝说李逸主动放弃。

万里飞信来到青州益都萧府,萧辰平看过信件后,“这臭小子,总是给我找些好事做。”

老王见到萧辰平那似有若无的笑容,询问道,“少主,咱们是不是有事可做了?”

萧辰平将紫砂壶中的茶倒掉,重新加入新茶,“前些日子,你不是说要出去散散心嘛?我听说晋州太原府的肥羊不错和烧酒不错,不如我们去那里吧!”

“那少主我这就去准备马车!”

萧辰平从书柜拿出一本书册,翻开看了几页,喃喃自语道,“杜江!晋州府尹杜长卿家的三公子!杏花绯村处,并莲玉上湖。暮雨西林路,鸿雁飞南秋。十岁便可作诗,倒也是个人才啊。

可惜你不过是个披着君子外衣的小人罢了!”

合上书册,萧辰平走出房门,萧云雀将大氅披到萧辰平的身上,萧辰平嘱咐道,“这些时日,我不在益都,你替我管好账目,如有不懂的地方,可找宗元教你!”

“是,少主!”

老五驱赶着马车来到萧府门前,跟他一起的还有十人的小队人马,每个人虽没穿甲胄,却也装备精良,非一般世家护卫所能及。

进入车厢,萧辰平斜躺在狼皮软榻上小憩,而他身旁的护卫是贪狼剑白泉。

大约半月之后,李玄晟接到了萧辰平的来信,如何将信中内容告知长孙瑾,反倒成了李玄晟难题。

无奈之下,李玄晟只好寻找安平公主帮忙,李语柔看过信件,脸上居然露出开心的笑容,“没想到这杜江居然是个草包!他所有的诗作,竟然都是来自于自己的门客。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哎,也就是萧家这位少主敢得罪杜长卿。不然还不知道有多少少女,被他儿子这虚伪的假象所迷惑!

还是萧家的公子好,人长得不俗,还如此年轻就能成为萧家之主,更是大儒刘怀墉的得意门生。

玄晟,你跟他同窗,不如给姑姑介绍介绍?”

李玄晟对自己这位小姑现在的模样有些无奈,她现在简直是犯花痴啊!萧辰平可是比自己还要小,李玄晟莫名其妙的想到萧辰平与李语柔拜堂的画面,打了一个冷颤。

“我怎么会想到这个?”

晋州太原府这几天可是热闹非凡,原本少年作诗的杜江,居然是无用的草包。对于书香世家的杜家而言,杜江这样做无疑让他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笑料。作为晋州府尹的杜长卿更是脸上无光,让管家在自家庭院中对他这个儿子施以杖刑。

想起那日在鹊桥居的事情,杜江自己怎么都想不明白,他招谁惹谁了,不就是酒后赋诗一首嘛?怎么会成为毁掉自己前途的导火索。

杜长卿折了面子,自然要找到始作俑者。杜江是做错了,可如此正大光明的将这种事公之于众,实在是别有用心。于是命令自己的属下即刻去调查清楚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鹊桥居的南苑楼,萧辰平正跟一位文士下棋,这文士慈眉善目,身穿玄色儒服,袖口处绣着一个似花似云的图案,这图案代表便是晋州最有名的云起书院,而这位文士是云起书院的掌院大儒玉璇玑,玉璇玑还是卧龙书院大儒刘怀墉的同门师弟。

“辰平啊,你这样做真不怕得罪杜长卿?”

“得罪便是得罪了!师傅他常说,求学论道赋诗最基本的就是修身,不能让一个只知他人代写扬名的草包,毁了多少儒生美好的初衷。要是让他扬名立万,那得让多少读书人寒了心!对不对,师叔!”

玉璇玑缓缓地将手中黑棋落下,“哈哈,说的虽然偏激了些,倒是不无道理!云起书院出了此等大事,我这个做掌院的也有责任。这次如果不是你即使发现,还不知道到时候这篓子要捅的多大啊!”

萧辰平可不相信玉璇玑这些话,他玉璇玑是何人?怎么会不知道杜江的诗是由他人所写呢?唯一的解释便是,玉璇玑不想为了这点小事折了杜长卿的颜面。

好在杜江之名并未传出晋州,不然被翰林司知晓,那可是要废除儒生资格甚至祸及族人。

萧辰平恭敬道,“师叔,我替你解决了一桩麻烦事!您老是不是也帮我一下?”

玉璇玑摸着胡须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地来晋州!还顺道挖出了杜江的事!说吧,你希望我帮你做什么?”

萧辰平思考片刻后,“我希望您为楚王写一次评注!至于写什么?我想您老比我更清楚。”

玉璇玑疑惑道,“楚王?”随即玉璇玑明白萧辰平的意图,“自古窈窕淑女好才子,才子佳人倒也是良配,你这是要为他说媒啊!”

萧辰平微微一笑,“师叔,果然是明白人!”

第五十八章 意中郎(三)

隆冬飞雪,御花园银装素裹,李逸漫步在九曲十八弯的石桥上。

李逸收到李玄晟的来信,长孙瑾为了不想嫁给自己,选择逃离。他对这个素未蒙面的未婚妻,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他还年少,不太懂得男欢女爱之事。

想好之后,李逸来带太后的寝宫。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是逸儿啊,来让皇祖母看看,哎哟,这些时日学业是不是多啊。看你这小脸怎么黄成这样?”

“回皇祖母,学业并不多,是孙儿这些时日贪玩没有按时用膳所致。”

“不是我说你啊,都这么大啦,该学会自律,身子是自己的,饿坏可要遭罪的!”

“孙儿明白!”

见李逸欲言又止,长孙太后问道,“逸儿,你是不是要有什么对皇祖母说?”

李逸跪在地上,“逸儿,你这是做什么?”

李逸额头紧贴着地面,“孙儿想让皇祖母取消与长孙家的联姻。”

长孙太后被李逸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你说什么?”

李逸将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孙儿想让皇祖母取消与长孙家的联姻。”

长孙太后顿时不悦,“逸儿,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孙儿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长孙瑾离家出走的事情,孙儿已经知道了!孙儿只是不想让皇祖母为难!”

长孙太后听到李逸说不让自己为难,伸手准备扶起李逸,安慰道,“逸儿啊!既然你都知道了,那皇祖母就不再对你隐瞒什么?你这孩子啊,总是为别人着想,什么时候能为自己考虑一下。你这性子真不知道是随谁啊!”

李逸起身坐到长孙太后赐给他的座位上,“是孙儿不孝,惹皇祖母生气了!”

“哎,罢啦!这桩婚事本就是你自己的事情。只是哀家老糊涂了,擅自做主倒有些画蛇添足。”

李逸把所有的责任全部归咎于自己,“皇祖母,是孙儿无能,不然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长孙太后知道李逸是不想让她再管这件事,可是将订下的婚约取消,着实有些不妥。况且这件事满朝文武有几人不知晓,一旦撕毁这桩婚事,对长孙瑾而言才是最大的不幸。

李逸还小不懂得这隐藏在背后错综复杂的利益,长孙太后只能暂时让李逸不要将这件事说出来。

经过一番谈论,长孙太后也算明白李逸的意图。他与长孙瑾的确没有见过面,突然说起二人还有婚事,任谁都无法接受。

长孙瑾虽不是嫡出,可她在小字辈中出类拔萃,不然也不会让她与李逸订下婚约。对于长孙瑾,长孙太后并没有太多的认知,只知道自从她进宫之后跟安平公主走的很近。

说服李逸之后,长孙太后便让李逸回自己的王府。

“悦榕!”

“女婢在!”

“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替哀家传话给晋北公,让他自己看着处理吧!”

“是!”

不过让长孙太后奇怪的是李逸如此懦弱的性子,怎么会强硬起来找自己说情。思来想去,长孙太后总觉得这件事中,存在着什么不为她所知的秘密。

果不其然半个月后,杜江的事情传到了长孙太后耳朵里。长孙太后随即明白自己这些孩子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只有李逸这个傻孩子还被蒙在鼓里。

李语柔的鬼点子歪打正着,恰好让长孙瑾看清楚那位才华横溢少年的真面目。也让长孙瑾知道为了自己,李逸居然敢去长孙太后那里请求取消二人的婚事。

人都怕对比,一旦有了对比,李逸在长孙瑾心中的好感度蹭蹭地往上窜。这也为以后二人的初次见面,留下不错的印象。

楚王李逸成年后,在跟李玄晟喝酒时,更是对着李玄晟大哭一场。感谢李玄晟让他遇到了如此美貌如花蕙质兰心的王妃。

说到真正的功臣,在太舍城殷若离的庭院中,李玄晟正在听从殷若离的安排选取草药。

“那个,那个给我,还有旁边那一株!”

“你能不能说清楚,到底是哪个啊?”

敖霜和阿紫守在不远处,看着眼前的这对恋人,阿紫满眼都是羡慕的星光。对于成为青鸾圣女的殷若离来说,李玄晟才是自己能依靠的人。

敖霜拍了一下阿紫的头,示意跟自己离开庭院,不要打扰他们。

阿紫嬉笑道,“霜师傅,我们去哪啊?”

“当然是走走散散心,难道你喜欢看着别人在你眼前秀恩爱?”

“秀恩爱?”阿紫坏笑道,“霜师傅,是不是您羡慕了啊?”

敖霜白了一眼阿紫,“就你话多。看来以后的训练要加倍才行啊!”

阿紫吐舌道,“霜师傅,我错了。”

殷若离将配好药放进药罐中,“我听说,明日你们要从龙江进攻大理?”

李玄晟悠哉地说道,“是啊!李将军主动请缨要求进攻大理,十三万赤云军,还有南诏战神坐镇。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不过话说回来,对手强才能好好打一场。”

殷若离见李玄晟没有丝毫的怯弱,心里才更加不放心,“我听浑先生说,大理赤云军是南诏实力最为强横的兵马。此去大理,你一定要当心!我给你准备的这些药你要保存好。这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从周百万那里买来的!不要给我弄丢了!不然到时候我要你好看!”

李玄晟尴尬地摸了摸头,应声道,“殷御医,你放心好啦!我一定不会弄丢!”

殷若离拿出一枚通体洁白的玉符,交给李玄晟,“这是浑先生让我给你的避蛊符!有了它,你便不会中蛊!”

将玉符握在手中,玉符发出温和的温度,“好!替我向浑先生说声谢谢!”

殷若离取出炼制好的药丸,放进瓷瓶中,也一并塞给李玄晟,“我还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闭上眼睛!我没让你睁开,你不能睁开睁开!”

李玄晟“奥”了一声,闭上眼睛,忽然觉得嘴被什么亲了一下。本能的张开了眼睛,却看到殷若离也看着自己,殷若离顿时脸庞羞红,狠咬了李玄晟一口,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李玄晟摸了一下嘴,看到手指上的鲜血,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哀叹道,“亲就亲嘛,干嘛咬我啊!这丫头是属狗的么?”

第五十六章 凿山借道

汉唐中宗显圣二年十二月中旬,汉唐御林军三路大军同时从蒙诏开拔。左路大军由李靖率领,孙逊与穆延为副将,李玄晟归属于孙逊的先锋军。

左路大军经凉山进入南诏西北,俯瞰云南山路,先锋军一万人马如同蚂蚁一般行走在蜿蜒曲折山路上。

在到达叫做龙牙山的地方,其中五千先锋军与左路大军分开,左路大军南下,这个五千先锋军则向着西方进军。

经过三天的路程,先锋军才到达李靖事先安排好的地方,藏龙江与汉江的交汇处雪珠山,雪珠山地处吐蕃南诏汉唐三国交界处,周围群山延绵千里地形极其复杂,再加上周围地带不适合耕种,整个雪珠山附近常年无人,这里也成为山中野兽理想的栖息之地。

五千汉唐御林军先锋军进入雪珠山,按照地图的标识,先锋军找到了图上的那座位于藏龙江上的浮桥。

只是眼前的浮桥早已断成两截,李玄晟见没了捷径可走,便派人去砍树木。李玄晟很清楚,他们剩下的口粮最多只够三四天,人可以熬过去,可战马的草料不够他们挥霍。

到时候耽误进攻纳溪城的计划,他不被孙逊骂死才怪。大约两个时辰后,一座崭新的浮现在眼前。

先锋军继续赶路在天黑之前,来到了雪珠山原土著的神庙。这神庙不同于南诏的庙宇,更像是吐蕃建筑风格。

庙中神像大多残破不堪,唯有主殿的神像看上去还像个人样。

一柄汉唐御林军样式的长枪插在神像面前,李玄晟擦了一下长枪上的灰尘,枪身上刻着“汉唐天策云麾韩世绩”。

李玄晟拿出香点上,放到长枪跟前,“韩老将军在上,末将李玄晟替李将军前来祭奠您。望您原谅李将军这么多年没有祭拜过您。”

图燕他们之中多数人并不清楚这位韩将军是谁,只有上官知道他是谁。

二十年多前,南诏吐蕃联合进攻西川,一路烧杀掳掠到锦官城。

加上北方胡族出兵北境,韩世绩七十岁高龄上书文帝李崇言,恳求让他出兵救援西川。

李崇言拗不过韩世绩,于是答应他率兵救援西川,只是当时汉唐御林军大部分人马调往北境,给韩世绩的人马多是些没有经历生死的新兵。其中这些新兵人马中就包括李靖,洛阳王李青,还有古宗阳和长孙顺德。

一路上这些新兵边走边训练,愣是在到达西川时多少像那么回事!

双方在锦官城大战,面对虎狼之师的南诏吐蕃联军,这支御林军新兵完全没有惧怕,充分发挥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

那一战锦官城城下,无数尸体遍布,鲜血汇集到一起将锦官城的染成了红色。

韩世绩趁势追击,一路连破数城,将吐蕃南诏的联军逼到藏龙江。

由于南诏吐蕃先后增援,韩世绩被围困于雪珠山地带。正是这一战,才让李靖与李青一战成名。

二人跟吐蕃南诏在雪珠山中打游击战,先后吃掉吐蕃南诏两万人马。

韩世绩因为年事已高,又经过长时间作战,最终病倒再也没有起来。

由于韩世绩存在,从锦官城一战算起,吐蕃南诏共损失兵马八万。要知道韩世绩这支御林军不过两万人,能取得如此战果,用李靖的话来说,是老天眷顾他们。

上官说完韩世绩的往事后,罗易肃然起敬,走到长枪跟前三跪九叩。

黄宗羲也想起儿时祖父评价汉唐武将时说过话,不由得感叹道,“韩老将军,一世英名,魂归于此。我等作为后辈,自当不能忘记韩老将军昔年所做。”

李玄晟将酒拿出撒在枪身上,“酒也喝过了,便不打扰韩老将军您休息。今夜借庙一用,还望老将军不要生气。”

众人赶了几天的路,彼此都累了,安排好夜晚的巡逻后,李玄晟便睡了过去。

翌日太阳未升起,李玄晟按照地图上的路线率领人马继续前进。

纳溪城是进攻大理的第一道防线,曾经安静的纳溪城迎来了最不平静的一天。

纳溪城守将禾重看着城外黑压压的汉唐御林军,头皮都有些发麻,将近中原年关,按理来说他们应该不会出兵才对。再者通往纳溪的主要官道,他都派了重兵把守。

十万汉唐御林军毫无征兆的兵临城下,让禾重完全猜不到他们是怎么过来的。

汉唐御林军中鼓声雷动,攻部队向着纳溪城冲来,禾重这才想起迎敌,“吹号。迎敌!来人去点燃烽火台。”

纳溪城东西是山,而西面的山后是藏龙江的支流,笔直陡峭的崖壁如同出鞘的利剑。

汉唐御林军看似猛攻,实际是在做样子,一波又一波的攻势让纳溪城的赤云军完全陷入李靖的圈套中。

进攻一天没有破城,汉唐御林军选择了撤退,赤云军方才得到喘息的机会。

可让谁都想不到的是,午夜时汉唐御林军再次发起了进攻。禾重急忙起床,赶赴城楼指挥作战,让他想不到的是自己刚到城楼,汉唐御林军又撤了回去。

连续几天,汉唐御林军就用这种方法折磨着纳溪城中赤云军。

纳溪城南方百里的山道上,不知何时出现了身穿赤云军盔甲的步兵,这支步兵约三千人左右,看样子是最先支援纳溪城的援军。

由于天黑山道不便于行军。这支步兵只能暂时停止前进。待到天亮以后再赶往纳溪城。

禾重这几日被汉唐御林军折磨的无法入睡,更让郁闷的是城中多数士兵也跟他一样,由于睡眠不足导致脾气暴躁脸色极差,有的士兵甚至由于太困,直接从城墙上摔了下去。

忽然城外又响起战鼓的声音,禾重知道哪怕假的他也得去,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城楼。

“嗖”一声,禾重差点被一支羽箭射中,顿时惊醒了过来。

轰轰轰的声音响起,禾重见到汉唐御林军冲了过来,仔细看了一下阵中人数,汉唐御林军的攻城车云梯接连出现禾重的眼中,禾重立刻拔出佩刀,“传令下去弓箭手准备,刀斧手!刀斧手!”

这时纳溪城西山下一处石块滑落,轰的一声居然出现了一丈左右的洞口。

李玄晟浑身泥土,扛着铁镐从洞口中走出,“可算是把这山凿出条道来了。”

第六十章 打死你个龟孙

纳溪城门处赤云军正与汉唐御林军厮杀,西山上的御林军趁机杀进纳溪城内。

禾重听到城中的喊杀声,不由得一惊,回头看去,只见汉唐御林军出现在纳溪城中。

打死禾重也想不出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怎么回事?”

“将军,属下也不知道啊!”

“敌人有多少?”

“回将军,大约千于人马!”

禾重脸色大变,抓住自己下属的衣襟,“你说什么?梅藩人呢?”

“回将军,梅副将他!”

禾重怒骂道,吐沫星子喷了下属一脸,“他怎么了?”

“他还在睡觉!”

“嘛的!这小子!皮痒了是吧。赶紧让他起来。要是城没有守住,让他自己提头去大理谢罪吧!”

梅藩喝了些酒,还在呼呼大睡,不想被人一盆冷水泼了起来。

“大人,汉唐御林军打进城了!”

梅藩瞬间清醒,穿上自己的盔甲,拿起马刀冲出厢房。

梅藩骑上战马,马刀一挥,“所有人跟我一起来!我倒要看看汉唐御林军有多厉害!”

因为开凿山洞,李玄晟蓬头垢面跟街头流浪大乞丐没什么两样,即使有损个人形象却没有影响到个人实力。

李玄晟手中银枪舞动,杀得进攻他们的赤云军人仰马翻。

忽然一声爆喝,“小小龟孙,休的猖狂,看你梅爷爷将你斩于马下。”

李玄晟听到有人喊自己“龟孙”,心中怒火升起,催马杀向梅藩。

“砰”的一声,李玄晟借势一枪摔向梅藩,梅藩挥刀迎上。

梅藩嘲笑道,“小龟孙,力气倒是不小!”

李玄晟身型后仰,追风配合李玄晟高高跃起,新月银枪如钩,再次砸向梅藩。

梅藩这时没了刚才的轻松的表情,改为双手握刀。只听“铛”的一声,梅藩手中的刀居然被崩开。

眼前的这小龟孙不是简单的杂鱼,梅藩不得不谨慎对待。

梅藩胯下的战马发出呜呜的鸣叫,仿佛在催促自己的主人继续战斗。

追风受到梅藩战马的影响,也发出嘶鸣声,那声音像是龙虎啸。

李玄晟枪枪刁钻,梅藩马刀凛冽凶猛,枪影刀光,伴随着周围的喊杀声,二人一时间火力全开,打的难解难分。

图燕等人这时也杀了过来,见到李玄晟已经开打,纷纷冲向赤云军。

梅藩看到自己身旁的人马一个接一个倒下,心里不免有些惊讶。

这突如其来的汉唐御林军战斗力怎会如此强悍。梅藩自认为带兵颇有章法,却不想今日遇到了对手。

梅藩战马忽然发力,手中马刀顺势劈下,李玄晟双脚扣紧马镫,追风前蹄跃起,连续踢在梅藩的战马面部,只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后,梅藩大战马发出惨叫声,轰然倒地。

李玄晟骂道,“你才是龟孙,打死你这个龟孙。”

梅藩被自己的战马压在地上,李玄晟见状手中银枪如电,划出一道闪光,刺进梅藩的胸口。

梅藩怒目而视,口中鲜血喷出,他做梦都没想自己居然败了。还输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梅副将死了!”见到副将战死,赤云军一时慌乱四散而逃。

李玄晟趁机杀向纳溪城的城防,那里才是他们的主战场。

城外汉唐御林军攻势猛烈异常,禾重的人马已然阻挡不住。在看到身后城楼下的汉唐御林军,禾重拔刀高喊道,“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越来越多汉唐御林军攻上城墙,禾重手中大刀不知道杀了多少御林军,刀身饱食鲜血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味。

忽然刀光闪过,禾重本能地挥刀对上,竟被眼前持刀汉子逼退三步步。

禾重因为长时间厮杀,在被眼前持刀汉子偷袭,双臂顿时发麻,自己佩刀也出现了缺口。

持刀汉子指向禾重,“想来你就是纳溪城的守将,你是自行了断?还是选择投降?”

禾重哈哈大笑,“区区杂鱼,也想让我投降?那就要看你够不够格了?”

“那就送你一个痛快。”只见持刀汉子手中陌刀呼啸而落,斜向狠劈而下。

禾重挥刀迎击,直接被持刀汉子连人带刀劈成两截。

罗易这时也杀到城楼,走到持刀汉子跟前,又看了一眼被劈成两截的纳溪城守将,一阵干呕。

图燕将刀收入刀鞘,拍了几下罗易,嘲笑道,“都杀过多少人了,还这糗样儿!”

罗易赶紧转身不再看纳溪城守将的尸体,“可你下手也太狠了。这五脏六腑还有肠子都出来。能不恶心么?”

打开纳溪城门,汉唐御林军大军涌入城中,李玄晟催马出城来到孙逊所在驻扎营地。

孙逊营帐内空无一人,李玄晟打开孙逊案桌,拿出孙逊的衣服,自己居然沐浴去了。

孙逊回到营帐时,换洗完毕的李玄晟正悠哉地躺在孙逊的木床上,见孙逊回来,李玄晟指向案台,“你要的东西给你放案台上了!”

看到案台上的短剑,孙逊快步走了上去,拿起短剑拔出,剑身刻着“吾儿逊所赠。”

孙逊收起短剑,对李玄晟说道,“多谢世子。”

李玄晟摆手道,“不要这么见外嘛?举手之劳而已。

纳溪城已被完全拿下,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啊?将军大人!”

孙逊坐到案桌上,“虽然拿下纳溪城,但周围主要官道还有守兵把手,接下来便是要彻底拔掉这些钉子。

不过这些小事,李将军都交给穆延,咱们暂时还没有其他安排。

怎么?你觉得这场仗打的不过瘾?”

李玄晟从床上跳下,将头发扎起,“确实打的不够过瘾,所有安排都在李将军的掌控之内。感觉即使赢了,也觉心里少了点什么?”

孙逊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李玄晟,“嘿,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愿意跟随李将军还进不来呢?

俗话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可在我看来,眼下所有汉唐统帅中,咱们李将军的部曲可是死伤人数最少的。

至少他把部曲当成了自己亲人,而不是只知杀戮的工具。每次作战李将军都会筹划良久,才会挥师进攻。所以啊,你就知足吧!”

李玄晟将自己盔甲扔给孙逊,“既然如此,那孙将军,我盔甲就劳烦您帮我修补一下唠。”

李玄晟离开后,孙逊才注意到李玄晟的明光铠到处是刀痕,如果不是李玄晟的盔甲属于特制,估计早就挂掉了。

孙逊忍不住笑了起来,“果然是洛阳王的儿子,这种不要命的打法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学的来!”

第六十一章 进军(一)

纳溪城之战,李靖拔得头筹,率先在天南站稳了脚跟。但李靖明白这是阁飞信提前布好的局,下一战恐怕不会如此轻松。作为南诏的战神,阁飞信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能力,在这汉唐三路大军统帅之中,恐怕只有李靖可以与他分庭抗礼。

孙子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作为从军后未尝败绩的二人,这场矛盾之争总要分出个胜负。

李靖很清楚这是一场非赢不可的战争,所以他才会选择进攻天南大理。

果然如同李靖预测的那样,在年关时汉唐御林军中路和右路大军遭遇到了南诏主力部队的还击。南石通海曲州靖州一役,古宗阳与长孙顺德接连损失万余人马。

原本占据主动攻击权的汉唐御林军不得不暂缓攻势,双方进入相持阶段。他们都清楚真正的交战双方在天南。

云南大理地形复杂多样不像南石通海一马平川,仅有的几条主要官道都被赤云军掌控,若想强攻几乎要付出惨重的代价,而这代价是李靖无法承受的。

因此李靖下令不得擅自出击,闲来无事的李玄晟便带着自己的部卒,巡视纳溪城南部的山道。偶尔在主要道口处,加固关卡的强度。

望着云雾笼罩的群山,李玄晟忽然想到了曾经的那个梦,那个消失在云海深处的城池。

回到纳溪城,上官洛寒找到了李玄晟,“世子,这是萧公子给您的信!”

李玄晟拆开信封阅完后,恍然明白为何大理赤云军一直按兵不动的原因。

打开天南的地图,李玄晟标注出所有道路,从北往南的道路基本被赤云军破坏,唯一通往大理的道路只留下剑川,而剑川那里早已被大理赤云军派重兵把守,守城的武器都是威力巨大的投石车和弩炮。再加上剑川险峻的地势,想要突破赤云军的防御,真是难于登天。

“世子,萧公子信中怎么说?”

“你自己看吧!”

看过后上官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他们这是明摆着等我们去嘛?依我看,要想攻破剑川的防御,除非咱们能飞过去。”

李玄晟重复道,“飞过去?我看未必不可行!”

上官洛寒调侃道,“世子,你莫是天神下凡?会飞不成?”

“当然不是真的飞,而是绕过去!”李玄晟指向地图上一条不起眼的河流,这条河流发源于吐蕃,西北东南流向最终流进洱海。根据大理地方志记载这条河名叫独龙江,独龙江河流湍急大部分地段多为悬崖峭壁,最为有名的地方是被称为落九天的百里瀑布。曾经有人想要征服这条江,无一例外全部葬身江底。在大理人的眼中这是条不吉祥的冥河,还有人认为这是来自地狱的忘川河。

上官真怕李玄晟这胆大包天的主,虽然方法可行,却也困哪重重。

“世子,这独龙江可是在吐蕃境内,咱们跟他们可不太熟啊!一旦惹到他们,引发吐蕃出兵,那可就麻烦了!”

“辰平说,新赞普已派使者前往安京,要求与咱们缔结姻亲。在这种关键时候,我想他们非但不会出兵,还可能帮咱们一次。”

上官双手一拍,笑道,“缔结姻亲?这土藩子也太不要脸了吧?他们当初跟南诏联合进攻咱们汉唐,可是没少趁火打劫!如今咱们大军压境南诏,他们又内讧不止,莫不是想借助咱们,帮新赞普稳固自己的地位?”

李玄晟想起以前徐兆龙所说,感慨道,“吐蕃自松赞干布一统所有部族,国力日渐强盛,虽暂时陷入政权更迭时期,却依然不能小觑。

咱们能不跟他们打,最好不要打。”

上官眼珠转了转,“不对啊?按照你这么一说,咱们如果灭掉南诏不可能不分杯羹!”

“灭南诏?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发生!南诏蛮族非寻常部族,他们在这生存千于年!绝不是咱们能驾驭得了!朝廷的意思是让他们自行治理,朝廷不过从中调停!”

上官听李玄晟这么一说,随即明白了过来。汉唐这是要把南诏变成跟南越一样的都护府。有都护府的存在,南诏虽不能真正成为汉唐的领土,却在某种程度认同他们的存在,也顺便恶心了一下吐蕃。

李玄晟所知道的都来自于萧辰平,萧辰平单靠萧家的情报网就将朝廷尚未透漏的消息掌握在手中。对此李玄晟心里虽有些羡慕,但也有少许抵触。世家势力再强大,也该有自己的限度。将手延伸朝廷,可以说触碰了皇族的逆鳞所在。

李玄晟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种事情,如果不是辰平的情报他也不会知道如此多的前线消息。

李靖将自己关在房中数天,看着铺在地上天南地图,一直想着破敌之法。

其中一个办法就有李玄晟所想那条河,这方法过于冒险,一旦敌人在后方伏击,必将全军覆没白白损失掉自己的部曲。

可如果不这样做,阁飞信利用天南地利构造的剑川防御,完全可用铜墙铁壁来形容,一旦双方形成拉锯战,对一直处于观望状态的吐蕃,势必会造成汉唐不过如此的态度。

这显然不是李靖希望发生到的一步,眼下李靖始终犹豫不决,哪怕善用奇兵,他也不敢豪赌这一次。

夜幕降临后,李玄晟被李靖传到纳溪城主府。李靖只是问了三个问题,李玄晟回答后,李靖便让李玄晟回到自己的住处。

翌日朝阳尚未升出地平线,李玄晟带领五千人马由纳溪城北门走出,向着雪珠山的南麓进发。

李玄晟想起昨夜李靖极其严肃的表情,“现在有件事情要交给你去做,在我告诉你之后,你仍然有权利拒绝!”

李玄晟正色道,“愿闻其详!”

李靖将自己的安排告诉李玄晟后,李玄晟右拳紧握,他着实有些佩服萧辰平,李靖所有的安排布局跟萧辰平信中所写竟然完全一致。

“你怕不怕死?”

“命只有一条,自然会怕!”

“你把他们当什么?”

“我的朋友,一起奋战的手足!”

“此去凶险万分,我也不敢保证你们能否安然归来。你自己决定吧。”

“再凶险恐怕也比不过青海的万里雪山吧。既然是汉唐御林军的一员,自当以军魂为准,免得丢了众多汉唐御林先烈的一世英明。”

回到自己的营地,李玄晟召集了自己的部下,在校武场上,“此次任务艰巨凶险,家中独子者,有妻儿者,高堂年事高者,皆可不参与此次任务。”

说完后李玄晟闭上眼,大约二十息后,李玄晟睁开眼,只见队伍中居然无人出列。

“时辰不早了,大家早点歇息,明日辰时在此处集合出发。”

第六十二章进军 (二)

李玄晟这次出兵并未像常规行军一样,所有人统一标配两匹马。一匹用来赶路,一匹用来承载日常所需和更换的。此次道路千余里,李玄晟不得不提前做足准备,在双方休战期间从周百万那里弄来战马。要知道这可是一万匹战马,足以组建一支常规御林军骑军。

五千人披星赶月,仅用五天便到达雪珠山南麓独龙江畔,一座废弃许久的城池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日轮城,曾经吐蕃东南多勒克部族居住的城市。因为松赞一统吐蕃,迁徙部族人口导致日轮城逐渐荒废。

本已荒废的日轮城因为这支汉唐御林军的到来,暂时热闹了起来。

为了安全起见,一到达日轮城,图燕便派出斥候巡查周围。

月亮从夜幕的之中缓缓出现,月光之下的日轮城显得格外萧索。晚饭过后,斥候来报说从西北来了一支百人吐蕃骑兵。这支骑兵显然不是吐蕃的巡逻队伍,而是冲着日轮城而来。

李玄晟接到消息骑上战马前往城楼驻扎处。

吐蕃百骑见到前方亮起火把,在距离日轮城十丈处停下。

只听吐蕃百骑为首的吐蕃骑将喊道,“请问在此驻扎的是不是卧龙将军?”

“卧龙将军?什么意思?”

御林军士兵喊话道,“你们是哪位座下的?”

“我等是昌都王东则布轻骑营的人马!在下轻骑营百骑长康葛吉。”

突然嗖的一声,一支羽箭从御林军中飞出,射在康葛吉左侧佩刀的挂扣上,康葛吉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冷箭下了一跳。

康葛吉见一人一骑从御林军中走出,来到距离他三丈的地方停下,“你找我所为何事?”

康葛吉催马走上前,

大约一丈时,康葛吉自觉停下,“我奉王命前来,希望能与卧龙将军谈一下。”

“谈什么?”

“自然是合作!”

李玄晟并不清楚康葛吉的目的,继续问道,“我与你们有什么可谈的?”

康葛吉行礼说道,“不不不,卧龙将军,你有我们最需要的?而我们有你需要的?曹肃千公子是我昌都的贵客,自然不会欺骗卧龙将军!”

李玄晟根本不在意所谓需要的什么,他更关心的是其他事情,“你怎么知道我会在此处?难不成又是曹公子告诉你的?”

因为李玄晟脸上带着面具,康葛吉看不清李玄晟的表情,但方才李玄晟的话显然有些不满。何况康葛吉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单凭这一点,他就可能被眼前的御林军杀死。此刻康葛吉心里又惊又怕,他可不想第一次单独行动成为自己的最后一次!

杀还是不杀,李玄晟其实也在犹豫,他们这次潜伏迂回出兵,没有多少人知道。一旦泄露出去,将会引来赤云军的围剿,而结果就是全军覆没。

见李玄晟没有回应,康葛吉问道,“卧龙将军?”

“跟我说说曹公子对你们说的事情,我总要知道他跟你们都谈了些什么?谁能保证你们不是偷梁换柱,说一套做一套?”

“回卧龙将军,赤德赞普刚刚继承天位,属国尚有乱臣扰乱,我王认为不易与贵国再起战乱。所以已将雪珠边境所有军队撤离,表以诚意。

曹公子还为此赠与我王马千匹,金三千两表达谢意。”

李玄晟不禁佩服萧辰平的魄力,要知道那可是三千两黄金和马千匹,李玄晟的下巴差点没掉到地上。

有钱果然任性!关键时刻还特别管用,萧辰平明摆着是在贿赂东则布。打造军队需要钱和马,而这两样是赤德赞普眼下最紧张的资源。

作为赤德赞普的嫡系,东则布自然明白主子的难言之隐。所以由他出面,自当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康葛吉拿出包裹好的羊皮卷,交给李玄晟,“卧龙将军,这是整个独龙江的地图,是由我军参赞绘制。只要您按照图上绘制路线前进,定能轻易夺下金罗城。”

接过康葛吉的地图,李玄晟插在箭袋中,“回去告诉昌都王,多谢他的帮助。康骑长,长途跋涉赶到此地,眼下夜已深,不如在日轮城住下,明日再回如何?”

康葛吉爽快地回绝道,“多谢卧龙将军美意,只是我王交待,必须速去速回,因此不便久留。还望卧龙将军见谅!”

“既然如此,那康骑长一路顺风。”

“多谢,告辞!”

康葛吉策马回到骑兵队中,随即率领部下顺着河道向北方飞奔而去。

李玄晟摘下面具,笑了笑,“跑到倒是挺快!”

安京萧衍府邸内厅堂,萧衍正会见客人,客人大约四十岁,身型高大魁梧褐发蓝目络腮胡,一身白色鎏金西域胡裘袍。

只听萧衍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买买提!可眼下贵国王子公主失踪,我如何跟陛下提议复国之事?”

买买提知道眼前的朋友不肯帮自己,只好选择另谋他处,“萧大人,是我心太急没有考虑到王室问题。如果找到王子和公主,萧大人能否为我龟兹上书陛下出兵相助。”

萧衍微笑着敷衍道,“龟兹与我汉唐交好百于年,更为御林军提供大量战马,是我汉唐不可多得朋友。若能找到王子公主,我自然会上书陛下助其复国!”

买买提起身行礼道,“那我替龟兹百姓谢过萧大人。愿我两国世代交好友谊长存。”

送走买买提,萧衍看着窗外的鹅毛大雪,女儿和儿子正在庭院中玩耍,无奈地叹了口气。

回到自己经营酒楼的买买提来到后院的庭院,走进庭院的厢房门口,敲门听到回答后,开门走了进去。

看到坐在暖炕发呆的迪利,买买提说道,“公主。我回来了。”

迪利看到买买提苦涩的表情后,失落道,“他也不想帮咱们?”

“是的。公主。既然连他也不想参与其中,足以说明汉唐尚未有与呼延部一决高下的意图。更何况眼下汉唐正与南诏大战,也觉不可能为了咱们再起战事!为今之计,咱们只能等。”

迪利有些烦躁不安,“等?那要等多久?一年?三年?十年?还是一辈子?”

艾斯双手在迪利肩膀上,安慰道,“公主,眼下局势已定,我们必须从长计议。虽然目前阿里木没有派人追杀你,可不代表他永远不会这么做?”

说到阿里木,迪利鼻子一酸,泪水没有忍住留了下来,“啪”一巴掌,艾斯和买买提一时目瞪口呆,因为这一巴掌是迪利打了自己,右腮上红色的掌印清晰可见。

迪利擦干泪水,从暖炕上走下,向着艾斯和买买提鞠躬道,“对不起,买买提,艾斯,是我太任性,让你们为难了。

从此以后,我不在是龟兹的公主,我叫唐婉,是买买提你远方亲戚的女儿。艾斯是我的姑姑。”

买买提和艾斯对视一下,心里五味杂陈,他们知道他们的公主要长大了。

第六十三章 烛龙劫

夜空银河繁星如珠,南诏星辰宫观星仪下,烛龙正负手而立,仰望着星空。

双鬓斑白随风吹起,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喜欢上了独自欣赏这美妙的景色。

穷奇傅海生恭敬地站在其右侧身后一丈的地方,他因为有事要报,却不想烛龙正在观星,只好恭候了两个时辰。

烛龙深呼一吸,收回神往,“说吧。又有什么好事来报。”

“天南已在剑川做好防御,正等李靖前去。南石通海方面珏松和蒙骆倒是连胜几场,东北御林军攻势暂缓,尚未有任何举动。派去吐蕃的使者回报,赤德赞普回绝了大供奉您的请求。

大供奉,要不要咱们趁机策反吐蕃怀有异心的部落,让他来个四分五裂?”

烛龙仿佛早已知晓了这些事,面色平静如镜,“罢了。有她度卓玛氏在,那些小杂鱼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想当年葛尔一脉权倾吐蕃,光芒更是掩盖了赞普一族,也不是让人找到机会灭了全族?”

傅海生一时猜不透烛龙的意思,“大供奉?那您的意思?”

“云起随风往,暮雨夜来殇。这一劫是天命所定,非吾所能改变。

说是这么说,可吾命由吾不由天。当年能破鸾星劫,今依然能毁应龙难!

傅海生,你去一趟大理,告诉阁飞信,杀子之仇他如果可以不在乎,那吾便要牺牲整个天南为其陪葬。

另外让珏影带人去一趟太舍城,把他们那个圣女带回来。所有阻挡他们的皆可杀之!”

“是,大供奉!属下这就去。”

烛龙缓步走回自己的庭院,这庭院位于一处矮山上,庭院不过是寻常南诏人家的宅院。

宅院走廊下陌上花还在开放,星光下的陌上花晶莹剔透,发出微弱的荧光。

这时星空西方群星闪动,烛龙眼中闪过异色,“这,这是龙星聚?怎么会?难道这劫来自天南?”

天南大理阁府,阁飞信正批阅着下属的文书,没想到却来一位不速之客。

阁飞信虽看他不爽,却只能碍于某人的面子招待一番,“傅先生,别来无恙。不知此次来访所谓何事?”

傅海生自知阁飞信看不起他这种监管牢狱的人,也不想跟他多说废话。

“自然是大供奉他老人家,要我来慰问一下前方作战的赤云勇士!”

阁飞信心里骂道,“慰问?非明是来督战吧。”

“奥,那老臣替我赤云军儿郎谢过大供奉。”

“阁老,恕在下冒昧,不知眼下剑川局势如何?胜算几成?”

“进攻天南的是汉唐李靖,他如今正占据纳溪一带,尚未有其他行动。至于胜算,那就要看他们是不是真想进攻我天南?如果真战,那他们所要付出的代价,恐怕比咱们要惨烈的多!所以眼下只能是五五开!”

傅海生对阁飞信的回答显然不满意,这老家伙明显着是在拖延,果然这人老了,没有了当年的锐气,变成老骥只会当缩头乌龟。

不过傅海生可不敢正面这么说,他阁飞信是南诏人心中的战神,所有南诏统领在他面前也只有仰望的份儿,甚至南诏王也得对他礼让三分。

傅海生跟其寒暄了几个时辰后,便离开阁府回到驿站。

阁君泰正好带兵拉练从外回来,听说傅海生来过后,立马找到了自己的祖父。

阁君泰笑嘻嘻地问道,“阿公,我听人说,傅先生来拜访过您?”

阁飞信没理会阁君泰,冷嘲热讽道,“来过。还催我赶紧与汉唐御林军决战,好南诏百姓放心。

哎,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做起事来都不让放心啦。”

阁君泰他可清楚自己阿公的意思,“阿公,您瞧你您说的,您是老当益壮。那些小人不过是羡慕妒忌你罢了。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我会往心里去?如果真要是那样想,我不得气死多少回啦!我只是猜不透烛龙的意思?他难道真打算与汉唐开战?让整个南诏百姓置身于水火之中?”

看到自己阿公那吹胡瞪眼变来变去的表情,阁君泰在心里偷偷乐了起来,敢情是傅海生惹到了他。

“阿公,汉唐意欲扶持蒙诏,趁机攻打我南诏,此等奸计若是得逞,岂不更让南诏百姓陷入水火之中!

他汉唐如此欺人太甚,我等为何不教训一番?”

阁飞信怒斥道,“你懂个屁?”

阁君泰赔笑道,“嘿嘿,我是不懂,还望阿公给孙儿解释一下。不然凭我这脑子,还是不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阁飞信缓缓说道,“在千年前我南诏并没有什么王族,大家不过是各自为政,只是后来因为人皇的到来,击败可原土著,成为南诏的王。

那时人皇有两位护法四个守护,他们是人皇最为信任的下属。

再后来人皇离世,他的子嗣分成两家,也就是后来的舍龙诏和蒙诏。两诏非别由各自的护法庇护,只是这两位护法并非同时出现,而是一位出世一位隐世,哪个护法出世的时候,哪家就会成为王族。

可到了上任烛龙,他破坏了规则,杀了青鸾的现世人,护佑了自己的王族。后来这任烛龙依然做了同样的事!”

阁君泰听到这些奇闻,一时也来兴趣,“阿公?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你提起过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阁飞信解释道,“因为咱们阁家便是曾经云南之地的土著!咱们的典籍中记载了关于太多过去的事情。只是你从来不看而已。”

“阿公,照你这么说,他们之间的战争完全是王族之争?谁赢了,谁便是这南诏的主人?汉唐不过是幕后的推手!他们只是希望找一个更好操控的傀儡!”

“嗯,确实如此。原云南之地的土族都被消灭殆尽,唯有咱们阁氏还在。说实话,我不想为了他们之间的争斗,牺牲我大理的勇士。他们才是这云南之地的主人。

为了那些外人,不值得我去那样做!”

阁君泰这才明白阁飞信为何迟迟不肯出兵,原来事情是这样!阁飞信不战,烛龙也奈何不得。可阁君泰清楚烛龙是个怎样恐怖的人?万一烛龙要杀了他们?他们该如何防备呢?

“阿公,既然您不想开战,不如咱们摸摸汉唐的底儿如何?没准他们还封您为大理王呢?”

阁飞信叹气道,“怕就怕蒙诏不会认同,咱们阁氏对他们而言,同样是个难以接受的存在啊。”

阁君泰狠色道,“那咱们就灭了他们?”

第六十四章 烽火燎原

距离年关还有七天,为了前线将士能过得稍微好点,汉唐户部再次批下调拨文书,这几日武器和粮草正源源不断的送往前方。

孙逊派人接手粮草和武器,在接手的时候,孙逊发现了大批桐油。桐油虽说是行军不可必备的储备,可看到眼前如此规模的桐油,着实让孙逊下吓了一跳。此外还有一样好玩的玩意,让孙逊猜到了李靖意图。

想到可能发生的事,孙逊看向李靖的住处。他终于狠下心来,跟天南开战了。

剑川天险是大理最重要的守关,只要攻破大理便无险可守,那时他们便能与天南正面开战。

李靖在厅堂中摆弄着沙盘,问向身旁的侍卫官,“最近风向如何?可有积雨云?我要的机关鸟到位了没有。”

“回将军,最近起了北风,原本积雨云厚重,却被这寒风吹的无影无踪。三百机关鸟已全部运抵,孙将军正在查验。”

李靖笑道,“好,天助我也。传令下去,明日寅时进军剑川!”

剑川因为地势较高,驻扎在山上的赤云军虽穿着暖和毛皮衣服,却依然能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这一日寅时,赤云军的士兵如往常一样在剑川护道上巡视,忽然山下传来阵阵陶罐破碎的声音,“不好!有敌袭!”

一时间,剑川响起预警的鼓声,还在休息的赤云军被惊醒后,立刻动身前往护卫城墙。

剑川守将是阁君泰的表叔阁烈,阁烈在护卫城墙上借助月光,看到从山下正不断抛上来的黑色物品。

阁烈也摸不透汉唐御林军在搞什么,骂道,“这些汉唐狗儿到底在做什么?”

“将军?你看天上?”

阁烈抬头一看,只见黑压压的飞鸟正飞向他们。

阁烈大声喊道,“不对!弓箭手!把这些东西给我射下来”

密密麻麻的羽箭射向飞鸟群,只见一只只飞鸟被射中后,有的掉了下来,有的撞到城墙上,有的掉在城墙之上。

这些毁掉的飞鸟,在落下的一刻,便自燃起来,化作一团团熊熊的烈火。

还没等赤云军反应过来,就看到城墙下一条条火蛇出现在眼前,最终汇聚成一片火海。

火海如同远古洪荒巨兽,将整个剑川包围起来。

李靖骑在战马上,看着自己的杰作,脸上露出森然的笑容。他明白这一把过后,他恐怕要被人做文章了。

盛有桐油的陶罐仍然抛向剑川,在加上北风的协助,剑川的护卫城墙愣是被烧成了暖炕头。

城墙上的赤云军变成了被火烤的鸭子,阁烈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一时没有反应,如果不是下属提醒,他都忘了去拿水救火。

“来人!拿水!拿水救火!”

“大人,不行了,汉唐御林军攻势太猛,火势越来越大,咱们的护卫城墙都快城火炭啦。”

“成火炭又如何?赶紧给我拿水救火。你再敢扰乱军心,信不信我斩了你!”

就这样汉唐御林军不断地抛掷桐油罐,赤云军则提着水桶去灭火。约莫持续了两个时辰,天亮之时,汉唐御林军方才停止进攻。

原本青杉遮盖的剑川,被烧成了荒山,大火生成的浓烟不断涌向剑川南方,守卫在此大赤云军不是虚脱倒地,就是因为因为吸入浓烟窒息而死。

阁烈听到下属的汇报,一拳砸向地面面目狰狞,仿佛是头发怒的饿狼,“这李靖真是好歹毒的计谋。”

“将军,大火尚未扑灭,我们该怎么办?”

阁烈看着望向自己的下属,想了想后,“他能用此计策,就表明他根本不打算留下剑川。既然如此,我们便趁了他的心意!”

“将军,难道您想毁了剑川?”

阁烈解释道,“并非毁,而是跟他们来场赌局。大火过后他们一定会进攻,你们派人将所有干草藏在城墙下和房舍内,待他们大军攻来就点燃干草。”

“可是大人咱们这样赌,他们能上当嘛?若是他们上当,再弄来那些鸟,咱们不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下属所说,阁烈不是没想过,可如今军心不稳,守卫剑川的赤云军仅仅两个时辰就损失过半,自己的下属偏将更是没了战意,所以他要赌一次。

望着仍在燃烧的大火,阁烈正色道,“诸位,剑川是我天南最重要的城关。阁帅将剑川交给咱们,咱们要是没有守住,着实丢了赤云军的颜面。”

下属部将顿时心生愧意,纷纷低下头。

阁烈继续说道,“禾连,纳溪城守将禾重是你堂兄,他战死沙场,无愧我大理赤云军威。我等若是丢了剑川。岂不是让他白白战死?”

禾连双手握刀说道,“末将知错了。末将愧对堂兄,愧对赤云军!末将同意将军计策!”

见禾连同意,剩下两位偏将自然也同意,他们清楚阁烈这是要血战到底。

忽闻城墙上传来士兵的声音,“将军,那些鸟又来了?”

阁烈拔出佩刀,走上前看向天空上的机关鸟,“来了么?”

见到剑川内燃起大火,孙逊便下令自己的御林军进攻。大军一路挺近翻上城墙,与赤云军展开白刃战。

赤云军且战且退,退下城墙,向着剑川的南门退去,汉唐御林军破开石门,涌入剑川内城。

阁烈带人退到南门停下,南城墙上弩机排起接连齐发,杀到南城门的汉唐御林军被弩机射出的弩箭穿成肉串。

孙逊所属的御林军杀到内城,听到敌军退到了南城门,便催马前往南城门。

阁烈这时下令,“放火!”

火箭如天火流星落下,房舍与街道接连烧了起来,一时间剑川内大火四起,冲进剑川内大汉唐御林军被大火围困,孙逊勒紧缰绳,方才控制住自己的战马。

孙逊催马撤离火海,怒骂道,“这守将倒是学的不慢。”

看到剑川城内的大火,阁烈骑上战马,手中马刀发出刺眼的寒光,“各位,随我杀!”

“杀!”

孙逊听到赤云军的喊杀声,急忙组织御林军回击,“先锋御林军听令!布阵杀敌!”

穆延见剑川内厮杀声此起彼伏,便看向李靖,李靖却没有看他。

大约声音减弱后,李靖方才让穆延出击,让孙逊得了先机,穆延憋了一肚子火,用最快的速度冲进剑川。

被阁烈包围的孙逊在听到御林军的号声,大笑了起来,因为穆延这头狼崽子来了。

穆延身先士卒挥舞着手中长枪,长枪其疾如电,枪枪夺人性命。

阁烈见到汉唐御林军又攻入人马,再次下令放火箭,只是这一次的火箭,让他们也没了后退的道路。

穆延赶到孙逊身旁,嘲讽道,“你还没死啊?”

孙逊回击道,“你都没死,我怎么可能会死。”

看到火箭不断飞出,孙逊拔出自己的御林长枪,“穆延,咱们比比谁先杀了这剑川守将如何?”

穆延转动长枪,随后压低身子,催马疾驰而出。

李玄晟望向北方山道,山道的密林中飞出数十只飞鸟。

上官见李玄晟停了下来,问道“世子?看什么呢?”

“没什么?今日夜晚估计就能到达落九天。咱们得小心点,我听听那里是南戎部族的领地。南戎虽与大理不和,却也不一定对咱们友好。如果遇到,想来也件麻烦事!”

“世子你多虑了,南戎早已不是过去的南戎,如今的他们不过是生活在南诏中的可怜人。没必要担心。”

“但愿如此吧。”

第六十五章 南戎少女骨谷

剑川一战,哪怕是李靖提前谋划,汉唐御林军仍然损失九千兵马的代价方才夺下剑川。这一战剑川赤云守将阁烈重伤被俘,自己的副将和部下全部战死。

因为两场大火的缘故,剑川城墙几乎被熏成了黑色,有的地方甚至出现了一丈宽的裂缝。城中大火扑灭后,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糊味。

这剑川如果想要恢复原样,短时间怕是不太可能。孙逊望着南方的天南群山,心中担心的反倒是李玄晟他们。孤军深入天南背后,可不是谁都告诉做的。

穆延骑马来到孙逊所在城楼的下方喊道,“孙逊,别发愣了,主帅有要事找咱们。去晚了可是要受罚的。”

孙逊回过神,走下城楼与穆延前往李靖的营帐。

傍晚时分血阳西下,一位身穿雪豹皮衣少女正骑着枣红骏马,悠哉地走在独龙江南岸的山道上。少女大约十六岁左右,柳眉杏目小麦肤色,藏青色玉珠发带由额头向后,将及腰的黑长发编成蝎子辫。身后背着箭袋和木弓,两把短刀一左一右挂在腰带上,雪豹皮衣下是南戎军的军甲。

走到一段山道下坡时,她发现左岸原本废弃的山路密林中升起数十条清烟。察觉到异常后少女便停下,将马拴在一旁。自己则从山道上一路小跑,前往清烟升起的地方。

爬上树木,少女看清了这清烟的来源,只见数千衣着甲胄的士兵正坐在地上吃饭。

在她的印像中,南诏士兵的盔甲并不是这种样式,吐蕃的也不是这种,一个接一个的疑问浮现在少女的脑海中,他们到底是哪里的士兵?他们这是要去哪里?

从树上滑下,少女回到山道,骑上坐骑向着自己的部族奔去。

图燕接到斥候的消息后,立即向李玄晟汇报,“世子?”

李玄晟还在吃饭,正准备给自己弄点干货,“怎么了?”

“方才斥候发现一名南戎士兵出现在南岸,为了不让咱们的行踪暴露,他们已经将她拿下。”

李玄晟用筷子将泡好腊肉从热水中夹出,放进铁碗内。

“嗯?压过来看看!”

图燕见李玄晟还在吃饭,问道,“现在?”

李玄晟点头道,“嗯。问问题又不妨碍吃饭。”

南戎士兵压过来后,李玄晟注意到是女孩,用筷子指向被五花大绑的女孩,“你自己说呢?还是我问你回答?”

南戎少女怒视李玄晟,冲着李玄晟嘟嘟地说了一大堆话。李玄晟虽然听不懂,可南戎少女的表情明显是在骂自己。

李玄晟丝毫不理会南戎少女的话,继续吃着自己晚饭。南戎少女骂了许久一时口干舌燥,肚子里还发出咕咕的响声。

看着李玄晟在自己面前又吃又喝,南戎少女用幽怨的眼神看向李玄晟。

李玄晟吃饱后,将碗筷放在一旁,抽出自己的佩剑,笑嘻嘻地看着南戎少女。

南戎少女以为眼前的少年要杀自己,顿时心生恐惧,闭上了眼睛。

这时上官走了过来,“世子,你找我?”

李玄晟一剑斩断绑住南戎少女的绳索,“咱们这些人里就你懂南诏语,你来审问她吧。”

上官爽快地应声道,“交给我吧。”

李玄晟坐在一旁,听着上官用南诏话审问这位南戎少女。果然跟他想的那样,这南戎少女懂南诏话。最让李玄晟无语的是,这南戎少女看上官的眼神怎么那么特别呢?好像是黄宗羲以前看天书楼女门生的眼神。

果然颜值高对异性来说,那是亘古不变的第一标准。显然这南戎少女对上官洛寒一见钟情了。

忽然李玄晟心生一计,咧嘴笑了起来,心想,“我真是太聪明了。”

上官问完后,跟李玄晟汇报道,“她叫骨谷。是南戎首领骨鹿的小女儿,她这次是独自外出游玩恰好经过这里!”

李玄晟方才听她们两个说的时间够久,好奇道,“就这些?”

上官尴尬地说道,“她还问了些私事,不过都被我回绝了!”

李玄晟拉着上官走到一旁,悄声道,“我说,我方才见那骨谷看你的眼神有点那个,正好咱们经过南戎,不如你牺牲一下,怎么样?”

上官瞅了一眼李玄晟,“世子,要不要这样做?嘿嘿,不太好吧。”

李玄晟拍了拍上官的肩膀,“我看那骨谷除了肤色稍微黑点,姿色不差啊!怎么?不满意?”

上官回头看向骨谷,发现这姑娘也在看自己,甚至还冲自己笑。

上官拍了自己一巴掌,他多希望这是一场梦。

“那剩下的就交给你了!我等你的好消息!”说完李玄晟忍住没笑出来,一路小跑离开。

上官见李玄晟跑掉,只好接受这痛苦的事实。他可是知道南戎的习俗,要当南戎人的姑爷,比得道成仙有过而无不及。

骨谷肚子咕咕响起,有些不好意思说道,“那个,我有些饿了!你能把我的背囊还给我嘛?”

上官将骨谷的背囊取回,骨谷接过打开背囊,拿出用叶子包裹的食物。

上官闻到肉香味,“好香啊!”

骨谷将叶子撕开,叶子里面包着居然是夹有肉丝的饭团。只不过骨谷吃饭的模样只能用豪爽来形容。

李玄晟离开后,来到了黄宗羲和罗易的营帐,黄宗羲正在写什么,而罗易盘腿打坐,练习内家的呼吸之法。

见到李玄晟,黄宗羲收起笔,神色有些慌张,“世子?你怎么来了?”

“我没事走走,顺便过来看看你们睡了没?写什么呢?给我看看!”

黄宗羲傻笑道,“字太丑,还是不要拿出来丢人了。”

罗易冷不丁地从黄宗羲那里夺来册子,却发现册子里画的是一个女子的画像。

李玄晟看到后,调侃道,“咦?宗羲!这不是赵文君嘛?怎么忘了你家唐门小妞了?”

黄宗羲脸一红,辩解道,“哪有啊?苍天可鉴,我喜欢的人一直赵文君好不好?”

李玄晟和罗易对视,异口同声道,“不信!”

黄宗羲抬头挺胸正儿八经的说道,“且,不信算了。反正我这辈子非她不娶!”

李玄晟想到赵文君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挖苦道,“我看你还是先洗洗睡吧!赵大小姐可不是谁都能追到的。”

“那你也不是跟殷若离走到一起了么?”

“滚滚滚,我什么时候跟她在一起了。朋友,懂不。”

“朋友,嘿嘿。那种朋友吧。”

“嘿小子,几天不收拾你,皮痒了是吧。站住,别跑。”

第六十六章 天南的军神(一)

剑川兵败的消息传到大理,阁氏族人纷纷来到阁飞信的府邸前,请求族长出兵进攻剑川。

任凭阁氏族人跪在府门前如何请求,阁飞信始终闭门不见。接连三天,阁君泰见族人始终不肯离开,只好去找阁飞信。

“阿公,叔伯们已跪了三天,您不去看看嘛?”

阁飞信正执笔抄写笔录,“既然这么喜欢跪,就让他们继续跪好了。顺便告诉他们,如果真想杀敌,就自备战马去前线。我绝不阻拦!”

“是,阿公!孙儿这就去劝劝叔伯们回去!”

在阁飞信面前,阁君泰根本不敢多说一句,他也很想问清楚阁飞信为何始终按兵不动,他究竟在想着什么?曾经叱咤江场的南诏战神,难道真的如他人所说老了?

走出府邸,众人见到阁君泰出现,本以为是阁飞信要出兵,但看到阁君泰摇头时,他们明白是自己想多了。

“君泰,如今剑川失守,我天南已无关可守,汉唐御林军必将大军压境。到时候再不反击,咱们就真的没有机会啦。”

“大伯,你说的我又何尝不知呢?可阿公执意如此,我等也无能为力。各位叔伯,还是请回吧。不然阿公他老人家动了真火,到那时可就真长跪不起了。”

见阁君泰下逐客令,其他人只好不甘心地起身各回各家,他们明白这天南是谁说了算。阁飞信始终按兵不动,必然有他的理由。

阁君泰等所有人走后,又回到了阁飞信的书房。

阁飞信将抄好的经文合起,经文上写有“般若心经”四个字样。

阁飞信让阁君泰坐下,将抄好的经文交到他的手中。

阁飞信点起檀香,问道,“他们都回去了吧。”

“嗯,叔伯们都回去了!”阁君泰欲言又止,“可”

“我以前常说你聪明,比你父亲更能看透事情的真相!如今看来,你比你父亲还是差的太远啊!哎,也是我教导无方,耽搁了你。”

阁君泰心生愧意,“是孙儿让阿公失望了。如果不是我未能把蒙归义带回,也不会造成如今的局面。”

“孙子有云,善用兵者,避其锐气,击其惰归,此治气者也!

李靖骁勇善战,且善用奇兵布阵之术,眼下他们锐气正盛,兵锋势不可挡,我们唯有暂避其锋芒。

如果我让你们去,你该知道后果!”

阁君泰猛然醒悟,李靖这柄剑自出兵之时已然开锋,一路过关斩将,非赤云军能敌。

阁飞信先后用凉山纳溪剑川三关来消磨李靖的锐气。

原本从安京出征的七万大军,如今死伤近一万六千。还要派兵驻守关卡,再去一万,李靖自己也发现自己可用兵马其实越来越少。

剑川虽破,可李靖所剩人马不足以与主力完好无损的赤云军想比。这场仗的开局李靖虽赢却输,阁飞信虽输却赢。李靖如果继续进军天南,那他必败无疑。

阁君泰这才意识到什么叫做大将之间的较量。

“孙儿受教了!”

李玄晟的人马继续向东南进军,因为有骨谷当向导,他们得已绕过落九天,进入南戎地界。

一路上骨谷始终跟在上官身旁,上官按照李玄晟所说,耐着性子陪着骨谷交谈,这好感度蹭蹭地往上走。

南戎地界永都城,这是一座隐藏在云川山脉和独龙江城池,城墙多用四方石砌成,城中建筑楼阁多为木竹结构,建筑风格颇有蛮荒的气息。

见到有近千人的军队出现城外,城中南戎士兵立即集合到城楼上,百人步兵率先出城,拦下这支来路不明的军队。

“你们是哪里来的?如果不能表明来意,我等当以敌人对待!”

不想可这支军队中,有位跟他们装束一样的少女催马走出,此人正是给李玄晟当向导的骨谷。

“哪来的敌人?你们怎么对待我带来的客人?”

步兵头领惊讶道,“啊,大小姐?怎么会是你?您从哪里领来的如此多军队?他们貌似不是南诏的军队吧?”

骨谷指向身后的汉唐御林军,“你懂什么?他们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父亲和大哥呢?”

“族长正和少主在议事厅会见客人。”

“客人?哪来的?”

“是舍龙诏的使者!”

骨谷心中担忧道,“不好,还是赶紧让他们撤离!不然败露了他们行踪,可是要倒大霉的。”

骨谷催马来到李玄晟跟前,对上官说道,“城里来了舍龙诏的使者!我劝你们还是赶紧走吧!不然让他们发现,你们到时候想走都走不了了!”

上官将骨谷的话翻译给李玄晟,李玄晟反倒笑了起来,“来都来了,怎能不拜访一下呢?上官跟大小姐说一下,我们要进城拜会南戎族长!”

骨谷听完上官的话后,指着李玄晟说道,“你是不是不要命了?南戎城中还有八千勇士,你们这点人进城还不被一锅端了?”

李玄晟冷笑道,“那到要看看你们的南戎勇士,有没有那个能力了?”

南诏太和城王宫内,珏玉看到南戎族长骨鹿送来的礼物,顿时怒火冲天,“这草莽蛮子是想反了不成?居然敢斩了我的使臣!来人,给我传珏子胥!”

大臣们见珏玉大发雷霆纷纷跪地,“大王息怒啊!”

珏玉双拳紧握对着群臣咆哮道,“息怒?你们让孤怎么才能息怒?使臣被斩你们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有踏平南戎才能让平息孤的愤怒。”

“大王,此事万万不可啊!如今我们正与汉唐作战,前线本就吃紧,如果调回珏将军,恐对前线战事不力啊!”

“是啊!大王!我们还是从长计议吧!”

珏玉此事正在气头上,又想到大理先后丢了纳溪和剑川,嘲讽道“大理的赤云军呢?他们在做什么?自己家的奴隶居然敢做出这等大事!他们作为主子难道不该变态嘛?难道是被他李靖打傻了不成?”

珏玉此话一出,朝堂之下一时哗然,他大理可不是什么杂牌军!那可是南诏三大主力军之一的赤云军啊!珏玉这明显是被气糊涂了,才会说此等胡话。

第六十七章天南的军神(二)

骨谷带李玄晟等人进入族长府邸,将他们安排在主堂偏室。自己则去拜见父亲骨鹿。

南诏使者见到骨谷,自然友好行礼已视尊敬。只不过这个使者,看骨谷的眼神有些热情过了度,甚至有些轻浮的意味。

骨谷是什么人,自小到大从来没有人敢用这种眼神看过她。碍于父亲在,她微笑示意,但那笑里藏刀的笑容,让坐在她身旁的大哥骨西朗都感到了阵阵寒意。

骨鹿身型彪悍,方脸浓眉星目络腮胡,大背头上带着镶有骨族纹饰的发带,骨鹿平日装束多是红色军甲服,颇有大将之风。

他的大儿子骨西朗,跟骨鹿外貌相似六成,明显是年轻版的骨鹿。

南诏使者继续说着方才的谈话,“骨大人,不知方才本使的提议您意下如何?”

骨鹿别看是个粗犷的汉子,他可是出了名的老滑头,“使者所说虽言之有理,却不符合我族跟天南的约定。

不管怎么样,天南始终是我族的宗主,我族的一切军事行动,必须有军神同意方可派兵。”

南诏使者有些愠怒,轻笑道,“哈哈,骨族长,你这句话,本使可就不明白了?在这南诏,究竟是吾王说了算,还是他阁飞信呢?”

骨鹿冷笑道,“对南诏而言,自然是大王说了算。可对于我南戎而言,是军神说了算!”

南诏使臣一时语塞,指向骨鹿,“你!”

“骨族长,你可知道你这些话意味着什么?”

骨鹿用右手小指掏了掏耳朵,故作不懂道,“在下是个粗人,并不明白使者大人说的是什么意思?还望使者大人解释一下。”

“他的意思是在南诏得罪阁飞信尚能保命,但得罪了王,便是死路一条。”

骨西朗起身冲着这三个陌生人喊道,“你们是什么人?”

南诏使者见到这三人的服饰,大惊失色,“汉唐御林军!”又指向骨鹿,“好啊!原来你们南戎早就私通外敌。骨鹿,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骨鹿看着眼前的三个人,为首的少年七尺左右,仪表堂堂。他左侧持刀汉子,跟骨鹿是一类人。至于右侧男子,完全是白面书生,样貌俊秀,气度不凡。

他知道这三人是自己女儿带来的,所以并不意外。唯一意外的是他们为何在这时出来,目的是什么?

只是这样为什么在南诏使者说出汉唐御林军时,骨鹿便都明白了。可他依然装作不知道,汉唐御林军明明与赤云军在前线作战,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南戎,骨鹿心里再次出现一堆问题。他们要做什么?

南诏使者明显感觉到自己是进了狼窝,可他绝不能让自己方寸大乱,故作镇定道,“骨族长,你是不是该交待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骨鹿正打算说什么,却不想被自己的女儿抢了先,“他们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带他们来的!”

骨西朗可不是他这不懂事的妹子,质问道,“骨谷?你知不知道你说什么?”

骨谷显然不清楚南诏使者那些话的意思,“我知道啊!我不是在回答使者大人的问题吗?”

看到南诏使者阴晴不定的脸色,骨鹿双手交叉,托着下巴,“使者大人,方才我女儿的话你可听清楚了?”

“自然听的一清二楚?”

骨鹿斜视南诏使者,那副神情根本是在藐视他,“既然听清楚了,那我也没什么可交待的!”

南诏使者被骨鹿这句话差点没气死,没什么可交待的?这骨鹿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眼前的人可是汉唐御林军,他们是南诏的敌人。

南诏使者指向李玄晟等人,“骨族长,他们可是汉唐的御林军,你拿下他们,便是有功于南诏。我一定在大王面前替你美言一番!”

骨鹿看向李玄晟,李玄晟冲骨鹿微微一笑,随即说道,“南诏使者,你貌似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

李玄晟晃动着右手食指,“我既然能出现在此处而不被抓,自然有我的方法!如此简单道理,难道你不懂?”

南诏使者心里发虚,他怎么可能不懂,只是他现在不能确定骨鹿是否也参与其中。

“本使确实不懂!我只知道这是南戎,他的主人是骨鹿!主人都没有变态,我自然不能妄断!”

李玄晟继续说道,“那好!我就告诉你,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因为是阁老将军让我们来这的!另外我这里还有赤云军的嫡系令牌。”

当李玄晟拿出那块黑金赤云令时,南诏使者直勾勾地看着令牌,绝望道,“大理赤云令!”

李玄晟对骨鹿客气地说道,“骨族长,您应该这赤云令代表什么?”

骨鹿起身行礼道,“末将骨鹿见过赤令使!”

图燕和上官彼此对视,会心一笑,“咱们的世子是越来越贵演戏了!”

“是啊!我都不知道他有赤云令!”

“起来吧!”

南诏使者在一旁直接傻了,他现在脑子里唯一想要做的就是赶紧离开,回去告诉南诏王,大理赤云军反了!

只是他还没有行动,骨鹿已派人将他砍了,送往太和城。

李玄晟表明身份,最开心依然是骨谷。大理赤云令,那可是天南军神阁飞信的信物。只要有它在手,整个天南你完全可以横着走。

骨谷对上官的好感又进了一步,这让上官很头疼。因为他觉得的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没准哪一天自己会被着丫头来个霸王硬上弓。

骨鹿斩杀南诏使者,他自然清楚带来的后果。

“大人,依我对南诏王的了解,他一定会派人来攻打我南戎。到时候,还望大人帮忙。”

李玄晟看着眼前故意示弱的骨鹿,微笑道,“大家都是自己人,帮助是理所应当的。”

骨鹿知道自己的女儿对李玄晟手下上官颇有好感,甚至可以说已经喜欢上了他。

“奥,不知道大人所说的自己人是什么意思?”

“那骨族长你认为的呢?”

骨鹿随即说道,“小女十八,也已成年,我看她对大人手下的上官副将颇有好感。不知道上官副将可有家室?”

李玄晟一听,心里乐开了花,这骨鹿敢情是想巴结自己啊。不知道他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后,会是怎样的表情呢?

上官啊上官,为了本世子大计划,只好“牺牲”一下你唠!

第六十八章 天南的军神(三)

李玄晟的身份公之于众后,骨鹿对其格外友好,好到让李玄晟都觉得有些腻。

一日晚宴,李玄晟喝得伶仃大醉,更把陪他喝酒的骨西朗喝到了桌子底下,骨鹿见状只好派人将他送回住处。

李玄晟被下属接回住处时,还醉醺醺地喊着再来,甚至还打起了拳。如果不是图燕阻拦,李玄晟说不定能把房子给拆了。

骨鹿的人走后,图燕关上房门,上官将李玄晟放在卧床上。

李玄晟依然喊着,“再来!再来!”

听到门外人走后,图燕走了过来,“世子,他们的人都走了。”

李玄晟起身,上官拿来陶罐,只见李玄晟一阵干呕,那吐出来的秽物,差点没把上官熏倒在地。

吐完之后,李玄晟拍了拍胸口,“舒服。”

上官白了一眼李玄晟,将陶罐盖好盖扔到屋外。

图燕拿出一份信交给上官,上官看过后,冷笑道“这骨鹿不傻嘛。居然知道派人去天南查我们的底!

啧啧啧,如果真要他们知道咱们是假的,他一定会用咱们的人头去将功补过!”

图燕插嘴道,“世子,骨鹿已有疑心,我们一下步是不是要解决掉他们?”

李玄晟点头说道,“那送信之人一定要让他活着。我留着还有用!

骨鹿是南戎的首领,拿下他便是得到了南戎所有军队的指挥权。上官,接下来就看你的了!我知道这么做有些不厚道。可为了赢下这场仗,只能如此了。”

上官知道李玄晟想让自己做什么,能用此计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南戎,那他的牺牲也是有所值。再说他一个大男人娶了南戎族长的漂亮女儿,怎么看吃亏的也不是他吧。

听到敲门声后,图燕开门将,来人将斗篷摘下露出自己的容貌,“世子,您找我?”

这人虽身穿御林军盔甲,却没有英武之气,反而像是个乡下的土包子。

此人年方二十,七尺有余,肥头大耳眼细去针,笑地时候八字胡还跟着眉毛一起动,那肚子跟个球似的,也不知道今晚又吃了多少。他便是洛阳王在不久前,从故人那里要来给李玄晟当幕僚的南宫献。

南宫献出身于荆州南宫世家的旁系,少时虽成名,却只因生于旁系,得不到名师授业,只能去寻常书院择业,业毕后在自家产业管理账目。其父南宫凤曾在洛阳王军中担任幕僚客卿,因有功得洛阳王一诺。于是南宫凤便借着南诏战事向洛阳王推荐了自己的儿子。

没见到李玄晟之前,南宫献认为李玄晟不过是个皇家子弟,跟他见过那些世家子弟没什么两样。可真正见到李玄晟时,南宫献才算明白什么叫做出身好又努力!

别看李玄晟整天带兵在外,晨练早读却从来没有落下。二人在聊到书中见解时,李玄晟的想法更让南宫献啧啧称奇。李玄晟这种新颖的思路也让南宫献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对于下属,李玄晟那是大棒加蜜枣,因此李玄晟有了一个小阎王的称呼。

李玄晟示意上官将截获的信件交给南宫献,南宫献看过后,摸着自己八字胡,想了片刻后说道,“世子,骨鹿这人外憨内奸,寻常办法不一定对他有用。属下以为需由内而外拆分他们。”

“继续说下去!”

“属下这几日查探得知,骨鹿还有一胞弟骨勃傣,因为不是嫡出,骨鹿在成为族长后便让其出了南戎,如今此人在香八黎做司长,他在那里颇有声望。另外香八黎还有四千壮侗步兵,是仅次于永都城的第二大势力。”

“那其余势力还有哪些?”

“其余势力多是些小角色,左右不了南戎如今的格局。”

图燕随即说道,“如此说来,南戎境内唯一能跟骨鹿一较高下也只有骨勃傣。按照南宫兄弟的意思,咱们莫不是要联合他们?”

南宫献嘿嘿笑道,“非也!非也!我们不但不联合他,还要送他一程!”

李玄晟轻揉着自己胃说道,“照你这么说来,骨勃傣莫不是跟南诏走的近?”

南宫献对李玄晟所想并不惊讶,“正是如此!骨鹿心里只有天南大理一个宗主,对南诏始终不屑一顾。这让南诏王很是头痛,因此他暗中拉拢了骨勃傣。如果不是咱们汉唐对南诏用兵,南戎怕是早就易主了。”

李玄晟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道,“既然如此,那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这段期间所有人都听从你的调遣。”

南宫献拱手行礼谢道,“是,世子!”

骨鹿派出的信使回来后告诉骨鹿,李玄晟的身份是真的,甚至还带来了阁飞信的亲笔信。

知晓后,骨鹿更是开怀大笑,对着自己的女儿说道,“果然是自家人!”

骨谷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在说什么,她只知道父亲现在十分高兴。

只不过这份喜悦的心情还没有持续多久,骨鹿便收到了其他坏消息。自己的胞弟骨勃傣正与南诏王密谋要讨伐他。

骨鹿撕烂密信,怒骂道,“这个吃里扒外的狗杂碎!当初就不该留着他。”

骨西郎刚走进厅堂,见父亲生气,走到骨谷身旁问道,“父亲这是怎么了?谁惹他了?”

骨谷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刚才还有说有笑。突然卫兵送来一封密信,就这样了!”

骨鹿见骨西朗出现在眼前,“西朗!”

“西朗在,父亲可有什么事要吩咐?。”

“明日你跟我一起带兵去香八黎,征讨那个狗东西!”

“是,父亲。那咱们点多少兵马?”

“全部!”

骨西朗诧异道,“啊!全部都去,永都城谁来看守?”

“自然有李将军替咱们看守。”

骨西朗犹豫道,“可父亲,他们毕竟是外人,信得过嘛?”

“我派去天南的信使今日刚刚回来,跟我禀报过,李将军确实是军神大人的友军。军神名义上是跟汉唐作战,实际上早就与汉唐达成共识意图覆灭南诏。”

在骨西朗的心中,阁飞信是他只能仰望的军神,昔年能有幸一睹军神风采,让他这个小迷弟欣喜若狂。只要军神认定的,他都会全力拥护。

骨鹿所说的话,对骨西朗而言无疑于惊天霹雳。军神要推翻南诏王,这南诏的天,怕是要变天了!

如果被阁飞信知道此时南戎的真实情况,他没准会吐一口老血。南宫献此番计谋,在南诏的后院点起了一把烈火,这火会越来越大,照亮整个南诏的天空。

第六十九章 猎物?

年关除夕上半夜,安京街坊到处起传来爆竹的声响,安京洛阳王府内灯笼高挂其乐融融,府邸的仆人正在准备年夜的饭菜。

洛阳王李青身穿玄色盘龙王服,头戴玉金冠,正在王府内堂殿看着外面下起的飞雪。

瑞雪入除夕,到是个好兆头。年关除夕夜作为一年中最为热闹的节日,本是一家团圆庆祝的日子。眼下李玄晟身在前线,缺了这个惹事精,家里的气氛虽算和睦,缺也少了一份热闹。

接到李靖的来信,李青对自己这个儿子更是挂念。一个人带兵独闯天南后方,区区五千人马,对于南诏几十万雄兵而言,无疑于羊入虎口。是谁给了他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胆子。想到这里,李青真想把这小畜生抓回安京,赏给他一百军杖。让他记住什么叫做三思而行。

说到李玄晟他便想起作为李玄晟上司的李靖,李玄晟初生牛犊不怕虎,他这样做难道就不怕李玄晟全军覆没?说到底李青还是在意李玄晟,毕竟李玄晟是他李青的儿子,不是他李靖的。

荀萱知道宇文霸来信的内容,本想劝一下李青,犹豫后选择了放弃,别看李青平日里对李玄晟苛刻要求,可荀萱明白,李青那是为了李玄晟的成长才伪装成严父的模样。

十岁那年,李玄晟在青海独自放羊走失遭遇狼群,后来与野狼搏斗时身受重伤,李青翻山越岭找来草药,才救回李玄晟的性命。从那以后,每当李玄晟独自出门在外,李青都会跟随在不远处保护他的安全。

知子莫若父,李青太了解自己这个儿子,李玄晟从不让自己吃亏。想到李玄晟那点聪明,李青只好接受如今已成定局的场面。

李玄晟自己选择的道路,必将由他自己去承担所有的因果。作为父亲,李青唯一能做的便是与宇文霸的书信往来保持畅通,在李玄晟有危险时,让宇文霸去解救他的儿子。

如果让李玄晟知道李青如此牵挂他,没准李玄晟会感激涕零的嗷嗷大哭一番。毕竟李青为他所做的种种,李玄晟并不知情,自然不能体会到李青对他的特殊照顾。

只是李玄晟眼下并没有时间关心这些事情,骨鹿要出兵香八黎,准备将永都城交给他。李玄晟对于骨鹿这种做法,推脱拒绝了三次。奈何骨鹿决心已定,李玄晟故作样子勉强接受,还对骨鹿发誓哪怕南诏王派兵前来也不会丢下南戎百姓。骨鹿在临走之前,对城中百姓发出告示,他走的这段时日里,对待李玄晟要像对待他一样恭敬。

对于南宫献,李玄晟是越来越佩服,这家伙对于人心的掌控,已然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如此人才,怎么会不被他们家族人重用呢?其实这并不怪南宫世家的人,作为旁系的南宫献,越是出彩越是让宗家的人厌恶。在他们眼中,只有宗家的人才配执掌南宫世家的产业。

一个区区旁系的有点小聪明的小子,又算得了什么?何况南宫献这副尊容,实在是比不上那些英俊不凡风流倜傥的世家子弟。

骨鹿集结号军队,前往香八黎。李玄晟并未将罗易和黄宗羲他们招进永都城,而是让他们继续驻扎在城外的山上。一是让骨鹿放心他不会鸠占鹊巢,二是表明自己的诚意!

骨鹿离开永都城不代表他不知晓城内的情况,每天都会有飞鸽传书对他及时汇报。李玄晟便利用这一点,在永都城中大发善心,谁家需要盖房啦,谁家需要搬运货物,谁家需要母猪下崽了等等。不论大事小事,李玄晟通通给予帮助。

一时之间永都城的百姓,对这位外来少年将军的好感度完全可以用爆棚来形容。如此军纪严明又乐善好施的军队,让南戎的百姓逐渐放下了戒备心。

知晓计划进展顺利,南宫献便在自己的手札里的某一项上画了一个圈。

此时悠然自得的南宫献正在自己的竹楼内喝着茶,读着从李玄晟那里借来庄周,“好一个逍遥游啊!庄圣人的无己无功无名,远非吾等凡夫俗子所能顿悟!罢了,还是继续做我的俗人吧!”

本想合起书扔在一旁,却看到了一行批注,这笔批注引起了南宫献的兴趣,“有所待者,不过内外荣辱;无所待者,无用即大用!-萧辰平”

南宫献又露出他那标志性动作,“无用即大用!有趣!有趣!居然是萧家那位公子!真想会会这位传闻中的奇才!”

谁也不会想到,正是萧辰平这一句批注,钩起了南宫献的好胜心。他一生都在跟萧辰平比,却不过想到死都不知道,萧辰平只是把他当成了李玄晟的跟班。根据汉唐萧相辰平列传中记载,萧辰平对南宫献的评价是,好色又贪吃且有点小聪明的膏粱纨袴。

李玄晟始终打着自己的如意小算盘,眼下天南与汉唐双方相持,谁都奈何不了谁。此时大理一旦发现自己的后方出现变化,势必会派兵前来剿灭他们。

一想到这里,李玄晟不得不抓紧行动,他可不想成为大理赤云军的开胃菜。只有南诏乱起来,他才可以趁机开溜。

南诏群臣并未劝住珏玉,珏玉派出嫡系大将珏子胥领兵两万前来攻打永都城。

收到消息的李玄晟并未选择在永都城跟南诏军作战,而是率兵在他们进攻南戎的必经之路上打了一场伏击战。

李玄晟并未让黄宗羲和罗易所率汉唐御林军更换成南戎军的盔甲,在三元马道等待珏子胥的人马,自己则派人在后方的山道上做了些手脚。

珏子胥也非一般将军,他很清楚在唯一的道路上,南戎军一定会设防。因此他便将三千人马作为诱饵率先进入三元马道。其余人马则绕远路进入南戎。

珏子胥的打算李玄晟自然也清楚,三元马道狭长低矮的地形虽善于伏击,却不能全歼珏子胥的人马。

另一条远路宽阔地势平坦,不利于伏击,反而更适合骑兵作战。自己兵马并不占优,如何利用这条远路,成为李玄晟最为头疼的难题。

但在看到逐渐变黑的夜空和起了山雾的群山后,李玄晟顿时来了个主意,今夜注定有场好戏。

第七十章 尽敌诛杀

夜空之上月朗星稀,亥时刚到太舍城中巡逻侍卫按时换防。今夜是中原年关,因为蒙诏并不过中原的节日。太舍城也未像中原城镇那般热闹非凡。

唯一热闹的场所只有太舍城的官驿和驻扎在城外的军营,那里驻扎的多是汉唐的荆州兵,还有荆州军的统帅宇文霸。

八万荆州兵在汉唐三路大军开拔后八天,便从涪陵赶到了太舍城。宇文霸本可以选择不来,奈何受人之托,不得不亲自率军来到这里。

今夜除夕夜,宇文霸跟重将士吃过晚宴后,本回到自己的厢房。不想被人拦住,拦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浑无生。

应浑无生的邀请,二人骑马来到了浑无生所住的庭院。而这座庭院隔壁便是蒙诏部老为殷若离修建的圣女府。

浑无生温好酒,将酒倒入青瓷袖碗中端给宇文霸。

“没有什好酒可招待的。这是我闲来无事自己酿的。”

宇文霸端详着青瓷袖碗中酒,此酒微黄,闻一闻气味芳香,品一口后清冽绵甜。

宇文霸接着一饮而尽,“酒是好酒,可惜劲儿头差了些。没有塞北的烈酒来劲儿。”

“哈哈,这酒确实不如烈酒劲儿大!可后劲足啊!要不侯爷再来几碗?”

宇文霸擦了擦嘴,将青瓷袖碗放下,“来就来!好酒不嫌多嘛!要是有点下酒菜就更妙了!”

浑无生拍了拍手,下人便从将准备好膳食端进屋。

“多是些清淡食材,还望侯爷不要怪罪。”

看到眼前这几盘“食物”,宇文霸双眉轻扬,笑道“浑先生倒是好手段!不过一日便将南诏安排在蒙诏中的探子全部清理。本侯着实佩服。”

眼前这些食物,都是南诏探子的耳朵。而他们耳朵上都有一枚看似普通耳坠,将这耳坠一碰到水便会变色,变色后水滴落在特制的衣服上会发出一阵清香。这清香只有知道的人明白是什么意思,不知道不过以为普通的脂粉。

二人谈笑风生,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浑无生透过天窗,见到窗外月光皎洁似纱,便对宇文霸说道,“今夜月明千里无云,侯爷不知道有没有兴趣上移驾二楼饮酒赏月?”

宇文霸打嗝道,“赏月那都是文人墨客喜欢做的事,本侯向来不喜,除非浑先生有更好戏目!”

浑无生起身伸手指向二楼楼梯,“既然侯爷要看戏,那在下便邀请侯爷看一出戏如何?”

宇文霸就是开开玩笑随便那么一说,不想浑无生真准备节目。宇文霸也来了兴致,跟随浑无生去往二楼。

来到二楼,宇文霸却发现二楼漆黑一片,只有一束月光照进屋内,浑无生来到靠窗的位置,打开窗户,来到藤椅处。

“侯爷请入座吧。”

宇文霸坐下,看向对面熟悉的府邸,“这不是殷圣女的府苑?”

“正是!”

宇文霸联想到那些耳朵,“浑先生,你这场戏想必很精彩吧。不知道需不需要本侯帮忙。”

浑无生回敬道,“侯爷只需看着便是。”

子时刚到,宇文霸便看到是数十黑衣人翻墙而入,彼此配合进入后院厢房处。冲去殷若离厢房,发现异状,这些黑子倒是果断选择撤退。却不想府苑中亮起火把,将这数十人围了起来。

秦明扛着自己梼杌枪,一脸奸笑,“你们的探子都被拔除,居然还敢来刺杀?你们脑袋长屁股上了?还是脑袋是木鱼啊?”

秦明提枪而上准备大开杀戒,不想被黑衣人首领拦了下来。黑衣人手持丈二铁棍,棍影重重如芭蕉蒲扇,枪棍对碰金属撞击的响声音好似钟师在敲打编钟。

宇文霸听到这声音不由自主地敲打着座椅把手,没想到会在这月夜之下听到如此悦耳的声响。

要知道秦明的枪术没有多余的花式,完全是干净利落的杀招,可以说招招夺人性命。秦明见对手武艺不错,居然能将自己的招数尽数接下,秦明心中一团火热,那是越打越来劲。

浑无生的注意力并未放在秦明身上,他太了解秦明的性子,他是一个喜欢捉弄对手的猎人。在他彻底失去兴趣后,便是对手死亡之时。

奈何二人对招三十招后,那黑衣人首领的铁棍开始破裂,一块块黑铁从铁棍上掉下,露出它原来的模样。

“九阴黑矛!珏影!”浑无生惊讶道。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些黑衣刺客的首领,居然是烛龙卫的三大高手之一。秦明看到熟悉九阴黑矛,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没想到,堂堂的烛龙卫三大高手之一的你,会做行刺这种下三滥的勾当。

珏影,你太让我失望了!”

珏影面罩下发出沙哑的声音,“秦明,让人失望的怕是你吧!你们三个接连背叛大供奉,亵渎人皇天运。人人得而诛之!”

九阴黑矛在月光下通体发出黑亮的光芒,珏影身影随动扬矛刺击,秦明用出螺旋枪法,将珏影幻影黑矛搅入自己的招数内。

“破!”珏影抽回黑矛,高高跃起人随矛动,幻影黑矛如盛开的黑莲刺向秦明。

秦明双手握枪身,梼杌枪高速旋转,如同愤怒的梼杌正张开巨口迎接黑莲的落下。二人激烈的对拼之下,兵器碰撞发出火花夺目四射。那黑莲在梼杌的撕咬下花瓣一片片凋落。

在黑莲完全凋落的一瞬间,珏影后跃到两丈石凳,借助石凳再次杀向秦明,九阴黑矛在珏影的手中舞动如雷,连续的斩击和刺击幻化出的幻影如同它的名字。

“九阴无影杀!”九九八十一次乱舞斩刺,将秦明打的节节败退。

珏影如同发狂的九阴黑蛇,疯狂地攻击着他的敌人,秦明的脸胳膊腿部接连出现一指宽的伤痕。

秦明发冠掉落,头发散开鲜血流出染透了秦明的衣裳,闻到自己鲜血发出的血腥味。秦明露出狰狞的笑容,梼杌枪似乎被什么唤醒,散发出浓重的戾气。

“血狱轮回!”

一道黑红光闪过,原本在他们二人周围厮杀的众人,居然生出一丝恐惧。而没有躲过这道黑红光的人统统被斩成两截。

宇文霸双手鼓掌,赞叹道,“着实是场精彩绝伦的戏啊!”

第七十一章 慈悲心

夜色降临后,南戎东北境三元山中雾气渐渐扩散,四十里的三元马道如同一条雾化巨蟒从三元山中爬出。

被当成诱饵的南诏三千骑兵一路小心前进,生怕遭到南戎军的伏击。在走完三元马道后,他们居然没有遇到一个南戎敌军。

另一条道路上,珏子胥的军队就没有那么幸运,李玄晟率领骑兵与珏子胥来了一场“硬仗”。

让珏子胥意外的是他遇到的军队竟然是汉唐御林军,这让天南跟汉唐早已联盟的传闻成为了现实。

这对珏子胥而言,是最不能接受的现实。

身为南诏的战神,阁飞信战无不胜的战绩无人能及,可以说在南诏的历史中前无古人也将后无来者,虽为人却被传成了神,最终成为所有南诏军人心中无人可比擎天支柱。

只要有阁飞信在,即使面对汉唐数十万大军压境,他们也不会畏惧。

如今南诏最大倚仗的阁飞信背叛南诏,对南诏而言这比自断一臂还要命。何况天南是南诏西方的堡垒,没这座庞大的堡垒,南诏等于空门大开。

最让珏子胥担心的是天南还有十万赤云军在,那支军队才是所有人不想看到的噩梦。

作为南诏老将,珏子胥清楚必须与三元马道的三千军队汇合,然后撤离三元山。

珏子胥指挥骑兵摆出鱼鳞列阵,盾甲步兵紧随骑兵。整支军队缓缓进军,丝毫不给对手任何机会。

李玄晟见到这密不透风的鱼鳞阵,反而心里乐开了花。他一开始就不打算跟这支南诏军正面交锋。

在这条宽阔的道路上,汉唐御林军骑兵就像是被大鱼追逐的食物。汉唐御林军始终保持在你追不上我,我却能不断骚扰你的距离。

南诏军跟在身后吃的不仅有汉唐御林军的羽箭,还有千马奔腾扬起的尘土。

珏子胥作为主将,心理素质绝佳,却不代表他军中其他士兵跟他一样。

再加上天色渐晚,山中雾气慢慢地变得浓厚起来。被汉唐御林军牵着鼻子走了近一个时辰的南诏军,终于忍不住躁动起来,加快速度追赶汉唐御林军。

珏子胥见前锋军脱离鱼鳞阵,破口大骂,“这群没脑子的熊仔,弓箭手给我放箭拦下他们!”

南诏弓箭手刚刚搭弓上箭,便听到浓雾中传来沉闷的马蹄声。

两支汉唐御林军骑兵像变戏法般突然从浓雾里杀出,御林军骑兵弓弩连发,“唰唰唰!”

只见万千箭矢如蝗虫过境,扑向南诏军。

由于事发突然,本来由盾甲兵掩护的弓箭手,瞬间变了活靶子,惨叫声哀嚎一片。

珏子胥只能击鼓下令护卫自己的骑兵出力,去掩护被打撒的盾甲兵。

珏子胥的骑兵刚到盾甲兵的方阵,却发现汉唐御林军的人马早已撤退。

大约一刻后,珏子胥见脱离的先锋骑兵没有回来,便知道他们再也回不来了。只好下令全军停止前进,另想破敌之法。

李玄晟知道南诏停止前进,骑马来到图燕所在的驻扎地。

大约百名南诏士兵被脱掉盔甲,双手抱头蹲在地上,他们身旁不远处还有十数名被砍死的南诏士兵。这些人都是在审问时不肯说真话的士兵,至于说了真话的自然会留下性命。

图燕擦拭着饱食鲜血的马刀,“方才说的话你们都记住了没有。记住的话顺着这条去找你们的救兵吧!

最好不给我耍花招!不然你们会跟他一样死的很难看!”

图燕指向这些南诏眼前的尸体,这死去的南诏兵不但七窍流血,还满脸抓痕甚至可以看到皮下的白骨。

想到这人死去时痛苦的场面,南诏俘虏们无一心惊胆战。

图燕大刀一挥喊了声“滚!”百名南诏士兵如同被惊吓的小鸡,拼命地跑向图燕让他们去的山道。

李玄晟叹了叹气,没想到殷若离给他的药最先用上的会是毒药。虽说李玄晟并不那种狠心的人,可在战场上待久后,他发觉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麻木起来,杀人如同宰杀牲畜一般。

想起刘怀镛对他所说仁者仁心,李玄晟这才觉得自己已经偏离了,刘怀镛曾希望他能走上的道路。

见李玄晟到来,图燕行礼说道,“世子!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让那些南诏俘虏去找他们人马了。”

“那接下来就等着好戏上演吧。没准他们战斗期间,咱们还能补个觉。”

图燕和上官对视一笑,要真是发生那种事,他们睡觉也能笑醒。

李玄晟注视着图燕,“图大哥,你方才大开杀戒的样子,实在有些混世魔王昔年的风范。

你方才难道就没有感到一丝怜悯?或是同情?我有些好奇你这里是不是与众不同!”

看到李玄晟指着自己的头,图燕笑了笑,“行军打仗本就是舔刀饮血的行当,在长期生死作战的刺激下,许多人都会因为杀戮而走上不归路,最终马革裹尸卧在这沙场上。怎能会生出怜悯?”

“可那些人已经没有武器和盔甲,对咱们够不成威胁。难道也要赶尽杀绝?”

“世子,你不忍对失去抵抗的俘虏下手我能理解。因为你还不懂得战场的规则,所以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因为那所谓的怜悯而去手下留情。不然会吃大亏的!

尤其是在这南诏,咱们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全军覆没。我想世子也不想这种情况发生吧?”

李玄晟见图燕表情如此严肃,只好转身躲避。站在一旁的上官戳了一下图燕,图燕识趣地退下。

上官太清楚李玄晟现在心中所想,可他不敢说才会让图燕说出来。

他们这世子确实武艺高强聪明过人,但总是关键时刻就生出来菩萨心肠。这要是在生死作战的时候那可是最为致命的毒药。

隐藏在暗处的御林军听到浓雾中的厮杀声响起后,在李玄晟的带领下,自己所属的御林军开始有序地从三元山撤退。而图燕和罗易所属御林军正悄无声息地靠近他们的猎物。

清晨朝阳初升,浓雾在阳光的驱赶下缓缓消散。李玄晟领兵进入三元山道,此时的山道上到处是南诏军的尸体,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几匹侥幸活下的战马在寻找着自己的主人。

上官催马来到李玄晟身旁,“世子,我方才统计了一下!南诏军死伤大约六千人上下,图燕和罗易正追击他们。”

李玄晟将皮囊中的桐油散向南诏士兵的尸体,然后点起火把扔了过去,望着熊熊燃烧的火焰,李玄晟抬头看向那一缕晨光,“上官,让人把他们的尸体都烧了,然后埋掉,免得到时发生瘟疫。”

望着阳光照耀下的李玄晟,上官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们这世子真是太那个懂得体贴人了。

第七十二章 陷阱(一)

珏子胥带着遭受重创的部队撤往南诏洱海,望着自己狼狈不堪的队伍,珏子胥还对昨夜发生对战心有余悸。

汉唐御林军偷袭自己的军队,珏子胥布阵痛击这些御林军,见到御林军败退,珏子胥便派出先锋军追击汉唐御林军,却不想先锋军遇到反而是自己的三千诱饵军。

黑夜加上浓雾,让先锋军没有及早发现这支军队是自己的友军。刀锋利刃相交,自己人之间的浴血奋战着实有些讽刺。

南诏军杀光这些敌人后,汉唐御林军骑兵突然杀出连弩箭阵玩万千齐射,尚未阻止防御的南诏军被汉唐铁骑冲散,陌刀挥挥嚯嚯砍向南诏军。

珏子胥率领自己的亲军迎上汉唐御林军,方才稳住南诏军溃败的颓势。稳定军心后,珏子胥摆龙蛇阵,在撤退的后方构筑起层层防御。

哪怕图燕始终保持强悍的追击状态,也没能吃掉珏子胥的后防军。险象环生的南诏军在踏出三元山一刻,全员加快撤退速度,将图燕的骑军甩在身后。

见要出南戎地界,仍然没能追不上南诏军,图燕只好停止追击。调转方向,率领骑军回到三元山。

图燕回到驻扎营地,李玄晟并未在此等候。

“世子呢?”

“回将军!永都城传来消息,骨鹿在攻下香八黎后,因一时心软,被他的胞弟偷袭致死!世子已先行一步回永都城,让我们等候将军归来!”

“哎,倒是可惜了骨鹿!走,咱们速回永都,莫让世子等太久!”

“遵命!”

李玄晟率先一步来到骨鹿的城主府,府外两侧分别挂起一排黑色的丧旗。

快步冲进府大堂,李玄晟听到一阵哭喊声,骨谷趴在自己父亲的灵柩前嗷嗷大哭,任谁拉也拉不开。

大堂里还有骨鹿大儿子骨西朗,以及他的偏将和永都的乡绅文官,所有人都带着黑色丧巾。

看到李玄晟进来后,众人一惊,他们可是知道李玄晟正在边界与南诏军作战,为了不影响李玄晟作战,骨西朗没有把骨鹿去世的消息告诉去李玄晟。

骨西朗斜视看了看还在大哭的妹子,猛然想起是自己疏忽把她忘记了。

骨西朗走上前行礼道,“李将军。是西朗有罪,如果因此影响到将军领兵作战,还请将军责罚!”

李玄晟让上官将南诏军的军旗展开,众人看到这面旗就知道他们打赢了。

李玄晟接过香,点燃后行礼插在香炉内,“令尊之事,我深感难过,如果骨城主地下有知,也会认可你的做法。

这面军旗便是我为骨城主送行的礼物。”

上官将南诏军旗交给骨西朗,骨西朗握着南诏军旗再次对李玄晟行礼。还把一封信交给李玄晟,“这是我父亲临死前,让我一定要交给你的。”

李玄晟接过信件,跟上官一起来到了隔壁的房间,打开信封李玄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信中的文字居然是中原文字,“李家小子,没想到你比你父亲更有胆魄,区区几千人马在手,就敢进入我天南地界。

你或许不知道我是谁。那我就告诉你,我表示那赤云令的主人,亦是这天南的主人!”

现在的李玄晟觉得自己仿佛是被人关进牢笼中一般,自以为所有行动都无人知晓,却没有想到他的行踪早就被人摸得一清二楚。

看到李玄晟脸上直出冷汗,上官好奇问道,“世子,你这是怎么了?看个信也不至于如此激动吧。你看你都出汗了!”

李玄晟将信扔给上官,上官看过后,脸色变得比李玄晟还要难看。

“这,这怎么可能?他阁飞信怎么会知道咱们的行踪?除非他有千里眼顺风耳!”

李玄晟自己也是猜不透,左思右想后说道,“我也不知道,我看骨鹿的死没有那么简单!你方才有没有觉得骨西朗有些奇怪?为何他父亲死去,他一点都不伤心?”

二人对视一眼,这时房门外射进火箭,“不好!中计了!”

“继续放箭!”

李玄晟和上官进来时,都没有带兵器,只好扛起桌子去挡下射进屋内的火箭。

李玄晟一脚踢向房门,发现房门被锁上,房内燃起大火,滚滚浓烟升起。

李玄晟指了指头顶,“走上面。”

“啪啦”一声,李玄晟跟上官破开屋顶瓦片,来到屋顶。

骨西朗见二人逃出来,对自己的手下令道,“他们在上面,给我追!”

李玄晟跟上官一前一后,接连翻越院墙跑向城主的偏门,李玄晟吹起口哨,府邸外的追风听到声音后,向着口哨的方向跑来。

李玄晟一记侧踢将偏门瞬间踢飞,追风也正好赶来,李玄晟取下长枪和陌刀,“上官接刀!”

骨西朗的侍卫此时赶到杀向李玄晟二人,李玄晟银枪锋刃闪烁,一步杀一人,所到之处可谓是寸草不生。

李玄晟挑起一人砸向追来的卫兵,冲上官洛寒喊道,“此地不宜久留!上官,不要恋战!”

“明白!”上官一刀砍翻距离最近的卫兵,便跟李玄晟一起逃走。

二人骑上追风,李玄晟双脚一夹马腹,追风嘶吼一声,向着城门奔驰而去。

此时城门处汉唐御林军也与南戎的亲兵厮杀到一起,“轰轰轰”,城外尘土飞扬,一支汉唐御林军骑军整冲着永都城门袭来,罗易见到是自己人后喊道,“援军来了!给我杀!”

图燕见到城门处的情况后,虽然不清楚情况,但看到与罗易厮杀的是南戎士兵,立刻拔出陌刀杀向南戎士兵。

罗易冲图燕喊道,“图大哥!别管我!去救玄晟,他在城主府。”

“那你自己小心点!”

此时李玄晟和上官二人被围在一条街道上,因为南戎士兵要活捉他们,没有人敢放箭,只能围起来打。

奈何李玄晟使出落凤枪法,将捉拿他们的南戎兵杀得的人仰马翻。

看到自己的友军一个接一个倒下,不知道是谁射出了羽箭,李玄晟银枪护身还好些,上官可就要倒霉了,连接被射中右腿和左肩。

见到上官中箭,李玄晟心里不知道有什么在燃烧,那股熟悉的感觉好像被什么唤醒,。

十岁那年,狼群来袭,李玄晟手中短刀疯狂砍向狼群,一头头野狼的鲜血滴落在自己的身上,哪怕被野狼撕破衣裳,露出模糊的抓痕,他也没有退缩一步。

“琅琊枪诀!三一斩龙破!”

图燕找到李玄晟和上官时,只见李玄晟全身沾满了敌人的鲜血,他周围三十步之内躺着数百具死去的南戎兵。

望着那现在尸体堆中的李玄晟,他仿佛看到的是一头刚刚猎杀完食物的猛虎。

第七十三章 陷阱(二)

跟随图燕赶到的御林军骑兵,见到浑身是血的李玄晟,都下意识的后退。

“世子!”

李玄晟走到上官身旁扶起上官时,上官用刀砍断羽箭。

“怎么样?还撑不撑得住!”

上官拍了拍胸口,深吸一口气,咬牙道,“没事!就是有些头晕!”

图燕让下属抬走上官,行礼道,“世子!属下救驾来迟,请责罚!”

李玄晟翻身上马,冷冰冰地说道,“来的正好!都随我来!今日我要杀得他们片甲不留!”

“遵命!”

李玄晟一马当先,汉唐御林军骑兵紧随其后向着永都城主府杀去。

当李玄晟杀回城主府时,却看到南宫献跟死而复生的骨鹿,正站在城主府门口等候他的到来。

南宫献首先行礼道,“属下南宫献见过世子!”

李玄晟在见到南宫献的那一刻,便明白自己中了他的计。这家伙可真是会给自己找事做!他到要看看,这家伙该怎么跟自己解释!

李玄晟俯视南宫献,冷笑道,“南宫先生,不知道方才你玩的高不高兴?”

南宫献额头冷汗直流,他可是听回来了的人说起,李玄晟方才大开杀戒时的模样,以一敌百还杀了一半的南戎士兵。

骨鹿知晓后更为惊讶,毕竟他从未见过李玄晟动武,小小年纪能有如此高超的武艺,绝非寻常人可比。

南宫献可不管骨鹿怎样去想,自己玩大了,该道歉时绝不含糊,“是属下一时糊涂,未能提前告知世子,还望世子见谅。”

李玄晟回头看向图燕,冲他使了个眼色,“给我查一下,还有谁参与了这件事。不管是是谁,统统给我军法处置。

我去看一下上官的伤势。这里便交给你了。”

“末将领命!”

李玄晟催马离开,南宫献舒了一口气,图燕冲着南宫献笑道,“南宫先生,请吧!是我让下属帮你,还是你自己来呢?”

南宫献看到图燕那奸诈的笑容,心里咯噔一下,“图副将。是不是可以通融通融!您知道的我是读书人,受不了那棍子啊!

哎呀,这脖子怎么突然疼起来了呢。”

图燕板着脸,根本不跟南宫献客气,“南宫献,你受不受得了,我就不管啦。谁让你设计谁不好,偏偏设计世子!说实话,我都不清楚你在瞎搞什么。

方才进城时,我们可是杀了不少南戎士兵。骨族长,您可是真好大方啊!能下如此血本陪着我们的军师胡闹!”

骨鹿自然清楚这所谓的陷阱有些托大,南宫献跟自己说这计策时也犹豫过。奈何骨鹿也想评估一下李玄晟的能力如何!便跟南宫献上演了一出无厘头的闹剧。

“图副将,是在下有错在先。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定当登门赔礼道歉!”

见骨鹿主动示弱,图燕也不好再说些什么,“既然如此,那在下便告辞了!”

图燕走时没有带走南宫献,意图很明显,你自己闯的祸自己想办法弥补吧。

南宫献一屁股坐到地上,骨鹿无奈地摇了摇头,也坐到南宫献的身旁。

“南宫先生,如果方才你们世子砍了你,你可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

南宫献用双手拍打着自己的肉嘟嘟的脸,“是啊!本想试探一下,没找到弄巧成拙!还折损了族长不少弟兄!实在是过意不去!”

“这事也不能怪你,是军神他老人家的意思?咱们不过是照办而已。只要你对世子说清楚,我想他会理解你的苦衷!”

“哈哈,族长倒是看的明白。那好吧。我这就去跟世子说清楚。该来的始终无法躲避。告辞!”

李玄晟回答营帐时,御林军军医正在替上官处理好伤口,看到上官因为刺痛扭曲的脸,李玄晟真想把南宫献这个胖子绑起来打一顿。

“上官的伤势如何。”

“回世子,上官大人虽中箭却并未伤到筋骨,只要休养几个月便可痊愈。”

“几个月?”

“是的!”

这时营帐在响起看守的声音,“世子,南宫献求见!”

李玄晟冷哼一声,“这家伙来的倒是不慢。让他进来吧!

上官,罪魁祸首来了,你要不要找回点利息?”

上官拿起身旁的佩剑,“我可以刺他几剑么?”

南宫献刚踏入营帐,听到上官要刺自己几剑,赶忙赔礼道歉,“上官大哥,你瞧你说的,我就一身肥肉,刺下去都是肥膘,没了这肥膘我冬天还怎么抗寒啊,是不是。”

上官单手拔出佩剑,晃了晃,只见佩剑飞出,插在了南宫献身后的木柱上。

南宫献摸了摸脸庞,见没有受伤,赶紧陪笑道,“多谢上官大哥不杀之恩!”

李玄晟怒视南宫献,“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南宫献将来龙去脉说给二人听,原来南宫献在李玄晟出兵迎击南诏军后,接到了罗易探子的汇报。天南大理忽然派出一支使者小队来到南戎,南宫献便将他们抓了起来。

从这些天南人的审问中,南宫献知道了阁飞信前不久带兵出城与李靖在剑川见了一次面。回大理后,阁飞信宣布天南接受蒙诏圣女的玉符,但他不会倾向于任何一方。

这告示一出,在天南掀起惊天巨浪,阁飞信看似中立,实则是在向南诏王示威。他在告诉南诏王,我天南该做的都已做过,不再欠你舍龙诏什么,以后你就自求多福吧。

李玄晟明白其中缘由,不得不对阁飞信这天南军神的决策感到好奇。阁飞信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南宫献虽说出了一些自己的观点,可他自己思来想去后,觉得这些观点皆不能成立。

除非阁飞信跟某些人达成了特殊的协议,甚至这协议的诱惑力超出了常人的想象。

青州益都萧府,萧元正和萧辰平在中堂院的梅雅间内煮酒下象棋。

“辰平啊,我听老五说,你让三儿去了大理?”

“嗯,去替我办件差事!事成之后,可替我汉唐少个敌人!”

萧元左手摸着胡须,右手持车子吃掉萧辰平的拐子马。

“三儿的本事我是知道,可你怎能笃定他阁飞信一定会接受你的条件?”

萧辰平用炮打掉萧元的象后,一炮一马一车封死萧元将子的所有路线。

“俗话说成人事,听天命!成与不成我也不敢断定。

不过照眼下的形势发展下去,他天南虽不能完全背叛南诏,想保持中立还是可以做到。”

萧元见无路可走,只能认输,取出酒壶给自己和萧辰平各倒了一杯酒。

“如果天南接受条件,那这功劳你要送给谁呢?”

萧辰平端起白瓷袖碗,笑道“自然是给他唠。”

第七十四章 应龙卫

萧元重新摆好棋子,持子先走,“哎,你啊,让我说你什么好?你可知道拔苗助长的后果?你就不怕捧的越高,摔得越重?”

“对别人而言,这或许是个麻烦,可他是谁,堂堂洛阳王的儿子。岂会因为这点小成就变得飘飘然?以我对他的了解,那种事情不太可能发生。”

“但愿如你所说吧!”

萧辰平拿起酒壶给萧元斟酒,“太公,您老莫不是在介意我用您的身份谋划这事?”

“我如果介意,你的计划会进行的如此顺利?要知道你所认知的那些可都是一方郡守,堂堂二品大员可会卖给你面子?

所以啊,以后做事咱们低调些。不然被某些人做文章,我这老骨头可是受不起啊!”

“太公教训的是。孙儿谨记,那这碗酒就当是孙儿给你赔礼道歉啦。”

萧元笑骂道,“你这小滑头啊!说起来你的婚姻大事,我得提早参谋一下。”

“我的婚姻大事?太公,我距成年还有两年,讨论这事是否有些操之过急?”

萧元打趣道,“怎会不急呢,你父亲和你二叔,跟你一般大的时候正室都定下了!所以啊,你得抓紧一下。

我听刘小子说你跟赵家那丫头关系不错。要不要点头,太公给你亲自跑一趟姑苏!如何啊?”

萧辰平右手托腮,伸出食指。

“你这意思是一言为定?”

萧辰平继续伸出中指,萧元揣测道,“一次不行两次?”

萧辰平对自己的祖父完全没有办法,这老人耍起糊涂来可真是太能装了。

“太公,我说的是让你两步棋!您老先走!”

萧元哈哈笑道,“果然我的好孙子,懂我的心思。”

天南反叛归汉唐,汉唐朝廷内一时哗然,所有大臣都以为这是假消息,希望从御阁的各位尚书那里得到确认。

不想御阁的六部尚书像是事前商量好一般,对天南的事闭口不言。无奈之下,大臣们只能等例行朝会召开,再去一探虚实。

宣政殿朝会开始前,朝堂之上大臣们议论纷纷,都在确认这事情的真实性。

见中宗李旻进入大殿,大臣们方才停止议论。

李旻点头示意,内总管王安高声喊道,“宣天南大理赤云副将阁君泰进殿。”

阁君泰一身赤云红甲,昂首阔步来到宣政殿内,步行二十五步行跪礼,“天南赤云副将阁君泰拜见汉唐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旻此时心情大好,笑道,“平身吧!阁将军!”

“谢陛下!”阁君泰起身退到一侧,头都不敢抬起。

看到阁君泰紧张不安的样子,站在武将之首的李解只是笑了笑。这家伙太会装模作样,他莫不是以为这群老臣看不出。

王安奉命宣诏,阁飞信被封为一等南理公,最重要的是天南之地依然受你辖制。阁君泰受封三品震南将军,赐御林统帅金虎服,京畿宅院一座,金百两,银千两,仆从四十等赏赐。

阁君泰接过圣旨谢过李旻后,内总管王安便派人带阁君泰从宣政殿去往赏赐给他的府邸。

知晓阁君泰入安京的消息,南诏王珏玉立即去星辰宫寻找烛龙。

珏玉找到烛龙时,他正坐在星辰宫的天象仪下打坐。

珏玉对侍者交代后,侍者走上前悄声道,“大供奉,王想要见你。”

烛龙睁开眼,回身看向现在不远处的珏玉,珏玉向烛龙拱手行礼。

烛龙起身缓步走向距离天象仪最近的凉亭,“不知大王今日造访所谓何事?”

“自然是为了天南之事!难道大供奉未曾耳闻?”

珏玉表面上看似笑容满面,心里却把烛龙骂了十几遍。

“在不久前已知晓天南星象发生了变化,龙星聚不是称王便是易帜。”

“大供奉既然早已知晓,为何不提早下手?”

烛龙冷哼一声,“下手?”

“大王可知这龙星聚一旦发生,那便是天命已成,非吾等可以改变。如若阻止,则是逆天道运势,要承受天谴修罗之报。”

珏玉询问道,“奥?那依照大供奉您的意思,本王莫不是要慢慢等待着自己末日的到来?”

“大王如果可以放的下,可以退而求其次去扶南!”

“扶南?哈哈,那倒是个好去处,可惜不适合本王!

大供奉,那您呢?”

烛龙望向天空中厚重的阴云,“我?自然要等着他们的到来。

自古成王败寇,活着这么多年,也该做个了结啦。”

“哈哈,大供奉您到是看的通透!不像孤,如今可是吃不好睡不下,生怕哪一日汉唐御林军兵临城下!”

珏玉看似在说自己,实则在提醒烛龙,眼下局势已经到了极其危险的境地。再不想好应对方法,他们唯有国破家亡!

烛龙卫是烛龙手下的南诏精锐之师,只有烛龙亲自下令,他们中间真正的铁骑才会出来。因此珏玉说的那些话,就是需要烛龙拿出他的的烛龙令。

“罢了,既然你执意如此,哪就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正的王!”说着烛龙将自己腰带上玉佩取下丢给珏玉。

“这便是烛龙令?”

“自然不是,这是去取得烛龙令的信物。有它在,那里的应龙卫便不会伤到你!”

“应龙卫?”

“这应龙卫并不属于我,他属于人皇!我也没有资格统率这支军队。”

得到信物,珏玉仿佛抓到最后的救命稻草,“孤去哪里找他们?”

“洱海!”

“什么?那里不是流放罪人的处刑地?那里荒无人烟连半个人都没有!怎么会有一支军队?”

烛龙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让珏玉感到背后升起一阵寒意,“谁说过他们是人的?”

“那他们到底是什么?”

“应龙,那是在神界的姿态。在人间,你该知道是什么了吧?”

珏玉想起儿时见过那些东西,“黑水玄蛇!”

“没错!就是他们。怎么?大王害怕了?”

握着玉佩,珏玉心里也在犹豫,大约一注香的时间后,珏玉方才下定决心,“那我去!”

珏玉决定后准备离开,却被烛龙拦下,“大供奉还有何事?”

“方才跟你所说不过是个玩笑话,大王不要当真。去找傅海生吧!他会带你去找他们!”

“嗯?”

珏玉一时没回过神,等他明白过来时,烛龙早已离去。

第七十五章 皇室特权

天南跟汉唐结盟,原本李靖派给李玄晟的计划只能改变。与珏子胥一战五千人马折损八百,再加上南宫献的闹剧又折损三百。

还未实行计划便折损一千一百名御林军,李玄晟这初次带兵出征可以说是以失败告终。

回到剑川,李玄晟先做的便是让李靖解除自己的带兵权,作为一军统帅他还差的太远。

上官伤势康复期间,除了药师外,骨谷一直陪伴其左右照顾。原本只是为应付任务的上官,开始对这位南戎姑娘有了那么一丝感激。二人这么长时间眉来眼去后,居然相爱到一起。

骨鹿见骨谷对上官用情至深,便派人送上请帖,意图希望找李玄晟商量一下二人的婚事。

哪知李玄晟对这件事兴致不高,将此事交给南宫献,让他将功补过。

为防止南宫再出什么鬼主意,李玄晟更是派图燕紧跟着他,他可不想破坏这一桩喜事。

无事可做的李玄晟只好在自己的庭院中练着拳法,懒洋洋晒着太阳黄宗羲见李玄晟除了带兵就是练拳枪,他都有些好奇如此无聊的李玄晟,是用了什么方法追上了天书楼二凤之一的殷若离。

黄宗羲磕着瓜子,对身旁的罗易说道,“罗易!听说李将军要咱们速回剑川。看来咱们好日子要到头啦。”

罗易不明白黄宗羲的意思,低头看向黄宗羲,“好日子?何解?”

黄宗羲挥着右手说道,“你看咱们跟着世子走南闯北,不用天天跟着大军操练,难道不是好日子?”

罗易显然不同意黄宗羲的说法,“你可知道能入御林军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可能在你眼中御林军是再普通不过的大头兵。

所以啊。老黄,我这个出身寻常人家的人可是无法理解你所谓的好日子!”

“你说的也对,在我们世家子弟眼中,只有仕途才是最终的追求。从军是世家子弟为以后走上仕途必须的镀金阶段!所以我不可能当一辈子的御林军。”

“一辈子的御林军有什么不好?你看李将军不也是御林军?”

黄宗羲觉得罗易绝对是过度练武把这脑袋瓜子练傻了,能把御林军和将军混为一谈。

“拜托。罗易,他可是一军统帅!二品御林金麟军衔。如果在文官中,仅比御阁尚书低半级。”

“原来如此,不过说实在话,你说的这些我还真是不懂。哈哈。我以前见过的官位最大官员还是咱们赵大人!”

自讨没趣的黄宗羲只能选择闭嘴,他到是忘了罗易的身份。

“算啦。不说了!我听南宫献说,那骨城主要把他女儿许配给上官啊。”

罗易张着大嘴,有些羡慕,“还有这种好事?我怎么没有遇到呢?”

黄宗羲取笑道,“我看不然你受个伤,没准也能找到呢?”

“那倒不必!咦?南宫胖子来了。”

李玄晟收起长枪,南宫献屁颠屁颠地走了过来,“世子,这是我给上官将军大婚准备厚礼。您过目一下。”

看到帖子上的礼品,李玄晟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能拿出如此厚重的礼品,南宫先生倒是好手笔啊?”

“不不不,我一个穷酸儒哪能拿出这种聘礼呢?当然是托世子您的福气。”

“我?”

“是啊。有些南戎部老觉得世子的御林军,人高马大装备又好,很希望自己孩子能进入您的麾下。所以,属下就趁机以世子您的名义搞了一个募捐入役。”

南宫献一说,李玄晟就明白了,这厮又拿自己好事情。李玄晟正拿起礼贴准备砸向南宫献,眼看礼贴要砸在自己脸上,南宫献本能要挡,却不想礼贴没有砸过来。

李玄晟继续看着礼贴,“大约收了多少?”

南宫献小声说道,“南戎不富裕我也没多要,一户二两一共五百户,不多不少正好一千百两。

我都亲自过目过,五百个青年壮丁绝对没问题!”

看到南宫献那得意的奸笑,李玄晟突然觉得南宫献像极了周百万。好在南宫献这次所做带来不错的收益,那可是实打实的银子。至于这五百名青年壮丁该如何安排?成了李玄晟颇为在意的事情。

“罗易?你想不想扩充你的部曲?”

罗易听到李玄晟喊自己,小跑到跟前,“想啊。可我的军位不够,能再加人?”

李玄晟想了想后说道,“没事,你可以用我的名义组建!按我身份有权拥有属于自己的亲卫军。”

罗易倒是不清楚这身份的好处,“还能这样?”

南宫献解释道,“亲卫军本是三品军位方可组建的特殊军队。按照世子的军位本来是没有权利这样做,但他是皇室成员,又是亲王嫡子,在行军作战时有权组建!

我管这叫做皇室特权!”

罗易此时觉得嘴里被塞了三个大鸡蛋,南宫献这解释让他佩服的无话可说。毕竟从来没有人会用这种漏洞找到可行的方法。无疑在罗易心中埋下了一颗的种子,至于这颗种子在将来成长成何种模样,那就要看罗易自己的选择。

李玄晟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既然这样,那就安排下去。我去找上官!宗羲,刚才你说的话我可是听到了。在我回来之前,追风的草料就交给你唠,顺便把马粪也处理下。”

黄宗羲白了一眼李玄晟,“哎,要知道他耳朵这么灵我就不多这嘴。不就损了几下罗易,至于这样对我嘛!”

李玄晟步行到上官养病的院落,正巧遇到骨谷走出内室房门,“世子,您怎么来了?”

“上官是我的下属,我自然要关心关心。免得有人说我没情没意的人!”

上官听到李玄晟故意拉高的嗓门,笑道,“世子,你这是故意挖苦我吧?”

上官倚靠在床背,手里捧着刚刚做好的莲子羹,“哈哈,就是挖苦你。最近我可是没少听黄宗羲说,你每天都在背后里说我坏话!”

李玄晟暗骂黄宗羲,“黄宗羲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吃午饭前什么都不管,先去收拾这个。”

第七十六章 归剑川

李玄晟试探性的问道,“你考虑的的如何?”

“什么如何?”

“自然是你跟骨大小姐的婚事啊!我已经让南宫给你去安排,只要你点点头。后面的一切准备保你满意!”

上官歪头瞅向李玄晟,“我怎么都觉得你们这是要卖我啊!好歹我也是堂堂七尺八男儿,跟我说实话,南宫是不是又出了什么鬼主意?”

“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让他捣乱,你就放心好啦。他要是敢出馊主意损你,我一定会让他身上掉下几斤肉!不行我让他给你做一辈子的仆人如何?”

“千万别,这种喜欢坑主子的怪人,我可无福消受。还是世子您自己留着吧。”

“嘿,得!算了。这是南宫给你准备的礼单,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说出来我让他继续给你安排。”

看到礼贴上的嫁妆,上官顿时吃了一惊,“如此贵重的礼品,我一年的俸禄也不够啊。”

“有南宫在,你就放心吧。绝对不用你出钱,假如还缺钱,我直接让南宫去卖肉!没准还能卖个好价钱!”

“阿嚏!阿嚏!”南宫献接连打了两个喷嚏,多亏他反应快提早将方才的鸡腿肉吐了出来,不然这两下喷嚏还不得噎着他。

选好良辰吉日,上官和骨谷的婚事在南戎部老的祝福下结束。骨鹿在女儿出嫁时,潸然泪下大哭一场。嘱咐上官一定要好好照顾他的女儿。

唯一让上官遗憾的是自己的父母没在,这场婚礼还是按照南戎的习俗来进行。不但要赤脚走滚烫的鹅卵石,还要接受众人水盆似的洗礼,然后拖着一牛车的彩礼进入迎娶姑娘家中。

上官望着这条三里地的路,心中那是此恨绵绵无绝期。幸灾乐祸的罗易跟黄宗羲更是在一旁多泼了几盆水。如果眼神能杀人,说不定要被上官杀了十多次。

成婚的晚宴上,骨鹿宴请城中百姓,更是摆了一条近千米的桌子。可怜的上官在百姓们的热情祝福下,喝点烂醉如泥光荣的被抬回自己的厢房。

上官大婚大约二日过后,李玄晟集结御林军向剑川赶去,只留下上官和那五百南戎预备士兵。他相信有骨鹿在,这五百南戎预备士兵一定会成为上官手中新的有生力量。

虽天南与汉唐联盟,李玄晟这支御林军却并未从天南去往剑川,而是原路返回。他可不认为在短时间内,天南内部会统一战线。既然不确定,那只能选择最为稳妥的路线。

等到赶回剑川,已是上元节的第二天。李玄晟作为主将首先要做的自然是安顿好自己的部曲,然后再去孙逊的营帐,拜访自己的上司。

进入营帐时,孙逊正在准备热酒菜。见李玄晟进来,热情招呼道,“回来的正好。陪我小酌几杯!”

“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突然喝起酒来了?”

孙逊将土灶的木炭点燃,又往铁锅内撒了料,原本冰冷凉水逐渐冒起热气,一股清香味儿慢慢升起。

“自然是为你庆祝安全返回唠。这是我从吐蕃商贩哪里弄来的清酒和牛肉。尝一尝味道如何?”

李玄晟有些怀疑地看向孙逊,“怎么看都觉得你有什么事瞒着我!说吧,不然我可没有胃口吃下。”

“我尊敬的世子,真没什么事瞒着您!如果真有事瞒着你,哪就是我这酒和肉,是姑苏周家送来的。”

“周百万?”

孙逊利落回答道,“没错,就是他。说是他们江州商会要去吐蕃做什么交易!因为不知道你何时回来,就先一步去往吐蕃。按照时日来算,目前应该已到达东昌。”

李玄晟有些不太明白,“他们江州跟吐蕃相隔十万八千里,怎么会有户商往来?”

孙逊将切好的牛肉片放进铁锅内,“这我就不太清楚,商人嘛,既然能赚钱,谁会嫌钱多啊?”

“说的也是。对了,我这次回来,是否另有安排?”

孙逊一时间欲言又止,“暂时还未听李将军提过,再者你是我旗下的副将。

有我在,放心吧。没人会拿这件事做文章。何况,你在南戎不也弄出了效果。”

李玄晟面色凝重,自责道,“比起那些蝇头小利,因为我个人策略失误,反而导致御林军伤亡一千多人。

因此我希望你能暂时解除我的带兵权。”

孙逊将涮好的牛肉放在李玄晟的铁碗内,“打仗哪里有不死伤啊。谁不是从一次次的生死间活下来的?你不需要去自责这些。

我可是听其他人说过,你在南戎作战时都是身先士卒,作为他们的统帅,他们更应该为你勇于作战才是。

至于其他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一路跋山涉水,等吃完这顿饭,你就早些回去歇息吧!”

入夜时分,孙逊被李靖传唤道自己的营地,“那家伙回来之后,你觉得有什么变化?”

“变化还是有的,只是这些变化让他变得有些保守。好在不算严重,休息些日子后,应该会慢慢恢复过来。

将军,接下来如何安排?”

李靖抽出自己的佩剑擦拭起来,“怎么?有什么想法?说说看。”

孙逊恭敬地说道,“将军,眼下天南局势稳定,咱们为何不出兵南石通海?您莫不是怕天南出尔反尔?”

透过剑身看到李靖眼中的疲倦,“除非古宗阳与长孙顺德拿出自己的真本事,否则单凭咱们这些兵马,根本无法与南诏军抗衡。”

“将军的意思是他们二人还在为自己考虑?”

“这明摆的事情,根本不需要去猜测。以前有世子在,长孙顺德或许会因为太后的面子不跟古宗阳计较。

可眼下世子在我这,他长孙顺德可不会卖古宗阳面子。而且我听安瑜提起过,安南一战古宗阳手下的杨智曾挑衅过长孙顺德。

何况在御林军时,古宗阳因为李解更与长孙顺德结下梁子。新仇旧恨汇集到一起总有爆发的一天。

南诏军精锐未出,我也不打算提早介入其中。再者咱们背后那头老虎都没什么动作,你又何必急躁呢?”

“将军说的对,是属下多虑了。”

李靖归剑入鞘笑道,“你啊,还是趁这些日子悠闲,多去搜集些天南的情况。赤云军的主力总有要动的一天。”

“属下明白。还有这是周家二当家离开前,要我转交留你的书信。”

“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第七十七章 虎狼之师

看过周百万的信,李靖顺手将其烧掉。

别看周百万年纪轻轻,做起事来颇有他父亲的风范,着实让李靖都有些意外。江州商贾此番前往吐蕃是身负皇命,为此李靖还派出一千左右的御林军护送。

进入吐蕃境内,望着看不清边际的草原,周百万将狐皮风衣裹紧,让自己能多少暖和些。

这次出使吐蕃,除了自己的意愿,还有父亲的意思。假如这一次他做的不错,至少会得到朝廷亲赐的经商文书。有了这经商文书,便可通过出海去往南洋或是大月,那里才是他梦寐以求的财富。

一日入夜,浑无生看着满天星辰,不知道想着什么?这时南方星空居然出现了大规模的流星雨,整个南天星空如同被打开缺口喝河流,星河之水哗哗流下。

“这是怎么回事?”浑无生心中忽然升起莫名的不安。按照星辰宫的星术记载人如星,星落人亡,如此规模的流星落下,一定是哪里发生了重大的伤亡。

南石通海东平城一路往北的平原地带横七竖八的躺着一具具尸体,既有汉唐的御林军,也有南诏军。

再往北去,一支身穿漆黑铠甲的万人骑兵军,这支骑兵全身鱼鳞甲胄,头盔的造型如同蛟龙,脸部还有黑色的獠牙面罩,就连手中的两刃三尖枪都是黑色。黑色的盔甲上红色鲜血淋漓,这支骑兵好似嗜血的野兽冲击着汉唐御林军的方阵。

黑骑为首的一位统帅,舞动手中两刃三尖枪,枪如张开血口的巨兽,疯狂撕咬着汉唐御林军的防御,残肢断臂不断地从巨兽口中掉落。

这统帅就像是从地狱回来的阿修罗,一枪接着一枪,汉唐御林军的士兵完全成为他练枪的活靶子。一颗颗头颅如散花一般,向着四周掉落。

那怕汉唐精锐的御林军在遇到如此武艺高强的敌人,一时间也无法阻止反攻。这骑兵统帅越打越凶狠,汉唐御林军越多地地方反而成了他的最佳选择。

一枪刺穿一名汉唐御林军,瞬间挑了起来,骑兵统帅一记霸王甩枪,这名汉唐御林军如同石头一般扔向他的友军。

东平城楼的上的蒙骆正观望着北方的战场,他真没想到此次对战居然会是一边倒的场面。曾经自己难以应对的汉唐御林军,竟然完全成为了这支黑骑口中戏耍的猎物。

闻着北方吹来的血腥味,蒙骆舔了舔的嘴唇,“这应龙卫果然名不虚传啊!不愧是只有大供奉才能驾驭的军队。如果大供奉早些派出他们,我们岂会败得如此难堪。”

古宗阳看着派出的两万左路军被南诏一万黑骑打的丢盔弃甲,脸色极其难堪,“杨智!”

“末将在!”

“带你的人马去!无论如何也要吃掉这支黑骑。”

“明白!”

汉唐御林军中鼓声响起,杨智率领自己的右路大军冲向混乱的战场。

本来想要后撤的汉唐御林军见到援兵赶来,又重新鼓足士气,又援兵重新杀向敌军。

杨智挥动炎黄龙马刀,首先为自己的弟兄杀开一条血路。让杨智没想到的是这黑骑的盔甲居然如此坚硬,自己全力一刀砍下,只是将其砍翻在地。

难怪左路军人数是对方的两倍,伤亡人数却是对方十倍。而且这黑骑的士兵打起仗凶狠异常,完全不怕死。

哪怕武艺一流的杨智,都感觉自己仿佛冲进了泥沼中,根本无法用出全力。见到自己的右路御林军出现大规模的伤亡,杨智不得不萌生退意。

黑骑统帅见到御林军中出现不俗的武将,双脚一夹马腹,战马疾驰而来。

“砰!”的一声金属撞击声响,杨智炎黄龙马刀与这黑骑统帅的两刃三尖枪撞到一起。

杨智内劲儿催动,全力之力汇于双手,如果不是黑骑统帅弯腰平躺躲过,这一刀下去绝对会被杨智打下战马。

面罩之下的黑骑统帅双眼微眯,面罩中穿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冷笑,黑骑统帅旋转两刃三尖枪,卷起阵阵罡风,刺骨的杀意包裹着黑骑统帅。

“死吧。都去死吧!”

天南大理城阁府口,一名赤云军从战马上翻下,从府门一路小跑到阁飞信的书房。

敲门进入,将信件交给侍卫并说道,“军帅,这是从南石通海传回的战报!”

阁飞信拆开信件阅过后,叹息道,“他果然还是派出了那支军,这下可有好戏看唠!去把阁淮叫来。”

“是,军帅!”

阁淮是阁飞信三弟家的小儿子,身高八尺英武不凡,方脸粗眉,标准的阁家汉子。

“军帅,您找我?”

阁飞信取出赤云令,“阁准,这赤云军令交给你,你即刻回白塔,率领你们本部的赤云军去盘龙云海。如果遇到南诏的军队来袭,可先斩后奏。”

“遵命!军帅!”

阁准前脚刚走,一道又一道军令从阁飞信府中送出。赤云军各部统帅接到军令,迅速动员集结自己的人马。

十万赤云军兵飞两路从大理开拔,前往天南通往南诏的两座城关。

阁飞信这次居然亲自挂帅,足以证明他口中所说的那支南诏军有多么的可怕。

天南赤云军出动,立即传书李靖,李靖接到消息。首先送信于涪陵的宇文霸,只要让着老朋友过来,李靖才会将自己的御林军全部出动。

剑川汉唐御林军大营教武场,李玄晟向往常一样正与罗易对练,黄宗羲本想跟图燕对赌,不想图燕每次都能猜中,这让黄宗羲的自尊心大受打击。

忽然御林军的号声响起,李玄晟等人听到号声,快速地去往集结营地。

孙逊早一步收到李靖的消息,穿上明光铠,在自己左路军的营地等待部下的集结。

人马集结完毕,孙逊下令全军一刻后出发去往盘龙云海城。

李玄晟作为先锋军,他的御林军先行一步出发,在行军两天路程到达盘龙云海城。

拿出自己的令牌,盘龙云海城的赤云军打开城门,将御林军引入城内。

阁准收到汉唐御林军进城的消息,立即从府衙走出,去迎接自己的盟军。

第七十八章 盘龙云海城

听闻李靖座下御林军骁勇善战,阁准早有耳闻。但让阁准意外是汉唐御林先锋军的骑将居然是年仅十六七的少年郎。

打量一番,阁准多少有些认知,少年郎跟随三骑副将,身后一持刀汉子英武不凡,绝对是三人中武艺最强的副将。

另外两人约莫七八九岁,年长的体型魁梧背着御林长枪,看上去有些憨厚。年少的肤色白皙眉清目秀,看上去更像是世家子弟。

阁准首先自我介绍道,“在下盘龙云海城赤云守将阁准!”

李玄晟翻身下马作揖道,“在下汉唐御林军李将军座下左路先锋骑将李玄晟!”

彼此恭维一番,阁准便让自己的下属带领李玄晟和他的先锋军去往他们的驻地。

盘龙云海城分东西两城,按照军事要塞的规格建造,整座城最大驻军可达十万。城中粮草早已准备妥当,完全可以支撑十万守军消耗一年。

按照跟大理的约定,汉唐御林军守东城东北门和西城,大理赤云军守东城东南门和东中门。

大理赤云军此举无疑是将自己的后方,全部交到汉唐御林军的手中。

趁御林军进驻西城,阁准收到了下属的汇报,“没想到那个骑将会是洛阳王世子!难怪小小年纪就能成为先锋骑将,统帅五千人马。”

“将军!这洛阳王世子可不是简单的角色,他曾两次独自带兵击败南诏军杀敌过万。蒙诏北明城一战,还跟少军帅交过手。”

阁准面露喜色,称赞道,“如此说来,这洛阳王世子还是少年帅才?”

下属以为阁准说的反话,复合道,“他再怎么着,跟咱们少军帅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再说,这盘龙云海城不是还有将军您么?”

阁准自然听出下属的奉承话,警告道,“如果都如你那样贬低他人,我身为盘龙云海城本部将,岂能服众?

何况眼下是非常时期,以后这些话不要再让我听到第二次。”

下属没想到阁准会这点小事生气,“是,将军。属下保证不会。”

“明白就好。下去吧。”

阁准如此做,便是要让下属明白这不但是他的意思,也是天南军神的意思。

如果让李玄晟知道阁准会为了他训斥自己下属,没准会感激涕零,当然这是不太可能得。

入夜,李玄晟在自己的房中书桌研究盘龙云海城附近的地形。这里的地形跟剑川既相似也有些不同。剑川在这座城面前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盘龙云海城整体地势西高东低,周围山脉此起彼伏,如同一条绵延千里的巨龙。

为建造此城,大理赤云军耗费了数十年的时间,七丈高的城墙哪怕攻城云梯也无法够到。可以说想要攻陷此城必先攻破这巨人般的城墙。

拥有如此牢固强大的城防,他们便可以退可守进可攻。然而汉唐目的可不是据守这里,他们最终的目的地是太舍城。

由盘龙云海城一路向南,需要行走三百里地过木里与秋关二城才会到达太舍城。这两座城池由南诏烛龙卫把守,根据赤云军透露的消息二城合计烛龙卫大约八万左右。

想要突破这两座城池,必须从长计议,如若贸然行事,汉唐御林军绝对要付出惨烈的代价。何况前方南诏驻军兵力多少,谁都不清楚。

再者他们只是先锋军,主帅是李靖,他也不必为攻城略地之事费心。挺多是在心中演算一次,猜猜李靖如何排兵布阵。

收起地图,李玄晟准备吹灯睡觉。不想门外传来敲门声,“世子,是我。”

听到是南宫献的声音,李玄晟回应道,“进来吧。”

李玄晟指了指座椅,“你这个时辰不睡,找我所谓何事?”

南宫献微微一笑,“自然是有要事相商!”

“你每次一这样笑,准没好事。”

“世子,别这样说嘛。我这次所讲一定是好事?”

李玄晟不怀好意地笑道,“那说说看。如果不是好事,当心我从你身上切掉几斤肉!”

南宫献咽了口吐沫,他可是知道李玄晟从来都是说一不二。

于是悄声说道,“我让人去查探了一下,咱们汉唐御林军在南石通海与南诏军发生过一场大战,古宗阳所率的三路大军损失惨重,最终不得不败退出南石通海地界。”

李玄晟多少有些惊讶,“你说什么?古将军败了?确认过是否属实?”

“嗯,属于确认过。探子来信说是败给了南诏最强的精锐之师。还有那个被称为武狂的杨智都被对方击败深受重伤,事到如今还昏迷不醒。”

败仗在南宫献眼中居然成了好事,这让李玄晟多少不能理解,“这能算好事?”

南宫献嘿嘿笑道,“世子,这当然算好事。如果不是古宗阳急功近利,又怎会逼出南诏最大的依仗。不然被咱们遇到,可就麻烦大啦!您说是不是?”

李玄晟最清楚古宗阳的带兵能力,还有杨智的武艺。如此强悍的御林军居然都败了,不得不让李玄晟提防起来,南诏果然是沉稳又深藏不漏的主。

古宗阳这路大军被破,势必会波及长孙顺德的

李玄晟询问道,“南宫,那长孙将军为何没有去支援古将军?”

“貌似是长孙将军也遇到了一支敌军,但长孙将军并没有与之缠斗。发现敌不过,长孙将军自然带他们部下选择撤退。”

李玄晟啧啧称奇,“堂堂虎将军长孙将军居然会逃!看来南诏那支奇兵不简单啊!难不成这就是你说的好事?”

“那到不是,我的意思是他们虽败,却也把对方的底细摸清楚。世子您身为先锋军,这打头阵你是逃不掉的。不如跟古将军联系联系,没准儿会得到意想不到的信息。”

“你说的也对。知己知彼,总没有错。不然到时候成了炮灰,我找谁说理去。

那这样吧,你代我走一趟,跟古将军那边联系联系。一有情况随时给我消息。”

“属下遵命!”

“此去路上多加小心!”

“明白。”

南宫献领命当夜便离开盘龙云海城,由黄宗羲带人一路护送。

第七十九章 等

南诏整体地形多山脉密林,山路蜿蜒曲折悠长,赶了一天的路,南宫献看上去非常疲惫。这几百里的急行军,还真不是他这种读书人能够承受的。下马之时,南宫献整个腰部以下都没了感觉。

黄宗羲环视四周,将水袋扔给南宫献,“看来今夜咱们要在野外住一夜啦。军师,委屈你了。”

南宫献擦了擦嘴,“不管怎样,我都是御林军中一员,也可算半个兵卒。何来委屈之说。

倒是你们还要接替守夜,是你们受累才是。”

黄宗羲安排好人数,又砍来树枝铺在地上,裹上棉披风而睡。

初春山中的气温格外低,黄宗羲夜里被冻醒三次。每次醒来都看到南宫献打着呼噜呼呼大睡,果然胖子不怕冷。

清晨朝阳初升,众人翻身上马接着去往古宗阳驻军的金山城。

又经过一天长途跋涉,南宫献等人终于到达金山城。出示手谕南宫献却被告知古将军正在养伤,短时间内不方便会见来客。

黄宗羲听到侍卫说不见客,一时来了火气,老子带人连赶两天来找你古宗阳,你居然说养伤,骗谁呢?

南宫献一把拉住准备跟侍卫干架的黄宗羲,“这是他们的地盘,你莫不是想死不成?”

黄宗羲恼火道,“可是,世子交代过,必须尽快给他消息。不然他们一旦跟南诏开战,怎么将消息送给他?”

南宫献叹了口气,“你啊,遇事怎么每次都这么心急呢?他说不行难道咱们就不能见?”

南宫献拿出一枚手令,看到南宫献手中那金字铜底的麒麟令。古宗阳的这些侍卫纷纷跪地头都不敢抬起,因为这麒麟令是汉唐皇帝的军令。

望着南宫献手中的麒麟令,黄宗羲惊愕道,“我勒个亲娘舅来。”然后也跪地喊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南宫献沉声道,“不知道这位小哥我能不能见古将军?”

“能!能!能!”

南宫献冷哼一声,跨步向着府邸内走去。

古宗阳听下属说有人拿麒麟令来找他,并未立刻前往去见他们。

下属可不是他古宗阳,再次试探问道,“将军,这样做不太好吧?您确定不去会见?”

古宗阳歪头看向自己的下属,“见或是不见对眼下局势并没有什么效果!既然是他们主动前来,又是贵客,那就让他们好好休息休息!”

“是,将军。”

下属将古宗阳的意思传达给南宫献,南宫献当面大发雷霆,甚至将茶杯摔了一地。

古宗阳的下属见南宫献大发肝火,只能陪笑给自己的将军寻找借口。

赶走古宗阳的下属,黄宗羲走了进来,“看来这古宗阳是铁了心不来啊!”

南宫献点头说道,“我看他刚打了败仗,以为咱们是朝廷派来的人,故意不见罢了。既然他不愿意见,咱们便找个机会去找他。话说你跟李玄晟时,应该见过古宗阳吧。”

黄宗羲摆手道,“见是见过。但我级别不够啊。再说我从军时候,我父亲可是把我的身份隐藏,别人所知道的都是假的。不然就凭他还想拦住我,哼,我呸。”

南宫献被黄宗羲这标准纨绔子弟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

黄宗羲一屁股坐到桌子上,“死胖子?笑什么笑?”

南宫献继续傻笑起来,“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以前在荆州时的往事。好啦。给我两天时间,我一定会让古宗阳乖乖地来见咱们!”

黄宗羲可是不太信任这南宫胖子,“你这么笃定?”

“如果不信,你等着看好戏吧!我有些累,先去补个觉。记得吃饭时喊我!”

南宫献与黄宗羲走后七天,李玄晟收到了南宫献的飞鸽传书。按照纸条所说,李玄晟找到孙逊,让他带纸条去找李靖。

如今的盘龙云海城,汉唐御林军大约五万,大理赤云军三万,共同在城中筑起城防。

孙逊将纸条交给李靖,李靖看过后,眉头一皱,“看来这支神秘的南诏军确实有些本事啊。”

“将军,这些时日我派出所有的斥候,南诏方面倒是平静的很。属下觉得是否引蛇出洞?”

李靖相当干脆地说道,“不必了!如果他们有动作,眼下早已倾巢出动。留下部分斥候就好。”

“是,属下回去立刻召回斥候。”

“在我未想到破敌之法前,且不乐轻举妄动。尤其是李玄晟这个家伙,给我盯紧些。如果出了什么意外,我为你是问!”

孙逊顿时有些尴尬,他可是李玄晟的上司,老大都发话他只好应下来。走出议事堂,孙逊正巧遇到了李玄晟。

“如何?”

孙逊轻笑道,“你说呢?”

“瞅你这失落的模样,用脚后跟儿想也知道。”

孙逊摸了摸自己的脸,“不行,我得找点木瓜敷敷脸,免得老的快。”

李玄晟白了一眼,都马上三十的人的人,还学女人保养。

“将军说,那支南诏军不简单。说在他想到破敌之法前,尽量不要轻举妄动。还特意交代,让我把你盯紧点儿。”

李玄晟有些莫名其妙,“我?我怎么了?一没惹事,二没扰乱军心!”

孙逊拍了拍李玄晟的肩膀,“那我可就不得而知唠。还有,你可不要有什么小动作。现在可是作战前线,少有差池所要付出的代价可是很惨烈的!”

李玄晟冷冷地看向孙逊,那双眼睛如同凶狠的饿狼,看得孙逊都有些发毛。

“你莫不是以为我真的不如你?还是只有你见过惨烈的场面?要不要,咱们过过招儿如何?”

孙逊本来只是无心说出方才的话,却不知为何刺激到了李玄晟,这可是他第一次见到李玄晟如此阴冷的表情。

孙逊堂堂副将被李玄晟如此挑衅,心里难免有些愠怒,“没有问题。既然如此,不如去教武场教练。”

结果显而易见,孙逊被李玄晟直接摁在地上蹂躏,孙逊也是一脸蒙比。什么时候李玄晟的武艺变得如此高强。

孙逊只好投降,“不打啦。不打啦!”

李玄晟收起银枪,冲孙逊说道,“老孙,你说咱们是守卫汉唐的勇士,还是屠杀平民的屠夫呢?”

“什么意思?”

“你问穆将军吧!”

第八十章 观星师

大理赤云军全军压境,以盘龙三江二城为桥头堡,本以为会引得南诏军火拼,却不想驻扎一个月来,别说南诏军就是方圆几十里地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三江城由阁飞信亲自坐镇,七万赤云军在其余统帅的带领下,有条不紊地巡防换防。

三江城因三江汇聚于此,再由此重新散开,因此而得名。然而这几日,巡防的赤云军发现一件怪事。

三江汇聚的地方,数不清的鱼群集结于此,引来千支飞禽走兽捕食。没见过此等场景的赤云军,都趁换防时纷纷前去观看。各种平日见不到飞禽走兽着实让赤云军大开眼界。

一声鹰啸响遏行云,转瞬间一头翼展过丈通体乌黑的巨雕呼略而来。

让人好奇的是这头黑雕并不是捕食而来,出现后又直上云霄消失的无影无踪。

“黑羽巨雕?”阁飞信听属下来报,喃喃自语道。

阁飞信想到是谁后,笑了起来,“总有人耐不住性子要来啦。”

阁飞信起身缓步走出内堂,看向三江城最高的那座塔楼,只见那头黑羽巨雕落在这座塔楼上,正注视这座城池。

阁飞信又回到内堂,居然取出木琴,自己弹奏起来。这琴声悠然响起,琴音舒缓如流泉又急越如飞瀑。配上阁飞信的话语,反倒如老夫叹息今生的悲观离合。

黑羽巨雕盘旋内堂空中,仿佛受到了琴声的影响,不断变换着自己的飞行轨迹。

琴声嘎然而止,黑羽巨雕振翅扶摇直上,而后向着东南的群山飞去。

群山中一座不起眼的小土山顶,这头黑羽巨雕落在山顶草屋旁的近百年树龄的杉树上。

一名身穿粗布麻衣八尺中年文士从草屋内走出,这文士剑眉丹凤目满头银发,半尺山羊胡,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文士手持汤勺向着杉树上的黑羽巨雕吹着口哨。

黑羽巨雕又从杉树上飞起,在空中飞来飞去。

文士将汤勺中鲜肉扔下空中,黑羽巨雕一口将鲜肉吞下,“那小子来了么?既然如此,我便去见见他吧。真是好久没有喝那小子酿的酒啦!”

夕阳西下,阁飞信让人在内堂设下酒桌,酒桌上放着从吐蕃弄来的牦牛肉,还有他们赤云军的烈刀酒。为此阁飞信还让所有护卫全部离开内堂院。

戌时刚到,那位中年文士一瘸一拐地走进内堂,走到酒桌前拿起一碗烈刀酒一饮而尽,爽快道,“哈,还是原来的味道。”

阁飞信又给文士倒满,文士接连不断喝了五碗,随后打了个嗝。

“天南赤云白宝塔,北枢星辰应龙宫。浴火百炼巫山崖,三江滇池寒锋刀。老鬼,你留下的所有话如今全部应验。如果再不来找你,我怕会没有机会再见到你。”

被称为老鬼的文士,慵懒地斜靠在座椅上,“你这不信命的人?怎么会忽然信起这虚无缥缈的命数?”

阁飞信讽刺道,“你以为我是你?这天命之相无所不知?如果我有你那本事,不早荡平整个汉江南域!”

老鬼用匕首切下一片牛肉,塞进口中,“你这小子,还是没开窍啊!所谓天命早已注定。你又何必去计较?何况如今的你已是大权在握,更是万人仰望的军神。何苦去争夺所谓的天命?”

“哼,正因为是天命,我才要去一探究竟!看看这劫到底是谁的?”

老鬼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小子,莫不是真的想与他斗上一斗。我警告你,他的命数可不是你这萤火之火可比的。

这次你得我听我的,不然到时候你这天南军神可就要灰飞烟灭啦。”

老鬼脸色虽然看上还是嘻嘻哈哈,可那说话的语气却是完全不容置疑。

阁飞信对面前的人从来没有怀疑过,因为他的观星天相绝对无人能及。不然也不会因为太准确,而把自己打成瘸子。也幸亏因为自己心狠才让他躲过曾经的一场灾难。所以老鬼常说的一句话便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福祸所倚。

阁飞信端起酒碗一口闷下,怅然道,“老鬼,你知道我最在乎什么?如果我的劫能成为君泰一生平安的护身符,这桩买卖到也划算不是嘛?”

老鬼旋转着匕首,若有所思,“小子,既然执意如此我也不再阻拦。反正天命如此,如同那棋局早已开盘,这次的生死之战绝对不死不休。

恐怕到时候啊,整个南诏将会生灵涂民不聊生。”

阁飞信长叹道,“是啊。最终遭罪的还是那些老百姓,而最后扬名立万却是我这种屠夫吧。”

“哈哈,小子,你倒是会借用龙渊那杀神的名头!”

阁飞信很有自知之明,“我可比不上那杀神。相当年他一枪战四方,座下天策军何等骁勇彪悍。如果不是你和烛龙布下蛊阵,恐怕这南诏早已是亡国之地了!”

老鬼吃饱喝足摸了摸肚子,将匕首甩在桌上,“错,你错啦。不是我和烛龙布下蛊阵阻挡了他,而是因为那杀神在可怜我们,最后选择撤退。

小子,直到现在我还无法忘记那家伙对我说的话,你们实在是太弱了,根本无法成为我的对手。念在你们天赋异禀的份上,留下你们,没准以后还能为我汉唐练练兵。”

这些话从老鬼口中说出时,阁飞信感觉到老鬼心中那份的失落,或许让他真正隐居到群山中的原因,正是龙渊的那些话。以一己之力让汉唐在风雨飘摇中,安然度过平稳的王朝初期。单凭这一点,阁飞信自愧不如。

“听闻盘龙云海城有汉唐李靖驻守,那小娃想来还算有些本事,不如你让他替你打个头阵。试试烛龙的忍耐在哪里?”

“阁准的回信说李靖始终闭门不出,如今已过去半个多月,仍没有要出来的打算。南诏方面除了击败汉唐其余两支御林军,便再没有什么动作。至于派出的应龙卫也早已回到太和城,等候烛龙的手令。”

老鬼轻柔着太阳穴,这酒后上来了劲头着实让他有些头疼。

“所谓打蛇打七寸!这应龙卫其实并不擅长大规模团战。无非就是以个人实力碾压对手,假如对方个人实力更强,这种不擅长协作的应龙卫,反倒没了威胁。”

阁飞信摸了摸胡须,淡然一笑,“实力更强?你这可是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先后轻易击败两支御林军,扪心自问我也无法轻松做到。但是有个不逊于我的统帅在那就另当别论!看来,李靖这小子跟我想到一起去了。”

第八十一章 对决

轰轰的鼓声从盘龙云海城中穿出,汉唐御林军的军旗整齐划一,所有人都在注视着空荡的演武场。

这一日穆延对外宣称,他要给洛阳王世子李玄晟上上课,让他好好体验一下什么叫做御林军的传统。

在场的御林军中,就属孙逊军衔最高,可他也无法阻止这场比武。

那一日,孙逊从图燕那里知道了惹恼李玄晟的原因。他跟穆延有近十年的交情,也很清楚穆延是个怎样的人!只是没有想到穆延会纵容手下去虐杀南诏的平民。

如果让李靖知道穆延做过这种事,那绝对会被斩立决。由于这个把柄在,孙逊警告穆延最好不要做的太过火。穆延心里虽不爽,却也无可奈何,谁让他没有管好自己部曲。

穆延本想把这件事忘记,却不想李玄晟来到自己的军中喊话,说要军法处置那些乱杀无辜的御林军。

穆延被孙逊警告心里本就不舒服,却没有想到李玄晟不依不饶。被李玄晟激怒的穆延自然要找回场子,放出话只要李玄晟能胜过自己,那些违反军规的部下将随他处置。

演武场比武上,二人接连走上场。因为只是比试,防止伤到彼此,二人所用武器全部为木质。穆延使用的是木棍,李玄晟则使用木枪。

孙逊望着已经过招的二人,心里那是一万个祈祷老天保佑,因为他最怕李靖忽然出现。到时候他有心和稀泥,也没办法做到唠。但在他双手合十准备祈祷时,一个他最不想见到的人还是出现了。

李靖一脸疲惫的站在孙逊的身后,“我几天没出门。你们倒是会找乐子?吆喝,穆延对世子,真是好大的排场啊!”

孙逊尴尬地向李靖行礼,“将军,是属下想让兄弟们见识一下,二流武将之间的武艺切磋!才特意安排这场比试!”

“是嘛!既然是这样,那本帅也欣赏一下。还有穆延的事,让他自己去处理。处理得当,我便既往不咎,如果不行,让他滚出御林军,我不需要这种带兵都带不好的废物!”

李靖说出这些话时候后,几乎是咬牙说了出来,孙逊可不想被连累,“是!将军!”

演武场上,三十路御林军棍在穆延的手下,完全呈现出不一样的气势。穆延棍影连绵如秋风乱舞,将李玄晟的活动范围限制在咫尺之间。

“新月如钩!”穆延身形一矮,换成单手持棍自下而上劈出。李玄晟侧身避开,右手木枪瞬间刺出,“啪啦!”

穆延撤棍回防,木枪正好刺到木棍中间。穆延借势将棍弯曲,卸掉大半劲力,却依然后退了三步。

穆延暗自吃惊,“这小子果然有些本事!不行我必须速战速决!”

穆延脚下一蹬,手中木棍如蛟龙出海,“啪!啪咔!”

穆延再次将李玄晟围起,只是这一次穆延的每一棍都势大力沉,李玄晟挥动木枪形成自己独特的防御。

穆延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卸力枪法,自己一棍棍用出的气力仿佛石沉大海。

“凤起南山!”

一阵劲风吹起,原本如盾墙的枪法在瞬间完成攻守转换,枪影重重好似万千凤羽,砰的一声,穆延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李玄晟挑起。

“火凤燎原!”李玄晟手中长枪螺旋轮舞,一枪轰向被挑起的穆延。

被挑起失去平衡的穆延,借助李玄晟的每一次出枪调整自己的姿势,在众人诧异眼神注视下,穆延居然用处御林军棍中最霸道的一招。

“盘斧劈山!”

“有凤来仪!百鸟朝凤!”李玄晟木枪回收一瞬见再次施展开来,借助全身气力木枪脱手而出,响起刺耳的气爆声。

“咔吱一声!”穆延木棍碎裂,整个人更是被轰出两丈之外。

李玄晟收回右手,负于身后,穆延艰难地从地上爬起,一拳砸向自己的胸口,一口猩红鲜血喷出。

穆延将手中仅剩一尺木棍扔在地上,“我输了!”说完,走出演武场。

原本嘈杂的演武场此时彻底的安静下来,所有人大眼瞪小眼,注视着穆延的离去。

“穆疯子居然输了!”

“是啊,他怎么会输呢?”

“赔死我了,我攒了半年的银子就这么没啦!”

罗易捧着手中白花花的银子,哈哈大笑,这可是三百两银子。

“这下子赚大啦!一赔百啊,可惜我银子不多,不然能多压些。”

收起银子,罗易背着口袋,跑向李玄晟,傻笑道,“世子,看!这是今天你赢的!”

李玄晟握了握右手,见知觉恢复,不禁松了一口气,“你都拿去吧!”

罗易坚决不这样干,将盛有银子的布袋交给李玄晟,“这怎么能行!这些银子是你赢的!就该是你的!我的已经拿出来啦。不信你看!”

见到罗易手中那三两银子,李玄晟会心一笑,拍了拍罗易的肩膀,顺手拿走这三两银子,“既然如此,这三两就归我了。”

李玄晟快步离开,只剩下独自发愣的罗易。罗易回过神,看向李玄晟的背影时心里一暖。

回到自己的住所,李玄晟再次右手握拳,“哎,这一招还是不能熟练掌握!看来以后还要加倍训练。”

李靖内堂门前,穆延赤裸上身接受执刑兵的仗刑。

此时穆延的后背早已是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穆延眉头紧锁咬紧牙根,额头上汗珠一个劲儿的留下。

李靖坐在内堂书桌前描绘些奇怪的图案,完全不受门外仗刑的干扰。此时的李靖看似心平气和,内心深处其实是在刻意的压制。

他带兵最看中的是规矩,谁敢在他军中破坏规矩,那他就等着承受李靖的怒火吧。

门外的穆延在承受不住仗刑,两眼一黑晕倒在地。

“将军,人昏倒了!”

未听到屋内的答复,其余人只能恭敬地等候,大气都不敢喘出。

“去军职,将其划归李玄晟骑下。至于那些违反军规的御林军,全部斩立决!”

“是,将军。”

执刑兵将穆延架起,随后将穆延送到李玄晟的军中,看到深受重伤的穆延。李玄晟都有些佩服李靖这家伙的脾气,看似和和气气,一旦发起威来可真是比老虎还生猛。

第八十二章 副将

穆延被撤去御林军副将,原本跟随穆延的部曲中并没人出来为穆延出头求情。

他们清楚这支汉唐御林军属于谁,是谁一次次带领他们浴血奋战,是谁一次次的将他们安然无恙带回家乡。

那个人才是他们效忠的对象,是他们御林军的军魂。

李靖将所画的纸张,一张张的投入火盆之中。

火光映照之下,憔悴的李靖露出难得的笑容。

李靖打开房门,看向星河璀璨的夜空,心情大好。

“烛龙,你的应龙卫我可是要收下了。希望你还有别的底牌,不然前辈留给我的遗愿就太没意思啦。”

差点没被打死的穆延昏迷不醒,还发起了高烧。好在李玄晟不是见死不救的主,把殷若离交给我备用的药丸用到了穆延的身上。

服用过药后,穆延高烧逐渐退下。军中医官颇为好奇便问李玄晟这药丸都用了哪些药材,李玄晟想起殷若离的叮嘱,相对委婉地拒绝回答医官的提问。

这可是殷若离独家秘制的药,用殷若离的话来说,自然是千金易得,良药难求。

罗易有了那三百两,近些日子过得悠然自得。有了这些银子,他可以给父母和兄弟安置新的住宅,满足他们三人近十年的日常生活。

对于罗易这种平民出身的御林军而言,金钱和地位是他们唯一能追求的盼头。有了这些,他们至少能平稳度过这一生。

李玄晟冲独自傻笑的罗易喊道,“想什么呢?”

“当然是想好事啦。”

“说来听听,让我乐乐。”

罗易嘿嘿笑道,“也没什么好事,只是心存的一点幻想。对世子你而言,可能不过是手到擒来的小事。”

“怎么说?”

罗易便把自己刚才想的事情说给李玄晟听,李玄晟听过后说道,“平民百姓关注的是油盐酱醋茶和往日的劳作,不然怎么叫做安居乐业呢?

你的想法其实是所有平民百姓所想。就像刘老说过的那样,百家姓,百家事!家合乐,众齐心!家事定,国泰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何乐而不为?

可你有没有想过,能让家国安兴的是要有人能守护这大好河山。不让这河山中的百姓受到伤害,正是咱们汉唐所有御林军和府军。”

罗易称赞道,“没错,我当初也是因为羡慕御林军才从军的。”

罗易比划着他第一次见到御林军时候的样子,比见到美人还要激动。

“你知道吗?罗易,以前我也觉得成为御林军是件威风凛凛的事,可现在你觉得你还有当时轻松的心态?”

罗易摇头道,“天天过着滚刀肉的日子怎么可能会轻松。谁也不知道下一次走上战场,是否会活着回来!

可对于我而言,能帮家里多做些事,心里多少会欣慰些!”

李玄晟话锋一转,“好啦,不谈这些!走!我带你去收租子!”

“收租子?”

李玄晟双手叉腰得意的笑道,“当然是有人打赌赌输唠!看我怎么收拾他!”

孙逊望着暖阳,摸了摸鼻子,“阿嚏!怎么突然觉得有点冷呢?”

来到议事堂,孙逊恭敬地坐在一边。李靖将安排的计策全部写在手札上,然后扔给孙逊。

孙逊看过后说道,“将军,那咱们何时动手?”

李靖随口说道,“三日后,协同赤云军一起出兵。此次与赤云军协同作战,你们且不可大意。我可不想被人从背后捅刀子。”

孙逊将自己地忧虑说出,“嗯,属下会做好防范。不过将军你所需要的这些物资,三日之内凑齐恐怕有些吃紧。

还有穆延被撤,那他的下属部曲该由谁去统率?”

李靖冲孙逊笑了笑,这笑容仿佛在嘲笑孙逊明知故问。

孙逊当然猜到那个人是谁,“将军,您不会真想让他去统率近万人的御林军吧!”

“他虽年少,可那股冲劲儿比你们强多啦。我从古宗阳那里得知,应龙卫是骁勇彪悍的军队,单凭咱们目前的准备还不足以击败他们。

所以我需要借助他那支飞羽军!”

孙逊反倒是有些好奇,“飞羽军?我为何没有那小子提起过?”

“因为那是萧家少主出资出人替他培养的私军。这支军队中还有不少从青州幽州挖来的精英。而且装备皆出自欧阳家的私制,我最看重的是那些玄铁打造的破甲箭和铁臂连弩。”

看到孙逊瞪大的眼珠,李靖继续说道,“这支飞羽军便是咱们破开应龙卫的矛。只要能把烛龙卫撕开一道口,在配合我的安排,拿下他们完全是手到擒来。”

孙逊明白李靖的意图后,询问道,“所以,将军您想跟这小子来场公平交易?”

“那是自然。这支私军是他自己的,即使我军权大于他,按照汉唐律法我也无权征用。何况他的背后还有萧家的影子,面对如此巨擎,咱们都要好好掂量掂量,不是嘛?”

李靖所说自然有他的道理,他在汉唐御林军或许是带兵打仗无人能及的统帅。但在身家这方面,他还是顾虑重重。

孙逊知晓李靖这样说的目的,他是在告诉自己,这件事你去安排吧。他有自己的中立原则,不想陷入世族纷争中。

孙逊是汉唐誉国公孙家子弟,他背后有孙家的存在。让孙逊去做,比自己去做更为合适。

不管怎么说,李玄晟始终是洛阳王的儿子,李靖所卖的可不是寻常的人情。

孙逊觉得李靖其实没有看上去的那样简单,他能走到如今的位置,岂是一个只懂领兵布阵不懂人情世故的石头。

如果真是那样,他李靖怕早就解甲归田,不知道在哪里养花种地了吧!

“既然如此,那这件事就交给属下去做吧。”

孙逊伸手示意,李靖便将盖有自己印章的委任令交给孙逊。

“你说什么?我接替穆延的军职?为什么啊?”

孙逊坐在书案前,看着李玄晟来回踱步。

李玄晟双手按在书案上,双眼瞪着孙逊,见孙逊始终保持微笑。

“怎么?你不愿意?”

“愿意!怎么会不愿意!但我怎么都觉得像是进了你们两个设计好的圈套中呢?

说,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如果不说出来,我可不接受这委任令!”

孙逊无奈只好将计划告诉李玄晟,只是稍微保留一点。

“果然啊!还是冲着飞羽军装备来的!不过话说回来,你们让我去统率穆延那支御林军?难道不怕他们全折在我的手里?”

孙逊开玩笑道,“如果是别人,或许会担心!但换成是你,这种担忧怕是不需要了!你不行,不是还有你手下的人嘛?”

李玄晟嘴角一歪,这家伙还真不给自己面子。

第八十三章 送羊入虎口

夜幕降临,华灯初升,蒙诏太舍城迎来夜市的开张。

由于蒙归义优惠政策的实施,蒙诏与汉唐之间的商贸往来日趋频繁。太舍城经过近半年的整顿,慢慢恢复到原来繁华的模样。

甚至还有吐蕃和西域的商贩前来采购蒙诏特有的矿产等。

太舍城最风花雪月的桂花楼再次开张,引来无数的风流浪子驻足。桂花楼再往北是飞流阁,这里是蒙归义成年时,他父亲蒙柯送给他的宅院。

飞流阁共七层,站在最顶层之上可以俯瞰整个太舍城。蒙归义正和浑无生坐在阁楼顶上,欣赏着如今繁华的太舍城。

蒙归义感叹道,“如果当初父亲不一意孤行该多好啊!看看如今这太舍城,不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嘛!”

说完蒙归义拿起酒坛喝了起来。

浑无生斜躺右手托腮于酒坛之上,左手感受着吹来的威风,“这世事总难料!你即使再感概也无法让时间倒流!蒙柯所作只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答案!所以啊,小子,你父亲可不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

“其实我也知道他不是莽夫,可看到如今的蒙诏,便想到他的牺牲是多么的不值得!”

浑无生解释道,“哈哈,你不理解那很正常嘛!毕竟他是个传统的蒙诏人,所信仰的也是最纯粹的族训。为心中付出一切,那是最基本的守则,如同当年黑巫族的信众一般。”

蒙归义醉醺醺地说道,“大概如此吧!我是不能理解我父亲的那种信仰!我只知道成者为王败为寇,输了便是输了!”

浑无生忽然说道,“那如果真的成王败寇,你如今的身份又是怎么得来的呢?有时候输了也不一定是输了,赢了也不一定是真的赢下!小子,你父亲用自己死揭开了南诏最后一块遮羞布。

你可知道这南诏的天,在你父亲死的那一刻就变啦。”

蒙归义指了指天,“可是这天再变,也没人能打败那个男人!从我儿时起就听过关于他的故事,在这南诏他便是天。”

浑无生长叹道,“这要是在以前,他或是这个天,可如今她不再是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说过,这天早就变了!我顺便告诉你一个秘密,你知道星辰宫的星河图嘛?”

蒙归义摇了摇头,“不知!”

浑无生左手挥动,仿佛眼前的就是那星河图,“这星河图是人皇时代起就留下的宝图。它是人皇用五行之石,外加伏羲八卦根据黄道天象布置而成。说白了,这宝图是用来推演南诏气运。一旦南诏气运尽,那这宝图也会停止推演。

不巧的是,这宝图正是在你父亲死去的那一刻停了下来,再也没有推演。”

“你的意思是我父亲是南诏最后的气运?”

“按照人皇的传承而言,你父亲其实是最后的青鸾之主!这守护的出现,其实并不是新继承要出现,而是代表着完结。烛龙千算万算都没算到这一层意思,所以他按照自己的意志去行动。然后很不幸的是他失败了!

还被人种下这天下无人能解的蛊毒,要解除这蛊毒就必须找到与他具备同样身份的守护人。因此,殷圣女便是他活下去的希望。”

蒙归义打了个激灵,看向殷若离的府邸,“难怪你们三人从来不离开殷圣女,原来是在提防烛龙!”

浑无生望着星空,左手不知道掐算着什么,“但是提防在小心也还是没有防住!”

蒙归义这时注意到殷若离的府邸冒起火光,“不好!”

蒙归义正要起身离去,却被浑无生一把拉住,蒙归义冲浑无生喊道,“浑先生,你拉着我作甚?赶紧放开!再不去就来不及啦!”

浑无生右手一握,直接将蒙归义拉倒在地,“你个笨小子,我这叫欲擒就纵,他不是要殷圣女嘛,我给他便是!方才我跟你说的难道你都忘记了?”

蒙归义这是脑子反应还没有跟上,“你都是说了什么啊!”

浑无生笑道,“烛九阴,青鸾凤,离合共,一死一生!咱们且看这天命最后是属于谁的吧!”

蒙归义松开浑无生的手,“你这老家伙,什么生死啊!要是救不回殷圣女,我可没法跟世子交代的!都什么时候了,你要是不去我去啦。真是的!”

浑无生将酒坛抓起,仰头灌下,继续说道,“天玄龙,云中城,陌上花,一醉一梦!”

蒙归义来到殷若离的府邸时,正看撞到阿紫跟老秦一起冲出府邸。

“你们这是要去哪?”

阿紫冲一身酒气的蒙归义喊道,“我家小姐都被劫走了,你说我们能去哪里?老秦咱们走!”

“好!”

蒙归义本想追上去,却不想这酒劲上来,一时腿软,居然摔倒在地。

蒙归义一拳砸在地上,“这老混账,居然下药!”

浑无生纵身一跃,从阁楼上下跳下,又跳上房顶。只见浑无生脚下健步如飞,向着太舍城的城门冲去。

阿紫和秦明在城外十里地时被二十多黑衣人拦下,眼看载有殷若离的马车越来越远。阿紫心里焦躁不安,这时算是知道什么叫做心有余而力不足。

马车远去,走到一处山坳处,这辆马车停了下来。因为在马车前方不远处,浑无生拦住了它的去路。

马车上的傲霜惊讶道,“二哥!”

浑无生笑道,“傲霜!收手吧!”

傲霜从马车跳下,拔出她的饕餮剑,浑无生负手而立,注视着傲霜。

傲霜质问道,“二哥,你不是答应我,要帮我的嘛?为何要来阻拦!”

浑无生深吸一口气,“我没有阻拦,我只是想说,你这样做真的能救出他嘛?”

傲霜显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浑无生这个问题,“我不知道,但我想试试!这么多年,我以为他已经死了,没想到他居然还活着。只要能换回他的自由,不管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四妹,这些时日与圣女生活在一起,你也了解她是个怎样的人?难道你忍心牺牲她?”

傲霜原本冰冷决绝的神情被瞬间击溃,回头看向马车,想起那个宅心仁厚医术高超的少女。

浑无生缓步走上前,走到傲霜的跟前,“我看你也狠不下心来吧!”

傲霜闭上眼,收回饕餮剑,不想就在这一刻,浑无生手中纸扇划过傲霜的脸庞,一股异香后,傲霜忽然觉得昏昏沉沉,“二哥!你!”

看到躺在地上的傲霜,浑无生走上马车,敲了敲车壁,“圣女!您没事吧!”

殷若离揭开窗帘,幽怨道,“没事倒是没事!可惜被你坏了事!傲霜被你弄昏了,咱们接下里怎么去太和城?”

浑无生扬起马鞭,大笑道,“不是还有我嘛!”

第八十四章 孤身犯险

夜晚亥时,南诏星辰宫天象仪前,烛龙负手而立仰望星空。

此时夜空之上出来鹰啸,轰的一声,一重物从云霄之上砸下,只见烛龙身后一杆丈二长枪插在地上,枪身通体布满鱼鳞状的纹路,枪口处是一头围绕着枪尖的龙。龙的双眼在星光的照耀下,散发出深邃的杀意。

烛龙转身看向这落下的丈二长枪,冷哼道,“龙皇偃月!老鬼!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天象仪前方万丈悬崖处的三丈天柱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影,这人影在月光的映衬下,是如此的落寞。

这人纵身一跃,在快要到达一半的位置时,那头巨雕呼啸而下,这人正好一脚踩到巨雕的背上,再一个翻身跃下,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天象仪上。

看到那熟悉的面孔,这人正是见阁飞信的老鬼,烛龙轻笑道,“老鬼!”

老鬼在天象仪上盘腿而坐,哈哈笑道,“小子!你果然没有失约啊!要是我今夜没有来,你莫不是要等个一晚上!”

“故人之约,岂是说不等就不等的?”

老鬼打趣道,“既然是故人,那我来问你,你可听我一劝,收手?”

烛龙冷笑道,“这天命早已注定,何来收手那一说?如果不是因为答应你,我想我早已将进入太和城的那个孩子杀掉了吧!”

“如此说来,我还要替那个孩子谢谢你的不杀之恩唠?对了,小子!你要的东西我已给你送到,那你答应我的事情是否可以兑现!”

烛龙闭上眼,轻声说道,“我可以留那家伙一条命,但我只会饶他一次!如果他再次来找我,那就不要怪我不给你面子!在别人眼中,他或许万人敬仰的军神,但我在我的眼中,他不过是个犹如风中残烛的老骨头。”

老鬼仔细看着烛龙,曾几何时当初那个宅心仁厚的小子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想想七十年前,自己在南诏荒山部落遇到他时,那时侯他不过是个跟狼群生活在一起的野兽小子。这野兽小子经常跟狼群一起去袭击山中百姓,而且说这野兽小子还吃过人。

最后忍无可忍的山中百姓聚集到一起进入荒山消灭狼群,在那次的灭杀狼群的行动中,一百多头狼无一幸免。在狼群的尸体之下,百姓发现了这个野兽小子。

野兽小子一口咬死他看到第一个人后紧接着逃窜,又在荒山中咬死几名山民,山民们设下陷阱才抓到这个杀人如麻的野兽小子。

因为老鬼的缘故,山民们愿意给这野兽小子一次做人的机会。老鬼将他带回星辰宫,一步步地教化他,终经过十年的努力,这野兽小子完全脱胎换骨变成了一个俊朗优秀的青年。

他成为烛龙之前的名字叫做,“骆炎!”而骆炎叫老鬼奇嘉师傅!老鬼曾是南诏的王也是上一任的烛龙。

老鬼劝说道,“小子!有些东西不要太过于执着,一旦有了那不该有的念想,你这辈子怕是难以得到解脱!”

烛龙睁开眼睛,笑了起来,只是这笑意过于阴冷,“老鬼,你追求你的逍遥道,可舍弃七情六欲!但我的无皇之道,却无法舍弃。

生在尘世中,怎能做到置身事外?何况这一次,并非我执意如此吧?

你看看南诏边境,那数十万汉唐御林军的场景,跟六十年前有何不同!当年有你在,你可以为南诏挡下强敌。而现在为何不能换成我呢?”

老鬼仿佛也回想起那年的场面,面对数倍于自己的汉唐铁骑,还有不世之材的琅琊枪王龙渊,世人都知道是他保下了南诏。可哪有人知道,那只不过是因为龙渊的故意为之。

汉唐太宗在位之时,忠心护主的满朝元老与他共征天下,最后才彻底巩固了汉唐江山。然而在这个共征天下的过程中,那些元老有的战死沙场,有的病死朝堂,有的谋逆被诛。

最后留下的少之又少,老鬼曾听龙渊说过这么一段话,“功名利禄世俗戏,富贵荣华终归尘。莫问青天道公平,能自在时且逍遥。纵使天下真无义,君不负吾终不负!

他日若我汉唐御林征战南诏,且跟他们来一场痛快!”

老鬼自然明白这是自己答应过的承诺,只是眼瞎替他来完成这个承诺确实眼前的小子。

烛龙握住龙皇偃月的枪身一下子提起,仔细摸索这杆曾经让他羡慕的神兵。他依稀记得当年正是面前的这个老者,用这龙皇偃月枪与南诏军一起上阵杀敌。

烛龙单手持枪,指向老鬼,“老鬼!你欠下的债我替你还!希望你不要在参与以后的事情。”

“小子!何苦呢?”

烛龙收回龙皇偃月枪,“你不是说过嘛!当你将这蛊种给我之时,就代表我将成为这南诏的烛龙!在这南诏烛龙便是人皇信仰的传承。

而那个青鸾根本不适合如今的南诏,因此我留她不得!

老鬼,时候不早啦!你该回去了!如果这次我死去,记得以后替我收尸,将我跟她葬到一起。”

老鬼望着渐行渐远的烛龙,仰天长叹道,“道亦回者,生死世间,无求无垢,何苦来哉!”

李玄晟接到涪陵的来信,原本大好的心情瞬间消失,殷若离自己用计上演一出好戏,跟浑无生去往南诏,他们的目的显然是南诏星辰宫那里的烛龙。

李玄晟撕碎信件,心情异常的烦躁,他实在搞不懂殷若离到底要做什么,难道她不知道自己正是烛龙要除之而后快的人嘛?忽然想到什么,李玄晟打开南诏地图,在所有的路线中寻找着曾经浑无生提到的一个地方。

“迷迭谷!”

找到这个地方时,李玄晟都有些怀疑,这里全部是群山,如果在这群山中知道那个被称为迷迭谷的地方呢?

“你知道吗!这异香是迷迭的香味!只有漫山遍野的迷迭在一起时才会出现这样的味道!”

“对了!那股香味!”

李玄晟拿出殷若离给自己缝制的香囊,冲出自己房间来到马厩,将香囊凑到追风的鼻孔处,闻到这股香味,追风哼了两声,示意自己知道了。

回到厢房,李玄晟持笔写下一封信,然后再次冲出房间,骑上追风从盘龙云海城离去。

知道李玄晟擅自出城的消息后,孙逊拍着自己额头,一脸愁闷,“哎呀,这个小祖宗啊!真是给我惹麻烦啊!这马上就要开战啦!你让我去哪里找你啊!”

第八十五章 迷迭谷

李玄晟策马一路飞奔,大约四个时辰后,李玄晟才算到达那地图中的群山。

一眼望去夕阳下的群山如同绽放的烟花,要在这千里大山中找到那迷迭谷,恐怕真的要看追风的本事。

李玄晟再次那个香囊撒子追风重新嗅了嗅,记住味道的追风开始带着李玄晟在大山中寻找迷迭谷。

大约一个时辰后,追风发出嘶鸣,李玄晟看向不远处的居然有火光。实际上眼前的景象有些诡异,绿色的火光漫山遍野看上去就像鬼故事里所讲的情景。

李玄晟倒是无所谓,走上去仔细一看原来是躲在树叶下的萤火虫。

“咔”一声,李玄晟瞬间拔出自己的佩剑,将偷袭自己的蛇斩成两截。

收回佩剑,李玄晟看向周围,“这乌起码黑的,我去哪找!”

追风蹭了蹭李玄晟,然后晃着它那马头示意李玄晟跟着他。

在追风的引领下,李玄晟在这外围山道中来来回回走了约莫半个时辰。

前方的山道上出现了人工凿刻的石雕和铺切的青石路。借助月光,李玄晟发现这些石雕是一朵朵盛开的莲花,每个莲花之上都有一尊仙人的雕像。所有雕像全部朝向这青石路的尽头。

李玄晟跟追风踏上青石路,沿着青石路走向这模糊不清的尽头。

“这是!”

一眼望去,月光之下的迷迭花发出幽蓝的光芒,而在这幽蓝光芒的对面便是灯火通明的城镇。

这座城镇依山脉走势而建,看上去毫无布局可言,城中的露天广场之上聚满了人,大家围绕着一堆堆火载歌载舞。

李玄晟下马让追风躲起来,自己静悄悄地来到城镇中。躲在黑夜之中的李玄晟安静地观察着眼前的情景。

终于让他看到了一位老熟人浑无生,但李玄晟并未立即现身,而是等待着这场聚会的结束。

聚会结束后,浑无生起身离去,李玄晟借助夜色跟了上去。

在一处不算大的石院内,李玄晟翻墙而入,来到石院主屋,不想屋内传出浑无生的声音,“来者即是客,何必偷偷摸摸的?”

李玄晟推开房门,与浑无生对视,李玄晟笑道,“不偷偷摸摸地难道能大摇大摆的?”

见到李玄晟,浑无生倒是没有任何惊讶,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没想到世子来的如此迅速,着实有些让我猝不及防啊!”

李玄晟右手握着剑柄,阴沉道,“我只想知道她如今在哪儿?”

浑无生回答道,“她如今在太和城内,她身旁有人保护。”

李玄晟抽佩剑,一剑劈开浑无生跟前的桌子,“浑无生,你好大的胆子。你难道就不怕她出什么意外?”

“意外?如果真出什么意外?那在圣女的身份公之于众时,怕是早就发生了吧。对于舍龙诏而言,她也是人皇的代理人。没人敢在舍龙诏的眼皮底下做出如此愚蠢的事。”

虽然浑无生说的有些道理,但李玄晟可不觉得这个理由能成为殷若离的保命符!

汉唐这次大军压境明摆着是早灭了南诏,怎会在意他人的死活呢?殷若离即使身份特殊,在有些人的眼中也不过是有用的棋子。一旦这枚棋子没了利用的价值,也就没了留下的必要。

一想到这里,李玄晟转身准备离开,却被浑无生拦了下来。

“你可知道,如今两军剑拔弩张,一个不懂南诏语的外地人,想要进入太和城是件麻烦的事情。如果没有我的协助,你觉得你可能见到殷圣女?”

李玄晟冲浑无生一笑,“呵?看来你是铁了心不想让我找到她。难不成你们早已谋划好?”

浑无生自然不会把殷若离的计划告知李玄晟,敷衍道,“世子,你这话说的着实让在下不知该如何回答啊!

你们汉唐有自己的打算。为何我们就没有自己的计划?何况这次是圣女大人亲自前来,我更不能告诉世子。”

浑无生把话说明,李玄晟哪怕有话要说也不知该如何说出口。从何时起殷若离有了自己的想法,而且这个想法简直可以用疯狂来形容。

李玄晟转身离去后,浑无生随即松了口气,他没想到李玄晟来的会如此迅速。

提笔写了张纸条,随后浑无生将纸条放入信鸽腿上的竹枝内放飞。

南诏太和城某处别院内,信鸽落到别院的书房中,侍女取出纸条,交给正在读书的锦袍男子,男子一字胡,浓眉朗目,身型挺拔,约莫三十五左右。

“大人!尊者的信。”

接过信条,打开朗目,这位锦袍男子对侍女说道,“阿秋,明日你去香山安排一下,尊者会提前赶到。”

“是,大人。”

锦袍男子放下书本,走出书房来到别院西侧的令一处小院。

敲开院门,锦袍男子询问道,“圣女是否已睡下?”

“回大人,圣女刚刚睡下。您有何事?”

锦袍男子听到圣女睡下,随口说道,“奥,明日圣女醒来,你告知圣女,尊者会在明日傍晚赶到。”

“是大人。小的一定会记得!”

“嗯。”院门再次关上,锦袍男子抬头望了望夜空,随后离开。

在这庭院外三里的院子内,老鬼正坐在庭院里欣赏着夜空的星辰。

而在他的跟前坐着赫然是已经睡下的殷若离,殷若离正跟老鬼下着属于观星师才懂的星图棋。

这棋牌之上一道道轨迹和星辰密密麻麻,每走一步棋牌之上的图案都会发生改变。

老鬼见殷若离始终举棋不定,催促道,“丫头,你要是再不快快点儿,这天都要亮啦。我这老骨头可是受不起啊!”

“前辈,下这星图棋如同与天对弈,每一步皆需极大的精神思考,怎能如此草率从事?”

老鬼呵呵笑道,“哈哈,你这丫头,虽聪明绝顶,却在这星图棋上不如你师傅看的透彻。”

老鬼右手一动,替殷若离下了一步,自己随后也下了一步说道,“所谓星图,亦不过是一种局。入局者,想的都是如何破局。却不想这局便是局,怎会左右自己呢。”

看着老鬼一步步的下去,最终自己下完了这场棋,殷若离面露惊色,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老鬼的这场自我对弈。

老鬼轻笑道,“人本为星,自然为棋,所以这星图棋实际是与自己下棋。

这人啊,还有谁比自己更能知晓自己的?

不与天,不与地,只跟自己。丫头,可明了。”

殷若离拱手谢道,“谢前辈,若离明白了。”

第八十六章 瓮中鳖

离开迷迭谷之前,李玄晟换装成南诏人的服饰打扮。犹豫再三后,向着太和城进发。

大约一天路程后,李玄晟终于到达太和城。无奈太和城关卡处南诏军挨个检查进入车队行人。李玄晟只好装成哑巴,混入其中。至于追风,李玄晟将它稍微伪装一下,免得胖懂马的家伙。而他自己的武器要就被他找机会放入自己前方的商队内。

进入太和城,李玄晟跟随商队取回自己的武器。与追风在太和城在成转来转去,最终找到了他能落脚的住处胡寨酒家。这胡寨酒家是萧家安插在太和城的密探。

进入酒家,李玄晟将自己的信物交给店小二,店小二接过信物将李玄晟引入内堂。掌柜知道有人来后,立即从内院厢房走出,恭敬道,“小的朱富见过世子。”

李玄晟狐疑道,“你怎么知道我?”

“回世子,这信物是少主专门赠于世子,为此该下令告知所有萧家仆从此事。

王丰!”

“小的在!”

“去让伙房给世子准备一下。”

“是,掌柜。”

“世子,一路劳顿,请到上房休息。”

跟随朱富来到三楼最里面的房间,李玄晟悄声问道,“最近太和城内可有什么动静?”

朱富将茶沏好,回答道,“回世子,除了太和城本来的城防军,尚未有其他南诏军队进入。

倒是南诏王前几日率军出了太和城向扶南地界去了。”

“扶南?”

“那是舍龙诏千年前起家的地方,占据天险河道。曾有人估算哪怕十万军队也无法攻炸扶南天险之地。”

李玄晟沉思道,“身为一国之君他居然舍弃自己的子民撤离?”

“世子,这太和城本就不属于舍龙诏,何来舍弃之说?况且扶南之地其实并不比南诏小多少!”

“如此说来,眼下太和城说的算那位恐怕只有烛龙了吧!没有军队,他如何抵挡我汉唐御林军的进攻?”

“世子,南诏王虽撤离太和城,但南诏原本的军队并未全部跟南诏王撤走。那支属于烛龙的应龙卫恐怕会在最近返回太和城。”

李玄晟好奇道,“只是不知道他应龙卫能不能比的过咱们的应龙卫?”

“这个,小人就不清楚了。”

“算啦,你先忙你的吧。我有事便会找你。”

“那世子早些休息,小的告退。”

李玄晟从袖口拿出一枚银针放入茶水中,只见银针渐变灰色,李玄晟将茶水重新倒入茶壶内,身了个懒腰,躺在床上假装睡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门外响起敲门声,“世子?世子?”

见屋内没人回应,王丰推开房门走进厢房没,看到躺在床上的李玄晟,将端来的饭菜放在桌上。

来到李玄晟跟前,轻声说道,“世子!世子!该用膳啦。”

“咔!”的一声,王丰双眼圆睁,握在右手的匕首距离李玄晟的喉咙还有一拳时,自己的心口竟被李玄晟的利剑贯穿。

“你,居然没!”

一脚踢开王丰,李玄晟抽出佩剑,走到房门前重新关上房门。然后跳上屋粱,等待着其他人的到来。

朱富见王丰仍未回来,对身旁下属嘀咕道“王丰那小子去了这么久还没有回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尹九,伏律,你们两个去看看。”

二人来到李玄晟的厢房,推开房门进入,二人还未走到床跟前,李玄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二人身后双掌劈下,直接震断二人的颈椎。

李玄晟带来窗户点起一把火将房屋点燃,然后走出厢房,进入隔壁的房间躲了起来。

“失火啦。不好啦。失火啦。”

等朱富知道时,火势越来越大,朱富命人赶紧救火。

自己心里忐忑不安,一定是被李玄晟察觉,看来是自己小看这少年。

朱富想起什么,来到内院书房,按动书桌上的油灯,书柜打开后露出密室。朱富走进密室见到那个被关押的男人还在,随即放了心。正转身时,李玄晟一脸刺穿朱富的咽喉。

李玄晟微微一笑,“多谢你给我带路!”

“咔喳!咔喳!”李玄晟将拴住眼前的男人的铁锁打开。

中年男人歪头看着眼前的少年,“你是谁?”

“洛阳王世子,李玄晟!”

“原来是世子。在下朱富,是太和城的密探。”

李玄晟指了指死去那个朱富,“那他又是何人?”

“他是星辰宫的人。”

“既然是星辰宫的人,为何会知晓我这个信物。”

说着,李玄晟取出自己的信物,朱富看到后,解释道,“是在下当时疏忽,没有及时烧掉少主给我的信。被他们见到,还望世子恕罪。”

李玄晟收起佩剑,“其他人呢?”

朱富低头说道,“除了我以外,其他人都被杀了!”

李玄晟见朱富垂头丧气的模样,安慰道,“罢了,想来这酒家是待不下去啦。你可有其他去处?”

朱富抬头回答道,“还有一处,只是那地方过于简陋,怕是要委屈一下世子您了!”

李玄晟又不是什么矫情的主,“你去换身衣服,带我去那。”

“属下明白。”

换好衣服,朱富取走自己的佩刀,临走时不忘拿了一些银子。

当二人来到那所谓的住处时候后,李玄晟差点没扛起桌椅将朱富打死。

眼前的是什么?义庄!当然这里可不是装尸体的地方,而是贫困百姓所生活的地方。难以想象在南诏的国都太和城居然会有如此贫穷的住处。

李玄晟扫视周围,这些南诏百姓面如菜色饥黄焦瘦,所穿衣服更是洗的发白补丁遍身。

怕李玄晟忍受不了这里,朱富犹豫再三说道,“世子,您要不喜欢,那小的再去找个地方落脚!”

李玄晟想起儿时在青海时的画面,他们一家人曾经不也是如此生活的嘛。

“不必了!就在这吧。朱富,这里你熟悉。我这里那些事还要靠你做。”

这时一个瘦小的男孩赤脚走到李玄晟跟前,端起手中那个破碗说道,“官人,行行好吧。”

李玄晟本想拿钱,却被朱富阻止,朱富拿出几文钱,便将这要饭的打发走。

“你为何不给他一两碎银?”

“世子,这里不同别处,不要用银子,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李玄晟一想便明白了朱富的意思,二人一同走进太和城的乞丐街坊内。

第八十七章 蒙在鼓里的笨蛋

这贫民街坊占据太和城外城近四分之一的地域,所生存的环境自然无法与其他地方相提并论。除了贫民街坊外墙还算厚实,墙内的建筑楼阁完全可以用棚户来形容。

李玄晟与朱富并肩而行,不时地观察周围的环境。来到朱富所说的宅院,李玄晟倒是有些惊讶。这哪里是宅院,根本就是一座破败的寺院。

走进寺院,院内虽破败却异常的干净,扫地的僧侣见到朱富,停下手下的动作向朱富行礼。

朱富也回礼,“小师傅,无叶大师今日是否在院内?”

“主持正在后院偏堂打坐!二位请随我来!”

扫地僧将二人引入偏堂,自己走上前说道,“师傅,朱施主来了!”

李玄晟瞄了几眼无叶大师,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绝对不会相信眼前的这个刀疤脸是个和尚,那握着佛珠的双手也是刀疤密布。这和尚煞气太重是李玄晟对他的第一印象。

无叶大师睁开眼睛,看向朱富微笑示意,“坐吧!朱兄弟!”

扫地僧行礼离开偏堂,只留下三人。

无叶大师继续问道,“朱兄弟,今日造访所为何事?”

朱富拱手笑道,“自然是给无叶师傅送来答案!这位是我家少主派来的主事,萧成!你别看他年纪轻轻,本事可不小!”

无叶大师用赞许的眼光看向李玄晟,“既然是主事,那老衲自当拿出足够的诚意!不知道萧主事您开出什么样的条件!”

李玄晟并未立刻回答,稍微沉了一下,从袖口中取出一封信件交给无叶大师,无叶大师打开一看居然是张白纸。

“这!请恕老衲愚钝,不知萧主事这是何意!”

李玄晟冲着白猪吃老虎的无叶大师笑道,“当然想让大师您自己写出心中的条件!不论什么样的条件,我家少主都应许!”

无叶大师长叹一声,“不愧是萧帅之子,此等魄力老衲着实佩服。”

只见无叶将白纸撕碎,重新装进信封之内,交给李玄晟,“这便是老衲的回答!”

朱富见到无叶这样做,心里绝对在滴血啊,能让萧家少主开出如此随意的条件,天下之大却要碰不上第二次。

朱富试探性地问道,“大师,您这样做,那些跟随您的人难道不会起异心?”

“南无阿弥陀佛!出家人计议入空门,自当四大皆空,老衲心中早已没有这所谓的世俗功名利禄。萧公子肯开出此等条件,那说明萧公子是心诚之人。

心诚之人,自然亦是与我佛有缘之人。萧公子替老衲结下善缘,老衲也该放下执念才是。”

李玄晟在一旁完全不明白无叶再说些什么,朱富连忙解释道,“这南无寺院在天竺曾是供奉孔雀大明王的庙宇,只是在南诏这南无寺院供奉换成了青鸾。”

朱富一解释,李玄晟便明白了过来,“原来如此!”

无叶大师耐心地给李玄晟说道,这南无寺院曾是太和城三大圣地之一,另外两处是星辰宫和人皇殿。因为天命使然,南无寺院逐渐衰落,连同周围的街坊都成为贫苦之地。

二十三年前,蒙诏族长蒙柯之女造访南无寺院,南无寺院青光大盛,众人以为青鸾降世。纷纷前来朝拜,蒙柯之女蒙琦更被标上青鸾转生的标签。只可惜后来南武之乱,蒙琦突然病死。但在蒙琦成为圣女这段时间内,她一直试图改变这些生活在南巫寺院周围南诏子民的命运。

再加上当时舍龙诏一直由烛龙守护,青鸾是蒙诏的守护,蒙琦虽贵为南诏王妃,但她的举动无疑狠狠地打了星辰宫的颜面。

说白了,这是两大势力之间的博弈。最终还是在星辰宫步步紧逼下,青鸾意外陨落,燃起的希望之火更是被扑灭。

那时身为青鸾忠实信徒的无叶大师,将青鸾圣女的女儿送往中原。他全身的这些伤痕也都是在那时候留下。

说到这里,李玄晟将所有知晓的故事全部串接到了一起,完整的拼图也在这一时拼好。殷若离这次孤身来太和城,明显是想要再次让南巫寺院的青光绽放。她明白只有这样做,才会让原本就不太和谐的南诏内部更加分裂。

珏山离开太和城,想来是烛龙的主意。在李玄晟的认知里,殷若离的母亲蒙圣女是珏山藕断丝连的往昔佳人。甚至有人还说蒙圣女与珏山之间的关系,并没有看上去的明明白白。哪怕蒙圣女最后死在那场南巫之乱中,也有人怀疑是珏山轻易地杀死了蒙圣女,没有让她受火刑。

李玄晟思来想去,原来从一开始,萧辰平就跟殷若离约定好,只有他一人被埋在鼓里。想这一路走来所有的安排,李玄晟心里五味杂陈,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即将要发生的事情。自己一时冲动离开盘龙云海城,来到太和城寻找殷若离。到底是值得还是不值得?

无叶大师见李玄晟发愣,还以为他在思考这些往事,继续说着以后的安排。

二人告辞离开,在贫民街坊一处宅院住下,朱富隔三差五的出门处理李玄晟交给自己的任务。

过了大约十日,朱富告知李玄晟,“世子,李靖将军的大军大破南诏军,怕是要后日就能到达太和城。”

李玄晟“奥”了一声,继续擦拭自己的佩剑。手中的动作慢到跟六十岁的老汉差不太多。

“世子,自打从南无寺院回来后,您一直如此,莫不是有什么心事?”

“我能有什么心事!你说李靖大军大破南诏军?”

“是的!还消灭了一万余人的烛龙卫!只不过咱们汉唐大军也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而且您手下的图副将和罗副尉都受了伤!”

李玄晟手中佩剑摔到地上,“你说什么?”

“请世子放心,他们二人并未伤及要害,孙将军已让他们退回盘龙云海城养伤。”

李玄晟随后长舒了一口气,他可是知道图燕的武艺如何,能让他受伤不得不退回盘龙云海城养伤,不难想象这烛龙卫的作战能力到了何种恐怖程度。

李玄晟沉声道,“朱富,那些人是不是打算在李靖将军攻城时起兵造反?”

“正是如此!”

“那你这些时日多注意下星辰宫的动静,没准他们这些人之中会出现星辰宫的奸细!一旦发现,立即告诉我!还有消息送出去了没有?”

“消息虽已送出,只是眼下仅有世子咱们两个能成嘛?”

李玄晟将佩剑收入剑鞘内,“成不成,打过才知道!”

第八十八章 无叶亦无果

经过朱富多方打探,还真让他查到些蛛丝马迹。依附于南于寺院的那些南诏贫民中隐藏了不少星辰宫的细作,既然朱富可以查到,无叶这老狐狸自然也能查到。

李玄晟多少能猜测到无叶的意图,作为南巫之乱苟活下来的他,能如常人一般生活在太和城内,自然是得到了那个男人的默许。

李玄晟换好夜行衣,趁着夜色向无叶告诉他的宅院疾驰而去。这宅院便是殷若离与老鬼经常下棋的那座宅院。

翻墙跳进院内,老鬼随即惊醒,透过窗缝看到进入庭院的黑衣人。

“啪!”一声,幸亏李玄晟反应及时,一拳将迎面而来的石弹打飞。这打飞石弹的直接将窗门砸穿。

老鬼转瞬间来到黑衣人跟前,二人对上,别看老鬼是个瘸子,武艺丝毫没有退步。

只是这黑衣人剑法不俗,倒是让老鬼一时半会儿奈何不得。黑衣人剑法颇有章法,游离之间如阴阳,虚实变化似有若无。

老鬼折下树枝,以树枝为剑跟黑子过招。所用剑法为人皇所创伏羲五行无极剑法,阴之暗道,阳之明道,金木水火土五相道。当老鬼用出这套剑法,外人一看便会发现二人剑法居然有太多相似之处,完全是一个模子。

两人见招拆招四五十招,老鬼后退三步,收起树枝,“你这剑法虽不精妙却根基牢固,想来平日没少勤加苦练。即是故人之徒,登门拜访便是,为何如此衣着而来?”

黑衣人拱手行礼,随后露出真容,“若非如此相见,奇老怎么肯定我的身份?”

老鬼看清这黑衣人的面容后笑道,“我实在不明白你这小子到底是胆子大还是没脑子?居然敢独身来到这太和城。你可知道你一旦被抓,带来的后果?古宗阳!”

“在下自然知道,所以我已留书信给下属,一旦我被抓要挟他们,无需估计我,就地射杀!”

老鬼右眉忍不住一跳,“你这不怕死的小娃娃!还真有你父亲当年那点模样。

没想到十多年过去,你依然没有看透。”

“看透不说透,说透看不透,人生在世最长不过百年,七情六欲本为人之本初,哪能如奇老您这般舍得自在?”

老鬼摸着胡子说道,“也罢,世人都有自己路,路亦有所不同,道不同不相为谋。

你今夜造访,想必不单单是来打探虚实的吧?”

“我自然是来护卫圣女,昔年父亲未尽之责,自当由我来承担。

奇老,那您是站在谁的那一边?”

老鬼悠哉道,“我哪一边都不会站。天命早有定数,我不过一介凡人,哪有本事与天斗?”

古宗阳十分不屑老鬼的回答,“奇老,汉唐御林军马上兵临城下,您要不想做些什么?

不管怎么说,您也曾是南诏的王,忍心看南诏灭国?”

老鬼眯眼看向古宗阳,“古家小娃,假若换做以前,单凭方才你这句话,便会性命不保。”

古宗阳自然知道老鬼所说不假,“我知道。可如今,您老不会,因为我死必将激怒我那些下属。到时候太和城破,我可不敢保证他们会做出何种事来?”

“如果他们敢做出你所说的事来,那他们必将从御林军中除名,无法管束下属的在职军官轻则革职,重则丢掉向上人头!”

二人同时看向从黑暗中走出黑衣人,老鬼有些莫名,今夜这是怎么了?不速之客一个接一个。

古宗阳问道,“你又是何人?”

因为声音稍微有点改变,古宗阳没有听说来者是谁?

黑衣人向老鬼行礼,所用礼节是南无寺院和尚的合十礼,“小僧伽罗,见过天师大人。”

老鬼倒是有些茫然,这家伙明显是在给自己找个身份,南无寺院的人他虽不熟,可从没有听说个唤作伽罗的和尚。而且他称自己是天师,这可是好久远的称呼啊,都久远到千前了。

古宗阳见老鬼只是点头,并未回礼一时也琢磨不透眼前这自称和尚的黑衣人。

但以古宗阳的认知,眼前这家伙不是简单的角色,单凭方才他行礼时候的身型,武艺应该不俗。心生退意,古宗阳自然选择跑路。他今夜来的目的只是试探一下老鬼的底线。既然知道他的底线在哪,自然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必要,后退四步翻墙而去。

见古宗阳离去,老鬼将树枝插入土中,低声对身旁的伽罗说道,“伽罗无叶,让躲起来的那个人出来吧。

进屋吧,免得让人说不懂待客之道。”

回屋内掌灯,无叶大师显露真容,他身后李玄晟也同样露出自己的样貌。

当老鬼简单李玄晟时,对李玄晟啧啧称奇,“小娃娃,你这面相不错,星居帝枢,距卧伏昼,乃将位之座。”

李玄晟虽表面淡然一笑,心中对面前无叶所说的天师暗自称奇,他所说的跟曲先生曾算过的一模一样,“多谢先生称赞。”

见李玄晟并不惊讶,随即说道,“小娃娃,看你这镇定自若的模样,莫不是以为我在骗你?”

“那不是,只不过几年前已有人说过同样的话,所以并不惊讶而已。”

“奥,没想到这天下除了我南诏星辰宫,居然还有他人会这星相之术?有机会定要见一见这人!”

见老鬼如此镇静说出方才的话,无叶笑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何况这相术本就源自中原!”

别看老鬼平日不太计较,但在某些方面他还是一根筋,“不错,这相术确实出自中原,可那中原地域多坑骗之流,怎能与人皇传下之术相提并论。”

李玄晟正襟危坐,让老鬼一愣,再看看自己盘腿抠脚的动作,轻笑道,“无叶,你还未介绍一下,这小娃娃是何许人也?”

无叶本想介绍,奈何李玄晟先一步自我介绍,“在下萧成!”

“萧成?哪里的萧?”

李玄晟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借用到底,“益都萧家!”

老鬼眼前一亮,“原来是汉唐护国家族之裔,无叶,你这是要来真的啊。”

无叶行礼道,“南诏气数已尽,在下不过是加快一步,何况天师本就不属于南诏,自然明白在下的意图。今夜前来,多是希望天师您可在战后出面稳住南诏百姓,免得到时候我南诏再受无妄之灾。”

老鬼沉默不语,只是低头思索着什么,不一会儿居然打呼噜,二人对视,无奈摇头起身离去。

“无叶大师,老先生可是应下您的请求?”

无叶长叹道,“萧主事,你可知道老衲这名号,所谓无叶亦无果,一叶亦一界。浑浑菩提树,三众乐无忧。

天命一说,乃定数之道。他老人家修的本就是天道,自然明白这天命。不应又该如何呢?”

第八十九章 父女见面

一位青衣袍衫少女正踩着星辰宫前三千台阶徒步而上,少女面容淡雅清秀,身上有股没来由的仙气,星辰宫台阶上伫立的守卫无不瞪大双眼去注视这位下凡的仙女。

来到宫殿门前,殿前侍卫为面前少女推开殿门,少女进入大殿之后,殿门又缓缓关闭。

阳光透过晶莹剔透的穹顶照射下来,照亮了整个大殿,大殿中央的布局完全是根据星盘搭建。只要少女走错一步,她便会被重新送到起点再走。

青衣少女缓步前行口中默念着什么,一步步地在星盘之中行走,每走一步便会听到星盘机关发动的声响,大约一柱香的时间过后,青衣少女才算走完。

此时大殿西北响起掌声,走出一位中年人,“不错,不错,仅仅一柱香便破掉混元星盘阵,真不愧是殷老的关门弟子!”

面前出现的中年人正是烛龙,而这位青衣少女便是殷若离。

殷若离行礼说道,“多谢前辈称赞,既然晚辈赴约而来,可否请前辈释放那些无辜的人?”

烛龙哈哈大笑,这笑声回荡于大殿之内,仿佛是在嘲笑殷若离愚蠢。

“小女娃,你莫不是以为如约而至,我便会放了他们?

他们是何许人也?

眼下敌军将至,他们确实要勾结外族毁我南诏。我本不想做的太绝,是他们放弃了我给他们的机会。

既然执意要去死,我倒是很乐意助他们一臂之力!”

殷若离知道烛龙所说并非谎话,“你难道就不担心,杀光他们,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后果?哼。再怎样严重的后果也比太和城破好的多。

小女娃,你今日敢独自前来,我很欣赏你这份胆识。你比你那父亲要好多啦。”

听到父亲这两个字,殷若离右手微颤。她所知晓的都是殷思邈告知,在她的印象中不曾有父母的面容,自然也不曾有过记忆。

殷若离嘴角一翘,“父亲?这可是个让人感到陌生的词?”

见到殷若离此时的表情,烛龙眼前顿时产生幻觉,这眼神跟那个女人真的太像。

烛龙冷漠道,“若你想见他,便会有人带你去。”

“可以。”

“来人,带圣女去见珏玉!”

侍卫带着殷若离远去,烛龙走向星盘,学着殷若离方才步法走了起来。

在天牢内,殷若离见到了那个被称为父亲的男人,因为长期关押在天牢内,珏玉哪里还有曾经意气风发的模样,更像是一个颓废乞丐。

珏玉看向牢房外青衣少女,眼睛陡然睁开,嘴角不停地抖动,终于吐出那两个字,“阿琦!”

珏玉猛然爬山向着牢门本来,无奈手脚被铁链锁住,摔到在地而那面门正撞地面。

珏玉趴在地上,抬头看着眼前青衣少女,“你是谁?”

殷若离俯视趴在地上的珏玉,“我是谁?我也不知道我是谁?但他们都称我为青鸾圣女。”

珏玉慌张地向后退,挥手说道,“不可能,不可能!绝不可能!”

“怎么?你好像不相信?又或是说你想起了什么?如果可以,能否跟我讲一讲?”

珏玉面旁一阵抽搐,他能清楚地从这青衣少女身上感受到浓重的杀意。她说自己是青鸾圣女,可青鸾圣女早已经死去了,而且还死在自己的眼前。

“怎么?大王莫不是让我给你提个醒?”

将一枚玉雕扔向珏玉,珏玉看到地上的这玉雕,往昔的画面一股脑儿地涌出。

珏玉将玉雕握在手中,“你想知道什么?”

“为何要她死?”

珏玉看向手中玉雕,长叹道,“他蒙柯说是什么青鸾降世,说什么蒙诏正统,还不是因为这南诏的王位!

自古王侯寡情薄意,在南诏王位面前,那些儿女情长又算得了什么?

你母亲虽嫁给我,又何尝不是心在他处?我珏玉虽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曾辜负过她。哪怕她怀的儿子是你那个男人的,也闭而不见!”

珏玉这话一出,着实让殷若离惊讶,这南诏后宫有些乱。珏玉一个劲儿地在说,所说之事足够殷若离消化许久。她有些不明白珏玉为何会毫无保留地告诉自己。

殷若离其实并不恨眼前的珏玉,如果当初他真的痛下杀心,单凭无叶怎么可能从守卫森严的王宫之内将自己救出。

望着一个人喃喃自语的珏玉,殷若离原本来之前涌上心头的恨意在此时悄然消失。

珏玉说完往事后,原本颓废之色一扫而空,猛然笑了起来,然后右手握拳,连续冲心口猛打三拳。

珏玉口吐鲜血,胸口处血流如柱,殷若离看到珏玉胸口处插着那枚玉雕,珏玉面带微笑,用自己带血的右手指向殷若离。

轻声说出四个字,“心愿已了!”

殷若离还未反应过来,珏玉已歪头倒在地上,“来人!开门!”侍卫听到喊声,急忙赶到打开牢门,殷若离走上前,一把握住珏玉的手腕,却不想方才低头倒下的珏玉猛然起身,掐住殷若离的脖子,然后在侍卫的注视下挣来锁链,珏玉阴沉地笑道,“真是多谢你!小姑娘。不,我的好侄女!”

“你说什么?”

珏玉冷冷地嘲笑道,“我说你是我的好侄女?你自然也是珏山的女儿。你可知道我是有多想杀了你的冲动,可惜啊,我现在不能杀你,我要让你的父亲看我怎样一点点的将你千刀万剐!”

“可惜你没有这个机会!”只见一条银蛇从殷若离袖口窜出,猛然咬向珏玉的脖子,珏玉松开掐住殷若离的手去抓那条银蛇。

殷若离一脚踩到珏玉的胸口,原来并不重的伤口鲜血涌出,染红了殷若离洁白的鞋子。

珏玉全身抽搐,皮肤逐渐变成紫黑色七窍流血,那般模样像极了坠入地狱的恶鬼。

烛龙听到下属的汇报,眉头一皱随后又舒展开来,“虽面像,心却不像,真是异类啊!”

太和城外,万马奔腾扬起的沙尘好似狂风掠过,汉唐御林军与大理赤云军近十万大军终于来到南诏最后的大本营。

城墙之上应龙卫整齐划一,如墨甲胄更像是沉睡的野兽,等待着苏醒。

第九十章 谁的末路

傅海生身穿漆黑烛龙制式甲胄,站在太和城城墙之上,望向城外乌压压的来犯敌军,留守在太和城的应龙卫丝毫不惧万马践踏地面带来的压迫感。

傅海生身旁是应龙卫万骑长乌弥貅,此人身高近九尺,黑脸羊胡,完全是个彪形虎将,站在其身旁的傅海生更像是个弱小的存在。

乌弥貅双臂交叉,俯看远处的敌军,嘴角泛起一丝弧度,兴奋道,“咱们的对手终于来啊!我倒要看看胜了班布尔的家伙会有几分能耐!”

傅海生知道乌弥貅是个战斗狂人,自然要叮嘱一番,“乌将军,我知道你想为班将军报仇,可眼下还是不要过于冒进才是!不然到时候大供奉怪罪下来,这份罪责可不是咱们能承担得起!”

乌弥貅瞅了一眼傅海生,“你放心好啦!我乌弥貅虽是个粗人,但也懂得分寸,大供奉交代下来的我自然会遵守。”

“如此甚好啊!乌将军,你觉得他们会在何时攻城?”

“傅先生,在这方面您是行家,问我恐怕不太合适吧?啊!哈哈!”

傅海生附和一笑,“乌将军过谦啦。论行军作战,您比我有资历的多,我傅海生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傅先生不愧是大供奉最欣赏的人,如果我有先生此等谦让,怕也不会被班布尔压制数十年啊!多谢傅先生今日提点之恩!”

“哎,你我皆是效忠于大供奉的同僚,何必如此客气!眼下十万敌军兵临城下,我们更应该想法退敌不是吗?”

“哈哈,先生说得有理!”

星辰宫主殿内,烛龙坐在星盘中心打坐,宫无心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等待着烛龙的醒来。

看着自己师傅的后背,宫无心内心是无比的煎熬,右手时不时地敲打着左手腕的白玉镯,烛龙睁开双眼,座下机关转动,转向宫无心。

宫无心行礼道,“师傅,您醒了!”

烛龙打量着自己这个徒弟,“说吧,有什么事想对我说?”

宫无心欲言又止,不知道从何说起。

“说出来吧,看看师傅能不能帮你!”

宫无心跪在地上,向烛龙行跪礼,随后慢慢起身看向自己的师傅,那眼中更多的是不忍和怨恨。

“师傅,徒儿问你,我父亲可是因为这王族之争而死?”

烛龙平静地说道,“是!”

“他可是因为背叛了你,而被您诛杀在迷迭谷?”

“是!”

“我母亲呢?她人在哪里?”

“她早已远离南诏,我也不知道她如今身在何方?只是听说她由安南出发去了南海!”

烛龙并不意外宫无心此次前来的意图,在红凌死去的那一刻他便知道宫无心早晚会知道曾经的过往。唯一让他感到欣慰的是宫无心并未像他人一般来刺杀自己。

烛龙对宫无心来说,虽是仇人,但他更是将自己抚养长大的恩人。面前的这个男人,从来没有给自己灌输什么爱恨情仇,待她如自己亲孙女一般。

在迷迭谷中,她遇到了浑无生。在父亲罗刹坟前,浑无生将所有过往都告诉了她。

知晓真相的宫无心十分的平静,甚至没有在她的内心溅起一丝涟漪,这倒是让浑无生有些意外。

“没想到在你心中,烛龙在你心中的地位比你亲生父母还要高啊!宫主殿下真是让在下佩服!”

宫无心斜视浑无生,“你与师傅其实也并无恩怨!为何这次一定要只他于死地?”

浑无生仰头看向天空上的浮云,“宫主此言差矣,我与烛龙是有恩怨的!当年我所属的部诏被灭,仅有我一人活下来。而下令灭杀我三族的便是烛龙。后因机缘误打误撞成为人皇殿四大护法之一的混沌。

你可知道跟仇人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是种怎样的感受!”

宫无心冷笑道,“我一直在怀疑秦明如此忠心的猛将会背叛我们,如今看来想必是你在背后捣鬼吧!”

浑无生淡然一笑不可置否,“我只是稍微煽风,却没想到真的成功了!要怪就怪烛龙的猜疑吧,如果他真心信任老秦,我岂会如此容易就得手?”

不知从何时起,宫无心便对跟前的男人生出了厌恶,能把阴谋诡计用到如此地步,想来这南诏恐怕亦是无人能及。只可惜他最后成为了师傅的敌人,而不是站到一起的友军!

“听说珏山要带他的文武百官和臣民去往扶南!曾经扶植的傀儡都要舍弃自己的主子,这难道不让人感到悲哀嘛?”

“师傅他老人家有自己的打算,没准是他要珏山走得呢?没了珏山这个累赘,师傅的应龙卫岂不更能放开手脚?”

“奥,是嘛!没看出来,咱们的烛龙大人还真是菩萨心肠啊!哈哈!”

宫无心摘下左手的白玉镯,轻轻地放在地上,“师傅,这是当年你给我的星辰宫宫主信物,现在徒儿还给你!”

“你这是要离去啊!也好,去扶南找珏山吧!你们或许还能再续前缘。”

“师傅,您难道不打算离开这里?”

烛龙轻声说道,“眼下所有人都在看向这里,看曾经鼎盛一时的南诏是如何覆灭!师傅不是个输不起的人,所以哪怕这南诏会在顷刻覆灭,师傅也会死战到最后。

世人都以为我贪慕功名权利,可你最清楚,我这一生最看重的是什么?这里有我跟她所有的回忆,是我入世后最美好的记忆。

我曾答应过她,只要我还活着一日,就会守护南诏一日。只因我是南诏的烛龙,是人皇的代理人。所有人都可以不顾南诏,唯独我不能舍弃!

无心啊!谢谢你!在走之前,来找我说说心里话!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你父亲还活着,他在扶南,当年我所杀得不过是一个替身。”

宫无心身子一颤,看向烛龙,面前的烛龙笑容慈祥,宫无心低头泣声道,“师傅!徒儿其实不想与师傅为敌,还望师傅原谅!”

烛龙起身走向宫无心,扶起自己的爱徒,“无心,今日别过后,你我师傅缘份已尽,从此以后你要好生照顾自己。这是我的手令,拿着它走吧!”

宫无心接过手令后退三步,向烛龙三跪九叩,随即动身离开星辰宫。

烛龙走出烛龙殿,站在三千石阶上看向城外的敌军,长叹道,“贪狼罗睺血风月,金戈战戟啸长空!缘起情灭亦归尘,空留翰星照来夜!”

第九十一章 战孤城(一)

太和城,南诏舍龙部所建立,成为南诏国都已有六百余年。曾经繁华似锦万人拥簇的国都,如今只剩下驻守的烛龙禁军和应龙骑兵。

从半空往下看去,这太和城如一条盘踞在此处的龙。而在它的对面是来自北方和西北的十万敌军。

落日即将被山脉吞噬之际,汉唐御林军阵中响起嘹亮的号角和震天的鼓声,太和城城墙之上的守军挥动旗帜,向城中的应龙骑兵发出信号。

一支响箭直窜云霄,发出夺目的光彩。

御林攻城军从远处阵地率先发起进攻,而就在御林军将要到达太和城百丈距离之时,太和城城门突然放下,轰轰轰的马蹄声如巨浪一般从城中涌出。如同蚂蚁行军的应龙骑兵,极速地从城中呼啸而出。

乌弥貅冲在这支应龙骑兵的最前方,拔出自己的马刀,举向即将谢幕的天空。见自己的统帅拔出马刀,身后所有应龙骑兵像是心有灵犀一般齐刷刷地拔出自己的佩刀,倾刻之间这铁甲洪流将御林攻城军冲散。

李靖见先锋军被冲散,立即传下令,下属在接到指令,命令击鼓的兵卒改变敲鼓的节奏。

听到鼓声改变后,传令兵在箭楼之上大声喊道,“右骑兵营出击!”

“左骑兵营出击!”

被冲散的御林攻城军也同时传出声音,“攻城军列阵!”

只见被冲散的御林攻城军迅速集合到一起结阵,“结盾阵!砍马刀!”

乌弥貅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率先出击反倒是中了敌军的圈套。原本用来攻城的攻城器在这时成为了阻挡他们前进的障碍。

前有御林骑兵营,身旁有一个个结阵的攻城步兵。乌弥貅暗自惊叹,“这李靖真不愧是奇才,居然能想出用这种办法拖住应龙骑兵!这第一次交锋必须速战速决!”

下定决心后,乌弥貅竟然收起了自己马刀,换成了他的榔头锤。

只听到乌弥貅爆喝一声,“杀!”身后应龙骑兵也同时发出惊天动的杀字,万马轰鸣踏地,仿佛要将这块大地踏碎!

阁飞信一直注视这片战场,看到乌弥貅发狂般的进攻,随即对自己的下属传令,“待御林军两路骑兵营溃败之际,让火云骑军立即出击支援!”

“是,元帅!”

御林骑军也不是弱旅,所有御林铁骑策马持枪跟这支应龙骑军来个正面硬刚。在跟第一支应龙卫对战后,他们早已摸索出这支骑兵军队的作战风格,那就是狭路相逢勇者胜。在这时御林军如同被打了鸡血的狂徒,狠狠地撞击着他们的敌人。

乌弥貅不但要对付御林骑军还要跟一个个结阵的步兵作战,这些步兵手中的盾牌全部都由精钢制成,饶是乌弥貅如此神力的一流武轰掉这盾牌都需要三锤。

伪装城烛龙禁军躲在在城墙之上的李玄晟看到这作战手段后,缓缓说道,“大风水龙阵!”

这步兵结阵好似漩涡与应龙骑兵似远非近,让应龙骑兵打也不是不大也不是,而御林左右骑军像是围绕在漩涡之中的游龙,吞噬着被打散的应龙骑兵。

乌弥貅越打越力不从心,原本强横的锐气更是被御林打磨去一大半,甚至还有逐渐减弱的趋势!

乌弥貅一锤将一名御林军骑兵连人帶马砸倒在地,丹田中气血运作,大声喊道,“投枪!”

一支支黑色应龙短枪从应龙骑兵手中飞出,势大力沉地短枪将御林骑兵的甲胄贯穿,原本整齐划一的御林骑兵阵在一瞬间被划开一道口子,找到机会后,乌弥貅带领应龙骑军杀出大风水龙阵。

然而他冲出包围阵势没多久,大理的火云骑军便从远处杀了过来,一部分骑兵弯弓搭箭,一部分骑兵挥动手中旋转的火球,“放!”

嗡的一声,数以千计的箭矢扑面而来,至于那些火球在箭矢碰到的那一霎那砰然作响如一朵朵盛开的花朵。

乌弥貅看到眼前的景象忍不住骂道,“这卑鄙无耻的大理老狗!”

多亏应龙骑兵的甲胄是特殊打造而成,乌弥貅的骑兵暂时还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箭雨击溃,只是他们的坐骑没有他们那么幸运。

轰的一声巨响后,又响起一声,火云骑军中竟然发生了诡异的事情。

一道道火光从天而降,落到火云骑军中,随后看到火云骑军人仰马翻,有的人甚至被炸飞四五丈的高度。一时之间火云骑军中发出凄惨的嚎叫声,有些骑军更是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眼睛。刚才还好好的十数个骑兵突然在自己眼前被炸的四分五裂。

乌弥貅擦了擦眼,又看向那火光飞来的地方,“这便是人皇留下的龙腾逐日嘛!”

趁此机会,乌弥貅对骑兵下达了撤退的命令,这支铁骑二胡不说跟随自己的统帅又退回到太和城内。

太和城第一战,双方激战进一个时辰到最后算是打了个平手。

乌弥貅回到星辰宫,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下,只是低着头等待着自己主子的声音。

傅海生恭敬地站在一旁默不作声,他也想知道这时候烛龙要说些什么!

“乌弥貅!”

“属下在!”

“回去歇着吧!”

乌弥貅抬头一脸惊讶地看着烛龙,“啊?”

“我说让你回去歇着吧!刚刚作战结束,你还希望我说些什么?”

“那如果敌人再来战呢?”

烛龙缓缓说道,“你放心好了,方才的几下龙腾逐日已让他们心生惧意!他们是不会再次来犯的!”

“既然大供奉都如此说,那属下便先行告退!”

乌弥貅走后,傅海生说道,“大供奉,您为何要将龙腾逐日发出来?那种东西咱们可不多啊!”

烛龙叹了口气,“人是活的,龙腾逐日是死的,用死的换活的这桩买卖倒也划算!你说呢?”

“大供奉所言极是,是属下愚钝!”

“好啦!你也去歇着吧!另外让那二人多提防一下城中冥顽不灵的余孽!如有意外发生,可先斩后奏!”

傅海生行礼告退道,“是,大供奉!属下这就去!”

殿门关闭,傅海生双手竟然出了汗,回头看向殿门,深吸了一口气后,大步走起消失在石阶的尽头。

第九十二章 战孤城(二)

因为第一支应龙骑军的顽强抵挡,汉唐大军被挡在太和城外关达四个月之久,眼下朝廷留给李靖的时间已所剩无几。

昨日一场大战,汉唐御林军损失千余人马,南诏应龙骑兵伤亡也在近千人数。最让人意外的是太和城内居然有堪称神迹的武器,仅仅十数道火光便让大理赤云军的火云骑兵差点全军覆没。

深夜三更时分,李靖依然没有入睡,显然今日所见到的场面,让这位久经沙场的大将有些难以理解。如此神兵利器的出现,完全打乱了李靖原本的计划部署。

可思来想去后,李靖开始怀疑这神兵利器是否可以经常使用的问题上!想通后,李靖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将一枚袖珍旗帜插在了沙盘上。

大理赤云军主帅营帐中,阁飞信也同样谋划着什么。尤其在他见到那火光出现后,他才想起老鬼跟他说过那个东西。

八千火云骑兵,仅在转瞬间损失八九成,这事摊到谁身上都会疯掉。好在阁飞信将责任全部扛下,安抚了自己的部下,才算稳定住了军心。

到了现在,阁飞信仍然在犹豫,他还是不想跟烛龙彻底闹翻,火云骑兵不过是他换取李靖信任的棋子。

“难道真如老鬼说得那样,烛龙这家伙气运未尽?接下来,只能静观其变看李靖如何打算啦!”

太和城南无寺院书斋厢房内灯火通明,无叶大师正跟李玄晟谈论着今日双方的战事。

无叶大师手捧陶杯说道,“今日乌弥貅出城迎敌并未旗开得胜,着实出乎意外啊!

萧主事,你可知率军攻打太和城的汉唐御林大将是哪位?”

“那位汉唐大将是姓李单名一个靖字!是汉唐天策云麾韩世绩的侄子!”

无叶大师淡淡道,“奥,原来是韩老将军的子侄!难怪啊!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李玄晟面带疑惑问道,“大师难道不知道李将军二十多年前也曾参与锦官城之战?”

“那时老衲去了天竺学习佛法,等老衲回南诏,锦官城大战早已过去十年。何况那次大败是南诏闭口不谈的耻辱!因此老衲确实不知晓其中所详!”

“原来如此!”

随后二人有聊了一些双方对战将领的过往,李玄晟知道这是无叶大师向自己透露太和城守将的底细。他自然不会放过这难得的机会,将能记住的全部记下。

无叶大师端起陶杯将杯中茶水喝去大半,“萧主事,烛龙派出烛龙禁军包围南无寺院周边,看来老衲不能帮萧主事一臂之力啦!”

“这倒无妨,大师客气了!您老能帮在下弄到太和城驻兵城防布阵图已是帮了大忙!再让南无寺院的百姓遭受无妄之灾,在下也过意不去!”

无叶放下陶杯,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萧主事,是老衲没有兑现当日之约!害萧主事不得不险中求存,老衲实在愧对您的好意!自今日开始,老衲必将坐于青鸾神像前为萧主事诵经祈福,愿萧主事善德加持,一切顺利!”

李玄晟起身说道,“多谢大师!时候不早了!在下先行告退!外面起了寒气,大师请留步!”

“萧主事慢走!”

无叶看向李玄晟的茶杯,杯中茶水还冒着热气,“圣女殿下,请恕老臣这次不能再帮您,但老臣已经为您寻到得力人选,希望他能助你达成心愿!”

南诏东北方一支万余兵马不停蹄地从南石通海的方向赶往太和城,这支人马正是古宗阳统率的御林军。

杨智位于中军主帅马车内,他身旁是黄宗羲和南宫献,南宫献这几个月倒是又胖了不少。他人穿上御林甲胄都可以用英姿飒爽来形容,但南宫献穿上活脱脱就是一个披上盔甲的圆桶。

本想打开卷帘透透气,不想一阵冷风吹进,冻得南宫献将狐裘围脖裹紧。

南宫献嘟囔道,“南诏这鬼天气!还没入球就冷天了!”

斜靠厢壁的黄宗羲插嘴道,“是啊!往常南诏这时都会温暖如春,突然变成这样倒是有些奇怪!难不成这是南诏气数已尽的征兆?”

杨智嘲笑道,“黄少,你是不是前些日子被那算卦的骗子唬住了?”

黄宗羲冷哼道,“好不如容易忘记这破事,老杨,你可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当心老子不给买酒喝!”

“哈哈,好!我不提!”

南宫献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宗羲,我觉得那个算卦的先生没错啊!他不是把你眼前所有的事情都算对了吗?不就是那姻缘卦不符合你的心意,你就被骗了啊!”

黄宗羲板起脸,“你这死南宫胖球,你知道小爷最在意的是什么嘛?

你想想我出身侯门,什么都不缺,唯独这姻缘啊是我的小心肝!那个死老头居然说我上辈子风流成性情债太多,注定这辈子命中多是烂桃花,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不是说我孤苦一生啊!我能不跟他急嘛?”

南宫献跟杨智对视,彼此无奈地摇头。

说实话,一开始南宫献对那道士并不太在意,看一个老人家不容易,自己好奇算了算。没想到那人给自己所算的卦象都准的令人发指,根本就是老神仙降临。只不过在最重要的地方,那位老人家却没有明说,只说天机不可泄露。

临走之前,南宫献赠予老人家一百两作为谢礼,顺便问了问老人家的道号,老人却说,“一壶栗子酒,闻酿伴清风,悠哉悠哉天地间!”

老道潇洒骑着瘦马离去,南宫献拱手行礼,等老道身影消失才收礼。

杨智在一旁问道,“那老家伙是谁?”

南宫献轻笑道,“天宫院帝师李淳风!”

杨智表情看似平淡,心里可是激动地生起惊涛骇浪,这讨酒吃的邋遢道长居然是天宫院的帝师。要知道此等人物可是只在传闻中出现的啊!

杨智倒是有些好奇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因为我恰好曾经读过他老人家批注过的书!见过他方才那一句话!”

“就凭那一句话?”

“没错,因为那本书的主人也不是简单人物!”

杨智拍了一下自己的头,“你们这些读书人说话这能绕,什么那本书!那本书的主人的!哎!算了,我继续喝酒!”

第九十三章 战孤城(三)

太阳初升,清晨的第一道光照在太和城南无寺院的塔楼之上,金顶佛塔沐浴晨光,发出夺目的光彩。

随后塔楼之上传出厚重的钟声,预示着新一天的到来。

与南无寺院的幽静相比,太和城中确是让人窒息的压抑。从驻扎营走出的烛龙禁军巡逻卫队在城内来回穿梭,踏踏的脚步声不断回响。

李玄晟将城防布局图摆在地上,拿着执笔在书写,从目前知晓的情况来看,其中应龙卫队两万,烛龙禁军三万。再加上其他协同作战的军队,太和城中的兵力在六万左右。

要知道南诏王珏山临走之前可是带走了七万舍龙军,还有城中数十万的百姓。如果珏山不走,单单在人数上,南诏是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知道南诏王舍弃太和城时,起初李玄晟根本不相信。好歹他珏山也是一方之主,怎能做出如此有损自身颜面的蠢事!可当事实发生之时,狠狠地扇了多数人一记耳光。他珏山不但舍弃了国都,甚至留下了他好不容易得到的应龙卫,此等舍弃的魄力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

李玄晟前些日子可是见识过这之骑兵的厉害,在劣势的情况下,能够击破李靖布置的大风水龙阵,在李靖以往作战经历中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这足以说明其强悍的作战能力。

通过孙逊给自己的信件,他更对此深信不移。因为前两关之战中,经过一年多打造的飞羽军正是被应龙卫击溃,只剩下区区三十骑。

如何击败这支铁甲骑兵,成为李玄晟最为头疼的事情。写到烛龙禁卫四大军营时,李玄晟想起了徐老曾对自己所说的话。

“玄晟,你知道为何我朝初期始终不敌北方胡族的铁骑?”

“那是因为咱们没有足够优良战马!”

徐兆龙摇头道,“那好,如果咱们拥有战马呢?你认为咱们的御林军就能战胜他们!”

李玄晟一摸鼻子笑道,“那还用说嘛!一定杀得片甲不走啊!”

“错!非但没有取得上风,反而输的更多!”

李玄晟当时一愣,“这不可能吧!难道是咱们御林军不擅长骑马作战?”

徐兆龙笑了笑,“是啊!咱们御林军确实不擅长骑马作战!你想胡族的人从小与战马生活在一起,那打小就培养出的骑术绝非咱们几年训练可比!”

李玄晟想到一个人后说道,“可我从书上看到,师公他老人家将北方胡族打得如同龟儿子,甚至还订下了北方边界。这说明勤加训练是可以弥补先天部族的啊!”

“哈哈,龙老是天纵奇才,这数百年不曾出现这么一位天命人!可他去世之后呢?与北方胡族的格局不也再次改变了吗?

他们自夏周时期便成为北方的主人,虽然他们部族变了又变但到如今也有两千年的传承啊。

十多年前幽州大战,号称我汉唐最精锐的幽云骑军,在与北胡黑甲军作战时都讨不到一丁点便宜。不难想像黑甲军是怎样的彪悍!”

李玄晟一时语塞,“那咱们最终不还是赢了嘛?”

“那是因为有萧禹这等帅才牵制,以守城之势破解黑甲军的攻势。用己之长攻彼之短!让他们的作战优势没有发挥出来!而后让宇文霸的幽云骑偷袭其后方大营,最后来了个围魏救赵方才赢下!

但最后的咱们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不但搭上了萧禹和他的御林军,还搭上了平城内数以万计的老百姓。”

李玄晟沉思片刻说道,“如此说来,要想击败此等强悍的骑兵是没有轻易取胜的方法嘛?”

“不是没有,而是有个前提条件!”

“还真有?那是怎样的方法?”

徐兆龙伸手食指和中指说道,“两个字,下马!”

李玄晟眉头紧皱,摸着下巴说道,“啊?下马?这怎么可能啊?”

“你想想啊,咱们汉唐最大的优势是攻城布阵战,步兵作战能力之强根本不是他们北靼子能够比拟!所以啊,要想轻易战胜他们,必须要让他们跟咱们打阵地战!”

李玄晟反问道,“可如果他们也学会阵地战呢?那咱们还有优势可言?”

被李玄晟这么一问,徐兆龙嘴角一歪,“这小子难不成知道?”

“会又如何,你莫不是以为咱们汉唐御林军都是吃白饭的?小子,你给我听好了,御林营虎贲军可是这天下一等一的精锐之师。

高祖时期,正是这支军队大杀四方,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才让高祖在这中原有了落脚之处。

如果你想打败不逊色与北胡黑甲军的骑军,一是拥有跟他们一般的骑兵,二是拥有跟虎贲一样的步兵。如果这两样都没有,那就是要有不比萧禹差的本事和一往无前的气魄。”

李玄晟看向插在木架上御林银枪,苦笑道,“可惜啊。只有一往无前的气魄,却没有萧大叔那样的本事!老爹,如果换作是你,你该如何击败这支应龙骑兵呢!”

“阿嚏!”

“你看你,天气都变凉了还不知道晨练完后穿上衣服。”

说着,洛阳王妃荀萱从婢女手中拿来袍衫给洛阳王穿上。

李青穿上袍衫,拍了胸膛,“不碍事!不就是打个喷嚏?你看我这不是挺好的嘛?”

荀萱轻笑道,“你啊!还把自己当年轻人呢?”

李青嘿嘿傻笑,一把搂住荀萱的细腰,“我当然是青年郎君啦,你不依然是出尘的淑女嘛!在我眼中,你一如当年!”

荀萱脸庞一红,提醒道,“少嘴贫了!我前日收到宇文大哥的来信,信中说李靖大军开拔先后攻破两关,已兵临太和城下。

这一别两年,也不知道玄晟过的怎么样!”

李青安慰道,“你放心好啦!有李靖在,那小子保准活蹦乱跳的回来!没准回来后,皇兄会封他个郡王!”

“郡王什么的都我不稀罕,我只希望玄晟回来后,能安稳的待在安京!整日在外打打杀杀,总归不是件好事!”

李青轻轻地拍了拍荀萱的肩膀,他知道荀萱是在担心什么?

“也好!等他回来,我上书皇兄,革除他的军职,去天宫院长长学问!”

第九十四章 战孤城(四)

李玄晟抓住朱富的衣领喊道,“你说什么?”

朱富解释道,“不知道什么原因,烛龙禁军要将南无寺院附近的百姓全部抓起来,叶大师跟他的僧兵正与烛龙禁军作战,现在那边已经杀红了眼。”

李玄参最担心的是殷若离,前几日他刚刚与殷若离见了见面。

“那圣女呢?”

朱富自然不知道殷若离的事情,一时不知道李玄晟说的是什么。

“圣女?什么圣女?”

李玄晟激动道,“当然是青鸾圣女啊!”

朱富恍然大悟道,“我说烛龙禁军为何要夜袭南无寺院呢?”

李玄晟松开朱富的衣领,此时才想起他并未将殷若离的行踪告知朱富,要知道殷若离可是烛龙最希望得到猎物。为何殷若离来这里四个月之久,烛龙一直未曾有所动作,偏偏要在今日忽然行动?烛龙到底想做什么?

见李玄晟拿着长枪急匆匆冲出厢房,朱富大声喊道,“世子,你要去哪?您等等我啊!”

南无寺院此时火光冲天,院门处尸体横七竖八,院内不停地传出厮杀声和刀剑声。

“砰”的一声,李玄晟一枪杀入寺院,朱富持刀跟在李玄晟身后。

李玄晟内劲催动手中长枪,枪影如利箭飞出,未曾防备身后的烛龙禁军,被李玄晟杀了个措手不及。杀红眼的李玄晟使出一套枪,只是这枪法不同于以前所演练的落凤枪,而是徐兆龙曾经教给他的徐氏杀枪。此枪法虽然只有三四招,却非常适合巷战。

“咔!”的一声,李玄晟一枪飞出,更是将烛龙禁军的盾牌贯穿。

长枪好似嗜血的蛟龙穿梭在烛龙禁军内,一时之间所到之处血肉横飞。跟在李玄晟身后的朱富目瞪口呆,背后一阵发凉,这平日看似人畜无害的世子,杀起人来跟屠夫一般。

来到内堂时,一名体型魁梧壮硕,身穿烛龙武将甲胄的圆脸中年男人左手掐住无叶大师的脖子,将无叶提了起来。

殷若离就站在他二人身旁,只是殷若离背后还站着一位方脸武将,“无叶啊,无叶,我二人只不过是请圣女殿下去星辰宫做客,你居然怂恿僧兵动手,莫不是以为我真不敢拆了你这南无寺院?”

“嗖”的一声,圆脸武将猛然松开手,左手背被方才射来的羽箭划破。

圆脸武将笑眯眯地看向射箭之人,“你是何人?”

被鲜血染红袍衫的李玄晟说道,“我是你大爷!”说完持枪杀向圆脸武将,“砰!咔!”

圆脸武将拔刀挡住这少年人一枪,却明显觉察到这枪的霸道之力,居然将自己的虎口都震得发麻。

“喝!”圆脸武将撤刀后退,随即向着李玄晟砍出数十刀,刀刀凶狠刁钻。

李玄晟脚下步伐变幻,似行云如风,迅疾枪影如花。

看到圆脸武将被李玄晟压制,方脸武将拔剑而出,二人合力进攻李玄晟。

这两个武将彼此配合,让李玄晟无形之中感到了莫名的压力。刀光剑影快慢交替,将李玄晟原本的攻势逐渐化去。殷若离站在一旁观察李玄晟,她明显感觉到李玄晟开始处于下风。

无叶大师此等武艺高超之人都败给他们二人,李玄晟想赢他们恐怕很难。

一抹寒光闪现,“啪”的一声,圆脸武将胸口甲胄忽然被划开,鲜血猛然喷出。

趁此机会圆脸武将一把抓住这长枪,方脸武将一剑刺向李玄晟的肩膀,李玄晟右手一拍,剑刃随即偏离。右膝盖陡然跟上,只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圆脸武瞅准机会刀光亮起,一刀砍在李玄晟的左肩,李玄晟右拳如铁榔头砸出,将圆脸武将打出数十步开外。

“玄晟小心!”

还未等李玄晟反应过来,他身后一个人影出现,双掌轰在李玄晟的背后,无叶双脚一蹬,将李玄晟接住。

李玄晟口中鲜血喷出,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无叶怒斥道,“傅海生,你好歹也是高高在上的穷奇护法,怎能做出这等背后偷袭的事来?”

傅海生面色阴冷,“那你呢?无叶,圈养数百僧兵是为何啊?”

殷若离走上前观察李玄晟的情况后,取出药丸给李玄晟吞下。

傅海生见殷若离正焦急地为受伤少年诊治,随即说道,“圣女殿下,您放心我方才并未下狠手!多半只是昏过去罢了!大供奉已等候您多时,您要是再不去,在下怕惹怒他老人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殷若离对无叶说道,“无叶师傅,我去星辰宫后,您替我好生照顾他!”

“老衲领命!”

星辰宫殿内星盘阵,老鬼将发着淡蓝色光芒的水倒入星盘阵中,这时殿门开启,殷若离缓步走进殿内。

呜呜呜的号角声过后,大理赤云军接到撤退指令有序地撤离。

又一次攻城战后,乌弥貅摘下头盔,坐在座椅上,右手旋转着匕首,“哎!看来我还是小觑了汉唐御林军啊!傅先生,眼下您可有良策?”

注视着沙盘上的阵势,平日风淡云清的傅海生脸上也挂上了忧愁的阴云。

“这一个月内汉唐御林军与大理赤云军轮番攻城,对我军心神消耗实在太大。哪怕咱们的军队再强,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换言之,他们也同样如此。

这场对战只能继续拖下去,方能找到反击的机会!”

乌弥貅苦笑一声,“傅先生,您所说我何尝不知啊!我怕的是南石通海那边的汉唐御林军和蒙诏军!再来几万人马,就算耗也能把咱们耗死!”

傅海生叹了叹气,“乌将军,你莫不是想撤退?”

“傅先生,何出此言?我乌弥貅岂是那种贪生怕死之徒?我是觉得这仗打的实在是憋屈,完全被他们困在城中,有力使不出!

与其这样慢慢地被他们耗死,不如跟他们痛痛快快地打一场!”

傅海生轻声道,“乌将军,您也是一军统帅,可不要自乱阵脚才是。何况这场消耗战,咱们打的起!真到了危机时刻,我想大供奉决不会还稳坐于星辰宫内。”

乌弥貅停下转动的匕首,“不瞒先生,我也在等大供奉出宫的那一刻。多少年啦,那个与琅琊枪王不相伯仲的大供奉是该回来了啊!”

傅海生点头道,“是啊!曾经西拒吐蕃北抗汉唐的大供奉是多少人心中仰望的存在。只可惜当年的四大虎将,都已不在他老人家身旁。

如今我南诏江山被汉唐践踏,还有蒙诏叛贼投敌!虽天不佑我南诏,但有乌将军尔等忠心之军在,我相信大供奉必定能率领吾等重振南诏大旗,驱逐中原鞑虏!”

“没错,我乌弥貅必将誓死追随大供奉,让扶南的软脚虾们看看我南诏儿郎的铮铮铁骨!”

忽然二人一同看向窗外,那自星辰宫中传来的啸声直上云霄,乌弥貅激动道,“这是大大供奉的”

傅海生双拳紧握,“终于出关了!”

星辰宫殿门之前,一匹神骏的战马踏着石阶而上,殿门缓缓打开,身穿烛龙甲胄的大供奉跨步走出,原本衰老的肌肤如少年一般粉嫩,原本黑白相间的头发如砚池墨,眉间多了一个红色剑痕迹。

烛龙回头看向殿内,老鬼盘坐站在星盘旁,原本鹤发童颜变成面容枯槁的老汉,仿佛轻轻推推一下便会倒下。殷若离虚弱地躺在星盘的阵法之内,晶莹剔透的星河变成血红。

烛龙向殿内老鬼躬身行礼道,“老鬼,多谢!”

老鬼起身将殷若离扶起,割开自己手腕让殷若离喝下自己的鲜血,“你不用谢我!如今你夺走青鸾天命,再次犯下人皇之约,怕是上天也不会同情你!

骆炎,青鸾精血虽能中和龙蛊,可不能完全抵去那霸道之力!切不可完全揭开龙蛊,不然到时候你只有死路一条!”

烛龙握住龙皇偃月枪,骑上自己的战马,缓缓道,“老鬼,早在你救我之时我就是将死之人,是你将我救了下来。

你一心修道,我替你接下烛龙之位,为护你舍龙一脉,杀了念儿,昔日恩情也算还尽!”

“是啊,你我早已两不相欠,可你为何非要执着于那所谓天煞孤星之说呢?”

烛龙带上头盔,望向天空,“我本就是天命煞星,与我亲近之人都不得好死。

你说过断送三次天命,这轮回因果便会结束。我夺青鸾天命,毁去人皇遗志,只希望到时候天罚降临之时可洗去我这一身煞气,让我可以清清白白地去那里。”

老鬼哈哈笑道,“我没想到龙渊当年之言对你触动太大,我本该阻止他对你说那些的!他是他,你是你,你跟他是不同的!”

“老鬼,这些道理我自然明白。可天地无常人生百态,吾等远非仙圣,既生在这尘世,终归身死道消,何不随心一回儿?”

老鬼见面烛龙面罩放下,缓缓说道,“你此去怕是凶多吉少!若无法回来,可有什么心愿希望我替你了结?”

烛龙回头面罩之下传出烛龙的声音,“我若死,将这龙皇偃月交给那小子既可。”

清风吹来,吹起烛龙的黑披风,战马前蹄抬起,从殿门之上跃下。

第九十五章 战孤城(五)

李玄晟睁开眼,环视四周,“我这是在哪儿?”

朱富听到声音,热泪盈眶道,“世子,您可算醒了!这里是南无寺院的禅房!您已经昏迷三日啦!”

饶是有朱富搀扶,李玄晟依然费了一番功夫艰难地起身,轻咳嗽几声,胸口处传来隐隐地疼痛。

李玄晟想到昏迷前的事情,问道,“朱富,阿离呢?”

朱富回答道,“圣女自去往星辰宫,便没有回来!南无寺院周围被重兵包围,我也没有办法打探圣女的消息!

倒是世子您,无叶大师说你这是受的内伤,需要多加休息才是。”

李玄晟嘴唇泛白,虚弱地说道,“放心,这点小伤还要不了我的命!对了,烛龙禁军可有什么动作?”

朱富悄声道,“回世子,这几日倒是又大战两次,听外面的守卫说,这两次作战咱们汉唐御林军都输了。

还有进攻南石通海的长孙将军也已赶到。如果属下猜的不错,恐怕下次作战就是生死战啦!”

阳光透光窗户照进禅房内,李玄晟用左手遮挡这刺眼的阳光,“朱富,夜深之后,跟我一起去星辰宫!”

“可是,世子,您的伤还没有好!”

李玄晟强撑着身子说道,“继续待在这里,没有大夫医治,我这伤短时间内也不会好的!不如去星辰宫碰一碰运气!”

“那好,属下这就去准备!”

夜色如墨冲洗掉湛蓝的天空,点点耀光像珍珠一般浮现。李玄晟跟朱富趁着夜色向星辰宫赶去,躲过哨兵和巡逻队二人进入星辰宫内。

“世子,这星辰宫房间数千之多,我们如何去寻找圣女?”

李玄晟趴在屋顶观察周围环境,“我听无叶大师说过,这星辰宫内烛龙唯一在意的地方是天象仪所在的断崖小院。说不定阿离会被关在那里!”

“断崖小院?那我属下知道在哪儿里!”

断崖峰位于星辰宫的南院,断崖峰与人皇殿中间隔着太和城的护城河,在月光的照耀下,映射在护城河中的断崖峰看上去更像是一把弯曲的弓。

一路小心翼翼,李玄晟和朱富来到这座断崖小院,小院周围并无烛龙禁军守卫。这让李玄晟跟朱富心生疑惑,难道自己猜错了?

等了大约半个时辰,李玄晟看到一个老人和一个少女从房屋内走出,老人拄着拐杖身型佝偻。少女一袭紫色南诏女官袍衫面带白纱,搀扶着老人来到天象仪跟前。

“世子,你看,那不是圣女嘛?”

“是她,可他身边老人是谁?算了既然周围没人,那我去找她!”

说完,李玄晟二人翻过院墙,跑向天象仪。

老鬼听到声音,对殷若离说道,“救你的来了!”

殷若离轻声道,“来了又如何,最多是看笑话罢了!”

“阿离!”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殷若离脸色一沉,转身看向一身夜行衣的李玄晟。

李玄晟走上前,握住殷若离的手,“走!我带你离开!”

殷若离反握住李玄晟的手腕,“你内腑伤势未愈,怎能如此莽撞?你知不知道,你要是继续逞强可是会没命的?”

朱富一愣,“圣女,你不是在说笑吧?世子,”李玄晟瞪了一眼朱富,朱富赶紧闭上了嘴。

老鬼听到世子这两个字,笑起了来,“世子?难怪我第一次见到你之时会看到你身上有紫气!原来你是汉唐皇室之人!”

“我们见过?”

“那夜你跟无叶找过我!”

李玄晟为之惊讶,打量着眼前的老人,“是你?你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

老鬼微笑道,“我南诏奇术向来神秘,总之,我跟你一时半会还解释不清!倒是你小子,伤到心脉还能如常人一般,真是让老夫刮目相看!小丫头,你是不是给他用了什么救命药!”

殷若离点头道,“是祖父给我的涅槃丹,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能救活。”

“奥,原来如此!这可比凤凰蛊要好用多啦!小子,你该庆幸啊。”

李玄晟心中一暖,“那是自然,阿离可是我这辈子要娶得的人?”

殷若离白了一眼李玄晟,“谁要你娶?”

不想这时他们身后响起一个人的声音,“罪臣古宗阳见过圣女殿下,世子!”

李玄晟看向古宗阳,他身后还有十名黑衣侍卫。

老鬼抬头看向夜空,发现星河中几个星辰连接到一起,“凤栖南,龙卧北,这是祥瑞之兆啊!”

“嗖!嗖!嗖!”一阵箭雨飞来,李玄晟挥舞长枪将箭矢拦下。

院外响起傅海生的声音,“没想到各位倒是会找时机啊,今夜全部赶来,真是给我省了不少功夫。”

院门轰然被冲开,数十名烛龙禁军冲进院内,弓箭手纵身一跃翻上院墙,拉满弓弦对准院内的李玄晟等人。

古宗阳拔出佩剑,与自己护卫将殷若离等人围了起来。

古宗阳对身后的李玄晟说道,“千小心万小心没想到还是被他们发现了!

世子,一会儿我掩护,你带圣女去人皇殿,在人皇殿后花园的假山鱼池中有一条通往城外的水道。”

老鬼嘴角一搐,看他那表情好像并不意外古宗阳所说的这个消息。只是那条水道过于狭长,根本不是常人可以通过的水道。古宗阳等人能进入城中怕是付出过一定的代价。

在这种时候,李玄晟自然不会跟古宗阳客气,“好!”

古宗阳压爆喝道,“随我杀!”

傅海生右手一挥,“放箭!”

“嗖!嗖!嗖!”弓箭手羽箭齐射,瞬间来众人跟前!

古宗阳手中佩剑舞出剑花,好似蒲扇,将射来的箭矢拍向他处。古宗阳率先杀向烛龙禁军,身后侍卫紧随其后。

李玄晟将自己佩剑交给殷若离,对身旁的殷若离说道,“曲先生教给你的剑法还没忘记吧!跟在身后,我跟朱富保护你。”

“嗯!”

殷若离回头看向老鬼,却发现老鬼已经消失不见。却不想老鬼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傅海生的身旁,砰的一声,还没等傅海生反应过来,他就被老鬼一掌从马上打下。

老鬼面色阴冷,月光下的老人仿佛是催命的阎王。

傅海生将脱臼的右臂接上,诧异道,“天师,您这是何意?”

“放他们走!”

傅海生一怔,咬牙道,“天师,您知道不您再说什么?一个是汉唐御林军统领,一个是汉唐世子,这等筹码可是天赐良机啊?

您可知道,我布局了多久才动手?”

“我再说一遍,放他们走,不然今夜死的会是你?”

在老鬼的威压之下,傅海生只能选择妥协,“让他们走!”

烛龙禁军听到傅海生的声音后,自动散开让这些人离开。傅海生双眼微眯,嘴唇无声地说了两下。

月光之下,一支铁矛不知从哪里射来,“世子,当心!”

朱富飞身上去挡在了李玄晟的眼前,铁矛巨大贯穿力道将朱富胸口穿透,而朱富背后是殷若离,李玄晟一把拉开殷若离,铁矛直插进李玄晟的左肩。

鲜血飞溅,溅到殷若离的脸上。

殷若离抱住李玄晟后退的身子,“小玄子!”

老鬼抬头看向星空,卧北相连的龙星开始黯淡,一掌拍向傅海生。

傅海生迅速后撤,对烛龙禁军喊道,“给我杀!”

李玄晟握住铁矛,紧咬牙根,慢慢地抽出铁矛,殷若离撕碎袍衫替李玄晟包扎,随后抽出银针封住李玄晟的几处穴位,防止血液大量涌出。

李玄晟本想笑,不知道是不过于疼得,导致此时面目狰狞,“阿离,我发现每次跟你在一起都会倒霉!看来我上辈子真是欠了还不完的债啊!”

李玄晟看向死去的朱富,“朱富兄弟,多谢救命之恩!”

第九十六章 战孤城(六)

烛龙禁军再次围上,一阵箭雨袭来,众人挥舞刀剑抵挡。古宗阳老鬼李玄晟三人联手杀向追上的烛龙禁军,每一刀落下地上便多一具尸体。

不想烛龙禁军盾甲兵赶到,将三人切割开来,没有了照应后,烛龙禁军开始围攻由古宗阳侍卫保护的殷若离。李玄晟催动内劲,将银针震散,刀罡瞬间猛烈如虎,身形好似鬼魅,十数刀光闪过后,瞬间将十数人的脑袋砍飞。

落地瞬间,李玄晟双手持刀,自上而下翻起,盾甲兵连人带盾牌被李玄晟砍成两截。月光之下这诡异的刀影划出一道道夺命的弧线,让围攻李玄晟的烛龙禁军胆战心惊。

且战且退,古宗阳带来的十名侍卫已战死六人。而另一边哪怕老鬼武艺再高也架不住越来越多的烛龙禁军,老鬼见殷若离身旁侍卫接连倒下,纵身一跃连跳几下来到殷若离身旁。

只见老鬼接连踢断三根旌旗杆,甩向烛龙禁军。被旗杆砸中烛龙禁军发出一阵惨叫声,暂时压制住烛龙禁军前进的步伐。

“继续放箭!”

老鬼又踢断一根旗杆,如水车一般转动,接下这如蝗虫般的箭雨。见快要到达人皇殿门,老鬼将这旗杆砸出。

“小丫头,你们赶紧进入殿内!”

进入殿门拉下栓锁,老鬼继续说道,“跟我来!”这时殷若离看到老鬼左手臂中了两箭,鲜血一滴滴地留下。再看向李玄晟,方才挥剑杀敌,李玄晟伤口崩裂鲜血再次涌出,此时的李玄晟因为失血过多,已虚弱地睁不开眼睛。

来到人皇殿偏堂,老鬼摸向门口麒麟石像的嘴巴,忽然咔咔的机关声响过后,偏堂中间出现了一个洞口,“走!”

所有人进入洞口后,老鬼转动墙壁上的石台,洞口的石板重新合上。大约走了一个时辰后,一行人走到了密道的尽头,老鬼轻敲面前的石墙三下,石墙缓缓升起,众人一同走出密道来到外面。

不远处居然是一条溪流,古宗阳望向四周,“这里是城外?”

老鬼点头,“这是供应护城河的水道,怎么样比起你知道的那个密道要轻松多了吧!”

殷若离喊了一声,“小玄子!你怎么样了?”

李玄晟轻笑道,“没事!我还能再打!”刚说完,李玄晟因为失血过多倒在地上。

老鬼指了指溪流说道,“顺这溪流东走十里地才算出了太和城!一时半会儿他们还发现不了那条密道。你们赶紧撤!”

“那前辈您呢!”

老鬼用指刀削断羽箭,“我还有其他事要做!就不陪你们了!”

殷若离躬身一揖,“既然如此,我等先行离去,今夜多谢前辈出手相助。”

古宗阳看向身旁仅剩的一个侍卫,说道,“你去背世子!”

“是,统领!”

古宗阳收起佩剑,向着老鬼鞠躬谢道,“天师,您老多保重!”

四人离去后,老鬼重新打开石墙,拔出羽箭,任凭鲜血留下。忽然原本暗淡的通道内,发出猩红的亮光,传来呲呲作响的声音,好像有什么在爬动。

老鬼手中拿出一个玉瓶,打开瓶塞,玉瓶中飞出散发这红光的飞虫,一滴鲜血落在飞虫的身上,飞虫透明的翅膀,变的如晶石一般。

“嗡”的一声,通道墙壁内其他红光好似被唤醒,跟随这支红色飞虫向着通道的来处飞去。

偏堂机关被发现,石板轻轻打开之时,红色的飞虫猛然飞出,扑向烛龙禁军。

还没反应过来的烛龙禁军被飞虫咬伤瞬间发出凄厉的惨叫声音,“是红衣飞蛊!快跑啊!”

成千上万的红衣飞蛊从人皇殿中飞出,那震撼的景象让烛龙禁军吓得一时之间居然忘了逃跑。

月光之下红色萤光将烛龙禁军包裹,这来自冥府的使者正将眼前的猎物一个个的吞噬。

烛龙站在星辰宫断崖望着从人皇殿飞出的红衣飞蛊,拿出一支竹笛,吹了起来。

风声呼鸣,笛声幽怨,听到笛声后,红衣飞蛊成群结队向着断崖飞来,可在飞到护城河面之时,河水中出现蓝光,一条条蓝色飞鱼从河面飞起,将一只只红衣飞蛊吞入口中。

收起竹笛,那些蓝色飞鱼又沉入河底,不见了踪迹。

傅海生跪在烛龙的身后,“大供奉,是属下失职,没有将他们一网打尽。恳请大供奉再给属下一次机会!”

烛龙沉声道,“不必了!随他们去吧!眼下是如何击退汉唐跟大理的联军才是最重要的!明日我会亲自带兵出阵!至于南无寺院那边的人,全部给我编入后勤队伍。如有反抗者,就地正法!”

“是,大供奉!”

烛龙纵身跳下断崖,着实吓了傅海生一跳,这时一声鹰啼从空中传来,通体洁白的雪雕接住跳下的烛龙,向着人皇殿飞去。

来到人皇殿,烛龙禁军赶忙退后,给烛龙让出一条道路。

烛龙走进人皇殿,看向那座千年之前人皇石像,一掌将长明灯打翻,灯火顺着灯油燃烧起来,任凭这火越烧越旺,众人一时之间目瞪口呆。

走出人皇殿,回头看向被火焰包围的人皇石像,烛龙仰天一声长笑。

傅海生在断崖之上见人皇殿燃起熊熊大火,更是震惊地说不出话来,“疯了!真是疯了!”

翌日朝阳升起,太和城墙之上响起威威鼓声,听到声音后,汉唐箭楼的御林吹响号角声。

那支应龙骑军缓缓地从太和城中走出,最前方身穿烛龙甲胄的男人手持一杆奇特的长枪,枪口处的龙头散发出浓重的戾气。座下战马发出如同狮虎一般的嘶鸣声,跟李玄晟的追分一般无二。

阁飞信望向这阵前的男人,如被雷电击中,“烛龙骆炎,你终于还是来了!”

双方战鼓齐响,大理赤云军与汉唐御林军同时出动,烛龙手中龙皇偃月一挥,座下龙马如电疾驰而出,杀向面前的敌人。

李靖接到阁飞信的消息后,骑上战马,握住长槊,率先冲到最前方。而大理赤云军中身穿火红甲胄的阁飞信同样一马当先,手持铁脊蛇矛,与李靖一同迎击这可怕的对手。

第九十七章 战孤城(七)

逃出太和城后,古宗阳带着李玄晟三人并未一路北上,多绕二十里地来到汉唐御林军西北处大营。

这军营并不属于李靖主力大军,而是古宗阳所统率的御林军,守卫看到来人是古宗阳后,立刻禀告副将杨智。

杨智带着随行军医匆忙赶到古宗阳所在的营帐内,殷若离撕开李玄晟的衣服,用酒水冲洗他的伤口,用银针穿线为缝合。要来金创药敷在伤口上后再次包扎。

随行军医反而成了殷若离的帮手,见这姑娘如此娴熟的技巧,这位随行军医那是佩服地五体投地。

处理完李玄晟的伤口,殷若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起身走到帐外,忽然阿紫冲了过来,抱住殷若离,“小姐!你这些时日到底去了哪里?可让阿紫好找啊!”

殷若离推开阿紫,捏着她的鼻子笑道,“无可奉告。”

“小姐,你怎么流鼻血了?”

殷若离一摸自己的鼻子,葱白指尖一点殷红,微微笑道,“没事!可能是最近天干物燥,肝火旺盛吧?我给自己开服药就没事了!”

“那可不行,我得让浑先生给你诊治诊治。”说完,阿紫拉着殷若离的手腕,向浑无生的营帐跑去。

南宫献听说李玄晟昏迷不醒的消息后,三步并作一步一路狂奔,甚至将黄宗羲这个习武之人都抛在身后。

冲进营帐,看到昏迷不醒的李玄晟,南宫献顿时泪流满面,跪在李玄晟的床边,“世子啊!您这是怎么了啊!可别吓唬我!你要是有什么不测,我这脑地就要给别人当凳子了啊!”

古宗阳被南宫献破锣一样的哭声弄得烦躁难忍,冷喝道,“哭什么哭?跟杀了没埋似的!他只是暂时昏迷睡了过去!”

听到李玄晟没事,南宫献居然瞬间停止哭泣,这份说哭就哭说停就停的功夫,真是让站在一旁黄宗羲大开眼界。

古宗阳转身问向杨智,“眼下情况如何?”

杨智躬身行礼回答道,“回将军,您回来之前,其余三路人马正攻打太和城,目前已过去了两个时辰。”

“三路人马?还有谁来了?”

“是长孙顺德!前不久他击溃南诏南石通海最后的守军,正好赶到这里。”

古宗阳“奥”了一声,吩咐道,“世子受伤不轻,你派人多加看护。安排好后,来我营帐,我有其他事情安排。”

南宫献和黄宗羲看着昏迷不醒的李玄晟,你瞪我我瞅你,“黄大公子,你人脉广,能不能弄来大补?咱们给世子补一补如何?”

黄宗羲一脸鄙夷的回答道,“你个死胖子,花钱的买买全让我来,你当我家是开金库的啊?还大补呢,我大补你个头!”

南宫献无奈地叹气道,“哎,我们这可怜的世子啊,身受如此重伤,我多少把自己身上的肉割下来给他补补啊!”

黄宗羲二话不说,将自己的佩刀递给南宫献,坏笑道,“割吧!没准世子殿下看在你这忠心耿耿的份儿上好了呢?”

南宫献脱下鞋,呼向黄宗羲,“死大黄!不给我拆台你能死啊!”

黄宗羲收回佩刀,转身离去,“你给我照看好世子,我出去试试!”

战场之上,李靖与阁飞信共同对战烛龙,枪矛槊纠缠到一起彼此对碰,猛烈的金属撞击声此起彼伏,三人这时已经斗了半个时辰。

烛龙手中龙皇偃月枪影汇聚叠压,来回舞动如同新月横扫,居然将联手的二人硬生生的击退。

只见烛龙上半身扭动,龙皇偃月去枪寒芒闪出,李靖长槊在半空回收,巧妙地躲开烛龙如夺命的穿刺。阁飞信趁机晃动铁脊蛇矛,反向挡住龙皇偃月枪,李靖长槊化作苍鹰扑向烛龙。

烛龙双手一转,龙皇偃月枪螺旋转动,好似舞动的蛟龙,将李靖二人的这次进攻完美缓解。

长孙顺德看着战场之上激烈战斗的三人,心中升起一股热的兴奋,握住御林双刃枪的右手居然兴奋地抖了起来。

帮还是不帮,始终在长孙顺德的脑海中来回转动。就在这时,战场上的局势发生了变化,烛龙的战马高高跃起,手中的龙皇偃月枪像石锤一般砸向阁飞信,“砰”一声,阁飞信直接被烛龙砸下战马。

龙皇偃月枪刺出眼看就要贯穿阁飞信的胸膛,说时迟那时快,李靖长槊转瞬跟上挡下这必杀一枪,“吱吱”的声响后,李靖看到精钢锻造的长槊居然生出裂缝。

龙皇偃月枪再次转动,龙皇偃月枪高速旋转,只听“轰”的一声,李靖手中的长槊咔咔地断裂开来。

龙皇偃月枪再次甩出,携带千斤之势砸向李靖。

“李将军接矛!”

阁飞信将铁脊蛇矛投出,李靖握住铁脊蛇矛划出一道夺目的寒光,双方战马四蹄狠蹋地面,以战马为中心周围地面如蛛网一般裂开。

李靖嘴角流出一丝鲜血,那龙皇偃月枪居然弯的跟蛇一样,借力而返枪尖快速划过,李靖战马突然跃起将李靖甩下,一个马头高高飞起,落到地上。

烛龙收回龙皇偃月枪,对挑下战马的二人说道,“这一场是我赢了!希望下次你们不要让我失望。不然战死的将是你们,而不是你们的战马!”

烛龙勒住缰绳,拍了一下自己的战马,向着太和城奔去。

李靖起身走到阁飞信的跟前,将铁脊蛇矛还给他,“方才多谢阁老的救命之矛。”

阁飞信接过铁脊蛇矛,撑起身子,“看来,还是小瞧他啦。没想到他还如当年一样。接下来,咱们怕是要以计策取胜啦!”

李靖苦笑道,“是啊,遇到这样的对手,单靠武力是行不通了!更何况咱们武力还不如他啊!”

收到李靖战败的消息,古宗阳当即一愣,“你说什么?李靖居然输了?而且还是二打一输的?”

杨智继续说道,“回将军,我敢以性命担保这消息千真万确。”

“那长孙顺德呢?”

“貌似长孙将军并未出去相助!而是一直在阵中观战。”

古宗阳摸索着下巴,冷笑道,“啧啧啧,这个长孙顺德还真是小鸡肚肠!真给他们长孙先辈长脸啊!”

杨智来到古宗阳跟前,悄声说道,“那将军,咱们接下里是不是去配合一下李将军?免得到时候被长孙顺德拿来做挡箭牌?”

古宗阳平静地说道,“是该跟李靖说说话啦。”

第九十八章 战孤城(八)

浑无生诊脉过后,表情凝重的看着殷若离,“仅仅是为了一个承诺,就把鸾蛊取出!你难道不要命了?”

阿紫站在一旁听到浑无生说出这些话,关切地望着殷若离,“小姐,您做了什么?”

浑无生怒视殷若离,最终还是压住了火气,“那小子心脉本就受过伤,又强行催动内劲儿,心脉断去十之八九。哪怕你用鸾蛊护住他,最多只能保他一时性命!除非有天师的凤凰蛊!不然只能看他一直睡下去!”

想到老鬼与自己分开时候的神色,殷若离若有所思,“我想去找前辈试一试!”

浑无生制止道,“那凤凰蛊需要人的精血喂养,而且这喂养之人还必须是纯阳之身。再说你是青鸾天命之人,本身气血不适合!我可警告你,不要再继续胡乱行事。”

这时老鬼走进帐内,大声道,“多少年我都不曾养出这么一只蛊来!怎么会有凤凰蛊?”

浑无生见到老鬼,左手将佩剑抽出,老鬼微微笑道,“小子,难不成拔剑相向是你的会客之道?”

浑无生面无表情,冷声道,“哼,对你这种人而言,不杀你已经是我最大的底线。怎会把你当作客人?”

“嗯,如此说来,我还真是个不受欢迎的人啊!既然如此,那我便告辞!”

殷若离拉住老鬼,“前辈,你不能走!”

老鬼笑呵呵对浑无生说道,“听到了没?你家主子要我别走啊!”

浑无生收起佩剑,摔袖走出营帐,眼不见心不烦。

殷若离指向座椅说道,“前辈,请坐!阿紫,你去外面看着!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

“是,小姐!”

老鬼将腰间的布袋解下,放在案台上,“这是还魂草和奈兰枝,还有毒龙谷的龙胆!你是炼药的行家,你清楚这些三样药物的用处!”

殷若离疑惑道,“唐门毒龙谷的龙胆?前辈,您是从何处得来的?”

老鬼尴尬地咳嗽道,“自然是某人拿来的。小朋友,这个问题是不是你来解答啊?”

站在帐外的阿紫见到眼前身高九尺的紫袍衫中年男人时,立刻行礼道,“阿紫见过门主!”

走进营帐,唐威见到面容苍白身型消瘦的殷若离,心里好似被针扎一般隐隐作痛。上一次见面之前,她还是那个水灵的可爱少女,如今却变成这般模样。

“小师妹,别来无恙啊!”

殷若离看清面前的唐威后,才发现这一切都不是梦,是真实的!

“唐师兄!”

坐下后,唐威为殷若离把脉,又看向老鬼,“天师,虽说这是师伯他老人家的主意,可您老是不是下手狠了点。”

殷若离为老鬼辩解道,“这不怪前辈,是我的主意!只有这样做,才能让烛龙彻底相信前辈,破除他的龙蛊!”

唐威收回把脉的左手,从怀中取出棕色瓷瓶,“玲珑护心丹!每日服一颗!能替你续日算一日吧!真不明白你哪来的勇气做出这种傻事来!”

殷若离接过瓷瓶,让自己努力保持平静,“唐师兄,您不是说过,人生来命是注定的。我不过是顺着我的命走下去罢了。哪里是在做傻事呢?”

唐威双手交叉,右手食指敲打着左手食指,失落道,“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何要听从师伯的安排?哪怕搭上自己的命,也要继续来南诏!”

“在我知道身世的那一刻,我便明白我始终是十多年前布下的一颗棋子。我尽量去过好每一日,看看这越来越少的景色。即使我不来南诏,南诏被攻破后,我还不是要出来成为傀儡,如同行尸走肉般活下去。

唐师兄,我是不你,没有你那样洒脱可以看淡一切!”

唐威深呼一口气,他明白殷若离这些日子一定不好过,哪怕有李玄晟在身旁,最终还是无法打开她的心锁。在所有人面前乖巧惹人怜惜的小师妹,怕是再也回来了。

唐威看过老鬼给他的秘札,实际上这所谓青鸾圣女,从小要被种上一种名为鸾蛊的蛊。没有人知道那种鸾蛊是何种东西,只是知道成为宿主的女子会在天赋上超过常人数倍之多,还有生命的衰减也会慢上数倍。

但缺点也相当明显,一旦种在身上的蛊被拿走,宿主女子便会越来越虚弱,最终心力衰竭而死。最为关键的一个缺点是宿主还要每隔十二年换一次气血,说白了就是要杀死他人给自己换血。

所谓人皇的代理,不过是当年人皇用来控制下属的手段,久而久之反倒是成为了一种传承。老鬼和烛龙都是看透了这所谓的传承,才不惜已灭南诏气运的逆天行为,彻底切断这种残忍的手段。

老鬼跟殷若离解释当年南巫之乱,不过是他们要销毁所有有关这害人之蛊的记载。还有蒙柯留下的消息如果按照老鬼的排序重新排序,那消息上的内容会变得完全不一样。

殷若离依然记得十二岁那年,殷思邈将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姐埋在药王山上,对殷若离说道,“阿离,你不要自责,媚儿是心甘情愿为你死的。以后你要常来看看她!”

当李崇言来到卧龙书院找殷思邈时,殷若离便知道该来的要来了。

那日李崇言问自己,“你害不害怕?”

殷若离点头回答道,“怕!”

“那你要好好珍惜这最后的日子!孤不是个不尽人情的人,孤知道你喜欢玄晟,玄晟也喜欢你!因此孤不会拦着你们。只希望在你离开之时,不要让他知道你不在的消息。”

“若离明白!”

唐威闭目听完殷若离说完这些往事,轻声说道,“那接下来你该怎么做?那小子眼下身受重伤,虽有这三位药物相助,我也没有把握救醒他。还有就是”

唐威欲言又止,老鬼插嘴道,“他的意思是,用你身上的鸾蛊做药引,炼成凤凰蛊救那小子。”

说道这里,殷若离再笨也明白他们俩个意思,“如此说白,我跟玄晟你们只能保一个?”

二人同时点头不再作声,殷若离看着手中的玲珑护心丹,“蒙诏军和荆州军后日便可到达这里,太和城破近在眼前。城破之后,汉唐御林军也会班师回朝。如果让上皇知道玄晟变成这样,势必会迁怒于南诏百姓。

唐师兄,反正我已被拿去鸾蛊大部分精血,怕也活不过几年。既然你们有把握救活玄晟,那就用我所剩不多的命来救他吧!”

只见殷若离躬身跪地,“若离替玄晟谢过二位!”

这一跪,让二人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老鬼想起数十年前发生在眼前的那件往事,摇头道,“哎,世间果然还是情念害人啊!真是一入误终生!”

第九十九章 战孤城(九)

北方枯木落叶飘零,这初冬的寒气比往年来的要早上一个月。

一名衣着破旧的老者倒骑着一匹瘦弱的老马,正大光明从安京皇宫南门进入,一路上居然无人阻挡这名老者。甚至所有见到他的人自觉的跪地行礼。

这位老者正是天宫院帝师李淳风,此次李淳风受诏回京便是要来见上皇李崇言。

皇宫大明宫玄武楼二楼主厅,上皇李崇言躺在竹椅上,身上盖着厚重的金丝棉羽被。

见李淳风走上楼,内侍官打开房门,“帝师,请进!”

李淳风走入主厅,坐到李崇言跟前的紫檀椅上,李崇言转头看向跟前的老人,“李兄,你来啊!”

看着眼前形如枯槁的李崇言,李淳风拱手作揖,“上皇宣见,老朽岂有不来之礼!不知上皇宣老朽来所谓何事?”

李崇言轻轻挥了挥右手,内侍官转身关上房门,走下楼。

“李兄,没有得到龙蛊,孤怕是先走一步啦。没想到孤布局十数年,最终还是没有逃过这天命啊。

如果让他们知道,孤想尽办法灭南诏,不过得到龙蛊延长孤的命。就让汉唐数万将士战死沙场,他们会不会心寒呢?”

李淳风喝了一口葫芦的酒,有些感伤地说道,“会不会心寒,老朽不知道。但老朽知道,他们的家人会伤心难过!”

李崇言苦笑道,“是啊!孤这一招棋错,让多少家庭支离破碎。看来,孤也不过是个昏庸之人。”

李淳风再喝一口酒,淡然道,“从这一点上看,你的确是昏庸之人啊!天下哪有什么驻颜长生之术。那不过是江湖术士用来骗人的把戏!没想到你却相信那是真的!

难道你没看出来那是殷思邈那个老怪物诓你的嘛?”

要知道李崇言虽然禅位,可他依然是这汉唐的上皇。如果让内侍官听到李淳风对李崇言如此说话,一定会吓得说不出话来。恐怕这世上能跟君王如此说话,只有眼前这位天宫院帝师了吧。

李崇言向李淳风伸手说道,“李兄,能否跟你讨些酒喝?”

李淳风将葫芦放到李崇言的嘴边,李崇言喝了一口后说道,“这西川竹酒不错!想必你一路走来,巴结你的人没少花心思啊!此等佳酿没个二三十年可是酿造不出来啊!”

李淳风收起葫芦挂在腰间,“还不是看你的面子上才会对我这老叫花子特殊照顾。我可要说清楚,金钱珠宝老朽分文未取,只要了些酒喝,不算贪赃吧。”

李崇言微笑道,“不算,不算。只要你开口,哪怕你要孤的江山,孤也会给你。”

李淳风猛然摆手道,“这种玩笑话可不能随意开!老朽如今吃喝的好睡的香!身体好着呢!老朽可还想多活些时日。”

李崇言微笑不语,只是看向窗外早已树叶落尽的枯树。片刻之后闭目轻声说道,“李兄,有些事你比孤清楚,那孤便再问你一次?十六年前你所说之事可是真事?他难道真的是吾可托付的人选?”

李淳风眼中闪过一丝警惕,略微想了想后,说道,“老朽还是那句话,信则真,不信则假!天命注定之事,非人力所能改变。难道你不想让这大好河山一直传下去?”

李崇言眼皮一颤,傲然道,“自太祖起兵武西,至今六代帝王,不过两百余年。孤继承大统后如履薄冰,励精图治三十余载,方有眼前汉唐盛世。所有能威胁吾汉唐江山的,决不允许它发生。

因为孤实在不忍心看到中原祸事再起!”

李淳风摸着胡须,长叹道,“可惜这天命偏偏不会随了陛下的意愿啊?”

“天命?或许是吧。既然老天不给孤机会,那就让他们去承受以后的天命。

李兄,萧家那边您是否去过?萧元可给过你答复?”

李淳风坦然道,“给了。只要你不拿他萧家开刀,他便会待在益都颐养天年。至于朝堂之事,他自会切割所有关系。这朝堂之中不会再有他萧元的影子。”

李崇言听到李淳风说出的这些话后,睁开双眼,冷笑道,“到最后,孤还是不忍心对他下手。希望他明白孤的意思,不会食言!”

窗外凉风卷起地上的落叶,跟随天上的云朵飘荡,不知道最终会去往何处?

三日之后,安京皇宫一名内侍官慌慌张张地跑向御书房。

内侍官悄声告知大监王安,王安听过后,立即进入御书房悄声在中宗李旻。李旻手中毛笔掉落在地,急忙起身出御书房,在奔跑时鞋子掉了一只都没有察觉。

“陛下,您的鞋!鞋!”

大明宫内宫云霄殿,传出长孙太后的阵阵哭喊声音。老太后如此年纪,由于过于悲伤,一时情绪激动昏了过去。

龙榻之上,上皇李崇言安静地睡着。谁也不知道他是何时睡着的。只知道他永远都不会再醒过来。

中宗圣元六年,文帝李崇言病逝于安京大明宫云霄殿,庙号文宗。

这时汉唐御林军四路大军与大理赤云军围攻太和城已过去一个月,仍然未能破城。如今的太和城变成了吞噬生命的巨兽,而被鲜血染红的太和城墙逐渐变成黑色。

汉唐御林军将士前仆后继,孙逊挥刀带人冲在最前前方,“攻城!继续攻城!”

攻城车再次撞击城门,密集的弓箭从城墙之上射出,撞在盾牌上发出劈哩啪啦的声音,好似哗哗下雨的声音。在这如雨的箭矢中,一个接一个的御林军倒下。

攀爬的云梯倒下一个,又架起一个。机关鸟飞起冲向城墙,太和城城墙烧起熊熊火焰,被火吞没的烛龙禁军发出惨叫声从城墙上重重摔下。

汉唐的御林军都不知道这是他们第几次攻上太和城的城墙,城墙之上汉唐御林军与烛龙禁军厮杀到一起。

“轰”的一声,太和城城门被撞裂开来。应龙骑军趁机从城中杀出,阻止汉唐御林军进入城中。

乌弥貅仰天长啸,手中马刀一左一右砍杀着眼前的汉唐御林军,所过之处尸首分离,鲜血飞溅好似绽放的花朵。

突然一道寒芒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一身明光铠体型壮硕的汉唐统帅手持三叉枪杀来。

第一百章 战孤城(十)

“锵”的一声,乌弥貅手中马刀竟然被震飞出去,好在他反应极快,后仰躲过那御林统帅的下一招。

这御林统帅见乌弥貅躲过自己这招,眼中精芒闪动,手中三尖枪再次杀来。乌弥貅抽出马背上的黑枪,眼中燃起兴奋之色。

“锵!砰!”

对阵二人枪刃在空中相互交错,每一次碰撞的音爆声,导致周围百米之内对战士兵的耳鸣目眩。

乌弥貅手中黑枪换做黑色巨蟒,巨蟒来回摆动,携带千斤之势力,将自己对手一步步逼退。

咔一声,跟头盔连成一体护面,被枪刃划破,裂成两半。没有护面的御林统帅显露出真容,那狰狞的笑容好似看到猎物的老虎。这御林统帅便是荆州军都督宇文霸。

三尖枪划出一道夺目银光,一枪刺穿巨蟒的头部,转瞬间竟然刺出三十枪,将巨蟒整个头颅刺得支离破粹。

这时李靖率军从另一侧杀来,大声喊道,“宇文将军,城墙应龙骑兵就交给你了!”

宇文霸高声回答道,“包在我身上。”

乌弥貅左臂甲胄裂开,血肉撕裂露出白骨,显然宇文霸方才那一招废掉了他的左臂。

乌弥貅单手提枪,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大胡子。你枪法虽不错。可我没有时间陪你!看枪。”

黑枪再次旋转,只是这一次的速度比方才开了数倍,枪锋所到之处的杀势更加浓郁。这根本就是不要命的杀招!宇文霸手中长枪舞动,将自己完全包裹起来。在乌弥貅疯狂的进攻下,他只能暂避其锋芒,简单地来说就是要续势。

四十余招后,趁着乌弥貅变招的一瞬间。

宇文霸眼前一亮,手中三尖枪如重炮刺出。

“虎啸龙吟!”

乌弥貅爆喝一声,黑枪瞬间摔出。双方长枪对碰那一霎那,居然都弯城圆弧。

自己的坐骑更是因为这猛烈的撞击,发出痛苦的嘶鸣声。

只见三尖枪快速抽回,宇文霸一踩马背,高高跃起,手中三尖枪如一道青光射出,乌弥貅黑枪一横,挡住这蕴含着恐怖杀意的雷霆一击。

乌弥貅后退十步才挡下三尖枪,枪尖在距离乌弥貅咽喉一指处被黑枪挡住。

宇文霸右手转动,三尖枪侧双刃分离,主枪尖瞬间贯穿乌弥貅喉咙。

乌弥貅怒目圆睁,双唇微动,好像再说什么。

“砰”,宇文霸一脚踢飞乌弥貅,拔出三尖枪。快步上马杀进城中。

城中到处都是喊杀声,随处可见残肢断臂。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空慢慢变暗,好像不忍看到这太和城所发生的惨烈战事。

星辰宫烛龙殿三千石阶上,到处是双方战死士兵的尸体。烛龙殿上,一杆龙皇偃月枪来回穿梭于御林军中,一个个冲上的御林军被眼前的男人斩于枪下。

仅仅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内,六百多御林军如同被割草一般夺去了性命。眼前的这个男人还能称作人嘛?饱食鲜血的龙皇偃月枪头上,那一双龙眼发出让人胆寒的红光。

烛龙殿前五人合围一人,六人大战百余回合,居然还未分出胜负。

一道闷雷轰鸣后,合围五人被那个男人一个接一个的击败。这个男人脱去布满裂痕的盔甲,用手中长枪撑住晃动的身体。

他对面是来自汉唐和大理的五员虎将,而他正是南诏大供奉烛龙骆炎。

阁飞信被废去左手,古宗阳双腿各挨一枪,长孙顺德捂着右腹,减缓血流的速度。李靖手中御林银枪只剩下半截,胸口处一道触目的伤痕从左肩延至右肋下。

烛龙身后的傅海生双手用剑撑地,左膝跪地。几处要害处还挂着五六支弩箭,鲜血顺着弩箭流下的同时,也带走了傅海生所有的生机。

傅海生咳了几下后笑道,“大供奉!属下无能,只好先行一步了。”

“走好!”

烛龙一枪刺穿傅海生的胸口,傅海生口中鲜血喷出,“多谢!大”

杀光所有反抗敌军后,汉唐御林军源源不断地向着星辰宫烛龙殿涌来。

李靖用异样的眼神看着眼前的男人,劝说道,“烛龙殿下!投降吧!”

烛龙望着逐渐变黑的天空,忽然发出冰冷的笑声,那笑声像是从来自地狱传出。

“投降?尔等不过蝼蚁之辈,也敢让吾投降?”

此时天空阴云密布雷电滚动,轰轰的雷声不绝于耳,一道紫色闪现轰然劈下。

烛龙反握龙皇偃月枪,向着身受重伤的五人走去。

“保护将军!杀!”

龙皇偃月枪红光大盛,烛龙双目猩红,烛龙一枪刺向脚下那石刻的龙纹,“都去死吧!”

烛龙殿轰然坍塌,一条条黑水玄蛇不知从哪里爬出,吐着蛇信,冲向汉唐御林军。

哪怕宇文霸见多识广,也被眼前景象惊得目瞪口呆,这一条条两丈的黑水玄蛇简直就由蛇组成的军队,密密麻麻地从坍塌的烛龙殿中涌出。

“嗡”的一声,漫天羽箭从空中降落,刺穿黑水玄蛇的身体。受伤的黑水玄蛇那绿色的血液,遇到空气竟然变成灰色的浓雾。

“不好有毒!撤!”

没有来得及逃离的御林军吸入浓雾后,全身立刻变为紫黑色,七窍流血而死。

不知道谁下了令,“放火箭!烧死它们!”

遇到明火之后,那些灰色浓雾居然被瞬间点燃。响起一阵阵“砰轰!”的爆炸声,以整个星辰宫为中心方圆几里发生猛烈的晃动,所有建筑轰然倒塌。

掩护李靖他们撤退的御林军还及时未逃离,就被掩埋于碎石下。

当李靖撤出太和城之时,他回头望去攻进太和城的万余人马竟然不足千人。

燃起的熊熊火焰,将整个太和城完全吞没。阁飞信望向大火之中的星辰宫,心中生起一股悲凉。

阴云中心炸开,带电的阴云如波浪般缓缓消散,露出那灿烂的阳光,见到这等奇观的御林军都愣在了原地。

一道如龙的紫色雷电从那阳光中落下,刺眼的光芒让众人无法睁开眼睛,老鬼露出惊骇的神情,他好像看到一条巨龙从星辰宫的火海中飞出直上云霄,那条龙的头部上还坐着一个女子!

第一章 情深缘浅

蒙诏太舍城青鸾圣女府邸凤鸾斋内院,殷若离在婢女阿紫的搀扶下走出厢房。此时的她面色蜡黄毫无血色,手上青筋鼓起好像随时都可能爆裂,肌肤褶皱如树枝没有了往日的白皙。

殷若离轻声说道,“阿紫,我昏迷的这几日,他们是不是已经班师回朝了?他怎么样了?”

阿紫知道殷若离在挂念着谁,“嗯,今早天一亮他们就撤出了太舍城。是蒙大人亲自在城外十里亭为他们送的行。

奇老说世子已无大碍,在养伤十来天便会苏醒过来。”

殷若离露出脸上一抹弧度,欣慰道,“那就好!他没事就好!”

殷若离让阿紫松开自己,缓步走到莲花池边,池中锦鲤听到声音游向殷若离所在位置处。

阿紫看向蹲在池边的殷若离,心中不知道该说些什,尤其是殷若离那三千青丝全部变成银白。闭月羞花般般盛世容颜也急转直下成为如今苍老的模样。

看到水面中自己的容颜,一滴滴眼泪落到池水中,可殷若离始终在笑,那笑容是如此的凄凉。一株花苞还未绽放就已枯萎。这对任何女人而言,恐怕比杀了她还要绝望。

况且殷若离的寿命仅剩三年不到,哪怕她容颜依旧,也不能陪着李玄晟走下去。阿紫走上前抱住殷若离,殷若离一头埋进阿紫的怀中痛哭起来。

此时空中传来大雁的声音,阿紫望向天空的一对鸿雁,它们结伴从北方万里之地飞来,此情此景真是让人羡慕。

站在房顶之上的老鬼,看到殷若离伤心的模样,叹息道,“鸾凤铭,黑龙曌,二者虽为帝尊之辰却不可相容,注定情深缘浅。”

那一日,殷若离接过宇文霸带来密诏,不为儿女情长所困,毅然选择诏书上的约法三章。

在殷若离抉择的那一刻,他对这女娃很是佩服。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这女娃轻易地死去。

过去的局已被烛龙破坏殆尽,接下来将是南诏的新生,而她是引领南诏回归自我的引路人。

西下的太阳照在句芒山上,折射的阳光在句芒山上形成了一座彩虹桥,百鸟飞起掠过彩虹桥。阳光慢慢划过句芒神殿,山下南诏百姓见到句芒神殿发出五色的光芒,纷纷跪在地上,用南诏语祈祷着什么。

十二天后,洛阳王府世子别院,李玄晟终于苏醒过来。

“我这是在那儿?”

“哐啷”一声,婢女手中铜盆掉在地上,惊喜道,“世子你终于醒啦!”

只见婢女手舞足蹈地冲出厢房,一路喊道。

“世子醒啦!世子醒啦!”

李玄晟用力起身,靠在床头,胸口传来了一丝暖意。李玄晟右手一摸,看到手中这熟悉的玉坠。

这才想起他昏迷那一刻时,身边那个他挂念的人,掀开锦被跳下床榻,鞋都没有穿跑出厢房,“阿离!阿离!”

跑到内院中廊道,正好遇到了急忙赶来的洛阳王妃荀萱。

荀萱看到赤脚跑出的儿子,走上前抱住李玄晟,激动道,“菩萨保佑,晟儿,你可算醒过来了。”

只听李玄晟说道,“娘!阿离呢?”

荀萱松开李玄晟,疑惑道,“什么阿梨?你要吃梨?我这就让人你弄来。”

“娘,我说的殷若离?”

荀萱埋怨道,“怎么?有了相好的?就把娘亲给忘了?”

李玄晟摸了摸头解释道,“不是。我记得我昏迷时候,我们后面还有追兵。至于再往后的事情我就不记得了。”

荀萱怕儿子在受到什么刺激,柔声道,“她很好。陛下已封她为蒙诏大供奉,以后会辅佐云南王蒙归义治理云南!还有就是她跟云南王要在两年后大婚。”

听到大婚两个字,李玄晟如遭雷劈,“娘,你说什么?”

“我昨日才收到云南寄来的鎏金贴!据说陛下接到消息后龙颜大悦,正打算赐婚于二人。”

李玄晟后退两步蹲在地上,惊诧道,“这不可能。不可能!我昏迷期间听到过,她答应过会来安京找我。”

李玄晟抬头看向荀萱,再次询问道,“娘,你在骗我,对不对!她怎么会加给蒙归义?他们可是叔侄的关系?”

荀萱走到李玄晟跟前,看向自己的儿子,“娘没有骗你!这消息确实是真的!”

李玄晟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见李玄晟喷血倒地,周围婢女乱作一团,荀萱扶起自己的儿子,“都发什么愣!还不赶紧传太医!”

上朝结束后,洛阳王李青回到王府,知道李玄晟再次昏迷的消息后,赶忙来到李玄晟的别院。

“张御医,晟儿情况如何?”

“回洛阳王,世子殿下只是一时急火攻心昏了过去并无大碍。”

李青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张御医再次说道,“也多亏这次意外让世子殿下受伤导致的胸中积血出来,真是因祸得福啊。臣去给世子殿下开几副的药,调理时间内千万不可让世子殿下习武。”

李青对身旁的佟虎说道,“佟虎,你帮我送一下张御医。”

“张御医,请!”

李青看了一眼始终紧张的荀萱,安慰道,“放心好啦!晟儿会没事的。”

荀萱擦拭着流下的眼泪,抽泣道,“都怪我不好。跟他说什么殷若离的事情。我真是服了我这笨嘴!”

“没事的。不要自责啦。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让他早些知道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可惜了晟儿啊!这缘份还没开始便结束!”

荀萱瞅了一眼洛阳王李青,“听你这意思,好像早知道似的?”

李青理直气壮地撒谎道,“他是我儿子,我用脚后跟想也能知道结果!知子莫若父嘛!”

荀萱悄声说道,“信你才怪!一会儿出去,你给我老老实实一字一字地说个清楚。不然今晚明晚后天别想上床睡觉。”

李青暗自叹道,该死,我多什么嘴啊!这下答应李靖的事情又要败露了。

“我跟李解打过招呼,晟儿的军职暂时解除,这些时日就让他好好养伤吧。

还有从明日开始我会去皇陵给父皇守陵,府内的一切都要靠你来处理了。”

“嗯。你也要多加注意。我听说最近那边很不太平!”

第二章 信使

屋外寒风阵阵,夹杂着来自北方的飘雪,入冬的第一场雪悄然而至。

洛阳王世子别院龙梅书阁,未内管正拿着火钳将烧好火炭装进麒麟铜火炉中。

李玄晟正端坐于书案前持笔写字,行笔迅捷,用笔有力,字形正倚交错,跌宕有致。

未洪志瞅见闽竹纸上的字,默念道,“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这句话他还记得,出自汉王朝太祖刘沛昔年归故里所说。

自从南诏归来,被革除军职的李玄晟,便在王府养伤,掐指算来已有两个月。

这些时日,齐王李敖和楚王李逸倒是经常来结伴登门找李玄晟闲聊。齐王李敖甚至为了李玄晟被革除军职一事大闹兵部,楚王李逸也是没闲着,时不时地去皇后和太后那里说些闲话。

一时之间宫内的流言蜚语四起,搞的兵部尚书黄旭(黄宗羲之父)相当难堪。身为汉唐二品大员的黄旭不得不向陛下李旻诉苦,搞的李旻哭笑不得。最后将这两个小祖宗叫去御书房一顿教训,才止住这无中生有的闲言闲语。

“咚咚咚!”未洪志听到敲门声,走到门前打开房门,恭敬道,“荀小姐!您来啦!”

只见身穿金莺锦绣华服的荀雯走进,身后跟着一名端着差点的侍女。

接过端盘,荀雯将茶点和茶水放在书案跟前的楠木台桌上,“世子,您的茶点。”

李玄晟收起毛笔,冲荀雯笑道,“才过了两个时辰,你又弄来一顿茶点。这是要我养膘的意思啊?”

荀雯将茶杯端给李玄晟,“我也是按照王府的规矩做事,什么时辰做什么事。”

李玄晟喝一口茶水,苦着脸说道,“嗯?这是什么茶?味道为何如此奇怪?”

荀雯解释道,“这是张太医给您配置的固原强身茶!据说这其中的药材,还是安平公主特意从外察监进贡的贡品中要来的。”

李玄晟闭气一口将茶水饮尽,将茶杯交给荀雯。荀雯将糕点递给李玄晟,李玄晟咬了一口脸后,脸庞瞬间涨红。

荀雯疑惑道,“怎么了?”

李玄晟扇着冒火的嘴,“你自己尝尝!”

只听荀雯“啊!”了一声,眼泪都快流下来,“对不起,对不起,我把辣椒粉当糖用了。”

李玄晟瞪了一眼荀雯,叹气道,“你啊!我看以后你还是不要去膳房啦,有御厨就够了。”

荀雯“奥”了一声,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见到李玄晟所书字后,眼中反而多了几分神采,赞扬道,“这大风歌写的不错。比起国学院那些书生高了不止一个层次!能不能送给我?”

李玄晟轻笑道,“你要是喜欢拿去就好!好啦,我要出去一趟。这笔墨纸砚劳烦你替我收拾一下。”

“嗯。”

李玄晟走后,荀雯拿起这一副字,心中满是欢喜。侍女见到荀雯那开心的模样,一时愕然这不就是一副字嘛?为何荀雯会如此高兴。

最近这短时间,在安京读书人之间,突然兴起了一种赠送墨宝的行为。这所送出的墨宝无一不是送礼人得意之作,所以收礼之人都会格外重视这所赠之物。而在男女之间这种赠送就是另外一个意思,意为倾慕对方。

显然李玄晟并不知晓这突然兴起的风雅之举,可收到礼物的荀雯却并非如此认为。何况这一副大风歌的确写的不错,用铁画银钩来形容也不为过。

来到马厩,李玄晟走到追风跟前,拍了拍自己的老伙计,说道,“追风,待在这是不是有些枯燥。今日,咱们出去透透风如何啊?”

“世子,您要出府?需要奴才给您安排几名护卫?”

李玄晟牵出追风,冲未洪志笑道,“我只不过是去走走,不需要什么护卫!再说你派出的护卫有几个是我的对手?”

未洪志拱手行礼说道,“可王妃交待过奴才,世子您出府,一定要派人跟随!”

翻身上马,李玄晟勒紧缰绳,“你想派便派吧!本世子可不会等他们!我走啦!”

见李玄晟策马远去,未洪志伸手喊道,“哎!世子!您!”

出了洛阳王府,李玄晟一路向东城门疾驰而出。身后洛阳王府的十二名玄衣侍卫紧随其后。

隆冬大雪降下,哪怕是气温如此寒冷,繁华的安京城街道之上依然热闹如初。

出了皇城来到东市,李玄晟勒住缰绳停下,眼前五名衣着锦服的壮年汉子正在殴打一名要饭的麻衣老者,而老者的怀中还有一个瘦小的孩童,老叫花子怀中孩童被惊吓地嗷嗷大哭。

他们身边站着一位裹着狐裘护肩身穿赭色绸裳的芳龄女子,女子约莫二十岁略似粉黛,看上去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婢女,至少还是个管事。

“臭叫花子!居然敢弄脏我余姐姐的衣服!你知不知道这衣服比你的命还要金贵!我让你不长眼睛!”

周围的商贩纷纷指指点点,却没有一个人出来为他们出头。

“驾!”

只见李玄晟纵马前冲,将那芳龄女子撞到在地。

一声惨叫,芳龄女子趴在地上,口出溢出鲜血。衣服上也弄了一身尘土。

五名大汉见芳龄女子被撞,停止殴打老叫花子。赶忙去搀扶那名芳龄女子。

“余姐!你没事吧!”

这时其中一位大汉走到李玄晟跟前,怒喝道,“小子,你起码不长眼啊!你知不知道她是谁?”

李玄晟漠然看向站在身旁叫骂自己的大汉,“我管你是谁!敢让我的追风受惊,我还没找她呢?你知不知道我这追风值多少银子?”

大汉一听这小子敢回嘴,二话不说要拽李玄晟下马,李玄晟看都不看一脚踢向大汉的面门,“啊!”一声,这体型壮硕的汉子应声倒地。

不只是哪个商贩喊了一声,“打的好!”

芳龄女子捂着胸口看向这骑着骏马的少年,这少年气质不俗,一身服饰虽平常却裁剪别致。还有那少年所骑马匹神清骨骏,与自己主子那匹有过而无不及。

见过世面的芳龄女子,多少猜测到眼前少年非富即贵,绝非自己能够招惹。

对身旁的大汉说道,“将马三拉回来!咱们走!”

见六人要撤,李玄晟冷声道,“让我的追风收了惊!我没让你们赔,怎能说走就走呢?”

芳龄女子赔笑道,“公子所言有失偏颇,明明是公子您先撞人在先,怎能够说是小女让公子您的马儿受了惊呢?”

李玄晟挑眉嘲笑道,“奥,那如此说来,本公子是不是要该跟姑娘您赔礼道歉呢?”

芳龄女子目光一寒,这眼前的少年公子显然是在给自己下套,如果她说不是,那该道歉的将会是自己。如果是,那接下来天晓得这少年公子要做什么?

“只是眼下小女子还有要事需做,不便耽搁!如果公子有事找小女,请去禁军都督司马府找小女便是,小女姓余单名一个芳字!”

周围商贩听到“禁军都督司马府”时,一时之间噤若寒蝉,方才高声助威的商贩赶忙缩头免得让人认出自己。

“你可以走,但方才打人的统统给我留下一只胳膊!”

余芳怒视这位少年公子,“你!这位公子你莫要过份?”

这时老叫花怀中小乞丐发出哭喊声,“爷爷,你醒醒啊。你醒醒啊!”

李玄晟策马走到跟前,翻身下马摸了摸老叫花脖颈,叹了口气。

此时洛阳王府的护卫赶来,看到眼前的景象,听到李玄晟冰冷的声音,“你们是自己砍!还是我让人替你们砍!”

余芳看向这十二名护卫头带上的徽印,那是四爪玉金龙。拥有这徽印的这整个汉唐只有一人,那就是洛阳王李青。

余芳在看向站在小叫花跟前的公子,她想起在王公贵族传言中那个刚从南诏战场回来的洛阳王世子,那个屡立战功杀伐果断的少年将军。

“刘猛!”

“末将在!”

李玄晟指向那吓得发抖的大汉,“给我砍了!”

李玄晟一掌打昏小叫花,将她抱起来。看了看她脖子上挂的玉坠,这玉坠跟殷若离送给自己的一模一样。

刘猛走到李玄晟跟前,“世子,他们是司马将军府上的仆从。好歹司马翊是晋王的丈人,也算半个皇亲国戚!咱们是不是手下留情,打断手臂如何。”

李玄晟纵身一跃上马,嘱咐道,“把他厚葬!至于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

“属下明白。”

第三章 知为不知

追风飞驰而去,在东市某处偏僻之地停了下来。李玄晟猛然将怀中的小叫花子摔出。

在要摔地的一瞬间,小叫花双掌拍地翻身后跳立地而起。

小叫花子笑呵呵看向李玄晟,“什么时候发现!”

“你的骨骼太特别,让我不得不怀疑!还有你呼吸时的次数明显是练过内家气息法门!说吧,你到底是谁?为何上演这么一出戏?”

小叫花子全身活动,听到骨骼移位的声响,原本瘦小的身架至少长高至少一尺,脸庞恢复到圆润的鹅蛋脸,唯一没变倒是胸口依然一马平川。

寒光闪过,小叫花子猛然跃起刺向李玄晟。李玄晟双手一拍从马背上跃起,小叫花双脚接连做蹬空,右手匕首如一道流光飞出,射向李玄晟右肋。

“啪”一声,李玄晟双指头夹住匕首,转身一击劈山,小叫花双手交叉扛下,脚下青石板瞬间破裂。

小叫花子双手反握李玄晟右腿向后一扯,双腿弓右脚踢向李玄晟左脚。只见李玄晟后仰一把抓住小叫花腰带,左腿如剃刀切向小叫花的面门。

小叫花身形一扭,双拳猛然轰出,正好轰在李玄晟的左脚脚底,将李玄晟轰出一丈远。

李玄晟右掌撑地,旋转一周翻身落地。李玄晟拿出手中腰带朝着小叫花晃动,只听到李玄晟玩味地笑道,“啧啧啧!腿真白!”

小叫花低头一看,自己两条白花花的大长腿全部暴露,好在上衣包住了屁股,不然她这次可是丢人丢到家了。

小叫花子脸庞一阵绯红,赶忙拉起裤子,怒骂李玄晟,“登徒子!臭流氓!”

李玄晟将腰带扔给她,“我怎么就成了登徒子?明明是你动手在先,我不过是正当防卫。”

扎好腰带,小叫花子双手忽然摔出三把匕首,吓得李玄晟立刻闪躲,就在这时小叫花子杀到李玄晟眼前。

双拳挥出,李玄晟双手反扣小叫花双拳,愣是锁住了小叫花子的攻势,一记扫堂腿将小叫花子摔在地上。

小叫花看到李玄晟双掌握住的地方,直接红到了耳根,“登徒子!我要杀了你!”

双腿猛然连续提出十几下,好在李玄晟车撤得快,要不然这衣服恐怕要变成碎步条。

小叫花子双脚蹬地,如开弓之箭杀向李玄晟,这速度比方才快两倍之多。

“吼”的一声,李玄晟身形陡然变化,左右脚似行如流水。二人拳影交错数十招,所过之处的脚下青石板一块块龟裂开来。

“喝!”

李玄晟右拳如疾风一般轰出,只是他的拳头在小叫花眼前停下。小叫花子咽了口唾沫,额头直冒冷汗,艰难地吐出四个字,“虎豹雷音!”

回到洛阳王府,李玄晟让未洪志带这小叫花子梳妆打扮,自己坐在龙梅书阁等他们到来。

大约半个时辰后,未洪志便带着欢喜好的小叫花字走了进来。李玄晟歪着头瞅了一眼洗白白的小叫花,冷声道,“坐吧!”

内管未洪志躬身走出书阁,心想世子果然是世子,这出门捡了个小叫花子回来,梳妆打扮一番居然比那些风尘女子还要美上两分。

穿上王府婢女锦服的小叫花子,那身段勾勒有致,双环垂髻下黛眉凤目唇红齿白。而被李玄晟嘲笑太平的地方居然硬生生地挤出了沟。看来这女人不论大小,挤挤总会有的。

“说吧!你为何要演这么一处戏?奥,我倒是忘了,你叫什么名字?”

被李玄晟用那种眼神瞅了半天,小叫花浑身不自在,说道,“我叫顾北!是浑先生派我来安京投靠世子您!至于演出这一场戏,是我故意为之。就是想看看您的反应!”

李玄晟冷哼一声,“你倒是挺会安排!既然是浑无生派你来的,总要给我一个理由吧!我这里可不是收留宅院,从不养闲杂人!”

“我又不是闲杂人,第一我会武功!第二我会刺探!这第三嘛我还会暖被窝!嘿嘿!”

李玄晟刚喝下一口茶水,被顾北这暖被窝惊吓到,“噗!咳咳咳咳!”

顾北看到李玄晟出糗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玄晟擦干净身上的茶水,看向还在嘲笑自己顾北,“你这不害臊小丫头。”

“谁不害臊啦!我可是听先生说过,你们中原世家子弟不都喜欢婢女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嘛?怎么?莫不是世子您还是个萝卜?”

“萝卜是什么?”

顾北捂嘴笑道,“上青下白孑然一身啊!”

说到这里李玄晟再不懂,可就真白读了十几年的书了。不过李玄晟不以为然,因为顾北说得是真话,他确实是个萝卜。

“无聊!你既然是浑无生派来的,拿出的他的信物吧。”

顾北将浑无生给自己的信物交给李玄晟,李玄晟将这半透明的玉坠放在油灯上烤,玉坠融化从玉坠内飞出一支蓝色蛊虫。

李玄参伸出左手,蓝色蛊虫飞起落在他的左手上,不一会儿在空中飞舞划出一道道轨迹。这轨迹如同爬行的蛇,却又类似篆书。书写完毕后,蓝色蛊虫被蓝火包裹烧成灰烬。

李玄晟淡然道,“未洪志!”

听到李玄晟的声音,未洪志走进书阁,“世子殿下!”

“你去给顾北安排一下住处!顺便跟麻姑说一声,从此以后她便是我别院的侍女。”

“是!奴才这就去办!姑娘,跟我来吧!”

二人离开后,李玄晟低头看着书案上的灰烬,悄声说道,“玄晟,顾北是我蒙诏还给你的赠礼之一,还望你能收留她。以后若有事相求,可让她来云南找浑先生,蒙诏必会鼎力相助。

此生相遇,终须一别!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今生缘尽,莫念!故友若离!”

李玄晟微微一笑,将蛊虫灰烬撒入油灯内,“好一个莫念啊!”

拿出木盒中的信件,李玄晟将其点燃,火光之中信件之上写着,“心脉受损,若以蛊救治,必牺一人!二者选一,凤归从龙!”

李玄晟打开窗,望向南方的天空,右拳紧握,“你一直以为我不知道,我只是假装不知而已!芳华已逝,我又何尝不懂你的意思?你放心,不论天涯海角刀山火海,我一定会找到救治你的药材!”

第四章 西市望北楼

因年近年关,安京西市的生意越发红火,街坊间随处可见置买年货的百姓。<

齐王李敖从京畿大营回安京后,立马前往洛阳王府,“你说你天天读什么书啊!我难得回来,走!陪我去西市逛逛。”<

不管李玄晟答不答应,直接将李玄晟从王府内拉走。成为李玄晟侍女的顾北央求要一起去,无奈之下李玄晟让其换成是男装一同前往。<

一行人来到西市,李敖直奔目的地奔去,西市望北楼。<

在去往的望北楼的路上,李敖悄声对李玄晟说道,“两年没见,你身旁的蝴蝶倒是一只接着一只啊?哎,我什么时候有你这桃花运呢?”<

李玄晟苦笑道,“如果你觉得这是桃花运,那让给你如何?”<

“别!我又不是瞎子。这位姑娘是个练家子吧?”<

“你如何看出来的?”<

李敖嘿嘿笑道,“我要是这点眼力都没有,还如何做好这个御林都尉啊!”<

不知不觉一行人来到望北楼,这望北楼是西域昆仑商会掌柜古尔班名下的产业,望北楼鎏金牌匾悬挂于正门二楼位置,牌匾上的飞白乃汉唐太宗亲笔题写。望北楼东西二十丈,南北三十丈,内部成回字。<

整座望北楼完全是汉唐中原风格造型,共五层,一至三层装饰极其普通,跟常见的中原楼阁一般无二。停留在这三层的人物,自然也符合他们的身份。<

到了四层开始中原汉风完全由西域风格代替,花纹玉石与壁画形成独特的异域风情。木地板上铺盖着精美绝伦的地毯,空气中弥漫些沁人心脾的花香。<

整座望北楼从二层才有独立雅间,二三层共计一百六十间,四五层则比二三层少一半只有八十间。<

为保证客官隐私,所有房间单独隔开的同时,还留出一尺宽的空道。不同规格的房间,配备的服侍人员也会有所不同。<

在望北楼还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持兵器者不得入内,违者会受到格外的照顾。当然自望北楼建立也曾有过持兵器进入的客人,前提便是拥有古尔班的月轮令。<

进入望北楼,李敖拿出自己的手令,一层掌柜立刻安排侍者接待。<

李玄晟环视四周,发现除了掌柜身穿藏蓝色服饰,其余侍者统一白衣装束,袖口领口有月轮刺绣花纹。<

走上四层进入雅间内,李玄晟见到了一个熟悉的家伙,“周百万?”<

周百万起身行礼相迎,“草民见过齐王殿下,世子殿下!”<

待二位入座,周百万方才入座,顾北则自己拿来座椅坐到李玄晟的身旁。<

周百万瞅了一眼这亭亭玉立的侍女,轻笑道,“想来姑娘你便是云南王信中所说的顾北吧?”<

顾北惊奇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讳?”<

周百万双掌一拍,雅间侍者捧来木匣,“这是云南王拖我给你带来的!”<

打开木匣,两柄短剑放在其中,顾北开心道,“这个是大理的赤云双匕!军神果然疼我!谢谢你,少白脸!”<

周百万顿时尴尬无比,倒是惹的李玄晟跟李敖哈哈大笑。<

李玄晟问向周百万,“什么风把你给吹到安京来啦?而且你何时跟齐王兄走得如此近啊?”<

周百万只好解释道,原来他刚从南诏归来,顺便去看了一眼涪陵的产业,要知道那可是萧辰平答应过他的。至于跟齐王李敖,那就更简单了。李敖在卧龙书院读书时,二人便已结识,可以说是同窗。以前李玄晟没问过,他自然也没有说起这件事情。<

周百万还跟李玄晟说了一些关于涪陵的事情,涪陵作为南诏与汉唐之间贸易城镇,逐渐发挥出它的地理优势。有图燕上官南宫三人主持大局,再加上周岱这个主政官涪陵迟早会崛起,变成汉唐西南重镇。<

倒是其中人一人的去向,让李玄晟为他感到高兴。罗易因为骁勇善战,被孙逊提拔进入京畿御林大营。正好赶上晋王挑选王府亲卫军,罗易又成为晋王府亲卫军的都尉。<

这个王府都尉可比御林军都尉高,按照品阶来划分跟李玄晟那个游骑将军同属于从五品。<

既然罗易都有如此条件走上仕途,那图燕几人为何没有把握这次机会?<

用周百万的话来说,那便是他们是跟李玄晟混的,怎能随意投靠他人。再者,他们在涪陵过多惬意,可不想来到安京给别人看院子。<

李敖听到后,不禁对这些人产生了兴趣。说实话他很羡慕李玄晟,明明比自己小却可以参加这次南诏征讨。<

作为尚武的皇家而言,除了功勋和军职,拥有属于自己的班底才是最大的荣耀。尤其是将来登上那九五至尊,更是一种保障。<

李玄晟跟周百万有说有笑,丝毫没有注意到李敖眼神的变化,自然也不清楚他心中所想。<

三人促膝长谈到戌时,听到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什么声音?”<

侍者回答道,“这是望北楼特有的戌时舞!客官您若有兴趣,小的可带您去观赏。”<

李敖轻声道,“你们意下如何?”<

“没问题!”<

作为付款人的周百万从荷包内拿出一颗金珠放在桌上,又拿出一颗金珠交给这位管事的侍者。<

走出房间,侍者待人来到观赏戌时舞的房间,这房间其实是与雅间正对的回廊走道。<

李敖望向一层搭建好的舞台,说道。“真不知今夜是哪个舞姬出场?”<

李玄晟对舞蹈并不感兴趣,四名穿着素白金宽摆长裙,头带翡翠花冠,手臂处环绕彩带的舞姬出现的舞台上。<

鼓琴响起,只见四名舞姬双脚**叉,左手叉腰,右手擎起,全身彩带飘逸,裙摆旋为弧形。<

娇美身姿似柳絮轻盈,玉璧轻舒,舞衣轻盈又如绽放的雪莲花。那舞姬回眸一笑的千娇百媚,更是引得观看的客人阵阵喝彩。<

周百万忍不住赞叹道,“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飘转蓬舞!”<

舞毕,李敖侍卫有事来报,李敖先一步离去。周百万也有事要找楼主古尔班,李玄晟只能由侍者带领走下楼梯。<

出了望北楼,李敖留下的侍卫正驱赶马车等候多时,还没有等李玄晟走上马车,方才跳舞的舞姬忽然撞向自己,只听到这名舞姬对李玄晟说道,“救我!”<

李玄晟这是注意到面纱上尽是血迹,此时望北楼内走出五名西域褐发圆脸锦袍壮汉,指向李玄晟身旁的舞姬,用龟兹语说道,“大胆毛贼,居然敢行刺我家主子!”<

其中一名汉子快步上前伸出右手要抓这名舞姬,顾北摔出木匣砸向这名汉子。<

“咔嚓!”<

顾北一击便将这褐发汉子的手骨砸裂,汉子左手握住右手腕发出惨叫声。<

其他人见自己人受伤,一起冲上。几道寒光闪过,这上来抢人的四名褐发汉子手筋全部被割断。<

李玄晟将这名舞姬抱起,走进车厢。送李玄晟出楼的侍者急忙去找周百万,周百万知晓后对跟前的胡族华服老者说道,“古尔班,你这是演的哪一出戏啊!”<

古尔班用并不标准的中原官话说道,“周贤侄,你是知道的,我这望北楼向来是避难胡族权贵的首选之地!<

我看这是误会嘛!完全是误会嘛!哈哈!”<

周百万一把拽向古尔班的长胡须,坏笑道,“死老头,我可是警告你,最好别玩什么心思!不然萧家那位公子可是不会放过你的!后果你是知道的!”<

古尔班拍了拍周百万的双肩,笑道,“那是自然嘛!你们中原人不常说和气生财嘛!”<

第五章 天山雪莲

将受伤舞姬带回洛阳王府,自然惊动到洛阳王妃荀萱。最近一段时间,李玄晟怎么总是带回陌生人,还都是女子。<

不过洛阳王妃并未出面,而是让未洪志及时给她传递消息。自从殷若离的事情被李玄晟知晓后,这孩子性情多少有些变化,南诏出征重伤而归后,荀萱便决定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李玄晟再发生什么意外。<

照顾受伤舞姬的任务,李玄晟交给了顾北。别看她年纪不大,一身本事可不小。不然殷若离也不会选中她,来做李玄晟的贴身侍女,<

替舞姬治疗完毕,顾北便来到龙梅书阁。李玄晟正悠哉地看着书,书名为汉唐使节王昌所著的西域记。<

翻到龟兹国时候,李玄晟发现了自己要找到的图案,那是一朵雪莲花。而花朵旁写着龟兹皇室女子御用纹身,龟兹国内能拥有雪莲花纹身只有公主。<

拿出一摞书籍,李玄晟找到一本记载西域发生大事件的书册,这书册由兵部苍云司印刷,随后交到州郡府衙。<

圣元四年,龟兹冬月兵变,阿尔泰部攻陷龟兹王都嘉楼城,随后占领除多兰城地域外所有龟兹城池。圣元五年初春,多兰城守将阿不都派出使臣前往安京,宣布易帜归顺汉唐,龟兹彻底亡国。<

其中一行批注引来李玄晟的兴趣,龟兹王塔格尔与王子亚里坤战死,公主迪利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李玄晟合上书册,挠了挠头,如果那个雪莲纹身是真的,那自己今夜所救下的舞姬,想必正是那位失踪的公主。<

这位龟兹遗老们苦苦寻找的公主,直接砸到了自己的脸上,让李玄晟都有些哭笑不得,他真不知道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

“北北!那个舞姬伤势如何?”<

顾北拍着自己胸脯说道,“只是受了那么点内伤,不碍事。估计明早便会醒来。世子,有我在,你放心好啦!”<

李玄晟起身走到顾北跟前,嘱咐道,“那好!今夜你去她房间内守着,一旦有什么异动,杀了便是。”<

顾北点了点头,看向李玄晟的远去的背影。她发觉如今的李玄晟,跟殷若离说讲的那个李玄晟越来越不像。经过沙场洗礼的李玄晟,俨然变成了杀伐果断的主。可有些时候,他依然是殷若离口中的那个他。<

清晨第一道光亮升起,那受伤的舞姬睁开了双眼,起身环视四周,顾北端来药放到楠木桌上,冲舞姬笑道,“你醒啦!”<

舞姬疑惑道,“你是谁?我这是在哪里?是你救了我?”<

顾北端详着这舞姬,没带面纱的舞姬所露出的真容,顾北忍不住心叹道,这是一种怎样的美?让身为女人的顾北都有些着迷!<

粟色偏暗的大波发下精致迷人的面容,颀长而白皙玉颈,身上还有种不可亵渎的气息。最让顾北羡慕的是这舞姬的身段,该翘的翘,不该有的也没多出半分。<

舞姬向顾北一笑,“我身上有什么嘛?”<

顾北摆了摆双手,“没有!没什么?不是我救了你!是我家世子!这里是洛阳王府!”<

舞姬听到洛阳王府时,脸上好像并无半点意外,淡淡地说道,“我说追我的人为何没有抓到我!原来我是来到汉唐最不能得罪的大人物府邸。”<

顾北将药晚递给舞姬,“喝了吧!这是给你疗伤的药!”<

舞姬接过药碗,喝了下去,幽怨道,“这是什么药,好苦啊!”<

收起药碗,顾北轻笑道,“良药苦口!这可是我熬制了一个时辰的药呢?不过你的胆量我很佩服,难道你不担心这是毒药?”<

舞姬微笑道,“如果是毒药,你们昨夜有何必救我呢?直接把我交出去不是更省事?”<

“如果你能活动,一会儿跟我去找我家世子。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舞姬起身活动一下筋骨,示意道,“我没什么大碍!我叫唐婉!”<

顾北见舞姬不肯说实名,也没太在意,“那咱们走吧!世子正在书阁那等着呢!”<

二人来到龙梅书阁,未洪志正给李玄晟准备早膳,转身正要离去,见到顾北身后西域女子,那心脏顿时扑通扑通地狂跳不止,这便是昨夜世子带回的舞姬嘛?<

未洪志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主啊,这份姿色身段,他这辈子只在安京京畿乐坊有幸见过一次。未洪志都忍不住赞叹道,两年前的殷御医,王府荀雯小姐,还有这顾北,眼下又来一个还是胡族美人,世子这桃花运真可谓是花开满山啊!<

未洪志只顾着回头看这绝色舞姬,一时走神狠狠地撞到房门上,赶忙捂着受伤的鼻子狼狈离开。<

今日李玄晟身穿紫色世子常服,内衣领和圆领袍衫袖口是八缝玉麒麟纹线(亲王为十二缝金龙纹线,郡王为十缝银龙纹线),腰间金革带挂白玉钩,一双乌皮靴放在入门处。<

顾北行礼示意人已带到,李玄晟对顾北使了个眼色,顾北与侍奉的两名侍女一起走出房间,独留下二人。<

李玄晟将茶水倒入杯中,淡然一笑,“不知昨夜姑娘休息的可好?伤势如何?”<

唐婉躬身行礼道,“多谢世子关心,小女伤势已无大碍!”<

李玄晟握住茶杯,“奥,是嘛!还未曾请教姑娘芳名?”<

“唐婉!我来自西域大宛国!”<

“唐姑娘并非我中原人士,为何给自己取了这么一个名字?莫非唐姑娘是得罪西域权贵的潜逃人?”<

唐婉抿嘴笑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名字不过是个称呼,重要的是这个名字属于我便足够。”<

唐婉方才那一丝浅浅的笑意,让李玄晟看得有些出神,连忙岔开话题,“这雪莲茶味道独特啊,姑娘可知道这雪莲哪里最好?”<

“天山雪神峰!我还听先人传言,那里曾绽放过百年雪莲,谁若得到它,可让人容颜永驻,起死回生。只是千百年来,进入雪神峰顶峰寻找它的人都不曾回来。”<

李玄晟喃喃自语道,“容颜永驻,起死回生!”<

唐婉摸着自己肚子,传出咕噜的声音,李玄晟指向饭桌上早膳,“我倒是把这事忘了,请把!唐姑娘!”<

在用膳过程中,李玄晟一直在观察唐婉的一举一动,不得不说这打小培养出的宫廷礼数,还是不会在短时间忘却。<

李玄晟有意无意地说道,“不知道昨夜唐姑娘行刺的是望北楼的哪位贵客?虽然这洛阳王不惧闲言闲语,可清静总归是件好事!”<

唐婉放下手中碗筷,说道,“是嘉楼城以前的一位皇宫内侍!”<

李玄晟故作恍然,“原来唐姑娘还在龟兹皇宫内待过!难怪会有如此舞艺和身手!只是唐姑娘闹出这等动静,想必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唐姑娘可想好以后得打算?”<

唐婉起身谢道,“多谢世子挂念!唐婉已有后路!”<

李玄晟还是假装善心大发,“既然唐姑娘总有打算,那本世子便好人做到底!等姑娘伤好后!在派人护送你来开如何?”<

没想到唐婉直接拒绝,“小女伤势已无大碍!这就离去!世子只告知后门在哪既可!”<

见唐婉拒绝,李玄晟多少猜测到她的心思。用膳过后,李玄晟便让顾北护送唐婉从后门出府。唐婉临走之前,顾北还交给她一封李玄晟书写信件。<

回到住处,唐婉打开信件,猛然一惊,信纸赫然是那雪莲纹身。<

“他原来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他居然放我走!这洛阳王世子到底想做什么?”<

艾斯敲开唐婉的房门,惊喜道,“公主,您总算回来啦!女神保佑!我听买买提说,您刺杀了麦合苏!您知不知道您这样做,会让阿里木的探子注意到您!”<

唐婉致歉道,“对不起,艾斯,是我一时冲动!”<

艾斯安慰道,“本来买买提想带我们逃离安京,却没想到古尔班出面解决了这件事。古尔班这人向来奸诈,哪怕以前求他帮您也没得到回复,为何这次要帮咱们!”<

唐婉想起那个洛阳王世子,柔声道,“或许是父王王兄在天之灵保佑吧!”<

第六章 侍臣到来

汉唐中宗圣元五年冬月,由慕容大夏百余名铁鹞骑兵组成的出使队伍进入河西成阳关,金鹰镶白旗迎风飘扬,队伍中间八辆马车,车身并为镶嵌金银玉器和珠帘,而是悬挂着铃铛,铃铛清脆的响声随风而起,回荡在天地间。<

又经过十天行程来到安京城,慕容大夏出使队伍拿出文书,有安京御林城卫军一路护送前往泰和宫(外国使节下榻的官驿。)<

望着身穿银白铠甲整齐出动铁鹞骑兵,御林城卫军没少私下议论,毕竟自汉唐李氏王朝建立之初,从未与慕容大夏有过冲突。<

一旦发生边境冲突,汉唐最精锐的御林军能否轻易击败这慕容大夏的王牌骑兵。<

听闻这次出使汉唐的使臣是白兰王慕容元中,这可是慕容大夏王慕容明三个儿子中最为器重一个。<

侍卫下马蹲在马车下,慕容元中从马车中走出,踩着侍卫的背走下马车。<

慕容元中今年二十三,头带黑金冠,衣着大夏赤黄袍衫,系涂金银束带,穿乌皮靴。身高八尺,剑眉朗目,脸庞棱角分明,只是肤色稍微发黄,却并不影响这位名震西域的青年王爷。<

说起这慕容大夏,倒是跟汉唐皇室有些那么一点渊源。前朝动乱时期,两位王朝的创立人都出起兵于晋州,只是一个着眼于中原,一个着眼于西域。最终一个成为西域实力最强的王国,一个成为中原霸主。<

慕容元中这是第五次来汉唐,前四次都是跟随自己叔父慕容德一同前来。冠礼封王后,慕容元中接管歪政司,也接替了慕容德的官职。<

夜深星明,慕容元中在泰和公观景楼眺望安京夜色。尤其注视皇城中那座瑶华宫,因为那里住着一个跟他有过约定的人。<

慕容元中第二日便奉诏前往皇宫,这一日正式李玄晟放走唐婉的那一日。<

因为慕容元中并非一般使节,李旻很是看重,让内侍官传话于安京皇室成员尽量出席这次宴会。洛阳王由于守陵,洛阳王府代表人自然变成李玄晟。<

进入皇宫,在内侍官的引领下,李玄晟来到这次举办招待宴会的场所,麟德殿。<

麟德殿位于皇宫太液湖,南北四十余丈,东西二十五丈,上下两层,分为前中后三殿。中殿为主殿,东西两面各有一座郁仪楼和结邻楼,二楼前还各有一座东西亭。<

走上中殿回廊时,正好遇到齐王李敖和楚王李逸。李敖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一看便知昨这家伙昨夜不知去哪里鬼混。身上那胭脂味虽因换装变得清淡,却依然逃不过李玄晟这灵敏的鼻子。<

李逸还是跟前憨厚老实,像个跟屁虫一般跟在李敖身后。<

这时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不用猜李玄晟也知道是谁来了?<

三人恭敬对着眼前衣着百羽锦缎服的安平公主李语柔行礼道,“见过姑姑!”<

李语柔今日特意梳妆一番,凌云髻上还戴上了金质凤钗与额坠,李敖忍不住赞扬道,“姑姑啊,您今日这打扮可比肩泰山上的仙子啊!什么时候也教教侄儿这梳妆之法,我下次听风阁可以显摆一下!”<

李语柔朱唇微翘,揪住李敖的耳朵,“你这臭小子,该拿本宫跟那些风尘女子想比,你信不信我去皇兄那里给你说点儿好话?”<

李敖求饶道,“疼疼疼!姑姑,您轻点,我道歉还不行嘛。我就是那么一说,您大人有大量别往心里去嘛?”<

李语柔松开手,轻笑道,“哼,看来本宫今日心情不错的份上,暂且饶过你这一次。”<

转身对李玄晟说道,“小玄子,我可警告你,离这臭小子远点!别沾上那些骚味!”<

李玄晟苦笑道,“是!多谢姑姑提醒。”<

“啊!原来您们早来了啊!”<

晋王李徽大步走来,而他身后跟随着自己的贴身侍卫,这人李玄晟认识罗易,二人只是对视一下微笑示意,并无言语。<

如今的晋王李徽张开后神似李旻七八分,跟如今七尺半的李玄晟一般高,相比之下李徽面相和善温文尔雅,倒是很萧辰平有些类似。<

李徽近些年协助李旻处理奏章,隐约有向着接班人的方向发展的趋势。而且李徽虚心纳谏听取群臣意见,在满朝文武中留下了宽仁的印象。<

进入麟德殿之前,李徽拉一下李玄晟,“玄晟,借一步说话!”<

二人停下脚步,来到一侧,李玄晟好奇道,“晋王兄,你有何事?”<

李徽犹豫片刻说道,“本王听闻,玄晟你在征讨南诏之时曾秘密训练过一支奇兵,名为飞羽军!”<

李玄晟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李徽从他人那里得知,忍不住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罗易,“确有此事!”<

见李玄晟的目光看向罗易,李徽自然猜到李玄晟心中所想,“并非罗易告知本王,是从前线御林军中传出,本王随后问了罗易,他才告知这飞羽军是出自你的麾下!”<

李玄参试探性的问道,“晋王兄莫不是向征用这飞羽军?”<

李徽正色道,“本王原本确有此意,但这飞羽军属于你。思来想去,本王亦不好夺人所爱!奈何本王过些时日要去南梁,此去怕要待上半年之久。”<

“晋王兄要去南梁?”<

“嗯,南梁虽归顺,但人心难平复,长远看来不容轻视。何况本王亲卫军并未成型,因此才希望求的你麾下那骁勇善战的飞羽军。”<

李玄晟表面大度,心却在滴血,“既然是为朝廷办事,臣弟自然不能拒人千里。只是飞羽军在南诏之战仅剩五十骑!如晋王兄不嫌弃,可全部征用!回去之后,臣弟便书信至涪陵!让其快马加鞭来安京!”<

李徽心中大悦,立刻握住李玄晟的手,“多谢晟弟!既然晟弟如此厚待,那本王自然不能亏待晟弟,只要晟弟以后需要尽管跟本王说!”<

李玄晟和颜悦色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心里暗骂道,“我去你大爷的!知不知道本世子培养飞羽军浪费了多少银子和精力!要不是上官将那五千南戎预备飞羽军补充完毕,本世子才不会给你呢!”<

第七章 赐婚

出席宴会的皇室成员入座后,站在殿外的内侍官高声喊道,“宣大夏使臣白兰王慕容元中进殿!”<

慕容元中缓步走入殿内,李玄晟注意到慕容元中脚下步伐均匀稳健,还有那份浑然天成的从容气场,着实有些王者风范。<

他今日出发前,听未洪志跟自己说起过这慕容元中。年少聪慧且心思缜密,十年前还参加过灭西秦北凉二国之战。又在治理两国归属地时颇有建树,在大夏国内深得庙堂内外称赞。可以说慕容元中是位武能提枪上战场,文能持笔治江山的贤王。<

大夏史官曾记载过,西域动乱八年前,慕容元中便对自己的父皇说过,北国阿尔泰蠢蠢欲动的狼子野心。龟兹亡国更是再次验证了这位白兰王对西域格局空前的分析能力。<

李玄晟正襟危坐,将慕容元中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此等可怕的人物,不得不引起他的重视。因为他觉得这家伙以后会成为自己的敌人。<

慕容元中躬身行礼,“大夏使臣慕容元中拜见汉唐陛下!陛下万福!皇后圣安!”<

李旻冲内侍大监王安示意,王安高声道,“入座!”<

慕容元中入座时,李玄晟注意到坐在自己右侧的安平公主李语柔,始终含情脉脉地注视着慕容元中。<

李玄晟嘴角微翘,露出一抹弧度。原来自己这位小姑是认识慕容元中,从李语柔那眼神中,李玄晟甚至觉得二人之间会不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慕容元中这次入殿,还有三人一同入殿,一位是负责出使护卫的铁鹞骑兵统领,典型的虎背熊腰型武将,一位是慕容元中的副手,年纪约在四十上下中年文士,此人颇有些军队策士的感观。最后一位是位带着面纱女子,此女子一身白衣镂金花纹,头带玉金发饰,眉形秀长,一双美目似盈盈秋水。<

当李玄晟与此女子视线交汇之时,此女子倒是没有回避,也好奇地打量着李玄晟。<

慕容元中呈上文书,李旻翻阅过后,说道,“没想到慕容贤侄还记得曾经那个赌约,既然朕与你有过约定,那朕更加不能失信慕容贤侄。<

不过,这边关贸易之事,事关吾汉唐国策,朕需朝会百官商议之后,再做决定。<

至于文书所奏其他事,朕准啦!”<

坐在慕容元中身旁的中年文士听到准字时,用右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左臂袖口。<

慕容元中起身说道,“谢汉唐陛下恩准!只是边关贸易事关边境安稳,因私自偷渡近些年来,时常引来两国不必要的冲突。<

本王以为单靠某一方,不足以震慑宵小之徒。反而会让其变本加厉。”<

李旻看了一眼李徽,李徽领会后起身说道,“白兰王所言虽有道理!却不足以变更吾汉唐国策。再者金矿盐三者本就是国之根本。如放开,是比会引来更多的动荡。<

白兰王,贵国心思虽良,岂敢保证他人是亦如此呢?”<

慕容元中看向晋王李徽,对于李徽的见解,慕容元中根本不放在心上,“晋王所言,本王自然知晓。吾大夏金矿盐富余,远销西域漠北吐蕃。虽贵国边关律法甚严,亦不能阻私党之流。<

元中之意是希望求的两赢之局,也好彻底根治私党之祸,于两国百利而无一害。”<

李徽面色平静,他自然知道这私党起因,大夏虽金矿盐丰富,可他们那里并不适合农业发展,每年大夏都会从汉唐购买大批粮食。可以说这种贸易顺差让汉唐大发横财,尤其是掌握汉唐粮仓的江州世家,他们绝不会让着顺差发生改变。<

过些时日,李徽表面上要去南梁,实则目的地在江州。慕容元中在入关时,他便已知晓慕容元中此行的目的。<

李玄晟曾在青海待过,而青海的西北边境正是大夏。他清楚那里百姓用粮常年供给不足,一旦发生天灾人祸,地方百姓只能用荜豆苘麻子草根充饥。而那边的青盐毡毯铁矿却是周边王国最缺少的资源。<

只不过汉唐占据中原,地域广阔且物产丰富。对这些在其余王国看来稀少的资源,吸引力低了不止一个档次。如果不是大夏自身兵力雄厚,早已被周围群狼撕咬而亡。<

如今汉唐占据主动,慕容元中必须想法设法夺回主动权。<

李徽笑道,“既然白兰王觉得百利而无一害,那劳烦白兰王说出一些!假如可信,陛下自会恩准!”<

慕容元**了拱手,正色道,“元中以为两国共建边贸,可互通彼此不足,受惠于两国百姓。<

贵国常年遭受北患,不得以长城防之。此乃缺少优良战马所致,而我大夏牧区水草肥沃,善养宝马良驹。此我大夏第一宝。<

我国矿产丰富,优质铁矿更是多余贵国,锻造之器想必各位早有耳闻。此我大夏第二宝。<

西域北国阿尔泰与塞北呼延部合力灭龟兹,眼下又与之进攻大宛。待得一统西域北方,倒是必然引兵征讨贺兰。到时我大夏愿为贵国马前卒,助一臂之力!”<

话说至此,慕容元中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就要看李旻如何选择。再者慕容元中所言并非假话,西域局势河西一直传信于安京。呼延部扶植北国阿尔泰,统一西域北部对汉唐而言绝非好事。<

南诏之战,汉唐御林军损失惨重,需要时间来缓冲。如果不答应慕容元中,大夏成为第二个北国未必不可能。到时汉唐所要面对的可是三方势力的围攻,形势格外严峻。<

李旻沉吟片刻,说道,“三日之后,朕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慕容元中起身行礼,“谢汉唐陛下恩准!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吾皇喊出后,李旻龙颜大悦,要知道这个吾皇可是很有讲究的。慕容元中此时喊出,无疑是告诉李旻以后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自然要称吾皇。<

“击鼓,乐起!”<

宴会结束后,诏书出了皇宫,李旻下诏安平公主出嫁大夏,与慕容元中喜结联姻。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在安京掀起巨大的波澜。不明缘由的群臣更是哗然,知晓的重臣纷纷祝贺两位良人。<

屋外此时又飘起雪花,青州益都萧府内院主书房,萧辰平正跟萧云雀下着棋。为了下的起劲儿,事前约定谁输一局就要在脸上画一笔。<

起初一直赢的萧辰平,逐渐被萧云雀追上,清秀的脸庞画成了大花脸,惹得在一旁喝酒的老五和白泉偷笑不止。<

此时,朱富敲门而入,将纸条交给萧辰平。<

看过后,萧辰平将纸条投入火盆中,说道,“看来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慕容家这算盘打的不错,如今的咱们是不结盟也得结盟。慕容元中,你果然是个狠角色!”<

第八章 泰阿少阳府

朱富想到一事后,再次说道,“少主,近些时日洛阳天宫院要举办煮酒赏梅会!据说这次帝师会亲自主持大会!<

方才过来时,见林欢儿正接待天宫院派信使。”<

萧辰平持子落下,缓缓说道,“那个老怪物居然会抛头露面,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他又想弄些什么名堂?<

这次参加赏梅大会可有些出众的人物?”<

“目前属下知道的有,青莲居士李昌洛,荆州宇文氏白秋水,卧龙书院刘怀墉,庐州曲凌风,晋州云起书院玉璇玑,还有幽州的二爷!”<

萧辰平摸着下巴轻笑道,“不是大儒,便是大家,那老怪物这是打算要重修儒道啊!<

老五,这方面你是行家,怎么看?”<

老五抱着酒壶傻笑道,“少主,您可别拿我老陈开刷!在他们这些成名已久的圣人面前,我算个啥啊!哈哈!能跟他们比较的应该是大哥才是!”<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好久没见到胡先生啦!不知道他老近来身子骨可好啊!”<

老五吹嘘道,“少主,你放一百个心好啦,那老牛鼻子好歹也是一代宗师,身子骨好着呢!再说他修的可是岑阳虚玄功!加上泰阿紫府修行,没准小脸比那青年还红润呢?”<

朱富淡然一笑,“五哥,要是让胡老知道你这样说吧!绝对会来益都找你练招。”<

老五闭眼失落道,“可惜啊。他不在啊!真有些怀念大哥酿的梅子酒!”<

最后一手落下,这局算萧辰平胜。但萧辰平并未在萧云雀的脸上涂画,萧云雀起身端来水盆,让萧辰平擦拭脸上的墨。<

萧辰平起身看向窗外,“正好我想去一趟泰山,老五你可以去问胡老讨些酒喝!”<

老五紧张道,“少主?我就随便说说!您可别当真啊!他那梅子酒哪里比得上咱们益都的少白酒!”<

萧辰平笑眯眯地看向老五,“怎么?这时候记得我酿造的少白酒好啦!<

朱富,你去安排一下,顺便让林欢儿带上请帖。咱们明日动身去泰阿!我想胡老一定也收到天宫院的请帖!正好跟他一同前往洛阳。”<

“是,少主!”<

翌日,萧辰平乘上马车,一行二十余人由益都前往泰阿。望着那巍峨高耸入云茂林满山的泰岳,萧云雀心中激动无比,这可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壮观的高山。<

泰岳北麓走来,百丈崖上飞瀑流鸣,落入潭中。潭中积水溢出再次流下,由形成飞瀑落下,形成潭瀑交替的奇观。<

车队顺着御道而上山,这御道乃是帝王封禅时修建的道路,御道有数十几里长,逶迤出没于峰峦兼顾之间。<

昔年文宗初次封禅时曾赋诗,“六龙过万壑,涧谷随萦回。马迹绕碧峰,於今满青苔。”<

车队行至中天门停下,将马车留在此处官驿。众人拾阶而上,这石阶如天梯蜿蜒曲折直通山顶。萧云雀好奇地观望,涧谷中雾气凝结如云团荡漾,山峦千百万怪,好似在隐没于仙境中混世灵兽,而山中激流冲刷之声绵延如雷,又仿佛是这些混世灵兽的吼声。<

登上天门,穿过天街,众人才算来到建造于泰岳之巅上的少阳府。这少阳府又被称为玉清元宫,供奉被称为东岳大帝的大罗金仙。<

来到府门前,一位十岁青发小道童正在打扫地面,见到众人前来刚准备行礼问候,只见老五跳到青小道童跟前,用右手弹了一下小道童的额头,“小松儿!”<

小道童嘿嘿笑道,“云松见过陈师叔!”<

往日府门都会有弟子守门,老五不禁问道,“怎么就你一人在此?其他人呢?”<

“回师叔,眼下是早课时辰。大家自然都在灵宝殿啊!”<

“那你呢?”<

云松摸了摸自己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因为去玉顶练功晚归被罚在此扫地!”<

萧辰平摘下斗篷,云松见到是萧辰平后,欣喜道,“萧师兄,您居然也来啦!”<

萧辰平一巴掌拍轻轻地落在云松的额头上,“走吧!陪我一起去拜见师傅!”<

云松想到自己师傅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拒绝道,“可师傅说过,让我必须打扫好!”<

萧辰平冲身后属下使了个眼色,除了萧云雀白泉朱富老五四人外,剩下十几人自觉抢来云松手中的扫帚,又要了十几把扫帚开始打扫府门前的卫生。<

云松带五人来到少阳府东侧行宫,四御堂。<

老五问向云松,“小松儿,胡老牛鼻子呢?”<

云松白了一眼老五,悄声道,“师叔,您这么说胡先生,要是让师傅听到,又要大发雷霆!我这屁股还疼着呢!”<

“好好好,我知道了!”<

“胡老在玉阳洞著作道典,算来已有月余。”<

老五咂嘴道,“玉阳洞,嘿。掌教才能进入的玉阳洞,他居然能占用。这胡不才啊,行了啊!你在这照顾好少主。我去玉阳洞找他讨点梅子酒喝!”<

“啊!奥!”<

萧辰平入座,其余三人跟随坐下。云松给三位泡上嫩茶,端到其跟前,微笑道,“师兄,这是我清晨从玉顶采摘的,你尝尝味道还跟以前一不一样!”<

这时外面响起敲钟的声音,云松听到后,赶紧走出房间,转瞬间不见了踪影。<

萧辰平见到云松那慌张逃窜的模样,不禁叹了叹气。他这小师弟是六位师兄弟道心最纯之人,天赋之优让萧辰平都有些自愧不如。被掌教真人看作是未来继承泰阿少阳府的接班人,只可惜他玩性过重,导致道心不静,让掌教真人甚是苦恼。<

云松敲门探出头,“师兄,师傅有请!”<

萧辰平起身,对三人说道,“你们在这等候,如果午膳我还未来,便无需等我自行用膳便是。”<

“是!”<

走出房间,萧辰平来到玉泉殿,一名道风仙骨的老者(掌教真人上官灵均)正在端坐于殿中,而他身旁还有三男一女的道长。依次是大师兄皇甫迟(年约四十,面容和善,类似弥勒佛),二师兄谢君豪(年约三十五,英武不凡,双鬓全白),三师兄卓孑(年约三十二,体型壮硕,长相果毅),四师姐姬无双(年芳二十二,貌美倾城,睿智过人)。<

“徒儿拜见师傅,见过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师姐!”<

姬无双抿嘴一笑,“小平平,这几年不见,你倒是长得越发俊俏啦!跟师姐说说,有意中人了没?”<

卓孑插嘴道,“长得倒是俊俏了,可这身板还是差了些!”卓孑指了指自己强壮的手臂,说道,“五师弟啊,你得多吃些,得跟师兄这身子骨一样才行啊!一个打十个绝对不成问题!”<

谢君豪挖苦道,“你这头大牛,谁跟你一样天生能吃啊!五师弟,你别听他,不然将来找成婚可找不到心仪女子奥!”<

皇甫迟轻咳嗽一声,“你们都说了啥话啊!五师弟咋了,人家仪表堂堂,眉清目秀,更是萧家少主,还担心那些。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

对不对,师弟!”<

萧辰平嘴角一歪,这四个家伙上来就嘲讽自己,想必还在记恨当年那事吧!<

上官灵均轻声说道,“行啦!小五来一次泰阿不容易!你们都少说点,话说回来,小迟啊,最近的香火钱是不是少了些啊!”<

皇甫迟一听有情况,冲姬无双傻笑道,“是少了些!对不对,师妹!”<

姬无双急忙岔开话题,“师傅,五师弟来想必又带了不少礼物吧!”<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萧辰平,萧辰平看到这一双双闪闪发光的眼睛,将一封信件拿出,“这是来之前,太公要我带来的礼物,都放在官驿马车上。”<

“噌”的一声,皇甫迟抢过信件,撕开一看,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其他人凑上前一看,惊呼一声后看向萧辰平。<

姬无双问向萧辰平,“小平平,你这是要包山为王啊!”<

“这是太公之意,希望师傅以及各位师兄帮我夺得煮酒赏梅的头筹!只要事成,信中所写全部兑现。”<

第九章楼兰商会

安京东市翡翠楼,位于顶楼的天字号房间内,周百万正与李玄晟谈论着涪陵的情况。<

不过一年多的光景,涪陵城的规模比原来扩张一半有余,城内坊市重新改造,城内外官道也一同修缮。用周百万的话来说,那就是想致富先修路,只要道路畅通,商机才能到,简单明了一语概括。<

但这其中艰苦也非常人能够体会,要知道为了修筑官道,涪陵城中只要能挥得起锄头的不论年纪全部征用。甚至周岱这个县丞处理公文都是在修筑的官道上。<

在扩建涪陵周围的工程中,蒙归义也派出数万人马前来帮忙。他的意图十分明显,只要涪陵城能拔地而起,无疑让云南通往中原的道路再多出一条,亦是给云南的百姓多一条谋生路。<

在经商这方面,周百万绝对是深得他老爹的真传。在选择上面,他同样清楚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内的道理。跟李玄晟关系是走的近些,却要不妨碍他在他人身上下点功夫。单凭这一点,注定他成为不了李玄晟真正的幕僚。<

今日来这里,周百万是想跟李玄晟推荐一个人。让他成为跟李玄晟之间的纽带,同时给自己多一条后路。要知道历朝历代,与王权贵族打交道的商人,好的一朝升天,不好的诛灭九族,总归风险太大。周百万身为江州百花山庄未来的掌舵人,他必须小心谨慎的行事。<

敲门声响起,一位褐发碧眼的华服胡族走入房中,周百万起身介绍,买买提,楼兰商会的掌柜,曾是服务于龟兹皇室的心腹。<

介绍完后,周百万走出房间。剩下的便是房内二人之间的事情。<

走出房间,周百万故作潇洒地离去。自李玄晟从南诏归来,他仿佛变了一个人。以前的单纯爽朗,逐渐被沉稳所取代。是什么让一个人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改变,在南诏究竟发生了什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好奇心,周百万也不例外。可他明白,有些事点到即止,有些红线他绝不会越过去。<

买买提跟李玄晟从午膳一直聊到傍晚,本想留下买买用晚膳。买买提却说自己还要去赴会,谢过周百万的好意后离去。<

回到住处的买买提兴奋地找到自己的公主迪利,迪利听到是洛阳王世子要寻找合作商会,居然想不想便同意的买买提的要求。倒是让买买提有些不知所措,迪利将自己刺杀麦合苏事情告诉买买提后,买买提才恍然大悟。<

买买提语重心长地说道。“公主,您以后千万不要再做以身犯险的事情。不然您让属下如何跟九泉之下大王王妃和王子交代啊!”<

此时迪利心情很好,微笑道,“我知道。保证下不为例!那他可有其他要求?”<

买买提随后说道,“眼下只是第一次合作,还未提出过其他要求,只是我从这少年人的眼中读出,他绝不是跟我们合作那么简单。<

再者西域各大商会都与中原有所往来,而且他们多与汉唐朝中大臣以及名门世家有所关联。洛阳王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他的影响多是在汉唐军队之中,朝堂之上最多位于中上。”<

迪莉若有所思地说道,“听你这么一说,那洛阳王世子是打算让咱们跟汉唐的军队打交道唠?”<

“确实如公主所说,他是希望咱们从大宛弄来优良的战马,以及产自昆仑的玄铁矿。”<

迪利轻揉着太阳穴询问道,“这两样如今都在哪些商会的手中?”<

买买提躬身道,“战马是碎叶巴拉沙商会,昆仑玄铁矿是疏勒龙狮商会。眼下北国阿尔泰正进攻大宛,巴拉沙商会商路切断,怕是无力再经营战马。咱们龟兹被攻占后,疏勒龙狮商会便投靠了慕容大夏,玄铁矿经营开采全部掌握在大夏皇族手中。”<

迪利心中哀叹,唉声叹气道,“如此看来,咱们是毫无优势可言。如何跟他订下契约?难不成咱们高价收购,低价卖出?”<

买买提忽然想出一个折中的法子,“按照眼下的情况才判断,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为何?”<

“北国阿尔泰联合呼延部进攻大宛,无非是想要夺得优良的马源和牧场。但他们忘记了北方最优良的牧场是哪里?近些年来阿史那部偏向发展,急需中原地域大量资源,咱们可以从这里想些办法。至于玄铁矿,我可以去找大夏的一些商会,多家订购货源,想来他们还是不会拒绝咱们。况且周公子既然肯让咱们出面,那必然会多少帮咱们一把。<

公主,前期或许会赔本,但长远来看,咱们获得是以后跟洛阳王世子背后势力做交易的机会。<

这些时日,我听其他商会说起,汉唐陛下打算派遣洛阳王去往河西。咱们可以趁此与阿不都将军联络,到时候阿不都将军会帮公主您的。”<

买买提作为亚里坤曾经的心腹,深知复国之难,所以他必选用尽一切方法,帮助自己公主完成那不可能的使命。<

迪利点头,同意买买提的建议,阿不都是忠于龟兹皇室的肱股之臣。当初她没有投靠阿不都,只因为她害怕阿不都也背叛了龟兹。<

在她知道,阿不都率领龟兹将士拼死击退北国阿尔泰大军后,才明白自己误会了这位老将军。为此她亲自去了一趟多兰,老将军见到失踪的公主,更是跪在地上老泪纵横。<

“罪将阿不都,拜见雪莲公主!”<

但迪利并未让阿不都将自己的行踪公布出去,她要继续寻找机会,带领龟兹的勇士们夺回属于他们的领土。<

迪利正色道,“嗯,那我书写给老将军!如果这次汉唐要真的有所行动,让老将军务必配合。至少要让洛阳王清楚,我龟兹的骨气还在!”<

“既然公主有所打算,那以后这与洛阳王世子合作的商会是否重新命名?”<

“楼兰!孔雀河畔的楼兰!我想看到这只孔雀飞回嘉楼!”<

买买提行礼道,“那属下即刻去望北楼跟古尔班商议筹建!如今是他兑现曾王子承诺的时候啦!”<

迪利喊住要离去的买买提,“买买提,你能否安排我跟洛阳王世子见个面!”<

买买提有些不解地问道,“公主要见他做什么?”<

迪利语重心长的解释道,“他既然能亲自跟你见面,那作为以后合作的朋友,身为楼兰商会的会长,我更应该出面,咱们龟兹的会客之道,我还是记得的!不是吗?”<

“是属下疏忽了,既然如此,那属下便跟公主安排!”<

第十章 风起

玉阳洞内,灯火通明,胡不才正书写道典籍,老五则躺在一边休憩。酣睡的声音此起彼伏,颇有些鼓乐的节奏。<

萧辰平从洞外走进,胡不才见到是萧辰平后,停下手中毛笔,冲其一笑,与萧辰平走出玉阳洞。<

深夜泰阿之上的气温格外寒冷,二人身着棉披风,沿着玉阳洞小径边走边聊。<

“先生,这些时日您一直著写道典,可有特殊含义?”<

“只是闲来无趣,解一解原本的惑,看看以前的理解是否有误!若是有误,及时更正免得后来人多走弯路!<

“不知关于玉清宝箓,心生可有新的见解?”<

胡不才摸着胡须说道,“哈哈,这玉清宝箓乃是泰阿阵教之典,老朽也只是明白半数而已,至于再往上的老朽便看不太懂啦!<

玉清宝箓总纲,法相天地,敬道武宗,依老朽看来,怕是要三清融汇之后才是真正的道。<

所谓一气化三清,从根本上来说还是在于天地人三者之间的共生。<

辰平,你看这泰阿何其巍峨,可它在这天地呢?你看那夜空之月对于整个星空又算得了什么?最后咱们再看一下自己!不正是这万千世界中的一物!<

道无不在,万物包容!”<

萧辰平虽然明白胡不才最后一句话的含义,可真正做到明白这一步还有一段距离。对于胡不才的讲解,萧辰平多是欣然接受,再回去按照自己的想法批注。<

二人来到玉皇顶,月光一泻千里,群星闪耀点缀着一望无垠的夜空。山中雾气翻滚涌动,此时的玉皇顶好似仙界瑶池一般。<

在玉皇顶的风波亭上,正有个弱小的身形端坐其上。忽然这弱小身影起身,在风波亭练起武来。一招一式极其缓慢,却如行云流水一般畅快。<

萧辰平好奇道,“云松?”<

胡不才双手附后笑道,“没错,正是你那位小师弟!你看他的招术,还有那山中雾气!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萧辰平服气道,“这家伙?难道是凭借山中气流运动,自己创出这套招式?真是个天才!”<

随后他看到云松招术改变,以指为剑,剑气开屏似花,快慢之间,居然搅动了风波亭周围的气流。<

剑芒浮现,虚虚实实,脚下步伐又以五行八卦步为根基,围绕着阴阳之间逆转。猛然一声剑啸,引爆周围气流,剑气冲阴阳,将眼前的雾气劈开。<

这一剑所蕴含的势,让萧辰平再熟悉不过,惊叹道,“人剑合一!没想到我泰阿少阳府中居然隐藏了这么一个了不起的人才。”<

还未等萧辰平反应过来,收回势的云松居然从风波亭上高高跃下,坠下玉皇顶。<

只听到山下传来如同猛兽的吼叫声,一阵极强的气流冲上玉皇顶,将坠下的云松又送了回来。<

胡不才笑呵呵地说道,“没想到玉清宝箓中无极之道是这样!辰平,老朽可是要恭喜你师傅。没想到这几百年来无人习得的玉清宝箓第七重,总算后继有人啦!”<

在那一刹那,萧辰平仿佛见到胡不才一身紫气冲天而起,双目之间精芒大盛。显然困了胡不才许久的那一关终于突破,紫气东来,九转归一。<

胡不才纵身一跃,看似御风而起,实际借风势与之合二为一。抓住云松,一指点在云松后颈,将弄昏的玉松扛在肩上,冲萧辰平笑道,“这次煮酒赏梅,看来老朽是必须要去瞧瞧!<

辰平,你不是一直想看老朽的太虚剑法嘛。这次东都之行,保准管看个够。”<

萧辰平拱手作揖说道,“那晚辈在东都恭候胡老如约而至!”<

一封封书信从汉唐各地送王东都洛阳天宫院,说起这天宫院,其实它在大秦时期便开始存在,当年天宫院深得秦帝器重,奈何因为秦帝力求长生不老药数十年不得,导致如日中天的天宫院毁于朝廷铁骑之下。<

活下的天宫院门生,只好隐姓埋名隐身于江湖之中。在汉王朝时期,因为协助汉王朝太祖夺下江山,又再次重归庙堂。此后近千年,数个王朝兴盛衰亡,唯独这洛阳的天宫院依然存在。<

有人说,这天宫院是建在了这天下的龙脉之上,才能千年不衰。也有人说,那因为天宫院首位帝师成了天上神仙,有仙人庇护,自然香火永盛。总归一句话,所有希望天宫院衰败的都消亡在历史长河中,唯独它还在。<

“昔秦皇汉武,终成枯骨!河洛之滨,唯有天宫!”<

待着斗笠,身披蓑衣的李淳风依然穿着他那破旧的衣服,牢头盘腿而坐正在瑶湖垂钓。湖面早已结冰,只能打开阁缺口垂钓。只不过李淳风垂钓的鱼钩是直的,完全一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模样。<

仔细看去,这老家伙居然在这冰冷的瑶湖边睡着了,还是呼呼地睡了过去。<

身穿天宫院紫领服饰(天宫院白袍,身后印有太极却无八卦,等级是袖口衣领颜色不同,依次是青,紫,黑!)的中年文士走到李淳风跟前,“学生,令狐尚拜见帝师!”<

见到李淳风身子将倾未倾的模样,令狐尚再次说道,“学生,令狐尚拜见帝师!”<

李淳风朦胧地嗯了一声,随口说道,“好酒!”<

令狐尚不管三七二十一,提高嗓门喊道,“学生,令狐尚拜见帝师!”<

还没等令狐尚反应过来,李淳风忽然甩起鱼钩挂住令狐尚的后领,一下子摔向瑶湖内。<

李淳风伸着懒腰喊道,“鱼上钩了嘛!”<

见到摔在冰面上的令狐尚,李淳风好奇道,“尚,你这是作甚?溜冰嘛?”<

令狐尚无奈地从冰面上爬起,对李淳风躬身说道,“帝师,您老以后换个花样吧。老是这一种,学生我都玩腻了!”<

只见李淳风一脚踩向冰面,冰面竟然出现一道触目裂痕,向着令狐尚裂去。令狐尚得意一笑,纵身跃起,却不想脚踝被鱼线绑住,冰面猛然坍塌,令狐尚落入湖中。<

李淳风打着哈哈说道,“那这个呢!起!”<

鱼线勾住令狐尚的腰部,将令狐尚瞬间拉出。令狐尚好在有所防备,只是湿了鞋子。<

见到李淳风那顽童一般的模样,令狐尚只能认怂,将一封密扎交给李淳风,“帝师,这是天枢阁传来的!”<

李淳风看过密扎上的内容后,收起鱼线,淡然道,“这天是要起风啦!看来是人老啦,居然会有些冷!”<

第十一章 东都洛阳

“啥?你要我替你去参加那什么狗屁煮酒赏梅大会?”<

“怎么?你不乐意去?你可知道能出席这煮酒赏梅都是些什么人物?随便拿出一位都是万人敬仰的前辈高人!”<

李玄晟嘲讽道,“都是些老古董,我去做什么?”<

洛阳王李青家装持笔书写道,“老古董?那算啦,我书信给宇文霸,让他去好啦!”<

李玄晟转了转眼珠笑道,“宇文大伯要去?那我得去瞧瞧!”<

“嘿,你这小子,老爹让你去你不去,我让宇文霸去,你却去。这是何道理?”<

李玄晟坏笑道,“因为宇文老头还欠我一个承诺!难得他来一次,我总得赶紧找他兑现吧!难不成还留在他那里涨毛利不成?”<

李青看向自己的儿子,仔细打量一番,“这次南诏征讨,看样子是让你改变了不少,油腔滑调的跟南宫家的那个小胖猪一模一样!<

不过我可警告你,一年之内千万不要跟涪陵那边再有书信往来。”<

李玄晟斜靠在座椅上,瞅了一眼自己的老爹,“你既然知晓涪陵的事情,想必某些人也注意到了吧?”<

李青问向李玄晟,“那你所说的这些人指的是谁?”<

“自然是挡住他们财路的人唠!父亲,难道我说的不对?”<

李青放下毛笔,等墨晾干,“大概如此吧。不过话说回来,你此番误打误撞,倒也造福了一方百姓。再过十年,涪陵将成为不逊色与武陵的重镇。看在这份功劳上,倒是有人希望你能继续误打误撞。”<

李玄晟冷笑道,“既然如此,不知道父亲您希望我去哪里?”<

“陛下过段时间会让楚王前往自己的封地!你跟他一起去荆州襄樊吧!到了那里如果有需要,还可以找你宇文大伯。”<

“那我何时启程?”<

李青随即说道,“这次煮酒赏梅大会后,你随同宇文霸先回荆州。”<

李玄晟起身,向李青行礼道,“好!我明白!还有,今晚晚膳就不必等我一起用,我去准备一下,立刻前往洛阳。”<

“随你吧。王府的随从和下人都可以带走。挑好一起走吧!”<

李玄晟嗯了一声,走出李青的书房,去往自己的别院。通知未洪志,未洪志听明白后,立即召集下人。准备好行礼和盘缠跟随李玄晟出府。此次出行,十名王府侍卫,加上未洪志等人,一共十八人。<

李玄晟并未乘马车,而是骑着追风走在最前方。马车则让未洪志等仆从使用。<

洛阳王府外,李青与荀萱一同出门望向远去的一行人,直到看不到身影才回到王府。<

荀萱问向李青,“你借此机会让晟儿离开安京。难道仅仅是为了防备陛下?陛下到底对你说了些什么?”<

李青叹了口气,“能说些什么?无非是些称赞玄晟的话语。可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这皇兄的心思。越是夸赞反倒是越让人心生惧意。<

玄晟自南诏征讨中屡立战功,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在汉唐历代名将中,能在此等年纪取得如此战功的,恐怕只有师傅他老人家啦。”<

荀萱随即明白其中的道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是怕玄晟过早进入陛下的眼中。看到自己儿子还未成器,他心里难免有些失衡。”<

“开春,我会领兵去往河西。你替我看好玄晟,如果有必要,你让六弟去襄樊,有他在玄参身旁,我多少会放心些。”<

“我就怕帝师不会放六弟出关。如果帝师不放人,还是让南宫家那个小胖子去襄樊。他不属于官府编制,少他一人,别人也不会太过在意。你觉得呢?”<

“也好。做两手准备。”<

此时王府一位女侍急匆匆地走来,跪在二人跟前,“王爷,王妃,不好啦,小姐留下书信说要去找世子!还有世子身旁的那个顾北也不见了踪影!”<

李青接过书信,冲荀萱苦笑道,“你们荀家女子还真是一个品性。”<

荀萱哼一声,“要不是有这个品性,我当初能嫁给你?”<

安京城外十里亭,顾北跟荀雯正再次等候着李玄晟一行人的到来。<

顾北站在亭顶上眺望远方,看到李玄晟等人的马车后,从亭顶跃下,“荀小姐,他们来了!”<

荀雯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在哪儿?”<

望着远处招手的二人,李玄晟快马加鞭来到二人跟前,“我说找了半天,没找到你们两个,原来提前出门了啊!”<

顾北嘻嘻笑道,“那还用说。我跟荀小姐早就知道,是王妃让我们提前出门再次等候你。”<

李玄晟指向身后的马车,“淑女们,乘车吧!”<

顾北指了指其中一位侍卫,笑道,“我要骑马!你去驾马车吧!”<

这侍卫倒是识趣,翻身下马,将自己的坐骑交给顾北。其他侍卫只是轻笑,谁让这顾北不仅是世子的贴身侍女,还是武艺不俗的主呢?有顾北跟随在身旁,他们反而更放心。要知道这可是让王府两位都尉都吃过苦头的女子。<

李玄晟笑呵呵地说道,“我说顾北,以后能不能温柔点,不要这么霸道!免得以后找个婆家都找不到!”<

顾北撅嘴道,“哼!要你管!”<

荀雯走上马车时,看到冷嘲热讽主仆二人,会心一笑,有些失望地走进厢车中。<

第二日下午接近傍晚时分,一行人终于赶到东都洛阳。进入洛阳内城,顺着皇城天街,一路北上,来到东都皇城下。<

别看洛阳是汉唐的东都,可眼前这皇城规模跟安京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如果不是洛阳皇城那四个字,李玄晟还以为西侧建筑规模庞大的才是洛阳皇城。至于西侧那群建筑,则是名扬天下的天宫院。<

以天宫院为轴,向北是玄武真君殿,玄武门,龙倚门,邙山上清宫,向南则是乾元门,应天门,天枢阁,天街,天阙,定鼎门。<

李玄晟不得不佩服,这天宫院还真是好大的手笔。可想而知,当年河洛能够发展起来,怕是多半离不开天宫院的影响。<

东都皇城虽无皇族居住,但驻守着军队,这些军队并非皇室直属的御林军,而是洛阳王麾下的天策军。<

天策盔甲完全不同于御林军的灰衣青甲黑缎,而是黑衣银甲红锻,通常驻守时天策多带麒麟翎羽冠,翎羽冠和红缎绣花纹颜色等级分为金银铜三色。<

李玄晟拿出自己的手令,驻守皇城城门天策军纷纷跪地,“恭迎洛阳王世子殿下!”<

东都皇城天策府府衙军机处,一名天策军正向四位上司汇报着情况。<

“这么说来,咱们世子殿下还是来了啊!”<

“哈哈,我可是听说咱们这世子在南诏征讨时表现不俗!还让人起了小阎王的外号!”<

第十二章天策府(一)

来到洛阳皇城内洛阳王府邸,李玄晟打量着府门,一中两侧,八根朱色盘龙石柱,一前一后平行排列撑起府门顶,府门两旁摆放着两头九尺石麒麟。府门屋顶覆黑窑瓦,屋脊吻兽自成一列,府门围墙高一丈六后五尺。近一丈高宽丈长的漆黑中门上,两头青铜狻猊好似活物,口中门环粗细约有成人拳头大小。<

未洪志叩响府邸中门后,府门缓缓打开,几名仆从见到未洪志,立即传话府中管事,不一会儿管事带着四十名仆人疾走而出迎接李玄晟。<

“恭迎世子殿下!”<

由大门进入后,李玄晟眼前不过是整座王府前门院落,在百步后还有一个小一号的府门。进入这座府门才算正式进入洛阳王府真正的院落范围。<

迎面的亲王殿为王府主殿,主殿两侧房间为王府仆从内侍房。过会客殿之后这个院落是洛阳王的后殿,以及王府成员的寝殿,寝殿附近稍微矮小的厢房为仆从的住处。王府花园位于东北侧,其中亭台楼榭更有十几座,偌大的人工湖约有洛阳王府一半大小。花园南侧则是王府仓房和马厩所在地。<

李玄晟粗略估计了一下,这洛阳王府至少有一百多间房。如此规模的王府让他有些咋舌,要知道安京那座洛阳王府的规模还不及洛阳的一半。<

李玄晟再想到自己家那可怜的人数,若是住在这里还真是有些对不起这王府的规格。<

不过这也不能怪李玄晟,这座王府可不是汉唐才建造的王府。那是前朝时期的太子府,后来因为汉唐定都安京,这座太子府逐渐失去原本的价值,最后才成为了洛阳王李青的王府。<

顾北倒是相当兴奋,窜到房顶,顺着房顶向后殿奔去。<

荀雯陪着李玄晟一路缓步,来到王府后殿,顾北不知从何处折来一株梅花把玩。<

走进后殿暖香阁,婢女随即掌灯,灯火照亮阁中。<

李玄晟感慨道,“这么大王府,空空荡荡着实少了些人气!难怪我娘不喜欢在这里住!”<

顾北躺在阁正中那张虎皮躺椅上,挖苦道,“你们皇家真是浪费,弄了如此规模的王府,却空置多数房间。在我们南诏,这会被他人耻笑的!”<

荀雯解释道,“只不过是规模大了些,听王妃说过自从成为王府后,府中摆设并未购置新的进来。王爷是个尚武的人,对那些奇珍异宝并不感兴趣。如果你去其他世家大宅看上一看,会明白什么叫做山节藻棁酌金馔玉。”<

李玄晟笑道,“难怪我那件狼皮袄穿了五年都不会给我换新的!看来我爹还是个勤俭的王爷啊!罢了。既然我爹都不喜欢住这里,咱们便换个地方吧?”<

顾北手中匕首转瞬射向房梁,咔的一声,顾北一跃翻上房梁,与躲在暗处的黑衣人打了起来。<

“砰”的一声,顾北一脚将这黑衣人踢下来,随后一拳跟上砸向黑衣人的腹部,黑衣人口中鲜血喷出,昏死过去。<

顾北有些失望地摇头道,“竟然如此不经打?”<

李玄晟嘴角微微翘起,“我看是你下手太狠了吧!这无缘无故地冒出个人来,赶紧把他弄醒问个清楚!免得耽误用晚膳!”<

“好!看我的!”<

顾北一把拽起这个黑衣人,嘿嘿笑道,“好!看我的!”<

“啪!啪!啪!”这巴掌扇的呼呼作响,看的李玄晟都觉得脸疼。<

黑衣人此时头冒金星,时不时地傻笑,李玄晟摸了一下额头,“顾北啊,你是不是把人给我打傻了啊?”<

“没有啊!我下手很轻的啊!不信,我再打一次!”又是二三十巴掌下去,黑衣人的脸愣是被打成了猪头。<

“停停停!”黑衣人这是总算清晰了过来!<

顾北得意地笑道,“我就说嘛。我这招很灵的!”<

如果不是顾北是个女的,李玄晟真想给她一脚。这小丫片子的一些行为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这个黑衣人叩首道,“我是天策府司马杨承宁下的羽探,是杨大人派小的来监视世子您的!这是小的的令牌!”<

拿来这枚天策府令,李玄晟晃了几下,又扔给这黑衣人,“回去告诉杨大叔,别没事总搞些偷鸡摸狗的事。免得丢了天策府的颜面!如果他真有心,不如直接派兵来护驾。”<

黑衣人此时头都不敢抬起,天策府司马是何人?从三品的朝廷大员,那在天策府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

“那小的?”<

“哪里来,回哪里去!我李玄晟又不是那些纨绔子弟,手无缚鸡之力,用不着你们保护!还有让隐藏在府中的其他人一起离开!再让我发现,我去拆了天策府的大门。”<

“是!”黑衣人起身,小心谨慎地离去。<

一声口哨后,王府中瞬间出现三四十黑衣羽探,翻墙跃出王府。<

荀雯有些不解,“世子,您这是做什么?他们可都是来保护您的?”<

李玄晟谈了一下荀雯的额头,“你啊,书读多了,这脑袋也不够机灵啦!那些可都是拿朝廷俸禄的羽探,我是什么?只是一个洛阳王世子。哪能用的起这等规格的守卫?<

要是被某些人知道,还不知道被按个什么劳什子呢!”<

荀雯揉了一下被弹红的额头,“奥!”了一声。<

李玄晟望向天空,“走吧,改用膳啦!”<

回到天策府的羽探将情况告知天策府司马杨承宁后,杨承宁不怒反笑,“这个小子!还真是会为他人考虑!子枫,你说呢?”<

杨承宁跟前的张子枫四十岁上下,面如冠玉,髯长一尺,丹凤须眉,一身天策银甲,只不过他的是银色红缎花纹。至于杨承宁跟张子枫年纪相仿,身长八尺比张子枫略高半头,浓眉大眼,脸宽且面颊棱角分明。<

“我看,不过是他有自己的傲气,你想他本身武艺不俗,如果真打起来,寻常人还真奈何不了他!再者王爷不是下过令,禁止帮助世子!你明知故犯,可是会连累兄弟们的!”<

杨承宁忍不住笑道,“还说我呢?你不也派人去保护世子了嘛?我如果没记错,是不是也被世子轰走了啊。<

子枫,你这副统领统御部下的能力实在有失水准啊!”<

张子枫将手中公文扔在杨承宁的书案上,“懒得跟瞎扯!正事要紧!这是天策神机营的派遣令!你打算派谁跟王爷一起去河西?”<

杨承宁双手交叉,沉思道,“让徐岩去吧!他带兵向来强而不燥,更适合河西的战况。实在不行让房剑秋也跟着,有他们二人辅佐,就算北国铁骑尽出也奈何不得王爷!”<

“嗯,那好,我再去告知兵骑铠三曹参,让他们尽快准备!”<

第十三章天策府(二)

翌日早晨朝阳初升,李玄晟已晨练完毕,正坐在暖厢内看书,只是这书籍并非什么典籍而是街坊中闲文杂记,被称为洛阳百册。<

这洛阳百册由洛阳府印刷成册,每个半月出版一册,每册三十页,值五十文钱。书中不但有诗歌,还有传奇体小说,以及各大商行佣人的公告等等。<

可以说这洛阳百册,影射的是整个洛阳。让未知洛阳的人通过洛阳百册,便会在心中勾勒出洛阳的样貌。最让李玄晟意外的是,首先提出洛阳百册的人居然是自己的六舅荀牧!<

其中一篇还侧重写到了天策府,天策府创建于太祖起兵之时,由太祖三子也就是后来的高祖李虎执掌,是早期汉唐军队的大本营。<

高祖登基为帝,建立中央御林军后,虽天策府地位下降,但依然是把控汉唐三分之一人马的机构。更是在高宗时代发展到顶峰,除却天策上将龙渊外,还有后来的天策五虎将秦侯韩瑞,南侯黄仁敬,西平公高志绍,京兆都督段长啸,襄亲王李弘基。<

当年天策军铁血银枪,在御林军未成气候之时,独守汉唐江山社稷。后坊间流传,“入天策上府执牛耳者,皆为天将也!”<

有巅峰自然也有低谷,连年征战,天策元气大伤精锐尽失,更是在平城之战后,彻底成为中央御林军的附庸。<

天策五虎老的老,死的死的,唯一一位冉冉升起的年轻帅才也在平城之战陨落。京畿御林军一家独大,幽州幽云铁骑紧随其后。可以说如今的天策军只能算做汉唐的二流军队。<

放下洛阳百册,李玄晟斜靠软塌,盯着悬挂的毛笔思考。在他的认知内,天策府执掌各州郡府兵,兵源按理来说,早应该补足完毕才是。<

想到一个细节后,李玄晟也算明白过来。是时候去拜访一下荀府上的长辈啦,李玄晟转头看向升起的朝阳,阳光正好照在自己脸上。<

今天的天气不错,适合出去走走。<

李玄晟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衣服,走出房间。<

“未洪志!”<

“奴才在!世子有何吩咐?”<

“我打算去趟荀府!让人准备好礼物!去把花园那株骨里红梅给取走。”<

未洪志跪地劝说道,“啊!世子,那可不行啊!那可是王爷最喜欢的花啊!”<

李玄晟瞪了一眼未洪志,“我说行便行,出了事,有本世子担着,你怕什么?”<

“啊!是,奴才这就去!”<

收到李玄晟礼物的荀府下人,你看我我看你,都在想这洛阳王世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一株梅花能算礼物!这未免也太寒碜了吧。<

站在李玄晟身后的未洪志,相当鄙夷的看了几眼这些荀府下人,这株梅花可不是普通的货色,乃是王府花园中一株精品红梅,骨里红梅。只不过此时骨里红梅只能观花蕾,待到早春绽放开来,那才它最为醒目的时刻。<

当年荀家大公子荀湛不惜花费重金向李青讨要,仍然求而不得。未洪志心里很是担忧,要让洛阳王知道世子拿这骨里红梅送人,天晓得会发生什么事!<

走进荀府大宅,满园梅花开,只是这些梅花花色太淡,跟这骨里红梅比起来,品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穿过梅园,便是荀府的主客室,放眼望去这室内装潢跟卧龙书院藏书楼有的一拼,那些座椅都是严格按照太儒中的讲究放置,住客厅偏门两侧是回廊,回廊的尽头通往府内一座三层阁楼。乃是荀家藏书所在,名为尚书楼,其中典籍范本更是让天下读书人神往。因此荀家无愧于汉唐第一书香世家的称号。<

至于荀府如今的当家,自然是荀家大公子荀湛。荀湛年轻时姿质风流,仪容秀丽,被称为河洛第一美男,唯一让人诟病的是这荀湛从来都是披头散发。如今年过五十却依然不娶妻生子,说什么自已无求,焉能入世!把荀氏太君气得更是无言以对,最后只能随了他的心意。<

从母亲的话语中,李玄晟知道自己这位大舅,根本不是市井留言中所说的不孝不才之人。琴棋书画音律剑无一不精,连天宫院帝师李淳风都称其为治世之能臣。<

不过荀湛唯一的缺点也很明显,他是个痴情人。虽过去十年,李玄晟对于这段故事还是记忆犹新。<

文宗神武十二年,洛阳煮酒赏梅大会上,荀湛遇到了白秋水的大师姐公孙悠,那日问剑比试上,二人以剑会友,互生情愫。那次大会后,二人结伴入江湖,走遍汉唐大好河山,最终在北方遇到了最不该遇到的敌人,阿史那部第一高手阿史那朝歌。<

二人对战朝歌于赤峰山,最终公孙悠香消玉碎残血染衣,荀湛灵犀一剑刺死朝歌。归汉唐后,荀湛将公孙悠葬在自己别院内,种上满园梅花以祭奠亡妻,一直到现在也没有走出荀府半步。<

进入荀湛别院,李玄晟见到了躺在房外木板上晒太阳的荀湛,李玄晟躬身行礼,“侄儿见过大舅!”<

荀湛晃动了一下身子,用右手撑起头,懒洋洋地说道,“原来是小玄子啊!怎么有空来洛阳了?”<

“我来洛阳自然是有事要做。这不我还给你带了一份礼物!”<

说着让下人将那株骨里红梅放到荀湛跟前,荀湛猛然跳起,兴奋道,“这是骨里红梅!”<

“正是!”<

荀湛蹲到骨里红梅跟前,仔细观赏这株梅中精品,眼中尽是柔和,“像,真像!你把这骨里红梅拿来,你就不怕你老爹收拾你?”<

李玄晟示意身后下人退下,“我如果怕他收拾,今日便不会将它拿来送给大舅你啦。”<

荀湛抱起这株一丈的骨里红梅来到院中那座坟前,“悠儿,你看这红梅跟太行的那株相比是不是更好看?待到开春咱们一起赏红梅如何。”<

清风拂过,红梅枝头微动,仿佛在回复荀湛。<

此时天空居然飘起零星的雪花,让李玄晟都有些称奇,难道这老天也懂得应景。只听荀湛说道,“灵犀相印太行麓,踏雪寻至朵未开。花凋玉解赤北道,河洛故里有红梅!”<

第十四章天策府(三)

进入尚书楼,荀湛带李玄晟来到顶层阁楼,将一些关于天策府的典籍取出交给李玄晟。<

荀湛将烧好的火炭放入异兽铜炉内,阁楼内温度缓缓升高,“我记得听你母亲说过,你对朝廷的事情向来不关心?从何时打起了天策府的主意?”<

李玄晟让未洪志收好典籍退了下去,双手凑到铜炉旁,“南诏归来之后!”<

荀湛拿起晶莹温润如玉的越窑青瓷茶壶,将茶水倒入同色的茶杯中,递给李玄晟,“是不是受了什么感悟?说来来听听,也许大舅能帮你解惑?”<

李玄晟转动着青瓷茶杯,“大舅,你可曾挺会过什么叫做心有余而力不足?明知不能阻止,却更想去制止!”<

荀湛深深呼吸道,“谁都曾年少过?怎么会不知道这情窦初开没有结果的遗憾呢?别看我足不出户,可不代表我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李玄晟微微一笑,试探性地问道“如此说来,我的事,大舅您早就知晓唠?”<

荀湛慵懒地伸了伸双臂,“只是略知一二,其中详情我并不完全了解。在南诏征讨这件事上,上皇是用了那么一点谋略,但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般不堪。<

玄晟,你考虑问题万万不可只从一方面入手,那样会让你彻底失去找到答案的方向!”<

李玄晟上身前倾,看向荀湛,“还请大舅请教。”<

“你与殷姑娘两情相悦,这是你们自己的缘份。<

玄晟,她跟你不同,她有属于自己的氏族,有自己的身份,还有自己使命。从她被殷老救回时,便注定她此后要走一条不同常人的道路。<

在先皇眼中她的确是一枚不可多得的棋子,当她出现在南诏之时,便是让烛龙动摇信仰的一刻。<

你难道就没有发觉,你们这一路南下所遇到的阻挡并没有想象中猛烈。你莫不是以为李靖真的带兵如神?”<

李玄晟此时想到当时的行军,还有自己绕后进入南戎的安排。<

“难道这一切都是皇爷爷的安排?”<

荀湛笑呵呵地说道,“其实连我都得承认,先皇拿捏人心的高明,棋局虽未开始,却已有了想要的结果。先皇心中只有如何守护汉唐江山社稷,其他的先皇都可以放在一边。”<

“包括牺牲掉若离,还有数万汉唐御林军将士?”<

荀湛正色道,“不错,确实如你所想!这两军对垒,不是你杀我,便是我除掉你,牺牲在所难免!不然你希望如何去解决西南之危?<

玄晟,姬子舆不是也曾说过,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对于整个汉唐江山而言,个人得失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李玄晟猛然将茶杯摔在地上,“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如果个人得失可以忽略不,那要这家有何用,无家何来国之根本?将那些赴死的将士视如草芥,那要这君又有何用?”<

荀湛没想到李玄晟会有如此大的反应,想来是那件事对他产生了相当大的刺激。荀湛又取出一副茶杯放在李玄晟跟前,“民族大义取舍在心,心之决择在这里。”<

看到荀湛指向自己的头,李玄晟并不明白荀湛所指是什么?<

只听荀湛说道,“这便是道之所在。先皇所追求之道,亦包括了他自己,不可否认其中是有的私心。但大的方向没有错过,正所谓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玄晟,这便是先皇的帝王之道。我汉唐自太祖起至太宗,中原征战不断,天下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高宗继位至先皇,两代君王先后轻徭薄赋,与民休息,以德化民。如今再看,可还是昔年的路有枯骨荒无人烟的中原。<

其实这天下便是一盘棋,先皇身为下棋者与天下对局,依我看来是先皇赢了。”<

李玄晟没了方才戾气,沉默了下来。<

荀湛继续说道,“玄晟,你自幼聪慧过人,应该明白大舅这些话的含义。切不可让人知晓你心中的那些想法!不然会给你们洛阳王府带来无穷的祸事!”<

李玄晟恭敬行礼说道,“侄儿明白!”<

荀湛指了指茶杯,笑道,“喝茶!”<

从阁楼上看到李玄晟远去的背影,荀湛摸着自己胡须,心叹道,“萱妹的担心看来不无道理,好在今日让他说出心中烦忧!上皇啊,上皇,您老人家可真是会锻炼李家儿郎啊,如果玄晟这次误入歧途生出魔障,那将来的李家可是会要易主的!”<

荀湛疾书一封,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往安京,荀萱接到荀湛书信阅读时,不想被洛阳王李青遇到,书信掉落地上,正好被李青拾起。<

看过信中内容后,李青一拳砸在书案上,将书案砸的四分五裂,显然李青是动了真火。<

“这个臭小子!我就知道他心生不轨!我派人去把他抓来!”<

荀萱制止道,“你要做什么?”<

李青怒斥道,“你说我要做什么?当然是要他未铸成大错前,将他软禁起来。你知不知道,他如今想要做什么?”<

荀萱拦住李青,问道,“晟儿他还只不过是个未成年的孩子!他能做什么?难道仅凭我兄长的一些推断,还有其他人的一些流言蜚语,便认为他有不臣之心?”<

李青皱眉想要拉开荀萱,“萱妹?你这样纵容他,终有一天是会害了他!”<

挣开荀萱的拉扯,李青准备跨出房门,却听到荀萱的呵斥声,“李青,你给我站住!你今日要是出府,我便将襄樊的事情说出去!看看是你曾救下的那些人重要还是我的晟儿重要!”<

李青转身看向荀萱,欲言又止道,“萱妹,你哎!”<

李青唉声叹气道,“罢了!罢了!随你们去吧!”随后摔袖离去。<

荀萱双手合十,默念道,“无量道尊,求尊上,保佑晟儿一切平安!”<

安京皇宫御书房中,六部尚书正向李旻启奏这些时日内的一些要事。大约两个时辰后,李旻收到来自河西的急报。阅过后,李旻勃然大怒,“这北国蛮子着实有些不识抬举,居然胆敢袭击贺兰!”<

“黄尚书!”<

“臣在!”<

“派往河西的京畿御林军可调配妥当。”<

“回陛下,已准备就绪。眼下只等洛阳天策神机营前来汇合,便可出发。”<

“那大夏那边可有动作?”<

“回陛下,前不久夏皇便已派出重兵进入龟兹内境,信使回报,已到达古楼兰南部。”<

李旻冷笑道,“这慕容明倒是挺会瞅准时机!早不派晚不派,偏偏在这时候派出去!”<

第十五章缘尽

要回来天策官方典籍,李玄晟便将自己关在屋内,认真阅读起这天策府的所有记载。

天策府鼎盛时期,毫无疑问是龙渊成为天策上将之时。年仅二十七岁,龙渊便成为执掌汉唐精锐的主将。在历朝历代的史书传记中,可以说是前无古人。

天策府主力军本分为四支军队,天羽营,天刀营,天枪营,以及神机营。只不过自天策兵源减少后,四军整合后,仅保留下天策神机营。

至于地方天策府兵的招募,由州郡天策校尉执掌。寻常所需开支和军备等,由其上报天策府,天策府长史和司马各自盖印,折回三曹参统一出库。

至于天策军作战流程上,军规章程虽繁琐却更行之有效,尤其是在行军作战时的旗语和鼓声,如同在李玄晟的眼前打开一扇新的大门。仿佛看到天策军彼此默契配合,犹如一个整体,将天策军作战能力最大化。

李玄晟越看越入迷,浑然不知已到午膳时辰。

荀雯敲了敲房门,柔声道,“世子。该用膳了。”

李玄晟并未抬头看来人,只是随口说道,“放在那吧。”

“是。”荀雯见李玄晟读书入神,只好将午膳饭菜放在一旁。

当李玄晟放下手中典籍时,窗外已是夕阳西下。腹部传出咕咕的叫声,李玄晟将食盒打开,饭菜已是冰凉,李玄晟却并不在意,拿出饭菜吃了起来。

“世子?”

李玄晟见未洪志走进房中,好奇道,“有什么事?”

未洪志回答道,“有位曲先生说要见你,正在府门处。不知,世子您认不认识这位曲先生?”

“你有没有问他是从何处而来?”

“他说是姑苏卧龙书院。”

放下碗筷,李玄晟起身,快步走出房间,直奔府门而去。

见到这位熟悉的曲先生,李玄晟行礼道,“学生见过曲先生。”这曲先生正是殷若离的师父曲凌风。

曲凌风微笑道,“几年不见,你小子都跟我一般高了啦。黑了些,不过比以前更结实。”

李玄晟伸手作出请势,“既然是先生造访,不如府中一坐,也好让学生尽地主之谊。”

来到李玄晟的住处,曲凌风颇为惊讶,这住处过于简朴,除却桌椅仅有一个隔断屏风而已。隔断屏风后,曲凌风才看书案四周那瞠目结舌的典籍墙,还有一指厚的摘要。。

曲凌风有些惊奇地问道,“你居然在做功课?”

“是啊。

第十六章煮酒赏梅(一)

急促的马蹄声回响在天宫院东侧入院宫道,“吁~”李玄晟翻身下马将追风交给看守宫门的守卫。

由宫道进入院中,经过汉白玉桥,来到天宫院主殿。主殿由一百零八根盘龙云柱支撑,云柱上的巨龙栩栩如生甚是壮观。殿顶铺满金黄琉璃瓦,在阳光的照射下光彩照人。

正殿云顶上悬挂着黑底金丝楠木的匾额,上面“云霄殿”三个鎏金字为书圣陆九曌所书。

走进大殿,地面由西域青玉石铺成,殿梁之上梁木纵横交错。如真人般大小的仙人石像分立于内殿两侧,仙人石像所面向位置的尽头,是那座两丈高的天帝石像。天帝两侧则是神话中的那四位金仙圣人,瑶池女帝-西王母,九龙天巫-浊九阴,东华少阳帝-东王君,真武紫薇帝-北辰枢。

此时殿内,天宫院的十几位门生正在清扫内殿,好迎接每日前来祈福朝拜的百姓。

李玄晟虽不信神仙之道,却依然心存敬畏,站在殿外行礼。

正打算离开时,云霄殿南面的乾元门缓缓打开,只听到整齐划一的马蹄声响起,大约由百人组成的玄甲骑兵正向云霄殿走来。这些人左右肩甲和面甲好似狼的造型,腰带和手臂处为银色兽纹。战马上悬挂半人高的黑盾,背着一把近八尺的玄铁刀。黑甲银缎红衣正是幽州幽云铁骑的标志,而如今执掌这幽云铁骑是幽州豪门世家,独孤家。

在将要到达汉白玉桥时,领头的将领勒马停止前进,高声喊道,“李老头,我如约而至,你身为帝师,好歹派人出来迎接一下吧!”

这时李玄晟听到云霄殿顶传来一位老者的声音,“你这小子,还是一如既往的霸道!这里可不是你的幽州!给你三息时间考虑下马,不然别怪我不懂会客之道?”

只听领头将领喊道,“幽云骑,下马!”

“是!”李玄晟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和眼睛,这些人翻身下马的动作一气呵成,只听到众人落地声在回响。

玉霄殿顶再次传来那老者的声音,“小尚!迎客!”

令狐尚从云霄殿跃下,走到这幽云骑将领跟前说道,“独孤前辈请吧!”

二人一前一后,当这幽云将领走过李玄晟跟前时候,忽然停下了脚步,问向李玄晟,“小子!你是哪家的娃娃?”

李玄晟冲其笑道,“小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李玄晟!不知道将军是独孤家的哪位?”

这位幽云将领摘下面甲,“你觉得我是哪位呢?”

看清这幽云骑将领的真容,李玄晟仿佛见到了鬼,这样貌跟死去的烛龙有八分相似,只是面前这位幽云骑将领杀气更重。

第十七章 煮酒赏梅(二)

双剑似两条游龙,彼此争锋,大约百余招后,二人双掌对上后退三步,收剑行礼。

李玄晟见到这些人玩出的花样,不得不佩服万分。原来所谓的旁听席,其实是主宾的剑侍,主宾客之间每说一句话,这剑侍的剑招便会发生一次变化,分明就是用剑法去阐述自己的道。

相对于唇枪舌剑吐沫星子满天飞的士子论,这可闻可观的论道,完全不是一个档次。李玄晟倒是相当好奇,是哪位有才之人想出如此奇特的方法来论道。

大约两个时辰后,这场论道才算结束第一场。至于第二场则被安排至明日进行,主宾起身由天宫院门生引领走出会场,去往用膳间朝阳殿。

翻身抓住横梁,李玄晟顺着圆柱从房梁上滑下。荀牧见到从房梁上下来的李玄晟,立刻转移其他人注意力,等到李玄晟走出会场,荀牧找了个借口追赶李玄晟。

“玄子,我说怎么没看到你。整了半天,你跑房顶去啦。高!真是高!要是让你老爹知道,还不把你吊起来打?”

李玄晟并不在乎自己老爹如何去想,这什么煮酒赏梅本就不是他的菜。

“小舅,我还是不明白,这煮酒赏梅论的何物?”

荀牧笑道,“他们所论的自然是自己的道,既然是道,那一定会有一争高下的心思。不过在我看来,他们的论道反倒是有些殊途同归的意味。

大家聚到一起,说出自己这一旬中的感悟,与其他人共同分享。”

李玄晟由衷感叹道,“这些人倒是大度!”

“这倒不是大度不大度,求道之人,本就是如此。春秋战国百家争鸣,开启论道先河!如今百家凋零,仅剩儒道两家,对追求大道之人而言并非好事。所以帝师他老人家,才会举办这煮酒赏梅会,目的是恢复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道统盛世。”

李玄晟若有所思的说道,“我看我,还是不去理会你们这些所谓的道统了!思来想去还真是头疼!”

荀牧忍不住笑道,“哈哈,对于未曾修行道典的人而言,这道统真义确实不好理解。

如果你不想再待下去,不如早些离开为好。免得有些人会盯着你!”

荀牧点到即止,剩下的他不说,李玄晟也会明白最后这句话的另一层含义。荀牧挥手离去,李玄晟也独自离开天宫院。

回到东都王府,顾北已在李玄晟的书房等候。

李玄晟问向顾北,“可清楚来人是谁家的?”

顾北将一块令牌扔给李玄晟,接住这令牌,看清令牌上的图案,询问道,“你没把他们怎么样吧?”

顾北手中转动着玉哨,嘿嘿笑道,“放心好啦,只是稍微让他们吃了些苦头。没有你的命令,我可不敢随意夺取他人性命。”

想起已是午膳时辰,李玄晟随口问道,“饿了嘛?”

“稍微有那么一点。”

“走,陪我去用膳。总要显眼些,才让别人放心不是嘛?”

天宫院主宾居住地,天阙院。坤三厢房内,萧辰平正在那位幽云骑将领对弈,“外叔公,这次煮酒赏梅您老能夺得几支梅?”

能被萧辰平称为外叔公的幽云骑将领,在独孤家只有一人,那便是独孤博的同胞兄弟独孤维云。

“说实话,我也不清楚,毕竟这梅是所有主宾无名选投啊!倒是你替胡不才出战,首战告捷。眼下看来,胡不才此次的胜算更大。

无欲无求,一半参悟。他如今这份心性修的怕是李淳风都不如啊。

辰平啊,好学不是错,可你不应该过多地用到这道统上来。你该清楚你的身份。”

萧辰平手中黑子落下,黑棋全体联通,厚实无比,白棋上边虽有弱棋,已是损失惨重。完全处于优势的萧辰平,并未保守而是选择与白棋对攻。此局白棋无论作何挣扎,也改变不了已成死棋的局面。

独孤维云放下白子,认输道,“几年不见,你这棋力真是越来越精绝。第三场的御龙天宫棋局,怕是会成为你的囊中之物。”

萧辰平谦虚道,“承蒙外叔公看得起,十二年前,白秋水弄出七秀真龙局,更是无人可破。

我学棋不过八载,至今未看透她那棋局的命门在哪里?”

独孤维云劝解道,“辰平啊,你这小滑头,在我跟前还谦虚,尊师重道的确是基本道义,可对破局后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会让别人觉得虚伪。

别看来的一个个是大家,可真做到胡不才那种超然心性的还没有第二个。

李老头初衷是好的,可这么多年来,依然没有消除所有人的胜负心。说白了还是人心在作怪。”

萧辰平右手拿捏着一黑一白两颗棋子,轻声说道,“外叔公,既然大家心知肚明,不更随了彼此的心愿。任何有争斗的地方,自然有胜负之别。

煮酒赏梅知天下,长歌指点论英雄。

外叔公,汉唐的江湖虽说不大,却容不得小觑啊。庙堂之外世家势力纵横林立,焉能不谦恭?”

“是啊,天宫院千年存世,亦不能将整个江湖握在手中。是我小瞧了那些始终莫不做声的家伙们啊!

辰平,你比外叔公看的更明白。所以这次煮酒赏梅,外叔公会助你一臂之力。曲凌风和刘怀墉是你的师长,我想他们应该会找你叙叙旧。”

萧辰平点头说道,“不用他们找我,我也会去找二位师长。”

独孤维云起身看向窗北的山峰,“邙山上的梅海可是洛阳冬季最好的景致,那梅花令便在上清宫内,已从卧龙书院取来。”

萧辰平问向独孤维云,“外叔公,那梅花令当真有号令汉唐江湖的能力?”

“那是自然,这梅花令曾是天宫院帝师历代相传的信物之一。后来李淳风弄了这煮酒赏梅大会,整出了梅花令。

但梅花令一旬之内,只能用三次。最近一次,便是卧龙书院将九龙堂连根拔起的那次。”

萧辰平这时才恍然大悟,难怪当时卧龙书院能动用如此规模的世家势力。原来是这梅花令的原因。

萧辰平将两枚棋子放在棋盘中心,暗自说道,“朝堂之上太公已撤出,那这江湖想来那个人不会再插手。”

“外叔公?如果我想要拿下这座江湖,外公会不会介意?”

独孤维云转头看向萧辰平,笑道,“如果是你,我想大哥不会介意的。甚至会说,只要你想要,尽管拿去便是。

辰平啊,既已下定决心。那便放手去做吧。”

第十八章借人

晌午刚刚用过午膳,洛阳天策府府邸门前,一位骑着骏马的华服少年郎,正仔细打量着府门。身旁还有个衣着王府御林武服,背着两把短剑的秀美少女。

天策府侍卫见华服少年没有离去的意思,喊道,“喂,小子。干嘛的?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不?还不赶紧离开!”

华服少年端坐于马背上,身子略微后仰,“我自然知道这是那里。告诉杨承宁和张子枫,就说小爷我来了。是我自己进去呢?还是他们出来迎接?”

听到华服少年喊出天策司马和副统领的名讳,这些看守侍卫中的一位立刻进入府内,将此事禀告给自己的上司。

只不过杨承宁和张子枫并未出府迎接,他们二人可是朝廷的三品要员,如果被他人知晓,岂不是沦为他人的笑柄。

没见到二人出府迎接,华服少年策马奔向府门,径自闯进府中,直到天策府军机处门口方才停下。

听到马蹄声,杨承宁与张子枫才从军机处中走出,看向策马闯府的华服少年。

杨承宁故作热情的说道。“不知世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世子见谅!”这世子自然是李玄晟。

只听李玄晟有些玩味地笑道,“顾北,你不是最近无聊的很嘛。刚好我想到了一个人能陪你好好练一练。杨司马,听闻你曾是天策军中总教头。教人无数,不知可否替我教导一下我这护卫呢?”

杨承宁还打算说些什么,却不想这少女已经杀了过来。急忙后撤,与之过招。

李玄晟翻身下马,走到张子枫的跟前。张子枫才注意到,三年前在洛阳王府中遇到那个少年长高了不少,居然已与自己等高。昔年圆润的脸庞如今已是棱角分明,瘦弱的身板也变的强壮挺拔。

张子枫自然清楚李玄晟方才不过故意为之,轻笑道,“世子,这策马硬闯天策府,难道不怕王爷怪罪下来?”

李玄晟哈哈笑道,“怪罪下来便怪罪下来吧。反正又不是怪罪一次两次了!你放心,他都给我记着呢?让顾北跟老杨活动活动,我有事找你商量!”

二人进入军机处内,张子枫拿来木椅,与李玄晟对视而坐。

“不知世子,找我有何事相商?”

李玄晟直接了当地说道,“我想问你借些人?”

张子枫有些紧张地问道,“借人?哪里的人?”

“你不用这么紧张,我想要的人自然不是你们天策府的人!但也跟你们天策府稍有有那么一点关系。”

张子枫试探性的问道,“你不会是想要从天策卸甲归田的人吧?”

李玄晟嘿嘿地指向自己头,“聪明,不愧天策府最有这个的人。

第十九章一叶知秋

张子枫骑马来到洛阳东城,眼前是一座门前冷清的官衙,如果不是那块牌匾,恐怕多数人早已经忘记这天策府的典狱司。曾经用来关押审讯朝廷要犯的刑狱司。

穿过正院来到典狱司后府,写着刑狱二字的牌匾悬挂在正门之上。刑狱牢门打开的那一刻,迎面袭来阴凉之气。进入其中,牢狱内那股阴冷的气息,让人全身毛孔紧缩,忍不住地清醒三分。

来到牢狱最里面,狱卒将由寒铁打造的铁门升起。在狱尉的带领下,转了几个弯路后,张子枫才来到要见犯人的牢房。这座牢房也由寒铁打造,除非有牢门的钥匙,不然任你武功再高也破坏不掉牢房。

每座牢房靠近墙壁的地方都留有一个一尺左右的窗洞,好让阳光照进牢房,好让牢房无聊之时能看下外面的天空。

牢门打开,张子枫走进牢房,看到正盘腿打坐晒太阳的中年人。眼前中年人没有束发,而是将黑白相间的头发全部梳向后方,甚至还留着几根跟北方胡族相似小辫。山羊胡长至胸前,明眸秀眉,虽身处牢狱却依然掩盖不了他身上那温文尔雅的气质。

让狱尉拿来一坛酒,张子枫抱着酒来到这中年人的跟前,悠然道,“秋烽!”

中年人听到熟悉的声音后,轻笑道,“是你啊,子枫!”

取出陶碗,将酒水倒入其中,“来,尝尝我从杏花村的拿来的酒。”

将陶碗放秋烽的手中,秋烽却没有着急喝,“说吧,是不是又有什么难事要我帮你想办法?不然我可是无功不受禄啊!”

张子枫将酒碗放下,悄声说道,“今日兄弟来,确实有事找你,不过不是请你帮忙?而是帮你忙!”

秋烽听到后嗤笑道,“帮我?你能帮我什么?”

“当然是帮你出去!”

秋烽可不信张子枫,“算了吧。你知道当年我是如何进来的?没有陛下的赦免,我是无论如何都出不去的!”

“不巧的是这陛下的赦免还真来了!”

“莫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张子枫解释道,“文帝驾崩,守陵礼毕,陛下希望大赦天下,以告慰先皇在天之灵。这几日刑部便会下达赦令。”

秋烽想到以前的过往,长叹道,“当年下诏将我们关入大牢是他,最终将我们释放的也是因他而起。真是绝妙的讽刺。不过我还是不信你的。

张子枫,方才你说完后,呼吸不自觉地加快,虽然常人无法察觉。但对我来说,却是轻而易举。这些年,眼睛虽看的越来越不清晰,但我这耳朵却越来越灵敏。

第二十章他是个好人

一只信鸽自洛阳起飞,一路南下,最终飞入姑苏卧龙书院。护院取下纸信,派人将其送往掌院诸葛辉的厢房。

看到纸信,诸葛辉面无表情,随即将纸信投入火盆之中。对身旁的南浔墨说道,“浔墨”

“学生在,不知掌院有何吩咐?”

诸葛辉询问道,“叶秋烽已被李玄晟从天策府典狱司接走,你曾是他的好友!如何去看待他这次的选择?”

面兽之下传来南浔墨冰冷的声音,“他被关了十数年,这惩罚足矣。以前他为别人而活,此次想来是要为自己走上一次吧。”

诸葛辉看向厢房远处的枯枝,感慨道,“但愿他这一次能找到了却夙愿的机会!”

“掌院,眼下萧家势力已从朝中退去,陛下却又扶植萧衍,这是为何?难道仅仅是为了让他们两家彻底决裂?”

诸葛辉负手于身后,解释道道,“对陛下而言,萧衍才是自己的心腹。青州萧家中,萧衍并无半点根基。就算萧衍争得家主之位,也未必能收的人心。与其费心费力去做一件未知的事情,不如重新再建一个不是更好。

汉武有推恩,太宗有募府,那都是针对藩镇。唯独这世家,千年来,无人能相处有效可行的方法。古往今来,世族大家只能拆分。

陛下此举,方法虽笨却行之有效。一朝天子一朝臣,山雨欲来,安京世家格局怕是要换一换啦。”

南浔墨沉声道,“掌院所言虽不无道理,可煮酒赏梅之后,梅花令易主。我等身为朝廷之人,又该如何置身于是非之外。”

诸葛辉眉宇间升起阴郁之色,南浔墨从未见到诸葛辉表情如此严肃,那个事事运筹于心的诸葛辉竟然也有烦心的时候。深处庙堂之远的江湖,都能感觉到那来自朝堂的风雨。

“尘世入潮人如水,不胜江湖一场醉!我卧龙书院自创立之初,本就是穷则教书育人,富则济世安民。哪怕贤臣良将倍出,入朝为官入场为将,可曾将这祖训抛弃?”

南浔墨拱手致歉道,“掌院教训的是,学生谨记!”

“晋王出行,无疑是陛下的谋划。浔默,让你的人都回来吧。免得被陛下知道,又要从我这讨要回礼。”

“是,学生这就让人将探子召回。”

晋王李徽名义上微服巡视江南,实则是在探查各地世家对于朝廷的态度。一路上这晋王李徽倒是有些有段,打着为民做主的名号,顺手将几个做事出格的世家族法办。然后家这些世家的金银财富良田全部充公,分给受到世家压迫的寒门乡老,并亲自承诺将会对他们轻徭薄赋。

第二十一章入襄樊

落日余晖尽下,如巨龙卧于大地的汉水穿城而过,被汉水分为襄阳樊城隔江相望,李玄晟所乘坐的官船缓缓驶入襄樊码头。

站在船楼上望向这汉水,往来行舟夹岸停泊,一眼望去千帆汇聚。尤其是那围绕着襄樊城的护城河,均宽度超过六十余丈,最宽处甚至达到八十丈。护城河河面宽阔如湖泊,碧波荡漾,好似青龙环绕整座襄樊。至于襄樊的城墙,均高超过三丈,宽过四丈,用土层层夯筑,外用大块青砖垒砌。

接到荆州大都督宇文霸的指令,驻扎于襄樊的荆州军一早出发来到襄樊码头,恭候洛阳王世子的到来。往来于此的商贾见到如此阵势,都围绕于外围观看。究竟是哪位王公能让荆州大都督的精锐亲自出城迎接?

一艘二层官船缓缓行来,官船青色旗帜上赫然一条玉盘蛟龙,代表着这艘官船的主人是亲王级别的大人物。在汉唐亲王中能使用玉盘蛟龙的亲王,只有与当朝天子一脉的嫡系亲王。

李玄晟身穿世子服,从船上走下。荆州军统一跪地行礼,齐声道,“恭迎洛阳王世子。”

“都免礼吧!”

荆州军领军校尉走到李玄晟跟前,“世子,马车已备好。请!”

李玄晟摆手说道,“马车你留给他们吧。本世子骑马便是。”

只见下属牵来追风,李玄晟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引得众人侧目。

“驾!”李玄晟策马先行,荆州军紧随其后。

经过襄阳主道,护卫军还未到达在襄樊官驿时,大约十多位衣着褴褛的平民冲向襄樊官驿,守卫襄樊官驿的荆州兵见势不妙,纷纷上前将这群人拦下,准备将他们轰走。

不想李玄晟率先一步达到官驿,见到这混乱不堪的场面。看到身穿世子服的李玄晟,这些平民仿佛见到了救命神仙,纷纷跪倒在地泣声喊道,“大人,求你救救我们吧!”

“大人,请您救我们啊!”

荆州护卫军拔刀呵斥道,“大胆刁民,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啪”的一声,李玄晟一马鞭将准备砍向这些平民的刀打飞,又用马鞭将这护卫军脖颈勒住,拉到在地。

护卫军见状,慌忙起身,跪地求饶道,“小人一时心急,还望世子殿下开恩。望殿下恕罪!”

后方荆州护卫军赶来,见到此情此景,领头的荆州军校尉赶忙策马上前,“世子殿下,是属下办事不力,马上将这些流民驱赶。都还愣着做什么?没听到嘛?”

李玄晟挥手示意,“不必!奥,对了,方才只顾着走,忘记问你姓名?”

这校尉回复道,“末将杨南!乃大都督旗下襄樊骁骑营校尉!”

“奥,杨校尉,本世子方才听闻这些流民要我救他们?不知杨校尉可否替我问问?”

杨南犹豫道,“这,世子殿下,末将是军官,并非地方州府之人。

第二十二章拢月阁潇湘楼

来到襄樊已过去一个多月,楚王李逸始终还未动身前来襄樊封地。无所事事的李玄晟只好将这襄樊逛了个遍,既然是闲逛,那必不可少的要花些银子。好在周百万出手阔绰,临行前给了自己不少银两,不然他还真担心被荀雯和顾北败掉老底。

襄樊不愧是上至京畿,下达荆闽的重镇,繁华cd比起安京有过而无不及。真可谓商贾连樯,列肆殷盛,客至如林。可以说荆州三分之一的赋税出自襄樊,能将此城镇化为封地,是多少皇子梦寐以求的。

于李逸而言,这的确是个不错的封地。但在李玄晟看来,此地鱼龙混杂,商会云集世家林立,想要将其彻底为自己所有,怕是有不小的难度。

坐在一家酒楼的二楼,李玄晟一边听着酒楼中歌姬的弹唱,一边听着周围食客的闲聊。小二见李玄晟点菜不吃,上酒不喝,还以为是食物不合客人的口味。询问后,才知道并非这位公子不用,而是故意为之。

“小二,我问你,这襄樊最让人着迷的地方在哪里?”

“想来公子才到贵地,说起这襄樊最让人着迷的地方是拢月阁,每当月圆之时,便会不少商贾文人墨客前往那里聚会。”

李玄晟想到那印象中文人喜欢聚集的场所,说道,“文人墨客聚会场地?哪有什么好看的,无非就是赏景赋诗的地方嘛?”

小二面露喜色,说道,“公子,这您就有所不知。拢月阁内另有洞天,荆州人士称之为潇湘楼。二者潇湘楼中有七位歌舞之技冠盖荆楚的女子,被称为襄樊七秀。

每月月满之时,襄樊七秀都会在潇湘楼举行一次歌舞演出。无论是巨富还是文人雅士又或是地方要员,都会去拢月阁购得出席牌,才可进入潇湘楼中观看演出。

哎,要不是小的赚的少,真想去瞧上一瞧!”

说到这里,小二摸着后脑勺尴尬地笑了起来。

李玄晟有些不解,“不就是歌舞嘛?我在安京也见过不少。没觉得如何啊?”

这时隔壁座位上一位食客笑道,“这位小哥,不是我说你,有机会你应该去瞧一瞧,保准你那魂魄都被勾去啊。”

李玄晟一听,来了兴致,“奥,如此说来,这位仁兄,你可是见过那襄樊七秀的歌舞?”

这位食客悄声说道,“说出来怕小哥笑话,大兄我也不曾见过,只是听我家管事的说起过,说什么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

另一位食客插嘴道,“呸,你家朱管事这比喻也是没谁了?七秀歌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小兄弟,有机会去看一次便可知道其中玄机?”

回到官驿,李玄晟找到叶秋烽问他关于潇湘楼的事情。

第二十三章 蝶衣

李玄晟骑马来到拢月阁府门处,护院见到来人坐骑神骏非凡,颇有龙马之象。不禁多看了几眼坐骑上的华服公子,恭敬道,“公子,此地乃是拢月阁,入阁者需下马步行。”

李玄晟俯视拢月阁护院,将一枚手令扔给护院,护院接过手令,面色惊恐,喊着其余护院打开府门,让这骑马公子进入阁中。

“喂,阿茂。这是什么?”

叫阿茂的护院拿出那枚手令,众人方才看清楚,这手令之上刻有金色的虎纹,虎纹下写着“宇文”二字。能拥有此等的手令之人,绝非他们这些奴才可以得罪的。

李玄晟将追风交给护院,来到拢月阁正殿。此时一位身穿儒生服饰的花甲老者正站在殿前等着贵客的到来。

花甲老者躬身行礼道,“草民林岩拜见世子殿下!”

“你为何知晓我的身份?”

“回世子殿下,是杨校尉告知草民。说今夜您会造访拢月阁,所以特命草民再次等候。”

李玄晟问道,“不知杨老在这拢月阁是何身份?”

林岩恭敬地回答道,“草民是拢月阁的管事,阁内一切琐碎事皆是草民处理。”

李玄晟将背着落霞解下,“我是受人之托,来将此物赠予蝶衣。不知道蝶衣姑娘现在何处?”

林岩估摸了一下,说道,“按照眼下时辰,蝶衣应该是在小竹别院休息!如果世子你要见蝶衣,怕是今晚见不到了。”

李玄晟看向西下的夕阳,打趣道,“这还未到晚膳时辰,便早已休息,这傻大姐是属猪的么?”

林岩一时尴尬无比,“哈哈,世子真会说笑。”

“我不是在说笑,我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好啦,林老,劳烦替我知会一声,说今夜我必须要见到她。不然我可是会去宇文大伯那里告状的奥?”

看到李玄晟那略带威胁的笑容,林岩只好顺从李玄晟的意思。虽然拢月阁属于白秋水,可谁都清楚这拢月阁真正所依仗的人是谁?

只是引领李玄晟去往小竹别院时,李玄晟身后还跟来的八位护院。李玄晟倒是不在意,毕竟是在他人的地头上,能让自己去找蝶衣已是林岩最大的权限。要知道在这拢月阁内,除非你是天王老子,不然就得遵守这里的规矩。曾经一位王公子弟在此大闹,直接被人丢进了汉水,如果不是白秋水大发慈悲放过他,这王公子弟说不定已成了汉水游鱼的食物。

一路走来,对于拢月阁李玄晟才算是有个大概的了解。阁中除了护院和管事,尽是女子。所有女子均是绯色裙袍,银簪珠坠,唯一不同的是发簪上的缀饰数量有所不同。

第二十四章商会冲突

等候多时,林岩方才出现,告知李玄晟叶蝶衣已经睡下,礼物由其代为手下。

被叶蝶衣拒门不见,李玄晟心里多少有些诧异,他可是代人送礼上门,最后还被林岩请出拢月阁。这要是传出去,他这个洛阳王世子的脸面可真是丢到地上捡不起来了。

骑上追风,李玄晟慢策马疾驰于襄樊官道上,身后的顾北行走于屋檐之上。

在官驿北侧街市旁的一处酒家,俩人停下来到二楼点了酒菜,算作晚膳。

看到顾北狼吞虎咽的模样,李玄晟笑道,“慢点,顾北出门在外注意下形象!好歹你也是个女人啊!”

顾北右手拿鸡腿,左手端着盛有米酒的酒碗,嘲讽道,“且,眼下我这身打扮谁能看出我是女人!再说你有坐骑,我又没有,你知不知道一路追上你,耗费了我多少体力!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好,是我不对!你一直在那个拢月阁高阁之上,看到的风景如何?”

顾北撅嘴不屑道,“不怎么样!比起句芒山风景差远了!但是呢?这拢月阁确实站得风水绝佳之地!难怪能走出艳冠群芳的潇湘七秀!”

李玄晟喝了一口米酒,感叹道,“比起地利,倒不如说是白秋水的手腕高明,不然能让众多文人雅达官贵人士,对这七秀剑舞恋恋不舍。

顾北,你是不知道,当年姑苏百花三魁扬名于太湖畔的剑舞,才是最为惊艳绝伦的时刻。甚至先皇陛下都曾多次下诏让三人进宫表演。

只可惜三人各有志向,百花三魁分散开来,其名声也逐渐被人淡忘。”

顾北舔了舔手指,说道,“我来中原之前,师傅曾告诉我,中原人杰地灵英才辈出,来到中原后切莫惹事生非。起初我本不想信师傅所说。

你在拢月阁时,我无趣的狠,偷偷潜入了小竹别院。不想遇到了一个厉害的女人,这女人性子内敛沉稳却,我却从她身上感觉到浓重的杀意。”

李玄晟问道,“怎么?你跟她动手了?”

顾北点头道,“她当我是刺客,二话不说就跟打了起来。这女人的剑法凌厉凶狠,招招至人要害!如果不是我行云步练的好,没准会栽倒她的手中。”

李玄晟这时才注意到顾北袖口上多了一道口子,伤口顾北已经包扎好,看来比无大碍。

“你啊!比我还胆大!如果出了意外,谁还给我守夜!”

听到李玄晟这没良心的话,顾北一脚踩到李玄晟的脚上,恶狠狠地说道,“要不是姑奶奶手下留情,没放出蛊虫。岂会让她伤到。”

李玄晟并不躲避,任由顾北踩上一脚,好给这个小丫头消消气。

“那女子是谁?”

顾北描述道,“这女子芳容立质,身材高挑,如果不是杀气太重,绝对是你们中原所说的窈窕淑女。还有她的剑法变化灵活,一剑中有五种变化却又极快。”

李玄晟恍然说道,“形神合一,人剑合一,攻如蛟龙,去如惊鸿。想来那便是白秋水的惊鸿剑法!好在这女子尚未习得圆满,不然你可就倒大霉唠。”

只见顾北嘟嘴不满道,“哼,等我把赤云剑法融会贯通,一定找回场子!”

忽然酒家外的街道上传来喊杀声音,李玄晟跟顾北一同看向窗外,街道之上来了两帮手持短刀棍棒的地痞。

其中一方领头壮汉指向另一方人马说道,“冯五,是不是抢了我兄弟的地盘?你胆子可不小啊?脱下裤子让爷爷瞧瞧,那地方长毛了没有!对不对!兄弟们!”

“没错!毛还没长全的娃娃!居然敢跟我们大哥抢生意!”

被壮汉指向的这一方领头是个赤裸上身青壮年,身上有数道醒目的刀疤。

“王洪!明明是你的弟兄来我的地盘抢生意!还打了我的人!老子看在你家大掌柜的面子,不与你计较。你反倒蹬鼻子上脸,给脸不要脸!大家都是出来混的,你难道真以为我家掌柜怕了你家大掌柜不成?”

王洪身后属下同时举起家伙,“王大哥,跟他们说什么废话。砍了他们!”

见两队人马要动手,街道两侧的商家纷纷关上大门,躲进屋内,免得溅一身血。

“兄弟们,给我上!”

一时之间,两帮人厮杀到了一起,街道上不时传出惨叫声。李玄晟跟顾北可都是杀过人的主,对这场面再熟悉不过。只是他们所杀的人,可不是这些无半点武艺的普通人。

本来这不过是一件普通的商会帮派争斗,大家虽有刀,可这些刀都是些未开刃的钝刀。不想却因为一个人发生变化,王洪手中刀起刀落,被他砍伤的对手,无不哀嚎倒地鲜血狂涌。

见到王洪毫无顾及的伤人,冯五手持圆棍上前,与王洪对上。这二人的对打,显然不同与其他人的贴身扭打。

冯五棍法虽简却有章法,棍棍下去,都打在王洪起刀落刀的瞬间。二人对打三十招后,王洪被冯五一棍击飞,随后又一棍打在王洪胸口,遭受重击的王洪,口吐鲜血蜷缩在地。

冯五爆喝一声,“都给我住手!”

听到冯五的喊声,所有都停下了动作,尤其是王洪的属下见到自己的老大被打倒在地后,纷纷停下了手。

王洪擦了擦嘴角的鲜血,起身怒视冯五,说道,“姓冯的!算你有种!你给我等着。”

说完王洪转身离开,冯五也收回圆棍转身去探望受伤的弟兄。

“冯五,小心!”

冯五回头,见到王洪的刀锋近在咫尺。

“啪!”这短刀被一支竹筷撞上,偏离了原来的轨迹,跌落在地。

“啊!”一声惨叫声响起,拿起短刀甩向冯五的王洪被突如其来的酒坛砸昏在地。

见到王洪昏迷,他的属下看向酒坛飞来的地方,纷纷骂道,“兄弟们是这个小崽子,走,一起去收拾他!”

冯五抬头看向酒家二楼,只见李玄晟正冲自己微笑,冯五抱拳谢道,“多谢这位公子救命之人!”

见到王洪的属下要去收拾自己的恩人,冯五抽起圆棍见这些杂鱼拦下,“有我冯五在此,我看谁敢!”

“吆喝!好大的口气!高家的疯狗!还真是逮谁咬谁啊!”

李玄晟注意到一个身穿锦缎服饰的中年男子骑马而来,这男子一身横肉,圆脸八字胡,那小眼睛虽睁开却跟个豆粒一般大小。王洪的属下吓得赶紧行礼,“见过三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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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因祸得福

冯五小心谨慎地看向这骑在骏马上的胖子,“马泷!”

马泷摸着自己的小胡子,嬉笑道,“疯狗!别怪我没提醒你,识相的赶紧给老子让开。三爷,我倒是要瞧一瞧,是哪个不长眼的敢伤我的得力干将!”

被马泷盯上,冯五动都不敢到,手心都流出汗水,他很清楚潜龙帮三位当家无一不是练武的行家,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但他家掌柜曾经告诉过他,做人最重要是要有一颗感恩图报的心。不然那跟畜生有何区别!

见到冯五动手,马泷从马背上一跃而下,人到拳到,只听到“咔嚓”一声,冯五手中的圆棍断成两截。马泷数拳轰出,冯五整个人如此断了线的风筝,后退十多步倒在地上,口中鲜血一口接一口的涌出。

马泷冲倒地不起的冯五冷笑道,“废物一个!”

然而还没等马泷反应过来,一个接一个人影从酒家二楼飞下。酒家的掌柜这时心在滴血,不仅仅是二楼的窗户和座椅,还有陈设品完全被损坏殆尽。抱着头痛心道,这下子可是赔大了!

一少年如苍鹰扑向马泷,好在马泷反应及时,不然自己脑袋会被这少年瞬间割下。

一缕发丝飘然落下,马泷眼睛微眯,注视这手持短剑的少年。

马泷爆喝一声,双拳杀出,拳法刚猛,杀势如狼。

短剑少年嘴角微翘,甩起短剑,拍打在马泷的拳头上。少年剑刃虽未出鞘,可下手的力道并不含糊。剑剑打在马泷拳头骨节处,打了没多久马泷双拳肿胀如萝卜,传来锥心的疼痛。

短剑少年纵身一跃,踩到马泷的双肩,双脚狠狠踩下。马泷感觉到千斤坠地之势力,双腿微曲,膝盖砸向地面,愣是砸出两个浅坑来。

马泷双肩在这瞬间脱臼,垂了下去。

李玄晟缓步从二楼走下,走出酒家。学着萧辰平往常那样,摔开折扇故作潇洒地看向众人。

“轰!轰!轰!”荆州府衙的府兵此时赶到斗殴现场,看到惨状后,瞬间将现场为了起来。

为首的府兵司尉下令将人全部带走时,看到了跪在地上的马泷,激动道,“马三爷!这不是马三爷吗?您这是怎么了?来人,赶紧扶起马三爷!”

说着府兵司尉派人架起马泷,马泷双肩耸起,居然将脱臼的双臂归位。

马泷面容抽搐,显然方才强行复位伤到了筋骨,抱拳对这府兵司尉说道,“多谢徐司尉!借一步说话!”

二人走到一旁低头私语,徐司尉不时地看向李玄晟,眉头紧皱表情严肃。

说完后,徐司尉挥手示意自己的手下,“来人,将这两个惹事的家伙逮起来!”

“是!”府兵领命,向着李玄晟二人走来。

顾北准备拔剑,却听到李玄晟说道,“可以打人,切不可杀人!”

顾北点头说道,“明白!”

徐司尉本以为他们见到自己是官府府兵不会动手,乖乖束手就擒,没想到这持剑少年居然反抗。

“反了,真是反了!来人,速速给我拿下。”

顾北微微一笑,冷哼一声,踏步上前,将率先冲过来的一名府兵放倒在地。徐司尉双目圆睁看向这身法如鬼魅的少年,一步一人,没有一个府兵可接下这少年正面一击。

徐司尉咽下一口唾沫,看向马泷,声音有些颤抖,“马三爷!你这是惹到了哪里的大神啊!如此身手,怕是耿大爷来了也打不过吧!”

马泷懊恼道,“我今儿就不该喝酒。果然喝酒惹事。没看出这是个高手。”

但这时马泷注意到了躲在后面那个手拿折扇的公子哥,对徐司尉说道,“徐司尉,这少年明显是那小子的护卫。想来那小子必然不会武功。既然咱们拿不下少年,不如抓住那小子如何?”

徐司尉嗯了一声,“三爷言之有理。能有如此身后的护卫,想来那小子来历不简单。咱们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

马泷笑道,“放心,出了事有我马三担着,这襄樊谁人不敢给我大哥一个面子。”

可当徐司尉再让其他人抓住这小子时,二人的下巴差点没掉到了地上。二人你看我我看你,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

手拿折扇的小子,双拳残影如风,攻势如龙,拳风中隐约有虎豹之声。身手比起那持剑少年,还要高出不少。

收拾完抓捕的府兵,折扇小子继续挥动折扇,口中还说着,“喂,还有没有人上来领赏啊!小爷我还没打够呢!来来来!继续!”

马泷和徐司尉一脸尴尬,这真是赤裸裸地嘲讽啊。看到被打到在地发出呻吟的府兵,徐司尉这脸上是火辣辣的烫,堂堂襄樊府兵司尉,居然被一个小子如此无视。是可忍孰不可忍!

徐司尉此时气昏了头,指向李玄晟,“聚众斗殴拒捕且袭击府兵者,按律是要砍头的大罪。小子,你要是不想死,最好识趣地投降。不然我上报朝廷,当时候就算是你跑到天涯海角,也会将你缉捕归案。”

李玄晟合起纸扇,故作惊吓道,“啊?大人,我真是好害怕啊!我也是初到此地,并不懂你们的规矩。不如这样,我将这东西送给您,大人您看可否轻判啊!”

徐司尉见这小子服软,心中大喜,说道,“哼,小子,算你懂事!”

“唰”一声,徐司尉接到李玄晟扔来大东西,反手一看,双手抖了起来,忽然跪在地上,磕头道,“大人,是小的有眼不识泰阿,不知道是大人身份,还望大人恕罪啊!”

看到徐司尉手中捧着的手令,马泷如遭雷劈,这虎纹他可是见过数次,在这荆州谁人并不晓得这虎纹代表着什么。马泷瘫软在地欲哭无泪,趴在地上大气不敢一下。

李玄晟走上前,取回手令,“算啦,看在你们陪我活动筋骨的份上,我就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当然你也什么都没有看到!”

徐司尉连连点头道,“是!是!是!属下什么都没有看到!”

李玄晟看向趴在地上马泷,冷声道,“至于你,哼,是留下条腿还是条胳膊,自己选吧!”

马泷吓得身上肥肉晃动,让人拿来铁棍,一棍砸向自己的手臂,马泷发出如同杀猪般的声音,左手臂直接变成直角。

李玄晟暗自赞道,真是狠角色,居然能如此对待自己。没准可以为自己所用。

李玄晟口哨响起,追风出现在众人眼前,马泷看到此等神骏的坐骑,便知道他得罪了自己这辈子最不能得罪的人物。

翻身上马,李玄晟冲马泷轻声道,“小肥猪,如若活命,明日酉时来官驿!”说完策马远去。

徐司尉向马泷祝贺道,“恭喜马兄弟!不,马大人!”

马泷如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疑惑道,“徐司尉,您这是何意?”

徐司尉解释道,“我以为他是宇文都督的心腹,可方才他的话,让我想起住在官驿的一个大人物!洛阳王世子殿下!”

马泷呆若木鸡,心道,“卧槽!我居然敢向世子动手!”

第二十六章流莺琴秀

拢月阁中的湖心亭内,一绯色素衣袍衫二十岁女子正在坐于亭中,抚琴而奏起。琴声松沉旷远,手指下琴音细微悠长,如同人语。未了琴声汇聚似之音,缥缈多变。

“啪!啪!啪!”听到掌声,女子回头看向鼓掌之人,脸上露出喜悦之色。

女子起身向故障之人行礼道,“小女苏沐鱼见过李公子!”这位李公子便是前文提到的襄亲王李弘基的外孙李恒。

李恒扶起眼前绝代风华的美人,轻笑道,“几日不见,苏姑娘琴艺又增进几分。我突然希望月满之日赶快到来,好再听一下苏姑娘方才的琴曲。”

苏沐鱼此时发现自己与李恒双手握住,赶忙收回,脸色羞红道,“如果李公子还想在听,小女再为李公子弹上一曲便是,”

李恒挥手示意自己的手下将一份礼物送上,“李某,前些时日偶得京畿乐坊造琴大家令狐金铭成名之作,知苏姑娘求良琴已久,今日特意前来赠于苏姑娘。”

听到令狐金铭这四个字,苏沐鱼眼中露出崇拜之色,那可是汉唐最为有名造琴师,对于痴迷琴艺的琴师而言,能得到令狐金铭其中一作,堪称无上的荣耀。但令狐金铭有一个怪癖,那便是必须得到他的认可才会将自己的作品送出。自己并未与其见面,岂能接受!

见苏沐鱼犹豫不决,李恒解释道,“苏姑娘,你莫不是忘了李某也会琴艺!虽不如苏姑娘功力炉火纯青,可至少能奏出十之八九。令狐先生,听过李某所奏之去,对词曲甚是欣赏。还说今月月满之日,会亲自来襄樊听苏姑娘奏出佳作。”

说着,将琴匣放在石桌上,对苏沐鱼摆出一个请势。苏沐鱼打开琴匣,见到躺在琴匣中的玉琴,琴为灵机式,桐木胎,鹿角沙漆灰,色紫如栗壳,金徽玉轸,圆形龙池,扁圆形凤沼。七徽以下弦露黑色,圆池上刻有梵音二字。

“梵音求道,凤鸣空桑。”

苏沐鱼仿佛看到了什么惊世之物,鱼惊喜道,“这是当年京畿第一琴师雨桑使用过的梵音。”

李恒微微一笑,说道,“不错,正是当年太常寺卿雨桑的梵音。既有良琴在此,苏姑娘不如奏上一曲如何?”

苏沐鱼向李恒行礼,随后请求道,“李公子亦是懂琴之人,琴艺更是冠绝荆州,不如移驾拢月阁蒂莲台,与小女子合奏一曲如何?”

“既然是苏姑娘盛情相邀,那李某恭敬不如从命。”

蒂莲台上,苏沐鱼手指轻扬,露出纤细白皙的玉指,抚上琴面,琴声响起。李恒随即抚过琴弦,清澈琴音潺潺流动,似来自深谷幽山。忽然琴音变换如振翅,一凤一凰自深谷飞起,结伴起舞翱翔于天际。

二人合奏琴音从蒂莲台传出,又回响其中。不一会儿居然引得周围树林中的飞禽接二连三的前来,盘旋于空中,汇聚成百鸟朝凤之景。

宫秀公孙苓坐在蒂莲台不远处的八卦柱阵的石柱上,闭目聆听二人所奏琴曲。而其余石柱上也站着五位绝世芳华的妙龄女子,分别是麟秀步非烟,徽秀时未菡,羽秀叶蝶衣,文秀杨晴川,舞秀单秋歌。

麟秀步非烟称赞道,“一曲凤求凰,当真是举世无双!没想到数百年来无人可奏出的琴曲,被他们二人奏出。大师姐,您常说这李恒心术不正,焉能能奏出此等佳作?”

文秀杨晴川插嘴道,“是啊。大师姐。如此青年才俊怎么会是伪面君子呢?”

舞秀单秋歌不同意两位师姐所讲,沉声道,“因为他的琴声中有一股暗藏的肃杀,让我想到了隐藏在潮湿地穴中的蟒蛇!”

徽秀时未菡轻淡地说了一句话,“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人心如同天书,能有几人看懂。咱们七人之中,就属小七武艺最高,她对危险的感知敏于常人。二师姐,六师妹,我相信小七所言。”

步非烟见到叶蝶衣一直看向天空浮云,说道,“蝶衣,你别只发呆啊。说说你的看法?”

叶蝶衣相当冷漠地回应道,“你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让我如何给你们评理?反正我是不喜欢这位李公子。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真担心苏师姐被骗。

步师姐,你也要当心啊。我听人说那襄樊骁骑营校尉杨南在荆州是有妻室的!你好歹也是咱们潇湘七秀的次席,怎能自降身份做人妾室呢?”

被叶蝶衣这么一堵,步非烟顿时愣住,这叶蝶衣一句话把这天直接聊死了。

单秋歌偷笑道,“还是叶师姐霸气!”

公孙苓缓缓开口说道,“今日咱们来是听曲的,你们怎么自己打起来了!蝶衣,有些事情心照不宣就好,不要说出来。你步师姐岂会是那种胸大无脑之流?”

被公孙苓调侃,步非烟脸颊羞红,嗔怪道,“大师姐!”

单秋歌捂嘴笑了起来,步非烟怒视单秋歌,“小七,你在笑,信不信师姐以后出门,不再给你买胭脂。”

时未菡轻笑道,“小七别怕,你步师姐不给你买,师姐我给你买。”

单秋歌嗯声道,“多谢未菡师姐!”

只见公孙苓率先从石柱上跃下,那轻功身法颇为俊俏。

“曲也听完啦!想来师傅她老人家此时应快到襄樊渡口,咱们赶紧去迎接吧。”

五女应声,一同从石柱上跃下,与公孙苓离开石柱阵。

曲毕,李恒与苏沐鱼对视一笑,只听苏沐鱼说道,“小女真是羞愧!未曾想到李公子棋艺居然如此高超。”

李恒起身谢道,“哈哈,能流莺琴秀苏姑娘盛赞,李某当是三生有幸!”

苏沐鱼心生愧意,“高山流水遇知音,子心与吾心同。倒是小女眼拙!以后若有空,还望李公子能拢月阁与小女弹琴论道。”

李恒让属下收起苏沐鱼送给自己的玉琴,对苏沐鱼笑道,“既然苏姑娘认为李某是知音,那以后,苏姑娘直呼李某名讳既可!”

苏沐鱼猛然想到什么,“啊!坏了!我忘记师傅今日会到襄樊!李恒,沐鱼还有要事去做,不便久留。”

“你若有要事,尽去便是!”

“那对不起,那我先走了!”

望着苏沐鱼远去的背影,李恒脸上露出他那标志性的笑容,属下赞道,“恭喜少主,得此佳人!”

李恒瞅了一眼自己属下,冷声道,“佳人?不过是我手中一颗棋子而已!”

第二十七章襄樊之主(一)

回到官驿之后,李玄晟便将自己被蝶衣拒之门外的事情告诉叶秋烽。好在蝶衣收了落霞,叶秋烽的脸色才不算难看。谢过李玄晟后,叶秋烽将一书册交于李玄晟。

回到自己厢房,李玄晟翻书看起。书中尽是荆州各大州府详尽介绍,其中包含大族世家。说起荆州,那要从其涵盖的州府谈起。

荆州分为江南,山南和淮南。山南包括襄樊,邓州,唐州。山南包括荆州府,归峡,鄂州。淮南包括安州,隋申。其中某些州府有大族世家存在,分别是邓州徐家,唐州尉迟家,归峡甘家。鄂州孟家,安州南宫家。至于剩余州府,多是皇族分封之地。

李玄晟最关心的是襄樊,其他州府只是一闪而过。翻到襄樊,看到其中记载,李玄晟方才知道襄樊原来有如此多的皇亲国戚。

虽说这些皇亲国戚并非嫡系,但还是跟安京皇宫之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皇亲国戚中距离最近的是襄亲王,他是文帝李崇言的同父异母的胞弟。因为战功卓越才有了亲王的封号。

稍微远点的是高宗时期的安王李恪,梁王李孝,荆王李元,这四位王爷的后人,如今都已不再王爵之人。好歹是李氏族人,自然会互相照应。导致他们在襄樊的势力根深蒂固,绝非寻常世家可比。甚至襄樊州府官员任职都需他们一致同意,方可任免。

李玄晟看到这里,摸了摸额头,看来陛下是把李逸扔进了狼窝里,心性纯良憨厚的李逸如何是这些伪面士子的对手。

继续翻阅,四家主子出现在李玄晟的眼前,襄亲王只有三个女儿,长女继承郡主之位,长婿入赘襄亲王府,而他们唯一的儿子李恒成年及冠受封为君侯。

安王之后到这一代只有一个被封为县主的女儿李蓉,梁王和荆王之后是受封县侯的李仁和李荣。在这四位之中,以李恒为尊,其余三位辅之,襄樊一半的商会全部由其四家把持。

这金银财富多了确实是些好事,但当某些世家势力过于庞大之时,对于朝廷里的人来说,却并非一件好事。说到底这四家有深厚的皇家背景在,他们的意思几乎代表朝廷中一些大人物的想法。

李旻未继承大统之前,对这些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清楚自从太宗中期,委任地方世家共同经营州府地域这扇大门打开后,朝廷对于地方的控制越来越松动,不然也不会接连爆发封王叛乱。哪怕是后来文宗耗尽一生治理,也无法彻底整治让形成的风气。

荆州与江州乃是汉唐赋税与盐粮的大本营,绝不允许哪方势力掌控。尤其是某些大商会私自将中原物资,运往漠北西域吐蕃等地。让楚王来襄樊无疑是李旻的第二步棋,再配合出征贺兰,意图敲打某些只顾贪图享乐不知国仇家恨的人。

思来想去,倦意袭来,李玄晟趴在案台前睡了过去,手中手册掉在地上。

荀雯来到李玄晟的别院,见厢房灯火未灭,走入别院敲门正打算进入,不想房门未关。

荀雯看到趴在案台上熟睡的李玄晟,对门外轻声喊道,“顾北?顾北?”

未见到顾北出现,荀雯只好将李玄晟搀扶起来。没想到李玄晟身体过重,荀雯扶了好几次都没将李玄晟扶起,反倒是自己出身一身汗。

荀雯无奈之下,只好将锦被报来铺盖在李玄晟的身上。捡起掉在地上的书册,荀雯看到了书册中的批注。她出身书香世家,自然明白这些批注的含义,在看向李玄晟,荀雯将书册收起放在案台之上。

蹲下注视这李玄晟,这是荀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观察李玄晟。几年前那个还有些婴儿肥的少年,如今已是棱角分明,五官越发俊朗,颇有洛阳王年轻时候的风采。

荀雯不知道为何,看到此时安然睡下的李玄晟,心中会有些心满意足。

翌日清晨醒来,李玄晟双眼朦胧起身,发觉自己的身上陪着锦被,顾北正在端坐于自己眼前,手中捧着一碗热粥,饶有兴致的喝着。

李玄晟起身,伸了伸懒腰,对顾北说道,“谢谢昨夜为我该上。”

顾北挥动手中瓷勺,说道,“你谢错人啦。不是我给你盖得!昨晚回来时候,你身上就盖着锦被。倒是回来之前见到有个人红着脸从你这里跑了出去。”

李玄晟好奇地问道,“谁?”

此时,荀雯与侍女捧着李玄晟的衣服走进,“世子,这是换洗的衣服。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好,放在那吧。”

李玄晟走到顾北跟前,悄声道,“说,那个人是谁?”

顾北摇头坏笑道,“嘻嘻,不告诉你!反正我是看到了十分精彩的画面。哎呀,真是赏心悦目啊!”

荀雯插嘴道,“世子,您方才睡醒,请先去洗簌,而后我让人将早膳端来。”

“也好!”

李玄晟走后,荀雯看向顾北,顾北冲其笑道,“你放心你好啦。我是不会告诉世子,你轻薄世子哒!”

荀雯顿时俏脸一红,指着顾北激动地说道,“谁轻薄世子?你要是告诉他,我就告诉他你昨夜擅离职守,偷偷出去喝酒。”

顾北喝完粥,将碗放在荀雯手中,嬉笑道,“别这样嘛?荀姐姐!我不过是跟你说笑的,你又何必如此认真呢?再说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对了,味道如何啊!”

听到顾北如此**自己,荀雯冷哼一声,转身走出厢房,正好跟洗漱回来的李玄晟撞了个满怀。顾北捂嘴偷偷笑了起来,听到顾北的笑声,荀雯耳根一红,踱步远离此地。

李玄晟一脸莫名,看向还在笑的顾北,“怎么了?这是?”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顾北捂着肚子躺在地上,来回转动。

襄樊官驿叶秋烽的别院中,李玄晟正与叶秋烽端坐在厢房南廊上,看着满园冬景。

“这么说来,世子你是真打算与襄樊世家开战?”

李玄晟伸手接住从院外飘来的枯叶,说道,“不开战能行吗?逸弟始终未来,很明显这是陛下的意思!他是在试探我会不会临阵逃脱!”

叶秋烽感叹道,“名为分封,是为监察!陛下对自己的皇儿,还是很在乎的!不然也不会委以重任!”

李玄晟将手中枯叶捏碎,笑道,“是啊!对于自己的亲生儿子,这天地下哪有父母不在乎的!陛下怕逸弟受到伤害,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叶大叔,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襄樊的冰看来咱们是要一块一块的挖啦!

涪陵传信来,殷老已经启程,再过十天应该回到襄樊,到时候有殷老帮你医治,我想您这眼疾应该能治愈。”

“当年安京一别,已是十数载,没想到还能再见到殷老。既然殷老能来此地,不如我想法让殷老留下。世子您也可多知道一些关于殷姑娘的事情。”

李玄晟拱手谢道,“多谢!”

第二十八章襄樊之主(二)

某日艳阳高照,襄樊官驿来一队人马。马车之上走下一位衣着青禅衣发须银白的老者,李玄晟亲自走出迎接这位老者,“玄晟见过殷老。”这老者便是从南诏归来的殷思邈。

李玄晟对站在身旁的未洪志说道,“未洪志,请殷老去客房休息。我随后就到。”随后未洪志躬身引领殷思邈进入官驿。

李玄晟看向这护送队伍中熟人,“你们还是来了!”

只见魏然,南宫献和黄宗羲一起下马,来到李玄晟跟前,“属于拜见世子!”

李玄晟挥手道,“好啦,都起来吧。”

“谢世子!”

李玄晟对顾北说道,“顾北,你帮他们安排一下住处!”

又看向上官等人,笑道,“上官,你们跟随顾北,等我将这边事情处理好,再去跟你们聊聊!”

来到叶秋烽的别院,李玄晟看到殷思邈正在为叶秋烽诊治,听到殷思邈说道,“秋烽啊!放心吧,你这眼疾好在未伤到经络,我有把握治好。只不过最多恢复到常人视力的八成。”

叶秋烽面露喜色谢道,“多谢殷老,能再次视物我就知足了。不知殷老需要各种药材,我托人购来。”

殷思邈笑呵呵地说道,“药材倒是不必,所需药物我已从南诏带来。倒是你不该过度操劳才是,这酒要一口一口品才有味道。李家小娃娃,要么进来,要么离开,学人家偷听可不是好习惯。”

李玄晟听到此话,随即拉开房门,端坐于二人右侧。

殷思邈上下打量着李玄晟,摸着胡子点头道,“看你这气色,想来是恢复的不错。来,让我给你把把脉!”

李玄晟伸出手,殷思邈评过脉后,说道,“气血均衡,内息绵延不绝,也算对得起我那些丹药!小子,恭喜你因祸得福彻底易筋洗髓,现在已达到一流武将的门槛。跟你老爹相比较,你可是比他整整提前了四年。”

叶秋烽听到殷思邈的称赞,心里也对李玄晟多了几分看重。不过十六岁便已达到一流武将的门槛,假以时日李玄晟完全可以进入超一流武将行列,比肩琅琊枪王龙渊那样的传奇。

甚至对于自己下一步实施襄樊计划,都有不小的帮助。要知道汉唐武将虽不是江湖人物,可他们自身的武艺不容小觑。要不是汉唐武将意在保家卫国,不参与汉唐江湖纷争,完全可以马踏江湖为尊。

三人闲聊时,李玄晟好几次找机会试探关于殷若离的情况,都被殷思邈转移话题,无计可施的李玄晟不得不起身告辞。

待得李玄晟走后,叶秋烽问向殷思邈,“殷老,我虽不清楚您为何不让世子知晓殷姑娘的事,但您如此隐瞒并非长久之计。”

殷思邈转头看向目不视物的叶秋烽,苦笑道,“你以为这小子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他可是精明着呢?我曾问过故友,他亲口告诉我,是这小子将自己的鲜血喂给阿离,才保住了那丫头的性命。

他今日几番试探不过是想知道阿离是否知道真相?如此心性怎能是个愚者?”

叶秋烽微微侧头,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叹道,“聪明人从来不觉得自己聪明,只有愚者以为世人皆不及。今日若不是殷老您跟我说这些话,我反倒是小瞧世子啊。”

殷思邈淡然一笑,“好歹是荀萱这个丫头的儿子,自小由其教导,这脑袋瓜子机灵着呢!不过他这性格有像极了李青,痴情又执着。要不是阿离讨来御赐婚诏,这小子一定会去南诏将阿离抢回来。”

“痴情之人往往都是念情之人。殷老,难道不觉得这是好事?”

“大概如此吧!”

回到自己的别院,魏然等人早已再次恭候多时。李玄晟让人弄来酒菜,几人围到一起边喝酒便说着最近半年发生的事情。

本来图燕也打算来襄樊,奈何巫州郡守安瑜不放,图燕只能留在涪陵。至于南戎带来的千余人马都被招入图燕麾下,尤其训练教导。上官那位南戎妻子因为怀孕,此次也没有一同赶来。说到这里,李玄晟亲自敬了上官一碗酒,由黄宗羲代喝。

南宫献比起之前又胖了不少,可南宫献死都不承认自己胖了。还故意站起身来,转了几圈后被魏然一脚踢倒在地。

然后李玄晟说到了罗易,魏然随即感慨道,“人各有志,没想到罗易能混到如此位置,也没给咱们卧龙书院丢人。”

其实几人之中,与罗易关系最好的便是魏然。作为一起进入卧龙书院武院的寒门门生,罗易成为晋王都尉对其家人而言绝对是光宗耀祖的喜事。身为好朋友的魏然,为他感到高兴,喝着喝着不禁为罗易落下了喜悦的泪水。

黄宗羲倒是不以为然,对于罗易这种令投门户的做法,他很是厌恶。如果不是李玄晟给他机会,他哪能取得近日的成就。魏然为此还跟黄宗羲争吵过多次,后来魏然想明白,也不再跟黄宗羲争执。

南宫献告诉魏然,别看罗易此时混得风生水起,难保以后亦是如此。当李玄晟的信来到涪陵时,南宫献与黄宗羲二话不说辞去官职来到襄樊帮助李玄晟。魏然本来有所犹豫,是图燕劝告了他,说这是一次机会。只要抓住这次机会,以后不一定会输给罗易。

南宫献圆脸发红,醉醺醺地说道,“来之前,图大哥特意将他的亲卫队派出,再过几日便会赶到襄樊。

世子,我南宫献明白你这次来襄樊是为了什么?放心好啦,我南宫家在荆州虽算不上大家,可好歹也是一方土豪,并当助你一臂之力。”

见南宫献喝醉说出此等话语,黄宗羲看向李玄晟,悄声道,“世子,说真的。这次危不危险啊!要是太危险,我可不玩啊!”

李玄晟见到黄宗羲那畏畏缩缩的模样,轻笑道,“你个惹事精,天不怕地不怕害怕危险?”

黄宗羲将手中酒碗放下,嘻嘻笑着说道,“我怕疼!但我想看到别人疼!来的路上,我托人书信给姑苏,祖父告诉我,襄樊为龙蛇之地,切不可鲁莽。”

南宫献喝醉趴在桌上,魏然也醉倒在地。

李玄晟拎起酒坛,放在后背处,手中端着酒碗,冷笑道,“我也不想做这种事情,奈何有人希望我做一把刀。宗羲,你是公侯之裔,你该明白襄樊对于安京的重要性。”

黄宗羲躺在地上,枕着双手,说道,“哎,没想到当年在江州发生的事情要在襄樊上演一次。

可襄樊不是江州,江洲世家势力再大,也无法与荆州相比。牵一发而动全身,到时候波及到的可不仅仅是荆州,还有朝中要员。

世子,我总觉得,每一次跟着你不豁出性命,便不算走一遭。”

李玄晟端起酒碗敬向黄宗羲,“明知是龙潭虎穴,你依然要跟来,我倒是很敬佩你啊!”

曾经的纨绔子弟,短短几年变成长到如此程度,李玄晟不得不刮目相看。

“呼呼!”的鼾声响起,黄宗羲也睡了过去。李玄晟起身走出房间,跟随南宫他们到来的十名侍卫纷纷跪地向其行礼。

“见过教主!”

李玄晟眼睛微眯,打量着这十名武艺不凡的侍卫,这些都是老鬼从毒龙教中选出的暗杀刺探高手。想到救下殷若离之后的情景,老鬼将黑龙令交给李玄晟,“龙星聚,烛龙逝,凤归龙!烛龙虽死,可他的星命被你所夺。烛龙的一切也将归你所有,这是毒龙教的黑龙令,自此以后毒龙教都以你为尊。被俘获的应龙卫我会让蒙诏暂掌,当你需要之时,我会让他们去找你。”

第二十九章冰山一角(一)

月满之日前一日,襄樊城来了一位贵客,官道之上由百人铁骑护卫的车队缓缓驶入襄樊东门,旌旗上写着一个晋字。这支队伍的主人正是从闽州赶来的晋王,车厢内晋王正与自己的王妃韦莲儿下棋。说起这韦莲儿,姿色艳美,身材修长且曲线完美,身上还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异香。

晋王李徽对她这位王妃甚是恩宠,如同掌上明珠呵护备至。

带队的都尉策马来到城门处,伸出手令,城卫军纷纷跪地,“拜见晋王!”

晋王突然造访,着实让襄樊通判刘铄有些意外。要知道陛下封楚王来襄樊,迟迟不见楚王到来。反而是晋王先到此地,刘铄心中生疑,难道是发生了什么?

自己收到消息,立马率人前去迎接,不想被晋王手下的都尉拒之千里。

来到襄樊官驿,李徽搀扶着韦莲儿一同进入,官驿驿丞恭敬地为晋王安排好别院住下。

李徽问向驿丞,“听说洛阳王世子,也住在官驿中?”

驿丞回答道,“回晋王,之前洛阳王世子确实在此居住,前些日子搬到了砚山南盖里。”

李徽冲韦莲儿轻笑道,“莲儿,看来咱们来到不凑巧。如果你真想见一下本王这族弟,本王派罗易去请他便是。”

韦莲儿柔声道,“世子身负皇命,怎能随意召见。坏了陛下的大事,妾身可是担当不起。”

李徽伸手捏着韦莲儿的脸颊,说道,“好,你说什么都是什么!不见就不见!”

韦莲儿依偎在李徽的怀中,悄声道,“王爷,明日便是月满!想来拢月阁定会访者云集,您不担心这次被他人夺得头筹!”

“莲儿啊,如果这世上什么都能轻易得到,那是多么无趣的事情!越是不容易得到,才越发珍贵!不过本王并不在意谁夺得头筹!因为本王知道有人会为了一个人情将这头筹送给自己。”

韦莲儿望向一脸得意的李徽,请问道,“不知王爷,您想用这头筹换成什么?”

李徽低头面向韦莲儿,神色柔和,“莲儿,你不是一直想得到一副墨宝嘛?听闻七秀中的杨晴川不但写的一手好字,还画工精湛。不如让她为你画一幅巡游图并赋诗一首如何?”

韦莲儿抬头神情地看向李徽,欢喜道,“妾身谢过王爷。”

襄阳城砚山南盖里一座士大夫宅院的东厢院内,李玄晟正倚靠在木椅上翻看书籍,顾北在厢院鱼池边喂养锦鲤,荀雯正在屋内用薰香为李玄晟薰衣服。

黄宗羲气喘吁吁地从院外跑进,“世子,世子!来大鱼啦!”

李玄晟继续翻看书籍,听黄宗羲说道,“我刚刚从杨南那里得到消息,晋王来了!已住进官驿。世子,咱们要不要去拜访一下?”

李玄晟翻阅书册,随口说道,“拜访他什么?难道怕别人不知道他来襄樊?我听人说,连襄樊通判刘铄盛情迎接都被他拒之门外。显然他这次并不想太多人知晓他来襄樊的事!你啊!要是闲的难受,便去跟魏然一同修行武技!免得到时候被魏然抛在身后!”

“是!那属下先行告退!”见李玄晟对此事并不热情,黄宗羲只好退下。

放下手中书册,李玄晟头枕双手,看向湛蓝的天空,顾北翻身跃上房顶,倒挂房檐,冲李玄晟做了个鬼脸,笑道,“呆世子!想什么呢?”

李玄晟白了一眼顾北,“你向来聪明,你猜猜看我在想什么?”

顾北丝毫不上当,说道,“哼,对我有没有好处,我才不稀罕你在想什么呢?”

李玄晟坏笑道,“既然你不稀罕,以后我便让荀雯不给你做豆沙糕!”

“你说了不算,雯姐姐才不会听你的呢?对不对!雯姐姐!”

在屋内的荀雯回应道,“顾北,这件事我可说了不算奥!”

顾北冲李玄晟吐了吐舌头,“你这个坏家伙!信不信我放蛇咬你!”

“咕咕!”

一只信鸽从外飞来,顾北纵身跃起一把抓住信鸽,摘下信交给李玄晟。

读完后李玄晟将纸条撕碎,冲顾北笑道,“你方才不是说放蛇吗?正好给个机会?去找奚阡,他有好东西给你看!”

顾北眉毛一皱,好奇道,“莫不是找到叶先生说过的那个人了?”

宅院偏院,李玄晟跟顾北一同来到西房内,奚阡向李玄晟行礼道,“世子,这人颇有骨气,至今仍然不肯说出!”

顾北瞅向被五花大绑浑身是伤的男子,他身旁还绑着一位如花似月的女子,女子嘴巴被封住,看年纪应该是这男子的内人,只不过这个女子肚大如球,显然已是临盆在即。

奚阡搬来一张座椅,李玄晟坐下,面色阴冷的看向这对男女,“嬴掌柜!你倒是挺能撑嘛?我劝你还是今早说出来,免得贵夫人跟你一同遭罪啊!”

被称为赢掌柜的男人,抬头看向端坐于座椅上的这位年轻公子,口齿不清地骂道,“要,杀便杀,我是不会出卖他们的!”

李玄晟冲赢掌柜竖起大拇指,“好,不愧是淮南商会的二掌柜!既然你不肯说出来,那就不要怪在下不客气!顾北!”

只见顾北手臂处,一头黑蛇爬出,向着那女子爬去。这妙龄女子见黑蛇爬上自己的身子,面色惊恐晃动身子,用祈求的眼光看向赢掌柜,口出不断发出“呜呜”的声音。

赢掌柜冲这女子泣声道,“阿如!对不起!我不能出卖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去陪你们的!”

黑蛇嘴巴一张咬在阿如颈部,两道鲜血从白皙的玉颈上流下下,不消一会儿,阿如双眼一黑,头垂了下去。黑蛇盘绕在阿如的颈部,吐着蛇信看向赢掌柜。

黑蛇缓缓爬动,来到赢掌柜的手臂上,赢掌柜双目圆睁,居然吓得全身开始抽搐起来。

赢掌柜双腿一软,立即说道,“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李玄晟还以为这赢掌柜会真的不怕死呢,没想到如此软弱,冷笑道,“哎呀,赢掌柜,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奚阡,给他纸和笔,写完后别忘让他按上手印!”

“是!世子!”

赢掌柜接过纸和笔,蘸着墨飞快地写着,整整写了几千字方才停下!

在李玄晟看完赢掌柜所写时,阿如垂下的头缓缓抬起,赢掌柜看到阿如这动作,以为是诈尸,吓得翻了翻白眼昏了过去。

李玄晟收起供书,冲昏过去的赢掌柜摇了摇头,心道,“叶大叔这手段真是高明,没想到大刑伺候都不怕赢掌柜,居然会怕这个!”

第三十章冰山一角(二)

得到赢掌柜的供书,李玄晟将其交给南宫献,南宫献随即与黄宗羲魏然一同启程去往安州。

知晓其中厉害的南宫献明白,这是李玄晟让他夺取南宫家主的信任。他也不曾想到,襄樊商帮居然胆大包天到如此程度。

南宫献离开时,李玄晟还让奚阡派出四名手下,暗中保护南宫献等人的安危。

淮南商会仅仅是个小泥鳅,比他还要实力雄厚的大鱼还隐藏在深处,没人知晓他们的真实身份。

李玄晟面色严肃,看似悠哉地坐在庭院的藤椅上仰望天空。他第一次感受到那看不到却巨大无比的压抑,眉头紧锁露出的杀意让站在远处的顾北都有些望而生畏。

荀雯将世子常服放在一侧,跟顾北站在一旁等待李玄晟的起身。看到望着天空想事的李玄晟,荀雯不是没有对眼下的他产生了疑惑,短短三年的时间,让李玄晟发生了如此大的改变,仿佛变成另外一个人。在南诏,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思来想去,李玄晟明白其中关系后,眉头舒展开来,那浓重的杀意缓缓退去。居然笑了起来,不知道还以为李玄晟疯了。李玄晟起身看到站在远处注视自己的二人,询问道,“你们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身上有什么嘛?”

二人同时摇头道,“没有。”

一队人马停于府外,衣着华服的马泷从车厢中走下,敲开府门进入。

来到李玄晟的别院,此时的李玄晟正好换装完毕。

马泷行礼说道,“世子,马车已备好,请。”

“走吧!”

南宫献在第二日中午赶到安州南宫宅院,二话不说直接闯到自己祖父的厢院,年过七十的老家主南宫修正在修剪自己栽种的花卉。

听到外面吵闹的声音,南宫修停下手中呵斥道,“让满满进来。”

南宫献走入园中,冲自己的祖父行礼道,“孙儿见过祖父。”

对于修剪好的盆景,南宫修十分满意,南宫修将花剪递给南宫献。

南宫献虽不是嫡出,可不代表他在南宫家没有地位。那些他对李玄晟说自己在南宫家有多可怜,实际上都是在骗李玄晟。只是这次让李玄晟摸清老底后,南宫献在没有往日的敷衍。

“说吧,这次又发生了什么事?”

南宫献让下人退去,将赢掌柜的供书拿出,南宫修看完之后,长叹道,“没想到自从我不参与咱们南宫家决策后,居然能发生如此荒唐的事情。你大伯还真是给我长脸啊!”

南宫献轻声道,“祖父,这件事尚未被朝廷知晓,依孙儿看来还有挽回的余地。只是孙儿不清楚大伯参与多少!”

南宫修把供书还给南宫献,拄着拐杖缓步走起,南宫献紧随其后,只听南宫修语气平淡地说道,“满满,你没跟官场打过交道,你不晓得其中的厉害关系。既然陛下有意整治荆州地方吏治,才不会管你参与多少!如果我猜的不错,怕是当年在江州发生的旧事要在荆州上演唠。”

南宫献紧张道,“祖父,难道陛下真敢做出此等有伤臣心的事情?”

南宫修嘲笑道,“陛下自然是不会做,可总要有人来做。满满啊,你该清楚当年血洗江州时,是何人做了朝廷的刀!”

“孙儿自然知道,是江夏侯黄宁!也因为这件事情,江夏侯年纪轻轻便辞官归隐,至今还被江州无数士子畏惧。”

南宫修感叹道,“眼下,洛阳王世子便是砍在荆州的刀啊。只是可惜小小年轻便成为了陛下的屠刀,若是老夫侄儿绝对狠不下这个心来。”

南宫修跟南宫献来到雅苑鱼池旁,南宫修指了指鱼池中的锦鲤,“满满,你看那一尺金鲤!我费心费力的养这么大,可它在做什么,将其他锦鲤的饵料全部抢走,甚至还将其他鱼卵吞掉。

鱼尚如此,何况人乎?

洛阳王世子有人保护别人奈何不得,可是你不一样啊。所以啊,满满,你以后要格外小心!至于你大伯的事情,我会找他来谈谈。你急匆匆回来想必也累了,还是早点去歇着吧!”

显然南宫修是想给自己的嫡子一次机会,南宫献不好再继续说什么?平静地说道,“那孙儿先行告退,祖父如果有事找我,可随喊我来。”

南宫修握紧拐杖,望向被阴云遮挡的晴空。作为荆州的老人,南宫修很清楚南宫献手中那份供书的意图。让南宫献亲自送来供书的人,是在警告自己,做人不要太贪心。他可以抓到赢掌柜这种身居要职的人物,自然也能找到南宫家背后隐藏的秘密。

南宫修心里不服不行,虽然某些人开出的条件丰厚,可总得有命拿才行啊!

“高手,真是高手啊!想我南宫修聪明一世,到头来没想到栽倒了后辈手中!”

没过几日,南宫修身患大病,南宫家几位手握家族产业的子嗣纷纷赶回安州探望。不想南宫修独留下嫡长子南宫成,其余掌柜还未见到南宫修,便被赶了回去。

来到拢月阁的李玄晟等人,正由拢月阁的侍女引往潇湘楼,进入楼宇内,李玄晟见到一幅幅丹青,每一幅留白处还赋诗一首,其中一副是出自相州剑客柳随风之手,画中月下美貌女子持剑独舞楼阁内。

“月满荆楚汉西楼,羽空毓秀霓裳衣。三尺青锋空寂寥,亭台独舞弄清影。”

自一楼上三楼观台,李玄晟来到自己的位置。这位置相对而言比较靠后,与前方雅座有些距离,视野反倒更加开阔。此次前来的名人大员都在靠前位置,至于三楼下的二楼观台多是地方官员与商贾人士。

编排乐器早已安置妥当,统一着装的拢月阁乐师入座,等待着阁主的穿云箭。

众人落座后,身处潇湘楼四楼的拢月阁阁主白秋水搭箭弯弓,一支穿云箭射向夜空,绽放出五彩的色彩。

一位位衣着绯红舞衣的妙龄女子走入蒂莲台,苏沐鱼端坐于蒂莲台中央,苏沐鱼素手抚琴而起,曲音起后,其余乐师也跟随苏沐鱼奏起乐器。

一曲奏完毕后,曲消音散后听闻此曲的众人依然沉浸其中。待得清醒后,众人无不对苏沐鱼琴艺称赞万分,毫不吝啬自己的掌声。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是啊!恭喜白阁主又教出一高徒!”

第三十一章摩岩归刀

月黑风高夜,荆州隋申与唐州边境淮水畔,有座名叫春申的山庄,听闻是战国时代春申君后人所建造的山庄,至于是真是假早已为人知晓。

山庄内进入一伙山贼,不管男女老少见人就杀。杀到山庄庄主的厢院时,护院将庄主一家围护在身后。

为首的山贼头领,目光阴冷地注视着眼前的猎物。尤其是再看貌美如花的庄主夫人时,眼中露出一丝觊觎之色,只不过这神色转瞬即逝。

山贼头领下令道,“小的们,给我杀!”

厮杀之声再次响起,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那些山庄护院便被这些山贼斩于刀下。

春申山庄庄主本人身中数刀,依然强行抵挡着山贼的进攻。至于她的夫人和那不过十岁的女儿,早已惨死在这些山贼的刀中。

一名山贼急匆匆地来到山贼首领跟前,行礼道,“头,山庄后院那杀出一人,伤了我们好几个弟兄。郑大哥让属下请您过去。”

山贼首领双眼微眯,夺过眼前山贼的陌刀,唰一下将陌刀掷出,与山贼厮杀的那庄主还未反应过来,只看到自己的胸口被一把陌刀贯穿。

春申山庄后院,一位手持双剑的青年正与数十名山贼厮杀。双剑寒光闪动,所到之处剑罡凌厉,瞬间夺去几名山贼的性命。

“嗖”的一声,“咔!”山贼首领一刀袭来,与这青年双剑对了上去,青年表情严峻,这家伙的所用刀法根本他认得。

“摩岩归刀!”

二人见招拆招百余招,青年双剑似游龙惊鸿,山贼刀法如奔雷惊云,刀锋化作雷击将游龙斩断。青年舍弃断剑,双掌猛然夹住陌刀。

山贼双脚连续踢出,手中数脚的青年被踢出十数步,一口鲜血喷出。青年双脚蹬地,来到身旁不远处的山贼,转身一觉将其踢向杀来的山贼首领。

接住这踢过来的山贼,山贼首领一掌拍出手中陌刀,陌刀如电闪现飞出,一刀将这青年的胸膛穿透。

春申山庄后院山涧低洼之地,这些山贼将杀死的尸体全部扔入其中,随后用土掩埋。

一位山贼来到此地,催促道,“埋好了没有!头还等着咱们回去复命呢?”

负责掩埋的山贼不耐烦地回答道,“马上就埋好啦!再等会!”

春申山庄外的羊肠小道上,山贼首领正站在一辆马车前,与马车厢室中的人谈论着什么。

车厢的男人让马夫将准备的木匣交给山贼首领,“这是我家主子给你的报酬。希望咱们还有下一次合作的机会?”

打开木匣,里面尽是金灿灿的金条,保守估计有千两黄金。验好报酬,山贼首领将木匣合上,谢道,“大掌柜还真是爽快之人!韩某期待与大掌柜的下次合作。时候不早了,韩某就此别过!望金先生一路顺风!”

春申山庄燃起熊熊大火,大火烧了整整一夜方才停下。一只血手从山涧低洼之地伸出,那深受重伤的青年缓缓从中爬出。望着此时将山庄包裹的烈焰,青年擦去脸上的泥土,步履蹒跚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这夜过后,两州官府才接到山庄出事的消息,接连发出告示,进来匪患严重,官府要出兵打击山贼,凡提供有用消息者皆可得到不菲的酬金。

两州百姓一时间热情高涨纷纷寻扎山贼下落,一时之间两州兴起剿灭山贼的行动,最后还真抓获了百余名山贼。

叶秋烽摘下纱布,眼前景象虽有些模糊,却足以让他欣喜万分。压制住心中喜悦,叶秋烽向一旁的殷思邈行大礼。

不过三个月的时日,便将叶秋烽的眼疾治好,身为主治大夫的殷思邈摸着胡子笑了起来,“秋烽啊。眼疾我虽给你治好,但以后你也要注意保护。免得浪费了我的药材!”

“秋烽明白。”

殷思邈约莫了一下时日,说道,“你的眼疾我已医好,我也该回姑苏啦。”

“殷老,要回去?”

“是啊,都离开半年多啦!也不知道我那药王谷的药材,周家小子替我打理的怎么样!是时候回去看看啦!”

叶秋烽轻声道,“既然殷老要走,不如让秋烽送您一程!”

殷思邈并未拒绝,跟叶秋烽商量了一下离去的日子。商定后,叶秋烽派人准备好马车和盘缠,并通知一声李玄晟。

摆好酒席,李玄晟坐在主位,举杯向殷思邈致谢,“多亏殷老出手相救,医治好叶大叔的眼疾,我替叶大叔谢过您。”

殷思邈举起手中茶杯,轻笑道,“老朽以茶代酒回礼,小子不会怪我老人家吧!”

李玄晟当然不会怪罪殷思邈,做了一个请势,“殷老随意便是!”

宴请过后一日清晨,叶秋烽与殷思邈一同走出襄樊。来到淮水畔码头,殷思邈正准备上船与叶秋烽告别时,船夫惊呼道,“有人落水,快救人啊!”

众人救起落水之人,见此人浑身是伤,且没了气息。唉声叹气道,“可惜了啊!没救了!”

殷思邈踱步走上前,摸了一下此人的颈部,耳朵贴在此人胸口前,起身后将这人头部歪向一侧,随后双手叠压,气运丹田,连续按下,大约十息后,一口浑水从此人口中喷出,落水之人猛然吸了一口气,张开眼睛。

围观众人接连发出惊讶之声,“神了啊!”

被救之人晃悠悠地爬起,没走几步重重地摔在地上,昏了过去。

殷思邈无奈地摇头道,“看来是走不了唠!”

叶秋烽让随从抬起这受伤之人,放入马车之中,殷思邈查看完他身上的伤口后,忍不住地惊奇道,“这胸口之伤虽穿透脏腑,却未伤到心脉,真是命大啊!想来上辈子是积了不少福德吧!”

叶秋烽看了一下伤口,说道,“看这伤口是极快的刀法所致!能用出此等刀法之人,这天下中恐怕只有河西秦家了吧!”

殷思邈笑了一笑,“虽像秦家刀法,可秦家刀法中从未有刺式!到是有一家的刀法跟这很像!”

“敢问殷老,是何方门派!”

殷思邈沉声道,“相州摩岩云顶山庄!曾是七星剑柳随风苍云门的死敌!七十年前,柳随风一剑入道,将云顶霸刀纥骨沙斩杀后。云顶山庄没落,自此便隐没在江湖之中。没想到七十年未见的摩岩归刀会重现于此。”

第三十二章 荆州之主

苏沐鱼一曲精绝全场,收琴之时望向三楼观景台李恒的位置,二人对视,眼中尽是柔情。

这一深情对视,虽在转瞬之间,却依然没能逃过李玄晟的注意。根据探子回报,李恒与苏沐鱼关系暧昧不清,照此情况发展下去,二人走到一起是早晚的事情。

乐声再起,七秀中的三位走入蒂莲台,看到其中一位秀女坐下,身旁是二十二琴弦的凤首箜篌,李玄晟随即认出她来,他曾在一次东宫宴会上见过,徽秀时未菡。手持三尺剑的秀女是宫秀公孙苓和麟秀步非烟。

时未菡双手揉弦拨弦,两手齐奏,箜篌音响清亮空灵,似雪山清泉之音。剑舞起,公孙苓与步非烟一左一右施展剑器浑脱舞。

蒂莲台上剑光闪闪,如星空落星。舞姿矫健,如游龙戏凤。时未菡弹奏的曲调始终与二人剑术相谐,

双人剑舞分合游离,剑光微微,似汉水波光。剑舞飒爽,似铁骑英武。其中剑势隐约有浩然杀伐之意,虽仅有二人舞剑,亦能从中感受到那惊魂动魄的疆场战斗。

蒂莲台上气冲斗牛所向无敌,引来观者喝彩声。

坐在李玄晟前方的李徽称赞道,“不愧是引得书圣张伯高,翰林学士杜少陵都为之称赞的西河剑器!妙啊!”

六十年前,年少成名的姑苏才俊张伯高与落魄文士杜少陵在安京相遇,在京畿乐府的演出上见得公孙彤剑器之舞。二人同时顿悟,一人作诗一人书写,成就一首三绝旷世名作。此诗作至今还保留在京畿乐府的圣贤碑上,“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不得不说此三女合作剑舞,完全掩盖过苏沐鱼那一曲妙音。

蒂莲台机关转动,隐没在周围的六座莲花台缓缓从池水中升起,台上竟出现五色光彩,好似一朵盛开的莲花。

两对巨型风筝从远处划来,羽秀叶蝶衣等其余四秀从风筝上落下,一人一座莲花台。

宫秀公孙苓飞身与舞秀单秋歌换过位置,将蒂莲台让于单秋歌。

蒂莲台乐师一边弹奏,一边歌唱。曲起舞霓裳,其余六人配合蒂莲台之上的单秋歌,演出在京畿乐府中都不一定能见到的霓裳羽衣舞。

每一奏一段,七人舞姿变换一次,舞姿轻盈柔曼,飘逸敏捷。蒂莲台水池浮现云雾之气,而那五色莲花好似瑶池仙境中的仙莲,舞姿婆娑的七人好似下凡的仙女。

曲破之时,繁音集节,乐音铿锵,莲花台上六人一同来到蒂莲台,七人一同舞动霓裳,舞姿繁复时而聚拢,时而散开,化作繁千落花。

坐在楚王李徽身旁的韦莲儿虽为女子,也忍不住为这潇湘七秀暗自叫好。比起皇宫那些乐府舞姬和乐师,这七人的霓裳羽衣舞完成可以称得上世间少有。

只是当韦莲儿见到李徽目光灼灼的眼神时,她注意到自己丈夫所有目光全部集中在文秀杨晴川的身上,心中莫名地升起疑惑,隐约猜测到什么!

凤钗珠坠掉落,韦莲儿回身想要捡起珠坠,见到坐在不远处衣着世子常服的李玄晟。李玄晟在众人之中显得格外注目,尤其是那清秀且充满阳刚的面容,让韦莲儿心中一荡。

李徽见到韦莲儿拾捡珠坠,身子僵住,关切道,“莲儿,你没事吧?”

韦莲儿急忙捡起珠坠,回应道,“没事!可能是一不小心扭到了!”

“你怎么如此不小心!我让人带你去让御医来看看!”

听到李徽的话,韦莲儿何等聪明,岂会不明白李徽的意思。

“不劳王爷费心,我让媚儿陪我去便可!”

李徽搀扶韦莲儿,正色道,“莲儿,你莫要逞强!若是真伤到身子,本王可是会痛心的!”

“多谢王爷!妾身真的没事!媚儿!”

见韦莲儿在女侍的搀扶下离去,李徽又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李恒此时来到李徽跟前,“襄樊君侯李恒拜见晋王!”

李徽见到老熟人,笑道,“李恒啊,方才未见你,还以为你没来呢!来来来,陪本王继续观舞!”

见到李徽身旁的达官贵人众多,李恒悄声说道,“此处人多,王爷不如随臣去个清静地如何?”

李徽瞅了一眼李恒,心中虽有不愿,可他却没有要拒绝的意思,“也好!带路!”

见到李徽起身,身为王府都尉的罗易紧随其后跟上,身后还有十名王府护卫。

一行人走出拢月阁,来到名为宣和楼的楼阁。此楼乃是襄阳商会的产业,为襄阳有名的风月之地。

见到此情此景,李徽心生不满,“李恒啊!你居然会带本王来到此地!要是被人传出去,本王的颜面何在?”

李恒解释道,“此楼微臣早已整顿,楼中青妓只卖艺不卖身!”

“那倒是可惜了!”

听到李徽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李恒心中鄙夷,这家伙果然还那个他。

来到楼顶堂厅,李恒将李徽请入内室,罗易也打算一同进入,却被李恒的手下拦住。

“他是本王的贴身侍卫,让他进来!”

李恒挥手让属下撤下,罗易进入内室,恭敬地站在入座的李徽身旁。

“说吧!你这家伙又打算给本王什么惊喜?”

李恒从橱柜中取出用布锦裹着的东西,打开之后放在李徽跟前,李徽见到一封血书,眉头皱起,“李恒,你这是何意?”

“这是淮南商会大掌柜卜漳写下的血书,是他的属下拼死才保全下来的证物。只可惜虽有证物,奈何淮南商会大掌柜身死,这血书中所写之事,无人可证其真假。凶手虽在眼前,微臣也无法将其告上州府。所以希望晋王能出面帮微臣一把!”

李徽冲李恒冷哼一声,“你身为襄樊四家之首,在荆州也算一方巨首,还有你不敢得罪的势力!不过话说回来,能让你如此重视,想来这淮南商会与你关系密切吧!”

李恒躬身行礼,正色道,“回晋王,淮南商会是微臣四家手下的商会之一,主经营盐粮。可从前年起,微臣派人查账发现,盐粮出库贩卖虽有盈利,但所回银两与实际入库有所不同。

一开始微臣并未放在心上,没想到今年过后,淮南商会经营大不如前,甚至入不敷出。后来淮南赢掌柜失踪,大掌柜被人发现死在画舫。微臣才知道淮南商会早已被其他商帮势力串通做掉。”

李徽右手托腮,面无表情,说道,“李恒啊!你还以为我是三岁孩童,此等理由怕是连你自己都骗不过吧!你四家商会乃我皇室掌控,岂有他人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李恒伏地说道,“回晋王,微臣句句属实!我四家商会虽为皇家,但如今的荆州掌握在那人手中,那些世家与他走得近!微臣是人在屋檐下,岂能不低头啊!”

李徽叹了口气,“父皇能登基为帝,宇文霸功不可没,你莫要再乱说,不然到时候本王也救不了你的命!”

第三十三章 隆中故地

襄阳李玄晟所住宅院,将庭院改造成演武场后,李玄晟每日鸡鸣之时都会在此习武。

赤裸上身的李玄晟,施展形意虎拳,游走于演武场之上。挥拳带动的气流形成强劲的罡风,凌厉的攻势中又含有稳如高山的守势。李玄晟左脚踩地,脚下石板咔咔裂开,右脚猛然瞪出,尘土飞扬。整人如同利弦之箭,右拳携全身之力,一拳轰向用来走桩的四尺厚石柱,“砰”的一声,这石柱直接被一拳砸断,飞出数丈之远。

收势,李玄晟缓缓呼出一口气。全身说不出的畅快,没想到易经洗髓后,对于身体力量的掌控会发生如此大的改变,甚至可以清楚感知到全身每一寸肌肉的变化,还有自身气息在身体中的运转轨迹。

从四岁习武至今整整十二年,李玄晟在内家拳法的掌握和理解上,如今的他已远超过李青当年。饶是殷思邈此等眼光极高的主,也无法对挑出李玄晟的毛病。因为殷思邈很清楚,李玄晟能达到今日之就,绝非一朝得来。

看到李玄晟背后那逐渐消失的黑龙纹,殷思邈无声的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李玄晟沐浴完毕后,穿上世子常服,来到马厩。牵出追风,与其顾北等护卫一同出府,一路南去。

隆中,这里曾是三国诸葛亮的成名之地。当李玄晟来到此地时,曾经书中所记载的诸葛茅庐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古朴典雅的山庄,诸葛山庄。

李玄晟翻身下马,门前护卫见到这一行人后,恭敬地将其引入山庄内。

来到主人会客厢房,李玄晟进入其中,来到厢房后的赏景回廊。

宇文霸正襟危坐于前,一旁木台上放着温好的酒水。李玄晟入座,与宇文霸一同观看着神似仙境的缥缈山景。

宇文霸首先发话,“小子,你如此大张旗鼓的来隆中,要是让人知道你来此地见本侯,是会惹上大麻烦的!”

李玄晟假装不明,说道,“大麻烦?什么大麻烦?难不成会招来杀身之祸?”

“哈哈,岂止是杀身之祸,还要诛三族!”

李玄晟冲宇文霸微微一笑,“哎呀,如此说来,侯爷,我看我还是先开溜吧?免得到时候溅了侯爷您一身血!”

宇文霸伸手拿起酒杯,递给李玄晟,“溅一身血倒没什么,只是这山中冬日阴寒,你要是着凉得病挂掉,本侯可就罪过大唠。来喝些酒暖和暖和。”

这一老一少坐在观景回廊前看着美景,喝着小酒,如颇有些山中隐士的模样。二人虽认识不长,却是臭味相投。李玄晟那敢作敢当的性子十分符合宇文霸的胃口,至少在宇文霸看来,李玄晟身上没有太多的阴沉心机。大概这便是习武之人的通病,只有怀着赤子之心,才会在武学造诣上登峰造极。

宇文霸师从龙渊,李玄晟的父亲又是他的师弟,所以在某些关系上,宇文霸对李玄晟还算是坦诚相待。不为别的,单凭李玄晟可以用自己的血换回殷若离的性命,便足矣让宇文霸去信任这小子。

今日隆中相约,其实是李玄晟的意思。他来之前已让叶秋烽书信一封给宇文霸,所以宇文霸明白李玄晟的意图。尤其是前不久淮南商会爆出的丑闻,在整个荆州掀起不小的风波。

淮南商会大掌柜身死画舫,二掌柜被官府羁押在案,三掌柜一家数十口惨遭山贼围庄全部命丧黄泉。不论是荆州地方势力,还是代表皇族的襄樊派系,表面上看似友好地按兵不动,实则暗中争斗愈演愈烈。

荆州宇文氏枝繁叶茂家大业大,宇文霸又身为荆州大都督,虽是荆州最高的掌权人,却也奈何不得这双方势力。

宇文霸苦笑道,“他们双方都以为是本侯挑起这次冲突,实际上本侯是一概不知。

若不是你书信告知本侯,本侯还真被你蒙在鼓里。小玄子,你这次做的可不够地道啊!”

李玄晟闻言,低头笑了起来,“其实,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会闹出如此大的动静。本想将那赢掌柜抓起来吓唬一下,没成想后来会发生一连串事情。这荆州的水太深,深得能淹死一条龙。”

宇文霸握着温暖的酒杯,呵呵一笑,“你们误打误撞惹出此等风波,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消停不下去啦!

正好本侯最近闲的无聊,你若需要本侯帮助,尽管开口便是。”

李玄晟翻白眼道,“您这尊大神,我看还是待在荆州吧。你要是有所行动,我还怎么看清这池中那些鱼是该吃还是不该吃啊?”

宇文霸一听,没自己什么事,顿时急道,“小玄子,你看本侯好歹也是你的长辈对吧。这凑热闹的事情,岂能少了本侯呢?何况,俗话说强龙难压地头蛇,再说本侯可是蛇王啊!有本侯帮你们,岂不更好?”

李玄晟一脸鄙夷道,“我说我的大侯爷,您老是诚心进来捣乱是不?您难道没看到叶大叔给你信中写的那些事情嘛?”

“看到了啊!所以本侯就更不放心让你胡来!要是让你老爹知道本侯不罩着你,还不立马杀来荆州跟我大战个八百回合!不行,坚决不行。”

李玄晟见到宇文霸如此耍赖,心中哀叹道,本想让宇文霸别掺和进来,才特意来隆中会见宇文霸。没成想最后,反倒适得其反。

当初自己在南诏身受重伤,宇文霸为此还将古宗阳都修理了一顿。李玄晟清楚这是宇文霸的好意,既然宇文霸执意要加入,他只好同意。

但是这样一来,所有的明枪暗箭将会转移到宇文霸的身上。李玄晟他们反倒成为最不被注意的对象,更容易将襄樊各大势力中暗中不为人知的秘密连根拔起。

天空阴云密布,居然飘起了雪花。二人一同望着飘落在隆中的白雪,夕阳余晖之下的雪,折射出别样的光芒。

宇文霸缓缓念道,“躬耕隆中野,渔火照夕晖。闲看云风卷,枝头梨花开。”

第三十四章局势

萧元在收到荆州的消息后,便让萧辰平来到西沙阁。

萧元让伙计准备好午饭,与萧辰平一边吃一边谈论荆州战事。

“太公!”

“平儿,荆州如今大战开始,你觉得宇文霸有几分胜算?”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宇文将军有七成胜算!”

“奥。”萧元面色平静,丝毫看不出是喜还是忧。

“宇文将军本就是荆州人士,他在荆州氏族中的威望不是独孤殇能比!再就是荆州将士对宇文将军的认可。”

萧元低声说道,“平儿,你说得没错。如今的荆州具备天时地利人和,反攻的号角也要吹响。哼,这宇文霸倒是下的一手好棋!”

萧辰平笑着说道,“太公,南梁虽然只有东南三州之地,可他们能与前朝并存至今,宇文将军如果灭南梁,是不是有点过于自信?”

“平儿,南梁早已不是曾经的南梁。自从三十年前开始,南梁辅国之柱死的死老的老。如今这南梁后起之秀根本不足以支撑南梁。

以前南梁的五大世家,现在只剩下吉州米家、洪州朱家和泉州蔡家!密探回报,这几年南梁天灾不断,国库空虚且民不聊生。这次与南越遗民合作,也只是为自己多争取好处。”

萧辰平对萧元的一番话,表示赞同。

“如此看来,南梁背水一战假若结果不错,他们不但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还能缓解一下内部矛盾。可惜现在看来,他们的如意算盘要摔碎了。”

“是啊,南梁如今气数已尽!可惜了当年南梁萧伯颜的雄才大略!”

萧辰平面色一沉,继续吃饭。

萧元口中的萧伯颜是南梁的开国皇帝,他以一人之力将前朝和汉唐初期时的多次围剿全部挫败。

虽然都姓萧,可益都萧家与萧伯颜并非一家人,萧伯颜是出身于洛阳。萧辰平在书中读过关于萧伯颜的记载,此人治军严谨,治国有序,部下子民誓死效忠,非寻常帝王可比拟,

文帝真龙四年,汉唐一品军侯荆州嘟嘟宇文霸亲自挂帅,征讨南梁。

宇文霸所率荆州兵马在云梦泽与南梁大战,南梁水军被荆州水军全歼。

南梁吉州府被攻破后,吉州都督米芾带领残兵败将向吉州马良山退去。

在马良山上,米芾全身盔甲早已破烂不堪,苍老的面容在此刻更显憔悴。

米芾倚靠大树,惨白的面颊之下嘴唇干裂,一丝鲜血从中流出。

下属递给米芾水囊,“大人,喝点水吧!”

米芾接过水囊,完全没有心情喝,“赵新,你把杨浩喊来。”

下属拱手,“是!”

不一会儿一名文士便来到米芾跟前。文士发须半白,面庞棱角分明,身形纤瘦。

“大人,你找我!”

“杨浩,来坐下吧!赵新,你也坐下!”二人随即席地而坐。

米芾面色凝重,说道,“如今,吉州已破!我们南梁的屏障也不复存在。如今我想听听你们的建议,该如何去挽回劣势!”

杨浩郑重其事说道,“大人,宇文霸有备而来,利用吉州反贼引发城中混乱,导致我们失去吉州。依属下分析,我等残兵中恐怕也会有其耳目!”

杨浩一说,米芾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可他并不想说出来,如今的这些残兵都是他最后的家当。是他们拼死护送自己从吉州城杀出。

赵新拱手说道,“大人,当断不打必留后患!属下这就去揪出那些反贼!”

“我看不必啦!当务之急我们要尽快赶到洪州告知他们!不然被汉唐军队趁机偷袭,我南梁就彻底完啦!”

杨浩苦笑道,“大人,我听探子来报,洪州朱家早在宇文霸进攻我吉州之时,便偷偷向汉唐递交投降文书。我们要是去那,不等于自投罗网嘛!”

米芾听完后一阵咳嗽,咳出一口黑血,便晕了过去。

赵信看到米芾倒地,对杨浩轻笑道,“杨大人,您这一计是不是有些太狠了点?”

杨浩得意地笑道,“赵大人,我还需要您在侯爷面前多替我美言几句才是!”

“那是自然!这米芾还有用,我得尽快将他送到侯爷那里去!”

可怜的米芾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最信任的左膀右臂,才是出卖自己的叛徒。

李青身穿御林明光铠,在吉州城墙上俯看这座曾经号称永不被攻陷的城池。

宇文霸拱手大笑道,“洛阳王,今日多亏你啊!”

“侯爷,你我都是一家人!何须跟我客气!”

“那是自然啊!”宇文霸右手放在墙头,看向东南,“吉州往东南便是洪州,如今闽南府兵马已将其团团围困!只要拿下洪州,泉州便如探囊取物。”

“泉州作为南梁都城,所有精锐都汇集在那!我看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是啊!我方才收到探子前方消息,南梁刀盾营一万余人是留守泉州的最后防线。洛阳王可有对策,对付南梁的刀盾营?”

李青随即笑道,“如果是平原地带,骑兵是最为合适不过的!不过,现在我们并没有足够的骑兵。若是只攻下泉州而不在乎城中百姓生死,火攻是最为稳妥的法子!”

宇文霸一听,蹙起眉头!李青这是要屠城的节奏啊。荆州作为士族大本营,大家的根本处事多以仁为基本准则。如果宇文霸这样做了,是必会影响自己在荆州的威望。

李青自然知道自己再说什么,转身离去头也不回的说道,“侯爷,我们与南梁的仇怨早已经是世仇,不是迂腐士人的几个字就能化解!侯爷,您是都督,自己拿主意吧!我先告辞!”

第三十五章隆中宴(一)

看着诸葛山庄外赶到的两队人马,李玄晟悄然来到宴会大厅隔壁的厢室中。身为陛下派出的监察御史,他还是选择躲在暗处。

如今暗潮涌动的荆州,已成为荆州各大商会脚力的擂台。尤其是在宇文霸派兵请荆州五大世家到隆中做客后,襄樊的四大官商立刻行动,私下商议提御之策。

宇文霸此次派人送贴,原本是希望有些人肯出面一起解决眼前的问题。不成想,这次宴会所到贵宾居然只有安州南宫世家和邓州徐家。至于唐州尉迟家,归峡甘家和鄂州孟家,直接无视宇文霸的存在。

这三家能敢不把宇文霸放在眼中,自然有自己的背景。唐州尉迟家自汉唐之初,便是汉唐军中屈指可数的执牛耳者。归峡甘家乃是荆州望族,曾出过两位官至御阁宰相的大人物。可以蜀中秦川之地的文官绝大多数曾出自其门下。这文人虽比不上武将手握兵权,但他们那笔杆子下的文章,比武将的刀还要让人望而生畏。

鄂州孟家,北临江州南邻闽南,是荆州的东部门户。另外孟家还是闽南府府尹孟维的本家,再深一层的关系可以牵扯到宫中,孟维的亲妹妹是当朝天子李旻的贵妃。

邓州家主徐思文,年过半百,胡须半尺有余,身披裘袍内着儒服,看上去慈眉善目,腰间还挂着一柄造型别致的佩剑。

南宫家来到是南宫献,这小胖子一身装束虽非名贵,却还算得体。对于徐思文,他还是认识的,身为晚辈本是要行礼。可今日的南宫献代表的是南宫家住,与徐思文在身份上算是平辈。但南宫献在行礼之时,还是稍微矮了半分。

徐思文对南宫献这细微举止,心中甚至宽慰。要知道在汉唐世家评判中,成年男子必须仪表堂堂,姿态匀称。一个连自身都控制不住的人,又何德何能谈论其他。若不是南宫献这体态过于肥胖,徐思文绝对会对他更加客气。

南宫献自己不是不知道他人对自己的偏见,奈何南宫献是属于喝水都长肉的体质。久而久之,南宫献对于身材的掌控力度越来越低,最低要求到只要能蹲下身子便可。

入大厅席位,二人看到了其余空置的座位。南宫献反倒是好奇这第六个位子是留给谁的?进入诸葛山庄前,徐思文与南宫献核实过请帖,邀请的是荆州五大世家。从何时起,这荆州又多出了第六位。

算起五大世家的势力,唐州尉迟家本可算作第一位。在南宫献的心中,他很是羡慕此等军武世家。只可惜,如今的尉迟家早无后起之秀,只能凭借先辈的荣光苟延残喘罢了。至于其他两家,南宫献很清楚他们的势力,至少南宫家不敢轻易得罪。

徐思文问仆从要来茶具,自己煮起了茶。此茶产自蜀中,名为蒙顶茶。见徐思文如娴熟的煮茶手艺,南宫献首先想到是自己的祖父南宫修,老爷子同样爱喝茶,可他的茶都是自己种的花。

二人在谈论茶经时候,一位头带斗笠,腰间挂着葫芦的布衣青年走入大厅之内。徐思文看清来人后,轻笑道,“我以为会是谁呢?原来这第六张桌案是为你准备的?”

布衣青年摘下斗笠,露出那俊朗的面容,两撇胡须长得跟眉毛一般。

布衣青年冲徐思文行礼道,“晚辈司马季见过徐老!”

徐思文冲其笑道,“你这荆州第一公子,向来不出鹿门山,今日为何前来?你可别说你是为了白大师而来?”

布衣青年入座,解下挂在腰间的葫芦,朗声道,“果然前辈懂我!吾不羡黄金白玉,不羡入朝登台,唯羡茗满香!”

南宫献坐在一侧,打量着司马季。鹿门司马氏,乃是襄樊望族,深厚的渊源可追溯至千年。关于司马氏最近的传闻是在汉唐初年,当时襄樊之战前朝遗将誓死守城,为此不惜纵火烧城。

为不让城中数十万百姓遭难,当时的司马家主司马渐以舍生取义之态劝说襄樊守将,最终守将放弃殊死抵抗开城投降,一时传为佳话。

见南宫献打量自己,司马季随即问道,“你可是南宫家的南宫献?”

南宫献虽是世家子弟,可他在他的印象中,他并不认识眼前的青年,好奇道,“你认识我?”

司马季笑了笑,“方才入山庄见到其中一辆马车之上挂有南宫族徽,进来又见到你的模样,心中已知大概。若你回答是,那便是。如若不是,顶多道个歉!”

南宫献微微一愣,苦笑道,“还能这样?”

在南宫献的认知中,此等冒昧之礼一般是不允许发生的意外,没想到这司马季会如此淡定。

司马季摘下腰间葫芦,晃动了几下,“我从山中带来一葫芦竹酒,二人若是不嫌弃,共饮一杯如何?”

坐在隔壁的李玄晟,手中抱着暖炉,他对面坐着潇湘七秀之一的宫秀公孙苓。

公孙苓右手捻起一颗黑子,轻轻落下。因为李玄晟不会下围棋,公孙苓只好独自下棋。

公孙苓实在想不明白,她师傅白秋水为何非要今日让她来隆中。她自问虽不是沉鱼落雁之貌,可好歹也差不到哪里去。这李玄晟居然如此冷落自己,跟李玄晟共处一室近两个时辰,这家伙除了闭目养神,愣是一句话都没有跟自己说过。

如果说不是白秋水说过进来之后,不允许私自外出,公孙苓真想一走了之。

白子落下后,公孙苓听到隔壁传来司马季的声音,公孙苓心中那份烦躁瞬间烟消云散。

李玄晟此时睁开眼睛,见到公孙苓闭目聆听隔壁话语,不禁有些哑然。公孙苓那淡淡的笑容,如同绽放的花蕊。李玄晟用脚后跟想也知道,公孙苓对这司马季有意思啊!

“喂,我说公孙姑娘,下棋就下棋吗?犯什么花痴啊!你看你的棋子都掉地上啦!”

公孙苓一惊,看向注视自己的李玄晟,冷哼道,“你说谁犯花痴呢?瞌睡虫!我这就闭目养神气运丹田,懂不懂?”

李玄晟咧嘴笑道,“奥,原来内家功法还能这么练!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第三十六章隆中宴(二)

在李玄晟与公孙苓斗嘴之时,宇文霸端走入大厅,坐于主位后,大厅正门缓缓关上。哪怕后面再来人,这扇大门也不会在打开,除非厅中客宴结束。可怜某些晚到的被关在门外的人啊!

听着隔壁四人的谈论,李玄晟持笔飞书,只写出四人话语中的主要词语。公孙苓本瞧不上眼,却不想看到李玄晟所写之字后,脸上多出几分惊喜。

李玄晟的书体似草书与隶书的结合,落笔千钧,刚柔相济且俊逸流畅,这字写相当好看。公孙苓自小跟随白秋水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眼前这些字所带气势奔放纵逸,内蕴无穷。

公孙苓扪心自问哪怕是七秀中以书法冠绝士林的杨晴川,也比不过李玄晟这书写的字。如同武学中的势,这势的运用说起来容易,实际上远非寻常习武之人所能掌控。从李玄晟的书法中,公孙苓还看到,其中蕴含了李玄晟对自身力量的掌握程度到了何种地步。

她向来自持天赋异禀,所学无一不精,却不成被一个未满十七岁的后辈赶上,公孙苓心中那是相当的不爽。

写满一张纸后,见到公孙苓那碎碎念的模样,微笑道,“喂,公孙小姐,你这是要准备跟谁干架呢?摆出如此可怕的模样?”

公孙苓向李玄晟伸了伸手,随即露出了笑容,这笑容让李玄晟背后直冒冷汗。

“没看出来,你这闷葫芦还挺厉害吗?你这一副字送给我如何?”

李玄晟不由得愣了一下,放下手中毛笔,“你要是喜欢,我再给你写一副如何?这一副我看还是算了吧!”

公孙苓收回手,嬉笑道,“那好!趁眼下有的是时间,你帮我写一副!记得给我下作画的地方!”

李玄晟无奈地摇了摇头,提笔疾书,“风尘韶华云莲峰,日暮遥望碧波海。羌笛回转烽火城,关山秋月照安京。”

墨干之后,公孙苓收起这副字,心满意足道,“看在你这副字的份上,本小姐送你一副拢月阁的入阁令。”

李玄晟有些尴尬地接过公孙苓给自己的这块入阁令,“这傻大姐是哪根筋抽了!居然会送我入阁令?”

拿起入阁令看了看,李玄晟倒觉得这买卖不仅不吃亏,而且还赚大发了。这巴掌大小的入阁令,根本就是用白玉中最为上等羊脂玉制成。玉质细润光滑,雕刻纹路细腻鲜明。李玄晟心中窃喜道,这要是卖出可真是值不少价钱啊。

公孙苓要是知道李玄晟心中所想,一定不会将如此珍贵的入阁令赠送给李玄晟。要知道有了这个入阁令,李玄晟是可以持入阁令进入小竹别院。在荆州士子眼中,这完全是把妹的通行券。

听到隔壁司马季的反驳徐思文的声音后,李玄晟收起入阁令,竖耳听到司马季那有些张狂的语气。

“我荆州商贾约上万之数,商帮更是过百。荆州能有今日之就,完全是荆州商贾齐力所得。焉能与世家商会混为一谈?

侯爷,想吾荆州之地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民之本性最为淳朴。若侯爷执意要立规矩,恐会引起他人恐慌,对荆州百害而无一利!”

南宫献讥讽道,“司马季,枉你读了十数年的圣贤书。居然还没看清楚荆州眼下形势,如不尽快立下规矩,怕是有人要将这荆州变成自己中饱私囊贪赃枉法的后院了吧!”

徐思文应声道,“南宫家的小子说得不错,司马贤侄!你身为鹿门司马氏家主,想必襄樊内的某些事情你最为清楚。

老夫方才虽言重了些,可说的都在理啊!如今的襄樊早已不再是曾经那个襄樊啦!”

司马季看向面色始终平静地宇文霸,正色道,“侯爷,草民想问您几个问题,若有得罪之处,还望侯爷息怒!”

宇文霸随即说道,“但说无妨!”

“第一问,荆州本为安京南方门户,历来受朝廷要员掌控!不知侯爷此次行动,是否得到那位的诏令?第二问,此番行动后,侯爷若是成功,是要论御罪还是刑罪?”

宇文霸淡淡地回道,“若本侯说并未得到那位的诏令,单凭本侯意愿行事,司马季,难不成你想站在本侯的对面?至于是论御罪还是刑罪,本侯只有一句话,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意图违逆者杀无赦!”

宇文霸看似云淡风轻地回答,实际上已表明了自己的意图。他宇文霸是何许人也?在这荆州谁掌的权力最大,是他宇文霸!况且他还有那近十万的荆州兵。哪怕他要动手敲打敲打荆州的某个人,这个人也得乖乖地笑脸相迎。

今日之所以让司马季来参加这次会宴,其实是宇文霸让他回去跟襄樊的那几个小字辈捎个话,不管是做人还是做事以后本分一些。免得不知道哪一天出了意外,还要他这荆州主事出来替他们料理后事。

本以为他会用稍微温婉的方式道出自己的意思,没想到直接捅破。李玄晟对宇文霸这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甚是无语。在李玄晟看来,这本是非常不明智的做法。

以暴制暴,谁的拳头大,便听谁的!让李玄晟担心的是,宇文霸变态后,会有人与之对抗嘛?要知道这背后牵扯的可是一堆人的利益。想到这里,李玄晟有些不明白自己的皇帝大伯,在给自己密诏中写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次会宴后,宇文霸带着李玄晟来到隆中西南的泉江,只是这城镇没有城墙。宇文霸感概道,“是不是有些意想不到?这里便是当年被处罚的天策军极其家眷!是你父王当年不惜触怒龙颜,也要保下的叛军!这件事只有少数人知晓!如今你知道了,走吧!随我一起去看看他们!”

看到城镇的景象,李玄晟有些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城中的百姓多穿着破烂不堪的粗布麻衣面黄肌瘦,破坏的门窗用杂草遮挡,这城镇跟李玄晟儿时在青海时候居住的藩镇比起来,都差了不知一点半点。

第三十七章大司马(一)

回到鹿门山院的司马季,并未将参与宇文霸宴会的事情对外宣传。白天在山院教书育人,晚上在自己的书房中绘画。画卷展开后,纸张纵一尺半,横六尺。画卷之上云雾缭绕,崇山连绵,山石嶙峋,十数艘航船行于曲折江面上,波浪拍案而起,卷起千堆雪。

此时书房外响起敲门之声,“家主,襄樊通判刘大人求见!”

“让他进来吧!”

房门推开,刘铄缓缓关上房门。让人诧异的是身为朝廷三品大员的刘铄,居然会向一介布衣的司马季行礼,“小人刘铄拜见家主!”

司马季依然画着自己的画,只是淡淡回复道,“深夜将至,不知道刘大人来寒舍有何要事啊?”

刘铄见司马季没有让自己坐下,只好继续站在一旁,“不是家主您让小的来山院找您嘛?”

司马季故作忘记,轻笑道,“奥,你瞧瞧我这记性,居然忘记是我让刘大人您来此地的!”

看到司马季那平静地笑容,刘铄再熟悉不过,立即跪在地上,“还请家主责罚?”

司马季画完最后一笔,将画笔挂起,坐在木椅上,端起茶杯喝了察,“责罚?刘大人您如今是朝廷的三品大员,我不过一介布衣,岂敢责罚大人您呢?”

听到司马季把话说到这份上,刘铄岂会不明白司马季的意思,攥紧双拳,紧张地说道,“家主,小的是一时鬼迷心窍,才拿了他们的好处,我这就让人退回去!还望家主大人有大量,看在小的为司马家尽心尽力二十多年的份上,帮小的一把!”

司马季嘴角微翘,将茶杯猛然砸向刘铄的圆脸,好在茶杯之中并无热水,不然足够刘铄喝上一口好茶。

“想你夜夜笙歌,美娇娘更是一日一变,还有他们的大把银子供你挥霍。所谓饱暖思**,刘铄啊。你是安逸的过了头,忘了曾经我父亲说过的规矩。

还有一事,我忘了提醒你,虽然安京的司马家如今蒙圣上恩宠,但你该清楚,谁才是司马家的宗家!”

堂堂朝廷三品大员的刘铄,此时额头大汗淋漓,吓得刘铄擦都不敢擦一下。

“小的知罪,小的以性命担保,决不会再有下次!”

司马季面色阴沉厉声道,“下次?你以为你还有下一次?我告诉你,如今那些家伙都被荆州的宇文霸盯上,等到宇文霸行动将他们一网打尽,最后供出来的你以为会是谁?”

此话一出,刘铄方才醒悟,这是司马季在提醒自己,现在收手还会有机会不会牵扯到。可以想到那金银财宝搭建的温柔乡,刘铄心中居然生出不忍。

见刘铄犹豫,司马季怎会不明白刘铄心中的想法,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人一旦习惯了纸醉金迷的生活,再让他过回清贫寒苦的日子,绝对不是谁都可以轻易做到的。

别看鹿门山院飞檐翘脊,雕梁画栋且规模宏伟,但在司马家中一直将勤俭持家作为家规。作为司马家的家主,司马季自小就保持着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的心态,在生活之上更是戒奢以俭。这并非说是不花钱,而是好钢要用在刀刃上。

既然刘铄不想轻易放弃今日所得,那作为司马家家主的司马季也没什么再说的。

“话,我已说完,是弃之还是继续,你自己看着办?不过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他日若你被捕入狱,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你出自我司马家门下,我鹿门司马家丢不起这个颜面!”

听到司马季下达逐客令,刘铄长跪在地,磕下三个头,拱手冲司马季说道,“未曾荣辱与共,是小的没那行运!但家主之话,小的必将铭记在心。绝不会让鹿门司马家蒙羞!”

司马季闭目,对跪在地上的刘铄说道,“你替我将这千里江山图送往安京司马家,司马翊若是明白便会懂我的意思!若是不明白,那他们安京司马家也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

刘铄起身将司马季的画作收起时,看到此等佳作,刘铄不禁对眼前的司马季敬佩万分,到头来还是他小觑了这位青年家主。

“那小的告退!”

刘铄走后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后,司马季方才睁开眼睛。只不过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位黑衣人,黑衣人手中陌刀寒光凌厉,发出悠悠的阴森气息。

看向这要杀自己的刺客,司马季微微一笑,“怎么?难道你家主子没有告诉你,一旦我死,他的秘密将不再是秘密嘛?”

黑衣人面巾下发出清脆的声音,“我家主子只是告知我,只有死人才会守得住秘密!所以司马季,今夜你得去阎王那里报个到!”

司马季面色平淡如镜,正襟危坐,“那请阁下出手快点,我这人最怕疼!”

寒光一闪,黑衣人手中陌刀极快地砍出。

送走刘铄归来的仆从回到书房,见到坐在座椅上头颅被砍下的尸体,惊呼道,“来人啊!家主被杀啦!快来人啊!”

襄樊某个宅院的密室之中,那个杀了司马季的黑衣人将割下的头颅放在自己首领面前。

这位身形魁梧首领面带兽首,全身笼罩在如墨的斗篷之下,“做的很好!司马季意外被杀,被怀疑的第一个人便是刘铄。让我们的人在安京放点消息出去,我想会有愿意出面凑这个热闹的!”

黑衣人行礼道,“那首领,隋申的那个人咱们怎么解决?”

“本来还想再用他一次,可惜这个人太不听话,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就给官府透露点消息,顺便派出几个得力人手,趁机诛杀!”

“是,属下领命!”

黑衣首领看向放在木盒中司马季的头颅,冷笑道,“你虽聪明,但终究不是我的对手!就算让你猜到,如今的你魂归冥府,你又奈我何呢!哈哈哈!”

公孙苓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他看到司马季在远处跟自己道别,哪怕公孙苓如何追赶,都无法追上司马季的脚步,眼睁睁地看司马季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尽头。

公孙苓猛然醒来,惊呼道,“司马季!”

第三十八章大司马(二)

司马季被杀的消息在极短的时间内传遍襄樊各地,因为鹿门司马氏族乃是襄樊名门望族,家学渊源有千年之久,再加上鹿门设立书院授学育人,从书院结业的门生数不胜数。何况鹿门司马氏的商会还经常救济平民,多行善举,在襄樊一带深得民心。

司马季被杀一案涉及襄樊通判刘铄,作为此案的重大嫌疑人,襄樊官府门前聚集了大量看热闹的平民百姓。

司马家的代家主司马超手捧司马季的牌位,披麻戴孝带领司马家的人马将襄樊官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从属于襄樊官府的百名府兵为了防止发生意外,拔刀持盾摆开阵势。

官府之内,刘铄将自己关在书房中,他要等!等待着从安京到来的消息。他始终不明白,司马季为何突然被杀呢。要知道在司马季向来低调,从不与人交恶,是谁要杀了他?

这时机说早不早说晚不晚,偏偏在司马季要自己赶紧撤离之时。刘铄不是白痴,襄樊怕是早有大事发生。想到什么后,刘铄从座椅上跳起,来到书案前,转动书案上石雕。

身后书柜分开,刘铄有入其中,打开火折子点燃烛台,刘铄手持烛台走近地下的密室。丈宽的密室之中立着三个书柜。书柜上放着的可不是什么书籍,而是金条。三个书柜上的金条加起来至少有一万两之多。

如果让寻常人见到刘铄的密室中藏有如此多的黄金,一定会当场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烛光之下的刘铄脸色阴晴不定,如今外面一团乱,他在心中琢磨着如何进行下一步行动。

重新回到书房,刘铄打开房门,不想迎面踢来一脚,整个人倒向后方。

捂着流血的鼻子,刘铄看清门前站的人后,刘铄慌张地跪在地上,“微臣见过世子殿下!”

李玄晟跨步走进书房,坐到椅凳上,刘铄随着李玄晟转动身子,“刘大人,你该清楚本世子今日前来所谓何事吧?”

“微臣知道,只是不知世子打算如何处置微臣。”

李玄晟前身微倾,右手肘放在右膝盖上,“刘大人是朝廷三品大员,要是在平日本世子可不敢把你怎么样?

如今你被扯进命案,根据我汉唐律例,需停职查办监禁,又查案人员查清后,你方可官复原职!”

听到李玄晟这么说,刘铄随即松了一口气,躬身说道,“世子,您依律处理,那微臣便听从世子安排!只是微臣停职后,您将以何种身份代理微臣官职。”

拿出那块监察御史才有的九龙金令,刘铄才明白原来李旻早就安排好了李玄晟的身份。哪怕自己不发生这种倒霉事,李玄晟也会在某一日亮出自己的身份。

将刘铄软禁起来,刘铄原本职责全部由李玄晟接管,至于在府外准备状告刘铄的司马氏族也被李玄晟派人送他们回到鹿门山院。

半个月之内,李玄晟一定会给众人一个满意的答复。碍于李玄晟的身份,司马氏族只能选择妥协。

虽接管襄樊府衙,但那些日常公文和琐事,李玄晟可是有自知之明,他全部交给原本襄樊官府的人员。在李玄晟看来,当务之急是要查清楚司马季被杀与刘铄到底有没有联系!

在刘铄的书房中,李玄晟坐在桌案前,手中旋转毛笔。顾北蹲在一旁,看着桌案上的那石雕,见顾北对这石雕感兴趣,李玄晟冲顾北说道,“你要是喜欢,这石雕就送给你了。”

顾北冷哼道,“我才不稀罕这石雕呢?我在想如果这样是真的,烤着吃掉会不会很好吃?”

李玄晟一脸尴尬,“你除了吃就是吃?你是猪吗?眼下马上用午膳,不知道马泷这家伙快回了没?”

“李玄晟!你给我出来!”

“站住!你不能进去!”

“来人!拦住她!”

听到房外有人喊自己,“咦?谁在喊我,这声音怎么如此耳熟呢?”

公孙苓怒气冲冲地闯进书房,顾北见到眼前的女子,面露怒光,“是你!”

公孙苓见到顾北,甚是惊讶,“是你?”

二话不说,两人居然打了起来。一时之间,书房中凡是能看到的通通被破坏殆尽。

李玄晟爆喝道,“你们两个都给我住手!”

没想到的是,二人正打的如火如荼,完全无视李玄晟。见两个彪悍的女人根本不理会自己,李玄晟只好走上前准备将二人分开。

一拳一脚袭来,李玄晟被夹在中间,那叫一个要命。这两个女人动起手来没轻没重,李玄晟在二人砸中的地方火辣辣地疼起来。

“砰”的一脚,公孙苓一脚将书案上的石雕踢飞,露出隐藏在石雕之下的机关。

李玄晟转动机关,看到靠墙的书柜分开。听到声音后,扭打在一起的顾北和公孙苓都停下了手。

三人一起来到密室,书柜上除了书籍完全没有其他的。

翻看书柜上的书籍,发现多是些再熟悉不过的典藏,李玄晟好奇道,“这个刘铄居然还为藏书修一间密室,真是少有的好书人。”

公孙苓听到李玄晟如此夸赞刘铄,对此嗤之以鼻,嘲讽道,“他要是好书人,本姑娘还是书圣呢?”

李玄晟看向公孙苓,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好歹他也是苦读数十年圣贤书的读书人?听你的意思,难道他不是?”

公孙苓不理会李玄晟,用手敲打着密室的墙壁和地面,见没有反应,又挨个拿起书柜上的典藏,“奇了怪?怎么会没有呢?”

顾北笑嘻嘻地一拳脚下的地面,青石板直接被顾北砸穿,看到机关后,顾北转动机关,书柜后的石墙裂开,向着两侧移动,看到眼前的景象,三人顿时呆住。

刘铄藏起的那些黄金全部镶在墙壁空洞之内,李玄晟拿去一根金条,验证真假后,哀叹道,“真没想到叶大叔说的是真的?这襄樊贪腐已经烂到根子里啦。公孙,你见过大世面,替我估计一下。我要去好好招待一下咱们的刘大人!免得他在监狱中憋的慌!”

第三十九章大司马(三)

当刘铄知晓私藏黄金之事被发现后,本想一硬到底,让李玄晟看看什么叫做文人傲骨。要知道在汉唐可有刑不上大夫之说,却没想到李玄晟直接弄来五毒招待刘铄。

这要是传扬出去,李玄晟是必会招来士大夫与文人墨客阶层的口笔诛罚。当然这里有个大前提,那便是有人得知道自己做过这等事。

刘铄虽是朝廷命官,可李玄晟同样是监察御史,他拥有先斩后奏的权利。何况刘铄背负命案,李玄晟更有足够的空间来借题发挥。

天时地利人和这三样天然优势,统统不站在刘铄这边。眼下的刘铄可以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哪怕他早已派人去安京传话,可这一来一回最快也得四五天的时日。天晓得四五天之后,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在李玄晟的五毒刑罚下,刘铄只能从实招来。这一招不要紧,牵连出的人物越来越超出李玄晟所能预测的范围。

刘铄观察到李玄晟听自己说出那背后错综复杂的真相,脸色始终如一。心中难免有些着急,虎父无犬子,何况他还是那个人的儿子。

如今的刘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真到了自己无法承受的地步。大不了开个鱼死网破,一死了之。

李玄晟表面上看似没事,内心深处还是对这些背后的势力多少有些担忧。

正如叶秋烽所说的那样,这是汉唐的世家派系之争。一旦继续深入,必将牵连甚广。所以李玄晟必须要想出一个折中的方法,不然他要面对的可是那些连他父亲都要忌惮三分的豪门世家。

摆在李玄晟眼前地这些人物都是些马前卒,就算处理掉那些豪门世家根本不会在意。如何不得罪这些豪门世家又让他们适当退让,反倒成了李玄晟最为头疼的难题。

回到府邸,李玄晟将自己关在书房之中,用写字的方式来排解心中积郁。

殷思邈身为老一辈人物,自然明白李玄晟心中所想,便让顾北请李玄晟来到鱼池旁的暖厢一聚。

来到暖厢时,殷思邈正在演练形意拳,只不过他这形意拳却不同于李玄晟修行的拳法。

时而似猛虎出山,时而似雄鹿嬉戏,时而似霸熊捶地,时而似灵猿怒目,时而似仙鹤亮翅,李玄晟在一旁默数到,此拳法共计四十四式。

演练完毕后,殷思邈收势而立。转身来到暖厢之中,端坐于案榻左侧。

打开茶壶盖,殷思邈用竹舀盛出茶水倒入放在李玄晟跟前的青瓷茶杯内。

“来,尝尝我这些时日跟白家那丫头讨教来的裴苏茶!这茶可是用了不少温和药材煮出的茶,既有茶香亦有药性。”

喝了一口殷思邈配置的药茶,一股浊气从口中吐出,李玄晟原本压抑的导致僵硬的脸庞,忽然舒展开来。

“好茶!”

殷思邈微笑道,“裴氏乃是茶道世家,白秋水与裴老庄主素来交好。这苏茶又是裴老庄主与白秋水的得意之作,你可知道我花费了多少心血才拿的到啊!”

李玄晟听到殷思邈此话,不禁想起以前某个人,眼中反倒升起朦胧缥缈。为了不让殷思邈察觉,李玄晟只好用笑了起来,岔开话题,“听殷老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白夫人与那姓裴的有关系呢?”

殷思邈白了李玄晟一眼,“年纪不小,心思倒是挺多!你小子跟谁学了这么花花肠子?是不是萧家那小子?”

李玄晟见殷思邈嗔怪,心里难免有些尴尬,解释道,“嘿嘿,您老都说啦,白夫人与裴老庄主关系匪浅,我这么不是顺着您老的意思去理解嘛?”

“那你也不能如此解释啊!所谓人言可畏,这胡言乱语要是传多了可是会引来不小的麻烦!

何况眼下你跟宇文霸同乘一艘船,更应该谨慎才是。”

李玄晟拱手致歉道,“殷老所言极是,是玄晟考虑不周。”

见到李玄晟认错,殷思邈反倒心里觉得欣喜,李玄晟终究还是他李玄晟,这份心性比起当年他父亲来,要好上太多。不愧是被先皇看重的皇室子弟。

当年在卧龙书院,他依然记得李崇言对自己说过的话。

“殷叔,吾李氏一脉入主中原至今近有两百余年,历代先皇无不竭尽所能稳固朝纲,力保江山社稷,与天下黎民百姓共享太平盛世。

好在天佑吾汉唐,能臣将相辈出,与孤共进退。

昔年父皇没做到的,孤本希望能在孤手中开启汉唐盛世,可您知道,孤是凡人,亦有无力之时。”

殷思邈宽解道,“上皇,天命使然,您又何须将责任尽拦于身呢?莫不是上皇不信陛下之能?还有那些洛阳王?”

李崇言闻言大笑道,“旻,温恭纯良,有德君之性。青,雷厉风行,有武德之品。他兄弟二人一文一武,孤甚是欣慰。恰恰是太过放心,反倒心中无憾。

只是汉唐固疾尚在,还未到兵戎相见之时。所以孤想听听殷叔的建议。”

殷思邈左思右想后,缓缓道来,“世家,自春秋开始,到如今已有前千余年。

秦设州郡,汉武削藩。晋立军府,前朝省部,无不是进一步掌控世家。

可到头来,最后灭亡的缘由,老朽不说,上皇您也明白。”

李崇言长叹道,“是啊,皆因昏庸无道。因此孤栽培他兄弟二人时,从未懈怠过。他二人也从未让孤失望过,能取的今日之就也算他们自己的造化。”

“那上皇您如今心中疑惑从何而来?”

“殷叔,您觉得孤那些皇孙中谁更胜一筹?”

那时李玄晟正演练落凤枪法,殷思邈当时微微一笑,便说了起来。

“殷老?殷老?”

“啊?”听到李玄晟喊自己,殷思邈方才回过神来。

李玄晟好奇地看向殷思邈,指了指自己的茶杯,笑道,“殷老,劳烦再给小子一杯茶吃!”

殷思邈无奈地摇了摇头,“茶都凉了,我再给你换新的!”

此时李玄晟手下的一位毒龙暗卫,悄然赶来低头说道,“世子,事情是这样的!”

殷思邈坐在一旁,换好新茶,见李玄晟起身要走,嘱咐道,“要起风了,小子,你多备着冬衣免得着凉。”

李玄晟拱手谢道,“多谢殷老关心,小子明白。”

深夜发文,聊点。

靑海传,原名,李玄晟是跟李世民同辈的角色。可惜我觉得历史中有些史料不全,也掌握不了,所以改成架空。

这书是2013年写的大纲,其中因为发生太多事!停了下来。导致原来的停更。

说实话作为从10年开始动笔的老人,不论现实还是网络,一路走来看过太多的风景。

如今从头再来,只能工作之余写出!这本书也算一次心事了解。人生没有不散的宴席,感谢能留在这里陪着我这讲书人,所有评客和投票当然只能铭记无心。

最后,让我这家长,看着李玄晟一起走过他的人生路。

看着年少轻狂的少年一步步走向成熟稳重。

看尽他的嬉笑怒骂,悲欢离合。

如此,多谢诸位!

第四十章涪陵虎贲(一)

李玄晟急匆匆骑马离开,赶到襄樊府衙之内,看到的是留下遗书自尽而亡的刘铄。李玄晟摸着额头,心中有些烦躁,千算万算还是没有想到这一步。

刘铄用自尽的方式,将被自己掀开的帷幕重新落下。

“侯俊!洪承!”

襄樊府衙参事侯俊与府尉洪承回应道,“属下在!”

“等仵作验完尸身后,你们二人安排一下刘大人的后事!”

“是,属下领命!”

李玄晟离去,来到府衙偏堂,南宫献屁颠屁颠地走了进来,冲李玄晟低声说道,“世子,您莫不是就这么算了?”

李玄晟将放在架子上的长枪取下,南宫献瞅着李玄晟手中的长枪,心里难免有些紧张。要知道眼前的这长枪,可是南诏那个人的曾并肩作战的武器,龙皇偃月枪。

“我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在我的眼皮底下把刘铄杀了!还真当我是三岁小孩?

南宫献,我安排下的事情查的如何了?”

“回世子,根据王朝告知的消息,我们的确查到了一些事情。只不过”

见到南宫献有些犹豫,李玄晟随即说道,“只不过什么?”

南宫献紧张道,“只不过这后续之事关系到唐州尉迟家!属下不敢妄自揣测!”

李玄晟冷声道,“唐州嘛?那里可是荆州最大的官盐集散地!还是连接着江州的重要门户,的确不能及早下定论啊。

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哪怕尉迟家势力再大,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南宫献,你觉得派谁去最为合适?”

南宫献思虑过后,说道,“回世子,属下觉得宗羲最为合适!他身为江夏侯嫡孙,已有些时日未回江州,可以顺道回姑苏路过为由,去往唐州,而且闹得动静越大越好!

至于另一方面,殷老正打算回姑苏,正好让王朝一起陪同。暗中联系我安排出的探子,找到他们家家主留下的密信。”

“嗯,就按照你的计划行事!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让他们小心!毕竟事关重大,难保尉迟家狗急跳墙暗中使诈。”

“属下明白!那刘铄大人的死还要查吗?”

李玄晟看似微笑,实际上是皮笑肉不笑,“查!当然要查!而且要往死里查!我倒要看看,是他们的胆子大,还是我的刀快!”

南宫献躬身行礼说道,“那属下这就去安排!不过属下还要一件事,要提前请示一下世子!”

“何事?”

“世子,当初南诏一战,您的飞羽军损失惨重。原本所剩精锐又被晋王要去,图都尉觉得您此次荆州行事会有凶险,所以他擅自将涪陵的人马调来襄樊!

按照时日算来,应该今日便会到达!”

李玄晟停下手中擦枪的动手,惊讶地看向南宫献,随后问道,“可拿到了巫州府安郡守的调派文书!如果没拿到,他们一到襄樊地界都给我轰回去!”

南宫献有些为难道,“他们出发之时,周老去了武陵,我想有周老在,拿到这调派文书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何况汉唐府兵衙皆归天策府掌管,而天策府的掌权人是洛阳王啊!”

李玄晟真不知道南宫献真糊涂还是假糊涂,笑骂道,“你个死胖子,平时脑子精的跟个猴似的,怎么到了这种事情反而蠢的跟猪一般!

府兵调派是必须要经过地方郡守加盖玺印后,方可派遣。你当这天策府的府兵是我洛阳王府的私兵嘛?本来跟这帮老狐狸争斗只是暗地里的小打小闹,让你这么一搞,都跑到台面上来。我问你,到时候如何收拾这局面?”

南宫献听到李玄晟这么一说,故作醒悟道,“那属下这就去将他们拦下,轰回涪陵去!”

此时门外传来府衙衙役的高喊声,衙役气喘吁吁地行礼说道,“世子,府衙外来一队来自巫州府的骑兵!说是奉命而来!”

李玄晟瞅了一眼南宫献,随后起身出了府衙。李玄晟看到这一队人马大约两百骑,排成两列,为首的骑将后六骑扛着的青色旗子上赫然是玉盘蛟龙。

为首骑将面带兽首面罩,一身御林军青鳞甲胄,腰间悬挂御林陌刀,背后玄色披风随风扬起。

骑将翻身下马时,身后两百骑齐刷刷地一同下马,动作几乎同步。

“末将上官洛寒参见世子!”

听到那再熟悉不过的的声音,李玄晟拾阶而下,快步走到上官洛寒的跟前,将上官扶起。

南宫献此时露出窃喜的笑容,如果说来的骑将是其他人,李玄晟一定会责备一番,甚至如他所说见都不见直接轰走。但当骑将是跟随自己最早的上官洛寒,李玄晟心中反倒不会排斥。

作为要洛阳王亲自安排到李玄晟跟前的随从,上官洛寒更清楚此次责任的重大。别人不清楚荆州,作为常年混迹在京畿的官家子弟,他怎会不知。

所以当南宫献说要他想尽办法赶来荆州时候,上官立马飞鸽传书到安京,由荀萱出面找到皇后。皇后跟荀萱自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岂会不明白荀萱的意思。便在枕边说了一些关于荆州的事情,李旻听过后自然明白皇后这话背后的意思。随即跟兵部打了声招呼,准许涪陵人马前往襄樊护卫。

这其中还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情,那便是当日,李逸去见皇后无意中听到了荀萱与皇后的交谈。都说李逸憨厚愚笨,可正是这种性格让他硬闯了皇帝的御书房。

“襄樊本是儿臣封地,那襄樊之事自然由儿臣出面解决!儿臣并非要冒犯父皇,只是儿臣觉得父皇将此重任交于晟哥!实在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何来名不振言不顺,洛阳王世子是朕的监察御史!他出访荆州本就是为督察地方吏治,严办州府贪赃枉法!可不是为你清理什么浊浊之徒!”

“父皇,既然是督察严办,为何不给晟哥派遣护卫?难道父皇不怕真有亡命之徒做出丧尽天良之事?到时候,儿臣如何跟王叔交待?”

看到此时刚正不阿的李逸,李旻突然发觉自己这三子变得陌生起来。想起当年自己年幼时,身为弟弟的李青常常带自己出宫私访,遇到过不少啼笑皆非的事情。还有自己征战南诏被俘,李青率军杀入将自己救出,差点连命都丢了。

洛阳王本想历练一下李玄晟,没成想最后却是自己的儿子出面要求自己收回成命。这真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再说,襄樊内接连发生命案,想来其中厉害有些超乎寻常。李旻必须重新考虑一下,免得真如李逸所说,发生什么意外。

于是李旻同意派兵护卫李玄晟,可没想到晚上就寝时自己的皇后又说了一下,身为皇帝李旻只能再次同意。

李旻感慨道,看来自己的这个皇侄,深得人心啊!

第四十一章涪陵虎贲(二)

两百涪陵骑兵从巫州调派到襄樊,这人数顶多算是亲王的护卫队伍。本来没人会在意这些,可怪就怪在这两百涪陵骑兵的武器和骑兵搭配上,强弓劲孥和精钢刀盾那可都是对外作战时候,方可从府兵衙军器监领取的武器。

在者,襄樊属于荆州,按道理来说,派遣府兵保护李玄晟的也该是荆州兵。没必要不远千里,从涪陵调派才是。难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

原本杨南以为宇文霸会发出些指示,不想荆州方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既然自己的大都督都不说,那他也没必要去操心这些流言蜚语。眼下还是尽快完成上面交代的任务,才是最重要的。隋申境内一处矮山之上,近百余名官府不良正与追捕逃犯厮杀。逃犯各个武艺不俗导致官府不良死伤惨重。领头的彪悍匪首最为猖狂,手中双刀呼呼作响,杀的官府不良不得不暂时后退,将他们围困于山头破庙之中。

匪首收起双刀,摘下面罩,露出那充满杀意的脸庞,看到自己的兄弟一个个死的死残的残,他哪怕心中再恼怒,也只能压下去。

自己副手走到匪首跟前,说道,“头儿?如今咱们被包围,水粮皆无!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出去杀个痛快。”

匪首一把拉回要跑出去的副手,怒目而视道,“花武!你难道疯了不成?”

花武甩开匪首的手,“我是疯了!可那又如何?大哥,我早跟你说过那家伙信不得!”

匪首一拳砸在花武的脸上,还未反应过来的花武,直接倒在了地上,

花武爬起冲匪首吼道,“程伯当!你敢打老子!”

“砰”的一声,程伯当一脚踢在花武的腹部,将他踹出一丈距离。花武趴在地上,捂住腹部,程伯当这一脚踢得他觉得五脏六腑都要震碎。用刀撑地,花武缓缓起身,与程伯当对视而站。

“程伯当,这两下算我还给你的!你要是再动手,我花武也不是吃素的!”

程伯当转动着手腕,拳头咔咔作响,一脸阴沉道,“花武,你知道我的脾气。我最讨厌吃里扒外的叛徒!我换了三处藏身之地,都被他们找到,你不觉得这其中有猫腻嘛?还是你把我当成了傻子?

花武,我自问平日待你不薄!没想到你居然会出卖我?那夜你跟隋申府眼线街头所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是你自行了结还是我送你一程?”

花武握紧陌刀,擦了一下嘴角的鲜血,“程伯当!大家都是舔刀过日子,我这么做,无非是希望将来弟兄们有个落脚之地。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老子也不想再多说什么?拔刀吧!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老大,别跟他废话!杀了他!”

看到花武拔刀,程伯当拔出手中兽首刀,刀身上浮现出一条暗红色的纹路,刀芒寒光凌厉。就在这时,原本跟随程伯当一同退入破庙的下属忽然动手砍向程伯当。

好在程伯当反应够快,转身挥动手中兽首刀,挡下这突袭。

两道寒光闪过后,偷袭程伯当的二人立即身首异处。程伯当使出的这一刀,顿时让那些准备冲上的下属愣住,他们老大的刀法何时练到如此境地。

程伯当怒喝道,“来啊!上!有胆子拿钱,没胆子杀人吗?我就问你们!还有谁!”

“砰!”的一声,只见到花武一脚将庙门踢开,冲了出去,大声喊道,“程伯当拒不投降!就地格杀!”

“刷!刷!刷!”数十支火箭破窗而入,而那些早已叛变的贼匪见到火箭射入,纷纷冲出破庙,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迎接他们的是更多的弩箭。

凄惨的叫声接连响起,程伯当手中兽首刀挥舞,抵挡射入破庙内的箭矢。跳到佛像背后,一刀砍开底座下的木栏,收起兽首刀,直接纵身跳了下去。

顺着地道摸爬到地下一处水脉后,随即潜水游走。被水流带入河道,程伯当正好遇到一艘过往的商船,趁机爬了上去。

程伯当跟随商船来到一处渡口,进入来往行人之中不见了踪迹。

隋申府衙通判尉迟运听主簿来报,罪魁祸首没有抓到,心里十分恼怒,将负责这次抓捕行动的校尉大骂一顿。

坐在一旁端着茶杯始终默不作声的中年文士劝解道,“反正人都已经逃走!你骂他又有何用?倒不如赶紧收拾收拾,免得到时候夜长梦多!”

尉迟运赔笑道,“还是二哥说得是!我这就让人去处理干净!”

尉迟运冲府衙校尉呵斥道,“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去做事?”

府衙校尉行礼立刻走出房内,那逃跑速度堪比疾风。

中年文士将手中茶杯放下,说道,“陛下此番派人来巡视荆州绝非形同往日!还在这个时候发生这等大事,尉迟运你该明白那账册的重要性!我这次来是因为家父还信任你,你可不要让家父失望啊!”

尉迟运紧张地说道,“请二哥放心,我一定将这件事尽快解决!还望二哥能再给我一些时日!”

中年文士伸出右手比划道,“七日!七日之后如果再找不到春申山庄那本账册!所有事情你便自己担着吧!”

说完中年文士起身离去,尉迟运方才长舒一口气。原本低声下四的脸色在此刻变得凶狠起来,在心中骂道,“好你个尉迟珪!老子尽心尽力难道为的只是自己吗?如今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亏老子还把你当作兄弟!既然你们如此无情,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你们做梦都不会想到,程伯当是我的人吧?”

找到落脚点后,程伯当按照尉迟运的意思,正准备动身前往襄樊。行囊之中有半本账册,这账册之上不但有尉迟家暗中走私的交易记录,还有记载着尉迟家所行贿朝廷官员的名册。

这账册一开始是由淮南商会的春申山庄保管,却不想淮南商会二掌柜某日失踪,大掌柜又意外暴毙。紧接着三掌柜的春申山庄还遭到匪患袭击,金银俱失庄毁人亡,隋申通判尉迟运接到报案后,立即下令缉捕要犯。

本来这些事完全可以在襄樊通判刘铄和他手中结案,却不想在结案过程中,刘铄自己还沾上了命案。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刘铄忽然自尽而亡,直接惊动了荆州大都督宇文霸。

宇文霸下令严查此案,至此一场因为某个意外绑架而引发的惊天大案在荆州掀起。

第四十二章涪陵虎贲(三)

李玄晟所住宅院花园厢房内,南宫献正将查到的信件汇报给李玄晟,“按照种种迹象来看,司马季跟刘铄之间走过不可告人的交易。而且那具无头尸体根本不是司马季的。”

李玄晟歪头看向南宫献,若有所思道,“你能确定?”

南宫献相当肯定地回答道,“我还派人传讯过司马季的贴身侍应,经过他们仔细辨认后,可以确认,那不是司马季。”

李玄晟仰头看向屋顶,大约十息过后,李玄晟嘴角微微翘起,“一个装死,一个自尽,这倒是越来越有意思啦。

南宫,继续查!我到要看看是谁有如此大的能耐,可以让他们誓死效忠。先把司马季给我找到,记住不得伤害他!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南宫献起身行礼道,“是,那属下这就去加大力度增派人手。”

南宫献正准备离去,李玄晟赶忙喊住,“跟公孙苓说一下这件事,我想她会很乐意帮你!若说起这襄樊的小道消息,拢月阁敢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心领神会的南宫献嗯了一声后,转身离去。

李玄晟走出厢房扫了一眼这满园空景后,动身前往庭院内堂。

南宫献乘坐马车来到拢月阁,出示入阁令,拢月阁的护卫立即通报公孙苓。

公孙苓本以为是李玄晟要来找自己,随即让持令人进入小竹别院。南宫献跟随护卫一路来到小竹别院宫院,见到一袭秀装的公孙苓正站在接引回廊等待。虽然南宫献以前见过公孙苓,可那挺多算得上远观。如此近距离见到气度风仪的公孙苓,饶是见多识广的南宫献,都忍着不住在心里称赞几声。

襄樊连接荆楚与京畿,商贸兴盛山清水秀,而拢月阁地处襄樊繁华地段,且扎根此地成长为一方势力,除了有宇文霸的培植,也少不了其自身努力。

潇湘七秀横空出世,歌舞技艺冠绝无双,导致慕名访者举不胜数。能将拢月阁全盘掌握的同时,既要他人和气生财,又能妥善处理彼此关系。南宫献出身南宫世家,对这些待人处事再清楚不过。公孙苓年纪跟自己相仿便成拢月阁少阁主,不得不让南宫献刮目相看。

见到是陌生男子,公孙苓心中虽有失望,却并不妨碍她对代替李玄晟而来的男子热情招待。

南宫献首先介绍道,“在下南宫献!今日奉命前来有事相商!”

公孙苓莞尔一笑,亲自为其端茶倒水,“听公子的口音,想来也是荆州人士,不知是哪个州府?”

“邓州!”

公孙苓随即说道,“原来你便是世子提到的那个南宫献?听闻令尊即将成为南宫世家新任家主,要恭喜南宫公子啦!”

南宫献眉头一皱,自己父亲被扶上位,这在南宫世家里是秘密,外面没有几个人会知道,这公孙苓是如何知晓的?

公孙苓笑道,“南宫公子请不要用这种眼神看小女子,难道南宫公子不清楚这拢月阁做的是什么买卖?”

南宫献随即释然,“如果不是少阁主提醒,我倒是把这儿忘记了!

既然少阁主什么都知道,那关于司马季的事情,少阁主您有知道什么呢?”

见到南宫献直接质问,公孙苓装模作样道,“南宫公子,您这是变相的想从小女子这里套走消息啊!卧龙阁虽不是门派巨擎,但也有自己的门规。请恕小女子不能回答南宫公子方才的问题!”

听到公孙苓故意不说,南宫献反倒没了办法。谁让自己眼线不够,无法得到更多准确的情报呢!

“既然如此,那请少阁主开个价吧!不然此番回去,没得到世子想要的消息,在下可是要被辟谷的!”

说着南宫献摸了摸自己圆鼓鼓的肚子,尴尬地笑了起来。如此随意的做派,南宫献反倒像是出身市井的地痞。

公孙苓取出一封未开封的信件,交给南宫献,“我要求的并不高,所要开的价码都写在这里面!只要你将这封信件交给世子,他一看便会知道!”

收起信件,南宫献笑道,“那好!在下这就回去将信件交给世子!告辞!”

公孙苓冲站在门外的侍女说道,“南兮!替我送客!”

“是,少阁主!”

跟随侍女走出小竹别院之时,南宫献遇到了一位熟人,文秀杨晴川!

见到南宫献出现在小竹别院,杨晴川同样惊讶,“阿献!你怎么会在这里?”

南宫献指了指宫院的位置,“替世子办了个差事!”

杨晴川对南兮说道,“兮兮!你回去吧!我替你送南宫公子出去!”

“是!”

二人边走边聊,南宫献也从杨晴川口中知道一些关于司马季的秘闻。

杨晴川气愤地说道,“我跟你说,这件事本来我还替师姐伤心来着!可万万没想到司马季居然是诈死!你说我师姐要不是知道真相,还不知道要被司马季这混蛋骗多久!”

南宫献随即问道,“那少阁主知道司马季没死!为何还要故意为他哭坟呢?这演的是哪一出戏啊?”

杨晴川白了一眼南宫献,教训道,“你平日里鬼点子最多,怎么到了这里就不明白了?难道你没看出这司马季的金蝉脱壳嘛?”

南宫献哑然道,“莫不是还要来个暗度陈仓?好方便以后二人幽会!”

杨晴川怒道,“说什么呢你?我师姐是那样的人嘛?南宫献,你信不信我把你以前糗事告诉你家世子?”

南宫献连忙制止道,“打住!打住!是我不对!不该乱说话!那你知不知道,司马季现在人在哪里?”

杨晴川环视四周,对南宫献悄声说道,“在逍遥楼!那里是襄樊最为隐蔽的地方!寻常人根本无法知道它在哪里!”

南宫献喃喃自语道,“逍遥楼!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送到别院门前,南宫献告别杨晴川,在回府邸的路上正巧遇到了黄宗羲带着涪陵虎贲向自己冲来,南宫献冲黄宗羲喊道,“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黄宗羲勒住坐骑,喊道,“接到府衙线报,捉拿从隋申潜入襄樊的逃犯!”

南宫献嘱咐道,“那你自己小心点!”

“放心吧!区区逃犯小爷我还不是手到擒来!驾!”说完,黄宗羲带领人马扬长而去。南宫献回到府邸,从马车上走下,正要进入府邸时候,听到噗通一声,回头看去发现自己的马夫居然倒在地上。

“喂,你没事吧?”南宫献走上前问道,当南宫献将他的脸转过时,惊讶道,“咦?这不是沈炼!”

第四十三章半本账册(一)

翻阅过南宫献交给自己的这本账册,李玄晟沉默了许久。这本账册上所记载的账目和名册,对他带来的心理冲击不亚于厮杀疆场。

见到李玄晟的面色有些难看,南宫献站在一旁只能等待着李玄晟的下一步指示。如果这半本账册是真的,到时候被牵扯进来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无疑会在整个荆州掀起惊天巨浪。

南宫献也是第一次被卷入如此复杂的局面之中,再如何聪明机智遇到此等难题,一样会是熊瞎子走路不分南北。

李玄晟起身,冲南宫献说道,“那个家伙现在的伤势如何?”

南宫献回答道,“他五脏六腑皆受到严重的内伤,心口还中了一刀,怕是活不了多久。”

“那你派人去查查一下,看看能否查到此人来自哪里?记住,一定要暗中行事!”

“是!属下这就吩咐下去!”

李玄晟拿起账册,来到叶秋烽的别院,将这半本账册交给叶秋烽。叶秋烽大体翻了翻,皱起眉头,沉声道,“你这是从哪里得来的?”

“有人打昏了沈炼,扮成了他的模样,南宫献回府邸时,他便跟南宫献一起回来。只不过此人受了很严重的伤,怕是没得救了!”

叶秋烽询问道,“人在何处?”

“在南宫献的别院内!”

叶秋烽与李玄晟一同来到南宫献的别院,见到了这个重伤昏迷的男人。

叶秋烽虽不是大夫,却也略懂得医术,替这男人把过脉后,又查看了一下这男人胸口那一处刀伤,随后看向李玄晟,“能从使用此刀法的人手中逃走,想来这个家伙也不是寻常武夫!

玄晟,这人脉息虽微弱,但内息却没有衰弱迹象,我给他服用些宿魂丹,拖延一些时间,你立刻派人去拢月阁请白秋水!”

李玄晟一脸茫然,“请她做什么?”

叶秋烽回答道,“我忘了跟你说,她也曾在殷老门下学过医术,深得殷老医术精髓。”

“嗯,那好!我这就派人去!算了,还是我亲自去吧!”

李玄晟没走多久,隐藏在府邸内的毒龙暗卫,注意到十数黑衣人翻墙进入府邸。便派人去找到叶秋烽,叶秋烽知晓后,起身前往府邸中堂。

此时夜色虽暗了下来,但还是可以看清百步之外的事物。叶秋烽都有些怀疑这些黑衣人是不是太胆大包天,难道他们不知道这府邸中住着何人?府邸内是否有埋伏?哪怕再没脑子的人,也不会如此冲动行事!除非他们根本不怕招惹到谁!

忽然院中毒龙暗卫放出冷箭,射向这些黑衣人,叶秋烽暗中注意到这些黑人反应极其迅速,放出的冷箭有一大半被他们手中的横刀挡下。

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反应过来,这些家伙绝非寻常武夫!叶秋烽心中暗叫不好,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南宫献的别院。

手中石子极速射出,及时震开了要取走昏迷男子性命黑衣人的横刀。

寒光一闪,这黑衣人的横刀极快地杀向叶秋烽,只见叶秋烽手中闪出一抹精芒,黑衣人的横刀停在距离叶秋烽眉间五寸距离处。若不今夜有月光,黑衣人绝对发现不到,横刀上缠绕着用肉眼都看不到的细线。

黑衣人吃惊道,“幽云龙丝!你是琴魔叶秋烽!”

“摩岩归刀!想来阁下便是王朝口中,屠了春申山庄的那个人吧!”

黑衣人眼睛微眯,“没想到千算万算,当头来还是没处理干净!既然你知道了,我便留你不得!”

“拿到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叶秋烽手中幽云龙丝如止住吐丝一般压向黑衣人,黑衣人双手握刀,刀光似冰凌绽放,将幽云龙丝一根根打回。

二人见招拆招,百余招过后,黑衣人喘息越发急促,身上出现了数道血痕,明明叶秋烽比自己武功高,却依然在跟自己避实就虚。自己的刀法完全被叶秋烽克制,连六成的威力都发挥不出来。

眼看幽云龙丝即将围起必杀阵,黑衣人猛然爆发,“摩岩霸刀决!”

手中横刀足足砍出三十六刀,刀光速度如电光火石,跟幽云龙丝碰撞时发出刺眼的火星。眼见幽云龙丝杀阵被破,黑衣人跳上房顶准备逃离。

“小贼,看你哪里跑!”

李玄晟不知从哪里窜出来,手中龙皇偃月枪轰然砸出,猝不及防的黑衣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枪从房顶上砸下,手中的横刀更是断成两截!

幽云龙丝极速袭来,将黑衣人包裹起来。只要叶秋烽的手指动一下,这黑衣人便会瞬间被割成肉块!

李玄晟将龙皇偃月枪扛在肩头,得意地笑道,“小小毛贼也敢来本世子这里闹事?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黑衣人哈哈冷笑道,“你们莫要得意太早!既然知道那账册在你们手里!到时候,会有比我们更厉害的家伙,你们就等着其他人来找你们吧!”

说完黑衣人抓住幽云龙丝,一道血迹顺着幽云龙丝滑落到地上。

李玄晟啐道,“死的倒是干脆!奚阡!”

奚阡从黑暗的角落中出现,行礼道,“属下在!”

李玄晟转动龙皇偃月枪,整个枪身缩短为原来长度的三分之一,“将尸体处理掉!”

“是!”

叶秋烽见只有李玄晟一人,好奇道,“白秋水呢?”

李玄晟摊了摊手,回到道,“她不在拢月阁!但我找来了别人!眼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叶秋烽看向来人,只见公孙苓与叶蝶衣一同出现在叶秋烽的眼前。看到跟前熟悉而又陌生的父亲,叶蝶衣直接擦肩而过来到李玄晟的面前,冲李玄晟冷声道,“那人在哪里?”

李玄晟指向内厢房,“在里面!”

儿女进入内厢房,将房门关上,叶秋烽方才回过神来,李玄晟见叶秋烽要离开,追上去说道,“人我都找来了,您不跟她说上几句?”

叶秋烽感慨道,“见到她就好!我没什么可说的!这里交给你啦!我去看看中堂他们处理的如何了?”

看到叶秋烽远去的身影,李玄晟摸了摸后脑勺,心中有些莫名其妙,“嘿!按照常理不应该是抱头大哭吗?他们怎么会如此冷漠!这父女俩搞什么啊?”

第四十四章半本账册(二)

见到公孙苓打开房门,等候多时的李玄晟立刻问道,“如何?”

公孙苓摇了摇头,“死了!”

李玄晟啐口骂道,“该死!”

公孙苓见李玄晟发火,随即说道,“不过他死前说了一个词,尉迟!”

李玄晟迟疑道,“尉迟?唐州?”

“具体是不是唐州的尉迟氏我是不清楚,既然他留下尉迟这二字,一定是希望他人能替他做什么!”

李玄晟看到叶蝶衣眼神略带悲伤地对着死去的男子发呆,说道,“蝶衣怎么了?”

公孙苓“哎”了一声,“还能怎样!尽了最大努力,没将他救活!她现在心中自然大受打击!”

李玄晟宽慰道,“我看你还是带她回去吧,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

“真是对不起,难得你请我帮忙,还没有帮上!”

李玄晟心中虽然郁闷无比,依然替公孙苓解释道,“这是说得哪里的话!你能来帮我已经算是给我面子啦!大不过了,我欠一个人情,这总行了吧!”

公孙苓柔声道,“人情还是算了,全当是免了我与你初次合作的酬金。时候不早了,我跟蝶衣先回拢月阁!”

送走二女,李玄晟本想让奚阡处理掉这个男人的尸体,不想奚阡在这个男人身上还发现了相当有意思的事情。

于是奚阡找来毒龙教风长老,让其仔细查验了此人的尸体后,对李玄晟说道,“教主,按照属下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个男人是被人毒死的!虽然下毒之人十分小心,可还是留下了蛛丝马迹!

此毒名为洛水香!一旦中毒,中毒者腋下会出现针孔大小红印,最多三日之后便会让人神志不清,毫无痛苦地死去。等人尸体腐化之后,会散发出吸引飞虫的花香。”

李玄晟问向风长老,“你既然知道是何种毒!想必也知道制作这种毒的人在哪里吧?”

“回教主,属下只是在教典百毒经上见到过。至于出处,这已是数百年的往事!不过教主不必担心,属下知道配置这种毒药的药方,这几种药材十分难得且生长地方就在几处!寻常药坊是得不到的!只要教主派人去荆州的几大药坊查一下,自然会知道是何人购买!”

李玄晟点头道,“奚阡,风长老的话你都听到了!立刻跟上官说一声!”

“是!教主!”

手中虽然有这半本账册,一旦缺少人证,那这本账册便不能算是证物!可这认证要去哪里找呢?公孙苓说是尉迟,可唐州尉迟氏人数多达数千口,到底是其中哪一个?

打开荆州地图,李玄晟将账册上的名字和身份一一标注在地图上。标注完后的荆州地图上,有接近一半的城池被名字覆盖。最让人疑惑的是这些地方完全没有规律可循,不信邪的李玄晟拿起地图左旋转右旋转,最后更是倒过来,依然没一点线索。

李玄晟拍了拍额头,惆怅道,“哎,这种费精力的事情,果然不适合我啊!要是辰平在就好啦!”

青州益都萧府萧辰平的书房,萧辰平正在听萧云雀将荆州发生的事情汇报给自己。

萧辰平手中棋子悬在空中,迟迟没有落下。跟萧辰平对弈的老五儿也不着急,一边喝着小酒一边等待着萧辰平落子。

白子落下后,萧辰平又拿起一枚棋子,说道,“玄晟这家伙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居然敢在那帮毒蛇的地盘如此胡来!”

老五插嘴道,“少主,您又不是认识世子一天两天了?难道还不知道他的性子!这小祖宗要是有少主您一半的心思,不早就拿下荆州那帮小泥鳅了嘛?”

萧辰平瞅了一眼老五,继续下棋,问向萧云雀,“安京那边可有什么动作?”

“回少主,御史台御史大夫高大人奉命要去襄樊!陪同的还有大理寺寺丞狄英!”

老五在一旁嘲讽道,“高廉和狄英!这倒是罕见的搭配!陛下把两个刺头送去襄樊,莫不是闲如今的荆州还不过热闹?”

萧辰平落子收官,缓缓说道,“那倒未必!他们二人皆是无派之官,才最适合襄樊如今的情势!

荆州那些破事,文宗在世前不是没机会整治,只是想给他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想当初南梁起兵犯我汉唐天威,还不是因为那些家伙暗中谋划希望得到更多的财富!可惜啊,他们的如意算盘被宇文侯爷摔得稀巴烂!不但不知悔改,还私自密谋南梁余孽将荆州盐铁布粮贩往南诏和安南!”

听到萧辰平这些话后,萧云雀瞬间明白朝廷为何兴师动众征讨南诏与安南,原来这一切都是朝堂之上那位早已安排好的计划。

萧云雀问向萧辰平,“少主,眼下没有足够的证据,陛下难不成仍要在荆州大开杀戒?”

萧辰平向着萧云雀挥了挥手,萧云雀走近后,萧辰平一指弹在了萧云雀的额头上,“你啊!再仔细想想!”

萧云雀撅嘴思考道,“是我忘记了世子手中还有一些证据,只要世子耐下心跟高大人他们一起谋划,便一定会揪出幕后那些老泥鳅。”

萧辰平微笑道,“这才对嘛!不过我觉得那小子,可不会耐下心来跟那些老泥鳅慢慢玩!何况有叶秋烽这个毒蛇在,他们绝对会速战速决!哪怕抓不出所有的蛀虫,也会让他们不死也脱层皮。没准还能跟他们达成协议据为己用!”

老五试探性的问道,“少主,您的意思是,世子根本不会听从陛下的安排?”

萧辰平点头回答道,“按照我对那小子的了解,十有八九这小子会跟高廉他们闹翻!你想陛下本来将这件事交给他做,如今又派出另一帮人,他会心甘情愿的跟那些人合作吗?”

老五摸了摸胡子,笑道,“说得也是!这小子倔脾气上来,十匹马也拉不回来!少主,您难道不想帮他一把?”

萧辰平端起茶杯,说道,“不是我不想帮,而是帮不上!二叔的人一直盯着青州!对于荆州,眼下我是鞭长莫及啊!”

知晓萧辰平的难处,萧云雀跟老五同时沉默下来,近些时日安京萧二爷的眼线逐渐安插到了青州,明摆着是在告诉萧辰平,如今的萧家你虽是家主,可我才是辅佐汉唐陛下的肱股之臣。

第四十五章逍遥楼(一)

经过十几日的暗中访查,上官终于追踪到了买去制作洛水香药材的人。唯一让暗查人员奇怪的是,每次一跟踪到关键的地方,这些人便凭空消失的无影无踪。哪怕上官等人仔细盘缠也未曾找一些蛛丝马迹。

襄樊某处大宅密室之内,被上官跟踪的这位侍者正跟黑袍兽首男子汇报消息,“堂主!属下方才回来之时,发觉被人跟踪!属下观察后,可以断定跟前些时日追踪尹政的人是同一批!”

黑袍兽首男子面具之下传出阴沉的声音,“到底还是小瞧了他们!传令下去,最近这些时日尽量不要再去药坊!”

“是!属下遵命!”

“下去吧!”

下属撤退后,黑袍兽首男子双手摩挲,拿起火钳将火炉内的火炭翻了翻。

密室另一扇房门缓缓打开,原本诈死的司马季走入密室之中,手中还抱着一坛酒,坐在黑袍兽首男子一侧。

黑袍兽首男子轻声道,“你还是耐不住性子!说吧,今日来我这里是为了什么?”

司马季酒封拆开,取出自己带来的酒杯,“自然是请你尝一下醉仙翁亲自酿制的佳酿!”

黑袍兽首男子看向司马季,眼神中有些疑虑,“醉仙翁?那老家伙何时回的襄樊?”

“没多久,不过寥寥数日!怎么?你好像不喜欢他回来?”

黑袍兽首男子推开司马季递过来的酒杯,说道,“我又不是楼主,他回不回来我可拦不住!还有最近我的属下被人暗中跟踪,这件事我得跟你说一下!免得到时候你的行踪暴露,牵连到我这里!”

司马季酒杯碰到嘴边停了下来,瞅了一眼黑袍兽首男子,“明吴起!你什么意思?咱们难道不是一家人?”

明吴起闭目轻声道,“我只是提醒你,小心使得万年船!别以为你弄得那点小把戏,我不知道!拢月阁此次能帮你!可不代表她们可以永远帮你!楼主的你意思你比我更清楚!莫不要因为楼主赏识你,便忘了你的身份!”

司马季将酒水一饮而尽,冲明吴起笑道,“多谢明护法提醒!在下一定会谨慎行事,免得连累了明护法!”

明吴起翻着火炭,燃起的火焰,映照在明吴起的兽首面具上,“司马季,我听下属说起洛阳王世子那边救回一个人!此人手中有事关荆北的商贸账册!

楼主最近让梁烨下了乌江令!说无论如何都要将那账册拿回来!我想听听你的建议?”

司马季一愣,收起酒杯,悄声道,“想来你心里早有了安排,为何忽然想听我的建议?难不成明护法心中另有他意?”

明吴起侧身低头说道,“你也不是心有他意?司马季,如今眼下情势过于凶险,楼主若是一意孤行,到头来要葬送的可不仅仅是逍遥楼!这可是三任楼主的心血啊!难道你忍心看着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司马季摸索着下巴,“没看出来,明护法还是个忠仆啊!”

“忠仆?这倒是个好词!我明吴起是老楼主捡回来的!给他老人家做仆人也没什么不对!我忠心的始终是老楼主,而不是他这个什么都不懂毛头小子!”

司马季双手轻拍,“明护法说得好!他的确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以为凭自己那点微末手段就可以号令逍遥楼,实在是看清了咱们逍遥楼的底蕴!”

司马季将自己玉带上的扣式取下,交给明吴起,“这是当年我入逍遥楼时候,老楼主给我的信物!你若是真想与我和合作!便亲自拿着它来我水镜山庄!”

明吴起接下这玉扣式,司马季笑了笑,起身打开密室房门离去。

李玄晟所住府邸内,上官正把盘查的消息告知李玄晟,奚阡和风长老站在两旁,一起听着上官的汇报。

按照上官近些时日的暗中跟踪,可以完全确定买卖药材人就在樊城商会坊,只不过这些人过于谨慎,并未找到具体宅院。

虽然不清楚他们的藏身之所,但至少明白追杀南宫献救回那个人的主谋就在襄樊。既然知道暗潮就在身旁,李玄晟只好让上官先行退下。

李玄晟叹息道,“奚阡,风长老!在刺探这方面,你们二人比我更擅长!下一步的行动看来,是要慎之又慎啦!你们去安排吧!”

奚阡和风长老同时行礼道,“谨遵教主教令!”

李玄晟来到叶秋烽别院,见到叶秋烽正在弹琴,琴声呜呜咽咽,琴曲中声调有些萧索和杀伐。

李玄晟让守卫的护卫退下,走入厢房之中,听到琴声戛然止住,李玄晟不禁好奇道,“这琴曲不错啊!叶大叔,为何忽然停了?”

叶秋烽冲李玄晟笑道,“曲子我还谱写中!本来还有少许灵感在,方才被你这么一打扰!没了!”

李玄晟行礼致歉道,“那我先给叶大叔赔罪啦!”

叶秋烽将煮好的茶放在李玄晟身旁,说道,“上官查到的事情都告诉我了!依我看来,咱们还是静观其变为好!”

李玄晟点头道,“我已让奚阡和风长老继续监视!那边一有动作,我会让他们及早发消息回来!”

叶秋烽并未阻止李玄晟这行动,继续说道,“嗯,我这里还有其他的消息!安京那边派人来啦!”

李玄晟诧异道,“安京派人?派人做什么?”

“自然查襄樊通判刘铄的案子!你发现的那万两黄金可不是小数目,安京那边相当重视,理所应当会派下来人来查清楚!”

“来到人都有谁?”

“御史台御史大夫高廉!大理寺寺丞狄英!”

李玄晟想起几年前见到高廉时候的情景,随即说道,“什么?高廉?那个一根筋儿?”

叶秋烽疑惑道,“一根筋儿?你说高廉?”

想到什么后,叶秋烽哈哈笑了起来,“高廉要不是一根筋儿,岂会坐到御史大夫的位子上!”

李玄晟嘲讽道,“要是他敢坏我事,我到时候跟他没完!”

叶秋烽劝说道,“我可是丑话说在前面,他奉命前来,你与他同属陛下派出的监察御史。千万不要闹起来,不然到时候可是会被人看笑话的!”

“行行行!听叶大叔您的!”

第四十六章逍遥楼(二)

南宫献自从听到“逍遥楼”之后,他一直在寻找有关逍遥楼的信息。最后他写信给自己的祖父南宫修,在祖父的回信之中,南宫献才想起以前听父亲提到过的组织。

把所有关于逍遥楼的信息汇集到一起后,南宫献将其交给了叶秋烽。李玄晟这帮人之中,叶秋烽是资历最老的人,作为曾经天策上将萧禹的幕僚长,他在这种事情的上处理绝对比自己好上许多。

叶秋烽看完这些信息后,南宫献注意到平日里风淡云清的叶秋烽脸色中多了一些阴郁。叶秋烽摆好棋盘,与南宫献对弈起来。

南宫献虽跟叶秋烽下棋,可他知道这只不过是叶秋烽用来理清头绪的方式。

二人对弈一盘用了接近一个时辰,见到叶秋烽脸上的阴郁逐渐淡去,南宫献心中的担忧也同时跟着消失。

叶秋烽对南宫献说道,“逍遥楼是太宗时期龙元帅按照太宗的意思秘密建立的江湖组织!按理来说,逍遥楼归属于皇室,你我身为外臣,无权介入其中。只不过太宗与龙元帅仙逝已久,逍遥楼又换了两任楼主,早已不再是二位当初所建立的逍遥楼。

既然早不再归皇室,那原来的主人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应该无人反对吧!”

棋子落下,南宫献恍然明白,说道,“叶先生说得是,逍遥楼建立的初衷早已变质,如今的他们会愿意重新回归嘛?”

叶秋烽眼神锐利如匕,说道,“虽然过去两代,但我相信这逍遥楼之内还会有人记得当初立下的誓言!想来眼下发生种种意外,逍遥楼内必然出现意见分歧!”

南宫献问道,“难道先生想?”

叶秋烽悄声回答道,“咱们总这么安静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与其被动等待安京人马到来,不如找个适当的机会,让逍遥楼内的一些人知道咱们的意图!”

南宫献行礼道,“嗯!那我这就去安排!只是不知道先生的计划有没有跟世子说一下?”

叶秋烽愣了一愣,低声嘱咐道,“暂时不要告诉他,免得人多口杂一个不小心传了出去!”

夜幕降临星光月华,襄樊鹿门水镜山庄后门来了一位特别的客人明吴起。

山庄管事将明吴起带到山水假山处,当机关开启后,假山缓缓移开,明吴起走入密道之中。

石门打开,明吴起注意到密室顶面居然有星轨移动,司马季坐在星轨之下观察这星轨的运向。

明吴望着屋顶星轨起好奇道,“没想到你居然会观星之术?”

司马季伸了个懒腰,说道,“要说会,我算是稍微会些观星之术,可要说精通,我却不敢这么说!只是最近闲来无事可做,又重新修习家父交给自己的星宫经要!反倒是发现了一些奇妙的乐趣!”

明吴起随即问道,“说来听听,你发现了什么?”

司马季躺在地上,开玩笑道,“自然是祸从北来!龙星站中!主宫星暗且势衰!”

虽然司马季是说得玩笑话,明吴起心中反倒认为这不是玩笑。毕竟司马季不是那种没事爱说笑的人,司马季能在逍遥楼中得到老楼主的器重,可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身份!

明吴起将司马季那日交于自己的信物还给司马季,司马季反倒没有收下。

司马季低声道,“你还是留着吧!没准哪一天你会用的到!这可是咱们逍遥楼中为数不多的信物!老楼主虽然不在了,可有些老人还在!到时候,如果那小子不听话!只有这些老人出面才能劝住!”

明吴起边走边看转动的星轨,“你说的那些老人如今可都是荆州内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岂会为了那微不足道的利益轻易出面?

司马季,你觉得把他们这些老狐狸拉下去的机会有多大?”

司马季伸手悬空摸索星轨,说道,“如果单靠我自己确实不能!眼下这襄樊不是还有其他人想查到什么嘛?不如咱们做过顺水人情,让他们替咱们去做!

明护法,您意下如何?”

明吴起应声道,“你自己的计划你自己去安排!至于我的建议,可有可无!倒是咱们是不是该提前防备一下!你我都清楚,逍遥楼里的贪狼可不是摆设!”

“我自然知道他们有贪狼!我方才不是说过吗?总会有人替咱们去对付他们!我接到消息!安京最近这些时日会派人来,其中一个还是大理寺寺丞狄英!

明护法,关于狄英你应该比我更为了解!”

明吴起长声道,“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啦!没想到当初那个毛头小子,居然会成了如今大理寺的御赐虎牙!”

司马季冲明吴起微微笑道,“大理寺的辟邪都是从江湖中挑选的好手!明护法,你难道不想看看与逍遥楼的贪狼比起来,谁更胜一筹嘛?”

明吴起冷声道,“我可没你如此怪癖的喜好!有时候我觉得,你才是比那个小子更加危险的人!”

“明护法,你要是想退出,立即退出还来得及!免得到时候,陷入太深想走可就来不及啦!”

明吴起无视司马季的冷嘲热讽,回应道,“你不用如此试探我!既然今夜能来此地找你,便是铁了心要跟你闹上一闹!自从老楼主去世,如今逍遥楼便已不再是当初的逍遥楼!正所谓,既在尘世中,何来逍遥一说!”

司马季叹息道,“是啊!还记得入逍遥楼时候,你我都曾立下过誓言!刚开始我不能理解那些誓言的意思,一个只管经商逍遥楼为何会写下如此誓言!赤心经纬道,明志立汉中!忠守护山河,唯吾乐逍遥。”

明吴起听到这段誓言从司马季口中说出,不知怎么地忽然觉得背后升起阵阵寒意。明吴起不知道从何起,眼前这位平日里只在山院中教书育人的翩翩君子,从何时起拥有了如此浓重的杀意。

看来他所料不差,当年老楼主的死绝对没有想象中的简单!想到什么后,明吴起看到星轨停了下来,司马季打了个响指,“明护法,时候不早了,想来你也为未用过膳吧!走吧,让你尝一尝我水镜山庄的鲜鱼滋味如何!”

第四十七章金麟虎牙(一)

一队由百人车队正不紧不慢行驶在从安京去往荆州的官道上,最前方五对出行旗帐上都挂着一面金麟虎牙旗,此旗乃是大理寺的官旗。只不过眼下的这一面是玄色金绣纹样,属于大理寺中的缉查司。

车队人马所穿盔甲均为为黑虎紫金甲,红色披风后刺有辟邪纹饰。队伍中一前一后两驾马车,前面一辆马车中乘坐的是御史台御史大夫高廉,后面一辆中乘坐的是大理寺寺丞狄英。别看此次二人是一同被派往襄樊公办,但二人并非是站在同一战线。

高廉马车周围的护卫皆是从京畿城防军中直接抽调的御林军,马车之内的高廉一直在查看刘铄的卷宗。他此番奉命前往襄樊了解始末,最终目的跟狄英有所不同,自然不会跟狄英走得太近。

想到临走之时,在御书房李旻与自己的对话,他方才明白此行的困难之处。

当日高廉正在御史台处理公文,皇宫的传旨内官宣旨让其进入皇宫。

“高廉啊!襄樊最近发生了些事情,你应该从下面上报来的公文中看到了吧!”

高廉恭敬地回答道,“回陛下,微臣已经从公文中见到!”

听到高廉直接了当地说说,李旻自然不会跟他绕弯子,让身旁的内侍退下。

见内侍退去,高廉急切道,“陛下,难不成襄樊那些人出了什么岔子?”

李旻轻轻点头,高廉随即明白了什么,“不知陛下想微臣做什么?”

“朕想让你去试试他们底线,假若他们底线超出你的预期,你可以替朕挥下去!但你要知道,你这一剑挥下去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高廉再次躬身行礼道,“微臣明白!”

李旻询问道,“既然明白,你为何不拒绝朕的提议?”

高廉微笑道,“陛下本就是希望让微臣去替代洛阳王世子!微臣就算拒绝,想必也不会让微臣这样做的吧?”

李旻指着高廉笑骂道,“你啊!总是爱说实话!难道就不会拐个弯儿说出来吗?

朕本来是希望让洛阳王世子去做这件事,但是你还是看看这从边关送来的密报吧!”

走上前接过密报,高廉阅完之后,脸色阴沉不定,结巴道,“这这这,是谁敢做出此等胆大包天的事?”

察觉自己失态后,高廉行礼跪在地上,“微臣方才一时心急,失了礼数还请陛下恕罪。”

李旻摆手道,“起来吧!”

“谢陛下!”高廉右手握紧文书,“陛下,洛阳王上奏的事情荆州那边可有人知道?”

李旻深呼吸一下后,回答道,“洛阳王做事向来谨慎,所以你所担心尚未发生!为了防止情况有变,你需要尽早动身啦!毕竟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微臣明白,不知道这次陛下还打算派谁前去!”

李旻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说道,“大理寺缉寺丞狄英还有缉查查司的辟邪!当襄樊所发生的事情超出你的预想之外后,他们会接替你的职责,全权处理所发生的事情!”

“陛下,微臣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高卿!有话请讲,但说无妨!”

高廉轻声说道,“陛下,大理寺缉查司是京畿机密政司,虽说只有三品以上官员知晓,可每次从京畿派出便会给地方府衙带来不必要的惊慌,甚至会提醒某些人注意防备。所以微臣认为,可否让其暗中配合微臣此次出访?”

李旻笑了笑说道,“你说朕也考虑过,但朕以为若不提前告知他们,他们岂会留给你们破绽?

正所谓不做亏心事,便不会心生惧怕!对于他们而言,习惯了阴谋诡计,光明正大地被人打到门前怕是从来没有想过多的吧?

至于御阁那边最终如何去想,你大可不必顾虑。既然朕有心要做这件事,一定会给你足够的权力!”

高廉看向马车中那精致的木盒,里面可是放着汉唐皇帝的御赐金牌。有御赐金牌在手,就算借给地方主政官员一百个胆子,怕是也不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

觉察到马车停下,高廉拉开车帘问向护卫的御林军,“发生了什么事?”

“回高大人,咱们已经到了襄樊地界的关卡,大理寺的人正与他们交涉!一会儿便会放行!”

高廉见到前面马车之上的狄英从马车上跳下,这狄英年约二十五六,面冠如玉,气宇轩昂,身高八尺。见到队伍被阻挡后,狄英大步向着关卡走去。

“武刚!”

“属下在!”

“都多长时间了,还没搞定,是不是不想在野外露宿啊?”

关卡府兵见到狄英所穿官服后,纷纷行礼道,“卑职拜见大人!”

只见狄英微笑道,“你就是这关卡的守尉吧!”

“卑职正是!”

“既然你是这关卡守尉,便应该清楚,从京畿出来的官府车队,地方府衙的关卡是没有权力阻挡的吧?”

这名关卡守尉低头解释道,“这个卑职自然清楚,可是最近襄樊出现了亡命流寇,因此上面下了命令,所有进出襄樊的车队不论是谁必须接受盘查!”

狄英指了指高廉的马车,“奥!是嘛!那如果是陛下亲派的呢?”

关卡守尉见到那辆马车周围的护卫皆是清一色御林军,随后紧张道,“卑职不敢!”随后立刻让属下的人撤离路障,让他们进入襄樊官道。

被狄英当作御赐金牌,高廉不禁地笑了起来,这小子倒是会狐假虎威。方才听到襄樊出了亡命流寇,看来是那些人有所行动了,自己必须尽快入城见到洛阳王世子。

高廉他们的人马刚刚过去,便有人接到了他们进入襄樊的消息。

一处灯光昏暗的厅堂之中,七位带着兽首的黑袍人出现在厅堂之中,“楼主,京畿的人来了!”

“来到还真是时候!西北的事情处理干净了没有!”

“回楼主,因为洛阳王防护严密,咱们的人没有办法进入其中,所以”

“江堂主?你这话什么事意思?难不成你想让楼主亲自派人帮你处理?”

“云中鹤!江堂主只是说尚未得手而已!想要在咱们汉唐十大高手中迅速地处理掉叛徒,您觉得这现实吗?”

“醉仙翁?听你的意思,咱们难道要坐以待毙等着那个阎王来找咱们不成?”

“好了,明护法!不要再说了!大家今日相聚于此,不是来吵架的,把脾气都压一压!”

“是,楼主!”

第四十八章金麟虎牙(二)

车队进入襄樊后,襄樊府兵引领进驻官驿,狄英要来坐骑,翻身上马带领自己辟邪前往襄樊府衙。

府衙府兵见到所来人马后,本想阻拦下这些擅闯府衙的不速之客。可当看清楚领头之人的官服后,所有府兵纷纷后撤为领头之人让开一条通道。

狄英坐于府衙内堂之内,让人叫来府衙之中所有人员,进行一一盘查,顺便进行笔录。所有人员笔录写完后,属下将笔录交于狄英过目。

狄英手持毛笔,让人找来白纸,一边翻阅笔录,一边摘要出笔录中单重要信息。

“海梁!”

“属下在!”

“你去把这几个人给我抓起来!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从这几个人的口中得到我写下的这些!”

海梁接过狄英写下纸张,恭敬地会回答道,“属下明白!但是这里是襄樊府衙!不是咱们的大理寺,如若被他人知道咱们私审疑犯!一定会落人把柄!”

狄英面色平静地地说道,“我等是奉旨查案,必要之时当需要非常手段!谁若敢口出闲言,尽可缉捕关入府牢之中!”

“是!属下这就去将这几个疑犯关押起来!”

下属离去后,狄英起身来到幽禁刘铄的的厢房,仔细地搜查起来。坐在椅凳上,狄英开始根据厢房之中场景,试图模拟当时发生的事情。想明白之后,狄英走出厢房重新关上房门。

襄樊官驿之内,狄英来到高廉所住厢院中,与高廉会面。

高廉将自己的整理好多手册交给狄英,狄英只是收下并未打开查看。见狄英并未打开,高廉只是笑了笑,显然狄英这个查案能手已经在府衙那边查到了自己想要的。

这次来到襄樊,前期还是要以高廉为主,何况狄英在官职品阶上要比高廉要低上半级,更不能过于目中无人。

二人接下来相互谈论了各自对于襄樊目前情况的看法,“下官可以断定刘铄的是遭人毒手,能做出谋杀朝廷三品要员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若是所料不差,必然跟那些家伙有所关联!

高大人,您难道还想与之周旋后再做打算?”

高廉怎会不清楚狄英这些话的意思,说道,“狄大人,这可不是你们大理寺缉捕要犯!我等是奉皇命前来,自然不能鲁莽行事!其中厉害关系,在你离京之时,应该有所了解!难不成狄大人,从一开始就希望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做?”

狄英将手册放在案几之上,回应道,“不瞒高大人,下官心中确实有这种想法!所以下官才前来与高大人商议一下!”

听到狄英直接将心中之话说出,高廉便猜到了这一刻的迟早都会发生,只是没想到这一刻回来的如此早,“狄大人,这才来襄樊第一日,你就这般心急!当真是给本官出难题啊!”

狄英拱手致歉道,“并非下官有意为之,刘铄之事已发生十数日,若不尽快将案件查个水落石出,所有线索都会在短时间断掉!还望高大人见谅!”

高廉叹息道,“事有缓急,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本官明白!既然狄大人有意如此,那便按照狄大人的意思去做吧!”

高廉此话一出,反倒是让狄英有些意外,没想到高廉居然会同意!看来高廉并没有他人口中那般倔,尤其是方才那一句话,倒是更符合狄英的胃口。

拜别高廉之后,狄英回到自己的厢院,换上与武服,与海梁从后门一同出了官驿。

李玄晟所住府宅中叶秋烽的厢院,狄英与海梁翻墙从屋顶进入,只见厢房房门打开,屋内灯火通明。

狄英从屋顶跃下,敲门听到叶秋烽的声音后,进入厢房正堂之中。

见到再熟悉不过面容,狄英冲叶秋烽躬身行礼道,“狄英见过大哥!”

叶秋烽指了指座位,狄英坐下后,叶秋烽将温好的酒倒给狄英一杯,“天凉喝一杯暖暖身子!”

将酒水一饮而尽,狄英发下酒杯,看向叶秋烽,“大哥,你怎么会猜到我今夜回来?”

叶秋烽轻笑道,“你是我一手教出来的!我岂会不会知道你的脾气!说吧,想从我这里打听些什么?”

“还是大哥爽快!那小弟便直说了吧!我查过关于刘铄的卷宗,还顺道查了查关于淮南商会三位掌柜的卷宗!我便去牢中看了看发现淮南商会二掌柜!虽然他神志不清,但我还是从他那里知道了我想知道的信息!只是让小弟意外的是,大哥居然会参与其中!”

叶秋烽略微皱了皱眉,忍不住笑道,“哎,我本以为我做够好了!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

狄英拱手作揖正色道,“大哥,你我是兄弟,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便是!”

狄英让海梁退下,关上房门。

“大哥,说吧!”

叶秋烽随即说道,“陛下名义上是派你们二人前来襄樊查办刘铄的案件,实际上知道内情的人都明白陛下意欲何为!

世子尚未成年,不足以担当重任。所以为兄希望你能帮他一把!算是为兄欠你一个人情!”

叶秋烽把话点破,狄英不是愚笨之人,很清楚叶秋烽的意思。叶秋烽是何许人也?当年可做到了天策军幕僚长的位子,辅助天策上将萧禹立下为人羡慕的丰功伟绩。看来此次襄樊公差不容乐观,不然叶秋烽不会轻易欠下承诺。

狄英点头道,“小弟明白!大哥放心好了,管他什么旧臣遗老,只要他们敢轻举妄动,我一定不会绕过他们!辟邪的剑可是从来不会失手的!”

感觉到狄英那凌厉的杀意,叶秋烽随即嘱咐道,“狄英!你还是小心一点为妙!这里毕竟不是京畿,有些时候大意不得!”

“大哥教训的是!是小弟疏忽了!”

叶秋烽将温好酒再次给狄英满上,“你也不需要过分担忧!世子这边还有我!如果你那里有什么需要,随时跟我说一声,我会让人前去帮你!”

“嗯,小弟明白!还有,大哥,您去过泉江了?”

叶秋烽叹气道,“去过啦!他们过的只能算是刚好温饱而已!”

见到叶秋烽黯然神伤,狄英劝解道,“当年又不是大哥您的错!是他们之间妥协的结果!何况当年您也浴血奋战疆场身受重伤,还被关进典狱司十数年,难道这还不够嘛?凭什么将那些莫须有的罪责全部拦在自己的身上?”

“所以我需要一次偿还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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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意外

“驾!驾!驾!”

李玄晟骑着追风冲在最前方,后面跟随着魏然与顾北,还有八名换成常服的涪陵骑兵。

在官道的一处歇脚茶舍处停下,众人进入其中歇息。大约一刻过去后,这处官道之上居然来了一行护镖队伍。十辆马车载着货物缓缓行驶,应该是所载货物太沉的缘故,马车在行驶的时候发出吱吱的声响,道路之上都被压出清晰的轮印。

跟随在镖头身旁的年轻镖师冲身后的队伍说道,“弟兄们,总镖头说了停下休息一下!”

听到年轻镖师的喊声,众人随即停下,留下一部分人守在车队之中,其余人前往茶舍之中,面积不大茶舍进入十多人后,明显觉得拥挤起来。

其中一位镖师对经营茶舍的老翁说道,“掌柜的,茶壶和茶碗借用一下!”

取出茶壶和茶碗,老翁笑呵呵地说道,“尽管用,不够我再去一些!”

刚才传话的年轻镖师来到老翁跟前,取出银两嘱咐道,“掌柜的,给我们准备些饭菜!我们吃饱后还要继续赶路,劳烦掌柜能快一些!”

“好!我这就去给们准备!”

李玄晟他们坐在最外侧,吃着茶点,别看李玄晟等人所穿衣物皆为普通质地,但在裁剪做工上还是有别于真正的平民百姓。注意到李玄晟等人时,年轻镖师下意识的紧张起来。

坐到自己的座位时,对为首中年总镖头悄声说道,“师叔!你看那边!”

中年镖头摆手道,“不用担心,他们没有敌意!”

听到自己师叔说过后,年轻镖师紧绷的神经顿时轻松了下来。

“师叔,咱们到隋申还有两个时辰的路程!这次押镖过后,若无要事,我想回一趟乡下?”

中年镖头应声道,“这次走镖已经出来三个多月,况且你内人马上临盆,你不说,我也会让你回去的,当然回隋申我还会给你备份大礼!”

年轻镖师笑道,“我替她们谢过师叔!”

这群镖师吃过饭后马上动身离开茶舍,李玄晟等人坐在茶舍之中,享受着难得午后时光。

魏然走出茶舍,来到水井旁,从水桶中舀出水,洗了把脸,立刻清醒了许多。空中传来一声鹰唳,追风发出呼鸣的声音,一头黑羽鹰隼闪动着翅膀,落在追风的马鞍之上,魏然拆下绑在黑羽鹰隼腿上信,看过后冲茶舍内的李玄晟说道,“少爷?王朝来信说,那边他已经能安排了!咱们什么时候动身去隋申?”

李玄晟睁开双眼,敲醒还在熟睡的顾北,顾北双眼迷蒙张开,“干嘛啊!让人家再睡会!”

李玄晟用力弹了一下顾北的额头,“你个懒虫!赶紧付钱,咱们要出发啦!”

顾北不情愿地“奥”了一声,付完钱跟李玄晟等人一同离开。

“师叔!这些人不好对付啊!”

“阿笙!我一会把剩余的弟兄聚到一起,给你掩护,你找机会杀出去!”

“啊!那师叔你怎么办?”

镖头将一个包裹交给被称为阿笙的镖师,“阿笙,这东西你拿好!回到隋申交给尉迟大人!”

推开阿笙,镖头大喊一声,“弟兄们,都来我这里!”

原本押镖的镖师此刻正被人五十几名黑衣人围困,听到镖头的喊声后,剩余镖师立即来到镖头声旁,“弟兄们,跟我杀!”

镖头率先冲在最前方,手中双刀凌风舞动,如快刀斩乱麻,率先打开缺口,阿笙趁机骑马飞奔逃出。

镖师一个接一个倒下后,与镖头过招的黑衣人首领一脚踢在镖头的肩头,镖头身型后仰,黑衣人首领手中横刀飞快刺出,贯穿镖头的胸口,镖头双目圆睁,惊讶道,“原来是你!”

李玄晟等人策马赶到之时,发现了官道之上的押镖队伍长。只不过眼前的的押镖队伍皆横死于官道之上,队伍中的箱子全部被打开。李玄晟策马上前,看到箱子之内全部都是奇形怪状的石头。

这些石头造型奇异绝不是人工雕刻而出,想到一处盛产怪石的地方后,李玄晟翻身下马看到了一眼箱子左下方的刻印,归峡荆门甘氏!

魏然喊道,“少爷!这里还有个活的!”

来到魏然跟前,李玄晟看到了身受重伤的镖头,镖头胸口处插着一柄刀,镖头嘴巴微张,手指在地上写字,只是这字连一半都没写完,便断了气。

轰轰的马蹄声响起,李玄晟见到一队府兵人马正向自己这边冲来。不用李玄晟猜也知道,这些府兵是属于隋申府衙。

赶来的府兵都尉见到李玄晟等人后,拔刀喝斥道,“尔等宵小之徒,还不束手就擒!”

李玄晟听到这句话,嘴角一歪,心道,“这是哪来的白痴啊!没脑子吗?”

魏然可不是李玄晟,听到这都尉如此没脑子的话,指向府兵都尉喊道,“这位官爷,你老真是慧眼识珠啊!居然能看出我们是宵小之徒?”

府兵都尉一时飘然,笑道,“哼,你们也不瞧瞧这是哪里?弟兄们,告诉他们,我魏大同是何许人也?”

只听到魏大同身后府兵齐声喊道,“英武不凡,锄强扶弱,盖世豪杰出,隋申府衙都尉魏大同!”

魏大同双手叉腰哈哈大笑,“宵小之徒们,听清楚了没,今儿遇见我魏大同算你们倒霉,识相的速速投降,免得身首异处!”

李玄晟叹了叹气,虽然不知道隋申通判尉迟运是个怎样的官,但是单凭这饭桶手下,便可以断定尉迟运也好不到哪里去!

阿笙策马疾驰而来,见到是李玄晟等人后,对魏大同说道,“都尉大人,不是他们!是一群黑衣人!”

魏大同顿时尴尬无比,故意嗯嗯了两声,冲身后的府兵喊道,“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去查验现场!”

阿笙快步来到镖头的身旁,趴在地上泣声道,“师叔!是阿笙没用!来晚了!”

魏大同拍了拍阿笙的肩膀,劝解道,“黄兄弟,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详查到底,抓捕这些目无王法的悍匪,以祭奠刘镖头在天之灵。”

见到魏大同义正言辞的模样,李玄晟差点没笑了出来,确认此事与自己一行人无关后,魏大同便让李玄晟等人先行离去。

李玄晟策马远去,回头看了一眼隋申府兵,立即加速向着隋申赶去。

第五十章西山居

来到隋申主城,李玄晟等人前往约定好的客栈。王朝见到李玄晟众人到达,引领他们前往入住的客房。

进入客房,王朝关上房门,李玄晟问向王朝,“近来可查到什么?”王朝闻言回答道,“按照叶先生的意思,我与下属一直监视着府衙那边,最近只有尉迟家的少家主来过,而且走时脸色十分难看!想来是那尉迟运与其发生过争执!尉迟运去了一次隋申的西山居,在哪里待了三天,他回来之后府兵在府衙周边的巡视力度比往常增加了数倍,属下认为尉迟运一定收到了什么风吹草动!”

“西山居?那是什么地方?”

“回世子,那里曾是一位道人羽化成仙的道观!在隋申主城西北二十里之外的西山上!”

李玄晟眼睛微眯,说道,“他去西山居,你一定也跟了过去!他在那边究竟做了什么?”

“世子,尉迟运本就是修道之人,他去那里的几日都是与道观道长讨论道法!并未做过其他事情!”

李玄晟笑了笑,他可不认为尉迟运是为了谈论道法去什么西山居。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缘由!反正自己已经到了隋申,不如也去参观一下那西山居。看看这尉迟运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王朝!去西山居对入道观者,可以什么要求?”

“回世子,这倒是没有什么要求!只是西山居每日只对外开放仅有三个时辰!至于入住,若是没有得到观主的首肯,外人是不能入住道观的!”

李玄晟轻声说道,“这倒是有点意思!”

隋申西山周围山清水秀景色怡人,溪流自山顶流下,清澈见底。一座古朴的道观坐落其中,一丈宽的石阶蜿蜒曲折直达道观院门。

李玄晟身旁跟着王朝与顾北,其余人马全部留在了客栈。来到道观之内,见到道观中的道士都在中殿之中清理卫生。

一位道童见到李玄晟三人准备走入中殿,急忙走上前行礼制止道,“三位施主,三清殿今日要除尘换尊上法袍!不允外人进殿,还请三位到偏殿祈愿!”

李玄晟随即回应道,“奥!多谢!”

李玄晟等人只好来到偏殿之中,这偏殿只有一尊道家雕像,乃是道家三清之一的元始天尊。天尊像下,一位衣着道袍的道长正旁坐闭目安神修行。

忽然李玄晟闻道一股奇异香味,只是这香味之中还有一股其他的味道,好像在哪里闻到过,可又一时半会儿记不起来!

一位道士从殿外走进,来到那位打坐的道长身旁,“师叔!师傅他老人家说有事相商,请您过去!”

当这道长回复时,李玄晟不由得愣住,尤其是当这位道长起身转过身时,李玄晟方才见到了这位道长的真容。鹅蛋俏脸,黛眉丹目,年纪大约在二十三四上下,这哪是道长啊,根本就是个姿色不俗的道姑嘛!

二人走后,李玄晟看向王朝,“这个道姑你可见过?”

“见过,尉迟运前些时日来这里之时,便是这位道姑接待的他!”

李玄晟轻笑道,“我说尉迟运为何会无缘无故到此地讨论道法呢,如此看来还真是西山藏娇啊!”

李玄晟想要说什么,王朝自然再清楚不过,何况他还亲眼见到了那尉迟运与那位道姑发生了什么!见到身后的顾北没了踪影,王朝看向李玄晟,只见李玄晟嘘声道,“既然碰巧遇到了,怎么也得查一查!咱们继续逛逛这西山居,看看还有什么景色可看!”

顾北暗中跟随那位道姑来到道观后山的厢院处,领路道士退下后,年轻道姑敲门进入厢房之内。顾北跳上房顶,又从房顶跳到后窗,紧贴墙壁听着房内声音!

房内一个男人声音响起,这声音有气无力,好像病入膏肓之人所发出的声音,“星妹!给我药!”

道姑不知道将什么扔在地上,“噗通”一声,虚弱的中年道长从卧榻上扑下,用力爬到被散在地上的粉末,用舌头添入口中,道姑将一杯温酒放在这中年道长的眼前,中年道长握住酒杯将酒水一饮而尽。

中年道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全身仿佛猛然紧绷,一口浊气从胸中排出,原本虚弱的身子在此刻恢复如初。

道姑劝解道,“大哥!你要是再继续服用这逍遥散,不但多年修行毁于一旦,甚是还会死的!”

中年道长长叹一声,“我又何尝不知呢!不是为兄不想戒掉,只是为兄实在无法抗拒!不然也不会委屈你去做那种事情!都是为兄不好!”

道姑想到发生的那些事,面色忽然变得阴沉,“大哥,休要再提这事情!只要大哥您没事,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中年道长伸手摸向道姑的脸颊,眼中尽是浓浓的深情爱意,胸中燃起热火引遍全身。

顾北看到屋内发生的事情,顿时脸庞通红,“噌”一下,窜上房顶从这厢院之内离去。

听到顾北所说之事后,李玄晟跟王朝对视一眼,“看来这尉迟运手上有不干净的东西啊!王朝!”

“世子,有何吩咐!”

李玄晟眉头一蹙,沉声道,“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这件事魏然应该跟你提到过!眼下不知道府兵将那些石头放在了何处!回去之后,你立即去调查一番!”

王朝躬身应声道,“是!”

三人离开西山居,在回去的路上,顾北一直默不作声,李玄晟问道,“顾北!从方才下山到现在你一直没说话,想什么呢?”

顾北可不想让李玄晟知道自己看到了那种事情,冷哼道,“本姑娘今日心情不太好!不想说话还不行吗?”

见到顾北那故作高冷的模样,李玄晟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用顾北说,李玄晟也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何况顾北这看似杀伐果断的主,还是个少不经事的黄花大闺女。

李玄晟勒紧缰绳喊了一声,“驾!”追风四蹄加速狂奔,瞬间不见了踪影。

顾北嘟嘴说道,“哼,下次再让我做这种事,我绝对饶不了你!”

第五十一章逍遥散(一)

隋申府衙库院之中存放着镖师护送的货物,货物皆被贴上了封条。魏大同巡视过时经过这里,见到看书库院的府兵在打瞌睡,上去就是一人一巴掌,冲看守府衙库院的府兵呵斥道,“你们看你们这副德性,这太阳才刚下山!都给我打起精神来,知不知道!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保不了你们!”

“是!魏都尉!”

魏大同随后转身离去,来到府衙内院,见到隋申的岳掌柜一脸怒气地迎面走来,想来是跟自己的上司讨要货物不成吧。

魏大同故意讥讽道,“吆!岳掌柜,这是谁惹到您老了?”

岳掌柜拱手行礼道,“魏都尉你何必明知故问呢?”

魏大同讪讪笑道,“岳掌柜啊!不是我说你,你来府衙张口闭口就问我们大人要货物,府衙出人出力将你的货物保了下来!您总得表示一下啊!对不对!”

不用魏大同说出这些话,岳掌柜也知道这些道道。可惜今儿尉迟运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居然不吃自己这一套,还把自己拿来的银两如数奉还。岳掌柜都有些好奇,尉迟运莫不是洗心革面重新做官了!

见到岳掌柜没有反应,魏大同眉毛轻挑,笑道,“岳掌柜,忘了告诉你,襄樊来了监察御史,所以这谢礼您不能如此明目张胆啊!”

岳掌柜心领神会,笑道,“多谢魏都尉提醒,我府上新买了几名舞姬,姿色不凡,那水嫩的肌肤都能掐出水来!不知道魏都尉今夜能否赏脸到府上一聚!”

魏大同拍了拍岳掌柜的肩头,轻声道,“岳掌柜啊,这吃饭我看就算了,在下最近手头有些紧,还望岳掌柜帮个小忙!”

岳掌柜点头笑道,“那是自然!在下还有事要处理,就不打扰魏都尉交差了!告辞!”

交过差事后,换回常服的魏大同,哼着小曲儿走在回家的路上。正当魏大同准备敲开家门时,魏大同感觉到眼前一黑,随后倒在了地上。

看到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的魏大同,其中一个黑衣人急切道,“姑娘!你是不是下手狠了点!要是打死了怎么办?”

个子矮点的黑衣人笑道,“我知道轻重,放心好啦!咱们回去吧!免得让少爷等急了!”

“奥!”各自高的黑衣人将魏大同扛在肩头,二人一同消失在拐角处的巷子中。

见到魏大同忽然出现在眼前,看守库院的府兵惊奇道,“魏都尉!你不是交差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魏大同指向库院府兵,“我是不放心!才特意跟大人说一声,今夜过来看一眼!这可是那岳老头的心疼肉!一旦出了什么事,答应给咱们的酬金可是要打水漂的!知不知道!”

库院府兵惊喜道,“酬金?都尉,咱们还有酬金啊!”

魏大同不耐烦地挥手说道,“给我开门,我进去瞅瞅!你们给我守好!”

进入库院之中,魏大同将封条拆开,取出凿子从那些怪石上敲下小块,藏在怀中。处理妥当后,魏大同走出库房,夸赞了一下看守府兵,转身离去。

在街坊的一条街道之中,魏大同将自己取出的石块交给两个黑衣人,“这是你们要的!现在可以答应给我解药了吧!”

个子矮点的黑衣人伸出手臂,一条红冠黑蛇正向着魏大同吐着蛇信子,“让它咬一口,你的毒便会解掉!”

看到红冠黑蛇蛇信子吐到自己脸上,魏大同双脚一软,翻了个白眼,直接被吓昏了过去!

黑衣人顿时无语,一脚踢在魏大同的脸上,“我去,这胆子还能再小点嘛?对不对,魏然!”

只见高个黑衣人吓得后退三步,挥着双手道,“顾姑娘!你拿这东西离我远点!我怕!”

这两个黑衣人自然是李玄晟派出的魏然和顾北!

李玄晟拿着这几块石头观察道,“那怪他们押送这些石头,原来还真是让我猜到了!”

顾北好奇道,“这些石头是什么?”

“是制作五石散的材料!”

王朝听到李玄晟说出五石散三个字时,不禁惊讶道,“这五石散可是朝廷命令禁止的!我记得所有制作五石散的原料全部由官府管制,他们怎么会弄到?”

李玄晟将石头收起来,放在锦囊之中,说道,“怎么会得到!这还不简单,矿石虽名义上禁止买卖,但并不妨碍有些人私下交易,哪怕被抓到,最多是交些罚金而已!只要能用钱解决的问题,这都不是问题!

魏然,明日你便把这锦囊送去姑苏!给殷老看一下,如果可以的话,请他老人家配出能解除五石散药性的解药来。”

魏然接过锦囊,“嗯!”

“王朝!”

“世子有何吩咐?”

“你对隋申熟悉,那个岳掌柜的底细应该了解吧!”

“回世子,这岳掌柜在隋申倒是算的上最大的商贾。他手下产业遍布荆州各州府,另外他的前夫人还是尉迟家现任家主的庶女!”

李玄晟随即笑道,“既然他跟尉迟运是一家人,那这些石药最多几日后便会归还他!等他将五石散制作出后,咱们在行动!”

王朝好奇道,“世子,就靠咱们几个人能行吗?”

“只是搞破坏,不需要太多人!给他们制造些混乱,咱们趁乱去查一查!我就不相信这岳府上没有关于尉迟家的把柄!”

“是,属下明白!”

“时辰不早了,都去休息吧!”

众人离去后,李玄晟换上夜行衣,打开窗户,蹭蹭跳上房顶,向着隋申府衙赶去。

来到尉迟达的书房,李玄晟听到尉迟达书房中传出说话声音,“这是楼主的指示!还望尉迟大人早做决定!”

“既然是楼主的命令,我尉迟运自然不会拒绝!可眼下唐州那边盯着我这里太紧,还望信使大人转告护法,多给在下一些时日!”

“嗯!什么人?”

尉迟运书房冲出一个精瘦的中年男子,跃上房顶,去追李玄晟,双掌袭来,李玄晟转身双拳回敬,二人在房顶之上过招数十招,引来府衙府兵。

李玄晟见势不妙,脚下生风准备离开,“想跑?”

只见中年男子双掌如奔雷,掌风残影轰出,李玄晟身形连续转动,右拳如电砸向中年男子双掌出击的间隙。中年男子急忙回防,李玄晟双脚踢出,趁势跃出数丈之外。

中年男子见李玄晟逃走,忍不住说道,“好功夫!”

第五十二章逍遥散(二)

尉迟运从厢房中踱步而出,躬身向中年男子谢道,“多谢信使大人!”

见到尉迟运紧张的模样,信使宽慰道,“尉迟大人,不必惊慌。此人武艺在我之上,想来那人没有敌意,不然方才他便会取走你的性命!”

尉迟运心中更加惊恐,“啊?这,虽然那贼人今日无意如此,可难保以后不会啊!还望信使大人救我!”

“尉迟大人,莫要失了分寸,回去后我会立刻上报给楼主,让楼主派出贪狼追查!”

尉迟运再次行礼道,“有劳信使大人!”

信使嘱咐道,“尉迟大人,您手里应该还有能人吧!我离开之后,还望你让他前来保护你的安全。”

信使虽没有明说,却如同一记重锤锤在了尉迟运的心口上,这逍遥楼果然非寻常势力!居然知道自己暗中的底牌,倒是自己小觑了他们。

“在下明白!希望信使大人回去,能传回好消息!”

信使“嗯”了一声,随后跃上房顶离去。

李玄晟从隋申府衙离开,回客栈的路上正巧遇到了躲在暗处的顾北。

“你怎么也跟来了?”

顾北不满道,“这么有意思的事都不找我一起!看来我得写写寄到云南去!让圣女大人好好说说你!”

李玄晟瞅向顾北,调侃道,“我是洛阳王世子,她是云南的圣女,根本就八竿子打不到。你觉得你告诉她,有用吗?再说,她未来是要嫁给云南王的!”

二人并肩而行,顾北低声道,“圣女是要嫁给云南王!但那仅仅是名义上的仪式!你难道不知道嘛?”

李玄晟好奇地看向顾北,“你很少提起她,是不是云南那边发生了什么?”

“没有,我只是随意提起!看看你心里还有没有圣女大人而已!”

李玄晟没有说话,一路沉默直到回到客栈,李玄晟方才说了一句,“哪怕明月一直照着东去的江水,却不代表流水懂得明月的阴晴圆缺!”

顾北眨了眨眼睛,压根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嘿嘿笑道,“我只听师傅说过清风拂山岗,明月照大江!”

别看顾北聪明伶俐,但她在某一方面直接缺乏生活实践。人家一句寄情话,被她这么一搞,都成了什么跟什么,李玄晟心中哀叹放弃解释。

魏然到达姑苏渡口后,马不停蹄地去往卧龙书院,看到浮现在眼前那熟悉的卧龙书院时,魏然心中感慨万千。

一别三年,想当初从这里离开时,自己还是个只知数日子的混混。经过三年从军锻炼,如今的自己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去往殷思邈别院的路上,魏然见到了自己的授业恩师徐兆龙,躬身行礼道,“学生见过徐老!”

徐兆龙仔细打量着身高八尺,体型彪悍的青年,说道,“你是!”

魏然抬起头,激动道,“魏然!”

徐兆龙想起三年前从卧龙书院离去的魏然,摸着自己的胡须笑道,“三年未见,你都长成这样啦!不错!看来平日里没有偷懒!对了,你不是在涪陵?怎么会来这儿?”

魏然便将此行目的等一些琐事全部告知了徐兆龙,徐兆龙了解之后,说道,“既然你有要事在身,便赶紧去找殷老吧!我听说这几日他要出远门!事情处理完后,来我这里咱们再叙叙旧!”

拜别徐兆龙后,魏然找到了殷思邈,殷思邈知晓后,将锦囊中的药石取出,大约一刻后,叹息道,“果然还是小瞧了他们!居然还是将这药方给配好了!这件事我会处理,只不过需要你在书院等上三日!”

“学生明白,一切听殷老安排!”

接到殷思邈传来的消息,诸葛辉放下手中的书籍,来到殷思邈的药庐。

“大师兄!我来了!”

殷思邈的声音从药庐的丹药房中传出,“茶水已煮好!你自己倒吧!”

诸葛辉坐下,将茶水倒入杯中,不一会儿殷思邈从丹药房中走出,手中拿着一张草纸,草纸上放着如盐粒一般的白色颗粒。

“大师兄!你找我有何事?”

“师弟!你猜猜这是何物!”

诸葛辉拈起少许颗粒放在鼻子前嗅了嗅,“味道倒是奇特,怎么会有一股香味!”

殷思邈将一株花草放在茶桌上,“是这蛾烟花!这花虽是极其罕见的植物,但由于本身并不具备药性!一般人根本不知晓此花的用途!蛾烟本无香,再遇到白英石一同炼制后产生了香味!

前朝之时,常被宫内贵人用来熏衣。可后来不知道是谁将它用来五石散中,还引起了一场宫廷动乱,便被当时的天子下令将其记载全部去除。”

诸葛辉惊奇道,“这难不成是您说过的洛水香?”

“没错,正是洛水香!只不过在逍遥楼它被称为逍遥散。师弟,关于逍遥楼的事情,你比我更清楚。眼下襄樊发生事情想必你也早有耳闻,师兄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诸葛辉与殷思邈对视,颇有些为难的说道,“大师兄,您从来不参与江湖之事,这次为何有了兴致?”

殷思邈收起炼制完成的逍遥散,扔进火炉之中,诸葛辉看了一眼被火焰包裹的逍遥散,这一点儿逍遥散在外可是能卖出百两。居然如此轻易毁掉,想来殷思邈是真的生气了。

殷思邈嗔怪道,“小师弟!有些事为兄并非不知晓,只是念在往日情谊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无论何事总要有个度吧!”

“大师兄,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既然师兄想听一听我的意见,那小弟恭敬不如从命。

荆州之地的地方官衙商贾,出自卧龙书院的门生十占六七,彼此联合经营方才有了今日成就,卧龙书院声望在荆楚之地更是无人能及。

这所带来的影响,自然引起了逍遥楼的不满。虽然逍遥楼早已不属于皇室,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导致我们与逍遥楼之间彼此倾轧矛盾不断!

地方主政官员接连被逍遥楼掌控,卧龙书院的声望受到严重的损伤。所以我才让人在暗中做了手脚。”

殷思邈叹了叹气,斥责道,“师弟啊,你平日里稳重谨慎,到这件事上怎么就如此糊涂呢?仅仅为了徒有的虚名,甚至不惜将逍遥散摆上了台面。你知不知道你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最终会带来什么后果啊!”

“大师兄,您放心,所有计划我都已安排妥当!甚至是逍遥楼内也有咱们的人,哪怕是狄英这小子再如何明察秋毫,也绝对不会发现我们参与其中!”

殷思邈指向诸葛辉,“罢了!卧龙书院是你当家,你说了算!但是你一定要记住,切记不要造成太多无谓的杀戮。”

“是,师兄!”

第五十三章灵州战事(一)

塞北飞雪飘飘,贺兰北部灵州城好似隐藏于大雪之中的狰狞野兽,正安静地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灵州城墙之上,北门守城校尉带领手下的亲卫,正巡视着周边城防。

一骑斥候策马从北方疾驰而来,来到城门之下喊道,“郭校尉,有敌袭,速开城门!”

郭校尉飞快地走下城墙,冲进入的斥候问道,“敌军距离城池还有多远?人马多少?从属何部?”

“最多还有不到半日的路程,人马大约在五万人左右,随行的还有大量攻城器械!看旗子是北国阿尔泰与呼延部的联军。”

因为面部有面甲,斥候没法看到郭校尉的表情,郭校尉想了一会儿后,说道,“立即派出信使通知贺兰的洛阳王!”

“是!”

信使出城后,城中号角声和战备鼓声随即响起,城中军队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并未出现混乱的迹象。显然这领兵之人颇有练兵的手段。

郭校尉站在城墙之上,摘下面甲,露出那硬朗的面庞,此人正是李玄晟在卧龙书院时的师兄郭福。郭福是他的化名,他本名叫做郭子仪,出身于华州郭家,郭家本为汉唐将门,因此自卧龙书院结业之后,他便入军来到了贺兰。

郭子仪望向北方,神情看似轻松,喃喃自语道,“希望洛阳王能及时赶来!”

“报!”

贺兰城府兵衙,天策传令兵快步地跑到议事堂,跪地说道,“启禀洛阳王,灵州来报,北国阿尔泰与呼延联军发兵五万已然越境至我汉唐境内!”

议事堂的其他部将听到消息后,一同看向洛阳王李青,李青随即看了看地图,问向一副武将装扮的四十岁左右文士,“剑秋!说说你的看法!”

房剑秋回答道,“虽说是两方兵马,但依我看还是以呼延部为主,呼延部虽骑战骁勇,攻城却不擅长。王爷,如今塞北滴水成冰,根本不适合大军攻城。

所以属下认为,他们出兵显然不是冲着咱们这边赶来,而是远在西北千里之外的多兰。”

一位面容刚毅,体型壮硕副将拱手说道,“王爷,末将认为剑秋所说虽合理,但北方来敌也不能视而不见。何况灵州守军仅有四千人马,若是他们强行攻城,怕是灵州守军撑不了多久!”

房剑秋淡然道,“灵州城本就是个可有可无的棋子,它的位置只不过是咱们与呼延部的缓冲地域。难不成徐将军以为他们灵州守军会誓死守城不成?”

洛阳王李青正色道,“以前或许不会,眼下一定会!徐岩!”

“末将在!”

“你率领你的左营人马立即赶往灵州城,哪怕他们不打算攻城,可如此随意越境入我汉唐,藐视我汉唐威严,总要留下些什么吧!”

“末将领命!”

“剑秋!”

“属下在!”

“书信给大夏,让他们提防一下多兰那边!本王可不想失信于人!”

“属下明白!”

魏然离开殷思邈的别院,去姑苏城中买了些酒食,又回来了卧龙书院,来到徐兆龙的住处。

徐兆龙早已摆好了酒菜等候着魏然的到来,见到魏然大包小包的酒食,徐兆龙欣然接受放在一旁,“你这大鱼大肉,莫不是还以为为师还是你们年轻人?”

魏然讪讪笑了起来,“哈哈,先生您老当益壮,不似年轻人,更胜年轻人!先生您尽管放心,我买的都是城中鱼肆亓老板那里的!他的口碑您老总该信得过吧!”

徐兆龙拆开酒封,用竹舀将酒水打出倒入酒壶之中温好。

徐兆龙将温好的酒水倒入酒碗之中,“这是刘怀墉送我的酒,你也尝尝味道如何!”

魏然端起酒碗,喝了一口,如冰霜直入咽喉,酒水化开之后,口中居然有股甘甜,全身气血翻腾,使人精气神为之一振。

魏然随后将整碗酒水喝下,爽朗道,“好酒!先生这是什么酒?”

徐兆龙为魏然倒满酒,说道,“是殷老为刘怀墉配置的养生酒,用来补精养神滋脉活血,对习武之人而言算的上一种补药。你若是想要,我这还有几坛,送你一坛便是!”

魏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酒是刘老送个您的,我怎么好意思收呢?”

“你我师徒多年,师傅我也未曾送你什么!一坛药酒我还是送的起!何况你也到了瓶颈,总得稳固好进入一步吧!”

魏然家室不算太好,自然不能跟李玄晟这种身份的人比较,他已经进入二流武,可总是稳定不住,碍于面子,他不能直接跟李玄晟提起,只好一直将此事埋在心中。

何况罗易早在南诏之时便进入了二流武,作为同时进入卧龙书院的门生,魏然心中难免有些急躁。

被徐兆龙看出后,魏然行礼道,“多谢先生!”

徐兆龙将魏然扶起,笑道,“谢我做什么?你个傻小子!自你们结业之后,武院便再没招生!你们是我最后的学生,我岂能置之不理!”

魏然听到徐兆龙此言一出,想到去武院时候没有见到一个门生,好奇道,“武院不再招生?为何?”

徐兆龙解释道,“因为前年朝廷下了旨令,以后关于武举之事,皆有地方府兵衙掌管,所有地方书院不得私立武院。好在掌院认为习文门生也需要修行武艺强身健体,把我留了下来,不然我早就告老还乡啦!”

魏然不禁感慨,想当年卧龙书院的武院是何等的荣耀加身。没想到衰败之时,居然连个赶到惋惜的人都没有。朝廷新皇登基,对地方政策的改变,看似无关紧要,实际上却是明升暗降!

“先生,您可有郭福的消息?”

徐兆龙想到前些时日郭福寄来的书信,说道,“他如今是贺兰灵州城昭武校尉,单凭资历来讲,算是你们几个当中最差的一个!”

知道郭福的消息,魏然心中大喜,“先生,如果不是我们三个跟了世子,怕是还不如郭福。何况是贺兰灵州城的六品军职,在那里可是真正意义上的手握兵权。”

郭福并非不天赋异禀的人,且还有些自己的小聪明,却并不妨碍徐兆龙对他的赏识,这几个学生之中唯一继承自己志向的怕是只有郭福自己吧。

“虽手握兵权,可贺兰毕竟是边境之地,一旦发生战事,他们首当其中,他能从最底层一步步坐到如今的位子,我也替他感到高兴。”

第五十四章灵州战事(二)

从空中俯视灵州地形,灵州城如同卡在山道中间的堡垒,除非攻下灵州城,不然呼延大军只能翻越高耸巍峨的贺兰山脉。

在距离灵州城大约七里的旷野,呼延大军主将让军队安营扎寨,所有攻城器械开始例行检查,随后用牛皮帷帐盖起,在用木桩固定好。

最让诧异的反倒是呼延大军中数百士兵正在大军前方挖壕沟,堆起自己的防御阵势。主帅军帐中,主帅呼延善端坐于正位之上,两大万骑长分坐两侧,左手是左路万骑长哥舒步,右手边则是右路万骑长贺鲁。

呼延善年约三十岁,是呼延部大汗呼延觉的大儿子,剑眉鹰鼻身型魁梧,灰狼皮裘之下是呼延狼牙军的黑霜甲胄。

哥舒步五十左右,发须黑白相间,面阔脸平。相对于他对面体格比自己状出一倍的络腮贺鲁,他哥舒步的确不算是标准的呼延男子。

呼延善将地图展开,向哥舒步问道,“哥舒老师,按照明尊的旨意,我们既已到达灵州城,为何不选择直接攻城?要是贺兰的汉唐援军赶到,咱们不是错失了先机?”

哥舒步解释道,“军帅,我军长途跋涉赶至,将士们都已是身心俱疲。如今大雪将至,我军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占优。贸然行动必将影响我军士气!”

一旁的贺鲁大笑道,“哥舒老师,您就爱往坏处想!这还未开战,便矮人一等,若是让汉唐军知晓此事,您塞北孤狼的名号岂不成了他们耻笑的对象!”

呼延善看了一眼目无尊长的贺鲁,斥责道,“贺鲁,老师这是未雨绸缪提前做好准备!你莫不是以为攻城战是草原冲锋陷阵?”

别看贺鲁比呼延善年长几岁,但在呼延善面前,人称呼延狂人的贺鲁也只能毕恭毕敬地致歉道,“哥舒老师,是我说话唐突,还望哥舒老师您不要生气!”

哥舒步反倒是没有介意,笑道,“这次出征本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攻城战,大家各抒己见,也是没什么的!眼下就得看这场大雪要何时停啦!”

呼延善低声道,“也不知道王叔他们能不能拿下多兰!”

贺鲁冲呼延善得意地笑道,“有明尊指引,王爷必定会踏破多兰!到时候北国的狗腿子还不得乖乖地供咱们驱使!”

哥舒步提醒道,“贺鲁,眼下北国还是咱们的盟军,切莫出言不逊!”

贺鲁冷嘲热讽道,“哥舒老师,身为盟军,我自然要尊敬他们!倒是哥舒老师,最近听闻北国阿尔泰已经打下大宛东部要塞,大宛王意图联姻于阿里木,这件事禀告都不没有禀告咱们大汗,他便同意了此事!

是不是太目中无人了当初要不是咱们扶持他上位,他能有今日的成就!”

呼延善没有理会贺鲁的牢骚,继续看着眼前的地图,“哥舒老师,若是汉唐有援军赶到,咱们的包围战术能奏效?”

哥舒步回答道,“根据探子的回报,灵州城异常安静,想来已经做好了守城的准备。况且咱们此次出征粮草充足,围而不攻方才是上策。等到他们明白过来时,怕是多兰已经被北海王拿下!”

“哥舒老师,计划如果成功,那不必多言。可若是他们通知了大夏,大夏提早防备,王叔他们会不会被大夏迂回包抄。”

哥舒步摸着胡须道,“那就要看北海王肯否将眼前的肥肉送给大夏了!”

贺鲁听到哥舒步这话,大半晌惊得没说出话来,“哥舒老师,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咱们出兵出钱打残他们,到头来还要白白送给他们吗?”

呼延善恍然明白其中的意思,对贺鲁解释道,“哥舒老师的意思是,离间汉唐与大夏之间关系,只要大夏将玉门之外纳入其中。到时候汉唐西北防御毕将回缩至贺兰,咱们三家联手难道还撕不开汉唐的防线?

哥舒老师,这计划莫非也是明尊制订的?”

哥舒步身为呼延部族元老之一,自然知晓部族最内部的消息,点头道,“确实明尊的部署!”

贺鲁忍不住赞叹道,“以前我以为明尊不过光明神的信使,没想到明尊居然还有如此手段,这次回去之后,我一定要求他老人家给我这脑袋开开窍!”此话一出惹得呼延善与哥舒步哈哈大笑。

轰鸣的马蹄声自南而来,徐岩的部将陈正率领着六千贺兰府兵赶至灵州城。进入城中时候,陈正看到灵州府兵正在用木材打造木桶,木桶有十岁孩童般大小。

陈正赶到灵州府衙,在正堂见到了郭子仪,二人行礼后,郭子仪跟陈正说了一下城外的情况。陈正也跟郭子仪说了一下贺兰的部署安排,“王爷和军师认为呼延部绝不会强攻咱们贺兰防线,他们意图一定在多兰那边!徐将军带领主力大军与同日出发,想来已经到达了玉门关。

王爷亲自交代,不管他们是真攻还佯攻,都要消耗他们的有生力量。另外军师还书信给太原府,让他们会从桐华调遣晋州御林军来帮助咱们。”

郭子仪看向地图指向桐华赶往灵州的路线,“晋州此番调兵遣将,一定会惊动到回纥的赫连部,难保他们不会插手阻截咱们!”

陈正会心一笑,对郭子仪说道,“既然军师有主意,自然有对应的手段,赫连部今年收成极差,洛阳王亲笔奏请陛下,让户部签发粮草调令,到时候会从荆州运给他们过冬所需粮草甚至日常所需!”

“原来如此,军师果然好手段!”

郭子仪表面上虽然认同,但心里还是不敢苟同。在他眼中,汉唐兵卒应该是在正面战场上将敌人斩于马下。用粮草等钱财收买的手段,借道派兵赶来讨伐敌军,让他心里面难免有些不舒服。不过想明白后,他也释然了。

俗话说得好,你有姬良计,我有过云梯。这两军对战可不是小孩过家家,拼的不仅仅是两国的军队战力,还有其他手段可以辅佐之。

郭子仪望向窗外越来越大的雪花,心生一计,冲出正堂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脸莫名的陈正留在原地发愣。

第五十五章误打误撞

乔装打扮的李玄晟和顾北,趁着岳掌柜府邸举行庆宴的时候,混入前来祝贺的宾客之中,至于王朝等人则是假装成仆从来到了其他别院。

摸清别院路径后,王朝等人按照李玄晟所提到的位置,仔细所查起来。终于在前往后花园的回廊发现了那长久无人居住的别院。

将看守打昏后,王朝等人小心翼翼走入厢房中找到机关,卧榻之下石板沉下露出台阶。

王朝进入密道,连开三道机关,来到了岳掌柜的藏宝间。藏宝间所有柜架之上存放的皆是金银财宝,还有质地不俗的珠玉翡翠,粗略估计这些应该十万两之上。

对于这些财物,王朝根本不动心,他要找到便是另外一半账册。搜索尽半炷香的后,王朝在盛放三足金蟾的木盒夹层中发现了那半本账册。

翻阅到一处时,王朝看到了最为重要的地方被人撕去了一页。听到伙伴传来声音,王朝将账册放入怀中,出了密室。

只不过在王朝走出密室的一刹那,王朝忽然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顾北翻起王朝的右手掌,手心已成黑红色,赶忙取出自己带来蛊虫放在王朝的手心,蛊虫双翅振动,随后蚕豆大小的蛊虫瞬间长了四五倍之多,王朝右手掌心的黑红色渐渐退去。

顾北取出王朝包裹在怀里的账册,撒上了秘制的药剂,整个账册瞬间泛黄,散发出奇异的香味。

“洛水香!”

李玄晟对这个香味再熟悉不过,没想到岳掌柜会跟隐藏的襄樊的那些人是一伙人。

顾北取出另一瓶药剂,散在自己的双手上,居然形成了一层半透透明的膜。

顾北翻看着账册,李玄晟快速地在一旁记录,记录完毕后,李玄晟便让一名涪陵骑兵将这抄本送往襄樊。

“顾北,王朝没事吧!”

“人倒是没事,只不过他的右手,怕是以后不能再握剑了!”

李玄晟自然不会相信顾北,“有这么严重?”

顾北点了点头,“你忘了这洛水香中可是有天竺王蛇的毒!此毒能让人十息之内全身麻痹,轻者变成残废,重者自然是魂归幽冥。我的解毒蛊可是天师亲自培养的灵蛊,你知不知道培养这么医治灵蛊需要耗费多少心血!就这么没了!”

不知怎么地,看到眼前心疼的顾北,李玄晟忽然又想起了殷若离,说道,“不就这么一只灵蛊嘛!你要是没有了,我再让老鬼给你弄一只。”

顾北冲李玄晟翻个白眼,好像是在嘲笑李玄晟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傻瓜。如果要是如此轻易得到,还能被称做南诏三大奇珍之一的灵蛊嘛!

李玄晟见顾北冲自己翻白眼,直接弹指打在了额头之上,问道,“那个魏大同你最近监视的情况如何?”

顾北轻声道,“这个魏大同果然给你想象中一样,他绝不是个简单的角色!目前我暗中观察到的,也没多少!这家伙太懂得隐藏自己!唯一让我可以肯定的是,这家伙的武艺不比我差!”

李玄晟脱下乔装的衣服,准备处理脸上的妆容,“记得以后给我粘胡子的时候,少用点儿!疼!”

顾北偷笑道,“是,世子!下一定注意!”

发现账册被盗走后,那间密室之中除了岳掌柜,还有一个位身穿色黑色斗篷的男子。岳掌柜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黑衣人,这黑衣人带着类似朱雀的面罩,“岳掌柜你身为隋申的管事,难道就只出这种不入流手段吗?要是传出去,我逍遥楼的颜面何在啊?”

岳掌柜不卑不亢,仿佛丝毫不把眼前的这位男子眼里,说道,“章大人,何出此言呢?他们拿走了那半本账册又如何呢?最重要的一张他们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得到!

倒是章大人您此行意欲何为啊?可否告知在下一二?”

“若想知道一二,自己找你们主子去!”

岳掌柜右手划过那三足金蟾时,不小心摔在地上,只见这金蝉的木盒中窜出一条红冠黑蛇,一口咬在了岳掌柜的脖子上,“嗖”的一声,三枚银针直接贯穿红冠黑蛇。

被称为章大人的男子,走到岳掌柜跟前,看到气绝而亡的岳掌柜,又看了一眼依然活动的红冠黑蛇,冷声道,“黑水玄蛇?毒龙教!”

李玄晟直接把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你说什么?你在那里留下了黑水玄蛇?”

顾北乖巧的点头道,“对啊!他们能用毒,我为什么不能用呢?反正账册咱们到手了!人证需不需要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李玄晟把茶杯放在案桌上,怒视顾北,“你知道不知道一旦出了人命会发生什么?咱们实处来查案的,不是杀人的!”

这还是顾北第一次见到李玄晟发火的模样,认错道,“对不起,是我不对!我这就去把蛇儿取回来!”

李玄晟立即制止道,“你还是别去了!没准儿现在已经出了事!咱们是静观其变吧!”

“奥,明白了!”

果然不李玄晟所想,岳掌柜忽然暴毙的消息传了出来,尉迟运最为惊讶,他可是知道岳掌柜的身份。难不成是岳掌柜暗自做的某些事情牵连到了某人的利益?

左思右想后尉迟运,在自己的书房中走来走去,打开隐藏在灯座中的密扎,里面藏着一张写这名字的纸张。尉迟运想起岳掌柜那次来找自己说过的话,“我不过是个布衣商贾,既然他们肯对我下手,也就预示着他们走到了不得不弃军保帅的地步!尉迟运,如果我这段时日不幸发生意外,你一定把这最后的秘密保住!你身为朝廷命官,至少还有顶上乌纱这一张保命符!”

“岳兄,我不信他们会此对待我们?咱们做牛做马十数年,难道最后落得个狡兔死走狗烹嘛?”

“尉迟老弟,一朝天子一朝臣,咱们已经不是老楼主的属下啦!风雨欲来啊!这一次,你务必要听兄长的话,无论如何都要躲过这一次的劫去!明白吗!”

“好吧!倒是岳兄您注意安全!”

第五十六章风声鹤唳

岳掌柜下葬之日,尉迟运并未出席岳掌柜的葬礼,只是赋诗一首以表哀悼。

唤来魏大同,尉迟运与魏大同端坐于茶室回廊内,尉迟运开口说道,“你自相州到这隋申,已有十年了吧!”

魏大同微微笑道,“应该是十一年!”

“韩愈!你有自己的打算,我是知道的!你能否告诉我,岳兄为何会突然暴毙嘛?”

听到尉迟运声调阴冷,喊出自己本来的名字,韩愈脸上笑容更甚,“尉迟大人,您莫不是怀疑他的死与我有关?”

尉迟运看向韩愈,“你是逍遥楼安插在隋申唯一的管事!看似风光的岳兄才是真正的手下。你不要用如此眼神看我,我一直装作不知,只是我跟宗家有过约定,不过问尉迟家与逍遥楼之间的事情而已。

韩愈,话已说出,若是你给不出一个满意的答复!我想逍遥楼那边应该不会介意,他们失去一位不听话的贪狼吧?”

觉察到隐藏在隔壁房中的人后,韩愈哈哈笑道,“尉迟运,我韩某人今日儿要是不说呢?你莫不是以为就凭西山居的那个废物就能留下我吧!”

刀光闪过,尉迟运还未看到韩愈出刀,自己头冠被削去一截。韩愈看到尉迟运没有任何表情的脸色,将佩刀收回刀鞘之中。

“我若想杀他,何必多此一举,引来你的猜疑!尉迟大人,有时候啊,在下实在佩服你这脑袋瓜子,装的是不是浆糊!这些时日,城中来了谁你都不知道,真搞不明白你是如何坐上了隋申通判的位子!”

被韩愈一顿冷嘲热讽,饶是尉迟运脸皮够厚,难免有些挂不住。是岳掌柜的死让自己失了分寸,居然怀疑到了韩愈的头上。好在韩愈这个人还算客气,不然单凭他往日杀伐果断的脾气,没准早就让自己身首异处了。

“那城中来了何人?”

韩愈轻声说道,“他们是何身份我目前还不能完全掌握,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拿走了那半本账册!这群人行事谨慎,手下武艺不凡。若是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还需尉迟大人出手相助。”

尉迟运狐疑道,“韩愈,你是不是还有其他事情没有告知我?谁人不知道,在这荆州,还有你们逍遥楼得到不情报?”

“不是得不到!而是无法得到!”

韩愈说到这里,尉迟运再笨也该想到什么了,心生惧意说道,“难不成是他们的人?”

韩愈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尉迟运猛然起身说道,“坏了!如果是他们的人,我得赶紧通知家主!让他们提前注意一下。”

见到尉迟运露出慌张不安的表情,韩愈摇了摇头,脸上尽是鄙夷之色,心道,果然这尉迟运只是个有点小聪明的废物。看来,得老章早点动手啦!免得到时候坏了楼主的好事。

得到另外半本账册后,叶秋烽看都没看便将这账册送给了狄英。狄英知晓情况后,立刻找到高廉。

高廉表情严峻,他也没想到这一本账册之上记录了如此多的账目。如果不是有叶秋烽暗中盘查,他们怕是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些秘密。

高廉越看越心惊,在心中叹气道,“这些商会和官员多与荆州世家有关,看来陛下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真是只知富贵荣华,完全不把社稷黎民放在眼里。这些硕鼠若是不除去,焉能捍我汉唐大律威严。”

见到高廉不急不躁,狄英只好耐下性子等待着高廉的率先开口。

拿定主意后,高廉起身取出皇帝交给自己的御令,转交给狄英。高廉对狄英说道,“狄大人,眼下这缉拿审讯之事就交给你了。只是,此次牵扯人员甚广,吾等还需谨慎行事,切不可打草惊蛇。”

手握御令,狄英看向目光坚定的高廉,正色道,“下官明白,但高大人,若是查明属实,又该当如何呢?”

“若是结果连你我都无法定夺,只能送往京都由陛下圣裁!”

“嗯,也只能如此啦!”

在接到大理寺丞狄英的指令后,襄樊府衙不良暗中倾巢出动,缉拿羁押名册上的嫌疑犯。直接导致府衙牢狱人满为患,牢狱内刑牢中响起令人不寒而栗的惨叫声,吓得牢狱中的其他嫌犯胆战心惊,吃不下也睡不着。

高廉看完招供书后,与狄英一同盖上二人印章,让下属将其封存,快马加鞭送往安京。

此次机密文件送往安京后,一路畅通无阻地送到了京畿皇城的内殿御阁。

皇宫太极宫御书房内,李旻并未详细翻阅高廉的上报这份文书,无非是原本的猜测变成了现实。环视眼前早已噤若寒蝉的几位御阁大臣,李旻面色和悦地说道,“各位爱卿想必已看过高廉与狄英上奏的这联名文书了吧?”

“是!”

“杜相,您贵为御阁宰相,不如您先吧?”

杜恭回答道,“臣以为荆州之事,皆因官吏贪腐,治商不严所致。因此臣认为,此事事关荆州赋税与吏治,断不能从轻处置!还望陛下下旨巡查荆州各州府衙,严正朝廷法度,以示陛下威严!”

众大臣听到御阁宰相所说之话,顿时低头细语起来,李旻好奇道,“众爱卿,可是还有其他异议?”

李旻此话一出,方才细语的大臣居然直接闭嘴不再多言。

萧衍走出行礼道,“陛下,微臣有话要讲!”

“萧卿,请讲!”

“回陛下,微臣认为杜相所说有失偏颇。荆州之事虽是官吏贪腐商贾行贿所致,但只是各别官吏一时失足,不能一棍打死!再者荆州向来是朝廷赋税重地,一旦巡查必定引发各州不必要的惊慌。因此微臣以为,陛下应当让高廉与狄英依据眼下实情,上书吏部列出祸首,再由吏部与刑部配合调查更为妥当。”

杜恭看向萧衍,萧衍冲其点头回到原位。跟萧衍走到近的刑部尚书高临站出说道,“陛下,微臣认为,萧尚书所言有理。恳请陛下下旨,交于刑部,微臣必定能将此事妥善处理。”

“既然高卿有信心,那自然是好事!杜相!您觉得如何?”

杜恭识趣地说道,“臣无异!”

第五十七章棋子

“失火啦!赶紧救火啊!”

隋申李玄晟所住的客栈燃起烈火,客栈屋顶之上,李玄晟手中龙皇偃月枪枪刃如芒,接连刺出数十刀枪影,映照这火光的枪影如同火凤燎原,将围困自己的十数名刺客,枪杀殆尽。

收拾掉这些虾兵蟹将,李玄晟看向不远处的顾北,顾北双剑舞动,与那用刀的刺客打的难分难舍。

这刺客刀法如迅雷电光,速度极快,饶是擅长快剑的顾北只能勉强跟上。

一道血光射出,黑衣刀客撤回佩刀,快刀砍出,将顾北手中扔出的飞蛊一分为二。

“砰!”的一声,李玄晟龙皇偃月枪瞬间杀到,黑衣刀客刀法再次变化,刀光漫天每次与龙皇偃月枪碰撞,都会产生刺眼的火花。

黑衣刀客双手握刀,手中传来千斤重压之感,看来还是自己小瞧这次要刺杀的人。

顾北双剑刺来,黑衣刀客以一敌二,明显感到吃力,心生退意。脚下步伐陡然变快,趁着李玄晟与顾北攻势重叠时,踏出数丈之远后便逃走了。

从屋顶跃下,李玄晟与顾北本想回到客栈,此时隋申府兵衙的府兵居然赶到了这里,在大火扑灭之后将客栈团团围住。

看到府兵将死去的六名涪陵骑兵抬走,李玄晟心中升起一丝怒气,显然今夜行刺之人是有备而来。若不是自己伸手还说的过去,怕是今夜要交代在这里了。

顾北回到客栈取回行囊,问向李玄晟,“世子,咱们接下来准备去哪儿?”

李玄晟皮笑肉不笑道,“正所谓来不往非礼也,既然他们想要我吃点苦头,那我总得回敬一番吧!走,咱们去西山居!”

顾北不解道,“去那里做什么?”

李玄晟扔给她一块碎布,“你自己闻一闻便知道啦!”

顾北将碎布凑到鼻子前嗅了嗅,“好像是西山居道观里的供香味!”

隋申府衙内,黑衣刀客恭敬地站在尉迟运的跟前,尉迟运知晓他失手后非但没有责备,反而夸赞道,“今夜多谢观主出手相助!报酬我会让人给你送到西山道观!”

“多谢大人!”

尉迟运十分冷漠地说道,“时候不早了,观主还是早些回去吧,免得星姑娘挂念!”

“是!”

隋申城虽有宵禁,但西山道观观主有尉迟运的首领,负责城防的府兵自然不会阻挡观主出城。反动是这些府兵有些羡慕这位观主,西山道观观主来着城中做法,哪次不是赚的衣盆满钵。最重要的是当他出城之时,观主还不忘留下些银两打点一下关系。

回到西山道观,观主进入后山庭院看到厢房灯亮着,脸上顿生喜色,一定自己的师妹今夜在等待自己回来。

打开房门,观主看到自己的师妹背对着自己休憩,右手撑着香腮,显然是睡了过去。

“星妹?”观主走上前悄声说道,却不想看到自己的星妹转头看向自己,“我美吗?”

一团烟雾袭来,观主本能避开,可还是吸入一部分,额头立刻疼起来,如同虫蚁啃咬。胸口火热,好似有人用刀刺入其中,然后转动刀刃。

观主全身蜷缩,趴在地上,双手抓向地板,留下了清晰的痕迹。顾北冲观主冷笑道,“你可能不知道你在砍死我拿飞蛊之时,身上已经沾上了它血迹,再加上这蚀骨毒,完全可以算得上最为合适的蛊毒。”

别看顾北平日里人畜无害,可要是狠起来,当真是母夜叉的级别。由老鬼调教出的弟子,岂会寻常人物能比的。道观之中的其他道士都被顾北弄昏,眼下就算是这观主喊破喉咙也没人会救她。至于他的那个星妹,早已被顾北下了无心蛊,如今形如木偶一般。

观主跪在地上忍着剧痛求饶道,“女侠饶命啊!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顾北坐在座椅上,翘起二郎腿,嬉笑道,“饶命?在刺杀之时,就应该想到结果了吧?你是不是在想,我是如何知道的?我可以告诉你,自然是你的雇主告诉我的!不然我怎么会在你回来之前,就知道是你做的!”

观主双目直视顾北,脸上表情可以解读为“这是不可能!他绝对不会这么做!除非他”

见到观主眼神发生变化,低下头默不作声,李玄晟走屋外走入,把从岳掌柜那里得到信件丢在观主的跟前,“若是不信可看一看!”

拆开信件,信中写到,“那覃观主是尉迟宗家安插在你身边的人,你不会不知道吧,依我看趁着眼下情势不明朗,不如提前解决掉他。还有”观主看完之后,瞬间将这信件撕成碎片。

原来所谓的行刺实际上是希望自己失败,好在眼前的这两位当时并未痛下杀手,不然自己早就去见道尊了。

李玄晟俯视覃观主,嘲笑道,“如何啊?覃观主,你莫不是真以为那个尉迟运是个贪财好色的酒囊饭袋?”

覃观主还是不信面前二人所说,知道李玄晟拿出了一枚令牌,这覃观主方才相信他们所说,忍着剧痛说道,“原来你们是逍遥楼的人!大家都是自己人,还请二位大人不计小人过,饶过贫道吧!”

李玄晟与顾北对视一眼,真是没想到从岳掌柜那里无意得到这个玩意,还真有用得上的时候。

“饶过你不难,不过你得帮我们做件事!”

见到有活下去的希望,覃观主磕头道,“大人尽管说,只要贫道能做到的一定帮大人完成!”

顾北故意加重声音,让自己说话时略带愠怒,“我们逍遥楼前不久丢了一批货物,于是上面便派我等来查,没想到最后居然是岳掌柜跟尉迟运密谋截取。覃观主,我们逍遥楼跟你们尉迟家向来关系密切。这其中的厉害,想必你也知道吧!”

“贫道身为尉迟家臣自然明白!若真是尉迟运所为,贫道定会禀告家主,决不姑息!”

“张嘴!”

覃观主抬头张嘴,一枚白色药丸进入覃观主的口中,大约二十息后,覃观主身上的疼痛逐渐退去。

覃观主起身恭敬行礼道,“多谢二位大人!”覃观主看到呆若木鸡站在李玄晟身旁的星妹,欲言又止,李玄晟随即说道,“只要你把我交代你的事情办好,我们便不会伤害她!不然后果,覃观主您是知道的!”

“是!贫道明白!”

第五十八章狠招

当御阁将天子圣旨送到襄樊后,狄英的雷霆行动进一步扩大,除却直属朝廷的州府,其他由世家大族把持的州府成为狄英下一步行动的首要目标。为配合狄英的行动,宇文霸更是派出荆州府兵充当狄英的先锋军。

司马季手捧暖炉,望向窗外的雪景看了许久,就连明吴起来到自己身旁都没有注意到。

司马季叹声道,“今年的年关怕是不好过唠!”

明吴起与司马季一同坐下,只听明吴起说道,“不好过的应该是哪几家吧?真没想到尉迟家的傻儿子会如此愚蠢。”

司马季拿出檀香,放入香炉之中,“是啊,我本以为朝廷的下一步动作会在年后,没想到啊!当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荆国公怕是做梦都不会想到他的子嗣,居然参与了当年南梁进攻汉唐的计划。”

明吴起看向司马季,在楼主背后做出这种好事还能如此镇定,这份心性绝不是他能比的,试探性的问道,“我可听说楼主那边在查泄露消息的内鬼。司马老弟,你难道就不担心?”

司马季正襟端坐,注视明吴起,“当一个人开始起疑心时,哪怕说出的是真话,在他那里也会变成谎话。

我承认,他确实聪明,可越是聪明的人,在关键时刻都会变得谨小慎微,甚至怀疑身旁的每一个人。

逍遥楼的信差朱雀可是归属南蕲春管辖,最该被怀疑的人首先会是他。明护法,你那边进行的如何了?”

“他们已经答应咱们的大部分要求,只等这次荆国公大寿过后,咱们便可动手。”

司马季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情,声音略带悲伤,说道,“希望荆国公能抗住这次打击吧。”

看到司马季为荆国公难过的模样,明吴起心中对司马季升起莫名恐惧,看来自己以后要小心一些,免得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栽倒这个伪君子的手中。

见到明吴起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司马季方才收敛了一下,说道,“这次荆国公大寿,我听说拢月阁会派琴秀苏沐鱼前去。不如咱们趁这个机会安排一下如何?”

“你想做什么?”

司马季微微笑一笑,提醒道,“关于尉迟少家主那个草包儿子的事情难道您不清楚?”

“这个我自然知道,纨绔子弟一个,在那唐州没少沾花惹草!如果是不是他尉迟少家主给他处理妥当,怕是早被荆国公施以家法了吧!”

“没错,正是这位膏梁子弟!如果用的好,这可是一柄颇有杀伤力的利刃!不但会引起拢月阁与尉迟家之间的误会,甚至还可能让宇文霸与尉迟宝反目成仇!”

明吴起会心一笑,说道,“你可真够狠的!好歹你也曾在宇文霸麾下效过力,如此对待你的前任上司是不是有些太不厚道!何况苏沐鱼是宇文霸的亲女儿!”

司马季点头,轻笑道,“招不狠怎能让他们鹬蚌相争呢!再说,某人不是也希望苏沐鱼成为他手中的杀招嘛!我不过是提前打乱了某人的计划部署,我倒要看看究竟他要伪装到何时!”

明吴起此时如坐针毡,手心处居然冒出汗水。司马季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狠招,不愧是老楼主的得意门生。

端起飘着热气的茶杯,明吴起可以断定,从此以后这逍遥楼怕是要易主了!

黑羽鹰隼展翅翱翔于湛蓝的天际,李玄晟与顾北正策马往北方赶去。从隋申离开时,李玄晟收到了魏然的信鸽,信中魏然拿到了殷老炼制好的解药。

回信之后,魏然告别徐兆龙,正准备与另外两骑从姑苏前往唐州时,黄宗羲带着二十名属下来到了卧龙书院,其中有两个老熟人,李威与李桂!

魏然见到黄宗羲带来帮手,开玩笑道,“宗羲你怎么才来啊!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回去了呢!”

黄宗羲一身青衣甲胄,笑道,“本来我是不打算跟你一起的!可谁让我祖父非要让我带份礼物去唐州!”

看到黄宗羲队伍后面的两辆马车载着木箱,魏然好奇道,“礼物?什么意思?”

“再过五日便是唐州荆国公尉迟宝的六十大寿!我祖父最近身体抱恙不便远行,身为江夏侯的嫡长孙,我自然要代替我祖父出面!”

“老侯爷病了?”

黄宗羲悄声道,“没有,只是我祖父跟那尉迟宝彼此向来看不惯,但人家好歹送来请帖,总不能置之不理吧!”

“奥,原来如此!咱们还是尽快走吧!说不定能在后日晌午抵达!”

“等等!”黄宗羲喊住准备扬鞭出发的魏然,魏然差点闪到腰,回头看向黄宗羲,“干嘛?”

“你是不是傻啊!咱们要想快点到达!最起码也得走水路啊!运河北上走淮水!只需一日便可到达!”

魏然十分无奈地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最近运河货运繁忙,可我上哪去给你弄船去?”

黄宗羲得意地笑道,“嘿,你个呆瓜!这可是咱们的地盘!有我在你还怕弄不到!船我都找好啦,还是艘官船!”

荆国公尉迟宝六十大寿,能参加他老人家寿宴的宾客那自然是非富即贵。府邸前参加寿宴的宾客多数提前赶到,为此尉迟家的管事,直接包下了唐州最上档次的龙门客栈。整座龙门客栈坐落于唐州最繁华的地段,虽说是客栈,可放眼望去亭台楼榭暖厢景阁那是应有尽有,倒不如说是个山庄。

李玄晟与顾北来到唐州第三日,黄宗羲跟魏然也抵达唐州。与其汇合后,黄宗羲拿出两套下属衣服给二人换上。拿出请柬一同入住到了龙门客栈之中。

根据黄宗羲打探到的消息,李玄晟方才得知此次前来参加宴会的人物,还都是些大人物,其中自己认识的就有好几位。其中有赵丹的女儿赵文君,邓州徐家家主徐思文,宇文霸身边那个副都统袁江,拢月阁苏沐鱼,襄樊君侯李恒,以及南宫献这死胖子。

正当快要天黑之时,龙门客栈外燃放起了烟花,看那绽放的模样应该叫做“仙女散花”。烟花放完之后,客栈外响起了敲锣打鼓的声音,还有人唱了起来,至于唱的是什么李玄晟没有听得清。

反倒是耳灵的黄宗羲率先听到了,“妹妹你坐船头啊!哥哥我划船桨啊!你前我后,咱们恩恩爱爱天天荡悠悠啊。哎嗨哎嗨啊!”

听到这首曲词,黄宗羲作为曾经的纨绔公子哥岂会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夸赞道,“这尉迟煜真他娘的是个淫才!”

第五十九章局中局

说起这尉迟煜,在唐州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唐州第一纨绔子弟的名号绝非浪则虚名。唯一不同则是这位纨绔子弟在追求上与寻常纨绔有所不同,这位公子所追求的窈窕淑女中必须是最为顶尖的,如同人们常说的一句话,人中吕布,马中赤兔。

龙门客栈这一出闹剧,反倒是提前让人见识到了尉迟煜的狂妄。但凡出身荆州的名门望族的士子,多多少少会知晓年轻一辈中的花边绯闻。

谁不知道尉迟煜相中的是潇湘七秀中的琴秀苏沐鱼,只可以尉迟煜的样貌,说得好听点叫做果敢,说的难听点叫做狂野。你说你身为将门之后,没有样貌那身子骨总得过关吧,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尉迟煜虽人高马大孔武有力,但在李玄晟看来不过是个二百多斤的秤砣。

根据黄宗羲的介绍,尉迟煜并非是尉迟宝最疼爱的孙子,在尉迟家可以说是个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角色。

只因为尉迟宝看来尉迟煜的亲生父母早逝的份上,只要他不做出伤天害理的事,便由他惹是生非。

李玄晟记得叶秋烽给自己的消息中有关于苏沐鱼的事情,他跟襄樊君侯李恒关系亲密,可惜说妾有意,倒是这郎未必有情。

弦月高挂,客栈之中灯火辉煌,为了招待这些贵客尉迟家还真是没少花费。

宴会结束之后,黄宗羲回到所住宅院,见到李玄晟躬身行礼,黄宗羲倒是安然接受,现在李玄晟可是自己的贴身护卫。

顾北关上房门后,李玄晟问道,“如何?有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黄宗羲摇了摇头,回答道,“按照眼下的情况来看,来的宾客中多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并没有闲杂人等混入其中。要说可疑的反倒是襄樊官君侯李恒,他在今夜的宴会上过于活跃,甚至是不能有往来的宾客他都与之敬酒!实在是不符合常理啊!”

李玄晟看到黄宗羲难得认真思考问题的模样,打趣道,“你都能看的出来,我想在场宾客想必也能看出。如果不是无意之举,那便是有意为之。”

李玄晟所言虽不假,可黄宗羲此时所想的反倒是其他事情,憧憬道,“大概如此吧。不过,今夜最让人着迷的当属苏沐鱼的琴艺,当真超凡入圣,比以前听到那些琴曲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

黄宗羲此话一出,李玄晟自然明白这家伙的老毛病又犯了,说道,“听说南宫献替他父亲前来唐州,也在这里住下,我去找一下南宫献。”

黄宗羲想起南宫献的所在后说道,“嗯,他在龙鲤院!需不需要我跟你一同前去?”

李玄晟拒绝道,“你还是待在这里吧!我可不想让人知道你跟他很熟悉!”

离开黄宗羲所在的御太院,李玄晟在客栈内侍的带领下,来到了南宫献所在的龙鲤院,在来的路上,李玄晟见到了喝得醉醺醺的尉迟煜,被护卫用步撵抬离龙门客栈。南宫献此时正在厢房之中写字,听到李玄晟到来,南宫献放下手中的毛笔迎接李玄晟。

一见面李玄晟问道,“叶大叔那边的情况如何?”

“回世子,一切进展顺利。”拿出叶秋烽的信件交给李玄晟,阅过之后,还给南宫献让他看看,李玄晟疑惑道,“南宫献,你觉得这信中所说的那个要跟咱们合作的人可不可靠?”

南宫献一目十行飞快地看完信件,回应道,“世子,对方这是明摆着想利用咱们去对付他的对手。按照叶先生信中的意思,想来他已经同意了吧。”

“叶大叔做事向来深思熟虑,既然连他都同意合作,我想便让他全权处理好了。”

李玄晟嘴上说全权处理,可南宫献明白李玄晟绝对有自己的想法,之所以没有反对,自然是因为眼下他没有更为稳妥的方法去处理。

要知道逍遥楼绝非寻常江湖势力,何况他们隐藏的非常深,除却其中几位长老,便无人知晓逍遥楼其他成员的身份。作为汉唐曾经的官方情报组织,逍遥楼背后隐藏的秘密绝对震撼无比。

南宫献在自己祖父那里知道关于逍遥楼的存在后,也变得低调起来。哪怕逍遥楼早已不是曾经那个超然的存在,却也不是他们南宫世家可以能与之分庭抗礼的势力。因为逍遥楼的势力不仅仅在荆州,只要汉唐州府所达之地皆有他们的身影。

如此隐藏于暗中势力,不受朝廷监管的组织,自然会引来庙堂之上大人物的注意。

李玄晟想起魏然送来的信件内容,不禁沉默了下来,南宫献坐在一旁翻着火炉中的碳火。

逍遥楼是太宗初期建立,由当时的天策府左营都统龙渊担任第一任楼主,旨在汉唐建立起一个从属于太宗天策府的军事情报组织。

太宗是武将出身,年轻时又曾常年在边境带兵作战,自然十分看重逍遥楼。为了完善逍遥楼,太宗可以说是给予逍遥楼莫大的权力。

太宗驾崩时下了密诏,逍遥楼从此以后只听命于龙渊和当朝天子。可惜到了文宗中期,文帝李崇言觉得汉唐江山稳固,逍遥楼的存在反而有些超然,便决定收回部分权力,于是创立了大理寺的辟邪。

其实在龙渊六十岁解甲归田时,逍遥楼便完成了更替。后两任楼主还算尊敬汉唐天子,哪怕削权等一系列行动,逍遥楼一直唯命是从。

听完李玄晟的讲述后,南宫献此时也算明白了过来,“如此说来,如今逍遥楼是跟陛下闹翻了?与当朝天子为敌,岂不是自寻死路?”

李玄晟双手靠近火炉,“在某些人看来,他们一直在付出,朝廷那些大人物根本不管不问,只当他们是挥之则来呼之则去的奴才。逍遥楼经过三代楼主的打造,如今已是羽翼丰满,现任楼主决不满足于隐藏在暗处。

南梁,南越,南诏,安南,如果当初他们成功了,对于我汉唐而言,那将是灭顶之灾。”

想到这些南宫献都觉得有些不寒而栗,逍遥楼这些人做事还真是够疯狂。跟李玄晟所说的那样,如果当初他们成功了,到时候汉唐四面八方皆是强敌,只要四方敌人联合到了一起,同时进攻汉唐,汉唐绝对无法做到全线作战。

所以当初文宗李崇言在位之时,才会布下棋局,将汉唐后方的隐患逐一解决。可以说跟逍遥楼的对弈早已开始,只是对弈的双方都换了人。

叶秋烽想要做的便是联合逍遥楼中的一部分人,将其连根拔起。

李玄晟来唐州,也是叶秋烽的计划,说要让他看一次出好戏,顺便与某个人会面。

这种被人操纵的感觉,李玄晟其实相当反感,奈何他如今智商不在线,只好慢慢学习。到学成之时一定让这些老狐狸看看自己的本事。

第六十章故盟之友(一)

与李玄晟商议计划的南宫献正打算说出自己的看法时,门外响起自家管事的声音,“公子!院外有客造访!”

南宫献挥手婉拒道,“就说我今夜太累,已经睡下了,明日再说吧!”

门外管事难为情的说道,“可是公子,那位小姐说,自从木子轩一别多日,成蒙公子救命之恩,特来致谢。”

南宫献摸了摸鼻子,一脸莫名其妙,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什么木子轩?什么救命之恩啊?

“跟她说,小小恩情不必放在心上,若真有心当好生活下去才是。”

“那公子的意思是不见?若是不见,那小的便将那位小姐的信件给你!”

南宫献打开房门,接过信件看向自家管事,“你个老杨,这点小事还来打扰我!”

只见老杨笑呵呵地说道,“我是见那位小姐宛如仙女,才一时迷了窍,还望公子您不要怪罪!”

南宫献冲其笑骂道,“你都一大把年纪了还不收收心!信没问题?”

管事老杨脸上笑容消失,正色道,“回公子,老奴查验过,没事!”

关上房门,南宫献看向信件上的字,差点下巴没掉下来。李玄晟好奇地看向南宫献,“怎么了?”

南宫献将信件放在李玄晟的跟前,李玄晟接过看了一眼,“玄晟,亲启!”

撕开信件,李玄晟把信件丢去火炉之中,看到李玄晟严肃的表情,南宫献用屁股想也能想到信中所写之事的严重,不然李玄晟也不会看完之后便烧掉。

“南宫献,明日我会让宗羲去一趟尉迟府,试探一下荆国公的底线。我知道你以前跟尉迟煜打过交道,你找机会去约一下,趁机套出些有用的消息来。我一会儿出去!你派人通知一下宗羲,就说我今夜不一定回去,让顾北来找我。”

“嗯。”

李玄晟刚走,南宫献便派人去通知黄宗羲,管事老杨见南宫献心事重重的模样问道,“公子,需不需要老奴跟过去?”

南宫献嘱托道,“去吧,记得要注意保护好世子的安全。”

“是,属下明白!”

老杨脚下一跃,身轻如燕,只见老杨已到数丈开外,再看时已没了踪迹。

接到消息,黄宗羲还未说话,看向身旁之时,方才还在的顾北早已消失不见,忍不住赞叹道,“这身法真是绝了!”

老杨前脚刚出龙门客栈,后脚顾北便跟了上去紧随其后,见到有人跟来,老杨暗自惊奇,身后这小声轻功了得啊。

顾北身旁红色飞蛊高速地煽动翅膀,跟着留在李玄晟身上的蛊虫气味追去。

看到老杨的服饰打扮,顾北冲其笑道,“南宫家大老前辈,晚辈先行一步唠。”

老杨一听这话,心道,“嘿,这后生!”生气归生气,可实力摆在眼前,这人不服老不行,老杨如今可是五十啦,难免有些气息不足。不过内心深处,老杨是坚决不会承认自己老的。

“砰”的一声,只见老杨速度加快,居然能看到有残影短暂停留。

若是被老五看到此景,他一定认出这身法,风行迷踪步!这身法是当年江湖人称“神行太保”杨尘的成名绝技,而顾北那边也不弱,用的是天师老鬼创出的踏雪无痕。

二人在达到唐州城东一家青楼处停了下来,杨尘脚下一滑差点没从房顶上滑下去。这洛阳王世子赴会的地方还真有些特殊,自己家那位胖爷是不是有些太大惊小怪了。

杨尘蹲下环视周围,对顾北说道,“小丫头,你有没有觉得这周围有什么不同啊?”

顾北直接白了杨尘一眼,这老头莫不是把自己当白痴了,这个时辰往往是风尘场所最为热闹的时候,偏偏这家青楼安静的异常。

杨尘摸索这胡子嘀咕道,“环秀楼!难不成是江南院名下的产业?”

“江南院?那是什么?”

顾北身为南诏人自然不会知道杨尘所说的是什么?杨尘便跟其解释道,“江南院位于荆州东南,算是荆州乃至汉唐最为出名的风雅之地。那里不但山灵水秀,还曾留下过许多大儒的名作。”

顾北让飞蛊在手指间飞来飞去,说道,“既然是儒院,为何会经营风尘场地?”

杨尘嘿嘿笑道,“这就你不懂了吧!这儒生啊,最好的就这一口!你自己方才不是说过,这里是风尘场地。来此之地的人自然不在少数,饮酒听曲作诗疾书,若有佳作出现,必定会以极快的速度传递出去。”

“你们中原真是没意思!这种嗜好难道能帮他们扬名立万不成?”

“没错。读书人那些道道,无怪与此!比如汉唐十大高手榜之中的青莲居士李昌洛,便是你瞧不起的那些儒生的一员!”

这个李昌洛,顾北到底听说过,“青莲剑仙李昌洛,我知道!当年在巴蜀望天涯,还输给我师傅一壶酒好酒呢!”

杨尘冷不丁地瞅向站在身旁的小丫头,说笑道,“输给你师傅?令师难不成是西川破浪刀纪凌尘?又或是唐门唐威?”

顾北用嘴吹了吹落在掌心的飞蛊,让飞蛊飞入青楼之中寻找李玄晟的踪迹。

“我师傅是南诏毒龙教天师鬼见愁!”

杨尘吓得跳出数丈开外,看他那副模样,绝对是知道这鬼见愁是何许人也。

顾北捂嘴嬉笑道,“原来我师傅在你们中原也很有名吗?”

杨尘嘴角一歪,咽了口唾沫,鬼见愁那可是跟琅琊枪王龙渊还有天宫院帝师李淳风一辈的大人物,昔年他一人独闯中原,仅在与龙渊对战时输过一场,江湖人称南诏毒圣。

李玄晟进入环秀楼,被管事带到三楼雅间之中,房间打开,一位二十五六岁左右的容貌端庄女子正坐在靠窗的檀椅之上,女子头带朱雀冠,一袭朱红袍衫,额头出画了个象形飞鸟纹饰,玉颈锁骨位置还画着一朵红梅。

“主人,世子来了?”

女子回眸一笑,起身走到李玄晟跟前,仔细观察一番李玄晟,取来茶水,轻笑道,“小女子玲珑!见过世子殿下,世子殿下果然一表人才,真不愧是汉唐皇族翘楚之辈。您匆匆赶来想必尚未歇息,不如坐下让玲珑为揉揉如何?”

李玄晟一脸冷漠地注视这眼前身段玲珑的妙龄女子,若不是信中那家伙提醒过自己这女子会媚术,怕是方才那一句话,便会让自己心神失守。这样是放在外面,还不知要让多少年轻少年郎变成花下风流鬼。

接过茶杯,李玄晟将茶水重新倒入茶壶之中,“闲话免谈,跟我说说要我来这里的目的吧!”

第六十一章故盟之友(二)

玲珑悦耳声音响起,轻笑道,“世子殿下还真是心急啊!总得让奴家缓一缓,方才能好好地为世子殿下一一道来不是。”

面对环秀楼第一花魁的媚姿娇音,李玄晟到是有些无奈,缓步来到窗前,坐到另一张檀椅上。

李玄晟看似再寻常不过的举动,在玲珑眼中看来却是傲慢无礼,难道在他的眼中,自己没有吸引力?这是她决定要跟李玄晟斗上一斗,她就不信自己搞不定这洛阳王世子。

玲珑故意让袍衫滑落至肩头,露出雪白若隐若现的丰腴,坐在李玄晟对面,芊芊玉手拿着团扇转动。

忽然窗扇被风出来,袭入的刺骨寒意,让玲珑不禁娇躯一颤,见到李玄晟那坏笑的模样,玲珑反倒对李玄晟的好奇更重一分,看来这位洛阳王世子是个心如明镜的主。

既然李玄晟表明自己的意思,玲珑自然不会再继续调戏下去。

打了个响指,门外的下属推门进入,将一杆银枪的枪头放在李玄晟的眼前。

玲珑柔声道,“世子,这枪头样式你可认识?”

李玄晟带上顾北曾送给自己的玉蝉手套,拿起枪头查验后说道,“琅琊东蒙军的斩铁枪,本世子岂会不会认识?这跟尉迟家又有什么关系?”

玲珑用团扇遮面微笑道,“世子倒是没忘本嘛!”

琅琊东蒙军曾是前朝炀帝下旨建立的青州府军,当初的东蒙军以琅琊龙家子弟为主。因为常年镇守边关,更是立下战功无数,深得天子器重,被受封为护国军。

前朝炀帝与太子南下巡游时,被当朝奸佞之徒刺杀于姑苏,意图立吴王为天子。

炀帝膝下嫡长公主与汉唐公李虎以清君侧之名,部署在幽州的琅琊东蒙军率先发兵攻打江州。后经过三个月的围攻,一干乱臣贼子皆浮法认罪。

因天宫院帝师推演天术,说炀帝一脉王孙,皆无担当天命之人!帝星北转,紫气西至,运在关陇!再加上当初是汉唐公李虎与皇嫡长公主杨媚儿夫妻力挽狂澜,方才没让中原黎民百姓陷入水火之中。何况杨媚儿当时在朝中颇有手段,于是便有史无前例的改朝换代。由关陇李家接替洛阳杨家,成为汉唐天子。琅琊东蒙军因功受封,撤旗改名为汉唐天策军。

关于这段历史李玄晟还是知道的,后龙渊时代的龙家儿郎解甲归田至琅琊,过着自给自足的田园生活。琅琊龙家枪,也跟随着龙渊的离去彻底尘封在历史长河中。

“不知玲珑姑娘,此话何意?”

玲珑夺过李玄晟手中枪头,说道,“世人都知道洛阳王是龙老的关门弟子,你的武艺又是洛阳王练出来!琅琊龙家是世子殿下武艺的本家这应该没错吧!”

玲珑夺取速度之快,着实让李玄晟有些意外,称赞道,“玲珑姑娘倒是好手法。不知道玲珑姑娘能回答本世子方才的问题?”

“可以!我就直说了吧,我家主子希望能与世子合作,一起搬倒尉迟家在荆州的势力!”

李玄晟双手交叉,身子后仰,冷笑道,“我何时说过要搬倒尉迟家?”

玲珑始终面带笑容,说道,“世子真是爱说笑,若不是我家主子得到确切的消息,焉能让奴家来与世子商谈。话说回来,世子,您今晚好像没带诚意来啊!

若是世子不想合作,还请回吧!”

李玄晟身子前倾,露出和煦的笑容,“首先声明,本世子可没钱!太贵重的报酬,我可出不起!”

玲珑微微摇头说道,“我家主子说了,既然是第一次合作,那就给世子一个不错的价位,只要一两金子!”

现在反倒是轮到李玄晟吃惊,这桩买卖可是困难重重且高风险,没想到对方居然只要一两金子,李玄晟故作镇静道,“一两金子!玲珑姑娘莫不是在逗我?”

玲珑抿嘴一笑,说道,“若是世子今日没带银两,可先不用付钱,等荆国公大寿之日看戏便是!若是戏好,再付不迟!”

“听你的意思,你家主子是笃定我会跟你们合作唠?玲珑姑娘,假若此次合作顺利,可否让在下与你家主子见上一面?能被那家伙信任的人,这还是头一次遇到!”

“萧少主是我们最重要的合作人,既然是萧少主介绍,我家主子岂敢怠慢!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李玄晟心中还是不相信他们,询问道,“那再问玲珑姑娘,单凭这枪头真能搬倒一座赫赫威名国公府?”

此时房外传来打头的声音,玲珑起身微微欠身,“奴家方才不是说了,世子只管看戏便是!还有楼外那两位高手等候世子多时了,若是世子不出现,怕是他们要将我这环秀楼拆了不可!”

李玄晟起身跟随玲珑,走出房间,正好看到顾北和南宫家的老杨正跟环秀楼的护卫打斗,李玄晟冲玲珑讪讪一笑,对顾北喊道,“顾北!住手!”

见到李玄晟出现在三楼,顾北一脚将冲自己挥拳的护卫踢飞。

玲珑伸手道,“世子,请吧!”

出了环秀楼,李玄晟翻身上马,冲顾北说道,“上来吧!”顾北嘿嘿一笑,纵身一跃抱住李玄晟的腰,引来追风的不满声。

二人骑马,老杨尴尬地站在一旁,向二人笑道,“世子,您就不用管我。这几步路,我老杨半柱香的就回去了!”

“那好吧!杨老,我们先走了!驾!”

望着远去的二人,杨尘感叹道,“年轻真好啊!”杨尘正打算离开,身后传来玲珑的声音,“杨前辈!我五叔让我给您捎句话,若近日有空,还请到庐州一聚!”

杨尘狐疑地看向三楼窗处的芳龄女子,五叔?难不成是陈彬那个家伙?随即应声道,“晓得!”

庐州七星院摘星楼,曲凌风正跟老五把酒言欢,只听老五说道,“我一直没发现,原来你曲小子隐藏的如此深,要不是我家少主跟我说,我都一直被你蒙在鼓里。”

曲凌风握着酒杯,打趣道,“若是什么都能让你知道,我这脑袋岂不早就让人拿去当凳子了?”

老五醉醺醺地答道,“那倒也是!哈哈!不过,你此番所作,会不会违背你们逍遥楼现任楼主的规矩?”

“规矩是人定的,自然也是由人去修改。况且我那徒儿三番五次书信于我,我这做师傅的总得有所行动不是!

五兄啊!你家那位少主还真舍得啊!我想京城那位怕是要有所行动啦!”

“呼!呼!呼!”见到老五醉倒还发出鼾声,曲凌风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靠在椅背上,望向窗外的明月,“孤人醉清风,一盏怜月血。当年欠下的是时候偿还了啊!”

第六十二章龟兹最后的战刀

“灵州大捷!多兰大捷!”

来自贺兰与西域多兰的战报以八百里加急送往安京,兵部率先收到捷报。当时兵部尚书黄旭收,正准备打道回府,收到消息时,一把夺过捷报,便马不停蹄地赶往皇宫。

皇宫御花园金鳞池福海亭,李旻撒下一把鱼饵,便惹来池中数十条锦鲤争抢。原本时常站在李旻身后不远处的内务大监王安,因为年岁已高不能再继续服侍天子,李旻便准许其告老还乡,并赠送他不菲的金银和良田豪宅。

如今取代王安的是李旻做太子时期,便跟随自己的内务大监孙柯。孙柯并没有因为成为帝王身旁的大监,而变得趾高气昂。这四年的时间之内,他跟王安学到了太多,变得原来越低调谦让。

黄旭赶到金鳞池,见黄旭风尘仆仆火急火燎的模样,孙柯走上前问道,“黄尚书,您这是怎么了?看您急的!”

黄旭双手叉腰大口地喘着气,随即拿出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捷报,气喘吁吁地说道,“捷捷报!”

听到捷报二字,孙柯不敢怠慢,接过信件,走入福海亭恭敬道,“陛下,贺兰与多兰的捷报!”

李旻回身拿过信件,打开看过后,龙颜大悦道,“不愧是洛阳王啊!果然没让朕失望!这次朕要好好犒赏他!黄爱卿!”

黄旭听到李旻喊自己,来到福海亭内,“臣在!”

“王弟这封信中提到了一名叫做郭子仪的小将,你可知晓是出自己哪家?”

“回陛下,他出自华州郭氏宗族,其曾祖乃是我朝太宗时期并州虎贲军将郭亓一脉!其父郭通在晋州桐华担任五品参军主簿。”

李旻想起太宗时期能征善战的汉唐八健将,感叹道,“原来是虎痴将军的子孙啊!虽说他们郭家一代不如一代,但他们郭家四代为朕守卫边疆,眼下又出了这么一个人才,朕自当好好奖赏他。

洛阳王信中为他所请功勋,朕准了!”

“臣遵旨!”黄旭颇有些为郭子仪赶到高兴,要知道郭子仪当年在姑苏之时,他与郭子仪有过一面之缘,后来派人查探,方才知道他的底细。

不管怎么说,这郭子仪跟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算是好友,既然是自己儿子好友,那跟自己也算有些关系。黄旭甚至想趁此机会拉拢一把,要知道这可是能入洛阳王法眼的人才。

可想过后之后,黄旭立刻断了这个念头,以免到时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多兰城外龟兹的人马正与汉唐的人马一同清理战场,城中将帅府内堂,龟兹军将阿不都正与洛阳王商议接下来的战略部署,其余部将均在堂外厅室等候。

阿不都说着并不流利的中原话,“王爷,眼下虽说重创呼延部主力,但北国阿尔泰的大军并未受到影响,依我看来,咱们应该让大夏出兵循都城,逼迫北国阿尔泰回撤碎叶城。方能给咱们的人马留出充足的准备时日。”

李青轻笑着询问道,“老将军,您说得虽然不错,但您觉得大夏会乐意帮咱们吗?”

阿不都是个明白人,自然知晓李青的意思,“他们帮不帮咱们是一回事?咱们让他们帮确实另一回事!若是王爷您肯用疏勒与于阗换呢?”

“老将军,为何是我换?那疏勒与于阗可是您龟兹的国土!”

阿不都何尝不知道选择的艰难,痛心道,“王爷,如今形势比人强,若是拿不出足够的诚意,大夏绝对不会轻易帮助咱们!一旦等到呼延部败军与北国阿尔泰重整旗鼓,王爷,您觉得您有把握将他们十数万大军击溃?

王爷,龟兹是亡了,但天神一直未曾舍弃我们。他至少让王族的血脉得以留下,只要有王族在,她必将指引我们回家的路,到那时龟兹定会光复。至于所要背负的骂名,末将阿不都愿意担下!”

见到老将军阿不都躬身行礼,李青只好顺了阿不都的意思,但今日之后,在这龟兹的百万子民的眼中,他将彻底成为通敌叛国的乱臣贼子,受到那些不明真相的龟兹子民唾骂甚至是诅咒。

“王爷,您回来之前问我,为何拼死追杀那位呼延王爷!这便是我的回答!”

阿不都取出刀匣,刀匣之上雕刻着天山雪莲还有一轮弦月,打开刀匣,李青看到了一柄刀身成半月形,刀长三尺三寸,重约二十三斤刀身泛起幽幽的蓝光,刀柄环形似花瓣。刀鞘通体漆黑鞘口尾皆用金银丝包裹。

阿不都平静的说道,“当初阿里木策反国中叛臣,又联合呼延部攻占龟兹,这把天戮,便不知所踪。此刀名为天戮!乃三百年前我龟兹国教拜火教宗主阿奴耶用昆仑琉璃铁精石锻造而成。既是白氏王族的传位佩刀,同时也是我西域万千教民心中的圣物。

他日公主若想复国,这把天戮是必不可少的信物。”

阿不都身子微颤,一头倒在地上,李青反应极快步向前扶住阿不都,发现阿不都胸口和肋下的衣服处浸出鲜血,显然他孤军深入追击呼延敌军时受了重伤。

阿不都捂住胸口,深呼吸道,“王爷,末将知道自己是亡国之臣,没有资格对王爷谈要求!但求王爷能看在末将这两年多次拼死守住多兰城的份儿上,替末将把天戮转交给公主!

王爷尽管放心,末将虽时日不多,但一定会撑到王爷您班师回朝之后。末将走后,这龟兹最后一块领地便真正归属汉唐了。”

阿不都的意思李青也算明白,他这是舍生求仁,将龟兹最后的底牌拱手相让。只要有龟兹公主和天戮在自己的手中,那原本归降的龟兹子民便会永不臣服于他们的敌人。

不管是阿尔泰又或是慕容大夏,都无法做到彻底降服龟兹。何况还有望北楼的古尔班,有他这个拜火教宗主在,若是可以与之合作更是如虎添翼。可惜身为龟兹最后守将的阿不都是看不到这一天的到来了。

收下天戮,李青与阿不都走出内堂,阿不都随后将自己的意思告诉了自己的部下,让李青意外的是他的部下没有一个出来反对,而是纷纷跪地誓死追随效忠阿不都。

作为龟兹的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将,阿不都本可以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可他最后选择了一条看不到希望的路。

(四十年前一场暴风雪席卷龟兹,当时阿不都所在的村落中青壮年都出村打猎,暴雪来袭无人帮助受困的村落。年少的阿不都为了帮助围困在风雪村落得到求援,只身前往距离最近的城镇。在饥寒交迫昏倒之时,被率领龟兹士兵队伍的路经此地龟兹王子救下,也救出了村落中百姓。阿不都未报救命之恩,入了龟兹王族军。用了十年的时间成为日后这位龟兹王的最为信任的参将,又过二十年成为下一任龟兹王的心腹。)

第六十三章落子收官(一)

“这是哪来的?”

“回大人,是今早在府门前发现的!”

狄英打开这件包裹,包裹之中有几封信件,还有一本账册以及半尺木盒。狄英拆开信件,看完信中内容后,拿起这本账册翻阅几页,又打开木盒,看到木盒中的放着一枚虎型玉符令,这符令正是荆国公的私人令牌。

在汉唐,这种国公级别的令牌,不仅仅是个人身份的象征,还可以在某些时候协调地方官府各机构的日常工作。比如盐业铁矿等交易,可不经过仔细审核直接放行通过,只要在日后通过商会中的交易记录补齐手续便不算违规。这种特权在狄英看来,对于地方官府的审计带来相当大的麻烦。因为地方官府往往只在意最后补齐的商税是否到位,根本不在意这次交易的货物最后运到何处。

送来这三样证物的人,显然是知道狄英在做什么,准备要做什么!再加上李玄晟从唐州送来的消息,一条清晰的脉络在狄英脑海中浮现出来,这帮人是告诉自己他们要弃车保帅。

狄英在官场混了十多年,岂会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何况高廉那边近些时日也收到了来自京畿的密信,饶是高廉如此倔的耿直御史,也不得不选择妥协。

作为大理寺未来的接班人,狄英第一次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对方势力太强,远非他可以抗衡。面对着对方送来的证物,狄英喊来下属,“跟荆州的府兵都尉说一声,派出三百骑跟我一同前往唐州捉拿嫌犯!”

三百骑加上狄英自己的二十骑辟邪,整装完毕后立即奔出襄樊,日夜兼程赶往唐州。

司马季收到狄英出城的消息后,面色有些凝重,负手而立望向奔流不息的江流。

“东边的人下手还真是利索!我费尽心思布好的棋就这样打乱,哎!这下可是赔大唠。”

听到司马季的抱怨,站在一旁的明吴起笑道,“若是真赔本,你司马季还能如此气定神闲?嗯?”

“明护法,你这实话说的还真是直接啊。跟我说说那个人让带来的消息吧!如果理由充足,我一定会收手!若是不行,那我可要好好的闹上一闹。”

司马季此话一出,那就表明司马季已然同意了那个人的做法。明吴起将那个人的话原封不动地说了出来,“新皇继位已有数年,六部主要官职皆换成新皇旧臣,京畿安稳过度后,是必会更换地方碌碌无为以及跟地方世家关系密切的官员!

荆州距离京畿最近,又是朝廷赋税重地,自然会受到格外的照顾。若拿不出足够的诚意,朝廷便会彻底改变荆州的势力布局,到时候哪怕底蕴家底再厚的世家势力,也将再无立足之地。

何况当年某些世家暗中所行之事还被先皇知晓,因此眼下朝廷所有的行动必须予以配合。”

司马季感叹道,“我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出师,可到头来先生果然先生。这付出的代价值了!”

明吴起没想到司马季会认输,此时此刻的司马季显然不是他心中那个司马季,再听到司马季说出下一句话时,明吴起方才庆幸自己没有说出话。

“不过我司马家做事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敢让我司马家付出代价,也必须要留些下什么!不然在这荆州,谁还将我司马家这商盟之主的身份放在眼里。明护法,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看到司马季那充满邪气的笑容,明吴起反问道,“你难道不怕楼主真的怪罪下来?”

“怪罪下来又能如何?要我司马家自断一臂,他又不想付出足够的回报,天底下哪有这般好事?再说就算我司马家真的愿意,恐怕京畿的那位也不舍得吧?

明护法,你我如今是一艘船上的人,还望你能多多关照一下!”

“话虽如此,但司马季,你比我更明白这场角逐中的三方谁更胜一筹。因此听在下一句,莫要跟先生起冲突。说到底咱们双方还是一家人!”

明吴起虽是在劝说,可这些的话在司马季耳中反倒变成了另外一层意思。这明吴起终归不是跟他司马季一条路,以后怕是会成为敌人。想到这里,司马季心中起了杀机,只不过他掩饰的很好,没有让明吴起发觉。

唐州尉迟府宅,正在举办荆国公的寿宴,府中堂内舞乐丝弦高朋满座其乐融融。

荆国公尉迟宝时不时地举起酒杯与在座贵宾敬酒,参与这次寿宴的尉迟家族成员中最为让人在意的是尉迟宝的二弟尉迟达,尉迟达可是是代表当朝天子前来,这等恩宠让荆国公格外受重。

正当荆国公尉迟宝再次举杯时,府邸的管事匆忙地来到尉迟宝的跟前,低声道,“老爷,府外来了一群荆州骑兵,为首的所穿官服反倒是大理寺的,那人说要前来捉拿三爷!若是不交出三爷,便踏门入府。”

尉迟宝手中酒杯重重砸在案台上,愠怒道,“岂有此理!哪来的狗东西,居然敢如此无礼。还真当我尉迟宝是摆设不成。”

尉迟宝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在座的众人吓了一跳,舞乐顿时停下。

管事想起什么说道,“老爷,那人自称是大理寺寺丞狄英!”

尉迟宝略微一惊,狄英他可是知道的,那是大理寺有史以来升官最快的后起之秀。查案破案更是无人能及,深得先皇器重的人物。

尉迟宝起身对众人致歉道,“各位前来祝寿,老朽不胜感激,只不过这上了年纪,方才喝了几杯便有醉意,容老朽先行回内院醒醒酒。”

众人见到尉迟宝要离去,纷纷起身想送,尉迟宝冲尉迟达使了个眼色,尉迟达只好接管宴请招待宾客的任务。

内院尉迟宝书房之中,尉迟宝的三子尉迟雎正看着尉迟宝给自己的缉拿文书,跪在地上求饶道,“父亲,我绝没有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啊!还请父亲给我做主啊!”

尉迟宝毕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怒骂道,“你若没有做过,大理寺的人岂会来抓你?还有我的令牌!”

见到尉迟宝将令牌摔在自己的眼前,尉迟雎如同见了鬼一般,惊恐道,“这,这绝不可能啊!我明明销毁了!怎么回事?”

此话一出,尉迟雎可谓是原地爆炸,猛然看向自己的父亲,尉迟宝脸色铁青,指向尉迟雎,斥责道,“你个不孝子啊!你好大的胆子啊!”

说完一巴掌乎在尉迟雎的脸上,到底是戎马半生的人,尉迟宝这一巴掌打的尉迟雎的脸瞬间肿了起来,“乐吉!”

尉迟家的管事恭敬地说道,“老爷!有何吩咐!”

“给我把这大逆不道之子绑起来送出去!”

“是!”

第六十四章落子收官(二)

狄英将尉迟雎带走之后,并未立即离开唐州,而是选择在唐州官驿停留两日。

不是他不想离开,是他没办法离开唐州。尉迟家作为昔年汉唐八柱国之一,唐州自那以后便成为尉迟家的氏族领地。唐州官府官员皆是出自他们家门下,即使狄英身份再特殊,也不能在没有唐州府衙盖印的情况下就随便把尉迟雎带走。

在这唐州,尉迟家便是天,谁都不能无视当初高祖与八柱国之间的规矩。至于往上再高一层的世家权贵,那所立下的规矩更是让当朝天子都有些不敢轻举妄动。

国公府热闹的气氛并未因为这场意外而被打破,宴会照常进行,一直持续到傍晚时分。

参与宴会的多数贵客有些酣醉,尉迟府管事乐吉便让下人将贵客安排到府邸的宾客厢院,等他们酒醒之后再回客栈。

李恒与苏沐鱼携手行走在龙门客栈旁的御子西湖畔,一路走来不论李恒如何逗她,都不见佳人一笑。

李恒不禁问道,“苏妹,自尉迟府回来之后,你便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莫不是发生了什么?”

苏沐鱼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宴会席间离开时,遇到了让人不爽的事情!”

能让平日里脾气最为温和的苏沐鱼都觉得不好之事,在他人看来那将是一言不合便会大打出手的事情。既然苏沐鱼能说出来,那她一定会告知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

“君侯,你可知道我在尉迟府中见到了一名跟我长得八九分像的女子!这女子不论言行举止都跟我一般无二!唯一不同便是她的琴艺不够精通,还差了不少火候。我后来听人说,这女子是尉迟雎的养女。不知怎么地,见到那个女子,我心中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厌恶!”

李恒闻言,轻轻搂住苏沐鱼的细腰,故作镇静地说道,“天下之大,与你相似之人自然能够寻到。可要说那冠绝无双的琴艺和名声,却是那女子不能相比的!在我李恒的心中,你是无可取代的。”

看到李恒靠近的俊容,以及李恒最后一句话,苏沐鱼面颊顿时绯红。眼前佳人娇羞闭目的模样,惹得李恒心中升起难痒之意,可想到未来的鸿鹄之志,李恒松开了搂住苏沐鱼细腰的手。

“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免得着凉!”

苏沐鱼睁开凤目,见李恒已走出数步,右手捏着左手,黛眉微皱撅嘴不满,心道,“他们都说这李恒是个风流公子,为何对我就如此相敬如宾呢?难道本小姐还比不上那些风尘女子”

尉迟府邸荆国公的内院暖厢,尉迟宝正与他的二弟尉迟达商议着该如何处理尉迟雎引起的丑事。

尉迟达低声说道,“兄长,不是我说话难听!当年我早就提醒过你,让你盯紧一下老三!如今闯出此等祸事,你要我如何帮你?”

“二弟,为兄知错啦。是为兄当初没有听你的话!为兄并不希望你出来替老三求情。为兄是想知道,他做的事会不会惊动御阁啊!心里好有个准备!”

尉迟达端坐一旁,细想之后,说道,“能让狄英亲自前来,怕是早已惊动了御阁。杜相做事向来赏罚分明,依我看咱们是尽早切割为好。免得到时候牵扯到你我身上,咱们尉迟家怕是要走到头啦。”

那份缉拿文书上,虽然没有明说,可戎马半生的尉迟宝尉迟宝怎会不明白其中的意思,换言之朝廷是在提醒尉迟宝。冤有头债有主,谁犯了错,我就惩治谁。至于那些不知内情的人,他们会从轻处置。

尉迟宝双眼微眯,喊道,“乐吉!乐吉!”

“老爷!有何吩咐!”

“你派人去查一下老三在近些年经手的所有商贸交易,若是让我知道有人徇私枉法,不论他是谁一律送与官府查办!”

“是,老爷!老奴这就去!”

别看尉迟宝是武将出身,但在处理问题的态度上,从来不含糊。如今他很清楚自己当初选择不插手家族产业是何等的愚蠢?这世间的商贾关系哪有和气生财,不过踩着荆棘击败对手才有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在尉迟宝看来,尉迟雎是被人当成了枪,这把枪最后伤到的人却是自己。

“二弟你是知道的,为兄退居庙堂之外十数年,早已不再过问对朝中之事,二弟你身在京畿之内,如何看待老三的事情?”

尉迟达看了一眼尉迟宝,姜果然还是老的辣,从尉迟宝那眼神之中,尉迟达便猜到了尉迟宝的心思。

“兄长,你是想听真话呢?还是心里话?”

尉迟宝正儿八经一脸严肃地说道,“自然是心里话!”

尉迟达摸着胡须说道,“兄长可还记得高宗时期御阁宰相房峯之事!”

“自然记得,高宗龙朔初年,房峯因爱子被诛杀,意图谋反被拘捕,后在天牢自缢而亡。房峯死后,家产被抄,其房氏一族所有近支亲属更是被流放至西川为奴。可事后查明,是他人诬告!”

尉迟宝自己说完后,恍然明白过来,问向尉迟达,“莫不是有些人想要再来一次?还是陛下知情却不阻拦?”

对于尉迟宝的猜测,尉迟达没有回答。尉迟宝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他何尝不是希望自己想错了,不然陛下也不会让他来唐州为尉迟宝祝寿。

回想起文帝在世时,让自己作为随行监军大臣,其实已经提醒了尉迟达。只不过因为文帝驾崩,尉迟达便将此事忘记。没想到终究还是大意了,新皇立威有赏金升官之举,自然也要杀一儆百之行。洛阳王世子出访荆州之时,他就该明白这绝不是简单意义上的巡防而已。在家族危机面前,尉迟达必须要站在尉迟宝的身边,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兄长,还是那句话,待乐吉查清事情原委后,您需要尽早与之切割。方能不落人口实!朝廷那边,我会想尽办法据理力争,绝不会让某些人的阴谋得逞。至于陛下的心思,只能祈求上苍了!”

见到尉迟达无奈的表情,尉迟宝拱手作揖说道,“如有需要,二弟但说无妨,只要为兄能够做到的,一定全力配合。”

唐州尉迟家出了这么一件要闻,哪怕尉迟家再强横,显然也遮挡不住悠悠众口,消息在极短的时间之内传遍了荆州。

身在隋申的尉迟运接到消息后,大笑道,“没想到信使大人说得是真的,尉迟雎果然被拘捕!哈哈!看来我尉迟运的时运要来啦!尉迟老儿,你不是看不起我嘛!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去处置!

大哥,害死你的人终于伏法认罪!你可以安息了!”

尉迟运将自己关在厢院之内三日,那是痛饮不知时,何况身旁还有两名美妾陪伴,当真是好生快活自在。积压多年的抑郁,在此刻得到释放,尉迟运竟然熟睡了过去,只是在睡梦中,尉迟运的脖子被人用白绫缠绕。

那两名美妾露出凶狠阴沉的面目,将尉迟运活生生的勒死,伪装成了自缢而亡的模样。

隋申一处密林之中,两位美妾来到约定的地方见到了自己的首领,此人头带朱雀面罩,一袭褐袍衫。

二人跪地行礼道,“大人,尉迟运已处置!”

“很好!做得不错!你们可以回去领赏了!”

听到奖赏,两位美妾对视一笑,起身谢道,“多谢大人!”

只见刀光闪过,两位美妾还未反应过来,便已命归幽冥。

这位首领淡然说道,“奥!忘了告诉你们,是去阎王那里领赏!”

第六十五章落子收官(三)

狄英在唐州待了足足三日,始终未见唐州官府的放行文书,饶是脾气再好的主也终有爆发的一刻,何况狄英并非平日里和和气气的人。

好在狄英并不急于事成,既然唐州尉迟老儿敢如此怠慢,那他就陪这位荆国公好好来一场如何修身养性的比试。

唐州城内一时之间剑拔弩张,唐州府的通判尉迟林夹在两位大人物中间,面对如此压抑的气氛,那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三日之内更是一日瘦一斤。

本来参加完寿宴打算离开的各位宾客,好像约定好一般,一个都没有离开唐州。李玄晟找来南宫献,让他带自己出去一趟。

在南宫献的马车行至官驿附近时,李玄晟趁机离开随行队伍,来到官驿东侧门,环视四周后翻墙跃入官驿。

听到有人从窗户爬入屋内,狄英抽出佩剑袭来,与李玄晟打了个正面。

见到是李玄晟后,狄英归剑入鞘诧异道,“世子?你怎么来了?”

李玄晟坐到胡椅上,拿起茶壶给自己倒水,喝了两杯,说道,“我要是不来,你还不得派人去请我?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亲自来了。说吧,需要我帮你做些什么?”

狄英没想到李玄晟已然猜到了自己的意图,说道,“自然是希望世子你亮出身份,让那尉迟老儿尽快放我回襄樊!再这样毫无意义的拖延下去,尉迟老儿一定会想到对他有利的方法。到那时再对付他,可是会变得十分被动。”

李玄晟略微想了想后,问道,“听你的意思?你们这是打算要对尉迟家来真的?可问题是,要处置尉迟家的理由是什么?难道仅凭那些所谓的证据,真的能够堵住其他人的嘴?”

被李玄晟这么一问,狄英反倒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难不成要告诉李玄晟,这其实是陛下削弱地方世家势力的手段。若是说出真相,狄英觉得怕是会在李玄晟心中留下不小的阴影。

见狄英犹犹豫豫不回答自己的问题,李玄晟只好说出自己的看法,“狄大人,你不说我也明白。我只想知道,这样做的结果是否真的就能安抚地方,给黎民百姓带来真正意义上的安居乐业?”

看到李玄晟那充满朝气的眼神,狄英忽然觉得李玄晟的这种想法过于纯粹,跟当初自己入朝为官时一般无二。

“为天下黎民,为江山社稷,为盛世王朝,立身于天地之间!”

可经过十数年后,这种过于理想的志向实在是虚无缥缈,因为天下之大,最为复杂的是人心。

李玄晟其实是在套取狄英的话,自从跟萧辰平结识之后,他那单纯的想法早已发生了改变。再加上这尽四年来的经历,让他逐渐地迷茫,迷失在他人的言语之中。

尤其是这次荆州之行,太多的尔虞我诈利益冲突,让他看到了不同的人心。所以他需要狄英的答案,若是跟自己预测的一致,那他怕是要任性一次,做一回儿甩手掌柜。

狄英是过来人,他虽不明白李玄晟为何要问这种奇怪的问题,但他清楚,眼前的世子殿下已经开始发生了改变。

“世子殿下,你师从大儒刘怀墉,他所追求的道是最为正统的仁道?而陛下此次这般作为只是换了另一种道而已。只要结局不差,世子又何必去纠结呢?”

李玄晟淡然道,“难道只为了结果不差,便可不择手段去抹杀挡在自己眼前的绊脚石?”

“正是如此!世子殿下,世间所有行事规则从来只能满足于大局。譬如在国家大义面前,个人得失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尉迟家过去是为了汉唐立下过汗马功劳,但朝廷并没有辜负他们什么,各种赏赐从未缺失。尉迟雎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朝廷自然要严加查办,绝不允许他人践踏朝廷的法度!在朝廷眼中,这不是绊脚石,而是阻挡车轮前进的障碍。

世子殿下,在这里若没有敬畏之意,最终是会迷失方向的!这在某些时候是会惹来杀身之祸的!”

狄英指向自己的胸口,他是在提醒李玄晟,眼下你心中的念头必须要尽早除去!

二人说完其他事情后,李玄晟便离开了的官驿。在李玄晟走后,狄英原本紧绷的神经方才松开,他有些好奇是谁让李玄晟原本坚定的信念发生了偏移。

要知道李玄晟可是皇族出身,忠于汉唐李氏,维护自家江山稳固,不是身为李氏儿郎的几任嘛?

想到什么后,狄英随即明白过来,过早的让李玄晟接触官场,即使已满十七岁,对他而言还是早了些。这次荆州之行对李玄晟的冲击觉不亚于疆场厮杀。因为这人心之间的争斗是你看也看不见挡了挡不住的。狄英觉得回去之后应该跟叶秋烽说一下,免得李玄晟以后误入歧途,可就违背了叶秋烽自己当初的意愿。

李玄晟回到客栈后,接到了从隋申送来的消息,尉迟运竟然自缢而亡,还留下了亲笔遗书,指控尉迟雎逼迫自己与之合作,不但私自贩卖盐铁,还在大量制造逍遥散供给商贾权贵,霸占良田私设矿场。尤其是南梁当初进攻汉唐初期,暗中勾结南梁势力出卖情报,导致前期汉唐军队损失惨重。作为交换条件,南梁答应对其开放境内贸易,并给予特权。

这一封临死血书,在荆州掀起惊天巨浪,将尉迟家推到了万丈悬崖跟前。

李玄晟心里最为清楚,这便是玲珑所说的好戏,正所谓痛打落水狗,可这一棒子打下去,那是会要了尉迟家的命。

这半年的时间里,李玄晟方才明白以前的自己是多么的幼稚。这世家势力朝堂庙宇之间的争斗,比起征战沙场要复杂的多。难怪萧辰平小小年纪便学会了韬光养晦,看来真正傻的人是自己吧。

李玄晟将信件投入火炉之内,火光映照着他那神情恍惚的脸上,显得格外冰冷。

顾北站在一旁看到李玄晟疲惫的脸色,自觉地偷偷溜走。

看到顾北那偷偷摸摸模样,反逗得李玄晟笑了起来,心道,“世人总是给自己带上枷锁,把自己关在牢狱之中,以为那就是自己。”

李玄晟想起治下论中的一句话,默念道,“道之所道,其然于本,万道独行,殊途同归!心之化物,浩然所存,不忘初念,方得始终!”

第六十六章 落子收官(四)

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便是年关,狄英在官驿之中想法设法想从尉迟雎口中得到些什么,只可惜这家伙居然拿出刑不上上大夫这种老规俗矩。若是换做常人,或许不敢把他怎么着,但狄英根本不吃那套,该怎么用刑就怎么用。

正当审讯到最关键时刻,襄樊送来急信,叶秋烽信中告知狄英,京畿那边有了动作,其他计划必须立即停止。至于尉迟雎的事情,还是可以按部就班的进行,但一定要保证尉迟雎毫发无伤的送到安京。

无明业火从心中燃起,狄英将信件撕成碎屑,叶秋烽这种做法根本不符合他大理寺的行事风格。要知道大理寺可是天子用来惩恶扬善斩去奸佞的金御之司,拥有先斩后奏的权力,岂能沦为他人用来讨价还价的工具。

十四年前,那曾经在安京发生场面,如幻境袭来,那些哭喊求饶撕心裂肺的声音久久不能远去。狄英拔出那柄天策短匕,匕刃反射的寒光照在狄英的眼中。

关押尉迟雎的厢房之中,一身戾气的狄英,用匕首刺穿了尉迟雎的左手掌,面目狰狞地说道,“别以为有人可以救得了你!尉迟雎,你们尉迟家以前所欠下的债是必须要有人去偿还的!”

尉迟雎双目圆睁,眼中尽是恐惧看着狄英,“你什么意思?”

一阵刺痛从脖颈传来,尉迟雎摸向自己的颈部,口中有什么东西涌出,腥臭的黑血从尉迟雎口中喷出,双手颤抖地指向狄英,“你你你敢咳咳咳!”

诡异的笑容浮现在狄英的脸上,“等你老子去京畿时候,也是他的死期,更是你们尉迟家的血债偿还之时!”

放行文书送到官驿时,狄英还接到了荆国公要赶往京城的消息。尤其是尉迟运的血书,让荆国公察觉到了危机。在狄英看来,荆国公此举是要准备大义灭亲的节奏。某些势力一连串的行动,也让狄英那敏锐的嗅觉察觉到了十分危险的气息。

能让两朝元老的荆国公如此忌惮,实在是出乎狄英意料之外。狄英一路上思绪万千,心中疑虑甚多,他实在很想知道,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难道叶秋烽所说那个逍遥楼真的不是自己所知晓的那个逍遥楼?如此势力广阔且隐藏于暗处的组织,岂能让当朝天子心安?思来想去,狄英始终觉得自己的面前有一团浓雾,若想看清这背后的秘密,怕是只能陷入其中方知其相!

荆国公离开之时,随行人员还带了一名女子,这名女子正是尉迟雎的养女,唤作吴宁素。她此行的目的不仅仅是跟荆国公一同去京畿请罪,还担负其他重任。

李玄晟换上世子常服,与黄宗羲和南宫献一同来到唐州官道十里亭处,身旁随行人员大约二十人左右。

见到有人将官道阻挡,荆国公随行护尉下马来到荆国公马车前,说道,“国公,有人拦住官道,说要请您到亭中一叙!”

尉迟宝掀开车帘,问道,“何人?”

“是洛阳王世子!”

尉迟宝走下马车,缓步来到十里亭处,见到南宫献与黄宗羲站在亭外,二人行礼让开道路请尉迟宝进入亭内。

李玄晟转身看向尉迟宝,尉迟宝看清其面容后,笑道,“世子当真是隐藏的好!居然会自降身份成为下属的护卫!老夫眼拙,未能认出世子,还望世子见谅!”

尉迟宝先行赔罪,反倒让李玄晟失了先机,“国公,瞧您这话说的!此次出行公务,本就是微服私访,国公没有认出,当在情理之中。”

“不知世子找老夫所为何事?”

李玄晟既然敢拦下尉迟宝,自然不会隐藏什么,开门见山的说道,“我只是想知道国公此去京畿,莫不是已经做好准备?若是如此,不知国公可否告知在下一二”

尉迟宝双眼微眯,和颜悦色道,“唐州近日之事,世子早已知晓,老夫此去京畿自然是要奏明圣上依律处置。免得他人说我尉迟家妄自尊大,弃朝廷法度于不顾,损害陛下圣威!”

李玄晟见尉迟宝跟自己瞎扯,那他只好陪尉迟宝说些官话,“国公,不愧是国之柱石,府中发生如此巨变,肯舍己颜面顾朝廷威严,我等身为后辈,真是自愧不如!”

听到李玄晟这份恭维话,尉迟宝眉毛不禁跳了两下,心道,“这洛阳王世子口蜜腹剑,跟洛阳王那爽朗的性子比起来,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这所说之话让站在不远处的黄宗羲都有些脸红,悄声问道南宫献,“胖子,你都写了些什么吗?如此厚颜无耻之话都能写出来,我一百个服气!”

看到黄宗羲那调侃的笑容和手势,南宫献反驳道,“我要是不那么些,尉迟宝这老家伙能收起防备之心?”

黄宗羲不以为然,讥笑道,“你听听,依我看这尉迟老儿,始终没有放下戒备!我看你这次的计谋算是白费了!”

南宫献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那是你自己听不出来!宗羲,你知道不,这话得一点点儿琢磨,不能只听不思考啊!懂不?”

被南宫献一顿讥讽,晃了晃自己的佩刀,坏笑道,“你可以继续说说试试!你知道吗,我这刀好九没开荤啦!”

从侧面知道尉迟宝的目的之后,李玄晟既然明白了,那便没有再继续与之唠叨下去的必要。

“既然国公还有要事在身,那本世子便不再叨扰国公!还望国公一路平安!”

送走荆国公,李玄晟冲南宫献说道,“南宫,咱们回襄樊!我想眼下咱们有事可做啦!宗羲,你不不是总觉得最近很闲嘛!正好回去让叶大叔好好教导教导你!如何啊!”

南宫献在一旁偷笑,黄宗羲一脸苦相应声道,“是,世子!”

荆国公一路北上,马车厢室之内,荆国公脸色阴沉,这洛阳王世子真是不简单啊。他一直试探自己的下一步动作,但又没有意图阻止的意思。

第六十七章落子收官(五)

返回襄樊,李玄晟未曾歇息便急匆匆地来到叶秋烽的宅院,见到叶秋烽还如往常一样抚琴奏曲。李玄晟敲门而入,听到敲门声之后,叶秋烽停止弹奏,回首看向未经允许便闯进来的李玄晟。

叶秋烽让仆人拿来胡椅,放在李玄晟身后,笑道,“回来的倒是挺快!怎么样?这次出行应当有所收获吧!”

李玄晟坐下,面无表情地说道,“岂止是有所收获,简直就是大开眼界!没想到叶大叔你的关系都能延伸到无人知晓的地方,在这里我要郑重地向您道个歉!”

叶秋烽见李玄晟行礼致歉且话中有话,显然是李玄晟在跟自己置气,那般模样像极了年轻时的洛阳王。

“这些事情本来就不是你应做之事,所以我也未曾如实相告!若因此让你心生芥蒂,应当是我跟你道歉才是!”

“叶大叔,你莫不是以为我是三岁孩童!你既然不告知,我自然不会过问。因为我相信你所做之事必然有你的道理!我所说的道歉,是我在某些时候会怀疑的目的!”

李玄晟这话并非谎言,他确实在某些时候怀疑过叶秋烽,匆忙赶来只是因为他想知道叶秋烽这样做的目的。

叶秋烽闻言不怒发喜,说道,“你能怀疑,这足以证明你在做事之前会去思考!而不是只根据我的建议去做,在这一方面,世子你做出的不错!此次的出行考核结果,世子您算是不负众望,合格了!”

果然如南宫献所预想的那样,叶秋烽其实是在试炼李玄晟,因为对于李玄晟而言,叶秋烽终归是属于外人。这往后的路,叶秋烽并不会一直跟随李玄晟走下去。甚至可以说,此次合作之后,二人便会分道扬镳。

何况二人也有所交易,只要能让楚王安稳地接手襄樊,便会让叶秋烽恢复真正意义上的自由。最近半年多来的暗中布局,最终结果虽不如预想的那般满意。可至少拿掉了最不听话的尉迟家,剩下的人需要分而治之。当南宫献将叶秋烽一步步的计划分解开来之后,李玄晟才算明白这场对局之中的艰难凶险。这每一步棋的落点恰到好处,不偏不倚,当然还需要多方面的彼此配合。

面对双方之间的博弈,李玄晟想到是徐兆龙曾经常说的那句,“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

李玄晟这颗明棋,分散了荆州世家太多的注意力,以至于叶秋烽联合其他人暗中谋划之时,尉迟家始终没有察觉到危机靠近。

宇文霸起初的针锋相对,再次转移了荆州地方势力的注意力,各大势力表明的态度,才是叶秋烽下定决心的根本所在。宇文霸的确是一方巨擘,可总有人忘了他背后代表的可是皇宫里的那位。这些地方势力实在是深居安逸的金窝太久,那本该具备的危机意识早抛到了九霄云外之后。后来高廉与狄英进一步入局,雷厉风行地巡查力度,导致原本并非铜墙铁壁的荆州世家发生分歧,在家族利益面前,昔日的盟友转瞬之间成为相互拆台的角色,让尉迟家失去了反败为胜的机会。

只要不属于当朝天子一系的世家势力,在这一次谋划许久的行动中,被彻底打压下去。从此以后,襄樊皇属势力会快速成长起来,而襄樊将会成为取代宇文霸所在的荆州城,成为名副其实的州府,这也是当初叶秋烽要李玄晟直扑襄樊的原因之一。

其次便是对宇文霸的警示,然后他安心辅佐即将来到荆州的楚王李逸。这同时也是叶秋烽对宇文霸的一种保护,对于朝局那些大人物的心思他太过了解,终究不想看到宇文霸落得个不得善终的下场。

但在李玄晟看来,尉迟家倒下只是荆州势力洗牌的第一步。如果李玄晟猜的没错,叶秋烽接下来要进行恐怕便是对自己人忠心的考验。只是不知道,这一场考验又要失去多少所谓的忠骨之人?

“叶大叔,难道非要拆分他们,才能对楚王有利?他们毕竟经营襄樊已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是不是做得有些太不近人情?”

叶秋烽知道李玄晟在担心什么,说道,“如今的荆州好比江中的鱼,朝廷多年饲养数量仍未增加,反倒是越来越少。这难道是朝廷的政令不行?以前朝廷可以不闻不问,但不代表如今不管不顾。既然他们没有本事经营好,自然需要让出自己的位置。”

叶秋烽此话一出,李玄晟深知自己所想将会变成现实。果然叶秋烽从一开始的选择就在这襄樊,不仅仅是因为这里是皇属势力的大本营,还因当初将天策军退下神坛的也包括襄樊的这些皇室成员。

李玄晟右手大拇指搓着食指,淡然一笑,“叶大叔,我总觉得吧!你是不是跟我老爹事前商议过?泉江的那些人,是不是你们这次计划成功的受益人?如果是的话,他们会感激你们吗?”

李玄晟一语点破,叶秋烽反倒心中坦然,“当初王爷没有足够的实力与之抗衡,陛下当年身为太子必须权衡利弊稳定朝局,最后让某些人侥幸胜利。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会想到先帝驾崩之前,便已下定决心要除掉这些碍眼的遗老旧臣。王爷自青海归来之后,便有意为之。我不过是略微帮了些小忙而已!”

李玄晟双手鼓掌,这下子他才算明白,原来这一切的计划都是自己父亲安排的。那个看似憨厚和蔼的男人,才是自己这么多年来没有理解的人。其实这并不怪李玄晟,李青卧薪尝胆十四年,所有的谋划都在暗中进行,一旦被人知晓,那会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洛阳王要做的是,还给当年血战平城战死沙场的天策将士们一个交代,当年诬陷天策军的人,他李青一个都不会放过。

李玄晟起身看向窗外半数枯槁的满院景色,轻声说道,“叶大叔,你们这么做的目的,难道仅仅是为了一个公道?我虽不懂朝局,可我总觉得这不过是又一场新旧势力的对弈而已!从一开始,你们所想的根本不是我汉唐天下万民的生死。”

第六十八章落子收官(六)

荆国公去往京畿这些时日,见了不少老友,结果如他所想的一样,对尉迟雎的事情一概不谈。这些往日和善友好的老友,比他更明白这舍弃二字的重要性。无奈之下,荆国公只好入宫面见长孙太后。

长孙太后本想拒而不见,可思来想去后,觉得荆国公毕竟是先帝旧臣,家中发生此等大事,心中难免有少许怜悯之意。

“老臣尉迟宝见过太后,太后福寿金安!”

长孙太后危坐于凤榻之上,手掐凤眼菩提佛珠,此凤眼菩提佛珠共计一千零八十颗,乃是昔年汉唐太宗高宗年间三藏法师玄奘所赠之物。

“免礼,赐座!”

尉迟宝入座之后,长孙太后首先发话,“荆国公,你也算我朝老臣啦。今儿,咱们就有话直说了吧。”

尉迟宝自己还未说出口,长孙太后便率先说出,尉迟宝心中虽有叹息,却依然恭敬地说出了自己所来的目的。

二人相谈半个时辰后,长孙太后感叹道,“想当年英国公,魏国公,镇南公还有你,都是辅佐先帝的肱股之臣,如今只剩你一人!世间烟雨如浮华,终究不过是了了空尘。”

长孙太后这些年潜修佛法,隐世于朝外忘却世俗纷争,尉迟宝自认不如长孙太后这般放得下,毕竟掌握这汉唐江山的是她的嫡出子嗣,而不是庶出之脉。

“老臣何尝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可人老了总归不忍,才让犬子犯下此等大祸。不瞒太后,老臣此次入京畿,愿以身家功勋换我尉迟家后半生安稳。”

“荆国公你既然明白,又何必要来告知本宫呢?你莫不是认为本宫这整日只知吃斋念佛的老人家的一句话,能让陛下收回成命?”

尉迟宝起座跪在地上,正色道,“陛下生性纯良,厚德孝恭,老臣实在找不到他人,不得已才求太后。”

“起来吧,荆国公,若是本宫能帮你,必会出手相助。若是帮不了,还望荆国公勿挂于心!”

“老臣多谢太后恩念。”

荆国公入宫面见太后之事,李旻自然知晓,所以才无人阻挡他入宫。因为李旻从一开始就希望尉迟宝去找太后,只有在太后面前,这个荆国公才会拿出自己的诚意和底线。

处理完奏章的李旻,起身走出御书房,房外虽寒却并不刺骨。大监孙柯拿来披风给李旻披上,跟在李旻身后顺着殿外回廊闲逛。李旻边走边活动筋骨后神清气爽,方才的疲惫感一扫而去。

大监孙柯低声道,“陛下,齐王求见!”

李旻停下脚步,说道,“让他来御书房暖阁来找朕!”

“是!”

御书房暖阁的卧榻之上,李旻盘腿而坐,左手拿着西域记的卷一。李敖进入躬身行礼道,“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福!”

李旻继续翻阅西域记,挥了挥右手,“起来吧!坐!”

见李旻看的是西域记,李敖反倒是有些好奇,“父皇,今儿怎么看起西域记来了?难不成西域那边发生了什么?”

李旻放下手中书籍,看向眼前的李敖,自从进入御林军之后,这心思也越发的成熟起来。自己故意试探,没想到他却猜到了。要是放在以前,这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没什么!只是前些时日去了趟洪福寺!见到三藏大师遗像,想起他这本西域记。闲来无事,取来看看。倒是你来见朕,所为何事!”

李敖原本那些准备好的措辞,在见到李旻之时,瞬间忘得一干二净,只能选择如实相告。

“儿臣想请父皇赐婚!”

李旻略微一愣,随即笑道,“赐婚?你这是看中了哪家闺秀啊?”

“儿臣在卧龙书院时认识,曾跟父皇提起过的那个,而且父皇曾见过…”李敖说话声越来越小,生怕自己再说下去,引来的将是龙颜大怒。李敖低头等待着李旻的怒火,却始终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只听到李旻有些疲惫的声音,“眼下是什么时局你可知道?倘若是你想明白之后才来找的朕?朕便准许!假如是一时冲动,你便立刻给朕滚回御林营!”

李敖想了片刻后,行大礼道,“回父皇,儿臣是想明白了才来的!还望父皇恩准!”

李旻伸出右手,孙柯走上前搀扶起李旻,李旻走之前留下一句话,“敖儿啊!朕只希望你将来,不会为此时的儿女情长后悔!”

尉迟家之事还未有结果,齐王李敖迎娶尉迟雎养女吴宁素之便从礼部传出,众臣听闻还是陛下亲自宣的礼部尚书进宫讨论此事。一时间安京传言四起,尤其是在大理寺丞狄英押解尉迟雎返回安京,谁也猜不透李旻究竟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消息传到襄樊之时,李玄晟更是对李敖的行为举止感到不能理解。李敖这是宁要美人不要江山,没看出来自己这位王兄还是个痴情种子。荆国公果然有两把刷子,不但把一盘死棋变成了活棋,还保住了尉迟家的将来。只是在叶秋烽的眼中,这不过是尉迟家苟延残喘的卑劣手段。荆国公此举无异于饮鸩止渴,他要保住的只是自己而不是尉迟家本身。

南宫献为李玄晟分析道,“依我看,尉迟宝是想让自己善始善终,为此他不得不接受陛下提出的所有条件!至于齐王,我让人查过,这吴宁素曾在卧龙书院读过书,跟齐王算是青梅竹马。只是碍于吴宁素的身份,齐王始终未曾提起过!”

李玄晟好奇道,“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南宫献有些尴尬地说道,“他是吴家少家主与尉迟宝小女儿的私生女!当年二人相识结缘,因荆国公看不上那放浪少家主的风流之事,拒绝这门亲事,谁曾想这尉迟宝的小女儿不听劝,最终跟吴家少家主好上了,生米煮成熟饭只能同意!世子您想啊,尉迟宝小女子曾是尉迟宝的掌上明珠,霸道的狠!把吴家少家主管教的跟孙子一般,吴家少家主一气之下休了她!尉迟宝小女儿性子刚烈受不了打击便投湖自尽!说起来,倒算是个可怜人!”

李玄晟想起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摸索着下巴说道,“我看齐王兄这一步怕是将自己彻底推出京畿的圈子!那东宫之位怕是也与他无缘了!”

南宫献附和道,“是啊!冉冉升起的新星还未闪耀,便陨落下去!确实是有些让人感到可惜!”

第六十九章暗流涌动(一)

这二人彼此感慨万千的时候,却没想过自己还是单身狗呢。李玄晟跟南宫献也算相识几年,问向南宫献,“南宫,你年纪也不小了,为何没有成家啊?”

南宫献狐疑地看向李玄晟,“世子,你莫不是想给我相一个?”

李玄晟见四下无人,悄声道,“那是自然!”

南宫好奇道,“不知世子与我所相之人是哪家闺秀?”

“荀雯!”

南宫献惊讶道,“什么?这”李玄晟一把捂住南宫献的嘴,“嘘,小声点儿!”

南宫献求饶道,“我说世子殿下,您这是准备把我往火坑里推啊!荀小姐,那可是洛阳荀家的后起之秀!我哪能配的上人家呢?世子殿下,这事我看还是算了吧!”

见南宫献拒绝,李玄晟坏笑道,“你要是不愿意也行!那给我想个办法,如何让荀雯找到心上人!”

南宫献顿时犯了难,问别的还好些,这个南宫献就不行唠!再说了他还是雏呢,儿女情长哪能懂得。

荀雯可是洛阳王妃从荀氏族中选出来要嫁给李玄晟的女子,那姿色仪容虽不说倾国倾城,但也是万里挑一的妙龄闺秀。想到平日里李玄晟对待荀雯相敬如宾的态度,南宫献觉得自己更加不能参与进去,不然捅出什么篓子来,他可是吃不了兜着也走不了。

于是南宫献伪装成情场高手的样子,跟李玄晟兜了个大圈子,在李玄晟似明不明中,撒腿跑路不见了踪影。

等李玄晟醒悟后,方才发现自己被这死胖子给骗了。

岁末年节前五日,李玄晟接到了母亲从安京送来的书信,因为洛阳王还领兵驻扎在多兰,此次皇家的团圆饭需要李玄晟代替洛阳王出面。无奈之下,李玄晟只能返回安京。

在离开襄樊之前,李玄晟便吩咐下去,其他人各回各家各找爹娘。至于何时汇合,需等李玄晟回京畿之后再做决定。

在李玄晟离开之时,襄樊新上任的通判江纬前来相邀,说能否与李玄晟一同前往安京。因为今年天子下诏,地方三品官员可进宫与天子一同过年节。李玄晟知晓后,便同意与之结伴而行。按理来说李玄晟与他并不算熟悉,可江纬时不时会找机会与李玄晟相谈。这所谈内容并非诗词歌赋,而是关于地方的山水人文和治理经要。

在李玄晟看来,每说道关键之时,这江纬的言谈举止完全不同于那些遵从繁文缛节的儒生。绘声绘色的讲述自己的看法和如何实施,不禁让李玄晟对他刮目相看。要知道这地方主政官员,可不仅仅只知管理自己下属,还要综合考虑政令的实施以及畅通,最重要的是所带来的结果是否顺利等等。

以前李玄晟从来不关心地方主政的事情,回京路上的两日与江纬的相谈,无疑给李玄晟打开了一条通往未知世界的道路,抵达安京后二人相互告别分道扬镳。

李玄晟回洛阳王府时,洛阳王妃荀萱和郡主李郗并不知情,此时正在府邸后花园游玩。郡主李郗垂练发髻,珠翠玉饰,弯眉玉容跟个瓷娃娃一般,一双水灵大眼,玲珑秀气。当母女二人见到李玄晟来到后花园时,方才知晓李玄晟已从襄樊提前两日回到王府。

李玄晟因为自李郗降生之时,便一直在外,对于自己的这个兄长,她并没有太多的感情,最多只能算是眼熟!倒是见到李玄晟身后的荀雯时,年幼的李郗激动地跑向荀雯,荀雯蹲下抱起李郗,李郗双手环抱荀雯耳劲处,亲切地喊道,“雯姐姐,你可算回来了,你知不知道郗儿有多想你!雯姐姐,你想不想郗儿啊!”

荀雯笑容和煦,柔声道,“我也想郡主您啊!这不一接到王妃的信件,变回来了吗?”

李郗嘟着小嘴,看向一旁的李玄晟,不满道,“下次再出去,我不允许王兄再带雯姐姐出去!”

李玄晟看到李郗那装腔作势的模样,笑道,“好!王兄知道了!”

“雯儿,你带郡主去内堂歇息,我有话要跟玄晟说!”

“是!”

其余闲人退下后,荀萱仔细打量了一番自己的儿子,关切道,“你看你,这不过半年光景,又瘦了许多,这段时日娘亲自下厨给你补补!”

李玄晟摆手拒绝,他可是清楚自己亲娘的厨艺如何,“不用!真的不用!别看我瘦了,但结实着呢!您还是等我爹班师回朝,好好伺候他吧!”

别看李玄晟成为世子多年,但是这口中称呼始终没有改变,那一声爹娘,让荀雯感慨万千,至少自己的教导这小子一直铭记于心。

二人交谈一番,荀萱知道了这半年时间里,李玄晟在荆州做了些什么事情。她虽不关心朝堂之事,可毕竟出身名门望族,对朝堂的一些动向还是有所了解。尤其是自李旻登基为帝后,原太子妃成为皇后,时常宣荀萱入宫谈心。这后宫之中势力纷杂,有些消息来的不比宫外慢。因此当李玄晟说出一些事情时,荀萱便会明白这背后人物的用意。

“齐王兄之事,我并不清楚,娘你能不能跟我说一说为什么齐王兄要这么做?”

“齐王之事,我从皇后那里知道一些内情。齐王与那吴宁素的婚事,其实不过是先帝与荆国公的口头约定。本来这件事陛下可以当做没有发生,但谁想到荆国公拿出高宗时期御赐的金御。这必死的局,让荆国公盘活过来。齐王不想让陛下为难,自愿应下这桩婚事。当然尉迟家此次付出的代价,也随了陛下的心意。”

李玄晟想起李敖答应之时的场景,心中难免为他感到难过,南宫献这死胖子的消息还是只能听一半信一半。

“晟儿,倒是你,过完年后便是十八虚岁,娘是不是也该为你考虑考虑?关于跟荀雯的之间问题,你应该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了吧?”

一听自己母亲说出这话,李玄晟背后有些发凉,故意扯开话题道,“娘,我忽然觉得有些头晕,请准许孩儿去歇息。”

荀萱无奈地笑道,“有些事你总要处理,免得一拖再拖,耽误她的终身大事。”

李玄晟躬身行礼道,“孩儿明白。等过完年后,孩儿会处理妥当。”

第七十章暗流涌动(二)

为了想好与荀雯之间的事,李玄晟回到暖厢后,便躺在卧榻之上,静静地看着檀香炉出神。约莫半个时辰后,李玄晟选择了放弃,这两全的法子怕是不在好想。

李玄晟坐起,右手托腮,见顾北正吃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糕点,李玄晟嘴角一抽,心道,“怎么把这小丫头片子忘了呢?”

“顾北?顾北!”

顾北口中嚼着糕点,看向李玄晟,“世子,有什么事吗?”

“这半年来,你跟荀雯处的不错!你们平日闲聊,有没有听她里提起过我?”

顾北右手拿着半块糕点,左手抱着托盘,回答道,“提到过啊!世子,你想听哪些?”

李玄晟想了想后,“比如说,在她眼中我是什么样的身份?”

“这个…雯姐倒是说过,我记得她说什么是主家连襟!父母之命!还告诉我千万不要将这些说给你!”

“是嘛!”

顾北的这些话,无疑让李玄晟明白了荀雯内心的真实想法。荀雯作为荀家与皇族李家下一代的维系纽带,从被荀家选出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她以后的命运。哪怕自己心有她属,也必须遵从荀家家主的命令。

不知为何,李玄晟想起了以前在青海时的往事。藩镇那边虽有中原族人,但更多是当地的氐古族。氐古族没有中原人的繁文缛节和儒家规礼,男欢女爱是通过羌戈会上的斗舞斗歌,选择自己挚爱,由父母双方家人送出祝福,最终在氐古族祭师的主持下喜结连理。

既然荀雯自己都是违心,那他更没必要与之纠缠下去,下定决心之后,李玄晟提笔疾书一封,封好之后放在自己的书案之上。

“未洪志!”

“世子!奴才在!”

“替我配好礼品,晚上去趟齐王府!”

“是!世子,奴才这就去准备!”

来到齐王府邸,齐王府的内管高顺引领李玄晟来到王府中堂暖阁。见到李玄晟之后,原本板着脸看书的齐王,露出了笑容。

让下人退下之后,李敖将书本扔在一旁,笑道,“还是你好啊!这一回京变来看我!过会儿出去走走如何?还是老地方!”

李玄晟本想拒绝,可看到有些颓废的李敖,答应道,“乐意奉陪!”

安京西市望北楼,李敖与李玄晟在上房雅间之内对饮,四名胡姬伴随着乐师的奏乐翩翩起舞。李敖自己半依在胡榻之上,夜光杯中的葡萄酒好似红玛瑙,泛起萤红的光亮。李敖拿起夜光杯向李玄晟敬道,“来,玄晟,我敬你一杯。祝你此次巡查归来拿下首功!”

李玄晟并未拿起酒杯,若有所思地说道,“齐王兄,我听你这话中怎么会觉得有些怨气呢?”

李敖自然察觉到方才话有些失礼,解释道,“有嘛?我哪能有怨气呢!对不对!咱们是什么关系!我怨谁也不能怨到你那对不?”

“若真是如此,那会是谁在这酒中下了佐料呢?”

李玄晟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枚银针,这银针前半段已成灰色,显然这酒中是被放了什么东西!

李敖面色大惊,手中夜光杯掉落在榻下的毛毯上,慌张道,“这怎么回事?来人!来人!”

原本奏乐的乐师和跳舞的胡姬纷纷停下,他们都看到了李玄晟手中那变黑的银针,谁能想到望北楼中的佳酿会被人下了毒。这要是传出去,望北楼岂不是要名誉扫地。

通过方才李敖的神情举止,李玄晟暂时可以断定他不算知情,但也不会把他排除在外。在经过叶秋烽这半年的锻炼之后,他在某些问题上的理解,已不再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年。这件事情看来自己要亲自处理一下,免得被某些人觉得自己好欺负。

古尔班知晓此事后,亲自来到了这上房之中,给二位贵客赔不是。李玄晟跟古尔班的关系李敖并不知道,所以在李敖与之交涉之时,李玄晟始终默不作声。被毒酒之事扫了兴致后,李敖大发雷霆要严查此事,只不过被李玄晟劝了下来,毕竟谁也不知道是误会还是有意为之!与李敖商议过后,李敖答应李玄晟的要求。便带着下属离去,说下次选在他府中招待,不去那些不干净的地方。送走李敖之后,李玄晟又回到了望北楼。进入古尔班的房间时,古尔班正坐在软塌之上,他眼前是一名被绑住双手的望北楼侍者。

见到李玄晟与古尔班之间热络的交谈,这名侍者方才明白,原来古尔班跟这位洛阳王世子是老相识。都怪那些饭桶的情报有误,不然自己完全可以提前逃走。还是自己大意了!

“古尔班,速度挺快嘛!这么快就被你抓到了!”

听到李玄晟的暗讽,古尔班没有为自己辩解什么,“这家伙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本想服毒自尽,不料被我的手下及时拦住!在他的身上搜到了这个!”

见到这熟悉符号,李玄晟淡然笑道,“原来是逍遥楼的人!你能否告诉我,你们这是闹得哪一出戏?”

被抓的侍者不卑不亢,脸上尽是轻蔑之色,“坏我逍遥楼好事,还不付出代价,这要是被江湖同道知晓,岂不沦为他人的笑话!”

李玄晟微微笑道,“说的好!那但本世子到时要问问你,本世子所做之事皆是朝廷公务,要说坏了你们的好事,那应该是朝廷才对,跟本世子又有何关系?难不成你们逍遥楼都是些心智堪忧之人,若是如此,被他人笑话也算不得什么!”

被李玄晟一句噎住,这名刺客一时哑口无言,冷笑道,“就算今日儿被你侥幸逃过,那又如何!以后的日日夜夜,我逍遥楼都会有人去找你!”

李玄晟挥了挥手,“说实话,你要是不口误,本世子绝对不会怀疑你的身份!但是你的伪装实在是有些拙劣。你可知道逍遥楼内的人从不称自己逍遥楼,而是另一个称呼!”

被李玄晟识破伪装,这名刺客依然狡辩道,“你一个外人,懂什么?要杀要刮悉听尊便,何必信口雌黄不懂装懂!”

“奥,是嘛!古大掌柜,最近大理寺又发明一酷刑,正好无事,不如这人交给本世子如何啊!”

“这本就是行刺世子殿下的恶徒!自然要交给世子殿下!”

第七十一章暗流涌动(三)

接到狄英上奏的奏章,李旻当即下旨,严查意图谋害齐王和洛阳王世子的行刺事件。汉唐国都那可是天子脚下,居然发生此等恶劣事情。

让原本和气喜庆的年节,蒙上了一层阴谋的阴影。李旻很清楚,若是自己不摆出自己的态度,怕是不足以震慑某些不安分的家伙。为尽快查清此事,李旻给予狄英御赐金令,狄英可持此令让其他官府司衙予以配合。

因大理寺司卿颜虹抱恙在家,大理寺所有从属司衙接由狄英代管。狄英为了查清这件事,更是将大理寺能够安排的司衙全部派出。这中级别的大动静在汉唐大理寺的历史之上只出现过两次。

李玄晟回到洛阳王府后,也没有闲下来,他把那杯毒酒带了回来,交给了风长老研究。在经过半日的分析之后,风长老便把毒酒中的毒药成分全部写出。

“世子,这些毒药中大部分毒物寻常地方便可找到,唯独这海雀草珍贵稀少,仅在前南梁烈山河谷涧发现过。中毒之后,会跟平日的伤寒一般无二,可以一旦有人用治疗寻常风寒的药石去根治,会诱发其他症状,导致中毒者昏迷沉睡最终心力衰竭而死!”

李玄晟暗自庆幸,多亏自己听从叶秋烽的话,回来之后小心日常的衣食。不然这一次没注意到,自己可就要见阎王爷去了。

见李玄晟神色凝重,风长老接着说道,“世子,您身上有天师和圣女合力种下的凤凰蛊,如今您是百毒不侵之体。大可不必担忧他人毒害!”

李玄晟惊奇道,“百毒不侵?”

“是的,世子。凤凰蛊,本就是天下至阳驱邪之蛊,它不仅能救人于生死之间,还专克世间毒物。”

李玄晟喃喃自语道,“也就是说,我可以将计就计让他们得手一次!既然是有人故意让我把注意力转移回去!那咱们便按照他们的线索去一趟南梁,看看那里究竟有什么?

风长老,知会一声乌长老,让他派人去查一查南梁烈山河谷涧!”

“还有世子,前些时日教中金蝉圣使听从天师安排,已从云南赶来!再过几日便会赶到安京。”

“她是你的徒弟,也是顾北的义姐。来到之后你看着安排就好,至于你们在安京的临时驻地,我会让未洪志带你们前去。

还有,平日里打探消息,尽量注意安全。”

“是,属下明白。”

交代好事情之后,李玄晟单独坐在书房之中读书写字,补习平日中耽误的学课,他可不想刘怀墉今年来京考教自己时丢人现眼。

夜幕降下时,太阳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西边天际的尽头。

未洪志敲门请示道,“世子,有客来访!”

“哪里来的?”

“说是楼兰商会的人!”

“让他们进来吧!”

唐婉走入书房之中,对李玄晟行礼道,“楼兰商会会首见过世子殿下。”

李玄晟放下书籍毛笔,见到男扮女装的唐婉,笑道,“请坐!”

“谢世子殿下!”

入座之后,唐婉让随从拿出一份礼盒交给未洪志,未洪志接过后放在李玄晟的书案之上,李玄晟打开一看,是一本手札,打开一看后,李玄晟看向唐婉,问道,“没想到,你这下手速度不慢啊!他人无法沟通联络的西域商道,没想到被你这么快就搞定!”

“当初是世子希望我成为您以后得合作人选,这点小事不过是与世子殿下合作的前提,难不成世子反悔了?”

李玄晟左手托着下巴,说道,“那倒不是,只不过是想请教唐姑娘,本世子这有什么是你需要的?你确定要跟我这无权无势世子合作?难道真不怕赔了夫人又折兵?

所以说,好歹也让本世子知晓,对不对?”

唐婉抿嘴一笑,说道,“作为商贾最为根本的便是这识人的眼光,若是我连这点识人之能都没有,又怎么下定决心跟世子殿下合作呢?

世子殿下,还有一事我需要跟世子殿下提前知会一声,多兰盟约已由阿不都将军跟王爷签订。不日便会到达京城,到那时世子殿下会明白自己拥有何等权力。”

李玄晟嘴角微翘,淡然一笑,“这么说来,公主殿下是在那盟约之上钦定了我吧!公主殿下还真是舍得啊!”

“世子殿下,既然我打算与你合作,总得拿出足够的诚意。”

李玄晟右手晃动着手札,“龟兹已四分五裂,单凭多兰那几座城池,能对你以后的计划起到什么作用?”

“眼下我龟兹虽亡国,但龟兹过去的商贾联盟,并未受到太大的波及,只要商路还在,机会便一直存在。

到那时,汉唐想要牵制慕容大夏等三国更是易如反掌!往后还望世子殿下多加关照!”

李玄晟不清楚唐婉哪来的自信,一个亡国公主去若真有如此实力帮助汉唐,何不自己复国呢?想到某些刑律法规后李玄晟恍然明白。

不论是在汉唐还是在其他国家,商贾商会虽能拥有自己的商会镖队,但人数最多不能超过五百人!商贾的地位始终被压制在不高不低的位置,无论他们财力再如何雄厚,如果没有名正言顺的身份,也注定成不了权力巅峰的参与者。

然而龟兹商会却从属于龟兹拜火教密宗,拜火教密宗又听命于龟兹王室。更为重要的是历代拜火教密宗的宗主皆是王室出身,这是百年来两者之间得以共存的平衡所在。

唐婉如今唯一缺少的是天时,在没有合适的机会前,她不会轻举妄动,以免弄巧成拙遗憾终生。

自洛阳王答应阿不都的要求时,唐婉就认定她跟李玄晟之间的相遇是天神的指引。所以唐婉绝不会轻易放弃跟李玄晟之间的合作。何况李玄晟同样需要唐婉的帮助,因为他的飞羽骑兵营,必须要有足够且优良的战马作为依托。立志要打造汉唐第一铁骑的李玄晟,其实一直在等待着唐婉的回复,只是表面上故意装作不在乎罢了。

不知为何,李玄晟心中生出奇怪的念头,他希望将唐婉的楼兰商会变成自己的嫡系从属。因为他的直觉告诉他,洛阳王班师回朝之日,也是他回归御林军之时,将来的西域会有让自己实现心中所想的机遇,而唐婉便是他打开这扇大门的向导。

第七十二章 暗流涌动(四)

“吾汉唐朝自建立之初,虽沿袭前朝旧制,可在这革新之路上并未懈怠。比如这位极人臣的亲王功勋,若无突出战功或是成绩,哪怕是出自天子一脉也不可授封。因此历代能封为亲王的多是万千功勋集于一身的皇室子弟。还有便是皇室子弟日常的开支,除却部分是朝廷例行分发,多数是自行解决。

批注:因吾汉唐朝变革旧制,创立此等新律朝规,京畿朝廷政令通达,方才造就了汉唐两百多年的平稳发展,为统一中原地区奠定了坚实的物质基础。”

翻看完史官记录的旧朝,李玄晟打了个哈欠,估摸时辰快到午膳。起身喊了一声不远处打瞌睡的起居郎岑文洲,“岑大人,这太阳都照到屁股了还睡呢?”

年过五十岁的岑文洲听到声音后,朦朦胧胧地爬起来,“世子殿下,咱们不是说好到用膳的时辰再喊下官嘛?您又提前喊下官了!”

李玄晟缓步走到岑文洲的跟前,将看完的史书放在岑文洲的跟前,“我要是不提前喊你,让你们给事再遇到,你这乌纱帽还要不要啦!好了,陪本世子用膳去吧。亭午之后,再把我另外一些书籍拿来!”

岑文洲跟在李玄晟身后,看着李玄晟那英武不凡的背影,岑文洲都觉得自己这半个月来像是活在梦里。自从十多年前那场动荡之后,他的官职被一降再降,最后变成这从六品的起居郎。

如果不是先帝看在他往日的政绩上,说不定连着起居郎都没有。可物是人非后,随着年纪的增长,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岑文洲对那些世间人情早已看淡,在门下省担任个闲职也没什么不好。

谁曾想到,会有一日见到前任旧主的嫡子来这看书呢?这门下省从来都是最不招人待见的中央官衙,盖因为他们拥有纠核朝臣奏章,复审中书诏敕,不当者甚至会予以封驳。

门下省所用膳的地方被称为起华居,是宫内第二个宫廷官员用膳场所。当然这里面的膳食和用膳房间是根据官员品级来决定的,依次是左相、侍郎、给事、散骑常侍、谏议大夫,最后才是起居郎。

本该伙食等最差的起居郎,因为李玄晟的到来,发生了变化。御膳房不得不按照李玄晟的意思送来膳食,这让一向伙食惨不忍睹的岑文洲,半个月的时间里就胖了五斤。

狄英正巧入宫面圣,上奏完案件所查进度后,狄英直奔起华居而来。

岑文洲刚刚倒了一杯汾酒,还没来得及喝,就被赶来的狄英劫了货,将杯中汾酒一口饮尽。

狄英坐下后,赞道,“好酒!”

看到空空的酒杯,难得喝到贡酒的岑文洲那叫一个心疼。要知道,这可是他软磨硬泡,好不容易让李玄晟特意从王府带来的。

岑文洲一把夺走酒杯和酒壶,狄英颇为鄙夷的看向这个老家伙,“我说老穷酸!不就喝你一杯酒嘛!至于这样吗?”

岑文洲左手掐着酒壶,右手拿着酒杯说道,“好你个狄仁杰!敢情这酒不是你弄来的!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功夫才求世子赏这一壶嘛?”

听到岑文洲喊自己的本名,狄英笑道,“我还以为你是从宫里弄来的,搞了半天是世子殿下给你的啊!世子,看在我帮你不少忙的份儿上,您也赏我的点儿成不?”

难道的看到狄英那嬉皮笑脸的模样,李玄晟应声道,“可以,反正我跟我父王二人都不是嗜酒之人,府中还有的是!”

狄英拱手谢道,“多谢世子!”随后向岑文洲使了眼色,本想嘲讽一番,没想到这老头根本不鸟他自酌起来。

既然狄英这次由入宫面圣,那就意味着意图谋害李玄晟和齐王的案件有了眉目,李玄晟悄声问道,“查的如何了?”

“方才陛下知晓后,亦是龙颜大怒,但所有知情人等皆被他们的暗中处决!我虽然尽力去查,可终究没法查到有用的线索。怕是会变成无头案啊!”

还未等李玄晟发表意见,岑文洲便开口嘲讽道,“你狄英是断案能手,还能有你不破不了的案,这要是传出去你们大理寺的颜面的何在啊!”

“我是断案能手,可不是神仙啊!总有些特殊案件不能解决这不算什么吧!倒是你老穷酸,你欠下庐山酒坊的酒钱啥时候还啊!”

被狄英扯到事关身家的岑文洲,立马闭上了嘴。

李玄晟手中竹筷在空中比划,“连你查不到,这就表明意图行刺之人并不在庙堂之内!”

狄英立即明白李玄晟的意图,“即不在庙堂之内,那就在江湖之远!世子,你可知道你这句话回来带什么后果?”

“什么后果我不在意!既然有人想要我的命,我总得想办法知道他是谁!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吧?”

岑文洲自问识人不俗,本以为李玄晟会是个秉性纯良之人,未成想方才这一句话时露出的神情气色,居然有种欲戮杀伐的意味。这果然是虎父无犬子,颇有洛阳王年轻时的风范。

狄英试探性的问道,“这江湖之大势力繁杂,世子打算从何下手!”

“这还用说,狄大人不会不知道咱们近些时日招惹到了谁吧?”

狄英故作明白,说道,“你看我一直只注意到朝廷人员,没想到把他们给忘了!”

李玄晟可不吃狄英这一套,狄英是何等人物,如此小事他怎能会忘记!唯一的解释便是狄英故意为之,不想让李玄晟牵连其中,免得惹出什么麻烦。

李玄晟冷笑道,“狄大人,本世子虽不是什么友善之辈,但自问也不是什么恶徒!若是他人有意谋刺本世子,本世子岂会视若无睹?”

常人都是怕什么来什么,但狄英却希望李玄晟能参与进来!因为李玄晟的身后站着的是洛阳王的李青。作为汉唐江湖十大高手榜中的李青师从琅琊枪王龙渊,可以说洛阳王拥有朝廷江湖两重身份。

何况洛阳王那里还拥有琅琊枪王的信物,洛南凤雏枪和琅琊符节。青州境内其实有两股江湖势力,一个泰阿少阳府,一个是琅琊龙氏。琅琊龙氏枪法若称第一,这天下绝无人敢称第二。尤其是龙渊一枪精绝天下,带领汉唐天策军横扫八方,让琅琊龙氏登顶江湖之巅。

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因何而起终将因何而终。

李玄晟用过膳后,将竹筷横放,说道,“狄大人,这年关也过了,没做完的事情咱们就接着做。父王还要月余方可回京,这之前我会去趟琅琊!至于后续的准备,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李玄晟看似在嘱咐,可狄英知道李玄晟要大干一场,这朝堂之外的江湖怕是要上演一场精彩的好戏。

第七十三章 暗流涌动(五)

自龙渊之后,琅琊龙氏在没有出过武艺惊艳的后起之秀。但因为有洛阳王李青这个高手榜上的存在,琅琊龙氏还不算太丢人。

如今琅琊龙氏的家主是龙子晏,在年龄上他比洛阳王李青要大二十岁,但在辈分上他却比洛阳王李青低上两辈。那是因为龙渊是百年后方才仙逝,可以说龙渊的辈分相当于龙子晏曾祖父那一辈。龙家虽有辈分之别,可他们也有师徒之分,因此龙子晏得喊李玄晟为小师叔。

琅琊龙氏以东蒙山为址,建起了承接百年的琅琊云蒙山庄。东蒙山虽不如泰阿巍峨高耸,却也有自己的特色,奇峰耸立,峡多涧陡,古木怪石林立,有名的山峰就有百余座。依山建筑飞檐雕栋,气派庄严。

西来的信鸽飞入鸽房,鸽房侍者取下信札,送往家主的桂香园。(桂香园位于水帘鬼谷北部,是龙子晏栽种花卉和修行玄学的花园。)

龙子晏面阔慈眉善目,头发半百,一身青色道袍,正在与自己的徒弟赵寅成品茗下棋。

赵寅成面容俊郎二十出头,身高八尺,衣着青白双色琅琊龙氏武服。

侍者将信札交于龙子晏,说道“庄主!这是京城来的消息!”

看过之后,龙子晏苦笑道,“这小祖宗还真把江湖人当成了软柿子啊!寅成啊!来,你也替为师拿拿主意!”

接过信札阅过后,赵寅成回答道,“师傅,逍遥楼在江湖势力庞大,远非我云蒙山庄可比。少有不甚,便会招来无妄之灾。请恕徒儿不能认同世子此等做法。”

龙子晏右手拿捏着棋子,不紧不慢地说道,“孰轻孰重为师自然明白,可你想过没有,若这是朝廷的意思,咱们又该如何选择呢?”

“师傅的意思是?”

“寅成啊,自洛阳王回京之时,为师就预感到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四年前,先帝微服私访琅琊时,你还记得为师与先帝之间的交谈?”

“徒儿记得!”

龙子晏手中白子落下,“既然记得,就把那份疑惑压下去吧!先帝说过,属于琅琊龙氏的东西,迟早是要回来的!

寅成啊,你是为师最看重的弟子,那些回来的也同样属于你。所以这次的行动,你务必要配合好世子。可别让他人小瞧了咱们琅琊龙氏!”

赵寅成拱手行礼道,“是,师傅,弟子一定不辱使命。”

“等世子准备好后,我会告知蒙阴的龙麟骑,到时这八百龙麟骑由你统一调遣。”

“弟子明白!”

安京萧衍府邸内堂,下属正把接到的消息告诉萧衍,知晓后的萧衍眉头紧皱,质问道,“你说的这些可是真的?”

“回大人,千真万确!狄英那边上奏的奏章内清楚地写到了逍遥楼!甚至连尉迟雎通敌南梁都是由逍遥楼牵的线!

陛下震怒后,下旨让御林军协同狄英一起封查逍遥楼所有的产业。”

萧衍右手握拳,来回踱步,狄英这家伙到底要做什么?逍遥楼那可是庙堂之外的庞然大物,组织成员极其复杂,毫不客气地说逍遥楼跟朝堂是一体双生的两个面。朝堂是阳面,那逍遥楼就是阴面,甚至是朝中核心大员与逍遥楼都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

如今李旻要动逍遥楼,无疑是在向自己动刀子。但萧衍并不认为李旻是无意之举,前些日子有人意图谋害齐王与洛阳王世子,查到最后更是毫无结果,这对天子颜面是一次极大的羞辱。萧衍很清楚究竟是谁在操作这一切,他只是不曾想到李旻会如此雷厉风行,在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情况下率先发难!

荆州之事仅仅是开始,还未曾有更冲击的事情发生,就将彼此之间的裂痕越拉越大。显然这次李旻的处理结果彻底惹怒了那些人。

萧衍停下脚步,看向自己的下属再问道,“我让你注意的那些人,近来可有什么动作?”

“回大人,暂时还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那就好,继续监视好他们!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通知我!”

“是,大人!”

下属离开后,萧衍席地而坐,翻开近些时日地方上报奏章,青州江州相州三地相继发生春旱,春种受到严重的影响。吐蕃使团将会在三月初二出使汉唐,使团由吐蕃大将军禄东赞亲自率团而来。慕容大夏出兵六万攻占楼兰,龟兹西南全部纳入慕容大夏国土。云南王蒙归义上书请求朝廷册封云南军队旗号编制。西川滕云龙上书慕容大夏意图策反青海氐古族组建羌国,请求朝廷下旨派他出兵镇压。

看着这一堆堆需要上报的奏章,萧衍感叹道,“眼下时局多变,陛下要是一意孤行,怕是会引来动荡。是时候跟那老狐狸摊牌啦!”

李玄晟继续读着岑文洲拿来的书籍,岑文洲坐在一旁,替李玄晟整理从书籍中摘抄出的文章。然后在文章中做出标记,弄完以后,李玄晟将这些标记的文字汇总又书写一遍。

“没想到师公他老人家还有这种手段,岑老,这次多亏有你相助。不然杀了我也找到不到线索。”

“世子,您见笑了!我不过就是读书读的多了些!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说归说,但李玄晟可是赏罚分明的主。这些时日,岑文洲一直帮自己破解龙渊当初留下的谜题,可是费了不少心血。

解开龙渊的谜题后,关于逍遥楼的秘密也随之浮现在李玄晟的眼前。让李玄晟没想到的是,逍遥楼居然是汉唐朝堂内部两大世家集团妥协的产物。

岑文洲作为朝廷老人,不必多说很是清楚。当年李家能成为天下共主,全因当初关陇世家的鼎力相助。但太宗时期关陇世家势力权倾朝野,更是不把太宗放在眼中。因此太宗扶植关东世家为对抗关陇集团,创立了逍遥楼。经过三代帝王的手腕,关陇世家逐渐被关东集团取代。没有关陇世家的抗衡,被关东集团掌控的逍遥楼便成为了又一个威胁皇位宝座的存在。

以前李玄晟并不明白,可当他看完这些记载之后恍然大悟,难怪在对待尉迟家的事情上,身为天子的李旻都不敢轻易判罚。原来这背后隐藏的势力真是不容小觑。

想到他们有恃无恐地走私盐铁粮等等,甚至不惜引发战火,李玄晟心中生起莫名的愤怒。这帮人无视汉唐律例百姓生死,为的仅仅是自己的私欲,当真是有辱世家门风!

李玄晟把写好的纸张一张张的丢进火盆内,岑文洲并未阻止。在他看来,李玄晟已经知道了答案,便由他去做吧。

自古以来,皇家与世家的关系就是那么微妙,这分寸拿捏的不能多一点也不能少一分,谁若越了界,那便是腥风血雨般的相爱相杀!

第七十四章 针锋相对(一)

安京皇宫紫宸宫,汉唐皇帝李旻睡下后,大监孙柯走到殿外,见到明月高挂,气温低寒。对侍女官嘱咐道,“眼下虽已入春,夜深后依然阴寒,多注意地龙的温度。”

“是,大监!”

“今夜谁当差?”

“回大监,是左右龙武骑将安雷与石参!”

孙柯知晓后,正动身回内侍省,没走多远正巧遇到了衣着青衣甲胄入宫的御林大都督李解。

孙柯行礼道,“李大人!今夜并非您当值,莫不是有要事面见圣上?”

“没什么!只是收到了消息,特意进宫看看有没有阿猫阿狗进来!”

孙柯咧嘴一笑,说道“李大人,瞧您说的,有您训练的北门十军护卫皇宫。还有什么恶徒敢以身犯险,莫不是嫌命长不成?”

这时正好右龙武骑将石参率领一部分御林军来到紫宸宫,见到自己上司后,跪地行礼道,“末将石参见过大都督!”

见石参前来,孙柯笑了笑,转身离去。

孙柯走后,李解方才让石参起身,“起来吧!”

“谢大都督!”

李解询问道,“安雷现在何处?”

“回大都督,安雷正在太极宫巡视!”

李解右手握住佩剑剑柄,嘱咐道,“今夜你们都提高警惕,不管有什么风吹草东都不要擅离职守!尤其你这边!听明白嘛!还有如果安雷没来换防,你也无需意外。若是他来换防,直接将其拿下!”

“末将明白!”

还没等石参反应过来,李解一跳一跃就上了紫宸宫的房顶,不见了踪影。石参心生疑惑,李解这后面的一句话是何意啊!想不明白后,石参也懒得去想,反正是大都督交待下来的事情,自己照办便是。

月光皎洁如霜,二十四名黑衣人用飞爪爬上宫墙,翻入皇宫之内。为首的黑衣首领一边打手势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其余人等有序地跟随黑衣首领向着目标前进。

来到一处宫殿的石柱前,黑衣首领敲了敲石柱下方,取走石块,拿出里面的纸条。

借助月光看了看纸条上的字迹,“丑火为报!御殿紫宸!”

丑时刚过皇宫内的某处地方莫名燃起火焰,大火冲天而起,惊动了负责皇宫巡防的左右龙武军。

石参想起李解对自己的叮嘱,并未让护卫紫宸宫的龙武军前去救火。他可不是李解那种上了十大高手榜的高手,来到预留的楼梯,爬到了紫宸宫的房顶,没见到李解的人影。

“大都督!大都督!大都督!”喊了三声没听到李解回声,石参可以断定李解不在这里。

石参刚从房顶下来,自己副将翟阳走了过来,“将军!”

“何事?”

“回将军,失火的宫殿火势甚大,有蔓延的趋势,那边的内监女官派人过来想请将军派些人手过去!”

石参望向失火的宫殿,对翟阳说道,“你带你的下属过去便是!”

“是,将军!”

翟阳带领三十名御林军去往失火宫殿,石参来回踱步,继续站在紫宸宫殿外守卫。

丑时方过,安雷的换防人马便来到了紫宸宫,见到安雷赶来,石参拱手说道,“你来的倒挺准时!”

“我来到时候,看到翟阳在凤阳宫救火,您不去帮帮他?”

石参右手握刀,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走到安雷的跟前,“你来了,我自然要去帮他!”

“啪!”

石参的刀与安雷的刀碰到了一起,石参惊奇地看着早有防备的安雷,“没想到你小子倒是警惕的很!”

安雷面色阴沉,质问道,“石参!你在这是做什么?”

只听道石参高喊道,“安雷尔等意图行刺圣上,来啊!统统拿下!”

一时之间石参的御林军纷纷拔刀提枪,杀向安雷的御林军。

“嗖嗖嗖!”

数十支冷箭射向石参的御林军,没有防备的御林军接连中箭。二十余名的黑衣人手持弓弩,继续射向石参的御林军。

石参挥刀阻挡弩箭,依然中了三箭,好在弩箭威力不足,没有整支贯穿甲胄。

石参的御林军死伤惨重,纷纷后撤至紫宸宫殿门之外。石参自己也好奇,陛下真是睡的好,外面都杀成什么样了,还没被吵醒。难不成陛下不在紫宸宫!

一道剑光掠过夜空,那人身形如同鬼魅一般缥缈,石参看到那到寒芒所至的地方,绽放出一朵猩红的花朵。当安雷醒悟过来之时,站在自己前方的御林军已轰然倒地。

安雷惊恐地看向站在尸首中间那个男人,“不可能!不可能!”

石参见到李解现身之后,大喊道,“大都督!”

李解将挂在腰间的两把武器扔到安雷跟前,“你莫不是以为凭这两个老东西就能留住我?”

李解气运丹田,高声喝道,“尔等本为汉唐御林,今夜密谋行刺本是死罪!但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若是投降,我便替你们跟圣上求情,既往不咎!若是不投降,我脚下这些尸体便是尔等及家眷的下场!”

听到李解的话,安雷阵营中的御林军人头晃动,显然他们并不是真的想密谋行刺!居然有人冲了出来,喊道,“大都督,我们都是被逼迫的,我们愿意投降!”

可这些叛变的人刚刚跑出,就被弩箭射死,安雷举刀喊道,“莫要被他蛊惑,吾等犯得的可是诛九族的大罪!那皇帝老儿岂会因他的三言两语而饶过咱们!吾等都曾受到大人恩惠,今夜便是吾等报恩之时。谁若叛变,就地正法!弟兄们,随我杀啊!”

“杀!”

李解拔出佩剑,剑身嗡嗡作响,泛起青芒。这青芒所到之处,命如蝉翼转瞬即逝。千百剑芒汇集而成,好似龙吟腾飞而起划过夜空,留下的痕迹。

安雷手下的百名御林军在他的眼前不过是挡在巨龙脚下的蝼蚁,这便是震动汉唐江湖的龙吟剑诀中最为霸道的一招,剑十五,亢龙霸天。

二十四名黑衣人弩箭齐射,百支箭矢似流星射出,李解身行如云流,居然没有被一支箭矢射到。

李解手中龙泉宝剑在瞬息之间刺出二十四剑,剑气如夺命飞矢,二十名黑衣人应声倒地。

“龙吟剑诀,剑三,百龙剑罡!”

第七十五章针锋相对(二)

紫宸宫御林军叛乱行刺之事发生后,京畿官员立即聚集到御阁府衙,纷纷前来等待御阁宰相杜老的消息。待杜老从宫中回来,知晓陛下安然无事后,大家彼此相视都松了一口气,一同祈祷上天,感谢上天庇佑汉唐天子。

皇宫御书房内,李旻正与李解和萧衍交谈着行刺之事。

李解身为御林军大都督,有人胆敢将棋子安插在宫城御林军之中,心中难免有些恼怒,说道,“陛下,依臣之见,不论石雷行刺之事是否与逍遥楼有关,都应当严以处置。”

萧衍自知李解的心意,随即拱手附和道,“陛下,臣亦认同大都督所言。如若不以儆效尤,怕是会让那些宵小之徒把陛下的仁慈当成了懦弱。”

李旻嘴角一翘,自己手下这左膀右臂,看来是铁了心要替自己的出头了。逍遥楼,那可是连先帝都只能施以怀柔政令的势力。

如今的逍遥楼,远非昔日单纯世家集团可比。李旻在心中盘算着,若是自己执意去做,那所带来的后果,自己能否承担得起。

李旻一直默不作声,李解和萧衍都明白李旻还在犹豫,毕竟要在短时间内处理掉这个庞然大物还是有些吃力的。

李旻右手食指敲打着左手掌心,问道,“萧衍,这京畿之中,你可知道有多少人与逍遥楼有牵扯?”

“回陛下,大约十之二三!”

“那朕再问你,你可知道这各州府又有多少?”

萧衍就算知道,在这时他也只能装作不知道,“回陛下,这个臣不知!”

“李解,这杀人不过是头点地的活!可朕要是把这些人全部杀光!他们留下的空缺,又有人谁替他们补呢?

萧衍,你从入翰林院时便跟着朕,你的心思朕都明白!可朕并没有怀疑过你所做之事!你可知道这是为何?”

萧衍心中咯噔了一下,说道,“臣认为这才是陛下用人的高明之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李旻冷哼一声,“少跟朕溜须拍马,萧衍若是朕把逍遥楼这事交于你来办,你意下如何?”

萧衍没有着急回答,他猜不到李旻到底想做什么?对于逍遥楼他显然是处于两难境地!左右衡量之后,萧衍回复道,“既然是陛下信任,臣自当竭尽所能不辱使命。”

李旻反倒是没想到平日里谨小慎微的萧衍,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决定下来。他果然没有看错人,萧衍的确比某些只会保持中庸的老人更为可靠。

相州之南王屋山紫霄峰,一座仙观建于之上,因文宗李崇言在此居住过,此仙观被王屋山修道道士称为上方院。虽说道家自前前代便在这里兴盛,可如今这王屋山上始终没有多少信众朝拜。反倒是因王屋山脉内飞瀑走泉动态有序,沟谷溪潭深邃幽静,悬崖峭壁险峻恢弘,吸引不少文人墨客前来赋诗写作。尤其是紫霄峰上门院那块牌匾之上太上玄门正宗六个字更是出自书圣张伯高。赵寅成奉家师龙子晏之命率领八百龙麟骑来到相州王屋山拜访老友,按照常理将见到来了这么一票人马,寻常人都会被这装备精良的骑军吸引。没想到清扫山门的修道人直接视而不见,继续清扫山门的石阶。

赵寅成又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自然没有理会这些修道之人,只是带着自己三十名亲卫上了山。

上方院太一阁,阁前的石台本于山势相连,因常年风化,所连之处山石开裂导致石桥坍塌,如今石台四面尽是悬崖峭壁,由一座索桥与太一阁相连。一青衣道士正在这石台练剑,只见舞出的剑花似朵朵青莲,与南浔墨那青莲决有异曲同工之相,剑芒无锋翩然而起似潺潺水流。赵寅成忍不住地赞叹道,“好一个问道水莲!”

青衣道士练剑结束后,三尺青钢剑入鞘,回身看向太一阁的访客,青衣道士年约三十四五,剑眉朗目,髯须圆脸。

青衣道士走入阁中之时,赵寅成行礼道,“寅成见过相王!”

相王缓步来到蒲团旁,盘腿而坐,“起来吧!我不过是无实权的王爷,用的着行这么大的的礼嘛?”

“你怎么会来这王屋山?”

“我是奉家师前来,请相王出山!”

相王闻言只是轻笑,拿出茶杯放在木桌上,为赵寅成倒满茶水。

“我在这里修道已有十五年,从不过问红尘之事,今日请我出山,莫不是想请我去给你师傅看风水不成?”

“相王说笑了,家师让我前来,是因为遇到了一件奇事,这件事情若非你出面便是无解!”

相王大笑道,“哈哈哈哈,琅琊龙氏虽不是朝堂重臣,可在这江湖也算是一方巨擎。你们都解决不了,如今我不过是个孤家寡人又能做得了什么?”

赵寅成见相王一再推脱,只好耐下性子跟他周旋,谁让相王有自己需要的东西呢!赵寅成拿出一枚玉坠,放在相王眼前,“不知相王可还认得此物?”

见到这枚玉坠,相王握住茶杯的右手微微用了些力道,轻声问道,“她在哪里?”

“如今的她是逍遥楼的总管之一,眼下正在庐州的颍州!只是在下要告知一下相王,前些时日皇宫发生了兵变行刺事件,家师得到消息此事与她有关!”

“你说什么?皇宫内发生了兵变行刺,这怎么可能!御林军可是由李解统帅的!难不成是李解?”

“相王误会了,并非如此!当夜若非有大都督亲自压阵,行刺之人才怕是会得逞!这兵变行刺是逍遥楼安插在宫中细作谋划的!”

相王长舒了一口气,好在自己的皇兄没有事情,不然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多年寻找之人忽然某一天成了敌人,相王心中五味杂陈,唯有那份苦味尚在。

“龙子晏想让本王做什么?”

“相王您虽无实权,可您是相州名义上的藩王!我这龙麟骑想要毫无阻碍的进入相州,怕是要有相王您的玺印文书才行。还有相州逍遥楼在云顶山庄也有据点,那里您熟悉,自然也需要您的协助才行!这是洛阳王世子从陛下那里得到的金御令!陛下还给您写了一封密函,请相王过目!”

第七十六章针锋相对(三)

安京洛阳王府今日儿倒是热闹,因为王府来了一位贵客,那便是自发妻过世之后从不出门的洛阳荀氏现任家主荀湛。随行而来的还有荀家仆从护卫等二十余人,这可不是荀湛前来探望自己妹妹荀萱,而是替荀老家主前来续缘。

荀萱自年三回洛阳之后,荀老家主才知道李玄晟不同意跟荀雯之间的婚事。要知道荀老家主为了让他们二人培养感情可以是让荀雯提前近四年的时间入了洛阳王府。可让老家主想不到的是自己这个外孙对荀雯牙根不上心。平日里荀家中就属荀湛跟那小子关心最近,荀老家主只好找到自己的大儿子,让他亲自出马去探个究竟。

因为近些时日接连收到南宫等人的来信,李玄晟一直在书房处理所接收到底消息,哪怕是去洛阳拜访自己的外公都无法抽出时间。相州云顶山庄被相王连根拔起,相王李晁不愧是隐藏够深的毒蛇。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让逍遥楼丢掉了相州的所有部署。

让李玄晟感到奇怪反倒是相王过于低调的行事风格,他以前听父亲提起过,相王李晁是文宗李崇言八个儿子中跟李崇言最像的一个,都是年轻之时好黄老之学,还有个一点那便是喜欢换处处留香。不知发生什么变故,自十年前相王李晁只醉心玄学不再迷恋尘世红颜。

李玄晟嘲笑道,“还真是个深藏不漏的混账王叔!下起手来比谁都狠!逍遥楼啊!可别没等到本世子造访,就先倒了啊!”

“关于这个疑问,你倒是不必担心!”

李玄晟看向声音的主人,勉强挤出一抹笑容,自己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敬爱的大舅,什么风把您老人家吹来了!”

荀湛走到李玄晟的对面,席地而坐,冲李玄晟说道,“还能有什么,自然是你小子的好事!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小子,还懂不懂什么叫做尊老!”

“明白,明白!奥!对了!方才大舅你说不让我担心!这是何故?”

“逍遥楼本就是联合势力!既然朝廷想要这座楼阁倒塌,那楼中之人自然是要想法设法活下去!逍遥楼里面的人可不都是没脑子的人!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

李玄晟打了个哈欠,右手托腮,瞅着荀湛,“听大舅你的意思,难不成大舅您也是逍遥楼的人?”

“说起来,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啦!我的身份不算太高,也不算太低,仅次于逍遥楼楼主的逍遥使!”

“嗨?没看出来,大舅您老人家的身份还真是高啊!整了半天,我忙了这么长时间,到头来原来最为知情的会是大舅您!奥!对了!大舅您的身份叶大叔知不知情?”

荀湛想起叶秋烽在荆州一系列的布局之后,说道,“叶秋烽嘛!他并不知情,不过凭他的本事,应该已经猜到了一些!不然他也不会歪打正着下了那样一步棋!”

如今李玄晟的眼中充满了恶意,他完全可以想象的到他们如同棋盘中的棋子,当初所走的每一步都在逍遥楼核心人员的预料之中。在李玄晟看来,这群人才是最为让人后怕的家伙。

察觉到李玄晟那不怀好意的眼神,荀湛无奈地说道,“小玄子,都跟你说了,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砰!砰!砰!”被自己大舅修理一番之后,李玄晟颇为不爽地给荀湛沏茶赔罪,询问道,“大舅你怎么知道我这虎豹拳法的弱点?”

“这虎豹拳本是少室山达摩寺的秘传,我以前跟那里的金身罗汉交过手,只是你的内功修的并非达摩寺的易筋经,自然无法做到金身罗汉的水准。”

李玄晟恍然道,“原来如此!倒是,大舅,您此番前来,应该不仅仅是为了我跟荀雯的婚事吧?”

荀湛见自己这个侄子那类似他老子年轻时候经常露出笑容,回答道,“你与荀雯所谓的婚事,不过是老爷子的一厢情愿!即便我来了,也无法改变你的决定!在这一点上,你跟我很像!我这次前来,是希望你不要再继续参与朝廷跟逍遥楼之间的争斗。因为如今的你,根本没有保护自己的实力。再继续参与下去,与你而言百害而无一利!小玄子,这才是我今日来想要跟你说的!”

李玄晟明白身为自己舅舅,荀湛所言非虚,不论是朝廷还是逍遥楼,他不仅没有足够的实力,甚至在他们面前都不过是脚下的蝼蚁。李旻之所以能对逍遥楼对手,是因为他是汉唐的天子,手中掌握的是整个汉唐的势力。在李旻的眼中逍遥楼并非牢不可破的联盟,只要分而治之瓦解他们,不过是手到擒来。

“大舅的好意,侄子心领了!但陛下交代我的事情,我若是不处理好,该如何跟他老人家交代!您也是知道,我这皇伯父可是不好伺候的主!”

“哈哈哈,若是被陛下知道你在背后如此议论他!可是会受到严惩的!”

“管他呢!至少我知道大舅您是不会出卖我的!”李玄晟歪了歪头,拍了拍手,喊道,“未洪志!”

“奴才在!”

“准备好酒菜,晚上我要跟大舅一醉方休!”

“是,世子!”

青州益都萧府,萧辰平正在自己的厢院院落中提笔书写,所写的是祈福才会用到的佛经。萧云雀正在为其研墨,林欢儿将收集到的消息汇报给萧辰平,林欢儿汇报完毕,接着低声说道,“少主,以上所说皆是从各州府传来的情报!眼下逍遥楼不臣服于朝廷的势力皆被摧毁!负责这次围剿的是二爷!”

听到负责对付逍遥楼的自己的二叔,萧辰平手中毛笔只是稍微停顿一下,在笔尖墨汁还未散开之时又书写起来,心道,“不愧是二叔,做起事来干净利落,倒真是符合他的作风!那个混账如此挥霍前任楼主留下的财富,果然是个疯子。只是不知道,你下一步究竟会作出怎么样的事来!”

写好佛经之后,萧辰平拿起手本,交于萧云雀。

林欢儿见萧辰平书写完祈福的佛经,让侍女拿来锦帕亲自为萧辰平擦额头上的汗水,整整一万字的梵语佛经手抄本,萧辰平用了仅仅三个时辰便默写完毕。可想而知自己这位少主的记忆能力是何等的惊人!

年过后已是十六虚岁的萧辰平长得越发出众,完全是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公子哥。每次巡视青州各下属州府产业时,无论是那些大家闺秀还是青楼名妓无不对萧家的这位少家主爆发出浓厚的爱慕之情,如果不是有萧家护卫守护,怕是他们会直接将萧辰平抢走。

“嗯?”

林欢儿看的出神,一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觉察到自己走神后,立刻行礼致歉道,“请少主恕罪!”

萧辰平倒是没有在意,嬉笑道,“没事,一直汇报这些消息想必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

“是,少主!”

“云雀!”

“少主!有何吩咐!”

“你不是说想去安京看一看梨园的演出嘛?咱们明日便出发去安京!”

第七十七章 针锋相对(四)

未洪志准备好酒膳后,便与下人退出暖厢,在门外恭敬地等待李玄晟的传唤。暖厢后的回廊,舅侄二人半躺在软塌之上,一起欣赏着明月悬挂夜空的美景。

荀湛举杯说道,“执樽复当歌,玉琼酌望月!遥看西蜀楼,唯举桂宫首!”

见到荀湛说出这首出自前朝西川郡守陆海的净月,李玄晟白了一眼荀湛,“我说大舅,咱们是把酒言欢,你怎么又提到儿女情长上了?”

“你让我跟你赏月,不正是为了想让我下一步如何帮你解决婚约嘛?你心里那点鬼点子,大舅我掐指一算便能知晓!”

李玄晟不以为然,反驳道,“那这次大舅,您老人家怕是算错了,其实我是向问一下您,今年入秋之后我会被封为郡王,您老跟我说说,我去哪里比较好?”

荀湛将手中的酒杯放在茶几上,拿起果子剥开果皮,说道,“如今汉唐境内多数州郡内文武百官都安置妥当,百姓安居乐业,对于你这好动的秉性而言,确实不是什么好事!本来南方归属州郡你还有机会,只不过那些旧臣自己归顺之后皆遵法守纪,反倒是没了你的位置。眼下唯一能让你博得喝彩的恐怕只有河西,只是河西那边不太平,你可要想好了!”

从疆域面积上看去,河西是汉唐最大的州郡,包含贺兰、祁连和河西。其中主要城镇有灵州城、贺兰城、凉州城、肃州城、秦州城、元州城、甘州城、西州城以及岷州城,并称为河西九州城。这九州的城建规格全部都是按照军事重镇的规模来建造,除去灵州城,其余每一座城镇中常驻人马大约为三万人马,整个河西的驻兵规模可以说是汉唐驻外士兵数量之最。河西之所以会拥有如此多的兵马,盖因周围多是虎豹豺狼,西面有慕容大夏,北国阿尔泰以及大宛,北面则是北胡呼延部和突厥阿史那部。

洛阳王班师回朝之前,所请奏章已先一步到了安京。龟兹东部多兰被战略性放弃,原多兰境内的数万龟兹百姓全部内迁至河西,当朝天子李旻准许其在贺兰建造一座新城。谁来督建这座新城,成为朝廷内部近些时日议论纷纷的话题。在常人看来督建这座城是小事,可要管理这些龟兹百姓反倒是成了难题。俗话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多数大臣认为他们不是同族,必将难以与中原百姓和睦相处,一定会带了相当大的麻烦。争执双方一直争论不休,弄得御阁宰相杜准头都大了一圈。

李玄晟狐疑道,“大舅,你的意思是,希望我去?”

荀湛点头说道,“正是,这些龟兹百姓中还有一部分是阿不都原来的部下,虽然不多,可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对于西域的了解远非咱们中原人可比!再者,此次你老爹出面与阿不都签下的盟约,由你出面再合适不过!”

李玄晟想了想,若自己真成为这座新城的主人,那他可以找古尔班帮忙,虽说龟兹被慕容大夏和北国阿尔泰瓜分,可西域的商贸始终在他们自己人的手中。“”

见李玄晟有些心动,荀湛接着说道,“西域自先代之前,便与我中原互通商贸,你可知道西域商人每次从中原贩货能赚取多少?单凭这商税,你就可以成为富甲一方的大商贾!别看眼下他们这帮朝臣争论不休,等他们想明白了后,是绝不会看这肥肉被你独吞的!所以啊,你要在他们尚未察觉之前拿下来!”

李玄晟眉头一皱,随即瞅向始终说服自己的荀湛,问道,“大舅啊!咱们舅侄说句心里话,你是不是早就在心里谋划好了?”

荀湛看到李玄晟这心如明镜的笑容,心道,“真不愧自己妹妹的儿子。这小子还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谋划不敢讲,因为前期建造这座城池所需要的银两决不会太多,最多只能建造出够他们生活起居用的房屋等等!所以在选址上必须要慎重,免得发生战事时,无关可守!综合河西所有地方的查探,唯有灵州以南的朔方最合适。”

“朔方?可那里是夏州!咱们还有不少汉唐百姓,他们怎么可能接受球龟兹的百姓迁到那里!”

“若是一般人或许会反对,可你是谁啊?尤其到你封为郡王时,只要不违反祖制和朝堂律例,你所掌握的城镇便是你说了算。再说,贺兰那边民风彪悍可不是咱们中原内州,尚武之风浓厚,他们只会听从强者的安排!”

李玄晟握拳嘿嘿笑道,“这意思我懂,谁的拳头大听谁的!大舅,你这安排倒是符合我的胃口!不然我还真不知道以后该如何安排他们几个!”

想到南宫献他们几个,李玄晟心里不知道怎么地忽然轻松了下来。以前自己出兵打仗,他们几个还能帮上忙。可自己闲赋在家,养活自己还是可以的,他们几个都还年纪轻轻,正是大展宏图的时候,自己不想耽误了他们的前程。正好借这次机会,可以带他们出去闯一闯祸!

猜到李玄晟心里的想法,荀湛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妹妹,真是知子莫若母。荀萱所看到的地方,是他们都无法察觉的到细微之处。荀湛都有些羡慕李玄晟这份心性,李玄晟跟一般的皇室子弟不同,他骨子里那份热情是注定要建功立业的基石。常言道,虎父无犬子,洛阳王在李玄晟这般年纪时,早已持枪奋战沙场立下不俗功勋。

商讨完下一步的计划后,二人继续喝酒,直到喝的伶仃大醉方才停下。

“吱呀!”顾北推开房门,来到回廊,见到喝的大醉不醒的二人,无奈地摇了摇头。便喊来未洪志,将二人抬回房中。待未洪志走后,顾北对身后的侍女说道,“圣女大人!属下在外候着!有事尽管吩咐!”

顾北退下之后,这名侍女走到床前,在灯火的照耀下,露出了自己的容貌,这侍女正是已成为蒙诏圣女的殷若离。看着醉酒熟睡的李玄晟,殷若离右手探出为李玄晟把脉。脉象诊断过后,殷若离将一枚药丸含在口中,喝下玉瓶的药水,俯身喂入李玄晟的口中。

喂药完成,殷若离方才发觉身后一阵凉意,一个从阴影中走出的黑衣人正注视着自己,殷若离冲起笑道,“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他!若是我真想害他,你也绝不会有机会见到我!何况我是谁,你也知晓!”

黑衣人点了点头,重新回到阴影之中,仿佛未曾出现过。殷若离玉手抚摸着那熟悉的面庞,依偎在那不算宽阔的胸膛上,低声细语道,“小玄子,以前都是你一直保护我。从现在开始,换做我来保护你,陪着你!雯姐姐陪了你那么久,你一直拒绝人家的心思。换作是我,也得心灰意冷!”

殷若离走出厢房,对顾北嘱咐道,“他中毒我已经给他解了!你跟金蟾和石蝎说一声,去把下毒人杀了!”

“是,圣女大人!”

第七十八章毒仙子

安京某处民宅厅房内,身受重伤的年轻妇人怀中抱着昏迷不醒的女童,女童粉嫩的脸色逐渐变成青色,年轻妇人苦苦哀求道,“师姐,我求求你,饶了我女儿吧!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是无辜的!师姐!”

在她们眼前站着一位身穿绫络锦袍的女子,女子浓妆艳抹,面带黑纱,凤目炯炯柳叶黛眉,云髻金钗。厅房大门敞开,门外有四名衣着武服的侍卫把守。

“师妹,你让我怎么饶过她?这断愁是何等巨毒,若不是世子拥有凤凰蛊,怕是早已魂归极乐!

你敢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就应该想到了后果!我只想知道是谁指使你做的!只要你说出他来,我定会为你女儿解毒!”

年轻妇人冷眼对视锦袍女子,“没有人指使我!是我接到了逍遥楼刺杀令!只要能杀死洛阳王世子,便可以拿到千金酬劳!”

“千金酬劳?你以为这种理由会让我相信?但凡有脑子的刺客都会衡量每次买卖的后果是否可以承担!谋刺洛阳王世子,得罪的可是洛阳王和洛阳荀氏!若非背后有人明确指使,我问你这天下有几个刺客敢去做?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若是你说不出指使者是谁!你就眼睁睁地看你女儿去死吧!”

锦袍女子冰冷的声音回荡在年轻妇人的耳畔,年轻妇人抱紧开始咳出黑血的女儿,泣声道,“阿如,娘对不住你!你放心,下辈子,娘欠你的一定加倍还给你!

阿如,乖女儿,睡吧!睡着了就没事了。”

年轻妇人嘴角溢出鲜血,微笑着再次抱紧自己的女儿,“阿如,别怕,娘陪着你!”

锦袍女子发现年轻妇人嘴角的黑血后,一指点在年轻妇人的穴位上,可还是晚了一步。年轻妇人用银针扎死了怀中的女儿,自己又服毒自尽。

看着儿时一同长大的师妹,锦袍女子眼角留下泪水,说道,“你可真傻!只要说出那个人是谁,我一定会为你向圣女求情的!为了那个人值得吗?”

“来人!”

把守的侍卫走进厅房,“金蟾大人,有何吩咐!”

“把她们好生葬下!”

“是!”

这锦袍女子正是毒龙教五毒圣使之一的金蟾,而死去的年轻妇人是金蟾的师妹姜荼。十多年前姜荼从南诏来到中原,遇到了意中人。可惜那个男人因为自己身份,不能娶她,姜荼受伤回到南诏。可最后痴情的姜荼终究无法忘记那个男人。偷偷书信离开毒龙教,等金蟾再次见到她时,她身旁多了一个女婴。

金蟾走出这座宅院,心中难受地如同泰山压顶,洛阳王世子所中之毒在毒龙教只有几个人知晓。敢用这种毒来毒害洛阳王世子,显然是故意为之。

好在殷若离知晓是谁拿走了断愁,不然绝对会毒龙教中掀起轩然大波,一旦天师鬼老追究下来,到时候谁都逃不掉。

“大姐?”

“嗯?”

一个身型矮小不到七尺,贼眉鼠眼的中年灰袍男人出现在金蟾的跟前,此人是五毒圣使中的石蝎。

石蝎望向宅院,见到下属在收拾尸体,问道,“你真把她们母女杀了?”说着,石蝎做了个割头的动作。

金蟾冷淡地回复道,“若是不信你自己去查验查验!”

石蝎嘿嘿笑了笑,那笑容甚是猥琐,“我看还是算了,你毒仙子做事向来公私分明,又岂会徇私呢?”

“说吧,你那边查的情况如何?”

“我去的时候后,那座宅院便已是空无一人,应该是姜荼提前跟他们约定了什么!唯一有价值的是这座宅院是属于襄樊君侯李恒。你看咱们需不需从这个人身上查一查!”

金蟾想了想后说道,“襄樊?这个李恒我听顾北说过,是襄亲王的外孙,他跟世子之间并无瓜葛,更别提恩怨!”

“大姐,反正圣女大人是让咱们查清楚,管他有无恩怨瓜葛呢?既然查到他身上了,咱们不如去碰碰运气,若是与他无关自然好,若是与他有关,咱们绝不轻饶他!”

“也好!你去?还是我跟你一起去?”

石蝎得意地笑道,“大姐,你就在安京等我的消息吧,我什么身手您还不清楚吗?只要不是汉唐十大高手榜上,我打不过,跑总跑得了吧?”

金蟾取出半个拳头大小的木盒,交给石蝎,“不行你拿着这个!以防万一!”

接过木盒,石蝎点头应道,“好嘞!大姐,小弟我先走了。”

石蝎离开后,下属已将姜荼母女二人的尸首埋好。

“你们先回去复命吧!我还有事!不必跟着!”

“是,金圣使!”

夜幕降临,点点星光如萤火之光汇聚成璀璨的银河。

安京东市某处客栈雅间内,金蟾端坐在案桌前,手中握着一杯沁人心脾的花茶。

床上躺着的赫然是已死去的姜荼母女,姜荼手指微动,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景象。

血脉畅通之后,姜荼方才起身,察觉到坐在案桌的金蟾,从床上走下,缓步走到她的跟前。

“阿如呢?”

金蟾将手中花茶放在姜荼的眼前,冷漠地说道,“你刚刚醒来,先把这安神茶喝了。至于阿如,你放心,她很好!”

姜荼将茶杯摔在地上,怒视厉声道,“把阿如还给我!”

喊说后,姜荼觉得浑身无力,瘫软在地,“你给我用了什么?”

“软骨松筋散!我可以不想让圣女大人知道我私自救下你!师妹,若是想见到阿如,你就乖乖儿的听话,帮我想到是谁打算行刺世子?不然,我可不敢保证顾北会不会对她用刑!”

听到金蟾说出顾北的名字,姜荼才算服软,终归骨肉相连。顾北不可怕,可怕的是她的身份金蛇女君,她掌管着毒龙教赏罚司,是仅次于教主的人物。她绝不会看到自己的女儿受那金蛇蚀骨之刑!

“我不会告诉他的真实身份!但我可以告诉你,他与洛阳王世子并无仇怨!不过是受人指使!指使他的那个人在朝中地位高不可攀。”

金蟾轻笑道,“师妹,早这样不就行了吗?何必受如此大罪!师妹,下次希望不会再见面!我不想最后一个朋友都不得善终!你明白吗?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复命了!等这件事结束后,会有人来带你离开。”

第七十九章 君子如剑

安京梨园,位于安京宫城之外的宜春北院,建立于汉唐太宗时期,乃是宫廷训练培养乐器演奏之人的场所。后汉唐文宗时期,废除太常寺太乐署和禁内教坊,与梨园合而为一,设京畿乐坊,下属左右教坊。梨园常备人数在千人上下,人数多的时候可达万人规模。

来到安京梨园的萧辰平跟萧云雀讲解着梨园的组织架构,安京梨园子弟入园前会根据子弟的个人选择和考核,分为坐立小男女五部。可以说这个梨园是集音乐舞蹈戏曲于一身的皇家伶人学院。

所有考入梨园的子弟,无论衣食住行皆有保障,若是运气好还可以成为梨园的乐府令或是乐府丞(因为这两个级别的官职分别是六品和从六品品阶)。为此不少有天赋的穷苦人家子弟或是青楼名妓争相考入梨园。

每月月末京畿乐坊的左右教坊都会在梨园的宜春宫前进行比试,比试时间为期三日。安京的不少百姓都会慕名前来观赏,当然这观赏是要花银子的。有些赌坊还为此专门赌局,只不过能参与设局的赌坊多是朝廷下属。要说起这是为何,自然离不开一个会赚钱的王爷,太宗时期的赵王李元礼。

萧辰平对这位赵王李元礼也是钦佩不已,这位王爷可是会赚钱的主,在他手中,哪怕是再贫瘠的土地,他都能让其长出银子来。户部尚书于他而言更是终身制。昔年汉唐太宗能征战四方无后顾之忧,也多亏了这位赵王的理财本事。

来到左教坊的舞部,萧云雀见到了正在排练舞蹈的舞者,让萧云雀意想不到的是,这舞部居然真有男舞者。此时的这些男舞者都在演练剑舞,舞姿雄壮威武,颇有上阵杀敌的气势。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这气势终归是气势,与真正的沙场还有不小的差距。

这群剑舞舞者不远之处还有一群年纪大约在八九岁的男童演练,他们手中的剑多是木剑。

对于用剑而言,萧云雀很清楚自己这位少主的剑术如何!赏梅煮酒大会那一招“天外飞仙”,更是让当时在座的前辈高人赞不绝口。

见到萧辰平后,负责教导这些男童的教头向其行礼。本想寒暄几句却被萧辰平制止,意思是不要打扰他们。萧辰平指了指左教坊的府乐堂,教头点头回应。

不想一个男童的木剑甩出,打乱了演练的节奏,刚走不远的萧辰平二人,停下了脚步。看到被教头喊出的男童正在遭受一顿训斥。男童低头不语,右手指却在打颤,显然是自己的失误导致了失误。

萧辰平想起以前自己练剑时候的场面,笑了笑,冲教头喊道,“陈教头!你且看看他的右手再说吧!”

陈教头听到萧辰平的话,让这男童伸出右手,只见到右手手掌皮肤磨破,流出的不是鲜血,而是脓血!这个男童陈教头是知道的,他可以说是这群少年之中天赋最差的一个,要不是自己的上司觉得他有可塑性,天晓得谁会让这种人进入京畿乐坊。

见到萧辰平为他求情,陈教头也不好再训斥什么,“哼。马上便是月末,你既然手有伤那便不参加了吧!免得倒是出了丑,我可担待不起!”

陈教头站在自己的角度考虑自然是没有问题,萧辰平也不好插手,毕竟这是人家京畿乐坊自己的家务事。倒是萧云雀见这男童可怜,忍不住的说了一句,“他的伤,我可以帮他医好!只要手伤痊愈,便能出席你们的演练,对吧?”

陈教头没想到萧云雀会插了这么一句话,心里虽不爽,可萧辰平的身份摆在那里。再说能成为梨园的教头,识人之能要是没有他就白混了这么多年。萧云雀一身服饰的材质做工,那可都是达官贵人的内人才能穿着的。若非是萧辰平的贴身心腹侍女,岂会有此等待遇。

陈教头瞪了一眼男童,“还不谢谢萧公子!”

男童拱手作揖谢道,“裴闽谢过萧公子!还有这位小姐!”

萧云雀婉儿一笑,冲裴闽说道,“随我来吧!”

那转瞬即逝的笑容让陈教头不禁一惊,这位姑娘虽不是倾城之色,可笑起来的模样如暖阳和煦,让人心中有种说不出的舒服。这要成为他们左教坊霓裳羽衣舞的领舞,一定会引得众人的赞赏。

萧辰平来到府乐堂内中官的办公厢阁,闻道一股浓重的酒味。萧辰平推门而入,见到内中官曹合抱着酒壶醉醺醺地趴在榻上呼呼大睡。

内中官曹合年约四十左右,面白青须,身形修长八尺有余。年轻时人美姿颜,不知得到多少年轻闺秀的芳心暗许,可到这把年纪就是发福的中年大叔。

萧辰平一脚踢开酒壶,惊醒了熟睡中的曹合。曹合醉眼朦胧地看向萧辰平,说道,“哎,原来萧少主啊!老曹我有失远迎,还望萧少主莫要怪罪!哈哈哈!”

被曹合这顽童模样一逗,萧云雀不禁捂嘴一笑,倒是站在萧云雀一旁的裴闽那是目瞪口呆,内中官在他眼中向来是个严肃的人,未曾想到喝醉酒之后会露出这般好笑的模样。

见到裴闽在一旁,曹合慢悠悠地坐起,还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问道,“你小子不好好练剑,怎么跑这来了?陈普那个大笨蛋是不是又偷懒去了!要是他敢偷懒,我就去好好修理修理他!呵呵呵!”

萧辰平无奈地叹口气,显然曹合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了,“老曹,要是让西门幡见到你又私自喝酒,怕是这个月的俸禄要被扣掉吧?”

曹合右手翘着兰花指,笑道,“不是有月末的比试嘛,这个月俸禄全被扣了算什么!我在赌坊那边都压好了!保准赚的衣盆满钵!”

“你就这么有自信能继续赢?”

曹合凑到萧辰平跟前,低声细语道,“谁要赢?你知道不,老赢他们我都觉得没意思,偶尔输上几次也是不错的嘛?”

寻常人说出这话或许是丧气话,但在曹合这里却是大实话。自从曹合执掌京畿乐坊左教坊,向来是赢多输少,最高记录更是连胜两年之久。

“只是我可听说这次右教坊请来了襄樊拢月阁的三秀,你难道就不想跟她们比划比划?”

“拢月阁?嘿,没想到金轶这娘们还会下血本啊!怕是再不赢就被革职了吧!既然如此,不如就随她意,让她赢上一次!”

没想到曹合还是求输,萧辰平也拿他没办法,谁让曹合非寻常人呢?

裴闽冷不丁地说道,“大人,您常教导我们尽力为之,切不可轻视他人!但您今日所言,实在让学生失望。”

曹合没有理会裴闽的所说,笑道,“你们啊!总把输赢看的太重,却不知道这所谓的才艺品德根本无输赢之分!不过是是俗人所谓的高下立判罢了!

我所追求的只是我自己的道,你们不解也是正常的。

当年太宗创立梨园无非是想左右教坊,以教俗乐!这重中之重在于一个乐字,可为乐曲之乐,也可为心中之乐。为乐者,包容天下,谓之十家。感乐之恩,意为民福。”

被曹合一顿说教,裴闽居然肃然起敬,对其行礼道,“是学生误会了!还请大人责罚!”

坐在一旁的萧辰平嗤之以鼻,这曹合太会装了,把自己那点小算盘都说的如此高大上,要说厚颜无耻都有些抬举他。用他的口语说出来那就是,“君子如剑,真贱!”

第八十章谁才是萧家的主子(一)

让云雀跟裴闽退下之后,萧辰平挖苦道,“你这个老曹啊,这脸皮忒厚了啊!比我们家老五都要厚上三分!”

曹合乐呵呵地说道,“我要是脸皮薄点,还不得被其他人笑话死!萧少主,今日造访,有何贵干啊?让我猜猜,莫不是请我喝你们青州的景泰佳酿?这怎么好意思呢!”

“酒是会给你的,不过你也得帮我看看最近谱的曲!”

一听萧辰平要给自己看曲子,曹合顿时来了兴致,“拿来我看看!”

接过曲谱,曹合仔细品阅起来,右手随着敲打起来,口中还不停的哼着。看到最后的落款之后,曹合会心一笑,朗声道,“空谷幽幽翠凝芳,朝露浅浅戏檐梁。明月兰生竹林岗,清风浮华照朱颜。有女期期自多情,少君默默映玉冠。空悲乱生两情付,登高万里霜满天。飞蓬断锋埋忠骨,梦中霓裳归幽谷。不思昙花喧四海,咫尺天涯净一方。好一个空谷幽兰啊!这曲子是不是有周兄的参与!”

萧辰平点头笑道,“周大哥谱了一半,我续了一半!”

曹合用羡慕的眼神看向萧辰平,轻声道,“说实话,我有些羡慕周子良!这曲确实不错,不与世俗争锋,却又深陷其中!与其说他周子良的胸襟气度,倒不如说是萧少主您的鸿鹄之志,却是我等俗人不能比的!”

“老曹啊,这次你算是猜错了。这里面的妙龄男女并非我,而是已故父母,我不过是想为爹娘谱一首悼念曲!”

曹合也不尴尬,收起曲谱说道,“正巧过几日便是与右教坊的比试,这曲子不如借我用一下如何?”

“可以!不过你不是想输嘛?为何要用这曲子?难不成你该注意了?”

“这比试又不是只比一场,我总得伪装一下不能输的太明显对吧!不然被西门大官人发现,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为表感谢,今日我做东,咱们去鹊华居尝一尝那里的淮扬菜如何?”

曹合这酒还没完全醒过来,萧辰平直接回绝道,“我看就免了吧!你要是真有心,把这曲子拿出来试一下!还有,你还是继续歇着吧!”

“也好!我接睡!”萧辰平起身离开后,曹合倒在榻上眯眼准备继续休憩,脑海中的那一曲空谷幽兰居然开始凭空演奏,甚至人物场景纷纷进入。毫无睡意地曹合又重新起身,取出自己陶埙吹了起来。一遍不行再来一遍,直到理顺这曲子的神韵所在。

萧辰平刚走左教坊的府门,右教坊府门前便来一队人马,看那排场起码也是大官人家。只是在看到马车上的徽印之后,萧辰平并未理会,正准备翻身上马离去,却被从马车上下来的华服青年喊住。

青年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年约二十上下,环佩系银带。别看这青年仪表堂堂,却是个十足的怪胎,不但两性不惧更圈养男宠。在这京畿贵公子中属于另类的才子。

此子姓房名谦,乃是出自太宗时期梁国公房龄一脉。父亲房彦嗣梁国公爵位,现为礼部侍郎。

房谦走上前,阴阳怪气道,“吆,这不是萧大少主嘛?怎么?何时来到京城啊!也不跟在下说一声,好让在下为萧大少主接风洗尘!”

萧辰平跟这位奇葩可不是一路人,他的狐朋狗友是自己二叔的大儿子萧晦。还有河间王李尚的嫡子李荣,以及当朝御阁宰相杜恭的长孙杜琛!因常在风月之地乐善好施,这四个青年被青楼风雅的花魁们称为京城四公子!

他们四人虽说确实有些本事,可在萧辰平看来不过是四个纨绔子弟罢了!

萧辰平俯视房谦,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让房谦着实有些不悦。若不是看在萧辰平是萧阁老的嫡孙,他绝对会让人把这毫无礼数的小子轰下马。

一身脂粉味的房谦正打算摸一下萧辰平的骏马,不想这骏马直接冲其喷出鼻息,弄的身上那叫一个落花烟雨。

被如此待遇,房谦没有生气,反倒是夸赞道,“呀,萧少主,您这坐骑确实不错啊!还真是随主的畜生!”

萧辰平勒了勒缰绳,坐骑马蹄蹋起,隐约有失控的苗头,吓得房谦后退了几步,只听到萧辰平说道,“我这马儿啊,就是性子急!我一上马,它自己就想早点回去。没想到被个花犬挡住了去路。实在有些对不住啊!”

“花犬?”跟在身后的裴闽不禁大惊失色,这萧少主身份就算再怎么尊贵。也不能如此侮辱他人吧,何况是梁国公的儿子。那在这京城中可是惹不起的主。

房谦双手掐腰,抬头直视萧辰平,“萧辰平,你这话是何意啊!谁是花犬?别以为你是萧阁老的嫡孙,就能随意侮辱别人!你莫不是以为御阁宰相还是萧老不成?”

房谦一副泼妇骂街的姿势,让萧辰平有些好笑,梁国公当真是过于忙碌朝廷之事,忽视了房谦的成长。就算他房谦不是以后的接班人,也不该任其这般下去吧。

自己主子升起,身为属下的护卫本应该上前保护。却不曾想到的是这些平日里骄横无比的鹰犬,没了往日的跋扈,老老实实地站在房谦的身后。房谦没脑子,可不代表他们没脑子,眼前这骑马的主是谁啊!青州萧家的少家主,那在级别上可是跟自己家主平起平坐的人物。

“笑话,这御阁宰相,太公他老人家是与不是又当如何?难不成你以为我萧辰平是靠太公他老人家,方有了今日之就?”

房谦讥讽道,“哼,若不是有萧老在,你萧辰平不过是个寻常子弟而已。若非如此,你可舍弃你那萧家身份,出来世间走一遭?”

此时的房谦甚是得意,他倒要看看萧辰平是敢还不是不敢。

“啊!谁打我?”

只见房谦那俏脸之上多了一个清晰的掌印,右脸更是在瞬间肿了起来。

“啪!啪!啪!”

足足十八掌打过,原本盛气凌人的房谦被打成了猪头,可他连打自己的人都没有看清楚。

房谦忽然觉得头晕向后栽倒,下属急忙接住房谦喊道,“少爷!少爷!”

房谦的心腹见自己的主子昏倒,只好抬起房谦急忙离开。这群人马离开之后,萧辰平身旁多了一个人,追星君陈彬。

萧云雀嬉笑道,“五叔!你下手也太狠了吧!”

老五摸了摸鼻子,嘲笑道,“这还狠,要不是看在老家主的面子上,我直接一巴掌拍死他!”

萧辰平问道,“老五,事情都办好了?”

“少主你放心,有我出马,还有办不好的事!”

“那好,咱们回府!”

第八十一章谁才是萧家的主子(二)

河间王府位于宫城西街区,王府建筑跟寻常亲王备置一般无二,甚至有些寒酸。这位河间王少年从军,曾立下不俗战功。后因受伤废了一条腿,只能退居二线。但并不妨碍市井百姓对河间王的赞颂,至少这位王爷是真刀真枪从死人堆里闯出一片天地的人物。

他本人对那些穷奢极欲之徒甚是厌恶,因此自己的府邸装修等等不太在意。反倒是在自己府邸的后院弄出了一个演武场,将十八般武器置于演武场上。演武场东边是马厩,河间王平日里都会牵马在演武场演练自己的武艺。别看已是四十三岁的年纪,那骑马射箭的精准度依然在九成左右。

河间王的一共有一妃一侧室,两子两女,王妃膝下一子,妾室则是一子两女。在年龄上河间王妃却比这位妾室要小的多,与河间王的年龄相差六岁。长子长女早已成婚搬出府邸,眼下这个府邸中只有上述其余家眷还住在王府内。

这一日河间王李尚演练完毕后,翻身下马,孺人胡氏递来锦帕,让小女儿给河间王按摩筋骨。

跟随河间王多年老官家急匆匆地来到演武场,说道,“王爷,大事不好了!”

见到老仆慌慌张张地模样,河间王嘲笑道,“你个老雷啊!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稳重!说吧,出什么事了?”

“回王爷,三公子的仆从回来说,三公子跟人比试受了伤,如今正在昏迷当中!”

河间王李尚噌的一下从座椅上跳起,质问道,“你说什么?荣儿被打伤了?谁干的?”

孺人胡氏插嘴道,“雷叔,王妃在感业寺祈福,怕是一时半会儿收不到消息!你赶紧带我去!”

河间王李尚一把拉住孺人胡氏,“你去做什么?”

孺人胡氏握住河间王的安慰道,“既然能跟荣儿比试,想来比试的那人绝不是泛泛之辈!再说荣儿只是昏迷,并无性命之忧。王爷您若出面,是必会惹来他人的猜疑。等妾身了解清楚后,王爷您在出面也不迟!”

听取胡孺人的意见后,河间王李尚只好答应,“速去速回!”

“妾身明白!”

京畿乐坊弘德馆外的观众议论纷纷,明明是点到即止的比试,谁曾想到最后的比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主持此次比试的乐府令等人,只好派人把围观比试的观众带出弘德馆,并传来御医为受伤的河间王世子李荣诊治。

馆内倒是安静,只不过在馆外,如同泼妇的房谦,正冲着坐在一旁喝茶的萧辰平一顿臭骂。房谦身旁的杜琛和萧晦反倒是格外的冷静,二人低头不语,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骂累的房谦,转头看向平日里话最多的二人,不解道,“我说你们两个平日不是话痨嘛!怎么近儿变得兔子一样!还是不是爷们啊!”

杜琛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你是不是输傻了啊!比试之前签的字你忘了啊,上面不是写着生死有别,各安天命!都怪你,如今可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看一会儿河间王妃来了,你如何跟她交待!”

萧晦看着镇定自若的萧辰平,他怎么也想不到,如此强悍的李荣都会输给萧辰平。李荣怎么会就败了呢?这个疑问怕是萧晦想破脑袋都猜不到。

赏梅煮酒大会毕竟是江湖之事,他们这些官家子弟从不关心江湖之事,又岂会知晓萧辰平在赏梅煮酒大会上的一鸣惊人呢。

更让萧晦意外的是来的人不是河间王妃,而是河间王的孺人胡氏。这个胡孺人可不是好欺骗的主,原本想借此机会推波助澜的萧晦如同被人一棒打头没了主意。

进入馆内从御医口中得知李荣的伤情后,胡孺人心中的大石头也跟着落了地。

御医冲胡孺人恭敬地说道,“世子虽然无大碍,但也需静养多日方可下地行走!多亏下手之人手下留情,不然世子恐有性命之危!”

跟随而来的老雷谢过御医之后,对胡孺人说道,“我方才从乐府令那里了解了一下内情,事情是这样的!”

老雷说完之后,胡孺人对老雷叮嘱道,“此事虽是他们四人蓄意挑衅引起,但依我看,绝对与那萧晦脱不开了干系!老雷,你回王府之后,一定要跟王爷提一下。你先世子回去吧!

我去跟萧少主先打声招呼,毕竟他才是受害者!也好让世子及早撇清!”

“是,胡孺人,老奴明白!”

胡孺人走到馆外,来打萧辰平等人的跟前,胡孺人身旁的侍女介绍道,“萧少主,这位是河间王府胡孺人!”

萧辰平起身拱手作揖,“原来是胡孺人,失敬失敬!”

胡孺人回礼道,“承蒙萧少主大人不计小人过,妾身替世子谢过萧少主。他日若王爷有空,定当携世子登门谢罪!”

“胡孺人严重了,不过是小儿戏家,世子何罪之有呢!倒是在下出手一时失了分寸,该赔罪才是!”

“萧少主,客气了!王爷还在府中等候消息,妾身不便继续叨扰!还请见谅!就此告辞!”

“请!”

胡孺人走时还不忘看了一眼另外三人,只不过萧晦觉得胡孺人的笑容里藏了刀。萧晦心道,这女人还真是够心机!不愧是让李荣既害怕有尊敬的婶娘。

既然比试都输了,继续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萧晦拂袖想走,却被老五的话激怒了,“哎呀,是哪只小狗说过输了要学狗叫钻胯的啊!少主啊!我上了年纪都还记得啊!你说这年纪轻轻就忘事!是不是有些未老先衰啊!要真是这样,还怎么继承家业啊!您说是不是啊!”

房谦本想骂回去,被杜琛拉一把,房谦怒视杜琛,却看到杜琛那冰冷的眼神,吓得房谦闭上了嘴。

萧晦嘴角泛起弧度,走向萧辰平,在距离他三步距离的地方停下,说道,“我若敢学,你敢接吗?”

没想到萧辰平张开双腿,回应道,“既然有人敢学,我岂敢不接啊!老五,你说试不试?”

老五在一旁冷嘲热讽道,“哎呀,这天下之大当真是无奇不有啊!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自愿做出这种事!”

萧晦面色阴沉,若是再给他选择,他绝不会在作出如此愚蠢的事情。

第八十二章谁才是萧家的主子(三)

萧辰平完胜京城四公子的消息在安京城中不胫而走,安京城的儒生士子更是难以置信。要知道京城四公子虽说做事风格有些不合群,但他们每个人都有一项他人不能比拟的才能。

想想当初京城四公子宣扬要削一削萧辰平锐气时候的自信,如今这脸被打的更是响亮无比。

为了当日比试,京城的赌坊还特意开盘,萧辰平的赔率绝对是顶到了天际。作为萧辰平好友的李玄晟自然是没有闲着,把自己的家当还有能借到的银子统统压倒了萧辰平的身上,三千两银子翻了足足五十倍!李玄晟可以说是这场赌局中最大的收益人。

有了这笔横财,李玄晟可将其中的七成投入到楼兰商会之中。作为合作伙伴,李玄晟可不是空手套白狼的人,总得拿出足够的诚意来。剩下的银两则是为自己以后的亲卫骑兵,购买足够精良的装备。贺兰毕竟是民风彪悍的尚武之地,没有足够的实力,想要在那里驻足无异于痴人说梦。

御阁之内不少大臣都在说着弘德馆的这场比试,琴棋书剑四场比试,萧辰平对京城四公子完全是碾压。一曲枫桥别夜,那是闻者生情泣不成声。一盘朴华无相棋,更是让师承汉唐国手聂孑的杜琛一败涂地。一副银河落九天,气的书法天才房谦捏断千金笔。一招天外飞仙,让天纵奇才的剑法之秀李荣吐血昏厥。

以前大臣们只听说过这萧少主是文曲星君下凡,最多不过是文采好些,没想到这萧少主会是个文武全才。此等妖孽的天赋,比起他的老子萧禹还要强上几倍。

御阁宰相杜恭虽听到传闻,却并不在意。因为萧辰平根本无心入朝为官,因此在如何优秀,也不过是一介江湖布衣。何况有他的二叔萧衍在朝廷为天子肱骨之臣,他就更不可能入仕。

倒是自己那个心高气傲的孙子,自从输给萧辰平,回府之后仿佛像是换了个人一般,那是酒色全戒,天天跟在自己师傅聂孑的身后研究棋艺。说起来,杜恭还真是要好好谢谢这位萧少主。

弘德馆此事传遍京城,那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愁得自然是萧衍一家。知晓此事的萧衍被河间王李尚好一顿冷嘲热讽,若不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河间王李尚绝对会好好跟萧衍讨教讨教这做人的底线。

李荣出事后,萧晦身为始作俑者居然不管不问,任其昏厥在场,要不是萧辰平留了一手,李荣怕是真的会翘腿。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李荣比试的那柄剑上被淬了毒,而这柄剑是萧晦提供的。

胡孺人出身医药世家,对这毒相当的敏感。只因为事关重大,她当时并未将此事说出。回府查验之后,方才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河间王李尚猜到萧晦的意图之后,背后都觉得发凉,如果是李荣得手,那萧辰平一旦中毒身亡,到时候背锅的可就是他啊。

李荣把萧晦当兄弟,没想到萧晦只把他当作了工具。萧晦千算万算,自以为万无一失,没想到最后却碰到了胡孺人。不但奸计败露,还让原本的亲密关系出现了不可愈合的裂痕。

跪在祠堂地上的萧晦,上身赤裸,背着荆条,萧衍一鞭子一鞭子抽在萧晦的身上,打的萧晦皮开肉绽。自己的母亲刘芙要来求情,却被父亲萧衍轰出祠堂。

“你个小畜生!谁让你这么做的!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的结果会是什么?为父平日里教导你的难道都忘了嘛!你读的圣贤之书,你就用这种做法来回报圣贤的嘛?

我今日就打死你这个小畜生!”

实在听不下去的刘芙冲进祠堂,挡在萧衍的跟前,乞求道,“老爷,晦儿就算再错,他终归是您的儿子。你要是打死他!先打死我吧!”

萧衍见自己的夫人挡在面前,呵斥道,“夫人,你走开!”

刘芙将浑身是伤的萧晦护在身后,“子不教母之过!你要打,就连我一块打吧!”

萧衍指向躲在自己母亲身后的萧晦,“小畜生,你要是男子汉!你就别躲在女人的后面!是男人,你就给我受罚!”

刘芙用力拉住想要继续受罚的萧晦,“晦儿,你听话!有娘在,今日儿谁都别想伤害你!”

萧衍冲祠堂外的老管家喊道,“程伯!”

“老奴在!”

“把夫人给我拖走!”

“是!”

刘芙指向走到眼前的婢女,训斥道,“你们今日儿要是敢把我拉走,后果自己掂量掂量!”

进退两难的仆人们一同看向萧衍,她们可是不敢得罪夫人。

萧衍冲程伯喊道,“程伯拿笔墨来!”

察觉到异常的刘芙瞪着萧衍,“萧衍,你要做什么?”

萧衍将手中的鞭子扔在地上,抬步走人,冷冰冰地说道,“既然你非要维护这小畜生,不念夫妻情分,弃夫家生死于不顾,我又何必顾念旧情呢!今日便休了你!”

看到甩袖而去的萧衍,刘芙凄厉地喊道,“老爷!老爷!”

一时情绪激动,刘芙猛然昏了过去,吓得仆从们围了过来。萧晦顾不得身上的伤,背起昏倒的母亲,对刘芙的贴身婢女说道,“莺姐,赶紧去找大夫!”

写好休书的萧衍,坐在椅子上,平静地的看着这一封休书。二儿子萧渭走入书房,萧渭跟萧晦同岁,是萧衍的二房所生。萧渭一表人才,去年殿试夺得探花,又他人被称为探花郎。

萧晦确实有才,可他的才在萧渭面前直接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十九岁年纪中的探花,这在汉唐自立朝以来都是不曾有过的事情。

萧渭知晓萧晦的事情后,便匆忙赶到萧衍的书房,意图阻止萧衍的冲动之举。

萧渭拱手行礼道,“父亲,还望您息怒!且不可因一时冲动,毁了您和大娘多年的感情!”

萧衍正在气头上,懒得理会萧渭,闭目不看萧渭。

“父亲,大哥之事确实是大哥的不是!但我相信大哥绝非意图谋划!还望父亲待查明详情之后,再下定论!”

萧衍睁开双眼看着萧渭,“人证物证据在!你还要为父如何去查明?若不是辰平武艺高强平安无事,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后果?你要我如何跟你太公交代?”

“父亲,太公到今日还未书信至您!想来辰平并未将此事告知太公!您大可不必紧张!依我看,不如我去一趟老宅!跟辰平说一说!他是萧少家主,会明白此事内情一旦被传开,对咱们萧家百害而无一利!”

萧渭说得不无道理,萧衍身为长辈自然不会前去。眼下最合适的人选怕是只有萧渭了。

萧衍长叹道,“也罢!你与辰平都是师从刘大儒,他对你至少还是客气的!你去吧!不论结果如何,都要回来跟我说说。”

“是!那孩儿告退!”

第八十三章谁才是萧家的主子(四)

知晓李玄晟赌博全中之后,萧辰平反倒是嘲笑了一次李玄晟,怪他押注押的太少。李玄晟辩解说自己就只能拿出那么一点银子,还多亏了周百万告知自己有这种赌局,不然此等天降横财岂会到他的手中。

李玄晟把这笔钱财的意图告诉萧辰平之后,萧辰平难道的认同了他一次,“你真打算去贺兰那里?”

“不去那里,难道一直闲赋在家?我可不是你家大业大,总有事情可做!”

“说的也是!你去贺兰不仅要接受分封,与此同时还可以官复原职!到时候你手下的人马,可不仅仅只有你的亲卫!这些银两可不一定够啊!”

李玄晟当然知道,所以他才只组建自己的亲卫骑兵。俗话说兵不在广,骁勇为先!尤其是以上官带来的涪陵虎贲为基础,打造出一个机动性灵敏武艺高超的骑兵,李玄晟还是有信心的。

何况魏然与黄宗羲日益成长起来,魏然已经成为二流武将,黄宗羲还有自己的江州班底。一个不错的先锋阵容浮现在李玄晟的眼前,自己想一想都觉得无可挑剔。

对于李玄晟的乐观,萧辰平反倒谨慎的多。不管怎么说,萧家的产业遍布整个青州,身为管理这一州之地的少家主,那得天独厚的管理经验,绝不是一朝一夕就可锤炼出来的。

为此萧辰平给李玄晟提出了不少自己的建议而不是意见,李玄晟听后,十分认可萧辰平的这些建议。在心里对于萧辰平的认知,又被这小子刷新了一次。萧辰平所说的跟自己大舅荀湛告知自己的意见,可以说是八九不离十。难怪萧辰平可以小小年纪便成为了萧家的少主,还真有常人所不能及的眼界和才能。

李玄晟跟萧辰平二人开始在河西的地图上谋划,萧辰平指着灵州周围说道,“前代时期,灵州附近多是羌戎人,但因常年战事,羌戎多迁移人口不足,灵州城最后成为屯兵之镇。一旦战事起,灵州必将首当其中。因此灵州之南的朔方便成为首选之地。

你若真到那之后,最开始的几年一定想法与灵州城搞好关系,保证灵州城的后方补给。这第一道防线建立之后,你便可在朔方开始扩建城池,增设官驿与互贸街市等等。”

李玄晟右手摸索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后,说道,“哎,看来要想让灵州成为桥头堡,不难出些诚意怕是不好办啊!辰平,你可知道灵州城的守将是谁啊!”

萧辰平反问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还问我?”

“要是被他知道,我用他和手下的贺兰府军做刀盾,你觉得那家伙会愿意吗?”

萧辰平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轻笑道,“愿不愿意我就不晓得唠!那是你跟他之间的问题!”

郭福这个小子他还是有些了解,真到了地头上,凭自己的身份也能压他一下,何况自己前去之时可不是单枪匹马。最让李玄晟头疼的反倒不是建城,而是要治理好这座城池。

这治理一方跟行军打仗道理是相同的,但真正做起来却南辕北辙,不然朝廷还分什么文武百官。

这一点萧辰平可帮不了李玄晟,他是地方世家,无权干预朝廷地方官僚的任命。涪陵的是李玄晟误打误撞出来的,当下却必须要提前谋划,为以后的地方官员任命做好准备。

李玄晟觉得实在不行,到时候求一下自己皇伯父,让他给几个人不就得了。至少在前期治理建造期间,地方府衙能按部就班的正常运转。

正当李玄晟想着这么办的时候,府中的总管秦鹰来到萧辰平跟前,低声说道,“少主,萧渭少爷前来求见!”

萧辰平回绝道,“你告诉他,若是为了萧晦之事而来,便回去吧!另外告诉他,我还没那么愚蠢,去做损坏自家名声的事!”

“是,少主!”

秦鹰退下之后,李玄晟冲其赞道,“果然是少主啊!这架子够大!哈哈!那个萧渭可是探花郎!按照规矩三元登门,若非有要事皆不可有回绝之意!”

“我是萧家的少主,除非是朝堂三品以上官员造访,否则入我萧府就得按照我萧府的规矩!这可是当年你们李家留下的规矩奥!”

李玄晟一时语塞,尴尬地笑了笑,这好像是有高祖时期订下的规矩。

登门造访被拒而不见,萧渭虽有猜到,可当真正发生之时,他还是有些无可奈何。谁让萧辰平是萧家的少家主呢!至少没有让下人将自己轰出府门,还算留了些颜面给自己。

萧渭回府的路上一直在想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始终觉得是有人故意为之。而做出这件事情的人显然是冲着萧家而来的。至于这个萧家是青州的宗家,还是萧衍的萧家,便不得而知。

猛然想到一种可能之后,萧渭催促马夫加快速度,回到府中。

萧衍听过萧渭的分析之后,也觉得这事情有猫腻,沉声道,“渭儿,若真如你所猜的那般,怕是与逍遥楼的人脱不了关系!这逍遥楼就是个马蜂窝,一旦被捅,那是麻烦不断,防不胜防!要想将他们一网打尽,恐会付出不小的代价!”

“父亲,辰平虽未见我,但此事将他牵扯进来,以他的脾气应该不会善罢甘休!论江湖势力,辰平那边也绝非等闲之辈!父亲不如亲书一封,寄往青州。孩儿相信,太公他老人家一定会动手的!”

萧衍瞅向萧渭,此时的萧渭哪还有往日的纯良,完全是一个腹黑的策士。萧衍果然没有看错萧渭,这孩子才是自己的接班人。

萧衍想起那个位居朝堂御阁宰相数十载的萧元,感叹道,“父亲虽不在朝中多年,但余威尚在。不论是不是逍遥楼所作,总会留下痕迹。再说他身为第二任老楼主,岂会看着他人谋害自己的嫡孙!这江湖虽没有了他的身影,可传说依然存在。”

萧渭自然不知道自己父亲在想些什么,只是站在一旁恭敬地等待着萧衍的安排,“渭儿!你在翰林院终究学不到太多有用的学问!等入秋之后,你去报考一下大理寺的刑律司!我想会对你以后外出公办有帮助!”

听到自己父亲的指示,心中狂喜,看来萧衍是打算要自己入仕为官。他这次要好好感谢自己那个没用的兄长,若非他生事端,自己岂会得到父亲的赞许呢!

“萧晦,真是要好好谢谢你!以前你们母子三人欠下的债,我定要你们双倍奉还!”

第八十四章交易

襄樊君侯李恒的某处高门宅院内,石蝎正与李恒对视而谈。若是常人看来,二人更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石兄,你大可放心,我李恒做事向来说一不二。既然有人敢用我的名义去作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焉能让其逍遥法外!”

石蝎阴沉地笑着,“如此甚好!希望君侯莫要让为我家大人失望!”

当石蝎说出那位大人之时,李恒原本轻松的表情变得谨慎严肃。这位大人可不是善茬,对待叛徒从来不会心慈手软。毒龙教能成为让汉唐江湖都忌惮三分的势力,不是没有缘由。

要是换做以前,李恒从来没有想过会跟毒龙教这种蛮夷教众合作!眼下对自己能有所帮助的,怕是只有他们了。逍遥楼把怀疑对象转向自己,那就表明逍遥楼此次与朝廷主战场始终在荆州。

至于其他地方的冲突,根本无关紧要。李恒能成为皇亲国戚势力在襄樊的代理人,自有他的本事。何况还有个人一直期待着他的表现。

李恒首先要做的便是放开手脚,让自己的人马积极配合京畿派出的人马。这襄樊之中逍遥楼的势力所在的地方,经过他多年的明察暗访早已清楚。这刀要落下,不杀人怎行!

石蝎收到从原南梁送来消息,再次验证了金蟾的猜测,逍遥楼果然是冲着萧家去的。李玄晟不过是催动京畿动荡的一个开端,好在殷若离及时发现,不然到时候一串连锁反应下去,这京畿怕是要上演一场好戏。

石蝎再次问向李恒,“你可要想清楚,苏沐鱼是宇文霸的私生女,你用她来引诱逍遥楼的人上钩!一旦发生意外,这带来的后果你可要想清楚!”

“多谢石兄牵挂,你放心,只要这一枚棋子落下,便是与逍遥楼正面交锋之时。到那时,他们之间是生是死就看天命了!”

对于李恒的心狠手辣,石蝎只是一笑而过,心道,“果然如圣女所说的那样,这李恒可作为重点人才培养。哎,以前还以为天师老糊涂,找一个黄毛丫头做我们的掌教!如今看来,还真是我目光短浅啊!”

石蝎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自然不会再继续浪费多余的时间。把其余事情交代妥当才是最为重要的。

“听闻朝廷此次严查地方刁民恶霸贪官污吏,皇族内部透露出不少消息。君侯,若是有空,多去那边走动走动,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李恒闻言倒是有些好奇,问道,“皇族之事向来密不外传?石兄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消息从何而来,恕在下不便告知!到时候只需君侯配合行动便是。知道太多,恐对君侯您不利!”

石蝎欲擒故纵的做法,虽让李恒觉得有些不爽,但在未能摸清全盘计划之前,他绝不会与之闹翻。尤其是在当下机会难得的时候,可是关系他以后能否平步青云,或是做主一方!在大利面前,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怎会被他放在心上。

“既然如此,那本侯不再多问。倒是希望石先生回去之后,多替本侯美言一番,事成之后,石兄所要之物,本侯必会全数赠予。”

石蝎恭维道,“哈哈哈,君侯果然是爽快之人!那在下先祝贺君侯!真到那时,还望君侯多多照顾才是!”

李恒微微一笑,说道,“这是应该的!”

与石蝎商议好后,李恒便离开了这里。出门进入马车,行驶了两条街道,又换了另一辆马车返回府邸。回府的路上,李恒的这辆马车之中还做了一个人,此人正是司马季。

“要是被逍遥楼的人知晓是你在出卖他们!你的水镜山庄还能在襄樊驻足?”

“这个就不劳你费心!我只是想提前为新主子拿出自己的诚意罢了!”

李恒右手握着折扇,上下晃动,说道,“说的也是!司马兄,不如去我府中叙叙旧如何?”

“叙旧?我可不想把自己叙进去!你还是想想如何进行下一步计划吧?逍遥楼那边的动静,我会派人一直给你消息。”

司马季回绝自己的盛情,完全在李恒的意料之中,当下是非常时期,司马季的每一步行动比李恒更要危险,稍有不慎便会尸骨无存。作为自己在襄樊最大的对手,李恒心中始终有一个想要将司马季彻底消失的冲动,他可不希望将来在楚王李逸面前被司马季一直压制。

李恒有这种想法,司马季岂会不知。二人看似合作无间,实则都在背后打自己的如意算盘。李恒是想将逍遥楼在荆州的势力彻底除去,而司马季是想把这些势力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这场博弈到最后,二人必将有一场的明争暗斗。只有笑到最后的人,才有资格成为未来辅佐楚王李逸的人选。

马车停下,李恒把自己的折扇留在马车之内,冲司马季说道,“你拿这信物去找那人便是!”

司马季并未直接触碰这把折扇,而是隔着衣袖将其装好,这人做事谨慎一些总归不是坏事。

李恒离去没多久,原本一直跟随在李恒左右的一位仆人来到石蝎所在的宅院。

“大人,这是我家君侯最近的书信往来和拜访人物地方等等!”

“做的不错!给你!”

石蝎将一枚解药丢给这报信的仆从,仆从吞下解药之后,谢过石蝎,这位仆从并未停留,而是告辞转身离去。石蝎看完所有消息之后,汇总成一句写在信条上,绑在信鸽的腿部后放飞。

信鸽飞入安京东市的一座宅院之中,金蟾见信鸽落在窗台上,取下信条,翻开一看,立即动身前往殷若离的厢房,把石蝎的来信交給殷若离。此时的殷若离正在画草药图集,接过信条看过后,殷若离若有所思地说道,“将消息送给萧衍!只要他行动够迅速,说不定会来得及!至于那个李恒,就让他跟司马季好好演下去,最终剩下谁跟咱们没有任何关系。”

“圣女大人,天师他老人家来过信,说您出来有些时日,该回谷中静养了!”

“恩,我知道。我走之后,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千万别被风长老和奚陌知晓我来过!这是我炼制的还阳丹,去给姜荼的女儿服下!退下吧!”

“是,属下明白!”接过丹药瓶,金蟾恭敬退出厢房。金蟾发觉握着丹药瓶的手居然在抖,她没想到殷若离居然猜到了自己没有对姜荼下手!可殷若离也未怪罪自己,看来自己对圣女大人的了解还是不够。难怪浑无生一直告诫自己,在殷若离面前不要自作聪明。

第八十五章未雨绸缪(一)

“贺兰的前途我是觉得可以,不过这收租时日太长!世子殿下,要不您再给我点?”

李玄晟笑骂道,“周百万,你行啊!都学会从我这里搜刮好处了啊!稳赚不赔你都不乐意!我这心啊,凉啊!”

周百万并未因为李玄晟的身份而感到惧怕,反倒是用了友人之间的语气回应道,“世子殿下,我是商人,自然是利字当先!何况眼下朔方一穷二白,头几年那可是只进不出!我就多要两分利,你至于吗!大不了一分利总可以了吧!再少,我可不去那儿!”

见周百万答应自己的请求,李玄晟嘿嘿笑道,“那好吧,成交!百万啊,不如先提前给些银子如何?”

面对李玄晟的无理要求,周百万心里有一千头牛在旷野之上耕地。耕的都是周百万的心头肉。

周百万瞅了一眼身旁的萧辰平,埋怨道,“萧少主,以后要是此等好事,您还是自享其福吧!我可是被你坑惨了!”

萧辰平知道这样坑周百万有些不厚道,毕竟那些优质改良的水稻,是他们周家废了相当大的血本才培育出的。他们卖给租户收取的回报,与这次跟李玄晟相比,那可是天壤之别。

“既然你觉得亏,那大不了我补偿你一些!想要什么随意开口!”

周百万听到萧辰平要补偿自己的损失,搓手笑道,“那怎么好意思呢!不如这样,兖州的乌金石,你按照往日的最低价位给我如何?我要的不多,一万斤!”

对于周百万的要求,萧辰平没有丝毫的犹豫,“可以!”

李玄晟见周百万要万斤乌金石,反问道,“百万,这乌金石开采需要官衙的文书!你为何要问辰平要?”

萧辰平为其解释道,“开矿确实需要官衙的文书,但官衙只负责签发,开采这种累活当然需要他人来做!承包矿山的商贾,只需缴纳足够的商税便可拿下!当然这开采后的分配供给也是承包矿山的商贾说了算!”

被李玄晟这么一问,想到什么的萧辰平和周百万相视一笑,整的身为局外之人的李玄晟一头雾水。这两个人是不是傻了?

二人同时在案桌上写出一个,看到这两个字,李玄晟念道,“招!引!”

周百万不得不佩服萧辰平,看来这家伙跟自己想到一起去了!商人自古都是逐利的,哪里有钱赚,就会去哪里!周百万和萧辰平都能注意到的地方,其他老狐狸也一定能够看到!所以他们只需要散布一些消息,闻讯而来的商贾绝对不在少数。这就好比是王朝建立之初,抢到驻足之地才是良机。没了位置,还谈什么以后的丰功伟绩荣华富贵。自古以来锦上添花者多,于王朝建立者而言,在最初予以助力,又岂是区区钱财可以衡量的。

二人同时望向李玄晟,李玄晟觉得这二人那古怪的笑容,有种莫名的惧意。心道,这两个家伙不是要图谋不轨吧!我还是个那啥啊!

秦鹰敲门,“进来!”

秦鹰走到萧辰平的跟前,悄声说道,“少主,老家主的信使来了!”

萧辰平起身走出厢房,来到庭院左侧外廊,青州来的信使行礼道,“参见少主!”

“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回少主,二爷书信告知老家主,老家主看过后特意派属下送来信函!”

接过信函,萧辰平并未打开,而是对身旁的秦鹰嘱托道,“老秦,信使远道而来,先让他下去歇着吧!”

安排好信使后,秦鹰又回到萧辰平的身旁,萧辰平把看过后的信交给秦鹰,秦鹰粗略阅完后,问向萧辰平,“少主,您打算出手?”

萧辰平负手而立,望向院中的春色,说道,“太公都亲自发话,让我帮一次二叔,我又有何种理由拒绝呢!”

“只是少主,逍遥楼实力雄厚,饶是您出马,他们也未必给您一个面子!这桩买卖着实有些亏本!倒是二爷那边什么都不出,便可将功劳全部揽下!”

“是啊!某人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盘算的!二叔不过是个站在台前的人罢了!老秦,剩下的事情,你看着去安排吧!我就不过问了!”

“可少主,二爷的身份毕竟摆在那里,属下擅自做主怕是不太好吧?”

“你跟他又不是第一日相见,他的做事风格你会不了解?只要在你的掌控范围之内,你又何必担心呢?何况,二叔并非不知深浅的人!

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再他人跟前提到宗家!”

“是,属下明白!”

望着萧辰平的背影,秦鹰眸子中闪过一丝精芒。在他看来,萧辰平在得失之间的取舍,可以说是毫不犹豫。萧辰平这几年的成长,都让看着萧辰平长大的秦鹰越来越看不透。

萧辰平进入厢房,接着跟李玄晟二人讨论以后的计划。在萧辰平的眼中,方才那些丢弃的对于以后不过是九牛一毫。说实话,萧辰平比李玄晟更在意贺兰,如何在势力林立的河西按下自己的棋子,才是他最为关注的问题所在。等洛阳王班师回朝,当洛阳王提出内迁龟兹移民与扩建城池,他定会用留在朝中的棋子促成此事。而后便是打通李玄晟这一环,为以后的计划打好根基。

周百万介入自然有萧辰平的原因,可更让周百万心动的是贺兰未来的布局。周百万想要接管周家的产业大权,若没有过人的成绩,亦无法让那些老人心服口服。当李玄晟只关心眼前事情时,面前的二位却早已想到了十多年后。

别看李玄晟暂时不明白其中的含义,可至少他会认真去听萧辰平与周百万的这些建议和意见。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这两个天才的熏陶下,李玄晟自己的见识也在暗暗增长。只是当下带给他的效果是看不出来的!

李玄晟想到大舅荀湛提醒的话,也逐渐明白萧辰平的意图。于公于私,李玄晟都会选择沉默。在李玄晟看来,未来的河西会出现一个不逊于中原重镇的城池。如同四年前他们在涪陵所做的那样。虽此去困难重重,最起码已做好了准备。如今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这东风马上就要来了!

第八十六章未雨绸缪(二)

南宫献接到李玄晟的书信后,马不停蹄地赶往安京。由于急着赶路,乘坐马车南宫献直接是被下人从马车上抬了出去。他发誓以后绝对要把马车弄的舒舒服服,这赶的差点没把的身子骨弄散架。

来到洛阳王府,递上邀请贴,未洪志来到府门前,将南宫献带到李玄晟的别院。

由于洛阳王妃回了洛阳娘家不在王府,这偌大的王府内只有李玄晟一人居住。

南宫献见到李玄晟之时,李玄晟正躺在屋顶之上晒太阳,顾北则在屋檐下削水果。这主仆二人过得日子还真是惬意。南宫献都有些羡慕李玄晟,虽然顾北的脾气古怪点,但人家那姿色不俗。

南宫献高声喊道,“世子!”

“嘣!”

听到南宫献的喊声,李玄晟从房顶翻下,抢走顾北刚刚削好的朱柰,送给了南宫献。

南宫献看到顾北要杀人的表情,在与李玄晟进入廊房前,又将手中的朱柰放回顾北的瓷盘中。

跟南宫献大体说了一下自己的安排后,李玄晟便将一份名册交给南宫献。

翻阅完名册上的人名后,南宫献端详了李玄晟许久,“世子?我一直认为你要在荆州谋划以后得的前程。没想到您会选择去河西,要去那里可是要从头再来一次!”

南宫献有疑问那是在正常不过,任谁都搞不懂,为何李玄晟会突然放着好好荆州不去,而是选择环境恶劣的河西。

河西是身为汉唐的西门户,且这地位还位居各州前列,但河西一没人二没钱,所有日常补给全靠后方,根本就是个有进无出的窟窿。

唯一值得在意的便是那领兵的军权和州府自治劝。除了河西郡守之外,汉唐还为河西单独设立了一个州府刺史。除去秦州城有郡守坐镇之外,其余七州皆有刺史管制,刺史不仅仅是州府的行政长官还是地方的驻军统帅。若是刺史意图作乱,对于河西而言将会是灭顶之灾。因此七州刺史不但是忠于朝廷的良将,还要将自己的家眷全部留在京畿。

李玄晟究竟图的是什么,南宫献暂时还想不到!只好问一问之前的事情,“世子,襄樊之事咱们不继续?”

李玄晟没有南宫献那样犹犹豫豫放不下付出的努力,回应道,“若是你想继续,我倒是可以为你想法子,让你跟狄英继续查。”

南宫献又不傻,怎么不知道李玄晟那点儿小心思,“别啊,世子,你们可不能丢下我独自去发财啊!何况我听闻河西女子性情奔放,您是不是能为我也找一个大族嫡女啊?”

“成啊!等到了朔方,只要你看上了,绝对替你搞定。”

南宫献顿时尴尬地咳嗽起来,南宫献只是故意扯开话题,压根儿没往男女之情上面考虑,倒是李玄晟自己多虑了。他可不是上官那个白痴,平白无故地就把自己的终身大事葬送在李玄晟的手中。等到黄宗羲也来到安京时,他一定得提醒一下黄宗羲,免得被李玄晟出卖色相。

跟李玄晟瞎扯一通之后,南宫献才得以离开,回到客栈中休息。本来还在想事情的南宫献,一躺到软香的床上,居然立马睡了过去。

东方月初,一头白羽鹰隼自西北往东南凌空振翅而来,月下一人一骑飞驰在赶往的安京的官道上,而他身后不远处还有百余名轻骑,骑兵所扛旗子上写着凉州二字。

尚书省兵部府衙兵部尚书房,黄旭接到下属官员的消息,显然有些不太相信。“你说什么?凉州刺史宇文松进京都了!”

“是的,尚书大人!眼下宇文大人正在府衙议堂!”

“走!去看看!”

下属官员跟在黄旭身后,一路快步赶往府衙议堂。黄旭有些担忧,因为河西的刺史若无兵部召见或是批准,一般不会返往京畿。除非发生了重大事情,不然不会惊动刺史这种级别的地方大员。

进入府衙议堂,黄旭见到了凉州刺史宇文松,宇文松年约四十岁,宽脸髯须,身高八尺有余,一身府兵统领青鳞甲胄。宇文松跟宇文霸出身同族,但在辈份上却要比宇文霸矮上一辈。

宇文松行礼道,“下官见过黄尚书!”

宇文松身上还粘有泥滋,显然从一路加急自凉州赶到安京。“宇文大人!你这是?”

宇文松使了个眼色,黄旭让身旁的下属官员退下。宇文松随后把一封奏折递给了黄旭,还一边跟黄旭说着奏折之中未写出的实情。

黄旭大概了解之后,不自觉地加重了手持奏折的力度。

“慕容大夏当真是欺人太甚!得了便宜还不知足!倒是洛阳王这是要做什么?为何要将龟兹的族人嵌入我汉唐境内!那可是十数万之众!”

“回尚书大人!正是因为此事事关重大,洛阳王才让下官先一步赶到京都!通知大人!”

黄旭有些莫名其妙,内迁外来人口那是户部管的事,提前告诉他做什么?

“大人,忘了跟您说。十数万龟兹族人中还有三万原龟兹兵卒!真正的龟兹族人最多三成而已!”

“什么?洛阳王居然让多兰城的龟兹兵卒全部卸甲?我地那个仙人啊!到底是洛阳王啊!完全舍弃多兰,让慕容大夏直面大宛和北国阿尔泰甚至北胡呼延部!玩的可真够大的!”

宇文松何尝不知道洛阳王的打算,他曾经在凉州劝过洛阳王,但洛阳王给他的答案是,攻之不足守之有余,远交近攻。

洛阳王所作实则是为了缓解肃甘凉三州的压力,方才不得已为之。倒是多兰阿不都再次叛变,让知晓实情的宇文松暗自叹息,忠于龟兹戎马一生的老将军,以牺牲自己名节的手段换得龟兹有生力量的活路。此等忠义之人着实让宇文松佩服万分。

“尚书大人,洛阳王说一旦见到大人您,便让下官催促您一定早做决断!不然被慕容大夏发现,定会影响龟兹族众的入关时日。”

黄旭估摸了一下时辰,“时辰虽不早,想来陛下应该还未去后宫!不如宇文大人就跟本官一同入宫面圣吧?有些事情还是你来跟陛下说明最为稳妥!”

“下官遵命!”

第八十七章未雨绸缪(三)

黄旭与宇文松入宫面圣翌日,皇帝李旻并未在朝堂议论洛阳王之时,而是选择了在御阁的京护府邸。

御阁京护府文渊阁内,兵部户部吏部三部尚书以及御阁宰相杜恭正等候皇帝的到来。

杜恭在往日是出了名的和事老,对于跟前其他几位大人的议论,杜恭的回答自始至终一直不偏不倚。反倒是吏部尚书魏明在几次言语交锋中语出惊人,直接说出其中的厉害。

大家都在揣着明白当糊涂,实在让魏明有些看不下去。何况今日皇帝只宣了他们四人前来商讨,不正是关上门来说出心里话嘛。饶是往日里能言善辩的萧衍也被魏明怼的无话可说,差点没憋出内伤来。

黄旭和杜恭自然以大局为重,剩下的二人便是这次商讨的主角。

魏明那火气一上来,萧衍只好不再跟这家伙争论。谁让魏明是名谏之后呢?他可不想自讨苦吃!

文渊阁外响起大监孙柯的喊声,“圣驾到!”

李旻走入文渊阁内,四名京畿重臣行礼道,“吾皇万岁!”

“都起来吧!赐座!”

四人坐下后,李旻调侃道,“魏爱卿,朕在阁外都听到了你的声音。近些时日,莫不是又在家中受气了?”

“回陛下,内子近日回了娘家,不在京都!”

李旻打趣道,“那就是开春火气旺唠!你看你都一把年纪了,还以为自己是少年啊!等会回宫,朕让孙柯给你弄着百岁山的清茶,去去火!”

魏明怎么会不知李旻的意思,点头道,“老臣谢过陛下!”

李旻又看向萧衍,“萧卿,朕前些时日交给你的事情可办妥了!”

“回陛下,已然就绪,正等陛下圣谕一到便可行事!”

“那好啊!多年没看过汉江的白鲟啦!也不知道这次会不会让朕再见到。

朕今日宣诸卿,不必言说,想来诸卿早有耳闻。阁中无外人,诸卿但说无妨!”

魏明首先说道,“陛下,洛阳王此举虽有失,可于汉唐而言反到是件好事!微臣认可洛阳王的做法!对于重新设立灵武刺史,微臣没有任何意见!”

“奥?那萧卿呢?”

“微臣以为异族内迁必然会对灵武带来动荡!于此而言,洛阳王所奏之事中并未细说,因此微臣认为需在灵武安排强军猛将坐镇,而非儒臣文官!关于这点,想必黄尚书更有真知灼见才是!”

将锅甩给黄旭,黄旭只是无奈地笑了笑,这个萧衍果真是个大滑头。甩给谁不行,偏偏谁给他,要说真知灼见,坐在一旁自在如松的杜相那可是一肚子。

李旻看向黄旭,黄旭只好说了出来,“二位尚书方才所言极是!陛下,前谏相魏无忌曾云,久安之民骄佚,骄佚则难教;经乱之民愁苦,愁苦则易化。犹如饥者易为食,渴者易为饮!

眼下龟兹异族身处困境,能寻得一处安逸之地居住,自是多数龟兹异族所求。再者灵武本就为多族聚集之地,龟兹异族安置于此地,较之于他处更为适合!三为灵武本曾是历代牧场,盖因战乱不断,虽有水草之地却无荒垦良民。

若灵武稳固,可带动灵州等地。必定重回九曲天河塞北江南之时!

至于强军猛将,微臣以为解铃还须系铃人!龟兹异族既为洛阳王带来,交由洛阳王安置最为合适不过。”

难得开口的杜恭插话道,“陛下,黄尚书虽言之有理,可老臣以为洛阳王并非合适人选?”

李旻询问道,“奥?那杜相认为谁可为灵武刺史?”

杜恭笑道,“陛下,老臣觉得洛阳王世子就是个不错的人选!”

李旻听到杜恭说出李玄晟,笑眯眯地说道,“杜相?玄晟虽年少有为,可这灵武刺史绝非寻常官职,可不要夸大啊!”

黄旭看了一眼萧衍,单从萧衍的眼神中他就能猜到,这一定是萧衍的主意。黄旭暗自叹息,洛阳王完好的坑,最后却是把自己的儿子给坑了进去。以前李玄晟走南闯北,是因为有些李靖与古宗阳这样的前辈带领,只要不犯大错,争得功勋不过是手到擒来。而如今,却是要李玄晟自己去争取,其难度可想而知。再者自己的大儿子黄宗羲,自跟随李玄晟之后也成长了不少。他黄旭是该好好谢谢李玄晟,但让自己的儿子去陪李玄晟跳火坑。怕是哪个做爹的都不愿意看到的。

黄旭直言道,“陛下,微臣以为洛阳王世子资历尚浅不足以担此重任!还望陛下莫要考虑!”

萧衍一愣,他没想到黄旭会插这一句,着实让其有些不解。魏明跟黄旭是老相识,对于自己这个老朋友,他还是十分了解。

于是也插嘴道,“陛下,臣亦认为洛阳王世子难担此重任!”

眼下四位大臣二比二,唯一能定夺怕是只有李旻自己。只要他想让洛阳王世子担此重任,怕是黄旭与魏明在反对也是无可奈何。

这时,身为皇宫内务大监的孙柯忽然说道,“陛下,奴才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朕说过,今日可畅所欲言,但说无妨!”

“陛下,奴才昔日曾有幸服侍过先帝,期间先帝对洛阳王世子赞许有佳,甚至称为吾之冠军侯!因此奴才以为,洛阳王世子虽年轻气盛,但洛阳王世子所立功勋远胜于常人,不可以常人论之。

涪陵本为巫州边陲之地,自洛阳王世子驻军此地知人善任后,涪陵近些年引水种稻,植桑养蚕,甚至产出媲美蜀锦的庆云锦。涪陵作为巫州与云南的贸易重镇,隐约有超过武陵之势。

巫州安郡守前些时日还上书奏请陛下奖赏洛阳王世子。”、

李旻点头,故作想起此事,“对,朕记得!安瑜确实跟朕提起过此事!朕这侄儿,果真没让朕失望!”

这一仆一主一唱一和,演的是让黄旭和魏明无言以对。看来灵武刺史一职终将会落在李玄晟的身上。

“当年先帝曾告知朕,若洛阳王世子而立之时能治理一方,便可封王!今日朕当着几位爱卿之面许下承诺,若洛阳王世子五年之内将灵武治理的风调雨顺百姓合乐。朕便将先帝之诺兑现。”

李旻此话一出,倒是让在座的四位大臣吓出一身冷汗。二十二岁非皇室嫡系儿郎封王,这自汉唐建朝二百余年来都未曾发生过。

萧衍原本计划是想坑一下洛阳王,最终反倒是成就了洛阳王世子。当真是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只有杜恭心里舒了一口气,他可算是把人情给还上了。只是不是知道那个人究竟要做什么?他人避之不及的,他却非要去抢,这如今的少年人真是看不懂啊!

第八十八章 威胁(一)

襄樊府兵收到宇文霸的调派令,在杨南的带领下倾巢出动。襄樊府兵出动之时,自然引来城中百姓的注意,还以为发生了战乱。好在府兵行动时,府兵传令兵延路喊处“例行演练!”才没有引起恐慌。一千人马整装列阵乘上兵船,前往调令中的集结地,襄樊鱼梁洲。

鱼梁洲是四方商会的大本营,而四方商会是逍遥楼在襄樊的分支商会。四方商会近百年来,虽不是襄樊最大的商会,但却是襄樊实力最为雄厚的商会没有之一。

再加上四方商会一直低调经营,甚至时常被人忽略。要不是整个鱼梁洲属于四方商会,谁也不会记得有这么一个商会在襄樊。

兵船靠岸,刀盾兵在前弓箭手在后,冲向鱼梁洲四方商会的会馆所在。

四方会馆的看守见到山下的府兵之后,敲响了大钟。听到钟声后,会馆的看守纷纷取出自己的武器,向着会馆大门的方向赶来。

会馆内那颗百年的乔树上站着一位竖冠散发的清秀郎君,此人外穿白色无袖花纹袍,内着紫色云领衣,乌皮靴。腰间悬挂两柄长短不一的佩刀,此人便是逍遥楼的天地玄黄四大高手中的地,鬼刀流的于枫华。

于枫华出身于扬州,打小便是读书人,后因为替他人考乡试而被永生不得入试。后习武闯荡江湖,入鬼谷修的鬼刀**髓,声名鹊起。因比试中意外杀死鬼谷弟子,而被逐出鬼谷,从此销声匿迹。

于枫华看见将四方会馆团团围住的荆州府兵,左手握住那把略长一点的佩刀,冷笑道,“醉仙翁这死老头还真是料事如神!哎,好久没活动活动啦!不知道这帮府兵够不够练手!”

杨南冲会馆内喊道,“四方会馆的人听着!我等是奉命前来捉拿犯事之人!无关人等既往不咎!若有人胆敢负隅顽抗,一律示为同罪!”

等了多约半柱香的时间,见会馆内没有动静。杨南只好派人前去破门,捉拿犯事之人。

“轰!轰!轰!”的三声之后,会馆大门的门闩被撞断,两扇大门轰然砸地。

“嗖!嗖!嗖!”大门被破坏的一刻,会馆内的弓箭手纷纷射箭。好在刀盾兵冲在前方,挡住了这急射而出的羽箭。

会馆之内的两帮人马顿时厮杀到一起,场面乱成一片。由于会馆多是半丈左右的道路,涌入的大量刀盾兵根本没有足够的空间配合,此时人数众多反倒是成了劣势。

事前有所埋伏的会馆护卫配合这熟悉的地形,且战且退将攻入会馆之内的府兵一一击杀。

看热闹的于枫华折断一短枝,含在嘴里,他倒是没想到醉仙翁培养的这些逍遥楼护卫本事不差,居然可以挡住荆州府兵的第一轮进攻。可在对方人海战术的攻击下,这些留在四方会馆的逍遥楼护卫只有死路一条。想起来到襄樊之前那个男人说过的话,于枫华不禁为这些准备玉石俱焚的护卫感到可惜。

“他们不过是被丢弃的棋子,如今既然无用,那还留着做什么?倒不如让他们替我,向朝廷那帮老家伙证明一下我的态度!”

“那我呢?”

“你!枫华!你自然是他们的监视人!只要有人敢求饶,你便将求饶之人全部杀死!”

大约一个时辰的功夫,荆州府兵将仅剩下的十二名护卫围困在后院的阁楼之内。这些护卫大多受伤,有点甚至命不久矣。

被困入死路的护卫们彻底明白,他们已经无路可退。

靠在墙壁,腹部血流不止的一名护卫,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失望道,“仙翁大人说会来救我们的!怎么还不来啊!”

其余护卫虽内心失落,但他们还是希望有人能来救他们。毕竟谁也不想轻易地死去。

此时外面又响起了杨南的喊声,这些护卫你看我,我看你,显然是想投降。

一名护卫起身正要冲出去,还未走两步,一把细长的刀刺穿了他的胸膛。

这些护卫见到了那个前几日出现在四方会馆的刀客,好像叫做于枫华!

于枫华拔出刀,中刀的护卫噗通跪倒在地,鲜血狂涌而出。

鲜血从于枫华手中刀尖滴落,于枫华阴冷地看向这些护卫,“谁还要投降?”

这些护卫见到于枫华杀死准备投降的那个护卫,瞬间明白了过来,纷纷拔刀指向于枫华,“没想到我等最后还是逃不过!既然你想杀我们,那就动手吧!死在自己人手里,好过死在朝廷的走狗手中。兄弟们,动手!”

“杀啊!”

听到阁楼内嘶喊声,站在外面的杨南顿时惊住,拔刀带人冲入阁楼之中,却见到了已经被杀死的护卫。

杨南查验过后发现所有的护卫都是被一刀毙命,能有此等身手,一定是逍遥楼内榜上的四大高手。

“什么人!”

杨南听到声音走出阁楼,只见于枫华正站在假山上,荆州府兵将其围困起来。

杨南看清于枫华的容貌之后,右眼皮直跳,说道,“鬼刀流于枫华!”

于枫华俯视这些荆州府兵,一副天大地大为我独尊的模样,“你们不必惊慌,我只是捎个话!说完话边走!”

杨南愠怒,指向于枫华,“就算你是逍遥楼内榜上的四大高手!只要我这弓箭手百箭齐发,你也休想全身而退。”

于枫华不以为然,笑眯眯地看向杨南,“那本大爷到想试试,是你们的箭快!还是我的刀快!”

“噌”的一声,于枫华如鬼魅一般落入围困的府兵之中。

“啊!呃!”数十道寒光夺命而出,居然将府兵的甲胄都砍裂。仅仅几息之内,围住于枫华的包围圈就被他打开了一道缺口。

还未等杨南反应过来,于枫华的道已经搭在了杨南的肩上。

被于枫华当成人质的杨南,可以断定于枫华方才的话并非戏言,这身法果真如其名。

于枫华在杨南的肩上晃动着自己的刀,嘲笑道,“如何啊!哎!本来可以杀了你!但大爷说过,只是捎个话!”

杨南脸庞抽搐,“大侠!请讲!”

“回去跟你们的主子说一声,既然想灭我逍遥楼,那咱们走着瞧!只要我逍遥楼在汉唐立足一日,这庙堂之上的诸位便休想睡个安稳!记住了?”

“记住了!”

“那就走好!”

“砰”的一脚,杨南如同炮弹一般被于枫华踢飞。等众人反应过来,于枫华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八十九章威胁(二)

虽有官府封口,但鱼梁洲之事还是在坊间流传开来。四方会馆查封期间,在其地下库房密室之内发现了百斤五石散,通宝数十万文,白银二十三万两,黄金一万两,奇珍异宝更是举不胜数。显然是商会来不及搬走才被迫留了下来。封馆之后,杨南派重兵把守,等候宇文霸的下一步指示。

荆州某处山中寺院后山主持禅院内的菩提树下,一位青衫儒生正与寺院主持下棋。青衫儒生年约三十五六上下,眉清目秀却留着半尺胡须,与他那份面容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寺院主持慈眉善目,衣着赭色僧衣,年约五十,左手捏着菩提佛珠。

“大师,你这海华寺虽在深山,可朝拜之人从未少过!还真是山水有灵佛,万众朝圣来!”

“还不是多亏了陈施主为这禅寺捐赠善缘,不然这千年古刹终将消亡于这荆州山林之中!陈施主,你既有善缘,何不入我佛门,度化这云云信众呢!”

“大师谬赞了,我不过是跑客商贾,与佛相遇乃是巧合!这天地悠悠,浩然逍遥自在,何乐不为!”

主持双手合十说道,“南无阿弥陀佛!自命天凡,浮华尘世,陈施主随缘而起,当是无空之解!老衲修了一辈子的禅,都没陈施主看的通透,实在是佩服!”

陈施主手中黑子落下之时,主持的白子缓缓落下,直接屠戮了陈施主的两条巨龙。陈施主抬头仰天笑起,“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主持见到陈施主双鬓骤白,眉目舒展,原本脸上的阴郁之色一扫而空,笑道,“恭喜陈施主,得已之道!”

陈施主拱手回敬道,“多谢大师指点迷津,让在下恍然顿悟。”

“陈施主,言重了!是陈施主自己的机缘到了,非老衲之功!”

“大师谦虚了,要说这天下论道,除了天宫院的李老前辈,还有谁能比得过大师您呢?”

此时一只信鸽飞来,正巧落在棋盘之上,主持捧起信鸽,取下线条交于陈施主。

陈施主看过之后,平淡道,“世间最难读懂的终归是这人心!既然凡尘中,焉能乐逍遥。也罢,终归是了结那些陈年旧账。”

主持试问道,“你真要去?”

陈施主收好棋子,轻声道,“一生入逍遥,终为逍遥人!何况我还是逍遥王呢?朝廷有朝廷的法度,逍遥楼也有逍遥楼的规矩。既然有人坏了规矩,自然不能置之不理。”

主持默念一句经文,说道,“虽生死有命,可冤冤相报必有业报。陈施主,如今你为大功德加身,莫要为了尘世之夙愿,毁了自己的道。”

陈施主笑了笑,调侃道,“大师,今日你说的话有些多啊!我还是比较喜欢平日只修禅的大师!”

见来了人,主持起身,说道,“南无阿弥陀佛!陈施主!此次三千无量金刚经已为你颂完!还望你以后珍重!”

陈施主回礼道,“多谢,大师!”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鬼刀流于枫华,于枫华躬身行礼道,“主子!”

陈施主左手挥动,信鸽扇动翅膀,落在陈施主的掌心。陈施主抬手一扬,信鸽飞向天际。

陈施主问向一脸倦意的于枫华,“事情都办妥了?”

“都办妥了,属下还按照您的吩咐留下了不少钱财以及货物!想必宇文霸会明白您的意思!”

陈施主右手捻起一颗黑子落下,又拿起一颗白子,居然自己跟自己下了起来。

“那个小子呢?他可有其他动作!”

“少楼主正集合死士,让其入安京,打算与京畿的人马再次入宫行刺。说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哎,终归是个愚蠢的东西!螳臂挡车自取灭亡!既然他想亲手葬送自己的前程,便由他去吧!”

于枫华一惊,问道,“主子,您真的不打算阻止少楼主?”

“有道是圆满盈亏,水满则溢,他打小秉性缺失,却自命不凡,狂妄无人!若不让他翻次船,怕是永远不会明白这得失二字的珍贵!”

“可少楼主所作不能算错啊!朝廷如此绝情绝义,用之如锱珠,弃之如敝履!如何让逍遥楼的弟兄的心服口服!”

陈施主咧嘴笑道,“心服口服?身为臣子,自当有臣子的位置。居功自傲,若不是存了私心,他怎么把一盘好棋下成这般?南梁之事,涉及到皇家威严。如果我是安京皇宫里的那位,也会对他动手!”

于枫华沉默不语,静静地看着眼前下棋的男人,曾几何时面前的这个男人变得越来越看不透。

察觉到于枫华身上散发出的戾气,陈施主手中黑白子急射而出,“枫华!看剑!”

黑白棋子几乎在转眼之间来到于枫华的面前,“咔”的一声,于枫华的刀动了,这刀光如同黎明之前的光芒,刺眼而又夺目,

棋子与刀碰撞发出的铛铛声响似风吹银铃,缓急不一格外悦耳。

陈施主停下手中动作,于枫华却一直保持着最后一招的姿势。这次交手他足足挡下一百一十二子,而挡下的棋子丝毫不乱地落在了二人间的棋盘之上。于枫华看向心口的那枚白子落到地上,于枫华收回佩刀,躬身行礼后转身离去。

于枫华右手虎口崩裂开来,鲜血流出,这一次的比试又是他输了。既然输了,那就要再效忠他三年。只是这次的比试,他发觉自己与这个男人的差距越来越大,足足比上次少了二十七子。

天空轰鸣而起,阴云密布。一位二十岁左右的素衣女子(这名女子面带眼纱,朱唇粉面,玉软花柔,似山中白兰。),怀抱油纸伞,在侍女的搀扶下来到陈施主的跟前。

素衣女子伸手摸索道,“夫君?你在嘛?”

陈施主伸出右手,握住女子的葱白玉手,“我在!您怎么来了?”

“我听到打雷的声音,觉得要下雨。就让你杏儿陪我出来给你送伞!”

陈施主搀扶着素衣女子,柔声道,“你不安心养胎,随意走动动了胎气如何是好!”

素衣女子莞尔一笑,“呸呸呸!什么动了胎气!不过才两个月!”虽这般说,依然可以从素衣女子笑容中看出她的喜悦。

“好好好!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马上要下雨了!咱们回去吧!”

第九十章威胁(三)

狄英骑马走出大理寺,身后跟随着十名辟邪。正赶往刚刚发生骚乱的街坊。

安京东南一处街坊宅院,负责安京城防的御林军将整座宅院封锁,严禁其余闲杂人等进入院中。

“吁!”

狄英翻身下马,看守案发现场的御林都尉走上前行礼道,“末将见过狄大人!”

”里面是什么情况!”

“回大人!这座宅院是京畿府邓主簿的宅院,邓主簿一家二十余口无人幸免!”

狄英来到存放尸体的偏堂,查验了大部分死者的伤口后,在几名下人的手指甲中发现了异样。这些下人是被下毒灭口,反倒是邓主簿的家人以及自己是被刀剑刺死,多数不是一刀毙命。

唯一一刀毙命的是邓主簿十三岁的儿子。

“恩?”

“邓主簿会武艺?”

“回大人,邓主簿少时从军,后因左臂受伤,才弃武从文为官!”

“凶案发生之时,邻里街坊可有人察觉到异样?”

“回大人,接到报案之后,末将便派人让周围相关人等原地等待,尚未审问!”

“肖央!”

“大人!”

“口供笔录你看着安排,我去一趟萧大人那!”

“属下遵命!”

萧衍府邸中厅堂内,狄英把一块遗落在邓主簿宅院的碎布料交给萧衍。

萧衍一眼便认出这碎步料的出处,“这是内务府纺衣司的绮云络!寻常人的拿不到!”

“大人,绮云络那是当年龟兹用天蚕制造!历来珍贵,想来能得到这绮云络的贵人不多吧!”

“确实如此!我朝的绮云络都龟兹赠送,再由皇后赏赐给后宫以及王公贵人。我会让孙大监帮您查一查!”

萧衍应下,狄英并未松懈,问道,“大人,眼下线索又断!是否可让下官放开手做?”

狄英虽和和气气地在跟自己请示,可萧衍清楚狄英已经被对方挑衅到了极限。能大理寺血衣判官起了杀心,若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结果,天晓得狄英会做出何等可怕的事情来。

“去做吧!只是别闹出太大的动静来!陛下这几日偶感风寒,心情不佳。”

“是!下官明白!”

萧衍闻了闻绮云络,觉察到了这绮云络上有股淡淡的香味。这股香味好像在哪里闻到过?萧衍闭目回忆这味道,猛然想到了一个地方,“怎么会是那里?坏了!”

月明星稀,大明宫内灯火通明,“晟儿!逸儿!裹儿!你们三个慢点吃!”

长孙太后慈祥地看着眼前狼吞虎咽的孙儿孙女,心中欢喜地很。跟李玄晟李逸用膳的还有一位年约十四岁的少女,这位少女出自韦贵妃膝下,少女肤色红润粉嫩,似出水芙蓉,唤作李裹儿。

李玄晟最快吃完桂香糕点,颇为得意看着还在跟自己比试的李逸和李裹儿!“”

自先帝驾崩之后,长孙太后便经常诵佛经,很少参与后宫之事。倒是这些孙子辈没事常来大明宫,陪伴她这个皇祖母。尤其是李裹儿,甚至当起了长孙太后的贴身女官,负责照顾长孙太后的日常起居。

本来长孙太后用过膳是要诵佛经,没想到今晚来了三个淘气鬼。这顿饭愣是吃了一个时辰都没吃完。

李裹儿双手揉捏这自己的香腮,埋怨道,“玄晟哥哥!你太耍赖了!哪有你那样比试的!害得人家牙都疼!”

“就是啊!晟哥!我的牙也疼!”

李玄晟一把捏住李逸的下巴,转来转去,疼得李逸疼得脸庞抽筋,“没事啊!我看挺好的嘛!倒是三弟!你这里怎么会多长了一颗牙齿!需不需要我替你拔了!”

李逸吓得推开李玄晟,捂着腮帮说道,“多谢晟哥的好意!我看还是不必了!我还是找御医吧!”

站在一旁候着侍女女官悦榕见到一名宫女端着茶水走进,上前接过,嘱咐道,“给我吧!”

“是,姑姑!”

一阵寒光闪过,侍女官悦榕倒在地,手中器具洒落一地。察觉到异样的李玄晟,猛然跳出拦下这伸手凌厉的女刺客。

眼看来了刺客,李裹儿大声喊道,“来人呐!有刺客!”却不见人来护驾。李逸这时候到算是男子汉了一次,拿起凳子将长孙太后和李裹儿护在身后,“皇祖母,裹儿,别怕!有我呢!”

与李玄晟过招的女刺客身手诡异阴森,鹰爪功夫使得干净利落。而被李玄晟打落在地的断匕显然是淬了毒,在灯火之下发出绿油油的光泽。

“吼!”一声虎啸之声响起,李玄晟虎豹拳及其霸道的轰在这女刺客的双爪之上,发出咔咔的碎骨声。

李玄晟随即握住女刺客的双手腕,一记侧鞭踢在女刺客的右膝盖上,女刺客发出凄惨的声音,吓得李裹儿脸色大变,躲在了长孙太后的身后。

长孙太后拍了拍李裹儿的手,“裹儿,莫怕!”

四肢被费掉三肢,女刺客痛苦地趴在地上,准备咬牙却被李玄晟卸掉了下巴,打昏了过去。

“又来!各位回来!”在李玄晟打昏这女刺客之时,又有两名女侍刺客杀向长孙太后三人。李玄晟双手猛抓两名刺客的后颈,正打算摔出去。

不想长孙太后及时制止道,“晟儿,莫要伤了她们!她们是自己人!”

“奥!”李玄晟立马松开,劫后余生的两名侍女护卫跪地冲长孙太后请罪,“奴婢失职,让太后受惊,请太后责罚!”

长孙太后想到侍女女官,催促道,“去看看悦榕怎么样了?”

当侍女护卫寻找侍女女官时,却没有发现悦榕的踪影。

长孙太后感叹道,“哎,跟哀家这么多年,终归还是没有放下对哀家的仇恨!走了也好!”

知晓大明宫发生了行刺,李旻立即前往大明宫探望太后。

“皇儿,母后没事!多亏有玄晟在!”

李旻冲李玄晟点了点头,笑道,“玄晟!此番你护驾有功,朕定要好好赏你!”

李逸嘿嘿傻笑道,“父皇,还有我呢!”

李裹儿抿嘴一笑,说道,“对啊!父皇!你可没见到,三哥当时双腿比骑马是时候还抖呢!”

“说谁呢!”

长孙太后见到李旻打算训斥这不分轻重的二人,急忙插嘴道,“好了!都平安便是好事!皇儿,有些事哀家是知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逼得太厉害!”

“是,母后!儿臣明白!”

第九十一章威胁(四)

走出大明宫,李旻对李玄晟嘱托道,“玄晟,过些时日,便是你父王班师回朝之日。过几日,朕会恢复你的军职,你到时候随朕一同前去迎接!”

李玄晟愕然道,“恢复军职?”

“不错,朕打算安排给你一个重任!你可愿意接下?”

李玄晟拱手行礼道,“只要是陛下的意思,玄晟定会全力以赴!”

李旻拍了怕李玄晟的肩膀,“你放心,朕绝对会给你足够的时日去准备,到时候你需要什么,尽管跟朕提便是!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歇息吧!”

“是,陛下!”

李玄晟转身离去,刚从皇宫走出,就被萧辰平手下的老五接到了萧辰平的萧府。

“宫中情况如何?”

李玄晟有些惊讶地瞅着萧辰平,“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大明宫内不是刚刚发生了行刺?”

“嘿,你怎么会知晓的?莫不是”

萧辰平笑呵呵地打开折扇,说道“嘘,我只是随便问问,当我没问!”

李玄晟知道萧辰平问这事必有缘由,回答道,“行刺的刺客有八名,最强的一个被我打成重伤,我想狄英会有办法查到什么!其他的七名刺客被大明宫的翠羽杀了!侍女官悦榕下落不明!”

萧辰平淡然笑道,“那悦榕是逍遥楼四大高手中的黄,此人擅长勾魂摄魄,修炼的更是害人害己的五阴残诀。先前我接到了朱贵的情报!所以提前知晓了他们的行刺计划!本来还以为你会受伤!看来那悦榕最终还是没有下的去手!”

李玄晟不以为然道,“你的意思是说那个女人比我还厉害?”

“并非我小瞧你,若是她真有心刺杀太后,怕是你想拦也拦不住!”

萧辰平说出这评语,本以为李玄晟会有些反应,却没想到李玄晟一脸平静。这家伙当真是比以前变了许多,但转眼间萧辰平被啪啪打了脸。

李玄晟双手交叉,捏着手指作响,兴奋道,“还以为她是吓得逃窜呢?要是早知道她武艺高强,我当时就不敢让她离开。”

显然李玄晟当时是知道悦榕逃离,因为他相信只要自己留下的活口还在,就一定会找到他们的老巢。

“辰平,跟我说说逍遥楼到底有多大的势力?他们这可是第二次在宫中行刺了!如此明目张胆的触动天子威严,我都没见皇伯父有所行动啊!”

萧辰平缓缓说道,“你也知道逍遥楼曾是皇族下属的势力,但后来逐渐退出庙堂,归隐于江湖之远。可逍遥楼以前留下的根基还是存在,拔出萝卜带出泥。朝廷想要彻底清除逍遥楼,怕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好在逍遥楼内势力分成多派,并非所有人都如此激进。只要圣上下旨安抚其中多数,那些不听话的人反倒会被自己人吃掉。”

李玄晟有些不信,“这怎么可能呢?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一家人,岂会同室操戈呢!”

“一禾一刀,即为利!当这刀摆不正位置,会伤害到自己!因此谁动了他们的利益,就会成为自己的敌人。当圣上施以怀柔政策时,你觉得我方才所说不会成真?”

李玄晟点点头,萧辰平所言非虚,何况他自己本就是萧家少主,更懂这利益的取舍关系。在利益面前,即使曾经是对手敌人,也会在某一时刻成为合作盟友。

李玄晟有感而发道,“那我与你之间,怕是也有些利益关系吧?”

萧辰平并未反驳,笑了笑,说道,“商贾自古逐利,善于投资。你既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中意人。这并不影响你我之间的关系!”

“可如果有一天你我恩断义绝,你与我还会是朋友?”

看到李玄晟那极其认真表情,萧辰平也一本正经的回答道,“若真有那么一天,你我之间自然还是朋友!只是生死之间,无需留情,只求送彼此一个痛快!”

李玄晟起身,伸出右手,笑道,“希望我们没有那么一日!不然我可不知道百年之后,该如何去跟皇爷爷交待!

辰平,我想要的是什么你最明白!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萧辰平合起折扇放到李玄晟的手中,“若真有那一日,你可将此扇给我,只要不违背最终目的,我便应下。君子一诺,驷马难追!”

李玄晟走后,朱贵回到萧府,跟萧辰平汇报收集到的消息。

发觉自家少主有些心不在焉,朱贵询问道,“少主,您是不是累了?要不要歇息?”

萧辰平摆了摆手,“没事!只是有些心烦!过会儿便会好!”

“少主,是不是关于洛阳王世子?”

“是啊!这小子不知怎么地,居然开始有了防人之心!看来我所认识的李玄晟,从此以后怕是不存在了!”

“那少主,您还要继续帮助洛阳王世子?”

萧辰平轻揉着额头说道,“帮,自然要帮,只是以后对他不会过于侧重!但每次的协助必须即使且时机准确,方显得弥足珍贵!

把搜集到的消息全部传给二叔,我想现在的他应该知道如何选择了!”

朱贵躬身行礼退下,“是,少主!”

此次大明宫行刺,李玄晟在场,所以他明白了所谓亲情的重要性。身为皇室子弟居住在内院皇宫又如何,还不是被人轻易的渗透。尤其是在荆州看到了这么多的尔虞我诈,让原本内心单纯的他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李玄晟以前所想还是简单了些,尤其是萧辰平今夜找自己之后,他更能确定萧辰平远非自己推心置腹的知己。

望向夜空中的皎洁明月以及围绕在明月周围的点点星辰,李玄晟眼神阴冷,勒紧缰绳注视着挡在眼前的衣着麻衣的儒生,此人气质儒雅,年约四十,那副模样简直像极了书院画中的贤者。唯一不同的是,这儒生腰间挂着一柄三尺四寸的刀,此刀通体修长至刀尖位置处才略宽,刀柄古朴至简毫无装饰。

但李玄晟却从他的身上察觉到危险的气息,李玄晟抱拳道,“不知道阁下是?”

“在下人送,读书万卷破万朝,两袖清风一壶浊!见过世子殿下!”

“凉州西风山庄柳宗元!”

柳宗元抚须笑道,“正是在下!”

第九十二章威胁(五)

柳宗元见李玄晟对自己抱有敌意,只好解下自己佩刀丢给李玄晟,“我来此找你并无恶意,只是受人之托前来!”

“何人之托?”

“洛阳王!”

“所为何事?”

“灵武之事!”

“顾北!”

听到李玄晟喊自己,顾北从不远处的房上跳下,“世子!”

李玄晟把手中的佩刀丢给顾北,顾北接过之后,走到柳宗元的跟前,“还给你!”

柳宗元收回佩刀,挂在腰间,“多谢!”

李玄晟并未将柳宗元带回王府,而是选择来到了风长老他们所在的宅院。柳宗元一路跟随,察觉到自进入这座宅的内堂,至少有十多处暗哨。若是自己潜入这座宅院,恐怕最后也只能选择逃离。好在柳宗元并无恶意,不然单凭在回廊那里,柳宗元便会被擒拿。

内堂之内,奚陌与风长老正恭敬地等候着李玄晟的到来。当风长老见到柳宗元之时,居然带来了面具,看样子风长老是认得这位西风柳宗元,甚至还有过冲突。

柳宗元打量这内堂的二位,不自觉地握住佩刀,心道,“这座宅子里还真是卧虎藏龙!有这些人马在此,哪儿还有需要我来保护他的儿子!”

李玄晟冲奚陌等人挥了挥手,示意退下。

李玄晟亲自为柳宗元沏好茶,倒入茶杯之内,不想柳宗元将茶水倒掉,要了一杯水,解释道,“我从不喝茶!”

李玄晟打趣道,“听闻柳先生乃是河西秦家的教头!想来这刀法必然不俗吧?”

顾北端来一碗清水放在柳宗元的跟前,柳宗元笑道,“比起洛阳王的枪法,我这不过是区区雕虫小技,何足挂齿!”

此番前来柳宗元自然要谦让,他可是答应过宇文松,前来试探这位洛阳王世子的底细。身为边境守将,他宇文松可不会想河西来个草包。

同样跟宇文松持有猜疑的还有其他边境守将,想让他们认同洛阳王内定的李玄晟,必须要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别看李玄晟始终保持轻松的姿态,但柳宗元清楚,只要自己第一时间出手,面前的这位洛阳王世子定会迅速逃离。而后自己便会成为他人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奥,柳先生此番前来安京,是想做什么?”

“看人!”

“结果呢!”

“不错!”

“那接下来呢?”

“自然是比划比划!看世子殿下,能否躲过在下的无极刀!”

李玄晟笑了笑,右拳撑腮,“你们西北的人整日就知道打打杀杀!莫不是觉得我跟我父王是一路人?”

柳宗元想了想,一脸尴尬,说道,“倒是在下唐突了!可河西的诸位交代了任务,若是在下无法完成,岂不是折了面子。那柳某人以后可是不太好混唠!”

李玄晟冲顾北说道,“顾北啊!你不是说最近一直闲的慌吗?”

“是啊!”

“那好,不如你就陪柳先生过过招如何?”

顾北拍拍手,开心地说道,“真的啊!好啊!”

柳宗元面色阴沉不定,自己堂堂河西第一刀,那也是尊严的。如今这般被人看不起,要是不拿出点儿真本事,传出去怕是会被人贻笑大方。

“既然是世子的要求,那在下就献丑了!”

见柳宗元起身没有用刀,顾北也将自己的武器卸下。与柳宗元来到院内,李玄晟走出房间,观察着二人的比试。

柳宗元所用招式是以腿法为主,腿法迅猛极速,俨然有三十六计中其疾如风的玄妙。这东西宽三丈南北十丈的院子,在二人的眼中不过是转瞬间的距离。顾北以拳攻之,在攻击范围上与柳宗元相比自然输了半分。但顾北靠着自己的踏雪无痕,勉强跟上了柳宗元的腿法。

风长老忍不住赞叹道,“好一个龙骧虎步!无极风神!若是再过几年,顾北或许能跟他比划一下。”

顾北被柳宗元的腿法压制,只好暗中调运内息,在与柳宗元再次对上的时候,顾北转身三圈,一脚踢在石柱上,速度陡然变化,似一条如出水的游龙。追上了柳宗元,反手就是一记崩拳。

柳宗元双腿居然在空中连续踢下,好像凭空踏物。借助顾北的前头,瞬间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嘶!”柳宗元袍子上出现一道口子,暗自叹道,“难怪这身法看着眼熟,原来是南诏毒龙的龙蛇无影!好在这丫头还没有熟练掌握,不然可就出丑唠!”

“雪夜飞白,踏北扬鞭!”就在这一刻,柳宗元身形飘忽猛然攻来。

“当心,顾北!”李玄晟还未喊出,柳宗元身后出现了数道残影,已然来到了顾北的一步之外。

“砰砰砰!”仅仅在两息之内,柳宗元连续踢出十二腿,顾北整人飞出,李玄晟脚下一瞪,如飞火流星,在接住顾北的同时,还不忘出拳挡下柳宗元后面的攻击,李玄晟退后了三步方才稳住身型。

柳宗元双手附后,右脚微微动了动,方才李玄晟的拳头对上了自己剩下的六脚,他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李玄晟拳法中蕴含的力量在瞬间爆发。饶是自己收了三分力道,让足以看出李玄晟如今的拳法,已然达到了宗师的境界。

李玄晟如今的状态就好像是一头伺机猎杀猎物的老虎,这便是内家拳法中的拟兽神通。

“喝!”李玄晟内息加快,身型似虎非虎,每一招之所发出的声啸,比以往的虎豹雷音有所不同。

柳宗元听到这声音,面漏喜色,“龙虎啸!果然是到达了一流武的境界!”

二人一招一式的搏斗,让围观的三人看到目瞪口呆。尤其是顾北,在跟随李玄晟这些时日里,她也没见到李玄晟加倍练习,为何今日的身手明显高出一个档次。

柳宗元在李玄晟的逼迫下,也拿出自己看家本事,西风山庄的独门绝技风雷腿。腿如旋风,奔如雷电。每一次的对轰,都让院中的花花草草遭了大殃。原本好好的院子被搞的七零八落,一副飓风过境的模样。

“砰!”的一声,二人分开,各自退后十数步,拱手行礼。

“柳先生,承让!”

柳宗元无奈地笑了笑,并未回应,只是在心中暗骂道,“洛阳王可真是会骗人!多亏老子留个心思!不然还不得被你坑死!”

第九十三章官复原职

“孙珂!”

“奴才在!”

“你觉得这件事如何?”

孙珂看过文书上的内容之后,想了半晌,说道,“回陛下,奴才以为萧大人所做无可挑剔!只是清理官员涉及京畿地域,奴才觉得会引起其他大臣的恐慌。

还请陛下三思而行!”

“嗯!事实虽是如此,但朕以为再不敲打这些闲杂人等!他们怕是忘了是谁给他们了立足京畿的机会!孙珂啊,做事谨慎是个好事,可你毕竟是朕身旁的人。朕希望你能成为王安那样的心腹。”

孙珂跪地紧张道,“奴才知错!”

见到孙珂如此大的反应,反倒让李旻有些好奇,眉宇上扬,问道,“你何错之有?”

“奴才,错在过于保守,希于中庸之道,未能为陛下分忧解难!”

李旻摇了摇头,笑了起来,“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何况你比朕更清楚这皇宫内外的波澜起伏。起来吧!”

孙珂爬起,背后觉得升起一阵凉意,敢情方才过于紧张,整个后背完全湿透,“谢陛下!”

“去吧!”

孙珂接过文书,恭敬地退下。

李旻收起毛笔,贴身内监从侧门进入,“陛下!接到慕容大夏送来的消息,安平公主日前诞下世子。”

“奥?跟礼部说声,以前该如何,如今便如何!”

“那,太后那边?”

“随太后的意思!朕无异议!”

“是!河西官驿来报,洛阳王的军队还有五日行程!”

李旻手中毛笔一顿,说道,“跟兵部和礼部传个话!这次给朕布置的用心些。谁要是敢给朕敷衍了事,当心自己的乌纱帽!”

“是。陛下!”

内监退下,李旻放下毛笔,安平公主产子本是幸事,只不过在眼下并非好事。慕容大夏在与北国的对战中变相威胁,最终洛阳王以让出西域为条件才得以让慕容大夏出兵。

此次西域之战,汉唐出人出力出钱,最后什么都没有得到。这次的出兵结果,可以说是失败的。

朝中为此也是分成两派,但李旻根本没打算理会那些反对派。西北局势已然如此,唯有保留自身实力才是上上之选。

别看慕容大夏吞下龟兹南部,但龟兹的百姓并没有完全臣服。以前有龟兹挡住慕容大夏北部边境。如今龟兹没了,慕容大夏却是要直面大宛和北国,甚至西南还有吐蕃,更别说东部的汉唐。

看似得到大片领土,实际上将自己置身于群狼之中。再加上北国背后的呼延觉,慕容大夏之后的日子未此就过的舒坦。

最近吐蕃使者会来到安京,到那时汉唐与吐蕃一旦联盟,慕容大夏恐怕会为自己的愚蠢付出足够的代价。

想到这里,李旻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老弟,果然是他们这辈最为闪耀的帅才。有洛阳王为自己护卫国门,李旻便可以腾出足够的时间与精力整理吏治和汉唐内政,为以后的宏伟目标奠定坚实的基础。

“黄尚书,这是陛下亲自让老奴拟定的复职文书。还请早些下发。”

黄旭接过孙大监的文书,问道,“本官看看,究竟是何人的复职文书能让大监亲自为之?”

翻开看过之后,黄旭合上文书,二话不说直接取出自己的玺印盖了上去。

“世子不但官复原职,还可以从京畿御林军中抽掉五千人,组建一支属于世子的亲卫军。这可是在我汉唐立朝以来从未发生过得。孙大监?陛下这是何意啊?”

孙珂略微顿了顿,回应道,“陛下何意,身为臣子岂敢随意揣测!只需把陛下交待的事做好便足矣!黄尚书,您莫不是有其他看法?”

黄旭知道孙珂做人的原则,既然孙珂不愿意说,他也没必要问出个所以然。

“我?那自然是没有。再说大监说的极是!圣上之意,岂敢擅自揣摩!大监多虑了。”

“步元!步元!”

“大人,下官在!”

“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处理!”

“尚书大人,杂家还有事,不便久留。告辞!”

“大监,请!”

处理完公务之后,黄旭回到自己的府邸时,居然见到自己的长子黄宗羲。

“爹!”

黄旭好奇道,“你不是在姑苏?是何时来的?”

“知道李荣出了事,祖父便要我来安京探望一下。我刚从河间王府回来!经过府邸特来看看您!”

说实话,黄旭对于黄宗羲并不是那么看重,多因为他那脾气极差的娘亲。即使再厌恶,可黄宗羲毕竟是他的儿子,所以黄旭见到黄宗羲之时,还是和颜悦色。

一想到陛下的旨意,黄旭问道,“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事?”

黄宗羲摇头道,“没有!最多再去洛阳王府拜访一下世子殿下。”

黄旭见黄宗羲不知,便故意说道,“去去也好!最近世子殿下会有大喜事。记得多备些礼品,免得丢了咱们的面子。至于到时候的礼品,我会让人替你准备。”

“是,爹。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官驿。免得宵禁之后无法回去!”

黄宗羲想走,却被黄旭拽住,“回什么官驿?这是自己的家,难道还生疏不成?再说你爹我是兵部尚书,有我的手谕在谁拦你?”

黄宗羲松开黄旭的手,说道,“还请爹见谅。我跟她们终究不是一家人。还是不要引得彼此不快,扫了兴致。爹,您也不希望大家板着脸一起用膳吧。”

黄旭心中五味杂陈,黄宗羲能看自己,并不代表他可以接受这府邸内的其他家人。尤其是黄旭休了正室之后,黄宗羲更加排斥黄旭的妾室。

黄旭不勉强黄宗羲,说道,“随你吧!记得我的话。多去看看世子。

宗羲啊,为父知道你一直向往戎马生活,若你想证明自己,世子殿下便是你日后唯一的倚仗。至于你有多远,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为父只能跟你说这么多了。”

黄宗羲拱身行礼道,“谢谢爹,我定会尽力而为,绝不损我江夏黄家颜面。”

望着黄宗羲消失在视线之中,黄旭忽然觉得自己以前实在是对不起黄宗羲。近二十年的时间里,他从未对黄宗羲尽过一个好父亲的责任,以后该好好补偿一下黄宗羲。

第九十四章 归来(一)

兵部正式文书一到洛阳王府,李玄晟便让未洪志招来南宫献。南宫献见到陛下与兵部盖有印玺的文书,自然是为李玄晟感到高兴。如果能在灵武闯出一番天地,那襄樊不要也罢。要知道重建比在原有基础上扩张,更为适合眼前的李玄晟。

如果换做其他人,河西那些大佬或许不服气。但作为汉唐王朝二号人物的嫡独子,单凭洛阳王的身份上,足矣让河西那些舔刀子的刺史掂量掂量。不管怎么说,洛阳王也曾担任过河西九州总兵一职,都是与如今河西的大佬们一同醉卧沙场过。再加上前不久的多兰之战与灵州之战,都与洛阳王有关。不看僧面看佛面,总体来说李玄晟在荆州的优势远逊色于河西。

何况李玄晟的游骑将军和御林军副统领的军职,那可是自己实打实的打出来的。眼下看来,南宫献要把主要精力放到如何重建朔方上。

这几日南宫献一直没有闲着,他用自己那点小关系,还是从户部拿到了关于朔方的官方笔录。朔方当地由于多是羌族,导致民风彪悍,跟地方汉唐百姓时常发生冲突。再加上又属于战略要冲之地,百姓恐避而无人往,可以说如今的朔方十室六空。

李玄晟不是那种善于治理的人,到时候这些任务迟早会落到自己的手中。南宫献是既兴奋又责任重大,这可是只许成功不能失败的赌注。一旦输了,不仅会让李玄晟丢了颜面,也会让那些迁移而来的龟兹百姓遭难。

再者,朔方的北方还有北胡呼延部,南宫献真希望这次李玄晟的运气不会太差。

南宫献沉思片刻后说道,“世子!既然要去灵武,咱们前期的人手不足问题是不可避免。还有朔方因为北方呼延部频频动作,已有六年没有交过赋税,想必那里的官衙也好不到哪去!你和周公子所说的钱粮恐怕支持不了多久!要想彻底稳住,还需要延缓龟兹百姓的内迁时间!”

李玄晟点头说道,“你说的这些我近几日也想过,心中虽有所规划,可总要到了朔方才能真正了解实际情况!若是比预想中的要好,咱们还好过些!如果不太好,那咱们以后可有西北风喝唠!”

南宫献哑然失笑,难得李玄晟还能开玩笑。身为主子的李玄晟都不担心,那他更应该放下心来。李玄晟虽然平日里大大咧咧,可在关键事情上,李玄晟从来没有含糊过。

能让南宫献跟随自己去朔方,李玄晟当然不会亏待这个总是坑自己的死胖子,正色道,“朔方的护卫军队我可以想办法,反正到时候本世子说了算!我记得羌族是只会臣服与强者,那就先好好收拾收拾这些飞扬跋扈的羌族!他们都是驯马养马的好手,能让他们顺从本世子,我那飞羽军又能重新组建起来!这桩买卖稳赚不赔啊!”

南宫献干咳了两下,给了李玄晟一个白眼,仿佛再说原来李玄晟不傻啊。这李玄晟主外,南宫献主内,要是真配合起来,说不定还真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南宫献开口问道,“世子,那您打算给我几个人?”

“你想要几个,我便给你几个!”

南宫献首先为李玄晟解释河西的官职,“河西这里官职不同于中原内地。当然我说是文官这块,刺史的副手在河西称为府丞,其次是主簿、牧监和兵曹分管户牧人。州下面则是县丞、县监录和兵曹参军。

至于属于您的武官则是州府裨将,州府都尉,州府校尉。”

“依你的意思,我要给你安排三个副手!这倒不是难事。只是你想举荐谁?”

“主簿我想世子您有人选,我只要牧监和兵曹。而且这两个人您都认识!”

“说说看!”

“上官的夫人骨谷担任牧监,魏然担任兵曹。”

李玄晟正喝着茶水,听到南宫献要骨谷担任牧监,直接被呛的差点背过气去。

“你说谁?骨谷?你不是在说笑吧?她能懂什么?”

南宫献嘿嘿笑道,“世子殿下,您这就有所不知了吧!想当年骨谷在南戎时候可是他们大戎牧!当年您让上官把骨谷拐跑,可没见到骨族长那心痛的模样!”

“如此说来,倒真是歪打正着!不过,魏然是怎么回事?我可是要让他带兵的人!怎么也被你搞到你手下去了!”

“我前不久去御林军营问过魏然,权衡之后,他觉得还是兵曹适合他!”

李玄晟不由得恍然明白,指向南宫献,“我说我跟魏然提起这事,他总是考虑考虑,整了半天,原来是你个死胖子在背后怂恿啊!”

南宫献辩解道,“这可不能怪我!我只是跟他说了些他的优劣势。魏然也是同意后,我才敢跟世子殿下您提起啊!”

魏然是从卧龙书院一直跟着自己的死党,但李玄晟始终不了解魏然。为何许诺他高官厚禄,他依然要从李玄晟最不希望的位置做起。

在南宫献的追问下,魏然最终跟南宫献说出了心里话,以前只要是李玄晟安排下去的,他都会玩了命的去做好,可以说魏然是跟随李玄晟的部下之中,从未有过怨言的下属。

罗易可以因为个人前程,毫不犹豫地选择另攀高枝。假若魏然想离开李玄晟回到姑苏,凭自己在南诏立下功勋,未必比去灵武要差!可他魏然从未想过,真实原因是魏然安守本分的性格使然,把李玄晟当成真正可以效忠的主子。

南宫献心细如尘,明白真正适合魏然的地方在何处,那便是守卫大本营的稳定。按照李玄晟的性子,他注定是开疆裂土的统帅,那就得有人成为后方的支撑。并非说魏然不能成为猛将,而是对于新兵训练以及地方巡视管制,在如今李玄晟的下属中没有人比魏然更合适。

李玄晟明白南宫献的意思后,沉默了良久,其实南宫献说得没错,魏然有自己的目标,不然也不会前往御林军营接受李靖的训练。南宫献在这件事上也做得不错,没因为李玄晟的独断专行而改变自己的想法。既让魏然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出路,也为李玄晟之后的规划提出大致的道路。

百年之后,后人在荆楚公南宫献的自传中发现了他当年的真实意图。

“要不是老夫当年多留个心思,骗过了魏国公那个糊涂蛋,给自己留了个护身符!那是何地?兵痞悍匪的河西啊!王爷是武功盖世,可老夫一介书生不是羊入虎口!好在最后,天佑老夫!”

第九十五章 归来(二)

安京城外十里亭周围,京畿六千御林军分成两列旌旗飞扬,天子龙驾停靠在十里亭旁,李旻在十里亭之内,中央三品以上官员则十里亭外的空场之上,等候着洛阳王前锋骑兵营的到来。

这次天子亲自出城迎接,本来是引来不少京城百姓的注意。京畿府尹也打算发动京城百姓欢迎洛阳王班师回朝,没想到李旻下了旨意,禁止百姓自行组织出城欢迎。京畿府尹的心在流血,为了能发动百姓,他可以花了不少的银子。京畿府尹这马屁还没拍上,就被啪啪打了脸!

“轰轰”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两列黑衣银甲红锻的天策骑兵绵延十里有余,最前方的三十名扛旗骑兵的旗子上,一列写着李字,一列写着天策。

在这三十名扛旗骑兵身后,便是洛阳王李青以及自己的副将徐岩和监军谋士房剑秋。再往后便是此次跟随洛阳王征战多兰的天策精锐之师-东都天狼营。

六千先锋大军驰骋而来,大有饿狼吞月之势。浩浩荡荡的天策大军气势如虹,显得出城的御林军如同圈养的羔羊一般。

李旻心中不禁感叹,天策军虽不复当年之勇,但在见到此等阵势后,依然不能小觑。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要给洛阳王足够的时间,他绝对可以带领天策军重归汉唐的荣耀之巅。

只不过萧衍再见到天策如今的变化后,反而感到巨大的压力。这支虎狼之师若恢复过来,对于汉唐的御林军而言,断然不是个好消息。尤其是两代帝王先后打压天策军,根本的原因便是杀鸡儆猴,能够顺利的削弱地方军权。不仅仅是为了维护皇权,也是维护这些文官的地位,制衡地方掌握军权的武官。

洛阳王不但是汉唐手握军权的二号人物,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五珠亲王。对于萧衍甚是御阁而言,完全是个无法忽视的存在。

随着天策先锋营越来越近,迎接的御林军中响起了长鸣的号角声,以及节奏紧凑的擂鼓声。

来到十里亭石碑处,扛旗骑兵一字裂开,高举旗帜,后方人马接到信号之后,由原来的两列变成了三十列。在改变的队列的过程中,天狼营整齐划一,步调完全统一而行。和煦的阳光之下,洛阳王李青骑马走到阵前,翻身下马之时,身后的除了扛旗的骑兵外,剩余骑兵如同掀起的波浪一般翻身下马。

这等举动给这些文武大臣带来极其强烈的震撼,饶是河间王这样的老将也不得佩服洛阳王。不愧是天生带兵的行家,果真是行家一出手便知高低。

洛阳王踱步而前,向众位大臣行礼后,准备走入十里亭中,却看到了穿上了游骑将军将服的李玄晟与御林大都督李解守在亭外。

洛阳王进入亭中之后,河间王李尚悄声问向御阁宰相杜恭,“杜相!陛下此次出城迎接是不是有些太不正式了些?”

“王爷你又不是不知道洛阳王是什么人!能为户部节省些银两不是挺好吗?再说此次率领三品以上官员出城迎接,已是莫大的礼遇,难道非要弄得大张旗鼓劳民伤财,方能算是高规格?”

一旁的萧衍听杜恭这么说,怎么听都觉得杜恭话里有话?什么叫做给他们户部省银子!明明是陛下不舍得好不好!要知道事前萧衍还特意交代过要好生安排,谁想到最后被李旻以勤俭为由驳了回去。

这个锅,萧衍是不背也得背,谁让李旻故意这么安排的呢。都说伴君如伴虎,这所谓的制衡之道,萧衍岂会不懂得。

在李旻与洛阳王商议半个时辰之后,二人一同走出十里亭,上了龙驾。让黄旭一脸茫然,搞出这么大动静,谁会想到最后,陛下甚至连过场都给省掉了。

至于庆功的宴会,皇帝陛下倒是没有含糊,只是这个地点选在的有点让人意外,梨园。

为了此次的庆功宴会,梨园上下无不重视,因为襄樊七秀的公孙苓与杨晴川也在梨园,梨园的乐府令特意请求了二位贵宾安排表演的节目,公孙彤的成名之作西河剑器舞

在宴会开始之前,洛阳王找到了李玄晟,让徐岩把阿不都托付给自己的刀匣交到了李玄晟的手中。

“这里面放着的是龟兹的传位信物,天戮刀!你去把这刀还给那位龟兹公主!”

李玄晟疑惑地看向自己的父亲,“你怎么知道我跟那位龟兹公主认识?”

洛阳王得意地笑了起来,“要是为父什么都留点心眼!岂不是被你坑惨了?洛阳的那株骨里红梅是不是被你送人了?”

李玄晟有些不爽地瞪了一眼洛阳王,试问道,“是不是未洪志?”

“是谁并不重要,只要能保证你的平安就行!”

“我说老爹,您什么意思啊!我又不是三岁孩子!你要是再派人盯着我,信不信我直接搬出王府?”

见李玄晟上来了火气,洛阳王反而赔笑道,“好好好!但是咱们得约法三章,保证以后做什么事情之前,能不能先跟我商量商量?”

李玄晟正在气头上,哪里会理会洛阳王,装出一副鄙视的模样,“什么事都跟你商量!那我拉屎放屁呢!”

对于李玄晟的反应,洛阳王不知为何居然没有生气,只是嘱咐道,“玄晟,虽然不知道你为何要趟这次的浑水,但我可以告诉你,河西的水可没你想象中的的浅!

你所看到的听到的,并不是你所认知的那样!我不希望你不明不白地进入了别人的圈套之中,成为了他人的刀剑。

至于陛下那边,我已经说好了。我给你一个月多考虑期限,当你真正想好之后,在作出答复也不迟。”

听到洛阳王如此说自己,李玄晟的火气反而越来越大,“爹,你什么意思啊?什么叫不明不白?我想入御林,你要跟随李靖。我想出去长长见识,你要我去襄樊,我也去了襄樊,可在最后的紧要时刻,却全部交给了狄英和高廉。

说实话,老爹,你能不能让我自己做一次主?你以前可不是这样教我的啊!怎么自从回了中原,是这个不可以,那个不行!如果以后的日子是这样,我宁愿去河西。”

洛阳王李青若有所思地再次问道,“你真的确定你要去河西?如果出了意外,连我都不一定能护得了你!”

李玄晟背起刀匣,正色道,“那也要看看,究竟是谁的拳头硬!”

洛阳王叹息了一声,拍了怕李玄晟的肩头,“那好,既然你心意已决!等你母亲回安京,你自己跟她交代清楚!免得让她担忧!”

想到自己的母亲,李玄晟心中怒气瞬间消散,自从回到中原后,李玄晟待在荀萱身旁的时间少之又少。不知从何时起,他居然忘记了王府之内还有个一直为自己牵肠挂肚的至亲。

“是!我明白!”

第九十六章 天戮红莲

望北楼顶楼古尔班的暖厢之内,迪利白衣着拜火教女主教服饰(纯白金莲服饰),虔诚地跪在地上。

古尔班正为迪利举行拜火教的传刀仪式,古尔班左手捧一碗来自天山山麓的清泉水,走一步说一句拜火教的经言,而后右手点一下碗中的泉水,撒在迪利的身上。

李玄晟站在一旁,平静地看着古尔班那一本正经的举止。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迪利的身上,此时的画面,忽然让李玄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慢慢地某人的影子,逐渐出现,与眼前的迪利重合到一起。

“阿离!”李玄晟晃了晃头,眨了眨眼睛,原来是出现了幻觉。

迪利的贴身侍卫艾斯觉察到李玄晟那短暂的神情,不免心中升起疑惑。从方才的眼神中,艾斯明显感觉到了男女之间的情谊。自己的小公主什么时候跟洛阳王世子好上了。等回去之后,她一定要问问。

迪利双手伸出,手心向上,古尔班拔出天戮,划破自己的手指,任鲜血滴落在天戮刀的刀身上。古尔班说了一大串李玄晟听不懂的语言后,刀身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微弱的红光。

这种以血开锋的手段,李玄晟再熟悉不过。古尔班把天戮放在迪利的手上,迪利的双手被刀刃划破。

迪利用同样的话语说了一遍,双手握住刀柄。古尔班拿起盛有清泉水的碗,倒向刀柄的位置,泉水缓缓流下,血迹与泉水汇合,只见刀身上出现了一朵朵红莲,艾斯面露喜色,“天戮红莲,火玄无极!公主,果真是拜火教的天命上师!”

迪利双手升起虚幻的火焰,如同真实的火焰蔓延至整个刀身。

李玄晟都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明明没有火焰,为何会感觉的到炽热的气息。难道仅仅是因为这把天戮刀的缘故?

迪利深深呼吸,原本屋内炽热的气浪转瞬消散。收起天戮刀,迪利向古尔班躬身行礼道,“多谢宗主为我洗礼!”

古尔班脸色有些苍白,笑道,“等你何时夺回圣教宝座,再来感谢我吧!”

迪利将天戮刀挂在腰间的环扣上,走到李玄晟的跟前行礼谢道,“唐婉谢过世子殿下,替阿不都老将军带回我龟兹传位之物!”

李玄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个真不应该感谢我,是我父王与阿不都将军之间的约定,我不过是顺手而已。”

本来迪利的武功并不强,但在有了天戮刀之后,配合着古尔班的教导,她的武艺定会突飞猛进,进入拜火教的密宗之道。

对于实力越来越强的迪利,反倒是让李玄晟有些担心,总觉得以后的事情怕是不太容易掌控。

古尔班是个聪明人,虽然李玄晟没有在意什么,可作为老江湖的他最为清楚,以后能否夺回故土,对不可以跟面前的李玄晟生出间隙。

“世子殿下,听闻您要去担任灵武刺史,可否让老夫我的人马跟你一起前往?”

李玄晟笑呵呵地问向古尔班,“其他人可都是挣着抢着离开那苦寒之地!怎么?您老莫不是闲金库金银过多,想去我那里挥霍挥霍?”

古尔班哈哈笑道,“世子说得不错,老夫经商多年,别的不敢说,这金银珠宝倒是还有点存货。只要世子殿下想用,赠予世子殿下又有何妨?”

不得不说古尔班这句话很管用,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去灵武之后最要紧的便是重新规划那老旧的城池等等,就自己那点银两经不起大风大浪。

只是李玄晟觉得与古尔班的相遇,像是被人设计好了一般。而这个人正是自己不算好友的朋友,萧辰平。这家伙所有的谋划都先人一步,甚至是提前了十多步之多。走到如今李玄晟已经可以断定,萧辰平才是以后最让自己不得不提防的人物。此等心思缜密的心思谋划,已经达到了让人恐惧的程度。

迪利插了一句,“我会跟随世子前往灵武!至于楼兰商会,我已经传令下去,会在这两日之内准备动身。”

李玄晟悠哉地说道,“好啊!我还没有交代下去,你便会提前安排,看来以后灵武的商市非你莫属了!要不要到时候我把整个朔方都给你如何啊?”

迪利香腮一红,为自己辩解道,“世子殿下,不要误会!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只是想快些接下那些内迁的子民!”

李玄晟见到耳根都红了的迪利,果然她还是那个她,一紧张就会变的如此,不知为何跟顾北在一起久了,自己也学会了耍嘴皮。

“我也没有其他的意思,就是说说而已。如果以后你真的做的不错,本世子真的会给你。好了,该做的事情,我也做了。剩下就有劳两位!咱们灵武见!”

李玄晟摆手告辞后,古尔班虚弱地坐在胡榻上,吸了一口提神的檀香。迪利挥了挥,艾斯知趣地退下。

“古尔班!你把你半数的内功传给我!难道就不怕那个男人来找你报仇?”

古尔班盘腿闭目调理内息,轻声道,“他如今是北胡的明尊,岂会把我这个糟老头放在眼中!倒是你啊,你去灵武之后,一定要谨慎行事。”

迪利带上面纱,语气平缓,那眸子里折射出狡猾的精芒,“我明白,汉唐的河西并非一块铁板,世子殿下不过是汉唐皇帝放在河西的一枚钉子。难得有如此的时机,我才更需要借助世子殿下完成我得计划。

听闻元州的左文棠始终跟北胡的有些联系,还经常纵容部下变成马贼洗劫商队。不如咱们的第一份见面礼,就选择他如何?”

“左文棠虽然有勇无谋,可毕竟是河西八大刺史之一,有河西秦家在背后支持。绝对不是你我能够拉下马的!

眼下最后关键的是召集我教在汉唐的教众,跟随你一起去朔方,给那些内迁龟兹子民一个可以安居乐业的地方。

还有阿不都老将军留给你的飞驼军,他们都曾是我王最为忠实的部下,只要你能帮助世子在灵武扎下根。咱们才可以有机会夺回故国领土。”

想到阿不都的遗骨埋在多兰城前,望着龟兹的王都。迪利不自觉地握紧了刀柄。心道,“慕容大夏,阿尔泰,总有一天会我迪利定会让你们血债血偿!”

第九十七章 云卷沧澜(一)

安京与洛阳之的蒲州,在前代之时并非重要军防城镇。后因为汉太宗时北方胡族攻至京畿,太宗下令兴建蒲州,甚至在此地设立新府,因此蒲州又被称为河中府。如今的蒲州城总共六万七千户,是洛阳与安京之间的重要纽带。其次在蒲州,还驻扎了一支御林军,此御林军一直是属于汉唐太子麾下,共计八千余人,通常被叫做河中御林。

蒲州外城为河中御林军的主要驻扎地,内城则是分为南北东西四个街市。这要是发生战乱,没有河中御林军的通行令,内城的人根本无法逃出蒲州城。

晋王李徽自巡视公差结束之后,就被李旻安排只此地公办。李徽接管蒲州之后,便让罗易接下河中御林的统领之职。至于其他的官职,李徽根本没有理会,让那些蒲州的在任文官长舒了一口气。

与齐王楚王不同,李徽是属于能文能武却又二者不精的人。但在许多处理事情上,李徽却是个严以律己宽以待人、谨小慎微的主子。尤其是随着自己阅历和年龄的增长,李徽对于某种渴望也是越来越强烈。

蒲州不但临近京畿,还是京畿城防的重要一城。再加上由自己治理,李徽心中不免有些得意。这蒲州虽小,可那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汉唐历代天子继位之前都曾在此担任过城主,而后无一例外成为了坐在龙椅上的当朝皇帝。

所谓一旦到了某种地步,这人心是会改变的。李徽以前没有想过,可到了如今,李徽自己不想其他人早已动了心思。

不论是平日还是所谓节日,从汉唐各地送来贺礼自李徽来到蒲州之后就没有中断过。一开始李徽还在担心京畿会怕人来责罚自己收礼,却没想到半年多的时日里,别说是人影就连个鬼影都

没有来。

蒲州城主府中堂观景亭,李徽捏碎糕点,喂养池中锦鲤。晋王妃韦莲儿陪伴在身旁,注视着最近越来越谨慎的李徽。

在韦莲儿的眼中,晋王自从巡视归来被陛下安排至蒲州,接见的大臣是越来越多,但李徽却变得越来越不像是自己曾经认识的那个李徽。

以前无话不谈的李徽,逐渐变成了心有隔阂的晋王。尤其这些时日韦莲儿家族中也来了不少人!都是晋王让自己去接待,而自己则是待在这中堂观景亭喂养锦鲤。

“王爷,按您这中喂法喂下去,这锦鲤都快成肥鱼了!”

韦莲儿走上前挽住李徽的左臂,没想到李徽却松开了韦莲儿的手,“本王不是说过,本王喂锦鲤之时,不要有人打扰?”

韦莲儿行礼赔罪道,“臣妾知罪!”

“退下!”

“是,王爷!”

罗易从外归来,来到中堂时正巧遇到了王妃韦莲儿,罗易刚准备行礼,不想韦莲儿连理都没有理自己直接远去。

“王爷!”

李徽见罗易前来拜见,指了指座椅,“罗易啊!来!坐!陪本王好好聊你跟那些官员,近些几日内的谈论!”

罗易入座,开始说起李徽所交代的事情。

听过之后,李徽微笑道,“本王还未有所打算。这帮家伙就开始谋划,让本王如何跟父皇交待!罗易,把他们所有送来的礼品,全部交给邓昀盘点好。去换成银两购置成河中御林的军需物。要是还有多余,全被上交给户部。”

罗易看了一眼李徽,大眼瞪小眼,“瞪什么?”

“王爷,您有所不知,您方才所说的事,邓昀早就替王爷处理了!”

李徽拿起糕点,直接扔进了鱼池之内,“京城那边最近动作不少,洛阳王世子可是奉了圣命要去河西。你可知道那河西是虎狼之地啊!”

罗易沉默不语,他并不清楚李徽说出这些话的意思是什么!既然猜不到,那便不开口以免得罪李徽。

“罗易啊,你跟本王有些时日了!难道没想过以后想为本王做些什么?”

罗易刻意压低声音问道,“王爷的意思是”

李徽摸索着手中精致折扇,沉声道,“你回去好好训练一下河中御林,本王不想让别人讥笑跟随本王的河中御林都是些酒囊饭袋!

至于训练好之后,本王会跟父皇递上奏折,派他们去幽州!你身为他们统领自然要一同前去。”

“王爷,幽州的府兵由独孤家掌握,我这一支外来军队如何在幽州立足?”

“你说的这些本王想过,眼下齐王被封去了燕城!因为某些事,李敖得罪了父皇,父皇不可能给他足够的人马!所以在他完全立足于燕城之前,你带去的这些人是他唯一的依仗!”

罗易没想到李徽会如此照顾自己的亲兄弟,倒是让罗易有些难以理解。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误会,还不是因为在襄樊之时,李徽的种种动作都是在摧毁楚王的立足之点。

别人不知道,身为的心腹的罗易怎么会不知!关于襄樊的动作,晋王从来没有停止过。荆州毕竟是距离安京最近的富饶州府,要钱有钱、要粮有粮、要人有人,想让晋王放弃几乎是不可能的。尤其是李逸的性格过于懦弱,即使有李玄晟等人给他铺好了台子,他也绝对不可能把荆州握在手中。与其将来浪费在李逸的手中,不如落在自己的手中更划算。

在加上有邓昀这个狗头军师的暗中布置,尤其是襄樊的李恒早就是晋王的人,在李恒的怂恿下,荆州的一些势力也逐渐攀上了晋王的高枝。

“怎么?你不乐意去?”

罗易一时走了神,解释道,“不是,只要是王爷的安排,属下一定为王爷办成!绝不会让王爷失望!”

李徽起身准备离去,走到罗易身旁时候,叮嘱道,“那便好啊!事成之后,本王会给你一个意想不到的犒赏!”

李徽走后许久,罗易始终没有任何动作,随后拿起放在石桌上的糕点,来到鱼池旁,学着李徽的样子,喂养锦鲤,看到锦鲤聚集到一起抢夺食物的样子,罗易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相州相王府邸内,相王李晁接到了一位老友的信件,信封之上写着,“故友,陈寿!”

第九十八章 云卷沧澜(二)

相王如约而至相城中的万象楼,此楼以前是逍遥楼在相州的根据地所在。后因为相王出手的缘故,万象楼已成为了相王名下的产业。

见到自己的主子来到此地,万象楼的掌柜匆忙地从楼内走出,恭敬地行礼道,“王爷!您可算来了!那位贵客已经恭候多时了!”

看掌柜比平日更为紧张的样子,相王问道,“莫不是出什么意外?”

“那倒不是,只是这茶都被这位贵客退了十多次啦!问他也不说,属下实在是不想不出他的口味啊!”

相王无奈地摇了摇头,走进万象楼内,四楼南侧靠窗位子处坐着的是曾在海华寺中出现的陈施主,此人便是约见相王的陈寿。

陈寿煮茶品茶,这一举一动在相王看来,都是无可挑剔的,甚至是那些精通茶艺大师比不过的。

端起青瓷茶杯,相王闻了闻,“不愧是清泉流响的妙手之茗!陈楼主,约我前来不会是只打算请本王喝茶吧!”

“我来此次,所为何事,难道相王会猜不到?”

相王李晁坐下,左手握着茶杯,眼神还一如既往的古波不惊,“你莫不是想借我之手,除掉你眼中所谓的障碍?”

陈寿长叹道,“果然是知己啊!只有你懂得我的意思!”

“对于郑甄,你真下的去手?”

“若是下不去手,我为何舍近求远!大老远的从荆州赶来请你帮忙!”

相王李晁从陈寿的动作眼神中,丝毫看不出他所说的都是谎言。别人不知道,相王李晁可是最清楚这逍遥楼内的关系脉络。陈寿的身份,不仅仅是一个教书先生,还是逍遥楼的楼主。因为陈寿平日不太在意所谓的权力和财富,便把逍遥楼楼主的身份让给了郑甄,只因为郑甄的父亲是上一任楼主。

别看往日郑甄对陈寿毕恭毕敬,所有事情都处理里井井有条。但在陈寿把精力都放在陪伴自己夫人身上时,郑甄逐渐将是自己的势力安插进入了逍遥楼中的各个角落。

现如今的逍遥楼中有一半的人站在了郑甄这边,陈寿虽有旧部跟随,但都被郑甄变成了楼外之人,原本所掌握的核心产业资源随着丢失。

“是不是萧衍找过你?”

被相王一下猜中,陈寿没有否认,“的确是那人找过我!皇帝让他在半年之内将逍遥楼在汉唐的势力连根拔起。他唯一能找到的人,除了我这个甩手大掌柜还能有谁?”

“依本王看,他是故意为之吧!别看萧衍一副儒雅外像,其实这家伙的心比谁都大!谁能保证他不会是下一个萧阁老?”

“怎么?身为朝外人的你,何时惦记起朝中的那些豺狼虎豹!难道是想重新回到朝中不成?”

相王指了指自己空着的茶杯,示意再来一杯,“哼,哼,哼!本王想要回去,那也得有人要才可以!本王可不是那两位,再说,当年本王为何沦落到如今的田地,要是不还本王一个公道!本王是绝对不会回安京!”

陈寿闻言,对相王的言语颇为鄙视,说到底还是自己不想回。安京对于相王而言,并不是那么的友好!尤其是在文帝时期,由于相王执意迎娶那个女人,强退了文帝御赐的婚事。这位任性的王爷便成为他人眼中的异类。

相王李晁凑上前,对陈寿说道,“听本王一句劝,萧衍这老小子,你可千万别跟他一起合作!不然到时被他卖了,你也不知道!”

李晁这提醒虽是善意,但在陈寿的眼中,这种三岁孩童都知道的,还需要相王这种人来提醒。除非,看到李晁的小习惯,陈寿总算猜到了这句话的另一层意思。

“你放心,没人会伤害到她!郑甄跟她并非一路人!不过是相互利用而已!只要朝廷这一次动了真格,逍遥楼大厦将倾,你还是早一点行动比较好!”

相王换成双手握杯,身子略微后仰,在回味着陈寿的这几句话。逍遥楼是确定要被推倒重新建立的,没人可以阻止安京那位的意思。如果自己猜的不错,陛下接下里会有大动作。不然不会在对整个江南投入如此大的精力。

陈寿闲了多年,其实也在等待着一个时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逍遥楼存在的意义。尤其是当逍遥楼沦为他人聚敛财富的势力之时,这样的逍遥楼不如毁掉更为合适。

“你夫人的眼疾如何了?”

“在姑苏,殷老正为她诊治!”

相王李晁没有猜到陈寿会回到卧龙书院,怅然说道,“没想到,你会去找了先生!这次你赢了?”

陈寿点了点头,“赢了半招!”

这个天大的消息让李晁差点从座椅上跳起来,卧龙书院掌院诸葛辉,那可是汉唐排名第三的高手。而陈寿呢!根本就是个江湖上人人不知的教书先生。这样是传出去,还不让所有江湖人士惊掉了下巴!

那一日,寒山红枫林之中,陈寿与诸葛辉二人,并没有像他人想象中的那样大战几日几夜,仅仅十三招之后,胜负便分了出来。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代替诸葛辉出手的人是南浔墨。若不是陈寿在最后一招中留了余地,南浔墨早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赢下之后,诸葛辉答应了陈寿的请求,让殷思邈医治陈寿夫人的眼疾。

“仅仅是为了治愈她的眼疾?”

卧龙书院在汉唐是什么位置,何人不知晓!相王李晁对此有些难以理解,陈寿这个家伙居然把一个最重要的承诺兑换成了这个要求。

“这有什么可疑虑的!有时候我觉得与她朝夕相处的日子,才是我想要的!逍遥楼再如何,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你这是只爱没人不要江山啊!多少人为了这位居高位的荣耀,那是拼了命的往上爬,可你却如此轻易地舍弃!难道你将来不会后悔!”

陈寿把沉茶倒掉,换好新茶,“舍弃的原因,是因为陛下答应了我提出的条件!既然应下了,怎会有后悔那一说呢!

相王啊,有时您也该为自己的以后考虑一下啦!难道你忍心看着自己的老部下一个个不得善终?”

相王李晁微微笑起,端详着杯中的茶水,嘲讽道,“在本王离开之时,他们要是遵守承诺,这次本王会帮一把。只可惜到最后,很多人没有遵守啊!”

第九十九章 云卷沧澜(三)

洛阳王回朝之后,便卸去了将职,返回洛阳陪伴荀萱母女。至于李玄晟,则是把他留在了安京。

安京洛阳王府后花园,李玄晟正与柳宗元比试武艺。在柳宗元的协助之下,李玄晟的拳法和枪法可以用一日千里来形容。柳宗元在河西被称为第一刀客,他所见过的天才那是举不胜数。唯一能与李玄晟相比,恐怕只有河西秦家的三公子秦风。

比试过后,二人来到花园的竹楼之内,悠哉地喝着图燕从涪陵寄来的涪陵酒。这酒是周岱某日突发奇想,在竹林中养起的酒。酒水香醇的同是还带有清淡的竹香,饮入口中丝滑清凉,最后入肚时身上好似暖阳照身,一股暖意自丹田漫游全身。

李玄晟瞅了几眼柳宗元的刀,问道,“柳先生,我也曾在青海生活过,但对于河西不太了解!只是听说河西人做事都是先打过再说!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柳宗元只是笑了笑,“自秦皇汉武开启,河西始终是多族混居之地,既有西域胡人亦有江南跑商。要想在河西扎根存活下去,要是没有个狠劲,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河西这块地,要不是因为是汉唐的西北门户,怕是天王老子也不稀罕。由于常年兵荒马乱河西是全民皆兵,所有人都在过着舔刀子的日子。

在河西那里,信义排第一,至于其他的不过是散尽的千金而已。世子此次去河西困难重重,但只要守住这信义二字,你在河西便可以横着走。”

对于柳宗元口中的信义,李玄晟早有耳闻,何况西风山庄能成为河西第一山庄,依靠便是这两个字而。西风山庄在河西的地位,相当于卧龙书院在汉唐的位置。

洛阳王能找来柳宗元做自己的陪练,显然洛阳王在柳宗元心中还是有足够的份量。但柳宗元对于自己,也仅仅是前辈对后辈的指教,并未将李玄晟看成向洛阳王这类人对待。

李玄晟武艺突飞猛进,虽彻底跨入一流武的程度,可距离宗师级别而言还是有不小的差距。柳宗元这些时日也在观察着李玄晟,他基本上可以断定,李玄晟不会辱没了他老子的名声。

柳宗元起身,走到空场之上,终于拔出了他自己的那把佩刀,刀身在阳光之下,居然缓缓冒起了寒气。

“世子,你去河西,总会遇到一个小子!看你这些时日陪在下练手的份上,给你使一套他的刀法!”

柳宗元使出这套刀法时,所有细微地动作都被李玄晟印在脑海中。这套刀法在开合之际,完全没有防守,根本就是将以攻为守的理念融入到了刀法之内。

看似简单的刺劈,却蕴含着浓重的杀意。这刀法跟落凤枪一样,都是从沙场中千锤百炼而出的。

柳宗元演练完成,收刀入鞘,却看到李玄晟闭目回想方才柳宗元的一招一式。

砰的一声,李玄晟持枪进入空场,手中长枪舞动。以枪为刀,把方才柳宗元所演练的刀法,用枪练习了一遍。肃杀之意,全部锁在枪中,枪式灵活转换,只攻不守化作雪中蛟龙破冰而出。

柳宗元不禁感叹道,“才见过一次就可以模仿出秦家的春雷刀法!此子果然不能小觑啊!”

空中奔雷涌动,大雨在顷刻前降下,洛阳荀府荀湛的别院内,李青与荀湛正商讨着荀雯与李玄晟的事情。

“既然玄晟不肯,我这个做爹岂会勉强他!何况他那脾气像极了夫人!”

说到自己的亲妹妹,荀湛也是颇为头疼,当年自己这个小妹为了让能嫁给洛阳王,可是无所不用其极。

荀湛笑道,“只是父亲那边,我是劝说不下!有些事情,我不说你也知道!虽然他老人家隐居草庐,但这荀家还是他老人家说了算!

我听说,你让柳宗元做了玄晟的陪练!这等手笔,要是传出去!怕是会让一大群人的下巴掉到地上吧!”

洛阳王李青对此没有回避,说道,“玄晟的枪法已然到了瓶颈,想要突破,只能让他借鉴一下柳家的刀法!”

“说归这么说,但我怎么觉得,你这是要借柳宗元的名头,给玄晟求一护身符呢?”

“如今的河西,早已不是曾经的河西啦!尤其是在慕容大夏提出那样的无理要求时,地方的刺史安静跟狗一般。只有凉州、甘州和肃州三州有所行动!”

荀湛试探性地问道,“我曾听闻河西的军需物资等,向来由逍遥楼负责!陛下会下那种旨意,想来多半还是冲着河西去的吧!”

“确实如此!河西不同于汉唐其他州郡,除非犯下大错,河西的刺史是不会随意调任!甚至可以说,刺史只有死去,下一任刺史才会上任。这还是太宗当年定下的规矩,这规矩于河西军队而言,是个好事。但对于朝廷来说,终归是扎在手心里的一根刺!”

屋外雷鸣渐去,雨晴之后,雨滴从屋檐滑落至花朵之上。屋内檀香被吹进的微风带起,化作一缕缕青烟消散开来。

荀湛恍然明白洛阳王的下一步行动,“难道你不怕灭掉眼前的刺史,会出现一个更大的麻烦?自古以来,位高权重不仅仅是对于外臣,内室一系更是皇家的大忌所在。”

“这个,我知道!但总得有人去做,至少这点信任,我相信皇兄还是会有的!皇兄自从继承帝位以来,始终未发动大规模作战。根本原因是内患不止,外忧不足以平定。咱们汉唐看似繁华,可你我都知道这繁华的背后是什么!”

荀湛冷哼道,“可慕容大夏并非南梁南越,你可知道一旦开战,意味着什么?”

“大兄,等慕容大夏彻底稳固住所占的龟兹领地。到那时,这主动权可就不会在咱们这边唠!慕容元中这个人远非他那两个有勇无谋的哥哥可比。当年在青海,慕容元中小小年纪便让吐蕃精锐损伤过半。这头老虎一旦成长起来,于我汉唐而言绝对是个祸害。

玄晟此次前往河西,我也是想好好锻炼锻炼他,看他能不能成为河西这群狼的狼王。”

“狼王么?”

第一百章 云卷沧澜(四)

望北楼的后别院,这里是望北楼的重要之地,根本不会对外开放。奈何有李玄晟在,古尔班也得卖洛阳王世子一个面子。

别院凉亭之中,李玄晟与李敖裹着皮裘席地而躺,美酒佳肴杂乱放置,院中除了二位并无其余侍者。

李敖举杯望向空中,空叹道,“世人都说今朝有酒今朝醉,人生得意须尽欢!可真到自己去面对之时,多数人却时没了那等豪言壮志。

玄晟,多谢你能出来陪我喝上几杯!”

“既然是你的散伙酒,我更该来才对?难不成齐王兄不希望我来?”

李敖笑道,“你啊!如今这心比谁都大。我虽身为兄长,却有些自愧不如!玄晟,我听说你把跟荀家的婚事给退了!这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李玄晟撇嘴挑眉道,“你猜猜是真还是真假?”

“佛禅有云,真是假时假亦真,于虚幻中所求的不正是真实!在我看来,你是放弃了一个大好的前程。”

李玄晟不屑道,“前程是自己搏出来的,荀家的影响于我而言更像是锦上添花。倒是你,原来我还以为你从来不为自己做打算呢?没成想这第一步,就踩到了点子上。邯清吴氏虽没有了以前的实力,但在幽州还是排的上号。”

李敖起身坐到胡椅上,“这本来就是父皇与那些做出的交易,我不过是其中的一颗棋子而已。要说聪明,我可不上我那高高在上的父皇。”

李敖一脸惆怅,眉宇间戾气浓重,显然又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李玄晟双手抱头,靠着凉亭的柱子,望向夜空,“人生不如意者十有八九,咱们改变不了自己的身份,与其忧愁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不如去争取做些更有兴趣的事!”

李敖看向注视着夜空的李玄晟,喃喃自语道,“更有兴趣的事?”

李玄晟左手举杯,向着地面洒去,一本正经地说道,“当然是天下归顺,四海升平!开创属于我汉唐的盛世。”

李敖听到李玄晟这一句话,像是见到疯子在说天书。汉唐太宗年间时,一代明君称帝稳定朝纲,一代琅琊枪王战荡四方。再加上当时良臣名将倍出,才不过让汉唐成为了中原的霸主。

高宗文宗二帝布局数十载于南梁南越南诏,才让其相继灭亡,为此汉唐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李玄晟终究是个还未被彻底打磨的钝剑,李敖觉得李玄晟有些太过于轻狂自大。何况汉唐四周都是只强不弱的虎狼之师,岂是你说平定便可平定的。

见李敖不相信自己所言,李玄晟也没有辩解,“齐王兄,我知道你会觉得我这志向太过遥远。但我觉得只要我去做了,哪怕最后没完成,至少比没有志向时走到更远吧!其实,唯一能当对手的只有我自己。”

李敖捂着肚子大笑了起来,“哈哈!”

“好笑嘛?”

李敖瞬间恢复正常,说道,“不好笑,只是觉得你这不要脸的功夫更上了一层!无形之中最为装比!总之,你有自己的鸿鹄之志是件好事,我这种燕雀终究理解不了。”

李玄晟右脚一瞪,靴子直接砸在了李敖的面门上,李敖擦了擦脸上的灰尘,笑呵呵地看向李玄晟,“你是第一个敢用靴子砸本王的人!”

李敖这一笑,反倒让自己有种说不出的畅快,“玄晟,河西不是中原,去了那里之后,可要当心。我可不想给你拉棺!”

“拉棺倒是不必,只是这棺木得多给我准备些,我怕到时候棺材太少,盛不下那么多啊!”

李敖哼哼道,“这个倒是好买卖,等我到了燕城,从那边多给你送些好木材!你可要多给些银两!”

李玄晟笑骂道,“还要钱啊?”

“那是自然,小本买卖拒不赊欠啊!你以为我派人送去不花钱啊!何况从燕城到灵武路途过于遥远。不多给些银子,还不得赔死我!”

李玄晟就是那一说,李敖也是敷衍的回答,这些玩笑话,二人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李敖现在最关心的是李玄晟要给自己的那第一批货物。

“姑苏的货物何时能给我?”

“等你启程之时,告知他们,他们便会运载着货物去找你的人马!这些可都是好东西,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拿出来用!”

“我知道,不然也不会瞒着父皇从你那里搞到这些东西!若真是不错,我会让我的人马大规模配备!到时候幽云骑看看究竟是谁说了算!”

看到李敖那得意的笑容,李玄晟不免为他感到担忧。这几样东西都是出自于萧辰平的手笔,幽云骑又是被独孤家掌握,没准幽云骑中的精锐已经装备了这几样。

李敖喝醉之后,李玄晟让齐王府的下人将李敖送回府邸。自己则是留在了望北楼内,回到入住的厢房时,一股清幽的花香袭来,李玄晟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在这里等候自己。

“世子,你方才跟齐王所说都是真的?”

李玄晟笑道,“酒后之言,只是戏言,不必当真!倒是唐小姐,本世子虽说跟你是自己人,应该还没有熟悉到进入房中不用禀告的吧!”

“是属下唐突!忘了礼节!还望世子责罚!”

“唐小姐是楼兰商会的会首,我岂敢责罚!何况这厢房的银两都是唐小姐垫付。本世子更不敢责罚才是!你说我说得对不对!公主殿下!”

唐婉低头不语,李玄晟方才的话,明显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对于李玄晟,唐婉是又爱又恨!

李玄晟越过唐婉时,唐婉觉察到了一种特殊的感觉,这感觉好像曾经经历过,李玄晟走到案台前坐下,“三日之后,我会和上官先行一步,去往灵武。你们这边看看安排一下,是怎样计划!”

“一切听从世子安排!”

李玄晟左手托腮,注视着唐婉,“其实你生起气来的模样也挺好看!看来以后,我得多惹你生气才是!”

唐婉闻言,顿时尴尬了起来,李玄晟只好打哈哈说道,“我这不过是玩笑话,你可不要当真。生气对身子不好,要多笑笑,常笑的人,运气一般不会太差。比如像我这样!”

李玄晟刚说完,直接趴在了案台上睡了过去,显然是喝酒之后的酒劲上来了。唐婉忽然觉得原来平日里高冷的世子,也会有如此童真的一面。

第一百零一章云卷沧澜(五)

翌日朝阳初升,李玄晟睡醒之后,发现自己躺在了床上,身上的衣服丝毫未动,还是喝醉时候的样子。

走出望北楼之时,古尔班派人将洛阳王世子送回王府,顺便还交给下人一封信件。

李玄晟前脚刚回到洛阳王府,南宫献后脚拿出一封字据交于李玄晟,李玄晟摆动着字据问向南宫献,“何意啊?”

南宫献不卑不亢地回应道,“这是提前告知世子出门在外可是需要开支的!世子您老人家昨夜里那是喝的高兴,花了百两银子根本不足挂齿!我不过是提前从您以后的俸禄中扣除一部分而已。”

“多少?百两银子?不是昨夜里齐王请客吗?”

“可是您送走了齐王,齐王并未结算啊!我说世子爷,咱们这还没开张呢,就折了百两银子。您觉得咱们那点家底够吗?”

李玄晟不以为然,仿佛看到了河西水草丰沃的牧场,以前那风水草地现牛羊的场面。

“这都是小事,等到了灵武别说百两,千两银子我也给你手到擒来!”

“哎!”南宫献冲李玄晟翻了个白眼,李玄晟显然是又打算当甩手掌柜。李玄晟不当家作主,永远不知道这粮饷的重要。

李玄晟搭着南宫献的肩膀悄声道,“此去灵武,我要是不露出一个缺点,如何让他人有机可乘呢?死胖子,你以后便是掌握着灵武口袋的人,有些事情我不点透,相信你也会明白!”

南宫献想了想,确实这么一个道理,但他依然没有要饶过李玄晟的意思,愣是让李玄晟在这张字据上签字并画了押,才心满意足的离去。

回到别院之时,顾北坐在自己搭建的秋千上晃来晃去。当李玄晟冲她打招呼时,也未理睬李玄晟。

李玄晟走入书房,发现屋内干干净净,书案之上笔墨纸砚摆放开来,随即回首看向独自晃动秋千的顾北。原来是李玄晟昨夜没有回来替她写字,在赌气啊!

李玄晟持笔准备书写时,见到了一封来自石蝎的密函。拆开密函,李玄晟看过后,喊了一声顾北。

顾北瞬间从秋千上跳下,来到了跟前。

“石蝎的密函有人看过了!”

顾北点了点头,并指向自己,说道,“嗯,我看过!”

“你不是对这些东西没兴趣嘛?今儿怎么注意起来了?”

顾北嘟嘴说道,“我只是检查了一下有没被人下毒而已!免得又被人下了毒!我可不想被圣女大人罚!”

“又被?什么意思?”李玄晟好奇地看着顾北,“风长老不是说过我不是百毒不侵嘛?怎么会中毒?”

顾北想看白痴一般看着李玄晟,“百毒不侵那也要看是什么样的毒!”

李玄晟若有所思地注视着顾北,“既然我中了毒,那是谁帮我解得!我方才听到你说会被圣女大人罚?”

顾北故作糊涂道,“我方才有说过吗?我怎么不记得了?一定是你听错了!对!没错!你听错了!”

李玄晟压根儿没有理会顾北这宛如智障的辩解,沉声道,“她还好吗?”

“还行,就是每年必须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来静养!”

李玄晟紧张地问道,“静养?发生了何事?”

“还不是帮你种下凤凰蛊后的症状!不过这个呢,你不需要担心,有天师在。迟早会帮助圣女大人痊愈的!”

李玄晟随即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你替我回信石蝎,他所请求的事情,让他自己看着处理便是。襄樊于我而言,已经无关紧要了。我累了,休息休息!”

顾北行礼告退,李玄晟手持毛笔在纸上画出了一副女子画像,女子翩翩起舞,红叶飘落。画完线稿后,李玄晟嘴角微翘,这时他才发现画中女子的面容,不是原本挂念的那个人。

李玄晟放下毛笔,倚靠着座椅,想了大约半柱香的时辰后,动手烧到了这幅女子画像。

李玄晟喃喃自语道,“与其在虚幻之中求真,倒不如在真实中寻找!阿离,若是我早知道曲先生解出的卦,或许会做跟你一样的事。既然二者相结合只可存一,那便安守本命,各自安好吧!”

云南毒龙教青鸾谷圣女竹楼内,药庐熬好的药水顺着管道缓缓注入竹楼的水池之内,将池中原本蓝绿色池水逐渐染成了红色。

殷若离衣着素蝉衣,缓缓走入水池之内。待得一刻后,殷若离原本苍白的肤色多了一些红润,整个人的精气神也在瞬间提升了数个档次,如今的她还是那个拥有不俗容貌的妙龄少女。

殷若离趴在水池边,凤目柔情有神。阿紫端着药缓步走来,蹲下说道,“小姐。您的药!”

殷若离结果药碗,捏着鼻子一口气全部喝下,埋怨道,“这次的怎么这么苦啊!”

阿紫轻轻笑道,“天师说,这次加了赤练金蛇的蛇胆和魂木草!自然比往日要苦一倍。不过天师也说了,此次服用之后可以缓解症状!小姐您每年可以不用长时间来静养!”

殷若离右手点了一下阿紫的额头,“我可是大夫!你以为我这么好哄啊!不过能缓解也不错,至少我可以多出一些时间去陪他!”

说到“他”时,阿紫看到是殷若离脸上那种说不出的幸福。可阿紫比谁都清楚,殷若离不过是在自欺欺人。天师老鬼和圣手殷思邈,当世无双的一毒一医联手都治不了的病。在常人看来,便是彻底的无望。

察觉到阿紫的异样之后,殷若离用水撒在阿紫的脸上,“想什么呢?你看你,每次一看到我吃过药,就露出这种表情!我自己都不担心,你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可是,小姐!”

殷若离双手托腮,微笑道,“好啦,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师傅可是替我算过的,我命硬的很。不会那么轻易就去见仙人的!”

阿紫见到殷若离没心没肺地傻笑模样,鼻头一酸,“那,咱们说得的!下次出去!你一定要按时回来!不行的话,你就带着我一起去!我可是答应过我家掌门,要保护好你!”

“好!知道啦!下次一定带你!”

第一百零二章云卷沧澜(六)

“回陛下,吐蕃使臣已经入京城,洛阳王正在泰和宫接见!”

看了看孙柯递上使者名册,李旻不禁眉头一皱,“觉阿王扎西卓巴?先前官驿从来的名册中可没有他!”

“回陛下,是吐蕃出使队伍快要到达青海时,觉阿王才突然加入,所以这第二份名册才来的晚了些。”

李旻合上名册,笑道,“他跟禄东赞是一派,想来不会贸然前来。他跟洛阳王是老相识,也好叙叙旧。

孙柯,召见使臣之事订在后日。”

“是,奴才明白。”

泰和宫迎宾楼内,衣舞飞扬,乐声婉转,洛阳王正举杯与吐蕃使臣对饮。因觉阿王地位最高,原本使臣的上座成了觉阿王的位子。

觉阿王四十上下,方脸浓髯,双目如虎,皮肤黝黑,衣着吐蕃武将轻衣盔甲。

觉阿王扎西卓巴,瞅着酒杯太小,冲洛阳王李青笑道,“洛阳王,你我九年未见,今日再相见用此等袖杯喝着实在不痛快!不如换成酒坛如何?”

众人闻言,甚是觉得觉阿王有失礼数。尤其吐蕃的使臣斡布伦,一时脸面无光。却又奈何不得扎西卓巴,谁叫人家是赞普的叔叔呢!觉阿王自己都不觉得丢人,他一外人又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在性命面前,沉默才是王道。

洛阳王倒是没有觉得觉阿王有什么不对,对身旁的管事太监说道,“觉阿王方才的话可听清楚了?”

“奴才听清楚了!”

“去吧!”

给洛阳王和觉阿王换成酒坛,汉唐的文官无不震惊,汉唐乃是礼仪之邦,最看中礼仪之道。觉阿王是蛮夷,可不遵守,但洛阳王不同,他今日代表可是汉唐的天子。

一位文官本想劝告,却被一旁的官员拉住,并冲其摇头,示意不要多管闲事。

觉阿王方才说这种能盛六两酒水的酒杯是袖杯,显然是嘲笑在座汉唐官员包括洛阳王。若是洛阳王不应下,觉阿王绝对会有下一步的动作。

宫廷侍者抬上两个酒坛,分别放在两位王爷的跟前,撕开酒封,觉阿王闻过后赞道,“果真是好酒啊!要是我吐蕃也能产出此等佳酿该有多好啊!”

洛阳王李青右手提起酒坛,敬向觉阿王扎西卓巴,“觉阿王,美酒已呈上,来。本王敬你!”

二人对饮,一坛酒水喝光后,二人居然仍可以面不改色,看的在座的其他人是目瞪口呆,天下还有人敢这么喝酒,敢情是把酒当成了水。

二人将酒坛放下,对视而笑,觉阿王抱拳冲洛阳王说道,“哈哈!还是跟王爷你喝酒痛快!禄东赞那贼狐狸还托本王带来了雪龙山的灵石果酒。”

“贼狐狸?”斡布伦只感觉背后发凉,你们再如何熟悉,也不能守着汉唐官员在场时说出来吧。尤其是斡布伦见到那些汉唐官员低头嘲笑的模样,恨不得自己找个洞钻进去!

接待宴会结束之后,觉阿王是被人抬了回去。而同样喝了不少大洛阳王反倒是没什么事情。这让吐蕃队伍中官员颇为称赞,毕竟在吐蕃能喝酒且骁勇善战的武将都是英雄。

可惜吐蕃人都不知道,洛阳王是调整了内息,将体内的酒水全部变成了汗水流出,洛阳王如今的王服可是湿的通通透透。

知道洛阳王灌醉觉阿王后,李旻龙颜大悦,用晚膳时还多吃了一碗朝翠面。

吐蕃使臣入汉唐,慕容大夏这边自然也是接到了消息。

慕容元中因为陪伴坐月子的李语柔,留在了封地王府内,已有半年左右没有去过大夏国都。

慕容元中今日难得清闲,坐在府苑中观赏景色。

一名大夏武将与衣着大夏官服的文士,恭敬地坐在慕容元中的身后。这二人正是当年陪同慕容元中出使汉唐迎娶安平公主的的两位副手。

慕容元中手中捏着草叶,在空中滑动,“马条,狮牙军可从北疆按时返回?”

武将回应道,“回王爷,比往时晚了十日。听闻是战马发生马瘟导致!”

“贾骞,你觉得此消息是否可信?”

文士面无表情平静地说道,“回王爷,探子回传,是狮牙军统领暗自给太子搜刮美姬遇上风暴,才导致行军延误。马条方才所说的官方消息自然是假的!”

慕容元中玩味地笑道,“搜刮美姬?他这是打算充实寝宫啊?那宁王呢?”

贾骞继续说道,“吐蕃禄东赞赠送宁王牦牛千头黄金万两,希望宁王增加所持矿脉平日三成铁矿量。宁王为此上书皇上,皇上已同意宁王所奏!”

“那大臣那边可有反对之声?”

“有,是德公亲自在殿上据理力争。但皇上说德公小鸡肚肠,我大夏乃是大国,区区小矿哪有两国邦交重要。

至于狮牙军逾期之事,皇上只是惩罚统领闭门思过三月,罚俸一年。而真正的原因全被皇后压了下去。”

慕容元中扔出草叶,草叶飞出掉入水池之中,“只不过是吞下龟兹南境,便傲慢到如此,那要是拿下了整个西域,还不得上了天!父皇啊,父皇,您可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二人听到慕容元中的话,大气不敢喘一下。因为龟兹一事,慕容元中顶撞大夏皇帝慕容明,太子与宁王暗中还在慕容明跟前说其不是,慕容元中因此被慕容明遣返回封地。

回封地后,慕容元中性情大变,大兴土木修建城池,阔宽护城河,加高加厚城墙。没事之时带兵出城狩猎游山玩水。

这在其他人看来,不过是官场失意后的表现。可私底下上慕容元中加紧训练斥候细作,用极短的时间内,在大夏建立地方属于自己的情报网络。

如今大夏主要人物的行动,尽在慕容元中的掌握之内。只要他想,他有足够的实力让慕容大夏江山易主。

贾骞低声说道,“王爷,觉阿王入汉唐,想必是冲着结盟而去。咱们是否也该有所行动?”

慕容元中敲打着扶手笑道,“把消息传给太子,本王倒要看看这草包和他的手下能臣,能不能有解决之法!若是能想出自然是好事,若是想不出,那本王会把他们中的一些废物送去喂狼!”

第一百零三章云卷沧澜(七)

洛阳天宫院瑶湖畔,李淳风与陈寿并列而作,垂钓自乐。

“虽说落花时节又逢君,眼下却非河洛好景时!陈家小娃,没想到你会来老朽这里!难得啊!”

陈寿懒洋洋地笑道,“我要是在不来您老这里,怕是连睡个好觉的去处都没了!”

“你是齐三童的徒弟!只要好好待在那里,这天下除了天王老子,还有谁敢在你们龙武山动手?”

“前辈真是爱说笑!比起天宫院在江湖上的地位,我龙武山还是差了些!”

李淳风不喜反怒,“要真是如此,你师傅也不会三番两次来天宫院破老朽的天曲经卦!都是求道之人,你师傅的道,实在过于逆势而行!与天论道者,不过而而!与己论道,方得寸心!在这一点上,倒是你这小娃娃,比起你师傅,我更想看到你的道。”

陈寿被李淳风这没正经的话惊地身子一怔,原本的心神发生了极其短暂地晃动。此时风起吹动树叶,树叶落入湖水之上,荡起涟漪,随后一切又归于平静。

“承蒙前辈如此看重,只是晚辈不知,前辈为何希望看我的道?”

李淳风呵呵笑道,“你从修行开始,修的是顺心顺势!真正得了庄周逍遥道的人是你,不是你师傅齐三童!得失其实都是一种修行,可你师傅在得失之间只注重得,未失分毫!他的道基即使再厚,终不得顶!”

要是换做常人,陈寿定会为自己师傅反驳,可在李淳风面前,他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前辈,那晚辈有个疑问希望前辈能为之解答?”

“奥,说来听听!”

“我等修行之人,既在尘世游历,又为何非要寻的所谓的道呢?难道自由自在地活在这红尘不好嘛!人生百态中,咱们为何非要做那浊世之青莲?”

李淳风没想到陈寿会问出此等问题,着实让这经历过风风雨雨的老帝师有些意外,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上了年纪有些眼花,怎么会觉得这些小子的道是与众不同的!

见李淳风没有回答,陈寿反倒是有些心安,果然帝师的境界比自己那牛鼻子师傅要高深的多。

洛阳城外的稀疏树林之内,十几具尸体横七竖八地挡在地上,令狐尚取出青瓷瓶将其中的化尸水倒在这些死尸之上,不消一会儿尸体被化成了齑粉。

走出树林时,荀牧正用酒水冲洗着自己佩剑,令狐尚望了望四周,随口说道,“下次出手别这么狠,血水溅得到处是,即使尸体被处理干净,也会引来他人察觉的!”

归剑入鞘之后,荀牧牵来马匹,翻身上马,“被他们察觉不是更好嘛?我天宫院是什么地方?岂容这等闲杂鱼等脏了天宫院的地板!”

令狐尚无奈的笑了笑,冲其说道,“你啊,从来是能动手绝不动嘴!但愿郑甄这个混小子能够善罢甘休!”

二人策马疾驰,荀牧问道,“怎么?你觉得那个废物不会轻易放手?”

“那家伙是什么秉性,谁不知道!一旦有什么超过了他的掌握,他便会以力破之,却不知道最为善攻的并非阳之道!有时候一叶障目不见泰山,逍遥楼落在他的手中,于我们天宫院而言,是个好事,不是嘛?”

荀牧哈哈笑道,“说的不错,可惜我天宫院根本没有那种俗世的执念!令狐,你可比被那些无谓的嗔念,换了自己的道。”

二人返回天宫院时,垂钓老少组已经各回自己的住处。

令狐尚复命之后,来到陈寿所住院落。

“等你好久了,令狐兄!”

令狐尚端坐于前,冷哼道,“陈楼主,你如此正大光明地找我,怕是已经跟帝师他老人家说过了吧?”

陈寿悠哉道,“没错,我已跟前辈做了笔交易!他老人家决定破此例,出手替我摆平那个小子!”

看到陈寿此时轻松自在的模样,令狐尚嘴角微微抽搐,“既然是帝师的意思,那我会立刻去着手准备!”

“怎么?看令狐兄这表情,莫不是不想听我这外人指挥!”

令狐尚露出阴沉的表情,指向陈寿,“从儿时开始,我就烦你这个总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在上的样子!你好好做你的逍遥楼难道不好吗?非要让给郑甄那个废物,看看把逍遥楼弄成了什么?”

令狐尚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着实让陈寿始料不及,微笑道,“如今的逍遥楼已经成为了妨碍汉唐建立不世之业的当路石。正所谓不破不立!既然违背创立之处的约定,逍遥楼就没了继续存在下去的必要。况且曾经依附与逍遥楼的实力,都已经羽翼丰满,早有不臣之心,我也正好看看他们的真正实力究竟如何?”

“你这家伙?原来是向挑起江湖纷争啊?”

“不!不!不!我根本就不想这种打算!只是让郑甄看一看,什么叫做墙倒众人推!他不是师傅,没他老人家那种运筹帷幄的实力!却非要学人家姜太公钓鱼!有时候自作孽不可活不是没有道理!”

陈寿此话一出,让令狐尚有些猜不透这家伙到底想要做什么!反正对于陈寿这个人,令狐尚从来都是提防的。他人都说陈寿是个顺时顺势的人,可在令狐尚的眼中,这家伙就像是个善于隐藏自己的猎人。说出来其他或许不太信,因为这是身为同类的一种本能!

令狐尚自己都能觉察到不妥,那帝师自然也会知道。只不过令狐尚怎么都想不明白,一向中立的天宫院为何要卷入这毫无利益可寻的庙堂江湖之争呢!

令狐尚出神之时,陈寿也跟着想起了事,二人这般模样让在一旁守卫的于枫华有些无语,于枫华摸着额头叹息道,“真是搞不懂这帮孙子,没事就爱装深沉!不伪装难道能死嘛?”

衣着武服地青年走到于枫华的跟前,“于大哥!”

“何事?”

“那边开始行动了!黄大姐说您要是不出手,她跟您还是好友,若是出了手,哪怕是天涯海角她都会追杀你!”

于枫华无视道,“如果是不是看在老陈的面子上,当年那一刀就能解决了她!还真当是我技不如人!本来不想出手,可既然有人想死,那便成全她好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第一百零四章云卷沧澜(八)

原本的盛夏在秋风的抵境之时,悄然地退到了南洋之外。江州赵家的船队从姑苏一路北上,经过运河到达青州兰陵,再换成马车用时三天抵达益都。

在江州赵家人马出城之时,姑苏内不少名门商贾都收到了消息。听说是赵丹亲自带赵家千金,前往青州益都谈论婚嫁之事。江夏侯府内,黄宁独自在书房内下着棋,一旁的管事悄声地跟黄宁说着打听到的消息。

听过之后,江夏侯黄宁也没了下棋的兴致,起身走出书房闲逛。不自觉地来到了黄宗羲的别院,只是眼下这座别院已是人去楼空,那个让人不省心的混账小子还是走了。

黄宁走入别院,别院内的下人见到侯爷进入,纷纷行礼回避。黄宗羲书房旁是人工湖,九曲回廊连接着湖中的观景亭,可以清楚地观赏别院入秋的景致。

江夏侯黄宁坐在黄宗羲打造的藤椅上,看到了留在书案上信件,黄宁拿起信件,封面上写着不孝孙子宗羲亲笔!

赵家那个千金出嫁之事,黄宗羲是最先早知道的!可黄宗羲没有找自己的祖父黄宁出面。毕竟当年黄赵两家的联姻没有书信留下,说出来也没有几个人相信。

黄宗羲这个小子,表面油腔滑调,对于赵文君却是很上心。而这赵大小姐对于黄宗羲更多是利用。有他在身旁,做任何事都不需要自己操心。黄宗羲从小开始就是这位赵大小姐的备胎,要说黄宗羲唯一不知道的,那便是他所认识的这个赵文君,根本是不真正的赵文君。

江夏侯也是最近几日才知道真相,还来得及告诉黄宗羲,这小子便已经离开江苏,去往了安京。

赵家人马登上官船之时,黄宗羲策马站在不远处,看着出现在官船二层的赵文君,心中久久不能地平静,仿佛自己守护十多年的东西,在一瞬间失去。

这位赵文君看到黄宗羲催马离去时落寞的背影,面纱之下朱唇宛然翘起,只是这笑容中有一丝苦涩的意味。

“飞燕?飞燕?飞燕?”

喊了三声,没有听到回应。真正的赵文君从船厢内走出,看到赵飞燕正伫立在围栏扶手前发呆,赵文君关切道,“看什么呢?”

赵飞燕指向黄宗羲的方向,赵文君看清远去的人影后,微笑道,“他应该是为你送行的!”

“大姐,这次为你定下婚事后,叔父应该会恢复我的身份!到那时,你觉得他还会喜欢我嘛?”

“怎么?你是怕他知晓你的身份后,不再喜欢你嘛?”

赵飞燕回首看着赵文君,“不知道!以前他总是跟在我身旁,只因为我是叔父的女儿!”

赵文君宽慰道,“你个傻瓜,你就算不是我爹的女儿,可你也是百里挑一的大家闺秀,怎会因为这等身份之事,就对自己没了信心呢?

再说,这凤栖斋二凤的名头是你自己挣来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等你恢复身份之后,我让爹找江夏侯说清此事。想来江夏侯不会计较什么的!”

赵飞燕有些不知所措道,“说是这么说,可我总觉得有些对不起别人!大姐,以前的我是不是有些太自私了?”

赵文君刮了一下赵飞燕的葱鼻,笑道,“好啦,不要胡思乱想,如果你真放不下,不如现在就下船去跟他说清楚。怎么样?我会等你回来后,再让他们启程!”

最终赵飞燕还是没有下船,只是看着黄宗羲逐渐消失在视线之内。对于黄宗羲,赵飞燕终归没有那种男女之间的情谊。

赵家与萧家联姻,可不是普通人家的男婚女嫁。哪怕是不关系时局的李玄晟,都从安京感觉到了不太舒服的压抑。幽州独孤家跟萧家是联姻关系,在于江州赵家成为联姻关系,整个汉唐东部三大州府连成一体,任谁都得掂量掂量这此联姻的重量。

但身处帝位的那位并未表露出任何“不满”,相反的是重新册封了琅琊龙氏,现任龙氏家主再次成为了琅琊王。琅琊东蒙军也因此成为青州府兵之外的第二支府兵武装。齐王李敖接任燕城城主之职,还被授予幽云骑副统领。江夏侯黄宁因为地方辅政有功,品阶由江夏侯晋升为江国公。

三枚钉子接连钉下后,朝廷内一时哗然,李旻这根本就是明着敲打青州萧家,以及萧家的这位少家主。对付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李旻这的做法在许多大臣眼中显然有些过,可御阁宰相杜恭明白自己这位陛下的真正用意。他是在警告萧元,不要再给自己找麻烦,不然他决不会介意让萧家衰落下去。

然而让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李旻出城进行秋季狩猎之时,坐骑收到了惊吓,自己直接从马上甩了下去,甚至还伤到左腿。

发生了这等大事时,不远万里的塞北方紫气升腾,昆仑仙山瀚海浮云,祁连山上空银河出现西向流星,安京观察星象的司命长认定这是帝星正位之兆。推断应该是大夏那边会出现一位真正的帝王。

至于大夏皇宫那边,慕容明听到自己的观星师解释后,大笑道,“帝王之兆?哈哈,真是天佑我慕容啊!没想到啊!我慕容明会是天命之人!”

这消息一出,皇帝跟萧家的那些事情根本就是小打小闹。天命之说,虽然是玄之又玄的东西,可总有人会去相信这些看不清摸不到的存在。

尤其是史书之中记录的天地异象,哪一次异象出现后,不是接着都发生了大事件。洛阳王李青是不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过大夏要是真出现一位帝王,那也不会是在位的那个以及位于东宫的那位。在洛阳王掌握的大夏重要人物之中,貌似只有那位白兰王慕容元中。

汉唐河西边境处,二十辆马车与三百名余名御林军组成的车队缓缓地驶向西北。西下的太阳拉长了车马的影子,风尘扬起,旗帜刷刷作响。李玄晟掀开车帘,看到的是那如血红般的夕阳,心道,灵武,爷爷我来了!阿福,我的老朋友,咱们又见面了!

第一百零五章云卷沧澜(九)

青州益都萧府,仆从们井然有序地穿梭于偌大的府邸之内。萧辰平换好衣服,前往萧府接待贵宾的九章别院。

萧云雀并未跟随萧辰平前往,而是留在了萧辰平的书房之中,整理着萧辰平的书册。

林欢儿哼着小曲儿走入书房,见到正手捧书籍出神的萧云雀。若是往日,林欢儿并不会在意萧云雀这在正常不过的举止。可今日儿是什么日子?老家主与少家主接待赵家父女,商量关于少家主与赵家千金的婚事。作为少家主的贴身侍女,是要寸步不离萧辰平。

萧云雀合上书籍时,林欢儿察觉到了萧云雀眼神中的柔情。林欢儿能成为萧辰平的心腹,自有她的本事,察言观色的能力与生俱来。

林欢儿可以确定,萧云雀对萧辰平有了倾慕之情。虽说这种情谊,并没有男女之情浓烈,与之相比更像是泉水泡好的香茗。

“云雀?”

萧云雀冲林欢儿笑道,“嗯?林管事?您怎么来了?”

“我见到少主的房内点着灯,以为少主还在,便来看看!没想到会是你在这这里!怎么?你为何没有陪同少主一起去九章别院?”

萧云雀随便找个借口搪塞道,“有些不太舒服,怕过去出了岔,丢了少主的颜面!”

林欢儿坐在萧云雀的身旁,端详着这位接替自己位置的少女。被林欢儿直勾勾地注视,萧云雀觉得自己像是被锁定的猎物。

有些不满地回瞪林欢儿,这种孤傲的眼神让林欢儿回过神来。林欢儿微微一笑,“你不要误会,我不过是想看看你会有何种反应?这个眼神不错!”

萧云雀疑惑看向林欢儿,她觉得林欢儿是在试探什么?想到什么之后,萧云雀面无表情,内心深处却生起了波澜。

林欢儿继续调侃萧云雀,“是不是看到少主未来的少夫人,心里有些抵触?难不成你心里有少主?”

萧云雀被林欢儿这么一说,原本轻松的身子,顿时绷紧,“我?这从何说起?你以为我是你嘛?”

“云雀,我好歹比你年长几岁,这点眼光还是有的?何况你平日对少主的行为举止,难道你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嘛?”

“察觉什么?我不过是尽心尽力地为少主做事!倒是你,你这般嘲笑我,究竟意欲何为啊?”

林欢儿没想到萧云雀话锋一转,让自己变成了一个没事找事的主。林欢儿只是试探,并不是真心惹恼萧云雀。在她看来,萧云雀还是没有真正的认知自己那情窦初开的感情。

萧辰平是什么身份?不论颜值还是才智,都是出类拔萃的青年才俊。在整个青州甚至幽州,都流传着萧辰平的各种传闻。尤其是萧辰平在安京一挑京城四少震动京畿,有时候林欢儿都觉得自这位少主符合自己的胃口。

林欢儿走后,萧云雀方才舒了一口气。她清楚若是刚才没有忍住,便会被林欢儿知晓自己的心思。但萧云雀明白,即使自己不说出来,林欢儿这个鬼才军师也猜到了。

对于赵文君,萧云雀以前是见过的。那等身份的大家闺秀,才是最配的上萧辰平的理想佳人。她呢?不过是萧辰平救回的孤儿,自己凭什么有想要嫁给少主的资格!这些年来,萧辰平对萧云雀照顾有佳,不但拜师白泉,还让自己学习琴棋书画礼,最重要的萧云雀的身份,在这个萧家没人不知道她是少主的贴身管事。

相对于九章别院里的热闹,萧府的内务总管别院内反而安静地只能听到微风吹动窗户的声音。

林欢儿接到探子的消息后,将有用的消息整理出来,放入手册之内,坐在一旁朱富正等候着林欢儿的指示。

“朱大哥,白师傅说琅琊那边开始组建东蒙军!虽说只是三千人的编制,但在青州可是不小的军事势力!少主总说无需顾忌,可我总觉得要是咱们不应对一下,会被他人看作是咱们怯弱!”

朱富沉思片刻回应道,“东蒙军是朝廷下旨重新组建的府兵军队!咱们萧家势力再如何雄厚,可终归是人臣。陛下这明显是在警告咱们,跟陛下妥协,对咱们而言并不算丢面子吧!”

林欢儿黛眉翘起,美目似弯月,“朱大哥,您可是我萧家的总教头,身为少主的得力干将,您方才这些话,可是会让您以前的威信严重受损的?”

“个人威信受损是小,萧家存亡是大!我想少主比我更清楚陛下此举的目的。”

“那好,我会按照朱教头意思,呈报给少主。”

“要是无其他要事,我先去蓬州,听说他们找到了不错材料!”

林欢儿听闻后面露喜色,“可是东海劲弩的弓弦?”

“没错。三海这家伙为了寻找这材料可是废了不少功夫!只要这材料一到手,少主设计的那东海劲弩便可完成最后的攻坚阶段,走向量产!”

朱富离去后,林欢儿披着狐裘披风走到院中,听到了琴笛合奏的曲声,此曲悠扬婉转,配合的相当默契。

不用猜,林欢儿也知道这是自己少主和那位赵家千金合奏之作。望着夜空出现的点点星辰,林欢儿忽然觉得自己的心中缺失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林欢儿并不清楚,只觉得以前属于自己的东西,逐渐离开了自己的。她在嘲笑萧云雀之时,其实这也是在讥讽自己。

老五闲来无事,正躲在自己的厢房内喝着闷酒,没想到却被林欢儿砸开了房门,非要跟自己讨点酒水喝!林欢儿是老五看着长大的,林欢儿在老五这里从没有伪装过。看着林欢儿那喝起酒来的猛劲,老五多少能明白林欢儿今夜为何会变成这样。

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求。可纶巾郎君,同样会引来卿佳倾慕。

林欢儿醉醺醺地冲老五嬉笑道,“五叔,酒没了!再给我些!快点!”

老五无奈地摇了摇头,将自己仅剩的一壶好酒让给了林欢儿。只希望今夜大醉之后,这小丫头能恢复到原来的模样。不然以后自己没钱花时,找谁要钱花啊!

第一百零六章云卷沧澜(十)

林欢儿喝点伶仃大醉,老五只好找来萧云雀带林欢儿回去。背着林欢儿回厢房的路上时,萧云雀听到了林欢儿的醉话,尤其是那句本姑娘要什么有什么,你个木头怎么就不明白呢?让萧云雀异常尴尬,想起林欢儿今日的反常举动,萧云雀才算明白,心中真正爱上萧辰平的是她!

至于自己所谓的喜欢,更多的是对萧辰平的感激和仰慕。

在快要到达林欢儿闺房厢院之时,萧辰平与白泉迎面而来。吓得萧云雀是躲也不是,跑也不是。

萧云雀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少主!师傅!”

萧辰平见萧云雀背着林欢儿正在叫喊着,“她有什么好的?凭什么你不喜欢我?本姑娘陪了你十五年,难道还比不上她半载?”

萧云雀嘴角一抽,用力捏了一把林欢儿,没想到林欢儿浑然不知。

萧云雀在心里怼道,“死林欢儿!”

对于喝醉林欢儿,白泉倒是没太在意,毕竟今日是萧辰平的婚约之日。反倒是林欢儿那些话,让白泉不知道该如何表态。

身为少主萧辰平缓步走到萧云雀跟前,轻声道,“把她交给我把!”

“是,少主!”

背起林欢儿,林欢儿枕靠在萧辰平的肩头,浓重的酒气从林欢儿的喘息中喷出。

望着进入厢院的二人,白泉跟萧云雀恭敬地站在门口两侧。

将林欢儿放在床上,萧辰平正准备离开,却没想到林欢儿抓住了萧辰平的袖口!

林欢儿晃动着萧辰平的袖口,撒娇道,“少主,我头疼,可否留下来陪陪我?”

萧辰平只是冷漠说了四个字,“头疼,吃药!”随即甩开了林欢儿的手,林欢儿的手臂垂下打在了床榻之上,脸上却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对于林欢儿那熟悉的笑容,萧辰平嘱托道,“再有下次,我会让人把你扔进湖里!她很不错,适合做我萧家未来的女主人。你不要再继续试探我的底线!”

林欢儿乖巧地回应道,“是!属下明白!”

萧辰平负手叹了叹气,“说实话,有时我实在不明白你的心思?太公说过,你若为男子,必是栋梁之才。可你这聪明到让我都有些害怕的女人,为何会在某些事情上笨的跟猪一样!”

林欢儿解释道,“因为我不是少主您,可以将情谊完全隐藏在心中。从小到大,您就像是个裹着盔甲的武士,甚至连老家主都不曾真正了解您!与那些名楼花魁相比,您才是最高冷的存在。”

被林欢儿用花魁比较,萧辰平一脸无辜。“风花雪月情久浓,唯是平郎不解意!”这两句话不论是无心还是有意,不懂女人心,成为了林欢儿调侃萧辰平唯一的手段。

萧辰平俯身注视着林欢儿,那玩味的笑容,让林欢儿有些紧张不安,“嗯?”林欢儿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看着被自己一记手刀打昏的林欢儿,萧辰平颇为无奈地笑了笑,关上房门走出别院。

萧辰平走出时,白泉跟萧云雀恭敬地行礼道,“少主!”

“云雀啊!以后你们两个可不要再这样任性!不然我可是很头疼的!”

萧云雀耳根一红,低声说道,“是,少主。云雀保证绝对不会再有下此!”

“时候不早了,都早些回去歇着吧!”

“是!”

二人退去,萧辰平望向夜空的明月,忽然笑了起来,冲着身旁说道,“孤城!”

一位衣着武服的青年剑客出现在萧辰平的身旁,“少主!”

“幽州那边可回了消息?”

“回少主,大爷信中说,陪同齐王的军队是晋王的嫡系人马!邯清吴氏尚未有所行动!想来是在等待着齐王与幽云骑之间交涉!”

萧辰平左手拇指揉搓这食指,冷声道,“晋王的人马?这条毒蛇怎么会这么好的心去帮助他人!倒是邯清吴氏得注意下,在遇到如此良机的情况,还能沉得住气。真不愧是那个叛贼的老下属!”

孤城擅自问道,“少主,若是邯清吴氏一直不出手帮助齐王呢?”

萧辰平眼神灼灼,相当肯定的说道,“他不出手是不可能的,陛下在幽州来这一手目的,不仅仅是为了试探独孤家,也是在试探他们。若是不站好队,他们可是会被陛下从幽州抹去的!”

孤城抬头看向仰望星空的萧辰平,曾几何时眼前的这个身影,慢慢地与那个身影合二为一。那个本该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男人。

“孤城!你是我父亲一手训练出的!是时候让你去建功立业了!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野心呢?”

孤城跪地正色道,“只要是少主吩咐的,属下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好!过些时日去突厥见个人!从你见到那个人之时,便不再是我萧家的孤城,而是阴山百里马场的百里雍!所有计划安排,我会通过这个人告知你!此去不知归期,可能数载,也可能是十载!”

“少主,属下的命是军帅救下的!没有当年军帅的救命之恩,便没有今日的属下。生是萧家人,死是萧家鬼!此生无悔入萧家,但求常伴萧益畔!”

萧辰平眼神坚毅,注视着夜空,右拳不自觉握紧。萧辰平对孤城这发自内心感慨,还是有些触动。萧禹虽去世多年,可父亲留给自己的手下,无一不是忠心之人。有他们在,何愁不能完成自己的大业呢!

“忠肝义胆辞故里,一剑仗平封狼胥!遥看胡山月光寒,咫尺萧索霜铁衣!赤巾直扬战孤城,黑云龙驹破胡骑!”

萧辰平念到的这几句,是当年龙渊在雁门关外率领天策军大破北方五十万联军时,当时的御阁宰相萧何留下的评语。

八万天策军无谓生死,与北方精锐铁骑大战于旷野之上,将整个雁门以北的草原染成了红色。琅琊枪王龙渊与他的天策军一战成名,让北方胡族近五十年不敢进犯中原。此等功绩在历史上恐怕是秦汉时代的名将都无法做的。

萧禹继承天策军之时,本有机会重整旗鼓征战北方。可惜最后上天没有垂青于这位后起之秀。所以在与朝廷的对弈之中,萧辰平一直妥协。他不希望当年阻碍父亲计划的障碍重新出现,攘外必先安内,因此萧辰平必须再退让一步。

“”

第一章初到贵宝地(一)

武泉,灵武东部的边关小城,西北的深秋不似中原,方圆百里只是枯黄的草地。李玄晟来到武泉之时,武泉的藩主谢传接到消息后,立刻前往城门前接见这次上任的灵武刺史。

望着威武气派的御林骑兵,藩主谢传就差没跟大地吻上。这可是他上任以来第一次见到如此规模的骑兵,至于先前洛阳王的拜师回朝的队伍,直接饶过了武泉。好在老天垂青他,让他见识到了汉唐真正的铁骑。

谢传本想宴请李玄晟的人马,可酒宴摆好之后,李玄晟的人马却一个都没有来。下属前去探查之后,才知道这灵武刺史的人马全部在城中的空场安营扎寨。

李玄晟可不是纨绔子弟,属于自己的马车在出了安京地界,就没有乘坐。还不如跟追风一起驰骋天地间来的轻松自在。

看着铁锅里的菜汤,手拿着馕,李玄晟反倒是有些享受如今的生活。南宫献等人围坐在李玄晟的周围,吃的自然也是差不多的伙食。每个人都清楚这次出来的可不是游山玩水,过着以前世家公子的日子。

至深夜后,武泉城外响起狼嚎的声音,李玄晟醒来走出营帐。守夜御林军见到世子走出营帐,行礼问道是否有事。李玄晟摆了摆手,示意只是随意走走。

站在这可以用瘦弱来形容的城墙上,城中一片寂静。武泉的城墙是简易的夯土墙,没大城池的浑厚,却又属于自己的独有的气息。只是这种独有的气息,根本阻挡不了敌人的冲锋。李玄晟只需要一个照面,便会让武泉陷落。单凭一个武泉,李玄晟便可以想到整个灵武的大致情况。这是个相当烫手的山芋,没有可以利用的地形优势,想要在灵武打造出能够防御的城池,那绝非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

“怎么!睡不着?”

上官洛寒不知何时出现在李玄晟的身旁,李玄晟苦笑道,“出来之后,警惕性自然也提高了许多。岂能跟在京畿时候一样!”

“说得也是!是我疏忽了!看出什么没有!”

上官做事从来不藏着,他见到李玄晟环视周围坏境时,就知道李玄晟也在想些什么!

李玄晟整理了一下披风,笑道,“还能看出些什么!眼前这搭配还不够别人一脚下去!咱们以后的日子艰巨着呢!”

“我已经接到郭大人送来的消息,等世子您一到灵武他便会从灵州赶去见你!把目前灵武一带的情况详细跟介绍一番!不过还有不太好的消息是,灵武那边不论是府邸还人手,什么都没了!”

李玄晟心里有种不详预感,“你这话是何意啊?”

“前两日,灵武遭遇了匪患,城中被洗劫一空!”

李玄晟反问道,“那城中百姓呢?”

“世子您可能不太清楚,那些马贼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匪盗,而是某些人暗中培养的羌族马匪!只要没钱没粮,他们就像按时收租子一样去灵武走上那么一遭!”

李玄晟按在城墙之上,居然在城墙中按住清晰手印。

“好啊!真是不错!我还以为来这里会无趣,没想到还有这么有意思的事!上官,你不是常说你带来的这些兵卒厉害吗!去跟那些马匪比划比划如何?”

从李玄晟的语气中,上官听出了李玄晟的言语中的狠厉。这灵武恐怕是要起风啦。

上官洛寒倒是干脆,没有推三堵四,爽快应道,“正合我意!但愿这些流寇不要让我失望。”

李玄晟转身准备回营帐,“早些回去歇着吧!明日咱们还要尽快赶到灵武!”

翌日朝阳未出,跟随李玄晟的御林骑兵已经开拔除了武泉。在他们离开之后两个时辰,楼兰商会的人马也赶到了武泉。

楼兰商会虽是原龟兹人的商会,可不代表他们没有身份。因为李玄晟提前打过招呼,谢传对于楼兰商会的人是极其的客气。

尤其是唐婉出现之时,谢传感觉自己瞬间年轻了十多岁,重新回到了少年时期。如此绝色的龟兹胡姬,哪怕是安京最繁华的西市也是见不到的。

买买提作为商会的副会长,身上的担子比唐婉更重。观察完武泉的周围环境后,买买提可以确定若是把现有资源投入到武泉,三五年之内武泉完全可以成为连接京畿与灵武的重镇。

但这其中还有个不容忽视的问题,那便是武泉向西向南全被山地限制,只能向东向北发展。最为关键武泉的北方是被称为宁北的防御重镇。宁北跟灵州正好是贺兰山口一东一西的两柄利剑。

一旦北方发生战事,对于想要谋求发展的武泉而言,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武泉之根本在于宁北的安稳。

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唐婉之后,唐婉有些惊奇地看向买买提,“买买提叔叔,您真的想要这么做?”

买买提行礼解释道,“公主,若想让内迁的龟兹子民真正得到汉唐皇帝的庇佑。咱们必须拿出足够的诚意来!宁北虽是贺兰山口的防御重镇,可驻守宁北的人马严重不足。对咱们来说,这是个绝好的机会!”

“你的意思是把阿不都老将军的军队派往那里?若真是如此,汉唐皇帝会放心嘛?”

买买提轻笑道,“咱们这么做汉唐皇帝自然不会放心,可若是洛阳王世子出面,公主所担心问题自然会迎刃而解?”

唐婉眉宇间多了些谨慎,他猜不到买买提究竟想要做什么?

看出唐婉的担心后,买买提进一步说道,“中原人有句话叫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公主,阿不都将军留给你的军队,正是这块玉璧。再说咱们这里距离汉唐京畿距离不远,任谁都不会放心!因此,公主有些时候舍弃并不意味着后退,而是以退为进获得更大的利益。”

坐在一旁的艾斯悄声说道,“公主,买买提说得没错!如今咱们寄人篱下,唯一能依仗的只有汉唐。还望公主您以大局为重。”

唐婉何尝不明白二人是为她好,可是真要舍弃之时,心里还有些不甘心。

“嗯,我明白!就按照买买提叔叔您的意思去做吧!只是希望那些子民可以明白咱们的用意。”

第二章初到贵宝地(二)

经过一日一夜的快马加鞭,李玄晟的人马终于赶到了灵武的主城朔方。看到这座萧索的城池,饶是李玄晟有所准备,还是被眼前的衰败惊到了。

朔方的城门只剩下了一半,而城中所谓的城防军身上,居然连一套完整的甲胄都穿不全。策马行走在朔方的主干道上,道路旁的商贩比人还多。这些商贩的衣服多是粗布麻衣,有些商贩蓬头丐面与乞丐无异。

李玄晟人马进入朔方时,城防军的校尉马嵬亲自给这位少年大人牵马,听马嵬讲述,上一任灵武刺史在朔方任职已是八年前的事情。如今的灵武只有他一人在这里维持,可以说马嵬才是朔方城的一把手。

来到刺史府衙,李玄晟翻身下马,在马嵬的引领下进入府衙之内。刺史虽然不在,可马嵬和他的下属一直待在这里。整个府衙虽不如中原的气派,倒也算是格局井然,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但在进入府衙内时,李玄晟见到的是躺在府衙厅堂地上的城卫军。这是十数名受伤的城卫军,城中的郎中正在为受伤的城卫军喂药。

马嵬只顾着接引上司,反倒是把这事给忘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大人,我还是带您去他处吧!”

李玄晟婉拒道,“不必,这里挺好!”走上前查看受伤城卫军的伤势,这些伤口有些是刀伤,有些是骨折,望着这些被打成猪头的城卫军,又询问了一下郎中,李玄晟回头看向马嵬,冷冷地说道,“马校尉,郎中开的药最多只能止血,活血化瘀安神养体的可是一点都没有啊!还有你这伙食,未免太差了吧?”

马嵬吓得跪地解释道,“回大人,您有所不知,前些时日,刚遭受了匪患,城中更是被洗劫一空!小人实在没有办法!还望大人恕罪!”

李玄晟看都没看马嵬一眼,冷哼道,“你身为城卫军校尉,那便是他们的统领,他们所效忠的人。他们敢这朔方拼死一战,你为何不能为他们讨要救命药呢?难不成贺兰城那边不给你帮助?”

“回大人,贺兰城是咱们河西北境主防城池,他们的配给都是朝廷分发的!没有河西郡守的调令,谁都没有权利去调配这药材!”

南宫献冲李玄晟点了点头,马嵬说得没错,药材在河西是很重要的战略物资,全被列入管制范围,只有河西这主要八州才会拥有足够的药材储备。

李玄晟想了想,贺兰如今的刺史应该叫做徐子煜,他属于风亭侯徐家一脉,跟河西秦家是一路人。

“宗羲!”

“末将在!”

李玄晟举出自己的手谕交给黄宗羲,“你持我的手谕,找一下徐子煜,问他讨些疗伤药来。”

看到李玄晟那似笑非笑的表情,黄宗羲心领神会道,“是,大人!那末将这就去贺兰!”

李玄晟嘱咐道,“速去速回,一路注意安全!”

李玄晟搀扶起马嵬,“起来吧!马校尉!是本官错怪你了!”

马嵬感激涕零道,“多谢大人体谅!”

“你还是多派人照顾这些受伤的弟兄们吧!剩下的事,本官自会处理!”

马嵬忽然说道,“那怎么能行!大人出到此地,理应由末将陪大人巡视一番!”

李玄晟拍了派马嵬的肩膀,“哈哈!马校尉还真是尽职啊!但在本官看来,您眼下最重要的职责是让这些受伤的弟兄早日康复。”

“是,末将明白了!”

李玄晟带人离去,马嵬冲身旁的城卫军使了个眼色,这名城卫军明白之后,急匆匆地离开了府衙不见了踪影。

夜幕降临,南宫献等人都来到了李玄晟的厢院之内。中堂之中,地上跪着一个全身伤痕的男人,有气无力地喘着气息,这人正是马嵬派出去的城卫军。

这家伙出城后,奚阡一路尾随,大约四十里外地山中,奚阡见到了一处山寨,而这个城卫军居然毫无阻拦地进入了山寨之中。出了山寨没多久,这家伙便被奚阡抓了起来,严刑拷打自然是再正常不过。

上官洛寒结合所有信息分析道,“这座山寨依山而建,易守难攻。外没有可躲避的地形,想要进攻这个山寨恐怕会有些难度。唯有北侧悬崖峭壁可以利用!”

南宫献白了一眼上官洛寒,“我说上官,你没听奚阡说嘛?那个峭壁可是不比华山啊!从那里上去,你不是在逗我玩吧?”

魏然插嘴道,“上官哪会有心思逗你啊!按照咱们手中这点人马,去进攻经营数载的流寇营寨的确很困难。何况这帮人还有别人在背后支持!那可是兵强马壮的匪寇啊!不兵行险招怎能拿下他们?”

风长老向前走出一步,笑呵呵地说道,“二位将军虽说的有道理,可在我这江湖人眼中,其实根本不要那么麻烦!”

“风长老,说说你的想法!”

风长老冲李玄晟行礼道,“回世子,咱们眼前不正是有颗不错的棋子嘛?众位都知道我毒龙教擅长的是蛊毒!只要让老夫给他种下蛊毒,让他再去山寨中放出毒血,岂不更有效果?”

南宫献听到下蛊二字时,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望向始终不做声的李玄晟,没想到李玄晟居然赞同了风长老的这种做法。

南宫献低声问向李玄晟,“世子,那马嵬这个毛贼呢?”

李玄晟玩味地笑道,“他不是喜欢演戏嘛!咱们就陪他好好玩玩!看看究竟谁是猎物!

风长老,你是用毒的行家,对药材也是了如指掌,看看能不能先把朔方的医馆恢复起来。我担心那些南戎来到士兵会出现水土不服的情况。”

风长老领命道,“属下明白,只是眼下朔方并无医者,老夫虽有医术可终归心有余而力不足。可否容下属从南诏要来一些弟子。”

李玄晟摸索着下巴,沉思道,“从南诏来得半个月的时日,不如我先书信至安京,让太医院派些来医者来。咱们做两手准备。

至于药材,我会托周百万运来一些救济!剩下的还要靠在座的各位,还望各位打起精神来,莫要让那些宵小之徒小瞧了咱们。夜深了,各位早些回去歇着吧!”

众人应声道,“是!”

第三章初到贵宝地(三)

接管朔方之后,李玄晟更多是休整城防,让上官和魏然把所有的缺失一并列出,剩下的就交给南宫献来做。

朔方想要稳定下来,没有相对安稳的发展环境,基本上是不可能有美好的未来。李玄晟带来的人马只有六百骑兵,只够维持日常的城防巡视。至于剩下的人马,每个十天半个月是来不到朔方。

马嵬这个家伙倒是出其的安静,每日的例行公事都做的不错。若不是李玄晟提前发现了他的秘密,是必会被这个狡猾的狐狸欺骗。

黄宗羲带人回来之时,还是带回了不少的药材补给,显然徐家那个小子很懂得与这位洛阳王世子搞好关系。

南宫献经过十多天的盘查,总算把朔方的户籍整理完毕。偌大的朔方城仅剩四千户,比最为繁华时期少了近三倍的人口。朔方百姓多数居住在城南,城北西基本上是空置。城东则是官府和城卫军的驻地所在。

朔方城卫军原本编制是三千,如今还有不到三百人。从某种意义上来看,朝廷对于朔方是完全放弃的。朔方的商市唯一还能赚到银子的恐怕只有位于城西的马场。

那些匪寇倒也不是狠绝之辈,还懂得养鸡下蛋的道理。李玄晟很是好奇,难道其他地方长官对此处发生事情完全不知情?

在和南宫献商议之后,二人逐渐发现了其中的猫腻。朔方这城中留下的百姓多是西羌族和元岜族,有的还是这两个族与中原人的混血。河西其他地域全是中原人,可以说其他地方的权贵根本不关注这里的外族,对于这两个外族他们采取的策略是放养然后进行收割!西羌族和元岜族完全沦为他人的宠物。

从内心深处河西的百姓就看不起这些外族,要不是当年汉唐李家特赦,再加上他们善于养马放牧,这两个外族怕是早已消亡殆尽。

南宫献倒是不在意这些,能为己所用就好。至于他人如何看待,他根本不会去计较。

“世子,虽然西羌族和元岜族还剩下不到千于人,但他们个个都是养马训马的高手!有他们在,世子你想重新建立飞羽军,简直是手到擒来啊。”

李玄晟手中匕首削着木头,像是在造毛笔杆,“话是这么说,可他们根本不会忠心于咱们。你有把握让他们归顺?”

南宫献笑呵呵地说道,“世子,这还不简单。咱们不是有马嵬这个棋子嘛?等咱们收拾的差不多时,那些山中匪寇应该会出来活动活动吧?”

见到南宫献那十分阴险的笑容,李玄晟哼了一声,“但愿这次能如你想象中的那样顺利。不然我把扔进西羌族和元岜族的马场里好好锻炼锻炼!”

南宫献咽了口吐沫,嘿嘿笑道,“世子您放心好啦!我做事您还不了解嘛?我何时让你们失望过呢?”

李玄晟冷不丁地一时失手,把笔杆切成了两半,吓得南宫献后背一凉,随即说道,“世子,我还有要事没处理,我先回去了。”

南宫献急匆匆地离开后,回到了自己的公文堂。有些事情李玄晟是绝对不会出面,他必须要保持足够距离,才能朔方感受到这位灵武刺史的威严。

晃动着毛笔,南宫献看向一本正经协助自己处理公文的魏然。魏然感觉到南宫献那异样的目光后,问道,“你是不是又在想坏点子?”

南宫献尴尬地笑道,“什么叫做坏点子,明明是计谋好不好?身为世子殿下的第一谋士,我所承担的可比你们重的多!”

魏然一脸冷漠地回应道,“奥,是嘛?可我怎么看到的只是银两的快速消耗呢?南宫大人,您老再这样挥霍下去,世子那点家底可就被你榨干了?”

南宫献嘴角微抽,脸上青筋暴露,魏然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自己明明用尽全力在做事,这么一个烂摊子,想要做好还有些困难。

这里的西羌族和元岜族根本不信任他们这外来人,如何争取到这些人心,才是重重之重!

魏然打开一封信件朗声道,“过些时日,世子要求的迁移百姓会迁到朔方,应该会缓和一下跟西羌族和元岜族的人数对比。”

“中原的百姓怎么可能会迁移至此呢?”

“谁说是中原的?是云南的烛卫!当年烛龙卫战败被发配奴役,还有几千人马!再加上这几千人马的妻子家眷,人数可是相当可观的!”

南宫献拍了拍额头,有些自愧不如,“不愧是世子啊。居然能问陛下要到这等优质良民。烛龙卫和南戎士兵,全部都是训练有素的兵种,短时间内足以组建起强有力的军队。”

嘴上虽这么说,南宫献还是有些怀疑,毕竟征调这种奴隶,是很容易引来兵部的怀疑。想到李玄晟临走之前,洛阳王的种种态度。一定是洛阳王在背后帮助李玄晟,不然如此高规格地调遣势必会引来某些人的议论。

既然城防军不需要南宫献操心,那他接下来的计划就容易的多。地方治安和商贸的恢复,才是南宫献最为看重的。

“魏然,你暗中训练的城防军效果如何了?”

魏然合起手中文书,提醒道,“还算不错,周围地形环境已摸索大概!只要你提前安排好,我的人马随时可以动手!只是希望南宫大人您别再一次玩过头了?”

魏然可是记得南戎那一次的闹剧,对于南宫献的那些擦枪走火,魏然可是不会拿自己属下的生命去陪南宫献玩耍。

魏然起身走到南宫献地跟前,敲了敲南宫献地书案,把处理好的文书放下。

“你交待的事情,我都帮你做完了。真是搞不懂您们这些读书人,每日研究这种东西,头不会疼吗?”

“”

南宫献被魏然这句话说的完全无法反驳,本来还想让魏然帮自己一下,现在看来魏然还是带兵比较适合。

南宫献只好故意扯开话题,“多谢魏大人帮助!改日我请你吃饭如何?”

魏然将配刀悬挂于腰间,无视南宫献的邀请,“与其请我吃饭,不如多想办法解决眼下的难题啊!南宫大人!我还要去巡视,先走一步!”

第四章初到贵宝地(四)

被风长老中了蛊毒的马嵬下属,伏在地上,恭敬地说道,“大人,你交代的事情我都办妥了!”

风长老一边配置着药材,一边写下药材的配给量。对于眼前这个蝼蚁,风长老压根儿没有放在心上。既然这颗棋子已然没了利用的价值,那就是到了丢掉的时刻。

“奚阡?”

“长老!”明白风长老意思后,奚阡看了一看这个跪伏在地上的走狗,寒光闪过,一柄短剑直接贯穿了男人的心口。

奚阡对一旁毒龙教的下属吩咐道,“来人!把他的尸体悬挂在于城门之上!”

“是,奚大人!”

下属将尸体抬走后,奚阡把一枚玉佩交给风长老。

“长老,这是天师给您的玉蝉佩。小人不知天师这是何意?”

风长老把配好的药材包好,放在一侧,“玉蝉佩是河西秦家的信物,想来天师是打算让我去找一趟河西秦家吧!”

奚阡好奇道,“秦家在整个河西根本就是土皇帝!天师的面子有这么大嘛?长老?”

风长老摸着胡须说道,“面子大不大,我老头子岂会知道!我只知道秦家老家主的命曾是天师救下的!要是没有天师帮助,如今河西的主人怕是凉州柳家的!”

奚阡嘲讽道,“看来中原人也不过如此,彼此之间勾心斗角比咱们南诏可要精彩多了!”

风长老哈哈笑道,“世间人心百千,有人的地方便会有这些,若都如同圣人一般,那这个俗世岂不变得毫无意义?”

“长老说的极是!”

“我离开这段时日内,你替我保护好教主!还有提醒一下顾北,让她收收心,别总是没事出去给教主惹麻烦!”

奚阡为顾北辩解道,“风长老,有人故意安排探子来监视咱们,中原人不是常说礼尚往来嘛!顾北这么做也是为了教主好啊!”

风长老何尝不了解他们,“你们啊,做事总是不计后果,这里可不是南诏!正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教主没有完全掌握灵武之前!只要不威胁到教主的性命,尽量不要给咱们树敌。”

“奚阡明白,我也会跟顾北交代一声!”

马嵬这个下属的尸体被挂在城墙上之后,原本的城卫军都围了过去,相互窃窃私语。

“真没想到这个宋兴居然会勾结匪寇啊!难怪咱们每次防守都会被那些匪寇发现薄弱防守点!话说宋兴不是马嵬的嫡系嘛!会不会马嵬也勾结了匪寇?”

“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马大人要真跟匪寇勾结,咱们岂不早就被匪寇一锅端了!”

“是啊!马大人独守朔方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刺史大人不是还没有说什么嘛!大家还是不要妄自揣测!”

“走走走!散了!”

马嵬望着挂在城墙上的宋兴,心中怒火油然而生。他岂会不明白这位刺史大人的用意呢!多年来放松警惕,看来是自己大意了,让自己多年的兄弟命丧于此。马嵬眼下最恨的人反而是愚蠢的自己。

宋兴之事,在朔方并未引起多大的反响。这朔方的百姓根本不关心什么匪寇不匪寇,勾结不勾结,只要能日子过下去便足够了。

没有收到成效,李玄晟并不意外。这里百姓的心早就寒了,心死莫过于哀。一次次的失望过后,对于真正的真相,显然不能完全唤醒这帮装睡的百姓。

秋风凌冽如刀,枯叶散落庭院中,李玄晟拔出周百万送来寒铁刀,居然在庭院里练起了柳宗元教给他的刀法。

每一片经过李玄晟周边的枯叶,笔直地切成变成两半。练完刀法之后,李玄晟收起寒铁刀,总觉得所演练的刀法中少了些什么。

枯叶继续飘落,落在李玄晟的身上。李玄晟喊向还在撒叶子的顾北,“可以啦,顾北!你再撒下去,我非被你埋了不可!”

顾北冷哼一声,居然生起气来!

李玄晟对这个任性的顾北毫无办法,谁让这小祖宗一下子杀了河西那边派来的二十多个探子。风长老知晓此事后,本来派奚阡前来警告顾北。谁想到这丫头跟奚阡动起了手,好在李玄晟出手阻止,不然李玄晟会平白无故失去一个得力的干将。

顾北见李玄晟不向着自己,自然心中有些怨气。李玄晟没办法只好把顾北晒在一边多日,今日出来练刀不过是陪这丫头散散心。

顾北冷不丁地说了一句,“世子,我饿了!有没有鸡腿吃?”

“鸡腿没有,风干肉倒是有些!”

顾北鼓着腮帮子抱怨道,“那东西太硬,嚼的我牙疼!”

李玄晟打了个响指,“伙房里还有些蒸糕,你要是不嫌弃,可以去要些!”

顾北用鄙视的眼神看着李玄晟,有些神往的说道,“我想吃荀小姐的桂花糕!世子,你能不能让荀小姐来这啊!”

李玄晟听到顾北这一句话,差点没咳出血来。看来顾北跟着荀雯那段时间,顾北这个是彻底叛变了自己。如今的荀雯跟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关系,若是非要说有些什么关系,那就堂姐弟而已。

荀湛告诉李玄晟,荀老家主还在力图促成李玄晟与荀雯的婚事。这种有意安排的举止让李玄晟颇为不爽,若不是自己跑到快,没准会被自己的外公追回去!

顾北其实是有意恶心一下李玄晟,谁让他不向着自己呢!只是让顾北没想到的是,李玄晟居然没有丝毫的反应。

“哗”的一声,李玄晟将手中的寒铁刀扔到了刀挂之上。“顾北,今夜跟我出去走走!说不定你还能吃上烤全羊呢!”

顾北听到吃,口水差点没留出,“噌”的一下,来到了李玄晟的跟前。“烤全羊!好啊!我还没吃这呢!去哪里吃?”

李玄晟眉毛一挑,“你猜猜看!”

顾北耸了耸肩,晃了晃手中的玉环,得意地笑道,“就算猜不到,反正也能吃到!我才不猜呢!”

夜深月升,朔方马市内酒馆之内,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喝酒吃肉。李玄晟与女扮男装的顾北进入酒馆之内,立刻引来其他酒客的注意。

店小二拦住二人说道,“对不起,客官,本店不招待你们中原人!还请两位客官离开!”

第五章初到贵宝地(五)

店小二本以为这两位中原人会识趣地离开,没想到这两个人直接越过了店小二,来到酒家最内侧的位子上坐下。

店小二眼神呆滞,愣在原地,心中忐忑不安,这两个人的速度未免太快了些。

吃酒的夷族客官们见到这两人的身手后,纷纷下意识的生起了防备之意。

酒家掌柜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尤其是那位年轻公子腰间的佩刀虽造型朴素,可长度宽窄以及刀柄装饰上与河西秦家的寒铁刀有八九分相似。即使不是秦家的人,但能拥有这等佩刀的人自然不是寻常人物。

酒家掌柜客气地走到二人跟前,问道,“两位客官,要点些什么?”

顾北抢先一步说道,“给我来两只烤羊腿!三块馕,两壶马提酒!”

酒家掌柜惊讶道,“两壶马提酒?这位客官,小店的马提酒比他处的酒烈!要不先给你上一壶,等喝完之后再要如何?”

李玄晟轻声说道,“那到是不需要,掌柜的!若无烈酒相陪,如何品味你这上好的烤羊腿呢!这酒最好是存放过三年的!”

掌柜一时哭笑不得,敢情这两人是铁了心要喝马提酒了!急忙催促店小二,“还发什么愣!还不赶紧给两位上菜!”

店小二闻言,跟随掌柜的来到后房,店小二疑惑道,“掌柜的,您不是说不招待中原人吗?为何今日破例了?”

酒家掌柜沉声说道,“你是不是傻啊!你没看到那人的佩刀嘛?”

“佩刀!那刀很普通嘛!”

酒家掌柜直接给了店小二一个板栗,“你个笨蛋,你没看到刀鞘上的伏虎纹印嘛?”

“那是什么啊?”

酒家掌柜给店小二解释道,“在河西能用伏虎纹印的只有刺史!如果我所料不差,这年轻公子便是咱们灵武的刺史!你去跟雨落说一声,让他去找族长!”

“啊?掌柜的有这个必要吗?不就是新上任的刺史嘛!没准过不了多久便辞官!”

“让你去就去!哪来这么多废话!信不信我罚你半个月工钱!”

店小二见掌柜的拿出杀手锏,告饶道,“去!谁说我不去!我这就去!”

没过多久,掌柜的亲自端上烤羊腿和马提酒,还单独给他们上几盘青菜。

顾北用筷子夹起撕好的羊肉,低声说道,“世子,这掌柜的功夫不弱啊!你是不是故意带我来这里的啊!”

“哎,顾北啊,没想到你越来越聪明了啊!我想什么都被你猜到了!”

顾北冲李玄晟吐舌道,“我可丑话说在前头,吃饱喝足不到一个时辰绝不动武!”

只见李玄晟奸诈地笑道,“随便你,反正到时候我先溜!你来垫后!”

顾北拿起酒壶喝了一口,张大嘴说道,“啊!真爽!”

顾北如此豪迈地饮酒方式,自然引来其他食客的注意。这些食客看看顾北手中的酒壶,再看看自己手中的酒杯,无不对顾北的酒量佩服万分。

大约一炷香之后,酒家外来了一群元岜族人,为首的中年男人踱步进入酒家内。在走到李玄晟跟前时停了下了脚步,上下打量着这位年轻公子。

李玄晟握着酒杯品酒,对站在身旁的中年男人视若无物。

忽然中年男人哈哈笑了起来,“我当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呢!原来不过是个绣花枕头!小子,你要是以为我贺拔焘是个大善人,我劝你还是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李玄晟放下酒杯,转头看向贺拔焘,笑道,“贺拔族长,你方才的话,是否可以认为是对本官的评价呢?”

贺拔焘图拖来胡凳坐下,冷声道,“哈哈,听你小子的口气,是不服本大爷的评价唠!那日你让人传话给我,说是否归顺于你!还说什么你来这的时候,便是最后的期限。如今期限已到,你能拿本大爷如何啊!刺史大人!”

李玄晟还没说话,只听到“砰”的一声,顾北一拳将贺拔焘轰出数步开外。

贺拔焘全被双臂十字交叉,意图阻挡下这次的攻击。没想到,整个人都飞了出去。贺拔焘爆喝一声,铁拳如影攻向顾北。顾北嘴角一翘,身形转动脚下步伐变化多端,羊腿骨被顾北当成木棍耍来耍去,所有棍击全部砸在贺拔焘的拳头上。

贺拔焘后撤停止攻击,此时他的双手已是鲜血淋漓,手指完全断裂。

在贺拔焘停下的一瞬间,顾北已然来到贺拔焘的身后,连续两脚踢在贺拔焘的膝盖出。贺拔焘双膝跪地,顾北跳到贺拔焘的双肩,双脚瞬间发力,只听到贺拔焘的膝下发出咔咔地声响。

听到族长发出凄惨的喊声,原本守在外面的元岜族族人,冲入酒家之中,准备救回他们的族长。

可当他们看到酒家掌柜走到李玄晟跟前时,又纷纷退了回去。

酒家掌柜叹了叹气,向李玄晟赔罪道,“草民贺拔岳恳请大人有大量!饶过我这不知轻重的二弟吧!”

李玄晟倚靠着木柱,“谁说过我是大人了!谁有规定大人一定有大量了?你身为真正的元岜族族长,见本官前来不表示心意。却让他前来,莫不是觉得本官是个文弱书生?”

“大人您说的这是哪里的话!草民岂敢有这种想法!”

“咔!”刀光闪过,所有人都没看清李玄晟的刀是如何拔出,又是如何归鞘的,只见到贺拔焘坐过的那张胡凳断成两半。

贺拔岳双目闪过一丝精芒,后背居然冷汗直流。他听马嵬说这位刺史大人出身名门,但并不清楚是出身于哪家!按照马嵬的判断,无非就是个膏粱子弟。来这朔方就是镀镀金,能以后谋个好差。

因此贺拔岳自然没有把这位刺史大人放在眼中,可今夜这位刺史大人亮出的刀,居然让他这个老狐狸都有些胆颤心惊。今夜酒家内所谓的食客,其实是自己族中的部下。贺拔岳可以断定,单凭他们二人便足以血洗他们。

贺拔岳此时恨透了马嵬,这个蠢材连对方的底细都没有打探清楚,就让自己对付,实在是有些不厚道。

李玄晟呵呵道,“贺拔族长,你是不是还在等着马嵬给你通风报信?跟匪寇一起来威胁本官呢?”

贺拔岳双目圆睁,惊讶地看着李玄晟,仿佛再说你是如何知道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本官既然想要在灵武立足,自然不会让任何绊脚石阻碍!

奥,对了!贺拔族长,还好你没在羊腿里下毒!不然本官不介意给这把刀开锋!”

第六章初到贵宝地(六)

李玄晟在马市大闹酒家,震慑元岜族的消息不胫而走后,原本处于观望的朔方百姓对这位雷厉风行的悍官,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因为联合元岜族孤立李玄晟失败,马嵬被贺拔岳出卖,停职查办关入大狱。对此李玄晟并未对外隐瞒,而是直接宣布了马嵬自担任朔方城卫都尉,勾结匪寇洗劫朔方的种种恶行。

一直未露面的西羌族,还是一如既往默不作声。他们跟元岜族不同,不会因为所谓的武力震慑就服从。

关入牢狱中的马嵬本想一死了之,却不想遇到了奚阡这个残酷执刑人。在奚阡各种刑罚之下,马嵬感觉到自己是去了地狱走了一遭,又回来了。

马嵬趴在地上,有气无力地伸手抓住奚阡的袍衫,乞求道,“大人,我真的是鬼迷心窍才答应他的!大人求您饶了我吧!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

奚阡一脚踢在马嵬的头上,蹲下身子,冷声道,“早知今日悔不当初啊!马嵬啊马嵬!阳关大道你不走,偏要走着山中小径,你自己作死能怪得了别人?”

此时的马嵬欲哭无泪,但只要还有一线生机他就不会放弃,“大人。是属下糊涂!求大人,饶小的一条生路!刺史大人不是想掌控西羌族嘛!小的知道他们的软肋在哪里!”

“什么意思?他们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中?”

马嵬激动地说道,“西羌族的少族长侯莫光弼和他的一些亲信都被关押在匪寇的山寨中!只要西羌族每年把驯养好的马匹按时送到山寨内,便会放回其中一人!”

奚阡眼睛微眯,难怪西羌族始终保持低调。原来是被人要挟了家眷!元岜族善于畜牧,却不善于养马。所以在某些方面,马嵬对元岜族不是那么的看重,最多是当成了合谋的打手。

把消息告知李玄晟后,李玄晟随即下令让魏然带人把西羌族的居住宅院全部围了起来。没有李玄晟的命令,所有西羌族人不得私自出宅。

元岜族族长贺拔岳见到此情此景后,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来到了西羌族族长侯莫琛的宅院之中。

见到贺拔岳,原本愁容满面的侯莫琛方才眉目舒展开来,“贺拔大哥!你可算来了!”

贺拔岳安慰道,“侯莫老弟!我要是再不来!你与那些匪寇约定承诺如何兑现啊!”

侯莫琛沉声道,“贺拔大哥,这位新上任的刺史行动过于迅速,咱们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他三拳两脚击溃!莫不是有人泄露朔方的消息?”

“侯莫老弟,眼下是关键时候,你的这种怀疑是绝不能有的!不然一旦人心涣散,咱们就只有被挨个击破的份儿啦!”

侯莫琛心中愧疚道,“还是贺拔大哥考虑周到!是我多心啦!”

“这不能怪你,马上就要给匪寇运送马匹!你担心家人安全,这种心情我能理解!

但你说的话不无道理,如此轻易地摧毁咱们数年经营的根基。要是无人做内应,怕是也不会有人信服!你还记不记得前些时日被杀的宋兴!”

侯莫琛点头说道,“自然记得。宋兴是马嵬的心腹,咱们的事情他都知晓!前些时日宋兴被杀挂在城墙之上,我就开始怀疑他们这两个软骨头是不是闹翻了!

如今可能来,十有八九是马嵬这个软骨头招了供!先杀了宋兴,在投靠新上任的刺史!接下来再对付咱们!”

“侯莫老弟,你想的跟我一样!马嵬这个墙头草,连续坑了两任灵武刺史,才在那个人的提携下有了今日的成就。若是这位刺史所给他的比那个人更多!马嵬一定会帮助这位刺史除掉障碍。”

说到这里,二人对视,他们都清楚自己如今的处境。表面上李玄晟还未真正对他们动手,可谁也不敢保证李玄晟会一直等下去。

他们想过跟匪寇联合在上演一次围城,可思来想去之后,贺拔岳跟侯莫琛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尤其是这位刺史大人从到朔方开始,按部就班的一系列行动,远非一般人物能比。再加上那夜李玄晟凌厉凶狠的刀法,让贺拔岳这个老狐狸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贺拔岳深呼吸道,“侯莫老弟,眼下形势比人强!依我看,咱们不如顺从这位刺史大人!等他真正露出实力之后,咱们再做下一步打算,如何?”

“贺拔大哥,你是兄长,我听你的便是!”

贺拔岳稳住侯莫琛之后,便来到李玄晟的府邸。在李玄晟跟前恭敬的贺拔岳,哪里还有在侯莫琛宅院时候的高傲。

李玄晟依靠着回廊的木柱,望向星光璀璨的夜空。河西的夜空干净明亮,所有的星辰看到一清二楚。看着看着,李玄晟仿佛置身于这星河之中,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油然而生。

“如此说来!下个月初便是给匪寇运送马匹的日子!贺拔族长,这份情报既然是你送来的,那这次的计划就由你来执行!事成之后,你所请之事,本官皆会兑现!”

贺拔岳喜出望外,笑道,“草民替族人谢过大人!从此以后我元岜族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李玄晟接过顾北送来的暖炉,起身活动了下筋骨,“贺拔族长,本官听闻西羌族原本是骁勇善战的夷族,昔年的西羌铁骑更是无人可敌。

可如今见到的这些西羌族,实在很难想象他们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贺拔岳回应道,“回刺史大人,朔方的西羌族其实并非嫡系的西羌族人,只习得养马驯马之术。大人你说的那些能征善战的西羌族如今正隐居在贺兰山中。只有西羌族族会时候,他们才会出山游猎!”

“那你可知道他们还有多少嫡系族人隐居在贺兰山中!”

“根据草民所知,贺兰山中最多只有一千左右的嫡系西羌族!”

李玄晟有些失望的叹道,“一千族人!扣除老弱病残,还不够一个骑兵先锋营!”

听出李玄晟的意思后,贺拔岳开口说道,“大人,他们虽不能组建骑兵,可这些嫡系西羌族人都是耳听八方目视百里的好手!绝对可以组建一支优良的斥候卫队!”

李玄晟回首看了一眼贺拔岳,没想到这个贺拔岳还是有些头脑的。只是目前的贺拔岳还不足以活动李玄晟的信任,对于贺拔岳的一些话,最多只能信一半。

寒风起,叶枯黄,朔方的深秋如约而至。

第七章初到贵宝地(七)

晴空万里,苍茫的草原之上,数百匹马在西羌族人的驱赶下,向着朔方西边的山中行进。

山寨的守卫见到驱赶而至的马匹后,打开寨门,让其进入山寨之内。山寨主楼之内,山寨的寨主左迁热烈欢迎着贺拔岳的到来,“贺拔先生,没想到这次会是您老亲自前来!侯莫族长呢?”

贺拔岳面色严峻,说道,“寨主有所不知,前些时日朔方新上任了一位刺史。先后清理了不少人!侯莫族长因为顶撞了这位刺史,正被软禁在家。我也是受侯莫族长之托才来贵地!”

左迁双手抱臂道,“奥!难怪最近没有收到马嵬的消息!看来是来个高手啊!不知城中情况如何?需不需要我出手相助!至于报酬还按照是老规矩!”

对于眼前的情况,左迁是见过的,那是马嵬第一任上司赴任之时。当时的那位刺史也如李玄晟一般严惩整治地方,最后还不是被他们这群人里应外合给缴了械,灰溜溜地逃离朔方。

面对左迁的自信,贺拔岳自然不会给他泼冷水。而是选择怂恿左迁,让他觉得所面对的对手不过是个任人拿捏的傀儡。左迁被贺拔岳捧得飘飘然,心中甚是高兴。特意宴请贺拔岳以及他的下属,宴会结束后,不少参与宴会的匪寇喝的那叫一个东倒西歪。

弦月高挂夜空,贺拔岳带来的五六名下属,抱着酒坛来到了山寨寨门之处,招待看守寨门的匪寇。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大家都是自己人,原本谢绝饮酒的匪寇架不住贺拔岳下属的劝诱,开始划拳拼酒。没过多久,这看守寨门的匪寇接连醉倒在地。

“头儿!全都灌倒了!”

“去看看还有醒着的没,有的话全部解决了!”

其余下属立即散开行动,这名为首的汉子,走到寨门前拉下门闩,疾驰下山通知等候多时的朔方御林军。朔方御林军五百人马全副武装进入山寨中,将灌醉的匪寇接连绑起。

翌日朝阳初升,左迁醉眼朦胧的醒来之时,发现自己全身锁链捆绑。环视四周,心生警惕,这里不是自己的山寨,这里是哪儿?

“你总算醒了!”

左迁闻言看清来人,质问道,“你究竟是谁?敢抓我?尔等知不知道我是何人?”

为首的年轻男子坐在胡椅上,打开手札念道,“北灵山贼匪之首!圣元元年便在北灵山一带作恶,两任凉州刺史皆因你辞官受罚!不但让城中百姓受难流离失所,更造成朔方十室九空,赋税全无!单凭这些本官杀你一百次足矣!”

左迁听到本官这两个,眼神之中充满了蔑视,嘲笑道,“爷爷我当是谁呢?原来你就是新上任的刺史啊!朝廷当真是越来越不对灵武伤心了!居然会拍个毛头小子担任灵武刺史!哈哈哈!

小子,托脱下裤子来,让爷爷看看那活儿长的如何啊!毛张全了没!”

李玄晟合起手札,右手捏着手札拍打着左手掌心,随后把手札扔在一边。起身走到左迁的跟前,拔出佩刀,拍打着左迁的脸庞,“想看你爷爷的!那得先看看你那小蚯蚓是什么样?”

李玄晟握刀滑向左迁的那个地方,只听到裤子破裂的声音,冰凉的寒意从下面传来,左迁看了一眼这位年轻的刺史,发现了这位刺史眼中满是讥讽。

“啊!”刺痛的感觉从下面传来,左迁猛然发觉,这个年轻的小子没准真会砍掉自己的宝贝,左迁可不想以后变成太监。左迁瞬间服软,求饶道,“大人,求大人手下留情。小的方才失言,还望大人不要跟小人一般见识。小的给您磕头了!”

左迁向后挪动,拼命地用头撞向地面,过了一会儿,就见到左迁的额头鲜血淋漓。

李玄晟用清水冲洗佩刀后,甩给自己的护卫。重新坐到胡椅上,问道,“现在可以如实招来了吧?”

左迁停止磕头,相当恭敬地说道,“小的并非马匪,而是元州刺史左文棠的下属都尉,也是他的表弟。元州每年跟北胡作战,粮食和战马消耗最大。朝廷每年补充的数量又少于损耗,因此元州已经越来越难以维持正常作战需求。

因为元州和灵州都在前方,灵武作为后方并未受战火波及,理应储备充足才是。但事实上灵武在后备支援上始终速度缓慢且供给不足。

当初小的之所以来这里,主要事因为灵武刺史始终跟左文棠做对!在每次河西例行堂会上嘲笑元州作战能力不足,久而久之左文棠对灵武始的怨恨越来越深。

大人您有所不知,当初小的第一次扫荡灵武之时,从朔方带走的粮草和马匹甚至银两,是元州赋税的十几倍还多!有些囤积粮食甚至都发了霉!”

李玄晟冷声道,“照你这么说,是原来的灵武刺史贪赃枉法渎职唠!”

左迁低声道,“小的只是实话实话!再说这搜刮的东西,并未只给了元州,其余七州都有得到!”

“这才八州?为何没有灵州?”

左迁抬头看了一眼李玄晟,有些犹豫地说道,“这个”

“你若不说也可以,过会押下去!本官可就没机会听你把话说完啦!”

“大人,我说!是因为灵州那小子不识抬举!三番两次顶撞那位大人!还得罪了少公子!因此灵州的那小子在河西并受人待见!”

李玄晟恍然明白,阿福这个家伙原来在河西混的并不怎么好!纵然他带兵如何骁勇善战,他那耿直的脾气到哪里都不怎么招人喜欢!难怪灵州大捷这么大的功劳,河西都没有上报朝廷,仅仅是自己的父亲跟陛下提到过而已。

在与其通信之中,郭仪这个家伙从不提起河西的事情。只跟李玄晟聊关于河西各州的地形分布等等,说到底还是郭仪怕李玄晟担心。

“来人,把他带下去!”

下属架起左迁拖了下去,左迁还不忘求饶道,“大人,您一定要饶过小的啊!我还知道许多事情啊!大人!大人!”

李玄晟把手札丢向身后,站在李玄晟身后的魏然一下子接住了手札。

李玄晟双手握拳,咔咔作响,叹气道,“方才的话都听到了吧!咱们这个师兄还真是心口不一!魏然,抽个时间去一趟灵州把他请来,我想想好好款待款待他。”

魏然应声道,“大人放心,我就是绑也一定会把他绑来的!”

第八章初到贵宝地(八)

李玄晟旗开得胜先拔头筹,着实让原本人心不稳的朔方百姓看到了几年以来最大的希望。尤其是南宫献一系列政令颁布之后,不少朔方百姓心动了。暂时性的土地转让,最大限度地恢复朔方的农业生产。至于官府规定赋税只收取两成,甚至徭役都变成了有偿性质。而这一列背后的支撑多来自于李玄晟那些家底。

官府有钱底气足,短时间内完全不需要征收赋税维持日常开支。朔方不同于涪陵,朔方的根基已经完全被破坏,如果不尽快恢复过来,朔方只会变成一个只进不出的大窟窿。因此南宫献在制定规章政令之时,多少侧重了一下朔方的民生问题。

这大把的银子花的跟流水一般,导致南宫献每次找李玄晟商量之时,都是极其谨慎地回答李玄晟所提出的疑问。别看如今的李玄晟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可南宫献最清楚投入之后的结果,那可是关系到自己的身家性命。地方治安在上官和魏然等人合力整治下,至少保证了朔方一带百姓可以安稳往来。

眼下南宫献下一步计划,便是重新修复通往武泉等下属地方的官道。只可惜想要修建如此规模的官道网,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过于巨大。南宫献在陈述完利弊得失之后,选择了只修建通往武泉的官道。这条官道并未遭到严重性的破坏,因此修复所要耗费的精力也不会太多。

李玄晟本想答应南宫献的请求,可在让下属查过库房的银两之后,李玄晟差点没把南宫献拖出去卖肉。

仅仅不到三个月时间,原本还算殷实的家底已然过半。何况马上就要入冬,天晓得会发生什么意外!因此李玄晟不得不书信给身在安京的周百万,让这个狗头军师想想办法。

收到李玄晟的信件之后,周百万对南宫献这败家速度甚是佩服。朔方百废待兴,所需银两等等自然不可小觑。周百万想了一下午之后,约见了自己家商会的一些老辈。

这些老辈接到周百万的邀请之后,如约而至翡翠楼。一群人商讨了两三时辰后,都认为援助洛阳王世子的风险太大。除非洛阳王世子能够真正控制整个灵武地区,不然绝对会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些老辈并未完全反对周百万,绝对是给足了这位未来家主面子。既然这些老辈给自己面子,周百万也不好一意孤行。但也跟这些老辈约法三章,只要洛阳王世子能掌控灵武,在座的老辈皆需鼎力相助。

在场的老辈都很清楚周百万与洛阳王世子的关系,最终还是应下了周百万这看似无力的要求。不为别的,只因为灵武曾经是塞北的明珠,只要这颗明珠能再次绽放出光芒,他们便会稳赚不赔。

何况安京的消息向来是没有什么可隐藏的,尤其是皇帝陛下说过三年之内,只要洛阳王世子可以重新恢复灵武,便会被封王。此等投资,虽有风险,可与所投入的相比,将来所收获的可不仅仅是数倍的回报,还有洛阳王世子欠下的一个人情。

与这些老辈约定好之后,周百万坐在房中软榻之上,出神地看着香炉内冒出的香烟。老仆周广敲门而入,走到周百万的跟前,说道,“少爷,客人都回去了!”

周百万抬手示意周广坐下,“老周,你说父亲要是知道我煽动这些叔叔伯伯们去帮助世子!他会如何修理我呢?”

“少爷,您在世子心中或许不是至交好友,可老周我明白,您一直把世子当做知己对待!”

被老周这么一说,周百万回想起第一次遇到李玄晟时候的场面,不禁笑了起来。还有李玄晟拔刀相助时候的果敢,以及后来对黄宗羲的庇护,都让周百万觉得这家伙是个不错的人,率真且没有那么多的阴谋诡计。别人拿真心对待你,周百万岂会用虚伪回敬之。

“宗羲那小子你是知道,能让他忠心跟随,这在以前绝对是想不要想的事情!哎有些羡慕这个简单的家伙!”

老周自然明白周百万的顾虑,“说是这么说,可少爷您还没有到士为知己者死的境界!正所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想见!您要是为世子付出太多,反而会让他觉得这些对您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周百万赞同老周的话,说道,”你说也不是没有道理!君子之交淡如水,过浓过淡都不好啊!不如我给他提些条件作为交换,这样他就不会觉得我是聚宝盆了吧!老周,你是老行家,跟我说说,我提些什么条件好呢?“

周百万拿出棋子撒在棋盘之上,黑白子错落于其中。

老周提醒道,“少爷,可还记得当年先庄主与太宗的太湖之约?”

周百万左手托腮,右手拿捏着棋子说道,“自然记得!正因为这个约定,百花山庄才在当年成为江州第二大江湖势力!老周,你莫不是想我也做出那种约定?

我都有些好奇你是不是站在他们那边的人!”

老周赔笑道,“少爷,您说笑了!我不过是提醒一下您而已!免得错过了一桩好买卖!何况您心中早有定论!”

“有时候,别人能知道心思是件好事,可有时却心烦这种感觉!老周,我始终做不到萧辰平那般稳重。对于这个家伙,还真是有些放不下心来。

我周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银两!”

见到周百万那发自内心的笑容,老周反而有些担忧。总觉得周百万在谋划着什么!

离开周百万的房厢房,老周走下楼跟商会的仆从交待之后。来到一间特殊的厢房之内,老周看到坐在软榻上弹奏胡琴的中年男人,此人正是周百万的老爹百花山庄庄主周吉利。

“庄主!”

“老周啊,那小子可下定决心了?”

“是的,庄主!”

停止弹奏胡琴,周吉利身旁的侍女接过胡琴,恭敬地退下。

“是嘛!没想到一向不认同他人的小子,居然会有一日为了所谓的情义选择了自己的道路!

还真是孺子可教。我这个宝贝儿子,总算没有让我失望。以后的周家我可以安心交给他了。”

第九章初到贵宝地(九)

楼兰商会在武泉安下之后,开始着手在武泉建立商贸街坊。因为其本身地理位置,如今的武泉反倒成为整个灵武的大后方。所有朔方生产的物资全部移送至此,武泉反而先一步恢复了。在内部政令之上,李玄晟并未强制改变西羌和元岜族民族习性,反倒是结合他们的风俗人情作出了相应的调整。不但给了西羌元岜二族足够的权益保障,让刻意疏远中原子民的情绪得了缓和。

这些政令虽出自李玄晟,可李玄晟最清楚这些想法来自于南宫献。别看这死胖子平日里嘻嘻哈哈,但做起事来倒是一本正经。尤其是见识到南宫献这史无前例的政令后,李玄晟不得不对南宫献刮目相看。

南宫献自己倒是不居功自傲,说这些不过是出自于吕邱的《治下论》的入乡篇。说到这里,李玄晟才算幡然明白过来,难怪他总觉得南宫献这些政令有些熟悉。朔方要想重回昔日的辉煌,就必须采用非常手段。毕竟首要目标是实现地方的安稳过渡,在前期还需要他们的支持。

李玄晟盘腿而坐于厢房观景回廊,上官则恭敬地端坐于一旁,李玄晟微笑道,“南宫献的策略没什么问题!以家为家,以乡为乡,才能以国为国,以天下为天下!当年秦武时期,只不过是靠着中原百姓内迁至此,才算将灵武纳入自己的国土之内。

可当中原百姓散去之后呢?留下的还不是这些夷族人?只有他们才会把脚下的土地当成自己的家乡。也只有他们会苟延残喘地活下去才会留在这片土地上。”

“世子,您说属下明白!可若是给予他们过多的自治权!难保他们将来不会起异心啊!前车之鉴历历在目,还望世子再考虑一下!”

“上官,中原的百姓是汉唐的子民,那这灵武的百姓就不是我汉唐的子民了?仅仅因为他们是夷族,就可以从心中区分待之?”

李玄晟儿时所生活的青海,可是有不少夷族的存在,不同族人之间虽有隔阂,可在多数时候,大家还是会互相照顾。因此他对上官无法理解南宫献的政令,并不感到意外。上官毕竟没有李玄晟的经历,再加上他出身世族大家,对于夷族的认知早已根深蒂固,绝非一朝一夕可以改变。

至于迎娶骨谷,那就要当作另外一回事。在南诏归顺汉唐之后,南戎骨族长成为云南王蒙归义的左膀右臂,骨谷的身份自然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灵武的元岜族和西羌族,自始至终都划归于蛮夷之类,在汉唐对夷族的划分等级中属于最下等夷族(人少且毫无利用价值)。但对于如今的李玄晟而言,却并非如此。多一个盟友好过多一个敌人,何况元岜族和西羌族对灵武的了解程度远深于那些中原百姓。

上官不卑不亢地义正言辞道,“世子,话虽如此,可他们多次反叛我汉唐,那也是不争的事实!如此朝三暮四毫无诚心的夷族,如何助世子完全陛下所托!”

李玄晟睁开眼睛,瞅了一眼上官,“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总要尝试一下不是嘛?如果到最后他们真的不为我所用,到时候舍弃也没有什么损失!”

上官明白李玄晟是铁了心要重用这两个夷族,心中虽有抗拒,却也是无可奈何。

“那敢问世子,您何时动手?”

李玄晟双手放在膝盖上,身子前倾,笑道,“那要等左文棠这个家伙何时对我动手唠!”

上官可不相信左文棠会胆大包天到这种程度,讥笑道,“左文棠恐怕不敢对世子您动手吧!好歹世子您的身份摆在那!他要是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对付世子您。安京那边怕是不会袖手旁观吧!”

“这里是河西可不是京畿,那帮家伙兵权在手,难保会做出什么意想不到的动作!”

上官还是第一次见到李玄晟如此谨慎对待自己的对手,这在以前是根本不会发生的事情。而李玄晟自己明白,不是自己变得谨小慎微起来,而是以前有别人为自己安排罢了。

面对着完全不逊于自己的对手,李玄晟何尝不知道前方路充满荆棘。可既然想要完成自己心中所想,他就必须在踩着所有对手的尸体活下去。既然对手有底牌,那自己也理所应当准备足够的筹码应对。

“飞羽军组建的情况如何了?”

“目前八百先锋骑兵营已完全部整装待毕!城卫御林军那边,魏然正在加紧训练中。倒是宗羲那边正在接手后续的人马,说是组建什么南陆营!加上原本的朔方城卫军,已有一千人马。所有人人加在一起一共两千八百人!”

李玄晟重复道,“两千八百人嘛!”

上官怕李玄晟担心人数不足,自信道,“哪怕有万余敌人来袭,守住朔方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李玄晟敲了敲屋檐下的木柱,“顾北?”

顾北从屋檐上露出头,嘻笑道,“要用膳了嘛?”

“我前些日子让你办的事,如何了?”

顾北从屋顶翻身跃下,进入李玄晟的厢房之内,翻箱倒柜地找出一个包裹,扛在肩头,

来到李玄晟跟前时,重重将包裹扔在地上,“哗啦”的一声,包裹之中散落出十数根金条。

“这是四千两黄金!是唐会长让我先给您的第一笔银两!”

李玄晟眼神呆滞,他发觉把这个任务交给顾北就是个错误。他原本只打算是要让唐婉给自己运来过冬草料和日常所需!没想到顾北直接去要来银两,望着地上的四千两黄金,李玄晟跟上官大眼瞪瞎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朔方的粮仓之内本来就没有多少粮草,这一两个月用掉的都是原本李玄晟从安京运来的。暂时无法保证粮草的供应,确实成为朔方最为头疼的问题。

奚阡从外院走入,“大人?西羌族和元岜族两位族长前来求见!”

李玄晟问道,“他们来有何要事?”

“说是听说朔方粮仓库存不足,愿意拿出他们族内藏起的粮草给大人!”

第十章初到贵宝地(十)

两位贵客到来,李玄晟自然不会怠慢,尤其是看到两位呈上的文书后。对于两族拿出的诚意,李玄晟会心一笑,看来这第一步棋下对了。

二人之中的贺拔岳是最先站到李玄晟这一阵线的人,理所应当的位居上位。何况贺拔岳还深入虎穴,联合李玄晟轻而易举地拔掉了匪寇的山寨。看在眼里的侯莫琛嫉妒不以。可他能有什么办法,谁让自己的儿子和亲属都在左迁的手中。

上官坐在另一旁,虽没有插嘴,但贺拔岳的话他一句都没有漏下。贺拔岳不愧是老滑头,三言两语之中,便把自己的位置订了下来。上官一时半会儿也不明白贺拔岳为什么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下定决心投靠李玄晟。难道仅仅是因为南宫献制订的那些政令。还是贺拔岳知道了什么!

只见贺拔岳恭敬地说道,“大人,您能冒着得罪整个河西世家的风险为两族开了先例。我和侯莫老弟对您是敬佩万分!因此,这些微薄回报还望大人您宽心收下!”

“贺拔族长,你方才的第一句话,本官不是太明白!可否给本官解释解释?”

贺拔岳看到李玄晟露出疑惑的表情,心里生起了疑问,难道是自己理解错了?

贺拔岳试探性地说道,“大人,您前不久下达的政令中,尤其是那些关于我们两族利益和身份的条例,与河西郡守签署的政令完全背道而驰!这在几任灵武刺史执政期间都不曾发生过!”

听贺拔岳这么一说,李玄晟方才注意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这个南宫献果然又摆了自己一道!显然南宫献是知晓修改那些政令的后果,但南宫献在跟自己陈述的时候,始终对其避而不谈。

如今捅出这么一个篓子,李玄晟此刻心中反倒是佩服起了南宫献这个死胖子。李玄晟自己很清楚,一旦自己知道修改政令会带了何种灾祸后,他绝对会考虑再三再以后再做定夺。

正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箭已射出,那所谓的后果,他李玄晟承担便是。他还不信,河西那些狗熊世家会把自己怎么样!

李玄晟朗声道,“贺拔族长,本官既想恢复灵武往日辉煌。自然要做出常人不敢逾越的事情!尔等皆是灵武原本的族人,更应该明白本官的意思才是!”

贺拔岳起身行礼道,“草民自然明白!只要大人以后用的到我等,尽管吩咐便是!吾等族人必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上官插嘴道,“贺拔族长,您能有此等忠心!想必以后是真心归顺大人麾下!在下恭贺贺拔族长遇的明主!以后富贵荣华指日可待啊!”

贺拔岳脸上阴晴不定,他不明白上官这些话究竟是褒义还是贬义?

“都尉大人,您客气了!草民是受大人仁爱所感,才有了今日效忠之意。什么富贵荣华都比不上族人安居乐业重要!”

李玄晟赞赏道,“说得好!贺拔族长不愧是元岜族数百年来最为杰出的族长!以后这朔方有你相助,本官更有信心啊!”

坐在一侧始终不出声的侯莫琛猛然起身,跪在地上,“大人,草民有一事相求!”

侯莫琛贸然之举,在任何人看来都是相当失礼的举止。见李玄晟并未生气,贺拔岳方才舒了一口气。贺拔岳斜视侯莫琛,心中不满之意油然而生。

“侯莫族长,不知你有何事啊?”

侯莫琛再次叩首道,“大人,草民有一子,自幼习武,武艺尚可。前些时日见大人麾下骑兵气势如虹,锋芒如雷,恳请大人能让犬子入骑兵营,为大人效力。”

贺拔岳眼角微抽,这侯莫琛真不愧是自己多年的老对手,居然能想出这等妙计来。当真是舍得啊!

李玄晟自己也没想到侯莫琛会来这么一手,侯莫琛的儿子如何李玄晟是知道的,跟他父亲是完全不同的性格,打小就是“为祸”一方的良民,应该叫什么侯莫光弼。

当初左迁威胁侯莫琛时,侯莫光弼为了不让父亲为难族人,自己去做了人质。如此有情有义的人,李玄晟还是会尊敬的。

“侯莫族长,本官的骑兵营可不是杂牌军,所受的训练是寻常府兵的三倍。令郎可受得住?”

“大人尽管放心,犬子是明事理之人,若非自己执意如此,草民亦不敢请求大人!”

李玄晟拍了一下书案,笑道,“那好,侯莫族长所求之事,本官准了!明日让令郎去上官都尉那里报备吧!”

侯莫琛再跪谢道,“草民谢过大人!”

李玄晟继续跟两位族长说一些关于朔方街市重建的计划后,两位族长便离开了刺史府邸。

回去的路上,贺拔岳看似恭喜侯莫琛,实际上是在讥讽这个墙头草。听出画外之音的侯莫琛,反倒没有反驳什么。他很清楚贺拔岳的性子,只要不跟他硬碰硬,贺拔岳便不会跟自己过不去。

何况方才李玄晟跟他们说过,只要他们忠心耿耿地效忠,这以后朔方的立足之地中会永远保留给他们其中一块。

虽让贺拔岳抢得先机,可侯莫琛有足够的信心,不被他甩在身后,甚至站在他的前头。

河西秦州城背靠祁连山东段末山,一条玉溪河穿城而过,整座城池拔地而起,巍峨雄伟,城中街坊纵横交错,街道人来人往,商贩叫卖声此起彼伏。

这河西最大的府邸并非什么郡守府,而是河西秦家的府宅。秦府坐落于末山之上,占地极广号称百门千户,整座府邸与山石融为一体,飞崖之上亭台楼榭奇松怪石更是数不胜数。

一头雪白鹰隼傲然飞起,直冲末山而去。

九鼎楼阁之前的演武场之上,一位衣着白袍紫杉的青年正在练刀,青年外貌可用姿质风流仪容秀丽来形容,恐怕那所谓的周郎大抵如此。

仆从伸出手臂,雪白鹰隼落于其上,摘下信条,走到练刀青年跟前。

“小侯爷!左文棠来信了!”

“轰!”

一阵刀罡掠过,仆从清楚地见到那八个需要双人环抱的木桩被瞬间劈成两半。

“咔!”佩刀入鞘,被称为小侯爷的青年接过信条,冷笑道,“废物就是废物!终究难成大器!跟左文棠说,若是搞不定那个小子,本侯便会拿他祭刀!”

第十一章 大风起兮云飞扬(一)

“让他们跑远点,咱们再动手,这样才有意思嘛!”

看着落荒而逃的商贾,手持横刀的百名马匪笑容满面,如同戏耍猎物的捕猎者。

领头的独眼匪首,擦拭着饱食鲜血的佩刀。擦净之后,将佩刀放入刀鞘之中。对于自己下属这种无聊的把戏,独眼匪首向来不过问。

马匪中的大管事邓聘冲独眼匪首抱怨道,“头儿!我跟二当家查了查,这支商队根本没有多少值钱的货物!这次的买卖怕是没什么油水!”

二当家是个有些发福的高个方脸汉子,因为肤色发黑再加上姓刘,因此被其他人戏称为刘二黑,以至于把他的真是名字都给忘了。

刘二黑一听到没赚到银子,心里自然大失所望,说道,“大哥,我看还是让他们把那些跑走人抓回来,卖给大夏商队如何?”

独眼匪首双腿一夹马腹准备离开,悠哉地说道,“这些小事你们自己看着处理就好!”

刘二黑得令后,冲马匪们说道,“老大发话了,这次要活的!谁要是杀了人,这个月的银子和酒统统充公!”

马匪们听到后,纷纷拍马追向那些逃走的商人。

独眼匪首望向北方的天空,灰蒙蒙云彩席卷而来。伴随着呼呼掠来的寒风,一朵朵雪花自高空飘落而来。

商人们跑到再快终归只是两条腿,怎敌得过四个蹄子的马呢!没过多久逃走的商人接连被抓住,只有一个青年男子疯狂地跑向东方。

他的背后不远处两个马匪疾驰而来,手中挥动着绳索,一个套索,便套住了这个青年男子的脖子,马匪勒紧缰绳,用力后拽绳索,青年男子顿时失去重心猛然摔在地上。

“这家伙跑得倒是挺快哈!小子!跟爷爷回去!”

被抓住的青年男子,缓缓起身,跟随着这两个马匪往回走。可就在走了一段路程之时,青年男子陡然加快步伐,甩动绑住自己的绳子,将拉自己的马匪晃下了马。拔出马匪挂在马背上的横刀,高高跃起砍向另一名回首查看的情况的马匪,只见马匪头颅落下时,身子依然稳坐于马匹之上。

“小子,你找死!”先前落地的马匪,拔出自己的匕首刺向这个突袭自己的青年男子。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青年男子手中横刀早已杀到眼前,马匪握住匕首的右臂直接被斩断。

“啊!”马匪发出凄惨的喊声,右臂断开,血流如注。马匪握住断臂,疼得在地上翻滚。

“咔咔”,青年男子一脚踢在马匪的脖子,瞬间将马匪的脖子踢断。见马匪彻底断了气,便从马匪身上翻出一些碎银子。

青年男子翻身上马,用绳子拴住另一匹马,急匆匆地向着东方奔去。

返回的马匪清点人数,发现少了两人,便立刻派出人去寻找未回的马匪。待两人的尸首找到后,被抓回的商队人立即遭到了这些马匪的毒打。

独眼匪首检查过两个马匪的伤口后,反而笑了起来,“下手干净利落,看来是个行家啊!”

邓聘跪地请罪道,“是我疏忽了,居然没察觉到!”

刘二黑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哥,既然他向东去,那一定是去了朔方!咱们不是跟左寨主有交情嘛!不如派几个弟兄去找他如何?”

“找他?那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既然有人敢杀我马群的下属,自然是不能轻易放过!把他们二人好生葬下!”

邓聘应声道,“是”

马群晃了晃头,扣上斗篷,走出房屋。刘二黑伸手问道,“大哥,您要去哪儿?”

马群打了个响指,说道,“去朔方,把那个家伙的头拿来,祭典死去的兄弟!”

刘二黑快步追上马群,“大哥,我跟您一起去啊!”

马群停下脚步,拦下刘二黑,“黑子,你留下!我让宋尤他们跟着我便是!我不在的这些时日里,你跟邓聘守好寨子!最近左文棠那边有些异样,只要我没有回来,你们便不要随便答应他的要求!”

“大哥,左大人可是咱们的雇主啊!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马群警告道,“总之你听我便是,我这次出去不仅仅杀那个家伙!顺道去查一查朔方的情况!”

刘二黑不以为然,笑道,“大哥,朔方还有什么可查的?不就来了个新上任的刺史嘛?说不定没过多久,就被那些大人物给挤兑走了呢!”

马群拍了拍刘二黑的脸庞,“你个呆瓜,以后说话前能不能先动动脑子!以后如何接我的班啊?”

刘二黑傻笑道,“大哥教训的是!”

风雪过后,皎洁满月悬于如墨的夜空之上,朔方城外巡视的城卫军正返回城内,黄宗羲位于队伍的最前方。进入城池之后,黄宗羲只是交待了一下,便策马赶往刺史府衙。在经过朔方最大客栈时,有位青年男子正将自己的两匹马交给客栈伙计。

青年男子听到马蹄声,转头之时正好与黄宗羲对视了一眼,青年男子低头拱手后撤。

黄宗羲远去之后,青年男子问向客栈伙计,“敢问方才过去的是谁?”

客栈伙计说道,“那位是跟随刺史大人而来的黄大人,如今是朔方城卫军的都尉!”

“不知这位大人名讳是什么?”

客栈伙计想了想后,说道,“听我家掌柜的说,名叫黄宗羲!”

青年男子不禁笑了笑,“黄宗羲嘛!还真是冤家路窄!”

走入客栈,在灯火的照耀下,掌柜的看清了这位青年男子的容貌,鹅蛋脸浓眉朗目,明明才二十三四左右,可因为肤色偏黄,给人而立之年的错觉。衣着虽朴素,却干净得体,腰间挂三尺佩刀说明他是个刀客。

青年刀客交付银两后,掌柜便安排店小二招待这位客官,店小二客气地在前面带路,“客官,您住在地字三号!请随我来!”

打开房门,店小二掌起灯,对青年刀客说道,“客官,您先歇会,晚膳小的一会儿给你端上来!”

“对了,小二,我记得上次来朔方,还是马大人在!不知马大人现在何处啊!”

店小二悄声说道,“客官,您有所不知!我们这里前些时日发生了太多事,您说的马大人因勾结匪寇已被新上任的刺史大人关入牢狱之中!”

“奥!是嘛!谢啦!”

店小二接过这位青年刀客的赏银,劝说道,“客官,想来您是外地人!我劝您还是不要过多的打听朔方城中的事情!以免引火上身!”

第十二章大风起兮云飞扬(二)

朔方刺史府邸中堂茶室,坐立不安的郭福正在等候着李玄晟的到来。别看魏然坐在一旁对他嘘寒问暖,但郭福始终无视这家伙的“虚情假意”。热脸贴了冷屁股,魏然只好借着还有事要处理的缘由离开了茶室。

回到府衙,黄宗羲知晓详情之后,嘲笑道,“哈哈!我还以为他会对你客气点!没想到你这个关系最亲的都被轰出来了!”

有些失落的魏然双手交叉托起下巴,“这能怪我?谁让他不老老实实地跟我来朔方的!不然我也不会把他绑来!倒是这家伙的武艺是越来越差啦!当年他可是吊打我的!”

黄宗羲白了一眼魏然,“他武艺是差,可人家官位比你高出两品!那可是灵州内御都尉,从三品的官。”

魏然无奈地耸了耸肩,伸出右手,叹气道,“同样是都尉,老子才是五品!何时咱们也能获得跟灵州大捷一样的功勋!”

“还功勋呢?眼下咱们首要任务是稳定地方!一旦战乱发生,可是会将世子以后的计划全部打乱。再说了大仙斗法,小神遭殃!朔方的百姓怎么办?”

被黄宗羲这么一说,魏然也不好反驳。一旦战事起,最容易遭受苦难还是平民百姓们。平民百姓图得不就是安居乐业嘛!没了话题,二人便回自己的位置,开始日常工作。

李玄晟进入茶室,见到还在生气的郭福,只好亲自为其斟茶,希望这家伙不会生自己的气。

郭福理都不理李玄晟,选择闭目养神。

见郭福不理会自己,李玄晟只能坐下,继续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喊顾北端上饭菜,顾北跟李玄晟居然吃了起来。

“如何?咱们的掌勺大厨手艺不错吧?”

顾北点了点头,“味道不错。大人,您也多吃些!”

这两个人吃饭就吃饭,还一个劲儿的说个不停,搞得郭福有些烦躁。再加上自己已经三顿没吃过,难免有点饿,肚子里传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李玄晟故意问向“顾北?你听!什么声啊?”

顾北凑到郭福跟前,竖耳听,坏笑道,“是郭都尉肚子叫了!”

郭福自己也不是那么较劲儿的人,人不吃饭挨饿的受罪是自己,于是伸出双手,示意李玄晟给自己碗筷。

别看李玄晟身为灵武刺史,李玄晟的伙食标准也不过三菜一汤,而且这些菜都是过冬储备的,跟寻常百姓家吃的没什么不同。眼下灵武各种资源短缺,他身为地方刺史必须以身作则。用李玄晟的话来说,那就是能填饱肚子足矣。至于吃山珍海味一类的饭菜,在灵武皆属于倒行逆施,人人得尔罚之。除却官服,李玄晟的衣服也多换成粗布麻衣。

二人在边吃边聊,听到李玄晟说出自己的想法后,郭福更多是给他提些建议,而不是意见。哪怕是顾北这个外人,都能察觉到郭福对于李玄晟的敬重,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面对圣女时一模一样。

最近发生不少烦心事,李玄晟心中也是有些不爽,自嘲道,“我本以为灵武的环境会好些,可没想到灵武是从根烂到了底。尤其是前不久把左迁关入狱中,灵武附近接连不断冒出废寇,我总觉得那帮家伙会对灵武动手!倒是你,明知我来这,却始终没有行动!今日儿来这,能说出来了吧!”

“你如今是灵武刺史,他们都在看我对你的态度如何!然后下一步才会对你有所行动!因此至少在过年河西堂会之前,你大可不必担心!”

打消李玄晟的顾虑之后,郭福接着说道,“洛阳王班师回朝之前,派下属约谈过我,跟我说了你会来灵武的事情。但我身在灵州,对你而言,还是远水解不了近火。可我至少可以保证你无外患之虑!至于内忧,还是要依靠你自己。”

郭福把实情告知李玄晟后,李玄晟也明白郭福的意思。外敌在前,郭福无法分身照顾到朔方。对于李玄晟而言,既是好事也是坏事。

“这好啊!有你替我扛着外面!他们我反而不担心唠!”

看到李玄晟一脸轻松的笑容,郭福都不得佩服李玄晟的态度。知道郭福不相信自己,李玄晟只能解释一下,“以前的刺史之所以都被他们踢走,一是自身能力没有足够,二是这后面不行!”

对于李玄晟这无形中的装比,郭福一口饭差点没噎着。李玄晟说的确实没错,以前那些刺史没人敢惹起秦州那位太岁。甚至是如今安京皇宫那位也只能退让三分。谁让那位没有压制这些老兵王的威信呢?如果不是洛阳王当年驰骋疆场一身军功,能压住这些老人。没准儿河西这些人早就,想到这里郭福感到莫名的危险。

郭福不是没脑子的人,河西的事情他比李玄晟更加清楚。李玄晟去荆州的事,他听魏然说起过。如果自己往坏处想,皇宫那位是把李玄晟当成一把锋利的刀,他绝对不担心这把刀折掉。因为李玄晟背后的洛阳王才是最护短的主。只要李玄晟在河西出了事,洛阳王绝对会把整个河西团灭。毕竟前不久发生的战事,灵州凉州甘州贺兰都选择支持洛阳王,让河西的秦家感到了足够的威胁。

用过膳后,郭福把灵武附近所有地形跟李玄晟重新说了一次。

“从这个地形来讲,朔方更像是个双头号角。敌人进来难,出去也难!灵武是河西跟京畿前的第一道防线。要想守住第一道防线最多一万人马,我问过魏然目前朔方城防兵马人数,至少要过六千才行!”

李玄晟何尝不知道这人手的难处,原本全部驻扎朔方的五千人马,李玄晟把两千人放在了武泉。

只要武泉先一步稳定,朔方才有足够的后援保障。

“人马不足,我会想办法!但前提要过完这个冬啊!”

郭福随即说道,“他们要是该对你动手,眼下的确是个好机会!但如果你把握住了,便可挫一下他们的锐气。对你以后也是个好事。”

李玄晟转头瞄了一眼镇定自若的郭福,笑道,“看你的样子,是不是提前接到了什么有用的消息!”

郭福伸出右手,打了手势,说道“他有张良计,吾有过墙梯。”

第十三章大风起兮云飞扬(三)

“头儿?能查的就是这些!看来马嵬和左迁是彻底完了!咱们以后该怎么办?”

马群摸索着胡子,看着碗中的烈酒。来朔方的这几日里,他一直让属下去打探消息,没想到会发生如此大的变故。尤其那位新上任的刺史,让他升起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如果不是自己先一步赶来,怕是会上了左文棠的当。

此时宋尤从外回来,拍打一下身上的雪花,“头儿,因为这几天下雪的缘故,回去的山路都被封了!咱们怕是要耽搁两三日!”

一旁的许勇给宋尤倒上一碗酒,宋尤接过之后一饮而尽,不一会儿身上升起暖意。

知晓外面情况后,马群左思右想后,心中莫名地有些不安,“去西北的山路虽然走不通,可去往西南的道路尚能同行!”

宋尤想起什么,提醒道,“头儿,西南路上可是秦州边境,兄弟们可都是上了榜的。走那边会不会危险了些!

头儿,您为何这般着急?”

马群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察觉到外面没有异样后,低声道,“最近你们出去探查之时,我都跟在你们后方不远处。你们被人盯上了!”

宋尤紧张道,“大哥,是什么人?”

“是官府的人!”

许勇插嘴道,“难道他们发觉了咱们的身份?”

马群瞅了瞅外面,右手食指沾酒水在桌上写道,“并未!明日一早启程回去!”

二人同时点头,回到各自的床铺上躺下睡去。三更天时,马群纵身一跃翻出客栈,穿过几条街道之后,来到朔方牢狱。

敲了敲牢门,牢头见到来人后,打开牢门,低声道,“快进来!”

马群取出一包银子扔给牢头,牢头笑呵呵地说道,“还是马兄弟做事爽快。他在最里面的那间,我带你去。”

来到这间牢房,牢头打开牢门时,惊醒了马嵬。

看到眼前熟悉的人,马嵬有些惊恐地冲他疯狂的摆手。

马群上前握住马嵬的手,发现马嵬双腿已废,舌头虽在却无法说话。

“咔咔!”一声,牢头居然把牢房的锁了起来。

马群眼睛微眯,打量着牢头,“高老二,你这是何意啊?”

高老二左手晃着钥匙,得意地笑道,“马兄弟,我还能有什么意思!我家大人早猜到会有人来找马嵬!特意交待了一下!哎啊,马兄弟,在下实在佩服你这义气!放心,待会儿来人,我会让他们对你下手轻些。”

马群拔刀砍向牢门,没想到一刀下去,牢门直接劈成两半!高老二见状,脚底抹油立刻逃走。

马嵬是废了,下半辈子也就那样。马群回身半蹲,左手拍了拍马嵬的肩头,莫名地笑了起来,“老三,二妹临死前要我好好照顾你。可惜最后大哥没有保护好你,看你一步步掉进他们的圈套里。”

马嵬闻言低下头,两行热泪落下,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哭了会儿后,马嵬抬头看向马群。双目炯炯,露出坦荡的笑容,冲马群点了点头。

马群双手发颤,松开握紧马嵬肩膀的左手,右手横刀一闪而过,马嵬应声倒地。

马群走出牢房,打开牢门,见到手持火把的城卫军,二十名弓箭手对准马群,只要他敢动便会被射杀。

马群踏步后撤,弓箭手羽箭急射,横刀残影成三卷飞羽箭。马群随即一脚蹬在墙上两下纵步,跃上房顶冲着远处逃去。

“砰!砰!”李桂李威两兄弟忽然出现在马群逃走的路上,与马群对上。李桂两兄弟配合颇为默契,一人攻上一人攻下,任凭马群刀法如何凶猛,也无法突破二人的围攻。

双枪陡然一转,刺向马群,左手如蛇盘出,抓住李威的短枪。右手横刀反向劈开李桂的短枪。

被抓住短枪,李威趁机一脚踢在马群的右膝处,马群身子前倾右膝跪地,“阿桂!当心!”

好在李威及时出枪拦住马群的刀,不然李桂肚子会被马群破开。

“砰!”李桂短枪猛然摔出,如同弯到极限的木棍,砸在马群握刀的右手腕上,传出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

马群左手接住刀,后退几步,纵身连踢跳上屋顶。

李桂见贼人逃跑,正打算去追,却没想到李威没有任何行动。李桂这才发现李威的腹部多了一把类似飞刀的暗器,“阿威!”

“皮外伤不碍事!只是没想到他的暗器如此厉害,居然能穿透内锁甲衣。

有奚护院在,他逃不掉的!”

马群躲在一处宅院内,呼吸急促,他怎么都没想到朔方会出现这样的对手。右手骨折还不算太差,至少没把命搭进去。

“你的飞瀑是从哪里得来的?”

马群左手中闪烁着寒光,眼睛死死地盯着这突然出现的男人,质问道,“你是何人?”

“我再问你一遍,你的飞瀑是从哪里得来的!”

马群心中有些不解,“什么飞瀑?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这个男人指向马群,“所谓飞瀑自然是你手中的暗器!”

“这是我师傅交给我的!但我师傅并未告知我这东西叫什么!”

男人负手于后,冷声道,“奥,原来是这样!我奉我家主子之命前来抓你,这位兄台,你是束手就擒呢?还是再抵抗一番?”

看到面前男人毫无戒备的样子,马群左手的飞瀑闪现而出,直射男人的面门。

射中那一瞬间,男人头后仰,随后抬起,一枚飞瀑被这个男人用牙齿咬住。

男人吐掉飞瀑,笑道,“如果那个老家伙,或许还值得我出手。可惜啦!”

“嘶!”马群回头的一刹那,只见一条白蛇咬向自己。马群抓住蛇头,正打算甩出,却没想到白蛇吐出毒液喷到了自己的脸上,升起灼热的刺痛感后眼前一黑,立马昏了过去。

“奚大哥!”李桂和李威听惨叫声,闻声赶到这里。

奚阡看到二人赶来,便交待道,“他中了小白的毒,把这药给他服下后带回去关起来。”

二人一同回应道,“明白!”

既然有人把犯人带回去,奚阡没有逗留立即回到刺史府衙跟李玄晟交差。

知道目标被拿下,李玄晟瞅向那位报信的年轻男子,这年轻男子正是那是被匪寇追杀死里逃生的那位。

“燕山!当年你失踪下落不明,我还以为你死了呢?没想到你不但活着,还活得有模有样!如今你举报有功,我该如何赏你呢?”

第十四章大风起兮云飞扬(四)

燕山可不敢问李玄晟要赏,谁让他还是没有从官服通缉令中销掉的逃犯呢。一开始燕山是不打算找李玄晟,可在见到马群三人后,燕山改变了主意。朔方客栈就这些,想找到他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为了自己的性命,他也得赌一赌。

何况燕山跟李玄晟那些往事根本不值一提,谁不曾年少轻狂过。尤其是燕山闯荡河西多年,对河西其他地方的了解,比自己身旁那些人知道的要多。但在是否重用燕山的问题上,李玄晟心中更多的是偏向于不用。

当年九龙堂是被卧龙书院与朝廷连根拔起,原本高高在上过着悠哉的好日子,变成远走他乡清苦度日。单单仇恨二字,岂是如此轻易就能忘记的!哪怕燕山真的忘记了,李玄晟也不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开玩笑。

被李玄晟以送客之道,请出刺史府后,燕山不怒反喜,掂了掂赏银,回到了客栈。整理好行礼,燕山结完账,出了朔方城向南奔去。

朔方新开的药馆本草堂内中堂后院,金蝉裹着白狐裘披风站在后院回廊,伸出右手,掌心向上接房檐冰凌融化滴下的水滴。风长老拄着拐杖站在一旁,由于近些时日忙着整理药材和典籍,胡须稀疏了不少。

金蝉反手倾倒接住的水,“大伯,我从云南来之时,可是听到了不少关于您的流言蜚语。本以为您会辩解一二,没想到您居然在这里做起了大夫。”

风长老笑呵呵地回道,“有天师担保,所谓流言蜚语终究会无疾而终。若非如此,你又为何千里迢迢来这呢?”

金蝉知道风长老在故意扯开话题,却也奈何不得。

“我来这儿,自然是因为圣女大人的命令。”

风长老会心一笑,“奥,是嘛?我看不见得吧?是不是又被圣女大人抓住了什么把柄?”

被风长老一语中的,金蝉只能说出来,“因为在安京时发生了意外,那件事我没有按照圣女大人的意思去做!”

风长老重重地点了下拐杖,语气严厉,“我知道你一直不服气圣女大人抢了你的位子。但事实已经成,你又何必再去计较呢?天师让你我出来保护世子,他的意图难道你还猜不到嘛?

金蝉,你啊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要不是圣女大人不跟你一般计较,你怕是早就被!哎!”

一丝狠厉的神情从金蝉脸上闪过,“大伯,我何尝不知呢?只是越想起心中越是不平!凭什么,她能成为南诏的祭司圣女,而不是一直陪在天师身旁的我!”

“之所以不是你,其实很简单!”

顾北不知何时悄然出现二人的身后,面色微怒,一对凤目怒视金蝉。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金蝉怕是已被这如利刃般的目光杀死。

顾北指向身后,眉目舒展,微笑道,“风长老,你需要的药材全都准备妥当,过完这个冬天都绰绰有余。”

风长老回敬道,“有劳了!不知教主最近可有其他安排?”

“他倒是没什么安排,只是对我说,让风长老您自己看着处理就好。”

表面上虽这么说,可风长老毕竟是老人,有些事他比谁都清楚毒龙教的规矩,哪能自行处理如此多的教众呢?

风长老推托道,“不行,不行!这有违教规!”

顾北捂嘴笑道,“教规?原来风长老还懂得啊!”

说是嘲笑风长老,可金蝉明白顾北是在警告自己。金蝉做梦都没有想到,当初最为讨厌圣女的顾北会成为她的得力助手。自从担任李玄晟的贴身护卫,金蝉明显察觉到了顾北的变化。究竟这个李玄晟有什么好,值得顾北守护?

顾北处理完本草堂的事情,返回刺史府,慵懒地趴在软塌上,还不忘跟李玄晟汇报。

“你说金蝉到了朔方?”

顾北悠哉地说道,“嗯!是被圣女大人强迫来的,仅仅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你可没见金蝉那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想想都觉得好笑!”

李玄晟手中狼毫笔一顿,写完最后一个字,破!

李玄晟调侃道,“单纯比试武艺,金蝉都不一定是我的对手!至于她如此不放心?”

顾北也是有些不解,双目直勾勾地看着李玄晟,忽然冒出一句,“难不成圣女大人是在为你说媒?”

“噗!”李玄晟口中茶水喷出,刚写好的字被这一口茶毁了。

李玄晟放下茶杯,笑骂道,“说媒?开什么玩笑!”

见李玄晟露出紧张的神情,顾北反而来了兴致,双手托腮,“世子,金蝉虽然有些高傲,做事凶狠果断,可她的本心并不坏。

再说金蝉可是云罗族的美女,不知有多少男人对她魂牵梦绕。要不然别人也不会称她为毒仙子!”

李玄晟可不上当,说道,“打住!这种关于个人名节的问题,你怎能随意讨论!再说,这个月伙食下降一级。”

本想试探李玄晟的意思,没成想李玄晟直接动用了杀手锏,身为吃货的顾北只好缴械投降。

对美女无动于衷,顾北是越来越看不透李玄晟,不过话说来,能被殷若离看上的男人,又岂是那种只图外表的俗人呢!

奚阡从外走进,“大人,武泉来信!”

阅过内容后,李玄晟笑容满面,称赞道,“真不愧是以前龟兹王的心腹,居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成任务。

对了,顾北说金蝉来了朔方,买买提信中所请便让她去做吧!”

“是,大人。”

“还是燕山那边不要断了消息,一有情况立即向我汇报!另外让上官他们多留意一下西北的情况!”

“属下明白!”

奚阡退下,顾北问向李玄晟,“这么快就把金蝉打发走啦!要是被圣女大人知道得有多伤心啊!”

李玄晟瞅了一眼顾北,“要不然你去!换成金蝉过来保护我,如何啊!”

顾北傻笑道,“我才不去呢!谁不知道那任务不好完成啊!想让姑奶奶上当,门儿都没有!”

李玄晟敲了敲额头,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冲顾北说道,“走吧!姑奶奶!咱们再去挖些有用消息!”

“好嘞!”明白李玄晟要去哪里后,顾北从软榻上跃下,跟随李玄晟走出刺史府去了牢狱。

第十五章大风起兮云飞扬(五)

“大哥被人抓了?”刘二黑勒住宋尤的衣领,勒的宋尤差点背过气去。

宋尤用力掰开刘二黑的手,大喘几下,指向刘二黑,“二黑子,你想憋死我啊?”

刘二黑掰着手指,没好气地笑道,“憋死你?我还要弄死你呢?让你跟老许保护大哥,你到好,成大哥保护你!大哥被抓,十有八九凶多吉少!你要我如何跟九泉之下的二老交待!”

邓聘搓了搓手,说道,“二黑,他们既然敢放宋尤回来报信,一定是在试探咱们得态度。不如你书信一封跟左刺史说说,看他什么意思!”

刘二黑双掌一拍,夸赞道,“还是老邓你有主意,那好,我立刻书信给左刺史。”

夜幕将至,接近千名马匪从安州东部贺兰山中涌出,沿着官道一路奔驰,所见商队不论人还是货物一律抢走,只留下一人派去朔方报信。

刺史府议事堂内,黄宗羲左手捏着右拳,咬牙道“这帮混账!还真是不怕死!光天化日就该出来打家劫舍。”

上官洛寒右拳撑着腮帮,翻阅着下属送来的报案公文,“他们不是不怕死,而是有恃无恐!咱们出来乍到,还未完全掌握灵武,对他们而言根本没有威胁。

魏然,你别不说话,把你的想法说出来听听!”

魏然摊了摊手,“我能有什么想法,一句话,不要怂就是干!”

一支百人商队从武泉出发,在朔方经过短暂的休整之后,向着西北的进发。

望着近在眼前的肥羊,一直隐藏于暗处的马匪一哄而上。骏马飞驰,刀光闪烁,匪寇挥舞马刀杀向商队。

见到匪寇毫无顾及地冲来,原本运送货物的商队人马立即停下,从押送的货箱之内拿出战弩,所有动作整齐划一一气呵成,在马匪还未到达之前形成防御阵势。

“咔!咔!咔!”

拖拉货物的马匹全被松开,身穿斗篷的商队护卫露出了御林军的青鳞甲胄,御林军反身上马,拔出寒铁刀,一夹马腹,“驾!”

“杀!”二十名手持寒铁刀的御林骑兵杀去马匪阵中之时,弩机齐射两侧,为骑兵提供火力掩护。

“宵小匪寇,你爷爷来啦!”东方远处尘土飞扬而起,马蹄践踏的轰鸣声如同战鼓擂动,银甲黑衣的飞羽骑兵营,在黄宗羲的带领奔袭而来。

八百飞羽骑兵如狼入羊群,将那些马匪的队伍快速切割开来,商队中的陌刀手紧随其后,所到之处人马具碎尸横遍野。

双方交战不到半个时辰,千余名彪悍的马匪仅剩三百人。一直没有动作的邓聘见到大势已去,冲刘二黑喊道,“二当家的,咱们赶紧撤!”

“好!驾!”

一路上刘二黑不停地夸赞邓聘,“老邓,你这招高啊!借朔方之手消灭了咱们的对手!以后这贺兰山就是咱们的天下啦!”

邓聘不以为然,淡然道,“二当家,别高兴的太早,他们不过是损失了部分人马,想要真正为咱们所用,还需要一把火!而且这火越大越好!”

“混账东西!”

安州刺史府演武场,收到消息的左文棠将信件撕成碎片。让马匪骚扰朔方周边,本以为会起到扰乱人心的目的。谁能想到,朔方这边直接派出八百骑兵,将这些马匪围剿于朔方西北的什邡山。

左文棠之所以大发雷霆,不仅仅是因为失去了这些用来敛财的工具,也失去了培植多年的情报收集人员。如今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有些心烦的左文棠右手敲打着座椅扶手,看来是自己低估了这位洛阳王世子。要是被秦州那位知道自己任务失败,绝对会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刺史主簿高密站在一旁,见自己顶头上司脸色难看,问道,“大人,不如去找一下河西郡守家的公子!有他在,我想小侯爷不会为难大人您的!”

“司徒涯?在河西谁不知道那个家伙,看似是个人畜无害的文弱书生,实则却是暗藏心机的小人。不是我胆小,这家伙咱们还是少打交道的好!”

毕竟左文棠是混迹河西十数载的老人,那点识人之能他还是有的。既然左问棠不愿跟司徒涯,安州主簿高密也不好强求,但他还是心存侥幸,“大人,上次因为左迁被抓,小侯爷已经提醒过您!不可对灵武之事隐瞒不报!免得到时候小侯爷因此事对您产生怀疑!

如果大人担心会出什么纰漏,大人,不如这一次让下官找一下小侯爷!”

高密不但跟左文棠是同乡故交,同时也是为其出谋划策的心腹。高密出马,左文棠还是放心的,问道,“高老弟,莫非你已有两全之策?”

高密略微摇头,“两全之策倒是没有,保全之策还是有的!大人,咱们先输一局,剩下的计划可就要谨慎行事啦!这洛阳王世子可不是以前的那些阿猫阿狗!”

“恩,这一次的确是我大意了!哎!”

不同于安州沉闷压抑的气氛,朔方这边可是热火朝天,当然那是在朔方的牢狱之内。李玄晟通过审讯这些马匪,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情报。贺兰山脉虽延绵万里,却总有些小道隐藏在这万里山脉之内,每年通过这些山中小道,他们都会运送一些盐粮等等去跟北胡商人做交易。

根据李玄晟的意思,奚阡经过严格审核,把其中一些身体素质不错的匪寇留了下来。至于其他的全部被编入了朔方的徭役队伍内,五年徭役之后才会考虑放他们走。

这次实战之后,不但鼓舞了人心,还让朔方的这些百姓见识到了刺史手下这些人马的作战能力。

对于有良好表现的兵卒,李玄晟自然会赏,侯莫族长的儿子侯莫光弼从持枪尉变成了上官身旁的带刀牙将。

看到儿子升官,侯莫族长感激涕零,命令族人给御林军送去了数量可观的慰问品。如果不是李玄晟有命令,南宫献会直接带人抄了他的家。

收到南宫献消息的李玄晟,打趣道,“这个老狐狸,还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居然藏了如此多的物资。我真后悔当初没好好的去查一查他的老底!没准儿明年的粮草就有着落唠!”

第十六章大风起兮云飞扬(六)

隆冬飞雪漫群山,末山秦府后院祠堂,秦风为先辈上完香后,走出祠堂来到后山秦家林冢,放眼望去碑墓林立,所有墓葬并未因地位高低而有所不同。唯一不同处,便是位置的高低,越往上做出的贡献自然越大。

一条石道直通后山山顶,两行苍松翠柏如龙如虬夹道而立。整条石道分为三部分,每一部分处都有一座精雕细琢的石坊,六根石柱之上各有麒麟坐镇,而那石坊之上则是盘龙祥云。最后一道石坊尽头,一头石龙龟背着一座石碑,石碑正面刻着护国柱石四个篆体字,后面则刻着埋葬在此地的秦氏子弟。

后山雪水融化引入汇聚成人工河流,三座石桥卧于河流之上,石桥桥身扶手上能见到被利器砍掉的痕迹。三座石桥往前便是历代秦家家主的享殿,享殿前十二望柱左右对称,望柱之上精雕花纹飞禽走兽,造型优美胜似活物。享殿青瓦歇山顶前后梁式木架,檐下五踩斗栱。

进入享殿,一块块牌位列于大殿功名云阶之上,而这些牌位之上的谥号皆来自于历代王朝。最早的甚至出现了秦帝时期的谥号,足以说明秦家在河西的传承究竟到了何等地步。河西地域世代流传着秦家不灭,河西不亡的流言。如此深得人心的地方势力,在历代王朝的史册记载之中仅此一家。

“朝旭暮云风萧萧,烽火连山退星芒。秋平弯弓猎天骄,河西秦尉垂千古!”

每年亡父忌日,秦风都会来到这后山的享殿之内,为亡父诵念往生道典。盘腿而坐于蒲团之上,秦风闭目口中念起道典。

“阳世之道,恩怨两念!阴界之道,德仇一念。阴阳双末,万相百念。”

诵完道典之后,秦风拔出自己的佩刀,此刀跟柳宗元那柄刀型极其相似,名曰雪鹿!

在享殿之外练习秦家的春雷刀法,刀风虎啸寒光逼人,秦风奔雷步用起时,只闻刀声不见人影,大雪之中一头围绕着雷光的白鹿悄然出现。

白鹿所到之处,飞雪消融换做冰晶。空中一缕阳光浮现,冰晶折射出五彩的光晕。忽然白鹿昂首跃起,冰晶化作刀型卷起飞雪。晶雪漫舞似云卷云舒,可刀锋清凉冷冽如悍卒冲阵。

“风雪漫山!”

“砰!砰!轰!”一道道弯月弧线似海上巨浪,叠起滔天攻势,白鹿急速踏行,如雪龙压城,气势瞬间提升至极致。

“撤!”雪鹿入鞘,原本瞬间爆发地攻势在一霎那归于平静。

“啪!啪!啪!”

一位长相普通,衣着普通,身材普通的青年出现在秦风的对面。

秦风收起雪鹿,冲站在不远处的青年说道,“若非我收的快,今日你便成我刀下亡魂!小涯儿!”

被秦风成为小涯儿的青年便是人称河西小财神的司徒涯。

司徒涯故作惊愕道,“哎呀呀!是嘛!你别吓我!今夜我还要去韩西楼尝尝新来花魁的味道呢!”

“你这个色鬼,当心你那对腰子!”

司徒涯哈哈一笑,拍了拍胸口,“我是什么人!河西第一情圣,咱儿走的是婉约派!小火慢炖才能出味儿!”

说完拍了拍手,不远处的下人端来两碗酒,司徒涯接过一碗,走到秦风的跟前,秦风接过酒碗闻了闻,说道,“大夏的雀龙酿!你是不是又从大夏哪两个蠢货手里得到了不少的好处?”

司徒涯微微一笑,“不是不少!而是许多!足够这个数!”

看到司徒涯的手势,秦风将这碗酒撒在地上,“能拿出如此多的酬劳!他们想让本侯做些什么?”

司徒涯低声道,“近些时日,大夏的慕容元中正暗中集结自己的势力,那两位希望您带兵去边境走一趟!好让他们有机会在夏皇那里削一下慕容元中的权力。当然他们二位最终的目的是彻底铲除慕容元中。”

秦风踱步而走,司徒涯把酒碗放下,小碎步跟上。享殿西侧断崖,狂风袭来,伴随着雪花吹的司徒涯脸庞生疼。从断崖向南望去,天际消失的地方便是慕容大夏的国境。

二人伫立良久,身上积起厚重的白雪,多亏司徒涯穿的比较厚,不然非被冻成冰棍不可。

风雪渐缓,秦风弹去身上的积雪,指向南方,“小涯儿,当年我父亲就是死在了那里!我无时无刻不想为他报仇雪恨。但你应该清楚,若我带重兵前去边境,会是怎样的后果!”

司徒涯正色道,“这个我自然知晓!无非就是京畿那位对您有所微词!可咱们身在河西,天高皇帝远,那位就算有什么不满,也只能退让不是嘛?”

秦风转头看向司徒涯,脸上满是冷漠,“你啊!是在河西待久了,连最基本的防备都没了!伴君如伴虎,你怎么就知道他会退让呢?”

司徒涯一脸尴尬,秦风这是怎么了,何时变得畏手畏脚!

司徒涯想了想,说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洛阳王不是答应过,只要你能帮他,便不会对河西动手?那位不可信,但洛阳王的话,岂有人敢质疑?”

“话虽如此,可我问你,凉州宇文松是怎么回事?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还有甘州的皇甫棣和贺兰的段庭权!

难道你没有发觉,这把刀已经完全架在了咱们的脖子上?”

司徒涯轻声质问道,“风哥!就算这把刀架在了咱们脖子上,您就会听他们摆布?”

秦风渭然长叹,握了握悬挂在腰间的雪鹿,“摆布?我秦家虎豹骑纵横河西,就算我愿意,手下的那些人会嘛?”

在转瞬之间,司徒涯察觉到了秦风身上的变化,方才忧愁的秦风马上变成了杀伐果断的秦风。看来秦风的病是越来越重了!

秦风转身昂首而立,冷声道,“小涯儿!左文棠的主簿来找过你!可是有什么有趣的事情?”

“风哥,是左文棠擅自派出马匪骚扰朔方,让朔方反将一军!左文棠打算引北胡入北境,给朔方一个教训。但高主簿认为,左文棠此举必会引来朝廷注意,因此阻拦了左文棠的意图!

如今朔方重建之势不可阻,今日若不除去,日后必成大患。”

秦风低头冷声道,“那咱们就来个温水煮青蛙!”

第十七章大风起兮云飞扬(七)

虽是入冬雪夜,但并妨碍秦州城街市的繁华热闹。秦州城作为毗邻大夏的西北主城,往日两国商贾都会在此地进行买卖。再加上秦州城原本就是通往关中京畿的必经之地,西域夷族的商旅也会经过此地,两条商贸线路让秦州城占得先天地利,不断发展壮大,秦州城因此又得了一个不夜城的称号。

韩西楼座落于秦州城东城闹市,此地客栈酒肆赌坊青楼云集,经常会见到衣着异服的商贾成群结队的出现在此地,为了保证此地的治安,秦州府兵十二人一队,接近二十队人马来回巡视。

韩西楼内玉砌雕花翡翠琉璃,单纯一把不起眼的座椅都是紫檀木打造,极尽奢华的布置非寻常楼阁可比。一楼大堂舞台之上,歌女弹奏乐器,舞姬执红绡翩翩起舞,不少商贾争先恐后献彩,一舞一曲之后红绡飞舞,飞向这些喝彩的商贾。

二楼回廊酒桌之上,一名彪悍的青楼女子正与一位客人斗酒,二人面红耳赤,“一二一,三两二,四五手!”

女子赢后,面带微笑冲客人喊道,“输!喝!”

“二一二,四两三,六四追!”这一次是客人赢下,青楼女子端起酒碗,将碗中的酒水一饮而尽,溢出的酒水顺着玉颈散在价值不菲的罗裙之上也不在意。

另一桌上,这名娇小柔弱的青楼女子正跟一位儒生商讨着楼下曲谱的节拍,青楼女子手中钿头银篦伴随着节拍断成两截,儒生端来锦盒,盒中放着数十件发饰。

高密无奈地叹了叹气,“果真是一入韩西销千金,只为博得红颜笑!”

眼前的场景在这韩西楼再寻常不过,对不曾感受到纸醉金迷生活的高密,无疑是一次极大地震动。

韩西楼中美人争芳斗艳,你方唱罢我方登场,完全是百花争放的场面。难怪当年驰骋沙场的铁血儿郎会变成如今甘于成为他人鹰犬只会享受的左刺史。

此时楼上传出河西名曲秦塞阳关,整个曲调气势流畅一气呵成,高密首先想到是孤寂苍凉的边疆,以及那曾经勇冠三军的河西铁骑。拂袖而起,高密匆忙走下楼,出了这所谓的人间桃源乡。

韩西楼外一辆造型奢华的马车停下,司徒涯从马车上走下,身后护卫走上前为其开道。见到贵客到来,韩西楼内大掌柜急忙走出,亲自迎接这位财神爷。

大掌柜本想弯腰行礼,奈何肚膘滚圆,干脆直接单膝跪地行礼。司徒涯身子前倾,拍了拍大掌柜的肚子,嘲笑道,“老乌龟,你这肚子要是再不减减,可就跟你家那小狐狸一般大啦!”

大掌柜嘿嘿一笑,回道,“司徒公子,我这肉可是因为您大把银子养起来了,我要是减了肉,银子不久浪费吗!啊?”

司徒涯嘴角翘起,一脸邪魅,“风花雪月四位花魁今夜可有空啊?”

大掌柜起身恭敬地笑道,“只要司徒公子有空,他们四人就是没空也得有空!”

二人刚进韩西楼,一位美娇水灵红衣女子扭着柳腰向司徒涯走来,红衣女子上前挽住司徒涯的左臂,左手纤细手指抚摸着司徒涯的下巴,娇媚道,“你这挨千刀的,总算想起来看奴家啦!”

司徒涯转头看向这位红衣女子,伸出手轻柔地搂其柳腰,“哎呀,我是不想来啊!可是我家二哥最近有些调皮!说是想来让花烟姐姐你来揉捏揉捏!”

花烟朱唇亲在司徒涯的脸上,媚声道,“算你还有良心!”

大掌柜在一侧伸出大拇指,花烟淡然一笑,“郎君,上房我已备好,咱们快些上楼吧!”

二人走上顶楼,进入名为百花如烟的房间内。进入房间之后,司徒涯躺在软塌之上,枕着花烟的玉腿,花烟为司徒涯揉捏这肩头。

“最近可有什么动静?”

花烟柔声道,“那就要看你想听大动静,还是小动静?”

司徒涯摆了摆手,有些疲惫,“老规矩!”

“小动静是龟兹那些夷族马上就要从凉州启程去往朔方!大动静是慕容大夏跟北国阿尔泰在楼兰大战过,北国阿尔泰溃败,如今龟兹近三分之二被慕容大夏收入囊中。”

“北胡居然没有出兵协助阿尔泰,还真是有些出人意料啊?”

花烟轻笑道,“那是因为北胡大王呼延觉认为是阿尔泰暗中联合洛阳王让他前功尽弃!因此这次慕容大夏对阿尔泰用兵,北胡才没有出兵帮助。”

“铛!铛!铛!”门外风铃响起,三名姿色不逊于花烟的女子走入房内,名为风沉芙,雪红苏,月秋思。

见到三位美人入室,司徒涯翻身趴在花烟的玉腿上打趣道,“你们可算是来了啊!让本公子等的好苦啊!我想想今夜该如何罚你们呢?”

风沉芙微微欠身说道,“公子,因为今夜来了一位贵客!非要听我们三人的河西三调!所以才会晚来,还望公子见谅!”

“嗯!是嘛!没想到河西会来一位懂音律的知己!那人现在何处?”

“那人刚刚离开,走的时候,给的是大唐钱庄的银票!”说完,月秋思缓步上前将银票呈给司徒涯。

司徒涯接过银票,瞅了一眼月秋思胸前的波澜,坏笑道,“还是月妹妹这景色壮观啊!怕是末山那十里山景也比不过啊!啧啧!”

听到司徒涯又拿自己开刷,月秋思脸庞升起红晕,低头后退。

司徒涯确认过银票的真伪后,喃喃自语道,“确实是真的!究竟是谁?”

当司徒涯思索之时,雪红苏已将那位客人的画像画了出来,看到画像之后,花烟赞道,“好俊俏的道君!可惜年纪大了些!”

此时的司徒涯后背升起生冷寒意,双手颤抖道,“居然会是他!怎么会他!他怎么会来这里!”

四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司徒涯露出如此惊慌的表情,急切问道,“这人是谁啊?”

司徒涯缓缓说道,“他是龙武山掌教齐三童!风哥是他的关门弟子!当年我跟风哥一起去龙武山之时见过!”

花烟惊奇道,“郎君说的莫不是那玄道正统的龙武山?”

司徒涯左思右想后,原本打算放浪一夜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这老家伙没事向来只在龙武山闭关求道,到底是什么缘由能让他不愿万里来这啊!”

司徒涯手心出汗融入银票之中,四行字显现而出,“前缘已断,忘忧无求。凉君一诺,人间白首!”

第十八章大风起兮云飞扬(八)

末山之上,一老一少隔五丈,秦风左手衣袖碎成布条,随风而飘。右臂鲜血流下,滴落在雪鹿之上。而他对面那位衣着道袍的齐三童,手持拂尘,拂尘兽毛只剩一小撮。

齐三童摆动拂尘,感慨道,“乖徒儿啊!没想到你离开龙武山后,武艺不但没有落下反而越发精绝!既然百招之内为师没有拿下你,那为师这一回儿就失信一次吧!”

秦风收起雪鹿,对着齐三童躬身一躬,“谢师傅成全!”

齐三童脚步一踏,看似缓慢,实则转瞬,来到秦风跟前。抬起秦风的双臂,眯起眼睛笑道,“谢什么谢!为师本就不是江湖中人,失信一次对为师而言没什么损失!顶多被人背后说是脸皮厚罢了!

风儿,陪为师走走吧!”

望着齐三童那消瘦却挺拔的背影,秦风仿佛看到了十年前在龙武山的场景。因为老侯爷战死沙场,秦风告别齐三童回河西时,齐三童坐在神武真君像下诵道典,秦风只是站在远处告别。

可秦风知道自己师傅在自己走后,一路跟随直到抵达秦州城,方才返回龙武山。这一路上意图行刺秦风的人,都被齐三童斩断手脚。而始作俑者知晓齐三童帮助秦风后,龙颜大怒之下派兵围了龙武山足足三年。

来到秦府田子坊,田子坊外便是秦府雁鸣湖,湖上早已是银装素裹。二人坐于茶室之内。虽在茶室,可二人喝的却不是茶水,而是产自江州的黄酒。

室外飘着小雪,室内温着黄酒,秦风特意让下人端来齐三童最爱的余湖螃蟹。

看着窗外雪花飞舞,秦风莫名回忆起往日的时光,三个师兄弟一起在龙武山赏雪品酒说段子。可如今大师兄二师兄反目成仇,自己也因为跟二位师兄意见分歧,三人的关系自然好不到那里去。

知晓秦风的心事,秦三童感叹道,“每当隆冬飞雪时,你们三人常在莲花峰烧鸡喝酒赏雪,哪次不是你们师伯拿着扁担追你们讨要他的宝鸡。”

秦风洒然笑道,“师伯追不到我们,便会去师傅您那里讨要黄酒和螃蟹!”

“是啊!为了你们几个,晋师兄可是没少从我这里搜刮!”

秦风想起龙武山上的众人,关心道,“师伯他老人家还好啊?还有三师叔四师叔,对了还有小师叔!”

“你师伯师叔他们可比你过得潇洒多!你小师叔前不久还娶了妻成了家!”

秦风为齐三童斟满酒,心中有种说不出的畅快。他跟那位小师叔年纪最为相近,二人一起没少给龙武山惹祸,最为出名是在人家婚礼之时偷新娘子。一晃十载过去,大家都有归属自然是喜事。

一只白鹤自雪中飞来,齐三童端起酒碗放在一侧,白鹤落下收起羽翼,走上前喝起了秦三通给它的酒水。

这只白鹤秦风自然记得,名为丹红,是齐三童饲养的宠物。

丹红喝完酒水后,发出声响,像是在跟齐三童说什么。齐三童深呼一吸,冲秦风笑道,“乖徒儿,师傅走到时候急了些,忘带兵器。你的雪鹿可否借我一用!”

齐三童借刀,秦风自然不会拒绝。可是什么人能让齐三童忌惮且须用刀呢?

一只黑羽隼盘旋于空中,发出尖锐的唳声,引来丹红的反感。

齐三童喝了口酒,咂嘴道,“没想到那位还是不放心我啊!居然把这个家伙请出来跟踪我!还真是看得起我啊!”

一位衣着玄衣袍衫头带斗笠的男子出现在冰封的雁鸣湖上,男子五十上下,眉间一点红,须发半百。

田子坊外守卫的侯府亲卫顿时警惕,冲湖上男人喊道,“大胆,你是何人,敢闯侯府!还不快快放下兵器,束手就擒!”

男子闭目看都不看侯府的护卫,冷声道,“不想死就离开!免得白白丢了性命!”

护卫拔刀准备冲上,却听到茶室内秦风的呵斥声,“都给我住手!”

见到秦风从田子坊内走出,护卫方才收起佩刀,但并未退下,而是围在秦风的两侧。

秦风拱手道,“有朋自远方来,本侯自然欢迎!只是本侯好奇,南先生您来我侯府所为何事?”

“我来此地所为何事,想必牛鼻子老道已跟你说过了吧?秦侯又何必揣着明白当糊涂呢?”

一道白虹掠出田子坊,“砰”的一声,原本冰封的湖面瞬间炸裂开来,对过三十余招的两道人影分开落在冰块之上。

“齐三童!”

“南书魂!”方才过招之后,南书魂斗笠裂成两半,落入湖水之中。

齐三童内息催动,右手雪鹿在雪中发出青色刀芒,齐三童道袍飞扬,“没想到如今的朝廷会把你们这些邪门歪道据为己用!若是被龙老知道,会不会从极道世界杀回来呢!”

南书魂猛然大笑,如黑熊怒吼,“我们的确是邪门歪道,可你们这些名门正宗能保证自己会净如白雪?

齐三童,我敬你是前辈,看在帝师的面子不会为难你!可如果你今夜阻止我取走秦风的项上人头,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齐三童陡然踏出,雪鹿刀刀芒大盛,劈向南书魂。南书魂长剑发出嗡嗡的颤声,剑影残像如万剑刺出。

一时间冰封湖面接连裂开,刀气剑气纵横交错,飞雪狂卷连天。只是南书魂的剑罡成诡异的颜色,如被白雪多去色彩的黑夜。

齐三童刀势展开,雪鹿刀锋所至霸道绝伦,这哪里还是雪鹿根本就是雪豹。秦风难道见到齐三童露出真本事,自然不过浪费二人这最为精妙的招式。

在齐三童霸道的刀法之下,善于诡剑的南书魂居然有些招架不住。

长剑嗡嗡作响,发出刺耳的声音,直破心神,“追魂剑!”南书魂整人彻底隐没于雪夜之中,完全丢失了踪迹。

齐三童左脚轻踏,脚下无极天罡开瞬间道袍多出几道裂口,“八门无极!”

在那一瞬间,齐三童手中雪鹿似乎消失一般,再出现之时,原本隐于雪夜之中的南书魂胸口血流如注,坠入雁鸣湖中。

齐三童喷出一口血,用刀撑住,方才稳住身身子。秦风上前扶住齐三童,发现齐三童口中流出是黑血。

齐三童握紧秦风的手臂,“终究还是大意啦!没想到我最信任徒弟会出卖自己的师傅!”

秦风一脚踢在齐三童的身上,已中毒的秦三童瘫软地倒下。秦风拔出雪鹿,脸上露出狠色,一刀插向齐三童的胸口。

“哗啦”,南书魂从湖中窜出,看到秦风杀了齐三童后,冷笑道,“侯爷果然识时务啊!回去之后我自会为您请功!”

秦风见南书魂要走,斜视南书魂,那眸子如鹰眼凌厉,“谁说让你走了?”

“嗖嗖嗖!”数百支利箭呼啸而来,早已元气大伤的南书魂被当场射杀。

第十九章大风起兮云飞扬(九)

“驾!驾!驾!臭不要脸儿的黄宗羲!你有种别跑!”

张棠骑着战马在旷野之上追着匆匆而逃的黄宗羲,黄宗羲披风扬起,冲着身后的张棠大喊道,“哈哈!宁愿不要脸!也不让你打!”

二人来到朔方城前停下,正巧遇到来到城门处巡查的魏然,见到二人打情骂俏的模样,魏然忍不住地咳嗽了几下,嗯了两声。没成想黄宗羲直接无视自己的警告,还冲着魏然做了一个鬼脸。

魏然见状,只好任由黄宗羲放肆一下,谁要这个家伙被人在姑苏甩了呢!城门处无恙之后,魏然带队来到城外飞羽军的驻扎地。

侯莫光弼见魏然前来,热情地上前迎接,虽然侯莫光弼比魏然年纪大,但人家长得年轻。

“魏大人!”

“侯莫校尉!上官人呢?”

“大人在中帐内!我带您去!”

来到飞羽军中帐,上官正在案几画着什么,魏然走上前看过后,问道,“上官,你这是画的啥啊?马刀?”

“是飞羽军陌刀手的刀,我跟世子商量过后,觉得还有改进的余地!”

魏然疑惑道,“改进?我看你这刀都快成大马刀了!照你这个改进方法,寻常陌刀手能用的了嘛?”

上官晃动着毛笔,笑道,“谁告诉这是一般人用的!世子的意思是打造出一支特殊的陌刀营!能入选者皆需为军中精英!最低标准需是三流武者的水准!”

魏然闻言,摇了摇头,心想,想法是好的,可现实呢?别说三流武者,就是身强体壮这一点,足够打掉一大片。何况如今的朔方远未恢复到原先繁华的五分之一,能吃饱饭就算烧了高香。

可上官接下来画出的甲胄,让魏然彻底目瞪口呆。这种造型的御林明光铠可是御林都尉等级的,给陌刀手做寻常护甲,这还不得让人把下巴掉到地上。除却陌刀明光铠,还有长枪和弩箭。李玄晟的想法有些突破天际,这哪是打造精兵啊!根本就是在败家嘛!

魏然一时半会儿还消化不了这突如其来的想法,赶紧追问道,“我说,上官,咱们那位是又有发财了?还是脑袋撞门上了?”

“既不是发财,亦不是脑袋撞门上了!而是提前谋划一下!你跟李靖将军待了那么久!难道还这里还没有开窍?”说完上官指了指魏然的脑袋。

魏然苦笑道,“我是跟李将军学的排兵布阵,又没有学这些兵器甲胄之类的!当然啦,如果世子的意思,我自然赞成。别的不说,我一个加入这个什么陌刀营!”

上官眼珠转动,冲魏然冷笑道,“你想进入,恐怕世子也不会同意!把一个帅才扔进先锋军中,你当世子傻啊!”

不知为何,魏然忽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如此看不起我!好歹我也是个二流武啊!”

说着,魏然开始对着陌刀营提出了自己的想法,魏然只要提出建议合理,上官都会书写下来。商量一日后,二人居然把陌刀营大致的走向整理了出来。

如果按照一个常规兵团分配,陌刀手需要达到两千人,再加上每人一骑,如此规模的配置就要消耗灵武鼎盛时期四分之一的赋税。

这笔钱如何而来,成为眼下李玄晟最为头疼的问题。只不过李玄晟向来是个乐天派,并不急于一两之内打造出一支陌刀骠骑。

因为唐婉带着楼兰商队来朔方城送物资,风长老的本草堂忙得不可开交,李玄晟便把顾北和奚阡派了过去。

李玄晟端坐于廊房内独自欣赏着院中雪景,身旁放着一本来自京畿的奏本。奏本之内写着什么,李玄晟并不知情,只知道这是京畿八百里加急送来的。

“咚咚!”

“进来!”

唐婉推开房门,来到李玄晟身旁,坐于一侧。“请唐会长帮我看一下那奏本上写的什么!”

唐婉拿起奏本,翻开阅完,说道,“是河西安州刺史左文棠参世子您的!”

李玄晟端茶小酌,说道,“奥!是嘛!说来听听,那个棒槌都说了我什么!”

“说您滥杀无辜且实行新策蛊惑异族!”

李玄晟放下茶杯,动作极其轻柔,“本来还想让他多逍遥一些时日,可惜他偏偏自己找死!真是不知道当初是哪个没脑子把这个棒槌推举到那个位子上。”

“阿嚏!”安京紫宸殿暖厢内,正在小憩的李旻猛然打了个喷嚏。

唐婉怕李玄晟会冲动,劝说道,“世子,您若是对安州动手,秦州那边必会有所行动!到时您的处境会更加艰难!还望世子三思!”

李玄晟闻言笑了笑,“放心,我可没有那么没脑子!这奏本能来到我这里,足以说明陛下的意思!有陛下为我撑腰,我要是不好好陪他们玩上一局,岂不是浪费他们的诚意!”

“那,不知世子您要如何回敬他们呢?”

李玄晟起身昂首,活动了活动筋骨,“自然是吃好喝好睡好,然后去他们家门口炫耀一番,顺便把灵武恢复原样!”

唐婉没想到李玄晟会如此回答,忽然觉得这个家伙还挺可爱的。

朔方虽稳定下来,却花费了李玄晟接近三个月的时间,同时所消耗的银两等等都不是小数。面对着兵强马壮的地方军阀,李玄晟唯一能仰仗的却是那个皇命加身的御史之职。可这个虚职能否让自己坚持到整个灵武铜墙铁壁连成一片还是个未知数。

“唐婉?”

“嗯?世子,有何事?”

李玄晟沉吟片刻说道,“凉州来信说,会提前安排几千龟兹族众来朔方!我想趁这个机会,出去一趟!期间若有事找我,皆可告知南宫!”

唐婉不解道,“世子,您要去西边?若是被他们知晓,您岂不会有危险?这可不行!”

“他们不是一直想试探试探我的能耐,正好给他们一次机会!看看究竟是谁的拳头更硬一些!”

唐婉明白李玄晟真的打算出去,取下挂在腰间的香囊,交给李玄晟,“世子,我也看过宇文刺史的信,这批百姓中有阿不都将军的千骑长苏尼布,还有他六百白驼军!这个香囊是阿不都将军结发妻子赠予我的,上面有先夫人家族的族徽。另外苏尼布是先夫人的义子,我想这个香囊会对您有所帮助。”

第二十章大风起兮云飞扬(十)

一辆马车经过朔方东城门,来到本草堂前停下,马车中一位身披狐裘的素衣女子,从车厢内走出,看到牌匾上三字念道,“本草堂!”

本草堂外的医女见到这名妙龄女子,走上前行礼道,“主上!”此女子正是自云南赶来的殷若离。

“风长老呢?”

“长老在内堂坐诊呢!”

殷若离吩咐道,“阿紫,咱们先去内院!十一,你去后院放下马车!”

车上少年马夫应道,“好!”

经过内堂之时,内堂患者虽三三两两,可各个看上去面色苍白,这么冷的天额头上居然流出汗水。风长老望闻问切之后,便开始为这些病患开药。

风长老诊治过病患之后,来到内院,“风明镜见过主上!”

“风长老,您来啦!阿紫,给风长老上茶!”

“主上?您不是昨日来嘛!为何会晚来?”

阿紫抱怨道,“风长老,您可别说了,本来是想昨日赶到,谁晓得车轮坏了!我跟十一修了好久!”

风长老轻叹道,“那主上来的不是时候啊!世子昨日刚从朔方离去!怕是短日之内不会归来!”

殷若离会心一笑,貌似不在意这个消息,轻声道,“我这次前来也没打算短时间离开,住上个半年还是没问题呢!”

风长老一愣,不解地看了眼殷若离,“主上,您的病莫非痊愈了?”

“并未,只是几年之内不会复发而已!”

说到这风长老倒是比殷若离更为失望,阿紫问道,“风长老,您该为小姐高兴才是啊!你是不知道,天师和殷前辈这次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做到如此境地。要是寻常大夫,怕是早就束手无策了。”

殷若离白了一眼阿紫,这小丫头是在夸自己命硬还是损自己点背呢!

风长老眼神恍惚,注视着殷若离的眼神里更多的是自责。当年若不是他亲自为殷若离种下那个蛊,她如今岂会遭受此等非人的罪。本以为有天师和殷思邈当世两大医者可以帮助殷若离脱离苦海,没想到最后还是不尽人意。

知晓风长老心事,殷若离反而安慰道,“风长老,过去之事便已过去,莫要再去回忆!我如今不是活的好好的!”

风长老双目婆娑,讪讪道,“是啊!是老朽不是!还请主上责罚老朽!”

殷若离平淡道,“你替我来北境守护他,已是违背了毒龙教的教规,我谢您还来不及,怎能说出罚呢!”

风长老抚须,笑呵呵道,“救死扶伤,悬壶济世!老朽也是为自己积些善缘,免得往生后在冥府被判去十八地狱,无法见人皇!”

风长老又跟殷若离说了下本草堂的情况,殷若离对风长老所说的提议十分感兴趣。这些所讲与殷思邈当年初教自己医术时候,所说的感悟十分相近。

朔方本草堂不但要成为医治地方的医馆,还要为李玄晟的军队培养出足够的军医。可能独当一面的医者那是三五之内就可培养起来的,只不过朔方位置不是太好,从哪里找来愿意学医术的人,才是重重之重。

殷若离想到什么后说道,“太医院那每年都会进行医试,但多数都无法通过!咱们可以从那里选中一些可塑之才!”

阿紫插嘴道,“小姐,那些人多是冲着太医院那金字招牌去的!成功之后变化功名在手衣食无忧!本草堂对他们而言吸引力少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殷若离葱指在茶案上敲了六下,三轻三重。风长老微笑点头,示意明白。站在一旁的阿紫一脸茫然,完全不明白二人是什么意思!

出朔方向西北进入贺兰山脉,李玄晟身后跟随着十人,其中熟悉的人是顾北和奚阡以及侯莫光弼。他们此行的目的不仅仅是去招惹一番安州的那个左文棠,还要找到隐居于贺兰山中真正的西羌族。

身为向导的侯莫光弼对整个贺兰山脉相当了解,有他在李玄晟有十足的信心,找到那些曾经在灵武地盘上叱咤风云的部落铁骑。

“大人,在翻过眼前山道,咱们便可到达回宁山!那里有他们的牧场!”

夕阳西下,夜色渐浓,李玄晟等人翻身下马,在一处能遮风的山石歇息。

柴火燃起,李玄晟拔出周百万送给自己寒铁刀,在火光的映射下,刀身下隐藏的纹路显现出来,能有如此锻造功夫,莫不是以前那位欧阳酒鬼又恢复过来了?

在读书人眼中,剑是君子的象征,而刀则是莽夫的暗喻。可在李玄晟的眼中,刀比剑更代表汉唐的尚武之风。不然汉唐的武库之内为何只有刀制,而无剑制!以前李玄晟不懂为何李青善用刀而非枪,但在来了灵武之后,他才明白李青的用意。

守夜换班,侯莫光弼来到李玄晟的跟前,“大人,您该休息了!”

李玄晟起身,收起寒铁刀,嘱咐道,“那我先去歇着了,下半夜就靠你啦!”

“大人您安心歇着吧!保证让一觉睡到天亮。”

翌日朝阳初升,一行人休整好后,翻身上马继续前进。在经过半日路程之后,终于来到了回宁山。

侯莫光弼指向远处那座山谷,说道,“大人,那里便是他们回宁牧场!因为这里地势特殊,因此回宁山谷内始终四季如春。”

“咦?大人,您看那边!”

一名御林护卫发现远处一匹黑马正在狂奔,马背上好像趴着一个人,这个人的姿势明显是双臂垂下,黑马一晃,这人直接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走!咱们去看看!”

侯莫光弼率先到达,从马背上跃下,察看这人的情况如何。这人衣着羌族服饰身强体壮,胸口处有道触目的伤口,鲜血都有些发黑。

侯莫光弼用羌语说道“兄弟!兄弟!”

这名羌族男人听到眼前人说羌语,回光返照,握住侯莫光弼,从怀中拿出沾满鲜血的信,说道,“拓拓拔烨反贼人!找侯莫乐”

羌族男人尚未说完,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侯莫光弼晃动着羌族男人,急切道,“喂,兄弟,你醒醒啊!找侯莫乐大哥做什么啊?”

第二十一章老兵不死只是凋零(一)

侯莫光弼右拳紧握,咬牙切齿道,“可恶啊!”

李玄晟看了一眼这名死去的羌族男子,胸前伤口自上而下,哪怕是贴身的链甲都被劈开。如此凌厉的刀法,本可置人于死地,但却放走报信之人,想来杀人之人另有打算。

李玄晟冲奚阡使了个眼色,奚阡点了点头,扬起马鞭独自离去。

埋葬这位羌族男子后,侯莫光弼向李玄晟说道,“大人,此人是贺兰羌族族长侯莫乐的贴身护卫,名叫尔荣!我查看过他的信件,哥舒部的哥舒禄在贺兰北安山联合呼延部开凿山道,尔荣带人巡视北安山时,被他们发现才遭了杀身之祸。

大人,北安山地处贺兰回回山谷,若是被他们开出山道,贺兰西羌族便会首当其冲!”

想起当初郭福给自己的贺兰山地形图,一条路线浮现在贺兰山中,若是这条山道成功建起,呼延部便会把贺兰山北部掌控起来,成为进攻河西北境的跳板。

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行这种大规模的动作,却不被人发现,其中的种种猫腻不得不让人产生怀疑。

“阿光!我问你,原来北安山是谁在那里把守?”

侯莫光弼想了想后,猛然想到一个人,“是贺兰宽!他是北安山贺兰部的族长!”

“咱们赶紧去找侯莫乐,说不定还来得及通知他!”

众人催马疾驰,半个时辰后,来了了回宁山西南的西羌族山城。羌族山城依山而建,通往山上主城的道路皆为人工开凿的栈道。山上主城以石砌筑,外观雄伟,完全是按照军事堡垒的规格建造。进入主城,城中房屋多是垒石砌成,碉房形式多样,层次不一。

“那座碉房便是侯莫乐的住所!”

因为侯莫光弼的关系,李玄晟一行人虽衣着中原服饰,并未收到山下看守的阻拦,城内羌族人对进入主城的中原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在侯莫乐的碉房之后,五六名护卫后卫在外,见到熟人,中年护卫长露出笑容,热情拥抱面前的侯莫光弼,“光弼!一年未见,你又壮实啦!这几位是?”

“昆叔!先别管他们了,我有急事要找族长!”说着侯莫光弼拿出一封血书,交给侯莫昆。

看过之后,侯莫昆表情严峻,“光弼!你跟我去见族长!”

“那他们呢?”

李玄晟轻笑道,“我们在等候便是!”

侯莫光弼跟侯莫昆进入碉房之内,在堂屋内见到了侯莫乐,侯莫乐四十上下,面宽体壮。此时一名巫医正在为侯莫乐包扎伤口,伤口已经结痂。

侯莫光弼见到侯莫乐的伤口,疑惑地问道,“乐叔,您这伤是怎么回事?”

侯莫乐穿好袍衫,和颜悦色道,“不小心受了点小伤,不碍事!你怎么突然来了?”

侯莫昆把那封血书交给侯莫乐,侯莫乐看过之后,愠怒道,“这个贺兰宽!想我西羌族平日对他不算差,居然敢如此狼心狗肺。”

“族长,咱们该怎么办?”

侯莫乐沉声道,“这件事先不要对外宣扬,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他们敢杀了尔荣,那就表示他们有足够的力量来对付咱们!”

说着侯莫乐看向侯莫光弼,“阿光!乐叔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你能否答应?”

“乐叔,你说这是什么话,咱们可是一家人!”

侯莫乐有些为难地说道,“眼下贺兰部勾结果哥舒部以及北胡呼延部,想来图谋甚大!若是咱们不破坏他们的阴谋,怕是会为贺兰山带来灾难!所以,我想让你回朔方找你父亲,让你们的族人来帮我共同御敌!”

侯莫乐此话一出,其实让侯莫光弼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但在想到李玄晟后,侯莫光弼不由得想到了法子,“乐叔,你的要求即便我能答应,怕是我父亲未必会答应!毕竟他老人家的脾气您是知道的!”

“是啊!琛叔的性子我知道!”

“但只要一个人发话,就算我父亲不答应,他也的答应!”

侯莫乐惊喜道,“奥!还有此等人物?究竟是谁?莫不是那朔方的都尉左迁?”

侯莫光弼摇头道,“左迁因为勾结匪寇欺瞒上下,已被绳之于法!我说的这位是新来的灵武刺史!”

侯莫昆有些不太信任,问道,“灵武刺史?阿光!这位刺史大人考不靠谱啊!会不会像以前那些一样啊!”

“对了,昆叔,你不是方才问我那几位是谁嘛?现在我可以告诉你,领头的那位便是刺史大人的信使,李大人!这次我来其实是奉命前来找你们!”

“奉命?”

“刺史大人想重新恢复贺兰牧场,希望乐叔您能助他一臂之力!作为报酬,贺兰西羌族的族人可免赋税三年!”

说到这里,原本和颜悦色的侯莫乐忽然变了脸色,义正言辞道,“阿光,那位刺史大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免赋税三年?我西羌族在贺兰山已生活千年,是这贺兰山的主人,何来赋税之说?”

“是啊!阿光!”

侯莫光弼说出这些话,自然会想到后果,说道,“乐叔,您不要生气!我说的这些都是刺史大人的意思!而且我父亲觉得这没什么不好!只要咱们答应,刺史大人便会派兵进驻回宁山,为咱们提供保护!免得族人遭受他族侵害!”

侯莫乐听到侯莫光弼的言语之后,不由得眼睛一眯,笑了起来,“阿光!我西羌族当年曾是叱咤一方的势力,羌骑一出无人能敌,哪怕如今势微,也不会接受他人的庇佑!

你能把尔荣的信送来,我很是感激!但接受朝廷收编,我侯莫乐是断然不会接受!阿光,你带他们走吧!”

见侯莫乐下逐客令,侯莫光弼只好告辞离开。

侯莫光弼走后,侯莫昆不解道,“大哥!您这是做什么?”

“阿昆,咱们是翱翔于贺兰的雄鹰!你何时见过雄鹰去寻找帮手的?”

侯莫昆质问道,“可如果贺兰宽联合哥舒部他们前来攻打咱们,就凭如今这些人能守得住嘛?”

侯莫乐怒视侯莫昆,“就算守不住那又如何?难道你忘了咱们西羌族的信仰嘛!”

侯莫昆一时语塞,气愤离去。

侯莫乐咳嗽几下,摸了一下伤口,发现伤口崩裂,默默地叹了口气。

第二十二章老兵不死只是凋零(二)

侯莫乐不想接见这几位贵客,侯莫昆只好暂且让他们住下。对于侯莫光弼口中的这位李大人,侯莫昆并未表现出太多的热情。毕竟自那个动乱年代之后,便再未有中原的官员甚至军队进入过贺兰山内。何况贺兰山脉之内,并为太多的资源供人使用,久而久之贺兰山脉变成了夷族的长居地。

用过晚膳之后,李玄晟敲了敲木台,顾北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李玄晟的跟前,“顾北,你去盯一下那位侯莫乐!看看有什么值得打探的消息?”

“这半夜三更你又让我出去!不行!我得补个觉!”

李玄晟从随身携带的一个形如木棍的盒子交给顾北,“呐!”

见到李玄晟拿出这玩意儿,顾北一把夺过,嘻笑道,“这还差不多!好了!世子,您早点休息!我走啦!”

顾北离去,李玄晟捂着心口,鼻子抽泣,心中叹道,“哎,好不容易从老唐那里要来的!那可是三年才能炼制而成的无影神针!”

心疼归心疼,可李玄晟最清楚这种暗器的手法他根本不会用,无影神针于他而言,还不如最普通的手刺好用。

李玄晟刚准备睡下,顾北便从外面回来,把无影神针又还给了李玄晟。

李玄晟表情茫然,略带困意地看向顾北,“这是怎么了啊!”

顾北一屁股坐在地上,说道,“没什么,就是方才出去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厉害的家伙!那老家伙虽然不会武艺,可他会招虫!看样子,这个西羌族也有祭司的存在!”

李玄晟左右歪头,打量一番,“那他没伤到你吧?”

“哼,想伤到姑奶奶我,他还差的远呢!”

李玄晟打着哈欠说道,“那就好!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明日要是侯莫乐不见咱们,咱们就得去其他地方走走啦!”

翌日朝阳升起,侯莫昆来到李玄晟等人的住处,说是西羌族的祭司古尘要见他们。

侯莫光弼指向自己这行人,不解道,“古大人要见我们!”

侯莫昆摊手示意他也不知道祭司古尘为何要见他们,只是奉了古尘的命令前来。

古尘的房屋位于主城北方,这座碉房前有石块铺成的圆形图案,图案四周还竖立着十二根一丈石柱,石柱上画着奇形怪状的符文。顾北越看越觉得熟悉,这跟南诏黑巫族当年的星轨图有七八分相似。

敲开房门,侯莫昆只带了李玄晟和侯莫光弼进入这座碉房之内,在二楼的堂屋内,他们见到了这位名叫古尘的祭司。

根据侯莫光弼介绍,古尘如今已古稀,西羌族族内最后的祭司。古尘盘腿打坐,衣着黑色麻布长衫,内着画有云纹图案的蓝色裘衣服,黑虎神杖横卧于双腿之上。

古尘虽年老,可那双眼睛清澈明亮奕奕有神,完全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眼神。

古尘率先说道,“少年人,你能来我西羌内堡,只怕不仅仅是为了让我们西羌族归顺朝廷吧?”

李玄晟看着眼前的老人,沉声道,“我来西羌内堡,一是为了查看西羌宗族族人生活如何!二是想看一看当年的西羌黑虎骑还存不存在!”

“黑虎骑?确实是相当久远之前的事情啦!自从鸠虎魂归贺兰,他的黑虎骑军也随着消失,唯一留下只有那黑旋风的后代。

少年人,你的那匹坐骑好像跟他们是同类!”

李玄晟试探性地问道,“如此说来,古老,你见过追风?”

古尘目光闪烁,注视着李玄晟,说道,“不只是见过,还跟他说了会儿话!我正是听了他的话,才决定要找你前来!”

想起顾北昨晚说过的话,李玄晟眸光一凝,看着古尘,难不成这家伙是老鬼曾说过的通灵人,这种人拥有与天地万物可以沟通的天赋。但这类人必须心灵纯粹,容不得一点遐思。

“你那个伙伴是当年某人来这深谷带走那匹马王的后代,如今回忆起来,当年我不过才六七岁!他是我这一生中见过的最厉害的驯马师!我们管他叫汝牧吉!是他带领我们西羌族击溃了北方的呼延部,守住了这贺兰山。”

李玄晟一怔,按照古尘所说那应该是六十四年前的事情,昔年贺兰确实发生过一场大战。只不过他记得当年指挥这场大战的人是自己那位师公才对!怎么会是古尘口中的汝牧吉呢?除非自己的师公跟那个汝牧吉是同一个人!

“如此看来,古老口中的这位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不知是族中哪位先人?”

古尘摆手道,“他并非我族中人,乃是你们中原人士!你们中原将士都喊他龙上将!”

李玄晟左手微动,果然是师公他老人家。自汉唐建朝至今,只有两位得到过天策上将的将职位,第一位的时间显然不符合条件。

“原来是龙老将军!他老人传奇一生是我汉唐将士只可仰望的存在。在下很不巧,跟龙老将军还有些关系!”

说着李玄晟拿出一柄短剑,侯莫光弼接过短剑送到古尘的跟前。古尘端详着这柄短剑,仿佛像是见到了老朋友一般,居然喜极而泣,“果然是汝牧吉的旭日剑!”

古尘平稳情绪,看李玄晟的眼神也发生了变化,“你跟汝牧吉是什么关系?”

李玄晟轻声道,“他是我的师公!但我并未见过他老人家一面,只是听师父说起过师公他老人家的往事。”

见李玄晟说时略带悲色,古尘收起旭日剑,让侯莫光弼还给了眼前的少年人。

“天命之道,轮回因果!昔年汝牧吉未了却的最终还是应在了他的后人身上。

不瞒你说少年人,在你来之前我通过观星察觉到了贺兰星空的变化!天河泛滥,群星暗淡,北极巨熊夺目四起!此等星相实为战乱征伐之兆!若是不提前准备,定会发生战祸!

阿乐前些时日被贺兰部族人行刺,身受重伤但他一直对外隐瞒!但昨日你们来报信之时,我便猜到灾祸怕是要来了!”

不管古尘所说是否属实,但发生之事已然发生,不去阻止灾祸出现是必然。李玄晟自己都没想到这次出来,会遇到这等倒霉事。

李玄晟想了会儿后,说道,“既然古老早预示到危机的来临,为何侯莫乐依然没有听从您的建议?”

古尘握住黑虎神杖,叹息道,“他天性耿直倔强,既不希望西羌族毁在他的手中,也不希望外人来帮助。如同当年的鸠虎一般,即使同归于尽魂归贺兰,也不会卑躬屈膝苟延活着。这一切都是为了西羌族的荣耀。”

李玄晟冷冷地笑道,“什么狗屁荣耀,到头来却要整个宗族为之殉葬。留得青山在,自有百石粮。可人要是都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这时侯莫乐的怒喝声响起,“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来评论我族千百年来的信仰!”

第二十三章老兵不死只是凋零(三)

侯莫乐怒气冲冲走到李玄晟跟前,与这位壮汉族长相比,如今七尺有余李玄晟到显得有些苗条。打个比喻侯莫族乐是猛虎,那李玄晟便是豹子。

“贺兰山是我西羌族自古生存的土地,若没了贺兰山,我们还能算是西羌族嘛?

你个小子,什么都不懂却在一旁指点,要不是看在灵武的刺史面子上,便可把你轰出去!”

说到灵武刺史,一旁知晓李玄晟身份的侯莫光弼只好忍住不说,若是被侯莫乐知道这所谓的小子便是那灵武刺史,还不知道他会如何呢?

李玄晟自然不会跟他计较,从眼前实际情况出发,说道,“我确实不懂的族长您那些言语,可如果贺兰部与哥舒部前来攻打你们。请问族长您是否打的过他们?”

“这件事我自有对策,不劳烦李大人费心!我还有事跟古老商议,李大人请吧!”

身为主人的古尘还未有所表态,侯莫乐已替古尘送客,显然在这西羌族内还是侯莫乐说了算。

李玄晟识趣地离开,侯莫光弼紧随其后。走出碉房,看着院中的石柱,李玄晟嘴角微翘。

“大人?咱们就这么走,合适吗?”侯莫光弼没想到李玄晟会如此雷厉风行,说走就走。

李玄晟翻身上马,一勒缰绳,说道,“不走又能如何?你方才难道没有看到那位大族长的态度?此次出行,咱们可不仅仅是来贺兰山。”

“驾!驾!”李玄晟双腿一夹马腹,率先离去。

侯莫光弼是侯莫昆看着长大的,因此在离开之时,侯莫光弼特意给侯莫昆留下一张字条。

侯莫昆看过字条后,方才明白那位李大人是何人!侯莫昆在城墙上见到远去的这一行人,莫名地叹了口气,不知为何,心中总觉得错过了什么。

贺兰部在得到哥舒支持后便一直有所行动,侯莫昆也早就告知过侯莫乐,可他侯莫乐始终不赞同联合朔方的侯莫琛一同对贺兰部动手。

待侯莫光弼一行人远去之后,侯莫昆看向侯莫乐的碉房,对于这位只认死理的大兄弟,侯莫昆猛然数拳砸在了城墙之上,发泄着对侯莫乐的不满。

侯莫乐的碉房内,侯莫乐擦拭着弯刀,问向前来报信的属下,“他们都走了?”

“是的族长。是昆叔亲自送走的!”

侯莫乐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族长!羊仲从北边送来消息,贺兰部从北安山城派出三千余名兵卒,预计明日便会到达回宁山。”

侯莫乐将弯刀入鞘,冷声道,“三千人马?他贺兰宽还真是好大的手笔!跟阿昆说一声,让他时刻保持警戒!”

“是,族长!我这就去跟昆叔说。”

李玄晟等人离开西羌族主城,赶到回宁山时正巧遇见了归来的奚阡。奚阡身后还拉着四五匹战马,战马上包裹着样式奇特的衣物。

侯莫光弼自然认识这些衣物,“奚护卫,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贺兰族人的衣服?”

“自然是从贺兰族人那边要来的!”

侯莫光弼斜视奚阡,表示怀疑,奚阡解释道,“这些衣服都是干净的,可不是我从死人身上扒下的!再说,不为你们考虑,我也得为大人考虑一下!”

说着,奚阡把搞到的衣服分给众人。众人换号衣服后,来到回宁山的一处隐蔽地方,藏了起来。

午夜夜空群星闪耀,古尘手持黑虎神杖来到院落,察觉到石柱的变化后,用黑虎神杖敲打了几下,原本变位的石柱又重新归位。

一个人影伫立于一根石柱之上,注视着眼前的老人。

这人约莫十六七岁,带狼首帽着素麻衣,身型消瘦,脸上画着奇异的纹路,腰间插着一支骨笛。

“仓央!你身为哥舒部的祭师,未收到邀请便擅自来此,是不是有违约规啊!”

仓央从石柱上跃下,双手叉腰,“古老头!我能来你们西羌族,是看在昔日盟约的份儿!若非如此,我才懒得来这穷山恶水之地!”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你们那位英明族长又想图谋何事?”

仓央晃动着骨笛,笑道,“很简单,希望你们西羌族能以我哥舒部为尊,成为我哥舒部下的左膀右臂!古老头,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遇,若是错过了,可就再也没有机会啦!我知道您老说了不算,因此才会前来告知,至于期限那便是七日之后。”

“听你的口气,老头我可不可以理解是你们哥舒部的威胁呢!”

仓央故意偷换话题道,“威胁?别说的如此难堪嘛?我们好歹也共同生活在贺兰山的夷族!虽不是同族,可咱们同源啊!古老头,你莫不是认为你们西羌族不属于这贺兰山?”

古尘敲打着黑虎神杖,口中念出羌族词语,黑虎神杖护目闪烁出金黄色光芒,黑虎神杖逐渐裂开,原本脱落的黑块变成了闪耀着绿色光芒的飞虫。

古尘招出绿萤飞蚁,仓央吹起骨笛,居然招来了数不清的蛇。只不过这些绿萤飞蚁攻势更加凶猛,被仓央招来的蛇多是土蛇毫无毒性,在剧毒绿萤飞蚁的攻击下,土蛇败下阵来。

当蛇群退去时,仓央早已不见了踪迹。黑虎神杖金黄色光芒消散,绿萤飞蚁再次依附到黑虎神杖之上,古尘这次注意到十二根石柱围绕的星轨图案发生了变化。

古尘面色严峻,叹道,“七杀现!灾祸将至啊!难道真是天要亡我西羌族嘛!”

不一会儿星轨图案又发生了变化,古尘喃喃自语道,“这是三星斗宫,居然是杀、破、狼!眼下虽是死局却也是活局!但入局者非星君之命不可化之!”

此时北方夜空斗星接连闪耀,古尘惊叹道,“龙星聚!这就对了,这就对了!是他!绝对是他!破绝命之局非动不可降服!”

“呲!”古尘发觉胸口被刺穿,鲜血涌出。

看清这人的面目直呼,古尘指向此人,黑虎神杖晃动。寒光闪过,古尘右手臂被斩断,古尘左手一挥,袖口中出现飞虫,攻向这偷袭的二人。

一声虎啸,古尘的碉房之内一头黑虎扑出,吓得这二人后退数步,古尘跳上黑虎背迅速逃离。

第二十四章老兵不死只是凋零(四)

二人见古尘逃窜,立即追上。听到虎啸声,主城的西羌族侍卫敲响钟鼓,迅速跑向古尘的祭祀碉房。

侯莫昆看到古尘断臂与落在一旁的黑虎神杖之后,冲西羌族的侍卫大喊道,“五人一队,散开寻找古老!”

侯莫昆发觉自己手心出汗,心中担忧道,“古老,你可千万不要出事!”

早已离去的仓央带领那两名刺客顺着血腥味,出了西羌族的山城来到北坡的山下,在一处奇异山石的地方。

一位衣着中原服饰的刀客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仓央冲身旁二人晃了晃头,自己独身去追古尘。

“啊!”一声惨叫,仓央捂着腹部,狼狈地趴在地上。

“你可真是没用啊!”

仓央起身坐起,抬头注视着面前的女人,眼中尽是恐惧,拼命地向后爬。哪里还有方才面对古尘时高傲的模样!在死亡跟前,仓央与芸芸众人一般无二。握着骨笛,仓央低了头,趴在地上,向眼中这位女子求饶。

“只要你能饶我不死!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你不是想知道哥舒部跟北胡的之间的交易吗!我都可以告诉你!”

不远处,奚阡握刀走来,刀身上鲜血滴落,“顾北,你玩够了没有?大人不是说一个不留吗?”

仓央歪头瞅向奚阡的刀身,随即继续跟面前顾北求饶。

“我觉得这个家伙还有点用处!不如带给大人审问如何?”

奚阡冲顾北冷声道,“你杀不杀他,跟我没什么关系。反正我的敌人已经解决了!咱们还是赶紧离开,免得被西羌族人发觉就不好了!”

“知道,你抬头,张嘴!”

知晓自己可以活,仓央听从顾北的话,一颗药丸被塞进嘴里,“咽下去!”吃过药丸,仓央口中尽是苦涩味道。用脚后跟想他也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早知今日,打死他也不会自告奋勇来刺杀古尘。要是没来,没准儿他还去偷看香香呢!

顾北柳眉微翘,坏笑道,“走吧!”

侯莫昆带人满山寻找古尘,最终在埋葬先烈的坟地找到了古尘。古尘端坐于一木桩之上,那头黑虎安静着趴在古尘身旁注视着来人。

“古老!”

“吼!”侯莫昆刚上走上前,黑虎猛然起身,冲侯莫昆露出凶相。

古尘伸手抚摸黑虎头两下,黑虎打了打哈欠,蹭了蹭古尘的身子,略带不舍地离开,每走几步便回身看一看古尘,对天怒吼一身后安静离去。

手臂被斩断,又逃出数里,此时古尘面色惨白毫无血色,要不是黑虎一直守在身旁,古尘怕是早就断了气。

“古老!古老!您没事吧。”

古尘有气无力地说道,“暂时还死不了!不过也快了!阿昆,你那是什么表情!”

面对生死,侯莫昆不像古尘看的那般透彻,低头掩饰闪烁的双眼,古尘拍了拍侯莫昆的肩膀,“大男人,哭什么?给我打起精神来!”

侯莫昆抬头强行抑制泪水,古尘笑道,“这才是我西羌族的男儿!今夜刺杀我的是哥舒部的仓央,他们能悄无声息地进入山城,必然是咱们族人中混入了他们的眼线。你跟阿乐要多加小心。”

侯莫昆点头道,“我会小心的!我一定揪出这个叛徒为您报仇。”

古尘苦笑道,“罢了!报仇不报仇算了,我如今唯一担心的是你们!哥舒部明显是想一统贺兰山,然后再去谋划他处。你们若是守不住,不如去朔方寻求帮助!

我知道你们对汉唐心怀敌意,但他们与哥舒部相比,才是眼下你们最后的倚仗。”

侯莫昆明白古尘的意思,“可阿乐他!”

“有些事光弼肯告诉你,说明侯莫琛更倾向于你。”

说着古尘原本止住的伤口彻底崩裂开来,古尘的用力握住伤口,“阿昆!不论是你祖父还是父亲,他们都曾是最为让族人钦佩的族长。

阿乐若是选择穷兵黩武,必定会让西羌族万劫不复。阿昆,势不立必为形所破,毁灭的不仅仅是西羌族。还有整个贺兰山!你明不明白!”

“我明白!”

“明明白就好”

古尘微笑着低下头,侯莫昆身后的西羌族侍卫见古尘死去后纷纷跪地。

侯莫昆一拳砸向地面,“哥舒部贺兰部,咱们走着瞧!”

“来人!送古老回家!”

侍卫们年少时都曾受过古尘的照顾,可曾经那位慈眉善目和蔼的老人遭受此等大罪。当侍卫抬起古尘,看到古尘身上触目的伤口时,有的已然泣不成声。无名的怒火从心中爆发,在归去的路上,他们为古尘唱起了那首他经常唱的歌遥。

“天上的雄鹰,好男儿的弯刀,驰骋大山的骏马,最不能忘记的是贺兰肥沃的草原阿玛的光辉,西达的星辰,北安的皎月,让人向往的是贺兰夺目的天河羌氏的孩子啊,归来吧!”

不远处注视着侯莫昆他们抬走古尘,侯莫光弼不忍再看,转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被抓的仓央跪在李玄晟的面前,小心谨慎地回答着面前青年的审问。

李玄晟负手于后,来回踱步,“照你这么说,刺杀古尘,是为了摧毁西羌部的信仰!让他们明白所谓的祭师也是可以被人刺死的!你们哥舒部的谋划还真是异于常人啊!”

仓央解释道,“这次的刺杀计划并非是我们哥舒部提出的?而是北胡的明尊使者!”

“明尊使者?那是何人?”

“他们是北胡国师的人!明尊是北胡国师敬称!传闻是为神通广大的人物,深得北胡大王呼延觉的信任。听闻灭龟兹扶植北国便是出自明尊之手。”

李玄晟闻言右手下意识地用拇指压了一下食指,河西军阀之事尚未了解大概,北胡国师又来贺兰横插一刀,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既然北胡国师有所谋划,那他必然为你们开出不错的条件!这条件是什么?”

仓央犹犹豫豫地说道,“说是只要我们能帮他们完成第一步,以后分封时,除却贺兰山外,还会把河西北境划给我们!”

李玄晟停下脚步,身上杀气瞬间迸发,察觉到异样后,仓央不自觉地向后撤去。

李玄晟自嘲道,“本来只想陪你们玩玩,没想到是我想地过于简单。既然他们敢扰我灵武,不回敬些岂不显得我有些小气。

奚阡!”

“大人!”

“你让一骑去通知郭福!把事情原委详细说清楚,我想他会明白自己该做些什么!另外,明日实施计划时,不用手下留情,我不需要俘虏。”

“是,大人!”

第二十五章老兵不死只是凋零(五)

贺兰部三千骑兵感到西羌族山城之时,索桥之上的木板全被拆除,只剩下空荡荡的铁索。

贺兰部千骑长贺兰仝不但没有重新铺设板材,反而下令拆除了另一头的桥桩,直接切断的了通往西羌族山城的道路!

下属副官见状不解道,“大人,族长让咱们来是为了劝降他们,如今把他们困在山上!咱们如何派人去招降啊?”

贺兰仝甩动着马鞭,得意道,“劝降?我什么时候说要劝降他们?”

“大人,不劝降那咱们来回宁山做什么?看风景?”

贺兰仝用马鞭指了指副官,“这个理由不错!传令下去,安营扎寨!咱们要在这放松放松!”

贺兰骑兵接到命令,随后各自按队开始安置营帐。

仓央带着一队人马从回宁山另一侧赶来,贺兰兵卒见到仓央前来,立即相迎将其带到贺兰仝的营帐。

仓央是哥舒部的祭师,身份自然比贺兰仝高出许多,贺兰仝更是把自己的位子让出来。

“祭师大人,您既然能来找我!想来那件事是成了?”

仓央把玩着骨笛,轻蔑道,“区区小事,若是不成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倒是千骑长您,这是演的哪一出戏啊!围了不攻,难不成是等着他们投降?”

贺兰仝行礼道,“祭师大人,您有所不知,将士们急行千里来此已是人困马乏,自然要养精蓄锐!还望祭师大人明察!”

“如此说来,倒是我不对啊!既然千骑长有所安排,我就不便插手!希望千骑长能凯旋而回,不枉我为千骑长除掉障碍!千骑长,别忘我那顿酒!”

“哈哈,得胜回去,我定会请祭师大人痛饮一番!”

“如此,甚好!来人,为祭师大人准备营帐!”

贺兰兵卒为其搭建好营帐,仓央带着李玄晟三人进入其中。仓央虽位居上座,但仓央的坐姿相当不自在,有些紧张地问向李玄晟,“大人,若是我帮您把让这些贺兰兵卒围歼于此·。您可否赐我解药,放我回去!”

李玄晟习惯性地右手拇指搓着食指,“我向来言而有信,自然不会失信于人!只是我很好奇,你让贺兰部所有精锐埋葬于此,你们哥舒部的族长会饶了你?”

仓央思虑再三后说道,“在我们哥舒部眼中,不论是贺兰部还是西羌族,只不过是手中的棋子。棋子没了价值,别说我们,就是北胡也会弃之如敝屣!再说,贺兰部并非真心沉浮于我们。正好可以借这次机会考验一下他们的忠心。”

此时仓央说话时的语气和举止,跟向顾北求饶时判若两人。李玄晟下意识的做了一个细微地动作,奚阡会意之后摸了一下耳垂。顾北坐在一旁知晓二人的暗语后,双手托腮用余光瞅了瞅还在得意的仓央。自己死到临头却不知,真不知道他是真聪明还是智障!

皎洁月光倾洒大地,西羌族山城之内羌族兵卒巡视队来回游走于城墙的栈道之上。侯莫乐碉房灯火通明,侯莫昆正与侯莫乐商议如何击退贺兰部的人马,此外还有三位比较有声望的族内长老。

其中一位长老说道,“族长,眼下除去密道之外,所有通完外界的索桥都被破坏!您看咱们接下来该如何!”

“咱们储备的粮食最多能撑三个月!”

”贺兰部带来了人马只有骑兵和步兵,未携带攻城器械,定然会有后续人马!“

”族长,咱们是打还是守?“

三位长老把问题说出,等候着侯莫乐的回答。侯莫乐明白他们并非完全统战,又看向一旁的侯莫昆。侯莫昆却只是低头查看地图,并未理会侯莫乐。三位长老见侯莫昆表现此等出的态度,各自心中生出疑虑。但在看到侯莫昆手腕上的兽牙手链,随即明白侯莫昆为何会有这种的态度。

侯莫乐轻咳几声,说道,“阿昆!说说你的看法!”

“他们围而不攻,不是信心不足就是打算守株待兔!如今咱们处于劣势,想要扭转局面,必须外部有一支可以配合的人马!”

一位长老说道,“你的意思是派人从密道出去,从外部击溃他们?”

侯莫昆将茶杯摆在地图之上,说道,“咱们手中只有二千多人马,加上老弱妇孺也不过八千人!派出人数过少不起作用!派出多了,咱们又不能守住!若想击溃他们,必须寻找外援!”

说到这里,三位长老恍然明白侯莫昆的意思,一同看向侯莫乐。侯莫乐面色阴沉,眉毛皱起,像是个准备爆发的饿狼。沉默压抑的气氛,让三位长老有些进退两难,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一向被称为西羌族勇士的侯莫昆会求助他人。

侯莫乐双手按在石桌上,说道,“若是求助他们,你有把握击溃贺兰部的人马?”

“不求助,只能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求助,至少可以把损失降到最低!”

“那好!就按照你说的去做!不过谁去求援合适?”

说着,侯莫乐看向三位长老,三位长老正在犹豫时,侯莫昆正色道,“我提出来的计划,便由我来执行吧!剩下的便交给各位了!”

三位长老一同看向侯莫昆,心中更多的是感激,至少他们不用去冒那个险,“阿昆!愿阿玛保佑你!”

商议过后,侯莫昆便带领自己的卫队进入密道。山城外西羌族墓地西面悬棺墓,刻有雕像的石棺开启,侯莫昆率先从中爬出!

一行二十余人,出了悬棺墓,来到隐藏于山中的洞窟马厩。翻身上马,由山道去往朔方。

监视密道的属下来到李玄晟的营帐对其说道,“大人!他们从密道出来了!看方向是去朔方?”

李玄晟冲仓央笑道,“你听到了?”

仓央一时没明白李玄晟是什么意思,“大人?您这是打算?”

“给你个真正获取他们信任的机会!”

仓央明白过来后,立即行礼离去。

听到仓央的情报,本来打算休息的贺兰仝惊喜道,“祭师大人?你说的可是真的?”

仓央恼怒道,“我骗你做什么?骗你对我有可有好处?”

“哈哈,是我不是,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来人,来人!”

“大人?”

“去把贺葛给我喊来!”

第二十六章老兵不死只是凋零(六)

“族长,大事不好啦!贺兰部的人从密道攻进来了!”

“你说什么!”

侯莫乐接到消息,立即带人赶往密道所在的演武场。贺兰部士兵偷袭得逞,已完全占领了演武场附近的碉房。贺兰部弓箭手占据有利地势,瞄准攻向演武场的几条道路。

“什么情况”

“族长,咱们守夜的兄弟已死伤百余人!贺兰部的人马还在不断涌入!该怎么办?”

“密道狭窄,他们不可能短时间攻入!趁他们立足未稳,强攻击退他们!持大盾随我来!”

侯莫乐身先士卒,冲在最前方,后面西羌族士兵持盾列阵攻向贺兰人马。双方人马混战于巷口,喊杀声回荡于演武场之内,西羌族前来支援人马越来越多,贺兰部见势不妙开始撤离,没有及时撤离的贺兰兵卒,纷纷命丧于西羌族屠刀之下。

“嗖!嗖!嗖!”数百只带有火焰的强羽箭射入山城之内,由于山城多是垒石构筑,飞入的强羽箭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防守碉房的西羌族士兵一时猜不透敌人的意图,嘀咕道,“他们是打算干嘛?”

“谁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难道不知道咱们的碉房不怕火攻嘛?”

“没准儿是声东击西!咱们可不能上了他们的当!”

激战半个时辰之后,侯莫乐派人封死了密道。一个让你背后生凉的疑问在心中诞生!但他还是不愿意相信侯莫昆是那种人。

贺兰部兵卒被击退后,带领攻打西羌山城失败的百骑长,长跪于贺兰仝的营帐之外,等候着贺兰仝的怒火。

让百骑长意外的是,营帐之内传来贺兰仝的笑声。

“祭师大人,您可是诡计多端啊!如此一来,他们唯一退路被自己断绝,剩下就交给末将吧!”

“千骑长,有信心是好事,但仍需要谨慎行事!”

“奥,祭师大人,难不成您不信任自己的手下?”

仓央提醒道,“我自然是信任,但万事总要留一条后路!我失败不过是损失几名下属,您失败可是会让你在贺兰部再无立足之地。”

被仓央这么一提醒,原本没有延伸考虑的贺兰仝,忽然觉得仓央似乎话里有话!难不成仓央是在告知一些他不了解的内情。有了猜疑,贺兰仝便没了从贺兰部出发时的昂扬斗志。

既然仓央不愿明说,那他只好把西羌族打折,再回去试探试探那位族长的意图。

连续几日,贺兰部的兵卒都会佯装进攻,搞得西羌族守卫的士兵精神时刻紧绷。侯莫乐身为族长每日都会巡视各个守卫哨所,好让这些守卫不至于承受过多的压力。但他心中最清楚,侯莫昆再不回来,那些内鬼一定会想办法联合围攻在外的贺兰人马,用最短的时间攻下山城。

西羌这边你死我活,朔方这一边反而出奇的平静,熙熙攘攘的街坊上人来人往,并未有任何兵马调动的迹象。

侯莫昆已来三日,侯莫琛好吃好喝的伺候他们,对于支援的事情一直避而不谈。跟随侯莫昆而来的西羌兵卒想找侯莫琛的麻烦,都被侯莫昆拦了下来。

终于在第五日,侯莫琛带着侯莫昆来到了刺史府衙,见到了灵武暂时的一把手南宫献。

来朔方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侯莫昆开门见山直说出自己的意图,南宫献再三斟酌之后,说了一句让侯莫昆无法接受的话。

“我可以答应你的请求,不过你得杀了如今的西羌族族长。琛族长,您不要紧张嘛?说的这位族长又不是您!”

虽说是玩笑话,可南宫献方才说话的语气和神态,可不像是在说笑,坐在一旁的侯莫琛当真是如坐针毡。

南宫献吹了出茶杯的热气,悠哉道,“没事,侯莫昆,你可以继续考虑!本官这点时间还是能拿的出来。”

南宫献不是李玄晟,他没有李玄晟那么仁慈且负有同情心,唯一的出发点便是自己若是出手能否利益最大化。拿不出足够的诚意,南宫献可不会出手,哪怕是李玄晟的意思他也会死抗到底。

三盏茶过后,侯莫昆起身向南宫献说道,“恕我无法答应大人的要求。前来叨扰大人实在过意不去,侯莫昆这就离开。”

侯莫昆离去,侯莫琛也没有拦他,南宫献更是在其离去后,回到了自己的公堂。

本来还想有所得的侯莫琛见到二人不欢而散,顿时没了兴趣,骑马来到自家的马场视察马匹的情况。

让侯莫琛没想到的是侯莫昆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侯莫昆行羌族大礼,“琛叔!”

侯莫琛下马让随从退下,扶起侯莫昆,“如此大礼,我承受不起啊!”

“琛叔,当初阿乐那般对你们,我知道您心里难受。宗族遭遇此等大灾,我不求他们能全身而退,至少保住那些老弱妇孺,他们是无辜的!”

侯莫琛仰望苍穹,冷笑道,“哈哈,无辜?阿昆啊,当年我父亲带领他们来这朔方时候呢?无依无靠受尽他人颜色,做着最为卑贱的苦力。他们难道有罪嘛?

我之所以让光弼告诉你大人的身份!不是因为我想帮助您们?而是想让你去尝试下那种明明有希望,却触不可及的感觉!”

侯莫昆这才发觉面前的侯莫琛没有看上去的憨厚,“原来你早知晓贺兰部会攻打回宁山!”

“我在朔方待着大半辈子,有些事还是可以知晓的!这叫做知己知彼,未雨绸缪嘛!阿昆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知晓侯莫琛的心思,侯莫昆只能在如今的形势面前,选择一条能走下去的路。

望着侯莫昆失落远去的背影,侯莫琛想起了儿时,自己父亲带领族人离开贺兰山时的模样。父亲为了他编织了一个偌大的谎言,为的就是不让侯莫琛对宗族产生仇恨。

侯莫琛不仅仅在逼迫侯莫昆做出决定,还是让他明白没有足够实力是无法保护族人的。哪怕违背了自己最初的信仰,也只能毫不犹豫地走下去。

“光弼啊!希望你这昆叔能像你说的那样是个敢于承担的人!不然,这位大人可是没有耐心去陪你们对弈的!”

第二十七章老兵不死只是凋零(七)

上官洛寒收到南宫献消息时,拍了拍还在打瞌睡的黄宗羲,黄宗羲两眼微睁,疲倦道,“拍我干嘛?我刚睡下!”

上官洛寒一本正经地说道,“侯莫昆同意了南宫献的条件,因此咱们要去一趟回宁山了!”

黄宗羲哈欠连连,“这天才刚黑,咱儿能不能明日再出发啊!我刚巡视换岗回来!”

“兵贵神速!留给咱们的时间可不是不多啦!若不及时赶到,说不定回宁山的西羌族可就要灭族了。要是世子怪罪下来,你跟我可是没有好果子吃!”

上官洛寒搬出李玄晟,就是给黄宗羲一百个胆子,他也不会去得罪自己的老大。

伸了个懒腰,黄宗羲活动活动筋骨,便跟上官洛寒匆忙地去往飞羽骑兵营。

八百飞羽骑兵全副武装,从朔方兵营狂奔而出,马蹄声轰鸣如雷,月光之下飞羽骑兵似飞马流星,极速地向着回宁山飞奔而去。

贺兰部攻打西羌族山城已过去七日,双方虽各有损伤,但在面对贺兰部后续跟进的攻城器械,西羌族山城的防御终究差了点。

山墙被贯穿的那一刻,贺兰人马攻入城内,侯莫乐与西羌兵卒挡在城墙缺口,杀退一匹又一匹人马。被西羌族再次打退,饶是一直心情气和的贺兰仝也被无能的下属激怒。

“整整三千人马,攻打一个西羌山城就损失近九百人。这帮没用的废物,平日里真是白养了。回去之后,我一定告知族长,把那些平日里滥竽充数的草包拎出来。免得到时候败坏我的名声。”

仓央在一旁劝说道,“西羌山城本就易守难攻,千骑长又何必迁怒于他们。眼下更应该齐心协力,一同拿下西羌山城才对。”

“祭师大人,您有所不知。这三千人马虽是我带来的,但他们其中有些并非是我的心腹。因此有些事情,我不说你也会明白。”

仓央点头示意明白,搓手哈气,“这天越来越冷,没准儿会下雪。为防有变,千骑长我看您还是强硬一些比较好。”

贺兰仝眼睛眯起,冷笑道,“大人说的是,我这给那帮草包来个下马威,免得不知道谁才是主子!”

仓央几番挑拨,不仅仅是为了让贺兰部加快攻打西羌族山城的速度,也是为了让双方损失更进一步,等到李玄晟的飞羽军赶来好坐收渔利。

南宫献的夷族政策仅适用于灵武,贺兰的西羌族并在此范围内。因此李玄晟才会用这种方式去消耗西羌族的有生力量,最让李玄晟放心的便是侯莫昆。侯莫昆去朔方经历什么,李玄晟不需要知晓。他只要见到侯莫昆跟飞羽军回宁山,便可以安排自己的下一步计划。

贺兰仝以强横的姿态压制住其他人马的随众之心,贺兰人马发动了最为猛烈的攻势,五个时辰后西羌族剩余族众被围困于山城主堂堡内。

被俘虏的西羌男丁不论老少,被押至主堂堡前,贺兰仝拔刀指向主堂堡,“侯莫乐,你给我听着,只要你不出来投降,我便半个时辰杀一批,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在你眼前吧!”

主堂堡内鸦雀无声,此时所有人的脸上尽是绝望,他们不清楚自己还能不能活着看到明日的阳光。侯莫乐站在哨台上,注视着那些跪在地上的族人,他们都是曾与自己朝夕相处并肩作战,而今日他们变成俘虏,只要自己投降,他们便能活。

交待下去后,贺兰仝回到了主营之内等待前方的回复,“祭师大人,”

刚踏入营帐内,贺兰仝尚未反应过来,便被人放倒在地。

贺兰仝抬头看向坐在主座上的仓央,“祭师大人?您这是何意?”

仓央起身走到贺兰仝的跟前,轻笑道,“千骑长,我是何意?难道你还看不出来?”

“祭师大人,我对哥舒族长绝对衷心耿耿啊,您不看僧面看佛面,得让小的明白啊!”

仓央笑咪咪地低头说道,“因为我不忠心!所以委屈一下千骑长,替我去死吧。动手!”

“啊!呜!呜!”本来以为胜券在握可以回去接受封赏的贺兰仝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会死在这里。

“等一下!”

帐外走入一名仓央的护卫,贺兰仝记得这是仓央的贴身护卫。因为带着哥舒祭师傅护卫的面罩,贺兰仝并知晓这名护卫的面容,单凭声音上估计年纪应该在二十左右。

“大人!你为何不让我杀了他?”

听到仓央叫他大人,贺兰仝猛然察觉到什么,在哥舒部地位高于仓央的只有那几个人,但这位不论年纪身型都不符合,除非他是那位来自北胡的使者。可思来想去,这种猜测又不对。

“因为他还有用,当然前提条件是他能听从你的安排。若是不听从,杀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丢下这两句话,那名护卫走出营帐。仓央半蹲打量着贺兰仝,“千骑长,方才的话你也听到了,能不能活全在于你的选择。大人交待的事,我只说一次,你可听好了?”

仔仔细细听完以后,贺兰仝脸上更多的惊愕,他怎么都找不到仓央会是汉唐的人。他给了贺兰仝一条眼下看似凶险但未来平缓的康庄大道。

该说的仓央都说了,剩下的就要看贺兰仝自己的选择。当然不论贺兰仝答应不答应,该用的毒药他都得吃下。

贺兰仝再次走出营帐,向那位护卫行礼道,“我贺兰仝愿归顺大人,为大人马前卒,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那位护卫低声说道,“话先别说的太满,等真到了那时再说吧。砍人头的戏码估计要有效果了!千骑长,去接手吧!”

见主堂堡内的侯莫乐还未走出,贺兰仝冷漠地问向下属,“他还不打算出来投降?”

“大人,尚未听到堡内回复!”

贺兰仝环视四周,看向那些躲在西羌族男人身后妇孺,贺兰仝打了手势,贺兰部人马拉出妇孺押在堡前,堡内听到孩子的哭喊声,纷纷赶到哨窗前,见到此情此景堡内躲藏的西羌族兵卒心生怒火,拔刀准备冲出去。

一位长老呵斥这些兵卒,“你们做什么?”

“我们能做什么?那些妇孺现在在贺兰狗贼的屠刀下,而我们躲在里面看他们被杀。长老,难道你的心不会愧疚嘛?”

长老劝说道,“你们出去难道就能救得下他们,说不定阿昆的救命马上就来了,咱们在守一守。”

“啊!啊!”看到玩伴的脑袋滚落在地上,其余惊恐的孩童哭喊声更盛。

“跟他们拼了!”

原本被俘虏的西羌族兵卒赤手空拳挥向贺兰部的人马。

“轰!”内堂堡门打开,侯莫乐持盾拔刀冲出,“贺兰狗,侯莫乐在此,有本事拿取爷爷性命!”

第二十八章老兵不死只是凋零(八)

一阵激战过后,内堂堡附近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白色垒石被鲜红色覆盖。为了击溃西羌族最后的反击,贺兰仝为此付出了五百精锐兵马!

“都解决了?”

“回千骑长!都解决了!”

“侯莫乐呢?”

“在那边!”

侯莫乐全身上下尽是伤痕,手脚筋骨皆被挑断,趴在地上的血泊之中。侯莫乐一脸血污,身上还插着几支羽箭。任谁都不会想到曾经西羌族的第一勇士,会沦落到如此田地。

策马走上前,贺兰仝用极其冷漠地眼神俯视着眼前这个毫无反抗能力的西羌族族长。

“侯莫乐,当日你敢与我贺兰部作对,就该想到会有今日!普阳长老,你做的不错!”

西羌族三位长老之一的普阳笑呵呵地跪在贺兰仝一侧,“这都是大人您安排的好,小的不过是依计行事而已!”

侯莫乐眼睛眯起,闪出一抹冷芒,质问道,“普阳,你个贼人,总有一日,你会付出代价的!”

普阳没有回应,只是淡淡一笑。那一副得意的表情,成为扎向侯莫乐心口的利刃!

“咔!咔!咔!”四五名贺兰士兵用短枪贯穿了侯莫乐的胸口,侯莫乐不甘心地抓向地面。

侯莫乐一死,贺兰仝对下属命令道,“把所有俘虏全部拴起来,清点过人数后,咱们回北安山!”

就在贺兰仝率领贺兰人马撤退之时,东方响起轰鸣之声,一支如同洪流般的汉唐铁骑奔袭而来,他们的战马奔驰如风,还未等贺兰人马准备还击,这支铁骑的弓箭如飞蝗涌来。

铁骑前方年轻都尉身披明光青鳞铠,手持长枪,一马当前冲入贺兰兵卒之中。

“不要慌!保持阵形!弓箭手!”

饶是有百骑长喝斥,也无法阻挡贺兰军队的溃败之势。一时之间,在这支汉唐骑兵的来回切割之下,贺兰军队乱作一团,只能各自为战。

“骑兵!跟我来!”好不容易集结好骑兵,一名百骑长发令身后骑兵跟随他迎击这些汉唐骑兵。

黄宗羲见到有人迎击,提枪冲向这支贺兰骑兵。两支骑兵交锋,黄宗羲长枪刁钻诡异,接连挑下数名贺兰骑兵,贺兰骑兵落地瞬间便被后方冲来的铁骑踏于蹄下。

上官洛寒杀出阵中,长枪受制,拔出陌刀跳下马,往日一身书卷气息的上官在此时变成了杀神。陌刀砍下之时,敌人刀剑盔盾具备斩裂。

方才经历攻防战的贺兰兵卒做梦都没有想到,胜利的自己会成为任人宰割的羔羊。这片草地之上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比发生在西羌族内堂堡的场面,更要惨烈上数倍不止。仅仅不到半个时辰,贺兰仝所率领的贺兰兵卒全军覆灭。

捆绑的西羌族族众,对眼前这支汉唐骑兵更多是恐惧和不安。贺兰部如此精锐的兵卒,居然对汉唐骑兵没有构成任何威胁,一战溃败遭受到无情的杀戮。

贺兰仝被俘获,与仓央一同接受上官的审讯。远处的山坡之上,上官摘下头盔,让人揭开了二人的绳索。

“大人呢?”

仓央回应道,“大人在两个时辰前便已经离去,说是要去安州!至于以后的事情,全由都尉接管。”

上官淡淡道,“既然有我来接管,那就委屈二位跟我去一趟朔方!”

“我等都是为大人效力,何来委屈一说呢!”贺兰仝不知为何正出神,仓央提醒道,“倒是贺兰大人,您跟我们去朔方,对您以后在贺兰族中的威望可是很有影响的?”

“西羌族元气大伤,我此次的目的已然达成!但损失惨重,显然会被族中的对手嘲笑!倘若能跟汉唐军交手不败又能突围,此等战绩反而更容易等到族长的赏识!”

仓央在一旁怀疑道,“话虽如此,但千骑长你带回去的人靠得住嘛?”

上官瞅了瞅贺兰仝,显然他也在怀疑这个千骑长的忠心。

贺兰仝单膝跪地,行礼道,“我贺兰仝带出的兵,绝对可靠!只要都尉信得过,我一定会完成大人交给我的任务!”

仓央看向上官,上官倒是无所谓,反正郭福那边早已准备就绪,即使贺兰仝回去背叛他们,也无关紧要。

“那好,既然你有信心,我便信你一次!你可以带着你的人走了!剩下的我会押送至朔方!若是你们族长有心,可以拿钱来赎走!”

放走贺兰仝和仓央,上官安排下属押解西羌族族钟返回朔方。他只答应营救西羌族族人,可没答应过让他们继续待在回宁山。这不仅仅是他的想法,也是那位的意思。他如果都可以想的到,那朔方的死胖子也能猜到。

一次押解近五千余人,上官跟黄宗羲一路上都不敢怠慢。黄宗羲晃动着马鞭,时刻警惕着周围的情况,生怕出什么意外。好在一路走来,并未发生任何意外。

经过一日一夜的长途跋涉,侯莫昆在朔方城外见到了自己的族人。侯莫昆跟自己的护卫来到行军队伍之内,本想为他们松绑,

却被上官轰走。

“南宫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南宫献高傲地指向怒火中烧的侯莫昆,“侯莫昆,应该是本官该问你吧?这是本官的府衙,可不是你的回宁山!”

“你不是答应过我!”

“停,打住!本官是答应过你救下他们!但本官未曾允诺过他们继续待在回宁山!”

“南宫献!你不要欺人太甚!莫不是以为我怕你不成?”

南宫献继续激道,“吆!吆!侯莫昆,如今的你不过是个丧家之犬,你有什么资格来威胁本官!你要不识相,本官现在便可以把你跟你的族人关在一起!”

想到如同奴隶一般被押解来朔方的族人,侯莫昆双拳紧握咔咔作响,他恨不得杀了眼前这个令人恼怒的胖子。

“哼!”侯莫昆摔袖离去,南宫献轻蔑地说道,“侯莫昆,别说我没提醒过你,记住前些时日侯莫琛跟你交待的事情,那是你最后的机会!失去了,可就真的完唠!”

走出府衙,侯莫昆翻身上马,赶往关押族人的朔方徭役司,

第二十九章老兵不死只是凋零(九)

带着残兵返回北安山,贺兰仝在仓央的支持下,被贺兰部族长贺兰宽封为贺兰族睿智之狼的头衔。身为以狼为图腾的贺兰部,却以忠勇睿智谦卑为自己部族的最高荣耀,能得到其中一个头衔都会被视为贺兰部未来的顶梁柱。

接过那支狼头权杖,贺兰仝心中自是无比的喜悦。举起狼头权杖,接受族人的跪拜,贺兰仝首次感受到了那种说不出道不尽的感觉。不论这感觉是什么,但至少眼下贺兰仝是在享受这种感觉。

仓央注意到贺兰仝的变化后,眼中闪过短暂的轻蔑。告别贺兰宽之后,仓央则回到哥舒部的大本营西丰州。

西丰州为北胡最南方的领土,西丰州辖制契苾十部,以哥舒部为尊,西丰州主城乌安城坐落于温昆水上游,为北胡南境最为繁华的城池。

北胡城池多为军政一体,每一座主城城主都由北胡的万骑长担任,乌安城城主是北胡资历最老的功勋统帅,哥舒部现任族长哥舒步。北胡可汗呼延觉之下共有九大万骑长,每个万骑长统率六万兵马。能成为北胡万骑长,无一不是战功卓绝地位显赫且深得呼延觉信任之人。

城主院落之内,哥舒步正在训练他的孙子,此子虽只有十一二岁,却使得一手好枪法。与自己祖父过招之中,招术用法衔接十分流畅,唯一不足的是他这枪法中少一分杀气。

“阿瀚!今日就练习到这里!你该苏先生学习功课啦!”

少年收起枪,冲其行礼,离开了演武院落。

城主府老管事向哥舒步说道,“城主,仓央回来复命了!”

“好,让他来内堂找我!”

“仓央见过城主!”

哥舒步指了指身旁的座位,笑道,“你这一去可是有把个月啦!再不回来明尊可是要找我要人唠!”

仓央躺在座椅上,嘻笑道,“师傅他老人家才不会关心我呢!老城主,您难道就不关心我去那边都做了些什么?”

哥舒步哼了一声,瞟了一眼仓央,见着小娃不理自己,伸头悄声道,“难不成你还真把贺兰山那群蠢货搞定了?”

“搞定倒是没有,只不过让他们打了起来!如今的西羌族元气大伤,能阻挡咱们的仅剩下贺兰部!当然贺兰部也并非铁板一块!只要在给我一些时日,到时咱们攻向汉唐河西的大门便会打开!”

仓央虽这般说,哥舒步却并未当真,长思道,“若真如你所说,那老头我当为你请首功!

只是,在未能见到你所说的事情发生之前,老头子我还是要安静地守着西丰州!”

仓央右眼一跳,质问道,“老城主,我知道您做事向来沉稳。但师傅行事您也清楚,没有把握的事他会让我去做吗?”

哥舒步笑道,“明尊行事我自然知晓。可老头子我向来是求人不如求己,不然我会觉得心里不舒坦啊!”

哥舒步指向自己的心口,仓央目光闪动,他实在不明白哥舒步为何不信任自己的师傅。自己的师傅所作之事哪一件不是让北胡可汗呼延觉威望大盛实力暴涨,力压其余三大汗国,被拥为草原之王。

对于辅佐过呼延部两代可汗的哥舒步,仓央除了敬重还有一丝敌意,别看自己仗着明尊关门弟子的身份进入城主府,且有些不拘礼数。但他明白眼前这位老人,才是心如明镜的主。

哥舒步冲其淡然一笑,“娃娃,收起你的敌意吧!小小年纪就有这等戾气对你以后终归不太好!”

察觉到异样后,仓央立刻收起那不自觉的本能。

“娃娃,今日你能来我这,说明你有自己的算盘!贺兰山那边的事情,我大概能猜到一二,你的手段或许不错。只是老头子我得再提醒你一下,越是聪明的人,到最后往往会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仓央腮部肌肉不自觉地一抽,后背居然冒出了冷汗,“老城主,原来您一直在那边埋了眼线。”

“未雨绸缪,不过是设下了几颗棋子而已!说起这个,老头子我是不如明尊啊,能在各大国内钉下得力干将的恐怕只有他了吧!”

仓央对此还是有自己的见解,自己师傅那些情报网不但花费了大量真金白银,还耗费自己数十载的光阴才建立起来。

“娃娃,你资质不错,未来可担当重任。但眼下汉唐河西的局势不是你可以对弈的!我奉劝你一句尽早收手回王都吧!”

仓央面色冰冷平缓道,“老城主,其他事我都可以答应您!唯独这件事,恕我不能应下!您知道我的身份,自然也明白的我这么做的目的!”

哥舒步回想起当年往事叹息道,“昔年河西秦家屠你满门,如踩死一只蚂蚁般简单!你就该知道他们在汉唐是何等的地位超然!

况且秦家虎豹骑骁勇善战,饶是我北胡黑甲军与之交锋,都不得不暂避其锋芒。你孤身一人拿什么跟他们斗!”

仓央哈哈大笑,那笑声之中寒意森森,“以前我或许没有机会,可如今我有了!只要我把握住这次机会,定能让河西秦家灰飞烟灭!”

“洛阳王世子嘛?”哥舒步直接说出仓央的要押注的人,“但你有没有想过,洛阳王世子在河西的处境并不怎么好!一个连根基都未打牢的人,如何去对抗传承了千年基业的河西秦家!”

仓央目光灼灼,笑道,“因为我从他身上看到了师傅所说之人具备的潜质!那是一种让人都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星命!”

“哈哈,哎!星命?真是可笑至极!娃娃,你居然会信这个!要是传出去,你们可是会被人笑话的!”

仓央狠瞪了一眼哥舒步,他是无法跟一个不信天命星相的人解释清楚。

“若是只有我一人知晓,他人自然会怀疑!西羌族的祭师古尘算过,当然代价是他的性命。他临死之前为自己的族人指明了一条道路。而这条道路眼下成为了他们一族最后的生路!”

哥舒步深深地看了一眼一本正经说话的仓央,又联想到明尊在呼延觉前的神迹,喃喃自语道,“这世间难道真有命数?若真有,那岂不是成了人定胜天!”

第三十章老兵不死只是凋零(十)

凉州位于祁连山北,凉州除本州府之外,辖制姑臧、神威、昌松和宝嘉四县,西凉河自都野湖流出串联起凉州五地。

自汉唐太宗颁诏之后,凉州州府采取足兵足食屯田屯牧的政令。到如今李旻这一朝,凉州的的繁华程度与秦州已不相伯仲,单单囤积的粮草便可支撑整个凉州消耗数十年之久。

凉州民风向来彪悍且悍不畏死,自古凉州精骑便横行天下,如今凉州内孩童骑着树枝玩耍时还唱着,“凉州大马,踏足天下!云际寥寥,苍生涂涂!普天豪族,唯我凉州!少习兵事,纵横捭阖!一怒则王侯惧,安居则天下息!”

凉州习武之人的圣地西风山庄位于都野湖畔,偌大的山庄在这磅礴的都野湖前显得如同沧海一粟。西风山庄码头处,一艘凉州官船缓缓停靠于岸边码头,官船之上每隔五步便是一位凉州府兵。

一辆西风山庄的马车来到码头,衣着华服锦袍的柳宗元从马车走下,跟两名仆从一起登上了这艘凉州官船。柳宗元上船之后,在一名校尉的引领之下,来到了官船的内室之中。柳宗元示意仆从退下,自己推开木门,进入内室的茶房。

“你果然还是耐不住性子啊!要是让秦风知晓!他一定会扒了你的皮!”

茶房之内端坐的男人正是在秦州被称为“财神爷”的司徒涯!

司徒涯起身对柳宗元行礼道,“瞧先生说得,我这皮脏得很!没准儿小侯爷还不稀罕呢!先生,您请上座!”

司徒涯娴熟地煮好茶,给柳宗元沏上一杯。“先生,这茶味道如何?”

柳宗元笑眯眯地说道,“茶是好茶,就是不知道弄得一手好茶的人心好不好啊!”

柳宗元如此直言,司徒涯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反而一脸受用的喜色。

要知道司徒涯在秦州的身份那是妥妥的二把手,他要是敢称自己是第三,那第二就得一直空下去。在秦州呼风唤雨的人物,居然能在柳宗元跟前摆出一副谦卑的姿态,无不证明了柳宗元在河西的地位没有表面上那样简单。

河西第一刀虽不在汉唐十大高手榜,实力却丝毫不逊色于榜单之人!何况西风山庄柳氏一脉的底蕴,也并非谁都可以摸清楚。凉州刺史明面上是宇文松,可谁都明白这雍凉之地真正的主人是谁!而且凉州铁骑内有一营名为霸刀,此营三千余人皆出自西风山庄,是凉州铁骑中战力最强的精锐之师!

十年前,霸刀营在柳宗元的率领下曾将慕容大夏最引以为傲护国军斩落马下。昔年霸刀营兵士双刀一鞘,攻防一体,刀势展开时吞吐万里,傲意凌穹!那支疯狂激昂的霸刀营,被慕容大夏称之为来自地狱的夜叉。

只可惜秦州虎豹骑被慕容院中击败,柳宗元为了支援秦州人马,放弃了近在眼前的盖世功勋。

“先生,近几年我派人查过十年前关于青海大战的所有消息!可查到最后,总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因此,在下才不愿千里来凉州找先生!希望能求一个欣慰的答案!”

柳宗元微笑道,“我劝你还是不要查下去!不然你会失望的!”

司徒涯点起龙鼎香炉内的香料,说道,“先生,你我都是各有原则的人,先生不肯说想必是许下了承诺!如果是这样,那在下就换个方法!既不会违背先生的约定,又不会触碰原则!”

柳宗元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年轻人,单从表面上,司徒涯确实是个不起眼的人。如果说秦风是活在万人赞颂的天之骄子,那司徒涯便是那万人唾骂的阴险小人。

可恰恰是这么一个长着大众脸的小人,成为了秦州人又怕又爱的财神爷,而秦州暗地里的那些勾当全部掌控在这个财神爷手中。

柳宗元不吃司徒涯这一套,直截了当地说道,“换个法子?哈哈!我这个人向来不接受他人的建议!除非能拿出让我觉得有意思的事情作为交换!”

“先生隐居西风山庄已有十载,小子还真不知道这天下能有何事入得了先生的法眼!”

柳宗元拂袖,微微一笑,说道,“若是连这点小事都猜不到!你又何必不远千里来这都野湖陪我一个孤家寡人喝茶呢!”

司徒涯拍了拍手,木门推开,下人端来一花梨木盒,打开一看盒内居然是一副卷轴,卷轴用小篆写着千里江山图。

撤掉茶具,铺开卷轴,柳宗元抚须笑道,“没想到你小子手段不错,居然能拿到慕容大夏北境的军防图!要知道,这可是安京那位求之不得的宝物!”

司徒涯冷声道,“在那位眼中说不定这连宝物都排不上!”

柳宗元自是明白司徒涯这句话的深意,这军防图是一把双刃剑,用的好还好说,用不好只会引来朝中其余人等的质疑。要知道信任二字在整个朝廷内,还意味着未来的锦绣仕途。

柳宗元叹气道,“说说你想知道哪件事吧?”

“我想知道老侯爷是怎么死的!”

柳宗元右手不自觉的握紧,低声道,“当初我找到他时,查验了一下他的伤势,确实是自尽的!”

司徒涯摸了摸下巴,“若真是自尽,那老侯爷这么做理由是什么?”

“为什么?还能为什么!不过是为了保全秦家千年来的声誉而已!免得落得勾结外邦通敌叛国的名声!”

司徒涯起身惊怒道,“你胡说,老侯爷一生戎马,忠肝义胆!怎么会跟慕容大夏勾结?”

“我胡不胡说,我自己最为清楚!你也是帮秦风执掌一方的人!有些事你应该深有体会!当有些东西被点燃膨胀后,若是你自己驾驭不住,到头来被摧毁的只能是自己!

老侯爷纵是忠心一辈子,到最后没有守住自己的底线!当年天策五虎之一的秦国公没死在战场上,却死在自己手里。某些人比你更伤心!为了维护老侯爷的名誉,先帝才一直对河西保持沉默。”

司徒涯坐下低头默不作声,“啪”一声,司徒涯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在脸上留下清晰掌印。

第三十一章离人愁西风烈(一)

一路西行,李玄晟通过安州南部官道,进入安州与凉州的边界城池宝嘉。凤鸣楼,宝嘉县内规模最大的客栈,客栈共三层,客房多达百余间之多。李玄晟跟顾北趁着奚阡等人安排客房,来到一楼戏台旁看戏,上演的是名为离人愁的戏。

这段戏改编自西风山庄第十一代庄主柳七犀(柳宗元叔父)的风流往事,柳七犀是一位可以称之为妖孽的天才,二十三岁时便将西风山庄最难练的九天金乌刀法融会贯通,大成之后所向披靡。

柳七犀二十五岁踏遍中原与成名之辈交手无一败绩,造就了柳七犀狂放不羁的性格。恰恰是这么一个目中无人的意气少年,最终在温柔情缘之中败下阵来。当年江州百花山庄出了两位同样优秀的后辈,名曰叶舞颖与公孙芷。二女天资卓越武艺超绝,双剑合璧名震江南。

柳七犀初到江州,在姑苏摆下擂台,众多高手败于其手。同样妙龄的叶舞颖,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在闺蜜的怂恿下前去挑战这位河西狂少。

初次交锋,叶舞颖输给柳七犀三招。不甘心失败的叶舞颖喊来公孙芷,二女虽双剑合一,实力更胜一筹,最终依然败给了来自河西的这位狂刀青年。

这场比试叶舞颖与公孙芷虽输,但却在叶舞颖的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

曾经狂傲的柳七犀经此一役,也发觉中原之地并非没有杰出英才。正所谓不打不相识,自那一战之后叶舞颖经常与柳七犀把酒言欢,二人每次比试之后都会喝的伶仃大醉。

当凝视柳七犀之时,叶舞颖眼中尽是爱慕之色,那颗埋下的种子逐渐发芽。只可惜叶舞颖并不知道,柳七犀只把她当作红颜知己对待。尤其是叶舞颖说到自己师姐名字时,柳七犀都会刻意的去回避。

两年朝夕相处,叶舞颖在百花绽放之时,对柳七犀吐出心中情谊。结果显而易见,柳七犀跟叶舞颖说出了心中所属。叶舞颖一气之下,离开百花山庄不见了踪迹。叶舞颖失踪后,公孙芷深感自责,婉拒了柳七犀的爱意。

江湖得意情场失意的柳七犀封刀归回河西,整日待在刀坊锻造宝刀,历时三年造出两把宝刀,取名芷灵风犀。双刀一雌一雄,跟吕纯阳雌雄宝剑如出一辙。此刀一出,立即在河西传开,登门一睹宝刀风采之客不计其数。

西风山庄隆冬雪夜,叶舞颖进入刀阁盗走双刀,与柳七犀对峙于都野湖畔。

此时的叶舞颖比几年前更加艳绝迷人,如同绽放在雪白世界里的牡丹。叶舞颖取下腰间酒囊,扔给柳七犀,“老规矩!你赢,刀归你!我输,从此不再纠缠!”

柳七犀握住酒囊,拔开塞子,酒香溢出,苦笑道,“百花酿!”

风雪席卷,掩埋万物,两道身影在这漫天风雪中对上。叶舞颖左手刀法灵动洒脱,开合之际如云雷涌动,完全是西河剑法的路数。右手刀法则是静若柔水似春归细风,让柳七犀想起了公孙芷的花裳剑法。

能把一种剑法融会贯通达到人剑合一,本就是相当困难之事。把两种剑法使得出神入化也并非不可能,可一人同时使出两种精绝剑法,已是非人之能,何况如今的双剑变成了双刀。

绯衣倩影,芷灵风犀,刀刀霸道冷冽,都野湖畔卷起万千雪。紫衣白影,九天金乌,刀气纵横无敌,湖畔景观台巨石成灰。

九天金乌刀划过叶舞颖的胸口,叶舞颖口出鲜血,一道血色滴落雪中,嗤笑地看向一脸惊愕的柳七犀。

叶舞颖倒地之时,柳七犀慌张地抱住叶舞颖,“颖儿?颖儿?”

不论柳七犀如何喊叶舞颖,她都不理睬,只是傻笑,回想起了当年在百花山庄那段快乐地时光。

“七犀!如果有一天我惹你生气不高兴,你会不会教训我啊!”

“教训你?我要是教训你,以后还有谁陪我把酒赏景!”

“嘻嘻,七犀,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师姐秘制的百花酿!”

“师姐性情温婉蕙质兰心,从小到大什么都让着我!只要我所求之事,师姐都会答应!”

“柳七犀!我恨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叶舞颖看着落下泪的柳七犀,朱唇微启,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有有酒!你有有故故事嘛!七七犀,别”

叶舞颖的玉手从柳七犀掌中滑落,头歪向一侧,没了气息。怀中叶舞颖消香玉损,柳七犀痛苦对天怒喊。

戏完之后,客官们发出阵阵的叹息之声,随后一位店小二前来收取打赏的小钱。顾北有些哽咽地抽泣道,“真是太惨了!呜呜!这叶舞颖怎么这么傻啊!为什么要让柳七犀杀了自己呢?难道活着不好嘛!”

坐在一旁的李玄晟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顾北的问题。

“正所谓心死莫大于哀!一个用情至深的人很容易走上极端!但让人欣慰的是,若非如此,叶舞颖怎能踏出宗师,入得天道呢!”

听到评论后,李玄晟回头看向身后座位上的点评人,这是一位衣着僧服的和尚,和尚年约四十,外貌属于那种憨厚的类型。身形匀称,颈部挂着菩提佛珠。

让顾北奇怪地是这和尚旁边放着并非茶水而是酒,还搭配着一碟牛肉干。

小二走到这和尚跟前,“我说大师啊,你都看了一个月戏了。今儿能表示一下了吧?”

和尚笑道,“南无阿弥陀佛!施主,贫僧是修行之人!自然不能入俗!施主若是今日让我破戒,可是会遭天谴的!”

店小二摇头鄙视道,“吃酒喝肉!这难道不是破戒?”

“酒肉是掌柜施舍,非贫僧本意。贫僧所修之禅在于心,心中有佛,自在兰若!”

李玄晟将十文钱放在小二的端盘之中,“这戏我请这位大师看了!”

李玄晟躬身行礼道,“大师!多年未见,别来无恙!”

和尚端详了一番面前的青年,大笑道,“南无阿弥陀佛!原来是小友啊!一别数载,未曾想到会在此地再相遇,小友果然与我佛有缘!”

第三十二章离人愁西风烈(二)

顾北一听原来他们二人认识,这吃肉喝酒的和尚没有法号,名曰三石。无人知其出自那位高僧座下,只知道这位三石和尚武艺已至宗师,约莫到了佛家所谓的圆满之境。

世人都知道汉唐有十大高手榜,总以为这高手榜上的人物才是天下的麟凤之辈。但真正的江湖人,并不看重这个明面上单榜单。而是曾经江湖第一势力逍遥楼的靑海榜,此榜分为天地人三榜,只要是武艺文笔奇门遁甲等有一样闻名,便可进入其中。如今靑海榜的修榜之人便是陈寿,三石和尚在佛门榜单之上位居天榜第三位,仅次于中原禅宗祖庭慧海禅师和天竺的弥勒摩罗耶。

第一次与三石相遇之时,李玄晟刚满十岁。当日李玄晟把自己伙食分给三石,三石做为回报教给李玄晟伏虎罗汉拳。三石觉得李玄晟心性纯良悟性极佳,遂跟其讲解禅理,在他人看来无异于天书的禅理,不料在李玄晟这里却是一点就通。反倒是在与李玄晟的交谈之中,三石和尚打开了禅宗的最后一道大门。

告别李玄晟后,三石和尚与慧海禅师在少室山论说禅理,从此禅宗祖庭内多了一座悟石碑,石碑上只有四个字,尘海无涯。

在李玄晟与三石和尚的谈话之中,三石和尚完全不似映像中刻板只知诵经念佛的和尚。如果不是那光亮的光头和僧衣,谁都会认为三石和尚是个满腹经纶的儒生。

“如此说来,你是要将那些内迁的龟兹百姓接到灵武?你这可是大功德加身,没准儿会被菩萨降下祥瑞,早入禅宗!”

李玄晟哑然道,“要是真是如此,我还不如把这大功德赠予你!你有这大功德加身,超越慧海禅师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三石和尚摆手道,“慧海禅师是三藏大师关门高徒,修禅一甲子已是无禅可参!贫僧要超越他,估计得有大运降下方可成事!还是说说你的事吧!看看贫僧能不能帮你度度劫!”

“噗!”一旁的顾北茶水喷出,正好喷在了李玄晟的脸上,顾北见势不妙,立即闪人消失不见。

二人聊了大约两个时辰,李玄晟本想留下三石和尚用膳,三石和尚却说了一句大云有佛,便不见了人影。

正在李玄晟想着一句的含义时,店小二说道,“大和尚说得是姑臧的大云寺!”

李玄晟一愣,随即问道,“大和尚都是何时来此地?”

店小二一边擦拭着桌子一边说道,“基本上是一日一次!你说古臧距离我们宝嘉两百里地,就骑马疾行一来一回也得小半日!大和尚若不是佛陀降世,哪能有如此脚力?”

李玄晟闻言,反倒笑了起来,三石和尚虽不是佛陀降世,却是个实打实的金刚罗汉,他只要愿意完全可以把这个时间缩短一半。

回到房屋之中,李玄晟盘腿练功,顾北敲门进入,低声道,“宇文松的信使到了!世子,您要不要见一见?”

李玄晟闭目回道,“信留下,人可以走!”

顾北走出房屋不一会儿拿来了宇文松信使的信件,“打开看吧!顺便跟我说说都写了什么?”

顾北阅过之后,轻声道,“姑臧安置龟兹百姓的天水城,近些时日爆发了瘟疫,不少龟兹百姓病死。宇文松为防止疫情扩大,下令封锁了天水城!”

李玄晟双目睁开,深吸一气,问道,“只是下令封锁,有没有派医者前去诊治?”

顾北摇了摇头,“信中并未提及!只是说大概的情况!”

“信使人呢?”

“正在楼下等候!需要传见?”

宇文松信使进入房屋之内,见到了这位洛阳王世子。李玄晟没把他怎么样,只是让问一句让他答一句。在二人的一对一答中,李玄晟摸清了天水城眼下大概的情况。

既然已经了解详情,眼前跪在地上这位信使也没了多大的用处,李玄晟安排奚阡让其入住客栈,等明日一早出发前往天水城。

落日余晖夜幕降临,从大云寺走出的三石和尚躲过包围姑臧天水城的凉州府兵,来到近三丈的城墙下,纵身跃起两次连踢来到城墙之上。

从城墙走下,三石和尚在城中找到了自己的熟人,阿不都先夫人的义子苏尼布。苏尼布五官深邃高挑俊朗,一身白衣轻甲。只不过因为城内疫情蔓延,如今的苏尼布因为少寝忙碌,双目血丝密布一脸倦意,哪里还有当初意气风发白衣将军的模样。

“大师,可寻得良药?”

三石和尚解下背着的行囊,交给苏尼布,“所需药材过于珍贵,只带来少许药材,不知能否帮助各位缓解症状!”

苏尼布接过行囊,对三石和尚行礼道,“大师能以身犯险来这里为他们诊治疫情,已是莫大的恩情!我替他们谢过大师!”

这时,苏尼布的手下慌张地跑到跟前,说道,“将军!又死了十个!”

三石和尚双手合十,“南无阿弥陀佛!苏施主,请节哀!”

苏尼布神情失落地说道,“把他们都藏好!”

白驼军的军医把三石和尚带来的药材煮好喂给病患,病患高烧岁退却,但病患却依然咳嗽不止,全身乏力和腹泻。

三石和尚眉宇紧皱,正色道,“这等疫情真是闻所未闻!寻常治愈之法恐不能医治!苏施主,为今之计还是要把有病相的百姓分离出来,不然会牵连到城中所有人。”

苏尼布犹豫片刻后,只能答应三石和尚的要求,“传令下去,按照大师的意思,分离出疑似病患!”

“将军?这要做合适吗?会不会引发骚乱啊?”

苏尼布冷声道,“比起引发骚乱,当下更重要的保全没有染病的百姓。何况汉唐军队已把城外封死,咱们再不有所行动,当真是要死在这了!难道你想让公主看到的是整座城池的尸体嘛?”

“小的不敢,属下这就按照您的意思去做!”

苏尼布双拳握紧,他不知道弃车保帅的最后能不能救下其他的百姓。若是救不下来,他就会成为龟兹的罪人,到那时他如何跟九泉之下的双亲交待。

第三十三章离人愁西风烈(三)

有三石和尚相助,苏尼布还多少能获取外面的讯息,尤其是在知晓李玄晟已赶到凉州的消息,原本阴郁的心情瞬间消去大半。可这场疫情越来越大,哪怕是李玄晟能及时赶到,又能如何呢?

宇文松虽将龟兹内迁的百姓安置在天水城,却始终没有真正救济这些外来的异族人。常人的粮草供给只有一半,更别提其他的日常补给。在他人屋檐下,心高气傲的苏尼布必须低下头接受宇文松的“好意”。

毕竟这凉州可不是宇文松一个人说了,若不是看在洛阳王的面子上,没准儿如今的龟兹百姓会过的更加凄苦不堪。

“大师,您是佛门高僧,修的又是足下,若是您遇到此事,您又当如何呢?”

“苏施主,你命中注定有此劫难!当安心接受直面才是!”

苏尼布怅然道,“话虽如此,可当我看到他们遭受如此对待,始终无法用平常心应之!”

三石和尚劝解道,“南无阿弥陀佛!苏施主,您宅心仁厚,若在佛家必是善陀!善德之人,佛是不会弃之不理的!还望苏施主心静如初,不要被心障杂绪夺了安神。”

苏尼布闭目,双手合十说道,“大师,父帅是信任我,才将他们托付于我!而他们又如此信任我,才会跟我共赴中原。若我命中注定遭此劫难,我愿接受,只求佛陀宽恕无辜。”

翌日朝阳初升,李玄晟一行人便马不停蹄地前往天水城。至于宇文松的信使,李玄晟让他直接前往刺史府,告诉宇文松自己去往了何处!

两个时辰后,封锁天水城的凉州府兵遇到了他们有生以来最得罪不起的人物。

守关卡的十几名府兵被眼前这位骑着骏马的青年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枪挑飞重达百斤的关卡,这等气力比起他们凉州骑兵营内几位都尉都要恐怖。

李玄晟将龙皇偃月枪扛在肩头,冷喝道,“给我喊你们的校尉来!”

听闻有人前来闹事,负责封城的校尉带领人马赶来,校尉指向李玄晟,怒斥道,“尔等何人,胆敢擅闯关卡,还不下马束手就擒!”

李玄晟收起龙皇偃月枪,催马上前,校尉身后弓箭手立刻拉满弓弦对准这位不速之客。

“哼!接着!”

李玄晟掷出一枚手令,校尉接住后,手居然不自觉地抖起来。冲身后弓箭手喊道,“收箭!”

校尉翻身下马,小跑到李玄晟的马前,“凉州朔风营校尉宇文赞拜见世子殿下!”

李玄晟冷嘲道,“朔风营?凉州三大精锐的朔风营居然会封锁爆发疫情的城池!这要是传出去,你们朔风营还有脸在这凉州混儿?还不赶紧把人给我撤了!”

宇文赞起身直视李玄晟,正色道,“没有刺史大人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撤离!”

李玄晟一米眼睛,警告道,“宇文赞,我之所以来天水城,你应该很清楚!别以为这是你们凉州的地盘,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样!”

李玄晟为何来此,他宇文赞当然知道,但他有令在身,决不会因为李玄晟只言片语的警告,就会擅离职守。

宇文赞不卑不亢地笑道,“世子殿下,我知道您武艺高强,但我这六百朔风营的弟兄也非浪得虚名!

你要进城我不会阻挡,可如果您想让我撤人。除非砍了我等的脑袋!”

李玄晟环视周围朔风营的骑兵,通过在这些人的眼神,他可以断定宇文赞说得并非戏言。自己十一人对阵六百朔风营,谁输谁赢一目了然。

“砰!”一声,剩余的一半关卡被李玄晟挑飞,宇文赞无奈地叹了口气,任由李玄晟带着他的人进入天水城。

宇文赞的副尉对宇文赞说道,“大人,咱们是不是该跟刺史汇报一下!”

宇文赞摇头道,“还汇报个屁!在我来之前,父亲便派信使去迎接他啦!如果我猜的不差,过不了多久咱们那边就会来人的!”

宇文赞蹲在破坏的关卡前,查看一番,砸了咂嘴,“不愧是那个阎王的儿子,如此年纪就能达到举重若轻的地步!”宇文赞摸了摸自己下巴,庆幸道,“幸亏方才我没有招惹到他!”

进入城中,李玄晟命人带上路面罩,为防止意外还特意让顾北在面罩上喷撒了防毒的药水。

街道之上空空荡荡,甚至连龟兹的白驼军都没有见到。内城府衙处,李玄晟等人翻身下马,敲开了府衙的大门,让人意外的是,开门的居然是三石和尚。

见到三石和尚,李玄晟忽然觉得这缘分二字的奇妙。

三石和尚带领李玄晟来到内堂,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苏尼布。李玄晟还以为苏尼布翘尾巴了,手指放在鼻子上一探,发觉还有呼吸,只不过过于微弱。

三石和尚解释道,“为了配置药方,苏施主故意感染病疫以身试药,如今正昏迷不醒!”

李玄晟吩咐道,“顾北!你也瞧瞧!”

顾北走上前,观察过苏尼布的病情之后,对李玄晟解释道,“按照病情特征看,应该是得了禽瘟!这种疫病大多是通过飞禽感染所致!若想解决疫病我还有三种药材!可我不敢保证一定会药到病除!”

李玄晟随口说道,“死马当活马医!顾北你需要什么药材跟我说,我让宇文赞去找!”

顾北点了点头,嘱托道,“药材是一回事!源头还是要找的!不然还会引发第二次感染!”

“天水城这么大,咱们去哪里找?”

“自然是飞禽最聚集的地方!”

说做就做,三石和尚跟顾北寻找源头,李玄晟则出城问宇文赞讨要那三样药材,搞的苏尼布的手下一脸蒙蔽!

没想到宇文赞回绝了李玄晟的要求,苦笑道,“我说是世子殿下,您也算是皇族甲胄,这三样可都是价值不菲的药材。莫说我凉州,就是整个河西也找到不到如此多的数量!”

李玄晟可没给宇文赞好脸色看,“人命关天,有多少给多少!剩余的你慢慢想办法!另外给你两天时间,要是拿不来,看我如何在你老爹面前诽谤你!”

交代完之后,李玄晟扬长而去。气的宇文赞怒骂李玄晟,那是各种粗话连连。

第三十四章离人愁西风烈(四)

宇文松收到下属汇报的消息后,只是略微地有些诧异,“这个孩子,居然没有给世子殿下使绊子!还真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啊!”

“大人,瞧您说的!少主向来稳重!怎么会做出有损您声誉之事呢!”

宇文松右眉轻挑,“哼,是嘛!他向来是个欺软怕硬的主,这次要不是遇到了更厉害的对手,按照他那个脾气,怕是早就闹得天下尽知了!

虽然世子来了,但咱们还是照旧行事。我倒要看看这正主何时出来善后!”

“大人,您的意思是骁骑营的那位会亲自出马?”

宇文松轻笑道,“咱们那位洛阳王世子可不是善茬,被他查出个所以然,你觉得唐何里还会对自己下属做出的好事视若无睹嘛?”

“按照唐将军的秉性,那倒是不会!”

宇文松摆手嘱咐道,“赞儿所请之事,全部批准。另外让封锁天水城的朔风营都撤了吧!”

“是,大人!”

宇文松的命令一到,围困天水城的朔风骑兵立即撤离。如此高效的动作,让原本打算看热闹的看客大失所望。

西风山庄中堂之内,柳宗元正与前任庄主柳七犀下棋,二人你来我往杀地不亦乐乎。

如今已是年过七旬的柳七犀抚须笑道,“宇文松这个墙头草啊,做起事来还真是干净利落。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跟洛阳王是一伙的!”

柳七犀明面上是在说宇文松,实际上是在敲打柳宗元。别看柳七犀一把年纪,可人家心如明镜,脑子一点都不糊涂。柳宗元私下去往安京,还与司徒涯暗地里的交易。柳七犀全都知晓,只不过是柳七犀始终保持沉默不表态罢了。

“三叔!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宇文松毕竟是外人,做起事来难免有些胳膊肘往外拐!”

柳七犀瞅了一眼面色毫无变化的柳宗元,“他是外人倒是不假,但某些人呢!明明是自己人,却不是依然向着外人吗!从什么时候起,我凉州成了依附于他人的软脚蟹了?”

一听柳七犀点到自己,柳宗元只好赔笑道,“三叔,我所做之事,都是为了咱们柳家!若是有些事情惹您老人家不高兴,你尽管告知,我立刻让人停下。”

柳七犀轻轻一捏,手中黑棋化作粉尘,“宗元啊!你所做之事三叔并非反对,只是你这左右逢源之法,迟早会引来双方的怀疑。真到了那时,你觉得单靠我柳家之力,能阻挡他们的铁骑?”

“三叔,您说的我何尝不知呢!可眼下不仅仅是河西局势复杂多变,还有中原内的纵横暗流!逍遥楼一事,自发生到如今短短一年,生出的变故您也看到了!

当年中原江湖第一势力,被朝廷各大势力分裂,明面上各自相安无事,可谁又能保证能高枕无忧呢。因此,在未完全掌控情报之前,侄儿还是要再三慎重!”

柳七犀长叹道,“你做事我向来放心,但有时候过分慎重犹豫,终归会影响到你的判断。”

“三叔教训的是,侄儿明白!倒是三叔,齐三童的伤势如何了?”

柳七犀一本正经地回应道,“有你三婶在死不了!”

柳宗元心中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好什么好?你说他们秦家的事情你掺和什么?秦风叛师杀师,已违背人道伦常。自有人会去收拾他的!你啊!还是别管这闲事啦!”

被柳七犀一顿教育,柳宗元讪讪笑道,“难不成三叔您要出山?”

柳七犀冷哼道,“我一把年纪还去跟那么一个小辈计较,你以为我是你啊!你丢的起那个人,我还要点脸面呢!”

柳宗元试探性地问道,“那三叔,莫不是黑衣那帮人?”

柳七犀故作不知地说道,“正所谓自作孽不可活!这个我就不知晓唠!怎么?你想见识一下那帮人的能耐?”

柳宗元嘴角抽搐,想起那帮阴魂不散的家伙,“那就不必了!”

当日身受重伤的齐三童被司徒涯暗地里送往了西风山庄,在柳七犀夫人妙手神医温璧蕊的医治化险为夷。齐三童因祸得福,遭此一难所修阴阳玄功更一步,到达返璞归真之境。

西风山庄西北桂园内,齐三童正在演练龙武山的玄天无极,踏步而出,一阴一阳,乾坤五行延伸八卦。一步生死,一步无极,步步生死道,阴阳无极路。

齐三童松气收势,说道,“老友来就来,何必在一旁偷窥呢?”

柳七犀笑呵呵地从回廊一侧进入桂园,“你个牛鼻子老道!我夫人救回你的性命,作为回报,我看一眼你的阴阳玄功又怎样?!”

“罢了!你若想学,我便教你。不过你得我喊我一声师傅才是啊!”

柳七犀指向齐三童笑骂道,“你个牛鼻子!就会逞口舌之能!想占老夫便宜,门儿都没有!”

二人一同进入桂园茶室,“你这宅子什么都好,就这茶味道差了些!搞不懂你们凉州人为何只爱美酒,却不喜欢清茶!”

柳七犀嘲笑道,“茶有什么好喝的!江南小家子气,哪有这西北美酒来的畅快!”

“奥,我怎么记得某人当年在姑苏喝了好些年的碧螺呢?”

柳七犀不甘示弱地嘲讽道,“牛鼻子哪壶不开提哪壶,难道胸口这一刀还不够你长记性?需不需要我再送你回去挨上一刀?”

见齐三童默不作声,柳七犀只好转移话题,“今日我收到龙武山的信,你那些师弟两个多月没接到你的消息,便来问我啦!你说我该如何替你回复?”

“再过几日,我便回去。”

柳七犀严肃道,“我说着玩呢,别这么急着走啊!是不是怕被人知道了你的行踪?你放心,有我西风山庄罩着你,这河西没人敢自讨没趣!”

“柳兄,贫道之事,您已逾越!为了凉州还是请柳兄不要继续参与为好!免得到时引火上身,贫道更加故意不去!”

柳七犀轻笑道,“你这牛鼻子,跟你师傅一个脾气!随你吧!回去之后,替我跟那位捎个话!就说,凉州柳家虽不如以前,但想要在我河西搞些手段!怕是还没有那个本事!”

“贫道一定替柳兄告知!”

第三十五章离人愁西风烈(五)

凉州送来的药材,李玄晟将其他如数交给顾北,有顾北这个医术全才在,李玄生还算有点底气。

别看顾北平日里悠哉自在,但在医术上她却是个极其认真的主。作为天师老鬼的徒弟,顾北的医术绝不逊色殷若离,甚至更优于殷若离。

看着一本正经忙活的顾北,李玄晟则把精力放在了这帮龟兹移民上。根据天水城县衙主簿的交代,天水城内龟兹移民实际人数大约在一万余人,加上前不久因为感染疫情死起千余人,这批龟兹移民的人数显然没有原本传闻的多。

苏尼布的白驼军倒是真有六百,那一头头白骆驼,毛发色泽柔顺,体态匀称结实,。听天水城县衙主簿说这一头白骆驼就值千余两银子,其奔跑速度与那汗血宝马中的赤风兽不相伯仲。

可惜白驼培养难度太大,龟兹倾举国之力才不过千余头,可以说白驼没一头便少一头。毕竟白驼军的战斗力并没有传闻中的那般无敌,与其当祖宗养,倒不如尽其所能。看到这金光闪闪的移动金库,李玄晟真想把他们换成银子,去充实自己的大本营。

当初唐婉找自己时,他就跟唐婉提起过此事。唐婉倒是没什么反对意见!只是听买买提说出起过,白驼军是龟兹百姓的信仰所在,白驼军的象征意义远远大于普通军队,留着白驼军对以后光复龟兹有些不小的作用。

经过三石和尚跟顾北的医治,苏尼布的病情总算稳定下来,得到的第一手药材配给,也在第一时间发送给深中疫病的百姓。

苏尼布舍身为人的做法,无疑让自己的声望再次提升。在如今这些龟兹移民的心中,苏尼布对他们影响,完全不是唐婉这个亡国公主可以相提并论的。

在李玄晟看来,对他即是好事,也是坏事。然而让李玄晟担心事情并未发生,反倒是在苏尼布能下床活动的第三日,天水城府衙在围聚了不少龟兹的移民。

后来李玄晟才知道,这是苏尼布的意思,他把自己病倒接受救治等一系列行动,全部推到了众人眼前这位灵武刺史的身上。

再加上这位刺史还收留了唐婉,众人直接把李玄晟当成了天神派来拯救他们的使者。面对着苏尼布这导演地一手好戏,李玄晟不得不佩服这位龟兹将军,如此四两拨千金的能力着实不能小觑。一想到自己离开安京起时,自己父亲特意叮嘱过的那些事,李玄晟当真是想由衷地拍手叫好,果然还是自己的老子有魅力。

天水城疫情得到有效控制的消息不胫而走,原本打算看热闹的某人气的打死了倒酒走神的侍女。

天水城感染疫情的百姓逐渐康复,引发疫情的根源摆在了李玄晟的面前。顾北所说的这些飞禽并非无名鸟类,这种观赏飞鸟常人根本买不到,感染疫病后被人有预谋地扔进天水城的水源地。其险恶用心昭然若揭,只不过眼下没有足够的证据,他们也不能怎么样。

李玄晟自我反省道,“距离天水城最近的是骁骑营,而负责围困的确实朔风营,看来是我误会宇文松啦!

大和尚,你来凉州也有几年。说说你看法?”

三石和尚右手拿捏佛珠,“唐何里是秦家的人,他这样做的目地你想便知。

本想让龟兹移民自生自灭,没想你提前赶到,坏了他的谋划。若按照唐何里的性子,必然会谋划更毒的计策!依和尚我看来,与其被动接招不如主动出击!”

李玄晟点头笑道,“大和尚,你说没错!我来河西一直低调被动接招,每次谋划都被我设法提前解决。他们以为是属下无能,可谁想到是我运气太好呢?

大和尚,给我算一算,看看我要是跟唐何里来场真比试,我会不会输?”

三石和尚白了一眼李玄晟,“卜卦那是道家的手艺,跟我佛家有何关系!

当年我跟你说过,你与我佛有缘,注定遭遇万难险阻!正所谓一难一劫,你却非寻常人,这劫于你而言反倒是运。”

李玄晟吐槽道,“你直接说我逢凶化吉,命不该绝得了!

大和尚,给点靠谱的信儿?”

三石和尚确认道,“你真想与秦家把事情摆到台面上?

要知道,河西可不是安京,你就算出了事,安京的那位陛下也不能把他怎么着!最多给个不痛不痒的惩罚!”

“听和尚你的意思,他们闲来无事修理我,我还得笑脸相迎唠?”

三石和尚颇为无奈地说道,“眼下确实如此!别说是你,就是你父亲也得给他们三分薄面!不管怎么说,河西兵阀问题由来已久,要想彻底根治绝对急不得。”

三石和尚所言非虚,河西的环境决定了它的特殊性。何况河西三面强敌林立,河西哪一块出现问题,都会对河西产生极大地震动。若非如此,河西兵阀岂会成为汉唐尾大不掉的毒瘤。

不能力敌成为李玄晟的第一标准,再说李玄晟手底下那点兵力也不够他来对付秦家在河西的势力。

李玄晟好奇地问道,“唐何里可有什么弱点?”

“弱点就是他这个人不但好大喜功又好色!他手下几位副将跟他们的两个儿子对他颇有怨言。若不是唐何里带兵作战有自己的手段,早就被他手底下的人给拉下马!”

李玄晟摸索着下巴,坏笑道,“这么说来,我还是有给他下套的机会!

大和尚,你觉得顾北姿色如何?”

“顾姑娘姿色虽是中上,可顾姑娘身段玲珑,远非普通闺秀比拟,若以舞姬的身份接近唐何里,想来绝非难事!”

李玄晟斜视三石和尚,笑骂道,“我去!大和尚,你行啊!没看出来,你眼光不错啊!我家顾北女扮男装,你能看出她的身段!说,是不是偷窥我家顾北洗澡了?

唉,大和尚,你别走啊!我还没说完那!喂!”

被李玄晟一顿挖苦,三石和尚只好起身,快步离开,找了一处僻静之地闭目继续诵念佛经。

“不愧是三石大师,果然好手段!只是不知道这借刀杀人,又会带来何等好戏呢?”

一个人影出现三石和尚的身后,三石和尚没有回头只是轻声说道,“心有魔障,既度化不得,自需他法化之!

施主,你若再无贫僧告知,擅自出现,休怪贫僧不念你家主子情面?”

“哈哈,既然大师不喜我这人,那在下离开便是!只是忘了提醒大师,您的药效可还只有不到八日唠!”

第三十六章离人愁西风烈(六)

“大人觉得值,白驼全部送出又有何妨?”

“你倒是看的开!”

李玄晟对苏尼布越来越佩服,在选择问题上,这位仁兄没有丝毫的犹豫。如此冷静沉稳的青年帅才,李玄晟都觉得有些驾驭不住。

想到唐婉对苏尼布的评价,李玄晟不由得心头一紧,一个连唐婉都心生忌惮的人,他更该对其保留一手!小心驶得万年船,不是没有道理。

“唐何里的大儿子唐琮一直担任骁骑营的副都将!唐何里虽然把他安排到如此要职,却并未受到唐何里的重视!相反倒是他的小儿子唐恩,被当成了唐何里未来接班人培养。

为此跟随唐何里的老臣被分成三派!大人您想将他唐何里的军,唐琮这枚棋子必不可少!”

苏尼布分析以后,李玄晟表面没有立刻表态,心里却认可苏尼布的计划。执行这个计划的前提是如何拿下唐琮!二人对视一眼,会心一笑,异口同声道,“离间计!”

唐琮身为嫡长子,绝对不会希望唐恩夺得属于自己的地位和权势。只要拿捏得当,唐琮一定会给唐恩永生难忘的大礼。唐何里手握万余骁骑营,又有凉州粮仓姑臧,若是能把如此优良地资源吞下,势必能在河西撕开一条不小的裂缝。

有了谋划,下一步便是去执行,苏尼布跟李玄晟都不合适,因此他们需要一位能说会道说客。思来想去后,李玄晟想到三石和尚。这家伙最近在姑臧大云寺修禅且名声远扬,凉州不少大户人家的夫人和千金皆慕名而来。有三石和尚这个挡箭牌,他们便可以趁机实施计划。

大云寺为汉唐高宗年间建造,迄今为止不过一甲子。因许愿灵验者多,大云寺方才香火鼎盛起来,短短一甲子就成为了汉唐三大名寺庙之一。

唐琮与夫人喜结联谊已有数载,一直没有孩子。唐少夫人经过大夫调理始终未见有效,有好事人便传出唐少夫人是石女的传闻。

医治无用,唐少夫人只好放弃医治。听闻大云寺佛祖灵验,唐少夫人每隔三日便会去大云寺跪拜诵读佛经。一开始唐琮并没有理会,只是后来拗不过夫人,每次汤少夫人去大云寺,都会叫上唐琮。

唐少夫人给唐琮整理好袍衫,再三叮嘱道,“三石大师来大云寺已有数月,今日是他第一次主持暮会。你忙完公务速去大云寺,可不要误了时辰!”

唐琮有些烦躁地说道,“夫人,我平日公务繁忙,您该体谅一下我。再说一个和尚讲禅,听与不听对我用处不大。”

唐少夫人拧了一下唐琮的胳膊,警告道,“平日你如何忙都可以,唯独这次不行!要知道,我可是花了不少心血才拿到请帖的!三石和尚可以佛宗大师,岂是那些寻常比丘尼能比较的!”

被老婆警告,唐琮只好服软,赔笑道,“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我去,我去还不行嘛?夫人,你大人有大量,就别生气了哈。”

唐少夫人轻笑道,“算你还点良心!快去府衙处理公务吧!免得父亲又说你!”

“知道啦!”

大云寺雷音殿,暮会结束之后,本来想离去的三石和尚被唐少夫人留住,说是解读禅理。

“听闻大师不但是禅宗高僧,还是医术高明的大夫。奴家有一隐患不知大师可否给瞧瞧?”

三石和尚心如明镜,一猜便知这位唐少夫人所求何事,“可是那姑臧传闻之事?”

唐少夫人点头应道,“正是此事。”

“那请夫人来贫僧斋院,贫僧为夫人诊断!”

一番诊断之后,三石和尚的话让唐少夫人又惊又喜,“大师?您的意思是我没事?可若是我没事,那有事的岂不是?”

想到这里,唐少夫人不敢再继续说下去,可唐琮是习武之人身子向来硬朗,而且行房事时也没有什么不妥。

“我在想什么?这里可是佛门清修之地!”一顿自我反省后,唐少夫人谢过三石和尚后,匆忙离开了大云寺。

李玄晟从隔壁禅房内走出,“大和尚?你说的不会是真的吧?唐少夫人无法生育是唐琮的问题?”

“根据唐少夫人脉象查看,她确实并无异样!”

李玄晟幸灾乐祸地笑道,“这下子可就有意思了!原本所有人都以为是唐少夫人的问题?若要是本人知道是唐琮不行!唐琮以后在唐何里的跟前跟个太监有何不同?”

“那你还打算选择唐琮?”

李玄晟爽快地说道,“选!为何不选!唐琮能对自己的夫人如此敬爱。想来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或是发生过什么?不然为何这么多年,他一直未曾纳妾呢?”

三石和尚闻言,也觉得李玄晟说的有点道理!纳妾再没有子嗣,他人的怀疑目光必将会转移到唐琮的身上。要是被人知晓了这个不耻的秘密,他唐琮在这凉州可是彻底没了脸面。男人那个不行,对唐琮而言,这绝对是最具威力的杀伤性软肋。

“看来下一步计划,你要提早下手啦?”

李玄晟依靠着胡椅,悠哉道,“是啊,他人给了机会,不顺手爬上去,岂不是浪费别人的好意!

对了,大和尚,你说我运气是不是太好了。刚想对付唐何里一家,老天爷就给了这么好的机会。”

三石和尚冷哼轻笑道,“南无阿弥陀佛,我不是以前对你说过,你与我佛有缘!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还是小心谨慎一些为好?若唐琮身体有问题,想来定是有人暗中所为。你派人监视唐琮,说不定会顺藤摸瓜,找到那个主谋!”

李玄晟冲三石和尚竖起大拇指,夸赞道,“恩,不愧是大和尚,想的够深远的!你说你有这脑袋瓜子,当和尚多可惜啊!大和尚,咱们也算老熟人,你看看要不要给我当个军师什么的?”

“哼,你个小老虎!休要拖我下水!贫僧势单力薄,可得罪不起那些手握兵权的人!若是你有意,苏尼布更适合做你的策士!”

李玄晟枕着双臂,叹气道,“那个家伙绝非池中之物,我可没有把握驾驭得了啊!

大和尚,你觉得呢?”

“即是宝剑,那它的剑锋自然早已被打磨出。想要藏的住这把宝剑的剑锋,必然需要有合适的剑鞘!至于能否找到适合的剑鞘,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李玄晟自嘲道,“得!说了等于白说!”

第三十七章离人愁西风烈(七)

“砰!”

“什么人?”

某日戌时,正在书房读书地唐琮听到响声,走出书房在房门上发现一枚弩箭,弩箭之上包裹纸张,观察四周无人,唐琮拔下弩箭走入书房,拆下纸张一看,表情变得顿时扭曲起来。换好衣服,唐琮独自从侧门出府。

在姑臧城外大云寺庞的山村亭外,唐琮见到了约自己见面的人。这人一身夜行衣,看不清他的面容。

“你是谁?为何会知道我曾受过伤?”

“我是谁,于唐都将而言并不重要!只需知道我对唐都将并无恶意!”

唐琮环视四周,这位黑衣人故作轻松地依靠着山村亭柱,“不用看了,唐都将,我要是想对你动手,你哪里还有机会与我相见!”

“头儿!人带到了!”

看到黑衣人的两个手下押解一个男子来到山村亭内,这个男子头被罩住。唐琮看了一眼这位黑衣人首领伸手指向这个被抓住男子笑道,,“唐都将,作为与你合作的诚意,我送你一个见面礼如何?”

摘下头罩,唐琮看清了这个男子的真面目,“程丰!”

程丰有些恐惧地看向唐琮,“大…大公子!”

“程丰是我别院的管事,你这是什么意思?”

黑衣人首领冷声道,“唐都将是个聪明人,难道非要我把话说清楚了,您才明白其中的意思!”

唐琮面色冷漠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程丰,“我的隐疾真的是下的手?”

程丰慌张地趴在地上,求饶道,“大公子,小人一家老小都攥了二公子的手里!小人也是逼不得已啊!这一切都是二公子的主意!小人自知罪孽深重,不求大公子原谅,只是小人的家人都是无辜的,还望大公子能救下!”

唐琮一脚踢在程丰肩头,程丰整个人被踢到石柱上,“咔咔”响起几声骨裂声,这一脚唐琮没有丝毫的手下留情,程丰咳出鲜血瘫软地趴在地上。

程丰伸手指向唐琮,乞求道,“大…大…公子!小…小人!”

黑衣人首领对自己属下挥了挥手,二人随即将程丰拖走。

唐琮感叹,日日防夜夜防终究还是家贼难防,程丰打小便跟随自己,可以说是自己的心腹。他都能背叛自己,又何况其他人呢?想到某人,唐琮不敢再想下去!他怕自己所想之事变成现实。

察觉到唐琮的异样后,黑衣人首领劝说道,“唐都将,尊夫人与你青梅竹马,若她要害您,您怕已是黄土一捧!

我们是尊夫人请来帮助唐都将的,这个尊夫人给我们的信物,你若不信可回府一问便知。”

接过这信物,唐琮不由得一惊,这玉手镯是他送给自己夫人的定情信物。她能拿出此手镯作为信物,想来是知道了什么?

“我夫人既然拜托你们替我查出真凶,想来最后的报酬不菲吧!”

“我们既已应下此事,自然要收合适的报酬!我们得罪的可不仅仅是骁骑营未来的主子!毕竟这条狗的主人是秦州那位!”

唐琮望着昏暗的夜空,平静地说道,“我想小侯爷不会对我这个我微不足道的人物动手!要动手的应该是唐恩吧!父亲是想把他送到接班人的位子上,可骁骑营不是唐家的私军,只要有我在,他便不会安稳地坐到那个位子上!

他是对我不仁,我却不能对他不义!姑臧骁骑营是直属朝廷的军队,焉能因为私心而搞得支离破碎!我身为朝廷任命的都将,绝不会允许此等事情发生!”

黑衣人首领拍手称赞道,“唐都将还真是忠心耿耿义薄云天啊!只是不知,你这份忠心能否换回等同的价值呢?

唐都将,今夜咱们只是见个面,探一探彼此的合作意愿。给您两日考虑,唐都将要是不想合作,在下分文不取,离去便是。”

唐琮本想跟这黑衣人再辩解一番,没想到人家根本不给自己机会。说完之后,便自行离去。回府的路上,唐琮见到了喝的伶仃大醉的唐恩,身旁跟着的除了他的跟班,居然还有两名风月女子。风月女子上前搀扶唐恩,唐恩左拥右抱还不忘解解嘴瘾,当真是过得好生惬意。

如此做派的唐恩,让唐琮心中产生了一种极其厌恶的感觉。尤其是想到这小子敢对自己小暗手,咱那一瞬间,唐琮居然有了想把这小子千刀万剐的冲动。

回到厢院,唐少夫人正等候着唐琮的归来,“程丰没跟你一起?”

“以后别跟我再提这个名字了,有人说他背着我犯了不少事,查实之后我把他赶去老宅了!”

唐少夫人不解道,“哎,多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做出此等不该之事呢!”

“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这一夜那名黑衣人的话,始终在唐琮的脑海中回响。翌日傍晚时分,唐琮又来到了大云寺的山村亭内,大约半个时辰夜色彻底黑下去后。

那名黑衣人首领悄无声息地出现了唐琮的跟前,“看来唐都将是想好了?”

“我能来自然是想好了,可我有两个条件,只要您们答应这个条件,我便会跟你们合作!”

“既然如此,那就请唐都将说出这个条件吧!”

“事成之后,没我的指示不得伤害他们任何一人!另外我想见一下你的主子!”

黑衣人首领没有丝毫地犹豫应声道,“第一个条件没什么问题,我手下的人做事向来有分寸!至于我家主人,恕我家主人不能与您见面!这不仅仅是为了我家主人的安全,亦是为了唐都将您的安全!”

唐琮眼珠一转,试探性的问道,“如此看来,你家主人也非寻常人物!莫不是我认识?”

“我家主人确实不是一般人物,但与唐都将并不认识!之所以帮助唐都将,自然有他自己的打算!我做下属的并不清楚主人真正的意图!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有我家主人帮助,您会成为姑臧骁骑营真正的都将!”

黑衣人不透露底细,唐琮仿佛就跟鬼神合作一般,“哈哈!你们敢如此笃定!想来早已谋划多时,那我唐某人也不一定是唯一的人选吧!”

“这个,恐怕唐都将就猜错了。我家主人说过,在姑臧没有人比您更合适成为合作对象!因此,唐都将接下来的计划就有劳您配合了!”

二人击掌为誓,唐琮微笑道,“那是自然!”

第三十八章离人愁西风烈(八)

凉州冬季酷寒,李玄晟衣着单衣,盘坐在内堂回廊。李玄晟依靠着回廊木柱,正从棋罐中拿出棋子,弹到不远处结冰的池水之上。表面上李玄晟是镇定自若,脑子里却是在分析着眼前的时局。

安排好唐琮这枚棋子后,李玄晟并未因此懈怠。他很清楚单靠唐琮是不足以让秦家的这支外围势力,做任何事情必须有两手准备!要想在凉州作成事,唯一不能绕过去的正是凉州柳家。

柳宗元这位不算熟人的陌生人,李玄晟并不知道能不能指的上!从宇文松那里得到消息,柳家跟秦家之间虽没有过联姻,但两家在某些问题上却是出奇的一致。摆平唐何里的骁骑营,会不会引来柳家的敌对,倒成了李玄晟面临的又一个难题。

摸索棋罐发现无棋可弹后,李玄晟右腿屈膝,左腿伸直,懒洋洋地抬头看着房檐,看着看着居然不自觉地睡了过去。

等一阵凉意袭来时,李玄晟发现原本晴朗的天空暗淡沉了下来,鹅毛般的大雪飘落而下。算了算日子,自己已经离开朔方近一个月的时日。不知道南宫献他们最近做得如何?安州的那个左文棠有没有暗地里使小手段?郭福有没有听取自己的建议提前准备?

想来想去,李玄晟忽然发觉做老大原来这办不容易!还是行军打仗相对容易些!

最终想明白之后,李玄晟还是打算不告知柳家,先跟宇文松搭上线,等完全掌握之后,再跟柳家来个礼尚往来。

宇文松接到信使的密信后,找来自己的心腹宋金顺。宋金顺衣着主簿官服,丹目须眉已过不惑。

“老宋,你觉得世子的方法可行性有多少?”

宋金顺在心估量一下,轻声道,“可行到时可行,只是不知道这是陛下的意思还是世子自己的意思!若是陛下的意思,咱们倒是可以倾力相助!若是世子的谋划,咱们该缓一缓!”

“老宋啊,若是寻常时候,我也许会跟你想的一样!但陛下对秦家态度始终模棱两可,我等妄自揣测终不得其所想!”

宋金顺倒是赞同宇文松的意思,“确实如此!不过根据密探来报,咱们那位小侯爷正与大夏慕容元中密谋!秦州虎豹骑最近也是动作频频!莫不是慕容元中他想取而代之?”

宇文松目光灼灼,随意说道,“最近这些年,大夏那两位王爷各自发展所属势力暗中脚力!再加上对外扩张颇顺,自然会有些飘!但在我看来,这两位始终不如年少成名的慕容元中!

听闻大夏皇帝召见慕容元中赶赴国都,便卸掉了他的骠骑将军。小侯爷此时有所行动想必与其关系密切!”

“老侯爷一步走错,先帝顾念旧情饶过秦家!没想到小侯爷依然走上了老侯爷的路!大人,依下官之见,不如拿骁骑营试探一下小侯爷的反应如何?”

宇文松右拳一握,正色道,“那便按照你的意思去做吧!柳家那边若有异动,我会亲自出面阻拦!我就不信我的朔风营会挡不住他的霸刀营!”

宇文松决心配合李玄晟,反倒在宋金顺的意料之中。宇文松能有今日受了洛阳王不少恩惠,如今能有机会还人情,宇文松当然不会置之不理。

回府之后的宋金顺刚准备休息,厢房之内出现了一个黑衣人。这位黑衣人并无敌意,还坐在地上与宋金顺谈论一番,至于二人谈论了什么,外人无从得知。只知道商讨之后,宋金顺被宇文松派往了安京。

天水城疫情消除之后,苏尼布开始着手迁移之事,自天水城至朔方,单靠人力至少需要月余的时日。若是马匹车辆充足,所消耗的时日便可减半。单造出如此规模的马车,所消耗的木材等等不亚于打造一支骑兵营的费用。看着需要上报的这一千辆马车,李玄晟是彻底没了办法!最重要的是河西并不出产木材,即使有钱也难以解决马车不足的困境。

“我上哪去弄如此多的马车呢?关键还要有充足的粮草!”奚阡跟顾北从来不是擅长日常琐事的主,没了主意的李玄晟无奈地看向侯莫光弼。

侯莫光弼犹豫片刻后,对李玄晟说道,“大人,我觉得咱们没有必要打造马车!大人现在最需要的是青年劳力,青壮年体质相对要好,日夜兼程他们也能扛得住!

剩余老弱妇孺咱们可稍缓一下,分批次送往朔方。不但可以减轻大量人口进入对朔方带来的压力,也可按部就班地安排好这些移民的后续安置!”

李玄晟拍了拍额头,还是自己性子急躁了些,总想着一次性搞定,怎么就忽略侯莫光弼所说的问题。

“说的不错!光弼,不如我把这件事交给你如何?”

“我?”侯莫光弼一愣,没有犹豫应声道,“只要大人信得过,属下自当全力而为!”

侯莫光弼心中大喜,李玄晟能给他安排任务,说明自己已得到了李玄晟的认可。只要把这件事做好,他一定会真正成为李玄晟的部下。

知晓李玄晟安排后,苏尼布质问道,“没想到大人居然会把这件事交给了一个毛头小子!不知这小兄弟靠不靠得住!”

“你可别小看这个家伙,安州与灵武之间的道路他比谁都清楚!有他带路,你们一定会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况且这第一次去朔方,有你的白驼军护卫,我想左文棠还没有那么不找脑子!”

见李玄晟谈吐轻松自在丝毫不担心他们的安全,苏尼布反倒有些担忧。

“我离开之时,给了黄宗羲和上官一个任务,算算时日他们应该完成了!苏尼布,你是阿不都将军一手培养起的,想必领兵作战也差不到哪里去!难道你就不想试一试安州骑兵的厉害?”

李玄晟话已至此,苏尼布瞬间猜到了大概,如果按照自己想的那样。李玄晟这是故意要用移民之事,去试探左文棠的反应。只要左文棠敢派人袭击龟兹移民的队伍,李玄晟便会出手与左文棠干上,而能动手位置也仅有那么两三处地方!

苏尼布嘴角扬起,“这个世子,还真是不简单啊!”

第三十九章离人愁西风烈(九)

一日晌午,李玄晟乔装成商贾入凉州城,登门拜访宇文松。入府衙来到后院演武场,李玄晟见到了正在骑马射箭的宇文松。百步之内,十箭正中靶心,足以看出宇文松箭术的精准。

宇文松下马,将弓箭交给侍卫,和颜悦色地走到李玄晟的跟前。

“自安京一别数月,本以为没有机会跟世子好好讨教,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就见面了!”

李玄晟客气地回道,“咱们能再见面说明大人跟我有缘,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嘛!

这晌午一般都是小憩,大人倒是好雅兴,居然会在这练习箭法!”

“入军后养成的习惯,时日长了便改不过来啦!听闻世子跟徐老学过箭法,不知可否露上两手让老夫瞧瞧?”

李玄晟哈哈笑道,“承蒙刺史大人看到起,那我就露上两手!不过我只会跟我的追风配合!”

奚阡牵来追风,李玄晟翻身上马,接过弓箭向着摆好的靶子冲去。李玄晟不出手则已,一出手自然非同一般。李玄晟与靶子拉开的距离是宇文松的一倍,两百步开外,十支羽箭皆贯穿靶心。

站在宇文松一旁的宇文赞倒是有些惊愕,满弓拉弦射出十箭几乎在瞬息之间,如此精准有力的箭术,怕是朔风营箭术最高的弓箭手都无法比拟。这个洛阳王世子还真是个怪物。

宇文松鼓掌赞誉道,“不愧是徐老高徒,箭术已然入精之境界。若与当年的徐老比较,世子的箭术可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宇文赞没想到一向以严厉著称的父亲会赞誉他人,这也难怪谁让李玄晟有两把刷子呢!宇文松沉声对身后的宇文赞说道,“赞儿,若说天赋你在凉州甚至是河西都可以算的上等,但与世子比较,你觉得自己如何呢?”

“回父亲,我自愧不如!”

“还算有些自知之明,不错。那你知道以后该如何了吧?”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宇文松当着属下还有外人如此教育自己亲儿子,实在让人猜不到他目的。

李玄晟拜访与宇文松,更多的是聊一些关于凉州周围的风俗人情。宇文松会意后,亦是配合地为李玄晟讲解着这些看似无关紧要的琐事。畅聊了一个下午,宇文松设宴款待了李玄晟。

李玄晟在酒足饭饱后离去,宇文松派宇文赞送至府门外。归来之后,宇文赞对宇文松说道,“父亲,您与世子只谈论凉州风俗人情!难道其中有什么深意?”

宇文松此时微醉,右拳撑着头,笑道,“深意倒是没多少,只不过是换了换说话的方式,只有懂得话语中词语的顺序便会懂得其中的意思!赞儿,自明日起,带着朔风营加紧训练,咱们有事要做了!”

“是,父亲!”

安京洛阳王府中堂阁楼,凉州主簿宋金顺正跟洛阳王李青说着如今凉州的情况。不巧的是今日洛阳王府之内还多了一位访客,正与洛阳王对弈,此人正是逍遥楼的陈寿。

陈寿是何身份,宋金顺作为朝廷命官并不知晓。他只知道自己说有事相商时,洛阳王并未让此人离去。显然此人于洛阳王而言绝非闲杂人。

宋金顺恭敬行礼,缓缓说道,“宇文大人是真打算站在朝廷这边,倒是柳家态度始终不明确!大人怕夜长梦多,特派下官前来。不知王爷,能否给一个可靠的回答!”

洛阳王左手执白棋,斟酌着棋盘上的棋局,“为了一个答案,让自己的主簿前来,宇文大人那边是不放心世子?还是不信任朝廷呢?”

李青一个大帽子扣过来,宋金顺只好解释道,“世子武功经略不凡,有世子相助,大人岂会不放心!”

白子落下,李青默然说道,“如此说来,那就是不信任朝廷!只是不知道被陛下知晓宇文大人的心思,会不会被撤职回老家呢!”

“啪!”黑子落下,陈寿笑道,“宇文松要是回了老家,那陛下在河西布下的局岂不全白费了!

人家宋主簿风尘仆仆远道而来,还未休息便登门拜访!王爷您看在宋主簿这份劳苦上,还是稍微透露点口风吧!”

陈寿看不过,替疲惫不堪的宋金顺说了句好话,顺手一棋定了生死。李青“哎”了一声,瞪了一眼陈寿,冲宋金顺说道,“河西之事,本就是为了历练玄晟。朝廷可出钱粮,但决不会出兵相助。一旦河西内部发生兵戈之事,朝廷只会坐山观虎斗,剩下的才有资格跟朝廷邀功!”

宋金顺一愣,果然如他所想,朝廷这是故意为之。对于河西这些刺史,朝廷显然没有往日的信任。想要重新获得朝廷的重视,必须拿出自己的忠心。只是让宋金顺不明白的是,明明没有洛阳王什么事,为何会把世子推入呢?

想到那种可能后,宋金顺看了一眼洛阳王,洛阳王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宋金顺躬身行礼道,“下官长途跋涉而来,着实有些疲惫。王爷还有故友造访,下官不便继续叨扰,这就离去,改日再来拜访!”

“来人!送客!”

陈寿收起棋子,置于棋盒之中,“这个宋金顺不愧是河西为数不多有脑子的人!居然这么快就想到了点子上!只是不知道宇文松跟秦家那位小侯爷交锋,他能不能战胜秦家的蓝海屛呢?”

洛阳王李青呵呵笑道,“河西第一谋士,那可是上了你榜单的人物。他能不胜过蓝海屏,你居然问我?”

陈寿调侃道,“你可是年少从军官拜天策上将的洛阳王,要说这识人之能你要是敢称第三,无人敢做第二啊!”

“这个宋金顺或许目前还不是蓝海屏的对手,但能让宇文松从无到有完全立足于凉州,还顺便拉拢了甘州的皇甫棣和贺兰的段庭权!足以看出此人的手段不在蓝海屏之下!假以时日没准儿河西第一谋士真会易主!”

陈寿笑容盎然,“能得王爷如此评价,看来我那谋士榜上的名次怕是要改一改唠!王爷您说给他安排到三甲还是第四呢?”

洛阳王李青搓手笑道,“这个简单啊,再陪本王下盘棋,本王就告诉你他该在哪个位置!”

“不了!王爷您还是在好好练一下棋艺,再找我对弈吧!跟您下棋,丝毫没有与您比武来的有趣!”

第四十章离人愁西风烈(十)

“探花乔郎辞京畿,西出雍凉戍阳关。一别数载红妆褪,只道孤坟缭青烟!”

望着都野湖石碑上的这两句诗,身披狐裘衣袍的柳宗元伫立良久。贴身女婢站在其身后三步开外,恭敬地等待着主子回过神来。

此时柳宗元的侍卫长胡满疾走而来,“庄主!宇文松来了!文总管已在紫香庐安排妥当,要在那儿会见宇文松嘛?”

柳宗元怅然道,“不必了!让他来这吧!难得今日风平,可以赏一下都野湖的冬景!”

胡满退下,前去引领宇文松。待宇文松来到此处时,胡满撤走了柳宗元的贴身女婢,换上了四名西风山庄的刀侍。

虽说无风,可寒冬时节都野湖附近的气温并不暖和,甚至有些干冷。宇文松见柳宗元在此处招待自己,心里不免有些疑虑。

在明面上,柳宗元除了是西风山庄的庄主,还是霸刀营的三品都将。这品阶比起二品大员的宇文松要低上两阶,按理来说柳宗元见到宇文松,都该恭敬行礼才是。根据汉唐朝廷礼法,柳宗元此番傲慢无礼是要承担不敬之罪。偏偏在这凉州,他柳宗元与宇文松是平起平坐的人。

西风山庄确实由他傲慢的底气,不为别的,单凭那石碑上的两句诗词,就足以让宇文松在柳宗元跟前没了官威。为何呢?因为石碑上的探花乔郎正式柳宗元已故的父亲柳乔晏。而那位红颜则是文宗李崇言的嫡五妹李高安。

自汉唐未建立之初,李柳两家情义浓厚,历代西风山庄庄主都会迎娶李家一位嫡系女眷作为庄主夫人。这一惯例自柳七犀成为庄主时才被破例一次。也就是说,柳宗元的正室亦是汉唐的一位公主。只不过这位公主并非嫡出,但并不妨碍柳宗元这驸马爷的身份。

如果不是有汉唐皇室地扶持,不然单靠一个柳家如何能够制衡传承千载的秦家。

还没等宇文松说话,柳宗元便有话直说,道出了宇文松来西风山庄的目的,“刺史大人!你登门拜访难不成是为了姑臧之事?”

被柳宗元一言中的,宇文松展颜一笑,“庄主既然知晓我的来意,那我也不需要藏着掖着!

不错,我正是为了姑臧之事前来!只是不知道庄主是从何得知?”

“既然是这事,那刺史大人!请吧!”

二人边走边聊来到观景楼阁,柳宗元眺望都野湖远处,冰结如镜闪耀着斑斓的光晕。

“唐何里的确是秦风的心腹,拔掉了钉在凉州的这枚钉子。难保秦风不会跟你玩真的!到那时,不仅仅是你,遭罪还有洛阳王世子!”

宇文松难得一本正经的说道,“若是怕遭罪也不会从军,一待就是一辈子!本来我是不打算来找你,但我始终觉得你们柳家跟秦家不一样。你们柳家经营凉州百余年,所做之事皆是因为心中百姓和朝廷,而不是为了自己私欲。”

柳宗元淡淡地一笑,“承蒙刺史大人谬赞!柳某当真是受宠若惊啊!当年正直果敢的刺史大人何时学会这些溜须拍马的话语来?”

宇文松感慨道,“人在屋檐下,哪能一直正直果敢啊!远的不说,就说这近处的已故天策上将萧帅!昔年这位青年帅才是何等的光芒万丈,到最后也不过是英年早逝化作一捧黄土。”

想到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对身旁的宇文松说道,“逝者已去多年,这些旧事不提也罢!还是说说你跟世子的谋划吧!”

宇文松随即跟柳宗元说起了李玄晟的谋划,说完之后,柳宗元剑眉舒展,“环环相扣且都有后手准备,这显然不是世子能够相处的计谋!不知是出自哪位手笔?”

“这倒是没有听世子提起过!如果是我遇到这连环计,怕是也只有认输的份儿!”

柳宗元称赞道,“不错,这计划一旦实行,便如同高山雪崩,等别人发觉之时,已是绝望之际!难怪世子能有恃无恐地来到河西!显然咱们这些人都被隐藏在背后的那位高手猜透了!

刺史大人,现在您能想到是哪位了吧?”

经柳宗元提醒,宇文松忽然想到了一个人,或是一个江湖势力,“逍遥楼的天机阁?”

“阿嚏!”

“都跟你说了,本王虽闲赋在家,这手上的功夫可没落下!怎样成落汤鸡了吧!”

陈寿与洛阳王比试,没想到自己硬接那招天击十三杀,整个人被砸进了冰湖之下!

“本来还以为精进多年能胜你一两招,没想到最后却输给你一两招!你啊,真是个怪物!”

洛阳王李青淡笑道,“要说起怪物,玄晟可比本王厉害多了!”

陈寿收起佩剑,调侃道,“老怪物教出大怪物,大怪物教出小怪物!哎,你们这一脉还真是怪物扎堆啊!”

“哈哈,羡慕不羡慕!”心情不错的洛阳王对女婢说道,“来人,陪陈先生去换身干净的衣物!”

“是,王爷!先生,这边请!”

“王爷,河西来的密信!”

翻开信件,查阅过后,洛阳王李青幽幽叹息道,“老侯爷,你家这竖子当真胆大包天啊!”

换好衣服地陈寿缓步走来,询问道,“看王爷的表情,莫不是河西有动静了?”

洛阳王李青将密信扔给陈寿,只听陈寿笑道,“难得小侯爷能有如此气魄,当真虎父无犬子啊!”

“对大夏而言,北国阿尔泰和大宛势力稍逊一筹,根本不足为惧。吐蕃新主根基尚未稳固,再加上内部争斗,无暇顾及大夏。没了这三大敌手牵制,大夏如同一个挣脱枷锁的猛虎,随时都可能进攻河西和西川!若真是让慕容元中夺下帝位,那慕容元中未来第一个要吞下的,必是河西!”

陈寿皱起眉头,目光微凝,说道,“小侯爷不愿接受朝廷的管制,这可以理解。但引狼入室此等通敌叛国之事,我想小侯爷还是做不出的吧!要知道如此做法会毁了秦家近千年的威望!”

“我不是担心他通敌叛国,而是担心他走上了老侯爷的路!”

陈寿不由得一惊,“难不成他想?要真是如此,他可真是疯了!”

“希望是本王想错了!”

第四十一章冷面阎罗鬼见愁(一)

元州弱水河谷位于元州南部,此处本为弱水河道,由于弱水改道,久而久之形成了如今的河谷地带。河谷绵延百里,林木茂密,但由于此地人口稀少,因此并未形成自然村落,唯一引人注意的只有那条官道。

“沙沙沙!”河谷密林之中人影晃动,一名府兵飞快奔向这支府兵统领所在的位置。

看到这密密麻麻的安州府兵埋伏在河谷枯林之内,任谁都会明白这里恐将有战事发生!

“夏都将!据前方探子回报,那匹龟兹移民大约还需两个时辰便会经过此地!”

夏乌海,年约三十五,方脸鹰眸,身长八尺,一身青鳞甲胄玄色披风。正坐在石头上,擦拭着闪烁着寒光的佩刀。此处埋伏的四千绿林营皆归夏乌海辖制,而他本人是安州三军都将中最为阴狠毒辣的一位。

因为做事风格过于凶狠,作为安州刺史的左文棠对他是又爱又恨。若非安州主簿高密是夏乌海的至交好友,夏乌海怕是早被左文棠轰出安州。

“还要两个时辰!那咱们就再等等!倒是灵武那边可有什么动作?”

属下副将回应道,“回都将,灵武那边只是日常巡防!并没见到大规模兵马调动!”

夏乌海眸光闪烁,沉声道,“咱们虽占了地利与人和,却并不占据天时!再过两个时辰天就要黑了,谁也不能保证这次出来袭击他们,会是个简单的任务!还是不要轻敌为好!

传令下去,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轻举妄动!”

“是,都将!”

亥时刚过,一辆辆马车缓缓驶入弱水河谷,在所有人完全进入弱水河谷后,隐藏于河谷林中的安州弓箭手纷纷弯弓疾射。让人奇怪是,这队人马发觉被袭击却依然没人出来反抗,夜色之中响起的只有马匹嘶鸣声。

安州府兵来到车队前,用火把一查看才发现这马车上驱车赶马的原来是草人!至于车队两侧扛着大旗的骑兵,同样都是草人。

夏乌海右拳紧握,冲属下喊道,“所有人等有序撤出河谷!刀盾兵列阵在前开路!”

夏乌海此时心中升起不详地感觉,自己以为占得先机,可以偷袭他们,没想到自己反倒成了瓮中之鳖。现在他只希望过会儿发生的事情不会像自己想的那样!

当所有绿林营撤出弱水河谷之时,四下万籁寂静,搞得夏乌海莫名其妙。难道是自己想错了?

“都将!斥候来报!那些人走的是弱水河!”

听到下属来报,夏乌海方才幡然醒悟,自己怎么就把那条路给忘记了!急兵行,贵在一个快字!弱水冰封已有月余,河面冰层早已厚至丈余!别说走人,就是走马车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夏乌海翻身上马,扬鞭喊道,“先锋骑随我来!剩余人等跟上!”

当夏乌海赶到弱水河之时,正好见到龟兹移民最后一批人马渡过弱水。是渡过弱水去追?又或是返回弱水河谷去追?夏乌海权衡之际,勒紧缰绳,对副将说道,“你带领步兵渡河去追他们!我带骑兵从弱水河谷去包抄!”

“驾!驾!驾!”

进入弱水河谷,夏乌海一马当先,绿林骑兵紧随其后。在经过方才龟兹移民的车队之时,河谷林木之中莫名地窜出数百支火箭,火箭射中马车的一刹那,燃起熊熊火焰。火蛇好似被什么牵引,瞬间把这支车队连成一体。

“吁!”燃起火焰有丈高,将夏乌海的骑兵队伍团团围困。伴随着一次次箭雨地到来,绿林骑兵还未有所抵抗就被射杀于弱水河谷之内。

夏乌海深重数箭,左腿还被自己的战马压在身下。周围虽是火光冲天,却无法与夜空群星的光芒争辉。夏乌海调转内息,右脚猛然发力瞪开自己的坐骑,左小腿传来刺骨的疼痛。夏乌海拔刀趴伏在地上,翻身跃入不远处的土坑之内。

“黄都尉!这火咱们还灭嘛?”

“灭个屁!任务搞定,咱们速去支援上官他们!”

“黄都尉,还有活着呢?”

“被这精钢连弩箭射中,活着又能如何,最多还剩喘气的命!让他们自生自灭吧!小的们,咱们撤!”

这所谓的黄都尉正是黄宗羲,他们带领的人马其实早已来到弱水山谷,只不过他们藏在了弱水山谷的外侧。为了确保能及时得到消息,黄宗羲提前数日让李威先行达到此地,然后寻得一处藏身之地躲了起来。

皇天不负有心人,当李威藏了三日之后,安州府兵来到了弱水河谷。

支援上官的路上,李威不解地问向黄宗羲,“少主,方才带领安州骑兵好像是他们的都将!虽说一顿乱射,把他们大部分人马尽数射杀!可方才明明没有发现他都将的尸首!

少主,你为何不留下人去找呢?”

黄宗羲甩动马鞭,说道,“你以为我不想?是南宫说要放了他的!说是杀了他比让他回去更有效果!

听闻夏乌海武艺不俗,方才应该是趁机躲藏了起来!你要是真有兴趣,不如回去没准儿能找到他呢!”

李威知趣地说道,“我武艺是精进不少,可那人是归海三刀夏乌海啊!若是再过几年没准儿我会有兴趣!”

李威难得胆怯一会儿,黄宗羲也不好说些什么!送死的事情,恐怕只有傻子才会去做。

黄宗羲人马退去,夏乌海悄然爬出,空气中不但弥漫着烧焦的味道,还回荡着重伤骑兵的呻吟声。夏乌海用刀砍断羽箭,找到一匹无主的战马,艰难地爬到了马背上。

望着遍地死去的骑兵,夏乌海口中喷出一口鲜血,自己千算万算终归是棋差一招。本以为要对付的不过是些乌合之众,谁曾想到他们其中居然还藏着善用谋略的人物。

朔方刺史府衙内,南宫献双手环抱,正跟自魏然下着棋。

魏然举棋不定,问道,“你怎么就觉得夏乌海一定会中计呢?”

南宫献得意地笑道,“夏乌海带兵确实有一套,可这人过于猜忌,而且一旦局面超过自己掌控,思绪便会不够谨慎!所以只要先咱们给他来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再给他来个围点打援!他要是不栽,我以后给你提尿壶!”

第四十二章冷面阎罗鬼见愁(二)

秦州秦府宅院京山院,此处院落布局颇有江南别院,九曲回桥座山亭,亭中坐着一位捧书的儒者。儒者年过五十,身长八尺,清秀通雅,头带玉冠。此人便是秦侯秦风的谋士蓝海屏!

书童端酒水来到亭中,“先生!方才侯爷身旁的大管事来此传话,说要您半个时辰后去内院!”

“知道啦!”

“方卓!”

“先生有何吩咐?”

蓝海屏放下书籍,问道,“进来河西各地的消息可还畅通?”

“回先生,除去凉州境内,其余州府还算来得及时!”

蓝海屏皱眉道,“凉州?从何时开始的?”

“回先生,是从前些时日开始,咱们安排在凉州境内的眼线一个接一个消失!学生派人去查过了,是柳家的意思!”

“柳家?是柳宗元?还是那个柳七犀?”

方卓低头悄声地说道,“这个学生不清楚!至于人,学生都带回来!均毫发无伤!”

“呵!这个柳家!也罢!唐何里这枚棋子,看来是没有利用的价值了!”

“先生?您要舍弃姑臧唐家?这是为何啊!学生不明,还望先生指点一二?”

蓝海屏指了指酒杯,方卓会意后,拿起温水中的酒壶,给蓝海屏倒酒,“唐家本就安排在宇文松和柳家身旁的钉子,当初之所以选他,只不过是因为没有比他更合适的棋子!这棋局博弈,一旦当局者迷,必会无法观察全局。若想从容应对,必须以纯心应之!”

“先生教诲,学生明白了!那凉州还要继续监视?”

蓝海屏小酌之后发下酒杯,沉声道,“不必了。他们想做什么,我多少有些眉目!只希望接下来他们能安分一些!不然这河西之地便没有他们的驻足之地了!”

“那学生这就交待下去!”

秦侯内院书房,秦风端坐于书案前,处理着秦州下属县府呈上的公文。

蓝海屏慢步进入书房,“侯爷!”

“来人,赐座!”

秦风拿起一封公文让身边侍女交于蓝海屏,“先生来的正是时候!来看看下属县府上来的公文吧!这些人啊!总是那点小事邀功!”

翻阅过后,蓝海屏会心笑道,“这地方治理无非是些琐碎小事!若连这些小事都做不好,如何帮侯爷成就以后之事啊!”

“哈哈,先生所言甚是。”秦风点头示意,书房内的侍女皆退出房间,“先生,这里没有外人!咱们还是说些别的事吧!”

“侯爷,您可是要说凉州之事?”

“看来先生早已收到了消息!不知先生有何对策?”

蓝海屏合起文书,丢在地上,“对策便是如此为之!”

想到蓝海屏可能进行的下一步行动,秦风幽幽叹道,“唐何里,本侯可以舍弃!但骁骑营数万之众,本侯着实有些舍不得啊!那可是不逊色与虎豹骑的骁勇之军!”

“侯爷,骁骑营却是作战能力不俗。但终归只是外人!若不能为侯爷所用,只需毁掉便是!

宇文松,侯爷不必放在心上。既然他想跟侯爷作对,那我也只能请他从那个位置上下来了!”

秦风嘴角扬起,敲了敲书案,“奥,先生!可真是本侯的赛诸葛啊!如此说来,那凉州之地可有好戏看啦!”

“好戏嘛?我许久没出过手,有人总是会忘记一些过往!若不提醒一下,怕是某些人会记不得我这号人物!”

秦风瞅了一眼蓝海屏,此刻的蓝海屏如同来自地狱的判官,昔年那个举手之间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羽扇纶巾,终归还是那个他。靑海榜第一谋士,冷面阎罗鬼见愁是也!

“凉州之事,侯爷无需担忧!宇文家家大业大,终归还是有些把柄的!以前无人敢动,只是因为他们找不到机会!

侯爷,您还是多关注一下大夏境内之事!那里才您的首要目标。”

秦风忽然说出一个地方和一个人,“那灵武呢?洛阳王世子可一直没有闲着啊!先生,您说本侯是该留?还是该抹掉呢?”

“朝廷派洛阳王世子来河西,无非是想试探侯爷您的底线,顺便拿回一些!无伤筋骨之事,想必侯爷分得清楚!”

听出蓝海屏话中的意思,秦风只好不再说下去。商谈完其他事情之后,蓝海屏便匆匆离去。

秦风走出书房之时,正巧司徒涯前来。

“风哥,您看一脸愁眉不展的模样!是何事让您烦心啊!”

秦风拍打着扶手,望着园中雪景,说道,“还能有什么事?你不是聪明嘛?不妨猜一猜!”

司徒涯摸索着下巴,坏笑道,“我可不猜,猜中有没有什么奖赏!”

“哼,你这个滑头!到时学会置身事外了!”

“哈哈,承蒙侯爷赞誉!前些时日我从西域弄来了不少美酒,已送到你府上!”

知晓司徒涯的深意,秦风指了指司徒涯,笑道,“你这是想从我这讨要一副夜光杯啊!也罢!反正我喝不了葡萄酒,那一副夜光杯就送给你吧!”

想到那一副价值千金的夜光杯,司徒涯赶忙谢道,“哈哈。多谢风哥!”

“东西也要了!那件事安排到如何!”

司徒涯认真道,“还算不错!所有需要准备的一切顺利!再给我一个月时日,便会如何交给你!”

秦风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司徒涯走近一步,悄声说道,“对了,我听探子回报,安州那边可是出了不小的事情!”

“左宗棠那边?”

“他的绿林营去围堵龟兹移民不但没成功,还折了几百人马!而且这人马还是那个夏乌海的绿林先锋骑兵!”

秦风一愣,冷笑道,“看来咱们这个世子殿下深藏不漏啊!以后我得重新估量一下他的份量!免得被这个家伙阴了!”

“没错,咱们是该好好正视这位世子殿下,毕竟是洛阳王从小训练出的!一个从小在青海长大的世子,岂能是那些深宫大院的皇室子弟可比!这可是一头真正的狼!”

秦风拍了拍司徒涯的肩膀,“只要有我在河西,那这头狼就得给我老老实实的趴在那里!不然我可不会顾及往日情谊!”

第四十三章冷面阎罗鬼见愁(三)

某日夜晚,姑臧唐何里在乘车回府的路上,遭到了不名刺客的袭击。虽说没有当场死掉,性命却已是丢掉了大半。如今唐何里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任凭大夫用尽何种方法也无法救醒他。

唐何里身受重伤无法行动,谁来接替唐何里位子,成了摆在唐家两位男丁眼前最大的问题。唐琮身为长子在成年之后,便在姑臧府衙和骁骑营内接任职位,自然拥有不弱的班底。而唐恩是唐何里续铉所生,这位夫人手腕高明,早已为唐恩招揽了不少部署。

从目前双方的势力来看,唐恩的势力稍胜唐琮一筹。再加上这位后娘亲自照顾唐何里,俨然成为了唐家的新主人。自从唐何里昏迷开始,唐琮的这位后娘便有意无意地拿走属于唐琮的权力。若唐琮找不到翻盘的机会,以后这姑臧就再没有他驻足之处。

唐何里被行刺不久,唐琮立即封锁了姑臧城。一方面城门之处派重兵把守,对来往行人严格检查。另一方面骁骑营的人马正在城中挨家挨户地处抓捕疑犯。一连数日的搜索,唐琮把姑臧城翻了一遍又一遍,愣是没有找到可疑人员。

某日晌午,唐琮正骑马巡视城防,一名骁骑营都尉策马来到唐琮的身旁,下马行礼道,“大公子!府衙那边来了消息!说刺杀大人的凶犯已被找到!”

唐琮闻言喜上眉梢,“在哪里?快带我去!”

府衙牢狱之内,唐琮见到了这位刺客。唐琮疑惑道,“只有一个人?”

狱卒悄声道,“回大公子,其余人拒捕皆被射杀,因此才抓住了这一个!”

唐琮上下打量着这名刺客,对狱卒嘱咐道,“这几日都给我看好了!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不得来探视或是审讯!”

“是,大公子!属下明白!”

夕阳西下墨夜降临,姑臧城街坊商肆掌起了灯,一时之间城中灯火通明。官驿阁楼楼顶上,李玄晟正坐在屋顶,观看姑臧城的夜色。

奚阡悄无声息地出现李玄晟身后,“世子!唐恩的人行动了!”

李玄晟双手交叉托着下巴,打趣道,“他还真是胆大啊!难不成真以为这姑臧已是他的囊中之物了?奚阡,你去盯一下,若是遇到难缠的对手,格杀勿论!”

“是!世子!”

抬头望向那挂在东方的满月,李玄晟苦恼道,“难得今夜月圆高洁,没想到会引来血灾!”

“啊!”一个袭向李玄晟的人影被他从楼顶之上轰下。李玄晟眼神锐利如刀,环视着这手持横刀的八人!

李玄晟捋了一下额头处留着的那一小撮秀发,嘻笑道,“你们一起上吧,别耽误我赏月!”

“砰!”刀鞘如利箭射出,砸向距离李玄晟最近的男子。寒铁刀刀芒在月光之下闪动,刀锋似溪水流动,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不到盏茶的功夫,屋顶之上断臂残肢,八名刺客便已成为刀下亡魂。

李玄晟纵身一跃,自楼顶之上落下。“嗖”的一声,手中寒铁刀摔出,落入顾北手中的刀鞘之内。

李玄晟整理一下衣服,冲顾北笑道,“你就知道吃,再吃可真成吃货了!我被人围困,你都不来救我,就这般放心我的身手?”

顾北发下手中果盘,将寒铁刀挂在腰间,淡笑道,“区区几个小毛贼,你要是收拾不了,那岂不是贻笑大方?”

李玄晟耸了耸肩,踏步走起,“走吧!咱们去那边看看热闹!没准儿还能赶得上!”

府衙牢狱之中,横七竖八挡着十几名刺客,这十几名刺客的衣服跟袭击李玄晟那些刺客衣服一模一样。奚阡晃动着手中短刀,一刀割断了最后一名刺客的脖子。

“此人太厉害!兄弟们撤退!”剩下的几名刺客见势不妙,立即从狱门冲出。奚阡脸上露出诡异地笑容,跟上了上去。

唐琮刚要睡下,接到了下属消息,顾不得形象,穿着袍衫感到了府衙牢狱。

见到熟悉的三人,唐琮慌张地踱步前行。李玄晟让奚阡将那个打断腿的刺客丢到唐琮的脚下,“唐都将来到正是时候,你看看这个人你认不认识?”

唐琮打着灯笼一看,惊讶道,“甄现武!你怎会在这里?”

“既然唐都将认识,那我等就不插手此事了!”李玄晟笑了笑,只是这笑容让人心生畏惧。

“来人!来人!”

“大人!有什么吩咐!”

唐琮厉声呵斥道,“把他给我带下去,不论用何种方式都要把他知道的全都给我说出来!”

“是!大人!”

下属拖走甄现武,唐琮向李玄晟致歉道,“今夜多谢世子出手!下官感激不尽!”

李玄晟瞥了一眼唐琮,淡笑道,“感激的话就不要说了!接该做的不该做的,本世子都已经帮你做了!接下来该如何决断,想必唐都将都有主意了吧?”

唐琮明白李玄晟这话中的意思,显然在唐何里遇刺之后,唐琮的种种应对措施,让面前的这位洛阳王世子很不满意。

“唐恩之事牵连甚广事关重大,属下一直未有所行动是因为时机尚未成熟,还望世子见谅!”

“唐都将,机会不是等来的,而是自己去创造的!若都跟你一般等待时机成熟,还不早就沦为他人笑柄了!机会我给你找到了,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属下自当全力而为!”

抬起头,唐琮见没了人影,不禁松了一口气。看着从牢狱之中抬出的一具又一具尸首,唐琮双拳紧握,他没想到唐恩会暗中豢养死士。若非李玄晟及时赶到,被抓住的刺客早就命归黄泉了。

回官驿的路上,李玄晟三人在一处宅院外停下了脚步。

李玄晟看向宅院的牌匾,回头对身后的二人笑道,“奚阡,顾北!我先回官驿!剩下就交给你们了!记住收拾的干净些!”

二人异口同声道,“是,世子!”

李玄晟缓步走在路上,在距离官驿半里地的酒家门前,三石和尚出现在李玄晟的跟前。而三石和尚的一侧还有位身披斗篷,面带兽首的陌生人。

只听兽首陌生人说道,“没想到不但长得清秀!做起来还如此狠绝果断!不愧是被南诏天师看重的人!”

听那声音是好似是个女人,李玄晟质问道,“你是何人?”

“鬼谷楚沉舟!”

第四十四章冷面阎罗鬼见愁(四)

“鬼谷?”李玄晟下意识地提防起眼前的二人,左手袖口一枚手刺上膛。

楚沉舟嘴角微翘,笑道,“石头!看来你的这位小友不是那么信任你?”

三石和尚双手合十,走上前,“世子不必戒备,这位只是前来给您送信的!”

“信?我跟她并不熟悉,她替何人送信给我?而且,你真的是大和尚?”

一枚手刺极速射出,直冲三石和尚的面门,只见三石和尚右手双指夹住这枚手刺。

“吼!”李玄晟俯身侧袭,一记龙虎啸轰在三石和尚肋下。“嗖!砰!砰!”三石和尚硬接这招,连续七下连踢,拉开距离。

李玄晟手中挥动着那张人皮面具,办完事的顾北和奚阡正好赶到。

被撕下人皮面具的三石和尚,原来也是个和尚,不过这和尚一脸横肉,杀气甚重完全是匪寇。

奚阡眼睛眯起,冷声道,“鬼谷三戒大师?”

注意到站在李玄晟身后的奚阡,三戒和尚摸了一下光秃秃的脑袋,“毒龙教银龙使奚阡!沉舟啊,看来蓝海屏给咱们的消息是真的!”

此时楚沉舟注意的人并非奚阡,而是女扮男装的顾北。二人对视一眼,李玄晟和三戒大师明显觉察到各自背后传来阵阵杀意。

三戒大师可是知道楚沉舟跟顾北的恩怨,笑呵呵地说道,“沉舟!咱们是来打招呼的!不要这么敌视嘛?”

楚沉舟转身离去,只留下三戒大师面对李玄晟三人。三戒大师见楚沉舟弃自己而去,只好从怀中拿出一封信,甩向李玄晟。

“奉我家谷主之命,特来邀请世子去一趟鬼谷!这里面是入谷的信物!三石和尚也在鬼谷做客,我想他一定很希望世子能来!告辞!”

说完,三戒大师脚下抹油立马跑路闪人。

李玄晟撕开信,里面是一张画着符箓的暗花硬纸。李玄晟记得这符箓貌似是道家阴阳录的请仙符箓,如今却成了鬼谷的入山符箓,鬼谷还真是会剽窃。

说起鬼谷,李玄晟还是知晓的,他们的根据地位于秦州与西川边境的斜月山内。尤其是鬼谷内的黑白学宫,号称收藏了各朝代所有典藏,每五年开谷之时便会引来无数有志之士前来求学。

李玄晟等人回答官驿,三人一同瞅着放在书案上的符箓。李玄晟不解地说道,“他们来找我做什么?”

顾北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包子,说道,“估计是鬼谷无相宫招人吧?”

李玄晟一惊,问道,“无相宫?那是什么?”

“无相宫位于鬼谷上中下三院的上乾院!此院跟姑苏卧龙书院的文武双院一样都是教书育人之地!每次鬼谷开谷时都会从各地搜罗资质优越之人!能从无相宫结业之人,无一不成为各行业中的翘楚。”

李玄晟右手撑腮,嘲笑道,“要真是这么牛,卧龙书院不早就被鬼谷取代了?”

顾北摇头道,“鬼谷弟子结业之后,便不再是鬼谷弟子!不得已鬼谷弟子身份入世!恪守三个戒律不得违背,尤其是其中一条是,不得祸乱中原,不得通敌叛国,一旦发现,必将被示为鬼谷的敌人。”

李玄晟恍然明白,转头瞅向顾北,“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你不会也是鬼谷的弟子吧?”

顾北哼了一声,起身走出房间。李玄晟莫名地问向奚阡,“她这是怎么了?”

“在某种意义上,鬼谷是独立于江湖之外的世外之地。而能从无相宫真正结业出来的那个人,更是世间少有的天才!顾北当年并未真正从无相宫结业,再第三轮便输了!”

“第三轮?无相宫最后结业的考试一共几轮?”

“一共七轮!分别是琴棋书画文韬武略奇门遁甲!”

想到这整整七项比试,李玄晟喃喃自语道,“如此说来,最后获胜的那一人毕定是个妖孽般的天才!”

说着说着,李玄晟问向奚阡,“那上一次无相宫登顶的那位是谁?”

奚阡摊了摊手,“无相宫从来不对外公布!没人知道这笑到最后的人是谁?时候不早了,世子您早点休息吧!”

李玄晟睡下之后,奚阡关门踏入院中,转身看向坐在屋顶上的顾北,冷声道,“你不该在世子面前露出你的底细!”

顾北此刻眼神如剃刀锋利,俯视站在院中的奚阡,“反正早晚他都会知晓,不如让他早点知道!这并没什么不妥!圣女大人不是说过不要对世子隐藏嘛?”

“圣女是圣女,天师是天师!咱们是天师的人,以后做事前希望你能够三思而行!”

“嗯?”奚阡注意屋顶空荡荡,一柄短刃架在了自己脖子上,“奚阡,你要再啰嗦,我就让你永远说不了话!我想即使师傅知道是我杀了你,也不会拿我怎么样吧!”

奚阡咽了口唾沫,方才顾北用出无影鬼步时,自己连反应都没有反应过来。看来是顾北自离开鬼谷之后,一直没有放弃修习这门自己极其不擅长的轻功。

收起短刃,顾北脚下一踏飞出院子,奚阡忽然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

秦州官道之上,一辆秦侯府的马车正赶往虎豹骑的驻地铜山。

马车之内蓝海屏正翻看着书籍,马夫一声“吁!”手中书册掉落,蓝海屏拉开车帘,马夫如临大敌般注视着马车前二人。

蓝海屏跳下马车,笑呵呵地说道,“看你们这般模样!想来是栽跟头了吧!”

这二人正是邀请李玄晟入鬼谷的三戒大师和楚沉舟。

楚沉舟指向蓝海屏,“你是不是故意让我们去找晦气?明知道他身边有那个小妖女在?”

三戒大师附和道,“就是就是!要不是和尚我会金钟罩,说不定身上得少几斤肉!”

“能来此地跟我报个平安,足以说明身上没缺斤少两!既然来了,就随我去一趟铜山!”

三戒大师一听去铜山,愣了愣,“那不是侯爷虎豹骑的驻地?去那里做什么?有没有好酒啊!要是没有!不去!”

“等等,蓝先生,你莫不是想提前行动?”

蓝海屏转身登上马车,冲楚沉舟说道,“兵贵神速!要是晚了,失去先机,这盘棋就难下了!”

第四十五章冷面阎罗鬼见愁(五)

中宗永隆元年,河西秦州铜山虎豹骑精锐尽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取慕容大夏洮州以及下属四县之地。大夏朝内接到消息后,夏皇立即下旨封慕容元中为东部三军统帅,率领东部军队收复失地。

让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慕容元中不但没有率军收复失地,反而让东部三路大军原地待命。待前线战事发生五日后,东部三路大军方才出发进攻洮州。当大夏人马来到洮州之时,洮州城门只剩下一半,原本繁华的房屋街市已变成断壁残垣,城中百姓死的死逃的逃,秦州虎豹骑留给大夏的只是一座毫无价值的空城。

此次慕容大夏东部大军全出,最终只夺回被秦州虎豹骑烧光抢光元气大伤的洮州。如此战果让夏皇龙颜大怒,在早朝之时下旨将渎职的洮州郡守斩杀于行刑台。

身为统帅的慕容元中并未跟随副将返回大夏王都伏罗城,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封地。在知晓洮州郡守被杀后,慕容元中对着伏罗城敬上一碗酒。

“夫君?”

慕容元中听到声音后,回身看向抱着儿子的李语柔,小世子正在李语柔怀中酣睡。

慕容元中解下披风裹在李语柔的身上,“这寒冬时节,你怎么带郃儿来这了?当心冻着他?”

“我只是刚好路过,见你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便来看看!你少喝些!”

慕容元中双手放在李语柔的肩头,柔声道,“知道了!你快带郃儿回暖厢吧!”

明白慕容元中的意图之后,李语柔抿嘴一笑,“怎么?有客人要来!是不是谁家的俏佳人啊?好啦,看你紧张的,你忙吧!”

李语柔走后,慕容元中方才松了一口气。侍卫走来,悄声对慕容元中说了些什么,慕容元中听过之后,做了一个斩首的手势。

秦州突袭大夏洮州,大夏皇帝休书一封派人送完汉唐,义正言辞地谴责秦侯的行径,希望李旻严惩秦侯,不然大夏定会以牙还牙讨回公道。

秦州虎豹骑从洮州夺取不菲的物资,大大地充实了秦州的储备。尤其是俘获的青壮年,足够应对秦州近几年的徭役任务。秦州此次的大动作,在各方尚未反映之时便已结束。原本对秦侯有所想法的几位,不得不重新评估一下秦州隐藏的实力到底还有多少。

青州益都萧辰平书房之内,萧辰平正在休息。信鸽飞入书房,萧云雀拆下信看过之后,走到萧辰平跟前悄声说道,“少主!少主!”

“嗯?”萧辰平依然闭目,问道,“那边有消息了?”

“是的!少主,秦州虎豹骑突袭了大夏洮州,洮州损失惨重,大夏皇帝要求陛下给他一个交待,不然会派军攻打河西!”

“那白兰王呢?”

“夺回洮州之后,白兰王回了封地,并未前往伏罗城!”

萧辰平摆手嘲笑道,“哎,没了这个战神,夏皇还想攻打河西?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吧!”

萧云雀附和道,“说得也是!”

“云雀,跟林欢儿说一声,今晚备好酒水,让老五来找我!”

“是,少主!”

夜晚掌灯之后,老五来到了萧辰平的书房,问道酒香味道,老五喜上眉梢,推门进入内室。

萧辰平端坐于案桌前,将酒杯推给老五,“周百万送来的百花酿!”

老五盘腿而坐,兴冲冲地喝了一口,“少主,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交给我?只是不知道这次要出去多久?”

萧辰平用筷子夹起一块烧肉放在老五的饭碗中,“估计得两个月!你替我去一趟西川鬼谷,我想知道一些关于那个人的底细?”

老五一怔,询问道,“少主?您想对付那个人?”

萧辰平皱眉道,“不除掉他,我在河西布下的局恐怕难以维持下去!”

“既然如此,那我就速去速回!”

“不,你不需要急着回来!得到底细之后,你将消息送回即可!然后去河西凉州找柳老前辈,所请之事我都写在里面!他看过之后要是没有行动,你便去找段庭权和皇甫棣!那二人自会知道如何行事!”

见到萧辰平拿出一封密信,上面还盖上了萧府的印章,老五随口问道,“少主,您这次是来真的啊?您不是说只在关键时刻才会帮助世子嘛?”

“这盘棋已被那个人占了先机,如果不及时止损,这劣势便会越来越大,到最后明白之时就来不及了!难得这臭小子有了点资本,我若不出手相助,他定会输的一败涂地。以后再想在河西立足,就更难唠!”

老五有些羡慕地笑道,“这世子殿下上辈子一定是被少主您坑过,不然这辈子您怎么如此帮他!”

萧辰平哑然道,“没准儿还真是如此!我第一眼见到这个家伙时,便觉得很熟悉。只可惜这家伙跟我终归不是一路人!”

老五打了个饱嗝,说道,“少主,您把他拉到您这路不就行了吗?”

“哼,他可是名门大家之后,岂是我三言两语就能蛊惑的。这小子志向在这个地方,而我的在这儿,完全是南辕北辙!”

见萧辰平不想把李玄晟纳入自己的阵营,老五不禁对萧辰平的做法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萧辰平从来都不是轻易放弃的人,为何会对李玄晟做到了轻易舍弃。

瞅出老五眼神的变化,萧辰平解释道,“他不是我能驾驭的人!所以才不会将其为我所用!”

“既然不能为少主所用,要是将来威胁到少主您呢?您会这样?”

萧辰平认真思量后,低声道,“若真有一天,我跟他成为敌人!必然只能活下一个!”

察觉到萧辰平许久未露出的杀意后,饶是武艺高强的老五都感到阴冷,萧辰平方才说的话绝对是真的。老五想到李玄晟对萧辰平时的热络,心中希望二人永远不会成为敌人。尤其是萧辰平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朋友,而李玄晟是他第一个关系不错的好友。

“少主,这酒有点上头!我有些醉了!容我先行退下!”

老五恭敬退下,萧辰平笑骂道,“老滑头,看把你吓得!”

第四十六章冷面阎罗鬼见愁(六)

秦州夺取洮州,只是单纯性的掠夺,秦风的意图成为汉唐文武百官在朝会上重点讨论议题。面对着众说纷纭的猜测,中宗李旻并未阻止,而是悄悄地把他们分成了几个派系。

一场朝堂争论之后,杜阁老在无声无息中占据了上风。正如他所说的那样,秦侯这是在向朝廷示威。身为河西鹰派的代表,朝廷在西域政策上退让,让河西军声望跌落。因此秦侯才会做出如此行径,来证明河西军绝非浪得虚名。

杜阁老由浅入深的剖析后,文官集团原本分歧烟消云散,大家逐渐统一意见。觉得朝廷应当支持秦侯的做法,至于慕容大夏的谴责质疑,应当予以驳斥。武将中的李解是中立派,他向来安分守己,那边也不帮助。剩下持反对意见唯一能与杜阁老相比的就只有洛阳王李青。

李青从军规与法度两点介入,对杜阁老没提到方面加以说明。在李青把一些细节陈述出来后,原本倒向杜阁老的文官,方才发现了一个他们完全忽视的问题。

秦侯未从朝廷兵部拿到调派文书与虎符,擅自出兵攻打大夏,完全是在藐视朝廷法度。后果轻则撤封免官打入刑狱,重则会被扣上造反的帽子,诛连九族。

在对待河西地方军阀的态度上,显然身为文官集团领导的杜阁老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秦侯攻打的是大夏,而不是自己人。再加上秦侯夺取的不少物资有一大部分送到了安京,杜阁老觉得这是秦侯对朝廷示好的信号。大家是自己人没必要为了一个大夏而伤了和气。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杜阁老所想确实没错,能用嘴皮子解决的尽量不用武力来解决。何况文官之政在于一个和字,不论是家事还是国事只要和,那万事才会兴旺。

可最终让杜阁老意外地是,中宗李旻在听到自己所讲之后,脸上并未露出半点表情,这让不禁让杜阁老觉得有些不对劲。想到洛阳王所说话中的深意,杜阁老瞬间明白了过来。可他左思右想之后,要是自己提出反对意见,不等于打了自己的脸嘛?因此在洛阳王继续说话后,杜阁老立即复位闭口不言。

身为如今汉唐名副其实的二号人物,在洛阳王继续说出此事的利弊之后,朝堂之上居然无人再提出反对意见。这让洛阳王都有些意外,阐述完毕时洛阳王与中宗李旻对视一眼,中宗李旻轻微地点了点头。

退朝之后,杜阁老喊住了洛阳王李青,二人在中门回廊尽头伫立良久。

“王爷,河西之事难道真的没有回转的余地?要知道一旦对秦侯动手,整个河西便会祸事连连,难保不会引来外敌觊觎!”

“阁老,这种显然易见的问题,方才在朝堂之上便已知晓。您又何必刨根问底呢?”

杜阁老感叹道,“哎,我不是王爷您,有些事毕竟陛下未曾跟我提起过啊!”

李青会心一笑,想来是杜阁老有些嫉妒洛阳王与陛下之间的亲密关系。要知道在洛阳王没有回京之前,杜阁老一直是中宗李旻的心腹之臣,许多大事都会与其商议后再做定夺。

“如此说来,本王还有些羡慕阁老您呢?三省六部皆受御阁辖制,如大的厚爱可不是本王能够得到的!阁老是陛下老臣,更应该明白的心意才是!”

经洛阳王提醒,明白其中意思的杜阁老,居然对洛阳王躬身一拜,如此大礼要是被他人看到,一定会吓得掉下巴。

“多谢王爷提醒!老臣明白了!”

杜阁老之所以感激洛阳王,不仅仅是洛阳王的提醒,还有就是洛阳王的胸襟。要知道自洛阳王归来之后,先皇和中宗先后给予洛阳王偌大的权力,但洛阳王在手握如此权力之时,始终保持着的寻常心境。做事赏罚分明,对事不对人,这等不偏不倚的心境实在是让杜阁老都有些汗颜。或许正是这种做事风格,才会让洛阳王在军中获得不小的支持。

“阁老,您以为本王被放逐青海十载,真的没有醒悟?只不过是后来在遇到这些旧部,难以放下那份引以为傲的风骨罢了!”

杜阁老闻言,抚须感慨道,“龙老的风骨嘛?”

洛阳王沉声道,“只可惜我晚生了数载,没有早些拜入师傅门下!如今师傅仙逝十数载,唯有那份风骨留于吾等。”

杜阁老吟出龙渊在天策府护国军石柱上留下的那首诗,“长河落日东都城,铁马戍边将军坟。尽诛宵小天策义,长枪独守汉唐魂!昔年龙老与太宗双武降世纵横天地逐鹿中原,在强敌环绕的九州之地打下我汉唐江山。这等丰功伟绩确实让人羡慕!”

“因此本王才会更加明白河西对我汉唐意义!阁老,您是文官之首,这朝廷内政之事无人能与您相比。不论河西近些年的动作如何隐秘,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把自己的意图告知杜阁老,杜阁老立即领会了洛阳王想让自己做什么。

“王爷放心,别的或许老朽帮不了你,这等小事,老朽还是做得了主!”

洛阳王与杜阁老在中门聊了许久,自然逃不过内务大监孙柯的监视。如今的孙柯早已成为中宗的心腹之一。他在成为内务大监之时,也接下宫中禁卫夜罗刹的指挥权。这支夜罗刹善于刺探与暗杀,是守卫汉唐皇帝最后的一道防线。除了内务大监与汉唐皇帝本身,无人知其存在。这些人有可能是朝中大臣,也有可能是街坊乞丐又或是青楼妓女。

通过近几年翻阅过往旧档,孙柯对隐藏在汉唐暗处的秘密越来越恐惧,也越来越明白汉唐历代皇帝背后的铁血手段。

“文宗上元三年,英国公徐业密谋废魏王李格夺取帝位,阴谋败露之后,英国公徐业一脉被诛三族,其余六族贬为贱民,世代不得入仕为官!”

孙柯目光停留在这封存档之上,心道,“这就是你要知道的秘密?萧大人啊!你可真是什么水都敢趟啊!要是被陛下知晓,您可是会被逐出京畿的!罢了,看来我欠你一份情的面子上,这次就帮你一会吧!”

第四十七章冷面阎罗鬼见愁(七)

秦州发生惊天大事之时,凉州的姑臧同样发生了不小的祸事。唐何里的二儿子唐恩因与父亲政见不合,派刺客行刺唐何里,导致唐何里重伤在床,没过多久便撒手人寰。身为长子的唐琮在详查之后,派遣衙役抓捕唐恩,谁想到唐恩不但不认罪,还拉拢属下发动兵变,骁骑营一分为二。

姑臧内两股势力交锋,自然免不了刀光箭雨。唐琮派出信使告知凉州刺史宇文松,随即凉州朔风营八千人马出动,将唐恩的部队围困在姑臧的永登县城。

姑臧兵变,最受关注的还要是唐氏两兄弟。一个打着替父报仇清除叛贼的旗号,一个打着栽赃嫁祸拼死证清白的理由。本来这件事还没有闹到如此大的地步,只不过是唐琮故意为之罢了。他很清楚只有自己把事情闹大,才会在引来朝廷的注意的同时,不会引来秦州的敌视。

要说主意肯定不是唐琮自己的,而是出自凉州主簿宋金顺。宋金顺在安京与朝中之人商议之后,才让唐琮这枚棋子显现出来。宋金顺的目的很简单,借助姑臧之事来试探秦侯的底线。

不管怎么说,秦州虎豹骑突袭大夏洮州,已让朝廷有所意见。正犯愁没有机会之时,凉州却送来了一份大礼,如今要犯难的人反倒是成了秦风。朝廷内的意思并非一定要让秦风有所交代,只是希望秦风能有所收敛。你秦家再如何势力雄厚,也该摆正自己的位置。

铜山虎豹骑帅营之内,紫衫白衣的秦风坐在主座之上,书案前摆放着大夏汉唐吐蕃三国交界处的地图,虎豹骑两军骑兵都将赵国成与冯世遗,坐于下位,等待着自己主子的下一步指示。赵国成四十三岁,短髯高鼻,丹目剑眉,颇有英豪气概。冯世遗比赵国成小两岁,因母亲是为西域胡姬,样貌异于常人。二人是老侯爷的心腹爱将,与另外两位战死沙场的都将,并称为秦州四都将。

当年汉唐与大夏之战,老秦侯凭借这四位肱股之臣,威震河西。若不是大夏出了一个慕容元中,率领他的铁鹞军斩杀了那两位都将,阻挡了汉唐铁骑,慕容大夏怕是早已亡国。而导致那次计划功亏一篑的首要责任人便是老秦侯,只因为老秦侯作战时已身受重伤,文宗顾念其往日功劳,才对秦侯网开了一面。恰恰是这次君臣情谊,让身为仁子的秦风看透了这汉唐皇室的虚伪。不论是秦家,或是汉唐皇室在那场战争后都没有成为胜者。

营帐卷帘打开,蓝海屏缓步走入,赵国成与冯世遗起身行礼道,“军师!”

蓝海屏回礼,然后对秦风行礼道,“侯爷,您找我?”

秦风抬头看了一眼蓝海屏,笑道,“先生请坐!我想先生来,自然是为了姑臧之事!对于如今的这些流言蜚语,不知先生有何良策?”

蓝海屏坐下,思量道,“不论是姑臧,又或是朝廷,最为根本的是希望侯爷能服个软,好让彼此有个商量的余地!何况如今河西各位刺史都在心中打着自己的算盘!

这一步棋,稍微走偏一下,便会变成死局!”

秦风右手四指极其轻柔地敲击着书案,唯独不变地是那看似风淡云清的面容,“西域半数掌握在大夏手中,只要他们有心便会将肃州甘州凉州全数围困!而我秦州是除去西川外最为重要的西门户!一旦我秦州防线不在,安京势必会首当其中!

咱们的陛下很清楚这笔买卖的重要性!想要我服软,他得先拿出些诚意来!”

“若侯爷是想让陛下下旨停止对逍遥楼的围剿,那这个想法我还是劝侯爷舍弃为好!”

“先生此话怎讲?莫不是逍遥楼内有变?”

“逍遥楼的陈寿回来了,郑甄的势力被他三下五除二清剿!如今的郑甄已没有了太大的价值!除非侯爷想要训练死士,说不定还能用得上!”

这个消息,秦风还是不知道的。只听秦风淡漠地道,“既然还有些利用价值,不如让其物尽其用!也不枉我多年在他身上花了那么多的心血!”

蓝海屏猜出秦风想要做什么,劝说道,“若真做到那种地步,怕是会把洛阳王也牵扯进来!”

听到蓝海屏的话,一向沉稳的赵国成二人同时看向秦风,他们倒不是怕秦风会做出疯狂的事情来,而是怕比眼前这位第一阴毒谋士更为让人胆战心惊的洛阳王。

不说别的,当年老秦侯能被救回来多亏了洛阳王。能在作战骁勇的铁鹞军中虎口拔牙,也只有洛阳王的玄甲黑骑。两千玄甲黑骑雷动狂战,在慕容元中军阵中杀得三进三出。那一战让慕容元中明白什么叫做神挡杀神!那一战虽说让慕容元中扬名天下,可他最清楚那一支玄甲黑骑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梦魇。自那以后,慕容元中参照玄甲黑骑打造出一支铁鹞银骑,他希望能与玄甲黑骑再比试一场。

一时帐内气氛诡异,秦风清楚这三人都不希望自己做到哪一步。这就如同有人在你地盘上做小动作,自己身为主人却只能视而不见。

秦风往日是个心静如尘的主,可最近这些时日,他心中有些躁动。自从他杀了齐三童后,这种躁动便被引出,原来压制在心中多年的积绪顷刻爆发。

背负的越多,承受自然越多,对于十几年如履薄冰的秦风而言,河西的局面早就在李旻对逍遥楼动手时打破了。当初文宗李崇言未完成的,已然到了李旻的手中。

远交近攻分而治之,这套早在千年前被先人用过的手段,无论经过多少岁月都是最为合适的良策。

秦风平声静气地说道,“我秦家从来就不是任人驱使的鹰犬,他李家不过是走了大运方能坐在那个位置。正所谓风水轮流转,谁能保证他们李家没有衰败的一日呢?

原来的谋划该如何进行,就如何进行!我倒要看看收拾了小的,老的还不出来?”

冯世遗本想说什么,却被赵国成用咳嗽声拦下。冯世遗这才注意到蓝海屏脸上那如释重负的神情。冯世遗向来观察细微,他单凭蓝海屏那稍纵即逝的神情,可以断定秦风跟蓝海屏已然达成一致。

今日二人在营帐之内所讲,不过是给他与赵国成稍微透露出一些消息,好让他们提早准备。

冯世遗心道,“该来的终归是要来了!冀兄!希望你不会为当年的鲁莽而后悔!”

第四十八章冷面阎罗鬼见愁(八)

朔方城刺史府衙内堂,马群在狱卒的长期审讯之下,终于透露出一部分关于元州与秦州之间的联络方式,获得重要线索之后,狱卒立即将消息传给南宫献。

此时的南宫献正与魏然站在朔方城墙上,望着白雪掩埋的城外。“姑臧兵变,我想接下来的时日内,咱们这儿恐怕会不平静!上官跟宗羲去了武泉,这朔方城唯一能依仗的只剩你了!”

魏然表情严肃,凝视着天际,说道,“风雨欲来,朔方城防虽已完成,可我依然不敢保证能保护所有人的安全!你设计重创元州绿林营,要真如你所想的那样,左文棠定会让咱们血债血尝!”

南宫献笑了笑,“呵呵,只要他元州府兵敢踏入灵武一步!我也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听你的意思,莫不是那批货物到了?”

“没错,世子跟周百万讨要的重弩和机关鸟明日便可到达!这两样东西可都是对付骑兵最有效的武器!为了偷偷运来,我可是费了不小的代价!”

魏然抬头看了看又阴上来的天空,笑道,“那你还说我是这朔方城内唯一的依仗!有这两样武器,就算没有我,你也可以守下朔方城!”

南宫献不由得笑道,“这两样武器再如何厉害!终归属于人来配合!何况这两样武器皆是为你手下的城卫军打造的!另外世子还弄来一批周家兵坊横刀和盾牌!你不是一直想要打造属于你自己的部曲嘛?”

魏然嗯了一声,心中更多的是激动和兴奋。南宫献悠哉地说道,“在咱们这群人中,我总觉得世子最看重的人是你!你可知道这是为何?”

魏然摇了摇头,南宫献只好继续说道,“你在我们几个人是最忠心的!因为你可对世子肝胆相剖拿命去抵!而我们几个都是世家子弟,即使不跟随世子也不会混得太差!因此在某些方面,我们几个人是不如你的!”

魏然讪讪道,“你这样说自己真的好嘛?搞得我好像只有这条命了!对,我确实出身寒门,与你们的家世相比,我不过是河边的一块石头。所以我更明白自己的位置!做好自己的事,不要給世子添麻烦!”

南宫献为了不让魏然胡思乱想,摆手制止道,“我说的并不是这个意思!我说的是个人以后的成长潜质上!世子如今最需的并不是治世之能臣,而是乱世之良将。

正所谓千军易得良将难求,世子若想在河西立足,单凭身份是不够的,他手下必须要有一支被其他人忌惮的军队。而能打造出这支军队的人选,只有你!”

“我?你在说什么笑话?要知道在卧龙书院时,我那点文韬武略还不如世子一半呢?承蒙南宫兄弟看到起!这人选,在下愧不敢当!”

魏然拱手道歉,南宫献顿时沉默不语。许久之后南宫献才轻声道,“半年前,罗易被晋王派去了幽州,听闻近些时日在与突厥作战中获得不小的功勋,齐王为他请功,居然获得了兵部的嘉奖,人家现在可是齐王直属的近骑都将,那可是从五品的将位。我记得世子的将位,也是从五品吧!”

罗易跟魏然是一起跟随李玄晟出来的,如今二人的身为地位都已是天上地下。南宫献说这些话的目的,其实是在告诉魏然,世子如此看重你,你更应该自己争取属于自己的功勋,而不是让李玄晟去给他安排以后的道路。

魏然的确是有些天赋,只不过魏然过于“稳重”,稳重的有些浑浑噩噩。

下属送来消息,南宫献告辞离去,只留下了魏然独自站在城楼之上。

魏然左手握在刀柄上,退出佩刀,左手中指一压刀刃,鲜红血液缓缓落下。这一丝清晰的痛感,让魏然明白了自己肩上的重任。

南宫献回府衙,端坐在书房茶室之内,冷笑道,“这个左文棠还真是个阴险的饿狼!风长老,您看咱们是守株待兔呢?还是直捣黄龙?”

坐在南宫献对面风长老,摆弄着手中的暖炉,好像随时要睡着。

“这种谋士所想之事,我一个用毒的老家伙哪里懂得啊!与其问我不如问金蟾!是不是?”

金蟾坐于茶炉一旁,并未回应风长老的问题。而是用竹舀将煮好的茶水舀出,倒入紫砂壶内。

“南宫献,你自己已有主意为何还要找我们来商议对策?难道是怕自己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南宫献拿起紫砂壶,为风长老斟茶,“金蟾圣使!瞧您说的!世子不在朔方,我便是这朔方城的乃至整个灵武的主政官。我来找您二位,也是想多听取一下各位的建议。”

风长老放下暖炉,说道,“我等不过是世子的下属,对于朔方只有参与权,而无管制权。主簿大人要真想找帮手,朔方城中的元岜族与西羌族不更合适?”

“风长老,朔方城作为灵武主城,所有地方政令皆由此传达!我不过是想保住朔方,难道就连在下这点请求,二位都不能出手相助嘛?”

别看风长老平日对南宫献他们十分的客气,但在真正接触后,南宫献才发现风长老他们根本没把他当成自己人。南宫献心里虽有些不爽,但看在李玄晟的面子上,南宫献只能礼让三分。

南宫献此话一出,茶室的气氛陡然变得阴气森森。风长老跟金蟾都是江湖人士,他们跟随李玄晟最多是为了保护李玄晟的安全。至于其他人员的死活,显然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金蟾黛眉翘起,柔声道,“主簿大人,我想你忘了一件事!那就是我与风长老的职责所在!如果主簿大人不清楚,那就等世子殿下回来,一问便知!”

南宫献眼睛微眯,说道,“既然二位不想帮助在下,那今日就当在下没有找过二位!我看风长老最近一直忙着医馆之事,想来甚是疲惫,不如早些回去歇息吧!”

风长老起身回敬道,“哈哈,那老夫恭敬不如从命,叨扰大人了!金蟾,咱们走吧!”

金蟾搀扶风长老离去后,南宫献将茶杯摔在地上,心道,“这些江湖草莽之辈,若不是看在世子的面子上,我定会让你们有来无回!”

第四十九章冷面阎罗鬼见愁(九)

一只信鸽自朔方向姑臧飞来,落于姑臧一家客栈的厢房窗户旁,信鸽发出古谷的叫声,窗户打开,顾北将信鸽抱入厢房。

敲开隔壁的李玄晟的房门,顾北将收到消息告知了李玄晟。李玄晟揉碎纸条,双眸凛冽,说道,“有些时候,我也不懂你们啊!南宫献的意思你都看明白了!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吧?不论怎样隐瞒,有些事终归会有瞒不住的一日!对不对?”

顾北故作不知其所以然的表情,“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李玄晟淡然一笑,只是那笑容让人觉得背后阵阵发凉,“顾北啊!难道你真以为我是个什么都懂的白痴?你待在我身边也有些时日了!该明白我的一些底线在哪里!”

李玄晟左手转动着手刺,“南宫献无法调动风长老,我一直以为是我这个身份不够,如今看来是你们根本没把我当作你们的教主!

还有那夜你跟奚阡所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面对李玄晟的质疑,顾北黯然道,“听你的意思,有些事情你都知晓了?如果我没有猜错,一定是我们中的某人泄露出去的吧?”

“聪明!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是跟你说这个人是谁!不过作为交换条件,你得告诉我是谁来了朔方?能让一向沉稳的金蟾都如临大敌!”

顾北吃惊道,“看来我们中间不仅仅只有一个叛徒!我只是很好奇,你如何能让金蟾成为你的人?”

李玄晟看了顾北一眼,冷笑道,“顾北,你知道我的身份,自然更应该明白我背后站得是谁?以前我确实不希望借用父亲的名声为自己铺路!可自从来了河西之后,我才发觉单凭我那些幼稚的想法,根本不足以与他们为敌!

因此我不得不找了我父亲,让一位叔叔查了一下你们毒龙教与河西之间的关系!”

李玄晟说到这里,顾北想要继续隐瞒下去,也只能是痴人说梦。

“我们毒龙教确实跟河西一些旧友关系不错,之间也有许多合作!世子您想让河西重新洗牌,势必会影响到我们在河西的利益。一旦利益受损,你认为我们会怎么做呢?”

李玄晟面色平静,顾北所说并没有对错。只是根据李玄晟得到的情报,毒龙教在看待李玄晟介入河西一事上,内部并非完全意见统一。尤其是天师把龙皇偃月枪交给李玄晟之后,原本誓死追随烛龙的旧部立即投到李玄晟的麾下。再加上殷若离从中又插了一脚,如今的毒龙教已是四分五裂。但总有一股莫名默契让这处于分崩离析的毒龙教,始终保持微妙的势力平衡。

李玄晟一开始一直以为风长老是效忠于自己,可如今看来他效忠的另有其人。因此李玄晟不得不在此时跟顾北摊牌。奚阡的身份李玄晟早已知晓,他跟顾北一样自始至终都是天师老鬼的人。名义上将毒龙教送给了李玄晟,实际上天师老鬼根本没有把核心的秘密交出来。

顾北见李玄晟没有回答,继续说道,“如今你已对我起了猜疑,想必也不会再继续把我留在身旁!那我只能告辞!”

顾北还未反应过来,李玄晟的手刺已抵在了顾北白皙的脖子上,“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以为我这里是寺庙嘛?”

顾北没有反抗,闭目等着李玄晟动手,可等了片刻之后,没察觉到动静。顾北睁开眼睛一看,厢房内李玄晟早已走到房门处,开门走了出去。

临走之前,留下一句,“看在妳陪了我有些时日的份上,今日留妳一命,下次见面各凭本事!”

李玄晟踏步而出,一直站在门外的奚阡悄然跟了上去。

李玄晟淡淡一笑,“你出卖了顾北等于出卖了老鬼,你就不怕他找你麻烦嘛?”

奚阡低声道,“奚阡这条贱命在天师眼中与杂草无异,他老人家何时想要便何时拿去就是!”

李玄晟停下脚步,转身对奚阡说道,“既然你自己都如此看清自己,那就给你个九死一生的任务吧!”

“请世子明示!”

“去秦州找燕山!你们一起想办法弄到秦州的军防图!限时三个月!三个月后若是任务失败,你明白后果!”

“是,属下明白!那属下离去,谁来保护您的安全?”

李玄晟缓缓说道,“这件事我自有分寸!你就不需要过度担心了!有人想要我的命,怕是要付出不小的代价才行!”

奚阡结账之后,李玄晟率领剩余人马离开了客栈。顾北站在窗前看着李玄晟远去的身影,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遗憾。没想到今日这一封突如其来的信会让李玄晟瞬间翻脸。

顾北身为安排在李玄晟身旁眼线,身份一旦被识破,自然意味着任务的失败。回想起跟随李玄晟的这些时日里,大概是自己最自由自在的时光。

收拾好行囊,顾北正打算结账之时,却被告知账目已清,甚至还在马厩之内为其留下了一匹坐骑。做人做到这种地步,顾北真不知道李玄晟是傻还是笨?

在姑臧刺史府内,李玄晟与唐琮碰了碰面,按照唐琮的意思,唐恩想从姑臧全身而退基本是不可能的!眼下秦州方向始终没有动作,唐琮希望能速战速决,了解跟唐恩之间新仇旧怨。

对于唐琮的意见,李玄晟并没有过多的干预。因为他想要的是拥有自己主意的下属,而不是自己如何安排如何照做的傀儡。李玄晟全力支持的同时,还将一部计划透漏给了唐琮。唐琮会意后,立刻跪在李玄晟跟前,愿意追随李玄晟。

其他事情商议过后,李玄晟把自己带来的亲卫全部留在了唐琮的身旁。这些亲卫都是飞羽军中的好手,任意一人拿出来都可以担任将职。本来唐琮还为唐恩兵变导致的骁骑营骑将空缺而头疼,没想到李玄晟会有如此大的手笔!唐琮再次谢过,希望派人护送李玄晟去凉州,却被李玄晟婉拒。

姑臧西去凉州的官道之上,追风奔驰如电,落日西下无限拉长着这一人一骑的影子,空中还有一头振翅翱翔的黑羽鹰隼紧紧跟随。

第五十章冷面阎罗鬼见愁(十)

“庄主,庄外有人求见,这是那人的信物!”

见到这柄寒铁刀,柳宗元嘱咐道,“你带他去沉香院,我随后就到。”

李玄晟在仆从的引领下,自西风山庄正门,过中门右转至东门,大约一刻后方才来到沉香院。沉香院门窗雕花复杂多样,庄园景致多以山石为主,山石景观之内一座三层楼阁落于中央。推门而入,房内气温如同入夏时节,香炉之内飘出清淡的香气。

仆从躬身伸手指向楼梯,说道,“庄主在楼上,您上去便可见到!”

走上二楼,李玄晟见到了端坐于柚木茶几之前,身旁一对双胞胎侍女站于座椅两侧,这两位侍女衣着西风山庄侍女武服,身子匀称挺直,肌肤如雪,黛眉凤目,二人腰间各悬挂一柄造型精致的短刀。

柳宗元身子前倾,指向对面的座椅,笑道,“世子,请坐!”

李玄晟入座,站在其身旁的侍女立即端来茶具,为其倒茶。

“世子,远道而来,喝杯鄙庄的粗茶解解渴!”

一杯茶水入口,甘甜香沁,李玄晟笑骂道,“你这茶要是粗茶,那这天下可就没有什么好茶啦!哪来的?”

站在柳宗元一侧的侍女解释道,“回世子,这茶是比贡品更稀罕的九华朱!”

李玄晟咂嘴道,“比黄金都贵重的九华朱!单单这么十斤,就足以炒到千金!贵庄可真是财大气粗啊!”

柳宗元眉宇舒展,微笑道,“哈哈,世子要是喜欢,我送你十斤!”

“别,要真送,还是送我一些能救济的吧!您可不知道,朔方的库银马上就要见底啦!因此,柳庄主,您能不能看看跟我合作合作?”

柳宗元“奥”了一声,“不知世子,要如何合作啊?”

李玄晟使了个眼色,却听见柳宗元说道,“她二人既是我的徒弟,也是这西风山庄的内务管事。世子要是想与我合作,绕不过她们二人。”

李玄晟故意说道,“既然她们是西风山庄的内务管事,想来定会知道一个人吧?”

“谁?”

“秦州司徒涯!”

听到司徒涯的名字从李玄晟的口中说出,原本握杯喝茶的柳宗元手中动作一顿,而那柳宗元的两位高徒,居然下意识地向握住了腰间的佩刀。

见到三人那惊异的动作,李玄晟笑呵呵地说道,“柳庄主,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既然我已经查到了司徒涯跟贵庄的关系,那定然不会不作任何准备来贵庄!不信你可以让她们试试!”

李玄晟所说看似是在提醒,实则是明明白白的威胁!司徒涯跟西风山庄的事情,秦风虽然知晓一部分,可司徒涯的另一个身份秦风是不知道的!

如今司徒涯的另一个身份被李玄晟找到,柳宗元面对眼前的李玄晟,态度上虽然没了往日的恭敬。但柳宗元决不会让这种敌意漏出来一丝一毫!

柳宗元思来想去之后不怒不喜,质疑道,“那世子,您是何时注意到这条明知是伪装却又无法证实的线索的?”

李玄晟敲打着茶几,说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你想知道,无非就是付出些相应的代价罢了!顾北之事想必您也收到消息了吧?”

提到顾北,柳宗元悄悄地用余光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旁的徒弟,只听徒弟跪地说道,“回庄主,顾姑娘的消息今早才收到!因此还未曾向您禀报!还请庄主责罚!”

柳宗元平静地说道,“柳怡!你带柳佳去刑院领罚!”

“是!庄主!”

李玄色略带好奇地笑道,“这怎么就罚上了呢?不过是一个无关痛痒的消息!”

“在我西风山庄向来事无巨细!哪怕一丁点小事,都会有赏罚!何况这件事是关于世子您的?我更应该责罚才是!”

李玄晟伸手比划道,“如此说来,你们跟毒龙教是有交易唠?”

柳宗元看到李玄晟如此淡然自若的态度,说道,“世子能发现顾北姑娘的底细,恐怕付出的不是一般的代价吧?”

“没错,的确是个不小的代价!”

想到某个地方某个人后,柳宗元恍然明白,说道,“那我便知道跟世子透露消息的人是谁了!试问这天下情报网最为精细的只有一个地方!而掌握这个地方的主人更是个百年难遇的奇才!”

“要是被那人听到柳庄主如此高的评价,想必做梦都会笑醒吧?”

柳宗元起身,敲了敲书案,书案机关中弹出一个木盒。

取出木盒中的竹简,柳宗元交给李玄晟,“世子。你来这里,无非就是为了这个!既然要与世子合作,我自然要拿出些诚意!”

竹简首段写着春雷刀法四个篆体字,李玄晟好奇地看向柳宗元,“柳庄主,你莫不是以为,我真会跟秦风对上?”

柳宗元坐下,微笑道,“世子来河西,不就是为了处理河西兵权之事?秦侯虽年轻,但秦家在河西的影响甚广,既然要解决河西各大刺史的兵权,那最不能避开的便是秦侯!”

李玄晟冷笑道,“如此说来,你们这群人是打算坐山观虎斗,谁也不帮了?”

“不是不帮,而是没法帮助!再者河西不同于汉唐其他州府,不可预测的动向实在太多,谁走错一步,那带来的后果便是祖宗基业尽毁!”

“好一个基业尽毁啊!”李玄晟心中升起莫名的厌恶,他在不知道柳宗元背后那些事情之前,还以为他是个明白事理一身正气的君子!可如今看来,这位柳庄主是个很善于伪装自己的人。

“柳庄主,姑臧之事想必宇文松已跟你提起过!你们西风山庄至今没有回复,不知这是答应还是反对?”

柳宗元拿起茶壶倒满空茶杯,“宇文松来找我,我自然不会轻易给出答复,可眼下是世子您亲自前来。而且王爷也表了态,我若是不给出答复,怕是回引来圣裁!”

“那柳庄主的意思是?”

柳宗元感慨道,“陛下手中的刀已落下,我西风山庄还有不敢不从的理由嘛?若是不从,岂不是让人笑话我西风山庄不识时务!”

第五十一章一念浮屠(一)

凉州官驿申字院内,李玄晟正演练着落凤枪,只是这套枪法与过去的落凤枪法略有不同。这套枪法在施展时,更具攻击性。

“破!蛟龙出海!”只见李玄晟手中木枪化作蛟龙,破空而出将摆放在眼前的两人合围的木桩贯穿。

追上木枪,李玄晟右手摇动,木枪回转,直刺木桩,枪影连连全部刺在同一个位置,木桩在木枪数十下的撞击之下,飞出半丈开外。

“咔!咔!咔!”被轰出的木桩,发出破裂的声音,整个木桩内部似断非断,只要再轻轻一用力,便会全部断裂开来。

“以意化形,内劲佐之!以意得势,推而化之!”

李玄晟自得到春雷刀法的口诀之后,便开始仔细推敲其中的招式。刀作为战场之上运用最高,使用时间最长的兵器,其中五花八门的用刀高手更是数不胜数。若能将御林军所演练的刀法重新改变完善,说不定会让御林军的作战能力更上一层楼。何况春雷刀法也是西风山庄内室弟子才能学到的刀法,其大成之后,基本与二流武相当。

飞羽军有上官训练,李玄晟倒是不会担心。毕竟上官是将门出身,那小脑袋瓜里还是有不少东西的。唯独让李玄晟担忧的反倒是如何打造出一支与飞羽军相辅相成的步兵。而且这支步兵要能对抗寻常轻骑兵。

这支步兵既然是精锐之师,那就不能用寻常方法来训练。因此李玄晟方才问柳宗元要来这刀法。如今涪陵有充足的玄铁矿,再加上百花山庄背后的操作,灵武兵器的补充已不成问题。

那接下来如何挑选出合适的人员,成为摆在李玄晟眼前最大的困扰。

回想起荆楚时的往事,李玄晟嘴角扬起,想到了一个最合适不过的人选,叶秋烽!叶秋烽当年能在萧禹一人光芒万丈之时,与其争锋,靠的不仅仅谋略,还有一支作战骁勇视死如归的铁军,人称云山军。可惜的是这支云山军在当年那次平城大战时,除叶秋烽外全部战死。

拿出木哨一吹,黑羽鹰隼扇动着翅膀,落在了李玄晟的护手上,李玄晟抚摸着黑羽鹰隼的翎羽,说道,“小黑儿啊!这次要你去趟远门!你可不要贪吃迷了路!”

李玄晟将信条绑在小黑跗跖上,抬手示意小黑展翅飞向天空。

荆州内城宇文霸府邸后府别院内,叶秋烽正与宇文霸下棋赏雪。只是宇文霸的棋艺实在不咋地,每盘对弈都会在五十手之内输掉。若是换做常人,没准早就失了兴致。但宇文霸却丝毫不在意输赢,只在乎其中的乐趣。

一声鹰唳自空中传,二人闻声一同看向院落,只见一支黑羽鹰隼扇动着翅膀飞到二人跟前。见到眼前这支黑羽鹰隼,宇文霸从身旁案几上的瓷碟中夹起肉,丢向黑羽鹰隼,说道,“我家小二黑回来了!看来小友总算想起我这老人家啦!”

取出信条,宇文霸看过之后,丢给叶秋烽,“找你的!”

宇文霸向小黑挥了挥手,让下人取来饵料。叶秋烽将信条丢入火盆之中,看着棋盘上沉声道,“没想到河西局势到了如今的田地!看来此次秦家是真打算跟朝廷那位斗上一斗!河西若是战乱起,倒霉的终究是老百姓啊!”

宇文霸冷哼道,“还老百姓呢!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群蝼蚁罢了!有时真搞不懂秦家最近几代是怎么了?难道是那引以为傲的血脉在苏醒不成?”

“哈哈,真要说起血脉,你们宇文家也不差他秦家多少!”

宇文霸点头笑道,“这倒是实话!可惜宇文家没那命数,终究是沉沦了!算了,不说这个。还是说说你的想法吧!小友让你帮他训练一支劲旅,你是怎么想的?”

叶秋烽搓手,插入袖口之中,“我怎样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些人会如何去想!这一胡思乱想所引发的猜疑,可是不容小视的!世子之所以去河西,不正因为那位忌惮这个嘛?”

“说的不错啊!若是杀了一头猛虎,养起一头饿狼!陛下定会要权衡利弊!尤其是杜阁老这些文臣,免不了会在朝堂之上呱噪!曾几何时我等武将成为了他人砧板上的鱼肉!”

说归说,宇文霸还是相当忌惮朝堂之上的文臣。他身为老牌军方人物,岂不会不知道其中的微妙关系。

况且自汉唐立朝以来,历代在位先皇皆保持文武均衡,绝不会任由其中一方压制另一方。唯独例外的是太宗在位期间,需要武将开疆扩土守卫边防,才特意提高了武将的地位,但也仅仅限于武将礼遇之上。再者能继承汉唐帝位的太子,都或多或少的在军中服役过,因此汉唐的武将皆已皇帝马首是瞻。

之所以后来发生如同河西地方兵权之事,还要从高宗即位时说起,也是因为高宗的某些懦弱才导致后续一系列的祸事。

小黑吃完生肉,扇动翅膀飞到屋檐下的扶手上,叶秋烽感慨道,“于天地而言,世人皆为鱼肉!侯爷这种不过是条大鱼!最为关键的是有没有一颗兼爱之心!”

宇文霸摸着胡须笑道,“那你有嘛?”

“以前有过,如今嘛!倒是还剩下一丁点儿!足够我去还一次人情!”

“也对,只是不知道洛阳王接不接受!你可知道,你这次帮助世子后,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至于这疑虑出自哪里,我还没有注意到!”

叶秋烽收起棋子,放入棋盒之中,说道,“风起河西滚狼烟,雪入定关北阴寒。将士百战赴黄泉,赤血狂沙染青衣!本为同室今操戈,只叫胡夷笑言欢。这是当年岑督军追随龙老征讨河西时做作的铁骨苍云!若是用在当下,怕是再合适不过了!”

“是啊!当年正是因为此事,龙老背上了屠夫的骂名,给了那些文人墨客冷嘲热讽的把柄!只希望咱们这位小友不会重蹈覆辙!不然对他的将来很是不利,即使他是洛阳王的嫡子!”

叶秋烽捏其最后一枚棋子,丢入棋盒之中,一本正经地说道,“有我在,你放心!如果真到了那个地步!我会让世子昂首挺胸返回安京,毫发无损地接手陛下的封赏!”

第五十二章一念浮屠(二)

柳宗元能与李玄晟合作,着实有些让宇文松意外。要知道柳家可还有位压阵的高人,如今计划能顺利进行,宇文松这心里反倒有些忐忑起来。别看秦州只有一州之地,可秦州的综合实力却是足以碾压河西其余州府。若真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他们有没有足够的兵力来遏制秦州呢?

眼看年关将至,宇文松这种不安的思绪更加凝重。好在灵武有郭仪在能牵制元州,而自己这一方,除了霸刀营外,其余两营已联合到一起,可随时整装待发。河西如今的这场对峙,从一开始便陷入了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局面,就看谁敢踏出搅动风云的第一步!

李玄晟跟宇文松商议完接下来的计划后,乔装出了凉州。宇文松本想派人保护李玄晟,却被李玄晟婉拒。到最后连宇文松都不知道李玄晟去了哪儿,只知道他往东去了。

一路东行,经过五日的路程,李玄晟来到了目的地。秦州城外,李玄晟抬头看了看眼前的这座矗立千年的城池,嘴角扬起,露出一丝不屑。护卫秦州城防的是秦州府兵精锐,黑衣青胄,腰间悬挂龙雀刀。

进入秦州城,李玄晟找到了燕山的用来乔装身份的院落,这座民宅位于秦州主城西城外围,周围居住的多是些做买卖的商贩。敲门后,燕山打开院门,引李玄晟进入民宅。

进入北堂房内,燕山略微紧张地说道,“收到你的消息时,我还真是吓了一跳!以为你说笑呢!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李玄晟盘腿坐下,燕山端来茶碗,只听李玄晟说道,“本来是不想来这,因为发现了有趣的事,才特意敢来核实一下!”

燕山颇为佩服地笑道,“你可真够胆大的,谁不知道你如今是秦侯的眼中钉,他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你倒好,亲自送来门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有些事想要成功总得冒些风险!不是吗?最近让你打探司徒涯的底细,可有什么新的进展?”

燕山叹了口气,说道,“这司徒涯底细实在有些让人捉摸不透!我按照你给我的消息,四处核实都没有找到其中的破绽!”

李玄晟淡淡笑道,“什么破绽都查不到才更然你怀疑。这家伙如此谨小慎微,怕是早就被秦风注意到了!”

燕山点了点头,眼睛眯起,说道,“司徒涯跟秦风是至交好友,两家关系又深远紧密。我认为司徒涯不太可能背叛秦风吧!再说司徒涯在掌管秦州时,那可是得罪了不少权贵。他要是敢这么做,那下场不用猜我都能想得到!”

李玄晟本想说他知道司徒涯的底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吩咐道,“晚上我去会儿,你跟我说一下这个地方在哪里!”

“韩西楼?咳!咳!咳!那可是司徒涯的温柔乡啊!你要去,银子带够了没!”

李玄晟伸了伸懒腰,微笑道,“那就要看他们敢不敢收我的银子了!”

黑夜将至,秦州城家家户户掌灯悬挂于宅院外,一是为了好找家门,二是为了方便寻访府兵察觉异样。

李玄晟只身来到韩西楼,在楼外接客的伙计见其衣着粗布衣衫,立即打算轰走这个不懂规矩的陌生人。要知道韩西楼的来客,那可是非富即贵!岂能让个要饭的影响到生意。

李玄晟也不生气,拿出一枚金叶子甩向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伙计。一见这实打实的金叶子,韩西楼的伙计眉开眼笑,恭敬地将这位低调的贵客引入楼内。

李玄晟装出一副和善的模样问向给自己引路的伙计,“我第一次来你们这,跟我说说你们这都有哪些玉娇娘?”

看李玄晟年纪不大,这行里话却知晓,伙计心想绝对是个金主。赶忙介绍道,“回这位爷,我们这有最为有名当属十二玉金钗和四大花魁!当然也稍微逊色一点的三十六红牌!至于往下的想来,您也不想知道吧!”

李玄晟拍了拍这位伙计的肩头,然后拿出十枚金叶,“我这人比较喜好看美人歌舞,你就这从中给我选一个吧!”

看到李玄晟手中的这十枚金叶,伙计兴奋地激动道,“谢爷!您先请上房歇息,小的这就去给你安排!”

入得上房,李玄晟坐在软榻之上,闭目等着那位接头人的到来!

“您说什么?十枚金叶!给我看看!”

听说来了贵客后,韩西楼大掌柜自然不敢怠慢。翻看些金叶后,韩西楼掌柜居然有些紧张起来,“这是西风山庄的金柳叶!那人是什么样貌!”

伙计比划出李玄晟的样貌后,韩西楼大掌柜左思右想愣是没猜出来人是谁!大掌柜正色道,“要客造访,赶紧派人去通知一下主上!他既然要看舞,就让风沉芙吧去!”

“是,掌柜的!”

风沉芙梳妆打扮后,来到李玄晟所在的上房,随行的还有演奏乐师。当风沉芙见到端坐于软榻之上的男人时,如同遭到雷劈一般,愣在了当场。

李玄晟张开双目,右手握拳托腮,轻笑道,“素问风花魁才貌无双艳绝河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听你们伙计说,风花魁善舞且独步河西,不知风花魁可否让在下好好欣赏一番呢?”

风沉芙回过神来,躬身行礼道,“既是贵客之请,沉芙自然不敢怠慢!乐起!”

当韩西楼将金柳叶送至司徒涯手中时,司徒涯拿捏着金柳叶嗅了嗅其中的味道,“南洋沉香!即便不是柳家的人,至少跟柳家关系及其密切!吩咐下去,好生伺候!此人的画像呢!”

“回主上,画像还在路上!”

司徒涯把金柳叶丢给仆从,仆从小心翼翼地接住。

“唐恩最近可有动作?”

“他的人马被骁骑营全数围困!前不久突围送来消息,希望侯爷出手相助!单侯爷看都没看,直接烧掉了!”

司徒涯眼神冰冷,叮嘱道,“想来风哥是不想为这个废物浪费精力了,既然如此那就跟按扎在唐恩身旁的眼线嘱咐一声,只要唐恩敢出城投降,立即诛杀!”

“主上,画像来了!另外风花魁还让送来了这个!”

司徒涯瞅了一眼这支银簪,这银簪是风沉芙用来刺杀的武器,也代表着警告小心的含义!

打开画像,司徒涯双目微张,双手不自觉地握紧。

第五十三章一念浮屠(三)

听着乐音,欣赏着风沉芙的曼妙舞姿,李玄晟右手下意识地指敲打着案台。这风沉芙不愧是韩西楼的四大花魁之一,此舞轻盈柔美且韵味十足,加上风沉芙眉目灵动传神,看客赏舞过后无不啧啧称赞。

舞毕后,乐师退了下去,风沉芙躬身行礼,“风沉芙,见过世子殿下!”

李玄晟双手相交托着下巴,“免礼!被别人听到可不太好!”

风沉芙起身,小心谨慎地看着这位只闻其人不见其面的世子爷。但从样貌上来看,到没有传闻中那般凶神恶煞,反倒让人有种人畜无害的错觉。这种感觉像极了秦州的这位小侯爷,唯一不同都是这位世子爷更为年轻有为。南越与南诏之战,这位世子爷都参与其中。尤其是南诏之战中,纯粹依靠武勋成为了游骑将军。再加上襄樊之事的传闻,让这位世子爷的名声开始在汉唐朝廷内传播开来。

李玄晟见风沉芙露出提防自己的动作,嘲笑道,“你紧张什么?难不成我会吃了你?放轻松点!”

风沉芙莞尔一笑,“小女是本分胆小之人,自然对于某些不信任的贵客抱有少许的戒备!还望世子莫怪!”

李玄晟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你是风长老的弟子,居然会对我说出这种话!想来毒龙教内是真的派系林立啊!让我想想,我该如何从你这里知道我想要的答案!”

“不知世子想要从小女这知道些什么?只要是无关核心所在的消息,小女倒是可以告知!”

“那你说说看,秦州最有权势人是谁?”

“世子是在说笑嘛?秦州最有权势的自然秦侯爷!”

李玄晟双手拍了膝盖,笑道,“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秦州是汉唐的州府,秦侯是陛下的臣子!秦侯是秦州最有权势的人,那致陛下于何处啊?”

如此大的帽子落下来,反倒让风沉芙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去解答这个误解。

“吱呀”一声,司徒涯缓步走去上房,“秦侯在秦州自然是最有权势的人,但秦侯手中的权势来自于陛下的恩赐。换言之秦侯不过是陛下在秦州的代理人。如同世子殿下您在朔方一般!不知世子殿下是不是朔方最有权势的人呢?”

司徒涯三言两语把球踢回,李玄晟若是回答是,自己就跳进了自己挖的坑中。回答不是,后果也一样。李玄晟脑袋瓜里的思绪飞速旋转,轻笑道,“本世子身负皇命,担任朔方刺史,若不是最有权势之人,如何让政令顺利下达?再者,陛下意图将朔方赐予本世子为封地,根据我汉唐例律,皇室封地独立于州府之外,可自行推恩!”

听到李玄晟话,司徒涯反倒笑了起来,他有些佩服李玄晟这思维的敏捷,还有那步步为营的心机。

对于李玄晟的情报,司徒涯掌握的并不太多,每次派人去查总是感觉隔着一层迷雾,无论如何都无法调查仔细。如今见到本尊,首次交锋司徒涯居然有这拿捏不住,不得不让他产生了一丝谨慎的杀机。

“世子所言虽不无道理,但皇室封地的推恩权依然来自于陛下。若无陛下诏书恩准,世子何以推行政令?”

司徒涯此话一出,意图相当明显,他要亲眼看到陛下的诏书。只要诏书不出现,他便可以使用自己的手段。

“嗖”的一声,风沉芙一把拉向司徒涯,接住李玄晟射来的暗器。看到李玄晟脸上那挑衅的笑容,司徒涯拍手鼓掌,笑道,“好身手!以前听人说世子殿下武艺高强深藏不露,今日倒是让在下见了世面!”

李玄晟指了指发冠,风沉芙才察觉到司徒涯头冠上插了一枚无影针!司徒涯取下无影针,面带微笑,躬身行礼道,“多谢世子手下留情!”

李玄晟起身握住腰间寒铁刀,“客气话就不要再说了!要真是有心,就让躲起来人都退下吧!我若想取你性命,她是拦不住我的!”

司徒涯眼角一跳,冲风沉芙示意,风沉芙会意后走出房间,与躲藏的杀手同时退下。

李玄晟慢慢走向司徒涯,原本身型不高的司徒涯这才发觉自己比这位世子矮了那么半头。

“你来此地与我见面,难道就不怕秦风怀疑你?”

司徒涯悄声回道,“不论我来与不来,世子殿下都已来到韩西楼。若我所料不差,您来此地的消息想必他已知晓!”

“奥?如此看来,你与秦风之间的关系还真有些微妙。若不是我提早知晓你的身份,怕是被秦风骗过去了。”

司徒涯双手插于袖口之中,“正所谓伴君如伴虎,更何况我跟他并非一条船上的人!那会有掏心掏肺的信任。

世子殿下,既然来了秦州,便在秦州逗留几日,正好给秦侯一个机会。”

“你的意思是?”

司徒涯刻意压低声音,说道,“年关左右,慕容大夏内会有大动静,到时候蓝先生定会让秦侯出兵相助!我总觉得这其中地事情没想像中的那般简单!师傅教过我,做任何事都要做两手准备!免得发生意外损失惨重!”

“啊!”忽然房间之内传出司徒涯的惨叫声,下属推门而入,见到鼻青脸肿的司徒涯正趴在地上,窗户来着。

韩西楼大掌柜俯身搀扶起司徒涯,关切道,“东家,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啊!需不需要我派人去追?”

司徒涯一巴掌拍在大掌柜额头,“我追你个大头鬼,你知道他是谁嘛?能被这种人物打,那叫荣幸懂吗?哎吆!疼!疼死我了!”

秦府秦侯书房内,秦风质问道,“你说什么?他来了,还打了司徒涯一顿?”

属下义正言辞地回答道,“侯爷,此事千真万确!小人绝对没有骗您,大夫还查看过司徒涯的伤势,那位的确下手不轻。想来是真被司徒涯惹急了!”

秦风自言自语道,“哼哼,这个小涯儿,真是无法无天了。居然敢对世子殿下动手,我这次要是不好好收拾你!还不知道你给我闯出多大的祸事来!”

“侯爷,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秦风冷声道,“该赏该罚,还需要本侯评断?如以前一样,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第五十四章一念浮屠(四)

翌日清晨早市刚开,司徒涯在韩西楼被某位贵客一顿暴揍的消息不胫而走。

从外打探消息归来的燕山,兴冲冲地问李玄晟,“你真把司徒涯给打了?”

李玄晟拿起温好的酒,嘲笑道,“除了我还有谁有如此大胆子敢动秦州的二号人物?”

燕山伸手示意,佩服道,“牛人!”

“燕大哥!燕大哥!”

听到屋外有人喊自己,燕山走出房屋,“小林啊!大早上的有什么事?”

“我从集市回来,看到侯府的亲卫正拿着一幅画像,挨家挨户寻找一个人!我无意中看到画像上的人跟你这前日到您家的那位很像!”

燕山谨慎地回应道,“好,我知道了!你赶紧离开,免得惹上麻烦!”

“嗯,燕大哥,您也当心!”

燕山快步走入房屋内,紧张道,“你昨夜大闹韩西楼,人家今日就派兵满城搜捕你!你要不要躲一躲?”

李玄晟喝一口酒,不以为然道,“他要真想抓我,早就直接派人来你这里啦!要知道韩西楼内的高手可都不是摆设!之所以大张旗鼓地找人,更多是在向外人做样子罢了!不信等一会儿,他们找到我,会不会把我抓起来!倒是你,有人知道你收留我,那你在秦州的身份也会暴露!先去收拾一下,等我从侯府回来!咱们动身会朔方!”

暖和好身子,李玄晟踱步而出,正好遇上了前来找寻自己的侯府亲卫。

跟李玄晟猜测一样,这群侯府亲卫在见到自己后,纷纷下跪行礼,“侯府校尉秦牧拜见世子殿下!马车已备好,请世子虽属下去趟侯府!”

围观的百姓一时愣在原地,不但有侯府校尉跪迎还有侯府车马来接,这哪里是追那要犯,根本是来寻找微服私访的大人物啊。

只听到几位少女悄声议论道,“好生俊俏的小哥哥!”

“是啊!我怎就没发现咱们这有如此郎君呢!”

“想什么呢?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想想还不行吗?今生若能嫁给这小哥哥,少活十几年也好啊!”

侯府校尉在前面开路,两侧亲卫位于马车两侧,护送李玄晟前往侯府。李玄晟刚入马车时,见到了一位熟人。

李玄晟对此人轻笑道,“我放你走!你不走,为何回来这儿?顾北!”

顾北一脸冷漠地盯着李玄晟,只是冷冰冰地回复了四个字,“明知故问!”

李玄晟打开车帘,观察外面,发现侯府车队所过之处,这秦州的百姓都会自觉的避让,甚至会恭敬行礼。

“世子殿下,侯府到了,请下车!”

李玄晟下车,抬头望向百千石阶上的秦侯府,此等规模的府邸,哪怕在汉唐都屈指可数。秦家能传承近千年不断不是没有道理!

秦侯府田子坊内,李玄晟见到了更加叹为观止的物品,一丈紫檀浮雕屏两侧是一对鎏金貔貅炉,炉内飘出清淡却有提神功效香气,此香凝而不散味道持续,唯有产自南洋的龙延香。

书案由产自南蛮柚木打造,书案上的文房四宝虽不多却皆为上品。尤其是那块砚上布黄金斑点纵横银线,中心砚体润如玉,隐约有道红色。李玄晟记得此砚原石被称为洮河龟鹤石,在市面上完全上可称之为无价之宝。!

李玄晟环视了一下这个不大的书房,就连屋内看似普通的一把胡椅,都用了上等的岭南樟木。李玄晟方这时候才知道什么叫做世家底蕴!

侍女将珠帘卷起,房外湖景映入眼前。秦风缓步走入书房,身后跟着司徒涯。

秦风和善笑道,“世子能来秦侯府,真是让本侯蓬荜生辉啊!来人,为世子上茶!”

二人入座后,司徒涯与顾北坐在下座,秦风询问道,“昨夜听闻司徒涯扰了世子的雅致,我特意带他来为世子赔不是!司徒涯!”

司徒涯起身对李玄晟躬身作揖,“小的有眼无珠,不知是世子亲至,多有得罪之处还望世子从轻发落!”

李玄晟笑着看向司徒涯,“不过是个小小的误会,再说本世子已消了气!自然不会再去计较!何况司徒大人是朝廷从三品的官员,我不过是亲王世子,哪有权力处罚,是不是?侯爷!”

秦风故作微笑道,“世子言重了!司徒涯!还不谢过世子?”

“下官,谢过世子!”

顾北抽出匕首,若有所思地晃动,秦风见到顾北的小动作,追问道,“世子微服来秦州,想必还未见一见这秦州美景,不如这几日住在寒舍,本侯陪世子好好欣赏一番!”

李玄晟笑道,“本世子来秦州,不过是看一下河西第一雄城到底如何!近些时日走访,果然不愧是河西第一城。听闻侯爷麾下有一支作战骁勇的虎豹骑,不知侯爷可否赏脸,让本世子瞧上一瞧!”

李玄晟直截了当要参观秦风的虎豹骑,倒是出乎秦风的意料之外。单从李玄晟这一身打扮推测,秦风就可知晓他是尚武之人。再加上从顾北那里得到消息,秦风对面前的这位世子殿下,有了不小的兴趣。

若是可以的话,他想跟李玄晟在铜山演武场来一场比试。察觉到秦风火热的目光,李玄晟笑了笑,“今日造访,忽然觉得该有些余兴节目,让咱们好熟络下。

我听柳庄主说,侯爷将春雷刀法尽数掌握已达到炉火纯青的程度,多年前更至合一境。不才最近刚练刀,侯爷可有兴致教一下?”

秦风摆摆手,摇头道,“承蒙柳庄主称赞,在下那粗鄙刀法何来炉火纯青之说,不过是他人以讹传讹罢了!世子既然练刀,不如让在下的虎豹骑都将秦恬帮助世子陪练如何?”

被秦风婉拒,李玄晟倒是没有在意,一个连柳宗元都称赞有佳的天才,岂会是个不敢接受挑战的软蛋。唯一的原因,便是秦风是不想在自己的面前露出底细。不论是在秦州还是在河西,只有隐藏好,才能比他人存活的时间更久。

一番违心促膝长谈后,秦风让李玄晟住在了宾客宅院,碧落院。亥时田子坊书房内,秦风正在练字,纸上只有一个“杀!”字。

第五十五章一念浮屠(五)

平日秦风忙于公务,无法抽身,便派了司徒涯陪着李玄晟在秦州赏景品酒。李玄晟倒也不含糊,司徒涯每次宴请送来的礼物一一收下。

秦州城末山湖畔,原本修建与秦时的观景楼因为毁于战火,化为焦炭。如今这座如宫中秀阁的观景楼建于西凉时期,乃是西凉王司徒双为已故王妃建造,名曰凤仪楼。一楼主殿内伫立着一座真人大小的石像,是按照西凉王妃样貌雕刻而成,从样貌上看去这位西凉王妃像极了佛家中救苦救难的菩萨。

在司徒双入伍从军之时,这位西凉王妃还是当时西凉之地的回羌王族的小公主。因为作战勇猛履获功勋,司徒双成为回羌内耀眼的年轻将领。公主有情,将军有意,喜结连理。只是西凉王朝之时,四方诸国皆为强敌。任凭司徒双再如何优秀,终究改变不了西凉被灭国的事实。在中原八柱国的围剿之下,司徒双割下回羌先王的头颅向中原宇魏俯首称臣。因为此事,西凉王妃与西凉王司徒双逐渐疏远,最终郁郁而终,去世时不过三十六岁。

李玄晟感慨道,“末湖虽美,却终究不过抵不过佳人已逝!想来西凉王也时常后悔自己亲手杀死自己丈人吧!”

司徒涯右手握住围栏,“当年西凉王若不这么做,整个西凉皆会遭受屠戮!毕竟宇魏对于降国向来是斩草除根!西凉王把所有罪责拦在身上,换的西凉百姓安居乐业。此等胸襟气度,绝非常人所能及!”

对于司徒涯所说,李玄晟还是有些同,要说起真正给西凉带来和平的还是这位卧薪尝胆的司徒双。他虽效仿了古越王勾践,却没有拥有他的未来,而被成为了西凉子民唾骂的卖国贼。

李玄晟记得在青海时,自己母亲荀萱曾讲过这位西凉王,说这位西凉王司徒双和回羌先王都应该受万人敬仰的人物。要知道亲手杀死自己丈人的同时,还割裂了与妻子多年的情意,更要受到官员百姓非议。若西凉王真的带兵誓死抵抗,换来可能是整个西凉子民的灭亡。对于爱戴子民的回羌先王而言,这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局面。因此荀萱分析,多半是回羌先王请求司徒双如此行事。

“可惜我跟这位西凉王不是一脉,不然我会为拥有这样的先辈而自豪!这才是大丈夫所为!”

李玄晟笑了笑,问道,“没想到你有如此志向!要知道司徒双所选择的这条路,可不是任何人都成走下去的!”

司徒涯轻声道,“正因为非常人所能承受,更能体现一个人的价值!不是嘛!偌这世间之事皆顺,那如此无趣的尘世还有什么乐趣可言。那站在高处俯看芸芸众生的位置,还有几人肯去攀登!

云中子有云,世间艰难之路,唯有志者前行!世子殿下,您是不是这有志者呢?”

李玄晟沉默不语,嘴角微扬,俯看末湖的远处。湖上三艘客船飞快划向观景楼,还未到湖畔便见到船上各下来十数名黑衣刺客。

司徒涯挥手,只见李玄晟手中寒铁刀拔出,站在二人身后的侍卫已毙命。

司徒涯一怔,李玄晟冷笑道,“司徒公子,看来你的人也有不靠谱的时候啊!好长时间没活动活动筋骨,今日看来要出身汗了!”

“嗖”的一声,李玄晟猛然纵身一跃,从高三丈的观景楼上飞下。司徒涯双目瞪得滚圆,他分明看到李玄晟使得是秦风最为擅长的春雷刀法。

“入世无相生,百年燕归来!无争似纷飞,雪自苦寒中。拂首两相望,问道春雷处!一人飘零散,破画出尘去。”

这三十多名刺客围攻而来,彼此配合将李玄晟团团围住。李玄晟一脸冷漠,手中寒铁刀晃动,刀身上凝聚刀芒。李玄晟拔刀而动,身形如疾风游动,向着包围自己的刺客劈去。

司徒涯抬头看向天空,居然飘起了雪花。如同赏景一般,欣赏着楼下厮杀于包围中的俊俏身手。司徒涯不得不承认,他跟秦风都低估了这位世子的武艺,苦心培养的死士在李玄晟面前,成了任其随意屠戮的羔羊。

刀芒寒意逼人,所到之处鲜血飞溅,然后被这白雪遮盖。如此霸道的刀法,当真是所向披靡一往无前。鲜血落在素衣华服的上,如同绽放红色牡丹。

“咔!”寒铁刀归入刀鞘,李玄晟饶有兴致伸手接落下的雪花。随后轻轻一吹,雪花继续飘散。

观景楼内不知何时出现了数十位手持劲弩的弓箭手,司徒涯大喊一声,“放!”

寒铁刀再次拔出,在李玄晟的手中好似旋转的水车,将第一波箭雨挡路。

“再放!”

李玄晟再次挡下,翻身后撤。当第三波箭雨袭来之时,李玄晟早已脱离了射程范围,疾射而出的弩箭只能插入地面。

李玄晟吹了一声口哨,追风疾驰而来。李玄晟纵身跃上马背,勒住缰绳,一夹马腹,追风踏雪飞驰,只留下目瞪口呆的司徒涯跟他的弓箭手。

司徒涯厉声呵斥道,“都愣着干嘛!还不赶紧给我追!”

追风速度远非一般马匹可比,追赶而来的秦州府兵只能望洋兴叹。就在李玄晟快速撤退之时,一个身穿虎盔豹甲的都尉骑着一匹赤风战马从侧方飞快地向着李玄晟冲来。

李玄晟回头目光一横,拿起挂在马背上的弓箭三箭齐发,这位都尉右手一挥,羽箭与盔甲擦出火花,将三支羽箭瞬间挡落。

不过刹那之间,这名都将卸下背上的马槊,已然杀到李玄晟的眼前。马槊直刺,李玄晟腾空而起,手中龙皇偃月枪携万钧之势甩向这名都将。

“砰!砰!砰!”都尉虽然挡住这三下,自己却被李玄晟从战马上砸下,马槊断成两截,胸口盔甲直接变形。都尉口中喷出鲜血,准备拔刀砍杀李玄晟,龙皇偃月枪枪锋一转,立刻将穿这名都尉的咽喉贯穿。

抽回龙皇偃月枪,李玄晟翻身上马,看向这匹无主的赤风战马,拍了拍追风的脖子,“追风,收他做你的小弟如何?”

追风嘶鸣几声,显然是赞同了李玄晟的意思。

“走唠!咱们回家!”

第五十六章一念浮屠(六)

李玄晟策马疾驰半日之后,在秦州与贺兰边境吴南县城城外,遇到了早已等候多时的燕山。因为马车上有秦侯的徽记,燕山一路赶车并未受到任何阻碍。

二人回合后,燕山望向大后方,对李玄晟说道,“吴南县往东北大约三日路程,才会到达灵武边境。要是秦侯的爪牙追来怎么办?”

李玄晟嘿嘿笑道,“追来就追来,正好看一看咱们的贺兰刺史,管还是不管!”

有李玄晟这一句话,燕山已没有了顾忌。有李玄晟在,秦侯想打狗也得看主人。

“那咱们是进城里歇息,还是继续赶路?”

李玄晟翻身下马,进入马车,打着哈欠说道,“当然是继续赶路!好不容易从司徒涯那里讨来如此的好处,要尽快折现才是!不然咱们连过年的年货都没银子买唠?”

贺兰刺史府,后院暖厢内堂徐子煜正弹奏着古琴,下属进入内堂,行礼说道,“大人,吴南县发现洛阳王世子的踪迹,还请大人定夺!”

“定夺什么?继续监视就好!我可不想这位小祖宗在我的地盘上出事!”

下属有些为难地说道,“可是,大人,秦州司徒涯来信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洛阳王世子返回灵武!不然他就会对咱们不客气!”

“哈哈,是嘛。还真是司徒涯的作风!自己没本事留下解决,却要别人去善后。莫不是以为我徐家是他的奴才不成!敢对洛阳王世子动手,看来咱们这位小侯爷是急了眼啊!

传话下去,任何人胆敢在贺兰境内对洛阳王世子动手,都可视为我徐子煜的敌人。对于敌人,无需留情,立斩无赦!”

“是!大人!”

深夜,浩瀚星海悬挂于夜空之上,南方夜空一颗流星划过。在野外夜宿的李玄晟正裹着披风观察星空,周围万籁俱静,马车内偶尔传出燕山酣睡的声音。

李玄晟取出龙皇偃月枪,插入地面。在星光的照耀下,龙皇偃月枪身发出隐约的星芒,每次星芒闪烁都会出现一副类似游龙的图案,足足十八次才重新闪烁回第一次的图案。

李玄晟仔细瞅了瞅,心道,“这是好像文字?南诏文?还是草书?”试图解读图案意思无果后,李玄晟只好收起龙皇偃月枪。等回去之后,他要把这些图案画出来问问金蟾。

东方的天地间出现第一抹亮色,燕山睁开眼睛,走出车厢。见到李玄晟正在盘腿坐在地上,燕山喊了一声,见李玄晟没有反应。凑到跟前伸手放在李玄晟人中,发现李玄晟居然没了呼吸。随后侧耳靠近李玄晟的胸口,心跳到居然都没了。

李玄晟忽然睁开眼睛,吓得燕山一跳,一屁股坐在地上,指向李玄晟,“你究竟死了还是没死啊!”

李玄晟眼中眼中露出一丝精芒,深呼吸一下,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埃,笑道,“这是内家的龟息功!用此等方法修行,比睡觉要好得多!”

燕山恍然,“你这么一说,我到时想起来了!以前叔父也是这样练功的,可惜我始终不是练武的材料,没有学会!”

说道叔父,李玄晟察觉到燕山身上出现了微弱的杀意。李玄晟很清楚,如果燕山始终无法从当年之事中走出,他一定会成为自己的累赘。好在燕山隐藏的不错,没有当面爆发出来,不然李玄晟说不定会让他永远的留在这里。

吃过早饭,二人继续赶路,终于在一日后到达了灵武的南门户洛水城。洛水城因为是洛水的发源地方才被命名为此名。

“嗯?”看到洛水城外的关卡,李玄晟有些疑惑,难不成是元州的左文棠派兵来扰民了?

只听看守关卡的府兵大声喊道,“过城者一人三钱,携带货物者一车十钱!年幼不及腰者一钱!有灵武籍贯者免费通行!”

李玄晟催马走上前,却被府兵挡下,“这位小哥,入城者需下马!违者罚十钱!”

李玄晟一怔,“何时定下的规矩?我怎么会不知?”

关卡校尉指向关卡前的公示栏,说道,“这是我们主簿大人近些时日新增加的政令!”

李玄晟与燕山缴纳入城费后,进入洛水城中,城内随处可见巡逻的府兵,而这些府兵衣领处皆绣着狼头的花纹。

进入客栈后,李玄晟从店小二口中得知洛水城巡视府兵的名字,“狼牙军?”

店小二绘声绘色地说道,“是啊!不仅如此,听闻还有支狮牙卫呢?您可是不知道,这支狮牙卫的坐骑都是来自西域大宛的龙驹!还有那些骑兵,那个头最矮的也得有八尺!那胳膊跟我这大腿一般粗!前些时日跟随上官都将巡防时,我有幸一睹风采,一人一支矟戟,可壮观啦!

李玄晟默默地在心里骂了一句,“这帮败家子!还一人一支矟戟!中看不用还费钱,等老子回去好好修理修理你们!”

店小二比划道,“哎呀,对了,还有那位刺史大人,当真是英武不凡,就是那个肚子大了些!不然绝对是个俊郎!”

李玄晟轻咳几下,“咳!咳!”想来是这店小二把南宫献那只死肥猪当成自己了,不过也难怪,谁让自己一直未曾露面呢!

“不仅如此,狮牙卫还配备了名为方天的弩机!前些时日有马贼劫掠商队,被狮牙卫杀得毫无还收之力!自从有这两支军队巡防,我们这些人总算有个安稳觉睡啦!”

“小二!还上不上酒啊!”

“好唻!这就来!”

“客官,你先慢用,有事喊我便是!”

“轰!轰!轰!”客栈外响起轰鸣的声音,震得屋内酒桌都有些颤抖。

一百狮牙骑兵在客栈门外停下,领头的校尉翻身下马,进入客栈环视四周后,向着李玄晟走去,行礼道,“属下狮牙卫左校尉李威拜见刺史大人!”

只见客栈内在场所有人瞬间僵住,同时看向李玄晟的位子,燕山打趣道,“该吃吃!该喝喝!”

李玄晟喝一口水,起身说道,“还吃喝呢!走吧!别打扰人家做生意!咱们回去吃!燕山,别忘了付钱!”

燕山故意扯着嗓子喊道,“是,刺史大人!”

第五十七章一念浮屠(七)

回到朔方六日后,李玄晟方才把积压整整两个月的公文全部盖印签署完毕。抬头一看,外面夜色已深,月光如洗,撒向大地。李玄晟匆忙地吃了些点心,便出了刺史府,游走在朔方的街市之内。刺史府的护卫换做常服,跟在后方不远处。

李玄晟来朔方已过去近半年的时日,眼下的朔方总算有了几分往昔繁华的模样。因为元州边境封锁的关系,经过此地的商贾队伍十分有限。不然南宫献便会有八成的把握让朔方在一年内恢复。

元州左文棠始终暗地里用小手段,因为李玄晟顾念与其皆为河西刺史,为了河西内部的和气,李玄晟并未对左文棠那点小事放在心中。可如今看来,若不让元州吃次大亏,左文棠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有时候,若不闹出一些动静来,总会有些人不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李玄晟停下脚步,看向远处的本草堂,发现停下的马车上走下一个妙龄女子,这女子的身影看上去有些熟悉。一时半会儿李玄晟也不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

李玄晟刚准备去往别处,金蟾正好从本草堂内走出,见到李玄晟要离去,便喊住李玄晟,“刺史大人?”

“有事?”

金蟾闲庭信步般走到李玄晟跟前,微笑道,“这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宵禁,刺史大人这要打算去哪儿?”

“许久未回,查看一下南宫的成果?倒是你,时辰也不早了,还不早些休息?”

金蟾柔声道,“才月挂高枝,要休息早了点儿!不如让属下陪刺史大人巡城如何?”

李玄晟正好有些事情要问一下金蟾,没有拒绝金蟾的好意。金蟾跟随在李玄晟左手侧半步之后。李玄晟每问一个问题,金蟾都极其配合为其解答,所答之案与李玄晟知晓的丝毫不差。

李玄晟有些事失望地冷笑道,“这么说来,顾北从一开始到我身旁,不仅仅是阿离的意思,还有天师的意愿。说白了就是替秦风刺探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顺便解决一些麻烦。一旦有人注意到,便会查到洛阳王府的头上。因为洛阳王府的关系,多数人会就此作罢。”

金蟾点头说道,“在朝廷内,王爷算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哪怕是御阁的杜老又或是陛下的心腹萧大人,都得暂避其芒!可惜的是,最终刺史大人还是察觉到了顾北的真实身份!

属下一直好奇,刺史大人是从何处知晓的消息!”

李玄晟一笑,低声回应道,“不争世俗事,问道乐逍遥!”

“江湖人都知道,逍遥楼向来不做赔本的买卖!如此说来,刺史大人为了得到消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李玄晟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声道,“不多不少,只是一副刘大儒的九德问著!”

金蟾会心笑道,“对刺史大人而言,这一副墨宝或许是寻常之物!但对于汉唐的文人墨客来说,那是可遇不可求的墨宝精品。何况刘大儒向来惜字如金,所作之量更是屈指可数。除非”

“猜的没错,是我拓的!至于真迹,藏在画轴之内!若懂,则会知晓是假,便会发觉真迹藏于何处!若不懂,给他一副假的又当如何呢?”

“说的也是!”

一路走来,金蟾跟李玄晟聊了不少话题,这些话题多半是些微不足的小事。至于其他的大事,金蟾一概不参与讨论。不是金蟾不想知道,而是他可以通过这些小事来推断出李玄晟心中的烦忧。

“石蝎在襄樊做的还不错,刺史大人您要不要他来朔方?”

李玄晟质问道,“为何您会想让他来?”

金蝉想了想,对李玄晟说道,“奚阡虽说决定跟随您,但他毕竟天师的人,跟我们这些真心归附朝廷的人多少有些不同!为了以防万一,总要防备一下!”

李玄晟摆手道,“我看不必了,石蝎在襄樊还有许多事要做,让他安心把事情做好就足够了!别忘了他要看着的可是司马家的那个鬼才军师!若不是顾北的事,我还打算让你去往襄樊去助石蝎一臂之力!

只可惜眼下无人可用,只能让石蝎多费心了!”

“若是刺史大人愿意,我倒是有个人选!只不过这个人是戴罪之身,需要冒些险!”

“谁?”

金蟾缓缓说道,“他是毒龙教以前最年轻的长老,天师的亲传弟子!如今被关在毒龙教密谷之内,名为石红衣!”

李玄晟疑惑地问道,“石红衣?女子?”

“非男非女!”

“什么意思?”

“本来是英俊清秀的男子,后来不知道练了什么邪功,变成了男不男女不女的怪物!在中原与南诏边境肆意杀戮数百人后,被天师抓回打入了密谷监牢之内,想来已有十数年了!在他为性情大变前,他一直被天师当作继承人来培养!”

李玄晟瞅向金蟾,沉声道,“我听你的意思,怎么是想打算救他出来呢?”

“因为刺史大人如今的敌人中,有一个人正是他的仇人!”

“谁?”

“秦侯府内的谋士蓝海屏!”

李玄晟不解道,“嗯?你们搞错吧?一个从未踏足南诏的中原人怎会成了他的仇人?”

金蟾望着皎洁的弦月,冷声道,“因为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是掀起南诏各派内斗的关键!很不巧的是这个女人您虽不认识,却与她的女儿相识!”

金蟾说到这里,李玄晟便猜到是谁了!殷若离的母亲,那个夹杂在各方势力中无依无靠的女人。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一切居然会跟蓝海屏有关系。若有关系,那蓝海屏的图谋是什么呢?

“听你这么一说,这个人我是非救出不可了!问题是救出来,他发起疯来惹是生非,我该如何控制?”

金蟾笑道,“这一点刺史大人无需担忧,在密谷软禁的这十数年中,天师一直未曾放弃过医治!只要不受到太大的刺激,他绝不会出事!”

李玄晟摸了摸下巴,说道,“方才经过本草堂,遇见一位妙龄女子,我总觉得她的背影熟悉,现在倒是想了起来!她来朔方多久了?”

“刺史大人离开朔方翌日,圣女大人便来了!”

李玄晟长叹一声,神情有些落寞,“是嘛?若有空,替我知会一声!不,算了!她既然不告知我,便是不想让我知晓!天气凉,好生照顾她!”

第五十八章一念浮屠(八)

“刺史大人真的不去?”

李玄晟拒绝道,“不去!不见面比见面好!好啦,我先回府了。”

李玄晟说走便走,一会儿功夫没了踪影。金蟾望着李玄晟匆忙离去的慌张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阿紫回到闺房之时,金蟾正在梳妆换洗,木梳滑过青丝之时,阿紫见到金蟾时不时地笑。

阿紫好奇道,“有什么开心事?看你回来之后,一直在笑!”

“没事,只是心情不错而已!”

阿紫伸了个懒腰,有些疲惫地说道,“时辰不早了,金姐还是早点休息吧!我先睡了!”

“嗯。好!”

李玄晟回府之后,听奚阡说黄宗羲早已在府衙议事堂内等候多时。

李玄晟猜疑道,“都这么晚了,还再等?难不成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奚阡轻声解道,“回大人,听说是因为在看管北边那些犯人时发生了些意外!大人,您是知道的!这些犯人中有些刺头,黄大人一时激动难免会做出冲动之举。”

李玄晟瞅了一眼奚阡,说道,“不过是些罪犯,杀了便杀了!有什么好跟我解释的!除非所杀的罪犯内有”

奚阡有些为难地说道,“不是罪犯而是黄大人犯了南宫大人之前定下的规矩!因此”

不用奚阡说下去,李玄晟也明白后面的事情。在重建灵武的初期,要想高效地恢复,这州府的政令便是行动准则。在此过程中,若有人触犯,而不受到惩罚!那所带来的后果便是府衙失去威信,政令不通,南宫献为灵武准备的一系列计划都将付之东流。

李玄晟有些无奈地说道,“真是会给我找事做!我看他最近是有了相好的,做起事来有些飘飘然!正好敲打敲打他吧!”

“那大人您见还是不见!”

李玄晟长舒一口气,释然道,“见,自然要见!我总得给他一个为自己辩解的机会!至于赏罚,我自有分寸!”

“那属下这就让黄大人过来!”

李玄晟摆手道,“不必了,我亲自去!正好许久未见他,跟他谈一谈!”

刺史府议事堂内,黄宗羲坐在座椅上低头双手交叉,见到李玄晟进来,赶忙起身向李玄晟行礼。

李玄晟没有让其免礼,而是坐在椅子上平静地看向跪在地上的黄宗羲,“一共处理了多少?”

“十个!”

“你为何没告知南宫献就擅自做主?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我知道,既然已违背世子当初定下的规矩,属下愿意受罚!”

李玄晟敲打着座椅扶手,“责罚?让你以死谢罪?还是把你撤职?”

黄宗羲沉默不语,李玄晟接着说道,“灵武百废待兴,任何能利用的都不可舍弃。除非没了利用的价值。

那些罪犯虽罪有应得,可本世子承诺在先,你毁了本世子的承诺!打的可不仅仅是南宫的脸,还有我的。”

黄宗羲抬头看向李玄晟,眼神坚定,说道,“世子要罚,我黄宗羲愿意承担!绝无其他怨言!”

“好!既然如此,回去等消息吧!下去吧!”

“是!”

黄宗羲走后,李玄晟揉了揉额头,如何处理黄宗羲的过失,他心中已有了答案。接下来就要看其他人的反应,根据这些人制定下一步的规划。之前他一直注意“外患”,反倒是灵武的内政没有关注,如今看来是该好好处理眼下并不平静的各方关系。

自秦凉归来后,李玄晟也明白了其中的玄机,那就是外可灭敌内可发展。秦凉二州能成为河西两大军阀代表,不仅仅是军事实力还有强悍的经济实力。

穷兵黩武虽可以在短时间让自身实力暴增,但所带来的后果不堪设想。李玄晟是打算真正在灵武扎根,培养起属于自己的势力。所以他必须要时刻保证思绪冷静,才能在河西一步步地站稳脚跟。

翌日,刺史府公布了关于黄宗羲杖毙罪犯的公文,让人意外的是,身为灵武都将的上官洛寒也被处罚,罚俸一年,领仗三十!至于黄宗羲,直接被撤职,徭役一年。

一下子处理了两位爱将,立刻让打算兴风作浪的人找不到了理由。

黄宗羲的缺由侯莫光弼暂代,侯莫族长为表谢意,给灵武军队无常捐赠了两百匹战马。李玄晟倒也没闲着,让南宫献颁布了什么朔方良民的证明,有了这个证明便有了去新城领取土地的资格。

而这座新城位于朔方以北灵州以南,黄宗羲出事前管制的正是这片区域。为了有个好的盼头,南宫献为这座新城取了富平的名字。

富平的土地归于官府,并不对外买卖,用来奖励那些为灵武做出贡献的人。这种做法虽然老套,却相当的实用。有了侯莫族长的先例,其他人也开始跃跃欲试。要知道当初南宫献对朔方乡老描绘的前景,可是会让人无限向往的!塞上江南!光听这名字,就让人充满了期待。

良田不足可以垦荒,兵马不足可以全民皆兵。南宫献为富平制定的规划,可以说物尽其能。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剩下的只是时间的问题。

若是从地图上看去,富平位于灵武的中心,四面八方都有重兵把守的城池,可以说只要富平安稳发展起来,就能保证灵武后方资源的不断输送。而且最为关键的是富平附近发现了大量的乌金石矿和精铁矿。拥有如此优质资源,李玄晟对于未来的谋划自然是信心十足。

富平县城城墙初步完成,护城河还在挖掘当中,城中房舍也已经完成大半。唐婉看着逐渐拔地而起这座城池,心中喜悦之情更甚。本来她以为李玄晟会把龟兹的移民安置到武泉,谁曾想到李玄晟要建一座新城。自从南宫献把这个任务交给她后,她一直未曾懈怠,动用了一切可能动用的资源来支持建造这位未来属于她的新家。

但前不久发生的事情,让这位亡国公主很是生气。黄宗羲的蛮横无理,私自处罚徭役犯人。无疑是对总管修城负责人唐婉的蔑视。只不过因为事关大局,她并未把事情告知李玄晟,只是只会了一声南宫献。黄宗羲知晓后,怒怼唐婉,“如有下次,我还会这样做!什么狗屁规矩,在这里我的刀就是规矩!”

买买提来到唐婉身旁,“公主,朔方传来了消息!您看一下吧。”

看过以后,唐婉嘱咐道,“这件事往后任何人不得提起,如有违背,驱逐出商会!”

“是,公主!”

第五十九章一念浮屠(九)

元州刺史府内,左文棠接到来自灵武的消息后,皱眉道,“消息可靠不可靠?”

“千真万确啊!大人,我们安插在灵武的探子可是暗中调查了大半个月!”

左文棠若有所思地看向坐一旁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的高密,问道,“高兄,你怎么看?”

高密笑道,“建富平无非是恢复灵武的粮草供给!这是对于造福地方百姓是好事!不知道,大人想做什么?”

左文棠被高密这么一说,心里忽然没了想法,是啊,自己想要做什么呢?毕竟秦风始终没有给自己消息,若是自己擅自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难保自己不成为下一个唐何里。

自秦州归来后,高密变得谨慎起来,对于左文棠的建议虽不如往日多,却次次直中要害。尤其是在唐何里莫名死去后,原本有些狂妄的左文棠方才有所收敛!至少有高密在,左文棠接下来的行动会有人监督。

高密感慨道,“富平那里在前代乃至秦汉时期,便是灵武的粮仓。虽然荒废已久,成了无主之地,若重新启用并不影响它的作用。粮草充足,灵武恢复到往日的繁华,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大人既然知道,想来秦侯也是明白的!因此我想过不了几日,秦侯送信知会大人!大人该如何决断,想必不再需要我多言了吧?”

左文棠笑道,“既然高兄敢作保,我又岂敢不奉陪呢?天下往往趋利为之,秦侯的承诺再好,那也得有命享才是啊!”

知晓左文棠的心思后,高密缓声道,“如此甚好!绿林营的事我会出面!我想世子并非不讲道理之人!只要拿出足够的诚意,他定会既往不咎!毕竟树敌太多,于如今的世子而言百害而无一利!”

左文棠拱手作揖说道,“那就有劳高兄了!”

西川蜀中崇山峻岭之内一座座建筑依山而建,谷内幽幽溪流一片青色,通往山顶建筑的石栈道蜿蜒曲折,隐没于谷内雾气之内,其险峻之处近乎笔直而上。山谷峰回路转,幽深莫测因凉风习习,阴气森森如森罗地狱因此才被人称之为为鬼谷。

鬼谷无相宫位于内谷通天峰之上,通天峰山势陡峭,谷内那条溪流便是从此流出。登通天峰毕竟过一线飞瀑,飞瀑摩崖之下便是闻名的无字天书。

“吼!”一声虎啸,自飞瀑上方传来,一名骑着黑虎的鬼谷弟子从山上奔驰而下。

这名弟子质问伫立在无字天书前老头,“如今时节乃封山之期!你是何人?胆敢擅自闯入山谷!”

“江湖人称追星君,我奉家主之命前来找谷主有事相求!”

鬼谷弟子伸出手向着老五晃了晃,“可有信物?”

“嗖!”老五将萧辰平给自己的信物甩给这名鬼谷弟子,鬼谷弟子验证过后,说道,“随我来!”

鬼谷弟子拍了拍座下黑虎,黑虎吼了一声,便向着山顶奔去。老五紧随其后,注意到老五的身法,饶是见多识广的鬼谷弟子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上乾院位于通天峰山顶,无相宫则是上乾院的主宫殿。鬼谷内的精英长老平日都会在此授业解惑,至于那位鬼谷谷主并不会在此,而是在那条溪流的发源地,溪流源头有一冰雪湖,湖旁有一块方圆数十丈的平地,屹立着一座八角玲珑的竹楼。

来到竹楼外后,引领老五的鬼谷弟子跟守候在此的鬼谷弟子说道,“有贵客造访,还望师兄通禀一声!”

不一会儿,这名弟子走出,“师尊有请!请贵客随我来!”

老五跟随着来到竹楼二楼南厢,一股清淡的竹香传来,老五问过后,顿感神清气爽,心旷神怡。仔细一看原来是香炉内燃起的檀香。

厢房之内,一位白发苍苍,仙风道骨的古稀老者盘腿于蒲团之上。老者一身素衣儒服,眉须半尺,慈眉善目,一双明目甚是有神。

“师尊,贵客已至,今日要用那种茶?”

老者缓缓说道,“闻事非喜,当选无花!”

弟子恭敬退下准备茶点,老五行礼后坐于蒲团之上。“当年只听说前辈顿悟入道,早已飞升入天门!没想到会在这鬼谷之中!今日能再遇前辈,当真是在下三生有幸!”

老者笑道,“天道之路若真能参悟透彻,焉能千百年来无人羽化登仙!饶是化神的三皇五帝,也不过是这尘世中的集大成者,通常我把他们归于命理之人!而老夫不过是过客,并非命理之人!”

老五打趣道,“如此说来,当年之事是李前辈夸大其词了?那可是欺君之罪!啧啧!没看出来,李前辈好手段!居然蒙骗了天下所有人!”

“推背千年,已非人事。君者执迷,岂是好事!当年无非是老夫不想再与朝廷有所瓜葛,为自己寻得的理由罢了!”

“说得也是!儿孙自有儿孙,太宗确实有些远虑了!”

老者挥了挥手中的信物,“小平子让你带着这麒麟玉佩来鬼谷,难道仅仅是为了河西之事?”

老五不知老者所言何意,轻轻说道,“难不成河西之事在前辈眼中算小事?”

只见老者抚须哈哈笑道,“鬼谷向来着眼于天下,天下之事何其多,相比之而言,河西之事算不上什么大事!恐怕小平子考虑的不仅仅是河西还有慕容大夏吧!”

老五眼前一亮,点头笑道,“不愧是前辈啊!您这神算子的名号还真不是吹的!我家少主的心思,您在千里之外都能洞察至此。佩服!佩服!”

弟子端来茶水,竹门拉上,再次退下,走出竹楼,与其他人守在楼坊之处,因此无人知晓室内二人之间的谈话。

河西秦州铜山,一支来自慕容大夏的铁鹞骑兵进入虎豹骑的营地之内,为首的校尉是慕容元中的嫡系心腹。

蓝海屏正站在演武场搭建的木楼上,观看着虎豹骑的演练。

“启禀军师,大夏白兰王的使者到了!”

蓝海屏转身踏步,笑道,“时间不早不晚,来的正是时候!这位白兰王还真是个不错的对手!”

“军师,您要接见他们?”

“不必,这几日你带他们巡视一下铜山即刻!聪明人做事想来不需要言语知会!若不能明白,根本不配与侯爷做交易!”

“属下明白!”

第六十章一念浮屠(十)

秦州秦府府邸田子坊,秦风端坐于回廊内对着湖上景色出神。下属匆忙来报,“禀侯爷,突厥阿史那部最近发生了政变,突厥可汗那庵罗二子阿史那赢在呼延部的支持下,兵变斩杀自己的大哥阿史那鸿,如今已占领了突厥六成的国土!”

秦风闻言眉毛皱起,沉声道,“阿史那赢那个草包居然敢兵谏,看来呼延觉是打算一通北境了!可知暗中支持阿史那嬴的是谁?”

“根据目前知晓的情况,是呼延东境契苾十部宝兰部的万骑长哲思!”

“原来是这个狼狗将军!难怪阿史那嬴会轻易击败突厥的王军!发生这般大的动静,想来回纥与辽东会有所动作吧?”

“回侯爷,回纥与辽东尚未有所行动。想来应该是担心幽州的幽云骑吧!”

“可有告知蓝先生?”

“消息刚到,还未告知!”

秦风起身远眺,说道,“那就把消息告诉先生吧!也好让他心里有所准备!免得坏了之前的谋划!”

“是!”

北境动乱,秦风嗅到了一丝可能的机会。若是把握好这次机会,说不定自己的计划会真的成功!到那时等所有人都明白过来,恐怕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北方政变之后瞬间传入汉唐,对于突厥的求救,朝堂内部更多的意见是袖手旁观,让突厥内部彼此消耗从而达到制衡的目的。不管怎么说,北境是胡人的地盘,而且北胡四族本就是汉唐最大的敌人,汉唐犯不着为了蝇头小利自找麻烦。

求救汉唐无果,突厥王只好求助于回纥与辽东。然而让突厥王想不到的是,这两位往日至亲好友,非但没有答应,还派出重兵来到了突厥的东境。

三个月后,北方四大王族之一的突厥被灭国,突厥王那庵罗自刎于王城铎兰海尔。那庵罗三子阿史那罗睺在丞相叶护的庇护下,带领突厥三万王军南下至汉唐云州,起誓俯首称臣。作为出战双方的协议,突厥原本领地呼延部占据六成,剩余由回纥与辽东平分。

北方呼延部经此之后,一家独大,汉唐北方难得的平衡逐渐崩溃。为对抗呼延部,回纥与辽东在不久之后结盟合并,国号为燕,回纥赫连氏与辽东薛延陀耶律氏共掌北燕皇权。

北方发生大变动之时,慕容大夏同样发生宫廷政变,慕容元中打着太子无德任人唯亲败坏社稷之名,与荣亲王慕容德联手掰掉了这位未来的储君!而自己的那位二哥,同样被慕容元中已大不敬之罪抓捕入狱最终贬为庶民。而孤家寡人的夏皇慕容明被逼退位于慕容元中,授予天子印。

慕容元中称帝,不但没有在大夏境内引起轩然大波,反而得到了多数百姓的支持与爱戴,这自然要归功于慕容元中多年的苦心经营。

大夏百姓是等来一位贤明主君,但对于周围其他国而言,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慕容大夏南方的吐蕃,对于这位白兰王那可是恨不得饮其血吃其肉,然后来个挫骨扬灰。

外面如何变化,身在灵武的李玄晟并不在意。春耕开始后,李玄晟眼下最期待便是秋收。这头年的粮草是否丰收关系着李玄晟下一步行动的开始时间。如今的李玄晟只希望老天爷能够小帮一下,风调雨顺过个不错的年岁。

贺兰山那边李玄晟派出了如今羽翼丰满的狼牙军,三千狼牙军最先武装完毕,在贺兰山南界山口着手修建城防,整座山防城一律按照州府军事级别建造。半年之后,一座如同惊天巨兽铜墙铁壁般的山城横卧与贺兰山南界山口,名为睡虎。

能在短时间造出如此强度防御的山城,李玄晟最先感谢反倒是元州主簿高密。

要知道睡虎山城可不仅仅是应对贺兰部的防御要塞,还是钉在元州北部的一颗钉子。但这位仁兄丝毫不介意李玄晟的所作所为,甚至出钱又出力,拿出了十足的诚意。元州一反常态的表现,李玄晟是既明白又糊涂。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元州方面既然决定握手言和,李玄晟自然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只是在回复上,保持了高傲的态度。

一日晌午,南宫献拿着三月的公文来刺史府找李玄晟批阅,李玄晟方才从南宫献那里得到了一些关于元州等地的消息。

李玄晟有些想不通,说道,“如此说来,是柳家对元州与贺兰施了压!没看出来柳家还有如此大的能耐!”

南宫献喝了口茶水,摸了摸自己滚圆肚子,笑道,“要是老侯爷还在,或许他们还会向着秦家人。可惜,老侯爷走错一步棋,早早命丧沙场。况且朝廷削弱河西各州刺史兵权已成事实,谁若敢反对,必然会引来杀身之祸。即使没有柳家好言相劝,他们迟早也会背叛秦家。

只是,秦家毕竟家大业大,传承已久。若真到了兵戎相见的一刻,说不定其余八州会生变数!”

不可否认,李玄晟十分赞同南宫献的推测,尤其是秦州之行后,李玄晟更能确认。这个秦风敢对自己下手,那就表示他并不惧怕来自朝廷的威胁。能有如此底气,秦风绝对藏有后手!

“世子,秦州之事,咱们还是先放一边!只要秦州一日不发生变动,想来朝廷那边也不会有所行动!

眼下咱们还是注意一下灵州方向,郭仪来信说,边境时常出现哥舒部的巡视骑兵,看样子并非是简单的巡防。说不定他们会借着突厥内乱的机会进攻咱们。”

李玄晟盖完手中最后一本公文,问道,“贺兰仝那边最近有什么消息?”

“有,说是哥舒部的少族长去了贺兰部!世子,咱们要不要趁此机会,把这位少族长给绑来?”

“贺兰仝是一枚不能露相的暗棋!我可不想让他提前暴露!只需按时送出消息让我们掌握贺兰部的行动即刻!还有,时刻注意一下灵武境内的耳探!有些时候杂鱼太多,就该清理一下!”

南宫献有些骇然地看了一看正冲自己微笑的李玄晟,应声道,“是,世子,我回去之后,立即派人去处理!”

第六十一章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一)

富平建城,不禁在河西引起了其他州府浓厚的兴趣。同时远在京畿的一些大人物,也注意到了这块曾经创造出匈奴铁弗的地方。

富平为何一直无法得到恢复,难道仅仅是因为各朝代不重视?要说出其中的实情,无非那段让人无法忘却的历史。

三百年前,富平还被称之为白石胡夏,此地夷族混杂,中原内地诸王征战不休。匈奴铁弗部赫连桓趁此机会,一统白石胡夏,创立胡夏政权,铁弗骑兵荡平周边后,北上重挫柔然,西战蜀凉西域诸国,短短三十载便成为西北霸主。饶是实力雄厚号称拥有百万雄师的北秦苻权都只能用联姻的方式与其结交。

前代杨氏开国大帝为灭铁弗,曾动用了三十万军力方才将其驱逐出河西之地,至于铁弗部的人最后北上建立回纥政权。换句话说,富平其实是当年铁弗与杨氏皇朝西征大军的主战场。一块沾满中原将士鲜血的土地,因为煞气过重,又时常发生奇异之事,人们也就在逐渐淡忘了这个地方。

不祥之地,这才是所有人最在意之处。李玄晟何尝不知道这是曾经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数十万亡魂的埋骨地。

当初打算修建富平之时,便听说过其中的趣闻,没到夜深之时,这里会出现数万孤魂野鬼在消失的城池中游走,而见到这些情景的人无不精神崩溃成为疯子。

足以说明这两百多年过去,富平这块土地上被束缚的魂灵,始终没有找到回家的路。

只是不知为何,最初李玄晟来到这时,从未见过灵武百姓所说的怪事。不过再建造城池时倒是挖出了相当数目的尸骨,李玄晟下令将尸骨焚烧后,安置于城外的土山上。

别看这座土山如今其貌不扬,在三百年前却是铁弗匈奴用来祭天地的巫山。巫山是匈奴萨满镇守的灵山,用来超度亡魂早登极乐。可谁会想到当年白氏胡夏一战数十万生灵惨遭屠戮,巫山萨满引火毁山,释放百万魂灵,意图与中原铁骑同归于尽,又有谁会来可怜那些已入黄泉的先人呢。

此役杨氏开国皇帝因杀戮过重,导致妙善皇后重病数年!杨氏开国皇帝听信龙武山掌教玄机子箴言,锻造出一把不世神兵且沐浴天子之血,封在了巫山山顶烧毁的宫殿上。

为保证这把镇魂神兵的效果,龙武山在此摆下罗天大醮,搭设九坛奉祀天地诸神,上三普天,祀三千六百神位,中三周天,祀两千四百神位,下三罗天,祀一千两百神位,普渡区有五色布遮天,醮期更是长达七七四十九天,所耗费的人力物力接近此役军费开支的四分之一。

一个常人躲避还来不及的地方,却成了李玄晟手中的香饽饽。这份胆识,得到了安京城内不少大臣的赞誉。要知道洛阳王当年能被称作阎王,不正是因为手中斩杀无数敌军首级而得到嘛。如今的洛阳王世子身负皇命,先后布局灵武,没准儿会成为下一个洛阳王。

一日李玄晟率领两百飞羽铁骑奔至富平,视察城池建造。不巧的是这一日正好又挖掘出了数百具尸骨,只是这些尸骨多是孩童。他们当年大概躲在这里,不想后来被烧毁的木梁砸死,又或是活生生憋死。

尸骨取出之时,李玄晟正好巡视至此处,劳役的工匠在其中一具尸骨的手中发现一块黑色的石块,上面刻着奇怪的文字。

李玄晟见到石块上的文字后,喊道,“那个石头给我!”

拿到石头,见到这熟悉的文字,李玄晟想起那夜龙皇偃月枪上的文字。

随同李玄晟一起视察的买买提,注意到这具尸骨手上的首饰后,对李玄晟说道,“大人,这好像是以前铁弗匈奴的萨满!”

李玄晟闻言,说道,“萨满?对了!巫山!”

李玄晟想到后,勒紧缰绳,调头向着城外的巫山奔去。

来到巫山山顶那座早已烧毁的萨满宫殿,李玄晟在仅剩的墙壁上,找到了一些相似的文字。

李玄晟有些懊恼地说道,“可惜看不懂是什么意思!不然就能知道了!”

买买提正好赶到李玄晟的身旁,“大人,您想知晓这些文字的意思?”

李玄晟回头看向买买提,“你懂?”

买买提摇了摇头,“属下并不懂,只是知晓懂得这些文字的人在哪里!”

李玄晟兴奋道,“说说看!”

“这是铁弗匈奴萨满的祭祀星文,在铁弗匈奴强盛之时,他们的一位萨满曾前往西域与当年的拜火教圣贤琐罗亚探讨真理!为表示诚意,那位萨满教会了琐罗亚如何使用祭祀星文!”

“你的意思是,拜火教里的人懂得这些文字!”

买买提解释道,“因为祭祀星文含有推演星迹,寻常人根本学不会,如今只有拜火教内的一些长老才会懂得!大人要解答,恐怕只有去西域走一趟!”

李玄晟收起黑石,笑道,“西域?说不一定有一日回去那的!”说着李玄晟走到残殿中心那座封存着沐浴过天子血的神兵的石台前。

李玄晟环臂嬉笑道,“两百年过去,不晓得那出自欧阳冶之手的神兵有没有被偷去!”

买买提听到李玄晟话,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要知道巫山可是发生过奇异事件,他虽不信鬼神,但心中存有畏惧。

急忙劝阻道,“大人,头上三尺有神明,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李玄晟取出龙皇偃月枪,“这杆枪是昔年南诏人皇用天外陨铁锻造的,人皇仙逝后传给历代烛龙!要说起着天下煞气最重的兵器,恐怕也只它了!”

说完李玄晟挥动龙皇偃月枪,向着石台砸去。

只听“轰”的一声,石台碎裂,那柄七星龙泉宝剑赫然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龙泉剑颜如霜雪,错镂金环。剑身七星飞龙图红光紫气,生动自然。

陡然之间,巫山上空乌云密布,阴风阵阵,好似鬼嚎。富平城中注意到巫山的情况,一时以为是天地异象,纷纷跪拜祈祷。

李玄晟只觉得大腿传来酥麻的感觉,一摸原来是放在口袋中那块黑石,李玄晟可以清楚的看到这块黑石出现微弱的火花。

“原来是块磁石!”

见到上空雷电轰鸣,李玄晟取走龙泉剑,立马向着山下奔去。整座山上莫名地出现一团团幽火,吓得买买提一个劲儿鬼叫。

一道闪电向着李玄晟劈来,李玄晟甩出龙皇偃月枪,此时站在不远处的买买提,见到这枪中出现了一条巨龙,巨龙扶摇直上天际。

第六十二章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二)

李玄晟在巫山夺走龙泉宝剑,引发巫山禁制招来天雷,自己则被天雷劈中,正昏迷不醒。一时之间各种版本流言蜚语传出,最为夸张的当属渡劫飞仙这个版本。

朔方客栈的说书人,“话说,洛阳王世子意图请走剑灵,却不想遇到被封在巫山的萨满之灵!剑灵请走瞬间乌云密布,雷光大胜,巫山数十万魂灵苏醒,那场面甚是壮观!。九重天雷滚滚,无上天门缓缓开启,只见天门上接引仙人一声,百年困守,今日遇有缘人,尔等还不入轮回,更待何时!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啊?快说啊!”

“嗯!各位是不是该赏个啊!”

众人起哄道,“唉?赏!”

元州左文棠听说此等趣事后,幸灾乐祸地笑道,“什么?被雷劈了?死了没死?”

“回大人,这个属下稍微探听到!只听说当时人被抬下来时,是盖着布下来的!”

左文棠右眉挑起,问道,“在没有确认消息属实前,可有擅自散布出去?”

“尚未!”

“那就好!叮嘱其他人,近些时日时刻密切注意秦州方面的动静!”

“秦州?大人?您莫不是不知道咱们的眼线已经被司徒涯全部清洗了!”

左文棠一惊,质问道,“何时发生的!”

“大夏慕容元中发动政变之时,司徒涯接连清洗了多方势力的眼线,如今对于秦州内的消息无人得知!”

左文棠瞅向悬挂在东墙上的弓箭,双目冰冷如霜,秦风这是真要打算与京畿那位开战不成!慕容元中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夺取皇位,显然是早有谋划。

尤其是周围的汉唐阿尔泰吐蕃都未反应,其余两国不知晓可以理解,但身为与大夏关系稍微密切的汉唐。何况秦州还是大夏地边境贸易州府,往来消息如过江之鲫,岂会无人知情?

“终究还是小瞧了咱们这位小侯爷的决心!若真与陛下为敌,怕是会引发跟汉唐与大夏的国战!”

“大人?您在说什么呢?”

左文棠回过神来,“没什么?对了,高主簿可回来了?”

“回大人,说是还要四五日!”

“奥!下去吧!”

富平城官衙后厢院内,李玄晟正坐在木轮椅上,擦拭着龙泉宝剑。(因为被雷劈到,李玄晟下半身暂时没有知觉,只能坐在木轮椅上。)

收起宝剑,李玄晟微笑道,“辰平要是看到这把剑,没准儿会再帮我一次!”

奚阡来到院内,行礼道,“大人!”

“有消息了?”

“恩!秦州派来一共二十三位刺客!还未到富平就被咱们的人处理掉了!”

李玄晟抬头仰望天空,沉声道,“这恐怕是明面上的,暗地里应该也会有的!我故意卖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要是再不抓住!对他们以后的谋划总归不好!”

奚阡有些犹豫地说道,“大人,真的有必要冒此风险嘛?”

李玄晟双手合十,右手敲打左手,“我这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别人找不到机会,我给他们机会!不然怎么能找到与秦州开战的机会?”

奚阡看着李玄晟的背影,眼神微动,手中飞刺探出,“嗖!嗖!”

四名刺客持剑向着李玄晟杀来,奚阡右脚一蹬,瞬间来到刺客眼前,将其全部拦下。

李玄晟右手撑着腮,打个哈欠,闭目休息!

屋檐下又飞下三名刺客,直奔李玄晟而来,奚阡杀死最后一个刺客后,冲李玄晟喊道,“大人,小心!”

三道寒光闪过,李玄晟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白衣飘飘的年轻男子,年轻男子剑眉郎目,八尺有余,三尺青锋剑缓缓收入剑鞘之中。

“一来你这,我就替你当杀手!是不是有些不厚道啊?小玄子!”

李玄晟笑呵呵地冲年轻男子鼓掌,“你是长辈,我哪里敢让您当杀手呢!对不对!六舅!”

这名年轻男人正是李玄晟的六舅荀牧。

荀牧一脚踢在李玄晟的膝盖,见李玄晟没有任何反应,认真问道,“真的废了?”

李玄晟苦笑道,“风长老说,只是暂时经络不通,调理一段时日后便会自愈。”

“一段时日?把个月?还是几年?”

李玄晟白了一眼荀牧,“这个嘛,我又不事大夫,我哪里会知道?话说,六舅!方才我真该好好谢谢你!

您这星罡剑法果然厉害啊!唰唰这么三剑,啧啧,有空教教我呗!”

“少嘴贫,对付这种货色,还不配我用星罡剑法!倒是你,吃饱了没事拿什么龙泉宝剑?

你看看你这样子,让你娘看到,还不得打死你!”

李玄晟坏笑道,“我娘从小就疼我,她可舍不得打我!最多赏我糕点吃。”

“罢了,懒得说你!这是你娘托我给你捎来的信自己看吧!”说着荀牧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交给李玄晟。

“我娘?”接过信,李玄晟没有拆开。摸索了一下,“六舅?信中放的东西,你可知晓?”

“是什么我哪里知道!你娘说你有这东西再手,河西的某些人便会卖荀家一个面子!这天下能让我荀家卖一个情面,那可是天大的荣幸!

小玄子,六舅我当年入天宫院,成为帝师的弟子,都没有用到这份儿上!”

李玄晟接过话题,称赞道,“那是,六舅你打小天赋异禀,出类拔萃,年少便成名于东都。不像我本事差还爱惹事生非!”

“打住,少给我带高帽!还是多想想你自己的处境吧!秦州的那头猛虎你打算如何处理?”

李玄晟拍了拍自己的双腿,“我如今这个模样还能如何?只能静观其变!走一步看一步!”

“也好,以不变应万变!如今的河西就差一把火,等这把火烧起来,那可就有的看唠。”

“这么说来,京畿的人都在等着看好戏唠?”

荀牧点头道,“可以这么说!要知道慕容大夏政变,已然触动了陛下的底线。自然不会轻易饶过秦侯。”

李玄晟默然一笑,“那你看,我让这把火烧起来如何?”

“你?我看还是算了吧!你手下的那点人马还不够开胃菜!全部赔了你如何在灵武立足!要知道你父亲谋划可不仅仅是河西!”

荀牧说着立刻停了下来,李玄晟用原来如此的眼神看向荀牧。

第六十三章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三)

年关前十五日前,北方寒潮方才大规模南下,富平城外寒风呼啸,滴水成冰,鹅毛大雪下了整整数日都未有停歇的迹象。

奚阡推着李玄晟来到回廊,李玄晟望着外面的漫天雪花,院中积雪厚度已没膝盖。

李玄晟心中叹道,“虽说瑞雪兆丰年,可今年的雪是不是大了些!我还指望明日丰收呢!老天爷你不能因为我顶撞了你,跟我扛上了啊!要真是如此,小子立刻设坛祭天,给您老赔礼道歉!”

李玄晟自己也就随意那么一想,让他没想到的是一个时辰后,这场大雪悄无声息地的停了下来。李玄晟仰头冲着晴朗的天空,伸出双手竖起中指做了个鄙视的动作。

见到李玄晟莫名的举动,奚阡心道,“这是什么拜天方式?”

大雪融化之时是五日后,根据安排李玄晟要赶回朔方参与年前的祭天大典,因为李玄晟受伤的关系,唐婉放心不下,决定要随李玄晟一同回到朔方。

李玄晟也没有拒绝唐婉的请求,只是告诉她无论路上发生何事,都不要轻举妄动。

李玄晟马车居中,两百飞羽军四方守卫,富平距离朔方大约两百里的距离,飞羽军快马加鞭只需一个时辰。因为照顾李玄晟的缘故,一行人马不紧不慢地走在返回朔方的官道之上。

好在天公作美,官道之上的积雪早已融化完毕,饶是如此按照如今这个行进速度,他们返回朔方城最快也要三个多时辰。

一路上,李玄晟始终开着车窗帘,观看车外的景致。李玄晟不说话,唐婉则是安静地坐在一侧。

路程走了一半,李玄晟忽然喊停,这支飞羽军校尉杨帆赶紧下马跑到马车车窗前,“大人?有何吩咐?”

李玄晟伸手示意,杨帆靠近,听李玄晟嘱咐道,“派十人先行回朔方,免得南宫献忘了给咱们准备晚膳!”

杨帆莫名其妙地看了看李玄晟,派十人回去报信仅仅是为了晚膳,李玄晟拍了拍杨帆地肩头,杨帆会意后,立刻转身全排。

唐婉见李玄晟谨慎的模样,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李玄晟放下车窗帘,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一路走来平淡了些!”

唐婉凤目闪了闪,悄声道,“听世子的意思,他们的人要来了嘛?”

李玄晟闭目依靠着车厢,沉声道,“来不来我不太清楚,只是觉得他们要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会在那个地方动手呢?”

十骑率先回朔方,一行人马在经过一处突破时,隐藏于积雪中的刺客,一个个的从雪中跃出,放眼望去居然有百余人之多。

飞羽军毕竟是李玄晟手下的精锐,瞬间下马持刀盾把李玄晟的马车团团围住,杨帆拔刀怒喝,“弓箭手准备!玄字队随我杀!”

十三名玄字队员,跟在杨帆身后,如同一支匕首刺向这百余号的杂兵。

飞羽军的弓弩全部都是周百万亲自督造的上等连弩,不但射程远且威力巨大,这百号杂兵,还未冲到百步之内就被立即射杀。杨帆左手持盾,右手精钢寒铁刀舞动,这些刺客的羽箭尽数被其挡开。一波箭矢刚刚放过,杨帆便已杀入刺客人群之内。

“咔!咔!咔!”杨帆手中钢刀似猛虎利爪,一刀下去眼前刺客命归黄泉。十四人组成的先锋队转眼之间,就消灭了近三分之一的刺客。一些刺客见到如此彪悍的军队,无不脸色惊变,调头就撤。

“噌!噌!”始终隐藏在刺客后方的首领出手杀死想要逃走的同伙。本以为出手斩杀逃兵会起到效果,让这位首领意外的是这些人撤的更加迅速。

刺客首领拍了拍额头,“果然都是些靠不住的软蛋!今日要是拿不出些真本事,怕是无法回去交差了!”

刺客首领双拳紧握,手上居然出现了衣服金属材质的护手。

杨帆见有人冲来,立即迎上,钢刀瞬间挥砍而下,刺客首领右手握住钢刀,右脚蹬地,左手化拳。

只听轰的一声,杨帆直接这位突如其来的刺客首领轰出三丈开外,杨帆左手抽搐传来刺骨疼痛,看了一眼盾牌,盾面赫然砸出一个触目的拳印。杨帆被击败,玄字队倒是反应迅速,将这个不速之客围了起来。

刺客首领冷笑一声,手中不知甩出一记铁鞭,铁鞭之上还拴着一个拳头大小铁球。铁鞭势大力沉,似巨蟒摆动,居然将玄字队的包围在十数吸内突破。

马车外厮杀声此起彼伏,马车内李玄晟左手悠哉地敲打着膝盖,根本不关心外面发了什么!

“砰!”一声巨响,铁球直接砸到了马车车壁上。在车厢破坏的一瞬间,火红色的刀光挥出,铁鞭立即断成数节。

马车之上,李玄晟盘腿而坐,正若有所思地瞅向这位艺高人胆大的刺客,唐婉左手握刀鞘,右手天戮刀散发出火红的刀芒。

此时此刻的唐婉哪里还有往日的温柔,俨然变成了一个战意昂然的刀客。

刺客首领眼眸一闪,脚步猛蹬地面,速度快如流光,双拳变爪。唐婉身形微动,手中天戮好在霸道的魁狼,直掠刺客首领的颈部。

此刻首领一惊,双爪回防,握住唐婉的天戮。同时向后一拉,左脚踢向唐婉的肋下。

“嗯?”唐婉右脚迎击借力,全身一转,天戮晃动三下,发出炽热温度,刺客首领明显感觉到双手好像握住是一块滚烫的铁块。

刺客首领松开,侧身拉开距离,双爪变拳攻向唐婉,足足三十二拳,刀光与护手每次交锋都溅起夺目的火花。二人身影交错,打的难舍难分。

“嗖!”的一声,刺客首领察觉背后来袭,正打算阻拦时,分神之际被唐婉找到机会,一刀砍下胸口鲜血喷出,应声倒地。

刺客首领眼神凶狠地看向摆弄弓弩的李玄晟,咒骂道,“阴险小人!竟做如此卑贱之事!”

李玄晟二话不说,手中弩箭飞出,将刺客首领喉咙心口贯穿。

杨帆一瘸一拐地走到李玄晟跟前,跪地行礼道,“属下护卫不力,请世子责罚!”

李玄晟把手中弩机丢到地上,笑道,“事情都解决了,还责罚是什么!清点人数后,咱们继续出发赶路!”

第六十四章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四)

朔方城门前,南宫献等人正焦急地等待着李玄晟归来的车队。可等了两个时辰,始终不见李玄晟的车队到来。

上官洛寒再次询问提前回来的飞羽军,“你们确定大人到这只有一个时辰的路程?”

“回都将,我等接到命令回来时,归来所用不过半个时辰!按照当时的行进速度来推算,确实只需一个时辰!”

南宫献面色忧愁,又远处望了望,“上官,不行你点些人,咱们去看一看!”

“也好!我这就去让人备马!咱们一起去!来人!备马!”

距离朔方城十里地的旷野上,周围尽是战死飞羽军的尸首,有的胸口被贯穿,有的头颅爆裂。杨帆右手用长枪撑地,左臂扭曲下垂,胸口盔甲撕裂,鲜血缓慢流出,双目怒视前方,只是没了神色。

不远处,唐婉嘴角鲜血已干,拔刀护卫着盘腿坐在地上的李玄晟。“嘡!咔!轰!”

荀牧星罡剑出鞘,宛如天神雷戟,一剑叠着一剑,起势霸刀凌厉,将暗杀李玄晟的楚沉舟连连后退。

楚沉舟佩剑颤抖,身形匆忙衣袖直接被刺成碎布条。

“荀牧!你居然敢用星罡剑!你可知道对鬼谷弟子用这套剑法的后果?”

“鬼谷弟子?就凭你也配称之为鬼谷弟子?如果不是家师再三叮嘱,方才那一剑便能取你狗命!”

荀牧驭剑随行,剑罡再起,每一招皆配合天罡布位。手中三尺天宫剑,化作天罚之箭。楚沉舟握剑双目闪出精芒,不退反进,脚尖一点,按照卦象生死左右移动。

“奎北!申五!心西!丙一!”

荀牧身形一转,手中天宫剑轻荡,剑罡如泰阿仙石携万钧之势坠落,“天怒!当威!”

楚沉舟猛然爆喝,全身气血翻涌,双目猩红,“给我破!”

“咔!咔!咔!”楚沉舟手中长剑忽然断裂,割破了自己的左侧脸。剑罡轰然而至,楚沉舟无力再敌,全身足足被刺了七十多剑。楚沉舟死前说了一句,“欠债已还,两清了!”

荀牧收起天宫剑,快步走到李玄晟跟前,查看李玄晟的伤势,探知李玄晟没事后,荀牧长舒一口气,“方才要是来晚一步!你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李玄晟笑了笑,擦去了嘴角的血迹,“真没想到这个楚沉舟如此厉害!我用尽全力使出的龙腾啸月,居然只是让他挂了彩!六舅,我听说楚沉舟跟三戒和尚向来形影不离,你说那个秃驴会不会还会行刺我?”

荀牧背起李玄晟,轻声道,“这次的行刺怕是楚沉舟的个人意愿,与那位没什么关系!你要是真想找三戒这个秃驴,我倒是可以替你问一问!”

李玄晟背后升起凉意,婉拒道,“一个楚沉舟就如此厉害,要是再来一个秃驴,我怕我那点家底不够败的!”

“轰!轰!轰!”官道上响起雷鸣般的马蹄声,上官洛寒快马加鞭冲在最前面。见到眼前的场面后,上官洛寒翻身下马,飞快地跑到李玄晟的跟前。

“属下保护不周,还请世子责罚!”

李玄晟没好气地说道,“罚?你们天天就知道罚?都把人罚了,谁给本世子做牛做马?不过,既然你说罚,那就替本世子洗一个月的脚吧!”

南宫献好不容易从马上下来,气喘吁吁地给李玄晟行礼,“世子,瞧您说的,不就是洗脚嘛!让我来就好!”

“你倒是想的美!喝洗脚水还差不多!南宫!”

“属下在!”

李玄晟看了几眼那些战死的飞羽军,“把杨帆他们的尸首安置好,回去一律厚葬!抚恤方面你做主便是!还有此事不要对外声张,他既然敢让我折了百骑,那我就敢让他十倍奉还!”

南宫献躬身行礼,正色道,“是!属下明白!”

荀牧明显感觉李玄晟方才说话时,身上的杀气陡然露出。荀牧没有出声,只是用剑鞘敲了敲李玄晟的大腿。李玄晟知道自己失态后,立刻收起了杀意。

“楚沉舟之事,你无须放在心上!我会书信送到天宫院,我想师傅他老人家还不至于老糊涂,其中缘由他一定知晓!实在不行,就让姐夫出面!”

李玄晟幽幽一叹,望向西方夕阳,冷声道,“秦州能三番两次行刺,朝廷内始终没有反应。这不得不让我感到好奇!难道在皇伯父眼中,我就仅是一颗有用棋子?

六舅,说实话,我有些讨厌如今的生活了!至于我爹,还是不要给他添麻烦啦!难道没有察觉近来朝廷内有什么变动?”

荀牧没有回答,翻身上马先行离去。因为李玄晟双腿没有知觉,唐婉与李玄晟共骑着追风。原本追风十分不情愿,在李玄晟的安抚下,追风方才让唐婉骑了上来。

李玄晟眼前一黑,身子后倾,倚靠在了唐婉的肩头。唐婉抱紧李玄晟,勒紧缰绳,向着朔方城的急驰而去。

“哗!”风长老从厢房内走出,南宫献焦急地问道,“风长老,世子情况如何?”

风长老解释道,“只是内劲用尽导致脱力,暂时昏了过去!休息几日就好了!”

众人顿时释然,同声道,“那就好!”

本草堂北厢院内,听过奚阡的消息后,殷若离面色始终毫无变化。直到听见李玄晟受伤昏迷后,手中的药草不小心断成两截。

只听殷若离冷声道,“楚沉舟为了一个约定,便搭上了自己的性命。莫不是以为那些老狐狸都傻了不成?”

“这个属下并不清楚!倒是顾北已听从天师的吩咐回了云南!至于鬼谷那边,自从萧家那位派人去过之后,鬼谷内就再无人出谷!”

殷若离加重语气,说道,“袁老前辈看似事不关己,实则一直注意着鬼谷的行动!不然也不会任由荀牧斩杀了楚沉舟,而不出声。逍遥楼郑乾的动向可有查到?”

“正在秦州为秦风训练死士!根据属下推测,估计过些时日会有大的动作!请圣女放心,咱们的人一直在盯着呢!”

殷若离配置好药材,让阿紫端去熬制,冲奚阡淡然笑道,“老虎断了爪牙没了牙齿,再如何威猛也伤不到人!他们的家事无需外人掺和,逍遥楼的叛徒就交给他们自己人处置吧!”

“奚阡明白!”

第六十五章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五)

三日过后,李玄晟方才醒来。唐婉因为太累,居然坐在座椅上睡着了。李玄晟微微起身,将锦羽被盖在唐婉的身上,看唐婉的模样着实有些让人心疼,李玄晟悄悄地推开内门走到外室回廊。

一直守卫在室外的奚阡见到李玄晟走出,刚要行礼,却被李玄晟制止。

二人一起来到厢院的茶室,叶秋烽正泡好了茶,准备品尝一番,不想被李玄晟夺去一口饮尽,“入口虽苦,却是甘甜在喉!叶大叔,让你久等了!”

叶秋烽取出另一个茶杯,笑道,“不多不少正好两日!只是让我意外的是,你做起事来与以前相比越来越胆大啦。

要不是荀牧救了你,如今你早已见阎王了!”

李玄晟笑而不语,任凭叶秋烽数落自己,他知道叶秋烽是在关心自己。不得不说李玄晟都觉得自己这一次有点赌,好在自己还有保命的手段。

说够了之后,叶秋烽立马收起长辈训斥的架势。

“在你昏迷时,南宫献把你的打算跟我说了大概。你确定要这么做?”

李玄晟搓手吹了口热气,“我是别无选择啊,要知道秦州虎豹骑内还有支蓝海屏训练出的精锐!听柳庄主的意思,这支精锐的战斗力丝毫不逊色于他的霸刀营!寻常军队与之抗衡,无异于送羊入虎口!因此我才希望叶大叔您能帮我一把!”

叶秋烽应声道,“那好吧!只不过你给我的人员装备实在有些寒酸,好在资质不错,能弥补人数不足的劣势。”

李玄晟平淡地说道,“这支奇兵胜在精而非广,八百人我觉得挺合理啊!主要是不用投太多的银子!您可不知道,为了让周百万给我凑出这支奇兵足够的盔甲,又被他签订不少买卖契约!”

叶秋烽白了李玄晟一眼,冷声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以为作战凶猛的军队都是短时间内训练出的?别的不说,就拿柳宗元手下的霸刀营来讲,那可是花了柳家几代人的心血才有了今日的成果。你该明白精兵强是需要时间来磨练的!”

“这个我自然明白,该如何磨练叶大叔您看着安排就好。在此期间不论任何请求,我都全部兑现!”

叶秋烽瞅了一眼李玄晟,好像在看地主家的傻儿子,“我看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算了不跟这笨小子解释了。我先走了,你还是继续安静地养伤吧。伤好了才能跟秦州的那小子算账!

三个月以后,我会给你一个准确的答复!你就安静的等我的好消息吧!”

叶秋烽笑呵呵地离去,李玄晟摸了摸头,一脸茫然,问向奚阡,“什么叫我太笨了?你知道叶大叔方才说的话的意思嘛?我还没打算问他呢!就这样评价我。伤心啊!”

奚阡无奈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方才他压根儿没听叶秋烽说话,哪里会晓得其中的意思!除非自己未卜先知!

此时茶室门前,唐婉有些愕然地看着正在活动身骨的李玄晟。

“世子您的腿好了?”

被唐婉这么一提醒,李玄晟方才察觉到问题。李玄晟暗自说道,“坏了!这下伪装不下去了。”

“可能是受伤后,不知道风长老给我用了什么药,居然能活动了!”李玄晟拼命的想着对策,忽然李玄晟嘴角一抽,“奚阡,快来帮我,又没知觉了!”

奚阡只好硬着头皮,陪李玄晟演好这场戏。只可惜二人演技真的很浮夸,反倒是逗的唐婉笑了起来,那梨窝般的小酒窝,反倒让李玄晟心神一阵。

“原来你笑起来是这样,真好看!”

被李玄晟这莫名其妙地夸赞,唐婉脸颊羞红,转移话题道,“既然世子无事,那我先回武泉了。就此别过,年后再见。”

唐婉转身不见了踪迹,李玄晟问向奚阡,“我方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奚阡摇了摇头,“没有啊!这不是挺正常的夸赞嘛?难不成是唐姑娘喜欢世子了?”

李玄晟松开奚阡搀扶的手,盘腿而坐,指了指自己,“喜欢我?何以见得啊?就凭方才那反应?不过

想起那时候她拼命护我的样子,当真是有些巾帼不让须眉啊。”

奚阡插嘴道,“一个女子能为了保护他人而不惜牺牲自己,能做到如此若仅仅是为了承诺,怕是做不到的吧?”

“做不到,这自然是做不到!不信,咱们可以试试!”

“世子,您真打算去试探一下?没准还真的能试出个所以然来!”

“这个嘛?”李玄晟双手托下巴,说道,“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胡乱猜测了,有损人家的清白!何况龟兹移民正安居于此,我可不想干出什么好事来。

倒是你,我昏迷时想来你已经跟那边汇报过了吧?说说本草堂那边近来有什么动静吧?”

奚阡珊珊一笑,心想你们都是自己人,自己去问一下不就可以了嘛。偏偏谁也不理谁,真是搞不懂这两位心里在想些什么?

无奈之下,奚阡只好把殷若离安排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李玄晟。李玄晟不得不对殷若离理解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以前的殷若离从来没有如此深沉的心机,那时候的她是个乐天阳光的女孩。

李玄晟只能认为或许是南诏之战,对她的冲击太大让她发生了改变吧。

回想起与殷若离当初在一起的时光,那时候的他们才是最无忧无虑的单纯之人吧。自己不也正在变成自己曾经讨厌的一类人嘛?

“阿离,我们还能回到像以前一样吗?”

察觉到李玄晟异样的神情后,奚阡自觉地退了下去。李玄晟与殷若离之间的情缘,他多少知道一些。二人彼此相知相识却因为天命不能走到一起,着实有些让人觉得惋惜。

奚阡依稀记得天师曾告诉他的事情,“虽已为他种下凤凰蛊并救活了他。但自始至终这凤凰蛊都属于圣女,我担心有一日这凤凰蛊会反噬于他。

据说龙皇偃月枪内藏有关于凤凰蛊的秘密,只要破解其中的秘密,定能解救他。如今枪在他手中,能不能救下自己就看他的命数了!”

第六十六章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六)

安京兵部府衙,兵部参事挥动加急的驿情,“让开!让开!河西灵武北境紧急军情!”

兵部黄旭正在内衙议事堂召开例会,兵部参事闯入,气喘嘘嘘的说道,“大人,突厥进攻河西北境!”

翻开驿报,黄旭猛然起身,向在座的兵部官员说道,“关于方才刘大人的提议,诸位继续商议!我进宫一趟!”

黄旭匆忙离去,其余官员一同看向参事,参事回应道,“突厥王打着追讨叛臣的旗号进攻了灵武!至于为何进攻的是灵武,属下也是一头雾水。”

皇宫御书房内,李旻刚批阅完主要的奏章,正打算出去走走,没成想离开之前黄旭已通报入了皇宫。上报紧急军情可优先通禀,向来是兵部的特权。

直到孙柯念完驿报,李旻始终眺望远处,右手扶着白玉栏杆。

“该来的来终究是要来的!没什么可担心的!李靖训练新军已有大半年了,是该让他出去散散心来!

孙柯,明早给李靖传个话吧!”

“是!”

李旻看了一眼黄旭,“黄爱卿,灵武的事不用担忧,朕觉得这对令郎以后也是个机会!”

黄旭轻声道,“他自己做出出格之事,世子没有深究已是最大的宽恕!希望他能将功补过吧!”

李旻没想到黄旭会这样想,不免有些好奇,“如此说来,黄爱卿,是真打算让宗羲自立门户了?不知道国公会不会答应?”

“犬子向来与家父意见不合!家父不答应,又能奈他如何呢!何况犬子已然成年,身为黄氏儿郎更该为自己搏出一番事业!方才不枉陛下对我黄家的厚爱!”

黄旭三言两语说出了黄宗羲如今的处境,也捧了一下李旻。李旻知晓黄旭的意思后,便不再过问。倒是可惜晋王,本来他还打算让黄宗羲陪他一起治理地方呢?

若是黄旭知道李旻的打算,更会婉拒李旻,因为他知道黄宗羲最为厌恶的正是这位只懂得索取不懂得感恩的主儿!别看李旻有意让这位接班,可谁都清楚这位陛下不过是在提前验证罢了。

灵武北境被突厥大军压境,按照常理灵武的府兵至少有所行动,让突厥大军奇怪的是,自己都在边境安营扎寨了,灵武北境丝毫没有见到任何巡视军队出现。

李玄晟的意思很明显,想进来容易,随意进来便是。要知道灵武北境的冬天可是滴水成冰,别说是活人,就连耐寒的动物都选择了冬眠。

如此严寒气温下,除非突厥大军主帅没脑子,不然绝对不会轻易让驻扎在边境的军队贸然出动。因此边境如何剑拔弩张,李玄晟也不会多看几眼。闲来无事,李玄晟正在打造着用来涮锅的铜锅。南宫献忙完公务后,都会来瞧瞧李玄晟忙活的如何。

“世子,什么时候能好啊!能不能让我再尝尝那味道!”说着南宫献忍不住地流起了口水。

李玄晟写着搭配的菜食,说道,“唐婉还没有把佐料弄出来,我这锅还需要检验几次。估计怎么也得两三日。放心好啦,年关时保准弄好。”

一听有戏,南宫献兴奋道,“那行啊,正好贺拔族长送来了不少羊肉。我这就去让伙房好好拾掇拾掇去。”

南宫献晃动着有些肥胖的身子迅速离去,看的刺史府的侍从目瞪口呆。

唐婉将准备好的香料都存放在特质的木盒内,端起来到李玄晟的厢院。闻到一股极其浓香的肉味,南宫献拿着筷子夹着一块切成薄片的羊肉,在铜锅内涮来涮去。肉熟了后,又沾了一下瓷碟内的佐料。

南宫献咂嘴道,“哇!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羊肉啦!世子,这比烤羊肉的味道还要鲜嫩。”

唐婉仔细闻了闻气味,好奇地看向李玄晟,“你怎会想起把这几种香料用来做菜的?”

“这就要归功于某个贪吃的老前辈了,我也是在他的随记中读到的,正好有空就想试一试!没想到还真如他书中讲的一样。”

“那人是谁?”

“先汉时期的一位安西都护,不算什么有名的人物,说了你也不知道。坐下来一起尝尝,这次还能放青菜和面。”

唐婉见李玄晟如此轻车熟路的模样,显然以前就做过这种事。西域那边是有杂烩锅一说,可早就随着楼兰的灭亡而失传了。没想到会在中原之地再次见到这种吃法。以往汉唐军队征战在外,能吃到的伙食完全无法与眼前的涮锅相比。可如果推广开来,对汉唐军队而言无疑是个好消息。当然最为关键且最重要的还是产自西域的香料。

唐婉看了看李玄晟,试问道,“世子,这涮肉虽久远,可像您这样吃的确实不多。不如在望北楼尝试一下如何?”

李玄晟笑道,“行啊!我没什么意见!如此美味的膳食无人分享岂不有些浪费!”

南宫献急切道,“别啊!世子,还有我呢!我觉得这种吃法确实不错,寻常百姓人家也可吃上。不如这样吧,世子,咱们看看这些香料能不能在中原栽种,没准儿还能成功呢?”

南宫献脑袋瓜子向来转的快,还没等李玄晟提起,他就知道了李玄晟想要做什么!不但要推广美食,还要推广附带的香料。

因为西域大部分被大夏阿尔泰占领,这些香料在中原已然标价居高。因此李玄晟想尝试一下,毕竟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多一条财路多一点经济来源。

说到这里李玄晟首先想到的是殷若离,她对栽种草药等植物颇有心德。她来朔方已有好几个月,始终不露面。如今看来,李玄晟不得不去登门拜访一下这位故友了。

察觉到李玄晟异样,南宫献故意装作不知,拼命地往嘴里塞涮肉。

唐婉碰了一下南宫献,南宫献摇了摇头,示意不要打扰李玄晟。

吃完之后,李玄晟默然地拿起狼毫笔在纸上画了起来,只见三五两笔后,那张精致的面容跃然于纸上。

李玄晟悠悠地说道,“你在与不在,我都得走下去。如今你在,就是不知道可否赏脸一叙!阿离,我来了!”

第六十七章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七)

翌日傍晚,弦月初升,轻柔的月光照在本草堂后厢院的回廊之上。内室案几前,殷若离盘腿坐在蒲团上,抄写着阿紫翻阅而来的医书。

本草堂的梁大夫敲了敲厢房外门,阿紫听到声音,走出内室,问道,“梁大哥,你找到那株药材了?”

梁大夫有些为难地说道,“我没有找到那株药草!只是有人听说小姐需要,就亲自带着那株药草来了!”

阿紫好奇地问道,“亲自带来?可知晓是何人?”

“是世子殿下!”

阿紫一愣,惊愕道,“什么?”小碎步走到殷若离跟前,“小姐!世子殿下来了!说是还带来了掌心草!”

殷若离手中毛笔一顿,看了一眼阿紫,“他怎么会知晓我在这里?”

阿紫摆手说道,“我发誓,我真是的没把你在这里的消息告诉他!会不会是金蟾?”

殷若离知晓李玄晟的性格,说道,“我就算想拒他于千里之外,只要我不出现,他就一定会等下去!他既然不请自来,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阿紫,陪我一起去见一见他吧!”

阿紫陪同殷若离来到本草堂前院的百草庐,见到魏然正站在茶室外。对于阿紫,魏然是认识的,“世子在里面,姑娘请吧!阿紫!你就不要进去了吧!”

阿紫恶狠狠地瞪了魏然一眼,知趣地跟魏然一起守在外面。

阿紫打量了几下昂首挺胸站立的魏然,调侃道,“魏木头,几年未见,你倒是壮实了不少!看来跟着世子,这伙食也改善了不少嘛?”

魏然歪头斜视了一眼阿紫,当初在南诏时候,阿紫跟魏然基本一个高度,如今魏然比阿紫却要高出接近一头还多。曾经罗易还说,阿紫跟魏然一个动一个静很配!但对于以前总拿自己开刷的阿紫,魏然还是有着不小的阴影。

阿紫见魏然对自己不屑一顾,故意不满道,“吆!如今发达了,学会不认识了啊!亏以前我还那么照顾你!过会儿等世子出来,我可要好好给你告上一状!

你别走啊!喂!我在跟你说话呢!”

魏然跨步向前走出三步,无视阿紫的警告。他现在只希望李玄晟早点从茶室出来,对于阿紫他是一刻都不想见到。

茶室之内,李玄晟默然地注视着殷若离,淡淡地说道,“来了也不打声招呼!要是被云南王知道,一定会怪我不懂得待客之道!”

“我来这是为了写一些此地药材的记载笔录!又不是什么大事,要是打扰了你处理政务,那对于地方而言才是大事!”

李玄晟解开披风的布扣,将披风放在一侧,微笑道,“外面有魏然他们守着,屋内有没有人,阿离,咱们能不能不要这么打官腔!”

殷若离面无表情地看着李玄晟,“说正事吧!咱们两个如今的身份,可不适合长时间畅聊!”

李玄晟抿嘴一笑,说道,“云南王派出来护卫你的眼线,我都知晓!蒙归义对你还是挺上心的!虽无夫妻之实,却有夫妻之名!不想为云南王惹来非议,这份心意我能明白。

可你为何在我中毒时,前来相救呢?你难道就不知道京畿的密探可是这天下最厉害的耳目!”

殷若离右手指甲安在食指上,她本以为自己做的已经够天衣无缝了,但最终还是被李玄晟知道了!只是她不确定李玄晟对自己的秘密了解多少。

“不错,你中毒我的确是去救了你,这是还你在南诏时候的人情,若没有你,我也活不下来!只要我不死,我就会一辈子还你!”

李玄晟苦笑,殷若离这么急于与自己划清界限,难道真的如风长老说的那样,这是殷若离必须承担的代价嘛?

阿紫凑到魏然跟前,戳了一下魏然,悄声道,“魏木头,你说世子会跟小姐说什么啊?”

魏然摇了摇头,静静地说道,“我哪里会知道!再说了,那是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情,我一个外人有什么可掺和的!”

阿紫皱了皱眉,说道,“好歹你是世子的下属,多关心一下自己主子的未来大事,怎么成分外之事了呢?”

魏然叹了一口气,说道,“未来大事?不说别的,单凭阿离早就是云南王名义上的妻子这一点,我觉得世子绝对不可能做出有违纲常之事!

再说了,你怎么会希望世子跟阿离在一起呢?”

阿紫撅着嘴,她真的很想把自己知道的事情抖出来。可想到殷若离的交代,却也只能烂在心里面。魏然不知道其中缘由,她也不想多解释什么。毕竟在天下所有人看来,李玄晟跟殷若离的缘份已经走到了尽头。

想到了这里,阿紫心中多少有些惋惜,居然不自觉地靠在了魏然的肩头上。

“哗!”茶室门推开,阿紫跟魏然吓了一跳,慌忙的分开。李玄晟缓慢地从中走出,嘴唇上还有血迹,看上去像是被什么咬破的。

魏然恭敬跟随在后面,阿紫见状进入茶室,见到殷若离的嘴上也有血迹。

“小姐,你没事吧?”

殷若离擦拭了一下血迹,说道,“没事,放心,不是我的血!是他的!”

阿紫捂着嘴,眨着眼睛看向殷若离,“小姐,你!你不会被!”

殷若离冷冰冰看向猜出大概的阿紫,警告道,“你要是敢说出去,我接着就把你送回唐门!让唐师兄罚你面壁三年!”

阿紫立马点头,起誓道,“我发誓我什么都不知道!”

走出本草堂,月光皎洁如霜,李玄晟翻身上马,看了一眼本草堂,勒紧缰绳甩动马鞭扬长而去。

殷若离走出茶室,正巧遇到了金蟾,二人擦肩而过之时,只听金蟾冷声道,“圣女大人,其实我有些羡慕你!能遇到这么一个敢爱敢恨的如意郎君!”

殷若离一笑,注视着金蟾,“有些时候,你无论做什么,我都不会在意。可有一点,我希望你以后记清楚,不要把他牵扯进来。不然,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忍不住杀了你!”

察觉到殷若离那独有的杀意后,金蟾微微笑道,“是,属下铭记圣女今夜训示!”

第六十八章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八)

灵武年末例会结束后,众人离开议事堂。

“老魏?”

“何事?”

南宫献拉着魏然走到一侧,“自从前几日世子从本草堂回来后,总感觉跟丢了魂似的!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魏然四下环顾,低声道,“去见了殷姑娘!”

南宫献叹了口气,说道,“难怪,我说呢?你晌午没事吧!出我那坐坐!我爹派人送家里捎来不少好酒!”

“我看还是算了,北边到现在还没有动作,我得时刻保持警惕才是啊!还有三日就年关啦,这肩上的担子可不不比往日轻松!”

“说的也对!那我还是留着吧。等你们何时有空,再去我那坐坐!”

二人告辞之后,魏然回到新建不久的朔方城卫府衙,上官早已回来,站在回廊来回踱步。

“上官?走来走去干嘛呢?走的我头都晕了!”

“等消息!北边的消息!”

魏然一愣,惊讶道,“北边消息?突厥人发兵了?”

上官洛寒解释道,“不是他们的消息!是叶前辈的消息!”

“那支特别的军队开始训练了?”

“世子从南诏要来了以前的烛龙卫。初步人数大约五千人,先头军队已有三千人马抵达!”

魏然恍然道,“我说光弼一直说引导什么人马就位!原来是在弄这件事!不过,这么多人去了北边,北边咱们有地方让他们驻扎?”

上官回头看向魏然,说道,“咱们是没地方,但贺兰山有啊!那颗棋子放了些时日,也该发挥他的作用了!”

“奥,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那个人叫贺兰仝吧。只是不知道可不可靠?”

上官抬头望着天空,沉声道,“等消息吧!叶前辈说过最晚今日傍晚会送来消息!”

“都将!都将!”

傍晚时分,下属赶至城卫府衙,“叶先生来消息了!贺兰部全部投诚,贺兰仝成为新一任的贺兰部族长。”

魏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拿过送来的信条,喃喃自语道,“我了乖乖啊!叶前辈还真是料敌先机决胜于千里之外啊!贺兰部除却原族长嫡系人马,其余族人居然都投诚了!”

上官微笑道,“当年能从一个山村少年成为让先帝都为之器重的青年才俊,你以为叶前辈靠的仅仅是他的运气吗?要知道叶前辈可是连李靖将军都倾佩的人物。”

别看上官夸赞叶秋烽,魏然心中却不以为然。因为李靖才是在他眼中军神一样的存在,尤其是李靖执掌御林军之后从未败过。单凭这一点,李靖就超过叶秋烽太多。

知道魏然不服气,上官便说了一件往事。二十多年前,叶秋烽作为合谈使者孤身一人去了北胡呼延部,最终在他的周旋之下,瓦解了北方四国对汉唐的连横,愣是把那场幽州之战推迟了三年。

“要知道当年南境并不平静,朝廷内部也不和谐!当时可以说风雨欲来,任何风水草动都可拉断那紧绷的神经。因此这抢来的三年时间足够咱们做好准备,迎接他们的来袭。”

魏然想了想,能抢来三年时间,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尤其是北方四国联盟已成的情况下,难怪世子会对叶秋烽如此敬重。

上官洛寒继续说道,“幽云是我汉唐北境重要防线,一旦被攻破后果不堪设想,可叶前辈敢用请君入瓮的方式,让主力敌军进入境内。这等胆识远非常人所能及!”

魏然脑海中回想起徐兆龙跟他说的往事,当时魏王知晓各地兵力布防,很容易攻破各州府。十几万敌军长驱直入,先头部队更是越过幽州到达了相州。最初之时各地府兵伤亡惨重也是实情,毕竟做戏要逼真,为了全歼敌军主力部队,上面的人根本没有告知敌军已经来袭的消息。

为了打赢这场仗,整个幽州沦为主战场,而平城成为了那场大战中最为惨烈的地狱。天策上将萧禹以及五千天策精锐以一敌十,最终全部战死于平城。可以说那场大战,让汉唐不少新星升起,也让一些耀眼的存在陨落。平城一战北方四国六万先锋战力死伤殆尽,甚至北胡呼延部两大万骑长,突厥左贤王以及回纥一品武昭皆被赶来的洛阳王李青俘诛。

可就算最初方针是正确的,但终是胜利所付出的代价,让朝廷内部起了纷争,方才有了后来的一朝天子怒,青海李牧羊。

说着说着,魏然感叹道,“若是哪一天,世子也到了那一步,咱们应该如何选择啊?”

上官洛寒一脸惊愕地看向神色认真的魏然,“说什么呢?当心隔墙有耳,这话要是传出去,咱们可是会没命的!”

“我就是那么一说。你紧张什么?上官,你是有家族的人,我没有!因此有些时候,我可能考虑的没你们多。

最近有些消息不断从京畿送来,咱们的清净日子怕是马上就要到头了!”

上官打量了几下魏然,笑道,“你跟南宫学了不少啊!都学会揣摩人心了。我跟你们确实不一样,以后的事情我确实不能保证。但眼下的这些,我还可以做主的!

魏然,你还年轻,不像我一把年纪,做起事情来会畏手畏脚。若真如南宫献所说地那样,我会选择中立。”

魏然听到上官的回答后,心里不免有些失落。他还以为上官会选择李玄晟,没想到上官最后选择的是自己。虽然上官的做法没错,对于魏然而言,却如同巨锤砸到了胸口。

上官拍了拍魏然的肩膀,低声道,“我们上官家效忠的是汉唐,是坐在紫宸殿里的那位。只要世子忠于陛下,我依然会全力相助。倒是你们,不能因为跟随世子,而忘记了自己该效忠的人是谁?

魏然,你以后的路还很长!希望你能早日明白这个道理。”

上官说完离去,魏然依靠着墙壁,出神的看着挂在北墙上的李字旗。

“难道我的想法是错的?我是效忠于汉唐,可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世子给我请来的!陛下又何曾知晓我是何人?为了陛下,我会抛弃世子嘛?”

第六十九章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九)

北安山贺兰部城寨,主堡大堂内,贺兰仝端坐中位,叶秋烽坐在客席之位。被押解的贺兰宽跪在大堂之下,怒视着贺兰仝这个吃里扒外的叛徒。贺兰宽破口大骂贺兰仝,言语之中尽是些不堪入耳的话语言。

对于贺兰宽的表现,贺兰仝也是很配合的随了贺兰宽的心愿。不但没有给贺兰宽活下去的机会,也同样没有饶过他的亲人,派人将其亲属全部清算。对外撕毁了与哥舒部之间的仆从协议,选择依附汉唐。

贺兰仝一上位就表现出如此强势的态度,让原本支持贺兰仝的族众坚定了追随他的信念。

叶秋烽暗中带来的人马一直被贺兰仝隐藏于北安山西南地废弃谷地,一来这里是野兽出没人迹罕至的旧城地,二来这里的地势进可攻退可守。

贺兰仝既然决定效忠,自然要拿出足够的诚意,况且这个地方还有一条通往哥舒部的天路。天路虽险,却如同一把匕首斜插在哥舒部的后腰上。再加上这里原本是贺兰仝宗族的起源之地,贺兰仝相信李玄晟懂得自己的诚意。

旧城略微清理后,烛龙卫开始按部就班的忙着改造城中的防御。为首的主将始终带着烛龙面甲,就连烛龙卫的兵卒都不知晓他是谁。只知晓他武艺不凡,就连云南王手下的第一武将梼杌秦明都不是对手。

夜深人静后,这名主将开始巡视着周围城防,烛龙甲胄之下,深邃的眼神如同古井中一轮月光。

叶秋烽来到旧城北门城楼之上,冲这位主将说道,“夜深天寒,屠大人还是早些歇息为好。若是让袁前辈知晓我如此虐待你。我可是会吃不了兜着走的啊!”

烛龙面甲之下传出低沉浑厚且充满磁性的声音,“师傅肯让我来帮你,说明他早已猜到北边形势不妙。就更别提虐待一说。

叶前辈,你真觉得凭这支奇兵可痛击一下突厥?”

叶秋烽微微一笑,“突厥大军压境,名义上是要咱们交出罗睺,其实就是想试探一下咱们的底线。

因此这次派出的人数虽多,却不具备精兵强将的水准。别的不说,单凭灵州的人马就可以阻挡他们南下的道路。至于咱们,最应该要盯着的是哥舒部的人。”

“你是怕他们会趁着突厥大军攻入边境后,趁机占据贺兰山?”

叶秋烽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惆怅道,“我是这么想,可不确定哥舒部会不会铤而走险这样做。唉啊,好久没有带人出来走动了,这脑袋瓜子倒是有些迟钝了。”

屠主将询问道,“若是哥舒部真的派兵前来,叶前辈可会牺牲掉贺兰部?”

叶秋烽嘴角上扬,沉声道,“他们跟西羌族不同,以后要用到的地方还有很多。要知道贺兰部的人可是这灵武最后的牧马骑兵,我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世子的未来多想一想。”

“既然叶前辈早有打算,那在下就不再过问此事。如今唯一能做的恐怕只有上场厮杀了!”

说到这里,屠主将浑身迸发出让人战栗的杀意,饶是一流武的叶秋烽都觉得眼前这个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杀神,真不愧是连不杀和尚三戒大师都畏惧的鬼谷七杀枪屠岳溪。

鬼谷内除了谷主高深莫测外,还有一些被鬼谷弟子称为凤麟之才的人物,这些人都在某一方面无人能及,合称为鬼谷十二怪。而辅佐秦风的蓝海屏也曾经是这十二怪之一,只不过在前不久北鬼谷谷主亲自除名。

河西秦州城一处百姓宅院内,蓝海屏悄然无声地走入其中,在宅院内堂中,蓝海屏见到了改变外貌躲藏于此的逍遥楼原代楼主郑乾。

郑乾拱手作揖,客气道,“蓝兄,今日忽然来访,是不是有下一步指示?”

蓝海屏摆手道,“暂时还没有,我今日前来只是告诉你,近来秦州城来了一些人,这些人应该是冲你来的。”

郑乾大惊,紧张道,“是逍遥楼内的人?”

蓝海屏冷漠地笑道,“暂时还不清楚,我已派人去盯住他们。你若不介意,我可以替你把他们收拾干净。”

郑乾思虑道,“蓝兄,不如把他们交给我,我顺道去查一下,看看他们这次派来多少,目的又是什么?”

“这倒没什么,不过我得提醒你,虽然你是在秦州,可绝对不要轻敌大意,免得到时候被人给做掉。”

“哈哈哈,蓝兄,不是我吹嘘,想要杀我的人不计其数,而我不依然活的好好的。不管是不是逍遥楼的人,我都会让他们有来无回。”

蓝海屏用余光扫了一眼得意的郑乾,说道,“你要的东西,我已让人准备妥当!上次刺杀任务失败,秦侯得知后非常生气。因此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尽快给秦侯一个交代。不然到时候,陛下问秦侯要人,秦侯也不一定会为你而得罪陛下。”

郑乾拱手低头说道,“蓝兄说的事,是小弟近些时日疏忽了,还请蓝兄在秦侯那多多美言几句!”

“秦侯是个只看结果不看过程的人,机会我给你了,剩下的只能由你自己去把握。还有,郑兄弟,隐藏的暗棋是不气也该动一动了。要是再不精彩些,这场筹谋已久的好戏可就无人可看唠。”

郑乾看向蓝海屏,“蓝兄,侯爷是真打算与朝廷决裂?”

蓝海屏缓缓说道,“不是决裂?而是看清彼此之间的关系!河西早就该变天了!尤其是当年的大清洗之后,这河西还是他们汉唐的?”

想到史官记录的当年那场大清洗,郑乾眼里闪过一丝疑惑,蓝海屏这是要重新上演当年之事啊。

河西门阀兵权之争,自汉唐建立之处就是关东集团与关陇集团的心病。一方面要依仗,一方面要压制,如何处理河西的问题成为历代新皇登基之后的首要难题。

“秦侯是个有理想的年轻人,总要有自己的抱负。我不过是在背后辅佐他完成自己的理想而已。郑兄弟,侯爷能为你提供庇护,想来也是对你有所期待。至于如何,就全看郑兄弟的了!”

郑乾会心一笑,正色道,“承蒙侯爷厚爱,我郑乾定会不负侯爷所托。”

第七十章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十)

雪花飞扬,秦州城外的乱坟岗,十几个黑衣人正手持武器围攻一个郑乾,郑乾全身沾满鲜血。四周躺着几具尸体,猩红的鲜血逐渐变成晶莹的冰晶。

破空的弩箭疾射而来,郑乾虽全力阻挡,却依然被两只弩箭射中。郑乾手中暗器射出,地上再次倒下几具死尸。

不远之处的帷帐之下,一位下属半趴在地上,司徒涯颇有兴致的坐在下属的背上。

司徒涯打了个响指,一旁待命的虎豹骑弓箭手弩箭齐发,数百支弩箭顷刻之间全部射出,郑乾手中长剑舞出剑花,与箭头擦出刺眼的火花。

几波箭雨过后,郑乾如同刺猬一样,全身插满了箭矢,跪在地上冷漠地注视着远处的司徒涯。

司徒涯冲还未死绝的黑人说道,“嗯?都还有气啊!本公子给你们一次机会!谁把他的头给我割下来,我就饶了他的性命!”

多数身负重伤的黑衣人,自然是不会有活下去的机会。但那些受了轻伤的人,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棵救命的稻草,杀向了形同死人的郑乾。

方才是一起杀人,眼下却是自己人自相残杀。为了活下去,谁还管你是不是曾经最亲密的朋友,刀起刀落一具具尸体倒下,郑乾嘴角扬起看着眼前提着刀向自己走来的黑衣人。

“嗖!”一声,眼前黑衣人双目圆睁,一枚袖箭从郑乾的袖中射出,直接将射入黑衣人的眉心处。

司徒涯起身鼓掌,大笑道,“真不愧是逍遥楼的曾经的大人物。临死之前还藏了这么一手!郑乾,今日你让我欣赏了一出不错的戏。我可以让你人给你留个全尸!”

郑乾微笑着,看着离去的司徒涯,冰冷的雪花落在脸上,如此的清凉的寒意让其心神一颤。郑乾怎么也不会想到,蓝海屏口中所谓的逍遥楼刺客,实际上是郑乾近些时日替秦侯培养出的死士,而他们出师的弟一个任务便是除掉郑乾。

郑乾到死才明白,是自己疏忽大意了,秦风毕竟不是他老子。对于一直暗中帮助秦州的老伙伴,秦风心中根本没有感恩之情。如此手段狠辣的秦风,着实让人心中怀有畏惧之意。

郑乾头颅低下,注视着飘落的雪花,低声道,“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师兄啊!看来这次还是你赢了!”

三十多年前,晋州桐华乞丐街巷外,一个小乞丐偷了一位文士的钱袋,正当小乞丐得意地回去交差之时。跟随文士的书童,来到了乞丐街巷之中,将乞丐街巷的地头蛇收拾的服服帖帖。

至于偷钱带的这个小乞丐,被文士的书童三下五除二打的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从那之后,小乞丐觉得习武之人真是英武不凡。偷偷跟随着文士走了千余里后,被文士收入坐下成为挂名仆从。

数十年间,小乞丐一步步成为那个组织上层的人物,可终有一个人是他只能仰望的存在。小乞丐也一直试图去证明自己比他强,可到头来看,将要死去的小乞丐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姑苏逍遥楼名下的一处宅院内,一名仆从急匆匆地来到后花园内观景亭内,“楼主,从河西传来的消息!”

陈寿接过信条看过后,脸上莫名地多了一些阴沉,冷声道,“这消息属实嘛?”

“回楼主,这消息是河西分会温总管确认的。另外郑乾的尸首已下葬,埋在河西分会的墓林!”

陈寿挥了挥手,下属以及婢女恭敬地退了下去,只留下了站在一旁的于枫华。

“枫华!你去一趟河西,把小乾的骨灰取回来!他就算在有错,终归是师傅的弟子。”

于枫华有些为难的说道,“楼主!您这样做,会不会引来其他人的不满?”

陈寿笑道,“不满?他们有何不满的?他们要是觉得本座有失偏颇,可以跟陛下上奏,说本座的不是!”

于枫华见到陈寿都如此表态,也不好再继续说什么。要知道前不久江湖势力重新洗牌后,李旻便把逍遥楼全权交于陈寿。可以说李旻的对陈寿的信任,绝非几个跳梁小丑就可以破坏的。

“秦风敢把郑乾杀了,只能说明他跟某些人达成了共识!我会把这些人一个个给找出来,让他们尝一尝被抛弃的滋味!关于那份丢失的内宫密档,可有什么线索?”

“对方隐藏的极深,暂时还未找到任何蛛丝马迹!楼主,会不会是咱们想错了方向?比如说密档根本没有丢失,而是被人正大光明地从那里拿了出来?何况这密档存放时日也有些年头了!会是谁想要这些密档呢?”

陈寿眉毛轻挑,左思右想道,“能入内宫的密档通常是两份,大理寺那应该还有一份备录!我让人去大理寺核实一下!我倒要看看那份密档之内,终究藏着什么秘密,值得孙柯敢如此冒险?”

“楼主,近些时日,灵武北境突厥大军三番两次侵袭边境,虽说小打小闹无伤大雅,可对朝廷的颜面而言,却是相当响亮的耳光!

秦侯若是在此时有所行动,咱们的计划会不会受到影响?”

陈寿左手负后,冷笑道,“虽说秦州兵马雄厚,可他若是敢行动,西川的滕云龙定会全力进攻秦州。要知道滕云龙手下的人马,已经很久没遇到真正的战事,正渴望着这场战事的到来呢!”

陈寿所说正是如今河西的实情,凉州等地自然不会跟秦风走到一起。秦风如今唯一能依靠的外部势力只有慕容大夏,当他们真正成为联盟,汉唐的数十万大军定会全力攻打他们。

李旻自登基以来,对外保持的强势姿态,又时不时的调动发兵边境各地,毕竟军队调动以及装备的换发,是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以前可以轻松赚到的油水,如今不但赚不到,还要全部被吐了出来。而这穷兵所带来了的影响已让不少大臣心生不满。

陈寿始终觉得,河西的事情远远没有看上去的简单。只要找到那份密档的备录,一定会查到一些其中的蛛丝马迹。揭开关于当年老侯爷畏罪自杀的真正原因。

“以前郑乾跟他们往来,我向来不闻不问,如今郑乾不在了,我也该好好去查一查这背后的秘密了!”

第七十一章没有永远的朋友(一)

协同突厥大军压境的哥舒瀚在收到贺兰宽的向上人头时,愤怒地将其头颅掷于地上,“混账东西!贺兰宽这个废物,居然在如此关键的时刻,真是死有余辜!”

一想到这些年在贺兰部的心血功亏一篑,哥舒瀚双拳紧握咯咯作响,他怎么也想不到,贺兰仝会背叛贺兰宽,归顺了汉唐。既然贺兰部敢背叛自己,那他必须要让贺兰部付出应有的代价。

“来人!”

“少主!有何指示?”

“让哥舒偃带上他的人马,去贺兰部把贺兰仝的人头给我拿来!”

灵武北方阴山北道,白色雪野之上隐隐约约出现了黑压压的影子。飞雪扬起,轰鸣而至,哥舒部六千精锐铁骑,向贺兰部的大本营袭来。

让哥舒偃意外的是,贺兰部的主城异常的安静。按理来说,他们如此兴师动众地前来,贺兰部多少有点反应才是。

哥舒部精锐劲弓强弩齐射入城,先头部队携带铁爪钩攻到城门前,贺兰部主城内依然没有任何动作。

“轰”的一声巨响,城门被拉倒,哥舒部人马进入主城,却发现这里早已是空城一座。

“大人,他们看来是撤离了!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哥舒偃再三思虑后,“从咱们收到消息不过两日,他们部族人数众多,不可能逃离太远。派先锋营去查探四周。”

“大人,大人!不好了!”一名骑兵慌慌张张地策马奔来,“城外有敌袭!咱们留守在外防守的人马,被冲散了。”

“什么?随我来!”

哥舒偃率兵出城,见到衣着奇怪盔甲的黑甲骑兵正将自己的人马杀的溃不成军。哪怕结阵防御,在这支铁甲洪流的冲击下,如同螳臂挡车被轻易踏平。

哥舒偃振臂高呼,“三环结阵!弓箭手掩护!骑兵侧翼迂回!”

哥舒部人马迅速反应,且战且退,形成一层层弧形防御,弓箭手齐射减缓对方骑兵的奔袭速度。

哥舒偃拔刀高喊,“兄弟们,杀!”

“世子!世子!贺兰部的信!”

奚阡快步走入李玄晟的书房,将叶秋烽的信交给李玄晟。

李玄晟沉声道,“六千哥舒部精锐无一生还!叶大叔还真是料事如神啊!没了哥舒部这六千看门狗,咱们也该是时候出去跟他们见见面了。

奚阡,飞羽军可集结完毕?”

“三千人马全数到齐!正在城外等候世子命令。”

李玄晟随即说道,“让他们即刻启程去灵州,我想郭仪会明白我的意思。另外,我明日便启程回安京过年。我走之后,斥隐营的指挥权暂时由你全权代理。至于秦州方向的消息,无论大小都要时刻注意。”

“属下明白!愿世子早日归来!”

三千飞羽军驰骋北上灵州后一日,李玄晟携带二十余名下属回到了安京。

“王妃,世子殿下回来了!”

荀萱听闻李玄晟归来,立刻来到中堂厅内见自己的儿子,“晟儿!让娘看看!我听小牧说,你受了重伤,可把我给吓死了。谢天谢地你没事。”

李玄晟微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别听我小舅胡说,那都是些小伤!娘,你看我这不是平平安安地回来了嘛?对了,我爹呢?”

“陛下今日召见,他应该还在御阁与其他大人议事。你看你,赶了一天路,还有心思牵挂别人么?早点去洗洗歇息,顺便让伙房给你弄些吃的去!”

李玄晟回到别院前,未洪志早已安排下人收拾妥当,“世子,您是沐?还是浴?”

“两个一起吧。老未,你派人去一趟望北楼,通知一声古尔班,说我今晚回去。”

“是,世子,我这就安排。”

沐浴更衣完毕后,李玄晟坐上了洛阳王府的马车,来到了望北楼。

古尔班早已在自己的暖厢内恭候多时,见到李玄晟进来,古尔班恭敬地行礼道,“见过世子殿下!”

“古尔班,你书信于我,让我回来,所谓何事?”

古尔班挥手,仆从退下,说道,“西域那边传来消息,大宛国派出了合谈使者,但被大夏的人马扣了下来。当然他们并不知晓这些人是准备与汉唐合谈的人马。”

李玄晟盘腿而坐,嘻笑道,“人在大夏,我在灵武,鞭长莫及啊。古尔班!”

“话虽如此,但凉州离那里并不算太远!世子只需书信给宇文松即可。”

李玄晟轻笑道,“如此说来,你早就替我谋划好了啊!只是不知道你这次图谋的是什么?”

古尔班双手交叉行礼道,“自然是为了能让龟兹光复!让那些背信弃义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李玄晟拿起夜光杯,将酒壶内葡萄酒倒入其中。

“大宛的合谈使者是什么人?”

“大宛王室的六公主蓝雪!他是大宛王蓝纳锡的幺女。别看她是个少女,其才智过人远超同龄。平日最受蓝纳锡的宠爱,被称为大宛国的明珠。

此次秘密出使汉唐,她身旁还带了大宛国两大剑士之一的明尼汉。”

“两个人?”

“原本是二十几个人,只是其余人都被阿尔泰的追兵杀了。他们二人不得不隐藏在一支去往大夏的商队中,不巧的是这支商队因为牵扯入大夏的内部纷争,被关在了祁连山西南山亭城。”

李玄晟回想起凉州与大夏之间的地图,说道,“山亭城?我记得那好像是大夏北境与凉州的商贸关口。因为慕容元中政变登基,山亭城的山道早被封死。你难不成想让他们二人飞过来?”

“哈哈。这个不劳世子费心,您只需恭候在下佳音便是。”

说着古尔班拿出早已写好的信件,放在李玄晟的眼前。

“世子,请落印吧。”

收起李玄晟盖好印的信件,古尔班正色道,“根据大理寺那边的消息,狄大人最近清理不少秦州在京畿的暗线,而且还抓捕了一些朝廷官员。

在某些官员的信件中,他们不约而同地提到了世子您。”

“我?我如今是秦风眼中钉,他若不除掉我,以后在河西可不会像以前一样逍遥自在。”

古尔班悄声说道,“听说呼延部正打算联合突厥大军南下,而您的灵武将会是第一道防线。

世子,您可有把握面对这近十万兵马?”

李玄晟一脸冷漠地回道,“既来之,则安之!他们若是毁了我的计划,那便让他们拿命来偿还吧。”

第七十二章没有永远的朋友(二)

见到战马拖回来的尸体,哥舒瀚面色铁青,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派出的精锐居然全部折损殆尽,那可是哥舒部最为得意的先锋铁骑。

“少将军,前去查探敌情的斥候已经确认,偃大哥的先锋营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哥舒瀚抬头看向自己的副将哥舒仰,低声道,“出师未捷边遭遇此等挫败,还让先锋营的弟兄们战死沙场。是我轻敌大意了,对不起他们。”

哥舒仰叹气道,“不仅仅起您大意了,也同样是我的错。我跟偃大哥都低估贺兰部的真实实力。贺兰仝能如此轻易地扳掉贺兰宽,我们就该猜到,凭他那微弱的力量是绝不可能的!

少将军,我记得上次贺兰仝讨伐西羌族回贺兰部时,身旁还有仓央大人在。您觉得会不会是明尊的手段?”

哥舒仰越往后说,声音逐渐变小,哥舒瀚听到后,立刻让营帐内的下属出去候着。

“明尊贵为国师,地位超然,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胡乱猜测。以免到时候传到他的耳朵里,引来他的猜疑。要知道在王庭,哪怕是我祖父都得敬让他三分。

在未查明之前,切不可再说出此等怀疑的话。”

哥舒仰点头应声道,“属下明白。不过少将军,接下来咱们应该如何行事?我听信使说,突厥那边要准备大举进攻!”

哥舒瀚眯眼说道,“阿史那家的那个草包要真敢对汉唐动手,我哥舒瀚第一个服他。只怕他是树立自己的威望,跟汉唐讨价还价,并不打算长久对峙。”

“可咱们那个狂人还在那边?少将军难道不怕他会按耐不住,率先发难?”

哥舒瀚冷笑道,“他或许不会把其他万骑长放在眼中,但如果是可汗有所交待,他定会安静地趴在地上。咱们还是把精力放在灵州贺兰这边,如果有必要的话,让那个人提供一下那边的消息。

不然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下,贸然进入灵武,我怕会重蹈覆辙。”

哥舒仰试探性地问道,“少将军,真的需要跟那个人联络?老城主说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让人发现他的存在!”

哥舒瀚右拳紧握,平静地说道,“按照我说的做就可以。不需要他提供什么机密,只需知晓某些表面的消息就足够了。正好也试探一下他的忠诚,不然这么多年了,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自己的身份?”

哥舒仰行礼告退道,“那属下这就去写信知会他一声!”

空荡荡的营帐内,哥舒瀚翻看地图查看贺兰山与灵州附近的地形,“如果仰哥的猜测是真的,那这一片区域,才是最为需要警惕的!明尊啊明尊,你如果真的向着我们北胡,那就该明白我若一意孤行召来灾祸,一定会引发哥舒部与汉唐的大战。哼,你果然是个阴狠毒辣的老狐狸。”

眼下的哥舒瀚哪里还有方才的暴躁轻狂,完全是个不折不扣的谋士。

贺兰部主城族长内堡北碉楼上,贺兰仝正与叶秋烽面朝北方,遥望远处的景致。

“叶先生,您说哥舒部还会派兵前来?”

叶秋烽微笑道,“贺兰族长,这等小事您一猜便知,问我岂不显得您愚钝了些?”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要知道哥舒部先锋营被灭,哥舒瀚定不会善罢甘休!因此这心里多少有些焦虑!”

叶秋烽长舒一口气,负手于后,“一鼓作气全歼了他的先锋营,他若是个聪明人,在没有全面了解我方兵力部署之前,一定会慎重行事。若我所料不差,他定会派出斥候查探灵州与你们贺兰部,因此你只需排些精锐在主要地域埋伏观察,便会知道你想知道的!”

叶秋烽此话一出,贺兰仝虽半信半疑,却不知为何打从心里认同他的想法。尤其是见识到那支如同铁甲洪流一般的锐不可挡的铁骑,贺兰仝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贺兰族长,哥舒瀚你对他了解多少?”

“哥舒瀚虽年少轻狂,但他武艺不凡,领兵作战算是哥舒瀚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为了培养他,哥舒步可是没少花心思。还有就是他的身份,听闻他是哥舒步私生子的儿子。当年哥舒步的正室为了夺得正主之位,派人伤了哥舒瀚,正室一脉直接被哥舒步扫地出门。”

叶秋烽想起狄仁杰给他看过的密录时的场面,,,当时狄仁杰嘲笑道,“私生子的儿子倒是未必,老来得子怕是真的!只是不知道是谁的儿子。你可不知道,为了掩盖这件事,哥舒步杀光了所有知道内情的人。包括他的正室以及子女”

“那你这密录是从何而来的?”

狄仁杰晃着密录笑呵呵地说道,“自然是从陈寿那里得来的。逍遥楼搜集情报的能力,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若想瓦解哥舒部,这步棋可是威力十足啊!老叶,你何时也玩起这种让人不耻的手段了。这可不像是你的做事风格啊!”

叶秋烽眉宇微展,平静道,“灵武北境如同悬崖峭壁,单靠世子那点人马,根本不足以对抗北境的豺狼虎豹。所以想要站稳脚跟,必然要行非常之法!朝廷上的微妙,你也看到了。咱们这个陛下,其实骨子里还是有些自卑的,不然会想出如此愚蠢的做法。”

“哈哈,老叶,这天底下也就你敢如此说啊!不过你说的不无道理,陛下的几位皇子确实有些不入眼。河西之事,从来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最近我从大理寺里查到了一些有趣的秘闻,等你何时有空,我让你瞅上几眼。”

“报,族长,派出的探子发现了突厥大军的动向!他们正在往灵州方向推进。”

贺兰仝关切道,“叶先生?咱们要不要支援灵州。”

叶秋烽抬头望了望天空,“不用啦。让将士们多准备柴火,怕是要来暴风雪了。”

“暴风雪!”贺兰仝一脸茫然地看向万里无云的天空,这天好着呢,怎会有暴风雪?

“怎么?贺兰族长若是不信,可与我赌一赌,你若输了,上好的肥羊一头即可。”

第七十三章没有永远的朋友(三)

安京皇宫南门城楼之上,洛阳王李青眺望着宫城内殿,右手敲打着栏杆,口中哼唱着一首歌谣。

此时御林大都督李解踱步走来,二人对视一眼后,洛阳王李青收回右手负手站立。只是李青注视李解的眼神,极其的不友善,隐约之中有些杀意。

李青轻声说道,“玄晟被行刺的事情,想必你已经知晓了吧?我找你不为别的,只是想知道你对这件事有何看法?”

李解右眉微微跳动,顿时察觉到来自洛阳王身上的煞气,显然李青这次不是来询问自己的看法,而是来兴师问罪的。在这件事情上,确实是某些人做的出了格。但他们的做法都是为了朝廷的谋划,李解心里虽然不赞同,但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别看明面上自己比洛阳王武艺要高,可都是多年前的排名。要说眼前,李解自问不一定能够胜的了这位同样达到宗师境的李青。

沉默片刻之后,李解缓声说道,“你要是真想替世子出口气,尽管行事便是。如今的你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陛下谁还敢能把你怎么着?”

李青笑了笑,说道,“别看平日里指点江山,各个说得头头是道,到了生死时刻,都是些敢做不敢当的软蛋!

本王不知道陛下是什么意思!但本王想他应该还记得我们李家的祖训!李解,本王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向来是对事不对人,帮理不帮亲!玄晟之事若不给本王一个满意的答复。本王不介意请道旨意,再来一次十年前的旧事!

李解,你不要试探本王的耐心,本王向来说到做到。”

李解揉了揉额头,他是怕什么来什么,谋刺洛阳王世子等于挑衅皇家威严,这可是灭满门的大罪。当初他就该阻拦那些没脑子的废物,不但好的效果没起到,反而惹到了最不该惹到的人。

当年萧禹战死后,某些大臣暗自弹劾萧禹,萧老都无可奈何。不料最后是洛阳王出了手,带自己人马将那些凡是弹劾萧禹的大臣全部从家中拖至午门外。要不是文帝李崇言亲自来到午门前拦住,那些大臣铁定会被洛阳王砍去那高贵的头颅。

前方将士百战死,后方某些大臣却在怀疑将士们的忠心,君王有自己的权衡利弊得失,这本没有错。但对于那些奋力搏杀于战场的将士而言,这或许才是心死莫大于哀的真意。

洛阳王自归安京后,的确比年轻时要沉稳收敛了许多,可那并不代表这位被称为活阎王的男人,成了一个安享天平的大花猫。李玄晟在河西尽心尽力恢复灵武往日样貌,意图巩固汉唐北境的防御。却被人当成了碍事的存在,若不是当日有荀牧在,李玄晟没准儿会真丧命于此。

李解犹豫再三,再次说道,“此次他们做错事,陛下自然会严惩不赦!何况世子敢以身犯险设局请君入瓮,足以说明这小子颇有些智慧。比某人只知道打打杀杀的,那可不知高上一筹!”

变相的贬低了一下洛阳王,李解心里多少有些痛快。对这个打小就认识的家伙,他是又爱又恨,当然这所谓的爱是兄弟之情,可不是那龙阳之好。

李青听闻之后转身离去,消失于夜色之中。李解望了一眼远去的王府马车,回到皇宫的御书房内。

李旻还在处理公文,头都没抬地问道,“他走了?”

“回陛下,走了!”

“可有说些什么?”

“只是说了一些牢骚话,当臣把陛下的意思传达过后,王爷什么都没有说,便回王府了!”

李旻将手中的毛笔放下,双目略微顿了一顿,平静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按照你的意思去处理吧!也是该让这些老东西明白一下,朕能当上这个皇位可不是他们的功劳!

至于秦州之事,先缓上一缓,等李靖把灵武北境的突厥人打回去后,再对这个狼崽子动手。朕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搅动风云!”

李解点头道,“那,陛下,大理寺那边的密报!该如何处置!”

李旻淡然道,“该如何便如何!狄仁杰不是自负聪明嘛!自从他来安京赴任后,朕好久没见到他出丑了啊!这一次就让他去猜一猜朕的意思!”

李解笑了笑,说道,“微臣明白!那微臣告退!”

李旻摆了摆手,说道,“退下吧,朕还要继续批阅这些奏本!今夜怕是要到半夜啦!”

回到王府之后,洛阳王没有见到李玄晟,用膳过后,与荀萱坐在暖厢回廊下棋。

荀萱柔声笑道,“青哥,你回来之后就一直板着张脸!再这样下去,再这样下去就快跟我爹一个模样了!”

李青会心一笑,“我再如何板着脸,也不会有岳丈那般仙风道骨!要知道,他老人家门生遍及朝野上下,我跟他老人家之间隔着的可不仅仅一条汉水!”

荀萱打趣道,“少来!我爹再如何门生遍野,终归只是一代大儒而已。比不上我夫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来的威风!”

“哈哈,夫人此言差矣啊!文人墨客的笔墨在多数时候,可比我们武夫的刀剑锐利的多!”

听说李青的话外之音后,荀萱追问道,“怎么?河西那边的奏章又上来了?主战的多?还是安抚的多?”

李青摇头道,“这事我并未参与其中,并不清楚其中的详情!”

明白李青的另外一层意思后,荀萱疑惑道,“若是真的开战,你真的想让晟儿去跟秦州的虎豹骑对上!虽然晟儿已有长进,我却不太看好!”

“我李家男儿向来是尚武习文,况且玄晟已经长大,该是时候去建功立业了。再说他也是你的儿子,你该相信他的实力才是啊!”

荀萱心中虽有万般不舍,却也无可奈何。就像李青说得一样,他们李家儿郎自己的荣华富贵从来都是自己拿命拼出来。

荀萱轻声道,“话虽说如此,但他毕竟是我的儿子,总要护他周全才是,实在不行我让小六继续保护他!”

李青只是嗯了一声,便不作声,继续下棋。

第七十四章没有永远的朋友(四)

安京城外,一辆马车缓缓驶入,看守城门的御林军十分客气地让这辆马车通过关卡,只因为马车上悬挂着九章萧字。京城之中谁人不知道这马车之内主人的身份?如此人物进入京城,自然会受到该有的礼遇。

老五驱赶着来到萧家宗府门前,本该在益都过年守岁的萧辰平从马车上走下,总管秦鹰以及府邸的仆从恭敬站在府门前迎接。

整理了一下披风,萧辰平踱步走入府宅大院之内,萧云雀与白泉紧随其后。进入暖阁之内,秦鹰为萧辰平端来了府中茶点。在萧辰平品茶之时,秦鹰跟萧辰平汇报了交近些时日所查到的消息。

萧辰平吹了茶杯飘起的热气,平静地说道,“你的意思是说,那密录在二叔手中!啧啧啧,没看出来啊。我这二叔还真是爱管闲事。”

“是的,少主。为了谨慎行事,我让裴庆多方打探,又跟七爷做了交易,可以确认这消息属实。”

放下茶杯,萧辰平身子前倾,摸索着下巴说道,“那狄仁杰呢?他近来可有其他动作?”

“回少主,狄大人一开始就派人盯住了二爷,显然狄大人知晓其中的内情。就是不知道他的行动是不是陛下的意思?还有,最近跟河西秦家有密切往来的大臣接二连三的被大理寺传了话,有的眼下还被关了起来,不知道是生是死。少主,咱们还需要再添一把火嘛?”

萧辰平微笑道,“看来咱们的陛下还是知道什么叫做物尽其用!原本从河西那里得到不少好处的文武百官,这次怕是要大难临头唠。暂时不要有其他行动,等我消息便是。云雀?”

“少主?”

“过会儿百万要过来,他用膳向来挑剔,你亲自去把把关!”

“是,少主!”

“接着说关于那本密录的事!”

秦鹰随即说道,“这密录本身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只是其中记载有一件不大不小的事!跟当年那件事多少有些关系!”

说到这,秦鹰看一眼萧辰平,见他没有任何反应,缓缓说道,“当初魏王勾结北方四国意图犯上作乱,其实幕后还有个谋士,而这个谋士才是掀起那场灾祸的主谋。后来经过多方查实,这个谋士是高宗原废太子一脉的后人。他之所以能让咱们汉唐损失惨重,是因为当年朝廷内出了一个叛徒。这个人后来被先帝五马分尸,他家宗族的男丁全部诛杀,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但有人说他还有个同母异父的兄弟,只是无人知道他的下落。”

萧辰平左手托腮,沉声道,“这个人我已经查到!他就是秦风的谋士蓝海屏!只可惜碍于袁老的意思,我不能把他怎么样?只不过,我不能把他如何,但他在京城的棋子我倒是可以一个个地给他除去!

老秦,跟裴庆说一声,这次动手干净利落些,我不想让那个小子知道我在帮他!”

“既然少主早有准备,那属下就按少主的意思去做!只是不知道,少主要动用多少人?”

萧辰平闭眼轻声道,“让他们十一个人一起去!我倒是要看看蓝海屏的手下,到底有多少能耐!”

秦鹰领命后恭敬地退了下去,白泉缓缓说道,“少主,您真要除掉蓝海屏的那些人?要知道他们可都是鬼谷的人啊?”

做决定之前,萧辰平岂会不知道后果,只是他没有告诉其他人而已。尤其是当老五自鬼谷回来之后,萧辰平才敢做出常人不能理解的动作。

白泉见萧辰平没有回答,便没有继续说话,安静地等候萧辰平回应。

萧辰平不是不想回答,而是没有必要去回答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有些时候,萧辰平还是喜欢白泉平日不闻不问地脾气。自从跟林欢儿待久了后,白泉也有了不耻多问的毛病。

膳房晚膳备好之后,周百万如约而至,跟萧辰平品酒尝食促漆长谈至夜深方才停下。

打了个饱嗝的周百万冲萧辰平说道,“你这次无缘无故地帮助世子,难道就没想过要点好处什么的?”

萧辰平打趣道,“问他要好处?他如今是铁公鸡一毛不拔,那腰包没准儿比脸还干净!要说起帮助,你倒是挺敢赌的,又给了他几万两银子。难不成你真认为那些香料可以培植成活?”

周百万挑眉笑道,“以前我或许没信心,可他身边有个百草圣手啊!这桩买卖我保证稳赚不赔,区区几万两我还是可以拿的出了的?倒是你,那支烛龙卫的盔甲你是怎么锻造的?跟我说说,欧阳家那小姑娘天天让我问你,我都快被她烦死了?”

“这可是机密,怎么能轻易地告知他人。这盔甲还不是最终的样式,还需要继续改进才是。”

周百万长着嘴,一脸惊讶地瞪着萧辰平,对于无形中的装比,他真是甘拜下风。那身盔甲周百万亲自实验过,寻常刀剑根本伤不得其半点,绝对称得上绝世之作。不然也不会让冶炼技艺冠绝天下的欧阳家都惊叹不已。

“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这幽云铠甲是独孤家的秘宝,想要学习其中的秘密,去找我外公吧。他老人家只要准许,我决不阻拦。”

周百万白了一眼萧辰平,“你这人,太不厚道了哈。为了帮你我可是没少花心思,如今这么点请求都不答应啊!唉,辰平,兄弟我伤心啊!比在红尘院被莺歌嘲笑那个啥都要心疼啊!”

萧辰平哈哈笑道,“那个活不行,是你自己不行!怎么能跟幽云铠甲比较呢?百万,你爹当年花前月下号称姑苏夜夜郎,啧啧啧,怎么到了你,就偃旗息鼓了呢?”

周百万顿时脸红,颇为不服气地说道,“谁不行呢?走,咱们比试比试,还是飘的远!”

二人走出暖阁来到花园水池前对天洒水,可当周百万刚准备掏家伙时一阵冷风吹来,小面的大雕瞬间变成了可人地小麻雀。

原本弦月高挂地夜空莫名其妙地来了一片乌云,周百万有些悲伤地笑道,“唉,这年头,连老天爷都不帮我啊!”

第七十五章没有永远的朋友(五)

李解密令一下后,一时间京畿风云四起,饶是位于权力中心的三省六部,都感觉到了森冷的寒意。让所有人没想到是,平日里爱管闲事的御阁宰相杜恭,居然称病在家修养。这一堆麻烦事,最后只能落到了李旻的另一位心腹萧衍的身上。

此时此刻的御阁宰相杜恭,正在自己府院的后花园中跟自己的孙子下棋。如今的杜琛早没了往日的傲气,反倒是越发的稳重。数九寒天外面滴水成冰,如此天气二人却坐在花园凉亭内对弈,着实有些让人觉得难以理解。

白子落下,杜琛眉头紧蹙,思索良久之后,歉意道,“太公,您这收官之法,是越来越精妙了!怕是我师傅跟您对弈,也未必能讨到半分便宜。

这局,孙儿又输了。自罚一杯。太公,若是与棋圣对弈,可有胜算?”

杜恭笑呵呵地说道,“我的棋艺再如何精妙也比不上俞鲲的八部真龙!要知道,他可是咱们汉唐的有史以来最为妖孽的棋圣。”

杜琛试探性地说道,“太公,孙儿听说,棋圣被牵连到某些旧案之中!不知道太公可有耳闻?”

杜恭拿起酒壶,倒了杯酒,想了想,说道,“若他一身正气清白,狄仁杰是不会把他怎么样的?若真有什么关系,那就可惜了这么一个天纵奇才唠!”

听杜恭的语气,杜琛觉得自己的太公对这位以前看重的棋圣并没有任何的关心。

察觉到杜琛的心思后,杜恭敲打道,“这朝廷内的局可不是你手中的棋局,一子落错要丢掉的可是自己的脑袋。

琛儿啊!您年纪还小,你该跟你父亲先好好学学这治世之道,不要没事就学着别人拉帮结派!”

杜琛一愣,看向面色如常的祖父,小声道,“我跟晋王那只是以棋会友,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况且,晋王送来的玲珑棋我已经命人退了回去!”

杜恭摸了摸胡须,看似随意的说道,“退与不退,与他人而言,其猜想已成定局!琛儿,以后你做事前记得要如你下棋一般三思后行,莫要辜负了你师傅对你的期许。”

杜琛明白后,点头道,“孙儿记住了!”

“咚咚咚!”

安京城内的那座道统真武楼内,响起了年关将近的钟声。李玄晟骑马返回洛阳王府,听到钟声响起,不自觉的跳上了自己别院的院顶。

发呆没多久之后,洛阳王一跃上了院顶,两父子第一次并肩而坐,只是这一次,李青还拿来了两坛好酒。

李玄晟接过一坛,撕开闻了闻,笑道,“老爹,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洛阳王悠悠说道,“是你大舅派人送来的,说是他自己独家酿制的骨里红梅酒!”

李玄晟打了个哈哈,看来自己的父亲是知晓自己把那株骨里红梅送给荀湛了!

“你放心,那株骨里红梅本来就是打算送给他的,你爹我还没那么小家子气!不过是一株草木,怎能抵得过两家的血脉情深!再说,小六此次能出手救你,也是你大舅的意思。除了他,还没人敢让帝师派遣天宫院的弟子踏入世俗纷争之中。”

李玄晟白眼道,“那我可就赔大了!就算六舅不来救我,我也有办法杀了楚沉舟!最不济折半条命进去!”

洛阳王苦笑道,“玄晟,你以为我不知道唐威给了你什么?暴雨梨花针最多使用一次!即便你用它杀了楚沉舟,那你敢保证,没有其他人在那里?”

说着洛阳王单手拿起酒坛,喝了一口酒,“我听小六说过,那个人根本不是楚沉舟,应该是楚沉舟的孪生兄弟。而且我让你陈大叔查过,楚沉舟确实没有死,他一直躲在暗处,前不久还在秦州出现过。”

李玄晟“奥”了一声,双手捧起酒坛喝了起来,见到李玄晟如此喝酒的模样。洛阳王不禁哑然失笑,这小子去了河西之后,酒量简直成倍的上涨。

洛阳王劝说道,“少喝点,这酒劲儿足着呢!”

李玄晟喝了小半坛酒后停了下来,擦了擦嘴,问向洛阳王,“爹,河西那边真的非要兵戎相见?”

洛阳王叹息道,“那就要看秦风是打算做个安稳的逍遥侯爷,还是想做个乱臣贼子啦!”

“我从柳庄主那里听说了一些往事,当年您也参与其中,跟我说说呗?”

洛阳王看了一眼李玄晟,问道,“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无意中知道了一些,想知道其中的缘由。”

“你想知道些什么?”

李玄晟轻声地说道,“想知道老侯爷是否曾与魏王密谋,拉拢慕容大夏,意图协助魏王上位。”

洛阳王狐疑地看向自己的儿子,若有所思地问道,“你这些消息都是从哪里知道的?跟爹说说,以后你要是不再河西了,可以让你去大理寺!”

李玄晟有些肉疼地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老爹,你儿子我可不是傻子啊!为了得到这些陈年过往的消息,我可是废了不少功夫啊!”

“那你告诉爹,你确认之后打算怎么做?”

李玄晟笑哈哈地说道,“还能怎么做,自然是跟秦风的虎豹骑比划比划!他不是一直自认为他的虎豹骑是汉唐的第一铁骑嘛。这次我要把那个称呼抢过来!”

“吆喝,没看出来,我儿还挺有志气的嘛?听你的意思,萧家那个小子,已经替你谋划好了啊!”

李玄晟砸了咂嘴,故意装傻道,“什么萧家的那个小子!我手里,那是有人!”

“罢了!事情的原委我就不告诉你了,你只要知道你收到的消息是真的就够了!萧家的小子想要报仇,我自然不会拦着,只是儿子,遇到了虎豹骑的狮虎营时,你要当心一下!他们的实力跟我那支玄甲军有过而无不及!

我知道你让叶秋烽帮你训练烛龙卫,但你也不能掉以轻心。不然输的人可是会没命的!”

李玄晟举起酒坛敬向洛阳王,“我知道了!爹!”

第七十六章没有永远的朋友(六)

这新年还未过上,李靖便马不停蹄地率领自己御林军浩浩荡荡地北山。此时的河西北境暴雪成灾,厚重的大雪几乎没过膝盖。如此恶劣的天气,别说是让李靖支援灵武,就是突厥大军想进攻都做不到。何况突厥内派系林立,这位突厥新王又未完全统一内部,于情于理突厥大军都不会在此时此刻攻打灵武。

在心中大体揣测了对方的意图之后,李靖选择了迂回路线,从东北方向的阴山南麓去缓解灵武防的压力。

李靖之所以这样做,主要是因为灵州那边早已做好了应战准备,他就算去了最多只是锦上添花。

晋州西北乌达城位于阴山中东部,向北百里地便是突厥南境。此地一直是汉唐的军事重镇,常备人马在八千左右。再加上此次李靖带来六千精兵,正好凑够了汉唐御林军一支常备军的人数。

暴雪停下之后,李靖便派出斥候前往边境刺探敌情。从刺探敌情到清扫积雪覆盖的山路,再到城防部署,李靖手下的人马只用了半天的时间。如此高效的作战能力,也难怪李靖被称为常胜将军。

乌达城府军衙门内堂,孙逊踱步而入,“将军,突厥那边有动静了!”

李靖听到后,在地图上比划着,“他们集结十万兵力犯境,想来粮草供给并不充足,只要灵武那边坚壁清野,他们坚持不了半个月!

他们只要攻打灵武与贺兰,你就率人去骚扰们驻扎营地!这次咱们要跟他们来一场猎狐的把戏!”

孙逊想了想问道,“那将军,若是他们不出战,我们又该如何呢?”

李靖笑呵呵说道,“你的鬼点子一向层出不穷,我想这件事还难不倒你吧。兵符给你,你自己看着办把。用完后记得还给我就是了!”

孙逊接过兵符,正色道,“是,将军!那属下这就去安排。”

“孙逊?”

“将军,还有何吩咐?”

“让人时刻注意京畿方向的来信,一有情况立即告知我!”

孙逊疑惑地看了看李靖,“将军?可是那边的有了动作?”

李靖点了点头,说道,“名义上咱们是来与突厥作战,实际上是要盯着秦州方面的动作。至于灵州方向,有那个人在,就算突厥大军压过境来也奈何不得他。”

孙逊沉思片刻,轻声道,“洛阳王能把他请出来,陛下竟然默许了下来。难不成陛下真的想重新清理一下朝局?若是如此,那接下来将军您可有打算!”

李靖长舒一口气,右手轻点着案几,“我本就是中立派,朝局内如何变化,对我其实没有太大的影响。倒是你,你们孙家日渐式微,也该到了抉择的时候啦。”

能说这样的话,足以说明李靖对孙逊的信任非同一般。孙逊又何尝不明白其中意思,孙家想要重新回归汉唐御林神武殿,自己就得再这一次的行动中获得足够的功绩才行。

李靖安慰道,“你若心中真有所想,这次我会帮你,但最终你能不能达成你的目的,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孙逊一愣,心中喜出望外,他没想到李靖会如此帮助自己。不禁问道,“将军?您这是?”

李靖微笑道,“你有你的志向,我有我的原则,况且你是我带出的兵,你能达成所愿,也是给我张脸不是?”

孙逊恭敬鞠躬道,“多谢姨父!“

相对于灵武北境的剑拔弩张,安京城内一片热闹祥和,城中百姓张灯结彩,开始着手准备年夜的酒宴等等。由于今年江南大丰收,汉唐皇帝特意让户部调配了大量物资送到京畿府库,由京畿府衙负责分发给京城的寻常百姓。

本来紧张的气氛也逐步得到了缓和,再加上李解又领旨派出一支御林军北上出征,所有人都相信御林军一定能把犯境的突厥大军击溃。

萧府内院暖阁之中,萧辰平清洗些茶叶,听管事秦鹰的汇报,”我听说是司马家主动提出来了,看来他是想再捞个不错的功绩?”

萧辰平晃动着紫砂壶,悠哉的说道,“上了皇船的皇亲国戚,自然要学会表现一番,再说他司马翊领兵作战的能力还是有的。若是不趁此机会巩固一下自己在陛下哪里的形象,岂不是浪费了雪贵妃枕边的那些软浓蜜语!”

秦鹰低头问道,“少主,那司马家倒向晋王,会不会影响到您的谋划?”

“司马家在汉唐军政内不过二流水准,还不够摆上台面。唯一需要注意的是晋王背后的那些人!虽然此次他们密谋行刺玄晟,把晋王给坑了。但陛下对此并没有太多的关注,我想其后应该还有些更有趣的事情。

老秦,你再费些功夫,派人仔细查一下。我到要看看这天子脚下,是谁如此明目张胆地挑战洛阳王的威严!”

秦鹰恍然明白,原来这些人从一开始就是冲着洛阳王去,若是他们的目的是洛阳王手中的权势,那这场游戏中人物,怕都是些不同寻常的角色。

安京内部暗流涌动,河西时局又复杂多变,灵武北境又有大军犯境,秦鹰觉得身在这场风暴之内,稍有不慎便会被吹得渣儿都剩下。

秦鹰看了看品茶的萧辰平,低声道,“少主,北燕那边的消息今早刚送来,听说赫连铁树要来安京,随行人员还有那位出了名的小王爷。”

萧辰平握着茶杯,想了一会儿说道,“如今是非常时期,他们突然出使我汉唐,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

老秦,书信给幽州,让叔公注意一下!免得那位小王爷惹出事,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还有就是查一下那个人有没有在里面!”

秦鹰好奇地问道,“哪个人?”

“摘星手元稹!回纥的第一高手,他不仅是那个小王爷的贴身护卫,还是赫连赫赫有名的杀破狼!他若来了,那京城内就有好戏看啦!”

秦鹰点头道,“那属下这就查一下。”

“去吧!”秦鹰退下,萧辰平喊了一声,“老五!”

“来了!”只见老五抱着酒坛走了进来,“少主?何事?”

“元稹要来!该如何做,你应该知道吧!”

老五拍了拍胸膛,得意地笑道,“这个我自然明白。少主,您就等着看好戏吧!哈哈!”

第七十七章没有永远的朋友(七)

年夜开始之时,整个安京张灯结彩,繁华的京畿都城如同一颗璀璨耀眼的星辰。今年皇宫内还是向往年一样热闹,唯独不同的是今年晋王齐王楚王都未回归京畿,而是派来了他们的王妃代表自己为长辈请福。一系列宫廷礼节之后,待到皇帝赏赐完毕后,众人恭敬地回了自己的府邸。

其他人能打道回府,李玄晟却被皇太后留了下来。来到太后寝宫时,平日里慈眉善目的皇太后第一次对李玄晟露出严厉的表情。

听完皇太后的训斥之后,李玄晟还是对皇祖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只可惜皇太后根本听不进去,说什么都不想让李玄晟再返回灵武。为此还低声地嗔怪了一下皇帝李旻,惹得守在一旁的李裹儿忍不住捂嘴偷笑。

要知道李玄晟在他们这些皇子皇孙里面是最为顽劣的一个,平日里闹腾起来连晋王和齐王都得让他三分,如今在皇太后跟前温顺的跟个猫一样。

对李玄晟说了一堆人生感慨之后,见李玄晟始终默不作声。皇太后便不再多说,重新恢复了那副和蔼可亲的模样,让李玄晟跟自己说说在灵武的事情。

李玄晟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皇太后态度一转,李玄晟没了抵触,滔滔不绝地对皇太后说了起来,只是有些惊险的事情李玄晟提都没提。虽然李玄晟没说,可皇太后是什么人物,从一些枝微细节中便察觉了一些信息。

面对李玄晟所说的事情,一旁的李裹儿眼睛清凉有神,显然她有些向往李玄晟的那种生活。

李裹儿有些期待地笑道,“晟哥?你这次回去的时候,能不能带我去?”

李玄晟一看李裹儿那神情,便知道李裹儿在想些什么,“你一个女孩子,就该好好学学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舞刀弄枪那是男人的事情。”

李裹儿不以为然地回击道,“谁说过舞刀弄枪是你们男人的事情,何况咱们汉唐建朝之初也出过一个巾帼女将啊!”

李玄晟打趣道,“难不成你想学当年的平阳公主提枪纵马保家卫国?”

李裹儿点头道,“对啊!我正是这样打算呢!对不对,皇祖母?”

长孙太后瞪了一眼李裹儿,笑骂道,“方才哀家教训你晟哥时的话你是不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要不要哀家再跟你说一遍啊?”

李裹儿立刻认错道,赔笑道,“皇祖母,人家那是前些时日听父皇说起了一些前朝往事,才会一时激动出言不逊,还望皇祖母不要跟裹儿计较!”

长孙太后右手食指点了下李裹儿的额头,微笑道,“你这个小丫头啊!你们心中能有如此想法,皇祖母十分的欣慰!我李氏儿郎自立族以来,便以武德为尊,文德为辅!盖因太宗安定四方的国政,才会形成今日这文德为尊,武德为辅的局面。

如今四方戎狄蠢蠢欲动,你们更该以己为榜,成为天下百姓的楷模。”

李裹儿脸上浮起一丝喜色,问道,“皇祖母,您这是不阻拦晟哥回灵武了?”

“哀家虽有不舍,却不能毁了咱们皇家的祖训!只是希望这次秦侯不要被小人的谗言欺骗,免得让秦家千年基业毁于一旦!”

李玄晟听到皇太后的感慨,心里不免有些疑惑,问道,“听皇祖母的意思,莫非秦家背后还隐藏着其他的秘密?”

皇太后长叹道,“说起这件事情,就不得不提到一个人!这人便是琅琊枪王龙渊!”

听到龙渊,李玄晟微微愣了愣,自己这位师公还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哪怕是仙逝多年,却依然能影响到当今的朝局。那在他封候拜将最为辉煌之时,他得是多耀眼的人物。

“当年咱们汉唐问鼎中原后挥师西征,那时候秦家出了一个不逊色于龙老的人物,汉唐御林接连受挫!后来龙老出马将他击败,此人虽败却一直不肯服输,直到病逝都一直在于龙老较劲。其实他的家族一直有不臣之心,龙老英雄惜英雄,念在故友的情面之上,出面作保方才让秦家继续继承昔日恩泽!

现如今秦家兵强马壮,隐约有当年之势,往日故人都已仙逝,彼此之间的那些承诺也早就没了约束!皇祖母这是再为他们赶到惋惜!”

离开太后寝宫,李玄晟望着午夜的星辰,心中有些说不出悲凉,而这悲凉之意是来自于对师公龙渊手下留情的感触。其实在凉州之事,李玄晟就曾问过柳宗元,当初龙渊为何没有痛下杀手。

柳宗元的回答是,秦家对于河西既有实际意义也有象征意义,秦家毕竟是千年望族,在河西如同天家一般。再者秦家对于河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朝廷虽知道秦家的野心,却也只能睁一只闭一只眼。谁让汉唐后来这几位皇帝都是出类拔萃的呢?

再说秦州是河西西南的重要防线,千年前秦家的先代五位家主,都是为了守住这道防线而战死疆场,没有人比秦家更明白这防线的重要性。因此朝廷对于秦家还算有些信任,不然在秦家那位天才去世后,怕是早就被朝廷给一锅端了。

“晟哥?等等我!”

李玄晟打量着追来的李裹儿,问道,“咦?你你不回公主府,怎么追这来了啊?”

李裹儿拿出一个绣好的香包,嘻嘻笑道,“这是我去求的福,你别告诉别人,还有江越的安神香!这可是我从母妃那里要来的!那,送给你了!”

“奥!”李玄晟收下后,觉得有点不妥,便把自己那柄短剑取下,交给李裹儿,“我听孙柯说,你最近正在学剑术,这柄湛卢应该适合你,送给你了!以后可要好好勤学苦练!等我下次回来,好好给你练练手!”

接过短剑,李裹儿脸颊微微羞红,“谢谢,晟哥!”

“嗯?”李玄晟一时没反应过来,李裹儿飞快地抱了一下李玄晟,并快速地亲了一口李玄晟的脸颊,极速地逃窜离去。

李玄晟无奈地耸了耸肩,“这小丫头片子!都学会霸王硬上弓了!”

第七十八章没有永远的朋友(八)

凌冽的寒风呼啸自塞北而来,漫天飞雪如满树梨花盛开,不过半日时光整的灵武地界已成为万里雪境。

朔方城本草堂内,十一在马厩内喂养好马匹之后,一边搓手呵气一边小步跑到中院暖阁,拍了拍身上的雪花,推开阁门。

见到十一进来,阿紫询问道,“这么快就回来了,十一,马匹有没有喂饱啊!”

十一笑嘻嘻地回应道,“我做事你还不放心吗?保准喂得饱饱的!”

“那好,跟我来,去伙房帮忙,不然今晚的年夜饭咱们可就吃不上了!”

“好唻!阿紫姐!”

朔方城外银装素裹,由于朔方中原汉人较少,这里并没有中原城池浓重的年味。虽然人数不多,可到了年关这年还是得过的!为此南宫献特意吩咐安排好年夜饭,让府衙的府兵送到了还在巡视城防的府兵手中。

望着院中的大雪,南宫献忽然觉得有点冷,裹紧狐裘披风,莫名地叹了一口气。

魏冉走来正巧看到了南宫献心事重重的样子,问道,“这是叹的那门子的气啊?”

南宫献苦笑道,“还能有什么事!自然是北面的突厥大军啊!我总觉得世子有些过于自信。魏冉,若是他们攻来,你觉得咱们能守得住嘛?”

魏冉一脸平静地说道,“不能!”

南宫献转头看向魏冉,打趣道,“你就不会说句谎话让我安心一下啊!”

魏冉依然面无表情地回复道,“事实如此,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除非灵州那边能拦下一半以上的兵力,或许我还有些把握!再者,若真是到了那种地步,京畿那边断不会袖手旁观。只要能守个五六日,咱们的援军便可达到!到时候各路大军联合形成围剿之势,突厥的大军若不撤回北方,定会成为咱们的瓮中之鳖。”

南宫献思索片刻,点了点头,“话虽如此,但真要守起来,其过程怕是不太容易?看来需要提前准备一下啦!今年这个年开头有点难过啊!”

魏冉拍了拍南宫献的肩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有经历战场厮杀的兵马,根本不能够跟随世子达成他的目的!”

“你啊!总是这么心直口快!世子都没有说,咱们更该沉稳一下!”忽然南宫献想到什么,“对了,殷姑娘那边的礼物送过去了没有?”

魏冉微笑道,“这个还用提醒啊?世子临走前可是特意交代过我!我早就派人把礼物和年夜饭都送过去了!只是我很好奇,那礼物到底是什么啊?这么大一个箱子!”

南宫献摇头道,“这个你就问错人啦。世子的想法我从来就没有猜对过!我也很想知道那个箱子里是什么!不行咱们去瞧一瞧?”

魏冉想了想后,说道,“算了,那样影响不太好!要是被世子知道了,咱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啦!”

想到李玄晟发怒时候的样子,南宫献忍不住地打了个寒颤。要知道李玄晟此次回安京可不仅仅是为了回去过年,而是另有自己的打算,不然这个年关之后的日子可就有点难过啦。

朔方如今的恢复程度,没有预想中的顺利。若是三五载之内依然如此,那就表明朔方很难成为李玄晟以后的大本营。因此南宫献在处理地方政务上,显得极其的慎重。一个只进不出的窟窿搁谁身上,都觉得压力山大,

李玄晟在安京也是一刻都没闲着,好在古尔班与周百万都觉得有利可图愿意再次追加。至于培育香料植物的事,全部落在了应下李玄晟要求的殷若离身上。

别人在暖阁一楼过年夜时,殷若离还在二楼誊写关于西域香料植物的记载。她很清楚若是了自己能够成功,那这些香草植物都会在汉唐生根发芽,以后产出的香料便无需受其他热支配。

阿紫听殷若离的命令,包好年夜岁钱之后来到了二楼,坐下为殷若离研墨。

阿紫神情有些不安地说道,“小姐,我听风长老说,北方的突厥大军要准备进攻了!如今世子不在朔方,咱们不是该回避一下比较好?”

殷若离镇定自若地说道,“他做事向来会后手,既然能如此放心地回去安京,那自然做足了准备!何况我还要抓紧给他撰写出这香草本著,哪会有心思去别的地方!

再说了,一旦战事蔓延至朔方,我身为医者岂会致战场将士于不顾?”

见殷若离有自己的主意,阿紫只好应声道,“小姐您说得虽有理,但若是到了最坏的程度,您一定听我的意见!我答应过门主,誓死保护您的安全。”

殷若离停笔,冲阿紫嫣然一笑,宽慰道,“看你一副紧张的模样,这事情还没有发生呢!怎么就要做最坏的打算了?你可知道驻守在贺兰的叶秋烽当年是何等的人物?何况烛龙卫也被皇帝陛下从南诏招来!灵州又有郭福在!就算是突厥十万大军攻来,朝廷那边也会有所行动!

他们李家成为天下共主,自然有自己的能耐,所以阿紫你无须担忧!若是被陛下知道你如此小瞧他,怕是会被责罚的!”

阿紫一想也对,这毕竟是自己的第一次面对如此大的阵势。光想想那十万大军,就能感觉到无穷大的压迫感。她很难想象在南诏时,作为一个初出茅庐的李玄晟,是如何让自己去适应那让人胆战心惊又热血澎湃的战场。

窗外大雪依然飘零,灵武最北方的雪原之上,由于大雪没入膝盖,突厥的一队队人马正在向着南方缓慢的前行。按照如此推进速度,一日最多不过百里。

位于中军的阿史那赢刺史有些急躁,本想趁着中原年关之时给汉唐一个下马威,可谁曾想到老天爷如此厚爱他,如此大的暴风雪让已经来到汉唐北境的突厥军队进退两难。

第一次御驾亲征,阿史那嬴自然不会因为这小小的暴风雪知难而退。他要让汉唐明白,突厥的王骑是无坚不摧的王者之师,不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他也要让汉唐交出阿史那罗睺,以绝后患。

第七十九章没有永远的朋友(九)

年夜翌日,李玄晟一早便来到了周百万在京畿的别院。周百万打着哈欠,挥着羽扇懒洋洋地坐在胡椅上。

别看周百万花起钱来大手大脚,但在自己暖厢的布置上却简陋的不少,当然这所谓的简陋比起朝廷四品大员还是稍胜一筹。暖厢之内温暖如春,屋内淡香飘逸,案几之上官窑青瓷茶杯内热气轻扬。几十名侍女恭敬站在外室,等候着厢内主人的传唤。

跟李玄晟谈论许久之后,周百万有些惊愕地看着李玄晟,再次问道,“你确定你要用那个东西?”

李玄晟闭目点头说道,“若非到了万不得已,这个东西我也不会用到!灵武的防御,我比谁都清楚,等朝廷的支援人马赶到,我那点家底怕是早就赔进去了!”

周百万摸索着羽扇,思索道,“你说的没错。你的家底赔光了,我跟辰平到头来可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实在不行,要不要让我把那些玩意儿都拿出来?正好实验一下威力!”

李玄晟歪嘴苦笑道,“在还没有完全掌握之前,还是不要冒险最好。免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周百万奥了一声,接着说道,“李靖将军都去了前线,我想这次面对突厥大军,应该有十足的胜算!”

对于李靖,周百万那是相当的崇拜,毕竟李靖常胜将军的名号是实打实的打出来的,哪怕是如今位高权重的洛阳王李青都无法比拟。如今汉唐军中,要说起谁才是汉唐的军神,绝对非李靖莫属。

李玄晟从一开始担心的就不是突厥的十万大军,而是秦州的秦风和慕容大夏的慕容元中。一旦灵武开战,整个河西北境都有可能沦为战场。而一直毫无动作的南境会不会突然发生战事,谁也不敢保证。

察觉到李玄晟脸上凝重地表情后,周百万认真地问道,“你若真想放手一搏,为何应该跟你父亲谈一谈?”

李玄晟冷笑道,“哪有那么容易?秦州那边只要没有反叛的意图,朝廷内的某些人便会一直和稀泥!美其名曰是为了朝廷,为了百姓,实则为了自己口袋里的那点好处!有他们在,即便是我父亲也不能做些什么?最多不过是提前知会一下河西的那些老人,做好必要的准备罢了!”

周百万一想也对,前几日御林大都督处置的那些不过是无关紧张的小角色,而那些大人物可是一个都还没有被处理。谁要人家势力庞大纵横交错,一旦扒开必定会牵连甚广,到那时可不仅仅是几家人掉脑袋的问题了。

有时候周百万都觉得这朝局博弈实在是如履薄冰,伴君如伴虎并非戏言。好在周家背后还有那么一点靠山,不然周百万可不敢在这天子之都陪李玄晟如此胡闹。

“三日之后,我便会回朔方,这几日你多费费心。等这次搞定他们后,整个灵武的商会关卡都会是你的。”

周百万笑呵呵地说道,“我就等你这句话呢!当然该上缴的银两我也不会少一分,不过你得多给我几年的优惠才是,作为朋友这点请求不过分吧。”

李玄晟咧嘴笑道,“你这说的什么话,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你能出手相助,应该感谢的是我才是!既然你想再延后,那就凑个十年。况且阿离培育出那些香草,还需要你的协助!”

听到阿离,周百万小心翼翼地问道,“阿离?不会殷姑娘吧?”

“没错,是她!”

周百万惊讶道,“她不是在云南嘛?怎么会在朔方?还有就是她的身份,你难道不会怕别人误会?”

李玄晟深呼一口气,淡然道,“她的身份不用你说我也晓得,当然不会逾越!至于她在朔方,都是她自己的意思,我无权干涉!”别人误会不误会我不清楚,但蒙归义那边我是可以确定他不会!

不然按照寻常礼数,阿离早就返回云南了。”

殷若离与李玄晟之间的事情,周百万那是知根知底。他们二人可以说是青梅竹马,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不得不说有些造化弄人。两情相悦却不能在一起,甚至萧辰平都觉得老天爷对李玄晟都有些偏见。

周百万挥动着羽扇说道,“不说这些!还是喝点我家的百花酿吧!这次的百花酿可是我特意从家窖中挑选出来的。今日反正你也无事可做,咱们来个不醉不休!”

李玄晟与周百万举杯畅饮之时,河西凉州南境的接到了慕容大夏军队操练的消息。

宇文松接到消息之后,派人登门拜访请来了柳宗元。凉州刺史府飞来楼二楼书房,二人站在回廊之上眺望着远方的雪景。如今二人作为同一战线的盟友,自然会不约而同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和意见。

宇文松摸着胡须沉声道,“眼下慕容大夏有所行动,恐怕只是做做样子,咱们还是要把精力放在秦州那边才是啊!”

“宇文大人说的没错,突厥大军突然犯境来袭,显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尤其是蓝海屏这人,如今我是越来越猜不透他大目的何在啦!”

宇文松好奇地说道,“柳兄,蓝海屏此人我曾派人查过,却始终没有查到他的底细。不知道柳兄可知道他的底细?”

“我也是前不久才从逍遥楼的陈寿那里得知了蓝海屏的一部分消息。他出自鬼谷,乃是一代经纬奇才。后来出谷得到老侯爷的赏识,便一直在秦家效力!”

宇文松叹气道,“鬼谷么?只希望咱们的这个对手不是个疯子。”

“宇文大人,你的意思我明白!蓝海屏应该不是那样的人,若真是那样,怕是秦风会先跟他闹翻!要知道一个擅自做主又刚愎自用的谋士,是绝对不会得到主子的信任。”

宇文松袖口轻甩,负手于后,说道,“哎,好久没有如此大的风雪啦!只希望这次推测仅仅只是猜测,不然河西注定要生灵涂炭了!”

柳宗元同样眉宇紧皱,叹气道,“当年霸刀营的刀曾杀过自己的袍泽,但愿这次不会再次发生吧!”

“若再次发生,你会心慈手软?”

柳宗元斩钉截铁地回道,“不忠不义之徒,立斩不赦!”

第八十章没有永远的朋友(十)

河西北方突厥大军压境,北方三州如临大敌,所属州府府兵整装待备,时刻应对来犯突厥敌军。相对于河西北方的剑拔弩张,位于河西南方的秦州城内则是繁华依旧歌舞升平。

秦州韩西楼司徒涯的专属厢房内,司徒涯正把玩着来自东海的夜明珠。而他对面也是一身素锦袍衫玉冠白面的秦侯秦风。

二人之间摆着一副楠木象棋,棋局之上司徒涯的棋子完全处于劣势,仅剩的棋子全被困在九宫之内。

司徒涯将夜明珠放入锦盒之内,放在秦风的面前,“唉!每次跟你下棋,总是输!这颗夜明珠是你的了!”

秦风盖上盒盖,交给自己的贴身护卫,冲司徒涯笑道,“你的棋艺如果跟你做生意一样,我要赢你怕是要比现在难得多!”

司徒涯喝了一口清茶,轻声说道,“我这人只对赚钱有那么一点喜好,其他的实在让我提不起兴致!话说回来,蓝海屏要这颗夜明珠做什么?这颗夜明珠虽然真贵,恐怕还入不了像他这样狷介之士的法眼吧!”

“他做事向来难以捉摸!只要是对我秦州有利的,都可随他去!”

司徒涯身子前倾,悄声问道,“有些话我知道我说出来你不太高兴,但我还是得说一下。郑乾死后,我从他那里拿到了一些逍遥楼的密令。其中有几个便是关于蓝海屏的!”

说着司徒涯的侍女拿来一些信扎,秦风打开信扎,翻阅完毕后。秦风原本和颜悦色的脸色变得阴沉冰冷,但在几息之后,秦风便恢复如初。

“这些消息是否可靠?还有哪些人知晓这件事?”

司徒涯一本正色地说道,“逍遥楼内的消息还加盖了楼主印章,基本上是错不了!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没有看过这密扎!至于这密扎在逍遥楼有没有副本我就不得而知了!”

秦风看着手中的密扎说道,“作为皇室在江湖的势力,逍遥楼的做事风格应该就会和皇家保持一致!当然这密扎副本对逍遥楼而言不过是沧海一粟。但对于咱们而言,却是救命的稻草。若蓝海屏真想那样做,必要之时当行必要的手段。”

秦风此言一出,司徒涯觉得话中有话,还没等司徒涯想明白,秦风便说了出来,“小涯儿,你是我在秦州唯一心腹。有些事我只能依靠你去做,因此你决不能让我失望啊!”

说到这里,心思细腻的司徒涯猛然察觉到秦风眼中的冷漠杀意,司徒涯觉得眼前的秦风让他有种莫名的恐惧,心脏居然在这一刻停止了跳动。双手背后冷汗渗出,他觉得只要自己有任何异动,下一刻便会有身首异处的危险。

“小涯儿?小涯儿?”

“嗯?”回过神的司徒涯尴尬地笑道,“咱们是一家人,你的这些话居然让我有点感动啊!怎么?是不是京畿那边出了什么异动?需要我出面替你解决一下?”

秦风点头微笑道,“聪明!不愧是小涯儿!如今京畿那边人心不稳,原本咱们安排的人都被清理的差不多了!所以我需要你去安京走走!”

知道秦风的意图后,司徒涯心里松了口气,就在方才的那一刻,他还以为秦风是知道了什么事情。司徒涯终于明白什么叫做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好在这次自己顶住了秦风“威逼”。

司徒涯活动了一下筋骨,笑道,“既然你想让我去,那我就亲自去一趟安京!不过我先声明一下,只要别让我见那位阎王,我就心满意足啦!”

秦风直接给司徒涯泼了一盆冷水,“那这次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你这次的重中之重要搞定的便是这个阎王!只要他一直盯着咱们,我的所有谋划都将永远上不来台面!

小涯儿,这次我会拿出足够的诚意来!就算你搞不定那个阎王!我也有办法让你完成我交给的差事!”

“你的意思莫不是想?”

秦风冷笑道,“没错,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按照蓝海屏的意思去做!他是个怎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何况他的布局谋划我了如指掌,我更不能让他毁了整个秦州的前程。

小涯儿,你去安京之后找一下那位萧大人,跟他谈一谈,我想他会满意我给他送去的这份大礼!”

司徒涯一脸得意地笑道,“这个包在我身上!我定会把你交给我的差事办的妥妥当当。”

“那好!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府了!”秦风起身将密扎丢入黄铜火盆之内,叮嘱道,“小涯儿,蓝海屏在秦州的眼线你派人给我盯死了!只要他们有任何反叛的迹象,你的人都可以先斩后奏!”

走出韩西楼进入马车车厢,车厢内一名带着鬼怪面具的侍卫恭敬扶着秦风坐下,马车缓缓行驶,秦风随机问道,“那边查的结果如何了?”

“回侯爷,什么都没有查到!看来司徒涯并未与他人有所来往!”

秦风双目微眯,说道,“越是什么都查不到才越是可疑。小涯儿做事向来谨小慎微,不可能露出如此大的破绽?”

侍卫犹豫再三问道,“那侯爷,我们继续是查还是不查?”

“查是一定要查下去!不论结果如何,总要有个定论!既不能诬陷任何一个好人,自然也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坏人。另外跟易千源传个话,大冬天的没事多出来活动活动,别学什么狗熊冬眠。”

“属下明白!”

秦风挥手道,“那就去吧!别耽误了时辰。”

确认秦风离开韩西楼时,司徒涯整个人都瘫软在地。此时的司徒涯面色苍白,脸上冷汗直流。他的自觉告诉他,秦风已经注意到了他,而这次他没有动手,说明他还没有找到足够的证据。司徒涯双手撑地,身子后仰,晃动着身子盘腿而坐。

司徒涯苦涩地在心中叹道,“蓝海屏那只老狐狸隐藏的如此深,他都能察觉到,这个秦风啊,终究不能小瞧他。

柳宗元啊!柳宗元!我真是要好好谢谢你的未卜先知。如果不是你事先有所防备,今日兄弟我可就要交代在这里啦。”

第八十一章浊酒庆余欢(一)

安京白雪消退,洛阳王王府世子别院厢房之内,李玄晟穿上了周百万为自己打造的黑金玄甲铠,虎头肩蛟龙盔辟邪带,漆黑披风背后是皇家的九龙拓日纹饰。

如今接近八尺的李玄晟如同一尊上仙武将英武不凡,荀萱后退两步,仔细打量着又要出征的儿子,心中五味杂陈。身为将门又是皇室子弟,李玄晟三番两次步入战场,这在年轻一辈的世家子弟是极其的少见。荀萱虽不想让儿子再次受伤,可作为天下名门荀家出身的子弟,她更明白国家大义的重要。

荀萱勉强收住悲伤的情绪,对李玄晟说道,“此次回去,你要多加小心,切不可争强好胜!多与你叶大叔保持联络!另外娘已书信给贺兰徐家,别看徐家平日与秦风走的近,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他们还懂得孰轻孰重!只要你察觉到危险,一定要派人求助他们,他们定会在必要时刻派军协助你!”

李玄晟摸了摸鼻子,微笑道,“娘!我又不是第一上阵杀敌!至于其他的我已经跟叶大叔商议好对策!您尽管放心吧!这次我一定会让您跟爹刮目相看的!嘿嘿!”

荀萱无奈地笑了笑,“哎,你这孩子!跟你爹一个模样!

晟儿啊!道理你都懂,娘也不会再说些什么,你若想做便放手去做吧!功名利禄如过眼云烟,不要也罢,重要的你自己的心中所想!娘不求你立下什么不世之功,只求你平安归来就好!”

李玄晟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应声道,“我答应过爹要把阿史那赢的王旗带回来!娘,你就在家等我凯旋而归吧!”

告别母亲后,李玄晟翻身上马,率领自己的护卫自主城道疾驰而出。

安京城外路码头处,近百名周家劳力正将货物一箱箱的搬运至马车之上。望着自己耗尽心血精力锻造出来的兵器终于能出现在战场之上,周百万挥动着羽扇心中甚是欣慰。

唯独不美的是这些武器一旦出鞘,定会让朝中某些人心生防备。而一直隐藏在李玄晟背后的周百万与萧辰平,也会被那些人注意到。以后想要暗中图谋,怕是要困难的多。好在萧辰平给二人留了后路,要不然周百万这次恐会被自己老爹喊回姑苏。

周百万揉了揉太阳穴,喃喃自语道,“希望他这次能杀得突厥人片甲不留!好让我也能在老爹那里吹上个半年!”

忽然抬运货物的撑杆出现了断裂,货物落在了地上发出巨响,周百万双目瞪得跟铜铃一般大小,冲着指挥的总管大声呵斥道,“阿连!让他们都给我小心点!可别有什么闪失!不然有你好看的!”

这位总管战战兢兢地回应道,“少主!晓得了!晓得了!”转身来到了出现以外的地方,“怎么回事?这可是少主千叮万嘱的货物!”负责抬送货物的十几名苦力赶紧解释道,“连总管,是货物太沉,撑杆受不了才断掉的!”

连总管挥手催促道,“行啦!都什么时辰了!赶紧换新的!别耽误了!”

李玄晟一切准备妥当后,见到了周百万派人运来的武器。原本大大小小的组件全部拆分包裹,放置在马车的车箱之内。有了应敌的杀手锏,自然也需要熟悉这些武器的人马操作。为此李玄晟悄悄地从洛阳王那里要来了两百玄甲精锐加以训练。也就说在半年之前,李玄晟就已经为河西的种种异动开始做准备。这支精锐的刀盾盔甲全部都由上等寒铁打造,坐骑更是萧辰平自家马场培育出的鸠虎,此马高九尺力大善跑,毛中隐若鳞甲。

饶是见过世面的洛阳王都对这支悍骑赞叹不已,“鸠虎不出则以,一出必将威震群雄!”

李玄晟临走之前没有任何大张旗鼓的送行仪式,只有洛阳王李青和王府总管佟虎在城外十里亭出目送李玄晟的离去。

从属于洛阳王的两百玄字营精锐,分于队伍两侧。三十一辆马车一字前行,厚重的货物压得车轮吱吱作响。

望着远去的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人马,洛阳李青原本轻松的变得越发凝重,佟虎宽慰道,“王爷,有李靖将军在,世子殿下定会平安的!”

李青沉思片刻道,“李靖再如何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也不可能面面俱到!那可是突厥的十万王骑啊!阿史那赢初等汗王之位,为了自己以后在突厥的威望,毕竟会全力一战。眼下河西边境情况并不明朗,谁也不敢保证西南那边的某喜人不会伺机而动?”

佟虎诧异道,“西南有滕云龙与云南王两路大军驻守,秦侯应该不会真的反出吧?”

李青想到陈寿所说哪些密章后,说道,“他会不会我不敢确定,至少我知道他手底下的一些人一直在等待着机会!到时候下挟天子以令诸侯,他不反也得反!”

佟虎是个粗人,自然不会明白李青这些的深意,但他明白这看似实权在握的秦侯,在秦州境内也有不是一人独揽大权的主儿。自从李玄晟五岁与佟虎相识,他对这个小子是打心里疼爱。如今知晓李玄晟的处境后,佟虎不自觉地问道,“如果王爷你不放心,不如让我带些人马前去给世子殿下护驾吧?”

李青转身看向诚恳的佟虎,拍了佟虎的肩膀两下,笑道,“当初征讨南诏,他都可以安然归来!这次对上那些不如烛龙的突厥王骑,他一样会没事的!你啊!还是老老实实地替我打理王府吧!”

佟虎珊珊笑道,“可我总觉得有些不放心啊!王爷,您就让我去一趟吧!”

李青笑着指了指佟虎,“方才还说我呢,你看看你,比我还挂念这个小子!放心好啦!我既然这次敢放他出去,便已为他谋划了可行的计策。虽说这小子向来不需要别人帮助,可身为他的老子,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被人当成了眼中钉。咱们回府吧!别让夫人等太久!”

“好!来人,牵马来!”

二人上马之时,佟虎向着李玄晟远去的方向多看了两眼,随即跟上李青的坐骑。

第八十二章浊酒庆余欢(二)

灵州城外经过一日的攻城战,城墙上下尸首横七竖八鲜血横流。见久攻不下,城外突厥大军之中响起撤退的号声,无法攻破城防的突厥大军只能狼狈撤退。盔甲上浑身沾满鲜血的郭仪右手握刀,左手扶在冰冷的城墙之上,眺望着退去的突厥大军,脸上疲惫之色尽显。

饶是有所准备,郭仪还是小瞧这次突厥大军的进攻强度。五千突厥攻城军完全不惧生死,仅仅两个时辰便攻上了灵州城墙,如果不是郭仪亲自督战,灵州城墙防御极有可能被攻破。

走下城墙,郭仪将已经不慢缺口的佩刀丢给自己的副将。来到军曹统兵部询问人马上网情况,“将军,此次城防军八百弟兄伤亡殆尽!另有三百弟兄受伤!至于敌军应折损七成以上!”

听到医馆内时不时传出的惨叫声,郭仪嘱咐道,“若重伤者无法医治,可送往贺兰!阵亡的弟兄清点后,先安置于岐山山谷!另外将前方消息立即传给叶先生和朔方!”

“是,将军!”

最先收到消息的自然是贺兰山的叶秋峰与贺兰仝,相对于对于贺兰仝的紧张,叶秋峰更显得平静许多。当年他们以一敌十抵挡住北方四国的精锐,那等惨烈的战事都打过,怎么把这区区十万大军放在眼中。

灵武北境地图之前,叶秋峰眼睛微眯,在心中推演着突厥大军的战术,“突厥左路大军出现在灵州,又敢已如此强横的姿态攻伐,阿史那赢的右路大军势必也会如法炮制!只要左右路遇到顽强的抵御,他们的中路大军定会全力进攻朔方城!”

贺兰仝想到李玄晟就在朔方城,犹豫道,“若是他们全力进攻朔方城!世子殿下岂不是有危险?”

叶秋峰悠哉地笑道,“危险自然是有的,就看他敢不敢赌一赌!赌赢了,这十万突厥大军定是有来无回!赌输了,也不过是放虎归山!”

听到叶秋峰如此轻描淡写赌话语,贺兰仝心中有些难以理解。察觉到贺兰仝的异样后,叶秋峰解释道,“这本来就是一个局,只是棋中棋子的人以为自己是那下棋之人,却不知道他只是某人手中的一枚棋子!既然有人想要试探下汉唐的态度,那就给他一个痛快的回话!故人之请,岂能弃之不顾!”

贺兰仝如同见仙人一般注视着叶秋峰,完全理解不了他这句话的含义。

在贺兰仝准备调派人马准备作战之时,魏冉收到下属的急报,立刻快步来到刺史府衙的军务堂,“世子!灵州的消息!”

李玄晟拆开查阅,“右路三万受阻,中军未至,左路行踪未明!当心夜袭!灵州府军

督将郭仪!”

李玄晟看向地图,问向身旁的上官,“眼下时局不明,上官你觉得咱们要不要提前游动一下,顺道安插好斥候?”

“前方敌情尚未掌握,的确需要派人去刺探一下!要不这样,我让狮牙卫去北境走走看?他们行动迅速,只要不遇上突厥王骑内的骅夜骑,定能全身而退!”

李玄晟敲了一下案几,“记住,只需要知晓他们的行军踪迹!切不可与他们正面冲突!你觉得派谁去合适些?”

上官洛寒思来想去说道,“侯莫光弼!灵武地界他最熟悉,派他去最为合适!”

李玄晟轻笑道,“那就他吧!是不是雄鹰的料儿!这次一试便知!”

上官洛寒诧异道,“听世子您的意思?您觉得这个家伙以后可独当一面?”

李玄晟收起急报交给魏冉,面色严肃地回应道,“你的识人之能向来比我高出一筹!而我信的不是他,是你!上官啊!有些时候,你比我更懂得让手下的人各尽其能!因此一旦突厥大军兵临城下,我想你成为主帅!”

上官洛寒一听,本能的婉拒道,“我?这怎能行?”

“如此大规模的兵马作战,在我们这群人里只有有过经验!不找你,我找谁去!难不成让魏冉上?”说到这里李玄晟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魏冉,魏冉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意思很明显,让他担任主帅那是不太可能的!要知道魏冉带兵作战那是没什么问题,可要说统率全局他还是差了不止一点半点!

李玄晟自安京回朔方的路上,他就一直在考虑这个主帅人选的问题。别看朔方城在中原主城之内不算大,可放在河西之中却是个不小的城池。城中的防御部署以及战时的人员调配,李玄晟是完全没有任何经验可用。直到如今,李玄晟方才最终确定让上官担任。别看咱们这位上官将军平日里低调沉稳,实际上却是为深藏不露的奇才,要不然洛阳王李青也不会将其安排在李玄晟的跟前。

推拖不过后,上官洛寒只好接下了这份重担。但他跟李玄晟立即约法三章,第一,战时所有的军令执行,任何人包括李玄晟都不得有任何异议!至于第二和第三,李玄晟完全没有放在心上。无非就是敌军战俘除却轻伤者一律斩杀,战事一旦发生城中百姓配给与府军一视同仁。也就是说,只要灵武府军有粮,城中百姓的口粮配给就不得被征用。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看有么有,上官的一些应对方针一出来,不论是南宫献还是侯莫贺拔的两位族长都表示会全力配合。他们自己也很清楚,突厥大军攻城掠地可不会分什么中原人还是羌族人。要想活下去,必须依靠李玄晟身边那看似数量不多却及其彪悍的人马。

何况贺拔侯莫两位族长都是人精,在李玄晟那两百玄甲军入城之时,这两位极其善于养马训马的行家,便看出了这支骑兵的不同寻常之处。如此优良的战马,整个河西也仅有秦州的虎豹骑能与之匹敌。

当侯莫光弼成为先锋斥候都尉时,侯莫族长语重心长地对自己儿子说不少话,“我的好孩子!阿爹,为你骄傲!你比阿爹运气好,莫要丢了这难得的时机!儿啊!我们侯莫一族以后的前程就全靠你啦!你要好好干,知道不!去吧,让他们看看咱们侯莫族的狼崽子厉害,还是他们突厥的土狗更盛!”

第八十三章 浊酒庆余欢(三)

灵武西北乌达城,一名斥候策马疾驰入城,一路飞奔至驻军府衙之内。

“报!孙将军,派至前境的探子回来了!”

“启禀将军,突厥大军出现在城西三十里的地方!人马估计在三万左右!看样子应该是突厥的右路军!”

孙逊问向早有应对之策的李靖,“元帅?”

李靖拿出令牌交给孙逊,说道,“孙逊听令!”

“末将在!”

“你率领我军青鳞骁骑营出城隐蔽埋伏,趁他们攻城之时从侧翼攻之!”

“穆延!”

“末将在!”

“你率青鳞陌刀营在城门处待命,等我号令!城防军我亲自己指挥!尔等可明白!”

“末将明白!”

半个时辰之后,乌达城外已是黑压压一片,突厥大军如同攻伐灵州城般进攻乌达城。但乌达城不同于灵州城,此城的军备完全按照御林军的配置配发,城墙上的数十架车弩以及城中的巨石炮,如同飞蝗过境向着突厥前军疯狂地袭来。

距离城墙三百步之外的突厥先锋军瞬间被吞噬,顷刻之间先锋军已是死伤惨重血流满地。哪怕是手持一人高盾牌的突厥士兵,也被这巨大贯穿力的箭矢连人带盾穿透。见汉唐箭阵攻势凶猛,突厥先锋军举步维艰,争相后撤之时。突厥中军的攻城石炮搭建完毕,向着乌达城的城墙砸去,十数辆裹着铁盾的攻城车缓缓推进。

李靖察觉到后异状后,立刻挥旗由击鼓手下发指令,接到消息后,穆延大声喊道,“陌刀营上马列阵!”

渐渐压制乌达城箭阵后,突厥先锋军再次攻城,不想迎接他们的却是一桶接一桶滚烫的热水。眼下虽过年过,灵武北境的气温依然可以称得上滴水成冰。用来攻城的云梯,反而成了湿滑的滑梯。

“轰!轰!”

突厥军中的攻城石炮同时对准一侧城墙持续攻击,饶是按照军事要塞修建的城墙也受不了如此强烈的冲击,出现了一道道裂痕,裂痕如蜘蛛网一般蔓延开来。

两个时辰的攻城之战,突厥先锋军全军覆没的同时,原本布满裂纹的城墙轰然坍塌。

“呜!呜!呜!”突厥中军内响起进攻的号声,八千灰甲银盔的突厥王骑似群狼攻来!

乌达城中响起警示的鼓声,城门缓缓打开,穆延率领的陌刀营三路并列,如狂风怒浪中飞出的蛟龙,冲入突厥王骑的军阵中。

“嗖!嗖!嗖!”外围两翼陌刀兵陌刀大开大合,中间偏后的陌刀手弩箭齐射,没有防备的突厥王骑纷纷中箭坠马。

“咚!咚!”突厥中军传出号令的鼓声,突厥王骑听到指令后,分出一部分骑兵折返而回,将穆延的陌刀营前后包围起来。

见到突厥王骑折返,孙逊提枪而起,高声喊道,“骁骑营冲锋!”

等候多时的青鳞骁骑军动如雷霆,从突厥后方侧翼疾驰而来,整支骁骑军弩箭齐射而出,箭雨势如疾风流电。原本布防井然有序的突厥中军,顷刻之间被孙逊的骁骑军分割开来。

后方中军被冲击,按理来说派出的突厥王骑应该立刻驰援才对。却没想到他们根本不关系中军死活,而是把所有的精力用来对付这支汉唐的陌刀营。

李靖见穆延被团团为主,下令城中协防的步军刀盾军出城救援。步军刀盾军出城之时,突厥王骑显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中,但当刀盾军显现出他们的威力之时,突厥王骑再做反攻已经来不及了。

李靖的步军刀盾兵可不同与常规步兵,全都是重装步兵且各个都是自己麾下最为骁勇善战之辈,千人攻守一体如同恶虎扑食,愣是将突厥王骑的包围撕开一道裂口。得到支援后的穆延压力骤减,观察突厥王骑的包围破绽,指挥着陌刀营的人马联合刀盾兵布阵来回冲杀突厥王骑。

孙逊骁骑军左右冲击,如同两把利刃收割着突厥后方的中军人马,后方中军毫无主帅指挥,不仅让孙逊心中生疑。在多次冲杀之后,孙逊注意到了围剿穆延的突厥王骑的进攻动向。

每次突厥王骑行动变阵之时,都会跟随其中一队人马变化,如果孙逊所料不差,这一队人马的领头统领才是此次进攻乌达城主帅。

孙逊幡然醒悟之后,立刻指挥骁骑军赶来。察觉到后方汉唐骁骑军攻来后,一直隐藏于突厥王骑的主帅终于露出的自己的面目,阿史那赢身旁的王骑都将阿史那图和。

阿史那图和振臂一挥,大声喊道,“全军听令!撤!”

突厥王骑听到指令后,瞬间变阵弯弓搭箭彼此掩护后撤。不同于汉唐弩箭的火力密度,突厥王骑的箭矢直冲汉唐骑兵的坐骑而来,所有箭矢直冲坐骑要害而来。一时之间冲在最前方的骁骑军人仰马翻,反而成了阻挡自己后方人马的障碍。

孙逊见突厥王骑有序撤退,连忙制止属下追击敌人。此战经过一日的作战,虽然斩杀敌人万余,但这支突厥人马的主力部队根本并未遭到重创,八千突厥王骑只损失了两百骑,可以说几乎是安然退去!

回到府衙之后,孙逊冲李靖说出了自己的疑问,“将军!我怎么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突厥人这哪是跟咱们开战?根本是在送人头嘛?”

穆延也附和道,“是啊!将军!那些突厥王骑从一开始就没有要人拼死战斗的意思!”

李靖看了看地图,猛然想到了一个地方,“坏了!中了他们的计了!朔方要有危险了!”

提到朔方,孙逊也想到了什么,立刻请令道,“将军!派末将率领骁骑营去吧!”

李靖面色严峻道,“你不是不能去!而是去不了!一旦你带人去支援,那阿史那图和的突厥王骑便会成为你的催命符!显然他们早有谋划,而且还摸清了咱们的兵防部署!”

孙逊焦急道,“那可如何是好!”

李靖思来想去之后,说道,“洛阳王既然能让叶秋烽来!想必已有自己的打算!咱们静观其变便是!”

第八十四章浊酒庆余欢(四)

望着组装起来的奇怪兵器,魏冉在其跟前左瞅右瞅,说它是车弩吧又多了些圆管,说不是吧又有六七分的相似之处,“这都是些啥?”

“飞火流星车弩!是我让周百万安排百花山庄的工匠制作的!这些圆管是引线,点燃之后弩箭发射,可以增加弩箭的射程和威力。要不要试一试?”

魏冉喜出望外道,“好!我来!”

弩箭安装好后,李玄晟点燃了引线,魏冉一拉弩箭机关,只见弩箭“嗖”的一声,斜插入地随后“砰”的巨响传来,升起一团黑色的雾气。

魏冉这才想起当时在南诏时候的场面,激动道,“这这是!”

李玄晟笑了笑,得意道,“是我从南诏那里得来的秘方!只不过稍微变换一下用途!用来对付突厥人的骑兵再合适不过!不仅仅是这个,还有别的!”

说着李玄晟拿来一个改进过的连弩,解释道,“这是按照辰平的主意特制的连弩,所有箭杆上都装上飞火,目前只给我带来玄字营装配!”

如此神兵利器,魏冉有些羡慕地问道,“世子殿下,能不能给我带的府军也配上一些?”

李玄晟指了指弓弩上改进的弩箭,说道,“这些弩箭都是特制的,若未经过特别的操练,反而会成为隐患!等这次击退突厥蛮子后,我会让玄字营给咱们的人马安排集训!

说到这儿,你麾下的陌刀军训练的如何了?这次咱们要面对的敌人可是突厥的王骑,容不得半毫大意!”

“陌刀军的训练我没有疏忽,一直紧紧盯着!只不过这次是他们的首战,我认为需要旗开得胜方能激起他们的战意和血气!”

李玄晟收起弓弩,沉声道,“嗯,这个我也明白!他们都是骨谷的族人,也是她族中的精锐。如果这次他们立下汗马功劳,我就有理由向陛下请功,让他们南蛮变成不逊色于蒙诏的势力,如此一来加上涪陵的图大哥!足以限制蒙归义在云南的威望。”

魏冉不解道,“世子,蒙归义不是已经归顺朝廷?又被封为云南王,世子如此对付他会不会引来朝廷的怀疑?”

李玄晟踱步离开,魏冉紧随其后,只听李玄晟说道,“南诏地方势力错综复杂,真正归顺的不过是烛龙的人,而他们之所以归顺是因为龙皇偃月枪在我手中,认为我是烛龙的继承人。顾北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些!南诏内始终有些不得安分的声音,正所谓打江山易守江山难。陛下能如此爽快同意云南王和阿离的婚事,更多是想利用阿离的身份去安抚这些异见。”

此话一出后,魏冉察觉到李玄晟话中包含着更深层的意思,可他不确定是不是如心中所想的那样。李玄晟自从秦州返回之后,魏冉便觉得李玄晟与以前相比变了少许。可以说人还是那个人,但在一些行为举止思考方式上已然发生了改变。

魏冉还在思考着李玄晟为何变化之时,突厥的中路军浩浩荡荡出现在了朔方北方三百里地的阴山古原。中路四万大军安营扎寨后不久,进攻乌达城失败撤离的阿史那图和,率领剩余的一万六千人马,赶到了突厥中军的东二十里处,着手布置防御关卡。突厥左路大军在进攻灵州的同时,分出三千骑射兵在贺兰部的方向设下三重伏击。

如今突厥的大军阵势如同三把弯刀立在灵武,攻伐之势已然成型,面对如此大好局面阿史那赢胸有成竹。要知道阿史那赢御驾亲征至此地,就是为了想在北方三国中树立自己的威信,要让他们瞧一瞧谁才是北方的帝王。站在大张之外望着落日余晖,阿史那赢心中得意之色完全浮现于那臃肿的胖脸之上。

“大王,图和将军来了!”

“奥!是嘛!来的还真是时候,正好我也要听他说说他那边的战况如何!”

走入营帐盘腿坐在主座之上,阿史那赢见到了风尘仆仆有些狼狈的阿史那图和。在阿史那赢的印象中,哪怕与呼延部最为骁勇的人马作战,阿史那图和都未有过如此疲态。心中难免有些疑惑,若有所思地问道,“看来我的大将军,首战你并未旗开得胜啊?”

阿史那图和鞠躬行礼致歉道,“是的,大王!首战确实输了,虽然微臣早有准备,却还是小觑了李靖!昨日与此人对战,微臣忽然觉得心中热血沸腾,想再与其一战。”

阿史那赢右手拿起玉搓搓着左手指甲,笑脸说道,“奥?我的大将军,若再与之对上,你可有把握拿下此人,壮我军威?”

“回大王,依照目前咱们的人马来讲,微臣没有把握拿下!”

若是换做常人如此回答,阿史那赢必定会大发雷霆,可眼前的这位是他的肱骨之臣。因此阿史那图和的一些话,阿史那赢还是相当的信任。

“明日咱们便会达到朔方,我的大将军,你应该知道城中有何人吧?”

“回大王,微臣知道!”

阿史那赢吹了吹左手后,又换成左手搓右手,“那就好!这个人我要活的!用他来换罗睺!我倒要看看汉唐皇帝会怎么做?”

阿史那图和抬头看向阿史那赢,正色直言道,“大王,根据蓝海屏的消息,朔方城内守军最多不会超过五千人马!但根据探子来报,朔方城中守军部署换防时辰皆井然有序,微臣以为还是小心为妙!”

“嗯,你的意思我明白,他们敢卖出如此明显的破绽,想来早有了御敌之策!蓝海屏一个外人,他的话最多信一半!我可不想耗费如此大的人力物力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明日我会让胡禄那布率领前军试探,至于后方侧翼的防范全靠你了,我的大将军!”

阿史那赢起身走到半跪在地的阿史那图和跟前,将其扶起,嘱咐道,“大将军,昨日刚刚大战一场,又连夜长途跋涉赶来护卫,如此劳顿我心中着实过意不去,不如早些回营歇息!等凯旋而归之日,我定当好好封赏大将军!”

“为大王效忠是微臣的职责所在,请大王放心,微臣定会不负大王所托!”

第八十五章浊酒庆余欢(五)

突厥大军攻至朔方城前一日,朔方城的老弱妇孺正有序地向着后方撤离。而这次负责百姓撤离的重任,李玄晟交给了侯莫光弼。

李玄晟之所以再次安排给侯莫光弼重任,不为其他,只是为了锻炼出这位被多数人都看好的青年才俊。在前去探查敌情时,侯莫光弼一直悄无声息地跟随着突厥的中路大军,将突厥大军的人马部署等等调查的一清二楚,让上官洛寒对敌方兵力有了足够的了解。

如果只是简单的护送对任何人都不是什么难事,但要让八千百姓在一日之内安全撤入京畿后方城池,就变得困难重重。因为谁也不管笃定突厥人会不会派出小股人马来周边刺探。再加上朔方城守军本就不多,根本不可能抽调出多余的府兵给侯莫光弼。

眼下侯莫光弼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族人组成的五百人马,五百人护送八千百姓,这个人员配比虽说前有古人,可对于侯莫光弼而言,压力可想而知。

唯一可以庆幸的是,李玄晟给了他一百辆马车。侯莫光弼直接把马车改成板车。让老人妇女坐在上面,孩童由自己骑兵一人带两个先行,剩余的百姓侯莫光弼只能与其徒步前行。

朔方城内剩余的人除去李玄晟自己的五千人马,还有留下了近一万年龄不等中青年。在留守协防的问题上,侯莫族与贺拔族拿出了足够的诚意。不但族长留下,还把族中能留下的人都留了下来。这些人的作战能力虽无法与汉唐的正规军比较,却都是些弯弓射箭的好手!

其他人愿意留下,是因为南宫献的原因。别看平时南宫献油嘴滑舌专门坑害李玄晟,但南贡献对于朔方城的百姓还是相当的爱护,这让原本受尽了前任官员压迫的百姓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朔方城府衙议事中堂内,从属于李玄晟的所有心腹都聚集到了此处。侯莫族与贺拔族两位族长也在其中,只是他们的站的靠后一点。虽然位置有些偏后,却并不能影响二人心中的喜悦。在他们看来,李玄晟已经把侯莫贺拔二族当成了自己人。只要这次能够抵挡住突厥人的进攻,侯莫贺拔二族以后的日子定会比如今好过的多。

上官洛寒把所有的兵力防御部署再次交代的一次后,怕其他人无法理解,甚至还与李玄晟推演了几次突厥人的进攻方式,让在座的其他人心中多少有了些准备。

所有人明白之后,李玄晟面色严肃地说道,“敌方兵强马壮且人数是咱们的四倍之多,只能以守为攻等待朝廷的援军到来!在此期间,本世子希望诸位同仇敌忾协防朔方!若有怯敌通敌者,会以朝廷律法治罪诛其三族!诸位可明白!”

众人齐声回应道,“我等明白!定会同仇敌忾!御敌当先!”

“那好,诸位各就各位准备迎敌!等咱们退敌之后,本世子定会兑现我的承诺!”

众人退去后,李玄晟全副武装离开府衙,来到了玄字营的防御区域。作为敌方大军进攻的主城门,李玄晟的人马只有两百玄字营外加三百亲卫以及协防的两千百姓,他把最为难守的敌方留给了自己。作为朔方守军的军魂所在,李玄晟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因为他清楚只要自己守住突厥人的攻势,其他的敌方的人马就不会出现军心混乱的情况。

望着城门主城墙上的李玄晟,注视良久的殷若离与阿紫悄然离去。

一路上阿紫始终碎碎念叨,“小姐,您真的打算留在这里?突厥人马可是足足四万之众。单凭他那点人马能守得住吗?小姐,要不您先跟十一撤离,我们留下替你守着他?”

忽然殷若离停下脚步,阿紫猛然吓了一跳,殷若离平静地说道,“我虽然武艺不如你们,但至少还有自保的能力。如今我更担心的是小玄子,你门不知道他一旦发生疯来,根本不会护惜自己的身子!一旦他受了重伤,至少我还能及时救治。”

阿紫有自己的职责,越在这种时刻更不会妥协,劝说道,“小姐,我知道您是放不下世子!但突厥大军攻城刀剑无眼水火无情,到时候战事是必惨烈!”

殷若离知道阿紫是为了自己好,只是心中放不下李玄晟。当初南诏之战时的场面历历在目,她不允许李玄晟再有什么意外发生!

只听殷若离语气冰冷地说道,“阿紫,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这一次我不会放任他不管!必要时候,我带来的那些东西应该能派上用场!”

阿紫闻言一惊,诧异道,“小姐?那些毒物可是会像瘟疫一般传播的啊?您真的打算这样妈?那可是要遭天谴的啊!”

殷若离咬牙沉声道,“那就要看汉唐的援军能不能及时赶到,若是无法赶来!我也顾不得上那么多了!”

回到本草堂之后,殷若离让阿紫喊了本草堂内的所有人,并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了在座的人。殷若离刚说,为首的风长老与金蝉二人便说出了无异议,这反倒做好最坏打算的殷若离有些意外。

风长老缓缓说道,“圣女殿下,老夫知道您不太信任我们!但我等皆是归顺效忠于教主的人!如今教主要领兵御敌,我等自然会选择留下!”

金蝉点头附和道,“风长老所言极是!圣女殿下,如果我等要离去,不早就离开了?还会留在此地等您?何况教主不仅继承了烛龙之位,还得到了龙皇偃月枪的认同。我等身为侍奉之人,岂能随意违背自己的誓言?”

殷若离疑惑道,“你说什么?龙皇偃月枪的认同?”

风长老应声道,“不错!前不久世子找过老夫,他从龙皇偃月枪上发现了一些奇异的文字。老夫当年侍奉大供奉,曾听其提起过这些文字的由来,这些文字是人皇仙逝时在太古金域留下的文字。据传唯有人皇之大能圣贤,才会看到这种文字!”

殷若离一头雾水,显然风长老所说的这些,她并不清楚。人皇之大能圣贤,她倒是多少了解一些。但转世之说,却是有些神鬼之嫌。

只见风长老长跪在地,说道,“圣女殿下,老夫今生有幸遇到此大能圣贤转世并辅佐之,是吾等无上荣耀。又能蒙教主不弃,委以重任。吾等定谨记当日入教箴言,誓死遵循此道,永世不忘!”

其余人也跟随说道,“吾等定谨记当日入教箴言,誓死遵循此道,永世不忘!”

第八十六章浊酒庆余欢(六)

贺兰山北方五十里处的雪原之上,哥舒翰率领着自己的八百亲卫骑兵如约而至。在这群人马的对面十丈外是一人一骑,此人头戴雪帽,一身素白狐裘披风,立与枣红坐骑之前。

哥舒翰翻身下马,跨步走到此人三步距离之处,行礼道,“哥舒部哥舒翰见过明尊左使!”

“少族长免礼!”

哥舒翰抬头之时放才注意这位男子的样貌,此人容貌俊美如同画中仙子,不禁让哥舒翰都有些失神。如不是他那与女人稍微不同的声色,哥舒翰绝对会认为此人是个女子。

明尊左使见到哥舒翰目光惊异,微笑道,“怎么?是不是以为本座是女人?”

察觉到自己失了礼数,哥舒翰紧张地解释道,“不是,是在下见左使真容,以为是燎原云窟内的飞鸿仙人!方才多有冒失,还望左使见谅。”

明尊左使颔首笑道,“哈哈,少族长不但武功不错,这为自己圆场的功力也甚是了得!真不愧是哥舒部未来的万骑长!”

哥舒翰心中一紧,要说起武功,这位明尊左使可是北胡高手榜上的第八。自己那点武功在他眼前根本就是些三脚猫功夫。

“左使,末将依您之请来此地!不知左使大人想让末将做何事?”

明尊左使转身说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让少族长陪本座去见一个故友。一个知晓你身世的故友!”

哥舒翰闻言目光惊奇,注视着上马准备离去的明尊左使。明尊左使回首沉声道,“少族长,不是一直好奇自己的真正身份?怎么?莫不是怕知晓了真正身份后,会失去眼前的一切?若是如此,少族长可立即打道回府,就当今日没有见过本座!”

“那倒不是!只是末将正协同突厥人防守他们的后撤之路!若是此时离去,无异于失信他人,这在我哥舒部内是大忌!”

“原来如此。那好吧!本座先行一步,若少族长改变了主意,可去贺兰北安山找我!”

明尊左使说完之后随即策马离去,哥舒翰望着逐渐消失于远方的人影,紧握的右拳缓缓松开。无数个疑问浮现在他的脑海之内,最为疑惑的是明尊左使的意图。贺兰北安山那可是贺兰部的大本营,按照明尊左使的意思,这其中的故友应该是贺兰部内的一些祭司。

根据自己掌握的消息,哥舒翰从来不知道贺兰部内还有这种让明尊左使视为故人的人。犹豫再三之后,哥舒翰翻身上马,带着自己亲卫骑兵向着贺兰北安山的方向奔驰而去。

贺兰北安山祭祀石殿丰碑林,叶秋峰正用水瓢向丰碑林撒水,扬起的清水瞬间结成冰晶。晶莹之下,丰碑林内折射出精致的光芒。

“啪!啪!叶兄好雅兴,居然在这死人墓地玩起了水天晶幕!”来者不是他人,正是北胡的明尊左使。

叶秋峰将水瓢丢给一旁的侍者,冲明尊左使笑道,“牡尤!你果然还是来了啊!”

牡尤打趣道,“故人之邀,本座岂有不来的道理!何况还是一场好戏,本座更不该错过才是!叶兄,你说是不是?”

叶秋峰没有回应牡尤的这个问题,而是换了一个话题,“那个哥舒部的小子没有跟你一同前来?”

牡尤解开雪帽,露出他那个绝世容颜,平静道,“本座相信他会来的,只不过会晚到一些。叶兄对于人心的拿捏向来无人能及,今儿为何怀疑自己了?”

叶秋峰冷不丁地自嘲道,“我再如何炉火纯青也比不上你那位视天下为棋子的老师!只不过是一个小计谋便让整个北方发生如此大的巨变!如此心机手段,绝非我等凡夫俗子能比。”

“哈哈,十数载未见,叶兄倒是谦虚了!这可不是本座所认识的天策鬼才叶秋峰啊!”

叶秋峰负手于后,感叹道,“岁月如白驹过隙,十数载之间我若再看不明白,如何与你那位老师对弈?如何替我天策忠魂守护汉唐江山?”

牡尤嘴角微翘,插嘴道,“应该是如何兑现当年对你那位红颜知己的承诺吧?红颜已逝,叶兄又为何迟迟放不下心中执念?如此自虐下去,早晚会毁了你这辈子的修为!”

这时一名烛龙卫前来禀报消息,“叶先生,哥舒翰到了,被贺兰大人拦在了城外!”

“告诉贺兰仝,哥舒翰若想知晓真相,便让他一人进城!若带其他人进城,便杀光他带来的人马!”

“是,属下明白!”

东方朝阳未升,一缕晨光浮于地平之间,灵武乌达城外三千汉唐御林骑兵整装待命,全副武装的御林骑兵似群狼狩猎,胯下坐骑不断地发出嘶鸣声。

自府衙走出之后,孙逊纵身上马,向着城外奔去。

一路上孙逊脑海中回想着李靖的叮嘱,“我来乌达城之前,陛下已下旨让司马翊带兵出征。按照以往的惯例来算,司马翊至少会在三五日之后才能带兵赶到朔方。

你这次前去支援,必须速战且以进为退,尽可能的牵制住阿史那图和的人马!不要让阿史那图和的人马参与攻城即可!

另外,世子回朔方之时,已跟我交代过,只要城中出现三道以上的烽火,便是守城失败!届时会有后备人马前来救援!”

“话虽如此,可若是没有人来救援,单靠他手中的那点人马能突围吗?”说到这里,孙逊不清楚李玄晟哪里来的自信,眼中充满疑虑地看向李靖。

李靖本来是不想兵行险招,但从洛阳王加急送来密折的态度上,李靖可以确认洛阳王说这些话时,是有自己的考量在里面。再加上李靖收到的密报,他对于李玄晟手中的底牌多少了解了一些。只是这心中总觉得有什么人在操作着这场博弈,让李靖心生不快。

要知道乌达城之战已过去五日,按照突厥大军的行军速度,应该已经到了朔方城下,天晓得此时的朔方城会是怎样的场面!孙逊回到骑兵军阵之内,立刻发布号令,“全军六百里加急行军,务必天黑之前赶到六公山!”接令之后,三千骑兵立即开拔向着南方全速进军。

第八十七章浊酒庆余欢(七)

听牡尤说完二十多年前的过往之后,哥舒翰入呆如木鸡一般久久未曾回过神来。难怪北胡大王呼延觉对自己甚是看重,原来自己竟然是呼延部已故左贤王呼延金哲与突厥公主阿史那莺的私生子。以前那些想不通的事情在此刻全部明白了过来,当年发生此等丑事,饶是心比天高的呼延觉都会觉的颜面无关。

当初阿史那莺是要嫁入汉唐的突厥公主,却没想到这位突厥公主早与呼延金哲有了孩子。为了不影响到与汉唐的政治联姻,突厥可汗亲自下令暗自处理掉这件事。所有知晓哥舒翰降生的人除了阿史那莺与呼延金哲外全部被处死。可让所有人没有相当到的是阿史那莺在即将入汉唐的前一夜自尽而亡!得知心上人去世后,呼延金哲谋生隐退之心,拜入明尊门下,成为一名修行之人。

为了却呼延金哲的尘世夙愿,明尊让自己的得力干将,把这个还在襁褓之中的哥舒翰从突厥王都送到了哥舒步的手中。也就是说,这凭空出来的孩子成为了哥舒步私生子的儿子。这种丑事对于在北胡德高望重的哥舒步而言,无疑于当面打脸。但知晓其中内情的大人物,都没有在这件事上表态。至于哥舒步家族以后发生的事情,并非看上去的那样简单。

捂着心口的哥舒翰猛然喷出一口鲜血,身上冷汗直流。哥舒翰面色苍白地看向牡尤,“左使大人,你的意思是想让我断了阿史那赢的后路?”

“不错,难道你不想为当年之事做个了断?替你的亲生母亲报仇?要知道当初阿史那赢可没少在先突厥可汗面前说好话!不然单凭你母亲在先突厥可汗跟前的溺爱程度,先突厥可汗定会原谅她的所作所为,成就她与左贤王的一段美好姻缘!这对于我北胡与突厥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左使大人?若我真如您希望的去做了,突厥的领土是不是会纳入我北胡国界之内?”

“这是自然!难道少族长不希望我北胡统一北方?”

哥舒瀚低头默不作声,他由哥舒步一手带大且受其谆谆教诲,成为如今哥舒部的少族长。心中对于亲生父母可以说是毫无印象可言,如今却要用这种理由去违背自己对哥舒步的承诺。哥舒翰缓缓起身,有气无力地回答道,“恐怕我要让左使大人失望了!”

牡尤若有所思地叹息道,“看来少族长来之前,某人是对你叮嘱过了吧?”

哥舒翰一愣,平静道,“以前只听说过左使大人料事如神,今日之见果然所言非虚!左使大人,我今日只为身世而来,并不打算按照您的意思去做!何况左使大人早有谋划,就算我不答应左使大人的要求。怕是左使大人也会有后手准备吧?”

牡尤敲了敲额头,微微一笑,“若是少族长不应下,本座自会有办法应对!只是今日少族长孤身前来,可有想过最坏的结果?”

哥舒翰此时察觉眼前坐着的仿佛是一条极其危险的毒蛇,因为牡尤的身份,他连最根本的防范之心都忘记了。如今自己深陷虎穴,想要逃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应下,他以后定会因此事与哥舒步产生嫌隙,这是哥舒翰最不想见到的场面。

哥舒翰试探性地问道,“看来左使大人是铁了心要吃掉我!”

牡尤晃动着右手,轻声说道,“本座只是为少族长谋划了一个不错的前程!你是左贤王之子的身份,迟早有一日会被公之于众。你在北胡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到那时本座反而会有求于少族长才是!

少族长是个聪明人,眼下这两条路该如何选择?想来不必本座提醒,孰轻孰重少族长早有决断!只是本座要提醒一下少族长,留给你考虑的时间可不多了!”

哥舒翰面色阴沉,双拳紧握,心中暗自怒骂自己,如果不是自己一时疏忽大意,岂会沦落到如此境地!眼瞅着时辰一点点过去,按照常理来说,作为说客的人也会有所紧张不安,可牡尤反倒是越来越从容淡定,因为不论哥舒翰是否答应下来,这场博弈都是他赢了。果不其然,哥舒瀚最后同意了牡尤的要求。

但他只会阻断阿史那赢两个时辰,至于剩下的就不在他能力范围之内。对于哥舒瀚提出的要求,牡尤倒是没有反对,因为打从一开始,他所依靠的就不是哥舒瀚,而是叶秋烽手中的那支烛龙卫。

谈成之后,哥舒瀚便起身告辞离去。这个地方,他是不想再多待一刻。

“你把他拉下水,回去之后哥舒步与呼延觉之间势必会有所猜疑。我有时候实在搞不懂你老师究竟在图谋什么?”

牡尤冷声道,“说句实话,我也不明白家师的意图。但有一点我可以确认,老师对呼延觉并不是那么信任。因此老师在帮助呼延觉的同时,也会变相的去削弱他的势力所属。”

叶秋烽将一瓶丹药交给牡尤,叮嘱道,“此药是殷圣手炼制的雪梅固源散!对你的旧疾应该会有些帮助!”

接过丹药,牡尤谢道,“有劳叶兄替我求来丹药!小弟不胜感激!”

叶秋烽客气地说道,“你能帮我退敌!莫说这区区丹药,只要我能做到的都会尽力而为!”

“哈哈,还是跟叶兄谋事来的痛快。只是不知道叶兄打算在这灵武待多久?”

叶秋烽明白牡尤此话中的深意,随口说道,“等这头幼虎能自我觅食之时,我便会离开。”

如此敷衍的回答,牡尤并未当真。叶秋烽心中的谋划,他牡尤多少能猜到一些。当年之事,真正没有放下的恐怕只有叶秋烽自己。若不完成自己的目的,他叶秋烽恐怕就算死了也不瞑目。

“叶兄,你若还继续心中所想,你我终有一日会成为真正的敌人。真到了那一日,叶兄可会像当年一样手下留情?”

叶秋烽望向空中飘散浮云,恍然说道,“人生在世,知己难得!牡尤,你是除了他以外,唯一一个懂我的心中所想之人。因此,你我二人真到了兵戎相见决一生死之日,我还如当年一样会给你一次机会。”

牡尤喃喃自语道,“彼此彼此!”

第八十八章浊酒庆余欢(八)

“南宫!南宫!死胖子!突厥人夜袭了!赶紧起来!”

急促的敲门声把还在熟睡的南宫献从睡梦中惊醒,南宫献从床榻上翻滚而下,重重地摔在地上。顾不得疼痛,南宫献穿好早已准备的甲胄,拿上弓箭佩刀开门。

“宗曦?怎么会是你?你何时回来的?”

“我是半时辰前刚从武泉赶来,正准备回来歇息!谁知道传来了敌袭的警报!世子正在正门阻挡突厥人的进攻!你赶紧跟我一起率领府衙的护卫去支援!”

南宫献一把拉住正要离开的黄宗羲,说道,“世子有令,除非他那边发出信号,不然其他守卫人马决不可擅离职守!”

黄宗羲转头莫名其妙地看向南宫献,“这是什么鬼命令?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岂是能全部掌控的?他如此胡来,你们都不劝说一下嘛?真搞不懂,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在做什么?”

被黄宗羲怒喷,唾沫星子都能给南宫献洗把脸,南宫献立马转移话题,“有时间在这摆事实讲道理,你还不赶紧去协防?我们这些人可都被上官安排了重任,倒是你不在计划之内!”

“你早说啊!早知道我就不来喊你了!你赶紧忙你的,我去帮世子了!”说完,黄宗羲立马飞奔离去,剩下南宫献不知该说些什么?

来到朔方主城门之下,黄宗羲拔刀直奔城墙而去。厮杀的声音此起彼伏,城外还时不时的发出轰鸣的响声,耀眼的火光如火龙一般冲天而起。见到这熟悉的场面,黄宗羲不自觉地看向城墙之上那一排排巨兽模样的车弩。

夜袭的突厥人马毫无攻城器械,只靠强弓劲弩根本不足以威胁朔方城的防御,这千余人马完全沦为朔方城守军的演练靶子。紧紧一刻的时间之内,千余名突厥夜袭的人马只剩下十数人仓皇逃回突厥军营。

夜袭不但失败且派出的人马仅剩十数人,如此败仗让负责指挥的胡禄那布脸色极其难看。要知道这派出的夜袭人马可都是他挑选出的精锐,不但没有给敌人造成太大的困扰,反而成为了提升敌人战意的开胃菜。跪在阿史那赢营帐之内的胡禄那布大气不敢喘一下,生怕阿史那赢一声令下斩了自己的脑袋。

坐在的营帐之内除了阿史那赢,还有阿史那图和以及元文深与万俟广玺。这两位是阿史那赢的中军的两大护军之帅,虽已过不惑之年,却是突厥内响当当的人物。他们二人与阿史那图和还有归顺罗睺的某人,并成为突厥王骑四大军帅。

胡禄那布铩羽而归,他们三人始终没有发表任何意见,都在等候着位居中位上的阿史那赢发话。

只听到阿史那赢声色冰冷地说道,“胡禄那布,在座的都不是外人,且把他们敌袭时的战况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说一遍!”

“是!经过是这样的”

听完胡禄那布的陈述之后,在座的三人同时看向阿史那赢,双鬓斑白的元文深抱拳说道,“可汗,朔方城内出现此等兵器,我等皆未曾遇到过,老臣认为应再派人前去试探一番!等摸清这等兵器的威力范围之后,再做打算!”

阿史那赢看了看其余二人,二人同时点头,显然他们都认同元文深的意思。阿史那赢只好应下,接着给胡禄那布下令道,“元军帅的话你可听到了!”

胡禄那布战战兢兢地地回应道,“回可汗,末将听到了!”

“那好,给你三千补兵,一千弓箭手,两千盾甲兵!这次你亲自带人去试探一番!我倒要看看,这朔方城内到底还藏有多少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是,末将领命!定不负可汗厚望!”

胡禄那布退去之后,阿史那赢左手撑着腮,右手在案台上画来画去,“万俟叔,斥候所查探来到消息你都收到了吧!若要在三日之内攻破朔方城可有难处?”

一脸络腮胡的万俟广玺面色严峻地说道,“回可汗,此城经过洛阳王世子半年的修复,防御已远胜于当年!除非我军不惜代价围城而攻,否则很难在三日内攻破!”

阿史那赢缓缓说道,“如此说来,在汉唐援军赶来之前,咱们是无法拿下朔方了?”

“是的,可汗!除非咱们能派出人马去阻截掉前来驰援的汉唐援军!不然在汉唐援军赶至,他们定会形成合围之势,反而会让咱们陷入被动!”

“图和!你认为呢?”

“回可汗,如今西部局势正处于相持,汉唐援军只能从东南两方前来!但因为河西秦州情况不明,因此河西人马无法调动!而距离灵武最近的汉唐人马只有驻守于汉唐京畿的御林军。如若按照万俟军帅的意思,只需在关山口阻截即可!

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但说无妨!”

阿史那图和看了一眼望向自己的万俟广玺,说道,“乌达城的李靖一直未有动向,按照微臣的推断李靖一定是在等待时机。而这个时机便是汉唐援军与咱们交战之时。万俟军帅所说虽然可行,但风险实在太大!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实行。

朔方城防固然加强数倍,可若咱们以毁城的方式进攻。想来朔方城就算固若金汤,也不会拼死抗争到底。只要他们一旦撤退,咱们的王骑定会追至将其捕获。”

元文深深一口气,若有所思地说道,“毁城?图和老弟,你可知道要是这样做,咱们可是招来汉唐敌视的!另外,北胡的呼延觉可一直没闲着啊!”

“元军帅所言,我都晓得!正所谓兵贵神速,方能以逸待劳取之!若是一味地瞻前顾后,最终怕是会功亏一篑!方才元军帅说到呼延觉,我忽然想到咱们后方还有个小野狼,既然是友军,可汗不然让其协助一下如何?”

阿史那赢嘴角微微翘起,指了指阿史那图和,轻笑道,“果然是你想的周到!”

“元军帅,万俟叔,你们两位都是我的心腹,图和也是我的左膀右臂,大家平日里互相谦让是没错。可眼下战况容不得半点闪失,还望诸位能拿出自己的手段,放开手脚去做吧!如何啊?”

三人起身行礼道,“我等定当全力攻伐!”

第八十九章浊酒庆余欢(九)

突厥首次夜袭虽未成功,但李玄晟等人心中反而越发的担忧。这次夜袭突厥的攻伐力度,完全超出了上官的预测。此种无脑且九死一生的进攻手段,与他以前所理解的突厥人有所不同。

“上官将军,带回了一个完整的!”

下属从城外带回一具突厥人的尸体,上官让人脱下其盔甲和衣物,在这具突厥人背部肩胛骨位置处,上官找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

上官半蹲在地上,叹气道,“这些夜袭的人马是北海岁末褐部的褐奴兵!难怪他们的打起仗来如此不要命!”

魏冉不解道,“什么意思?这些人很厉害?”

上官起身让下属处理掉这具尸体,冲魏冉解释道,“这些人如今确实没有往日时的辉煌,但在大秦帝国时期,他们的祖上可是被称为北方恶鬼的罗刹天奴!不然你以为这边境上的万里城防,是为了防御谁呢?

能让世子首次守城便把第一个底牌拿出来,足以说明当时主城那边的战况是何等的惨烈!山雨欲来啊,魏冉!我想下一次突厥人进攻应该还是试探为主!你的南城门是咱们后撤之路,务必慎之又慎。”

“这个我明白!我的城防军会跟侯莫贺拔二族继续加固协防!只是他们二族之人能否完全信任?”

上官斜视看了一眼魏冉,说道,“他们不是蠢材,不会做出那种不明智的事情来!如果你真的不放心,那就让他们去我那!至于需要协防的兵力,我会从我哪里抽调一部分给你!”

“兵力的问题,我跟南宫说过了,他已把府衙的护卫全部安排了过来!另外,圣女殿下也会派她手下的人协助我!”

上官笑了笑,指向魏冉,说道,“如此看来,你是有了自己的主意。那我就不再给你安排其他重任了。另外京畿飞鸽传书中写到,前来驰援的御林军已在路上,最多两日便可到达朔方!”

“何人带兵前来?”

上官有些为难地说道,“跟世子有些渊源的司马翊!”

只见魏冉冷笑道,“原来是那个捡漏大将军啊!哎啊!如果这次咱们全力防御,拖住了突厥的攻势,会不会又成人之美了?这个司马翊可真是会选择时机!”

“陛下能派遣他前来支援,说明陛下还是挺看重司马家的!不管怎么说,楚王在襄樊若想立足,总离不开司马家的扶持。陛下卖司马家一个薄面,他们司马家总不会无功不受禄吧!”

不用上官洛寒说,魏冉也明白其中的猫腻所在。要知道他们朔方城中的主要战力不过五千人马,剩余的那些对突厥人毫无威胁可言。在最为关键的时刻,他们孤立无援,只能拼尽全力抵御突厥的攻势。

拍了拍魏冉的肩膀,上官面色平静地说道,“不要想太多,只要把咱们自己的事情做好便足矣!世子殿下是何种性子,你我又不是不知道,他在陛下面前或许是个谦和恭顺之人,但在这战场之上,他从来都不是。我的意思,你该明白!此次面对突厥,对咱们而言既是时机也是危机。总之,不论结果如何,都只有功没有过!司马翊背后的人,若真敢夺走世子殿下的功劳。那这些便离被他人取代不远啦!”

前往灵武的官道之上司马翊率领的御林军正徐徐前行,其行进速度完全没有传书上所讲的百里急行军。

眺望远方无边无尽的原野,略微暖意的阳光照在司马翊那身明光铠之上,显得英武不凡。从当年那个上阵杀敌的热血愣头青,变成了如今冷漠沉稳的汉唐御林军大将。

此次前去朔方驰援,因为事态紧急,汉唐朝廷并未派出随行的监军跟随。这对于司马翊而言,反而不是什么好的事情。要知道司马翊可不是那些只会坐在府衙之中逞口舌的客卿,说什么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但在出发远离京畿之后,司马翊心中的想法发生了变化。突厥可汗御驾亲征,若是能将其拿下,自己未来的仕途自然会飞黄腾达。快还是慢成为司马翊心中摇摆不定的选择,毕竟这等天大的功劳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副将司马乾从军队后方催马赶来,“军帅!”

“何事?”

司马乾悄声说道,“按照这个行军速度,咱们两日后能按时达到朔方嘛?”

司马翊故意问向司马乾,“此次突厥大军以三军之势犯我汉唐,想来早已谋划多时!你以为他们会不知晓咱们去支援朔方?如果是你,你该如何应对前去支援的人马?”

“自然是派出军队阻截拖延前去支援的人马!”

司马翊右手勒紧缰绳,左手晃动着马鞭,说道,“你既然明白其中的道理,那为何还不清楚我为何要他们按照此等行军速度的进发朔方?”

“末将明白!军帅一是怕敌军伏击,耽搁时日;二是怕赶到之时,我军将士力竭,反而成为了突厥人以逸待劳的猎物!

但此次突厥中军兵临朔方,洛阳王世子手中人马不足,等咱们赶到,怕是会来不及吧!”

司马翊好奇地转头看向司马乾,问道,“乾儿?你与洛阳王世平日里并无走访,今日儿为何关心起洛阳王世子来了?”

“回军帅,末将只是担心眼下人多口杂,如若支援不及,会不会落人口实?”

司马乾表面虽这样说,可作为过来人的司马翊怎会不知道他的意图。司马乾如此想表现自己,自然表明京畿司马家内的另一派系有人受了恩惠,而这个恩惠还不是小恩小惠。

司马翊甩动一下马鞭,说道,“如何安排,本帅自有分寸!你只需听命行事便可!别怪叔父没有提醒过你,越是在这种时刻,越不能轻举妄动。

乾儿,你是我司马家年轻一辈少有的后起之秀!本帅望你好自珍重,别坏了我司马家的规矩!”

被司马翊略微提醒之后,司马乾恭敬地回应道,“军帅教训的是!”

“司马乾听令,传令下去,先锋营百里加急!”

听到司马翊下令,司马乾一脸错愕,随即领命道,“末将这就去传令!”

第九十章浊酒庆余欢(十)

入夜三更后,朔方城城墙之上的守军再次换防完毕之时,突厥人的第二次夜袭突然来到。只是面对突厥人的夜袭,朔方城城墙之上的守军筑起一人高的铁甲盾牌,铁甲盾牌之后的丈二长矛如同倒刺斜出。原本搭建于城墙之上的弩炮,全部拆除安置于箭楼之内随时候命。

夜袭钟声响起之后,李玄晟率领的两百玄字营骑兵开始在月城之内集结,清一色的玄甲骑兵犹如黑夜之中的鬼魅。李玄晟手中的龙皇偃月枪寒光闪烁,面罩之下的双目如同剃刀一般锐利。

“咚!咚!咚!”

朔方城城墙之上战斗焦灼之时,东西城门处传来敌袭的警报。但随后二者的鼓声回传之中表明敌人是在佯攻,李玄晟握紧龙皇偃月枪,一团烈火般的暖意从枪身传出,其余玄字营骑兵清楚地看到龙皇偃月枪上龙头的眼睛变成了猩红色。

“咔咔咔!”朔方城门缓缓打开,李玄晟一马当前,玄字营两列人马紧随其后。此时正在全力攻城的突厥人哪里会想到城中有骑兵冲出。两百玄字骑兵如群狼出击,突厥人的攻城阵势瞬间被这百余骑兵冲散开来。

本来趁着夜色袭击的突厥人,此时此刻反倒成了任他人宰割的羔羊。由于夜色浓重,再加上李玄晟骑兵本就是装备玄甲,在如此夜色之内,突厥人根本捕捉不到他们的踪迹。再加上李玄晟这支骑兵坐骑来去如风,远非寻常战马可比。被破坏阵列的突厥人想要反击这支骑兵,却发觉只是徒劳。

眼看自己的人马一一倒下,始终在远处观战的胡禄那布让属下吹响撤退的号声。这一次虽然失败,但至少明白朔方城内的防御远非蓝海屏信中所说的那样。

对于第二次夜袭的失败,阿史那赢反倒没有放在心上。如果一次是巧合,那这第二次恐怕就不是上天眷顾了。至少在他看来,这位洛阳王世子值得落入自己的手中。正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除掉一个汉唐未来能担当重任的大将,对突厥而言那是百利而无一害。

阿史那赢整理了一下狐裘披风,对在座的三位心腹说道,“诸位,孤改变主意了!只需把他的尸首带回来即可!”

在座的阿史那图和等人面面相觑,心中虽有疑惑,却并未反对,异口同声道,“我等明白!”

突厥中军西北三十里外,一名汉唐御林斥候策马飞奔至孙逊所在位置。

坐骑一停斥候迅速翻身跳下,匆忙地来到孙逊的跟前,“将军?将军!”

正在闭目休息的孙逊猛然睁开眼,“他们行动了?”

斥候回道,“是的,将军!中军除去保护阿史那赢的三千人马,还有一队人马去了东南方向!至于突厥的其他人马,全部投入了进攻朔方城之上。还有就是突厥军队中有秦州虎豹骑的巨灵石炮。”

“你说什么?秦州虎豹骑的巨灵石炮?坏了!他们是要毁城!”

孙逊转动了两下眼珠,思绪在脑海中飞快地转动,心道,“那三千人马是突厥王骑的精锐,既然阿史那赢敢把他们留下,对他们自然是信心十足!若我从背后偷袭他们,难保他们不会设下埋伏!”

心中有所想法之后,孙逊吩咐道,“李将军派咱们驰援朔方,那是万分地信任吾等。此去我会作为先锋吸引敌军注意,你们两翼迂回后折返,若有埋伏,其余两方必须撤退救援。只要让守卫阿史那赢的王骑出现破绽,他们定会让前去攻城的人马救援。诸位可都明白?明白,咱们立刻出发!”

在孙逊前来支援的路上之时,另一支人马自北而来,近六千骑兵一人一支火把,点点火光蜿蜒数十里,火光之下的北胡天狼盔甲发出幽幽地光芒。

“轰!轰!轰!”被浇上桐油点燃的巨石如同流星一般砸入城中,一排排的房屋顷刻倒塌,一时之间朔方城中火光冲天。饶是被李玄晟加固的城墙,都被这巨石砸出巨大的坑洞,一些躲避不及的朔方府兵直接砸成肉泥。巨石炮攻击完毕后,黑压压的突厥人开始了猛烈的攻势。双方密集的箭矢堪比江南瓢泼大雨,就在这时,一直被闲置的天枢神机弩炮重新架起,城外突厥军中一朵朵火焰花绽放开来。火焰花开之时,突厥军中断臂残肢四散开来,浓重的血腥伴随着烧焦的糊味以及某种刺鼻的气味,让不少突厥人忍不住干呕起来,甚至一些问道这刺鼻气味的突厥人口鼻流血昏倒在地。

察觉到异样之后,负责指挥的胡禄那布大声喊道,“这东西有毒,大家不要闻,拉起面罩!”

提醒下属的同时,胡禄那布在心中大骂道,“这帮阴险的汉唐小人!居然用毒!看大爷我破城之后,杀光你们这帮鼠辈!”

朔方城攻防战厮杀惨烈之时,突厥第二次夜袭撤回的伤兵营帐之内,几道寒光闪过后,正在处理伤兵的伤势的突厥军医应声倒地。换好突厥士兵盔甲之后,原本身负重伤的八名突厥士兵走出营帐。因为主力部队全部进攻朔方城,整个突厥中军大营留守协防人马难免布防有所疏漏。乔装成突厥士兵的八人,悄无声音地来到了阿史那赢的中军大帐之外。

其中一位突厥士兵低声说道,“世子,这阿史那赢的大帐防御如此严密,咱们如何靠近他们?”

一脸络腮胡的李玄晟右手按在佩刀之上,“防的再严密也有松懈的一刻,只要天亮之前能把他拿下!咱们的计划就算成功了!”

正在账外巡防的一个护卫长见这八人在此停留,走上前问道,“你们几个人是哪里的?”

队伍中侯莫琛笑呵呵地回道,“我等是万俟军帅的人,这是我等的巡防令!”

听到相同口音的突厥语,这名护卫长也没有怀疑,说道,“啊!原来是万俟军帅的人!这里有我们王骑护卫在,你们就不要来这里掺和了!免得到时候元军帅在背后嚼舌根!”

“奥,明白!我等这就回防!”

离开阿史那赢的大帐之后,八人来到别的地方停了下来。

奚阡低声说道,“世子,有王骑护卫看守,阿史那赢想来是做了准备。只是方才,我觉得那个护卫长是不是有些过于轻松!侯莫族长您也说过,这个阿史那赢向来心思慎密,会不会阿史那赢根本不在那里?”

听奚阡这么一说,侯莫琛想了想后说道,“正所谓狡兔三窟!阿史那赢既然能拿到秦州虎豹骑的巨神石炮,怕是跟秦风脱不了关系。世子您手下有一批武艺不俗的高手,恐怕阿史那赢也会知晓吧?”

李玄晟点了点头,说道,“我虽从未在任何人那里提起过奚阡他们的存在,但顾北曾与秦风有所交际。侯莫族长你说的这一点,阿史那赢或许不知晓,却也不容忽视。何况阿史那赢能夺取突厥汗位,手段岂会太差?

他们全军攻城看似攻势猛烈,但天明之前他们想要破城是绝不可能的!在这期间,一定要找到阿史那赢的所在!”

第九十一章浊酒庆余欢(十一)

“报!大汗!哥舒瀚率军已至北营外!”

阿史那赢搓了一下胡须,狐疑道,“这个时候,他怎么来了?他带了多少人马?”

“回大汗!大约五六千骑,而且这些骑兵全部携带了哥舒部独有强弓弩和回绳索!”

阿史那赢右眉一挑,神色有些紧张,全部带上强弓弩和回绳索的哥舒骑兵,这明显是要上战场的意思。只是不知道哥舒瀚是要支援他们,还是背后捅刀子?既然不知晓哥舒瀚的打算,那他更应该摸清楚哥舒瀚的意图,对着护卫说道,“来即是客,让哥舒少族长带他的亲卫进来吧!”

“是,大汗!”

“大汗有令,请哥舒少族长入帐议事,哥舒少族长可带随行亲卫入营!”

一直观察营帐内动向的奚阡发现哥舒瀚后,立刻退去找到正在另一营区巡查的李玄晟,“世子!找到阿史那赢的所在了!”

李玄晟面露喜色道,“在哪里?”

“北营一处百骑长的营帐之内,周围并无暗哨且无精锐驻防!另外,哥舒瀚也来了!正与阿史那赢议事。”

“他既然来这里,那就表示叶大叔的承诺兑现了!剩下的咱们就等着看好戏吧!奚阡,阿史那赢敢不在周围设防,想来在营帐之内一定有什么高手存在!正好可以让哥舒瀚给咱们探探底!”

奚阡询问道,“世子!那咱们原本的谋划何时进行?”

“嗯?一旦我发出信号,你们立刻分头放火烧营!我会趁乱抓到阿史那赢!明白?”

众人同声道,“明白!”

阿史那赢的营帐之内,哥舒瀚盘腿而坐,注视着对面座位上的和尚。和尚闭目拿捏着佛珠,默念着经文。这个和尚看似慈眉善目,身上却有股肃杀之气,让哥舒瀚这种上过沙场的人都觉得不寒而栗。若说起能与之比较的人,应该是前不久遇到明尊左使牡尤。

哥舒瀚望向上座的阿史那赢,显然是自己与阿史那赢商议时,不想有外人在场。没想到阿史那赢冲其笑道,“这位是来自河西秦州的三戒和尚!孤的禅宗师傅,自己人!少族长有事但说无妨!”

营帐之内哥舒瀚与阿史那赢议事之前,李玄晟悄然偷来一身突厥王骑的盔甲,换上后来到营帐之外。当李玄晟听到三戒和尚的名字后,下意识地想到了秦州的那个蓝海屏。难怪突厥大军犯境,其余州府调兵遣将如临大敌,只有秦州歌舞升平。原本并无好感的秦风,在这一刻彻底成为李玄晟心中要除掉的绊脚石。

朔方城这边双方攻防日渐激烈,城墙内外血流成河腥味扑鼻。突厥大军虽有巨灵石炮开路,却依然没能破开朔方城的防御,反倒是手下的伤亡越来越大。连续五次攻城之后,见城防始终无法攻破,突厥的两大军帅不得不暂时让下属撤退,再设法攻下朔方城。

敌军退去之后,南宫献气喘吁吁地从城墙之上退下,手中横刀缺口连连,双手发麻颤抖,甲胄之内已是汗流浃背,全身上下说不出的酸疼。

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地上,南宫献大口地呼吸,好让自己能够好受点。黄宗羲见状,走到南宫献的跟前,将自己的酒囊丢给南宫献。

“喝口酒,暖暖身子!免得一会儿着凉!”

“多谢!”喝了一口酒后,南宫献懒散地靠着墙壁,叹气道,“这才第一次正面交锋,突厥就拿出了真本事。要是再来一次,咱们能守得住嘛?”

黄宗羲右手握刀,盘腿坐下,疲惫道,“守不守得住,你我心知肚明!方才我听下属汇报,这第一次交锋,咱们就折了近九百名弟兄,那些协防的老百姓更是伤亡千余人。如果世子不成功,咱们怕是要突围后撤了!”

南宫献把酒囊还给黄宗羲,平静地说道,“守城,咱们还有获胜的机会。若是突围后撤,反倒是成了突厥人嘴里的肥肉。还有便是突厥犯境直扑朔方而来,他们目的如此明确。你觉得咱们能轻易地突围出去嘛?”

说着南宫献拍了拍黄宗羲的肩膀,一本正经地说道,“狭路相逢唯强者活之,若不置之死地而后生,以后怎能帮世子在河西立足?”南宫献指了指自己头,“富贵荣华从来都是拿命搏来的,没有此等信念,那与寻常草莽有何区别?

宗曦,你是最早跟随世子的人,该明白此战不论对于你,又或是世子而言,是何等的重要。世子敢以身犯险入虎穴,我等反倒胆怯后退,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

南宫献毫无情面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黄宗羲心中所想,黄宗羲听到后只是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南宫献说的没错,在面对突厥人如此猛烈的进攻时,黄宗羲心中便有撤退的意思。黄宗羲没有告诉南宫献,在方才防御突厥人攻城之时,黄宗羲身旁的那些从黄家带来的属下,除了李威李桂兄弟二人全部战死。只守不攻,看着自己身旁的人一个个死去,黄宗羲心中被困住的那头野兽正在慢慢地苏醒。他想跟突厥人来一场痛快的厮杀,而不是畏缩在城中等待着敌人的进攻。

一身血污的李威缓步走来,待到二人跟前时,向黄宗羲行礼道,“少主!他们的尸体都找齐了!您要过去看一看嘛?”

黄宗羲晃了晃身子,拄着佩刀起身,“去,他们是我带来的,自然也要送他们最后一程!”

临走之时,黄宗羲回首看向南宫献,“死胖子,你说的没错!是我害怕了!跟你道个歉,若我死了,记得给我收尸!”

南宫献发觉黄宗羲此时的眼神发生了变化,原本恐惧迷离的眼神变得坚定果断,不由得笑骂道,“什么死不死的!世子说过,咱们要活着等他回来!在他没回来之前,谁都不能先去见阎王。”

黄宗羲微笑着摆了摆手,与李威来到收敛黄家属下尸首的地方,李桂已让人挖好土坑,摆好木材浇上桐油,见黄宗羲来到,把点好的火把交到黄宗羲手中。

望着战死的黄家属下,黄宗羲不自觉地握紧了右手中的火把,冲他们四叩首后,李威高声喊道,“黄氏儿郎魂归兮,吾主宗曦招家来!火引送姑苏,入土安朔方!”

第九十二章浊酒庆余欢(十二)

朔方攻防战结束之后,本草堂之内的大夫顿时成了城内最忙碌的人。原本草堂十名大夫加上八十名军医,也无法及时救治所有受伤的将士,只能按照受伤严重程度进行医治。

“风长老!您来看看这个!”

“十一,麻沸汤拿过来!”

“小姐,您要的针线!”

“裴主官!你要的止血散!”

“这个不行了,抬走吧!”

忙了一日一夜后,殷若离终于把分给自己的伤者全部医治完毕。回到药庐之内,殷若离慵懒地趴在案台上,双手食指轻揉着额头。阿紫端着一碗米粥走进,“都一日一夜没用膳了,小姐,您吃点饭吧!”

殷若离疲惫地看着阿紫,柔声道,“你替我吃了吧。我不饿!”

阿紫知晓殷若离的脾气,只好放在一旁,说道,“小姐,世子已经离开一日一夜了!不知道如今情况如何?”

殷若离双手托腮,说道,“放心吧,小玄子会平安归来的!”

“嗯?小姐,你怎么对世子如此放心?”

“他人都在敌军大营内,不放心又当如何呢?我能帮他的,便是把他受伤的下属救下。至少他回来之时,心里会难受的少点!我有些饿了,给我粥!”

“好!小姐!”阿紫端起碗勺放在案台上,殷若离拿起勺喝了起来。

“今日,我怎么未见金蝉?”

阿紫勉为其难地说道,“听风长老说,他不放心世子,在突厥人攻城时,派金蝉大姐去了突厥大营!”

殷若离手中瓷勺一停,无奈地说道,“看来风长老是有事瞒着我!好在他是站在小玄子那边,既然金蝉去了,小玄子身旁还有奚阡,就算突厥大营内有什么高手,也能护他周全。何况小玄子身上还有唐师兄送给他的暴雨梨花针!”

“嗯,没错。世子一定能凯旋而归!小姐,这还有些鸡汤,你再喝点。”

殷若离摸了摸自己肚子,感觉还是有些饿,笑道,“那好。我再喝点!”

突厥王帐之内,阿史那赢面对着失败归来的两大军帅,严厉地呵斥了一遍。当然阿史那赢还是好话多余训话,既用大棒也给蜜枣。最终两大军帅立下军令状,不拿下朔方定会解甲归田。

突厥两大军帅离去之后,阿史那赢起身在王帐之内踱步,一旁的三戒和尚始终诵念佛经。听到三戒和尚的佛经后,阿史那赢双手合十回到了座位上诵念起佛经。

一位王骑侍卫走入账内,行礼道,“大汗,图和军帅已阻截汉唐的援军,大败汉唐援军先锋!”

阿史那赢停止诵念,心中算是松了一口气,阿史那图和不愧是自己的心腹,最终还是得依靠他。只要能拦下汉唐援军,他便有信心攻破朔方,甚至拿下整个灵武,在汉唐的身上咬下一块不大不小的肉来。

“嗯!”

“砰!咔!”

三戒和尚佛珠绑住这名王骑侍卫拔出的刀,刀刃距离阿史那赢的脖子仅有一寸距离时,三戒和尚一拳轰出,将这名王骑侍卫击退三步开外。

三戒和尚双手合十,缓缓说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刀法如此熟悉,敢问可是西风山庄之人?”

面带脸罩的王骑侍卫,手中佩刀一斜,冷声道,“死秃驴!就算我是西风山庄之人你又能如何?”

阿史那赢这才回过神来,高声喊道,“来人有刺客!给孤抓刺客!”好了数声之后,未见下属前来,阿史那赢感到一丝危险,“奇怪!怎么会没有人?”

三戒和尚左眉微跳,谨慎地说道,“大汗,想来周围的护卫已经被他们解决了!你跟在和尚身后,不要离开两步范围之内。”

阿史那赢拔出自己佩刀,紧张道,“好!好!”

三戒和尚甩动佛珠,缠绕到手臂之上,如大鹏展翅扑向这名王骑侍卫。二人刀拳残影,刀刃与佛珠碰撞溅处点点火花。王骑侍卫始终找机会刺杀阿史那赢,却被三戒和尚一一化解。

“咔!砰!”

三戒和尚右掌化拳,身形迅速后移,一声奔雷虎啸,将这名王骑侍卫轰出账外。三戒和尚疾步上前,阿史那赢紧随其后。

只见账外一枚火箭冲上夜空,轰然炸裂开来。那名王骑侍卫再次杀来,手中佩刀化作数道刀影,直劈三戒和尚身后的阿史那赢。三戒和尚左掌变爪,目光凌厉,爪如闪电,“咔!锵!”

就在这把佩刀碎裂的一瞬,王骑侍卫忽然从身上掏出一个木盒一般的东西,只听啪的一声,木盒之内数百枚银针疾射而出。三戒和尚双目圆整,身形一震,身上的袈裟飞起。三戒和尚转动袈裟,挡下这突如其来的暗器。

虽有三戒和尚护卫,但这暗器出来的银针之多,也有力穷之时。三枚银针刺中阿史那赢,阿史那赢只觉得眼前一黑,噗通摔倒在地。

三戒和尚见阿史那赢倒下,快速后撤想要抓住阿史那赢,不想此时一道寒光闪过,三戒和尚左手臂肌肤裂开鲜血喷出,察觉手臂发麻且刺疼,“有毒!”三戒和尚赶忙封住穴位,纵身一跃快速离去。

刺伤三戒和尚的刺客拉下面巾,露出那貌美的容颜,冲那名王骑侍卫行礼道,“世子!属下来迟了!”

王骑侍卫摘下面罩,走到阿史那赢跟前,摸了摸他的脸颊,撕下一张人皮面具,沉声道,“看来这剩下的要靠哥舒瀚了!”

突厥大营某处营帐之内,三戒和尚掀开卷帘走入其中。见到三戒和尚受伤之后,真正的阿史那赢关切道,“大师,阿博呢?”

三戒和尚摇了摇头,说道,“前来行刺的刺客武艺高强且拥有唐门的暗器,贫僧未能护住阿博先生!”

阿史那赢右拳握紧,双眼微眯咬牙道,“这帮贼人胆敢来孤大营之内,定要他们有来无回!来人,全营搜捕刺客!”

哥舒瀚听说阿史那赢遭遇行刺,匆忙带人来到阿史那赢的营帐之内。阿史那赢见哥舒瀚前来探望,心中反倒是有些欣喜。别看哥舒瀚是外人,但在这种时刻却最先赶来,着实让人感到欣慰。

三戒和尚因为运功疗伤,并未注意哥舒瀚带来的侍卫有何异样。当那股寒意抵在自己的脖子上时,三戒和尚苦笑道,“千防万防,终归还是漏算了一人!”

阿史那赢怒目直视哥舒瀚的同时指向他,“哥舒瀚,你想做什么?你可知道你这是在孤的大营之内。只要孤一声令下,定要你粉身碎骨!”

哥舒瀚讥笑道,“奥,是嘛?大汗,你要是这样做。最先死的人可是你啊!你若是死去,那你的突厥还会继续存在嘛!”

阿史那赢心中杀意涌出,直扑哥舒瀚,“哥舒瀚,你个小杂种!”

第九十三章浊酒庆余欢(十三)

朔方城尚未攻下,哥舒瀚却绑了阿史那赢。突厥大军遭遇此等变故,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万俟广玺和元文深,也猜不到哥舒瀚的意图所在,这实在是有些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突厥王骑里三层外三层将哥舒瀚等人团团围困于北营之内的同时,还派遣出人马与北营外的哥舒部骑兵对峙。最让他们想不到是孙逊的人马此时出现在东北方向,再加上背后朔方城的汉唐人马,如今的突厥大军处境可以说是左右虎豹后有狼。

万俟广玺与元文深站在北营之外军阵之内,二人此时此刻心急如火,若再不有所行动,他们这些人会成为瓮中之鳖。

“老元,你的人马伤亡最少,不如你派你的人牵制他们,我的人马从两侧突围如何?”

“万俟兄,你莫不是要丢下大汗独自逃离?”

面对元文深的质疑,万俟广玺冷笑道,“老元,你我相识数十载,有些事难道还要继续隐瞒下去?”

“万俟兄,你此话何意啊?”

万俟广玺闻言笑道,“阿史那赢弑父夺位,若是没有元老弟你的暗中协助,岂能如此轻易做到?”

“哈哈,万俟兄,眼下大汗有性命之忧,你却翻起了旧账,难不成你早已北胡有所密谋?”

万俟广玺唉声叹气道,“元老弟就是元老弟,唉,可惜你跟我不是一路人,不然我或许会留你一条生路!元老弟,为兄这次要对不起你啦!”

万俟广玺话音刚落,元文深一旁的护卫立刻将其拿下。元文深跪在地上,抬头看着万俟广玺,平静地说道,“不愧是老大哥啊!我总以为你是知足者常乐,不关心突厥朝局内争斗,却不想心中早有所谋划。”

万俟广玺俯视眼前这个老朋友,语重心长地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老哥我也是迫不得已啊!咱们突厥早已日薄西山,无法与北胡分庭抗礼。朝中之人不但不图强改革,反而勾心斗角拉帮结派只为谋私,如此乌烟瘴气之朝廷,难道元老弟看不到?”

元文深默默地低下头,他清楚万俟广玺所说并非谎言。突厥内部势力纷杂结党营私,早把曾经的北原霸主弄得千疮百孔难以维系。元文深也曾想改变,却始终放不下那所谓的氏族荣光。因此他也慢慢地被腐蚀,沦为那些吸食突厥精血的蛀虫。

“既然突厥气数已尽,便让我亲手推到他吧!”说着万俟广玺眼光婆娑,转身挥手下令道,“元老弟,你这头颅,为兄要借用一下啦!你放心,你的三族虽不会像以前一样享受富贵荣华,但至少不会沦为奴隶。”

砍下元文深的头颅,万俟广玺将其放在木盒之内,携带这颗脑袋来到了北营之中。

看到万俟广玺进入营帐,只能等死的阿史那赢仿佛看到了一线生机。可在打开木盒之后,阿史那赢如同被人丢入了冰窖之内,用惊恐的眼神打量着万俟广玺。

哥舒翰嘴角一歪,有些冷漠地注视着眼前这位明尊左使牡尤所说的棋子。

“万俟军帅,从此以后,你在突厥曾经的荣耀便荡然无存了。这样做值得嘛?”

“那些曾经的荣耀,于老夫而言不过是些无谓的枷锁。只要能实现明尊所图之将来,老夫就算化为白骨又当如何呢?”

阿史那赢有些疯癫地笑道,“哈哈哈!好一个化作白骨又当如何啊!万俟广玺,当日孤许你承诺,请你出山。难道你都忘了嘛?难道孤的心中所图,不是为了突厥百姓?

今日你背信弃义,杀我忠良之辈,将我突厥百姓陷入水火之境,该受狼刑!”

万俟广玺走到阿史那赢跟前,嘲笑道,“阿史那赢,老夫出山并非被你所感。而是你弑父篡位坑杀忠骨,老夫才会重归朝堂,为得便是今日。你沦落到今日,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的别人。再者,呼延觉派哥舒少族长前来协助,难道你就没有怀疑过其他的意思?”

阿史那赢猛然看向哥舒瀚,方才幡然醒悟过来,“孤说为何呼延觉如此轻易地答应了孤的要求。未曾想到,他这是给孤挖了一个坟墓啊!

呼延觉狼子野心所图可不仅仅突厥,那是整个北原。

万俟广玺,孤虽不是一个明君,但至少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你迟早有一日会后悔的!”

万俟广玺冷哼道,“那也好过突厥毁在你个竖子的手中!”

李玄晟站在一侧始终没有发声,冷眼旁观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虽说解除了朔方的危机,但他的心中却没有半分的轻松。因为阿史那赢沦为的是北胡的阶下囚,那就表示着整个突厥被北胡侵占,汉唐在突厥之内多年的布局将会前功尽弃。

这场无形之中的博弈,让自己觉得自己更像是棋局之上的棋子。而着下棋的人,便是北胡与汉唐的当权之人。

在阿史那赢与万俟广玺的话语之中,他听到最多的便是那个明尊,一个让北胡大王呼延觉都敬畏三分的幕后军师。心术城府如此之深将天下视为棋子的人物,让李玄晟第一次觉得有种只能仰望的错觉。李玄晟不断在心中盘问自己,若是自己对上了这位明尊,会不会像如今的阿史那赢一样毫无反抗之力。

“世子!世子!”奚阡悄声地喊了两声李玄晟,李玄晟方才回过神来,“怎么了?”

“就在刚才,哥舒瀚的人马接管了北营,而咱们的营帐之外是全副武装的哥舒骑兵!”

李玄晟知晓账外情况之后,不由得瞟了一眼哥舒瀚,此时哥舒瀚同样双目阴沉地看着自己。李玄晟指了指账外,笑道,“少族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哥舒瀚耸了耸肩,说道,“啊,是这样的!今夜世子帮我如此大的忙,在下自然要好好回谢一番!再者,朔方城已无危机,世子不更该好好庆祝一番?账外的那些人马是在下的亲卫骑兵,世子留在北营,理所应当替世子护卫营帐的!”

李玄晟缓步走到哥舒翰眼前,说道,“如此说来,本世子想要立刻回朔方,少族长也会阻挡是不是?”

哥舒瀚摊手笑道,“世子说笑了。世子是我的贵客,若想走,我会强留!”

第九十四章浊酒庆余欢(十四)

哥舒瀚此话一出,营帐之内气氛降到冰点。尤其是李玄晟身旁的金蟾与奚阡,只要李玄晟一声令下,这两大高手便会将营帐之内的敌人全部杀掉。

李玄晟哈哈大笑,一脸无所畏惧的神情,“哥舒少族长,果真好胆识!只是不知道,哥舒少族长舍得这即将到手的大功劳?”

哥舒翰面色平静没有说话,心中却有千百个不服。身为哥舒部的天之骄子,这场游戏本应该在他的手中进行,最终被李玄晟夺了先机,自己反主为客,成了李玄晟手中的棋子。若不给李玄晟一个下马威,他怎能咽下这口气。按照以往的套路,当哥舒翰如此威胁他人之时,都会收到奇效,但在李玄晟这里反而没了效果。

作为此次叛变兵解阿史那嬴的参与者,万俟广玺岂会不明白哥舒瀚的意图。走上前劝说道,“少族长,中原人常说来者便是客,只是眼下兵荒马乱,实在是不适合招待客人!刺史大人经此一役,想必十分劳累。不如让在下派人护送刺史大人回去如何?”

在万俟广玺这句话中,他提到李玄晟的身份是刺史而非洛阳王世子,无意中提醒着哥舒瀚。眼下他们在灵武的地界,若是刺史遭遇不测,那一直隐而未动的汉唐人马定位全力攻之。若是按照原计划,哥舒瀚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思做。可如今作为突厥后方援军的哥舒瀚进入了汉唐境内,等于失去了后方的照应。

到那时,李靖与叶秋烽来个围而歼之。别说万俟广玺不愿意见到,就是明尊左使牡尤也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李玄晟轻笑道,“久闻万俟军帅威名,今日有缘相见,倒是在下三生有幸。他日若来这朔方,我当尽地主之谊招待一番!”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李玄晟如此恭维,万俟广玺自然也要拾这台阶往下走。

“刺史大人,客气了!老夫不过是得故友谬赞,才有这一介草莽之名。与刺史大人相比,老夫当是自行惭愧!”

李玄晟在心里嘀咕道,“这万俟广玺能有今日之就,自然有自己的手腕。不然为何能入得了北胡明尊的法眼。”

万俟广玺伸手客气地说道,“刺史大人,请吧!”

“军帅,请!”

万俟广玺亲自带路引领李玄晟等人出营,独留下哥舒瀚在营帐之内。始终默不作声地阿史那嬴笑呵呵地说道,“哎呀,哥舒少族长啊!看到了没有,万俟广玺他可不会听你的摆布!你说你千里迢迢来孤这,难道仅仅是为了看一眼这位洛阳王世子的真面目?”

哥舒瀚转身望着眼前这个沦为阶下囚的阿史那嬴,冷哼道,“素闻洛阳王世子年少成名,我来看一眼又当如何?今日见面,那以后我便有了追寻的目标。等再有交战的机会,我定会将他斩于马下。”

阿史那赢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有目标是好的,可惜你找错了对手。如果我是你,绝对你不会跟这个雏虎为敌!”

哥舒瀚紧握右拳,走到阿史那赢跟前,语气阴沉地说道,“阿史那赢,你明白你为什么会沦落到今日的地步嘛?因为你骨子是卑贱的,你根本不配阿史那的名号!

自古以来阿史那的荣耀,都是在铁与血中一点点积累,而你委曲求全舍弃了阿史那的信仰。”

“砰!”哥舒瀚一记重拳,将阿史那嬴砸倒在地。

阿史那嬴一口鲜血喷出,狂妄地喊道,“打的好!哈哈哈!哥舒瀚!你说的没错,孤就是出身卑微,可那又怎样?孤最终还是成了突厥的可汗!就算突厥亡了,但那也亡在孤的手中!你和你的母亲,还有那个心机城府的父亲,永远都成为不了我瀚海草原的主人!”

哥舒瀚心中怒火中烧,上前勒住阿史那赢的衣襟,正要再给他一拳之时,却松开了手,面色凶狠地骂道,“你这个疯子!”

万俟广玺带兵护送李玄晟来到朔方城下,万俟广玺首先行礼道,“刺史大人,你我双方虽各有伤亡。但老夫身为突厥军帅,自知此次前来的攻讨灵武乃不义之举。待回突厥之后,定会派人送来补偿。”

对于万俟广玺的客套话,李玄晟并未放在心上,跟其客气寒暄几句之后,便回了朔方城内。突厥大军在万俟广玺回营没多久,便全军开拔往北方撤退而去。这场突袭战就这样在莫名其妙地开战时打响,又在莫名其妙间结束。但作为博弈的主局人而言,北胡不但如愿占领突厥,又变相地试探了汉唐在阴山的防御强度,而汉唐不但损兵折将且在突厥布局的势力被连根拔起,因此战其实是汉唐输了。

望着撤退的突厥大军,叶秋烽不自觉地望向落下的夕阳,长叹道,“都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李老弟,这次若无你从东面制衡北胡的人马。河西北境恐怕真的会被他们撕开一道口!”

站在叶秋烽左侧一身御林明光铠的李靖愣了一下,似乎察觉到了叶秋烽的另一层意思。

“那接下来,你如何打算?真的要将秦州那位拿下?”

叶秋烽笑眯眯地说道,“自始至终,牡尤都在说是蓝海屏在从中作梗!秦风根本不晓得蓝海屏的打算!如果事实真的如此,那秦风总得给朝廷一个满意的交待!如果不然,李老弟,你觉得朝廷内的某些人会如何呢?”

李靖皱眉道,“北胡已得突厥实力大增,他们若是再如此你来我往!岂不是正中北胡那个妖人的计谋?”

叶秋烽点头笑道,“明摆着是个套,可总有人愿意往里面钻。不但不嫌弃,还会觉得不错。李老弟啊!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还没看懂那些人嘛?”

李靖平淡回道,“若是没有看懂,我怎会来这里与你共同御敌?

叶兄,有时候你确实能料敌先机至胜于千里之外。但在这朝局之上,你却不如我这个糊涂人看的明白!”

“是啊!我自问天赋异禀,总觉得这世上之人不如我,却不曾想,最为愚蠢的却是我自己!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一处良田归隐之!

李老弟,就让为兄兑现一回自己的承诺吧!”

第九十五章浊酒庆余欢(十五)

返回朔方城府衙之内,李玄晟最先收到的是南宫献给他的人员伤亡名单。

望着南宫献呈上的公文,此时的李玄晟头大的跟铜鼓一般。三日两夜攻防战,朔方城的正规军伤亡近三成,而协防的城中百姓则是四成。城墙严重损坏地方多达十余处之多,城内房屋损毁数量接近整个朔方城的五成。可以说这场并不长的攻防战,让整个朔方城元气大伤。要不是突生变故免遭第三次攻城之战,恐怕会把整个朔方城都赔进去。

批准南宫献的提议后,李玄晟派人快马加鞭将奏本送往京畿。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朝廷要是不吭声。那他就得再回一趟京畿,跟自己那位皇上伯父哭诉一番。处理完公务,自然还有私事要善后。

进入府衙监牢之内,李玄晟饶有兴致拿起美酒,在三戒大师的眼前晃来晃去。

李玄晟闻了闻酒香,挑衅道,“三戒大师,伤口可愈合的好啊?”

三戒和尚闭目诵念佛经,丝毫不理会李玄晟的话语。

李玄晟也不在意,倒出一盅美酒,散在的地上。酒香甘醇飘散开来,三戒大师鼻子略微一嗅。睁开双目,眼神极其不善地注视着李玄晟。

“这是蓝海屏秘制的秦州青梅酒!你是从何得来的?”

李玄晟悠哉地笑道,“吆,大师身为出家人,嗅觉竟然如此敏锐,识得此酒?看来,平日里没少喝吧?”

“和尚我从来都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寻常佛陀的规矩,与和尚我而言,都是些狗屁!倒是你,世子殿下,仅仅两个月未见,你的武功便已赶上和尚。当真是让和尚我有些好奇啊”

三戒大师虽已不是鬼谷之人,但他的武艺如何,鬼谷之内无人不知。李玄晟能在偷袭的情况之下,伤得了这位三戒大师。足以说明,李玄晟的武功已不再三戒大师之下。原本蓝海屏预想到李玄晟会兵行险招,才特意派出三戒大师去保护阿史那赢。可谁曾想到的,李玄晟的武功早已今非昔比。

李玄晟把玩着酒盅,轻松的说道,“我自从三岁习武至今已有十六年之久,可始终未曾摸到门境所在!幸亏楚沉舟行刺让我察觉到其中的痕迹,不然岂能与大师在此处相见?”

三戒大师双手合十淡笑道,“如此说来,倒是楚兄弟帮了你!善哉!善哉!和尚我输的不冤!世子殿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

“大师别说的如此严重嘛?本世子有说过要杀你嘛?你虽早已不是鬼谷之人,却并不代表鬼谷之内没有你的位子。擅自扼杀鬼谷之人,本世子可不想承受袁老谷主的教训。

今日,本世子前来并无其他意图。只不过是闲来无趣,探望一番。等大师伤养好之后,是去是留?由大师自己做主,本世子绝不会派人阻拦!”

看到李玄晟如此笃定自己不会离去的表情时,三戒大师面色神情依旧如故。可李玄晟注意到,三戒和尚在拿捏佛珠之时,竟然不自觉的加重了一下。这就表示,三戒和尚内心有一处在此刻松动了。

把美酒放下后,李玄晟拍拍屁股走出牢狱。显然今日前来,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李玄晟离去半个时辰后,三戒和尚诵经完毕收起菩提佛珠。拿起李玄晟带来的酒壶,将酒壶内的青梅酒撒在地上,一颗玉石从酒壶内掉落。

捡起这颗玉石,三戒和尚总觉得这颗玉石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等等!”想到什么后,三戒和尚面色惊讶地说道,“难道是他?不好,侯爷有危险!”

三戒和尚一推牢门,牢门轻松敞开。甚至自己走出牢狱,那些狱卒都视而不见。果然如李玄晟所讲的那样,只要三戒和尚想走,他便不会阻拦。

牢头告知消息时,李玄晟端坐于案台之前,读着刘怀墉送来的《无尚论》。此书乃是刘怀墉依据易经三十二章领悟而来,遂写了一本自悟散本赠予李玄晟。

“好一个万物生于道又归于道。”

“人走了?”

“回世子,走了!”

“可有为其备马?”

“备了!”

三戒和尚策马而驰一路南下,两日一夜方才赶回秦州城。来不及休息,三戒和尚便急匆匆地前往秦风的别院之内,再见到秦风没事之后,才算松了一口气。

三戒和尚跪地行礼道,“侯爷!此次任务失败,属下前来领罚!”

秦风摆手道,“能及时赶来探望我,那就表明你跟蓝海屏不是一路人!我罚你不是打自己的脸嘛?起来吧!”

三戒和尚谢过之后,抬头看向秦风,这才察觉到秦风面色苍白,好像受过内伤。试探性地问道,“侯爷,您动手了?”

秦风身子略微后仰,点头道,“如果不是凉州传来急信,你回来见到的便是他!以前我认为他不过是我爹的心腹,多少会为我秦家赴汤蹈火。只是没想到,原来这是条隐藏极深的毒蛇!尤其是当小涯儿从京畿拿来密报时,我才下定决心除掉他!只可惜,还是让他给逃走了。”

“什么?逃走了?去哪里了?属下这就替侯爷前去捉拿!”

秦风轻咳两下,说道,“不必了,小涯儿已派人全力缉捕他。除非他去了北胡,不然任凭天下如何大,都会被抓回来!三戒,方才你说任务失败,莫非那洛阳王世子真的那样做了?”

“是的,侯爷。洛阳王世子趁双方战乱,突厥人马后撤之时,带人混入突厥王帐,意图行刺要挟阿史那赢。只是其中发生了一些变故,请允许属下一一道来。”

听完三戒和尚的所述之后,秦风双手拍起,笑道,“蓝海屏以为自己布局甚好,却不想出了搅局的人,最终他自己成为了别人的棋子。倒是这个洛阳王世子的手段,有些让我刮目相看。如此精良的武器装备,真是闻所未闻。幸亏让突厥人试探一番,不然定会被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洛阳王世子给蒙混过去。”

“是啊。侯爷!那以后咱们该如何对付他?”

秦风沉思片刻说道,“只要他无法让河西所有人都心服口服,以前如何,以后便如何!”

第九十六章浊酒庆余欢(十六)

安京大理寺内衙司,狄英正与洛阳王李青商议凉州送来的密信。此密信之内与柳宗元转送给秦风的基本一致,只是其中有些内容稍微有些不同。面对着信中无法见光的内容,狄英只能找来当年的当事人询问答案。

洛阳王回想起当年那位吏部主司孟骥的儿子,叹道,“昔年孟骥的确有两个儿子,只是其中一个是他在外的私生子,是他与西域胡姬所生。碍于孟骥妻子一家的势力,孟骥只能将他们母子二人送回大宛!此后在没有他们的消息。”

狄英左手拇指搓着食指,轻声道,“可谁会想到,这位孟骥的私生子会成为大宛王最为得力的谋士!如若不是大宛王胸无大志,他也不会离他而去,去辅佐老秦侯!当年他亲眼看到自己的父亲一家满门抄斩,想必心生魔障,才变成如今的模样吧?”

洛阳王李青冷哼一笑,“谋朝篡位本就是诛九族的大罪,既已知晓后果,又何须在意结局呢?若非萧禹说服独孤家力排众议,合力抗之。我汉唐江山哪有今日盛况?

蓝海屏美其名曰是替父族报仇,不过是在为自己的野心找一个合适的借口而已。

老秦侯临死之时,我便在其左右。当日他虽有反叛称王之心,却还有君臣之则所在。不然你以为当年吐蕃之战,秦州虎豹骑会拼死守护河西防线不退一步?”

狄英狐疑道,“王爷的意思是?老秦侯之死有猫腻?”

“突然暴毙而亡,任谁都会好奇。那日班师回朝,老秦侯是负伤在身,但并不致命。如果本王猜测属实的话,秦风定会饶不了这条毒蛇!”

想到司徒涯前些时日登门拜访洛阳王,狄英恍然说道,“王爷当真是深藏不露!如此说来,司徒涯是王爷您安排在秦风身旁的眼线?”

“本王素来不屑阴谋诡计,但非常之事当行非常手段,偶尔用上这么一次效果还是不错的!只是司徒涯并非本王的耳目,他自始至终都是秦风最为信任的心腹。”

狄英似笑非笑,说道,“可在我看来,这个司徒涯绝不是甘心只做秦风附庸的主!王爷,您觉得这个人能为世子所用嘛?”

洛阳王李青没有回应狄英的话,而是转移了话题。见洛阳王在李玄晟的问题上不过多的谈论,狄英只能见好就收。

毕竟大理寺作为汉唐朝廷的御前刑罚狱司,对文武百官皇亲国戚等等权贵的督查是其职责所在。他可不想让洛阳王李青以为自己是在试探他。

闲聊至午膳之前,狄英亲自送走洛阳王李青,随后入宫面见皇帝李旻。

此时突厥犯境来袭双方战罢的消息尚未传至京畿,李旻在紫宸殿处理完公文后,正在殿外回廊散步。

自登基为帝后,李旻深感肩上重担,不过四十的年岁,两鬓居然开始泛白,原本健壮的体魄也逐渐发福。停下脚步双手扶在白玉栏杆之上,李旻眺望着远处宫阙,大监近身传话。

李旻整理了一下衣襟,说道,“让他过来吧!”

“臣狄英拜见陛下,吾皇万福!”

“起来吧!”

李旻转身注视风尘仆仆赶来地狄英,笑道,“看你一副猴急的模样,等何时稳如泰阿之时,朕再给你升官!”

狄英躬身低头回道,“那要是臣只想一辈子待在大理寺,陛下会不会就不给微臣升官了?”

“升,怎会不给你升!朕不升你,升大理寺!说吧,前来所为何事?”

“回陛下,前些时日,陛下让微臣所查之事有眉目了!”

“奥,说来听听!”

“事情来龙去脉是这样的!”

因为李旻与狄英离孙柯有些有些距离,再加上狄英说话之时声音偏小。孙柯并未听全二人所说内容,只是零星的说到前叛王余孽关内氏族等等。

李旻起初脸上毫无表情,但在往后的透漏出的事情越来越多时,方才变得眉目凝重。

李旻昂首望着云来云往的天空,心中感慨万千道,“哎,没想到,终究要让朕来解决过去的孽债!也罢,就当是昔年朕亏欠他的吧。”

“陛下,臣以为此事牵连甚广,还需给臣留出些时日来!”

李旻讥笑道,“你怕了?”

狄英犹豫再三沉声道,“臣,却是怕!怕会引来那些世家的恐慌。到那时,这些人若是做出什么出格之事来,会给陛下带来不详。”

“狄英,当年你位居末位,却深得萧禹器重。你能有今日,焉能没有他的功劳?此事,朕若是铁了心要去做,你的大理寺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若是你怕了,朕可以让萧衍来替你。只不过从此以后,你狄仁杰将不会有机会进入御阁之内!孰轻孰重,你自己斟酌!朕不会勉强你!”

“臣无需斟酌,陛下剑锋所指,臣自当一往无前!”

李旻会心一笑,称赞道,“等你完成这次朕交给你的密旨后,朕会让吏部在你的身上再添一衔!狄卿莫要让朕失望啊!”

“臣明白!”

“来,陪朕走走,顺便谈些其他的事情。”

李旻未让身为皇宫大监的孙柯跟随,反而让大理寺卿的狄英陪着,一众皇宫内监侍女莫名地跟在孙柯身后。

对于李旻表现出来的态度,孙柯本能地察觉到了一丝危机。要知道孙柯九岁那年便追随了李旻,至今已有三十载。李旻的性格等等,孙柯那是一清二楚。

方才李旻提到萧衍并非无意之举,而是故意说给孙柯听。孙柯身为皇宫大监,侍奉御前之内,有些事他最为清楚。

只是其中的分寸掌握,孙柯显然没有前任大监王安做的好。一旦被皇帝怀疑,看似风光无限位居高位的孙柯便会如同杂草一般被李旻丢弃。

一路跟随之下,孙柯那是如履薄冰。生怕狄英与李旻谈论过后,自己会从云端跌至谷底,甚至会被诛杀。好在狄英心如明镜,知道李旻此番的意图所在,暗中给孙柯说了一些好话。免得这位忠心耿耿的皇宫大监,被人当成了自己的试金石。最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出宫之后,狄英心事重重,始终回想着李旻那些话中的意思。谁来也巧,偏偏在策马回大理寺之时,在街道上碰到了回府的萧衍。

第九十七章浊酒庆余欢(十七)

朔方城战结束一日战之后,被孙逊跟司马翊包围的阿史那图和在突围无望后,率领部下向二人投降。按照汉唐以往的原则,身为御前二品金麟将军的司马翊有权处理这些降军!只是在河西地界,这条惯例却行不通。盖因河西原本的旧制规定,河西境内战事结束,所有敌军俘获人员物资全部归属于战事所在州府。甚至驰援的人马的功劳再大,也必须排在河西州府刺史之后。

再者司马翊被阿史那图和阻截,虽没有损兵折将,却也没有及时赶到朔方城驰援李玄晟。因此司马翊对于所谓的功劳,根本不放在心上。司马翊身为主将眼界格局高人一等,可惜他的部下却没有他这样的高瞻远瞩。在司马翊还未察觉之时,流言蜚语便从其军中传到了朔方城内。

听到此等闲言闲语,首先暴怒地自然是脾气最差的黄宗羲。此战他的护卫全部战亡且尸骨未寒,司马翊的部下居然在为军功分配挑事。二话不说,黄宗羲便带着李威和李桂去了司马翊在朔方城外的驻扎大营。

见有人闯营,看守的御林军立刻上前阻拦。黄宗羲看都不看这些御林军,让李桂和李威在前开路,直接催马入营。在距离主帅营帐还有五丈之时,三人被司马翊的御林军团团围住。弓箭手弩箭齐刷刷地对准三人,只要三人再前进一步,便会被射成刺猬。

黄宗羲高声喊道,“司马翊,你给小爷滚出来!再不出来,等小爷回安京,定会闹得你司马府鸡犬不宁!”

知晓有人闯营,匆忙赶来的司马乾指着背向黄宗羲,骂道,“你是何人,敢如此口出狂言?来人那,给我拿下!”

黄宗羲回头看向司马乾,怒视道,“司马乾,你敢让人拿我,我便让你回不去安京!”

看清眼前是何人之后,司马乾顿时一愣,眼前这位可是自己的老朋友。当年在卧龙书院之时,他们二人没少一起惹是生非。

司马乾斥退下属,一本正经地说道,“宗曦,你不在朔方城内巡防,来我军大营闹腾什么?”

黄宗羲稳坐于坐骑之上,晃动着马鞭,嘲讽道,“我来闹腾什么?你难道不晓得?”

司马乾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对身旁的下属说道,“你们可知晓?”

一旁的下属齐刷刷地摇头道,“卑职不知!”

黄宗羲嘴角一歪,冷笑道,“司马乾,没想到你们这的御林军都是些只会逞口舌的软脚蟹!真是给你们司马府长脸啊!以后你们司马府干脆不要叫什么司马铁军了!叫做青湖软脚蟹如何啊?”

司马乾不知内情,被黄宗羲如此讥讽,心里无名业火窜起,“不是,黄宗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要是再如此无礼!我便让人把您抓起来!”

“行啊,司马乾,来,小爷我告诉你我什么意思,小爷我今日是来砸场子的!”黄宗羲一甩马鞭,将一根悬挂着司马旗子的旗杆拦腰打断。当黄宗羲再次甩动马鞭时,发现马鞭的另一头被什么拉住,黄宗羲这才注意到,正主出现了。

司马翊轻轻一甩,黄宗羲手中的马鞭不自觉地松开,只听司马翊说道,“宗曦,旗杆也砸了,人也骂了,给翊叔一个薄面,收手如何?”

面对着司马家的现任家主,原本高傲目中无人的黄宗羲,瞬间没了脾气,乖乖地翻身下马,跟随司马翊进入了主帅营帐之内。

听完黄宗羲所说之后,司马翊狠瞪了一眼司马乾,司马乾识趣地闭口不言。会意司马翊的神情之后,黄宗羲眼睛眯起注视着翻白眼的司马乾,恨不得冲上去暴揍这个心口不一的家伙。“宗曦,此事既然是从我的军中传出,我身为军中主帅自然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至于始作俑者,不论是谁,定不会轻易饶过!”

“有翊叔这句话,侄儿便放心了!今日闯营是侄儿不对,方才口出狂言乃不知内情所致,在这里向翊叔赔个不是!”

说着黄宗羲起身向司马翊行礼赔罪,司马翊见黄宗羲赔罪,本想拒绝可内心深处还是本能地接受了。要知道带兵作战,主帅一是靠自己的能力,二是靠自己的威信。威信一旦受损,个人能力再如何出色,下属都不会再敬畏自己。因为在汉唐军中,只有那种让人敬畏三分的强悍之将才会成为军中传颂的对象。

“宗曦,我听你父亲说你跟随洛阳世子戍守朔方城,本以为是你父亲的戏言。想想当年在姑苏见你之时,还跟乾儿都是只知惹是生非的纨绔子弟!未曾想今日见你出现在我的面前,已脱胎换骨,着实让翊叔有些意外!”

司马翊如此抬举黄宗羲,倒是让黄宗羲感到疑惑,可随即一想,黄宗羲颇为无奈叹了口气。父亲是兵部尚书,祖父是国公爷。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单凭黄家这两位,就足够司马翊忍下黄宗羲方才的无礼之举。

“翊叔,见笑了!侄儿只是运气好,得世子赏识,委以重任。若非如此,焉有今日之就!”

“不错!不错!不愧是黄尚书的嫡长子,你如今的模样颇有你父亲年少时的神采。若是我家乾儿能有你半分之能,该多好啊!”

坐在一旁的司马乾尴尬地笑了笑,他的叔叔什么都好,就是这点让司马乾十分反感。尤其是司马翊如此称赞黄宗羲,让一直埋头苦干的司马乾生出少许怨意。本来想敲打司马乾,让他明白自己的不足,却没想到会起到反效果,这是司马翊都始料未及的,也为日后司马家在某件事情上埋了祸根,让这个名门望族毁于一旦。

黄宗羲大闹司马翊军营,本来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之。但如今人多口杂,最终在朔方城附近传播开来。作为顶头上司的李玄晟若是不妥善处置此事,被某些人传到京畿御阁,甚至是自己皇帝大伯那里。李玄晟刚立下的这个大功,恐怕会沦为他人的嫁衣。

当南宫献跑到刺史府找李玄晟商议对策时,侍卫说李玄晟带着食盒去本草堂看望殷若离了。

南宫献双手拍腮,然后揉着自己的胖脸,鄙视道,“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都火烧眉毛了,还有心思去看相好的!哎。得,我也去看我的小香香去!”

第九十八章浊酒庆余欢(十八)

本草堂殷若离闺房回廊处,殷若离泡着茶叶,李玄晟如同卧佛一般悠闲自在。回廊之外的空地上在中几十株草木早已破土而出嫩芽外露。

殷若离拿起茶壶给李玄晟斟满一杯,放在案台上,“外面都闹翻天了!你还在这偷懒休憩,不怕出什么事来?”

李玄晟伸手拿过茶杯,轻笑道,“这世间出了生死,其他都不能算是大事!该来的总会来,我又何须担心呢!难得忙完公务,抽个空出来偷个懒,你还是饶了我吧!

喝过一口茶,李玄晟干咳道,“这茶还能再苦点嘛?”

殷若离白了一眼李玄晟,坏笑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不让你吃点苦,你如何把你那散漫的性子收敛一番?”

李玄晟又喝了一口茶水,苦笑道,“阿离,你是越来越像我娘了!以前的你可是什么都不管我的啊!”

“以前你没有官职公务,我自然不会管你。如今你可是灵武刺史,是一方主政官员。那些人可都是汉唐百姓,你若不作为,岂不是辜负了大家对你的期望?”

李玄晟放下茶杯,盘腿坐起,双眼无辜地看向殷若离,“你说的我都知晓,但我总不能时时刻刻盯着手下的人吧,若是那样,这地方官员干脆都罢免算了!

哎,你以为我是在偷懒,可这里从来没有停过。”说着李玄晟指了指自己头,接着说道,“真是有些佩服辰平那家伙,小小年纪便能掌管整个萧家!有时,我都想把他请来,替我接管灵武啊!”

见到李玄晟一副苦恼地表情,殷若离不由得笑了起来,以前那个只知道勇往直前不计后果的李玄晟终究还是变了。虽然在遇事处事上还有些不足,但并不妨碍李玄晟成为一个合格的统帅。

李玄晟双手托腮说道,“近日收到老师的散本,我也一直在考虑我该不该按照那个想法去做?”

“什么想法?”

李玄晟整理衣襟,学着刘怀墉的模样一本正经地说道,“治下以正,赏罚有信,选贤与能,无为而为!”

殷若离会心一笑,“你的意我思大概明白了!有所为,有所不为,无为时,静若处子,有为时,动若脱兔。”

“不错,孺子可教也!哎呀,看来还是你最懂我啊!要不我去跟皇伯父说一下,把蒙诏那个什么劳什子规矩废了如何?”

殷若离立即止住李玄晟的话题,说道,“云南初稳,正是百废待兴之时,你若是如此做,势必会引来蒙诏的不满。若云南再生变数,那汉唐为此付出的代价岂不白费了?”

李玄晟不是笨蛋,岂会不知晓殷若离的意思。在对待二人感情问题上,李玄晟觉得好不容易跟殷若离有所改变。若是不再进一步,他怕殷若离会像上次一样分别。何况殷若离身子还能撑多久,李玄晟也不清楚。只是听风长老说,如果殷若离的病情稳定,应该还有二十年可活。而且他们二人之间不能有进一步的发展,这里自然指的是男女之事。

一个洛阳王世子,娶一个石女,这要是传出去,怕是汉唐皇室都会颜面无光。因此在对待李玄晟的态度上,殷若离自归来之后便保持君子之交的态度。只希望能让李玄晟放弃她,好寻得属于自己的良缘。

可偏偏李玄晟不是普通人,他做事向来有始有终,何况跟殷若离有过生离死别。说得好听点是个情种,说得不好听便是一根筋。

殷若离来朔方之事,云南的蒙归义知晓,安京的大人物更是清清楚楚。所有人都出奇地保持着沉默,反倒是让人觉得诡异。

“我听说,龟兹的那个迪利公主对你十分倾慕。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噗!咳!咳!咳!”

喝茶被呛的李玄晟右手拍着胸口,左手向殷若离摆手,缓过气来的李玄晟问向殷若离,“你听谁说的?我跟她那是合作?是要给她的报酬的!倾慕什么的根本是没有的事情!”

殷若离一双凤目眨了两下,温柔地说道,“告诉你一个小秘密,那次你受伤昏迷,替你包扎伤口的是那位迪利公主!”

想到当时自己伤口的位置,李玄晟耳根一红,结巴道,“那那也不算什什么。哈哈哈哈!”

李玄晟一边笑着,一边尴尬地注视着殷若离那火红灼热的眼神,显然李玄晟都不知道自己的身子都被别人看光了。难怪自那之后,唐婉都是派下属前来商谈,一直没有来朔方找自己。

殷若离轻声说道,“若是真是有心,我让人替你牵个红线,没准你们的事就成了呢?”

李玄晟深深地吸了口气,平复下思绪,说道,“你就这般希望我找到一个红颜知己?”

“不是希望,而是祝福。你我早已不再是卧龙书院门生,也不再是当年之人。有些事,你我都该明白。若你执意如此,我便立即返回云南!”

被殷若离此话一激,李玄晟昂首看向房顶梁柱,说道,“阿离,事到如今真正执意的其实是你而非我。若是你身子无恙,你会留下我身旁,与我共伴此生嘛?”

李玄晟见殷若离没有回答又说道,“看来,南诏一事对你触动太深,你有所改观,情有可原。还有,曲先生曾找过我,跟我说了那卦象。”

殷若离听到李玄晟提起自己的授业恩师,身子不由得一怔。

“不论何事,你从不告知于我。昔日你我所说承诺,难道仅仅只是儿时的童言无忌?阿离,此生相遇便是命数所致,你若应下,我亦同往。你若不愿,我亦折返。”

殷若离毫不犹豫地回道,“不愿!”

李玄晟缓缓起身,看了看殷若离走出厢房,临走之时,转身说道,“卿之所言,铭记于心。虽生如死,恕不远送!”

房门关上那一刹那,殷若离双目闭上,一行梨泪滴落而下。只因她明白,当李玄晟踏出房间的那一步时,李玄晟与自己的命运交织便不复存在,那卦象所指的后果也不会应验。

房门推开,阿紫走入厢房之内,问向殷若离,“小姐,你跟世子说什么了?方才好多人给他行礼,他好像跟木头似的看都不看!”

殷若离取出那本自己编写好的西域草经著,来回仔细摸索了数次。

“阿紫,你跟十一说一下,明日咱们动身去姑苏!”

阿紫惊奇道,“啊!小姐,您不是说要一直待在朔方嘛?怎会想去姑苏了?”察觉到什么不对之后,阿紫立即收声,“我这就去跟十一说!”

说完阿紫如风一般撤离厢房。

第九十九章浊酒庆余欢(十九)

朔方城主街大道之上,李玄晟缓步走着,此时他的脑袋瓜子完全空白,什么都不想,什么都想不起来。身后的两个侍卫虽察觉到自己主子的异样,却未曾过问。只因为李玄晟在烦心时,他只会一个人独处,其他人如若找他定会招来他的厌恶。

围绕着朔方城走了大半后,李玄晟在一处刚刚搭建好的茶棚前停下了脚步,走入茶棚之内。

掌柜见刺史大人亲自前来吃茶点,既高兴又紧张地上前招待这位刺史大人。

“大人,小店初恢复营生,只有粗茶淡饭,还望大人见谅。”

李玄晟微笑道,“本官一个粗人,配粗茶淡饭正合适!掌柜的,忙你的去吧,本官自己来就好!”

掌柜行礼道,“那大人请自便!小人退下了!”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东方弦月升起,夜幕逐渐降临。楼兰商会的商队运送着大批物资进入朔方城内,未报万无一失,此次唐婉亲自带队。

“世子不在府衙?”

南宫献点头悄声解释道,“去了本草堂那!若是戌时未归,想来今夜便不会回来了!”

一听李玄晟今夜不会回来,唐婉内心不由得失落起来。

“谁说本世子不回来的啊?”

听到背后传来李玄晟的声音,南宫献与唐婉同时看向府衙大门口。

一身酒气的李玄晟晃悠悠地走入府衙,“砰!”李玄晟一头栽倒地上。李玄晟傻呵呵地翻过身子躺在地上,伸手指向天空,“来!继续喝!”

南宫献赶忙走上前搀扶李玄晟,在闻到李玄晟身上浓重的酒味时,南宫献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心道,“这是喝了多少才能醉成这样?”

李玄晟醉醺醺地拉着南宫献说道,“南宫啊!你说,这功名利禄有什么好的?为何世人皆坠入其中不自觉呢?南宫啊!你不是一直想主政一方嘛?本世子呢,这次给你一个机会!

哈哈,本世子会出一趟远门,在这期间呢,整个灵武都归你管辖!只不过会军政分离,上官管理军务。”

“世子,你喝多了!我资历尚浅,根本不足以担此重任啊!”

李玄晟双手一拍,揉着南宫献地胖脸,说道,“南宫啊。谁也不是一开始就把所有事情都做好的!你以后还要跟本世子立不世之功换得百年门望。本世子给你的不过一个小小的考验,你可要好生把握!”

“松开吧!我还没醉自己能走!”说着李玄晟推开南宫献,伸手准备指南宫献时,方才察觉身旁还有个人。

李玄晟双眼眯起,走近一看,轻笑道,“原来是唐会长!你不是去安京了?怎会在这儿?”

唐婉客气地回道,“回世子,此次是应南宫大人之请,为朔方运送物资。”

“奥!是这么回事啊!那你们接着商议吧!本世子回厢房了!”

望着晃悠悠去往厢房的李玄晟,二人对视一眼,唐婉问向南宫献,“南宫大人?世子这是发生了何事?”

南宫献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晓得。等会儿我问问跟随世子的侍卫。时候不早了,唐会长若是没有其他事,还是早点回去歇息吧!”

“也好!南宫大人,就此别过。若还有其他需要,尽管书信给苏尼布即可!”

朔方刺史府邸后院之内,李玄晟手持龙皇偃月枪演练着一套枪法,此枪法上的动作,跟上一次李玄晟发现的那些图画极其的相似。此套枪法霸道刚猛,大开大合之中也有细腻之处。

攻伐之间,动若飙风,犹如白虎出山;掠袭似火,神似朱雀振翅。静守之间,行如林木,好似青龙盘踞;固若山岳,恍如玄武威震。

夜空之上四象星宿彼此闪亮,龙皇偃月枪龙首双目紫红闪亮,枪尖似金入墨。

“四象,天枪十三杀!”

“谁?”

“是我!”

看到出现在眼前的唐婉,李玄晟及时收回龙皇偃月枪。

“三更半夜不睡觉,穿的跟刺客一般来本世子这,你就不怕被本世子的人射杀?说吧,来着所为何事?”

“没什么,就是来看看!”

“嗯?”李玄晟一脸狐疑地打量着唐婉,嬉笑道,“看本世子?你说这郎未娶,女为嫁?此时此景若被他人遇见,岂不是有损唐会长声誉?”

唐婉如同看白痴一般注视着李玄晟,嗤笑道,“都说你们中原人热情好客没有那么多的拘束,今夜一见,原来世子殿下还是相当保守的嘛!”

李玄晟做到石凳之上,打了个响指,奚阡出现在唐婉的身后,只见奚阡左手快速抓向唐婉的脸庞,一张人皮面具出现在奚阡的手中。

“我说金蟾啊!你往后能不能拿本世子寻开心啊!”

“世子殿下,你是怎么发现的?”

奚阡替李玄晟回答道,“那是因为你对世子的态度没有唐姑娘那般客气。”

“我这还不是为世子好?”

李玄晟冷笑道,“你这是哪里为我好,根本就是想满足你的好奇心吧!别以为我跟阿离在说话的时候,没注意到你在一旁偷听。”

被李玄晟拆穿,金蟾只好认怂,但表面上金蟾绝不会这样做,问道,“那世子殿下,难道就没有对这位唐会长有那么一点好感?”

“你要是真闲的无事可做!可以替本子去一趟去秦州!别把时间用在如此无趣的事情上!有些话,本世子只会说一次。”

知晓李玄晟生气后,唐婉乖乖地行礼道,“属下明白了!”

“都退下吧!让我一个人待会!”

“是!”

奚阡二人来到别院外,金蟾问向奚阡,“奚总管,你难道就不对世子与圣女之间的事情感兴趣?”

奚阡板着脸冷漠地说道,“儿女情长不过世间寻常事,有何不同之处?再说,世子与圣女有无缘分是他们之间的事情,与我何关?”

金蟾心中叹息道,“果然是个不解风情的臭男人!”

“金蟾,云南那边来了消息,蒙归义准备入京面圣。你觉得蒙归义会如何处理世子圣女二人之事?”

金蟾媚笑道,“他不论如何处理,注定是吃力不讨好。谁不知道,云南真正当家的是谁?不信,咱们等着看好戏好了!哎,可怜的云南王,不过是一个任人摆布傀儡!”

“说的也是!”

第一百章浊酒庆余欢(二十)

秦州与慕容大夏西南交界处的一处土山上,六百骑全副武装的秦州虎豹骑将这座土山团团围住。为首的司徒涯在贴身侍卫的保护下,来到了土山山顶。

山顶之上,蓝海屏抚琴弹奏,丝毫没有因为被司徒涯围困而有所畏惧。因为蓝海屏知道即使身处险境,内心深处依然要稳如泰阿,方能让自己不败。

司徒涯双手一拍鼓掌道,“蓝先生,好雅兴啊!这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能有心思在此弹琴?”

蓝海屏双手一按琴弦,停下说道,“若不在此处弹琴,怎会引来你手下人的注意?”

司徒涯下意识地环视四周,故作轻松地说道,“奥,如此说来,蓝先生是故意引我来此处相聚?不知蓝先生可有让我感兴趣的买卖?”

“哈哈,司徒总管果然是聪明人。看来我一直没有看走眼!”

司徒涯挥动手中折扇,然后抵在下巴处,笑道,“你如今虽不过一介布衣,但谁会小瞧你呢!孟蓝皓!”

听到司徒涯说出自己的中原名字,蓝海屏怅然道,“多少年了,居然还有人再次喊出这个名字。

司徒总管,单凭你知晓我的真实身份,我便有理由让你今日回不去秦州。”

“可你却不会如此做?只因你还需要我的协助!”

蓝海屏收起古琴,向身后扔去,一个人影如同鬼魅般出现,接住古琴。见到如此身法的敌人,司徒涯身旁的护卫本能的拔刀护住自己的主子。

蓝海屏平和地说道,“说的不错,那司徒总管可以开价了!”

“蓝先生,我年少时你也曾教过我。若按照礼数,我也该称你一声老师。这价我不会开的太高,最多比你的少上四成!

我要的是让秦风安稳地度完此生!”

“哈哈哈,都说你司徒涯自私自利,只为自己谋所得!未曾想今日,居然会为秦风开出价码?”

司徒涯后撤十步,贴身侍卫紧随后退。司徒涯朗声道,“先生此言差矣!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若我不为秦风谋些好处,日后哪还有我司徒涯的吃饭的地方?

先生,你身后这位护从虽身手不凡,可若想从山下六百铁骑手里逃走,怕也有些难度!因此还望先生所开价码莫要太离谱才是!”

蓝海屏从怀中取出一封密函,右手一掷,落入司徒涯侍卫手中。

“这里面有你想要的消息,只希望你在知晓后,不要慌了神才是!”

说完,蓝海屏与他的护从向山下纵身一跃,两个类似机关鸟的飞行物滑翔于天际,逐渐消失于远处的群山之内。

蓝海屏朝着慕容大夏的方向前去,想来早有打算。司徒涯结过那封密函,冷漠地吩咐道,“走!咱们回去!”

司徒涯返回秦州复命,并告知秦风抓捕蓝海屏失败。秦风并未责怪司徒涯,反而让其早些回去歇着。司徒涯退下之时,将那封密函交到了秦风的手中。

独自阅完这封密函后,秦风相当配合地下令把蓝海屏在秦州内的眼线全部抓获,送往汉唐帝都安京。汉唐皇帝看都没看,直接批准了秦风的奏章,并把这些罪犯全部移交于大理寺。

望着送来的罪犯,身为大理寺卿的狄英甚是头疼。按理来讲,如何审讯查办这些已有定论的犯人都应该由刑部直接插手,跟他大理寺八竿子打不上关系。

至于刑部那边,倒是极其配合大理寺的工作,只要大理寺需要协助,他们完全满足。对刑部如此大度的表态,狄英嗅到了刑部那群老友浓重的醋意。这太受皇帝信任,有时候也并非什么好事。尤其是刑部身为三司的最终裁决机构,大理寺已然越出了自己的权限所在。

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狄英什么大风大浪没有遇到过,这区区谋臣余孽他根本不放在眼中。反正自己早就把朝廷里的某些人得罪光了,还怕再多几个不成。

拿定主意后,狄英立即吩咐下去,必选严格督查旧案。所有相关之人不论男女老幼,一经审查有所关联便缉拿入狱。

狄英如此雷厉风行之举,本以为会在安京引发轩然大波。谁曾想到整个安京城并未掀起一丁点的浪花。哪怕是稳坐钓鱼台的汉唐皇帝,都不得不对那些快刀斩乱麻的世家佩服万分。要知道在整个世家的存亡面前,那所谓的个人牺牲根本无足轻重。再加上皇室与世家之间利益盘根交错,没有足够份量的证据,皇帝也不能随意处置他们。因此这件事情哪怕闹得再大,身为汉唐最高统治者的皇帝李旻都会退让。

密谋突厥入侵灵武,煽动秦风对抗朝廷,意图分化世家蚕食地方,这三条罪状狠狠地钉在了蓝海屏的身上。为此刑部颁布悬赏通缉令,准备在整个汉唐抓捕蓝海屏。可知晓内情的都清楚,如今的蓝海屏早已入了慕容大夏不知所踪。甚至最近传言,他入大夏皇宫成了慕容元中的客卿。

一艘画舫缓缓驶入姑苏卧龙书院青湖内,画舫二层甲板之上,逍遥楼楼主陈寿负手于后与洛阳王李青并肩而立,二人眺望远处欣赏这眼前的山水景色。

信鸽飞来,属下取下信条,来到陈寿跟前低声细语。

“王爷,果然如你所料。咱们的陛下还是让步了?”

洛阳王李青苦笑道,“不让步又能如何?这又不是他第一次让步?你可记得襄樊之事?最后不也是不了了之!既然不想刮骨疗毒,便只能如此!”

陈寿面色如常斜视一眼身旁的洛阳王李青,说道,“可若陛下始终如此下去,终归不是什么好事!若再发生当年之事,王爷你可有办法解决?”

“那就要看能严重到何种地步!若是到了威胁汉唐江山稳固的程度,哪怕当年应了故友之诺,本王也不会再顾念往日之情!

阿寿!蓝海屏跟郑乾密谋,最后被蓝海屏出卖遇害而亡。你难道会让他逍遥下去?”

“即便没有蓝海屏,依然会有宋海屏,张海屏,小乾听信他人身死异乡,是他自己作孽怪不得别人。

王爷,你方才所说,是想让我替您抹杀掉他?”

洛阳王李青笑了笑,反问道,“若是本王希望你杀掉他?陈楼主会帮本王这个忙嘛?”

“恐怕不能,因为袁前辈交待过在下,鬼谷之事鬼谷自会处置,他人若插手,便是与鬼谷为敌!”

“如此说来,这个袁老怪是要出山啦!”

第一章 有朋自远方来(一)

突厥败退之后,侯莫广玺以阿史那赢的名义颁布汗书,愿自称臣下,尊北胡呼延觉为王。自此之后北境草原之上两大势力对立,北胡吞并突厥之后,改国号为高昌。呼延觉在北胡境内仰天山设祭祀天台,通过国师明尊上人祭高上天,得天神御令,被视为天神亲点之人。一时之间,呼延觉天命之人的身份在高昌传播开来后,个人声望空前高涨,皆将呼延觉当做了呈现昔年草原一统的那位天奴汗帝。

高昌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已成为高昌附庸的阿尔泰更加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未来。看似平静地相处之下,阿尔泰已然察觉到了危险的来临。如今西域的四国中,龟兹国灭,大宛同自己一样臣服于高昌,唯一强盛的只剩了慕容大夏。若不想沦为高昌的一部分,阿尔泰必须为自己谋一条生路。

在大宛蓝氏派遣使臣前往汉唐之时,阿尔泰也派出使臣去安京意图联合汉唐保全自己。

阿尔泰派出的使臣是阿尔泰王的族叔哈斯木,随行人员除了从属阿尔泰王室的三百禁卫军外,还有马夫舞姬等一百余人,以及大量金银玉器和香料饰品。

这支人马自西往东一路上受到河西各州府刺史的热情款待,最后来到了李玄晟治下的灵武。

说来也巧,当哈斯木的人马进入朔方城时,正巧遇到了苏尼布带领的楼兰商队入城。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要不是苏尼布的对其没有杀意,恐怕朔方城定位血流成河。要知道苏尼布如今跟随的主子是李玄晟,不为李玄晟着想,也要为唐婉压制住那份仇恨。

苏尼布甩动马鞭催马上前,哈斯木的护卫立刻拔刀将其拦下。

苏尼布讥笑道,“这不是尊敬的阿尔泰亲王哈斯木嘛?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哈斯木虽然有些惊讶在此地见到苏尼布,却始终没有露出惊慌之色,指向身后的旗杆说道,“自然是奉我王之意,前来出使汉唐。怎么?倒是苏尼布将军你,我看你一身商贩装扮,难不成是做起了商贾买办?”

苏尼布面色平静地说道,“汉唐地大物博,商机如过江之鲫,我弃戎从商赚些钱财富甲一方,焉有不可?”

哈斯木捂着心口做出一副悲伤的神情,“昔年龟兹王最看重的青年将军,今日居然沦为商贾,真是让人心痛啊!”

朔方城城门府兵见这群人挡住了入城关卡,走上前呵斥道,“喂喂喂,你们这些人究竟入不入城啊?”

哈斯木的下属客气说道,“我等乃是出使贵国的阿尔泰使臣队!所携带物品过于贵重,还望各位通融一番!”

“那好,只不过你们要快一点!莫要耽误他人入城!”

“是!是!”

见朔方城的府兵并未因自己是使节而特殊对待,哈斯木心中多少有些恼火。都说汉唐是礼仪之邦,今日所见是什么待客之道。

阿尔泰使臣队伍入城之后,苏尼布冲朔方城府兵拱手回礼,府兵校尉只是笑了笑。显然方才这名府兵校尉是故意整哈斯木一伙人,谁让苏尼布是自己人呢!

朔方城刺史府内,哈斯木的一名属下携带通关文牒前来盖印。这下属身高八尺有余,褐发蓝眼,面庞棱角分明。在南宫献为你盖印完毕后,这名下属说了一大堆客套话后,并未过多的停留便离开了刺史府。

这名下属走之前行迹匆忙的样子,倒是让南宫献有些好奇。总觉得这各人在害怕什么?

告知李玄晟后,李玄晟狐疑道,“你说那个人什么模样?”

南宫献大体笔划之后,李玄晟手持毛笔勾勒出这个人的样貌。

“对,就是这样?”

李玄晟放下毛笔,端详着画中之人,眉毛皱起,说道,“这个人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世子,你还认识西域胡人啊?”

“你是不是傻啊!楼兰商会里的人不都是西域龟兹人?”

南宫献一拍额头,笑道,“我倒是把这茬事给忘了?哎,对了。世子,哈斯木好歹是阿尔泰的使臣,途径此地咱们是不是该设宴款待一下?”

李玄晟嘴角微翘,轻笑道,“款待他?要知道,如今的龟兹与阿尔泰已成仇人。我怕到时候唐婉会带人拿刀砍了这位阿尔泰的亲王!”

“话虽如此,但今日苏尼布在入城时见到了哈斯木。二人虽起了争执,却并未发生冲突!世子,您担心的会不会有些多余?”

李玄晟叠好这幅画像,说道,“但愿如此吧!你把这副画像交给你苏尼布。我总觉得这个人有问题!”

“嗯。那好,我这就派人把画像送到苏尼布那!”

朔方城楼兰商会会馆,南宫献的侍卫将画像送到了苏尼布的手中,正准备就寝的苏尼布在看到画像之后,双目圆睁露出惊讶的神情。

一把抓住这个侍卫激动道,“这是哪里来的画像?”

南宫献的侍卫诧异地说道,“自然是从南宫大人那里来的啊!”

苏尼布再次看了一眼画像,神色变得有些激动,说道,“你居然还活着?”

“你跟南宫大人说一声,就说此人我的确见过,但时日过长,在下需要确认一下!”

“那好,苏尼布先生,我回去跟大人说下!”

送走南贡献的侍卫,苏尼布回到厢房,换成夜行衣从窗户翻出,借着夜色向着朔方城的驿馆飞奔而去。

朔方城驿馆主厢内,哈斯木正与那位前去府衙盖印的下属用晚膳,二人对视而坐,完全没有主仆模样。

哈斯木为其倒满一杯葡萄酒后说道,“你今日此举有些冒失啊!若是被他们发现,会引来祸事的啊!”

“我知道,可我不得不这么做!若那个刺史是个聪明人,一定告知迪利或是苏尼布。

哈斯木大叔,你是知道,以我目前的伤势怕撑不了多久啦!”

哈斯木无奈地摇头道,“你啊!总是把这些重担抗在自己的身上,真是为难你了!昔年轻率莽撞的少年,成长为今日遇事稳重的青年。想必你父王若是泉下有知,也会瞑目的!”

“只可惜,我看不到龟兹光复那一日的到来!”

第二章有朋自远方来(二)

灵武之战结束四日,如何处置阿史那图和及其所属人马,成为让李玄晟最为烦心的问题。阿史那图和这支军队人马是清一色的突厥王骑,作战能力远胜与寻常骑兵。若非孙逊迂回偷袭,跟司马翊联合围困,阿史那图和绝对会突破汉唐人马的包围撤回突厥。

李玄晟最先想到自然是要把这支突厥骑兵据为己有,但凭自己手下这点兵力,完全吞并消化他们至少需要一年两载。何况阿史那图和是个死脑筋的顽固,正所谓什么样将领带什么样的兵,李玄晟这最初的想法实现起来恐怕有些难度。

因此李玄晟在等待着突厥那边的动静,只要突厥有了异动,李玄晟便会有办法撬动阿史那图和的信念。

果不其然,侯莫广玺架空阿史那赢以呼延觉为尊,突厥阿史那王朝退下汗位,也预示着突厥的亡国。突厥亡国的消息传到灵武后,李玄晟立即派上官洛寒前去试探阿史那图和。

朔方城外羁押军营内,上官洛寒凭借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成功地让阿史那图和燃起了对侯莫广玺的怨恨。因为返回突厥之后,侯莫广玺在对支持阿史那赢一系的部族上实行了铁血镇压,尤其是阿史那图和的家属被侯莫广玺贬为奴隶。

说完之后,上官洛寒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说道,“图和军帅,该说的我都说了,剩下的就靠图和军帅自己意思。还有我家主子对于你的人马并没有太多的兴趣!你若想离去,自行离去便是。”

阿史那图和眼神冰冷地说道,“那请返还我等的兵器装备,我这就带着他们杀回突厥!”

“好!尔等的兵器装备,我已让人放在军营北十里的旷野上。图和军帅!请吧!”

“告辞!不送!”

阿史那图和率领人马前去取走装备马匹后,迅速向北方疾驰而去。此时这支军队如同被激怒的狼群,仅仅三天的时日,便杀回了突厥南境的丹克尔城。由于阿史那图和进攻迅如雷霆,突厥南境十座城池被接连攻破。侯莫广玺收到消息时,立即派出大军围剿阿史那图和。

可惜阿史那图和根本不与侯莫广玺派出的大军交战,接连洗劫多个城池掳掠人口后,便开始向着灵武的方向撤退。

阿史那图和此战仅在半月之内毁掉突厥南境大小十五座城池,呼延觉震怒之余休国书一封怒斥汉唐勾结叛贼侵扰,并派出八万人马再次集结灵武北境。

谁曾想还未到阴山山口,就被早已恭候多时的李靖跟叶秋烽来了个快刀斩乱麻。高昌八万人马损失近半,被迫撤回高昌。

大胜而归的李靖途经朔方时停留了一日,这期间李靖与李玄晟之间交谈成为日后二人分道扬镳的开端。

李玄晟府衙别院书房之内,李玄晟早已摆棋等候这李靖地到来。一身戎装的李靖进入书房之内,摘下头盔,坐到李玄晟的对面。

李靖看都不看摆好的棋盘,直接了当的说道,“世子殿下,我今日路过,便是想来问你一问,为何要利用阿史那图和去挑起好不容易停下的战事?”

李玄晟拿起两枚棋子,平静地说道,“将军此话何意?为何你会认为是我在利用他?而不是他自己的想法呢?”

“若真是阿史那图和自己的想法,那世子殿下为何收留他们?难不倒不晓得这是养虎为患?”

李玄晟昂首看向质问自己的李靖,正色道,“难不成在李将军眼中他们是毫无利用价值的?”

“该利用还是要利用,只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世子殿下,可还记得昔年五胡乱政?”

李玄晟点头说道,“这先代往事我自然知晓?”

李靖继续劝说道,“既然世子殿下知晓,那就更该明白中原世家对这些外族人的抵触!我要说的是,世子殿下莫要因为一时得失,而引来中原世家的敌视!这对世子殿下以后的仕途百害而无一利!”

李靖所说的事情,李玄晟何尝不清楚呢。只是如今灵武鱼龙混杂,若不分而治之,另行办法如何根治灵武数百年的旧患。

当初李玄晟来灵武之时,曾特意回到卧龙书院问过刘怀墉。刘怀墉给李玄晟提出的方法是氏族迁徙融合。只不过在这个过程中,定会困难重重,尤其是各个氏族信仰习俗不同,极其考验主政刺史对待此事的态度!

中原世家百姓近千年来受儒释道影响,心中自然存在一份高傲的风骨,对于蛮夷的厌恶几乎植根于内心深处。因此李玄晟想要彻底在河西立足必须要打破这份根深蒂固的偏见。

在他人看来,李玄晟的种种做法,已然偏离了中原世家百姓的认知。甚至有人在想这位洛阳王世子,会不会成为两汉后期的那个带来灾祸的混世魔王。

李玄晟看似无关紧要的行动,正在汉唐朝廷内部掀起激烈的争论。李靖作为中原传统世家子弟,自然不希望李玄晟如此胡闹下去。

“世子殿下,你若是继续这样下去,朝廷内的世家定会全力组织你的行动!到那时,即便是洛阳王都得退让。

我承认,世子殿下的想法不错!只是汉唐自立朝以来,多少战事皆因他们这些蛮夷引起。中原百姓对他们可以说是恨之入骨。

世子殿下,该三思而行才是啊!”

李玄晟左手抓起一把棋子,右手随意在棋盘之上下棋。

“李将军,谢谢您今日的提醒!我李玄晟感激不尽。只是这灵武将来如何,不是那些远在京畿朝堂内的大爷能说了算的!

你看看如今的灵武,要什么没什么?可每年赋税徭役曾减少过?如此欺压灵武的夷族难道就是可取之法?本世子要是不来,恐怕这灵武早就成为下一个慕容大夏了吧?”

李靖见李玄晟主意已定,想来自己再说下去,恐怕只是徒劳。

“世子殿下,河西夷族纷杂,朝廷建立河西军政在根本上是为了限制夷族暴乱。若此军政体系破坏,那时河西必乱。因此,望世子殿下日后谨言慎行。且不要为一时兴起,而再做出此等出格之事。”

李玄晟哈哈大笑道,“李大叔啊!李大叔!你想多了!本世子所图的是给灵武一个可以休养生息的时间!怎么会牵扯到河西军政之上了呢?”

李靖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世子殿下,如今知晓你所想之事,只有我与叶兄二人。世子所图之事我已知晓,只是世子殿下鸿鹄之志远高于天,实非常人所能理解。

只是奉劝世子一句,这世间最难信任的便是这人心!”

第三章有朋自远方来(三)

送走李靖之后,李玄晟躺在厢房屋顶之上,直到明月挂起都未曾下来。

南宫献处理完一日的公文后,侍卫方才告知他说世子有请。南宫献顾不得用晚膳,从朔方府衙一路小跑至刺史府邸。

“奚总管?世子呢?”

奚阡指向屋顶,“在那儿呢?这是世子要的酒和花椒鸡。正好你来了,顺道带上去吧!”

南宫献左瞅瞅右瞅瞅,望着屋顶犯愁道,“奚总管,没楼梯嘛?”

奚阡笑了笑,一把抓住南宫献,蹭的一下,跃至厢房屋顶之上。

南宫献晃动着胖墩墩地身子,走到李玄晟跟前,接着打开酒封和油纸,笑嘻嘻地说道,“世子,您找我呢?”

李玄晟挥了挥手,说道,“这是我让奚阡给你准备的!你自己吃吧!我没什么胃口!”

“这怎么能行,世子,你不能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啊!您不吃我也不吃了!”

刚说完,“咕噜!咕噜!”南宫献肚子传出饥饿的响声,南宫献顿时尴尬地笑了起来。

李玄晟斜视一眼南宫献,微笑道,“这花椒鸡要趁热吃才好吃!赶紧吃了吧!顺道陪我聊聊!”

南宫献咽下口水,撕下鸡腿吃了起来,一口下去,南宫献满面春风激动道,“真香!太好吃了!世子,您真的不吃点?”

李玄晟嘴角微翘,冲南宫献说道,“我要是想吃哪还能让给你啊!南宫啊,你主政朔方时日不短了,说说你的感想吧!”

南宫献吃完鸡腿,鸡骨含在口中,说道,“管制灵武单靠官府只能短期内有所成效,若真想达到心中所想,必须教化其心。”

“奥?继续说!”

南宫献取出鸡骨,握在右手中,说道,“世子,灵武多族聚集信仰各异,这发生冲突在所难免!官府身为调停人或许能制止彼此之间的矛盾,可总会有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时候。

因此,属下有个大胆的想法,那便是设立讲学授课堂,推广咱们中原的文化的同时,又兼顾各族所属。”

李玄晟眼中闪过一道光亮,轻笑道,“很好!若真要实行,你觉得还缺什么?”

南宫献有些犹豫地说道,“属下认为,缺的是认同感!灵武虽是他们多族生存的土地,但一直在咱们中原朝廷的管制下生活。在朝廷的眼中,他们只是蛮夷农奴而已。因此,若想他们真心拥护世子,必须跟朝廷讨个话。”

“你说的不错!只有朝廷认同,我才能颁布你所说的政令。然而在你来之前,李靖来过这儿,跟我说了一大堆道理!显然不希望我那样做!”

南宫献拿起另一个鸡腿,晃了晃,说道,“他是昔年八柱国之后,自然会极力反对。要知道河西的这些规矩,便是出自他的先辈!李将军是带兵打仗的好手,但在这主政地方上,却没他在战场那般不拘一格。

世子,属下知晓您想成为下一个龙老。因此世子您若真想这样做,我南宫献定会全力配合。”

看到南宫献握着鸡腿一本正经的模样,李玄晟哈哈笑道,“你可知,你若跟我去做了,没准儿你门南宫家会立马与你切割关系!”

南宫献不卑不亢正色道,“那有什么?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正是建功立业之时,如此瞻前顾后,焉能有所功绩?

世子,莫要说我,就是上官他们也会支持世子的!所以,请世子殿下放开手脚去做。若是朝廷内有人敢闲言闲语抨击世子,我等定会全力回击!”

南宫献所言不假,李玄晟身旁站着的可不仅仅是他们几个人,还有其背后的世家。

尤其是上官洛寒这,虽说上官家早已不同往日,可底蕴还在。毕竟上官家是汉唐立朝五大国公之后,岂容他人小觑。再加上黄宗羲这个江州黄家,以及一直处于背后不漏踪迹的萧辰平。何况李玄晟身后还有自己的老爹洛阳王李青。灵武如今的势力可以说动一动身子,朝廷内的某些人也得担惊受怕些日子。

自古以来历代王朝的变革都是自上而下,可这次灵武的变革却是自下而上。身为汉唐皇帝的李旻如何看待这件事,显得尤为关键。也正因为顾虑到这位皇伯父,李玄晟始终没有过于激进行事。

只是这次突厥犯境,让李玄晟觉得若不推进自己的政令。等到高昌完全消化突厥后,灵武所面对的困境可就不只是眼前的这些。

“南宫,以我的名义写份奏折,陈述其中厉害。皇伯父若是同意最好,若是不同意,也要暗中去做。另外,我会让奚阡严查灵武所有城镇,清理出他属势力的眼线。”

“嗯,属下明白!还有陷阵营的招兵消息已通知下去了!世子,你真的要用阿史那图和的人?”

李玄晟想了想后,说道,“既然要归心,自然要合而用之。不论是哪个部族之人,只要真心要为我效力,那就不该分是谁的人马!”

“既然如此,那我跟上官再商议一次关于灵武兵制的修订!”

李玄晟随即说道,“另外,地方军政事关灵武安稳以及募兵来源,你与上官最好知会一下各族的族长,免得到时有些人会觉得有失公允!

他们只要提出的异议,一并写下送到我这来。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有多少忠心可言!”

南宫献楞了一下,方才李玄晟还说众民归心,这又说出检验忠心。在拿捏权衡上,李玄晟显然有两手准备。

“怎么?南宫,你还有其他想法?”

南宫献回过神来,笑着说道,“属下没有其他的想法!只觉得这花椒鸡味道实在是妙!世子,能不能再给属下一只?”

“你要是觉得不错,我再让大厨给你做一只便是!这几日,你与他们辛苦一下,等所有事情处理妥当。我打算去一趟南诏!在我离开期间,灵武全权托付于你。你可以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

南宫献想起还有要事未处理,说道,“属下明白!对了,世子,属下还有些事要处理!先行告退!世子早些休息。”

南宫献离去后,李玄晟起身跃下,奚阡悄然出现,拿出一封信件说道,“世子,石蝎从襄樊送来的信!”

拆开信件,李玄晟冷笑道,“好一个李恒!难怪能在襄樊如此飞扬跋扈!原来背后的人是她啊!”

第四章有朋自远方来(四)

南宫献按照李玄晟的意思,在颁布新政之前请来了灵武境内的五位族长,除却侯莫族与贺拔族,还有唐婉的龟兹乌月氏族,阿史那图和的突厥族,贺兰仝的贺兰氏族。这五大族几乎占据了灵武五成人口比重,否让新政安稳进行关系着李玄晟以后对于灵武的掌控。

朔方府衙议事殿内,南宫献与五大首领密探谈近十日之后,方才定下了大体的新政纲要。五大族除却阿史那图和提出的建议多些,其余四族反倒没有过多意见。

阿史那图和身为降臣,又是后来者,见其余四族如此低调,自然也看出多少猫腻。阿史那图和虽是武将出身,但追随阿史那赢近二十年,在其身旁耳濡目染。综合进驻灵武的这些时日的观察,阿史那图和觉得南宫献所要颁布的新政完全符合朔方本地基本情况,也可以说这一些列的新政是为灵武量身定做。

阿史那图和在想若是当初阿史那赢能如此应对突厥内部各氏族矛盾,突厥也不会被呼延觉离间最终导致亡国。按照李玄晟的意思,阿史那图和带领的突厥氏族进驻富平城。此城作为朔方城联防城池位于北境,地理位置显得尤其重要。用之则信是阿史那图和对李玄晟颇为赞赏的另一点,并没有因为以前是敌人便刻意去打压。

新政初次商议完毕后,阿史那图和特意前往刺史府拜见这位未来的主子。正巧这日,李玄晟在后院演练枪法,攻守之势让阿史那图和这个一流武将都有些瞠目结舌。若是一对一,阿史那图和保守估计自己都不一定能在李玄晟手中坚持过三十招。

“图和军帅,奥,不对该称呼图和城主!”

李玄晟所说的这个城主称呼,用的是突厥语言,在北方草原上为常用称呼。代表受封之人对封地草原的自治统辖权。

阿史那图和躬身说道,“我已非突厥臣子,还请大人不要用这个称呼了!”

“图和城主说错了,我所说的这个城主的意思是,以后你会是富平城的城主。至于你如何管制富平城,还是沿用你们突厥的方式,只不过会存在监督巡视。

图和城主,你意下如何?”

“大人所言,属下并无任何意见!属下替他们谢过大人!”说着阿史那图和以突厥双膝长跪礼节拜李玄晟。

李玄晟没有阻拦,欣然接受了阿史那图和的大礼。

“图和城主,愿你能早日熟悉这灵武的风土人情。为我灵武效劳!”

阿史那图和闻言,再次行礼致敬。只是在这收礼后,阿史那图和察觉到李玄晟话语中的好像有另一层意思。李玄晟说是为灵武效劳,而不是为汉唐。收起疑惑,阿史那图和与李玄晟寒暄小半个时辰后离开了刺史府。

返回富平城后,阿史那图和左思右想,认为李玄晟让自己主政富平,却没有提富平驻军之事,必然会有下一步的部署安排。果不其然,第二次新政议事,南宫献着重说了灵武兵力统率之权。各部族只对所属城池拥有巡捕缉拿审查的维稳兵力,此兵力人数在两百人左右。至于巡防驻扎地方城防的府兵由灵武督将府统一调配派遣,可以说这次南宫献想让各部族失去起兵逼宫的能力。

因为早有洞察,阿史那图和首先交出了突厥王骑的统率权。见到作为人马最多的阿史那图和如此举动,其他人虽心有不甘却也只能配合。要知道灵武当初之所以难以管制,根本就在于各部族之间拥有不逊色于地方的兵力。这把刀哪怕不够锋利,却至少能让河西州府做事前有所考虑。

如今这把握在手中刀被收走,那以后再发生什么暴乱,恐怕就非轻而易举之事了。先给一口蜜枣再来一根大棒,一柔一刚双管齐下,让灵武的部族毫无反抗之力。尤其是李玄晟在朔方之战中露出的实力,更让他们没有任何想法。

阿史那图和第二次拿出如此诚意,作为李玄晟心腹的南宫献也不会亏待他。要知道富平城可是朔方的桥头堡,只要这里稳定发展起来,对整个灵武而言可以起到极大地推动作用。

如果从地图将灵武的城池部署连接起来,不论是面向汉唐又或是北方,都是一把三尖两刃枪,犹如眼下的秦州一样攻守平衡。这便是叶秋烽为李玄晟所谋划的第一步。至于第二步,自然是要将整个河西纳入手中。而第三步则是李玄晟能否进入朝廷中枢的关键所在。

返回襄樊的叶秋烽泛舟于江水之上,舟上还有一人正与叶秋烽对弈,此人便是石蝎。楚王入襄樊这些时日之内,石蝎一直暗中保护楚王周全,也顺道把一些消息汇报给李玄晟。

面对着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饶是心思狠毒做事狠辣的石蝎都有些胆战心惊。因为面前这个人不动则已,一动便是尸横遍野。叶秋峰这种人恰恰是石蝎最为害怕的一类。

石蝎悄声说道,“近几日,李恒接二连三运送不少货物送往了京畿,这几批货物皆与晋王有关。听闻是晋王想要在陛下去泰阿封禅时送入宫中。”

“蓝海屏之事,陛下选择退步。想必也是给他们一个警示。这些老臣子一个个的想投靠晋王,无非是想求一道护身符。”

石蝎恭敬地问道,“那,先生,咱们何时对付这些老家伙?”

“等灵武的消息吧,快则两月,慢则半年!”

“叶先生,楚王方才入主襄樊,便发生此等血光之事。会不会有些晦气!”

“早些让他经历一次生死,才能让他明白生在皇家的无奈。但愿这次,那些老家伙不会狗急跳墙,自己送上门来。眼下就让这些老东西再享受一下所剩无多的日子吧!”

石蝎右眼皮一跳,心里叹道,“果然还是中原人做事狠毒啊!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又会有多少人遭难?”

撑船老翁喊道,“石先生,到地方了!”

石蝎抱拳告辞走出船舱,纵身一跃如蜻蜓点水一般来到江岸处,入山林之内没了踪影。

第五章有朋自远方来(五)

正所谓好事无人问,坏事传千里。李玄晟在灵武的新政令仅在颁布五日后,便传到了汉唐京畿。吏户工三部尚书联名上奏,希望汉唐皇帝李旻废除灵武刺史李玄晟的地方新政。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三部尚书联名的奏章,却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杳无音讯。

紫宸殿御书房内,李旻坐于胡椅之上翻看着一本杂书,御阁宰相杜恭坐于李旻对面,只是座椅高度矮了少许。

李旻放下手中书册,指向书案上一摞奏章,说道,“杜老,你让朕视而不见不闻,可这奏章却是如马蜂一般停不下来!”

杜恭双手作揖说道,“陛下,他们忘了陛下先前金口玉言,在所难免。但老臣知晓陛下始终记得,自然要为陛下考虑!”

“奥?那你说说看,这小玄子的新政是跟谁学的?杜老可曾记得有如此人物?”

杜恭眉宇舒展笑道,“这上了年纪,脑子有些不灵光,容老臣想一想?”

杜恭摸索着胡须左思右想道,“陛下,十数年前,襄樊出了一年轻俊才,此人满腹经纶,人称吕少儒。他的《治下论》一出,便引来无数官政的敌对,视其为异类。后因为与多数官员主政意见不合,最终辞官归隐于襄樊。另外,此人跟宇文将军关系密切,还曾做过宇文将军的幕僚。”

李旻点头欣慰道,“如此说来,小玄子是跟这位吕少儒学的唠?”

“回陛下,恐怕是世子殿下自学而为?老臣听闻这吕少儒已过世有十年之久。”

知晓吕少儒去世多年,李旻感叹道,“倒是可惜这么一个人物啊!若是还活着,朕定要好好重用他!”

杜恭附和道,“陛下圣明,这吕少儒虽有些刚愎自用,但他所讲主政颇有秦商之本。以法为表,以仁为本,以礼修身,此乃天下儒生共求之道。”

“是啊。修身为根本,方能安家立业,最终治平天下。说到这,朕已然记得当年杜老你入御阁,可比如今意气多啦!”

李旻话锋一转,说到了杜恭身上,杜恭岂会不明白自己这位皇帝陛下的深意。

“陛下,整治吏政自古以来便是朝廷最为棘手的难症。轻了起不到震慑,重了人人自危。因此,请陛下再给老臣一些时日。”

杜恭此话并非搪塞,但在李旻这里却是另一个意思。

“自萧老离去,距今也有二十年了吧!这二十年里,朕始终觉得汉唐非但没有富庶强盛,反倒有些倒退。若非先皇一直励精图治内政修明,御阁前规后随,怕是我汉唐早就出大乱子啦!

杜老,朕说这些话并非说你,而是朕想在有生之年可重现前代辉煌,甚至超过前代。”

杜恭眼神灼灼看向如今有些疲惫的李旻,这时他才发觉,这个比自己小接近三十岁的陛下,已然双鬓如霜,胡须半白。李旻自登基为帝以来,可以说躬勤政事严己宽人。但就是这么事必躬亲的明君,始终觉得自己不够贤明持重。也可以说当老板的兢兢业业,手下的人却不及老板一半。

文宗在位时曾纳言整治吏政,结果发生了皇族叛乱,整个汉唐也因为那件事元气大伤。自此以后,那场叛乱成了汉唐朝廷所有人心中解不开的结。

杜恭虽是文官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他在地方与中央博弈上始终扮演着和事佬的角色。只要地方无异样,杜恭便不会过分干预地方主政。如今李旻要杜恭拿出一个明确的态度,不得不说是要让杜恭以身犯险,而这个险与当年相比有过而无不及。

杜恭正襟危坐,说道,“陛下想刮骨疗毒,老臣自然全心全意支持!只是其中厉害关系,还请陛下三思。”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个道理朕在初入朝廷之时便已晓得!昔年之事历历在目,当初为此付出的代价朕也了然于胸。可若是朕不牵这个头,岂不是让他人耻笑!

杜老,御阁乃朝廷中枢所在,辖治文臣近千,幕僚上万。这第一刀下去,那时你府前定会门庭若市。”

杜恭点头道,“这个老臣明白。陛下尽管放心,只要老臣还任这个御阁宰相一日,便不会倒下。”

李旻朗声笑道,“有杜老此话,朕甚是宽慰。若是杜老不嫌弃,大理寺卿狄英便入杜老门下吧!”

“啊?”杜恭一惊,问道,“陛下,狄英乃是萧家门人,投入老臣门下怕有些不合适吧?”

“狄英有何能耐,你比朕更为了解。有些事朕也不瞒你,朕想让狄英入御阁。”

明白李旻打算,杜恭难以置信地说道,“陛下,这是要为俗家子弟开龙门啊!陛下,前代之鉴犹在眼前,这可万万使不得啊!”

李旻伸手制止道,“杜老担心之事,朕知晓。狄英不过是一块砖头,朕想要的是后面的璞玉!”

杜恭捂着胸口,李旻思绪跳跃太大,他都有些跟不上,好在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杜恭心有余悸地说道,“陛下,请恕老臣愚钝。还请陛下明示。”

“朕要刮骨疗毒,是必会冲击官府主政官员。因此朕想另辟蹊径,设后备官员培训府衙。一旦犯事官员空缺,可在短时间内填补。此府衙需独立朝廷之外,却又不能过于疏远。所入选之人皆三代清白之身,唯大才可不受此例。”

杜恭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原来李旻是想剥离朝廷内的世家势力。这想法看上去合乎常理,但在真正实施过程中,谁又能保证不会出现别的情况。眼下李旻的做法,不是没有人做过。恰巧就是太宗时期,这个汉唐最为耀眼的皇帝就曾做过,但后来还不是变了味。

用杜恭常说的话来说,那就是这世上只要有人的地方,便有七情六欲。而这七情六欲才是破坏所有规则的罪魁祸首。

正当杜恭与李旻说到关键之时,大监孙柯走入说道,“陛下,天宫院帝师李淳风来了!”

李旻起身笑道,“这老家伙,还真是来的准时啊!杜老,要不要随朕去叙叙旧!”

“陛下,老臣想起还有事未处理,先行告退!”

“那好,孙柯,送杜老出宫!”

第六章有朋自远方来(六)

虽说灵武有新政令作为未来指导纲要,但在真正实施过程中,依然出现了不小的问题各族风俗习惯不一样且文字迥异,如何统一各族的基本交流,成了南宫献的头等大事为此南宫献要求各族入仕官员必须首先学习中原文字,然后以点带面徐徐渐进推广官话用语

要知道地方商户的经营管制有唐婉的楼兰商会,军队调遣训练那更是手到擒来的,李玄晟多少不用担心

可修建所谓的育才教化书院,差点让李玄晟从屋顶上摔下来因为这是个只进不出的营生,而且还是长期经营不当大掌柜,不懂钱粮愁

李玄晟一脸坏笑地打量着南宫献,说道,“你以前说大富之人都喜欢名声若是我把这书院之名当做交换,会不会有人捐钱资助修建“

南宫献有些为难地说道,“世子,咱这地儿偏,我怕那些内州府的大富之人瞧不上啊!“

“谁说要是内州府的大富之人。这河西不就有现成的嘛?”

南宫献犹豫道,“世子说的可是秦州的司徒涯?”

“正是。他去安京能安然返回秦州,多半是因为有人在背后相助。不巧的是,我知晓相助之人是谁?因此,我想让他帮我这个忙!”

李玄晟变相威胁司徒涯,意图如此明显秦风岂会不知,只不过秦风此刻根本没有心思在这种小事上。蓝海屏余党一并清除,让秦州不少官职眼线空缺,秦风必须在短时间补缺,方能高枕无忧。

既然李玄晟有了主意,南宫献只需按照其意思照搬既是。剩下的问题,南宫献还是有足够的底气去完成。

“世子,因为朔方之战,咱们府衙库房赋税更是入不敷出。在无战期间,属下觉得有必要让后备府兵归田归牧,以缓解劳力人手不足。”

李玄晟右手托腮笑呵呵地说道,“如今你是灵武主政刺史,这种事,以后你看着处理即可。”

如今李玄晟准备放手一搏,根本上还是对南宫献等人能力的认可。灵武自上任刺史遇刺身亡,灵武地方乱政已让其病入膏肓。不推倒重新建立新秩序,而是在原有基础上缝缝补补,只会重走老路。

南宫献心中苦笑,每当这种大事不断小事不绝,李玄晟这个甩手掌柜都能本色出演。俗话说的好,术业有专攻,专业之人做专业之事。李玄晟的做法也在某种程度上,释放了手中的多数权力。唯独有一点不变的是,放任南宫献他们去做,所有后果却需要李玄晟来承担。

“那世子,您何时动身去云南?”

“三日后,我会动身!我不在的时日里,金蟾会乔装扮成我。此去云南为私事,尽量不要外人知晓。另外,我走之后,你与郭福尽快商议定下所说之事。”

“属下明白!”

南宫献退下,李玄晟起身来到回廊,右手落于栏杆之上,欣赏这充满生机的满园春色。没了外患,秦州又因为蓝海屏之事自顾不暇,如此良好时机若是错过,那就是李玄晟的罪过。

最近几日,李玄晟一直在反思自己,尤其是萧辰平信中所讲的那些,让李玄晟备受启发。

李玄晟喃喃自语道,“要我去鬼谷讨说法,怕是只有辰平说的出来啊。”

一想到去云南时顺道鬼谷,李玄晟头皮都觉得发麻。要知道鬼谷之内的人物都是些怪才,天晓得会不会遇到什么晦气事。

李玄晟在朔方忧心忡忡时,鬼谷之内的袁天罡却并不把这事放在心上。此时的袁天罡正盘腿坐在溪岸旁垂钓,一旁两个十二岁道童,以溪中鹅卵石子为棋对弈。

晌午时分,道童手脚麻利地把袁天罡钓来的五条一尺白鱼刮鳞去脏洗净,围石立炉烤了起来。

鹅脸道童取走一条烤熟的白鱼走到袁天罡跟前,“师公,尝尝我烤的白鱼味道如何?”

“嗯,要是苏叶入味再久些,味道会更好!聂明,你跟庄清别愣着,快吃吧。吃完咱们回摩崖殿!”

方脸庄清捂着肚子说道,“师公啊!我突然肚子疼!你看我能不能先回草庐?”

聂明冲到庄清跟前,一拳砸在庄清头上,故作凶狠地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上次上上次上上上次都找借口不去。你还想不想从师公这里学绝活啊?”

庄清捂着头,委屈道,“但是,但是,摩崖殿山道几乎笔直向上,我怕高啊!”

“你还找借口!”

“我哪有啊!师兄,你才是呢!”

望着互相拆台的师兄弟二人,袁天罡忽然感慨万千。六十多年前,自己不正也跟某人如此玩闹嘛!

“咦?”

二人只顾玩闹,忽然察觉垂钓的袁天罡没了人影,再寻到袁天罡时他已在百丈之外的溪面上。

聂明松开庄清,蹭一下跃出,转头冲还在双手拿着烤鱼的庄清喊道,“小庄,再不走师公就到摩崖殿啦,咱们快点追!”

“师兄,你等等我啊!”

摩崖殿位于鬼谷南部,乃一座笔直入云的山峰。一代禅宗鸠摩罗什途径此地时,见佛光满天,遂与其四圣弟子留在此地六年,以山为基凿千百佛窟,云阶石梯似盘龙围绕整座山峰。千百佛窟让世人震惊之余,佛窟墙壁上还留下鸠摩罗什三十四部早期经论,以及当年西域诸国的人文风情壁画等等。

由于当初此山位置偏僻,来往山路早已不在,鬼谷门人能发现摩崖殿,多少是上天垂青所致。

中原战乱百年,禅宗多数经论丢失,摩崖殿的发现间接补充这缺失的部分。因此摩崖殿又被禅宗弟子当做灵山,每隔五年便会派出禅宗颇有慧根弟子前来修行。

袁天罡到摩崖殿时,三石和尚正拿着扫帚在山下清扫灰尘。

“南无阿弥陀佛!小僧三石,见过谷主!”

“哈哈,看你气色不错,想来中的毒是解了!今日闲来无事,前来与你对弈。不知道小和尚你可有功夫?”

三石和尚收起扫帚,致谢道,“承蒙谷主牵挂!小僧体内余毒已清!既然谷主无事,那请上座,小僧随后就到。”

“师公!”聂明率先赶到,见庄清还未赶来,只好留下等候。

一盏茶后庄清总算赶来,双手还握着烤鱼,只见庄清笑嘻嘻地说道,“那,师兄,你的鱼我给你带来了!吃吧!不够我这还有!”说完庄清指向自己后背腰带处。

聂明赶忙双手合十,忏悔道,“罪过!罪过!佛门清净之地,不能见酒荤。你这要让师父知道了,还不得给咱两个上大刑!”

庄清得意地笑道,“那咱们去别的地方,我知道哪有一处好地儿?”

第七章有朋自远方来(七)

春暖旭日升起,李玄晟率领十二名玄字营骑兵简装自朔方城出发,一路南下夜晚时分抵达秦川脚下的稷山城。

此城作为京畿西南边防重镇,驻扎军队为汉唐御林军,此城驻军统帅名约薛衲,乃是出自河东薛家一脉。此人治军严明且待兵如亲,深受部卒拥护,颇有昔年平阳国公之风范。

薛衲与李玄晟曾在京畿见过几次面,多是发生在齐王宴请宾客时。此人虽比李玄晟年长十三岁,却与李玄晟意气相投,时常书信于李玄晟,在文武经纶上皆有探讨。后来李玄晟因为参与讨伐南诏,又去襄樊等等,二人联系方才疏远。

李玄晟入稷山官驿时,薛衲闻讯赶来,顺道提来肥美荤食。

薛衲首先致歉道,“我军中有规矩,非明文颁布戒酒令,不得擅自饮酒。因此只捎带荤食,还望世子殿下见谅!”

“我来此地不过微服出访,灵武那边并未对外声张!薛统领能百忙之中,招待我这个闲人,已是给足面子。”

李玄晟此话倒不是恭维,薛衲品级从二品左骁御林统领,这在汉唐武将之中可以说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再加上汉唐皇帝直接掌控御林军,因此多数人都会羡慕甚至巴结御林军的实权武将。

“世子殿下说笑了。我薛衲不过是个粗人,哪来什么面子。听闻司马翊在世子那里吃了亏,单凭这点我薛衲就该好好招待一下世子您啊!”

提到司马翊,薛衲其实心里十分看不起这个捡漏王。若非司马家出了个皇贵妃,他司马翊岂会得到陛下的重用。

李玄晟双手捧起茶杯,说道,“哈哈,那以茶代酒,先干为敬!”

“世子有所不知啊,自灵武之战后,世子您可是成了咱们汉唐军中的传奇人物。十万突厥王骑攻打灵武,突厥人最后不但铩羽而归,还被俘获近万人。”薛衲边说边比划道,“世子,以后若是突厥人再犯境,可要记得让我薛衲前去支援,定会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哈哈,那是自然。”

薛衲悄声道,“世子殿下,近些时日西川兵马有所调动,想来那边会有些吵闹。世子殿下多留心。”

李玄晟狐疑道,“云南自归附后向来安稳,莫不是西边有情况了?”

“听闻是慕容大夏与吐蕃又开战了,吐蕃三战皆败!吐蕃希望咱们汉唐出兵协助他们!”

李玄晟摸索着下巴说道,“吐蕃居然会被慕容大夏击溃,这太阳可是从西边升起来了啊。”

“今时不同往日,慕容大夏自慕容元中夺位之后,慕容大夏隐有扩张苗头。何况之前慕容大夏吞下龟兹南境,打通西洲要道。慕容大夏已然对吐蕃成合围之势!”

西域局势骤变,李玄晟冥冥之中觉得慕容元中所图不仅仅是西域,还有东部的汉唐,甚至有可能北方二国也在其心中。慕容元中是比秦风更为可怕对手,若自己不早作准备,等到兵戎相见之时,怕自己毫无对战的实力。

二人相谈甚久,薛衲回府邸已是亥时三刻。

翌日城门初开,李玄晟已带人离去进入西川地界。临走之时,李玄晟还不忘书信一封留给薛衲。信中李玄晟更多是与其探讨行军作战,这对于一心渴望赴汉唐边境的薛衲而言,不过是一种心理慰藉。恰恰是李玄晟谦虚的态度,得到了这位御林统领的认可。甚至在某一瞬间,薛衲想上奏兵部,去给李玄晟当个训练新兵的都尉,也不想在这大后方做个维稳将军。

薛衲感叹道,“良禽择木而栖,薛衲啊,薛衲,你可要想明白再做决定啊!”

入西川官道多为陡峭的山路,李玄晟到达西川北方城池梁州已是天黑。因梁州并未修建官驿,李玄晟只能带人在距离梁州码头处最近的客栈住下。

李玄晟入厢房吹灯正打算睡下时,听到街道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李玄晟以为是夜里有人着急返家,并未放在心上。大约一刻后,码头处传来敲锣声响。

“失火啦!失火啦!快来救火啊!”

“轰!”一声巨响传来,李玄晟猛然起身,觉得整座客栈都在摇晃。

李玄晟快步走到窗户前,推窗一看,码头处火光冲天,滚滚黑烟看得一清二楚,火势迅猛很快吞噬掉整个码头。救火之人越救火势非但没有减弱,反而越发旺盛。无奈之下,众人只能远离码头,干瞪着大火燃烧直到燃尽。

浓烈的异味弥漫于空气之内,李玄晟只能打湿麻布致于口鼻处。来到围观人群之中观察火势,火苗居然能在河面上燃烧,在李玄晟的记忆中恐怕只有御林军的猛火油能做到。果不其然,大火过后码头被梁州城内的西川府兵围了个水泄不通,任何人不得进入其中。

此事发生在半夜,多数人早已撤离码头,若非如此恐怕会有更多无辜百姓卷入其中。

“姬勇!”

“大人!有何吩咐?”

“我记得这火油是军中禁物,没有兵部文书,按理来说是不能私自贩运的吧?”

“回大人,兵部军令之中确有此规,有犯此规者,皆撤职查办且服徭役三年。”

李玄晟取下打湿的麻布,转身离去道,“算了,不在我的底盘,还是不要操闲心啦!办正事要紧!早些歇息,明日一早出发!”

“是,大人!”

因大火毁掉码头,原本计划乘船南下的李玄晟等人只好继续走官道。在李玄晟离开梁州一日后,另一支人马便马不停蹄地从锦官城一路北上。这支人马共约三十骑,领头的是西川郡守滕云龙的长子滕步凡,滕步凡年约三十四,体型样貌与滕云龙有六分相似,高大魁梧且相貌堂堂。

梁州之事不过发生一日,滕步凡这种西川大人物立即赶到,在寻常人看来,这是官府爱民的表现。可在某些人的眼中,却不得不对这起火事产生怀疑。

火灾现场不远处的角落内,一个人正监视着在盘查情况的滕步凡。滕步凡冷不丁地环视四周,注视到后方建筑时,此人已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见。

第八章有朋自远方来(八)

李玄晟秘密前往鬼谷拜访,身为鬼谷谷主的袁天罡早已派人在谷外村庄等候。

当李玄晟一行人刚出现在村庄石坊时,一位眉清目秀的灰衣少年躬身作揖,说道,“敢问可是灵武刺史?”

“吁~”李玄晟勒紧缰绳,回应道,“正是在下!”

“可有凭证?”

李玄晟拿出自己手令扔向灰衣少年,灰衣少年验证过后,转身指向村后山谷道,“请刺史大人下马随我入谷吧!”

众人随灰衣少年入谷,大约步行半个时辰后,李玄晟方才见到了鬼谷的正门。此乃一处飞瀑,飞瀑之后便是鬼谷外围建筑。鬼谷之内绿意盎然,若不是知晓时节,还以为是入夏。

灰衣少年引领众人来到袁天罡的草庐时,灰衣少年要李玄随行侍卫在外等候,只允许他自己入草庐。李玄晟倒是不太在意,让下属退下自己只身进入草庐。

草庐之内飘着一股极其清淡的檀香,两名小道童站在草庐厢房门外,待李玄晟到门前时,恭敬地推开厢门。

步入内室,李玄晟方才察觉里面别有洞天,一条走廊接连中堂至后院水榭。袁天罡盘腿坐于蒲团之上,眼前摆着一副棋盘,正独自对弈。

“晚辈李玄晟拜见袁老前辈!”

袁天罡没有看向李玄晟,淡淡一笑,说道,“坐吧!”

李玄晟正襟端坐于蒲团上,一直等袁天罡下完一盘棋才说话,“袁老前辈,晚辈前来所为何事,想必前辈早已知晓。只是不知道前辈如何给晚辈一个答复!”

袁天罡双手放在膝上,打量着李玄晟,说道,“你想让蓝海屏死,这事情并不麻烦!但世子殿下能保证蓝海屏死后,他所谋划之事便会无人去做?”

“不能!”

袁天罡收起棋盘之上的黑白棋子,微笑道,“既然不能保证,那世子殿下有为何执意去做呢?”

“晚辈为何去做,前辈应该明白。此人若不除去,恐后患穷!前辈乃是德高望重之人,焉能看黎民百姓遭受灾祸?”

袁天罡抚须说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籥乎?虚而不屈,动而俞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此话的意思世子应该明白吧?”

李玄晟面色不悦道,“前辈的意思是,蓝海屏之事鬼谷不打算管了?”

“鬼谷之事向来不允外人参与!世子殿下又何必非要揪着不放,破我鬼谷规矩呢?”

李玄晟冷声道,“蓝海屏如今是朝廷要犯,叛入他国,鬼谷身为其传道受业之门,自当有连带责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难不成鬼谷不是我汉唐之地?

袁天罡,我敬你是前辈,方才对你恭敬。你若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我定会踏平鬼谷!”

面对李玄晟瞬间转变的态度,袁天罡倒是置若罔闻,脸上看不出一点情绪波动。右手拿捏一枚白子落入棋盘之上,喃喃自语道,“老阎王去了,来了个大阎王!大阎王收敛了,又出来个小阎王。”

听到袁天罡此话,李玄晟一想便明白其话中意思。李玄晟只好收起自己的怒火,要知道袁天罡可是与自己师公龙渊同辈之人。自己方才如此无礼对待袁天罡,而他没有恼火多半还是看在龙渊和自己父亲的面子上,不与其计较。要不然这个武艺不逊色于天宫院帝师的老人,会一袖子将李玄晟轰出草庐。

见李玄晟瞬间闭上了嘴,老老实实地坐在一旁不再多言。袁天罡笑呵呵地说道,“娃娃啊!你这脾气跟他们二人年少时那是一模一样!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蓝海屏之事,老朽并非不说不管,而是他命数如此,老朽即便插手,也改变不了什么!”

袁天罡跟李玄晟说这些玄而又玄的天命,让李玄晟多少有些抵触。有些不满道,“那按照您老的意思,我若是要杀蓝海屏还算有违天命唠?”

“非也!非也!老朽的意思是,他的命数如何与你并无关联!你若强行参与,会给你带来无尽的祸事!”

袁天罡变相的吓唬李玄晟,李玄晟嘴角一抽,心道,“哎,我这是走什么霉运,怎么竟遇到这帮卜卦半仙!”

常言道宁可信其有不可无,袁天罡地卜卦水平如何,江湖人都知晓,他要敢称汉唐第二,那绝对无人敢说自己是第一。哪怕是后起之秀的曲先生也只能望尘莫及。

听信萧辰平的话,李玄晟觉得自己一定有把握搞定袁天罡。可谁会想到,自己三下五除二反倒被袁天罡给搞定了。说到底还是李玄晟心地善良做事不够狠厉,才被袁天罡找到了突破口。

“本世子向来不怕麻烦,因此还望袁老前辈不用为本世子担心!蓝海屏之事,本世子还就真不打算放手了!”

袁天罡再问道,“哪怕引起秦风的敌视,导致河西狼烟四起也再所不惜?”

李玄晟一脸茫然地问道,“蓝海屏不也是秦风的敌人,本世子帮他忙怎会引来他的敌视?”

“那是因为秦家门规与我鬼谷一般无二,秦家之事自有秦家之主决断。任何人插手其中都将视为对秦家的挑衅!娃娃,老朽这样说出来,你该明白了吧!”

李玄晟点了点头,颇有微词地说道,“都是些奇怪的家伙!罢了!既然袁老前辈再三叮嘱,那本世子便不趟这浑水。只不过,楚沉舟之事,袁老前辈应该没有忘记吧。”

袁天罡落下一枚黑子,直勾勾地瞪着笑眯眯的李玄晟,皱眉道,“不好意思啊!老朽上了年纪,这楚沉舟是谁啊?跟我鬼谷有何关系?”

李玄晟身子前倾双目圆睁,咂嘴道,“袁老前辈,当初可是您老书信要给本世子一个补偿,如今却说不记得了?袁老前辈,咱们还能再无耻不?”

“哎呀啊!你看,老朽确实是上了年纪,容老朽问问哈!庄清!庄清!”

庄清听到袁天罡喊自己,一路小跑来到其跟前,“师公,有何吩咐?”

袁天罡咳嗽几下说道,“庄清啊!最近时日,我可让你书信于他人?”

“回师公,并未!”

袁天罡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世子,你看吧!老朽确实不曾书信于你啊!”

庄清心直口快地说道,“师公,您确实没书信于世子!但你让我书信给了洛阳王,让其转送给世子!”

“”

第九章有朋友自远方来(九)

某日艳阳高照,悬挂周字商旗的车队缓缓进入朔方城内。

车队在朔方府衙停下,周百万走出车厢,一直在府门等候的朔方主簿诸葛流云热情相迎。

“周少主!大人已在内院恭候多时,请随我来!”

内院主堂,南宫献拱手作揖笑道,“周少主,不辞辛苦千里而来,在下有失远迎!请上座!”

周百万故作谦卑地说道,“南宫大人客气了。在下不过布衣之辈,岂能让大人出门相迎啊!”

周百万入座,南宫献对堂中仆从说道,“都下去吧!”

“是,大人!”

仆从退下,周百万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说道,“死胖子!你不把世子看紧点,还让他出去闲逛。要是他出了什么事,你可是会倒大霉的!”

南宫献尴尬地说道,“世子是什么性子,你比我更清楚。我能拦得住他?若是你觉得能做的,你来试试?”

活动筋骨的周百万鄙夷地看了一眼南宫献,笑道,“我倒是想啊!可惜我家大业大,光处理那些琐碎事情就够费神,哪还有心思管这些!

死胖子,来的路上我见到了殷若离!听说,她跟世子完啦?”

南宫献摆手道,“去去去!什么完啦!那叫缘尽!”

周百万感叹道,“对,缘尽!可惜了咱们这么好的世子殿下啊!若我是女的,定会死缠烂打嫁给世子。”

南宫献不自觉地笑道,“如果是这样,恐怕是没机会,因为还没见到世子,我便会把你请走!”

“去!一点情面都不给,还想不想要银子啊!”

南宫献假装赔罪道,“要啊!周少主,方才是我不对,还请周少主莫要放在心上!”

“这还差不多!喂,死胖子,此次前来我带了不少十万银两,足够今年灵武的日常开支。明年可要看你的本事啦!再收不回酬劳,那边的有些人可是会找我麻烦的!”

南宫献面色和悦十分肯定地说道,“不用明年,下半年只要这第一批香料产出,你的本金至少能回六成。”

“你们不打算留下?”

南宫献悄声说道,“世子跟我说过,只要不影响大局,会优先把欠你的银两还上!你别看世子平时抠门,这在大事上向来不含糊!”

“世子对朋友慷慨,我岂会不知。其实这次我前来是想告诉你们,明年入春我会迎娶正室!”

南宫献有些羡慕地笑道,“哪家闺秀?”

周百万闻言,瞬间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惆怅道,“别提了!若是你见到那位,你一定会觉得惊为天人!”

“怎么?样貌可与天人相提并论,你还觉得不满意?”

周百万斜眼看着一脸坏笑的南宫献,笑道,“死胖子,你不挖苦能死嘛?信不信我把这门婚事给退了,把她让给你!”

南宫献本能地摆手婉拒道,“这哪能行呢!我天生福薄恐怕无福消受啊!不过话说回来,到底是哪家的啊?我认不认识?”

“徐州麋家的那位掌上明珠!”

南宫献纳闷道,“徐州麋家虽不及你们百花山庄,那也是富家一方的大户。那个麋芳听闻还是徐州第一美人,丝毫逊色于赵府尹的千金。”

周百万默不作声,左手撑腮,冷声道,“再美的美人,那也得了解清楚方可迎娶啊!死胖子,你们南宫家与麋家有所来往,想必你对这位麋大千金有所耳闻吧!”

南宫献想了想说道,“这位麋家大千金琴棋书画都不爱,却偏爱舞刀弄枪!当年还发生过与情郎私奔之事。只不过后来嘛,这个情郎在麋家的严刑逼供之下弯了腰。麋家这位大小姐经此一事,开始诵经念佛,说是断了尘世情缘。麋家老太公念其遭此情劫,只好随她去了。”

周百万撇嘴说道,“没看出来!还是个伤心人啊!难怪那次我登门拜访,这位大小姐那叫一个拒人于千里之外啊!若不是我父亲执意要娶她,我才懒得去呢!”

“要知道麋家对你们周家帮助并不算太大!你要是真不愿娶,跟周庄主说一声,我想他应该会考虑取消这门婚事!”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啦!这门亲事是我祖父与麋太公订下的。不论是谁取消这门婚事,都会让其名望信誉受损。你又不是不知道,商贾大帮最为看重的便是这个名望与信誉。”

南宫献嘿嘿笑道,“那你到底是娶还是不娶?”

“娶!自然是要娶!只是这正室之位是不太可能了!关於麋家大小姐当年之事这点,麋家比我更清楚。”

南宫献语气慵懒地说道,“哎,你倒是会把握啊!这美人家产一样没落下,该给你的却没有拿出!百万啊。如今的你可是越来越会精打细算了。”

周百万苦笑道,“比起萧家的那位少家主,我可是差的远啊。死胖子,你是南宫家送到世子身边的人。难道从未替自己打算过?”

南宫献眸子一亮,直勾勾地盯着周百万,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天下没有赔本的买卖,或许一开始你没想过这些,但等过些年你可能就会思考这些事情。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死胖子,灵武一旦恢复昔年辉煌,对整个河西而言绝非什么好事!”

南宫献压住心中疑惑,问道,“这都是萧家那位跟你说的?”

周百万没有反驳,点了点头。南宫献轻声道,“在一开始打算追随世子时,我确实有过自己的想法。无非是想证明一下自己的本事,以后没准儿还能入朝。

唯独这次朔方之战后,我觉得这世家利益又与我何干呢?”

“看来,世子心中所想,你多半知道了一些。跟我说说,是不是跟我一样!”

此时南宫献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缓缓说道,“济世安民争天下,袖手楼台罢世家!”

周百万手中折扇一开,嘻笑道,“这寒门世家之争,恐怕要从世子这里打开啦!死胖子,清明祭奠时记得回一趟襄樊,萧家少主可是给你备了一份大礼。”

“百万,虽说你与萧家少主关系密切,可我总觉得这位萧家少主另有所图。你难道没有察觉?”

“他有所图,我亦有所谋,各取所需。何况咱们的世子殿下,比咱们更明白其中的道理。不是嘛?”

第十章有朋友自远方来(十)

李玄晟来鬼谷已有三日,除去当日袁天罡见过自己,剩余两日是被其两个徒孙带着游览鬼谷。

鬼谷之内不但景色秀丽别致,每一处风景不尽相同,说鬼谷是汉唐第一名景所在也丝毫不过。鬼谷自然风景迷人同时众多的建筑坐落于鬼谷之内,可以说是包罗万象且别具一格。用庄清和聂明的话来说便是佛儒道三家绝世之作皆在这鬼谷中。

李玄晟冷不丁地说道,“什么狗屁绝世之作,不过是寻常人不懂的谬论!那我问你们两个?可有宝蓝春居图?”

聂明庄清同时摇头道,“那是何物啊?”

李玄晟坏笑道,“此图乃是一代大师惊世之作,其中不但融汇寻常哲理,还能教会懵懂少年仙人体术!”

庄清目光炯炯,冲李玄晟笑道,“世子爷,世间居然会有此等宝图,你可有?”

“这等画作虽稀奇,不过本世子是何许人也?倒是有这么一副画!你若想看,回去之后让人给你送来!”

聂明怕庄清被李玄晟忽悠,插嘴道,“世子,前面便是摩崖殿!”

望着这座千百佛窟的摩崖殿,李玄晟赞叹道,“当真是鬼斧神工啊!大和尚真在这里?”

庄清指着山顶说道,“三石师傅一般都在达摩洞!”

“那好!你们在这等我!”

李玄晟身形一动,已窜出十丈开外,顺着山道一路疾驰,仅仅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山顶。聂明顿时双目圆睁,惊奇道,“这速度也太块了吧!没看出来这个洛阳王世子还是个练家子!”

庄清嘻嘻笑道,“你没听师公说,世子爷的功夫在咱们鬼谷都能排进前十!比咱们那个便宜都厉害!”

“小庄,你要是让师傅知道你这样说他!没准儿会被抄写十遍易经。”

“师傅昨日又喝了两坛百日醉,每个几日怕是起不来的!”

“谁说我起不来的!”

庄清陡然回头看去,一中年儒生正醉醺醺地注视着自己。此儒生身穿黛蓝袍衫牙白儒生服,剑眉朗目八字胡,左手提着两个酒壶一包荤食,腰间插着一把折扇。此儒生乃是袁天罡入室弟子曾王亥。

“聂明,那小子上去了?”

“回师傅,刚上去没多久!”,

“嗖”一声,曾王亥身形似鬼魅已不见了踪迹,待到聂明捕捉到曾王亥的身影时候,他已在半山腰。不同于李玄晟顺着山道前行,曾王亥直接是笔直向上。

李玄晟前脚刚来到达摩洞,后脚曾王亥便追了上来。李玄晟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中年儒生,中年儒生反倒并未在意李玄晟,走到三石和尚跟前笑道,“老友,今日我带了肥鸡和美酒。要不要小酌几杯!”

李玄晟一听肥鸡和美酒,再环视四周,这里貌似是禅宗清秀之地吧。中年儒生如此正大光明吃鸡喝酒,会不会有些太嚣张了些。

三石和尚双手合十,无奈的说道,“贫僧看老友小酌是假,前来会客是真吧!世子,这位是曾王亥,出世前曾拜入洛阳荀学老门下,如今是袁谷主的得意弟子。”

李玄晟拱手作揖道,“原来是鬼谷云中棋圣!幸会!幸会!”

“我听我那小徒弟在跟前三番五次夸赞世子,这好奇心一上来,就没忍住!特意前来见上一面!今日一见,果然是人中龙凤一表人才!”

曾王亥明是夸赞,实则是在敲打。三石和尚知晓曾王亥的意图,一直在身旁圆话,生怕李玄晟脾气上来与其大打出手。要知道李玄晟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加倍奉还。

谁知今日李玄晟不但不与其计较,反倒时不时的称赞曾王亥。正所谓说好话听多了,本来有所不满的人也会收起原本的敌对情绪,甚至觉得此人人品度量皆是上等。

说着说着,曾王亥便与李玄晟吃起了肥鸡,顺带举杯饮酒。几杯浊酒下肚,李玄晟方才察觉到这酒劲有些猛烈。而曾王亥见到李玄晟一口一杯,心中大骇,这酒可是鬼谷的百日醉啊,寻常人喝两杯便会立刻倒地不省人事。

三石和尚笑了不语,曾王亥以酒会友,想找回几分薄面,未曾想栽倒了李玄晟的手中。有时,三石和尚都觉得李玄晟这酒量当真深不可测,要说他是酒仙转世,恐怕也不会怀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依酒量著称的曾王亥趴在石桌上呼呼大睡起来。至于李玄晟,则是大汗淋漓后背几乎浸湿。

李玄晟有些迷糊地打着哈欠道,“要是师公知晓自己的破军伏阳功被我这徒孙用来消除酒劲儿,不晓得会不会从极乐返回修理我!”

“贫僧只知晓破军伏阳功乃内家上乘功法,更是龙老独创,多少天纵奇才求而不得!世子大材小用,的确有些浪费!”

“对了,大和尚,你的毒解了?”

三石和尚点了点头,说道,“蓝海屏并非要取我性命,只是希望贫僧不插手河西之事!贫僧不辞而别,未能帮助世子分毫,着实有些羞愧!”

“哎!大和尚说的哪里的话!俗话说,别人帮你,那是情分,不帮你,那是本分。你有性命之危,我却并不知情。你若因此命丧河西,禅宗少一大师,那才是我的罪过。”

三石和尚左手拿捏菩提佛珠,缓缓说道,“阿弥陀佛!吾佛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可惜在生死之间,贫僧还是有所执念!”

李玄晟深吸一气,微笑道,“你若入地狱,那谁来度化这世上苦难之人呢!大和尚,你与我虽非关系密切之人,却也是有缘之人。每次遇我,你都倒大霉,因此有些事你无须在意,皆随天意吧!”

“世子如此感慨,莫不是近些时日,顿悟了什么?”

李玄晟揉了揉太阳穴,轻声道,“顿悟倒算不上,只是觉得这世间因缘皆因果而起!若生来注定无法反抗,那这人还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人生而非圣贤,岂能尽善尽美。世间万物,或顺势而为,或逆势而争,都不过是一场修行。无常亦平常,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世子,当随心、随缘、随性!”

第十一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一)

此次微服私访因行程匆忙,李玄晟在鬼谷待到第五日便离去。临行之前,庄清拿出一封书信交于李玄晟,说是袁天罡所写,李玄晟想知晓的事情皆在其中。

告别庄清,李玄晟傍晚时分赶到了涪陵。如今的涪陵人来人往,酒肆商坊几乎满座。李玄晟并未前往涪陵府衙叨扰,而是选择在官驿住下。

掌灯拆开书信,李玄晟读完之后悄然烧掉。李玄晟右手敲打着桌面,思考着信中所写之事,大约半个时辰之后熄灯睡下。

一道寒光闪过,屋内灯火重新点亮,李玄晟晃了晃手中的面巾,笑道,“顾北。许久未见面,你就是用这种方式来迎接我?”

顾北一身夜行衣,面露凶光,手中短剑归鞘,冷声道,“只不过是检验一下世子的功夫有没有退步!今夜一验,世子倒是更上一层楼了!”

李玄晟拉过凳子,坐下说道,“若非如此,方才你这一剑可是会要了我的命啊!”

说着李玄晟翻开茶杯,倒上一杯热茶,“要不要来一杯提提神!”

“我可没世子有雅兴深夜品茶!天师让我来告诉你,蒙归义有自治之意。他若成功,这云南将会成为他的天下。”

“奥,是嘛?奇老向来潜心修行,何时挂念起这俗世之事来了?究竟是他的意思?还是你家主子的意思?”

顾北茫然道,“我家主子?”

“秦风!”

“世子恐怕是想多了。我虽是教中之人,但属于黑巫族,只效忠于族长。”

李玄晟啧啧称奇道,“如此说来,哪怕我是你们的教主,也无权干预黑巫族事务?你们三番五次与我作对,我却不能有所怨言。这是何道理啊?”

顾北故作欣喜,说道,“若是世子真有心重振教规,我倒是欢迎的很。只是不晓得世子会不会看到明日的朝阳!”

“嗖”一声,李玄晟手中茶杯如飞石射出,窗外偷听之人应声掉下,发出凄惨的喊声。

李玄晟目光冷漠,起身注视着顾北,说道,“看在老相识的份儿上,今夜本世子既往不咎,饶你一命。若是再有下次,本世子不介意摧花毁枝。”

如今的李玄晟可以说是头隐而不发的猛虎,只要顾北敢说一个不字,李玄晟定会当场将其诛杀。面对不怒自威的李玄晟,顾北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曾经那个阳光开朗的李玄晟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隐藏于黑暗中的阎王。

李玄晟之所以变成这样,还要归功于在朔方生活的日子里。李玄晟的天真想法被那些数不过来的暗杀,一点点消磨殆尽。

推门离去之时,顾北回头说道,“我黑巫族虽不服你,却也不想见到蒙归义为一己之私再挑起云南战乱。蒙归义此去安京,是你动手的最佳时机。望世子好好把握!”

翌日朝阳初升,一身便装的涪陵县丞周岱亲自来到官驿,拜会李玄晟。李玄晟再见周岱,不禁感慨万千,周道因年纪已高,在告老还乡后,涪陵县丞一位由周岱担任。几年来周岱兢兢业业治理涪陵,光每年的赋税就比李玄晟走时多出两倍。

周岱治理涪陵有功,安郡守曾书信与他,希望周岱能担任自己的副手。不想周岱以才疏学浅为由婉拒了安郡守。其实李玄晟知晓周岱此举是在报李玄晟赏识的恩情。只不过周岱是难得的人才,更应该在合适的地方继续发挥自己的才能。

李玄晟劝说道,“涪陵再大终究只是一座州府要城,你满腹才华又有能力,一直待在此地着实有些屈才。”

周岱明白李玄晟是为自己好,有知晓李玄晟说一不二的性子,附和道,“承蒙世子看重,周岱感激不尽。但涪陵尚未达到所想预期,我若贸然离去,岂不前功尽弃,有负世子所托!”

周岱所说虽不无道理,但身为局外人的李玄晟更能看清这涪陵的局势。周岱在的这三年中,涪陵不少矿藏木材入了周家的货船之内,转化成了重建朔方的银两。朝廷不是瞎子,怎会不知晓其中的油水,多半是看在李玄晟开荒有功的情面上,给李玄晟一些甜头。等给够了,便要收回这些产金蛋的母鸡。

尤其是在外人看来,皇帝对这位世子爷的恩宠过于厚重,远非寻常皇子可比。时间若久了,难保朝廷内不出现什么“逆耳忠言”。正所谓知足者常乐,李玄晟见好就收,免得落人口实。

眼看自己一手培养起的孩子拱手相送,周岱心里五味杂陈。只不过周岱掩饰的很好,从外表看来,没有一丝痕迹。

“那属下遵从世子之命,改日书信一封给安郡守!”

“此去武陵如跃龙门,越过便是实权朝廷重臣。以你的能力,短则三年,长则十年,取安瑜而代之那是手到擒来!”

周岱闻言面色疑惑,问道,“世子莫不是要兼并云南?”

“聪明。南诏虽归附我汉唐,却终是外人。想完全掌控云南又非短期之事,因此我希望你能在安瑜尚未告老之前,协助他办理此事。”

周岱恍然想起什么,说道,“听世子这么一说,下官倒是想起来了。以前去武陵为安郡守祝寿,听安郡守提起过此事。因陛下志不在此,一直未曾同意安郡守所奏。”

“那是因为吐蕃自顾不暇,又与咱们结为盟友。陛下觉得在西南如此劳民伤财有些不划算,可他却不知道西南边境安稳关系到咱们未来与那两家人的平衡。”

周岱是文官不是谋士,自然不明白李玄晟所说之人,连忙说道,“世子所说是哪两家人?”

“西川滕云龙和秦州秦风!这二人手握重兵,远非一般兵镇统帅可比。二人若有异心,我汉唐会失去边境关御,腹地直面来犯之敌。再过几年灵武重建完,我可牵制甚至拿下秦风。但西南有谁可以做到?”

周岱再问道,“只是西川滕云龙为先帝爱将,又驻守边境数十载。会如世子所言成为秦风之流?”

李玄晟轻笑道,“连你都如此评价滕云龙,那其他人恐怕也是如此。一些事,我也不太确认。

哪怕属实也不会有人相信。常言道,有备无患!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就好!”

“下官明白!”

第十二章知人知面不知心(二)

骑马巡视涪陵一周后,李玄晟毫无留恋地去往毒龙教在巫州的分坛所在历城。由于李玄晟的关系,毒龙教成功进入汉唐地界,他们多是化作药材商贾掩人耳目。历城坛主乃是石蝎的徒弟葛洪,外貌上具有明显的蛮苗子弟特征,只是葛洪肤色略微白皙。

由于葛洪只在画像之内见过李玄晟,尚未见过真人。当见到李玄晟时,不禁有些好奇如此年轻的外人,怎会成为毒龙教的教主,还得到了大供奉烛龙的传承。

李玄晟如今身高八尺,几乎比葛洪高出一头,二人见面时,葛洪不自觉拉开与李玄晟之间的距离。葛洪是个心思细腻善于察言观色之人,从李玄晟的言行举止中,多少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几番寒暄之后,葛洪把自己知晓的消息全部告知李玄晟。李玄晟一直注视窗外景色,唯独右手食中二指上下晃动。

“暗中勾结蒙归义的教众,你且写好交于奇老。要做既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

葛洪神色恭敬地说道,“那,教主,若是奇老并不打算处置这些叛徒,又该如何?”

“奇老既已入世,便不会弃之不顾。何况他很清楚若是云南再生祸事,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况且,我只是清除毒龙教内叛徒,并未涉及云南主政官员。奇老就该明白我的意思!”

“教主所言极是!另外还有一事,属下不值当讲不当讲!”

李玄晟平静地说道,“但说无妨!”

“师傅说襄樊城中有几味药材出现大量空缺,需属下从外调入。但这几味多是产自河西之地,因此”

李玄晟看了一眼葛洪,笑道,“河西有风长老在,这种事你尽管找他便是。”

葛洪犹豫道,“教主有所不知,风长老此次也在那份名单之上。因此有些事情属下不知该如何决断?”

窗外几只春燕飞过远去,消失于视线之内。李玄晟视线随即转回,说道,“风长老是教中老辈,在朔方之时一直任劳任怨协助我重建城池。若是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你觉得我该如何掌控所有教众。”

葛洪不卑不亢地回应道,“教主,属下只是如实禀报。如让教主心生恼怒,还请教主责罚!”

对于葛洪回答,李玄晟哪怕心中有些不满,也不会说出来。只是冷笑道,“我不管毒龙教以前如何,但在我接管之后,我希望教中之人放下过往的成见。至于最后不能收敛的人,当以教法处置。”

葛洪深躬一鞠,说道,“教主如此爱护教众,属下能遇教主实乃三生之幸。”

李玄晟摆手道,“恭维的话就不要说了,石蝎在襄樊的所请,尽可能的完成。我不想扰乱了在襄樊的谋划!”

“属下明白!”

李玄晟喃喃自语道,“巫州终归不是咱们的大本营,襄樊更不是!接下来可有忙活的啦!”

李玄晟虽是自言自语,葛洪却听得真真切切。按照自己所猜测那样,李玄晟是打算要在河西立足开府。葛洪依稀记得当初石蝎说过,汉唐皇帝曾经许诺只要李玄晟可将灵武恢复原样,便可封其为王,还是个可以独立开府的王。葛洪仿佛看到未来李玄晟掌控整个河西的画面,一时出神就连李玄晟离去都未曾发觉。

云南境内某处山谷溪流旁,顾北越过溪流来到此处。对正在烤鱼的天师行礼道,“话已带到,但他还是决定对蒙归义动手!”

天师折断一根树枝丢入火中,说道,“蒙归义不愿寄人篱下,迟早会走上他父亲的老路。何况蒙归义因圣女之事,招来他的怀疑。想不被除掉,几乎是不可能的!本以为他会看在老夫的薄面上睁一只闭一只眼,谁会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随即顾北把打探到的消息告诉天师,“听闻近些年,蒙归义与西川滕云龙有所交际,会不会二人之间有何密谋被他察觉?”

天师面色凝重,质疑道,“他羽翼尚未丰满,焉能伸到西川!背后若有高人相助,那就另当别论了!”

“根据密探来报,他来涪陵之前,曾去过鬼谷!”

天师眸光中闪过一丝异样,“鬼谷?若是那里,倒是有可能啊!要真是如此,那你派出跟踪他的密探想来已被他知晓啦!”

“鬼谷的确有些底蕴,但我在鬼谷那些年,从未知晓他们有什么搜集情报的机构存在?”

天师颇有感触地说道,“鬼谷七十二地煞隐藏极深,只有鬼谷谷主知晓他们的真实身份!你不晓得自然在情理之中!不然你以为鬼谷凭什么能独立于江湖之外而屹立不倒呢?”

“依师尊的意思,那洛阳的天宫院莫非也有如此机构?”

天师淡淡道,“千百年来,一个大隐于朝,一个处江湖之远,二者既对立也共存,一纵一横俾倪天下芸芸众生!

只是有一点我尚未明白,鬼谷忽然介入,是何用意?”

闻到一股焦糊味道,顾北眼疾手快,拔出烤鱼,自己吃了起来。

“师尊,您想那么多干嘛?跟以前一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更好吗?为何要淌这次的浑水呢?”

天师苦笑道,“当年若非我执意出世,烛龙哪会沦落到身死魂灭的下场。我与那小子有缘,他又得了烛龙的传承,且天命如此相似,我实在不想见他也同烛龙一般不得善终。”

顾北听闻一愣,说道,“师尊,你莫不是想为他逆天改命?那是万万不可啊!人皇有言,逆天倒行者,不但会魂飞魄散,还永生入不得轮回。”

“北北啊!你可真知我为何会失去驻颜不老之法?”

顾北摇了摇头,“不知!”

“那是因为当年我救下你元气大伤所致!”顾北低头不语,天师继续说道,“黑龙问世,自古便是乱世之兆,若能用我一命换得天下太平,何乐而不为呢?”

顾北劝阻道,“师尊,可是,您如此逆天而行,违背人皇祖训,难道就不怕”

“问道之路,从来都是知难而上!烛龙为何以死明志,换得南诏太平,你难道未曾看出嘛?我心意已决,你就不要劝说啦!”

第十三章知人知面不知心(三)

襄樊楚王府邸后院,府内务总管李垚以及八名婢女恭敬地站在一侧。李逸一身粗布麻衣,手握锄头开垦着院中几丈宽长的花田。

翻过所有土壤撒下花种,李逸一屁股坐在地上,笑看着脚下这巴掌大小的花田。待到明年今日,这些海棠大概就能破土而出了。

李垚约莫了一下时间,走上前说道,“王爷,到用早膳的时辰了!”

李逸起身去往书房,石蝎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一边用膳一边听石蝎说一些襄樊的故事,每次石蝎说完,李逸都会对襄樊的世家势力有进一步的了解。别看李逸年级不大,可总归是皇室子弟,某些天赋绝对是高人一筹。

唯独让石蝎不放心的是这位楚王宅心仁厚,这都来襄樊快一年了,仍然放任地方世家各自为证。要是换做李玄晟,怕是早就把襄樊牢牢地握在手中。石蝎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例行汇报过后便匆匆离去。

李垚看出石蝎离去时脸上的失落,悄声说道,“小的看石先生每次跟王爷说完要事后都变得心事重重,这样下去终归不是好事啊!”

李逸左手捧书籍,右手拿着一块糕点,说道,“本王手无实权,不过在襄樊挂了个闲职。本王手中一日无权,就只能在这王府之中韬光养晦。何况本王年级尚轻,与其争名夺利,不如寄情山水来的痛快。”

李垚神情凝重,忧虑道,“话虽如此,可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襄樊势力纷杂,难保不出什么岔子。王爷虽年轻不去考虑,但小的身为下属必须有所防备。”

李逸指着李垚笑道,“老垚!你就是想太多!本王方才不是说过,一个无实权的王,对襄樊的他们而言毫无威胁。他们又怎么会犯大忌自掘坟墓呢?”

“是,小的的确有些杞人忧天啦!”

信鸽自襄樊飞向巫州,葛洪收到消息,立即交给李玄晟。看过信条内容,李玄晟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小子当真是菩萨心肠,到底像谁呢?”

“教主,属下认为楚王不与其争锋,无非是手中无权。再者,襄樊有宇文老将军坐镇,楚王更不必担忧才是!”

李玄晟提笔疾书道,“楚王如何想,我并不知晓。陛下将其封在襄樊,更多是历练。若他能有所功绩,对其以后当算好事一桩。若只懂得置身事外,怕是会让陛下失望,甚至会被将为三等郡王。”

葛洪拿捏不定询问道,“那教主的意思是,不打算帮楚王立足了?”

李玄晟吹开墨迹,卷起纸条塞入信筒之内,“那就要看他是如何算的!至于其他,继续依计行事!”

“是,教主。还有客船已找好。您打算何时动身?”

“晌午过后!此去姑苏,多半还是要问个明白!我向来不欠他人人情!”

登上客船,李玄晟坐于二层甲板,闲来无事放下鱼竿垂钓。入夜抵达襄樊时,江水之上千帆进出,往来商船如过江之鲫。

“世子,石先生来了!”

李玄晟懒散左手撑腮,右手研墨,一股清香缓缓飘出。

“属下拜见教主!”

“坐吧!”

“谢教主!”石蝎起身坐下,说道,“教主,这不过半日的功夫,您便从巫州赶来。并让属下务必前来,可是有要事相商?”

“要事算不上,更多是想亲耳听你说一下关于襄樊境内一些所见所闻!”

石蝎拱手问道,“那教主想让属下从何说起?”

李玄晟想了想说道,“那便从楚王入襄樊之时说起吧!”

石蝎整理一下思绪,大约说了半个时辰,方才把主要的事情说了一遍。石蝎说完之时,李玄晟的墨也已然磨好。

“李恒倒向晋王,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当初私售五石散的商会正是李恒手下的一个。所敛之财全部交给了晋王,用来打点朝中之事。如今李恒想要从架空楚王,想必也是晋王的意思。这位晋王兄还真是什么都拿啊!只是不晓得,让陛下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

石蝎淡然说道,“据属下近一年所查,恐怕东窗事发,晋王会弃车保帅,让李恒一个人抗下所有罪责。况且李恒于晋王而言不过是一颗棋子,这颗棋子没了并不影响晋王在襄樊的布局。”

李玄晟一想也对,李恒他们至少了解,倘若换成了别人,又要花费功夫去重新摸清,实在有些不值得。

“石蝎,葛洪可是你的嫡系弟子?”

石蝎一怔,回道,“属下一向自由散漫,并不擅长授业传教。奈何此子脸皮太厚,又有诚心,顾收为挂名弟子!”

李玄晟称赞道,“此子做事井然有序且干净利落,我想让他去朔方!巫州空缺之位,你尽快找人补上!”

石蝎心中大喜,激动道,“承蒙教主抬爱,石蝎代葛洪谢过教主!”

石蝎之所以兴奋,更多的是朔方乃是李玄晟以后的大本营所在。葛洪又出自自己门下,将自己的爱徒送入核心位置,石蝎怎会不动心。石蝎当初从南诏走出,选择跟随李玄晟,要的就是证明自己所选之路是对的。毒龙教黑巫族那些迂腐陈规,才是阻碍毒龙教再次复兴的障碍。

“葛洪是个人才,我自然会提拔上去。另外襄樊的事,还需要你多多费心。等待时机成熟之时,方可行事。”

“属下明白!”

李玄晟拿起毛笔随手书写,字迹工整却似出自女子之手,写完之后,李玄晟吩咐道,“李恒近些时日着实有些飞扬跋扈,这封信你且拿走。送给司马家那个老小子。他会明白下一步该如何去做!”

接过信件,石蝎恭敬地转身告辞。

李玄晟伸手掐灭灯火,起身走出船厢。码头四周灯火通明与星空璀璨繁星遥相呼应。自语笑道,“琼楼玉宇灯火明,佳人当歌祝酒欢!不知朝暮今何昔,隔岸玲珑醉花阴。别君几日相思愁,化得双雁入云行。百转千回梦寻觅,唯有此意寄卿心。

李恒啊!李恒!本世子不是没给你过你机会,这都是你自找到,可别怪本世子啊!本世子倒要看看你知晓心中佳人早已心有所属,会不会忍得下这口气!”

第十四章知人知面不知心(四)

姑苏卧龙书院殷思邈药庐别院,殷思邈正与殷若离抄写着药典。

殷思邈挖苦道,“你这个丫头啊!说你什么好呢?倘若心中已无他,你何必去朔方呢?玄晟这孩子的秉性你又不是不晓得,哎,于你于他都不会是件好事啊。”

殷若离低头致歉道,“爷爷教训的是!我只是想去帮他,没想太多!谁能料到会掀起如此大的波澜。”

“安京那边,我已告知太后。由她出面,想来那些打算参洛阳王的大臣,会再三考虑值不值得。剩下的就要看玄晟如何给满朝文武一个满意的交待啦!”

殷若离未曾想自己的无意之举,会给李玄晟带来如此大的麻烦。要不是殷思邈飞鸽传书于她,被人抓了现行,那真的是百口莫辩。当初司马翊支援李玄晟,身上还有其他的安排。而这件事就有殷若离有关系,后来黄宗羲大闹司马翊军营,转移了司马翊的注意力,方才让司马翊功败垂成。

蒙归义的种种变化,让殷若离都有些难以理解。莫非这权势在手,真的会让一个人发生改变?返回姑苏之后,殷若离来来回回推演了十数次蒙归义的图谋,越往后越胆战心惊。蒙归义终究还是走上了他父亲的老路,美其名曰光复蒙诏,实则不过是想王袍加身成为云南之主。

“爷爷,假若蒙归义真如掌院所说那般意图称帝,云南岂不会重燃战火?难道蒙归义就不怕被朝廷彻底覆灭?”

殷思邈笔锋一提,说道,“卧龙书院虽处庙堂之外,却终归跟朝廷站在一起。云南之事,事关汉唐社稷安稳,陛下不可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这对你而言,或许件好事也说不定!”

“莫不是陛下想让收回当初的旨意,让我掌控云南?”

殷思邈点了点头,赞许道,“你出身南诏皇族名正言顺,眼下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唯独一点,你要记住,那便是切割与玄晟之间的所有情谊。”

殷若离眉头微皱,失落道,“爷爷,我与他难道真如师傅所言,注定相克不得善终?”

殷思邈收起毛笔,打量着自小到大一直朝气蓬勃乐观的乖孙女,语重心长道,“这人啊,不过数十寒暑,众人一生不得一知己,你若真心与其相伴,大可不必将此卦放心上。”

殷若离担忧道,“可我怕!南诏一战,他差点死在那里。我不愿他再遭受此难!”

“深情之人无遗恨,长情之人不作殇!哎,世间因果唯情关难解!”

一行晶莹缓缓落下,滴落在殷若离衣袖上,抽泣道,“可是心好痛啊!”

“阿离!”李玄晟从梦中惊醒过来,额头居然传来钻心的疼痛。梦中李玄晟见到殷若离消失在茫茫大山云雾之中,自己如何寻找都没有找到。最后李玄晟站在悬崖边,转身之时被殷若离推下,那一瞬间他看到了泪流满面的殷若离对自己说,“别了!”

侍卫敲门进入,恭敬道,“世子,安京来到消息!”

李玄晟揉碎信条冷声道,“没看出来,蒙归义倒是好手段,如此明目张胆的上奏朝廷!当真以为我没有用他的把柄?你若想死,那本世子成全你。”

被李玄晟如此凌厉的模样吓到,侍卫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察觉到自己的戾气后,李玄晟立即收敛起来,说道,“回信给大理寺,就说西川有火,油在南诏!”

“是!”

李玄晟洗漱完走到甲板之上,遥望远处的江面。昨夜密会宇文霸,他愿协助李玄晟把那些变为劳奴的天策家属,以发配边疆的名义送往朔方城。这不仅仅是为叶秋烽了却一桩心事,也是为自己在天策府树立一杆旗帜。

宇文霸摸着胡子夸赞道,“小子,老夫是越来越佩服你这胆识了,敢与咱们陛下谈条件!普天之下,恐只有你一人做的到。要不是你真是洛阳王的亲儿子,老夫都以为陛下才是你的老子啊!”

李玄晟笑呵呵地回应道,“我说八大伯,信不信我把方才你说的那句话告诉我爹啊。”

宇文霸制止道,“别嘛,小玄子。老夫方才有失分寸,给你赔个不是!只要老夫能帮到的,你但说无妨!”

李玄晟转了转眼珠,坏笑道,“那好,看在这一点儿上,我就勉为其难的原谅你了!眼下确实有一件事,希望八大伯帮小侄。”

“说!”

“滕云龙,您了解多少?”

宇文霸身子略微后仰,想了想说道,“这个人我与他并未共事过,只能说知晓有他这么一个人,谈不上熟悉。要说最了解滕云龙的人,怕是只有徐兆龙啦!你不是要去姑苏?正好可以询问一下徐兆龙。

怎么?你打算给他一刀?”

“原本不想怎么样,但在从鬼谷拿到消息后,我改变了主意。要是不早做打算,等危机来临时,就来不及啦!”

宇文霸一本正经地问道,“言之有理啊!那小玄子,你可还有其他事情要老夫帮?”

李玄晟沾一沾茶水,在案几上写了两个字,宇文霸劝说道,“不管怎么说,秦风拿出了诚意,朝廷又既往不咎,依老夫之建,此事你还是再缓缓!你在河西立足未稳,若是急于求成。势必会影响到你以后能否掌控河西!”

“秦风与朝廷妥协,把所有的罪责推到了蓝海屏的身上,自己退出在外。秦风不除,始终是个埋在河西的祸害。”

宇文霸朗声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如今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别说秦风,怕是凉州我那族弟也不会服你!趁着边境无战事,加快修城复产事宜,老夫敢保证三年之后,你可有一战之力。”

宇文霸多少还给了李玄晟一些薄面,没有说的太难听。只是李玄晟并未如实告诉宇文霸,他早已暗中积蓄了不少的银两人马。宇文霸作为朝廷重臣,自己也有大量眼线,都不曾知晓实情,那其他人想来也不会知道。

李玄晟点头回道,“既然大伯也这样认为,那我便继续闷声发财。”

“也?那个人是谁?”

“叶大叔!”

第十五章知人知面不知心(五)

听到李玄晟的意图,宇文霸神情有些迟疑,说道,“你打算用沐鱼去除掉李恒?”

李玄晟知道事关一个女子的清白,只好跟宇文霸摊牌道,“本来是打算如此!可苏姑娘毕竟是您的养女。我若未经您的同意去做了这件事,没准儿您会抽我筋呢?我可不想,到头来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宇文霸再三考虑道,“别看沐鱼平时处事稳重且待人和善,但那骨子里跟她师傅一个脾气。老夫担心此事会让她性情大变。”

李玄晟点头说道,“自古多情空余恨,别说是苏小姐,就是其他性子刚烈之人遇到此等大事,也绝非再如以往一般沉稳。”

“那,老夫问你,非这样做不可?”

李玄晟知道宇文霸心中有所顾虑,那毕竟是跟了他二十载的养女。即便不是嫡出,也不比亲生感情差。

“此法所要付出的精力最少效果最佳,要是用其他方式反而划不来!”

“容我再考虑一日,不论是否依此行事,都会给你一个答复!”

说完,宇文霸转身离去。

李玄晟送走宇文霸后,换上另一套衣服,去往了叶秋烽在襄樊的别院。初春已过,叶秋烽别院之内满园春色昂然。二人盘腿而坐与回廊之上,不想院外下起了零星的细雨。

李玄晟双手托下巴说道,“你要我说的事情,我都跟宇文大伯说过了!利用苏沐鱼这件事我看还是算了吧!”

叶秋烽伸手扇了扇檀香炉,说道,“宇文老哥跟你父王一样,都是不屑于玩弄阴谋诡计之人。心中难免对这种手段有些抵触。不过话说回来,他既然再考虑一日,想来多半是同意了此事。你就不必过多担忧唠!”

李玄晟转头看向叶秋烽,说道,“嗯?同意?”

“我与他相识近三十载,他是何脾气我还是多少知晓的!”说着叶秋烽笑了笑,继续说道,“只是今夜,咱们的宇文老将军怕是要睡不着觉啦!”

李玄晟不由得一怔,有些好奇地问道,“传闻中的那件事是真的啊!”

叶秋烽摆了摆手,不想多说什么。李玄晟只好闭嘴,显然自己所说的那些是真的。

果不其然,宇文霸返回荆州府邸,与白秋水相商之后,书房之内迎来了一场狂风暴雨般的电闪雷鸣。平日里威风八面的宇文霸,居然坐在座椅上安静地跟只大花猫一般。

白秋水一顿训斥完后,有些口干舌燥,宇文霸便为你斟茶一杯,放在眼前,“夫人,口渴了吧,来喝杯茶润润喉。要是觉得不过瘾,你接着说!”

面对宇文霸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白秋水凤目一瞪,无奈地接过茶杯放下,说道,“看似是世子跟你说了这些,可我总觉得是叶秋烽这个家伙在出谋划策。你们这些人,都一把年纪了,还跟一群小辈瞎闹腾。

沐鱼之事,我觉不同意。”

见没有回旋的余地,宇文霸试探性地问道,“夫人即便不同意,难道不该让沐鱼知晓李恒的本性?”

白秋水白了一眼宇文霸,嗔怪道,“这件事自然是要说的,你们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沐鱼如此佳人,多少人求之不得,他居然敢把她当做讨好晋王的棋子。如果不是看你的面子上,我非去他府上把这小子拎出来丢进江水内!”

宇文霸尴尬地笑道,“夫人,教训的是!区区襄樊居然引来几方势力的觊觎,他们还真看得起。莫不是襄樊真的有何让人不解之处?”

白秋水见宇文霸故意绕开话题,冷声道,“襄樊如何你还不清楚?陛下登基才多久,手下的这些皇子便开始培植自己嫡系。若是先皇还在世,定会废了他们的王爵!

你以前向来不参与朝廷之争,如今更是位极人臣,又何必蹚浑水?”

宇文霸摸了摸自己的大胡子,淡然笑道,“夫人啊,并非我愿蹚浑水,而是形势如此,我也是迫不得己而为之。陈年旧事你以为不提,他人就会知道不与你计较?”

白秋水想起往事,心中升起无名之火,说道,“怎么?当年之事,先帝不是已经平息了嘛?难道还有人要扰乱朝局,非要弄得天下民不聊生?当年为此付出的代价还不够嘛?”

“一朝天子一朝臣,昔年他们能逼迫先帝退让,如今又为何不能让陛下妥协呢?若不是陛下最近这些年一直把内部之患转移至外,那帮人早就伺机而动啦!

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画龙画虎难画骨!这世上最难让人猜测的便是这人心啊!”

宇文霸神色阴晴不定,心中忧虑重重,表面上看似繁华的汉唐朝廷,内部实则暗流涌动。白秋水嫁给宇文霸三十载,从未见过宇文霸露出此等神情。

“倘若你置身事外,会不会安享天年?”

宇文霸回过神来,说道,“天有不测风云,若是将来晋王登基,那可能不会啦!”

“听你的意思,世子是想让楚王继承大统?”

宇文霸沉默半晌,说道,“这个疑惑,怕是我回答不了夫人啦。”

白秋水哑然失笑道,“真是怕了你,你这人总是一副随遇而安的态度。沐鱼之事,你先应下,只是后面的安排需从长计议,我可不相信叶秋烽会那么好心。”

听白秋水应下,宇文霸面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我就说夫人今日为何没有过分追究呢?想来是在心中早有对策了吧?”

白秋水缓缓说道,“当初世子在襄樊之时,与苓儿有所交际。我从那时便对这个世子有所好奇,于是派人暗中观察,多少知道了些这位世子的手段。小小年级能有此等心机城府,远非同龄人可比。假以时日,那未来九五之位未必不会另有其人!”

宇文霸一脸惊愕,说道,“夫人,这话可说不得啊!世子心有鸿鹄之志,那自然是好事一桩。可说他有争储之意,就有点扯远了吧。”

白秋水柔声道,“夫君,你可知道你说谎时,会有哪个小遐思嘛?

夫君,你有所谋划何事,我向来不关心。只是望你以后,能如今日一样告知于我即可。”

宇文霸傻笑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第十六章知人知面不知心(六)

安京晋王府中堂书房之内,晋王李徽坐于书案前翻看书籍,韦王妃在一侧为其研墨。如今已是晋王心腹的罗易,正在书房把守。一名王府侍卫从府门处一路小跑至此,将一份信件交到罗易手中。

拆开检阅无异样后,罗易恭敬地进入书房说道,“王爷,襄樊有消息送来!”

李恒阅过密信,冷哼道,“这个李恒还真是会做事,居然把主意打到燕南侯的身上了!”

韦王妃柳眉微皱,问道,“燕南侯?他不是前些时日解甲归田了嘛?手中实权,李恒为何会拉拢他?”

韦王妃与李恒不熟悉,自然不晓得李恒的意图。李徽只好解释道,“燕南侯雷国忠,那可是老一辈的御林老将!虽已告老还乡,但他在御林军内能拿出手的门生没个三五十,也有十几个吧!”

韦王妃是个聪明人一听便知晓了其中的道理,担忧道,“御林军内老将皆为父皇肱骨之臣,李恒此举会不会引来他人的质疑?何况我汉唐律例有皇室子弟未入朝议政之前,严禁与御林军将职人等有所交际的律法。”

说到此处,韦王妃忽然一顿,看向李徽,李徽淡淡的笑了笑,说道,“李恒虽说是过继了老王爷的膝下,可在我皇室眼中,他终究是个外人。一个不是皇室子弟的外人,去结交告老还乡的老将军,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何况,襄亲王与这位燕南侯还有几分情谊。

罗易!”

“属下在!”

李徽微微一笑,说道,“最近宫内可是热闹的很,你替本王多加留意一下!本王可不希望某些人恃宠而骄!”

罗易只是应下,没有过多回答。韦王妃将狼毫笔取下递给李徽,柔声道,“王爷,淑妃好歹是崔家的掌上明珠,自幼恩宠备至,你又何必与其计较呢?”

李徽喃喃自语道,“本王不与人争斗,但某些人却不这么认为。莲儿啊!身为父皇嫡长子,本王这儿可是会让许多人挂念的!”

韦王妃看了一眼罗易,罗易会意后,自觉地的退了下去。

韦王妃关切地问道,“王爷,您这是怎么了?最近几日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

李徽放下狼毫笔,伸手握住韦王妃的玉手,宽慰道,“你不要胡思乱想啦!我这不是好好地。多半是最近协助父皇批阅奏章,看到了些不快之事,无法释怀罢了。”

韦王妃欢喜地说道,“父皇让王爷批阅奏章?难道是”

李徽伸出右手抵在韦王妃的朱唇上,悄声说道,“此事除了你我,只有孙大监知晓,想来父皇只是锻炼一下本王,若本王达成父皇心中期许,想来东宫之位十有八九不会成为他人。

唯独一点,本王尚未领会父皇的意思?”

“何事?”

“近些时日,父皇三番两次将提拔山东世家子弟入朝为官的奏章混入其中。可据本王所知,皇爷爷在世前,一直竭力压制他们入仕。为何父皇会如此呢?”

韦王妃沉思片刻,问道,“那关东这边可有中意入仕子弟的奏章上来?”

“尚未!”

“那就对了!父皇这是打算要为萧大人造势啊!”

李徽剑眉一皱,说道,“萧衍?”

韦王妃接着说道,“王爷,您向来不怎么关注过地方世家之事,因此有些事不了解也在情理之中。寻常世家会以入仕修养地位选拔家主,而入仕为主要考核所在。可萧家家主却以修身为尊,齐家为里,入仕为表。如今的萧家是那位遗腹子当家主,并未有入仕之意,显然萧家之人无法给予萧大人任何帮助。”

对于韦王妃所言,李徽并不感到意外。一个无法给予朝廷更多所求的萧家,终究不是哪个帝王能够容忍的存在。

“依你之见,父皇若是再造一个萧家,会不会是在逼迫萧家那位少家主入仕呢?”

韦王妃嘴角微翘,说道,“这也未必不可能!听闻这位萧家少家主是个不世之才,小小年纪便能深得萧阁老器重。再过十年,绝对不输给他那已故的父亲。”

李徽会心一笑,握紧韦王妃那双纤纤玉手,朗声道,“爱妃所言甚是啊!本王寻来寻去,最后却把这位忘在一旁了!倘若能得其相助,本王何所惧呢?”

见李徽欣喜,韦王妃黛眉舒展,“能为王爷排忧解难,乃是臣妾分内之事!”

韦王妃目光闪动,不自觉轻抚腹部,“听闻最近邙山会有天门迎春祭祀,王爷可有空陪臣妾还愿?”

李徽先惊后笑道,“莲儿,你有了?”

韦王妃脸面羞红点头低声道,“嗯!”

“哈哈哈!去,自然要去!本王还要备足谢礼替吾儿还愿!”

晋王府来了一桩喜事的同时,皇宫之内却发生了一件极其不愉快的晦事。淑妃与李裹儿在御花园相遇,淑妃因冷嘲热讽李裹儿前不久因病去世的姑姑,李裹儿一气之下推搡淑妃,导致淑妃动了胎气。

李旻龙颜大怒,不但命人当场掌嘴,还罚其在淑妃寝宫之外跪倒淑妃无碍为止。李裹儿遭受如此对待,心中愤愤不平。当年在崔家之中最为疼爱的她便是这位姑姑崔韵,要不是崔韵天生纤弱不争强好胜,岂会轮到淑妃崔毓成为李旻的妃子。

崔毓虽无大碍,但李裹儿因言语冒失,目无后宫纲纪,李旻便将其交给了皇后处理。一面是李裹儿,一面是风头正盛的淑妃,皇后只能依宫规对其严惩。被施以杖刑的李裹儿抬回寝宫之时,已是昏迷不醒。

知晓李裹儿之事的长孙太后,马不停蹄地赶往了李裹儿的寝宫。望着孙女被打皮开肉绽的身子,长孙太后勃然大怒,丝毫没有给一旁赔不是的皇后一点好脸色看。

“皇后,她还是个孩子,你怎能如此不分轻重!这要是把她废了,丢的可是咱们皇家的颜面!”

“母后,陛下亲自下旨,本宫也是迫不得已!”

“哎,你啊!有时过于懦弱,这要是让那崔家小妮子站稳脚跟,你如何应对?何况还有司马家卢家郑家那几位呢?

王御医!裹儿伤势如何?”

王御医恭敬地说道,“回太后,好在未伤到筋骨,只是养上三个月方可痊愈!”

长孙太后长舒一口气,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第十七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七)

“咚!咚!咚!”

寒山卧龙书院钟声敲响,李玄晟失落从凤栖斋走出,赵飞燕跟随在李玄晟的身后。

“世子殿下!世子殿下?”

李玄晟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赵飞燕。

“赵小姐!有何事?”

赵飞燕朱唇轻启,柔声道,“阿离不见你,你千万不要怪她!我从未见过阿离如此伤心难过!”

李玄晟望向西边的晚霞,冷声道,“她伤心难过嘛?”

“世子殿下,阿离是什么样的人,您比我更为了解!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既然已成为死结,你们二人为何不各退一步,为何苦苦想逼呢?”

李玄晟若有所思地说道,“人家都是劝和不劝散,赵小姐,你倒好啊!劝散不劝和!”

赵飞燕双手叉腰,一副大义凛然地说道,“自古单思最伤人,我怎能看到我的好姐妹为情所困,最后落得不好的下场!当然,世子你也没有错。不如这样吧,我回去再帮你问一问,看看阿离究竟如何想的!地点嘛,选在玉石桥!如果她不去赴约,那证明你与她缘分到此为止!请世子殿下高抬贵手!”

赵飞燕三言两语把问题都推到了李玄晟的身上,搞得李玄晟是苦笑不得。李玄晟明白这是赵飞燕在给彼此找个缓冲的余地,李玄晟还是相当客气地回礼离开了凤栖斋。

见李玄晟远去不见了踪迹,赵飞燕立马回到凤栖斋内。殷若离站在窗前注视远方,从此处赵飞燕可以清楚看到山道上的李玄晟。

赵飞燕轻声说道,“既然舍不得,为何不愿意见他?我实在不太明白你心里再想些什么?要是有这样男人千里迢迢来找我,我立马嫁个他!”

殷若离关上窗户,回到书案前继续写药典。

“我方才跟他说,让你再深思熟虑一下,地点约在了玉石桥那边!”

殷若离手中毛笔一顿,愣了一下,接着又继续写字。

姑苏卧龙书院玉石桥上,李玄晟在此处伫立良久。大约夕阳西下之时,属下收到消息,方才上前提醒一直发呆的李玄晟。

“世子,刘大儒说酒菜已备好,邀您赴宴。”

李玄晟闭上双目,轻声道,“既然她不来赴约,那便回去吧!”

刘怀墉别院之内,清酒香醇菜肴美味,李玄晟入座与刘怀墉对视而坐。二人小酌几杯,开始畅谈关于灵武的当下情况。刘怀墉虽不是外人,却终归有些事不能明说。于是李玄晟专门挑了一些教书育人之事与其商议,毕竟这种事情于刘怀墉而言轻而易举。

听过李玄晟所说之后,刘怀墉赞叹道,“有教无类,因材施教。这个南宫献还是相当是大局的!当然,关键还是你在这方面给予他的支持力度。一文一武二者结合,或许不能达到预期所想,可至少比那些满嘴仁义道德的人来的实在些。”

“灵武如今四族进驻,若按照以往政令,恐难以应对。因此学生才提议以吕少儒治下论所提内政为纲,让南宫献制定符合灵武现状的政令。其实一开始,他们还是有不少怨言的!尤其是手中再无兵权,无疑是断了他们的依仗!”

刘怀墉悄然笑道,“自古兵者乱本,无非上位者兵权在握。若想平稳过渡,这兵权是首要难题。好在你本身精兵强将在手,稳胜他们数筹。倘若他们不从,后果如何显而易见。”

朔方之战,汉唐是派出援军相助李玄晟。但在早期战场汉唐两翼军镇被阻断自顾不暇,直面突厥主力军,自然是李玄晟自己的人马。能少于突厥三倍兵力成功防守至援军赶来,说李玄晟无过人之能,怕是谁也不会相信。

此战之后,汉唐皇帝一直未曾封赏李玄晟,也是在综合考虑各位大臣的意见。不管怎么说,汉唐对李玄晟这个赏怕是不会太远了。

李玄晟忽然提道,“老师,朔方百姓安居乐业之后,这传道受业解惑终归会步入正轨,因此学生想在那建一座真正的书院。不知老师可有意前去开堂授业?”

哪怕李玄晟如何大力建造灵武,相对于江夏而言,终归是苦寒萧条之地。何况刘怀墉已过甲子,想来心有余而力不足。

李玄晟冷不丁地冒出这些话,着实有些失礼,面色尴尬地准备致歉时,刘怀墉哈哈笑道,“昔年三藏大师万里远行至天竺取经,所经劫难举不胜数。别看为师年岁已高,可这平日修行未曾落下。何况殷老百岁之人都能随你去朔方,为师若不去,岂不是枉读圣贤书?”

李玄晟起身,躬身一拜,“学生替朔方百姓谢过老师。”

“你在朔方单靠南宫献终究还是人手不足,为师不但要去,还会跟掌院说一声,让他给为师选出十几个好苗子。”

李玄晟质疑道,“怕是有掌院之命,他们也不愿意前往吧?”

“哎?你别看文院多数门生只会诗词歌赋,其中不乏文武双全之人!为师既为你要人,自然会择优而取!”

李玄晟微笑道,“嗯?听老师的意思,您这是早已选好人。等我来姑苏,顺道把人送到我那里好生锤炼一番?”

刘怀墉点头默认,回道,“早在你去往朔方之时,叶秋烽便已知会为师,为你早做谋划。”

李玄晟心生愧疚,要知道自己与刘怀墉虽有师生之谊,可刘怀墉为自己所做远超出了这个范围。

察觉到李玄晟的神情变化后,刘怀墉宽解道,“此事不过举手之劳,你莫要挂记在心。即使没有为师,也会有人把他们介绍给其余人等!只是这往后的路,你要好自己珍重。切莫再因为儿女私情,误了心中期许啊!”

李玄晟抬头看了一眼白发苍苍地慈眉善目的刘怀墉,说道,“是弟子悟性太差,让老师失望了!”

刘怀墉摆手道,“如今你是灵武刺史,肩上的担子已今非昔比。再说,谁没年少轻狂过,怎没有过刻骨之情,为师方才所言只是想劝解你早些放下心中执念。”

一番推心置腹后,李玄晟起身告退离去,刘怀墉也微醉躺下歇息去了。

第十八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八)

入夜之后,寒山之上气温骤降,如深秋一般。夜空之上下弦月隐藏于薄纱般的云雾之内忽隐忽现,躺下的李玄晟久久不能入眠,遂起身走出厢房,来到院内。

“嗖!”

李玄晟接住射来的利箭,拆下微弱的月光之下看清信中内容。三步并做两步,跃上房顶向着诸葛掌院的别院奔去。

诸葛掌院中厢内灯火通明,南浔墨把守在外,待李玄晟到来之时,下意识地指向里屋。

李玄晟进入之时,正见到诸葛掌院坐于书案前,开着后门独自小酌。

听到身后脚步声,诸葛辉笑道,“坐吧!”

李玄晟入座,问道,“不知掌院深夜派人寻我来所为何事?”

诸葛辉放下酒盅,怅然道,“自然是为了将来之事!”

“学生不才,还请掌院明示!”

“这卧龙书院文院结业马上到来!世子当知如何取舍了吧?”

“今夜先生与我说过此事,所需之人由他亲自筛选!我并不打算过问!”

诸葛辉右眉轻挑,说道,“奥?想来刘兄早已走在了老夫的前头!倒是老夫有些失策了啊!不如先跟老夫说说,世子可有中意之人?”

李玄晟摇了摇头,回道,“我离开姑苏已有三五载,除却当初几位,哪还有什么可中意之人。若非要说中意之人,倒是有那么一个!”

“何人?”

“徐老!”

诸葛辉为李玄晟斟酒一盅,说道,“哈哈哈,世子说笑了,徐老乃我卧龙书院的授业武师,可不是随意能离开这的啊!”

李玄晟接过酒盅,缓缓说道,“武院早已今非昔比,掌院又何必让徐老继续闲赋在此呢?不如让其随我去灵武,更能让他老人家安享天年!”

“这么说来,世子已与徐老弟说过此事了?”

“尚未!”

诸葛辉显然不相信李玄晟,问道,“那世子如何敢保证老夫放人之后,徐老弟会跟你会灵武呢?”

李玄晟端详着青瓷酒盅,淡然道,“我如何做到,想来掌院早有耳闻了吧!”

诸葛辉笑了笑,与李玄晟同时说道,“秦风!”

“果然如此啊!徐老弟若是去了朔方,那些老人的确会重新考量世子在他们心中的份量!再者,徐老弟排兵布阵在汉唐将帅之中名列前茅,世子这也是打算让徐老手把手地带出一两个帅才来啊!”

李玄晟正色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我想徐老会再次披甲上马,护我汉唐山河。只是他需要一个时机,而这个时机我可以给他。”

诸葛辉闻言,原本和悦的笑容逐渐变得凝重起来,说道,“世子在灵武已有成效,再起用徐老弟,在老夫看来,这动作不同寻常啊!知道的,以为是陛下意图重整河西。不知道,还以为世子要成为第二个秦侯呢!”

李玄晟手中酒盅至嘴边后一饮而尽,悄然说道,“掌院,您老虽不在庙堂,可那里有何动静,您老是不会不晓得吧!不论我如何去做,都会有人出来指三到四。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去在意他人所想呢!”

从李玄晟坚定的眼神中,诸葛辉明白当年那个小子已经长大了。

再次劝说道。“世子你所说虽不无道理,可世子你若真走上这条路,想要再回来,怕是不可能啦!”

李玄晟不明白诸葛辉说这些话,到底是为了什么。要知道自己与诸葛辉其实并无太多交际,诸葛辉犯不着为自己以后有所忧虑才是。

李玄晟试探性说道,“既然掌院都不看好我,那还要将文院门生送至灵武?”

“送,自然要送!卧龙书院之所能名满天下,靠得不仅仅是修身在道心怀山河!还有儒圣守国门,众生捍社稷,且留丹心照孤山。

世子,小小年纪敢拦下如此重担在身,老夫若非有重担在,定会与世子饮马弱水。”

李玄晟一脸惊奇,直勾勾地看向有些醉意的诸葛辉,说道,“掌院?您老是不是喝多了?”

诸葛辉起身走到回廊,昂首望月道,“文人墨客最终落得阴险谋士,偌大的江湖早已不再是快哉恩仇!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终究敌不过人心啊!”

李玄晟注视着诸葛辉潇洒且失落的背影,总觉得在哪里见到过。

护院打更之时,南浔墨与李玄晟一同离开。

兽首面具之下传出南浔墨低沉的声音,“你来之前,掌院去过安京!方才掌院与你所说,你切莫说给其他人!”

“掌院去过安京?”

“回来之后,掌院一直心事重重,想来是发生了极其不快的事情吧!我这是第二次见到掌院如此!”

李玄晟问道,“那第一次是何时?”

南浔墨停下脚步,说道,“是在先皇驾崩之后,天宫院帝师李淳风来卧龙书院与掌院密探之时!”

“天宫院帝师?他们天宫院还跟咱们卧龙书院有所牵扯?”

“昔年创建卧龙书院之人,便是出自天宫院!当然还有一个地方,那便是鬼谷!”

李玄晟还是第一次知晓原来这三处江湖势力出自一脉,难怪当初自己小舅对楚沉舟痛下杀手之时,楚沉舟会说出那种话。

李玄晟没来由地冒出一句话,“听你这么说来,天下是不是要乱了?”

南浔墨冷声道,“并非天下要乱,而是有些人心在蠢蠢欲动。蓝海屏只是个引子,汉唐以前试图掩盖的真相即将浮出水面,昔年过往恐将再次上演?”

南浔墨所说过往,李玄晟早已知晓,说到底还是汉唐两大世家集团之间的博弈。正所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他们之间的明争暗斗,势必会撕裂汉唐原本并不和睦的朝局。

如今四方隐患尚存,李玄晟觉得身为汉唐帝王的李旻绝对不会让此事再次发生。若是李玄晟所料不差,李旻动手之时,河西会成为他手中最为锐利的尖刀。

想到此处,李玄晟身上杀意迸发,南浔墨双目陡然圆睁,注视着眼前这好似恶虎的李玄晟。

以前听陈寿说李玄晟武艺精进神速,还以为是陈寿夸夸其谈,谁曾想到居然是真的。南浔墨左手居然不自觉地握紧剑鞘,准备与其过招。

“呼~”

李玄晟转身看向如临大敌的南浔墨,笑道,“怎么?我就舒缓一下筋骨,南大叔你这是干嘛啊?”

第十九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九)

翌日朝阳初升时,徐兆龙已早练完毕正缓步走在卧龙书院青湖畔。回想在卧龙书院近二十载的岁月,徐兆龙恍如隔世。这次是他最后一次巡视这偌大的书院,每一处都是如此的熟悉。

当年因不满文宗处置支持叛王世家的做法,徐兆龙请辞归江湖。如今因李玄晟所请,重归朝廷。徐兆龙心中放不下的还是这汉唐江山社稷。

徐兆龙来到武院时,武院之内早已空无一人。诸葛辉站在武院演武场木台之上,与其遥相对视。

走到诸葛辉身旁,徐兆龙感叹道,“我走之后,这武院怕是要真的荒废了啊!”

诸葛辉悠哉道,“要是荒废了,我这掌院还不得被那个人骂死!”

徐兆龙嘲笑道,“骂死你更好啊!丢给我这么一个天大的差事,我一把年纪了,可真有些吃不消啊!

听你的意思,老王爷要来卧龙书院啦?”

“嗯!再有个两三日便可到这!到时候你正好与你这位老恩师叙叙旧嘛!”

想到那个已近九十还稳健如故的老王爷,徐兆龙不自觉地笑了笑,说道,“老王爷自从龙老仙逝后,便隐居于泰阿兰陵山城,想来已有十八年未曾出来了。怎么?诸葛兄,你是用了何种手段,让老王爷出了山啊!”

诸葛辉笑呵呵地说道,“我能有什么手段,还不是老王爷近些时日苦闷出了点儿小毛病,手下无人能医治,便想到了殷老。”

一听老王爷身体抱恙,徐兆龙紧张道,“严重嘛?”

诸葛辉摆手道,“心病而已!?故人病逝,这心里多少有些失落。老王爷那点陈年旧事,你还不知晓!”

“独孤家的老夫人走了?”

“嗯,前不久的事!本来老王爷想亲自去,结果老夫人临终前留有遗书,点名不让老王爷送行!”

徐兆龙一时语塞,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好。要说起这最为痴情的人,二人口中的这位老王爷应该算作汉唐第一人。此人名崇孝,乃是汉唐高宗二子,文宗李崇言之兄,后封为兰陵王。年轻时跟随龙渊策马扬鞭驰骋疆场立下赫赫战功,与独孤长恭争夺汉唐第一美人杨容姬失败后,心灰意冷归隐江湖。至于其中内情如何,徐兆龙并不十分清楚。而诸葛辉知晓也不会说出来挖苦这位老王爷。

其实兰陵王来姑苏,实际上还有个小心思,那便是前来瞧瞧李玄晟。昔年李玄晟刚出生之时,李崇孝还抱过这个小子。后来因为李青之事,李崇孝再也未曾见过他。加上近些年来李崇孝越来越低调,以至于不少朝廷新臣都不清楚有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

诸葛辉低声说道,“别看世子年少有为,但在咱们眼中还是个毛头小子。难道你没看到他来这,究竟所谓何事?”

徐兆龙有些拿不定主意,轻声道,“难道不是那两小无猜的儿女情长?”

“看来徐老弟也跟某人想到别处去了!”

徐兆龙暗自松了口气,说道,“我是觉得这小子向来喜欢声东击西,因此对其留了那么一点心思。不知掌院可了解其中细节之处?”

“无非就是名义上让你担任灵武府衙客卿,暗自前来寻找小离儿,以试探陛下对此事的态度。前不久我收到消息,蒙归义要入京迎回小离儿,咱们这世子殿下先一步来姑苏,只要小离儿不返回云南,他便有机会留住小离儿。即使二人最终不能在一起,他也不会让蒙归义得逞。

这一点,可是像极了某人啊!”

徐兆龙微微一笑,说道,“是啊!跟那人年少时一个模样。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诸葛兄,你消息向来灵通,可知陛下对此事?”

“如今陛下心思并不在云南,蒙归义也不是个蠢人。他说请之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恐另有所图吧。”

徐兆龙若有所思地回道,“想来他这云南王做的并不安稳,仍需要小离儿这身份去安抚各方。世子贸然断他一臂,会不会是?”

诸葛辉看向徐兆龙,双眼微眯,说道,“云南那边向来不在我关注之列,不如我让人去查一查!其中猫腻定会有所眉目。这件事先放一旁走,咱们去刘兄那坐坐。正好他还有事与你相商!”

晋王听闻宫内发生之事,左右权衡后,特意选择沐浴日入宫,再与李旻商谈完近些奏请事宜后,晋王恭敬告辞去往皇后寝宫。

晋王到来,询问李裹儿伤势,知晓无碍,暗自庆幸。

“母后,此事因何而起,想来已调查清楚。还请母后跟儿臣说一说,当初情况如何!”

皇后让宫女侍者退下,对晋王说了起来。

皇后感叹道,“若非太后出手相助,没准裹儿会被陛下打死!”

晋王右手整理了一下衣袖,双目如刀,冷声道,“想来皇妹是被那个贱人算计了!经此一事,裹儿更会记恨于她!母后,可要看紧裹儿。她遭罪是小,恐会连累到母后。”

“终归是自家人,谈不上连累。徽儿,听闻陛下要提拔崔家三子出任吏部郎中,你可知晓此事?”

晋王点了点头,说道,“这崔湜入仕十三年来,官绩顺通颇有其父之风,是个不错的人才。父皇打算重用,貌似是看在那个贱人的面子上,实则有自己的打算。

母后,以后朝廷之事,切莫再提起。不然会引来父皇的猜疑。”

“我儿说的极是啊!后宫议政乃我朝大忌,本宫一时疏忽,居然把这个给忘了。还是不要说这些扫兴的话了,说说莲儿如何了?”

听到韦莲儿,晋王会心一笑,说道,“这才怀上哪能有什么事情啊!”

“瞧你说的,这可是你们的第一个孩子,自然要慎重些!本宫已让人备好礼品,你回王府时,一块带上。”

晋王拱手谢道,“那儿臣替莲儿谢过母后!”

“你最近一直京畿,本宫随时能看的到你。”

说到这,晋王自然能猜到自己的母亲是在挂念着齐楚二王,赶忙说道,“每年入夏各地封王都会入京逗留十日,母后再等一个多月便会见到二位王弟。”

皇后长叹道,“哎。老二已成家,本宫倒是不会太挂念,只是你三弟还小,不知道最近过得如何?”

“母后尽管放心,儿臣与襄樊地方官员还算熟悉,已暗中派人协助三弟。”

“那就好!那就好!”

第二十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十)

自皇宫走出,晋王随即乘车返回王府。

罗易来到王府书院,恭敬行礼道,“王爷,找属下来所谓何事?”

“罗易,襄樊那边近来可有什么动静?”

罗易不加思索地说道,“并未有任何事情发生!”

晋王翻开一本奏折,说道,“奥?都在襄樊快三个月,一点动静都没有。本王这三弟还真是什么都不在意!”

“王爷,楚王今年不过十六岁,还是学业嬉闹之年,哪会想的太多!”

晋王笑了笑说道,“说的也对,如此说来倒是本王想多了!齐王那边呢?”

“陛下安排齐王一直处置突厥降军之事,听闻近来陛下有意组建一支突厥骑兵来对抗原突厥王骑!”

晋王眼珠一转,思索道,“父皇这是打算分幽云骑的军权啊!只是不晓得独孤家会有何种反应?”

“王爷,幽云骑不过是近十年才交于独孤家,独孤家再如何用尽手段,恐怕也不会让幽云骑改变吧?”

晋王执笔批阅奏章,说道,“你要是如此小瞧独孤家,当心会被吃的骨头都剩不下!他们如何安排,由他们去吧!咱们只需注意手下的牌即可!过些时日大宛蓝氏的使臣会抵达安京,你随本王前去迎接他们!”

“司马将军派人传话来说有事与王爷商议,王爷,要属下去准备一下嘛?”

晋王拿出玺印盖上,说道,“约在老地方吧!此次前去,碰了一鼻子灰,想必有一肚子的委屈要对本王诉苦!”

“那属下这就去安排一下!”

一艘汉唐官船自运河驶入姑苏,二层甲板之上华服老者轻声哼道,“山花红,彩云收,哪户人家的闺秀要出嫁!千叠金,百铢钱,河府郎君迎新娘来!”这名老者正是兰陵王李崇孝。

一旁的五旬锦衣总管,暗自笑道,“王爷这是又来了兴致啊!”

负责官船安全的都尉自一层走上,来到总管跟前,低声道,“张叔!马上要到姑苏码头了!您看是不是准备一下?”

换作张叔的总管冷声道,“准备什么?咱们此番是微服私访,弄那么大的动静作甚?”

“那我这就去让他们换作常服!”说完都尉离去。

“张永!”

“王爷!”

李崇孝右手放在眼眉之上远眺道,“都能看到码头了!咱们下去吧!”

官船方才停下,赵丹便已在码头处出现。

李崇孝见到赵丹亲自前来,走上前轻声斥责道,“小丹啊!本王先前信中都跟你说了,不要这样兴师动众!你就是不听啊!劳民伤财啊!”

赵丹赶忙致歉道,“我只是封了个路,好让老王爷去卧龙书院快些!其他的并未!”

李崇孝指了指赵丹,笑骂道,“你这个小狐狸啊!”

张永扶着李崇孝进入马车,赵丹则与姑苏府兵一同护卫送至卧龙书院方才松了口气。相对于赵丹的热烈相迎,卧龙书院这边倒是安静的很,搞得赵丹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

众人倒是没有理会,直接来到殷思邈的别院,让殷思邈为李崇孝把脉诊治。别看李崇孝平日在别人跟前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在殷思邈这儿却跟个老顽童一般无二。

殷思邈诊治完后,抚须说道,“脾至思,思伤胃,思虑过度,忧思伤脾,使气血不畅!你这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跟个束发童子似的?”

被殷思邈嘲笑,李崇孝尴尬地笑道,“本王这叫钟情于心,心死大于哀啊!”

殷思邈冷面对视李崇孝,说道,“我虽医术高超,可医石终归只治其表,你若再如此下去,赶紧回去准备一口好棺木,别砸了我的招牌!”

“殷伯,别这么说嘛。好歹我也是经您手出生的,也算您的半子!哪有咒自己儿子早死的啊!”

殷思邈指向卧榻,没好气地说道,“宽衣,趴下!我为你施针!另外给你开几味不伤身的药做膳!这些时日你就好好的在我这里养着吧!”

“多谢,殷伯!”

卧龙书院暮鼓响起没多久,夜幕缓缓落下,银河如飘带横卧整个天际。

学着殷思邈演练完毕之后,李崇孝出了一身汗,“殷伯,您这拳法还真是妙啊!难怪您老身子骨一直稳如壮年!”

二人坐在石凳,殷思邈将煮好的茶水倒入茶杯之内,“那是因为老夫无欲无求,只想着修身问道。若是跟你们一般处于俗世之中,恐怕早已去见龙老弟啦!”

提到龙渊,李崇孝叹了口气,说道,“说的也对。若非为了我汉唐江山鞠躬尽瘁,龙叔活个百年倒也是手到擒来。”

“斯人已逝,就不要牵挂了。还是说说你吧,这都隐居十多年,怎么突然想起出山了?难道你还以为,如今的朝廷是你还在的时候?”

李崇孝双手握杯,笑道,“我也不想出来,是咱们陛下怕压不住某些人。后辈嘛,没人敢不敬畏陛下。可有些老字辈,那就难说唠!”

“让你来卖这个脸,那几个小子还是得接的!谁都知道,过分压制他们定会适得其反!只是不晓得,小旻子究竟想要做什么?”

李崇孝喝完茶水,轻轻放下,回道,“皇兄在世时,都不曾彻底统一朝纲。我这侄儿想来是要整个跟朝廷变成一言堂啊!”

殷思邈听过后一言不发,舀起茶水倒入茶杯之内,哪怕水溢出也未曾收手,直到木舀之内的水全部倒完。方才说道,“昔年太宗为纳谏言建立御史台,要的便是倾听百官之论。陛下如此行事孰好孰坏,你不会不晓得吧!”

“是啊!水可载舟亦可覆舟!陛下临政多年,想来是受到了不能容忍的非议,不然不会如此!以前为登基为帝时,可清楚地分辨是非,但在那个位置上久了,便会变得猜疑偏执。”

“若是为江山社稷着想,更加简练朝廷内部无可厚非。若是只为一己之私,那就有些矫枉过正啦!”

李崇孝一想也对,悠哉道,“未曾想到,殷伯对朝堂之事比我还清楚!”

“这治病跟治国虽各有不同,可道理还是殊途同归!对症下药方是良策!”

李崇孝嬉笑道,“早知如此,我该让陛下请您老出山才是!”

第二十一章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一)

“哎呀!冲你小子喊本王皇伯公份上,本王勉为其难帮你这一次!不过话说回来,想要那帮人服气,唯有以武制武!本王这三分薄面,不晓得他们给不给啊!”

李玄晟本来还指望李崇孝帮自己一把,可越往后说李崇孝自己也没了底气。要知道老虎早已归山,昔日余威不在,恐难以震慑河西的这帮滚刀客。

李玄晟双手托腮,幽怨道,“皇伯公,您这说了等于白说嘛!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直接跟那帮家伙比划比划!”

李玄晟冲李崇孝翻了个白眼,拿起一枚石子弹入青湖之内。

一旁垂钓的李崇孝尴尬地笑了笑,说道,“若是年轻个三十岁,本王定会带御林军去教训一番这些混小子。可惜啊本王年纪大了,如今最多骑骑马溜溜弯。”

李玄晟点头笑道,“这倒是实话!话说当年您老驰骋疆场立下赫赫战功之时,河西的老家伙都还是小娃娃呢!再说河西尚武民风彪悍,没个杀伐果断的心,是立不了威啊!”

“你小子倒也明白!可一直未有任何动作,而是任他们指面暗骂!长此以往下去,他们绝对会麻痹大意!最后你若来个釜底抽薪,他们反应及时大概能自保,倘若反应不过来,就会被你一口吃掉。本王所说可对?”

李玄晟故作惊讶地说道,“皇伯公,您老都能看出来,他们会看不出来?”

李崇孝抽回鱼钩,再次摔入水中,说道,“毕竟凡夫俗子不是神仙,能料事如神!不知你小子的底细,看出来也未必会当真!何况还有你父王的旧部下支持,你拿下河西是迟早的事!”

“嗯?皇伯公怎么忽然又觉得我能成事?”

李崇孝一本正经地说道,“这路虽说要一步步地走,可所有的部署已妥当,快走几步也无可厚非。眼下你只需与秦风一决雌雄,便可坐稳河西。”

李玄晟身子后仰躺下,双手向后头枕于上,望向天空上云朵,“皇伯公,秦州的虎豹骑实力如何,您老可知晓?”

“虎豹骑啊?确实是一支战力骁勇的铁骑,寻常办法还真是拿他没辙!可如果事前有所准备,那就另当别论了!”

一听有情况,李玄晟猛然起身,为李崇孝按摩肩膀。

“虎豹骑,你是知道的,分为虎骑与豹骑。虎骑多为冲锋所用,豹骑则是迂回伏击!最为克制豹骑的是铁臂弓弩,此弩弩箭威力足以贯穿豹骑甲胄!虎骑攻势猛烈,却后劲不足,且只适合平缓地势作战,你只需利用这一点,便可击溃!”

李玄晟摸索着下巴说道,“以往作战秦州虎豹骑从未出过秦州地界,原来是有此顾虑啊!铁臂弓弩?看来又要花大把的银子唠!”

想到铁臂弓弩的造价,李玄晟有些欲哭无泪,要知道那一百把弩机足足费了一万两方才造出来!要对付秦州近一万豹骑,这点数量的弩机显然有些捉襟见肘。除非自己手下的飞羽军能与之匹敌,不然短时间内拿下秦州的计划可以胎死腹中了。

知晓李玄晟的难处,李崇孝随即说道,“你不是还收了部分突厥的骑兵嘛?他们可都是以前突厥的精锐铁骑!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该利用的还需要利用!”

“话虽如此!可这万事开头总会有些难处啊!”

李崇孝一拉鱼竿将上钩的小鱼放生,说道,“本王说的是可以利用却不能重用!突厥人不会明白其中的道理,若想真正为你所用,还需要付出等同的代价!另外你在灵武推行的新政,是个不错的主意!”

李玄晟微笑道,“皇伯公,您老也觉得此法好?”

“以往对待夷族,咱们都是当做蛮夷看待。而你却把他们当做中原人对待,无疑是破了陈念旧规。但本王可要提前警告你,外人终归是外人,古往今来史书中记载不在少数。别到最后,成了些喂不熟的白眼狼,那就有些得不偿失啦!”

对于李崇孝的担忧,李玄晟不是没有考虑到,他从来就没有觉得这跨越民族的隔阂能够在短时间呢解决。前人做过却并未持久相待,这才是导致政令失败的根本原因所在。如今李玄晟不仅自己去做,还会要求以后灵武所有的主政官员皆按照自己的意志去做。这条路可以说是任重而道远,天晓得会不会有一日自己去世,这政令会随自己而去呢!

李玄晟信誓旦旦地说道,“皇伯公,其他夷族我不太了解,但有一点我可以保证,灵武的夷族会完全归顺于我!”

李崇孝打量着李玄晟说道,“听你的意思,你是想成为另一个龙老?”

“昔年,师公他老人家能在河西立足且号令各大刺史震慑敌国,靠的难道仅仅是他手下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天策军?”

“那倒不是!龙老以武致胜以文治府,当初为平衡河西乱局才设立刺史,各方攻守均衡,让敌国数十载未曾踏入汉唐半步。现如今,你却要罢黜刺史之政,与你所忧之事岂不一般无二?”

李玄晟正色道,“此一时彼一时!眼下河西刺史拥兵自重,更有甚者早有不臣之心。牵一发而动全身,若不尽早铲除,恐后患无穷!”

“那你必须速战速决,在他们未曾反应之时,便将其拿下!不然到时候,大夏与北胡定会煽动某些意志不坚者!你可就麻烦大了!”

此时李崇孝鱼竿弯曲近乎折断,只见李崇孝双手猛然后撤,一条一尺白鱼甩出水面,落入鱼篓之内。

见到此鱼,李崇孝赞叹道,“今儿运气不错,居然能钓到难得一见的青湖白鲟!小玄子,这午膳咱们有口福啦!”

张永提起鱼篓收起渔具,李崇孝活动几下,冲李玄晟笑道,“小玄子,莫要怀疑自己,若早已谋划,便按自己的主见去做!他人说再多也不过是建议,最终拿主意的还是你自己!”

“玄晟知道!多谢皇伯公今日提点!”

“哈哈!一家人何须如此!走,陪本王喝上两杯!”李崇孝本想说酒,忽然改口道,“两杯茶!”

第二十二章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二)

红枫玉石桥外草地上,追风嗅着草香在一旁咀嚼嫩草。李玄晟倚靠这扶手悠哉地等待着他人的到来。

赵飞燕缓步走来,李玄晟未见到殷若离一同前来,脸色反倒平静如初。

赵飞燕伸出双手,表示没有任何物品带来。

“世子,今日我来只是想告诉你,她已走了!至于去了哪里我也不晓得!”

李玄晟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回道,“也罢!不见更好,倒也省了不少麻烦!特意让你跑一趟,真有些过意不去!”

赵飞燕柳眉一弯,媚笑道,“世子,到是见外了!怎么说小女子跟世子同为书院门生,互相帮助乃是理所当然!何况洛阳王与叔父乃是故交,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李玄晟笑了笑,整理一下衣服,走到追风跟前,翻身上马,说道,“虽是小事,却也耽误了赵小姐多日功夫,本世子在此记下,他日若有事相求,定会予以回报。就此别过,来日再见!”

“驾!”

望着李玄晟远处的背影,赵飞燕右手轻摸下巴,一张人皮面具落下,原来是殷若离装扮城赵飞燕前来见李玄晟最后一面,朱唇轻启说道,“小玄子,一路保重!”

姑苏码头处,李玄晟与自己的护卫走上兰陵王的官船,此次打算与兰陵王一同返回安京。因为李崇孝是微服出封地,所带护卫并不是太多,因此一艘官船倒是足够。谁想到半路杀出个李玄晟,可把张永给愁坏了!好在李玄晟并非纨绔子弟,硬是跟自己护卫挤到了一起来。

张永见这小祖宗如此行事,那是哭笑不得,只好告知李崇孝。反倒是李崇孝听过之后,摆手说不必理会。

张永为难道,“要不跟赵大人说一声,给咱们再弄一艘官船来?”

李崇孝右手托腮,闭目说道,“他能与自己属下挤在一起,足以说明小玄子是个毫无官架之人,唯有这样患难与共之人方能成为河西的新主人!

张永啊!当年本王不也是这样过来的?你就不必担忧啦!若你真怕有人怪罪,有本王在看谁敢乱说!”

“是,王爷!那老奴多给他们备点好酒菜!”

“去吧!”

张永恭敬地退下后,李崇孝回想起当年在战场时候的场面。北境卧雪伏击突厥,河西翻山越岭突袭大夏,哪一次不是与手下的将士同甘共苦共赴前线。自己身上的疤痕也是多达十几处,有一两处还差点要了自己命。正因为李崇孝一视同仁,方才深受部下爱戴。在后龙渊时代,成为力压天策五虎的护国柱石。

“皇弟啊!我算是明白,你为何临终前一定要我帮小玄子了!因为咱们李家的风骨,只有这小子继承了下来!

过几日,朝堂论政,本王倒要看看是哪些劳什子东西呱燥!”

李玄晟等人去往安京之时,徐兆龙乘船一路往西入了西川(也做蜀州,各地方称为有所不同!)。自昔年解甲归田,徐兆龙与滕云龙已二十余载未曾相见。这次他来西川不单单是为了与之见面,还有他从李玄晟以及诸葛辉那里收到的线报。

西川锦官城郡守府衙,滕云龙见到老大哥,自然是热情相迎。二人寒暄一盏茶后,滕云龙从徐兆龙话语听出了弦外之音。

“大哥,这是在怀疑我勾结蒙归义?”

徐兆龙面色平淡地说道,“并非怀疑而是证据确凿!二弟,你不用担心。为兄此番前来并非要兴师问罪,只是想提醒你一下!深得功与名,藏得福与祸!”

滕云龙心中疑惑,故作镇定道,“小弟还是不明大哥的意思?单凭一些琐碎的信件便断定我与蒙归义暗中密谋,是不是过于草率了些?”

见到滕云龙还在试探自己,徐兆龙摇了摇头,说道,“二弟,事无缘由岂会空穴来风哪怕不是你,可你手下的亲信呢?他们若是有所异动,你可曾察觉到?陛下登基多年,朝中暗流涌动。奈何各方点到即止,陛下始终无由可掀!你若再不收手,传到陛下那里,后果如何你心知肚明!”

滕云龙冷声道,“我为陛下驻守西川近三十载,陛下若真听信他人而怀疑于我,我也是百口莫辩!正所谓君要臣死,臣定以死谢之!”

滕云龙说这些,也是在说给徐兆龙听。要知道他们二人相识从军纵横沙场十数载,乃是生死之交,彼此之间的情义是拿命换来的。

徐兆龙感叹道,“昔年故人已所剩无多,为兄只是想劝一劝你,且莫走上不归路,不仅毁了你自己,还辜负了萧帅的一番苦心!”

“苦心?当年我们共赴沙场拼死阻挡外敌,那些酒囊饭袋在做些什么?难道他们是人?我等血染沙场的兄弟不是人?先帝爷顾全大局未曾处置他们,可如今呢?人家是夜夜笙歌过的逍遥自在,谁还记得身首异处埋在他乡的忠魂呢?

兄长难道就寒心嘛?”

徐兆龙不怒自威,呵斥道,“那也不能成为你密谋以下犯上的借口!你可以对先帝爷不敬,但你的命是亡故的兄弟们拿命换来的!你如今所作所为岂不是让他们死不瞑目蒙羞九泉!”

“我!”滕云龙欲言又止,右手握拳砸在胡椅扶手上。

“二弟,当年恩怨会有人去结算,你无须插手此事!”

滕云龙闻言,猛然看向徐兆龙,“怎么?陛下是要对他们下手了?”

徐兆龙点了点头,说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先帝爷所器重之人未必入得了陛下的法眼。何况当年陛下因为此事差点太子之位被废,你我都清楚,陛下是何种人?焉有不报之理?

若非我提前知晓陛下的心思,你差点铸成大错!”

滕云龙低头不语,显然有些愧疚,“大哥教训的是!是小弟一时糊涂!”

“二弟!为兄一直示你为亲兄弟,倘若你不听劝阻一意孤行!为兄也会与你共同抗下!”

滕云龙一愣,略带歉意的注视着如今大不如前的徐兆龙,长拜道,“兄长能孤身千里赴西川,已是对我最大的情义。我滕云龙何德何能再受兄长如此大恩!今日闻兄长之言,自知有负萧帅所托,定会斩断与蒙归义所有往来。小弟会亲自上奏陛下,接受朝廷惩处。”

第二十三章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三)

徐兆龙逗留仅一日便从锦官城离去,滕云龙与其长子滕步凡一同前往送行。

送走徐兆龙后,滕步凡悄声对自己方的父亲说道,“爹,您真的打算不再与蒙归义合作?”

滕云龙瞄了一眼滕步凡,回道,“你世伯都亲自来劝说了,我还能继续下去?”

滕步凡心有不甘地说道,“可爹,咱们已然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最终却要放弃,实在是有些憋屈!”

滕云龙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膀,轻声道,“步凡啊!若如你所言不放下,咱们滕家可就离灭门不远啦!你是待在西川太久,始终未曾与那些人交过手,有些过于自信了!不如你与我去一趟安京如何?”

滕步凡惊讶道,“爹?您要去京畿?为何?”

“负荆请罪,以表忠心!或许还能换回陛下对我的信任!”

滕步凡疑惑不解地问道,“爹,我就不明白了。您执掌西川府兵二十多载,他们皆是您的亲信!要知道当年来西川,先帝爷都未曾给予您多少帮助。能有今日,也是爹您一手打拼出来的。跟他们李家有何关系?爹,您究竟在忌惮什么?”

“给我住口!你可知道当年我入西川之前,是谁击溃了吐蕃与南诏的联军?”

滕步凡见滕云龙面露怒容,顿时不敢造次,恭敬地闭上嘴。只听滕云龙临走之时说道,“此事休要再提!”

滕步凡一时摸不着头脑,他始终不明白自己的父亲为何会突然变卦,仅仅因为徐兆龙那一番话?

徐兆龙孤身前往灵武,一路倒也顺利,仅仅三日之后便抵达了朔方城。

魏冉见到自己的恩师,上前行礼道,“魏冉见过师傅!”

如今的魏冉比起上次在姑苏相见时更加黝黑了些,身型也越发的壮硕。徐兆龙笑呵呵地说道,“看你这样,想来功夫一直未曾落下。”

魏冉摸着后脑勺憨笑道,“有世子在一旁鞭策,我哪能松懈!对了,师傅,你一路赶来,想也累了吧。我带您去官驿歇息!”

“也好!走吧!”

一路走来,徐兆龙发觉朔方城已步入正轨,假以时日定会不逊色于中原要城。尤其是在看到各族服饰的百姓出现在城内各处时,徐兆龙还以为是在安京西市!

来到官驿住下,魏冉安排好住处,在徐兆龙休息后便匆忙离去。

返回府衙之时,南宫献急切地问道,“可把徐老安顿好了?”

魏冉拍了拍胸口,说道,“那可是我恩师啊!岂能怠慢!不过话说回来,你急着喊我来干嘛?”

南宫献环视四周,悄声道,“这可是件重要的事!有你有关!”

魏冉指了指自己,问道,“我?”

南宫献双眉轻挑,坏笑道,“自然是你的终身大事?”

魏冉一脸错愕,嘴巴长得能塞进一个拳头。南宫献接着说道,“这事我跟世子提到过,世子已然默许。就等着给你物色新娘啊!”

魏冉嘴角一抽,嫌弃地说道,“物色你个头!眼下一堆事儿要处理,哪有闲工夫做这种事?”

魏冉想拒绝,南宫献可不会打算放过他,说道,“怎么?世子交待下来的事你都不答应。是不是想受罚啊?”

见南宫献不依不饶,魏冉一屁股坐到胡椅上,并将佩刀解下掷于一旁,“大丈夫出来闯荡,自然是建功立业为主,何来男女之情!”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谁说建功立业的同时不能成家立业了啊?”

魏冉抱臂闭目,任由南宫献在一旁唠唠叨叨说个没完没了。不一会儿,魏冉居然呼呼睡着了。南宫献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道,“这年头,人家都是追着黄花大闺女满地跑。这倒好,送上门还有不要的!不行,答应世子在他回来之前,一定替魏冉找个才行。”

朔方不同于中原,这里民风开放,各族虽有不同信仰,却并不阻碍之间通婚。一时之间,南宫献把要为魏冉寻良缘的告示贴满了整个灵武城池。这一放不要紧,各城池未婚嫁的女子全部通过父母报上名。

要知道如今的魏冉可是灵武刺史身旁的心腹,况且还是灵武飞羽军的都统,如此青年才俊居然还未曾迎娶。怎能不让人垂涎三尺!

为了筛选合适女子,南宫献是亲自把关,不得不承认这前来的女子是五花八门什么类型都有。要不是南宫献脾气性子好了许多,定会把这些滥竽充数的货色打回去。

一日过去后,南宫献气喘吁吁地躺在胡椅上,一旁的黄宗羲时不时的偷笑。

“我说死胖子!你这之前也该提个水准啊!你没见那第二个,五大三粗地比你都壮实!还有那第十个一脸麻子。还有那个第十七个,人倒是不错居然是个哑巴!”

南宫献有气无力地说道,“我也是第一次整这说媒,哪晓得如此多的规矩。不过好在还是有些不错的!就是不知道最后魏冉能相中哪个!”

黄宗羲敲打着案几,思索道,“哎,阿献,我觉得那第三十一号不错。虽说家室差了些,却给人一种出水芙蓉的感觉。”

南宫献慵懒地说道,“嗯?今日没个一百也有八十,我哪里晓得三十一号是什么姿色?如果你觉得不错,那想来应该不差,直接进入第二轮便是。”

黄宗羲连忙摆手道,“不!不是!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那种家室能出如此姿色的女子,不得不让人怀疑!”

“怎么?你是在怀疑她的身份有假?这不太可能吧,我可是派人去督查了,所有女子皆为良家闺秀。”

黄宗羲有些不敢断定,随即说道,“或许是我这几日心思有些浮躁,想多了吧!”

南宫献瞅了一眼黄宗羲,沉声道,“虽然你其他方面不太可靠,但你的感觉向来没什么错!这样吧,我怕人去查一查,如果是真的那便无话可说!倘若其身份有假,咱们也要探出个究竟来嘛!总不能让人蒙混过关吧!”

黄宗羲点头赞同道,“没错,明人不做暗事,她的身份若未曾造假,应该不会怕咱们查验!”

第二十四章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四)

望着占地及广的王府,兰陵王李崇孝缓步来到府门前,随行侍卫轻轻推开府门。

李崇孝负手于后,打量着前院内府,心道,“这宅院倒是还如当年一般模样啊,昭阳!我又回来了!”

王府后花园满园桃花盛开花香飘散,李崇孝依稀记得花园雀亭之内,那婀娜多姿让人难以忘却的身影。

花园湖水青碧,点点花瓣落于湖面之上,湖中锦鲤争相嬉戏。

王府侍卫匆忙赶来,悄声告知张永。张永知晓后,走到雀亭之内,低声道,“王爷!皇宫大监孙柯前来传话,陛下想让王爷入宫一叙!”张永见李崇孝一直未曾回信,只好站在一旁等待李崇孝发话。

李崇孝起身感叹道,“哎,这前脚刚到,屁股还没坐热乎呢,宫内便收到了消息。咱们这陛下何时能耐下性子来啊!”

“王爷,要换常服嘛?”

李崇孝伸了伸袖口,摇头道,“不必了,这身挺合适的!”

见李崇孝不在意,张永只好从了李崇孝的意思。可当孙柯看到李崇孝这身衣服时,眉头不由得皱起,一身粗布儒道服,若是入宫实在有失身份。

孙柯欲言又止道,“老王爷!这一身行头不太合适吧!”

“不合适?你可知这身儒道服从何而来?”

“奴才不知!”

李崇孝不急不躁地说道,“此服乃是昔年高宗御赐的圣心服,意为听得百家言,入得俗尘世!此服世间仅有两身,一件是本王身上这件,一件在先帝皇陵之内!”

孙柯仔细一瞅,这才察觉到李崇孝这身儒道服的不同之处,袖口衣领皆是黑底银丝缝制,而此服背后是一条似隐若无的五爪龙,并非汉唐亲王的四爪龙。

孙柯此时才想起王安当初对自己说的一件往事,先帝爷在被立为太子之前,李崇孝已然是一等亲王兼任御林大都督。按照常理,被封为太子的都该是李崇孝才对。可最终高宗还是选择了熟读圣贤书的李崇言。高宗为安抚李崇孝,特意御赐了这件圣心服。意思很明确,对于李崇孝高宗还是打从心底里认同,可这九五至尊只能有一个人来坐。而李崇孝明白高宗良苦用心,自那以后一直游走于朝堂之外,全力辅佐李崇言。李崇言身为一代明君,也同样信任李崇孝。两兄弟一生相敬相持,倒也让众多朝臣佩服万分。

“既然如此,那请老王爷随奴才入宫吧!”

御林大都督李解站在皇宫紫宸殿百余石阶之下,兰陵王李崇孝迎面而来之时,李解拱手行礼道,“末将李解见过老王爷!”

李崇孝眯眼笑了笑,双手扶起李解,说道,“十数年未曾见你,都快认不出来了!等出宫后,记得来本王府上叙叙旧!”

李解再次行礼道,“末将遵命!”

一旁的孙柯倒是对李解的表现有些惊讶不已,微微伸出右手,指向石阶,说道,“王爷,请!”

紫宸殿御书房内,李旻早已摆好棋盘恭候李崇孝的到来。但在李崇孝穿着圣心服到来时,不由得愣了愣,说道,“皇伯!您老怎么穿这身入宫了?”

李崇孝轻声道,“这不是提前为陛下谋划嘛!”

李旻随即明白,恍然笑道,“看朕这记性,居然倒把这事给忘了!皇伯!可与朕对弈几局!

孙柯!”

“奴才在!”

“都退下!”

“是!陛下!”

二人对弈第一局中盘时,棋盘之上黑白持平,不想在最后收官之时,李旻痛失好局,被李崇孝一子拿下。李旻暗自叹息道,“这一招不慎,换来的却是满盘皆输!”

李崇孝拿起一枚白子,庆幸道,“若陛下敢于舍弃这些,那输的恐怕是老臣了?”

李旻知晓自己的棋艺如何,笑道,“皇伯棋艺高超,胜朕数倍!朕哪怕舍弃这些,想必皇伯也会留有后手吧!”

“后手算不上,最多是知晓如何应对此局罢了!”

“哈哈,皇伯过谦了!谁不知晓皇伯乃是疆场百谋军师!只是不晓得,倘若换作眼下时局,皇伯该如何化解呢?”

李崇孝闻言后,右手拿捏着一黑一白两枚棋子,放在棋盘之上。

“下等莽夫对弈不过吃子趋利,中等客卿对弈意为占地避害,上等谋主多为悟道锻智。君子问凶不问吉,高手看盘先看险,胜败本是寻常事,阴阳之中悟玄机。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不论关东或是山东,都如同这棋子一般。关键在于持棋子之人是用何种心思对弈?陛下只需知晓其所想,便可谋定而行!”

李旻眼前一亮,说道,“如此说来,朕该与皇伯好好演一出戏试探一下某些人了!”

“陛下若真是拿定主意,老臣自然会全力相助。”

“那朕先谢过皇伯!等事成之后,再与皇伯喝杯桃花醉!”

李崇孝婉拒道,“老臣前不久患病尚未痊愈,这酒怕是一时半会儿喝不上了!”

李旻只好退而求其次,说道,“太后听闻皇伯回京城,还特意告知朕,务必请皇伯去她老人家那里一叙!今日想来皇伯也无要事,不如与朕一道去太后那里可好?”

李崇孝一想要留在皇宫用膳,倒也符合宫内的规矩。不便拒绝只好应下,说道,“那便有劳陛下了!”

晚膳用过之后,李解亲自护送李崇孝出宫返回王府。再返回王府的路上,李解与李崇孝说了不少如今朝廷内部的三大派系。

李崇孝听过后,笑道,“杜家这老小子还算不错,没给他老爹杜如晦丢脸!让本王未曾想到的是萧家小子会如此深得陛下器重。只要杜家老小子退出御阁,萧衍便会立即走马上任!”

“确实如此!以前追随杜老的官员,如今已有半数暗中投入萧衍门下!与昔年萧老相比虽有不足却也相差不大!”

“萧衍乃陛下一派,自是正统,这无可厚非。倒是晋王一系比起洛阳王来,有些急躁啦。”

李解同意李崇孝的看法,附和道,“陛下近些年一直放权于晋王,想来有些拔苗助长,导致晋王无法操持全局!晋王若为一方封王,大概会得到一方赞誉。若以后成为天子,绝非我汉唐之福!”

李崇孝双目内折射出异样的光亮,沉声道,“李解啊!你身为御林大都督,有时无意的话语,会引来不小的风波!常言道闲时莫论人非,静坐常思己过!”

“是,老王爷,末将明白!”

第二十五章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五)

兰陵王返回京畿的第二日,李玄晟已快马加鞭赶到灵武边境。一行人由于是乔装打扮,在入灵武关卡之时,被灵武府兵当场拦下。

“这是我们南宫大人新出的规矩,尔等兵器必须暂存放于我们这!待尔等离去后方可带走!”

李玄晟倒是没有在意,吩咐手下卸下兵器交于府兵们。但在府兵见到李玄晟那把佩刀之时,纷纷惊恐地望向正满面笑容的李玄晟。

把守关卡的校尉,战战兢兢地捧着佩刀走到李玄晟跟前,跪地奉上。

“小的有眼无珠,居然不识大人!还请大人从轻发落!”

李玄晟接过佩刀,称赞道,“你们按规矩办事,本官为何要责罚你们?都赶紧忙自己的去吧!”

校尉如遇大赦,慌张地谢道,“多谢大人!”

这小插曲过后,李玄晟傍晚时分方才回到了朔方府衙。南宫献屁颠屁颠地赶到府衙,在书房见到了出去月余归来的李玄晟。

此时的李玄晟正好把南宫献最近新拟定的刑规条例读完,等南宫献入座后,李玄晟问道,“新令不但未曾增添,反倒是删减不少。”

“那是自然!世子,以往政令多以朝廷为主,自然有些事情难免过于霸道!比如这圈地植牧,一年下来百姓最多够个口粮,还有商户赋税同样如此。这树根若无法扎地足够深,如何成长为参天之木?

因此属下才决议尝试改变一下旧例,未曾事先告知世子,倒是属下疏忽了!”

南宫献这迟来的歉意,李玄晟根本没有放在心上,缓缓说道,“本就是让你主政,我最多把关!在所有人都无计可施时,你能想到这些实属不易!

不过话说来,灵武以往的政令规矩的确有不少地方不太适合。何况如今重建灵武,要是再用以往刑规旧例,岂不会重蹈覆辙?”

南宫献附和道,“世子言之有理!另外,属下还有一事与世子相商!”

“何事?说来听听!”

“乃是灵武商帮组建之事!”

李玄晟好奇地看向南宫献,问道,“嗯?这灵武商帮不是交于唐会长?怎么?还有其他事?”

南宫献眼珠一转,悄声道,“回世子,唐会长的楼兰商会乃是世子嫡系,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可这想要在灵武捞一笔横财,那是大有人在啊!

这起初的时候,多数人都在看世子笑话,谁晓得世子有如神助一路高歌猛进!最初的时机错过了,假如再错失这第二次时机,他们应该肠子都快悔青了吧!”

李玄晟揉了揉额头,冷笑道,“他们真有心来灵武,咱们也需拿出一些诚意。南宫,这件事你与唐婉商议一下,需本世子出面之时,告知一声即可!”

“是,属下明白!还有世子,魏冉婚事属下已安排妥当!只是眼下还需这个木头开窍!”

见南宫献怒气不争的模样,李玄晟多少猜到了些,笑道,“魏冉天性如此,你又何必着急呢!该是他的,跑也跑不掉!”

“世子有所不知啊,此次给魏冉物色的女子虽不是国色倾城,倒也算的上出水芙蓉!”

李玄晟随即挖苦道,“难怪魏冉会无动于衷,想来这是以你的品味为其物色的吧?”

南宫献尴尬地笑了笑,说道,“这次还真不是属下的错!是宗曦有意撮合的!此女看似文弱,却是能骑马涉猎的主。因此宗曦觉得与魏冉倒也合适!”

“奥?如此说来,此女并非中原人士?”

“世子又猜错了!此女乃是幽州人士,其父是原来为幽云骑供应战马的马贩!”

“幽云骑?”李玄晟心道,“这未免也巧了些吧!”冲南宫献问道,“那你可还查到其他消息?”

南宫献被李玄晟这么一问,回道,“我与宗曦查过,但世子您也晓得,幽州那边我二人并不熟悉!尚未查到与之有关的其他消息!”

李玄晟翻开另一本公文,笑道,“看来我还是要问一问那个家伙啊!”

“那个家伙?”南宫献立刻猜到此人是谁,萧家少主萧辰平!

萧辰平一直暗中帮助李玄晟,在灵武安插眼线也是理所应当之事。况且魏冉与其皆出身于卧龙书院,还有同门之谊。亲自为其送来良缘,无疑是卖个人情。李玄晟与萧辰平情谊深重,南宫献自认与之相比还差的极远。可在这件事情上,南宫献不知为何,总觉得萧辰平另有图谋。他可是晓得萧家的做事手段,能被萧辰平重视,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南宫献离开后,并未返回府衙。而是顺道去找了一下徐兆龙,与其说了说对于此事的想法。

徐兆龙听过后,神情严肃道,“你所说虽是你个人猜测,但也不无道理!上官背后终归还有个上官家,将来极有可能回归京畿。宗曦看似与本家不合,黄老怪也绝不会任其自生自灭。世子手下几员得力干将,能接任的恐怕只有魏冉啦!”

“以徐老的意思来看,当魏冉成为真正的灵武府兵统帅时,咱们的底牌也就被萧辰平全部摸清了!说到这,我有些不太明白!咱们在河西,他在青州,两地相隔数千里!他就算知晓又有何意义?难不成?”

徐兆龙抚须说道,“想来是为了陈年旧事吧!”

南宫献恍然道,“他莫不是想北上灭了呼延氏!这家伙可真是疯了!就算世子得到整个河西,也难以与呼延氏抗衡啊!若有朝一日真的发生,怕是整个河西都会生灵涂炭!”

“我汉唐与北方夷族恩怨由来已久,如今呼延氏日益扩张。即使萧辰平与其没有前仇旧恨,咱们终会与之一战!

世子在这事上未有表态,想来已有了自己的打算!南宫啊,老夫晓得你心中所想。但你也要看得长远一些,在整个国事大非面前,几城得失是微不足道的!”

南宫献正色道,“请恕小子不能认同徐老之见!同为汉唐子民,岂能有先后之分!若被河西百姓知晓,难保不会寒了心!”

“那老夫问你,呼延氏以举国之力犯我汉唐,你可能让其寸步难进?若你真的能做到,你可知晓你所付出的代价是多少?

如今你该明白为何历任灵武刺史都会拼命搜刮地方,而朝廷始终置若罔顾了吧?”

第二十六章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六)

这回到朔方三日,李玄晟自卯用早膳到亥时睡下,期间一直忙于处理积压如山的公务。李玄晟不得不承认半路出家掌管地方,确实有太多不足之处。好在有南宫献等人全力辅佐,方才稳重了灵武的局势。

奚阡敲门而入,行礼道,“教主,您找我?”

“近几日,你找些好手,随时等候消息!另外,风长老那边你也再派些人去协助一下!”

“是!教主!可还有其他事?”

李玄晟想了想,说道,“没了!”

奚阡一时想不起要说什么,只好说道,“那属下告退!”

李玄晟轻柔眼睛,起身来到回廊,坐在栏台上望向夜空的星辰。

“出来吧!”

金蟾从屋顶上跃下,好奇道,“教主,当真是好耳力啊!我都把气息掩饰得极其微弱,您居然还能听得到!”

李玄晟懒散地依靠着石柱,笑道,“那倒不是,乃是你身上的香味!”

金蟾嗅了嗅衣裳,柔声道,“我倒是忘了这迷妄花的味道教主最为熟悉!”

提到迷妄花时,金蟾有意无意地看了李玄晟一眼。见到李玄晟并未有任何反应,说道,“教主,属下收到消息,灵枢弩机马上运抵朔方!”

“嗯!来的还算及时!接下来可有忙活的唠!”

金蟾这时方才注意到,李玄晟手中握着腰间的玉佩,她记得这块玉佩是属于殷若离的。还未等金蟾反应过来,李玄晟右手挥动,这块玉佩已被其掷到后院的水池之内。

李玄晟喃喃自语道,“西风东渡丹枫林,空山残照眇萧瑟!回首来时春三秋,风雨归去无云晴。”

金蟾一听心里反倒是放心许多,要知道殷若离与李玄晟之间剪不断的情缘,在金蟾看来无疑是各寻烦恼。李玄晟既已狠心放弃,那往后金蟾至少不会再与殷若离有所交际。至于顾北,虽说是与殷若离关系密切,却终归是毒龙教之人。没了殷若离,她与顾北再相见应该不会太过尴尬。

“金蟾?”

“教主!”

李玄晟伸手指向夜空说道,“你信命嘛?”

金蟾低声道,“命?乃是天道,众人皆在因果循环之内!虽不可尽信,却不可不信!”

“是嘛?原来你也忌惮这种虚无缥缈之事啊!”

金蟾面色紧张地说道,“并非是属下不信,而是不敢妄言!何况古来圣贤大能无数,从未有过质疑之言!”

李玄晟右手握拳,眼神犀利,朗声道,“是啊!古往今来大能之辈,皆顺势而为!凡逆势者皆不得善终。因此神鬼天命之论方才被天宫院董仲舒纳入儒道箴言之中,一直被天宫院奉为修道要典。

说的有点远啦!

总而言之,本世子要跟他们斗一斗,本世子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才是猎物?”

看到一本正经发话的李玄晟,金蟾不由得笑道,“那属下祝愿教主心愿达成!到时候可要给属下一些合适的人选!”

李玄晟听到金蟾的笑声,摆手道,“时候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是!教主!”

翌日清晨朔方城门刚刚打开,楼兰商会的车队便驶入其中。为首的唐婉一身素白金丝服,走在车队最前方。唐婉在安置好商队人马后,与苏尼布骑马来到刺史府衙拜会李玄晟。

李玄晟由于是在寅时方才睡下,在唐婉等人登门拜访之时,尚未起来。唐婉倒也不急,从辰时一直等到午时。但身为下属的苏尼布却觉得李玄晟有失礼数,唐婉来之前那可是已经跟南宫献打过招呼的,如此言而无信那是一州刺史所为。

苏尼布悄声劝说道,“公主!不然咱们先回商会驻地吧!这都两个时辰了!若是他想见您,早就安排人来了!”

唐婉面带微笑,缓缓说道,“他见与不见是他的事,而我今日前来拜会确实我自己的事。何况眼下还有不少地方需要他帮助,咱们可不能先自乱阵脚。”

“公主大度不与其计较,属下自然知晓!可您终归是我龟兹的公主!”

唐婉左手握着右手白玉手镯,说道,“龟兹已经亡国了,我也不再是龟兹的公主!如今我的是楼兰商会的会长,而我要做的是带跟随我的子民活下去!至于复国之类的事情,暂且不要提了!”

李玄晟顶着一对熊猫眼出现在二人眼前,“啊!昨夜就寝过晚,居然睡过了!唐会长,让您久等多时,实在是对不住!”

唐婉恭维地说道,“世子方才归来便如此操劳,着实乃灵武百姓之福!”

李玄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唐会长谬赞了,都是份内之事嘛。”

唐婉冲苏尼布使了个眼色,苏尼布会意后退下。内堂室侍女端来茶点,随即离去在内堂室外厚着。

李玄晟为唐婉端上茶水,说道,“人都下去了!有话直说吧!”

“外商帮入灵武后,世子需要楼兰商会在何位置?”

李玄晟端起茶杯,吹了吹,问道,“你是担心我会另起他人,取代楼兰商会?”

面对李玄晟直接了当的提问,唐婉点头道,“我身为楼兰商会掌柜,自是要为己方着想!世子要是这般打算,我也好做下一步准备才是!”

李玄晟不太明白唐婉为何有如此忧虑,直言道,“那你大可不必担忧!楼兰商不是还有我跟古老头的位子嘛?我为何要舍近求远,与他人合谋呢?”

唐婉拿起茶杯闻了闻味道,接着放下,说道,“做生意总要多方谋求,世子不在这位置,断然不会明白小女的难处!”

看到唐婉未喝,李玄晟笑着问道,“怎么?不至于为这点小事,茶也不喝了吧!”

“此茶乃为凉州胡莱茶!冲泡规矩甚多,按世子这般胡乱冲泡,不但暴殄天物且味道极差!以后若是世子再用此法冲茶招待贵客,岂不丢了自己的颜面!”

李玄晟嘴角一抽,只好应声道,“那下次本世子得提前请教一番,不如这样,既然唐会长熟悉,那往后由唐会长来冲泡如何?”

“如此说来,他日掌管灵武商帮之事,世子仍需楼兰商会协助?”

李玄晟会意轻笑道,“吾与唐会长本就为一家人,自然会向着自己人!”

第二十七章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七)

自朔方大战后,朔方西城便着手扩建,一座容纳五千府兵的内城逐渐成型。为了解决建造这座内防驻军城镇的银两空缺,李玄晟想到的是那些准备进驻灵武的商会势力。

想要入驻灵武开设商铺,先拿出适当的入驻银两,美其名曰入驻商税。只有缴纳此税后,便会由灵武官府颁发牌照。如果仅仅是入驻商税,多数商会还不会有所抵触。可入驻之后,还要缴纳城防商费等等。

别看这些名目众多,却都有迹可循,让那些质疑灵武搞特殊的商会哑口无言。何况汉唐与突厥刚刚大战不久,灵武形势尚未明朗,众多因素结合后,原本打算入驻灵武的商会去了十之六七。

眼见想来的商会越来越少,南宫献反倒是也越发的平静,因为这种情况才是他最满意的结果。灵武的确百废待兴前景不明朗,可这里曾是历朝历代的兵家必争之地。以前世人总说谁得到河西就得到了连接西域的通道,可后面还有一句是谁得到了灵武,便得到了河西命门所在。

灵武以北阴山以南,这块地域能耕能牧,由于汉唐前几朝甚至前代政令导致大部分地域荒废。若重新开垦植牧,依然能回到昔日辉煌之时。

突厥被灭时,北胡为平复突厥境内略损元气,境内不少物资开始缺乏。灵武作为唯一与北胡接壤州府,自是占据有利地形。只要运作得当,银两入手那简直是手到擒来之事。

朔方府衙名义上对外招商,其实也是在试探朝廷对此事的态度。要知道地方州府如此大规模拉拢商贾,必须要经过户部奏请圣裁才可行事,这也是不少商帮忌惮犹豫不决的主要原因。

周百万自是不必多说,从一开始他就打算进驻灵武。而李玄晟也没有客气,直接免除了周百万商会大部分缴纳的商税,甚至给予其不少优惠政令。姑苏周家这块金字招牌一出,立马吸引有所意向却始终拿不定主意的商帮蜂拥而至。

一时之间近千余商帮人马汇聚朔方城,朔方府衙前来登记的商会人员直接排到了府衙之外。“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世子要把贩盐全部交于周百万?”黄宗羲有些不相信南宫献所讲,继续翻阅文书说道,“还有这矿脉开凿锻造!世子这是要干嘛啊?”

南宫献在一旁撒着谷粮喂养院内的信鸽,说道,“还能干嘛?自然是推动灵武的兴盛啊!这摊子搭好,总得有人来吆喝吧!宗曦,你好歹也是江夏黄家出身,这点小事儿还需我来给你说明?”

黄宗羲难得认真思考一番后,说道,“可未经朝廷允许便如此行事,会不会引来朝廷的责罚啊?”

一只信鸽飞到南宫献跟前,南宫献伸手让其站在手中,轻抚着信鸽羽毛笑道,“此事本就是要做给朝廷看!何况世子再来灵武之时,陛下已然放权让世子随机应变!不然你以为世子会有天大的胆子做出藐视朝廷法度之事?说句心里话,灵武不但是陛下准备新政的试金石,还是试探朝廷官员态度特意抛出来的砖头!咱们闹得越大,安京那边才会越发的精彩。不信到时候,你等着瞧好了!”

黄宗羲面色凝重地说道,“你说的是有些道理。可我这心里怎么觉得底气不足呢?”

“哈哈!别看世子自幼习武,做事雷厉风行。可你见他哪次做事前,未曾有所准备?只不过这些准备都在前路上,而非后路上!”

黄宗羲坏笑道,“嗯!这一点我倒是赞同!”

李玄晟他们在灵武搅动风雨,身在安京的大人物却一个个难以入睡。尤其是那些原本从灵武得到过好处的官员,更是寝食难安。

安京南方三十里皇家猎场内,洛阳王李青正与兰陵王李崇孝骑马涉猎。

一名洛阳王府侍卫骑马疾驰而来,对洛阳王汇报刚从灵武传来的消息。洛阳王李青没来由地笑骂道,“这混账小子,还真敢乱来!”

一旁的兰陵王李崇孝嘿嘿笑道,“再如何混账,那也是你的儿子!不过话说来,比起前几任灵武刺史,玄晟还是做的不错。至少是在为陛下分忧解难!

不然都闹到如此地步,咱们的陛下为何始终未曾表态?”

听到动静,李青弯弓搭箭,一箭射中一头刚出来觅食的獐子。

兰陵王李崇孝鼓掌道,“这午膳有着落唠!”

“皇伯!这都火烧眉毛了,您老还有心思想这些?”

李崇孝让护卫拖来獐子,查看一番后笑道,“唉?这吃饭是吃饭!朝政是朝政!根本就是两码事,岂能混为一谈?

小青啊!你是越来越不如以前拿得起放得开啦!”

被李崇孝调侃,李青只能尴尬地笑了笑。不可否认自从回归朝廷,洛阳王李青的确没有了以前强势的锋芒。虽说没有以前的强势,可满朝文武谁也不会在这位阎王跟前动小心思。

“怎么?被皇伯说中了?哈哈!”

李青方才回过神来,“瞧皇伯说的,我李青可是本性难改的主儿,哪会因为十年流放就能丢了性子!

若我真改了性子,那也得皇伯您老点头才行啊!”

李崇孝会心一笑,取出自己弓箭,“嗖”的一声,一只隐没在草灌的白狐狸应声倒地。

侍卫取来已死去的白狐狸,李崇孝疑惑道,“看这模样,像是人养的啊!”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李裹儿骑马来到此处,见到李崇孝手中死去的白狐狸,哭天喊地道,“我的小白啊。我的小白啊!我的小心肝儿啊!你怎能弃我而去了呢?”

李崇孝干咳几声,本打算安慰这小娃娃。不想李裹儿直接冲李崇孝喊道,“你走开!你个大坏人!杀了我的小白!呜呜呜!我可怜的小白啊!”

李青面色严肃,呵斥道,“裹儿!怎么跟长辈说话呢?还不赶紧道歉!”

李裹儿一边擦泪一边幽怨地哭道,“道歉?是他先杀了我的小白!该道歉的是他才对!皇叔,您贵为天策上将一直秉公法办,更该公正严明才对啊!”

李崇孝被李裹儿如此哭像弄得哭笑不得,安慰道,“好啦!是本王的不对!大不了本王赔你一只更好的白狐如何啊?”

李裹儿扭头看向李崇孝,“赔?小白可是我一手带大的,你赔一百一千都不会是我的小白!呜呜呜!我的小白啊!你死的好可怜啊!”

李崇孝笑呵呵说道,“那小娃子,你说本王该如何啊?”

李裹儿停止哭泣看了一眼摇头制止的洛阳王李青,便知晓此事得见好就收,说道,“皇伯公方才说给我一只更好的!那我就要那只!不过我要一对!”

李崇孝哈哈大笑道,“这好说啊!那本王就送你一对这汉唐再无第二对的碧眼白凤狐!”

第二十八章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八)

安京太极宫内例行朝会,文武百官泾渭分明站立。只是此次朝会上,大殿皇座之下多了一个座位,谁都清楚这位子是哪位大人物的!

当李崇孝与李旻一共进殿入座之后,文武百官一同行礼道,“吾皇万岁!老王爷千岁!”

朝会之上,还如往常一般有事的奏请上来,李旻让百官进言谈论。谁知道萧衍以某一个话题为引子,扯到了河西灵武的新政之上。心如明镜的官员在位明白圣意之前,自然会在此避让,导致最终朝堂之上只有萧衍一个人侃侃而谈。

说白了萧衍的主要目的让所有文武百官明白,灵武新政乃是陛下授意。此政令的根本在于打击世家土地兼并的势头,让地方府衙重新分配。但谁都明白,这地方府衙的官员多出身于世家,完全是换汤不换药。因此才会没有大臣出来提反对意见。

等萧衍说完之后,李崇孝双手握住座椅扶手,沉思片刻起身道,“前不久,本王经过相州之时,正好遇到州府儒生文试公榜。

各位可知晓本王在那还见到了什么?有世家子弟考场舞弊,用他人文试卷目夺得了榜首!而这位被替换文试卷目的儒生,居然是自愿。为得区区百两,就葬送了自己寒窗苦读十余载的光阴!至于为何如此,不知各位大人可有高论!”

文武百官一时低声细语,有些官员自告奋勇说出己见,无怪乎自身修养不够等等!而有的官员则提出寒门子弟多鄙俗的说法!这说法一出,让不少位于末端的官员脸色极其难看,他们这些人大多是从寒门中走上来的。哪怕已然进入安京,站在这朝堂之上,却始终未曾被站在他们更前方的大臣正视。

只见高廉走出,行礼道,“臣以为,此儒生知法犯法,可依律处置!但陛下曾颁布诏书,入得州府文试者,非己愿触犯刑律,待查明缘由后酌情处置。”

李旻称赞道,“高卿说得不错!那皇伯,后续如何啊!”

“此儒生本出身富裕人家,可惜家道没落,其父嗜赌又成性,不但输掉了祖上基业还欠了不少银两!债主上门索要钱财不成,便将其父关入枯井之内,并要此儒生限时还钱。方才有了这知法犯法的愚蠢之事!”

文武百官恍然故作明白,谁都清楚这接下来的才是关键所在。

李旻摇头可惜道,“这儒生倒也是无奈之举啊!那明知故犯的世家子弟呢?”

李崇孝朗声道,“因这世家子弟是功勋之后,相州府尹只好暂时关押,待后续上奏京畿才会查办!诸位可觉得相州府尹有失公允啊?”

“不曾!”

不想,李崇孝冷声道,“同样身为书院儒生,一个落魄子弟可立即处置,而另一个世家子弟却能收押暂缓!敢问诸位,这是哪门子的秉公处事?”

方才说话的大臣瞬间明白了李崇孝的意图后,顿时胆战心惊低头不敢正视。这所说的明显是有关新政的引子,谁要是再看不懂形势,那就得从汉唐京畿滚出去。

朝堂之上李崇孝与李旻在台上互相演戏,而台下以萧衍为首的大臣更是及其配合的充当群演。这一唱一和之间,便把关于新政的纲要说出了十之七八。

明摆着是冲着汉唐如今权势登峰的八大世家(长孙独孤宇文崔李韦杜萧)去的,但让所有人不明白的是李家可是皇家啊,拿自己开刀绝对是前无古人!”

汉唐建立之初,为平衡各大世家势力,汉唐太宗就曾来了一次世家大清洗。那一次的清洗直接导致了起初汉唐的八大柱国分崩离析,取而代之便是如今的八大世家。

可如今呢?不少出身于八大世家的文臣武将,感觉到了什么叫做风雨欲来。李旻若想成就大业,必须改变原本的世俗规则。汉唐大部分兵权尽在皇氏手中,作为推行新政的强力后盾。不到万不得已,李旻断然不会引发汉唐江山混乱。何况八大世家近两百年恩宠在身,也到了该回报的时候。

朝会结束之后翌日,兵部接连发出几道密函抵达各大御林军驻地。五日后,礼部则向各大州府发出新拟定的会试条例。半月之后,户部吏部工部将修订的新规下发各部司衙以及地方。以往这六部没少相互扯皮掣肘,哪怕一个芝麻小事都能积压数日。这次汉唐六部却能如此高效地执行御阁命令,连身为御阁宰相的杜老都有些惊奇不已。

此时杜老走在御阁议政殿北武石道上,百株海棠树态峭立,花蕾红颜似胭脂点点,清风袭来时花香阵阵。忽然之间,杜老想起了昔年初入御阁前,他老爹杜如晦便是在此与他促膝长谈。

“杜老!”

“奥?原来是仁杰啊!”

来之人正是大理寺卿狄英!在皇帝李旻推行新政之前,狄英得到御阁客卿(从三品)之职。“杜老,兵部送来消息,慕容大夏与吐蕃再次大战,禄东赞亲率三十万兵力迎战大夏十万铁骑,吐蕃最终小胜一筹!”

杜老轻折一枝海棠,轻声说道,“蓝海屏这到大夏没几个月吧,便如此强势地与吐蕃抗衡!当真是不怕咱们在他背后捅刀子啊!陛下那边圣意如何?”

“陛下以为可让二者继续争斗,待得吐蕃再三求助之时,方可派遣滕云龙出兵!”

杜老屈指一弹花瓣,花瓣飘散落于地上,说道,“看来陛下最先顾虑的也是大夏!只是不晓得慕容元中心中到底有多少自信,让其敢于挑起战祸?以前的他可不是这样不顾后果一意孤行的人!”

狄英半开玩笑猜测道,“大概过去未曾坐上帝位,心境尚算平稳。如今成为大夏之主,这心境被煮沸了吧?再说大夏与我汉唐要是开战,最苦的还是小公主吧!一面是兄长,一面是夫君,当真是个可怜人!”

“自古和亲本就如此,何况生逢帝王家!再者,小公主已是大夏皇后,她更该明白此战一旦开启,是有你无我啊!”

“嗯?听杜老的意思,倘若与大夏开战,陛下是想要灭了他们?”

将花枝插入泥土之内,杜老如释重负道,“咱们这陛下心有宏图,隐忍二十余载,也该到了爆发的时候啦!”

第二十九章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九)

秦风盘腿而坐于蒲团上,拔出自己的佩刀,晃了两下,眉宇轻挑,淡然道,“奥!如此说来,那日朝会上未曾有人出来反对?看来咱们这陛下是已然谋划妥当啦!”

司徒涯双手交叉,平淡道,“毕竟这次陛下对皇室都下了诸多规矩!比起昔年太宗时,那是有过而无不及啊!以后皇室旁系再想入朝廷,没个显眼的功勋,怕是会逐渐没落下去了!

咱们这陛下真是不动则已,动起来会要了别人的命根子!”

秦风笑道,“咱们汉唐自太宗之后一直休养生息无为而治,这养精蓄锐完成,再无大动作那才有鬼呢!

小涯儿,这一百年里过于平静,换作是你,难道不是时候找点乐子?”

司徒涯耸了耸肩,悠哉道,“我啊!太平盛世那才是生财之道!杀伐乱世过于凶残,有伤天和,算来算去终究划不来啊!

风哥,我这人啊,知足的很,野心又不大,做个秦州财神爷便也足够啊!”

秦风擦拭完佩刀归入刀鞘之内,心平气和地说道,“小涯儿,你的志向我还不晓得!

一个小小秦州适合我,却不适合你!你的前程在北边!”

司徒涯一怔,微笑道,“风哥,这还没晚上呢?说什么梦话!我的前程还不在您这里!”

秦风双手一拍,侍女拿来一木盒。秦风打开木盒,一封密函显现在二人眼前。

秦风取出密函交给司徒涯,示意其打开。司徒涯随手结过密函,拆开密函一看,诧异道,“什么都没有啊!”

秦风点头说道,“确实什么都没有,但所寄之人却已知晓!他指名道姓要你接受,至于其中意思我就不晓得啦!”

司徒涯询问道,“何人寄来的?”

“安京洛阳王!”

司徒涯满脸疑惑地自言自语道,“他?他怎会?他答应我提出的条件了?不对!这不可能啊!”

见到司徒涯这不可思议的模样,秦风心里算是松了一口气。只是此时秦风的心中空荡荡,犹如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李玄晟近来过多的举动,让秦风忧心忡忡。他明白李玄晟若想号令河西各州,自己便是首要目标!只要自己一日不受其辖制,那李玄晟便会一日无法完成李旻所求。而让秦风答应的唯一条件,那便是让自己成为河西王,还是那种自守封地不受朝廷管制的异姓七珠王!

司徒涯兴奋地笑道,“风哥!他们真的会让你封王啊!以后你就是河西秦王啦!哈哈哈!”

秦风明了其中含义后,反对此看的风淡云轻,朝廷封他为王无非是有大事安排给自己!至于是何大事,秦风自己再清楚不过。

“咱们的舒服日子怕是要到头啦!小涯儿?这一年你要辛苦一番唠!”

猜到秦风话中意思,司徒涯淡笑道,“瞧你说的,风哥!咱们可是从小到大一起风雨同舟的好兄弟啊!别的不说,就冲以后对他人说,我司徒涯有个异姓七珠王,那也是天大的面子啊!”

“哈哈!说得好!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小涯儿,你替我给虎豹骑的都统传个话,若不想丢了将位,就给我往死里练兵!”

司徒涯双手作揖,得意道,“明白!风哥!”

安京密函自秦州送回京畿后,礼部吏部便开始着手秦风加封为王之事。

忽然之间,秦侯变成了秦王,河西各州府反应最为激烈。尤其是宇文松气的差点没把自己胡子拔光!本来宇文松觉得这次朝廷绝对会让秦风吃不了兜着走,谁会想到朝廷猛抬了一手。

再加上近来眼线从京畿送来的消息,宇文松背后升起一阵凉意,难以置信道,“陛下这是要对大夏开战啊!难怪!难怪会送秦风如此大的厚礼!”

尤其是这河西秦王的位置,越想后续,宇文松方才醒悟过来,河西秦王看上去是无上荣耀,可谁都明白天下没有白赚的便宜。一旦与大夏国战,秦州必定全力进攻,其他州府也会配合秦州讨伐大夏!只是最先消耗掉精锐的会秦州,等河西各大州府精锐元气大伤时,朝廷便可以派出御林军重新接管河西。

河西兵阀尾大不掉的势头自然会被灭掉。

宇文松自嘲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如今这话反倒是另有他意啦!”

宇文松自顾悲怜,朔方的李玄晟倒是过得越来越自在。没事自己习武演练,然后带着护卫外出狩猎。

南宫献可就倒了大霉,在灵武步入正轨前,他是一门心思放在政令实施效果上,短短一个月变瘦了十多斤,从原本的圆桶变成了方桶。

一日无事可做,南宫献约了李玄晟在城楼上吃荤品酒。

南宫献拿起一只鸡腿,边吃边说道,“世子,朝廷可是封了秦风为河西秦王!您难道不心急啊!”

李玄晟反问道,“我有什么可急的!当初承诺的期限不是还没到嘛!”

南宫献以为李玄晟不明白自己讲,急忙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如果只是秦王这还无所谓,坏就坏在前年加了河西二字!这不是明摆着以后河西全部受其辖制嘛?”

李玄晟哈哈笑道,“受他辖制,好过一盘散沙!”

南宫献歪嘴略显无奈,失落道,“世子!咱们没少跟他作对!若他故意为难咱们该如何啊!”

李玄晟平淡笑道,“他秦风是个高傲的主儿!越是身份尊贵越不会跟我们过不去!再说,我是朝廷明面上安排在河西人!这次朝廷给了他如此大礼,他没准备会给咱们备一份厚礼呢!不信,咱们赌一把如何?”

南宫献呵呵笑道,“世子,您对赌从来就没赢过我!我看还是算了吧!我是胜之不武啊!”

“那是本世子没对赌自己熟悉的,才会输给你!对我而言,眼前这场博弈才是最为关键的跳板!

南宫,朝廷既然打算扶起秦风,咱们也该给他一些面子!贺礼什么的,你且备好送去!”

南宫献应声道,“这个世子尽管放心!由我出面,还怕他秦风不恭候大驾嘛!”

李玄晟闻言笑而不语,眯眼望着随风冲向南方流云。

第三十章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十)

青州益都萧家府邸萧辰平别院,这位萧家少主难得清闲的舞起了剑。长袖青锋剑缥缈玉清来,看似随心所欲的剑招,蕴含着极其微弱但十分纯粹的杀意。

老五盘腿坐在回廊上,手中握着酒葫芦。林欢儿则站在一旁为萧辰平冲泡产自闽南的乌叶茶。

对于萧辰平越发精妙的剑法,老五心中反倒升起了更多的疑惑。萧辰平这剑法,剑有锋而形不露,轻剑似游龙,又似潺潺溪流。在老五所熟知的剑法之中,像极了五行阴阳家的两仪之道。

萧辰平归剑入鞘,林欢儿上前接过长剑交于自己的侍从。

萧辰平坐下后,林欢儿把一封信件递给萧辰平,柔声道,“少主,云雀从安京送了消息!您瞧一瞧!”

拆开信封,萧辰平阅过之后,冷笑道,“倒是好大的手笔!只是不晓得,他能不能担待起后果呢?林欢儿,你也瞧一瞧!顺道说说你的看法!”

“是!少主!”接过信件仔细看了一遍,林欢儿语气平缓地说道,“少主!陛下请出老王爷,以如此强硬的态度对八大世家动手,倒像是早有谋划!只不过名义上呼声响亮,后续的动作却没有跟上。想来陛下还是在等待着什么!”

萧辰平微笑道,“嗯!确实如此!无论陛下如何强势,终究心里还是没底!何况其中还有他们李家的皇室子弟!这群人假如都愿意跟随咱们陛下的宏图,那就别提其余七大世家了!”

林欢儿想到一点继续说道,“近来幽州齐王一直勤练兵马,再加上阿史那罗睺的人马!从人马数量已基本与幽云骑持平!陛下会不会在怀柔政策无法进行时派军施压?”

萧辰平右手持茶杯,左手敲打着膝盖,说道,“软的不行自然会来硬的!这天下兵马尽在陛下手中,谁敢不从?可惜他忘了打断骨头连着筋,八大世家有不少人在这汉唐大军中为将。真到了难以妥协的地步,没准儿会发生兵变!”

一旁始终没有作声的老五,笑呵呵地说道,“倘若真到了那时,少主,您会如何抉择?会像其他世家一下兵谏陛下嘛?”

老五忽然这么一问,林欢儿也是好奇地看向萧辰平。

“某些世家不顾朝廷法度暗谋私利,如今世俗皆浊,已非昔年汉唐立朝之初。咱门汉唐若长此以往下去,迟早会自毁前程。更别提外面的那几个豺狼虎豹!

二叔不是一心打算舍己为社稷嘛!作为侄子的,总得给他几分薄面吧!”

林欢儿不太确定询问道,“如此说来,少主您是支持陛下的决议?”

萧辰平无奈地笑道,“在你们看来,我是那种大是大非面前不分轻重的人嘛?再说了,灵武的新政出自谁的手,您们还不清楚?你们真的认为单凭李玄晟和他手底下那些半吊子会能拟定出如此完善可行的政令?”

此时老五拧开塞子,灌了一口酒后,懒洋洋地晒起了太阳,脸上尽是欣慰的喜色。

所谓的朝廷新政,其实是萧衍找到萧辰平约谈。萧辰平与萧老再三商议后,萧老方才出山再为李家献计献策。

益都天素山云门道观观海涯上,萧元一身道服,负手望着如同海浪的云海。

“辰平啊!你跟你父亲一样,一心想着天下百姓!别看你平时里聪明过人,在这种事上反倒是不够圆滑!你可知道你这种心性,最容易被他人利用,最后极有可能断送了整个萧家!”

萧辰平恭敬地回道,“太公所说,孙儿晓得!但今日若不支持二叔,咱们汉唐迟早会一步步烂到根子里!到那时候,遭罪的是整个汉唐!”

萧元哈哈笑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王朝兴亡自古跟百姓没太大的关系,终究不过是史官笔下的一抹淡墨罢了!”

“那太公以前所说胸怀天下,仁者为心之所向都是谎言嘛?”

萧元指向翻涌而起的云海,说道,“相对于儒家内修而言,这是真理。但儒圣有云,修身齐家方治国平天下!老夫穷其一生,不过只得一身荣辱不惊之心境!他人口中那所谓经纬神人萧阁老,只是无用之号!这些身外之物,身后之名,于一问道人有何用处呢!”

“太公,既然决心入山修行,那孙儿便不再打扰您!只是想起昔年太公辅佐高宗之时,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何况父亲愿为太公之志以身赴死,孙儿岂会退缩不前!”

萧元转身看向眼神坚定的萧辰平,说道,“哪怕最后不得善终,你也要趟这次的浑水?”

萧辰平不卑不亢地行礼道,“是!太公!只有此法,才能为父亲以及战死疆场的天策将士报仇!能让汉唐平稳解除隐患而不伤筋动骨,平乱四方戎敌!”

“啊!好!辰平!那太公愿帮你一次,只不过这次之后,太公便不会再插手世俗之事!”

萧辰平犹豫道,“孙儿,孙儿,明白!孙儿愿担起萧家家主之责,护我萧家众人!”

“有你这句话,那就足够了!去我别院书房书案之下的暗盒之内找吧,那里有我留给你的三个锦囊!”

听闻萧老家主彻底归隐,林欢儿反倒是难过起来。林欢儿自幼入萧家,在萧元的安排下服侍萧辰平,萧元待其更是如亲孙女一般。林欢儿受如此恩德,对这位和蔼可亲的老人更是感激涕零。

萧元一路走来,为了汉唐江山鞠躬尽瘁,最为依仗的长子死在朝廷的勾心斗角之内,最后还因为文宗李崇言的遗诏,舍弃一身荣华富贵入山修道。可以说,萧家为汉唐江山付出的要比李家给予萧家的多数倍不止。

老五闭目回想起,早年认识萧元时候的画面。起初老五愿意投靠萧元护其左右,更多的是萧元身上那骨里刚正不阿的浩然正气。可谁会想到,这位曾经以身捍道为天下争太平盛世的萧元还是走了。好在萧辰平继承了萧元的风骨,老五在这一刻发誓,哪怕自己死也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到萧辰平一根毫毛。

老五轻哼道,“大风起兮云飞扬,铁马扬兮金戈叹!朝中谁人不识萧二郎,不如辞官归隐下田园!”

第三十一章 舍而有得(一)

当皇室李家的皇亲国戚还未表态之时,青州萧家已不显山水地暗中支持新政。晋州长孙氏作为长孙太后的宗家,自然会紧跟太后的步伐!要知道自太宗时期,长孙氏便与皇帝嫡系紧紧地绑在了一起,可以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至于其他世家,态度始终模棱两可,谁都不清楚这次退让之后,坐在帝位上的这位会不会又想出其他的花招。面对着各大世家核心的利益,大家默契地选择了静观其变。

萧衍递上请柬入兰陵王府,在王府丽景院内见到了摆弄弓弩的李崇孝。

“萧尚书来了啊!请坐!”

只见萧衍面露喜色道,“老王爷!家父已同意支持陛下新政!”

“奥?难得啊!若换做是我,没准儿会选择袖手旁观!”

李崇孝一副冷漠淡然地模样,让萧衍一时摸不到其心思,说道,“老王爷真会说笑!但凡关乎汉唐江山社稷的事情上,家父从来都是视如己任!此次陛下有意稳固江山社稷,家父更不会置之不理!”

李崇孝感叹道,“所以老夫才从心里佩服你父亲啊!真不愧是龙老欣赏的人!”

李崇孝提到龙渊时,萧衍心中自然升起崇敬之意。作为太宗时期力挽狂澜的传奇人物,能被他赏识的多成为后来汉唐响当当的角色。甚至曾有人说,只要龙渊一句话,就是寻常凡夫俗子都能平步青云。

“老王爷,小子想问您老一些事,不知老王爷可否告知小子?”

“只要是本王知晓得无关轻重的尽会告知于你!”

萧衍沉思片刻说道,“家父真的是因与先帝政见不合才回益都的嘛?”

李崇孝好奇道,“怎么?莫不是你与陛下也有了分歧?”

“那倒不是!只是近些时日,找到了一些陈年旧籍,无意中看到少许秘闻!正所谓不知者为之奇,总要求个真假!”

李崇孝拿起一根弩箭,拔掉箭头,说道,“这人言啊,有时候跟这弩箭一样,在没有这箭头时,威力可以说是微乎其微。可若将这件箭头装上,谁还能小觑它呢?太执着于过去,反倒会影响你以后的前程。何况这是老一辈的恩仇情怨,你又何必参与其中呢?”

李崇孝这几句话明显是告知萧衍不要试图查清真相,不然极有可能会毁掉他如今的所有。一朝天子一朝臣,文宗李崇言与萧元之间的种种传闻,只有极少一部分知晓内情。而这个极少一部分都曾约定过,至死都不会说出。谁若传出,自然会引来杀身之祸,甚至全家贬罚等等。

“那小子问些其他的!在陛下几位皇子之中,老王爷认为谁更有资格成为这汉唐未来的帝王?”

“你倒是有话直说,丝毫不掩饰,萧衍啊!虽说本王不是外人,可你这些话若是传到陛下耳中,可是会遭到猜疑的!”

萧衍正色道,“小子自然明白!因为这是陛下前不久问小子的,小子当时并未回答陛下!后来陛下也未曾再问,只是近来不知为何,陛下又提到此事!因此小子有些怀疑会不会跟这次推行的新政有关!老王爷,这新政事关汉唐以后数十年的国政,当真是马虎不得啊!”

“那倒是不假!新政如若顺利推进,于汉唐社稷是好事。可对树大根深的其余世家而言,无疑于刨根。谁能继承大统,便能执掌修订甚至废除政令的权力!只可惜,本王对陛下的几位皇子不太了解,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有一点,本王可以断定,谁能真心承认陛下的新政,谁便会有资格成为陛下心中的储君!”

萧衍点头同意李崇孝所言,再问道,“崔贵妃近来极受陛下恩宠,而崔家那位少家主也受到了提拔!按照常理,崔氏应该极力支持陛下才是!可眼下呢,该受的恩一样没拒绝,该表的态一样没出。陛下反倒是不急不躁,一直说崔家是极其高傲的主,倘若如此轻易臣服,反倒是让陛下没了征服的想法!老王爷,陛下这是演的哪一出戏啊?”

李崇孝哈哈笑道,“崔家自魏武起至今也有八百年,与你青州萧家想比虽有差距,那点傲骨还是有点嘛!陛下既然已有对付崔家的办法,你就不要为其担忧了!本王这侄儿在你们看来是个仁义君王,但这心思性格与先帝八九不离十,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会真相!萧衍啊!你追随他也有十数载了,他如何你还不清楚?”

萧衍苦笑道,“这世间最难猜测的便是人心,何况是陛下的圣心呢?”

李崇孝看到萧衍那般模样,恍然想起了多少年前的萧元,提醒道,“正所谓知足者常乐,你虽位极人臣,与陛下之间的距离还是不能太过紧密!若你不想在朝中培植羽翼,那御阁宰相之位你是断然不可拒绝!”

萧衍眼中闪过一丝精芒,注视着李崇孝。

“御阁本就是正统之枢不分左右,陛下最为放心的人皆会推入御阁,而所换来的便是陛下一生的信任。这件事不用本王跟你说,你也会明白吧!”

能入御阁的多是在朝廷之内无派系的官员,只听从汉唐皇帝号令,其权势之大远非其他大臣武将可比!这类官员统称为汉唐正统派别。但他们都一个相同之处,虽身处高位,却不得惠及自己的宗族。也就是说但凡入御阁的大臣,权势与宗族利益二者只能选一样。别看平日里李旻对萧衍十分器重,可在是否让萧衍入御阁的问题上,始终没有表态。他这是摆明了告诉萧衍,要么跟其他文武大臣一样各自战队,一生入不了王朝中枢。要么舍弃宗族之利,换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萧衍长叹道,“孟公有云,鱼与熊掌不可得兼!我能有今日的地位,多是受陛下恩宠!只要陛下有所需,我萧衍自会以陛下唯首是瞻!”

李崇孝微笑道,“自古权欲胜人心,世人在其跟前没有多少能坚持到最后!萧衍啊!但愿往后,你能如今日这般分的清清楚楚!”

第三十二章 舍而有得(二)

安京皇宫飞云楼,汉唐皇帝李旻饶有闲情地在此处观看夕阳之下的晚霞。

皇宫大监孙柯悄然来到身旁恭敬道,“陛下,老王爷来了!”

李旻回过神来,说道,“有请!”

李崇孝入阁楼内行礼道,“老臣拜见陛下,吾皇万岁!”

“来人,赐座!”李旻笑了笑继续说道,“瞧皇伯您神情如此从容,想来是又有好消息了吧?”

“好消息倒是算不上,因为此事都在陛下预料之内!”

李旻右手轻轻一握,回道,“奥?当初朕还以为萧老会不愿表态,看来萧老还是那个萧老啊!与萧老这等气度比起来,吾等当真自行惭秽!”

李崇孝点头感叹道,“确实如此啊!自入朝至归隐,萧元自始至终都未曾变过。要说变了的,怕是其他人!”

“没错!朕要是能有此等贤臣,该多好啊!”

“哈哈,如今朝内陛下亦有能臣良将,一个萧元还是无关大局的!”

李旻淡淡一笑道,“话虽如此,可朕心中还是有些羡慕父皇!昔年皇祖父为父皇留下多少贤臣猛将,才有了如今汉唐安平之势。眼下那些老一辈的贤臣猛将多半化作荒尘枯骨,朝中贤臣良将虽多,可这背后的忠心能有几何,皇伯不会不知道吧?”

李崇孝蹙眉道,“陛下方才这些话可是有些自嘲了!除却那些天纵奇才,谁天生就是贤能猛将之才?陛下正值壮年,完全可以等得起嘛!”

李旻忽然神情失落,面色潮红轻咳几下,孙柯慌忙取来绢帕,只见绢帕之上出现猩红的鲜血,李旻挥手让孙柯退下,缓缓说道,“皇伯,并非朕等不起,而是老天爷不给朕太多的时日!”

李崇孝闻言一怔,疑惑地打量着李旻询问道,“陛下这是?”

“攻打南诏之时落下的病根,当年虽有殷老及时救治,得意康复!但在自登基后,朕时常觉得胸口烦闷阵痛,御医说是劳心所致让朕注意修养!但如此多的政务要处理,朕如何能安稳修养!未曾想到新年之后病情隐有加重,御医已无计可施!”

“可有去拜访过殷叔?”

李旻叹了一口气,说道,“朕派郑御医去姑苏拜访过殷老,殷老回信说,朕昔年并未完全听从他的嘱托服用完他的药,导致外毒常年积存于脏腑,方才有今日之灾。病在肌肤之下,药石虽能医治,也只能延缓寿命。至于最终能延缓多少年,殷老信中并未提起!”

李崇孝心中除了为李旻感到惋惜,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谁会想到那一点儿未用完的药,会成为今日李旻最为懊悔的事呢?

“那陛下日后是如何安排的?”

李旻嘴角微扬,平淡地说道,“朕这些皇子内,只有晋齐楚三位以成人!而三人之中,晋王最为稳重!若朕真的只有三五载时日,那只能立晋王为储君!”

李崇孝想起某人对李旻那三子的评价,沉思道,“晋王嘛?若从眼下实情来看,倒也不是不合适!”

“奥?听皇伯的意思,晋王不适合继承大统?”

李崇孝双眼微眯抚须说道,“倘若陛下有疑惑,不如改日与晋王谈一下,假如符合陛下心中期许,再做决定也不迟!毕竟这储君之位关系到我汉唐江山,大意不得啊!”

“皇伯所言极是,晋王协助朕处理国政时日过短,其中权衡利弊自然会考虑不周。是朕有些急躁了!”

“陛下,不到最终之时,莫要自乱阵脚!以老臣所见,不如请殷叔来安京为陛下诊治!没准儿殷叔会想出根治之法?”

李旻左手拇指搓着食指,应道,“殷老毕竟年事已高,实在不适合长途跋涉!”

李崇孝悄然笑了笑,说道,“殷叔是不能长途跋涉,但他的得意门生却能啊!只是不知道,陛下信不信的过她的医术?”

李旻自然明白李崇孝所说之人,不由得笑道,“皇伯啊!您老这是给朕下套啊!不过这套朕是不进也得进!”

“哈哈哈!还是陛下圣明!那就这么订下了!”

李崇孝离宫后,李旻一人待在紫宸殿御书房内,手中拿着一本来自晋州的奏章。长孙家还是想继续长孙瑾与李逸的这门婚事,可李旻清楚自己的三儿子并不怎么喜欢这位出身尊贵的长孙小姐。

楚王李逸性子虽有些孱弱,可心里还是有几分自己的傲骨。别人说自己不行,他会暗地里加倍努力换来认同。在李旻看来,李逸才是最符合自己心中期望的人选。奈何自己的寿命能不允许他看到李逸成长起来的那一天,都还是个未知数。

李旻放下奏章,依靠在龙椅上,右手轻揉着太阳穴,冲外喊道,“孙柯!”

“奴才在!”

“宣杜阁老入宫!”

“遵旨!”

杜阁老深夜入宫与李旻商谈半个时辰后返回杜府,正室房怡珠听管家说杜阁老回府后一直坐在书案前出神。来到书房问道,“老爷,夜都深了,还不回别院就寝?”

杜阁老回过神来,说道,“原来是夫人啊!有些公务要处理,一时忘了时辰!夫人要是困了,早点儿歇息吧!”

房怡珠坐在一旁,关切道,“是不是陛下又有要事丢给了你?”

杜阁老轻声道,“是啊!要我亲自去一趟幽州!”

“幽州独孤家?”

“嗯!不错!独孤家新老家主交接,陛下甚是看中!特意嘱咐一定要我去!”

房怡珠心生不满道,“这不合规矩啊!老爷!您贵为当朝御阁宰相,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陛下这样做岂不会让独孤家下不来台面?”

杜阁老无奈地说道,“幽州乃汉唐东北边防要冲所在,幽云骑更被独孤家牢牢握在手里!陛下有其他想法也在情理之内,再说我一老头子,这脸面厚着呢!

何况御阁又不是离开了我,就不能正常运转!夫人啊!你就放心吧!咱们杜家与独孤家好歹也算有点交情!不看僧面看佛面,绝不会给我这老头难堪的!”

房怡珠不放心说道,“不行,我得跟你一同去!”

“你去做甚?”

房怡珠昂首正色道,“怎么?我也是名门房家之后!有我在,我看谁敢为难老头子你!”

“好好好!夫人说去,那便一同前去!”

第三十三章 舍而有得(三)

灵武新政推广三个月后,非但没有发生他人预想的意外,反倒是格外的顺利。南宫献原本忐忑不安的心算是掉到了一半,至于剩下的一半怕是要再等个三年五载。

灵武这边搞得如火如荼,河西其他州府那是尽收眼底,大家是既想实行新政也有些抵触新政。你要说为何会这样儿?无怪乎各大州府都与新政的忠实反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伤了和气那还算是小事,要是伤了根本,那就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原本河西刺史制是在联合地方势力的基础上以武抗境,最大化抵御外敌的入侵。这在最开始创立之初,的确保住了汉唐的西方疆域。而那些协助汉唐的地方势力也得到了不菲的回报。

如今汉唐朝廷要收回其中的特权,隐约之中有狡兔死走狗烹的意思。何况经过近百年的岁月,河西各州府刺史已然成为了地方势力的守护人。河西在享受汉唐朝廷轻徭薄税的政策同时,又干起了圈地私贩等中饱私囊的勾当。

文帝李崇言在位时期一直未动河西,根本原因还是由于前朝高宗时期朝廷内耗过重,边境强敌又虎视眈眈,贸然出兵会引发极其恶劣的影响。

可经过文帝李崇言近四十载的暗度陈仓,河西刺史除去秦州全部被换。何况汉唐近些年来战事极顺国库充足,朝廷要钱有钱有人有人,区区河西已不足为患。

李旻之所以不愿再兴兵,根本上还是为了大局着想。俗话说,能动嘴解决的尽量不要动手。李玄晟作为李旻手中的一枚重要棋子,有了显著的成效。西北的这场风暴早已刮起,剩下的无非就是时间持续长短的问题!

李玄晟策马疾驰于狂野之上,身后十余名亲卫紧紧跟随。

贺兰山一处百米石山,柳宗元悠哉地坐在土山石峰之上,等李玄晟赶到之时,方才起身迎接这位汉唐皇帝手中的利刃。

李玄晟环视四周,轻笑道,“柳先生啊,不去朔方城内做客,反倒是约我来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偏僻之处,可是为了欣赏这美景?”

虽说是入夏时节,荒山野岭有了那么几分绿意盎然,可要说美景那可真有点抬举了。

柳宗元客气地笑道,“我约世子前来,无非是想避人耳目,问世子几个问题!”

李玄晟指了指柳宗元腰间的佩刀,故作疑惑道,“除非有天大之事,不然柳先生不会带着自己佩刀来。那请柳先生说说看,有哪几个问题需要本世子为先生解答?”

柳宗元右手下意识地抖动,笑道,“世子不必担忧,柳某今日来并非怀有敌意!倘若真怀有,也不会在此地与世子想见!何况世子武艺高强,在下也未必能讨到半分便宜!”

“奥?柳先生倒是有话直说啊!不过话说回来,若有机会本世子还想请柳先生赐教一番!不知道柳先生可有空?”

柳宗元拱手说道,“那也要世子回答完在下的几个问题才行!”

李玄晟眉头舒展,冷笑道,“那请柳先生说出来吧!本世子可有些手痒了!”

柳宗元眯眼说道,“既然如此,不如借人比划如何?”

“嗖!”原本隐密的探子察觉到杀意后,转身就撤退。可让他惊恐地是李玄晟与柳宗元早已在他前方出现。

柳宗元冲探子说道,“无论今日是谁派你来的都不重要,我只关心地是你会死在谁的手中。”

探子拔出匕首,提防着眼前的二人。一声怒喝,冲向二人。

“噗!”一道寒光闪过,这名探子已是人首分离,整道切口平滑如同冰面,可见出刀之人的速度有多快。

柳宗元左手松开刀柄,称赞道,“与秦风想比,世子方才这一刀更胜一筹!”

李玄晟瞅了一眼始终面色平静的柳宗元,说道,“原来柳先生是用左手刀啊。若柳先生不收手,本世子未必会赢!难不成柳先生也怕输?”

柳宗元笑了笑,岔开话题道,“还是回到被打断的话题,这第一个问题,柳某想问的是世子积极推行新政,可有想过会被河西各个地方势力怨恨,进而阻挠甚至行刺世子?”

“想过!”

“第二个,既然世子想过,那世子能预想到最严重的后果嘛?”

“也想过!”

“第三个,世子既早有考虑,为何一定还要继续?难道世子不清楚,一旦河西四分五裂,外敌极有可能趁虚而入!到那时,世子又当如何应对?”

接二连三的质问后,李玄晟反而觉得柳宗元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回答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河西如何变化,终归是我汉唐之地。他们若有异心,尽可与外敌私信互通,省的本世子找不到一个师出有名的理由!

自陛下登基以来,这一道道圣旨难道不是用来提前告知的?

再者,朝廷从来不是谁的朝廷,有些银两大家是可以赚的,但有些事关汉唐国政的东西,谁动一下那便是与整个朝廷为敌。

柳先生,据本世子所知,你柳家并未牵扯其中,关心这些有点多余吧?”

“是否多余,柳某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只是不知河西世族密谋通敌欲讨伐世子,世子可晓得?”

李玄晟不由得深吸一口凉气,不用柳宗元讲,单丛李玄晟方才的反应就能看得出,那些人做的保密工作还算足够到位。

柳宗元继续说道,“此事虽尚在谋划,但有一人也知晓此事,那就是秦州的秦王!世子是个聪明人,想来其中缘由,无需柳某多说了吧?”

李玄晟再想不明白,他可真该找个地洞钻进去了。秦风这是要一石二鸟,只要李玄晟与河西世族两败俱伤,那这个河西就再也没有能与之匹敌的势力。到那时,朝廷还是要倚仗这位新册封的秦王。

不过柳宗元所讲,李玄晟只能信任一半。无事不登三宝殿,柳宗元能如此热心的告知他,未尝不是跟秦风想的一样?

这河西终究不是无主之地,谁想现在这最顶端,就得踏着别人的一步步走上去。

“来者即是客人,柳先生,不如去朔方一叙,也好让本世子略尽地主之谊!”

没想到柳宗元婉拒道,“多谢世子好意,柳某还有要事前往安京,不便久留!待回之时,再来叨扰!”

“如此,那便不留先生!”

第三十四章 舍而有得(四)

安京洛阳王府中堂茶室内,皇宫内监刚刚离去。洛阳王妃荀萱听闻消息,匆匆赶至。急切地问道,“青哥?陛下真打算要赐婚?”

洛阳王李青拿起茶案上的圣旨递给荀雯,怅然道,“你自己看吧!”

荀萱一时猜不到皇帝的意图,疑惑道,“陛下这是何意啊?怎么会赐这种婚事?”

“还能如何啊!无非是为了下一步的打算!”

“打算?龟兹都亡国了,陛下却让玄晟迎娶一个亡国公主?难道还真以为龟兹的百姓会心存感激地谢陛下,在龟兹灭亡之后还收留他们的公主吗?”

洛阳王李青独自品茶,轻声道,“事虽至此,但仍有回旋的余地!你又何必如此着急呢?再说这龟兹公主姿色惊如仙家,我怎么都觉得咱们家玄晟不吃亏啊!”

荀萱将圣旨甩向洛阳王李青,坐到对面,警告道,“我儿天纵奇才英武不凡,这天下哪个世家闺秀不抢着入咱们洛阳王府!唯独这桩婚事我不同意?你要知道这陛下赐婚可是正室!难道你希望将来继承你王爵的是个胡儿?”

说到此处,洛阳王李青自己也是无可奈何,与其说荀萱讨厌这桩婚事,不如说荀萱厌恶的是龟兹公主的胡人身份!李家皇室血统不允许外族入内这是祖上订下的规矩,可如今汉唐皇帝李旻要破例一次,他洛阳王李青哪怕有意见也得沉一沉!

洛阳王李青悠哉道,“陛下敢赐婚,那说明此事绝非陛下强行安排!玄晟那些事,我派人查过!这个龟兹公主与玄晟关系还算密切,并非毫不相关!”

“你的意思是说?陛下在玄晟身旁安排了眼线!这个眼线悄悄把消息透露给了陛下,陛下才有这等安排?”

洛阳王李青夸赞道,“不愧是夫人啊!一点就通!你说能让陛下深信不疑探子,在玄晟身旁是何种位置,你我大概都能猜的到了!陛下近来举动一环扣一环,想来是背后有皇伯的意思。他老人家对玄晟十分宠溺,多半不会害玄晟的!因此夫人,你该为咱们玄晟做准备了!”

荀萱白了一眼洛阳王李青,挖苦道,“你就知道听之任之!那我问你,玄晟与殷圣手那个孙女的情缘呢?别以为我不清楚,你究竟在打算什么?仅仅为了汉唐的江山伟业就要牺牲到玄晟一辈子的幸福,我绝不同意!”

洛阳王李青缓缓说道,“既然生在帝王家,就注定要为了汉唐江山舍弃一切!不过是一段有因无果的两小无猜,换来的可是玄晟无可估量的前程!

夫人,这次你就听我的吧!”

荀萱猛然起身,正视洛阳王李青,质问道,“当年你可为了咱们,不惜舍弃皇室身份,证明给我们荀家看!如今为何不让玄晟选择自己的道路呢?

奥,不对!我忘了,你当年之所以会迎娶我,是为了张拂尘拒绝了你,选择了李靖!”

洛阳王李青面无表情地望向正在生气的荀萱,平静地说道,“你说错了,是因为我知晓李靖更看重她,才会故意激怒她。而当初我迎娶你,是因为在最恰当的时机遇到了最合适的你!

你觉得殷若离跟玄晟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你有没有想过殷若离为何会远离玄晟?难道仅仅是因为那胡扯的一卦?本为棋中子,明白布局者的意图后,她岂会如当初结识玄晟一般,真心对待玄晟?

夫人啊!你近来想必太累了,不如跟郗儿回一趟洛阳吧!玄晟的事情,我会替他操办的!”

说完,洛阳王慢慢起身,走出茶室,冲一直在外的佟虎说道,“咱们也出去走走透透气!”

二人来到一处茶楼,在二楼靠街处坐下。

佟虎低声问道,“李大哥,嫂子方才的话绝对是无心的,您不要放在心上!”

洛阳王李青淡笑道,“这夫妻之间哪有不争吵之说,只是未曾想到她会牵扯到当年的过往!看来这女人啊,还是念旧!”

佟虎尴尬地说道,“李大哥,不是我说你,您当年与张拂尘那惊天动地的故事,老一辈的京畿百姓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怎么?这件事真的很有名吗?”

佟虎挑眉笑道,“那是必须地啊!与昔年公孙姐妹在皇宫九华天阙楼那一场旷世剑舞都不相伯仲!”

洛阳王李青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只怪年少太轻狂,不似今朝老生唱!我的武艺是跟龙老学的,可行军布阵等却是跟张拂尘他父亲学的,她的武艺也是我求着龙老指点的!

我与张拂尘算的上两小无猜!至于往后之事,你也知晓大概!”

佟虎恍然明白道,“因此李大哥才会默认陛下赐婚之事!”

“这个龟兹公主其实对玄晟有几分情谊,如同荀萱当年对我一般!她是外族又如何,我只期盼玄晟身旁有一个真心对他之人便足够了!至于那些功名利禄富贵荣华根本微不足道!”

佟虎闻言差点没气的从茶楼上跳下去,不过随即一想,洛阳王说得也没错。李玄晟就算没他这个世子爷的身份,依然可以活的自由自在。

“可我还是有点儿担心玄晟啊!他从小就是个认死理的娃!您觉得他会同意陛下的安排嘛?要是他抗旨不遵了怎么办?那可是欺君之罪啊!”

洛阳王李青得意地笑了笑,说道,“这小子是死鸭子嘴硬!别的办法没有,把他们撮合到一起的方法我还是有的!只不过这计谋阴损了些,我怕这小子会杀回安京跟我玩命!”

佟虎眼珠子一转,猜道,“难道李大哥您要霸王硬上弓啊!”

洛阳王李青鄙视道,“谁霸王硬上弓呢?俗!太俗!这年头要的心甘情愿!秦州那位不是喜欢招惹是非嘛!咱们就给他们下个套,让他们帮个忙出分力!正所谓关心则乱,倘若玄晟心里真有这龟兹公主,一定会上当的!”

佟虎心里嘀咕道,“玄晟啊!原谅佟叔这次不能告诉你啦!你吉人自有天相,自求多福吧!”

第三十五章 舍而有得(五)

“什么?赐婚?”

听到奚阡说完安京传来的消息,在房顶晒太阳的李玄晟直接滚了下来。李玄晟双手叉腰,歪嘴疑惑道,“这都哪跟哪啊?居然给我赐了婚?还是唐婉?”

“是的,教主!的确是您与唐会长!只不过这消息仅有洛阳王与陛下少数人知晓。”

李玄晟暗自庆幸道,“那就好!那就好!想来还是有回旋的余地!”

奚阡察觉到李玄晟的异样,悄声道,“教主,有些话,属下不知该讲不该讲?”

“说说看!”

“我等认为这赐婚于教主而言,可算得上一桩美事!”

李玄晟依靠着石柱,说道,“继续说下去!”

“陛下乃是个心怀壮志的君王,每次谋划目的过于明显!而此番赐婚,想来与如今的西域多半脱不了关系!何况眼下河西已对陛下构不成威胁,自然会将这把刀横向他的敌人!”

李玄晟瞅向奚阡,问道,“这些都是谁对你说的?”

“回教主,是天师!”

李玄晟摸索着下巴说道,“奥!他老人家怎会关注起这些事了?难不成南诏有事发生了?”

“陛下认为蒙归义不再适合做云南的掌权人,在蒙归义前往安京时被陛下留在了帝都!眼下云南的郡守应该要走马上任了,而这个云南郡守教主您还认识!”

李玄晟笑了笑,说道,“你不说陛下让阿离担任云南郡守吧?”

“正是!”

李玄晟眸子里闪过一丝寒意,随即释然道,“说到底,南诏旧部终归是她的族人。既然是她的选择,那便由她去吧!如今我还是多关心一下赐婚之事吧!”

“看教主的样子,您是不同意陛下的赐婚?”

李玄晟自嘲道,“这不是摆明了乱点鸳鸯谱嘛?本世子是何人,哪能让他们如此随意当做棋子用了!有些事,本世子可以不在意。但这姻缘之事,本世子说了算!”

奚阡立刻插话道,“既然如此,那属下按照教主的意思,去跟唐会长说一声。唐会长是自己人能会明白世子的心思!”

说到这,李玄晟莫名觉得不妥,制止道,“此事还是我亲自去跟她说吧!难能让你们来做恶人!”

此时府衙侍卫匆忙进入别院,紧张道,“世子,楼兰商会的货物在经过秦州地界之时,被他们的人马拦下了!唐会长去要货,也被留在秦州!”

“什么?怎么会被拦下?”

侍卫回答道,“因为此次的货物是从慕容大夏进来的精铁,秦州府兵说未通报秦王擅自走私铁矿,一律扣押甚至斩首示众!”

李玄晟咬牙骂道,“楼兰商会的通商文书是户部签发的,他秦风说扣押就扣押,好大的威风啊!奚阡!”

“属下在!”

“备马,传飞羽军!”

“是!”

秦州与灵武边境要冲檀城关隘,秦州檀城三百名府兵将楼兰商会的人马包围,檀城都尉孙晋正满面愁容地打量着这只到嘴的肥羊。楼兰商会的商队抵达檀城准备出关入灵武时,孙晋方才收到自己主子司徒涯的密令,将这支商队扣押,至于扣押的理由便是商队的货物。不管是谁来,只要没有秦王的命令,不得放行!

如果不是有司徒涯撑腰,他孙晋哪敢有胆子对楼兰商会出手。谁不晓得这楼兰商会是洛阳王世子的嫡系。起初孙晋还以为简单的扣留,但在他查验过货物时,才察觉到了事情的没看上去的那么简单。这等货物哪怕是司徒涯出面,也未必能从慕容大夏得到如此大的分量。

尤其是当楼兰商会拿出户部签发的通商文书之时,孙晋如同被铁锤锤心口,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知晓孙晋的难处,司徒涯还特意派出自己的一名内管前往檀城协助解决此事。此人尖嘴猴腮一副势力相,尤其是笑起来一副猥琐的模样,让孙晋都有些后备发凉。

“孙都尉,放心好了!出了事有我担着!”

“晏管事!瞧您说的,咱们都是自己人。哪能如此见外呢!”

“报!都尉,城外楼兰商会的会长来了!说是带了灵武刺史府加盖官印的文书,要咱们放人!”

晏管事眯眼笑道,“哈哈,未曾想到他们商会会长能亲自前来!孙都尉,听闻楼兰商会会长的姿色比司徒大人手下的风花雪月四大花魁还要高上一筹。今日有幸目睹芳容,也算好事一桩嘛!”

孙晋表面迎合,心里暗自讥讽道,“司徒大人怎么会派来这么个草包东西!比起上次来的那位管事可是差远了!希望别惹出什么岔子!”

檀城城门之外,唐婉一身男装腰间悬挂天戮刀,苏尼布站在唐婉身后两步开外。檀城城门开启,晏管事与孙晋走出。当二人见到这一身男装的唐婉时,都不自觉得在心里打量起来。

晏管事客气地说道,“你可是楼兰商会的唐会长?”

“正是!”

“在下秦州商帮内衙管事晏士杰,奉秦王之命协助檀城孙都尉处置贵商会矿藏走私之事!”

唐婉反问道,“走私?我楼兰商会一向遵纪守法,何来走私一说?”

晏世杰笑道,“大夏的精铁矿,在河西乃是军务之资,非商贾可贩。贵商会既然一向遵纪守法,难道不知晓这明文规矩?”

“请恕在下愚钝,不知这是户部的规矩?还是兵部的规矩?”

晏世杰得意地回道,“乃是秦王继承侯爵之时订下的规矩,当然这规矩仅在秦州!”

“那在下倒是要问一问,这秦州是否是汉唐的国土?若是,户部依照汉唐律例签法的通商文书为何不能再秦州用?”

晏世杰淡然笑道,“那是因为秦王如今的身份不同,王室封地之内有可自行订规的律例。因此唐会长不必再费心思,若真有意不如随我去趟秦州城,见一见司徒大人!”

晏世杰说出司徒涯的名号,孙晋也算明白,这扣押商队之事,绝对是有意为之。

“不必!既然司徒大人想要这批货物,那货物留下便是!”

晏世杰没想到唐婉做事如此果断,说道,“货物自然是要留下,可唐会长人都来了,不入城坐坐歇息,岂不是显得我等不懂礼数!”

说完,跟随晏世杰来的三十余手下,立即上前包围起唐婉跟苏尼布。

晏世杰警告道,“唐会长,我劝你不要反抗,你的手下可都在我的手中!我想唐会长也不希望他们落得个身首异处无人收尸吧!”

第三十六章 舍而有得(六)

司徒涯斜靠在软塌之上,右手悠哉地敲打着塌边。灰头土脸的孙晋正胆战心惊地趴在地上不敢动弹。

大约一刻后,司徒涯起身盘腿而坐,“你们一千人马被李玄晟区区两百骑打得溃不成军,这要是被王爷知晓,你这檀城都尉的人头也该丢去喂狗了吧!”

孙晋求饶道,“请司徒大人开恩啊!属下已尽力做事了!谁晓得洛阳王世子的铁骑如此彪悍,我等殊死迎战也奈何不得其分毫!”

司徒涯冷声道,“哼,若真的殊死迎战你还能活着在这里跟我说话?”

孙晋继续哭诉道,“司徒大人,末将本来是打算战死报大人赏识之恩,可末将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敌人打昏在地。醒来之时,尔等退去,属下方才侥幸活了下来!”

司徒涯早就知晓会有此结果,便不再追究。檀城之事无非是司徒涯答应洛阳王上演的一出戏而已。

“罢了!你退下吧!若有他人问起此事,尽管推到我身上!”

孙晋如遇大赦,感激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孙晋恭敬地离开后,司徒涯从软塌上缓步走下,来到书案前席地而坐,观看着窗外的鸟语花香。

不消一会儿,一个仆从走入,行礼道,“大人,您找我!”

“阿德!可查到这精铁是从大夏谁的手中出来的?”

阿德如实说道,“回大人,只查到货物是从湟中城出来的!至于经谁之手,那边的人没明说,只说此人在大夏并非一个简单的角色!”

“在大夏能上得了台面的无非那么几个人!根据以前的情报,多半是那两位中的一个!何况大夏近来动作甚大,咱们不得不防备啊!”

司徒涯持笔在纸上写出一些字,随后又划掉。阿德看出司徒涯近来精神不足,宽慰道,“大人,眼下慕容元中看似如日中天,可大夏再如何扩张,也已到了极致。再说,不少大夏旧朝势力对慕容元中并不是那么支持。大人,您是不是有些多虑了?”

司徒涯放下狼毫笔,说道,“那是你不清楚蓝海屏是个怎样的人!只要他一日不死,对咱们而言始终是个威胁!慕容元中能三番五次击溃吐蕃主力,多半是他在背后谋划。而且剩余西域二国对其构不成威慑,大夏下一步应该会拿下整个西域。”

阿德会意说道,“如此说来,咱们要在其大计尚未得逞前,将其扼杀在襁褓之内!但要灭掉这个敌人,怕是要动用整个河西的兵马吧?他们会心甘情愿的协助秦王?”

司徒涯轻笑道,“这狼多了,羊不够,是不是要向外寻找猎物!何况内斗是一回事,外患是另一回事,只要时机成熟,他们定会乖乖地走到一起!”

“大人所言极是,是小的目光短浅,未曾想到这一点!”

“另外,你派人盯紧大宛蓝氏使节的动向!待他们返程之时,务必迎来秦州!”

“是,大人!属下明白!”

楼兰商会商队返回朔方的途中,与飞羽军垫后的李玄晟始终沉默不语,位于李玄晟左侧的黄宗羲和魏冉则是一个劲儿在身旁煽风点火。

“世子,可以的啊!何时将唐会长拿下啊?谁敢动我的女人!啧啧啧!想起来都觉得霸气!”

“对啊!世子,择时不如撞日,我找南宫给您算算日子!改日将唐会长迎娶过门吧!”

“没错!郎才女貌,此乃天造地设的一对!”

“对!对!对!还是宗曦你肚子里的学问多,我差点说成狼狈为奸啦!”

李玄晟回头怒视二人,呵斥道,“再这么多废话,信不信我拿你们两个练手!”

黄宗羲一改往日惧怕之色,坏笑道,“只要能成就一段美好良缘,别说拿我们二人练手,就是让我卧床三月,那也是多一份功德嘛!”

魏冉也一同附和道,“是啊!世子,您都自己承认了!”

“我承认什么?我那是一时口误,纯粹是个误会!”

黄宗羲忽然说道,“世子,您还记不记得您上次遇刺昏迷的事?”

“我昏迷了怎么会知晓?再说你问这事做什么?”

黄宗羲跟魏冉对视一眼,哈哈大笑,搞得李玄晟一头雾水。

黄宗羲故作深意地说道,“世子,原来南宫没跟你说啊!我说呢!这个死胖子,该好好收拾他一下!差点耽误世子的好事!”

黄宗羲策马靠上前,低声将那次李玄晟昏迷之时发生的事情告知他。李玄晟随即如同被雷劈一般呆住,遥望着商队最前方的唐婉。

黄宗羲一本正经地说道,“世子,虽说唐会长是龟兹人,他们风俗比咱们开放,但那也是尚未出嫁的女子。再者,她身为一国公主,这皇室规矩世子比我更清楚。唐会长能以舍弃自己名声的代价照顾那时的世子。哪怕世子对其无意,也总归有个交代吧?”

“驾!”

见到李玄晟催马赶上前方的唐婉,黄宗羲冲魏冉嘀咕道,“你说世子到底会怎么做?”

魏冉摇了摇头,说道,“我又不是世子,我哪里能晓得他的心思。”

黄宗羲话锋一转,眼光异样地注视着魏冉,说道,“说到世子,那你呢?我跟南宫给你把的关还不错吧?近况如何啊?”

魏冉的脸色瞬间变红,结巴道,“这这个嘛!还,还算凑合!”

黄宗羲噘嘴嘲笑道,“啥叫凑合!多好的一个璧人!哎,你真该回去好好读读书!”

魏冉傻笑道,“那是自然。熟读圣贤书,争做人上人嘛!这道理我还是晓得唠!”

单从魏冉这发自内心的憨笑中,黄宗羲足以断定,魏冉这家伙开窍了。那个女子毕竟是某人替魏冉千挑万选而出来的,要是再不合适那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看别人恩爱有情,黄宗羲顿时有些失落。因为唐门掌门不允许张棠再与黄宗羲有所来往,她跟黄宗羲的小小情缘也算是走到了尽头。一时间黄宗羲脑海中居然莫名地出现某个女子身影,回想起那时候在姑苏卧龙书院做过的种种砂石,不由得在心中哀叹道,“哎,只可惜她要嫁人!”

第三十七章 舍而有得(七)

商队暂停行进,李玄晟与唐婉在队伍十余丈外交谈,黄宗羲跟魏冉则是幸灾乐祸地观望着远处的二人。

李玄晟故作镇定,淡然道,“唐会长,事有缓急,本世子在檀城一时口误,望唐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檀城之事,还未谢世子出手相助,世子如此说,倒是让我有些汗颜!那些话我并未放在心上!”

李玄晟松了一口气,说道,“那就好!那就好!额!听宗羲说上次我重伤昏迷,是唐姑娘一直废寝忘食贴身照顾。这份恩情唐会长一直未曾提起,才是本世子的不对!”

听到李玄晟提起那次事情,唐婉忽然目光有些闪动,紧张道,“当日世子舍命护住我,知恩图报乃是理所当然之事。此等小事,更不该劳烦世子挂念。”

李玄晟轻声问道,“那,为我驱除楚沉舟寒冰掌的寒气,不知唐姑娘用的何种解法?”

唐婉一时腮旁羞红,比那骨里红梅还红,紧张道,“他们告诉你了?”

李玄晟望向东方白夜之中初升的月亮,说道,“告诉我!”

唐婉平淡地回道,“既然世子已经知晓,那请世子就放在心中吧!”

“嗯?”李玄晟短时愣住,“只需我放在心中?不要任何补偿?”

唐婉拱手行礼,认真说道,“我自龟兹入汉唐,心愿便是为父兄报仇雪恨!承蒙天神眷顾,让我遇到世子。何况,世子愿在灵武接纳龟兹百姓,对唐婉而言已是莫非的荣幸!此等大恩大德,唐婉当真是永生难以回报!莫说是为世子驱除寒气,就是让我为世子赴死,唐婉也心甘情愿!”

李玄晟心里五味杂陈,喃喃自语道,“原来本世子在你心中一直都只是个恩人啊!罢了!罢了!算我多心了!”

虽然李玄晟伪装很好,唐婉还是察觉到李玄晟眼中的失望。方才李玄晟的话明显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唐婉并未往另一处想,因为她从来没想过这种事情会发生在她身上。再说,平日里李玄晟对她的态度也绝对不会让其想到这个方面。哪怕唐婉暗中对李玄晟有所倾慕,也不会联想到李玄晟会对自己有那么“少许”的情谊。

李玄晟回过神来,笑道,“时候不早了,咱们继续启程吧!没准儿还能在天全黑之前抵达朔方!回朔方之后,你暂且在官驿住下,还有一要事找你商议!”

李玄晟转身的一霎那,唐婉下意识地回头看向李玄晟的背影,这一幕熟悉的场面好像在哪里发生过,是如此的熟悉又陌生!

洛阳天宫院,荀牧猛然从紫微星顶跃下,冲着帝师李淳风的别院飞奔而去。

“师傅,南天星相变了!师傅!师傅!”

李淳风躺在回廊藤椅上正呼呼大睡,被荀牧吵醒后,不悦道,“大惊小怪的!三更半夜地还让不让我这老头子休息啦!”

荀牧指向南方星空,只见一颗星辰正在散发出明亮的光辉,而它周围的星辰彼此呼应,串联到一起如同一头巨龙昂首腾飞。

李淳风诧异道,“这!这!这!不可能啊!明明已消散的星辰怎么又重回世间了?”

李淳风慌忙掐指算了起来,越算越心惊,荀牧见李淳风皱眉严肃的模样,大气不敢喘一声。

“南天应龙问世,这是要开启乱祸啊!”说着,李淳风快步走到院中望向北方夜空,惊奇道,“紫薇星弱,真武衰退!难道当年之事又要再发生嘛?”

荀牧急切地问道,“师傅,到底怎么了?”

李淳风突然大笑起来,声音激动地喊道,“老天爷,难道你非要让宿命一次次的轮回才罢手嘛?难道这天下的百万黎民在您眼中只是蝼蚁嘛?老天爷,你回答我!”

“噗!”李淳风喷出一口鲜血,瘫软在地昏迷了过去。

“师傅!”荀牧吓得急忙扶起李淳风为其运功疗伤。

李淳风缓缓苏醒过来,制止荀牧再继续为其疗伤。李淳风蹒跚地起身,再次望向北方星空,仿佛跟失了魂一般。

“老夫,为立正己道,助四朝天子登基!如今四海升平汉唐兴盛,正是汉唐开创千年盛世之期!天道却轮回至此要我汉唐遭难,是何道理啊!苍天啊!你是何居心啊!”

西川鬼谷,鬼谷谷主袁天罡负手而立,站在鬼见愁悬崖之上观望今夜的星相。

袁天罡伸出右手,仿佛可以触碰那闪耀的星辰,“整整两百年了,这场宿命又一次回来了!只是不晓得这次它回来是要向谁讨债?老友,你机关算计,为汉唐除掉了那么多集大运之人,可曾想到这宿命终究还是逃不过的!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啊!

对不对?三石小友?”

三石和尚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世间因果,皆轮回而致。正所谓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一切皆是定数!”

袁天罡朗声道,“奥?老朽以为三石小友一直苦修是不信这佛家轮回,未曾想到小友还是坚持禅宗真谛!”

“本是修禅之人,自是以吾佛禅意为宗!起初不信,只因年少轻狂,认为吾佛之意过于痴愚!未曾想在贵谷钻研大家之悟,会修到返璞归真无念无望!”

袁天罡眯眼笑道,“可喜可贺啊!三石小友入般若大自在境!那这乱世开启,你可是要出世度化那芸芸众生?”

“吾等不过这人间沧海一粟,何来逆天改命之能!但上天之势,虽非人力为之,可小僧以为舍己度人乃无上之功,舍小僧一身修为能救落难众生倒也划算!”

袁天罡不禁泛起苦笑,说道,“都说这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可千百年来还是有人在这蜀道之上来来往往!三石小友既然要入世,那就该明白这世上最难的是什么吧?”

三石和尚点头,继续听袁天罡说道,“是这天下世人的心啊!度人易,解心难!哪怕你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又能度化多少呢?天下悠悠,顺势而为,方才是上道。世间之道千百条,三石小友为何非要走上一条不归之道呢?”

三石和尚不急不躁地笑道,“人念消散时不过一捧尘土,若有人记得,可将小僧这一捧尘土撒向大道之上,也算为这大道略尽一点绵薄之力!”

第三十八章 舍而有得(八)

洛阳天宫院天街尽头,令狐尚与帝师李淳风的大弟子吕青峰正遥望着北面的天枢阁。吕青峰身高九尺,年过六旬鬓白灰须,一身青领白袍。

令狐尚客气地说道,“具体何事我也不太清楚,自前夜后,帝师他老人家便将自己关在了天枢阁之内,阁内除了荀牧不允许其他人靠近!”

吕青峰无奈地笑道,“陛下派皇宫内监请师傅他老人家去安京要为崔贵妃赐福!偏偏这时候师傅闭关!该如何是好!”

令狐尚灵机一转,说道,“吕师兄,您是帝师首徒,这道法精妙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请天赐福之事于您而言更是手到擒来!帝师这次突然闭关不晓得会持续多久,何不趁此机会替帝师去一趟呢?”

“令狐老弟,陛下可是钦点的师傅!我要是代师傅前去?”吕青峰指了指自己脑袋,做出一个斩首的手势,说道,“触犯天子龙威是小,损了天宫院的名声才是大事!”

令狐尚再次劝解道,“吕师兄,您可是天宫院未来的掌院!这次您想逃避,那下次呢?难不成吕师兄,您不想继承帝师之位?”

吕青峰呵呵一笑,说道,“我虽是师傅首徒,但这七个弟子之中,师傅最疼爱器重是谁?难道令狐老弟不清楚!莫说这帝师之位,就是那掌院之担也未必会落在我这糟老头身上!不过是个崔贵妃,何须师傅他老人家亲自出马!在我看来,令狐老弟作为咱们天宫院祭典司教长便已足够!”

令狐尚急忙回道,“吕师兄,此话实属谬赞,小弟实在愧不敢当!”

吕青峰纯粹是为了戏耍令狐尚,谁让他说出了自己最厌烦的事情。如果不是看在令狐尚在天宫院多年劳苦的份上,单凭方才他那些闲言细语,他吕青峰完全可以将他驱逐出天宫院。

天枢阁一层正门打开,荀牧从中走出,将饭菜端出交给又送来饭菜的二师兄。二师兄虞子启年方四十,腰间插一把竹笛,方脸须眉,身材矮小纤瘦,好像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

接过饭盒的二师兄虞子启焦急道,“师傅这是做什么?辟谷嘛?”

荀牧摇了摇头,说道,“师傅只是一直在打坐静修!在静修前,交代只要不是天塌下来,都不要去打扰他!”

虞子启看了看手中的食盒,为难道,“按师傅他老人家往日的脾气,不应该会这样啊!小六,跟我说说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荀牧只好回想前夜发生之事,一点情形不露地告诉虞子启。虞子启认真想了一阵,取出自己竹笛用其敲打着左手手面,缓缓说道,“这观星相命乃是师傅的独门绝技!师傅能说那等话,多半是假不了!不过说回来,汉唐自高宗之后,便没有穷兵黩武!今日汉唐已是非当年光脚丫的穷酸,正所谓盛世急衰,汉唐安稳了百年,总归是要迎来大祸!”

荀牧不同意虞子启所想,说道,“可我觉得师傅他老人家所想的并不在此!反倒是那帝王星动!”

虞子启内心思虑复杂,说道,“历朝历代帝王更替本就是亘古不变的铁律!谁当上皇帝,那都是命中注定的!岂是人力所为啊!除非有人像上清太玄经说集天下大运于身旁,以真命之法将祸福交替,终成天问无极之道。”

说道此处,虞子启猛然惊醒,看向天枢阁阁顶,愕然道,“乖乖啊!难不成师傅为了汉唐竟做出如此疯狂之事?若真是如此,应验之时我天宫院能扛下此等天谴嘛?”

荀牧也有些担忧道,“二师兄!师傅一生修道从不过问世俗之事,应该不会做出这种有损修为之事吧?”

虞子启认真地说道,“师弟啊!你追随师傅时日尚短,并不晓得师傅的真性情?俗话说天机不可泄露,有违者必遭天罚!若我所料不差,此番师傅闭关,应该是天命反噬了!等这次师傅出关,我定要好好问个明白!你继续守着吧!我先回去了!”

见到虞子启捎着食盒走来,吕青峰急忙问道,“二师弟,情况如何?”

虞子启摇头压低声音说道,“听小六说,师傅只是暂时闭关,想来问题不大!倒是有些问题,让我很困惑!大师兄,你跟随师傅最久,可曾遇到与之同样的事情发生?”

吕青峰好奇地想了想,问道,“这跟师傅此次闭关有什么关联嘛?”

虞子启一猜就晓得吕青峰不明白,只好岔开话题道,“我就是随便问问!你是知道的,我向来在外闲云野鹤惯了,师傅这边挂念的少些!”

吕青峰嘲笑道,“你还知道你,算了不说你啦!何况你又不是第一次外出修道!再说,当初师傅收你为徒,看重的不正是你这无拘无束的性子嘛!此番你外出归来,想必武艺道法更进一步!眼下正好闲暇无事,跟师兄我比划比划如何啊!”

虞子启冷笑道,“不比!”

虞子启说走就走,吕青峰一愣,即刻追上在后面一个劲儿地呱噪。

老王爷李崇孝乘坐的马车驶入河西灵武朔方城,透过车窗看到朔方城还算不错的街坊,老王爷满意地点了点头,对李玄晟的期许又多了几分。

朔方城刺史府西厢别院,李玄晟搀扶着李崇孝走入厢院湖心凉亭内。

李崇孝入座后,李玄晟为其斟满一杯好酒,笑道,“什么风把您老吹来了?还是静悄悄地来我这儿?是不是上次说得事情有着落了?”

李崇孝拿起酒杯,品了一口酒水,缓缓舒了一口气方才说道,“本王大老远来,这屁股还坐热呢?你小子就开门见山讨要了啊!”

李玄晟尴尬地傻笑道,“我这不是心急嘛?再没个着落,我可是要拿着碗去安京要饭唠!”

李崇孝笑骂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这小子做事怎么跟你爹年轻那会儿一个德性!放心好啦,有本王在,还有解决不了的事?”

“如此说来,玄晟要好好谢谢皇伯公啦!”

李崇孝打量了一下四周景致,问道,“那陛下开出的条件,你可有答复啊?”

李玄晟为难道,“别的事都好说!唯独这赐婚之事难为人啊!皇伯公,倘若让你娶一个心里没有你的女子,你会答应吗?”

李崇孝爽快地回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本王的王妃不正是如此迎娶进门的嘛?”

李玄晟白了一眼李崇孝,说道,“当我没问!”

第三十九章 舍而有得(九)

兰陵王李崇孝得意地说道,“你小子心里想啥,本王还不清楚?无非就是求个结果而已!那本王可以告诉你,这成家并不耽误男女之情!你说你对要娶的女人不敢兴趣,那不过是愚蠢痴人的笨想法!”

被李崇孝说成愚蠢痴人,李玄晟哼了一声,质问道,“我只晓得这人要重感情,才显得重情重义!用情专一怎么到您老这成了蠢材?”

兰陵王李崇孝也不反驳,轻声道,“在某些时候,你这些话并不算错!可你自己想想,男子汉大丈夫是接受喜欢的人容易,还是追求不可得之人容易?”

李玄晟“啊”了一声,“这还用说,自然是前者!”

兰陵王李崇孝调侃道,“孺子可教也!正所谓一叶障目不见泰阿,你是被自己心结给锁住,舍不得你那小情人唠!

依本王看,龟兹这亡国公主与殷叔的那孙女相比,完全是江夏芙蓉与北疆雪莲,别有一番风采。小子,你这桃花运可是比本王年亲那会儿好太多啊!若本王是你,当真会做梦都能笑醒。”

李玄晟一个劲儿地翻着白眼,本来是自己打算那李崇孝开刷,谁曾想到自己成了李崇孝嘲笑的对象。

李玄晟呵呵一笑,李崇孝见状,问道,“说正经的!小玄子,你这弱冠之年,一不好酒二不近女色三不能口若悬河,只有文经武略还算凑合。你可晓得你在安京那被京畿子弟被称为什么?”

李玄晟好奇地问道,“什么?”

“雏虎石勇!”

李玄晟一愣,嘴角扬起露出一排皎洁的牙齿,显得异常的诡异。这四个字简单意思就是说李玄晟是个不知风情的憨厚武丁。要知道京畿富贵子弟哪一个不是鲜衣怒马微风八面,游走于多少名楼花魁之中。哪怕是一想正派的晋王李徽和齐王李敖,那也都是帝都名楼内排的号的人物。谁会像李玄晟这般油盐不进且不懂人间极乐所在!

李玄晟随即一想,正色道,“皇伯公的意思是想让我学学他们?然后才能完全掌握这河西的命脉所在?”

李崇孝见李玄晟有所顿悟,双目晶亮几分,嘱咐道,“水至清则无鱼,若想有鱼可吃,水自然要浑一些才有机会见到!本王知晓你一时半会儿明白不了其中的道理,但你若听本王的,保准你能在三年之内接管这河西!”

李玄晟站起身来,躬身行礼道,“皇伯公,您说的虽有些道理,但若是我,怕做不到与那些鼠辈同流合污!”

李崇孝毫不客气地说道,“你若是做不到,那如何将他们分而治之,如何完成陛下所托?难道单凭比谁的拳头大谁的拳头硬?你出身于卧龙书院武院,又师从刘怀墉,别说这点心思你都没有?

天性纯良是咱们李家人的传统,但咱们李家能有今日,这传统可曾起到过功效?

得与舍之间,该如何抉择,玄晟啊!你身为灵武刺史可是要想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李崇孝再饮一杯酒,便不再说话,让李玄晟自己好好地深思熟虑。在李崇孝看来,李玄晟这一路走来实在是过于平顺,别说困难哪怕是小坑洼都不曾出现过。有时李崇孝都怀疑李玄晟是不是吉星转世,不然怎会每次都能逢凶化吉。

让李玄晟迎娶迪利,其实是汉唐皇帝李旻重新掌控河西最为关键的一环。这一步如果成功,重现秦皇汉武鼎盛繁华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然而李崇孝所希望的,只是让李玄晟明白自己的处境。一个心有鸿鹄之志还德才兼备的洛阳王世子,终究会成为李旻心中最为忌惮的角色。尤其是文帝李崇言与帝师李淳风对李玄晟的评价,是皇室嫡系这几位王爷皇子所不能相比的。

忽然间,李玄晟仿佛变了人一般,微笑着问向李崇孝,“皇伯公,倘若我遵循圣上旨意迎娶迪利,圣上下一步又会让我做何事?”

兰陵王李崇孝眯起眼睛,打量着此时此刻的像极了某人年轻时的李玄晟,说道,“陛下要做何事?你这小子想来早已猜到了吧?只是眼下,此时的你会是你真正的模样?”

李玄晟依然客气地笑道,“我是何样?难道皇伯公不清楚?”

“哈哈,你小子的眼线够宽广嘛?看来真正不知晓内情的是本王吧?哎,本王聪明了一辈子,未曾想到在你小子这翻了船!失策啊!失策!

不过今日你跟本王透了底细?难道不怕本王在陛下那里说几句?”

李玄晟不以为然,再为李崇孝斟满一杯酒,说道,“即便我再如何隐瞒?何况汉唐之内聪明人甚多,我自问愚笨不及,难道能隐瞒他人一辈子?”

李崇孝赞许道,“说得好!不愧是能让诸葛辉看上眼的人!既然你已知晓本王来得意图,那就给本王一个满意的答复,如何?”

李玄晟手指在空中来回滑动,略带喜色地说道,“正所谓各取所需,有舍有得!陛下赐婚我自然是要遵旨,不然如何让南宫他们继续大施拳脚!但某些事情,我同样会提出异议!我想陛下也不会反对吧?”

这一点李崇孝再清楚不过,点头道,“哪怕是及其过分的要求,只要无关河西大局,按照陛下的性子自然会同意!”

有李崇孝作保,李玄晟蓄谋已久的盘算终于有着落了。这场对弈之中,双方各有想让,当然李玄晟的想让是建立在灵武完全立足于河西的大前提下。只要李玄晟无法立足,那他所要面对的不仅仅是被罢黜那么简单,甚至会连累到洛阳王以及背后的各大势力。可以说从一开始这就是场没有回头的对战,只有一往无前地继续走下去才有看到未来的希望。

李崇孝看出李玄晟对今日所谈之事的冷漠,说道,“本王知晓你心中对朝廷有些怨言,但在大局之中这是一条最为合理的道路。并非陛下选择了你,而除你之外再无合适人选!”

李玄晟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不会又是那所谓的天命之说吧?”

李崇孝一惊,手中酒杯掉落地上,赶忙问道,“这你都晓得?”

第四十章 舍而有得(十)

朔方府兵衙北街坊徐兆龙的别院内,兰陵王李崇孝正坐在院中的下棋。二人虽都是行军布阵的行家,担着棋艺实在是差了半分,时不时地还要悔棋重新再下,让站在一旁仆从都觉得有些丢人!

李崇孝举棋不定,若有所思地说道,“兆龙!你自来朔方后,这些小家伙可是越发的出手啊!假以时日准会成为守卫一方的大将!”

徐兆龙轻轻摇头,嘿嘿笑道,“大将?老王爷说笑了,他们这帮小兔崽子还差的远呢?跟老王爷您当时手下的猛将根本不是一个水准!”

李崇孝手中棋子缓缓落下,再捏起一枚黑子,说道,“兆龙,周围都不是外人,无须跟本王说这些见外的话!本王来找你,自然是想知晓您究竟是如何打算的!”

徐兆龙哑然失笑,说道,“还能如何打算?无非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他们几个是我的亲传弟子,弟子为心中抱负来戍边守疆!我这个做师傅总得再尽一份薄力,待他们独当一面时,我自然会归乡颐养天年!”

“把一个个大花猫养成猛虎,你倒是可以颐养天年去了!可曾想过将来如何管束他们?”

听出李崇孝的话外之音,徐兆龙只好解释道,“自然是用汉唐的军规和律例来管束他们?难不成当了大将就能为所欲为?据我对他们几个的了解,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那当年的废魏王呢?”

徐兆龙面露忧色,问道,“老王爷,您今日这是意欲何为啊?”

李崇孝挥手示意仆从都退下,说道,“本王昨日与玄晟商谈过,陛下所提要求他均已答应。但却提出了一条极其不合时宜的条件。那便是统兵调兵合二为一!这在我汉唐开国以来,仅仅出现两次,而这两次无一不掀起连绵祸事!因此本王才来找你,问问你这为人师表的前御林军统领的高见!”

徐兆龙左手捏两枚白棋,说道,“如今河西势力如何,我不说老王爷您也清楚不过!北胡因灭突厥尚在维稳时期,或许不会南下!可秦州是何种态度,世子可是再清楚不过。只要世子一日不从河西出去,他秦风定会想尽一切方法让世子打道回府!

再者,新政方才实施,河西其余州府反对之声隐有高涨之势!若无足够实力自保,难保所付出的不会付之一炬!

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真是没想到,这大业未成,陛下竟然会怀疑世子会图谋不轨?这要是让灵武将士知晓,岂不是寒了他们的心!”

李崇孝看向棋盘上棋子,轻声道,“这并非是陛下的猜疑,而是朝廷内多数官员的担忧!当然因此方才你所言之人也包括本王在内。那本王问你,先帝在世时,汉唐武将之内可有人如利剑一般只管斩杀不问缘由的?”

“要说何人,那只有如今大权在握的洛阳王!但洛阳王后来因废魏王之事,违背了规矩,也算不得在内!至于真是忠于先帝的还真没有多少?”

李崇孝手中黑子落下,说道,“真要说起忠于陛下且不问缘由的这个人,你是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此人是谁!本王今日就告诉你此人是谁吧!那便是原天策上将萧禹!”

徐兆龙难以置信地说道,“这绝不可能,我与萧禹共事多年,他是何人我自问十分清楚!倘若他是仅效忠于陛下而不是汉唐江山之人,那与他防守平城的五千天策军焉能与其共赴黄泉!”

徐兆龙不信李崇孝所言,自然是因为萧禹在汉唐旧朝那些武将心中地位是何等的超然。莫说徐兆龙不信,就是萧禹最好的挚友洛阳王也不会信李崇孝所言。萧禹出身名门之后,自幼习武适龄入军,从兵卒做起,能有当年之功绩皆是一战一战打出来的!而对待战死部下家眷,萧禹也是尽其所能照应。为人谦逊不轻狂,试问汉唐昔年俊才中能有几人可与之相提并论!

因此,徐兆龙对李崇孝方才所言甚至有些恼怒。

“本王知道你不信!但你总该清楚这世家豪门能平稳在这盛世之下,岂能没有交易?不可否认,萧禹的确是难得的帅才!但他也是俗人一个,一面是朝廷,一面是萧家,若换作是你,你有当如何呢?”

徐兆龙一时找不到反驳李崇孝的话语,只好沉默不语。要知道徐兆龙出身寻常百姓之家,在其功成名就时,父母早已过世多年,而自己因为早年受伤重创不能行事,婚嫁之事更是舍弃。他一人独来独往,自然不能体会到萧禹这种豪门世家继承人的烦忧。

唯一让徐兆龙可以断定的是,萧禹在忠于先帝的同时,也心怀着汉唐的黎明百姓。想到无数部下化作英魂,萧禹更是说出了铁血无心染白袍,去时言欢归泪别的悲悯之话。

“兆龙,陛下之所以有此想法,还是因为河西旧制所致!若想不被陛下挂念,在河西归汉唐之后,玄晟自当要有所觉悟!

何况他是本王最看重之人,断然不会让他与陛下生出间隙!只不过是希望兆龙你能时不时的劝导他!好让玄晟能躲开陛下甚至群臣的非议!”

徐兆龙讥笑道,“那王爷是希望世子成为汉唐的利剑,还是成为归隐江湖的山野村夫呢?恐怕二者都不是吧?

王爷,我是您带入汉唐御林军的,而那日我卸甲归田也算还请了王爷的人情!今日王爷所托之事,兆龙难担重任!”

兰陵王李崇孝闻言,哈哈笑了起来,说道,“看来本王也没看错人啊!兆龙,你还是当年的那个你!既然如此,那请你替本王保护玄晟!眼下这孩子或许还无法绽露锋芒,但有朝一日定不比萧禹差!”

徐兆龙是个武夫,被李崇孝这么绕来绕去,一时半会儿脑子还真是转不动了,只好无奈的笑了起来。可以放心的是兰陵王李崇孝如何回安京复命,他多少能猜测到大概!这河西本就不是什么清静之地,被汉唐皇帝这么一搞,只会火上加油!徐兆龙不得不为尚在恢复期的灵武捏一把汗。

第四十一章 谋而后动(一)

夜幕流光之下,朔方城外的荒野土坡之上,燃着一堆篝火。篝火闪烁中炽热香气飘散,金蟾用小刀割下一片焦嫩肉尝了一口,冲坐在一旁独自饮酒的李玄晟喊道,“教主,这肉烤好了!”

李玄晟慵懒地打着哈欠,说道,“急什么?客人不是还没来吗?再等烤烤!”

金蟾只好遵从李玄晟的意思,继续翻烤着羊腿。没过多久,一个身材魁梧的黑衣中年汉子风尘仆仆赶来,速度之快好似飞火流星。

中年男子国字脸,浓眉凤目山羊胡,一屁股蹲到香气扑鼻的羊腿跟前,“真香啊!要是来一壶美酒,那就更好啦!”

“嗖!”一坛酒迎面甩来,中年男子一把接住冲李玄晟笑道,“还是世子爷爽快!”

李玄晟轻笑道,“事情可都办妥了?”

中年男子咕咕喝了几口酒,擦嘴回道,“世子亲自交代的事情,我纪东岂敢怠慢!只是下手重了些,场面有些不忍直视,还请世子见谅!”

李玄晟右手撑腮,左手握着酒瓶,悠哉道,“本想跟他们和和气气的,可总有些人不识抬举!这份见面礼不知道他们喜欢不喜欢?

纪东!”

“属下在!”

“过几日,秦风要请河西各州府刺史前往秦州赴宴!这些时日,你继续给我盯着那些蠢蠢欲动的废物,若他们敢有下一步动作,尽诛便是!”

纪东想了想,问道,“此次诛杀人中属下发现有柳家的人在,属下担心会不会惹到柳家的那位?”

李玄晟笑了笑,篝火映照在李玄晟的脸上,看上去显得异常的阴冷。

“柳七犀嘛?这个无须你担心!目前来看能拉拢柳家,于咱们而言,的确是件好事。但柳家自视甚高,那股子傲气可不是谁都能忍受的!莫说是我,就算是秦风,心中怕是早想把他们除掉!我记得柳家有一位子弟在秦风麾下?”

纪东恭敬地回道,“是的!世子!此人名叫柳泽,跟柳宗元是表亲关系!不过此人貌似与柳宗元关系并不和睦!”

李玄晟晃动着酒瓶,将酒瓶丢给纪东,轻声道,“那就从此人着手,我就不信秦风不会动用这枚棋子来分裂柳家!”

“属下遵命!定会看紧此人!”

李玄晟望了望夜空繁星,起身牵过追风,临走前对纪东吩咐道,“纪东,你自己也多加小心。虽说你是陈叔的得力干将,又是汉唐点金榜上的一等高手,却不要小瞧了那偌大的秦王府。以后有事还是去刺史府吧,那里蚊子少点!”

纪东尴尬地回道,“属下明白了!”

李玄晟与金蟾策马返回朔方城,金蟾始终跟在李玄晟一丈之外。近些时日,金蟾觉得李玄晟性子越来越沉稳杀伐,做起事情来没有了往日的顾虑。想来多半是兰陵王李崇孝造访对李玄晟说了什么,方才让以前心善的李玄晟发生了变化。

李玄晟勒紧缰绳,放缓了速度,回首冲金蟾说道,“一直在身后,尘土就这般好吃嘛?”

“若是普通人的尘土,自然不好吃!可您是谁?再不好,属下也不能说坏啊!”

李玄晟微微笑道,“说的不错!因为我的身份,所以你也会像其他人一样敬重我!我还是喜欢以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敢跟我拍板子的金蟾!这一点,奚阡与顾北比你做的好!”

金蟾辩解道,“那是因为他们都未曾输给过教主!我毒龙教虽说只是南诏小派,可也要信守承诺!我想教主也不希望属下是个言而无信之人吧?”

“我看你是故意输给我,好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就为了一个故人敢拿自己一辈子来打赌,你也是个胡来之人!不过,这挺合本世子的胃口!金蟾!”

“属下在!请教主吩咐!”

李玄晟扬起马鞭,缓缓说道,“大宛的小狮子返回故土,秦风定会邀请他们!因此本世子希望你能去一趟安京,在他前往秦州之前夺得他的信任!我可是听说这个大宛的小狮子是个风流情圣,凭你的本事将他玩弄于鼓掌不是难事吧?”

金蟾柔声笑道,“那是自然!这天下还没有我金蟾调教不出来的男人!只是不知道教主这次要闹出多大的动静来?”

李玄晟坏笑道,“这群老东西总是在背后损我,我自然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继续闹多大,能有多大就多大!我是迫不及待要看场好戏啦!”

金蟾担忧道,“难道教主不怕陛下怪罪于您?”

“怪罪?把我拿下了,谁替他来收拾河西的烂摊子!回想起最初陛下跟我说的那些话,只怪本世子那时过于天真!如今被陛下套得牢牢的!不给他惹个大祸,我这心里总觉得沉闷暴躁!

何况要破河西的死水,就不能让这里一团和睦,只有趁乱本世子才能有机会捞好处!”

见金蟾笑了起来,李玄晟问道,“笑什么?”

金蟾捂嘴笑着说道,“教主您这般故意为之,看似任意妄为,实则是有趣的很!以后教主真成了河西之主,会不会闹得更大?”

李玄晟自嘲道,“你以为我如此蛮不讲理之人,还不是皇伯公给出的主意,他说越是如此陛下才会更信任!哎,跟这帮心机城府之人共事,你看本世子的都有白发了!”

“世子这就说错了,世间之所以有趣让人着迷,不正是因为有些人心思各异嘛?假若没了那些心怀他意的人,这个世间岂不太乏味?”

李玄晟哈哈笑道,“是啊!这人若是没了阻碍,任何东西都能手到擒来,的确没了意思?河西的棋局里,有安守本分的看门狗,有心有不甘地恶狼,还有墙头草般的狼狗,而本世子呢?便是一根打狗棍,专门教训这帮狗儿子!”

“世子可不是什么打狗棍,乃是驯养他们的猎人!”

李玄晟嗤笑道,“然而在他们的眼中,本世子不过是陛下放出来疯狗罢了!但凡被我咬到的人,都会丧命!

如今这河西,有多人希望本世子死啊!

可本世子偏偏不会随他们的心愿,不但要活着,还要让他们看着本世子如何将这绳索栓到他们的身上!”

第四十二章 谋而后动(二)

“你们动作快点!这个放这!那个放那里!对!对!就是这样!”

一大早上,朔方城内修建完成的书院迎来了他的主人,黄宗羲亲自带着人马安排来人的行礼。书院前挤满了前来凑热闹的百姓,都在等待着书院开门,最重要的还是有赏钱可领。此次书院开门迎学子,凡是在灵武排上号的人物都被李玄晟请到了此处。

所有人到位后,书院司仪高声喊道,“迎圣人像!拜三礼!”如真人大小的李尼雕像由十二位仆役抬入书院中殿之内,圣人像落下后,李玄晟与成为书院院长的刘怀墉一同揭开了书院的鎏金牌匾,四个飞篆字体出现在众人眼前,“汉青书院!”

由于刘怀墉的请求,汉青书院开门之仪一切随简并未大肆铺张。在刘怀墉看来,传道受业之地还是清静一些比较好。汉青书院的育人方式基本上遵从卧龙书院的模式,那就是文武同授。

文院以刘怀墉为首,武院则是徐兆龙为尊。要知道他二人在汉唐境内的名声那可是响当当的,李玄晟此举无疑是在告知其他人,他在河西绝非是玩玩而已。除了刘怀墉外,诸葛辉还派出了不少小一辈的卧龙书院门生,美其名曰来此历练,实际是对李玄晟示好。只要李玄晟成为河西的主人,那他送来的门生将来势必会进入到李玄晟的幕僚体系之内。怎么算,诸葛辉都觉得不亏本!

在一位衣着卧龙书院儒道服的女子出现时,看热闹的百姓发出惊赞之声,“哇!仙子啊!”此女子肤白如雪,眸如春水清波,头上发髻被楠木雀钗簪起。女子刚入书院府门,后面看热闹的一些年轻男子急忙跑到护院跟前问道,“敢问何时招生啊!”

黄宗羲见到此女子后,愣在了原地。

“她她怎么来了?”

黄宗羲回过神来,看向远处的李玄晟,挥了挥手指向那名女子,只见李玄晟打了个噤声的手势,便不再理会黄宗羲。

天色暗淡后,汉青书院的授业先生各自返回住处打理厢房。黄宗羲鬼鬼祟祟地跃上房顶,静悄悄地来到了那名女子的厢院之内。

这前脚刚落地,直接触动了厢院之内的机关,要是寻常飞箭黄宗羲倒是可以轻松躲开。谁想到迎面而来的是四个装满水的木桶,“砰!砰!”沦为落汤鸡的黄宗羲,一身湿漉漉地被经过的汉青书院巡夜侍卫捉了个正着。

赵飞燕从厢房之内走出,原本隐藏的女剑客出现在赵飞燕的身后。

侍卫用灯笼照在此人的脸上一看,惊奇道,“黄都尉!怎么是您啊!还不给都尉松绑!”

赵飞燕身旁的女剑客冷声道,“等等!此人擅闯我家小姐厢院,意图不轨!你们居然将他放走,是何道理?”

巡夜侍卫自知黄宗羲冒犯在先,可黄宗羲是何种人他们再清楚不过,向女剑客说道,“女侠,我看今夜绝对是个误会!我们黄都尉可是出了名的好人,在这朔方那是口碑杠杠地!”

女剑客讥讽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黄家小儿,要不要我跟他们说说以前的好事啊!”

黄宗羲面无表情自愿认栽,说道,“卓景宁!本少爷知道你一直看不起我!但本少爷今儿跟你说了吧,我来这不为别的,就是想拜访一下故友!”

卓景宁继续嘲讽道,“这夜深人静未经允许来我家小姐厢院,还真是你黄宗羲的惯用手段,只是不晓得这国公爷知道,会不会认为你这是在给你们黄家长脸啊!”

“说什么呢!”

赵飞燕见黄宗羲如同无赖一般模样,愠怒道,“够了!黄宗羲!我以为你追随世子殿下来朔方历练至少会比以前稳重识大体,谁曾想到你还是那般的无赖!既然这些侍卫奈何你不得,那本姑娘倒要看看,世子殿下会如何处置你这冒失之举!景宁!”

“属下在!”

“送客!”

“是,小姐!”

卓景宁拔出佩剑,一副准备开杀的姿态。对于卓景宁的武艺,黄宗羲可是再清楚不过的。身为南浔墨的首徒,其剑法不但在同龄人中冠绝无双,更上了逍遥楼的脂红榜排在第四位。

黄宗羲得罪不起,自然要准备开溜。没成想自己还未跑路,已被卓景宁用绳子绑了起来。

“卓景宁!你呜~呜~呜~!”

朔方刺史府衙书房,李玄晟双手拖着下巴,笑眯眯地打量着被五花大绑押解回来了的黄宗羲。黄宗羲有些尴尬地说道,“我就是去看一看!”

李玄晟抓起书案台上九支毛笔,全摔在黄宗羲的脸上,训斥道,“这夜深人静,你偷偷跑到一黄花大闺女的厢房?还跟我说去看看!你这脑袋瓜子子让驴踢了啊!

好在是自己人抓到了你,要是换成别人,我这一点微薄的脸面都让你给丢尽了!”

黄宗羲急忙赔罪道,“请世子息怒,我这完全是无意之举!我就是想她一眼!”

李玄晟拿起印章又砸向黄宗羲,警告道,“你是猪吗?你可知道你擅闯未出嫁女子闺房,是要被治什么罪嘛?我看你是色胆包天,怎么?张棠被唐门主带回去,你就这般急不可耐啦?瞧你那熊样!真给我丢人!”

黄宗羲忍不住说道,“我就是有色胆也没色心啊!何况世子您又不是不晓得,她身旁可是有赵大人安排的一名护卫。有那个人在,我就是真有胆子,恐怕也没命活着出来啊!”

“那你跑那去干嘛?有什么事情不能大白天说啊!你当本世子跟你一样是傻子啊!今夜你要是不给本世子一个满意答复,就给本世子一直跪在这!”

原本低头认错的黄宗羲抬起头,抽泣道,“世子殿下,我那点小心思还能瞒得过您嘛?”

李玄晟嘴角忍不住的一抽,说道,“怎么?你这卧龙书院风流情圣不做,要当采花大盗啊?凭你那身手,花还没采到,怕是早就被人做了吧!实话跟你说吧,赵小姐来我这儿没个三年是不会回姑苏的!你要是真有心,就老老实实地该干嘛干嘛!像今晚这样的蠢事不要再发生,不然我让你吃不了,兜也兜不走!”

第四十三章 谋而后动(三)

汉青书院在朔方开设,单从关系上,多数河西势力更愿意相信汉青书院是卧龙书院的分院,而非李玄晟一手创办的私院。这书院开设授业育人,十年之内完全是个只进不出的买卖。眼下的李玄晟要钱没钱要人没人,根本不足以支撑汉青书院的日常开支。

但在所有人都怀疑李玄晟之时,汉青书院用实际行动证明了李玄晟完全有乱拳打死老师傅的能耐!按照朔方如今的形势实行教与习两方结合,书院门生结业之时便能顺利进入府兵军队和幕僚机构。

汉青书院内要说起幸运,当属武院的门生,这些门生除了日常演练之外,还会隔三差五地进入朔方府兵军队之内为老兵打杂。有的运气好,还能提前搭上关系成为朔方府兵的后备。用李玄晟的话来讲,兵合不合适要自己去选择,而非府兵衙门统一安排。在新兵入军时,哪支人马人数最少,为首的校尉便会立马撤职变成大头兵。至于新入军籍的兵卒,会被派到灵州统领郭仪麾下加以操练。

汉青书院的创立,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灵武的造血机构,源源不断的门生会前仆后继地输送到一线。此等做法看似随意而为,实际是李玄晟蓄谋已久。初来灵武之时,此地不仅治安混乱,百姓食不果腹还要遭受马贼祸害。可以说地方不能维稳秩序重新恢复农耕,那后续的开设商埠等等便无法实施。

后汉唐史官评价此举时,分析出了这位传奇大人物的指挥政策。首先铲除内奸剿灭马贼后随即整治编制府兵,以武治乱的同时对内采用怀柔之法,把所有灵武境内的力量全部掌控。再次以商开道,恢复灵武商贸互通。三是开设书院育人,潜移默化地消减灵武境内多族的防备,让其子民再无排斥抵触意向。当然,李玄晟之所以能成功,还是这位世子殿下在皇帝李旻那里争取到了相当大的利益。那便是地方政令可不受朝廷管制制约,这在汉唐开国立朝以来从未发生过。

因为这件事,李玄晟没少被京畿的清流百官们奏请圣裁,哪怕皇帝不表态,他们这些人也会定期再奏。抬了一手李玄晟,身为老子的洛阳王李青反倒是被李旻从天策府请了下来,调到了独孤家的幽州大本营!

天策上将再次空缺,李旻也没找人代替。而是下旨把天策府的连消带打地拆分。天策府虽被撤销,但其编制内军队仍然保留,只是改名为神策军,受汉唐御林军大都督李解管制。自此以后,曾经为汉唐立下汗马功劳的天策府正式退出汉唐的军政体系。

听闻天策军不复存在,萧辰平让林欢儿取出了自己珍藏多年的天策军旗,将这军旗投入火盆之内。

林欢儿有些痛惜这面天策军旗,那可是悬挂于萧帅帐前的帅旗,也是平城沦陷仍屹立于城墙之上巍峨不倒的那面。

“少主,陛下做到实在是过了,居然将天策军撤编,改成什么神策军!这不是表明了天下兵马皆为天子掌握嘛?”

萧辰平挥动纸扇,说道,“一朝天子一朝臣,陛下如此急迫地行动,还不是畏惧这支曾经叱咤风云所向匹敌的铁骑再献往日荣光!”

林欢儿狐疑道,“少主,你的意思是,陛下害怕洛阳王?那不可能吧!洛阳王若真有心,还会给陛下机会?”

萧辰平合起纸扇,笑道,“卧榻之侧,岂容它人酣睡!咱们这陛下比起先帝来,气度差的不是一点半点!我都有些怀疑,等晋王齐王楚王能堪大任时,他会不会舍不得从那个位置上来!”

“若真如少主所言,那陛下为何又重用世子殿下?难道仅仅世子殿下在陛下眼中是枚可操控的棋子?”

望着燃尽的帅旗,萧辰平冷声道,“还不是因为咱们这世子爷公私分明,心中没有那么多的秘密!最重要的是玄晟这人啊,懂得妥协退让。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是不该做!你说,如此不让陛下费心的棋子,为何不重用啊?”

“那又如何!谁知道哪一日,洛阳王世子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兰陵王?”

萧辰平瞅了一眼信口开河的林欢儿,林欢儿继续说道,“少主,你在洛阳王世子那花费的功夫可不少,若最终成全了陛下,周家那位定会找你算账!”

萧辰平侃侃而谈道,“做生意或许有赔本的时候,但在玄晟那儿这条铁例多半行不通!我方才不是说了吗,他是一个懂得妥协退让的人!不过要让他妥协就得有个满足条件!依我对他的了解,过不了多久他与陛下达成的协议便会从京畿传来!而我们只需要静静地等待时机的到来!”

林欢儿不以为然道,“少主,您已经表明态度支持陛下。陛下为何还要继续打压八大世家?陛下不会不明白一旦八大世家受损,谁会为陛下撑起汉唐的天下?”

萧辰平呵呵笑道,“正因为有些人拥有你这样的想法,所以陛下才会一往无前地继续推行新政。你可知道京畿的国学院要重新开启,以后朝廷命官的推荐会从此地开始。握有实权的朝廷官员也会从京畿推向地方而不是地方推向京畿!”

林欢儿不解道,“少主,你有没我觉得,陛下如此急着推新政,是为了什么?”

被林欢儿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萧辰平仿佛抓到了什么,可又觉得不太可能,“你的意思是?陛下有什么难言之隐?”

“少主,要不要让宫内的眼线查一查?”

萧辰平用折扇敲了敲额头,平静道,“你以为我没有动用宫内的探子!我这里关于陛下的消息一直从未断过,什么有价值消息都没有。所以我才不明白陛下是出于何种目的大力推行新政,甚至缓冲的余地都没有。”

“少主,您觉得有什么事能让陛下放弃新政?”

萧辰平沉默片刻后说道,“自然是大规模的边境国战!从种种迹象判断,十有八九会从慕容大夏动手。西边如果起风,对玄晟而言未成不是一件好事。”

林欢儿低声问道,“少主,倘若洛阳王世子达成了你的期许,他会不会成为下一个秦王?”

“哼,那就要看他心中所图了!”

第四十四章 谋而后动(四)

秦州亲王府雁鸣湖上,秦风站在栈桥尽头,将手中的鱼饵丢入雁鸣湖之内,湖中锦鲤觅食而来彼此争夺这新鲜美味的食物。

雁鸣湖对面湖边,一道袍青年男子如蜻蜓点水般疾奔而来。在距离栈桥还有十丈之远,一个纵身落到秦风身旁。

秦风客气地行礼道,“秦风见过小师叔!”

此男子眉清目秀,口中含着一株嫩草,露出一副玩世不恭地笑容,双目看似无意地打量周围。

“小子!见到我来还能临危不乱,这些年胆识练得不错,值得表扬!不过,你觉得凭这些虾兵蟹将能拦得住我嘛?”

秦风忽然一掌拍出,道袍青年左手袖子一甩,“砰”的一声,秦风直接被其轰出数十步开外。原本埋伏在雁鸣湖周围的百余名虎豹骑兵卒倾巢出动,将栈桥团团围住。

道袍青年高声道,“小子,你要是不想他们死,还是赶紧让那三个老东西出来!”

“嗖!”一杆银枪如同石炮呼啸而来,道袍青年咬紧口中嫩草,右手食中双指一点一转,“给我去!”这杆银枪随即原路返回,一名鹤发魁梧老者将银枪握住,立于道袍青年十步之外。道袍青年抱臂于胸前,嘻笑道,“这才一个啊!其余两个呢?别说我没给你们机会,赶紧出来!”

持枪老者回首看了一眼秦风,冲其使眼色,意思是少主,此人武艺高强,哪怕他们二人赶来也未必是其对手!

道袍青年仿佛看出持枪老者的意思,笑眯眯地说道,“那我坐在这里等你们人齐了,咱们再动手!”

面对道袍青年如此挑衅的模样,持枪老者二话不说,提枪直奔道袍青年。手中银枪旋转带着一股尖锐的啸声,甩向坐到地上的道袍青年。道袍青年眸中寒光一闪,食中双指尖青芒出,触碰的一霎那,这杆银枪发出嗡的一声,震得的持枪老者差点无法握住。持枪老者脚下一点,急速后撤稳住,只是双手虎口震裂传来钻心的刺痛。顾不得疼痛,持枪老者手中银枪舞动,猛然如流光刺向道袍青年。

又是轻轻一指,银枪与道袍青年食中双指对上,居然像大弓一般开始弯曲,任凭持枪老者如何用力,银枪就是寸尺进不得的分毫。

“嗯?”

“轰”一声,道袍青年坐的地方木屑横飞,一个手持大戟的中年武将出现众人的眼前。而那名道袍青年则是落在了雁鸣湖上,双脚之下涟漪不断。

只见道袍青年吐出口中嫩草,淡然笑道,“还差一个!”

大戟武将冷哼道,“王七野!别以为你是龙武山的宗师,我等就奈何不得你!识相的速速离去,不然我虎豹骑全军出动,定让你葬身于此!”

王七野双手鼓掌道,“吆!虎豹骑全军出动啊,那我今日得瞧上一瞧啦!”

大戟武将怒喝道,“放箭!”

数百支弩箭似疾风骤雨射向湖面上的王七野,“噌”的一声,王七野将一把三尺青光寒剑握在手中,王七野晃动着手中的青光寒剑笑道,“乱花渐欲最是迷人眼!”

王七野脚下连点躲过箭雨,大喝一声,“破山剑!”

“轰!”

一道道剑气似板斧开山,将箭雨尽数斩落。当虎豹骑准备再开弓射箭时,道袍青年依然出现在他们的头上。道袍青年手中寒剑顺势刺向,数十道剑气迸发而出。

虎豹骑弓箭手应声倒地,点点血花飞溅,道袍青年落地,踩着脚下的血水缓步走向秦风。

秦风脸色铁青,冷声道,“居然是青虹剑!”

此时的王七野哪里还有起初悠哉散漫的样子,完全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王七野左手一捋鬓发,平声道,“傅洪海,再不出来你家主子的项上人头可就被我带走了!”

“哈哈!都说龙武山王七野是个随性之人!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一位衣着白衣袍衫的四十岁粗狂汉子悄无声音地从田子坊的屋顶跃下,正好与持枪老者大戟武将护住秦风。

开山刀傅洪海、夺命银枪李铁山与擎天大戟毛少白,这三人不但是秦风手下武艺最高的武者,更是虎豹骑的三位都统。

王七野笑道,“这下人全了!终于可是好好活动活动筋骨啦!”

傅洪海走上前几步,拱手说道,“王道长,我家王爷与您也算是同门。不知是哪里得罪您,能让王道长您如此大闹王府?”

王七野用左手小指掏了掏耳朵,一脸不耐烦地说道,“这么快就把人调过来啦!哎呀,为了阻拦我把虎豹骑精锐都弄了过来,哈哈哈!好大的手笔!”

一时之间,秦王府里三层外三层被虎豹骑团团围住。

王七野朝天大笑,丹田内劲涌动,笑声似雄狮怒吼,那些毫无防备的虎豹骑兵卒直接眼前一暗昏死过去。趁着机会,王七野化作一道影子,游走于廊道屋顶之上冲出秦王府邸。

临走之前还不忘嘲笑秦风,“小子!你躲得了初一,可是躲不过十五!只要一有破绽,我定会取你狗命!”

王七野离去,傅洪海等人稍微松了一口气,他们还真是怕这王七野跟他们玩命。一个宗师境的武者,可比他们这些一流武将强太多了。

“噗!”李铁山喷出一口黑血,虚弱地跪在地上昏了过去。

“大哥!”见到李铁山昏迷,毛少白急忙扶起李铁山,呵斥道,“还愣着干嘛!帮忙喊大夫!”

抬走李铁山,其余人退下后,傅洪海好奇的问道秦风,“王爷!各州府刺史马上要来秦州,王七野忽然杀来,这该如何是好?”

秦风面色平静地说道,“该来的迟早要来,只可惜今日没能留住他!”

傅洪海闻言,心中不禁感叹道,“想来方才王爷还有后手!不然也不会如此气定神闲!”

“王爷,近些时日就让属下和精锐驻守王府吧!”

秦风没有拒绝的意思,说道,“也好!免得不做防范,让王七野心生警惕!下一次他若再来,本王定会让他有来无回!你替我去看一看山伯!”

“是,王爷,那属下告退!”

秦风打量着方才被破坏的栈桥,惆怅道,“这一剑的剑势应该不只是宗师境,小师叔啊!你可真懂得藏拙,差点就被你给骗了!”

第四十五章 谋而后动(五)

秦州城内一家棺材铺,因为近来生意不好做,棺材铺的大门也是一半开一半关,店掌柜坐于柜台前打起了瞌睡。

忽然棺材铺那关闭的一半大门被踹开,惊醒了店掌柜。店掌柜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来到门口。三两个秦州虎豹骑兵卒冲入铺子内,翻箱倒柜地搜过后,叫来掌柜,问道,“可曾见到什么可疑的人进来?”

店掌柜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说道,“官爷,我这地方阴气重,老鼠都不愿来。何况是人呢?官爷,近来可有营生啊,照顾一下小人吧!小人都一个月未曾开张啦!”

“去去去!给你介绍营生!晦气!咱们走!”

店掌柜无奈地回到柜台座椅上,继续睡觉。待到暮鼓响过后,店掌柜来到供奉的财神爷前,将水果重新换上。点上三炷香,祈求道,“财神爷啊!小的虔诚供奉您数十年,也算是虔诚的求财人。今年生意难做,小人都快揭不开锅。望财神爷发发慈悲送小的一点银子吧。”

祈愿过后,店掌柜离开了棺材铺回家。店掌柜走后没多久,店内一副棺材的盖板推开,一位青年道长从棺材中跳出,此人正是大闹秦王府的王七野。

走到供奉财神爷的供桌前,拿起一个桃啃了起来,接着丢在地上,“这么生硬的果子,别说是财神爷,就是我这能够轻易打发的人都不喜欢!对待财神都如此抠门,财神爷能让你发财!这香糕还算不错!看在这几日你为本道爷提供伙食的份儿上,让你开开张!”

翌日清晨,棺材铺大门又被推开,不过是三四个衣着护院服饰的仆从。店掌柜依然醉眼朦胧地迎了上去,“几位客官,有事?”

“我们是南城曾大商的仆从,昨夜我们老爷不幸暴毙!听说你这的棺材是咱们秦州最好的,特来询问买一口!”

一听来了生意,店掌柜立刻笑脸相迎,对领头的介绍起了店内的各种棺木。最终在店掌柜的极力推销下,曾大商的仆从买了一口上好的楠木棺带了回去,至于其他送葬用品直接白送。

握着手中盛满银锭的钱袋,店掌柜得意地笑道,“不愧是曾大商啊!出手就是阔绰!我就那么一忽悠,他们居然就信了!哎呀!对了,财神爷!”

店掌柜来到财神爷供桌前,见到供品少了一些,激动地跪拜道,“财神爷,您终于显灵了啊!小人这就给您换上好酒菜!您等我啊!”

店掌柜匆匆跑到隔壁酒家点上酒菜,亲自端着酒菜供了上去。临走之前还不忘说道,“财神爷,您吃好喝好!我先打烊回家啦!”

王七野蹲坐在屋顶横梁之上,摸了摸早已饥肠辘辘的肚子。如果眼光可以杀人,那此刻的店掌柜早被王七野杀了无数次。

确定店掌柜关门离去后,王七野才从屋顶下来,闻了闻酒菜,笑道,“这挨千刀的!要不是本道爷懂点医术,差点被你给阴了!居然给老子下老鼠药!”

好在店掌柜只在肉食内下了药,素菜与酒水倒也能满足王七野的胃口。吃饱喝足后,王七野脚下一点,从棺材铺离去,趁着夜色向今晚的目标奔去。

秦州东城一座大宅的北厢院内,王七野悄然地来到屋顶,掀开房瓦观察房内的动静。屋内一位书生模样男子正坐在书案前持笔急书,书信写完之后,装入信封之内用蜡封好。男子莫名地喊了一句,“来着既是客人,又何必做梁上君子呢!”

王七野一愣,心道,“高手啊!道爷我这等修为,他都能发现!”

见无人应答,男子再次喊道,“客人不下来,莫不是想让我请你下来?”

王七野正打算下去,不曾想到房内出现了另一个人,此人正是李玄晟派出的纪东。

“余审叶!看来是某家小瞧你了!都说你是个文弱书生,没想到是个行家!”

余审叶警惕地望着这位不速之客,质问道,“你是何人?”

“某家是谁并不重要,因为死人是不必知晓我的名字!”

余审叶哈哈大笑道,“这是我余家宅院,阁下口出狂言,难道不怕今夜出不了我余家大门嘛?”

“奥?那就要看你有没有本事等到有人来救你!”

纪东那一剑刺穿余审叶喉咙时,王七野笑了笑道,“不错,马马虎虎还算凑合!哎,有人提前下手,那就不劳我出手!这桩买卖倒也划算!”

秦州城内接连两大商贾暴毙,不禁让人产生了怀疑。司徒涯用绢帕捂住口鼻,在验尸房等待着仵作的回复。

“大人,曾康和余审叶都是被人一剑毙命!只不过曾康的伤口极其细微,甚至避过了内腑。而余审叶的伤口更像是被利箭贯穿。显然杀死二人的是两个人!”

司徒涯明白后走出验尸房,将绢帕丢给身旁的仆人。暗自想道,“只对商会要员动手,还能派出绝顶的高手。难道二人近来与他人结怨,方才被人雇凶刺杀?还是有人要对我秦州商会对手,有意为之呢?”

接连损失两位商会要员,秦州商帮内人人自危,要知道被行刺的人府上可都有高手保护。能躲过众多高手杀人之后还不被察觉,那前来行刺的刺客实力如何,商帮要员已是心知肚明。纷纷要求司徒涯告知秦王,派出虎豹骑精锐保护他们,不然他们便会撤离秦州城另谋前程。

司徒涯靠在软塌之上,闻着凝神静气的龙涎香,左手拇指轻揉着太阳穴。他面前一位气度不凡的中年儒士坐于下位,品着气人心脾的茶水。此人是出身于柳家,人称柳叶刀的柳泽。

“柳先生!秦州近来琐事不断,你可有法子找出那些躲在暗处鼠辈?”

柳泽左手握着茶杯,微笑道,“只是不晓得司徒大人要活的,还是死的?”

司徒涯声音冰冷的说道,“在我秦州城闹出如此的风波,又让我损失两位帮手,自然是生要见人!”

柳泽有些为难地说道,“凭那两处伤口,在下可以断定那刺客剑法已在人剑合一之上,恐已入剑法中的化神境!司徒大人想要活的,在下也不敢保证能将其活着抓回来!”

“那至少知晓是谁在背后指使,总归没问题吧!”

柳泽露出喜色,回道,“这倒不是难事!只需与他交过手,便能知其出自何门何派!到那时,司徒大人再兴师问罪便是!”

第四十六章 谋而后动 (六)

秦州城东城一处街巷拐角处,纪东疾走连续躲避,在另一条的头的街道尽头停下了脚步。纪东冲身后空无一人的巷子说道,“朋友,你已跟踪我多日!不如出来见个面吧!”

王七野从巷口走入,笑嘻嘻地说道,“看来道爷我以后要好好练练这跟踪手段!”

纪东小心谨慎地问道,“看朋友这身道袍可是来自龙武山?”

王七野不紧不慢地说道,“师出龙武山,修行在世间!”

眼前这位道长看似年轻,却让纪东升起莫名的危机。而这一丝危机意识曾让纪东多次转危为安。

既然不清楚对方的意图,那就先摸清,纪东拱手笑道,“朋友,你与我素不相识,一直跟踪我,所为何事?”

王七野无奈地指了指自己腰带,面色轻松地说道,“出门盘缠不够,见兄弟你多次洗劫,想来囊中不菲,因此想打劫一番!”

纪东有些哭笑不得,他还从未听说过,在这光天化日之下道士出来打劫的事情。不过既然对方知晓自己多次刺杀人,又未曾告发自己,想来是没有敌意。

纪东取下自己的钱袋,扔向年青道长,“我今日只带着少许银两,道长用完之后可再问讨要!”

接住钱袋,王七野也不为难纪东,笑道,“都是江湖人,好说!好说!今日你给道爷银子花,他日有难道爷我定会帮你!”

还未等纪东反应过来,眼前的年青道长早已不见了踪迹。纪东叹了口气,庆幸自己方才是在鬼门关口走一遭。

纪东边走边想,根据以前对龙武山的了解,从未见过龙武山有如此身手的年轻道士。除非是龙武山掌教齐三童那位游戏人间被称为怪才的小师弟。传闻这位道长十五岁时,便将龙虎山最难修行的功法无极灵元功修到第六重,距离圆满境仅剩三重。那如今呢,应该是已圆满了吧。

“好像叫作王七野吧!老楼主在世时曾说,此子乃是武学中天纵奇才!只要他潜心修道,绝对可以在而立之年前登顶江湖榜首!乖乖啊!我得居然错过了一个机遇啊!”

收到消息的司徒涯,已然压制不住内心的愤怒。司徒涯将官窑白瓷茶杯摔在地上,冲着跪在地上的下属咆哮道,“什么?又死了两个?都干什么吃的!真是一帮废物东西!尔等若再找不出此人,提头来见!”

“是!”众下属胆战心惊地应声退下。

司徒涯闭目坐在胡椅上,心里盘算着最近被刺杀的商贾究竟有何关联?想到什么后,司徒涯喊来侍女,疾书一封信交给侍女,说道,“把这封信给柳泽!让他立即查一查!”

“是,大人!”

晚膳用过没多久,柳泽便赶到了司徒涯府邸,将查到的消息告知司徒涯。

司徒涯知晓后,面色阴沉地说道,“这几位大商贾在河西产业极广,又是极力阻碍新政的先锋军!看来,是有人意图除掉反对新政的障碍!敢在我秦州如此有恃无恐的再三行事,当真是欺我秦州无人不成?”

柳泽低声劝说道,“大人,莫要动怒!既然咱们知晓对方的打算,那接下来不如设好陷阱让其自投罗网如何?”

“说的不错!若有人仍继续阻碍新政,他们便会一直杀下去,直到反对的人怕了为止!这等狠辣果决的手段,我一时半会儿猜到究竟是谁?!”

柳泽正色道,“大人,不管他是谁,敢在我秦州地界连续犯案,定要将他缉拿归案!”

司徒涯右拳紧握,发出咔咔的声响,说道,“折断爪牙并非难事,关键是他背后的人!这才是咱们需要小心提防的!这河西反对新政的可不仅仅秦州有,其他州府也是大有人在!咱们秦州有人被处理,那他处想来多半也会有动静!”

“大人猜的不错,我今日收到了其他州府传来的消息,被杀之人皆是反对新政的商贾!而且他们的死状与咱们秦州的一般无二!唯独让我疑惑的是,他们是如何做到在同一时间派出如此武艺高超的刺客!根据我的了解,这天下能拥有如此实力的帮派,恐怕这世间还没有吧!”

司徒涯嘴角扬起,讥笑道,“不是没有,而是咱们不知道罢了!要说起江湖第一势力,除了洛阳的天宫院还会有谁有此能耐?”

“大人,倘若真是天宫院所为,无凭无据咱们可是得罪不起的!毕竟天宫院帝师李淳风,乃是四朝元老且地位超然,哪怕是陛下都要对其礼让三分。”

司徒涯搓手道,“哼!天宫院本就是朝廷的走狗!他们敢做出此等事,朝廷那边多半会大事化小,只有咱们吃了亏还不能说出来。”

“大人,那咱们接下来还要继续查嘛?”

司徒涯皱眉愠怒道,“自然要查,虽说打狗也要看主人,可这狗都咬上门了,不还手岂不是显得咱们好欺负!柳泽,去把所有的狗找出来,留下一条好让他回去带个话!”

“是!大人!”柳泽领命后即刻退下。

三日入暮时分,秦州城某处宅院内,纪东像往常一般返回此地。刚入宅院,纪东便发现了隐藏宅院内的人,纪东跃上房顶准备离去,不想空中落下一张大网将其盖下。

纪东拔出佩剑斩断大网,司徒涯手下的鹰犬围攻而上。

“锵!锵!锵!”敌方人数众多,纪东不敢久留边打边撤。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放箭!”

“嗖!嗖!嗖!”十余支羽箭袭来,纪东一脚踢在墙上,转身连斩八剑,将羽箭尽数斩落。接着纪东脚下连点纵身跃上房顶,司徒涯的鹰犬同时跟上,在街巷的房顶之上打了起来。

“啊!”

“砰!”

司徒涯的鹰犬哪里是纪东的对手,接连其斩杀。正当纪东杀光敌人准备离去之时,一道寒光似流火电光射来。

“噗!”

纪东胸口仿佛被石锤砸中,用来抵挡寒光的佩剑竟然断成两截!看着落在地上的柳叶飞刀,纪东咳出一口鲜血,如受伤的孤狼警惕着来人,沉声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被柳家轰出家门的柳泽啊!”

柳泽负手于后,面带笑容,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也很惊讶!没想到会是逍遥楼的青衫司马纪大人!你说你好好的朝廷命官不做,来我这秦州当刺客!真是让人匪夷所思啊!

纪大人是朝廷命官,我自然不能怠慢!不如移驾寒舍,让在下请大人喝一杯茶如何啊?”

“哼!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请我喝这杯茶了!”

第四十七章 谋而后动(七)

“砰!咔!”

街道巷口之内,纪东与柳泽斗了近三十招,打的是难解难分。忽然柳泽后退五步,身子旋转手中六把飞刀飞出,纪东手中断剑剑花连转,飞刀与断剑碰撞冒出刺眼的火花。

柳泽双脚连点,速度极快如游鱼贯江,手中甩出八把飞刀。

“锵!啪!”

纪东手中断剑再断,三把飞刀刺中纪东双肩大腿。在纪东动作迟缓之际,柳泽一记劈腿迎面袭来,直接将纪东劈倒在地。纪东右颈被击,脑袋瞬间一片空白,浑身有气无力,想起了也起不来。

柳泽整了整衣襟,笑道,“哎,今夜回去总算能交差了!”

“嗖!”

“嗯?”

方才还在得意的柳泽猛然看到胸口被一把利剑刺穿,柳泽双目圆睁转身看向刺杀自己的人,那是一个比自己还要年轻的道士。

柳泽身子后仰,倒在地上,口中不停的涌出鲜血,自语道,“好好快的的剑!”

纪东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冲谈笑风生的王七野谢道,“多谢王道长救命之恩!”

“不必客气!全当是你给我那一百两银子的回礼!”

一百两换自己命,纪东怎么想都觉得哪里不对。好在自己是活了下来,看到被一剑穿心死去的柳泽!纪东嘀咕道,“这柳泽虽说是柳家的弃子,可好歹也是柳家嫡系。您一个不小心杀了柳家的人,恐怕会招来柳家的敌视!”

王七野笑呵呵地回道,“杀了便是杀了!哪来这么多的顾虑!出门在外闯江湖过的都是刀尖上的日子,谁会晓得自己何时丧命!你是不是被你家那位陈当家教育傻了啊!”

别看王七野比自己小,可在辈分上王七野跟逍遥楼老楼主是同辈,因此被王七野教训,他倒也不算吃亏。

“前辈说得对!”

王七野悠哉地环视四周说道,“咱们赶开溜吧!过不了多久,他们的人便会赶来,活动一下筋骨肚子又饿了!你得请我吃饭补回来!”

二人离去没多久,秦州的虎豹骑兵卒便赶了过来。听闻柳泽被杀,司徒涯起初还不相信。但在看到柳泽的尸体后,司徒涯方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柳泽的武艺如何他心知肚明,能斩杀柳泽且仅仅一招制敌。那杀他的人在这河西恐怕只有柳家的那位。

如果刺杀那些大商贾是为了杀鸡儆猴,那敢诛杀柳泽,那就意味着其背后势力,根本不把司徒涯甚至秦风放在眼中。

司徒涯一时难以决断,只好前往秦王府拜见秦风,跟他说了一下最近发生的事情,对于所发的刺杀,司徒涯眼前的秦风异常平静,看不出半分恼怒。

秦风平静地说道,“其实在这秦州城还有一位能有此实力的高手!此人你也认识!”

司徒涯想到前些时日大闹秦王府的王七野,惊讶道,“小师叔向来我行我素,怎会与他人联合做出此等有损他声誉的刺杀之事?”

秦风左手拿着一块花纹精致的玉佩,冷笑道,“刺杀的事他当然不屑于去做,他只需要处理掉对计划有妨碍的人即可!很不幸的是,柳泽成为了第一个!”

司徒涯气愤道,“那我立即派人挨家挨户的搜查,我就不信掘地三尺还找不出他们来!”

秦风制止道,“大动干戈去搜人,到时候定会弄得城中人心惶惶!若想让他们现身,把鱼儿凑到一起不就好了!反正你要处理的只是那些刺客!至于小师叔,我想某人会有兴趣陪他过过招的!”

司徒涯皱起眉,问道,“怎么?你要请那个人出山?”

“是啊!不请他出山!我手中还有谁能耐拦下小师叔!那可是一个能在三十岁将无极灵元功修到第九重的怪物!只要他想,咱们汉唐十大高手榜的前三随时都可以换一换!”

司徒涯叹了口气,失落道,“都怪蓝海屏这该死的乌龟王八蛋,下了一招浑棋,若不是他也不会这样!当初怎么就没看出这家伙是个如此奸诈的卑鄙小人!”

秦风不自觉地握紧那块玉佩,说道,“吃一堑长一智,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辩解的!这笔账我迟早会问蓝海屏讨回来!”

司徒涯点头道,“嗯!没错,到时候连本带利地讨回来!最好活着抓回来,我定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秦州城一家酒馆之内,王七野右手抓着一大块上好的酱牛肉,左手拿着一坛味道香醇的烈酒,看着吃饭如此豪爽的王七野,纪东只能在一旁安静地运功疗伤。店小二客客气气地在门口把风,右手还时不时地摸着怀中那三锭银子。

眼见纪东面色红润恢复正常,王七野啧啧称奇道,“这逍遥楼的内功确实有两把刷子!这么短的时间内便能恢复大半!难怪当初师傅与那个老怪物大战总是输!”

纪东深吸一口气,睁开双目,看向吃得意犹未尽的王七野,说道,“前辈,咱们如此正大光明地在这吃喝,是不是有些太胆大了些?”

“不胆大!我要的就是让他们知道我还在这秦州城内!只要我一日不离开,他们就一日寝食难安!只有这样,才能逼迫秦风用出他最后的棋子!”

“前辈是说能保护他的人?”

王七野笑着夸赞道,“别看你武艺不怎么样,这脑袋瓜倒是聪明!没错,秦州城内的确有一个我最为忌惮的人!此人可算是老一辈的人物,已有近三十年没露过面!因此我才不敢确定他是否还活着?”

纪东猜不到那人是谁,询问道,“敢问前辈,此人是谁?为何我从未听楼主提起过?”

王七野舔了舔满手油腻的手,说道,“狂刀秦江阳!按辈分来算是秦风的三叔公!”

纪东无奈地摇了摇头,显然他并不知晓还有这么一号人物。从年龄推算,此人要是活着,至少也得古稀之年。虽说习武之人年纪越大内劲越强,可与年轻时相比还是会有所后退的。

“这老家伙可不是一般的角色,琅琊枪王龙渊你是知道的吧?”

纪东点了点头,说道,“这自然晓得!龙老乃是逍遥楼第一任楼主!若是连他老人家都不认识,岂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我就这么跟你说吧!秦江阳年轻巅峰时,曾在龙老手下走过七十招而不败!那时的江湖中,能在龙老手下撑过五十招的数都数的过来!你说他强不强!”

第四十八章 谋而后动(八)

朔方城刺史府李玄晟书房,南宫献恭敬地坐房外回廊茶室位子上,等待着李玄晟写完上奏的奏本。

将奏本交给管事,李玄晟笑嘻嘻地看向南宫献,“死胖子!几日未见你这身板又宽广了啊!”

南宫献一本正经地道,“还不是咱们伙房的厨子好,不长肉怎么对的起他那手艺呢?世子,到时您,最近又消瘦了!这下去可不好啊!不如我让侯莫光弼给你弄些上好的嫩牛肉来补补!”

李玄晟坐到胡椅上,南宫献自觉地将泡好的茶水倒入茶杯之内。

南宫献悄声说道,“世子,我听人说,最近秦州那边发生了好几起命案!被害之人皆是秦州内反对新政的商贾。还有就是龙武山齐三童的小师弟大闹了秦王府,如今搞得秦州是鸡犬不宁!

世子,透个底,这两件事是不是您私下安排的?”

李玄晟双手捧着茶杯,脸上看不出是喜还是悲,搞得南宫献拿捏不准自己到底有没有猜错。

“这两件事确切来说,只有前者跟我多少有那么一丁点的关系!刺杀反对新政的商贾,其实是某人为自己的师弟报仇而已!”

南宫献好奇地猜道,“世子,您说的是逍遥楼楼主?”

李玄晟吹了吹热气,平声道,“除了他,我认识的人中,还有谁与秦州有旧怨?只不过时机把握不错,所有人都以为这是朝廷派出爪牙所为。不然凭秦风那脾气,早已派兵剿灭意图不轨之人!”

南宫献想了想说道,“但我听小道消息说,秦州以前的种种都是蓝海屏暗中谋划,秦风并不知晓内情。况且,蓝海屏叛逃大夏,又被查出乃是前叛王余孽。陈楼主这般针对秦风,会不会适得其反啊?”

“无论是不是蓝海屏所为,人都是他们杀的,不能因为误杀就可以高枕无忧!老陈听命于陛下,他做事不可能瞒着陛下!”

南宫献点头同意道,“说的也对!倘若是陛下有意为之,那说明陛下对咱们这位秦王,还是不太信任!世子,您不趁此机会落井下石?”

“当日在秦州他敢派人刺杀我!今日能有此良机找一下他的晦气,我岂能会放过?只不过,此次暗中行动只有一人前去,我想等过几日,就会有好戏看啦!”

李玄晟这么一说,南宫献方才注意到,貌似好长一段时日没见过某人了。她可是向来不离开李玄晟半步的,能被李玄晟派出去足以说明此次任务的艰难。想到她那副蛇蝎心肠且倾城的姿容,南宫献还是忍不住地打了个冷颤。

“世子,近来贺兰徐家频繁派商队来咱们这,说是可以协作合利重新开通河西商道!您觉得意下如何啊!”

李玄晟将一块生肉丢向窗外,黑羽隼急速掠来咬住肉块飞回屋顶。

“有钱赚!咱们自然热烈欢迎!何况贺兰的徐家一直是忠于朝廷的将门,又跟我那便宜老爹关系不错!再说新政推行本就得罪不少地方豪门,能多一个朋友也算是好事!更重要是为下一步做打算!”

南宫献瞬间明白,问道,“世子,您真的想帮助唐会长复国?”

李玄晟放下茶杯,轻笑道,“就算我有本事帮她复国,你觉得咱们的陛下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依我看,绝对效仿安南在龟兹设都护府,然后一点点地将整个西域纳入我汉唐。”

南宫献啧啧笑道,“陛下这是要打算成就千古帝业啊!只是不晓得为了这丰功伟绩,会让多少人不得安宁!”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

南宫献故弄玄虚道,“近来卜了一卦,所以问问是不是我的姻缘来了!”

难得南宫献会考虑自己的人生大事,李玄晟随即问道,“怎么讲?”

南宫献刻意清了清嗓子说道,“千里有缘来相会,贵在西方!因此,我觉得将来会不会跟西域有关?”

李玄晟哑然失笑道,“哈哈哈!你这死胖子,可以啊!有没有算出这佳人出自何处啊?”

“这个嘛,自然就不太清楚了!只要有门,那我总得试试嘛!”

李玄晟调侃道,“好!好!好!将来要是真去西域,定会让你一起前往,到时候你可别故意找借口不去就行!”

朔方城内楼兰商会驻地,唐婉正坐在自己的后院凉亭内发呆。

苏尼布端来茶点放在石桌上,说道,“公主!您都三天没吃东西了,吃点吧!”

唐婉摇头道,“我不饿!端下去给别人吧!”

见唐婉没有食欲,苏尼布只好让仆从将茶点端走。

苏尼布跪地行礼道,“公主,自从世子将赐婚之事告知于你!您一直这般折磨自己,属下实在是不忍心看您消沉下去!”

唐婉微笑柔声道,“苏尼布,你放心,我很好!只是这几日实在没什么胃口,不想吃而已!你无须自责!”

苏尼布抬头看向唐婉,问道,“那公主想吃什么?属下这就去给您准备!”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确实不想吃东西!让我一个人安静地待一会儿吧!”

唐婉下了逐客令,苏尼布起身离开凉亭,在后院的院门处停下为唐婉守门。望着唐婉的背影,苏尼布心中更多是怪罪自己。在唐婉最为艰苦的时候,自己居然帮不上任何忙。

那个他所敬重的龟兹公主,那个从小被龟兹百姓视为天山雪莲的仙子,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妹妹,如今成为了别人手中的棋子。他苏尼布恨不得千刀万剐了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唐婉想要重回龟兹解救那些被外族人奴役的百姓,为今之计只能遵从中原皇帝的安排。而苏尼布也看得到,即使唐婉嫁给李玄晟,未来帮助唐婉击败大夏与阿尔泰,不过是赶走了老虎来了狼。

唐婉看了看手中那块雪莲白玉,回想起以前的时光,慈祥和蔼的父王,温文尔雅的王兄,还有端庄娴雅的母后。

“父王,王兄!不论要我付出何等的代价,我都会为你们报仇,去解救被大夏和阿尔泰奴役的龟兹百姓!望你们在天之灵,庇佑还在受苦的龟兹百姓能坚强的活下去!

还有,父王,王兄!迪利要嫁人了!你们放心,迪利没有任何委屈,因为这个人是值得迪利托付一生的人!”

第四十九章 谋而后动(九)

迪利同意她与洛阳王世子的赐婚消息不胫而走,一时之间在整个安京掀起不小的轰动。别看这位洛阳王世子平日的十分低调,但在这个京畿世家子弟圈子内,却是被多数人佩服的狠角色。

想当初那些瞧不起这位外来野小子的世家子弟,如今早已被李玄晟甩到了几千里之外。而最开始混的风生水起那京城四少,时至今日也是换了一届又一届。

李玄晟迎娶龟兹亡国公主的消息让多少怀春的世家闺秀大失所望,纷纷在梨园诗轩楼内留笔,热议这位抢走他们夫君的亡国公主。

可就在她们彼此探讨之时,北燕国主的六皇子已来到了安京。这位六皇子名叫承宗,早年北燕未建国之前曾入汉唐求学。不过最让这位六皇子闻名的是他是个音律奇才,梨园内多少沉鱼落雁之姿求其一曲而不得。

相对于早已名草有主的李玄晟,安京城内的世家闺秀们立即转移了注意力。有甚者更是在安京城南天门处组团迎接这位北燕六皇子。

“承宗殿下!承宗殿下!”

哪怕是在沙场上作战彪悍的御林军兵卒,面对着热情似火的汉唐女子都只能跟家猫一般怂住。在承受胭脂香粉的攻击同时,还得全副武装将马车队保护好。在经过朱雀大道来到泰和宫时,不少御林军兵卒的甲胄已变成了鲜花围绕的花甲,有些人的长枪还被绑上了绫罗丝带。

马车停下,承宗从车厢内走出,立即引来阵阵尖叫声音。承宗一头乌黑秀发被玉冠挽起,身高八尺身姿清瘦挺拔,容貌俊美不凡气质优雅从容。一袭黑锻金丝蟒袍,袖口镶水运纹样,腰间悬挂白玉玲珑佩。

迈向泰和宫一层石阶,承宗转身冲前来迎接的汉唐女子拱手行礼,笑道,“承宗谢过诸位小姐!”承宗区区一个回礼,再次引来震耳欲聋的山呼海啸。如果可以的话,护卫承宗的御林军真想把这群洪水猛兽收入大牢之内。

这一热闹的欢迎举动,自然是引来京城内不少世家公子哥的热议。自从原来的京城四少安守本分后,整个安京之内再也未曾发生过这等让人瞠目结舌的怪事。虽说这个北燕的六皇子长得确实不错,可在汉唐世家公子内评的公子榜上,恐怕连前十都进不去。一个只知道玩弄音律的庶子,将来挺多是北燕的一个混日子王爷。

再者,承宗此次前来,表面上是担任在汉唐担任外交官的角色,但更多的是个质子。一个与北燕皇位此生无缘的皇子,更加不会受人待见。

作为当事人的承宗丝毫不在意外人如何看待,北燕内的尔虞我诈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如今的他只需要做好自己的那就足够了。

此番陪同承宗而来的北燕队伍一共有三十余人,这些人都是他以前府内的护卫侍女管事等等。堂堂一国皇子只有这么一小撮人跟随,确实有些不合常理。实际上聪明人一想便知,能在皇子身旁谋事的多是官籍出身,跟随一个当质子的皇子来异国谋生,哪比得上另谋生路。

北燕之所这样做,无非是想告知汉唐,我有心与贵国化干戈为玉帛,共谋大好前程。让承宗来汉唐做质子,只是合作的开端。

安京皇宫紫宸殿御书房内,李旻听闻大监孙柯的禀报后,无奈地苦笑道,“看到突厥被灭,想来他们是心里怕了!”

孙柯恭敬地回道,“陛下所言甚是!如今突厥已完全臣服呼延觉,北境能对呼延觉构成威胁也仅剩下北燕。而普天之下,北燕还能依靠只有我汉唐!”

“说的也是!北燕摆低姿态求和,咱们自然要好好招待一番远方的客人!孙柯!”

“奴才在!”

“听闻这位承宗皇子是个精通音律的天才,那就派梨园的子弟多去泰和宫!朕倒要看看这位承宗皇子能否经得起给他的考验!”

“是,陛下!奴才这派人去安排一下!”刚准备告知内监安排,另一位内监匆忙赶来,“大监,天宫院来信说帝师近来闭关,为崔贵妃祈福之事怕是不成了!”

孙柯平淡地说道,“帝师闭关?那还真是不凑巧啊!我去陛下说一声!对了,既然帝师闭关,天宫院那边可有合适的人选推荐?”

内监接着回道,“帝师大弟子吕青峰道长说天宫院掌管祭天祈福的令狐尚先生可以!”

孙柯笑道,“有人选就好!你,方才所说的可都明白了?”

“回大监,小的明白了!”

“陛下!已经安排下去了!不过还有一事要起奏!”

“准奏!”

孙柯缓缓说道,“前些时日,崔贵妃问陛下能否请帝师来赐福以保平安!陛下恩准后知会了天宫院。奈何今日天宫院来信说帝师忽然闭关,不知何时才能出关。这选好的日子将近,陛下觉得能否找人代替帝师前来?”

李旻继续批阅奏章看都没看孙柯,说道,“既然帝师闭关,那就找替代之人前来赐福便是。贵妃要是问起,就说是朕的意思!”

“是,陛下。”

见到孙柯没有离开,李旻停笔看向孙柯,问道,“怎么?还有其他要事?都一块儿说了吧。”

孙柯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再过几日是楚王的生辰,陛下往年都是陪楚王一同过。不知今年该如何?”

想到李逸去往襄樊已有一年,感叹道,“进来皇后也总常说想念楚王,那就宣他回京吧!正好让朕看看这孩子在外一年成长的如何了!”

“是,陛下。那奴才先告退!”

孙柯离去后,李旻低声说道,“十四!”

一名御林暗卫悄然出现李旻眼前,“陛下!有何要事?”

“替朕去一趟天宫院,慰问一下帝师!”

十四犹豫道,“陛下,这不太合适吧?先帝有过规矩,我等御林暗卫禁止出现在天宫院内!一旦违背,可是要遭严惩的!”

李旻打开另一本奏折,说道,“那是先帝的规矩,不是朕的规矩!不要再在朕的面前提起关于以往的陈规旧例!不然这紫宸殿十八暗卫就没有存在的必须要了!”

“是的!陛下!属下这就去洛阳!”

第五十章 谋而后动(十)

“王妃!世子的马队到府门外了!”

听到侍女报完信,一个双环垂髻衣着桃色绫罗袍衫的女童飞快地从洛阳王妃的厢院内跑出。

洛阳王府府门外,李玄晟翻身下马正准备踏上石阶时,一道瘦弱的身影迎面扑来。吓得李玄晟赶紧抱住,只见怀中女童傻笑地喊了一声,“大哥!”

“郗儿!让大哥看看!有没有长高!”

李郗从李玄晟怀中跳下,得意晃了晃身子,笑道,“大哥,觉得郗儿长高了没?”

“嗯,不但是长高了,还越发的水灵了!”

李郗被李玄晟夸赞,捂嘴笑道,“嘻嘻,大哥,我要骑大马!”

李玄晟将李郗放在自己脖子上,双手握住李郗的手臂,说道,“郗儿,可要坐稳唠!”

“嗯!”

“噌!”李玄晟脚下一点,跃上了王府府门的房顶,顺着中线一路飞奔至洛阳王妃的厢院内。

看到这对兄妹从房顶下来,众侍女恭敬地行礼,“奴婢见过世子殿下,郡主殿下!”

“郗儿!哪有坐在哥哥头上的!赶紧下来!”

李郗见洛阳王妃要让自己下来,撅着小嘴说道,“母妃,不要嘛!”

洛阳王妃压低声音,再次说道,“你可是王府的郡主,随意骑在他人头上,成何体统!是不是又想抄书了?”

李郗悄悄地捏了一下李玄晟的耳朵,李玄晟笑了笑说道,“没事的!母妃!郗儿这点重量对我而言不算什么!只要她开心就好!”

“那也不行!她再被你们父子这般宠下去,我这母妃的话改明儿就成西北风啦!”

李郗心里虽有不甘,也只好下来,乖巧地走到洛阳王妃的身旁。

“晟儿,你一路快马加鞭回来,想必累了吧!母妃已让老未给你备好热水,沐浴更衣后便休息一下,等晚膳时再去老王爷那!”

“是!母妃!”

临走之前,李玄晟还不忘冲李郗眨了眨眼。

夕阳落下,安京城内万家灯火,京城的东西二市又开始新的不眠闹夜。安京兰陵王府中庭院内,不少梨园弟子正在此排演新的戏目。老王爷李崇孝坐在戏台下的看台上,右手持扇,口中哼唱着台上的曲子。李裹儿怀中抱着一只碧眼白凤狐,坐在李崇孝的右侧。

戏目排完第一场后,李崇孝笑着问向一直默不作声地李裹儿,“小裹儿啊!你觉得这戏如何啊?”

李裹儿柔声地说道,“戏是好戏!可我总觉得这女主不合适啊!演不出那种生死别离的感觉!”

李崇孝点了点头,失落地说道,“大概是未曾经历,不懂那种感受吧!飞鱼可是梨园戏班最为出色的角儿!她都演不出来,本王这可就没合适人选啦!”

“皇伯公,我这到有一个合适的人!只是不晓得皇伯公信不信的过裹儿啊!”

李崇孝打开折扇,说道,“裹儿有合适的人选,那就让此人来试试吧!只是马上就要到比试的日子了,时间恐怕不太够啊!”

李裹儿相当自信地说道,“皇伯公,这个您尽管放心,我推荐的这个人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李崇孝一听来了兴趣,问道,“小裹儿,你可别骗皇伯公啊!这次本王要比试的可是西门幡啊!这老小子什么水准,您不是不知道!”

正当李裹儿要说出此人时,兰陵王府内管张永前来告知,“王爷,洛阳王世子来了!还有郡主来了!”

李崇孝摸了摸胡子,喜道,“这小子还算有良心,来地还算及时!赶紧请来!”

李裹儿听闻李玄晟来了,有些不安的说道,“皇伯公,我要不要退下?”

“你的事,我早已跟这小子说了!怎么?对自己最敬重的兄长还要隐瞒?”

李裹儿摇了摇。轻声道,“不是!我只是不想让晟哥看到我如今的这模样!”

李崇孝安慰道,“你的伤只是暂时的,又不是终生如此!何况你不是马上要去襄樊拜师求学了!这次要是见不着,再见他还不知道要过多久!”

李裹儿握紧长裙,点头道,“那好吧!”

“玄晟给皇伯公请安!”

“郗儿给皇伯公请安!”

李玄晟见到一直坐在胡椅上不能起身的李裹儿,笑道,“裹儿妹妹!好久不见!”

见到近半年未见越发英俊阳刚的李玄晟,李裹儿心弦不知为何被触动一下,面色羞红道,“晟哥,好!”

李郗好奇地说道,“裹儿姐姐,你怎么脸红了?”

李崇孝打趣道,“大概是这入夏,天气热了吧!来,咱们谈谈正事!”

当李玄晟知晓李崇孝八百里加急是为了让李玄晟演戏时,李玄晟差点没从座椅上坐到地下。本来李玄晟是不打算出演,经过李崇孝的再三忽悠,尤其是李崇孝在赌坊内下了不少注。只要他赢了这场赌局,定会分给李玄晟不菲的报酬。面对着白花花的银子,李玄晟二话不说立马同意下来。

一旁的李裹儿偷笑着看向这对贪财的老少,心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原来李家贪财的毛病都是一样的!

别看老王爷李崇孝不贪权不迷恋酒色,唯独对这钱财痴迷。只不过李崇孝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只要户部有所求,李崇孝确认无误后,都会送钱给户部,因此李崇孝在不少户部官员眼中是位地地道道的财神爷。

而李玄晟呢,也是一样的毛病,在河西幕僚的眼中是出了名的财迷。只不过这位洛阳王世子是位送财童子,每当户部收到李玄晟的奏本,都如同躲避瘟神一般躲来躲去。李裹儿仿佛看到了户部官员在面对李玄晟时,那又恨又气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李郗在一旁听了大概后,插嘴道,“大哥,皇伯公!郗儿能不能也出演啊!郗儿不要什么报酬!只要一把欧阳家锻造的匕首,我听说皇伯公恰好有这么一把!”

李裹儿无奈地笑了笑,敢情李郗也是个大财迷。李崇孝手里的那把蛟龙短匕可是逍遥楼兵器榜能进入前五的兵器,曾有人出五万两白银请求欧阳家再造一把都被拒绝!

李崇孝倒是无所谓,轻轻点了点李郗的鼻子,爽快地笑道,“只要能赢了西门幡那个老小子!皇伯公就送给你!”

第五十一章 阴山浮屠(一)

大体商议过后,李玄晟问兰陵王李崇孝要来彩排的戏目本子,好奇道,“乱世霓裳?皇伯公,不会又是多情帝王跟痴情女子的戏目吧?”

李崇孝哈哈笑道,“这戏目是俗套了些,不过这内容嘛还是有少许不同的!这帝王是在懂得之后才继承正统之位,之前自然是风流游戏人家的皇室纨绔子弟!”

李玄晟嘻嘻笑道,“皇伯公,我怎么觉得您这是在演戏给某些人看呢?”

李崇孝挑眉说道,“不然你以为呢?这戏目本子可是陛下亲自写的!要的就是给某些人看,让他们明白陛下的决心!”

李玄晟将本子收起,没好气地说道,“罢了!罢了!全当是陛下准许我提出那些条件的报酬!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告辞了!皇伯公,您老也早些歇息。”

见李玄晟说走叫走,李崇孝催促道,“明早儿可早点来我这啊,我让飞鱼教你如何演戏!”

由于李郗在兰陵王府玩过了头,当李玄晟找到她时,这小妮子已然在李裹儿的怀中睡着。把李郗交给侍女,让侍女带李郗先回洛阳王府。李玄晟看了看拄着拐杖的李裹儿。抢过李裹儿的拐杖,随后指了指自己背。

“上来吧!”

李裹儿瞥了一眼远处笑呵呵的李崇孝,有些害羞地让李玄晟背起。抓紧李玄晟的双肩,李裹儿清晰地感觉到李玄晟强壮的肌肉,脸色更加羞红。因为李裹儿与崔贵妃那件事,李旻赐给李裹儿一座府邸让她搬出了皇宫,而这座府邸就在兰陵王府的隔壁街。府邸虽然不大,院内布置倒也别致。

李玄晟轻声地说道,“裹儿,不是我说你!崔贵妃是陛下最为宠爱的妃子,你就算与她有再大的仇怨,也该避开她才是!跟那种得志妇人争闹,不值得!”

李裹儿哦了一声,双臂下意识抱紧李玄晟的脖子,俏脸靠近李玄晟耳旁,柔声道,“晟哥?你觉得父皇是不是也觉得我是扫把星,才会将我赶出皇宫啊?”

李玄晟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傻丫头!陛下如果心里没有你,为何将你赶出来后,还赐给你一座府邸,御医婢女例钱应有尽有?”

“可父皇从未来看过我,甚至母后都未曾派人来问过我!唯有皇祖母时不时让内宫女官前来探望!”

李玄晟未曾想到一件意外事,会闹到在这般地步,想来这个崔贵妃还是有点本事的!李玄晟随即一想,清河崔氏乃汉唐八大世家之一,在李家建立汉唐前,就以扬名天下。皇后背后世家力量远不如崔贵妃,这崔贵妃如此侍宠而骄,自然有她的本钱。倘若这崔贵妃诞下皇子,岂不上了天。

“等你腿好了!来朔方,晟哥陪你打马球!”

李裹儿摇了摇头,说道,“皇祖母说京畿规矩多,怕我再惹出什么祸事来!托人去了一趟襄樊,让我拜了师!”

李玄晟试探性地说道,“襄樊?不会是白大家吧?那里好啊!三弟也在,正好有个伴儿!你以后若是需要帮助,可去襄樊内的褚湘帮,他们的帮主是我狗腿子!”

李裹儿淡然一笑道,“还狗腿子呢?晟哥你跟我说,当初你在襄樊时,是不是没少收敛钱财?”

李玄晟尴尬地笑道,“我那是君子爱财嘛!你是知道的,重建朔方可是需要大把的银子!不能一直靠朝廷接济,总得有一条生钱的路子。”

“晟哥,听王婶说你写字写得好!不如去安京六甲笔坊评断一下,没准备还能得个妙笔探花的名头!”

“那是什么?”

李裹儿为其解释道,“六甲笔坊乃是国子监内的大儒们最近一同创办,说是字为骨,文为筋,筋骨入心才算是一个合格的国子监贡生。得六甲者被称为国监学士,五甲者为京兆大家,四甲者为知阁儒士,三甲者为金榜散士,两甲者为妙笔探花,一甲者为入流秀才!评断之后,他们的大作都会放在六甲笔坊,慕名而来者多以重金购之!听闻国监学士一副墨宝值万金!至于后面之人,墨宝价值则是依次递减半成!”

李玄晟心中虽有想法,可听李裹儿说自己也就能得个妙笔探花。盘算了一下自己的墨宝的价值,挺多值个百两银子。比起朔方所需要的银两,无疑是杯水车薪。要是自己能结识一位国监学士,那不就不愁银子了嘛!

“晟哥?在想什么呢?”

“裹儿,你可知六甲笔坊内的国监学士都有何人?”

李裹儿想了想后说道,“貌似评出过一位,只是这位高人神龙见首不见尾为,留下一副阴山浮屠贴在六甲笔坊内,每日观贴者骆驿不绝!甚至连国子监的大儒们都觉得此贴与书圣王羲的集亭序相比,也是有过而无不及!如今这贴已然飙至十万金的天价!”

李玄晟激动道,“十万金?乖乖啊!一字值千金啊!我都有些好奇那阴山浮屠贴上究竟写的什么?”

“这个我也不晓得,那副墨宝在六甲笔坊的天字院内,想去天字院要缴纳百两入院费才可进入!晟哥,你想去?要不,裹儿陪你一块去?”

听到要缴纳百两,李玄晟立马打了退堂鼓,他一年的俸禄才不过五百两银子。为了看一副阴山浮屠贴便花费五分之一的银两,打死他也不会去。

李裹儿见李玄晟没有反应,多半是为那百两银子犯愁,笑道,“晟哥,咱们可是皇室子弟,莫说是六甲笔坊,就是国子监都是咱们的,哪有主人回宅院还收钱的道理!”

李玄晟一听不用花钱,立即雀跃地说道,“那咱们儿明日便去如何?”

“嗯!”

来到公主府,李裹儿从李玄晟背上下来,让李玄晟在府门处留步。此时府内的下人们抬出步撵恭敬地在一旁候着,李裹儿微笑道,“多谢晟哥!来人,送世子殿下回府!”

李玄晟摆手道,“不必了!你还是早点歇息去吧!你不是一直想我家追风嘛,明日我带追风找你!”

望着李玄晟身影直到不见了踪迹,李裹儿方才坐上步撵返回府内。

第五十二章 阴山浮屠(二)

记住戏目台本,李玄晟装模作样地在书房内来回走场。由于没有师傅的教导,李玄晟只好自己去琢磨戏中人物的所思所行。

本以为自己演的不错,没成想与飞鱼合作时,被老王爷李崇孝调侃是个木偶。

李崇孝敲了敲额头,略微沮丧道,“看来,还是演戏要靠天赋的啊!小玄子还是差了点!”

张永在一旁附和道,“王爷,世子虽说演的有些生硬,可台词一句没错?这等记忆力绝非常人可比啊。

飞鱼姑娘既然与世子殿下扮演夫妻,不如让飞鱼姑娘近些时日一直陪着世子殿下如何?一来飞鱼姑娘可以指点世子殿下,二来可以培养彼此的默契。”

老王爷李崇孝点头同意道,“这个主意不错。本王怎么就没想到呢?那就这么订了,让飞鱼陪小玄子几日。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输给西门幡这个老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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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是她?她不是一直跟随在辰平身旁嘛?”

得知李裹儿给自己认识的梨园女子是萧云雀后,李玄晟完全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李裹儿轻声说道,“萧少主可是安京闺秀内的名人!能让他欠人情,这可是天大的机缘!”

李玄晟怎么想都觉得李裹儿上了萧辰平的当,说道,“不就是托你照顾萧云雀嘛?莫不是还有其他事?”

“嗯!萧少主希望让云雀成为梨园最为出色弟子!”

李玄晟眼珠一转,小声问道,“裹儿,不是我瞧不起你!你跟晟哥说个实话,前不久陛下说有意让你接管梨园是不是真的?”

李裹儿得意地笑道,“别看我平日里总是惹祸,但跟西门先生的关系却是极好的!何况西门先生还是父皇为数不多的几位知己之一。接管梨园自然是水到渠成之事。”

见到李玄晟走神,李裹儿好奇地问道,“晟哥,想什么呢?”

李玄晟摆手解释道,“没什么?对了,裹儿,明日我还有其他事!若要排演戏目,大概要晚上了!”

李裹儿点头笑了笑,“反正距比试还有十日,先忙正事要紧!”

入夜后,金蟾悄悄地来到李玄晟的别院书房内。

“金蟾见过世子殿下!”

李玄晟伸手示意金蟾坐下,“那边进行的如何了?”

金蟾轻松地说道,“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只不过,这个大宛王子并没有传闻中那般不堪。”

“奥!是嘛?说来听听!”

金蟾继续说道,“世子殿下,如今的大宛国国主其是这位大宛王子蓝辛达的叔父,在大宛王子蓝辛达少年时,前任国主不幸病逝后他的叔父夺得了王权。不知道是不是报应,这位国主所生子嗣竟然都是女子,也因此大宛王子蓝辛达方才一直活到现在。”

李玄晟冷声道,“又是一场腥风血雨的王权争斗!那蓝辛达他自己呢?他想要什么?”

“大宛地处西域之西,虽有宝马良驹,奈何阿尔泰与大夏实力太强!大宛终有一日会被他们二者灭国!因此大宛希望臣服汉唐,请求庇佑!”

李玄晟让侍女为金蟾沏好茶,说道,“大宛与汉唐之间的龟兹,已被阿尔泰大夏占据。想要咱们庇佑,恐怕会鞭长莫及!再说了,大宛除了宝马良驹,那还有什么值得挂念东西!若是陛下,没准儿会故意让大宛被阿尔泰大夏吞并。”

金蟾放下手中茶杯,问道,“若是如此,那咱们的计划岂不要落空了?”

李玄晟沉默片刻,怅然道,“那就要看陛下的打算啦!在这期间,计划继续执行!没准儿会有意外的收获也说不定?”

“那属下先告退!世子早些休息!”

金蟾离开后,李玄晟哪里还有睡意,换好衣服出来洛阳王府,前往西市望北楼。

“世子殿下!请随我来!”

来到古尔班的厢房,一股清幽的香气扑面而来,李玄晟见到蒙着眼的古尔班正在与舞姬玩躲猫猫的游戏。

“古尔班!”

听到熟悉的声音,古尔班急忙摘下蒙住双目的绢丝,热情地笑道,“我亲爱的世子殿下,什么风把您给送来啦!来人,上酒!姑娘们,为咱们尊贵的客人舞起来吧!”

入座之后,古尔班与李玄晟坐在一张案几前,案几之上放着肥美的羔羊,香气诱人的瓜果,还有上好葡萄美酒。

“世子殿下,听闻您要迎娶迪利公主!”

“你想听实话还是谎话?”

古尔班浓眉舒展开来,微笑道,“自然是希望能亲上加亲!世子若与迪利公主成婚,那龟兹在汉唐的所属势力都会站在世子殿下这边。”

李玄晟左手搭在古尔班的肩上,低声道,“本世子很好奇,到那时你这大掌柜该何去何从呢?是继续帮助迪利,又或是做下一个阿不都?”

“哈哈!我这人闲不下来,只要世子跟公主有所请,必当从暖被窝里爬出来为二位效犬马之劳!”

李玄晟拍了两下古尔班的肩膀,说道,“秦州的虎豹骑近来扩编万人,想来最多后年便会与大夏有一战!到那时,龟兹南境必将不会太平。我想你可否帮我在那边通通信件,好让苏尼布跟他的白驼兵重返西域?”

古尔班闻言,有些好奇地看着李玄晟,问道,“世子殿下是想在龟兹南境建立暗桩,待到秦州与大夏开战之时,在背后起事?”

“我听说,大夏在龟兹南境驻扎了近八万大军!单凭我手中那微薄的人马守之有余而攻之不足,因此必须联合龟兹的力量!”

古尔班明白之后,应道,“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但我在意的是,哪怕击溃了大夏的人马,龟兹复国的希望也不会太大!”

不用古尔班说,李玄晟也明白龟兹复国几乎是不可能的。要不然李旻也不会安排赐婚之事,至于目的,还不是为了将来能名正言顺的让龟兹纳入汉唐的国土之内。龟兹与虎谋皮,到头来只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但古尔班并不在意,他要的是龟兹百姓哪怕是亡国也能像往常一般过日子,而不是成为他人的奴隶。每当想起沦为大夏奴隶的龟兹百姓,古尔班都会用酒灌醉自己,然后寻找能解救他们的办法。时至今日,人选已经找到,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他都会回去拯救他的同胞们。

第五十三章 阴山浮屠(三)

李玄晟自望北楼离开经过西市东门时,正巧遇到如家酒馆伙计围殴客人。

“居然用本破书抵账!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爷爷我让你吃霸王餐!兄弟们使劲打!”

见被殴打的客人一动不动后,酒馆伙计方才停手,返回店内。被殴打的客人慢悠悠地爬起来,整理衣服,将被酒馆伙计丢在地上书籍捡起,然后若无其事的走了。

李玄晟暗自叹道,“哪怕是我被人这般打,也不可能毫发无损!有趣!”

遇到如此古怪的人,自然引来了李玄晟的好奇心。悄然尾随在这位落魄书生的身后,没成想这落魄书生竟然来到了安京最大的青楼春风阁。

春风阁护院见衣着寒酸的书生要入阁,看都不看直接轰出。阁在老鸨晃动绢帕,讥讽道,“文公子,我们春风阁是开门做生意的!如今你身无分文,难不成是想来倒夜壶的?”

老鸨眼前的文公子从怀中取出一本书,“谁说我身无分文的!你可知道我这本书多少人求而不得啊!”

老鸨一把夺过书册,翻看过后丢在地上,狠狠地踩了一脚。

文公子也不生气蹲下身子捡起书册,拍打书册上的灰尘,说道,“唉!我这书可是珍藏的孤本啊!”

老鸨双手叉腰,警告道,“姓文的!老娘我只认银子!看在你曾是我春风阁的贵客,今日不与你计较,识相的赶紧滚蛋!”

文公子无奈地耸了耸肩,淡然道,“罗姨,书中自有黄金屋,今日你错过大财,改日可别后悔啊!”

老鸨罗姨没好气地骂道,“你走不走,再不走老娘我让他们送你一程!”

文公子颇为失落笑道,“当真是有眼无珠啊!要柳姑娘定会视如珍宝!”

说完正转身离去,文公子迎面被李玄晟撞到在地,顺手拿走了文公子的那本书册。

文公子恼羞成怒起身喊道,“你走路不长眼啊!”此话刚出,这才发现眼前的青年居然比自己高一头还多,身板更是打了整整一圈半。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文公子只好说了一句晦气,便迅速离开了此地。

老鸨罗姨见李玄晟衣着官家锦服,身型修长高大却不粗犷,冷俊脸庞棱角分明,剑眉之下凤目清澈深邃,心道,“哎吆,这个小哥生得好俊俏!”便热情招呼道,“我们春风阁今日大酬宾,进来坐坐如何?”

还未等李玄晟回答,被李玄晟甩掉的侍卫慌张地冲了过来!

王府都尉崔峰恳求道,“世子殿下!您想来这,多少跟卑职说一声!不声不响地没了踪迹,卑职实在担待不起啊!”

李玄晟悠哉地笑道,“带银子了没?”

“啊!”

李玄晟指向春风阁,说道,“别发愣啊!带银子了,就随本世子进去!”

崔峰略微尴尬地低声说道,“世子殿下,这春风阁乃是安京最有名的风花雪月地,卑职一个月的俸禄都不够阁内一坛酒呢!”

李玄晟也不为难崔峰,取出周百万给自己信物,扔给老鸨罗姨,说道,“这信物你可认识?”

老鸨罗姨恭敬地回道,“周少主是我春风阁的贵客,他的信物奴婢岂会不认识!世子请!”

李玄晟刚走到春风阁过桥时,不远处传来极其熟悉的声音,“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啊!这不是咱们英俊潇洒威武不凡的洛阳王世子嘛!”

听到为首的贵公子喊出洛阳王世子,带路的老鸨罗姨不禁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这位青年人。急忙赔礼致歉道,“原来是洛阳王世子殿下!奴婢有眼无珠,还请世子殿下大人不记小人过!”

“怎么?本世子的名声有那么唬人嘛?看把你给吓得!”

老鸨罗姨赔笑道,“世子殿下在灵武斩马匪,击溃突厥犯境大军,又推新政!此等功勋政绩当属今世俊才典范!”

“没看出来,本世子在这都成名人啦!那替本世子找一位精通书法的花魁可好?”

老鸨罗姨恭敬地微笑道,“那是自然!来人,去找三娘来!”

方才大声喊话的贵公子提着酒壶走到李玄晟跟前,已然喝的微醉的张桓笑眯眯地说道,“世子殿下,许久未见,未曾想到再见会在这里!咱们可以说是极其的有缘!”

李玄晟面前的贵公子正是当年调戏殷若离,被李玄晟暴揍的长公主之子张桓。如今的张桓并未入仕为官,而是经商为道,这京畿内不少有名的绸缎庄都出自他的商会。

张桓指向远处的一座厢院说道,“我那有专厢,世子殿下可否赏脸来喝上一杯酒!正好,我有些事想求世子殿下帮个小忙!罗姐姐,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给世子殿下安排一下?”

“是,张少主!”老鸨得令立即退下给张罗。

要知道这位长公主爱子在安京官富大少内被称为怼人狂魔,那叫一个狂妄至极。虽然李玄晟与张桓有过过节,但那件事之后,张桓对这位世子殿下还是比较佩服的。尤其张桓这人是个吃硬不吃软的主儿,对于比自己强的人那是摆低了姿态。随着年纪和阅历的增长,张桓看似秉性难改,可实际上人家不但做出了成绩,还赚的盆满钵满。

一顿寒暄过后,张桓终于说出自己的意图,“世子殿下,我听说灵武塞上旧渠恢复,这养桑缫丝您看有没有需要?”

李玄晟也不含糊,说道,“灵武塞上原本就是盛产绫罗绸缎的宝地,本世子自然会重新斟酌!怎么,你也想进来?”

张桓为李玄晟倒满一杯酒,笑道,“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这有钱赚,总得先照顾自己人,世子殿下,您说是不是?”

“旧渠虽已恢复,但往后的投入过大,稍有不慎便会只赔不赚,你可要想好了?”

张桓一听有戏,立即说道,“天下哪有不赔本的买卖,只要世子殿下肯给机会,那我自然会信心十足啊!正所谓能用钱解决的困难那都不是困难!”

李玄晟本来还想着找个笨蛋来埋坑,没成想今日就遇到了,李玄晟心中也算了却一桩心事。何况张桓在京畿内的人脉才是李玄晟最为看重的筹码,既然双方都有需求,那自然要相互成全。

老鸨罗姨满面笑道,“张少主,世子殿下!柳花魁和余花魁来了!”

第五十四章 阴山浮屠(四)

二位花魁入厢房,张桓识趣地搂着余花魁去往春风阁的烟花桥。

柳花魁行礼道,“三娘见过世子殿下!”

李玄晟指着一旁的座椅笑道,“本来还想过几日来找你,谁想到今日遇到一个不错的书生。这是从他那里借来的,你帮我看看能值多少?”

接过这本道德经,柳三娘柔声道,“这本乃是出自前代南梁白景先生之手。他虽非书法大家,但其书法曾得书圣王评为献丹穴凤舞,清泉龙跃,精密渊巧,出于神智,若安当今市面估价可值千金。只不过此本乃是他人临摹,最多值百两。”

李玄晟一时之间来了兴趣,赞道,“啧啧,一本道德经值百两,这可比做买卖划算多啊。何况还能临摹出白景先生的笔迹,那说明此人在书法功底上已不逊色于他。

是不是那个姓文的书生?”

“他?”柳三娘想了想摇头道,“他就一个落魄的纨瓠子弟,要是有这本事,也不至于整日在这东市跟个乞丐一般混饭吃。”

李玄晟好奇地说道,“安京东市内本就卧虎藏龙,没准儿他运气好认识能写出此等书法的人呢?”

“世子殿下为何忽然对书法感兴趣?”

李玄晟打了个手势,说道,“六甲笔坊内听闻出了一副阴山浮屠帖,引得不少文人墨客一睹真迹,更有甚者不惜出万金买下此贴!唯独让人奇怪的是阴山浮屠出自何人,国子监的大儒们一概不知?”

从李玄晟的眼神中,柳三娘多少猜到了李玄晟的意图,说道,“如此说来,世子殿下是想找到此人,求得一副墨宝?难不成?世子殿下是想?”

没等柳三娘说下去,李玄晟立刻打住说道,“世间能让柳老家主动心的可不多啊?不巧的是,刚好这副阴山浮屠贴正和他的胃口!不然,柳庄主也不会在安京一待就是月余,至今还未曾返回河西!”

柳三娘看似媚笑柔情,实际对眼前的这位世子殿下是越来越看不透。从何时起,他能对这河西内的动向如此了如指掌。

察觉到柳三娘稍纵即逝的杀意,李玄晟面色平静地说道,“柳姑娘,你无需对我怀有敌意。你虽是柳家在安京的管事,但咱们效忠的皆是当今的圣上!只要柳家没有异心,那你与本世子便是同袍。

河西地大人广,这情世故必然会多,多一位朋友总好过树一敌人来的划算!柳花魁,你觉得呢?”

柳三娘知晓自己方才有失仪态,致歉道,“世子言重了,三娘不过是柳家的下属,岂敢对世子怀疑不敬!”

李玄晟举起眼前的酒杯,说道,“既然如此,那这位文公子交给本世子,柳花魁应该不反对吧?”

“全凭世子殿下定夺!”

柳三娘表明了态度,李玄晟见好就收,笑道,“劳烦柳花魁给柳庄主传个话,所有闲暇之余,多去梨园赏赏戏。时候不早了,本世子先回去了!”

“恭送世子殿下!”

待到李玄晟走后,柳三娘传来下属,吩咐道,“立即派人将文言殊带回来,记住,不要被他人察觉!”

翌日清晨旭日东升,李玄晟便从侍卫那里收到了一个坏消息。昨夜遇到的那个文公子喝酒失足落水死了。捞上来时,整个人肿胀地跟发面一般面目全非。

李玄晟揉了揉额头,叹息道,“我昨晚就那么一说,她便动个手。看来这个傻子书生早已然对她没了利用价值。”

下属迟疑道,“那世子殿下,还要继续查下去嘛?”

“不必了!本世子向来不喜欢热脸贴冷屁股,他们既然不需要本世子的人情。那往后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是,世子殿下!对了,世子殿下,秦州传了消息。请过目!”

李玄晟拆开信件,忽然笑了起来,说道,“看来本世子运气不错!没想到无意之举会有此等奇效!本世子到要看看这次你秦风会如何收场!”

当李玄晟准备持笔回信时,未洪志匆忙赶来,行礼道,“世子殿下!老王爷府上的马车来了。”

“不是说过本世子自己骑马过去?怎么会派马车过来!”

“轰”的一声巨响,李玄晟明显感觉到房屋晃动了几下。

李玄晟猛然起身,问道,“什么动静儿?”

未洪志在外喊道,“回世子殿下,好像是军器监的方向!”

滚滚黑烟直冲云端,整个京城都能看到。而事发地地陷近一丈,随处可见瓦砾和断臂残肢。

皇宫大监孙柯在紫宸殿御书房上报道,“回陛下!军器监爆炸乃是他们试用黑火导致!整个军器监被夷为平地,已造成约八百余人伤亡!”

兵部黄尚书半躬着身子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喘一下。汉唐皇帝李旻叹了口气,说道,“本来以为可以隐瞒,这下倒好,怕是已经让那小子知道啦。”

此话一说,孙柯与黄尚书自然明白自己主子的意思。

“孙柯!”

“奴才在!”

李旻嘱咐道,“善后之事要尽快妥善处置,免得引起京城百姓恐慌!至于黑火研制之事暂时搁置起来。”

“奴才遵旨!”

“黄爱卿!”

“微臣在!”

“你去查一查真实的原因,然后再来禀报!”

“微臣领旨!”

“都下去吧!”

孙柯与黄尚书同时行礼道,“臣等告退!”

军器监大爆炸后,最先明白为何的自然是李玄晟。这黑火武器,乃是萧辰平与自己一同研制的秘密,知晓黑火配置的也就那么几个人而已。尤其是在灵武大战时,黑火武器大发神威,被不少人瞧见,难免会引来觊觎。可让李玄晟没想到是,最先动心思的会自己的皇伯,如今的当朝天子。最让李玄晟忌惮的是那个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黑火武器带到安京的人。

李玄晟左手敲打着案几,右手提笔写信,写完之后封蜡,让未洪志派人立即送往朔方城。

南宫献接到李玄晟的密信,看过后随即烧毁,脸上露出阴沉凶狠的神情,冷声道,“不论你是谁的人,千不该万不该,居然敢在世子殿下的地头上兴风作浪。老子要是不把你揪出来,名字倒过来写!”

第五十五章 阴山浮屠(五)

秦州城外五十里的旷野之上,王七野正与一位魁梧银发老者过招。老者手持三尺七寸月型雪寒刀,刀身寒气森冷逼人,所过之处青草皆被蒙上一层寒霜。雪寒刀刀气飘散似桃花飞扬,看似柔弱实则凌厉无比,就连站在十丈外的纪东都能察觉到刺骨的杀意。尤其是两人已然斗了百余回合,至今都未出现气力不接的迹象。

唯独让纪东纳闷的是,在交手过程中王七野丝毫没有动真格的意思,脚下始终连点,身法如江中之鲫躲来躲去。在内行人看来,王七野看似轻松规避掉老者的刀法,实际上每一次闪避都是在刀尖之玩命。

“嗯?”老者见王七野用出此等身法,不由得惊奇道,“小子!好一个化蝶游鲤!怎么?想凭借耐力耗死我这老头子?”

王七野笑眯眯地说道,“您老刀法境界在我之上,跟您老硬拼岂不是自寻死路?小子虽不才,但这内劲如何,还是有那么少许的信心!”

老者自问再斗下也不过是浪费气力,收刀入鞘居然不打了。

别看老者收了手,作为他对手的王七野却不敢丝毫怠慢。要不是这死老头突然杀出来,他现在正美滋滋地与美人谈论人生呢?

王七野歪嘴嘲讽道,“秦老头!说打的人是你,说不打的人还是你!你当道爷我是什么啊?”

“老夫做事向来如此,怎么?你小子有意见啊?”

王七野双臂环抱,继续说道,“秦江阳,你好歹也是成名已久的前辈,如此无视江湖规矩,道爷我要是给你传出去,看你如何还在江湖上立足!”

纪东听到王七野喊出这老者的名讳,下意识地想要逃走。但此时的他发觉自己的双腿,如灌了铅一般一步都迈不出去。

“江湖?哼!如今的江湖哪里还是当年的那个江湖,恐怕只是朝廷的狗腿子吧!”

王七野冷笑道,“秦老头,你这话可就不对了,若无犯上作乱之心,哪会视朝廷为仇敌!若照你方才的话,昔年的河西双刀,难道就不是朝廷册封的?儿孙自己有儿孙福,秦家近些年所作所为,你不会不晓得吧?”

被王七野揭开家丑,秦江阳脸庞不禁抽搐了一下,说道,“秦风行刺齐三童,此等欺师灭祖行为自是不能饶恕。待我回去之后,定会家法严惩!”

王七野不是傻子,秦江阳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自是为了保全秦风。他当初大闹秦州城一是为了替师兄讨公道,二是扰乱秦风的计划。如今这两件事全部半路失败,王七野这心里怎么想都是自己吃了亏!

“秦老头!我不管你如何处置秦风,道爷我都得跟你讲清楚,眼下的河西已不是当年的河西,看不清局势,早晚会落得个惨淡收场!这是洛阳那位的意思!”

秦江阳顿时脸色一沉,哪还有方才谈笑风生的模样,冷声问道,“你们龙武山何时追随天宫院了?”

“非也!非也!天下道统本就一家,何况天宫院的李师伯还出自我龙武山!就算我今日将秦风杀了,陛下不但不会怪罪我龙武山,甚至还会重新恢复我龙武山天下道玄第一山庭的名号!”

秦江阳冷笑道,“好!很好!原本老夫还以为龙武山会独身于世俗之外,没想到会沦为朝廷的附庸!要是被道陵尊师知晓,不知会是何种想法!”

“秦老头,你也是过来人!昔年强如龙老那般的天下第一强者,都只能解甲归田颐养天年!我龙武山不过百余门人,又岂敢执迷不悟与皓月争辉?今日看在您老与师兄的面子上,道爷我饶过秦风!告辞!”

王七野说完三息之间已来到纪东身旁,“这老头子要是发起疯来,我都不一定能拦得住!不想死,赶紧随我走吧!”

眼下秦州暗刺策反计划失败,远在安京排演戏目的李玄晟尚不知情。此时的李玄晟好不容易找到了演戏的感觉,头一次与飞鱼演完了整场戏目。排演完成后,李玄晟一屁股坐到戏台后的胡椅上,自嘲道,“再有下一次,我绝对不会参与,这可比行军打仗难多了!”

换好衣服,回到兰陵王李崇孝的茶室之内。老王爷笑呵呵地赞誉道,“我就说你小子是这块料!只要再排演上几次,绝对能胜得过西门那老小子的戏目!”

李玄晟舒展筋骨笑道,“皇伯公,您老可别这么夸我!要知道,方才我可是把吃奶得劲儿都用上了!能不能赢那得看老天爷赏不赏脸啦!”

“哈哈!本王就是欣赏你这小子谦虚不傲!”李崇孝接着问道,“小玄子!听说你在找阴山浮屠贴的主人?”

“嗯!原本是想,可后来!”

李崇孝有些激动地问道,“跟皇伯公说个心里话,到底想不想?”

李玄晟悠哉地回道,“一个移动的大金库,哪能不想啊!”

李崇孝口中茶水喷出,说道,“本王还以为你是欣赏他的字呢!没想到你是看上那银子了啊!本王原本还想告诉你他是谁呢?既然你是这么想的,那就算了!”

李玄晟立马认怂求道,“别啊!皇伯公!君子爱财,多多益善!您瞧我那儿人也缺,银子也缺,对吧?多几副这样的墨宝,也是造福灵武的百姓啊!您说是不是?”

“念在你是为了灵武百姓的份儿上,那本王就告诉你吧!那人便是你相王叔!”

“啊!他?皇伯公您没骗我吧?相王叔不是一直求道嘛?”

李崇孝哼了一声,说道,“你以为你相王叔是个废物王爷啊!当年若不是他因儿女私情惹怒先帝,没准儿这皇位会是他的!”

“还有这么一段陈年往事?既然是相王叔,那我要是想讨要,该如何啊?”

李崇孝呵呵一笑道,“那就要看你小子敢不敢问你外祖父求他的心肝宝贝了?”

“我外祖父的心肝宝贝?那是啥?”

“荀家雨花湖里的大白鹅!那可是你外祖父用了二十多年培养出的品种!羽翼白净且形态优美乃是鹅中极品!你相王叔求了好多次都没有要到!你要是能送他一只,还不是手到擒来嘛?”

听老王爷这么一讲,李玄晟心生一计,随即叹息道,“为了灵武百姓以后的美好生活,外公啊,孙儿得罪了!”

第五十六章 阴山浮屠(六)

秦州秦王府田子坊内,秦江阳坐于上座,秦风则是跪坐于秦江阳对面。打量着早已成家的秦风,原本想要呵斥一番的秦江阳最终还是克制了下去。

要知道自从老秦侯自裁悔过后,秦江阳便不再过问秦家之事。此番出山还是因为,秦江阳担心王七野会真的出手刺杀秦风。好在王七野无杀心,秦风这道劫也算过去了。如果秦家自此无后,那他才真的成了秦家的罪人。

心中虽没有了呵斥的想法,但该说的秦江阳还是要说出来,“你打小聪明伶俐,我以为你不会走上跟你老爹一样的道路!未曾想到,却是如出一辙!你让我该如何说你啊!

当初我跟你说过,河西如何闹腾,你都不要有其他的想法!你以为你翅膀硬了,就可以跟安京那位对弈了嘛?”

秦风低头轻声道,“孙儿并非为自己开脱,只是其中缘由乃多方引起!”

秦江阳瞄了一眼神情淡漠的秦风,说道,“你想说那些误会都是蓝海屏一手谋划的?秦风啊!你觉得这个借口说出来,会有几人信你?一个蓝海屏再如何运筹帷幄,倘若没有你这主子的支持,能搞出这些劳什子来?”

被秦江阳一语点破,秦风自然不好再继续找借口,说道,“陛下接而来三试探河西底线,多数人敢怒不敢言,任凭陛下继续挥刀斩下大利。这哪是推新政造福地方?根本就是换个法子敲打河西!

再如此下去,我等费劲千辛万苦经营起的河西岂不是成了他人的嫁妆?”

秦江阳看到秦风眼中一闪而过的杀伐之意,缓缓说道,“那你是想做个听调不听宣的异姓王?还是孤立无援的皇帝呢?”

秦风摇头笑道,“河西本就是各自为政,以强者为尊!只要陛下的棋子一日不能服众,那他就永远指挥不动河西的诸位刺史!至于我?无非是想维持现况!做个逍遥的王爷不也挺好?”

“你若真是这般想的,那你该明白陛下的下一步动作!”

秦风随即说道,“正所谓非吾族类,其心必异!只要我有那么一点不臣之心,汉唐的人马便会前仆后继而来!在我没有与其对抗的实力之前,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秦江阳叹了口气,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已是半截身子入了棺材,就是想管也管不来啦!秦风啊!往后你好自为之吧!但愿在我含笑九泉之前,这秦家还屹立在秦州的土地上。”

听出秦江阳的意思,秦风长拜说道,“叔公,秦家传承数十代至今,我岂会为了自己的私心而葬送掉整个秦家。前提是,只要陛下不再步步紧逼,我便会退后一步!这一点,还请叔公理解!”

“这个我自然明白,谁也不会想走到鱼死网破的那一刻!何况眼下西边形势微妙,我担心咱们这位陛下会另有动作!”

秦风平淡地说道,“吐蕃进攻大夏看似接连受挫,实际上隶属于干布的主力人马并未有所损失!反倒是像禄东赞借刀杀人之举!另外,北国阿尔泰一直想夺回龟兹领地!只要大夏无法同时应对他们,便会始终保持警戒!

陛下想联合两国覆灭大夏,我秦州又位于要冲地域,陛下难免会忌惮我手中的虎豹骑!”

秦江阳听到秦风所言后,顿时沉默下来,大约盏茶后说道,“一旦联合围攻大夏,河西各州府主力人马便会倾巢出动!内部防御必定出现空缺,而位于安京的御林军就有了师出有名的理由。

还有一点,那便是北方的高昌!由于他的存在,灵武贺兰灵州三府的人马想必会原地待命!当咱们在前线损兵折将元气大伤后,便再难有与其抗衡的资本!

这一步棋下的高啊!不论咱们配合还是不配合,都变得极其被动!”

“那,叔公,您觉得三国攻伐大夏,他能抵挡的住吗?”

秦江阳想到此战最好的结果,叹息道,“据我所知,大夏常备人马在五十万左右!换作寻常时,任何一方都会斟酌再三!如今三面同时出兵,就算大夏挡得住这一次,那也不过是一支风雨中的蜡烛!”

秦风附和道,“战则,生灵涂炭!不战,则国破家亡!此战恐怕不会逊色于当年的北凉之战!”

秦江阳莫名地笑了笑说道,“北凉嘛?确实有些年头了!那一战时,我才不过十五六!恍然之间,原来过去这么久啦!”

灵武朔方城刺史府夜羽卫的地牢之内,时不时地传出刺耳的喊声。审问牢内,一位被折磨地不成人形的中年男子被绑在刑架上,全身上下皮开肉绽血流涌动,随处可见一指宽的伤痕。

奚阡冷漠地注视着眼前这个颇有骨气的奸细,被严刑逼供四日居然还不肯说出幕后指使人。在他知晓的犯人当中,能排得上前五。如果不是南宫献有所交待,再这么折腾下去,怕是还没知道答案,人早就没了!按照南宫献的意思,只要他能撑过七日,便会将人给放走。

以前金蟾或是顾北在,她们二人善于用毒,能轻易地套出自己想要的消息。至于奚阡,他只会用毒杀人,但不懂得用毒逼供!

下属询问道,“大人!再继续用刑嘛?”

奚阡冷漠地看了一眼下属,说道,“那你觉得再用刑,能得到我想要的?”

下属有些为难地说道,“回大人,此人意志坚定远非常人可比!属下认为,怕是他死也不会说出来!”

“既然如此,那就送他上路!”

听到奚阡要私自处决犯人,下属慌张地说道,“可是,大人,南宫大人交待过!”

奚阡似笑非笑道,“非常之事当行非常手段!出了什么事,由我担着!把这瓶毒药给他吃了!”

接过奚阡手中的药丸,下属撬开犯人的嘴让其咽了下去!没过多久,这个犯人双目圆睁全身抽搐,随后口中发出低沉的惨叫声,仿佛身上有数百条虫子在撕咬自己。这蚀骨百虫丹虽不是致命的毒药,却可以让人慢慢地在疼痛中死去。

奚阡弹了弹身上的灰尘,说道,“他不是能抗嘛?我倒要看看他能抗到何时!”

第五十七章 阴山浮屠(七)

安京兰陵王府前,张桓走下马车,进入府内找到了正在排演戏目的李玄晟。见兰陵王李崇孝正逍遥自在独自饮茶,张桓走上前恭敬地行礼道,“张桓见过老王爷!”

李崇孝回头一看,笑道,“这不是大丫头家的小子嘛!怎么有空到本王这儿来啦?”

“回老王爷,我来找玄晟处理一些私事!”

李崇孝指了指一旁的胡椅说道,“他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先坐这等着吧!张永,奉茶!”

张桓入座,接过侍女端来的茶杯,喝了一口后赞道,“这兰陵沁园茶果然名不虚传!家父一直说此茶乃茶中精品,可遇而不可求,今日正好遇到老王爷,不知老王爷可否赏小子几两?”

“几两?那不显得本王小气?送你几斤又何妨?”

张桓放下茶杯,行礼道,“那张桓替家父谢过老王爷!”

“谢什么谢?自家人无须客气!”

张桓故作退让地说道,“那怎能行!此茶当值金珠,多余的张桓自然要本价购之!”

没想到李崇孝抬手制止道,“此茶对懂的人,可比金珠!但对于不懂之人,不过寻常杂草而已!本王既然说了赠送,岂能再收受金珠啊!再说,与本王这薄礼相比,你送给玄晟的大礼那才叫贵重!”

张桓一愣,问道,“世子跟老王爷说过了?”

“这等好事,玄晟自然会对本王说!张桓啊!你可是皇亲国戚之中第一个愿意协助玄晟的人!过几日,本王自会上奏陛下!昔年长公主府里的那纨绔子弟长大了,是该有个好差事!”

张桓一听老王爷要为自己求得一个前程,立即喜上眉梢,起身行礼道,“世子之事关系到灵武数十万百姓,张桓不过是略尽一点绵薄之力,何德何能因为此事,让老王爷为小子叨扰圣上!”

李崇孝平语气淡地说道,“因为你这一点绵薄之力,数十万灵武百姓可以解决衣着难题,这在本王看来,可不是小事啊!”

张桓此时内心忐忑不安,他并不明白李崇孝的意图是什么!张桓找李玄晟合作,从根本上来讲无非是多一条求财的道路。他只知道自己入驻灵武后,会有大把的银子入账,哪里还会晓得其他的影响!

灵武在朝廷眼中是个不受人待见的无底洞,天晓得会不会哪天灵武又变成原样。因此在灵武申请的款项上,户部一直秉持着先富后贫先近后远的原则。哪怕是汉唐皇帝李旻亲自出面,户部总会找到各种理由来推脱。到了实在说不过去,才会给一部分银子,当然这些银子不过九牛一毛,对灵武起不到任何作用。

一开始李玄晟还有周百万和萧辰平帮助,后来又拉入了望北楼,但越往后李玄晟才发觉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灵武自力更生才是上策。何况灵武本就出过强盛的王国,只要政令合乎汉唐的规矩,有朝一日总会再现辉煌。

为此,李玄晟在灵武大战之后在奏章上提了许多难以兑现的请求,汉唐皇帝李旻交给御阁时,杜阁老那是哭笑不得地接了下来。

汉唐皇帝李旻曾经答应过只要李玄晟能让灵武百姓安居乐业,便会封其为王。而灵武则是他以后的封地。既然是封地,那地方的政令自然不会与其他州府相同。

可以说,为了让这枚钉子紧紧地钉在河西,身为汉唐皇帝的李旻亲自钻起了汉唐律例的空子。最后经过多方商议妥协,才有后来新政的出现。

但在张桓看来,那日朝堂论证,老王爷亲自出面。在这场博弈之中,也一定会有老王爷的谋划存在。尤其是方才听到老王爷所言,张桓有些庆幸自己的运气。只要自己握住了这次机会,那日后自己绝对可以翻身。

虽然张桓是京畿贵圈里的纨绔子弟,可这圈子也分了好几个派系。当年因为调戏殷若离被太后严惩,张桓就被踢出自己的小圈子。那时的张桓可是没少在背后诅咒李玄晟,他是纨绔可他并不是傻子。尤其是这近几年来,李玄晟扶摇直上的势头,让张桓是既羡慕又懊悔。而最终让张桓下定主意的,其实是益都的萧辰平。

四年前,张桓亲自带队押送一批上好的绸缎送往幽州,正巧遇到了自幽州返回益都的萧辰平。

二人平日虽没有交际,可萧辰平的大名,张桓还是略有耳闻。小小年纪便成为萧家家主,执掌整个益都,更让人钦佩的是他管理下的萧家无人不心服口服。

由于当时下雪导致车队行程耽误,只好在野外露宿。张桓闻到一股浓郁的肉香味,便走到了萧辰平的车队处,遇到了负责为萧辰平做饭的老五和萧云雀。

冰天雪地最美不过一锅好肉和上好的美酒,这一来一回之间,老五居然跟张桓成了吃货朋友。当萧辰平走出马车之时,张桓已然喝的有些微醉,跟老五吹起了牛。二人你吹我捧,逗得一旁的萧云雀呵呵直笑。

老五擦了擦嘴,笑着说道,“不是我说你啊,张少主,幽州春秋冬时日长,你这绸缎价格又如此高,我看你这一趟十九八九会赔本啊!”

张桓心里也有些担忧,失落地说道,“赔本就赔本吧!做生意哪里没有赔本的时候!顶多证明我这个废物不适合做买卖!”

老五安慰道,“正所谓天生我材必有用!哪里会有人说自己是废物的!我瞧你根骨不错,不如拜我为师如何?”

张桓哈哈笑道,“别逗了,我这弱不禁风的样子还根骨不错呢?就算你送我一个美娇娘,我都不一定能搞得!”

老五看了一眼一直吃肉默不作声地萧辰平,靠上前问道,“少主,我瞧他也没传闻中不堪啊,您看要不要帮他一把?”

老五说话声音并没有压低,所以张桓可以听到。此时的张桓仿佛找到了救命的稻草,目光灼灼地注视着萧辰平。

萧辰平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你怕输嘛?”

“啊?”张桓一脸茫然,想了想说道,“怕!”

“那你想赢嘛?”

张桓丝毫没有犹豫回答道,“自然想赢!”

“那好,你这批绸缎我要了!只不过,我顶多只给你本钱!”

张桓双手紧握,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这批绸缎是他翻本的货。如今萧辰平却只给本钱,那他此番出来岂不白忙一场,换作是谁都不会答应。

“成交!”

当张桓说成交二字时,萧辰平只是笑了笑,随后吃完饭回马车继续休息。张桓离去后,老五赶着马车问车厢内的萧辰平,“少主?这张桓看上去也不笨啊,他怎么就答应了呢?”

只听车厢内传出萧辰平的声音,“因为他懂得取舍!明白何时该进何时该退!单凭这两点足以说明他值得我帮助!

另外老五,让车队挂上独孤家的旗子!免得遇上胆大的毛贼狗急跳墙!”

第五十八章 阴山浮屠(八)

李玄晟方才晨练过,正准备去沐浴换衣服,未洪志来到王府后院演武场说道,“世子殿下,有位叫公孙苓的姑娘前来拜访?”

“她怎么来了?你带她去别院等候!我随后就来!”

“是,世子殿下!”

半刻过后,李玄晟在别院百芳亭内看到了有些时日未见的公孙苓。

“民女见过世子殿下!”

李玄晟冲侍女挥手,示意退下,笑道,“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公孙苓莞尔一笑,说道,“还不是因为老王爷与西门老先生的赌局!”

李玄晟试探性地问道,“你不会是出演西门老爷的戏目吧?”

公孙苓倒是没有不承认,爽快地说道,“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都不用我浪费口舌!”

李玄晟坐在石凳上身子后仰,一副提防地模样,说道,“那是自然啊!本世子要是不聪明点,还不被你们这样的人坑的骨头都不剩啊!”

公孙苓凤目微瞪,不满道,“姑奶奶我何时坑过你啊!倒是你,人都走了,还在襄樊布下暗桩!你这是打算帮助楚王铺平道路?还是为自己的另谋财路?”

“嘘!”李玄晟慌张地制止道,“小声点!你想让我前功尽弃啊!说吧,想要我帮你做什么?”

公孙苓一双玉手托着下巴,柔声道,“除掉李恒!”

李玄晟诧异道,“什么?这家伙一向安稳,何时得罪了你?再说,他不是跟你师妹苏沐鱼那个嘛?”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襄樊最近发生了一件事,而这件事被宇文大人下令严禁传扬!”

李玄晟立马想到最坏的事情,问道,“苏沐鱼走了?”

“没有,但发生那样的事,这人活着跟死了没有什么区别!”

李玄晟一时猜不到,再问道,“什么意思?”

公孙苓伸出自己的双手,叹道,“鱼儿自幼喜好音律,琴艺在七秀之中更是出类拔萃!在她的眼中,能弹奏出世上无人可及的乐曲是她这辈子最大的追求!”

说到这儿,李玄晟也明白了过来,苏沐鱼双手被人废了。而且种种迹象表明此事与李恒脱不了干系!难怪上次石蝎书信过来说襄樊发生了一件怪事,却无人不知其内情。

“你确定这件事跟李恒有关系?”

公孙苓摇了摇头,说道,“鱼儿出事那晚,李恒已回到她的府邸之内。虽说他有下人为证,可天晓得这些下人会不会做伪证?”

“那我问你,苏沐鱼出了事对李恒可有什么好处?”

“好处?这个,我并未想到!因为鱼儿对他们之间的事情一项守口如瓶!就算他们之间有什么秘密,我也不可能晓得!

但我可以笃定,这件事与李恒绝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李玄晟白了一眼公孙苓,心想,公孙苓何时变得这般愚蠢。用脚后跟想明白的事情,怎么到她这里反倒成了难题。当真是关心则乱,智商都被拉了下来。

李玄晟双臂环抱,闭目说道,“什么证据都没有,你就让我帮你除掉李恒!我就算是当朝天子,那也不能无缘无故杀人啊!

再说了,苏沐鱼武艺如何,你身为她的师姐难道不晓得?能重创苏沐鱼而不受伤,不是用了毒,便是武艺远在苏沐鱼之上!况且苏沐鱼回程路上走得是官道,能在此地行凶的人,你觉得会是白道上的?”

公孙苓反驳道,“这些我自然晓得,恰恰是所有的迹象过于完美,才会让人觉得是场阴谋!”

“依我看啊!是你想的太多!看在你一直帮本子的份上,我就还你一个人情!当然,至于最后结果如何,我可不敢保证!要是宇文大伯怪罪下来,你可要替我担着啊!”

公孙苓镇定自若地说道,“只要你帮我找到废了鱼儿双手的恶徒,你的这些担忧都算不的什么!”

李玄晟睁开双眼,笑着伸出右手道,“一言为定!”

二人一拍即合,异口同声道,“驷马难追!”

七日后,襄樊楚王府中堂回廊,李逸依靠着柱子,右手放在曲折的右腿之上,一头黑羽隼安静落在李逸的右臂护手上,任由李逸抚摸光亮的羽毛。

“小黑啊!你说他们为什么总喜欢争斗不休呢?难道安稳的享受就这么让他们无所事事?小黑啊!有时候真的好羡慕你,不用深陷这囚笼之内,为这些琐碎烦忧!”

侍女走来行礼道,“王爷!石蝎先生来了!”

“嗯!让他过来吧!”

“石蝎见过王爷!”

“免礼,坐吧!”李逸挥了挥右手,小黑振翅飞向空中不见了踪影。

看到慵懒打着哈欠的李逸,石蝎客气地说道,“王爷,前不久苏沐鱼遇刺的事情有点眉目了!”

李逸捂着嘴说道,“可是查到是何人所为了?”

“紫宸殿十八暗卫之一的高素!”

李逸惊讶道,“你说什么?紫宸殿?那不是皇宫?难道是父皇?这绝对不可能!”

石蝎悄声道,“王爷,只是查到此事行凶之人的功法与他有关!眼下还需找到高大人,亲自询问才会知晓!”

李逸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心中松了一口气,说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本人所为呢?既然已有线索,那就传书安京,让晟哥早作打算吧!”

“是!王爷!对了,世子殿下来信说,长孙家的那位贵人要来襄樊!王爷?您见还是不见?”

李逸想到自己皇祖母安排的婚事,心中不免有些抵触。当初他已经表态不愿迎娶长孙瑾,为何还要继续这你不情我不愿的事情。

“石蝎,倘若让她认为我是个风流成性的王爷,她会不会自行退去啊!”

石蝎这辈子一没有谈婚论嫁,二没有游走于花丛绿柳之内,被李逸这么一问,一时间居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见石蝎那么尴尬的样子,李逸无奈地说道,“问了你也是白问!石蝎,跟我说说,你是不是还没碰过女人?”

石蝎顿时老脸通红,激动道,“这人啊!既然有七情六欲,那就有各自的追求!有的人贪财,有的人好色,有的人嗜赌,而我呢?喜好毒物,然后在别人身上尝试!

王爷,我这有上好的五毒散,要不要给您试上一试?”

李逸见到石蝎敢拿出毒药“威胁”自己,背后升起一阵凉意,立马起身开溜。

石蝎见李逸逃之夭夭,长叹道,“我这是大力金刚丸啊!”

第五十九章 阴山浮屠(九)

艳阳高照的某日,石蝎正躺在院内的藤椅上打盹。最近事务繁忙,石蝎难得清闲一日自然全部用来休息。

“石先生,世子来信了!”

此时的石蝎一脸困意,接连打着哈欠,十分不情愿地说道,“嗯?拿来!我看看!”

石蝎拆开密件,沉思片刻,心道,眼下李恒是晋王安插在荆州的心腹,倘若他出了事,晋王定会一查到底!除掉李恒,会不会冒险了点?何况李恒身旁侍卫众多,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他,必须从长计议。

石蝎右手放在双眼之上,略微眯起,暗自说道,“看来是要动用这枚棋子了!但愿此次不会露出马脚!需不需要告诉世子呢?算了,这种小事还是不用世子操心了!”

“虎牙!”

“嗖!”一名隐藏暗处的侍卫出现在石蝎跟前,“大人!有何吩咐!”

“你去告诉黑狐!让他准备一下!记住一定要小心!”

“是,属下明白!”

乌云转瞬自南而来,片刻之后下起蒙蒙细雨,一叶扁舟晃悠在荆州宇文府邸的浩然湖之上,宇文霸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坐于船头垂钓,宇文霸的徒弟梁冰在船尾撑船。

湖畔凉亭之内,逍遥楼主陈寿与白秋水对立而坐,共同品尝着白秋水最搭配的茶叶。

陈寿遥望湖面上的扁舟,悠哉地问道,“宇文老哥这是要钓到何时啊?别到时候鱼没上钩,把自己给冻着了!”

白秋水闻言笑道,“他皮糙肉厚壮实的狠,就算府上其他人都冻着,也不会冻着他!”

“哈哈!要是被宇文老哥听到,准会儿再吃上几斤酱牛肉!”

白秋水颇有感触地说道,“他要是能吃还算不错!只怕他没有心思吃!”

“怎么?还在为鱼儿的事情烦心?”

“嗯!别看鱼儿是他收养的义女,可多少年来,对待她比自己家的那小子还要宠溺!鱼儿遭此不测,他如何静下心来?”

陈寿点头附和道,“都说这女儿是前世的情人,看来此话不假啊!只可惜我家那个是个小子!”

白秋水瞄了一眼坐在舟上纹丝不动的宇文霸,说道,“可能是因为鱼儿太像某人的缘故吧!”陈寿知道不能说起这个人赶忙转移话题道,“大姐尽管放心,有殷老在鱼儿的伤势绝对能够康复!何况还有我逍遥楼圣人阁的秘药,这药如何您比我更清楚。”

“楼主此情,秋水铭记于心!待得他日有所请,定会全力相助!”

陈寿笑呵呵地说道,“大姐见外了,药是死的人是活的!反正放在那也是无用,倒不如用来救济!”

乌云散去后,一缕阳光透过薄纱般的云雾照在湖面上。

宇文霸睁开双目,缓缓说道,“雨停了!”

“是的!师傅!”

宇文霸收起鱼竿,活动了一下,说道,“嗯,睡了个好觉啊!梁冰!”

“师傅!”

“一会儿去收拾一下,咱们动身去安京!”

“现在就去?”

“是啊!许久未去见见那些老朋友了,我怕时间久了,有些会不记得我的脾气!”

“是,师傅!”

朔方府衙南宫献看完奚阡送来的消息,惆怅道,“怕什么来什么,真是净给我出难题啊!”

看到南宫献如同哭丧般的脸色,上官洛寒询问道,“怎么?后面的人物很棘手?”

南宫献双手拍了拍脸庞,随后把信函丢给上官洛寒,“你自己看吧!”

上官洛寒冷嘲道,“居然是御阁!哎,这帮人还真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咱们千防万防终究没有防备他们!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南宫献一时也没了主意,随口说道,“你想啊,在这帮老狐狸跟前,你跟我都只是阿猫阿狗的小角色。还能怎么办!自然是等咱们的世子殿下安排!”

上官洛寒撕碎手中的信函,沉声道,“眼下世子殿下不在朔方,不能什么事都靠世子殿下来解决!实在不行,咱们自己拿主意吧!”

南宫献眼珠一转,点头道,“嗯,我看不如这样,咱们把这密探就地解决,来个毁尸灭迹!就算是御阁查下来,他们找不到人也没有证据,又能把咱们怎么样?”

“嗯!那好!反正这件事只有咱们三人知晓!奚阡是世子殿下的人,自然可以放心!”

二人对视,异口同声道,“我也一样!”

南宫献双手作揖,笑道,“不愧第一个追随世子殿下的上官大哥,此等忠心日月可鉴!”

“称赞的话还是不用说了!我不过是一介武夫,能做的也就这些!不像你能帮世子殿下治理地方!”

“若无上官兄驻守地方,我哪会有如此平稳的施政环境?与上官兄相比,我这些不过是小把戏罢了!日后还望上官兄多多指教才是啊!”

数十年之后,告老还乡安享天年的上官洛寒回想起此事时,心中时长悲愤不已,南宫这个死胖子,绝对比梨园门生都会演戏,自己当初还是太天真了些。

安京梨园之内,兰陵王李崇孝亲自带人将演出的戏园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好让园内排演戏目的人员安心演练完毕。

负责排演戏目的管事拍手喊道,“好!大家辛苦啦!一会儿再进行一遍!”

李玄晟“嗖”一下从戏台之上跃下,管事毕恭毕敬地笑道,“世子殿下!辛苦了,喝点蜂蜜水解解渴!”

“老王爷呢?”

“老王爷在园外守着呢!”

“那你们先休息,等我回来再排演!”

管事本来还想说时间不够用了,可眼前这位是谁啊,哪容得他说三道四的。只好低头应声道,“是,世子殿下!”

“皇伯公?”当李玄晟刚准备喊出时,发现远处正听属下汇报的李崇孝神情严峻甚至有些铁青。这还是李玄晟认识老王爷十多年以来,第一次见到其露出这种表情。

察觉到李玄晟在远处,李崇孝冲属下使了个眼神,属下立马退去。

李崇孝哈哈笑道,“小玄子!怎么出来了?”

“这天太热,休息一下!方才何事啊?瞧您老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

李崇孝摸了一下胡子,随后拍打着李玄晟肩膀,说道,“老头子之间的事,说了你也不懂!”

见李崇孝不想说,李玄晟“奥”了一声,接着转移了话题。

第六十章 阴山浮屠(十)

宇文霸来到亭内,白秋水借故离去,好让眼前的这两位说说心里话。

宇文霸喝过一口茶水,便说自己要去安京。陈寿则是洗耳恭听,直到宇文霸发完牢骚之后,说道,“倘若你执意要去安京,可曾想好如何面对咱们的陛下?再说了,眼下无凭无据,你如何声讨你所认定的嫌犯人呢?”

宇文霸右手敲打着石桌说道,“我方才不是说了,凭造成鱼儿受伤的手法!除了紫宸殿里的那个人,这天下还能找出第二人来嘛?”

“那好,如果我是指示者,我为何不用其他手段,偏偏用这容易被人知晓的刺客呢?”

被陈寿这么一问,宇文霸一想也是这么一回事,可他却不想就这么算了,继续说道,“没准儿就是有人故意反其道而行呢!越是容易被人怀疑才越要正大光明地让人意想不到!哪怕最后那个王八蛋不是凶犯,他至少也知道能模仿出这手法的人来自何处!

陈老弟,我知道你是怕为兄在安京吃亏!放心好啦!为兄是何人啊!哪能让那些口蜜腹剑的小人得了便宜!”

陈寿还打算阻拦,宇文霸起身一双大手按住陈寿,低声道,“陈老弟,如今你是陛下的人!往后这种事还是不要掺和进来啦!于你于我都是好事!老爷子尚在安京,此去安京也算有个照应。此事若陛下当真不知情,我自然不会过多纠缠。假若算了,我先走了!下次来荆州,为兄定会好好伺候。”

宇文霸踱步而走,站在亭外的梁冰向亭内陈寿行礼后便跟了上去。

陈寿无奈的叹了口气,心道,“这朝廷内的水是越来越浑浊啦!哪有先帝在世时一言堂的模样?与先帝相比,安京的这位终究还是差了火候。”

自文帝李崇言驾崩之后,看似平静的朝堂早已暗潮涌动。尤其是文帝时代扶植而起的新贵,已然对汉唐旧世家产生了极大的不满。尤其是新皇登基后,刻意倾向新贵打压旧世家,如今的那些汉唐旧世家对新皇是敢怒不敢言。表面上毕恭毕敬,暗地里时常搞出一些小动作,虽无伤大雅,却也让人恶心一把。

陈寿自从出师后,一直游走于江湖庙堂之间,早就看透了这些人把戏。无论是新贵又或是旧世家,总会默契地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关系。只要你不动,我便会安静的陪你演戏。可这个微妙的平衡,终究会有打破的一日。被打破之后的结局,便是你死我活。

宇文霸身后是自前代便屹立高堂之上的宇文世家,作为老派的汉唐世家,自然有属于自己的骄傲。苏沐鱼被人行刺看似凶手图谋不轨,可明眼人谁不清楚其中的猫腻。尤其是新政在河西推行地如火如荼,看到那些旧世家现在的处境,位于中原内的某些人难免会有所忌惮。

所有人知晓背后另有隐情,却偏偏掩耳盗铃装作谁也不知晓。

宇文霸或许对世家之间的明争暗斗,庙堂之内的尔虞我诈没太大的兴趣,可不代表他是个将自己置身事外的闲人。因为萧禹一事,宇文霸心灰意冷回到了荆州。那是因为他觉得远离是非之地,便能眼不见耳不烦。

陈寿忽然觉得这杯中的茶苦涩了些,宇文霸终究还是选择了护犊子。假如自己的儿子遭此大难,他会不会也能如同宇文霸这般义无反顾呢?或许在宇文霸的眼中,一个连妻儿都保护不了的男人,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丈夫所为。

几日后,安京兰陵王府内,宇文霸见到了大约二十年未曾见到的老王爷李崇孝。见到老王爷除了年纪大导致衰老外,其他地方没有任何变化,宇文霸心里反倒有些不平,问道,“王叔,您老是不是吃了什么大还丹之类的,这身子骨比我还壮实?”

李崇孝吹胡子瞪眼怼道,“本王向来洁身自好,哪像你那般沉迷酒色之中!看看这肚子,都快赶上待产的小娘儿!”

宇文霸双手摸着肚子,乐呵呵地说道,“说明我吃的饭没白吃啊!要是没长点膘,那岂不是浪费了我家那位的好手艺!”

李崇孝白了一眼宇文霸,说道,“在家里秀恩爱还不够,跑到本王这秀起来啦!再秀,给本王回荆州抱着睡大觉去!”

宇文霸笑了笑,行礼致歉道,“是是是!侄儿知错啦!王叔!”

“这还差不多!好啦!进去坐坐吧!”

进入阁中茶室,李崇孝让下人退下时嘱咐道,“张永,今日不见客!小玄子跟裹儿除外!”

“是,王爷!”

李崇孝入座后,宇文霸诧异地问道,“怎么?那小子回安京了?”

“我让他回来帮个小忙,帮完之后就得立刻赶回去!对了,还是说说你的事情吧!鱼儿伤势如何?”

宇文霸沉声道,“有殷老的医术还有陈寿送来的药,应该能康复!只不过以后怕是不能抚琴弹曲了!”

李崇孝感叹道,“哎,如此一来,倒也可惜了!”

宇文霸拿起紫砂茶壶为李崇孝斟满茶水,说道,“好在能保全她的一双手,也算是老天垂怜!我担心她会心生魔障想不开!”

“那你打算如何向陛下上奏?难不成直接进宫面圣?”见宇文霸尴尬地笑了笑,李崇孝指了指宇文霸,说道,“你啊!说你什么好!都一大把年纪了,做起事来还这般冲动!你莫不是以为当今的圣上还是先帝爷?眼下时局如何你又不是不晓得,这不是摆明了让陛下为难?

不过也无所谓,陛下始终犹豫不决,也该让陛下好好想想该如何抉择了!不然长此以往下去,终归不是一件好事!”

宇文霸傻笑着附和道,“王叔所言极是!”

“极是你个头!当初不是你意气用事伤了先帝爷的心,如今御林大都督的位置还有李解什么事情!这次入京,陪本王好好散散心吧!你也许久未未入京,想来也挂念那些老家伙吧!”

宇文霸猛然看向李崇孝,问道,“他们被赦免了?”

第六十一章 紫宸(一)

李玄晟刚演完戏目,便被宇文霸邀请到了宇文家在安京的老宅院内。偌大的宅院除却平日打理的仆从外,并未有其他宇文家的子嗣在此居住。在安京寸土寸金的地方闲置如此大的宅院,不是脑子有病就是有钱任性。对于俸禄都被用作支建朔方的李玄晟而言,唯有羡慕嫉妒恨。

李玄晟心里都在盘算着,如果把这座宅院卖掉,定会得到不菲的银两。

宇文霸一瞧李玄晟那双目闪光的样子,故意警告道,“我可告诉你,不能打我这祖宅的主意!”

李玄晟咂嘴笑道,“不打主意也行!只是上次提到的那批补给何时送往朔方?再没后援,大家得喝北风充饥了!”

宇文霸冷笑道,“别以为我不晓得你那边情况如何,这扮猪吃老虎的把戏在我的地盘上不管用!想让我继续帮你也可以,帮我一个小忙!”

“什么忙?”

宇文霸伸手按在李玄晟的后脑勺,轻声道,“我晓得你在襄樊有暗棋!如有可能,替我除掉李恒?”

李玄晟好奇地瞪着宇文霸,问道,“你们是不是都喜欢各自行事?”

“何意?”

李玄晟解释道,“前不久公孙苓来找不过我,也说过此事!那时我还以为她是说着玩呢?怎么?真的与李恒有关?”

宇文霸哼了一声,浓重的鼻息差点没让李玄晟背过气去。

“我说那几日,为何不见她来给我夫人请安!这小丫头行啊!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安京!”

李玄晟扇了一下宇文霸的手,讥笑道,“她性子如何你难道不晓得?我觉得没准儿她会夜探皇宫呢?

老霸头,你觉得李恒会有这个胆子去伤苏沐鱼?他那个人精岂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宇文霸望了望逐渐黑下来的天空,说道,“聪明人总爱办糊涂事!恐怕只有老天爷晓得那帮废物在想些什么吧!不说这些,咱们喝酒去!我可是提前让我府里的厨子烧了好菜!”

亥时安京皇宫内御林军换防之际,公孙苓身穿夜行衣进入皇宫之内。凭借得来的皇宫地图公孙苓一路躲过明岗暗哨,来到紫宸殿外观察周围情况。这大殿周围并无遮挡之物,除非知晓殿周围守备布置和巡防周期,不然从哪个方向过来都会被察觉到。此时身着明光铠的李解正坐在紫宸殿屋顶之上,饶有兴趣地看着进来的小毛贼。

李解忽然说道,“文白!你要不要去活动活动筋骨?”

隐藏于暗处的文白急速掠出,直冲远处的公孙苓而来。被人察觉到,公孙苓自然是选择逃离。可谁晓得这忽然出现的黑衣男子身法如此迅捷,顷刻之间便追上了自己。

貔貅面具之下微薄的嘴唇如一轮弯月,冰冷的双眸好似鹰眼锐利,让人第一眼觉得会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但当那低沉的声音响起时,反倒是像春风般柔和。

“这皇宫禁地可不是你这种小姑娘该来的地方!看在你并未做出伤人之事,速速离开此地!”

若是换成彪形大汉说出这话或许会有那么一点震慑力,可换成眼前的男人,反倒是像极了男女之间的情话。

公孙苓拱手谢道,“那今夜小女子多谢大侠不咎之责!咱们后会有期!”

瞧文白空手而归,李解询问道,“怎么?人没有追到!”

文白耸了耸肩,随口说道,“追是追到了!只不过看她没有敌意,我便把人放走了!”

“既然如此,那我先回府啦!后半夜交给你了!”说完起身一跃而下,消失在夜色之中。

文白摘下面具,露出一张与公孙苓近乎神似的面容,悠哉地说道,“我这妹子啊!真是胆大包天,天子之地居然敢闯入!多亏了老王爷提前告知,不然还不知道这丫头惹出什么祸事来!”

“喝!喝!喝!”

宇文霸与李玄晟自晚膳一直喝到亥时,二人仍在继续喝酒。忽然公孙苓闯了进来,李玄晟醉醺醺地看向公孙苓,笑道,“这不是公孙小姐吗?你这身打扮可以啊?说,去哪里偷香了!”

公孙苓夺过酒壶灌了一口,冷声道,“明知故问!”

宇文霸左手撑腮,打趣问道,“你还真去皇宫了啊!如何啊!皇宫的夜景不错吧!记得下次带我一起。”

公孙苓抱住酒壶,盘腿坐下,哪里还有平常淑女的模样,失落地说道,“我自问武艺不俗,今夜不过遇到一个,就被人当成笼子里的兔子戏耍!紫宸殿里的其他十七个人都是怎样的人物?”

李玄晟摇头示意不清楚,宇文霸则是轻笑道,“江湖上爱看热闹评了个汉唐十大高手榜!不可否认这十大高手的确是高手中的高手。可总有一些不喜好这种热闹的人存在,甚至无人知晓他们的名号!”

李玄晟来了兴趣,好奇地问道,“难不成传闻中的紫宸殿十八暗卫皆是这种人?”

宇文霸摇头道,“我只知晓其中五个人,其余十三人我也不晓得!若说这世间最为知情的人也只有当朝天子一人。虽说他们是暗卫,可不代表所有人都在紫宸殿护卫,也有可能是一方大将又或是一方世家家主,也可能是一个普通的平民百姓。又或者可能是你身旁的某个人!”

李玄晟伸舌舔了舔酒杯,笑道,“这倒是有点意思啊!我也曾以为他们都是御前侍卫那般的人物,未曾想还有这等五花八门的身份。我记得这紫宸殿十八暗卫是太宗时期出现的吧?”

宇文霸嘿嘿笑道,“是啊。当初那十八个人乃是太宗的绝命死士!曾多次救太宗于危难之间,可惜太宗死后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高宗继位时只好重新组建紫宸殿十八暗卫,到如今虽有离世却一直未曾少一人!”

李玄晟顿时陷入沉思,片刻之后说道,“难怪陛下会对朝廷的事如此了解,有这些人在,就是傻子也知道如何去做了。这往后看来得再低调些,我可不想被人当成棋盘上的棋子,哪日被丢了也不知道。

老霸头,多谢提醒。来,我敬你一杯!”

“好!干!”

第六十二章 紫宸(二)

蝉鸣嗡嗡作响,晴朗的天空之上零散的飘着几片云彩。洛阳天宫院天枢阁一层大门缓缓开启,荀牧踏步而出,阁外众弟子紧张的看向荀牧。只见荀牧捂着心口脸上略带悲伤地逃离此地,帝师首徒吕青峰会意后顾不得仪态,三步并作一步冲向天枢阁顶楼。

温煦的阳光通过窗户散入阁楼之内,正好照在坐于蒲团之上的李淳风身上。慈眉善目的道袍老者恍如得道的仙人,沐浴在纯洁无瑕的阳关之内。

吕青峰凑上前用手触碰李淳风鼻子,察觉没有呼吸后。退后两步,长跪于李淳风跟前嗷嗷大哭了起来。刚入阁楼的虞子启,看到撕心裂肺痛苦的吕青峰,下意识地扑通跪在地上长跪不起。阁楼上响起阵阵哭声时,忽然一阵呼噜声诡异地传出,吕青峰猛然起身环视四周。

“呼~!呼~!”连续几声后,吕青峰注意到声音来源是眼前的帝师李淳风。

吕青峰上前抱住李淳风,来回晃动,说道,“师傅!师傅!”

“轰!”

虞子启清楚地看到吕青峰如同石炮一般飞向门口,再看李淳风时,依然是睡梦状态未见其醒来。

虞子启惊呼道,“蛰龙诀?师傅这是入了上善若水境!”

虞子启冲身旁赶来的弟子嘱咐道,“大家赶紧出去,别耽误师傅他老人家闭关!大师兄?”

吕青峰擦了擦嘴角血迹,回应道,“在这呢?”

李淳风这一拳轰下了时,吕青峰根本反应不过来,结结实实地挨了十拳之多。这五脏六腑如同被重锤砸中,让吕青峰说不出地难受。回想起荀牧离去时的模样,用脚后跟也能猜得到发生了何事!

阁楼大门关闭,吕青峰跟虞子启如同门神一般守在门外,原本派人请回其余师兄弟的人马也已赶了回来。

天宫院帝师高徒七人除却吕虞荀三人外,还有四人在外,一位是汉唐紫极宫的观主鹿真,一位终南商贾尹传喜,一位是幽州天长观的先生独孤秋官。最后这一位无人知其姓名,也不识其人,只晓得是李淳风口中的关门弟子。

换作是别门别派,平日难得一聚的师兄弟走到一起应该是把酒言欢促膝长谈。可到了天宫院这里,则是另一番场面。鹿真与独孤秋官爱好音律,曾在安京梨园琴瑟和鸣,引得无数痴迷人叫好。尹传喜最好大鼓,往年天宫院祭祀天地时执鼓者便是他。二师兄虞子启善笛,大师兄吕青峰则是萧,至于荀牧拉的一手奚琴。这师兄弟六人凑到一起,足以开一场小型曲风会。

三师兄独孤秋官因是幽州独孤家的人,其余几位师兄弟对其还是相当的尊敬。这份尊敬倒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而是独孤秋官前不久成为了幽云骑的幕后军师以及监军。作为曾经一心远离世俗的独孤秋官,此番入世所为着实让几位师兄弟感到意外。

用过晚膳之后,独孤秋官来到了荀府会见老朋友荀湛。虽说独孤秋官是访客,但在老友面前,荀湛一如既往的穿着随意。

早已知晓幽州消息的荀湛挖苦道,“恭喜你啊,秋官,这才入世便谋得了一份好差事。看来陛下对独孤家的厚爱如江水东流,要多少有多少。”

独孤秋官盘腿而坐,平静地回道,“我如何入世,你又不是不知道!只可惜我非先祖,是那般经纬奇才!”

荀湛哈哈笑道,“能教出叶秋烽这么一个诸葛军师,又岂会差到哪里去?你越想避开俗世,就越会逃离不出。你看我,不正是个极好的例子?”

独孤秋官苦涩地说道,“参悟三十载,未得半分言。栽下问道果,却是离花开。”

荀湛劝说道。“时也命也!我看你还是不要纠结这些琐碎啦!真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管他什么帝王权术,做好你自己的不就够了吗?再说了,有洛阳王在其中斡旋,想来不会过于悲观!

别看如今陛下盛气凌人不给其他世家半分颜面,可谁都晓得这是陛下必须要拿出的态度。”

独孤秋官反驳道,“陛下心中有鸿鹄志,那本无可厚非!但以整个汉唐天下为代价,不是有些不尽人意嘛?难道前代炀帝还不足以警示?”

荀湛呵呵一笑,打趣道,“说实话,咱们汉唐是太宗时期逐鹿中原问鼎天下,才让五湖四海外皆闻我汉唐威名。除了先帝主内政忽外事,后来那两位不也文武全才,再立下丰功伟绩。陛下要做一代明君,眼下除了开疆扩土可还有其他路可以选择?如换做是你,你又当如何呢?”“自然是各为其主,该如何便如何!那你呢?真的打算一直躲在洛阳王世子的身后不出现?”

荀湛身子后仰,懒洋洋地笑道,“我老啦!不想再去折腾,还是把机会留给年轻才俊吧!”

“哈哈哈,荀湛,我最为钦佩的便是你这拿得起放到下的性子!与你比起来,我着参悟了三十载道,当真是一文不值。”

荀湛感叹道,“所以啊,你人虽在世俗外,可那颗心始终都在世俗中。倘若你真心修的两全法,眼下也该走出那道门啦!”

“听闻老王爷与西门先生要在梨园比试,你可会去?”

荀湛微微摇头道,“若是真心演戏,我倒是乐意去看看!可惜,这场比试掺杂了太多心思,看了反倒会让我觉得恶心!”

荀湛随即扯开话题,说道,“不说这些,你难得来一次洛阳!陪我去兰轩舫,欣赏那位的十面埋伏如何?”

“多年未见,也不晓得她近来可好!”

一艘十丈双层画舫停靠在洛水河畔的码头处,不少达官贵人文人墨客将马车停靠于岸上,拿出鎏金请帖方可登上画舫。此画舫主人乃是原洛阳被称为女校书的杜芳,杜芳本出自官宦之家,十一岁时因前朝废魏王之乱,受牵连入妓籍。年轻时的杜芳秀目粉靥、身材高挑、腰肢纤细,颇具风情。不但能奏乐唱歌、吟诗作画,更写的一手好字。因父亲为官之过,杜芳对达官显贵并不热衷。反倒对文人雅士意外的礼遇,因此受到不少文人雅士的尊重。

第六十三章 紫宸(三)

某日皎月高悬于薄纱般的云朵之上,原本炽热的安京如春日般温暖适中。梨园百花台四周座无缺席,正等待着两场大戏的上演。一场是襄樊七秀之首公孙苓的西河剑器,一场是洛阳王世子的王将别姬。既然是比试,自然少不了赌局,何况这场比试乃是太常寺寺卿西门幡与兰陵王李崇孝提出。

作为梨园百花台首次演出,梨园上下都是极其的看重,不少梨园子弟争相夺得有利位子观看此次比试。整座百花台为拱月造型,三面坐台观众可一览百花台全景。其中百花台内设置各类活动机关,可依据场景的改变迅速变化布景。

梨园这边人声鼎沸,洛阳洛水画舫方才演奏完毕的一曲高山流水,则是引得画舫之内客官啧啧称赞。其中不少认识合奏二人的达官显贵更是激动泪流不止,要知道天宫秋官与校书杜芳上次合奏,已是近二十年前的事情。多少人来这画舫听曲,多半是希望有朝一日再闻二人合奏。未曾想真有这一日的到来,而且二人技艺远超当年数倍。

不少客人感叹道,“今日能再闻此曲,已然无憾啦!”

月挂洛水之上,画舫缓缓驶回码头。不想此时居然下起了细雨,杜芳送来雨伞。荀湛见状笑了笑,坐上自家马车先行一步返回府邸。

独孤秋官接过雨伞,二人各自撑伞走在熟悉的洛阳街坊内。洛阳三元石桥上,二人默契地注视着桥下清流。虽未说一句话,却胜过千言万语。

半个时辰后细雨停,独孤秋官收起雨伞,沉声道,“朝中已有人追查当年乱党余孽,你若再继续出现画舫之内,迟早会被他们知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我远走天涯,只要有人追查,我又能去哪儿呢?”

独孤秋官看向眼前的杜芳,深情道,“你可以来幽州!”

杜芳微微一笑,说道,“二十年前你就跟说过,可我依然选择留在了洛阳!”

独孤秋官关切道,“若被他们抓到,你绝不可能全身而退。难道你要被仇恨蒙蔽一辈子嘛?”

“我何曾想这样,可一旦想到昔年被无辜牵连入狱赴死的父母,哪能如你这般悠然自得呢?不说这些让人伤心的事,难道再相见,老地方喝一壶酒如何?”

洛阳东市北衙街翠柳斋,隶属于江夏姑苏周家的产业。由于这座食府大厨公认为洛阳第一厨子,前来的食客都得提前预定方可有座。更有甚者为经常吃到美味,直接常年包下厢房作为私人专用。由于杜芳在洛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且杜芳最爱翠柳斋的美味,翠柳斋的掌柜为套近乎特意为其开了后门。

“杜校书,您要的陈年老坛酒!”

一坛酒水下肚,独孤秋官见杜芳已是微醉,打算收起另一坛。不想杜芳一把握住独孤秋官的手,媚笑道,“不准藏起来,当年你还欠我一顿酒,今夜咱们喝个不醉不归!谁要是反悔,谁是小狗!”

独孤秋官颇为无奈地拆开酒封,曾几何时当年那个心思纯粹的少女,会成为这般豪爽的女酒鬼。又一坛酒水喝光,独孤秋官察觉到自己是头昏脑胀,杜芳拿起酒杯嬉笑道,“秋官,你说我像我这样的人能入道门嘛?”

独孤秋官笑道,“你想做道姑嘛?”

杜芳反问道,“道姑怎么了?道姑就不是道门中人?泰阿的那个谁不也是闻名江湖的女道士!”

“为何要入道门?”

杜芳洒然一笑,开玩道,“因为道姑跟道爷很般配!你不是说过,多年以后我若未嫁,你若未娶!咱们就在一起!”

独孤秋官呵呵笑道,“我看你是喝醉了!”

锦衣玉貌的公孙苓演出谢礼,坐台看客纷纷鼓掌叫好,就连曾经见过上任西河剑器舞者演出的兰陵王李崇孝,都不得不得佩服万分。

“果真是一舞剑器动四方啊!比起当年那二人有过而无不及,甚至更胜一筹!”

坐在李崇孝身旁的李裹儿担忧道,“皇伯公,公孙苓剑舞如此惊艳绝伦,晟哥能不能赢的下?”

此时的李崇孝也没有开始的底气,只好硬着头皮说道,“那就要看这小子刚不敢接下来啦!”

轰!轰!轰!震耳欲聋的鼓声响起,整座百花台忽然变成了旷野,衣着甲胄的兵卒奋勇杀敌,在茫茫包围中突破敌军,最终在为首的年轻将领带领下擒杀敌军将领。

一时鼓声减弱骏马嘶鸣,百花台浮现一座圆台,萧云雀起舞跃起,好似仙子下凡,舞姿美艳引得不少客客目光灼灼。年轻将军与容颜倾城少女初见倾心,彼此眼中尽是欣赏倾慕之意。才俊佳人,自古以来是多数人心中美好的向往。尤其是少女为年轻将军这一舞,看得李裹儿心中泛起丝丝羡慕。

鼓声再起,外敌入侵边境战火燃起,青年将军匆忙远赴边疆。倾城少女则被选为和亲对象,准备远嫁异乡联姻。二人天各异方,共同遥望皎月寄托相思之情。

青年将军沙场历经百余战,大破强敌国都,率领铁骑荣耀班师回朝。得知为换得盟军相助,心仪之人已远嫁他乡。在朝堂唇枪舌剑后,青年将军率兵直扑盟军国境,在其国都遇到心仪女子,不想落入早已设好的圈套之内。

原来朝廷老臣见青年将军无视朝堂律例一意孤行,于是联合盟军将其合围弱水。月夜之下,心仪女子为其再跳一舞,青年将军击剑合奏。舞毕后,心仪女子为青年将军穿好甲胄,将军翻身上马率军突击。因叛徒出卖,青年将军最终战死于弱水河畔。心仪女子在得知后,面对着将军战死方向自刎。

不少梨园女弟子还以为二人会逃出生天共闯天涯,谁曾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纷纷落下珠泪。而看出其中意思的达官贵人无不心惊肉跳,不自觉地望向兰陵王李崇孝的位子。

李裹儿略带哭腔地说道,“皇伯公,怎么把结局改了啊!这结局我不喜欢!”

面对哭成泪人的李崇孝只好解释道,“本王也不想修改啊!谁让陛下忽然参与进来呢?哎!看来陛下是铁了心要干正事啦!”

第六十四章 紫宸(四)

某日午后乌云密布,雷声阵阵,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猛烈地冲刷着汉唐帝国的心脏,安京。

紫宸殿御书房内,一封来自西南的求援信函摆放在汉唐皇帝李旻的眼前。三日前,慕容大夏与吐蕃部族联军开战,吐蕃十万大军溃败,大夏攻入吐蕃占据吐蕃北境。禄东赞不得不派人赶往汉唐求援。

李旻是想联合吐蕃对付大夏,可谁曾想到大夏会先发制人。若是不救援,按照大夏如今的势头,很可能会攻破吐蕃国都,到那时大夏的矛头便会指向汉唐。若是救援,原本能安稳收回的河西,极有可能再次成为尾大不掉心腹大患。

萧衍与李解坐在堂下始终保持平静,因为他们知道无论李旻做出哪种选择,他们二人只能全力支持。紫宸殿御书房沉默压抑,远在灵武的朔方成却是异常热闹。

汉青书院入夏后的第一场比试已进入收尾阶段,最终黑色马球队以三球战胜红色马球队。身为队长又主力输出的侯莫光弼,无疑是最耀眼的一位。甚至连极少称赞人的徐兆龙,都觉得侯莫光弼是个不可多得人才。

汉青书院看似分文武两院,实际上每个进入书院的门生街是照着文武双全的方向进展。用李玄晟话来讲就是提高军事素养。不求能写诗撩妹,至少会写封家书寄回家。为此书院还特意修改了考核,武院门生文科成绩至少不低于文院平均水平之下,同样文院门生武科则是不低于武院门生平均水平之下。文为红,武为黑,每年四季一季一场比试,四季比试优胜着自然会得到更多好处。

然而这场尚未来得及庆祝的胜利,武院就被一盆凉水冲的清爽通透,第二场文试武院平均成绩完全可以用凄惨来形容。看来这一次又是一比一达成了平局。平局的结果虽说双方都不接受,可好歹没有输掉,双方倒也没有过多计较。毕竟都是一家人,太在意这种得失难免会伤了和气。书院心平气和享受着难得的清静,却不能想到一场狂风暴雨悄然而至。

赵飞燕质问李玄晟,“你要他们上战场?是不是疯了?”

李玄晟右眉轻挑,轻笑道,“疯了?只不过是让他们更早地体会战场的残酷而已?你莫不是以为汉青书院是培养废物的地方?若是贪生怕死可以随时离开?”

赵飞燕一时语塞,如同看待疯子一般打量着眼前的李玄晟,这还是以前那个洛阳王世子嘛?

在二人陷入僵持时,徐兆龙进入大堂内,说道,“这第一年还未结束,我也不同意让他们奔赴前线!”

李玄晟顿时愣住,好奇地看向徐兆龙。徐兆龙解释道,“新兵入军籍最少演练两年,方可前往战场,这是我汉唐御林军的惯例。虽说他们是从灵武抽选的精英,可依然无法与老兵相提并论。何况他们还肩负着以后支撑守护灵武的重担,需从长计议才是。”

李玄晟轻声道,“可眼下时局变化莫测,别人会给他们最后的时间嘛?”

徐兆龙语重心长地说道,“我晓得你的忧虑,但你也该明白拔苗助长急于求成与饮鸩止渴没什么两样。难道你忘了当年在南诏征战时,李靖是如何布置安排你的?”

回想那是场面,李玄晟恍然明白,说道,“老师,您想亲自带他们?”

徐兆龙安慰道,“我晓得你心里急。但也别因为西南的局势乱了自己的分寸。眼下灵武还有许多事要一一处理,无论外面如何,咱们总要按部就班地做完才是。”

李玄晟晓得过失,行礼致歉道,“老师说的对,是我有些急躁,忘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我这就返回府衙安排。”

李玄晟转身离去,赵飞燕方才舒了一口气,问向徐兆龙,“徐老?您想再入军籍?”

徐兆龙摸着胡子笑道,“当年我虽然解甲归田,可先帝并未将我剔除军籍。何来再入之说!”

“原来如此。想必是先帝爷怕真的失去您这忠诚良将才没有赶尽杀绝吧?”

徐兆龙内有反驳赵飞燕的猜测,说道,“你这样说也不算错!昔年那场叛乱过于动荡,莫说是先帝爷,就连我也猜不准谁才是叛徒!

无奈之下,先帝爷才会出此下策,将原本军权罚大握的将军一一查办。而这第一个被处罚的正是平叛拿下首功的洛阳王!”

赵飞燕沉思片刻说道,“敢问徐老,是不是也因为那件事,家父才成为江州的第一人?”

徐兆龙点头道,“不错。确实如此。赵丹从入仕为官便是先帝爷的人,也是监视整个江洲的棋子。那你呢?来灵武难道真的是只为教书育人?”

徐兆龙话锋一转,倒是让赵飞燕有些意外,“徐老此话何意?”

徐兆龙语气平缓地说道,“飞燕啊。我也是过来人啦。有些事怎会看到不到么?不可否认,你的确聪明过人。

只不过这世上只要做事,就会留下痕迹。无论你如何隐匿,终归有会被别人找到。

飞燕,你太小瞧南宫献和奚阡啦。那件事的幕后主事人他们已经查到了。”

赵飞燕身子猛然僵住,面色依旧如常,反问道,“既然知晓,为何不将幕后主使人转抓起来了呢?”

忽然李玄晟的声音从房顶响起,“那是因为我不想伤害阿离的朋友!她的朋友不多,而你却是其中一个。”

赵飞燕柔声道,“如此说来,我是不是要感激世子的不杀之恩?”

李玄晟出现在房门处,依靠着石柱说道,“你与我各为其主,这本身没有什么错误。那些黑火既然用过,被朝廷知晓是迟早的事情。我讨厌的是,我不给你,你不能拿!拿了,破坏了我的规矩,就得付出代价!”

赵飞燕不卑不亢地说道,“你若敢动我。那整个灵武都得为我陪葬!”

李玄晟缓缓走向赵飞燕,在距离赵飞燕跟前停下,嘻笑道,“狐狸隐藏的再深终究不是人!对不对!宗羲!”

“没错!”黄宗羲带兵冲去大堂,拔刀指向赵飞燕,“你这个假货。居然伪装成我的飞燕。看我不把你大卸八块!”

赵飞燕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砰”的一声,大堂内顿时烟雾弥漫,一道身影飞快地逃出。

第六十五章 紫宸(五)

伪装成赵飞燕的密探逃之夭夭后,黄宗羲凑到李玄晟跟前问道,“世子?就这么让人逃了?”

李玄晟弹了弹身上的灰尘,说道,“哪能让她如此轻易地溜走?你难道没注意奚阡一直没有露面?”

黄宗羲这时才察觉到平日寸步不离的奚阡居然没有在李玄晟身旁,敢情已经去追那个密探了。

李玄晟走到茶几前坐下,笑道,“让他们都回去吧!咱们喝喝茶等奚阡回来!”

徐兆龙冲着黄宗羲笑道,“还发什么愣,来喝茶!”

黄宗羲摸了摸头,满脸疑惑地过去坐下,问道,“世子,飞燕真的还在姑苏?”

李玄晟握着白瓷茶杯回道,“是啊!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来这。因此才会被人有机可乘借用了身份!如今看来,这个密探诸葛掌院也是知晓的!有时候,真搞不懂他究竟站在哪一边?”

黄宗羲双手拍腮,晃了晃头,说道,“敢情这多长的时日内,我献殷勤的都是别人!世子,这人到底是男是女?”

见黄宗羲那诡异的表情,徐兆龙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紫宸十八暗卫之一的百面书生,她们这个身份一直都是师徒相承,而且一直都是女子!每当她们行事情前都会谨慎小心,力图模仿地惟妙惟肖。我也很好奇,她是如何露出破绽的?”

李玄晟故作深沉地笑道,“那是因为赵飞燕与我一直有密信往来!信中她从未提过要来朔方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嗯?不对,世子,你怎么会跟飞燕有所往来?”

黄宗羲双目直视李玄晟,仿佛李玄晟不说出个让他信服的理由来,他便会吃掉李玄晟。

李玄晟见状直接一拳砸在黄宗羲的头上,无奈的说道,“你是不是傻啊!本世子方才不是说过了,赵飞燕是阿离为数不多朋友之一。我若想知晓阿离的事情,除了问她还能问谁?”

黄宗羲抱着头,低声说道,“我还以为世子跟飞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朋友妻不可欺,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

“咔!”奚阡与那百面书生在朔方城外对上,奚阡一上来就是拿出了真本事,意图在他逃出城之前拦下。右手中的一尺半短剑如鬼魅一般划过百面书生,百面书生身形晃动,躲过这一剑。奚阡左拳蓄势而出,如飞火流星般轰向百面书生胸口。百面书生嘴角扬起,身子后仰,双腿连踢瞬间拉开与奚阡的距离。显然百面书生并不想与奚阡过多的纠缠,而是选择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奚阡双脚猛然踢向地面,一跃三丈跟上百面书生。百面书生左手猛然甩向后方,数十枚暗器一同射出,奚阡短剑晃动连刺将暗器打落在地。仅仅一瞬间,二人距离再次被拉开。对面武功或许不如自己,可那极其特殊的身法却非奚阡可比。再继续追出十里地后,奚阡不得不放弃追捕。

返回复命的奚阡跪地行礼道,“属下办事不利,让人逃了!还请世子责罚!”

李玄晟摆手说道,“算啦!反正只是个密探又不是刺客!逃了便逃了吧!没什么大不了的!下去吧!”

奚阡退下,李玄晟问向徐兆龙,“老师,您怎么晓得奚阡会追不上那个人?”

徐兆龙呵呵笑道,“那是因为这个百面书生的身法,来自于龙武山太上玄经的天涯行!这门功法学成之时的爆发脚力丝毫不逊色于千里马。莫说是奚阡,就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高手都不一定追得上!辰平身旁的老五你也知道,他的功夫同样出自那里!”

李玄晟反倒是有些担忧道,“如此说来,这家伙要是行刺他人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天下哪有这等好事?修一门到极致已是常人极限,哪能一心二用。依我看来,此人的武功应该在寻常之上合一之下。”

李玄晟叹了一口气说道,“以前我便听皇伯公说起过紫宸殿有一些厉害的角色!没想到这才出了一个就能让奚阡吃瘪,以后要是再来几个,我这朔方城还不成了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青楼?”

徐兆龙反问道,“那几个人直属与陛下,行天子差事,难不成你想将他们一一折断?那样岂不是成了陛下的敌人,此等傻事我想你是不会做出来的!”

李玄晟没有立即回答徐兆龙,而是将白瓷茶杯放在手中,仔细地观察茶杯内的茶水。

“陛下一直关心灵武这本身是件好事,可总这么被惦记着终归不是什么好兆头!用对待河西其他刺史的法子对待我,让我觉得有些不自在!无论是陛下故意为之也好,又或是有人从中曲解陛下的圣意也罢,咱们原来的谋划依然不变。”

徐兆龙点头附和道,“说道不错!正所谓打铁还需自身硬,想要在这河西群狼之中立足,总得有自己的底线!若是任由他人拿捏,莫说是跟随你的他们,就是那些原本臣服于你的外族也会生出不恭之心。”

黄宗羲听出他们二人在说些什么,问道,“怎么?咱们要准备干架?”

李玄晟跟徐兆龙对视一眼,哈哈笑了起来。

徐兆龙解释道,“不是干架,而是立威!眼下咱们灵武商贸农耕或许不如其他州府,可咱们的人马都是杀场内走出来的!以武制武,以文佐武,自古便是真理。有时候亮一亮底牌,对咱们而言不失为一步好棋。”

黄宗羲茫然地苦笑道,“那还不是准备干架吗?”

徐兆龙继续解释道,“这次调兵谴将只动口不动手,你们出去围绕灵武边境走上一遭,然后安然无恙的返回便是!”

黄宗羲一听不用舞刀弄枪,立刻说道,“啊?要是这样的话,我第一个申请!”

“准了!我与老师还有其他事情商议,你先退下吧!”

黄宗羲得令,躬身行礼道,“那属下告退!”

黄宗羲离开之后,徐兆龙犹豫再三后问道,“不把真实目的告诉他,真的好吗?”

“平日里这小子过多太舒服啦,是时候紧一下他了!也正好验证一下魏然那支陷阵营的威力如何!若是能展现昔年无当陷阵之威,秦风的虎豹骑定能被其斩落!”

看到李玄晟眼中坚定的神色,徐兆龙笑道,“那可是结合灵武与灵州两州之力打造的精锐!或许还有稍许瑕疵,但与虎豹骑争锋还是可以做到的!”

第六十六章 紫宸(六)

安京皇宫紫宸殿御书房内,衣着紫宸暗卫官服的百面书生诸葛红衣正半跪在地上。汉唐皇帝李旻依靠着胡椅,右手捧一本书籍,一旁的大监孙柯则在冲洗茶叶。

“这么说来,还是被他察觉了?”

诸葛红衣双手抱拳低声道,“是的!陛下!是属下办事不利,打乱了陛下的计划!请陛下责罚!”

李旻轻笑道,“罢啦!看在这小子帮朕演了一场好戏的份儿上。把安插在灵武境内的眼线都撤了吧!”

诸葛红衣迟疑道,“陛下?合适嘛?那可是陛下费了不少心血方才安插进去的!”

李旻翻开另一页,说道,“雏鹰展翅自要经历磨难,方才成为这天空之上的霸主。以前朕以为这小子还嫩了些,总要有人帮他一把。眼下看来,倒是朕错了。或许先帝是对的,能将河西重新站到朕这边的人选只有他啦!”

诸葛红衣抬头看了一眼李旻,问道,“洛阳王世子真能震慑住河西那帮老臣?”

“除了他,整个朝堂之内再无第二人选!”

面对李旻的回答,诸葛红衣对此保持怀疑的态度。不是他不信任李旻,而是不信任李玄晟。或许这小子有不为人知的一面,但在诸葛红衣的眼中,他不过是个一直受洛阳王照顾的纨绔子弟。

“好啦!既然回来了,朕准你一个月假!返回姑苏吧!”

“啊!可属下还其他要事处理!”

“那便交接出去!诸葛先生来信说,姑苏那边有事要你早些回去!”

诸葛红衣一怔,应声道,“是,陛下!”

“陛下,茶好了!”

李旻将手中书籍放在书案上,左手揉着额头说道,“先放那吧!”

“陛下,需不需要奴才去传御医!”

李旻摆手回道,“不用!不过是看书时间长略微有些疲乏!休息一会儿就好啦!孙柯啊!你也下去吧,朕小憩一会儿。”

“是,陛下!奴才告退!”

安京东市道政坊北街酒馆二楼南临窗第六张桌子处,公孙文白悠哉地喝着小酒,望着北面的兴庆宫门。诸葛红衣悄无声息地坐到公孙文白的对面,准备想拿走他的酒壶,不想被公孙文白一把夺了回去。

公孙文白冲其坏笑道,“要喝自己点去!”

“小气鬼!小二,来壶好酒!”

“好来!”

注意到公孙文白的一直盯着兴庆宫宫门,诸葛红衣好奇地问道,“看什么呢?”

公孙文白眉头紧皱说道,“自然是看看有没有熟悉的人造访啊!这人真的不经念叨,刚说完人就来了!你说巧不巧!”

一支车队停在兴庆宫南门前,马车上走下一位身披斗篷的女子,只不过这个女子走路的时候有些跛脚,仿佛一朵绽放的牡丹半数叶子枯萎,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惋惜。

诸葛红衣一眼就认出这个女子的身份,笑道,“长乐公主!文白兄,你是在监视她?”

公孙文白白了一眼诸葛红衣,冷声道,“监视?我是在保护咱们这位公主殿下!”

“保护?你是在逗我吧?这里可是安京啊,她还是咱们汉唐的公主,谁敢行刺她?”

诸葛红衣话音未落,只听“嗖”的一声,公孙文白如同利箭直奔长乐公主李裹儿的身旁而去。

李裹儿凤目圆睁,一道鲜红的血迹散落在自己的眼前,原本还对自己行礼的宫门守卫已无生机。

李裹儿身旁是侍女惊恐看着站在这具尸体身旁的男子,大声喊道,“杀人啦!快来护驾!”

御林军随即拔刀将这名忽然出现的公孙文白团团围住,公孙文白冲李裹儿笑道,“公主殿下,没受伤吧!”

李裹儿见到熟人,呵斥道,“都退下!”

李裹儿走上前谢道,“多谢公孙大人,若非方才出手相救,本宫恐怕已遭不测!”

还在酒馆独自饮酒的诸葛红衣喃喃自语道,“这下好啦,我有借口晚些时日返回姑苏了!”

光天化日之下长乐公主在兴庆宫遇刺,无疑成为了安京权贵们私下谈论的话题。别看这些权贵们平日里一个个都是些置身事外的势利小人,可在这件事上却是态度出奇的一致,纷纷上书汉唐皇帝严查此事,最终这件事情交给了大理寺寺卿狄英。

大理寺验尸房内,狄英听完仵作的分析后,反倒是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无奈之下,狄英只好找到了拦下这次行刺的公孙文白。

“种种迹象表明,这刺客是来自那里!如此显而易见的答案,让我不得不好奇啊?”

见到狄英那标志性的笑容,公孙文白平静地说道,“狄大人既然知晓刺客来自哪里,那就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狄大人不去查幕后主使,反倒是跑到我这里王顾左右而言他?是何意啊?”

“公孙大人不要误会,本官秉公办事绝对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好奇那日公孙大人您为何忽然出现在那里?”

“奉陛下口谕暗中保护公主殿下!”

狄英故作明白地说道,“原来如此!那再问公孙大人一个问题,可还有其他刺客被大人暗中解决掉?”

“到目前为止还有两人毙命!尸体虽然被我处理掉了,但我可以断定他们都是来自同一个地方!这跟狄大人所猜测的基本一致!”

狄英抱臂想了想说道,“行刺公主,冒犯皇家威严,这等大罪他们真的会去做?”

公孙文白闻言沉默片刻,说道,“你是查案的高手,还有你破不了的案子?又或是你不敢继续查下去?”

狄英尴尬地笑了起来,说道,“我若真的查下去,那我这大理寺寺卿的位子,恐怕得换人坐了上来啦!我可是上有老下有小,还指望这点俸禄养家糊口呢!哪像公孙大人你孑然一身,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陛下已默许你入御阁!你还怕以后没有别的位子可坐?那可是入仕为官的儒家子弟,一辈子可遇而不可求的恩赐!”

“御阁?那里是萧大人这类人的好去处,与我这煞气阴森的人没有半点关联!若我真的入了御阁中枢之内,猪都能飞天!”

说完,狄英负手于后,转身潇洒地离去。

望着狄英远去的身影,公孙文白略带嘲讽地说道,“你以为舍弃了自己的身份,便不会被牵扯进来吗?狄英,你终究还是要回来的!”

第六十七章 紫宸(七)

夏日蝉鸣至,兴庆宫内虽有极冰降暑,却也酷暑难耐。自从皇太后迁至此地后,荒居多年的兴庆宫才算有了点人气。

今日衣着紫宸殿御前侍卫官服的诸葛红衣正蹲坐在百花园荷花池旁,右手捧着鱼饵随意地扔入池中,李裹儿坐在凉亭内晃动着团扇目光有些呆滞略微出神。

喂养完锦鲤后,诸葛红衣起身返回凉亭,冲李裹儿笑道,“公主殿下,这是想哪位如意郎君呢?”

李裹儿回过神来,自嘲道,“就凭本宫这火爆性子,哪里会有人敢来此处碰晦气?过会儿皇祖母该醒了,你陪我一同过去吧?”

诸葛红衣得令后说道,“属下遵旨!”

李裹儿抿嘴笑道,“这里又没有外人,瞧你这一本正经的模样!怎么?害怕被你们都统看到啊?”

“公主殿下,属下好歹也是宫禁侍卫!这宫墙之内可不是外面,总得装装样子吧!”

李裹儿哪里理会诸葛红衣的话,一把拉住诸葛红衣,调戏道,“我才不要!让本宫看看这俏郎君的尊容!”

说着伸出右手食指去触碰诸葛红衣的下巴,不想反被诸葛红衣扣在怀中,成了让人调戏的对象。

“嗯!嗯!”

听到远处传来的声音,李裹儿与诸葛红衣赶紧分开,李裹儿立即老实的冲那人行礼道,“儿臣见过母后!”

皇后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带领宫侍前往兴庆宫正殿南薰殿。

李裹儿咬了牙,羞愧道,“这下惨了!母后会不会认为我爱好女子啊!都怪你!”

诸葛红衣在一旁偷笑道,“这哪能怪我啊!公主殿下,要说也得是我亏啊!我可是正儿八经的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的!”

“诸葛红衣!你!你找打!”还未等李裹儿手中的团扇丢过来,诸葛红衣已然出现在数丈外的荷花池假山之上。

“嗯?”见到空中飞起的黑羽鹰隼,诸葛红衣冲李裹儿喊道,“公主殿下,我有事先离开一下!”

“说走就走!这猴急的诸葛红衣!等你回来,本宫好好收拾你!”

安京东城诸葛家的宅院内,面带兽首面具的南浔墨正端坐于中堂回廊处,安静地打量着院内生机盎然的景致。

黑羽鹰隼落到院内树冠时,诸葛红衣正好一同赶到。冲南浔墨行礼道,“红衣见过师兄!”

南浔墨仿佛没有听到,大约半刻之后,才放下手中的茶杯,说道,“还知道我这个师兄啊!”

诸葛红衣身为诸葛辉的幺女,可以说是诸葛辉最为疼爱的掌上明珠。尤其是在卧龙书院那是受到各位前辈的溺爱。唯独南浔墨打小对他严厉训斥,导致诸葛红衣对南浔墨生出了不小的童年阴影。

诸葛红衣赶忙陪笑道,“哪有啊!师兄!您是我最敬重的师兄,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前不久,李师兄还问了我一些您的事情呢!”

不得已之下,诸葛红衣只好搬出李解来解围,而每次这种方式都屡试不爽。

“罢啦!今日我找你,是让你跟我回姑苏!这次你别找任何借口,掌院已经书信给陛下,陛下也同意了掌院的请求!”

诸葛红衣“啊”了一声,说道,“凭什么呀!我爹怎能这样?他答应过给我三次机会的!”

南浔墨语气平缓地说道,“那是因为你错了一次,打乱了陛下的计划。不然你以为你无功而返,陛下会如此轻易的饶过你!趁着陛下还未找算你,早点随我回姑苏吧!”

“我不要!我还要保护长乐公主安全!短时间内不会返回姑苏。”

南浔墨冷声道,“这安京城内武艺高超的如过江之鲫,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保护公主殿下!”

诸葛红衣得意地笑道,“师兄,话不能这么说!我打不过,但可以缠住对方嘛!凭我这身法,能有几个人会追上我?”

“是嘛?”

一瞬间,诸葛红衣眼前仿佛出现了幻象,原本坐着南浔墨莫名地出现在了自己身后,紧接着又坐了回去。整个动作实在是过于迅速,饶是自信心满满的诸葛红衣也是目瞪口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猛然想到自己儿时父亲露出的那一招,惊讶道,“剑气留形!”

难怪诸葛红衣一见到南浔墨时,总觉得哪里奇怪,原来一直剑不离身的南浔墨,此番前来并未携带自己的佩剑。想来南浔墨已然突破至无剑为剑的境界,距离剑法大成境界通玄境仅有一步之遥。此时的南浔墨本身就是一把开封的宝剑,何须再有外物协助。

“恭喜师兄入无剑!”

“红衣,你天资极佳,为兄资质远不如你,费劲四十载才修至此!就不要挖苦我啦!”

诸葛红衣笑嘻嘻地说道,“师兄客气了,我只不过有那么一点小聪明!跟师兄比起来差的远呢!对了,师兄这次来安京,想必还有其他要事吧?”

南浔墨没有否认,点头道,“我此番前来一是奉命带你回去,二是前来为一件私事。”

诸葛红衣好奇道,“难不成师兄想跟李师兄再来场比试?”

说到这里,诸葛红衣从南浔墨的眼神中能读出,他是来兑现诺言的。南浔墨与李解是卧龙书院近百年来难得一见的用剑奇才,二人打小就被人比较,只可惜每次李解都是技高一筹。为了走出困局,南浔墨选择了出世返回姑苏卧龙书院,以求解脱心境上的束缚。当年斩杀燕无翎后,南浔墨以为可以胜过李解,于是来到安京找过李解,结果自然是再次败北。

猜到诸葛红衣所想,南浔墨解释道,“不是跟李解,而是跟另外一个人。这人马上就回来安京。”

诸葛红衣疑惑道,“另外一个?同辈中能让师兄你吃过瘪的难道还有其他人?是不是洛阳王啊?”

南浔墨笑了笑说道,“这家伙虽是同辈却比我小上那么几岁!用掌院的话来讲就是天才中的妖孽!”

“比起李师兄还厉害?既然如此厉害,怎么没有在江湖上听过此人?”

南浔墨怅然说道,“那是因为这家伙一直闭关,也就最近才被他师兄放出来!你自然不晓得!”

“谁啊!”

“龙武山王七野!”

第六十八章 紫宸(八)

为提升汉青书院门生迅速适应地方官政与军政的能力,李玄晟决定把在书院考试中的前十名内优秀门生提前纳入体系之中。刺史府议事堂内,南宫献与上官洛寒接过李玄晟写在纸张上的名字,各自筛选起来。

上官洛寒想好之后说道,“世子殿下,封常庆!仆骨业!这两个我要了!”

南宫献紧接着说道,“我要这个姚嵩和张九龄!”

“那其他几位呢?你们就不要啦?”

上官洛寒与南宫献对视一笑,各自说道,“世子殿下,倘若他们几个真的适合,我们二人自然不会推辞。俗话说,好酒不怕巷子深!”

“没错!世子殿下,我赞同南宫的想法!真金不怕火炼!等他们几个可以的时候,不用世子殿下推荐,我们早就提前动手啦!”

李玄晟故作痛惜地说道,“这么说来!这六个人入不了你们的法眼!那算了,正好我这刺史府缺些人手,我先要来啦!你们二人可有异议?”

二人同时摇头道,“全凭世子殿下定夺!”

南宫献冲上官洛寒使了个眼色,上官洛寒会意后,说道,“世子殿下,若无其他要事,末将就先回营中继续军训兵卒了!”

“世子殿下,下官还有政务琐事未处理,也先回府衙着办!”

李玄晟摆了摆手,说道,“嗯!都回去吧!你们选的人,我会立刻派人前往书院通告!”

出了刺史府邸,上官洛寒追问道,“死胖子!剩下的人,我觉得也不错啊!你怎么就给我拦下了呢?”

南宫献得意地笑道,“我不给你拦下,难不成你想跟世子殿下抢人不成?”

“什么意思?”

“如今整个灵武正按部就班进入恢复期,往后需要处理的公务便不能同日而语!世子殿下把能提前张罗的人选都给了咱们!你觉得凭他手里那几位能帮他多少啊?再说了,世子不可能一直常驻在灵武!如我所料不差,过不了多久,世子便会动身离开灵武!”

看到南宫献老谋深算地模样,上官洛寒思索道,“你说也不无道理!眼下的灵武已然不太需要世子殿下亲力亲为。对于咱们世子殿下而言,这无疑于将他囚禁在牢中!”

南宫献点头说道,“在其位谋其政!世子殿下有自己的路要走,咱们啊,帮他摆平让他无后顾之忧的去吧!”

上官洛寒狐疑道,“死胖子,说说看,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小道消息?平日里可没见你如此上心啊!”

南宫献笑了笑,回道,“天机不可泄露,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上官洛寒翻身上马,指了指自己脑袋,正色道,“死胖子,有事早点提醒一下!兄弟我可不是你,这里有点笨!走啦!”

“咳!咳!咳!”

南宫献连忙甩手煽动扬起的尘土,冲扬长而去的上官洛寒怼道,“你脑子要是笨!猪不但能上树,我二大爷还十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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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阡!”

“世子爷!”

李玄晟将誊写好名字的信件交给奚阡,交代道,“这六个人,你去接手吧!刺史府里的其他事总得有人来做!”

“是,世子爷!属下这就派人去!”

“等等!安京那边的送来了个玩意儿!你亲自给风长老,让他查验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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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长老惊奇地问道,“这东西是哪儿来的?”

“听世子爷说是安京那边送来的!至于其他的事情,世子爷并未提起!怎么了?风叔?”

风长老叹了口说道,“这是我毒龙教前任教主的私物!乃是天师赠予她的衡虚蛊鼎!自从她神秘消失后这东西便不知所踪!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安京呢?难不成她在安京?这不可能啊!”

奚阡冷漠地说道,“风长老话还是不要说的太满,事事皆有可能!或许世子爷知道什么也说不定呢?”

听到奚阡所言,风长老双目眯起,若有所思地说道,“难道真如传言所说,当年她却是与那个人关系匪浅?”

“那个人?什么人啊?”

风长老将衡虚蛊鼎放入木盒之内,缓缓说道,“你当年还小不知晓是理所当然的!为了这件事,天师曾严令禁止教中之人提起此事!既然是世子殿下想知晓,那便不算违返教规!”

十九年前,废魏王叛乱头一年,在庙堂江湖掀起过一场腥风血雨。不少反对废魏王的朝廷官员被不名来历的江湖人士暗害,为此汉唐文宗龙颜大怒,派出天策军在整个汉唐江湖排查嫌疑犯!不少名门正派中但凡有一丁点联系的,轻则困山受审,重则被围剿诛杀。那时的天策军如同汉唐皇帝手中的夺命剑,让江湖人士又惧又怕。

身为废魏王心腹,毒龙教前任教主为保护废魏王安全返回封地,最终成为天策军的俘虏!

尤其是平城之战,原本守城的天策军完全能够抵御叛军,谁曾想固若金汤的城防忽然被攻破。有人说曾在那里见过神似毒龙教前任教主的女子,是她将萧少帅的尸体藏了起来,没有遭到叛军的损毁。后来有人说她被处决,有人说她投靠了朝廷,可最后始终没有人再见过她!

“风长老是这样说的?”

“是的!世子殿下!”

李玄晟倚靠椅背,注视着书案上的衡虚蛊鼎,陷入了沉思。

兰陵王李崇孝忽然送来这件物品,究竟是想让自己做什么?难道只有自己查清楚了,才会明白其中的含义嘛?无论是眼前的衡虚蛊鼎,又或是前不久南宫献送来的密函,都指向了当年的那场叛乱。

为了平息那场叛乱,文宗李崇言费劲了心机,不惜重新启用八大世家子弟。然而因为这场赌博,导致汉唐朝野暗流涌动至今仍有余波荡漾。

李玄晟轻揉着额头,心中疑惑一个接着一个,在他看来那些陈年旧事有萧辰平自己操心就够了。何况,自己眼下四周群狼环顾,他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去想京畿那些人物的心思。尤其是这河西其余州府与那群人还有着千丝万缕的暗中来往。在自己还未真正成为一头无可匹敌的山大王前,李玄晟绝不会轻举妄动。当然,若别人有心思找自己麻烦,他也不介意掰掰手腕。

李玄晟嘴角上扬,默念道,“广积粮,高筑墙,得民心,推兵武!”

第六十九章 紫宸(九)

兴庆宫雨花台,汉唐皇后正搀扶着长孙太后闲逛。

长孙太后忽然说道,“前些时日,行刺裹儿的刺客已有眉目!你这个做母亲难道就没有点表态?”

皇后平静地回道,“臣妾再如何表态,也抵不过陛下三言两语!近来陛下身子抱恙,这种小事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长孙太后拍了拍皇后的手背,无奈地说道,“你啊!就是心地太善良啦!让哀家说你什么好呢?”

皇后微笑道,“自那件事后,我汉唐后宫便不得干预朝政,并成为后宫的第一铁律!如果有人胆敢触碰,那她绝对会成为众矢之的。”

长孙太后颇有感触地笑了笑,没有回答。她这个嫡儿媳是越来越懂得以不变应万变。正如外人常说的那样,能成为这后宫之主的女子,有几个是没有城府的。皇后能如此稳重识大体,更多是自己的那三个儿子,各个人中翘楚。再加上李旻当太子时期,对自己格外严格,并未迎娶过多妃嫔,哪怕当了皇帝这后宫六院也没有再增新主。可以说如今汉唐皇帝李旻膝下仅有三子三女!就算崔贵妃诞下龙子,也差地过于悬殊。眼下的崔贵妃的确受到汉唐皇帝的万般恩宠,可与皇后相比,无异于小巫见大巫。因为自己的三个儿子中,无论是哪一个将来继承皇位,她都能成为这汉唐未来的太后。

随着皇后的沉默,李裹儿被行刺之事带来的影响,果然如同她所预想的那样悄然无踪。然而在这期间清河的崔家付出了沉痛的代价。往后的崔家子弟想要继承祖业,需考取功名或是军勋战功。因为密谋行刺事情,崔家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清。谁让他们家的那位贵妃任性的举动坑了他们。

本来汉唐皇帝李旻就想着对付这几大世家,一直没有任何机会。谁曾想到,自己的枕边人送了如此大的厚礼。每当去崔贵妃殿内时,李旻都会拿出十二分的深情讨好她。俗话说的好,被丈夫捧着手心里的女人,都会变成智商不在线的蠢女人。哪怕是心思慎密做事机灵的崔贵妃,也完全陷入了李旻的手掌之中。

但李旻很清楚在这场博弈之中,最后受伤的是自己大女儿李裹儿。为补偿李裹儿,李旻私下派大监孙柯送去不少赏赐,已弥补自己的亏欠。可孙柯回宫带来的消息却让其心生愧疚,原来自李裹儿知晓此事的结果后,早已南下襄樊,入白秋水师门。只要师门不让其结业,她便一日不回安京。可以说李裹儿这雷厉风行的性格像极了年轻时候的李旻。

孙柯弯腰捡起地上的信件,大略扫了一眼,跪地举起求道,“公主信中言语多有莽撞,乃是一时气愤所致,还望陛下开恩!”

李旻瞅了一眼信件,重新拿回放到信函之内,说道,“罢啦!罢啦!随她去吧!总有一日,她会明白朕的苦心!或许等她学成归来之时,会是不一样的自己!”

南下襄樊的一艘官船,李裹儿站在二层甲板之上远望北方。在她的回忆之中,原本的父皇不是如今的模样,那个温雅和善的王爷已变成了让人害怕又陌生的帝王。整整十八年的父女相处,竟不及崔贵妃几年的相濡以沫。

李裹儿转身入船厢,再出来时已换成一身男装,比起那梨园男门生还要英俊潇洒。

“父皇,你常说我要是男儿,定会是个好帮手!那我以后就当个男人吧!”

灵武朔方城刺史府,下人们正在忙活着张罗,府内府外忙的是不亦乐乎!李玄晟坐在中堂屋顶上瞧着忙里忙外的下人,冲屋檐下的奚阡说道,“奚阡,你说魏冉会不会逃婚啊!”

奚阡笑道,“婚嫁在中原乃是人生头等大事,属下认为魏将军还不至于干出这等有损颜面的事情来!”

李玄晟拍了拍手,说道,“哎,说的清晨迎亲,这马上黄昏了!还找不到人!”

黄宗羲冲进刺史府来到中堂,喊道,“世子,魏冉回来了!”

李玄晟纵身一跃,问道,“人呢?”

众人一看,魏冉抱着一个包裹走入中堂,打开一看,原来是先父母的灵位。李玄晟这才想起魏冉的母亲前不久病逝,如今二老都不在,虽说徐老是师长,可这拜高堂总得有人才行。

黄宗羲嘟囔道,“这不合适吧?哪有婚嫁拿出这个来的?”

李玄晟敲了一下黄宗羲的后脑勺,回道,“今日大婚的是魏冉,他觉得合适就好!赶紧备好马车去迎新娘子!错过了时辰可以就不好啦!”

“得令!兄弟们,跟老子抢新娘去啦!”

忙活完魏冉的婚礼,李玄晟骑着追风来到了朔方城外。

一位年轻的道爷悠哉的躺在地上,右手握着一葫芦酒壶,左手拿着一只鸡腿,口中还不时的哼着小曲,此人正是龙武山的王七野。

李玄晟翻身下马,笑道,“王道长!这百花酿可还合口味?”

王七野晃了晃葫芦酒壶,得意地笑道,“这可是江州第一美酒啊!岂止是合口味,简直是人间仙酿!就是这鸡腿嘛!有点拖后腿,下次记得烤的时间短点!”

说完,王七野盘腿坐起,说道,“怎么?真想跟我过过招?”

李玄晟双手一握,抱拳道,“还请赐教!”

“砰!砰!砰!”

只见二人拳腿残影,如同疾风骤雨般彼此交错。王七野笑呵呵地赞道,“不错嘛!看来李老哥没少下功夫!小小年纪竟然能将形意拳练到宗师境。”

李玄晟可没王七野如此轻松自在,全部精力都用在对招之上。在见招拆招之间,李玄晟惊讶地发现,王七野始终没有离开过以自己为中心的范围。自己如此快速猛烈的拳头,只要到了王七野近身半尺内威力便会卸去大半。这还是他头一次遇到如此奇怪的路数。

“破!”

李玄晟全力一击准备力破开王七野的防御,却没想到仿佛钻入了泥泞的沼泽之内无法走出。

“起!”

王七野猛然双手在张开,李玄晟硬是被轰出一丈开外。望着有些狼狈的李玄晟王七野打了一个饱嗝,拱手笑道,“承让了!世子殿下!”

李玄晟轻笑道,“哪里哪里!若非王道长方才手下留情,我这双手臂怕是要废掉了!”

王七野一本正经地说道,“世子殿下过谦了,贫道不过是略施小技!若真与世子殿下硬刚,贫道未必能如此轻易地胜过殿下!”

“不知,方才王道长用的是何招数?”

王七野解释道,“龙武山阴阳学论中的上阴拳!乃开山祖师之一的玉寅子所创!世子殿下若是想学,可随时来我龙武山。”

“听闻王道长要去安京!”

“不错!有老友邀约,自然要去赴约!”

“那前些时日与我所说,可还算数?”

王七野将酒壶系在腰间,说道,“我王七野虽不是什么江湖大前辈,可好歹还是个虚心求道之人。何况我与世子殿下也算旧相识,说过的话,自然算数!你们那些朝堂分歧我是不懂。但有一点我可以确定,秦风他是个有野心的人!至于这份野心究竟是自立为帝,还是位极人臣,我就拿捏不准唠!”

“如此说来,我与秦风之间注定会有一战?”

王七野另有深意地说道,“那就要看世子殿下你自己的本事啦!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山高水远,来日方长,世子殿下,咱们后会有期!”

第七十章 紫宸(十)

东都洛阳洛水河畔,兰陵王李崇孝乘坐的官船停靠于码头处,随即由御林军护送至天宫院之内。因为并非正式拜访,兰陵王李崇孝的车队从东侧门而入,直达天宫院帝师日常招待贵客的别院摘星院。

李淳风自出关后,整个人的气质反倒有些升华,好比油腻的石块变成了软脂白玉。一身天宫院帝师道袍穿在身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老神仙下凡人间。

摘星院茶庐之内淡淡的茶香混合着微弱的提神香,让闻者全身瞬间放松,生出一种说不出的舒适感来。

李淳风拿起紫砂壶,淡然笑道,“自上次龙老仙逝,你便再未曾来我这里做客!今日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啊?”

李崇孝乐呵呵回道,“还能有什么?自然是来唠叨唠叨,诉诉苦品品茶,再跟你这老不死的斗斗嘴!”

李淳风感叹道,“是啊!咱们那一朝的老人就剩这么几个啦!恍然间居然已过七十多年了!昔年的小童子都成了耄耋老叟啦!”

李崇孝自嘲道,“哈哈!要说起样貌儿,你反倒比我看上去更年少!”

听出李崇孝的话外之音,李淳风慢悠悠地说道,“今时不同往日,无怪乎心有不同!”

“如此说来,帝师是得道了?”

李淳风谦虚道,“道为本,本为源!大道之路何其艰难,老夫不过是借鉴了胡道友的一点薄理!若想得道,恐今世渺渺无期。”

“那倒是可惜了!”

“是啊!跟那个人斗了一辈子,最终还不是输给他一步!而这最后一步如天堑鸿沟,困住了无数问道之人!”

李崇孝自然明白李淳风所说的那个人是谁,这世间能让李淳风都佩服的只有鬼谷谷主袁天罡。此二人太宗年间入朝时,就斗的你来我往,至今接近百余年。当年那些功臣良将化作一捧灰土时,这两位老怪物依然健在。当然还有一人,那就是圣手殷思邈。

“年岁淘沙尽,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只是不知,帝师与袁谷主何时再开一次真龙棋局!”

李淳风笑眯眯地抚须道,“正所谓上天立命,落子无悔,原本早已注定缘分又何须人为改变呢?难道王爷你也想来一场余兴戏目?”

李崇孝摆手道,“本王可没那狗屁嗜好?都一把年纪了,只想安稳地过剩下的余光!儿孙自己儿孙福,何须我这风烛残年的老家伙出来挡风遮雨?那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

“那你为何要问真龙棋局?”

李崇孝白了一眼李淳风,说道,“还不是好奇嘛?你二人自太宗时期每隔二十年便会布下,这次年限马上要来临,自然有些想法!”

李淳风将杯中茶水撒向空中,茶水入土渗入地底,地底的蚯蚓缓缓爬出,引来树冠上飞鸟的鸣叫,争相啄食蚯蚓。

“所谓推演本该是顺势而为,可昔年我强行辅佐高宗继承大业,引来天谴巨变,导致我汉唐盛世差点毁于一旦。为力挽狂澜,我不惜陪送数万忠骨,此等深重罪孽,有何颜面敢再一睹天机。”

李崇孝惋惜道,“如此说来,这一次的真龙棋局,本王是看不到啦!”

李淳风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说道,“上次的盘还未结束,何来新盘之说,眼下正是收官之时!王爷是聪明人,老夫点到即止,想来你一想便会明白了吧?”

李崇孝不自觉地握紧右手中的茶杯,居然不自觉露出原本驰骋沙场时的杀意。冷声道,“不破不立,群雄逐鹿,究竟是盛世开启,还是乱世降临?都不在你二人的掌控之中吧?”

“不错!天命使然,只能顺势而为,这才是真正的推演之本!不然凭袁谷主的能耐,会继续袖手旁观嘛?王爷,方才你也说过了,儿孙有他们自己的福分。至于我们啊!还是自求多福吧!

茶也喝过,王爷,走吧!咱们去听听洛水小曲如何?”

幽州幽云骑驻地蕲州城都将府内,萧辰平正与独孤维云对弈。连输三局的独孤维云此时脸色铁青,连胡须拽下好几根都未曾察觉。

再下一城后,独孤维云连连摆手说道,“不下啦!你这小子的棋艺都快赶上京畿的那几个棋疯子了!”

萧辰平得意笑了笑,说道,“是您老说不许留手,我才拿出真本事跟您老对招!现在后悔啦!”

独孤维云闷声道,“算啦!三局三胜,愿赌服输!说说你的想法吧!”

萧辰平右手拿捏着一黑一白两枚棋子,说道,“陛下无非是想扶植齐王进而取代独孤家的统兵权!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意图,也不难猜测。唯独让我好奇的是陛下为何将洛阳王调来,这份深意不得不让人猜疑!

因此我觉得陛下对独孤家还是亲大于敌。至少在这几大世家里,独孤家是最让陛下看重的势力。”

独孤维云冷笑道,“这既忌惮又依仗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既然不是敌人,那就是朋友!待友之道,咱们的陛下还是知根知底的!难道您老没收到清河崔家被痛打一番还只能认栽的趣事?”

“这个自然是收到了!一个手中没有兵权的名门世家,居然以为自己是上等人物。清河崔家遭此一罪,不过是自食其果,怨不得别人!”

说到这独孤维云惊恐地看向萧辰平,二人同时说道,“借刀杀人!”

独孤维云喃喃自语道,“看来咱们的陛下是真不会兄弟情谊!”

萧辰平猜疑道,“我看洛阳王不会猜不到陛下的意图吧?虽说独孤家因为当年之事与洛阳王有过过节!可我觉得外公还不至于为了一个不成器的废物触到本家的利益吧!”

“说得不错!大哥的意思也是以和为贵!当然该设下的圈子一个也不能少,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当年那事你也晓得,总得让你外公出出气吧!”

萧辰平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外公别看一把年纪了,这心思还跟顽童一般!哎,真想见见外公让洛阳王吃瘪时开心的模样!”

独孤维云附和道,“模样我是不晓得,不过心情一定极其舒服!”

第七十一章 黑狐狼王(一)

河西秦州城司徒府邸。

“大人!这是从朔方来的消息!”

司徒涯拆开信函阅过后,让书房之内的所有下人全部撤出。独自坐在书案前,仔细比对之前送来的信函。

得出信中消息后,司徒涯笑了笑道,“果然如此!看来这高密真的是陛下身旁的人!难怪让他给洛阳王世子使绊子,他总是用各种理由推脱!既然知晓了你的底细,咱们也是时候好好谈谈条件啦!”

自王七野离开后,秦州城好不容易恢复平静,司徒涯绝对不会让别人在自己的底盘上为非作歹!哪怕他背后的那个人,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人!

销毁两封密函后,司徒涯画了一幅河西地图,清晰地描绘出如今河西的势力分布。在与朝堂的明暗争斗中,汉唐朝廷有自己打算,他们秦州也有自己的谋划!摆到明面的东西其实并不多,说白了无非就是刺史手中的权柄该如何限制。尤其是四面强敌环顾,无疑于增加了河西各州府刺史与朝廷讨价还价的筹码。

作为执掌秦州钱袋的大掌柜,司徒涯的眼观和见地都是出了名的别具一格。秦风可以因为自己与河西各州府乃至朝廷闹得不欢而散,甚至老死不相往来。可他不行,因为整个秦州百姓民生大计都得他来操作。也就是说,闹归闹吵归吵,哪怕是在背后里捅几下。大家关起门来,仍然是自己人。若是没了河西这块烫手山芋,恐怕朝堂之上的那位还会有些舍不得!

司徒涯一边说一边圈出,“贺兰!凉州!朔方!灵州!这四个已然上了同一条船,且与我秦州有了一较长短的兵力和财力!只要灵武重新恢复往日,那我们秦州便不再是对手啦!真是让人伤脑筋儿!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忽然一个黑色身影悄然出现在司徒涯背后的书橱旁,此人黛眉杏目带细珠面纱,眉间一枚朱砂印。右手食指带一枚如狼首般的银戒,腰间悬挂着一把类似西域胡族的弯刀。

女子冷声道,“司徒先生,既然知晓是件麻烦事,还将我一起拖下水?难道就不怕我不管嘛?”

司徒涯不紧不慢地说道,“令狐首领是个言而有信之人,这一点我还是放心的!倘若令狐首领真的弃我而去!于我而言,也没什么损失吗,顶多是做了件善事没留姓名而已。”

“司徒先生,你果然是个不好对付的男人!整个河西都说你是个靠祖上才有了今日,倒不如说是你的演技成功地欺骗了所有人!”

司徒涯嘴角扬起,笑道,“能得到西域黑狐的称赞,我司徒涯真是荣幸之至啊!只是不知,令狐首领是准备继续合作,还是就此恩怨两清?”

“我说过,只要你可以帮我将慕容大夏驱赶出龟兹!我便会继续跟你合作!”

司徒涯持笔顺手在大夏与秦州边境打了一个差,平静地说道,“我汉唐与大夏的这场大战迟早要开打!只是眼下还不是时候,令狐首领你就耐心的等等吧!对了,算算日子,过了新年,你们那位亡国公主就要嫁给我们的洛阳王世子。作为故人,你难道不打算送些礼品叙叙旧?”

一回头没有见到人,司徒涯无奈地说道,“嗯?这就走了?还真是冷漠的女人啊!”

河西灵武朔方城楼兰商会驻院,苏尼布穿过中廊走进商会内堂,见到了早已等候多时的买买提。

苏尼布拥抱买买提,笑道,“我亲爱的朋友,你可算回来啦!”

“是啊!来回整整个三个月!我还以为回不来了,多亏天神指引,让我又回到了这里!”说完后,买买提虔诚地冲天空行了一个大礼。

“说说吧!究竟发生了什么?”

买买提随即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由于原本通往西域的商路被慕容大夏阻断。为了重新找到一条连接的商路,买买提一行人爬山涉水从无人区中踏出了一条新路。虽说与买买提一同前去的都是李玄晟手下的精兵强将,可最后安然返回的只剩下一半,其中艰辛可想而知。

“说什么?黑山军?”

“是的!我确定那是黑山军!我虽然只与那位见过几次面,可她的族徽我还是记得清清楚楚!整个西域能用黑狐狼做族徽的只有他们令狐氏族!何况他们专门打劫慕容大夏的官队来救助龟兹的百姓。听说后来慕容大夏出兵围剿他们,黑山军损失惨重只能游散于西域各地!”

苏尼布双拳紧握,恨不得立马返回西域杀死那些慕容大夏的鹰犬。

苏尼布赶忙问道,“可有告诉公主殿下?”

“还没有!”

“买买提,你长途跋涉而归,赶紧去休息吧!那这件事还是我来告诉公主吧!”

买买提点头道,“那我先回去休息了!关于商路的事情,咱们明日再谈!”

“好!”

楼兰商会唐婉别院,此时的唐婉正翻看着楼兰商会近期的账簿,因为是龟兹文与中原文字双文结合,所以唐婉核对时比较吃力,稍有不慎便会看错。

“会长!苏尼布管事来了!”

“让他进来吧!”

“公主殿下!属下带了两个消息!不知公主殿下想先知道哪个?”

“老规矩!”

“买买提回来了!”

唐婉心中虽然激动,可她依然保持镇定自若的模样,抬头微笑道,“不愧是大叔!干得不错!他人呢?”

“我看他太过疲乏,就安排他去休息!公主殿下想要见他,恐怕得等明天一早了!”

苏尼布犹豫道,“还有就是,那位的消息也有了,只不过多是些传闻并不能全信!”

“那就说说你所知道的传闻吧!”

于是苏尼布把买买提告知自己的事情说给了唐婉,唐婉听过后平静地说道,“只要没有见到她的尸首,就说明她还活着!只要还活着,就还有见面的机会!苏尼布!退下吧!”

“是,公主殿下!”

房门关闭的那一霎那,原本镇定的唐婉忽然瘫软在地,呆呆地望着屋顶。脑海中想起儿时的画面,“阿依古丽姐姐!你什么时候才答应我哥的求婚!你们不是已经在天神面前许下诺言了嘛?”

“那得等你哥成为真正的男子汉,然后打败我才行!不然我一辈子都不会成为他的王妃!”

“那要是我哥一辈子赢不了,岂不是成孤家寡人了嘛?再说,阿依古丽姐姐,你师父那么厉害!我哥那位又不怎么样!怎么可能打败你啊!”

龟兹皇宫叛乱前夕。

“阿依古丽姐姐!你真的要走嘛!”

“嗯!你父王刚给我下的命令,说是大宛那边又在挑衅!你放心好啦!等我把那帮家伙好好修理一顿,就回来陪你!”

亚力坤临死之前最后的遗言,“永别了!我的爱人!阿依古丽!”

第七十二章 黑狐狼王(二)

齐王李敖自来到这幽州之后一直低调行事,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多数幽州官员都不晓得还有这么一个王爷在这。之所以导致齐王在幽州不受待见,根本原因还是在于汉唐陛下当初的态度模棱两可。使得幽州多数官员拿捏不准陛下的圣意,为避免招致不必要的麻烦,幽州多数官员选择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齐王李敖也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往日里除却必须参与的政务。其余时间,齐王李敖多是选择带亲卫出去狩猎。一是为了熟悉幽州当地风土人情,二是为了做给别人看。不得不说远离安京的这几年,齐王李敖仿佛变了一个人。以前那个年少轻狂的李敖已然变成了沉默寡言的闲散王爷。

别看李敖一直刻意保持疏远,却总会有人来拜访一二。只是让他想不到的事,这次前来拜访的人会是自己的王叔洛阳王李青。

齐王府不同寻常王爷那般高大上的府邸,这座府邸更像是一座隐藏于山城内的大别院。整座府邸的仆从仅有二十人,这等配置在汉唐王爷内可以说是寒酸至极。也从侧面看出,齐王李敖因为那件事后,已在汉唐天子心中没了地位。

齐王府茶室之内,李敖亲自煮好茶水端送到洛阳王的跟前。看着眼前的粗茶,洛阳王毫不犹豫地端起饮用。

李敖躬身致歉道,“王叔!大老远跑到我这穷山僻壤之地,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见谅!”

“瞧你说的,我又不是闺房里的大姑娘,哪有那么多的要求!不过你这里却是偏了些!我还以为你会在主城,怎么会想起搬到这儿?”

李敖坐下后解释道,“到这儿的路不太好走,寻常访客自然不会舍近求远跑我这儿来!何况我本来就不想掺和幽州内的事情,如此一来岂不是清净许多!”

见到李敖自愿退出幽州政务中心,洛阳王李青不禁问道,“你父皇原本是想让你历练一番,如今你却故意放弃,难道真的打算做一辈子不问世事的逍遥王爷?”

“王叔,我父皇是何想法我不并不想知晓!再说,幽州有他们独孤家在!我一外来人,凭空干预其中,不是自讨没趣?

王叔,您没来之前,我是想过立足于幽州。可现实是,没有人会为了一个毫无实权的王爷卖命!哪怕是吴家的人!”

洛阳王叹息道,“如此说来,你是觉得自己输了?”

李敖点头道,“确实是这样!独孤家于幽州而言,是唯一可以仰仗的擎天柱石!可以说,幽州百姓从出生到死亡,所有的一切全部依赖于独孤家!二者相生相惜,已然成为了一体。除非独孤家覆灭亡族,不然想从独孤家手中重掌幽州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洛阳王承认李敖所言非虚,可以看出,李敖来幽州之后不是没做事情。只不过相对于他的对手,李敖那些小打小闹无疑是雨水落到湖中的一丝涟漪。浮游撼树自不量力,是李敖此番幽州之行的唯一的结论。

洛阳王本想劝说一番,可思来想去还是选择了闭口不言。一个连杜阁老都全说不回自信的人,他李青有何本事做到呢!

“那你以后,是如何打算的?”

李敖深一口气,怅然说道,“啊!走一步看一步!若是父皇无下一步指示,我便继续在这待着吧!实在不行,我可以去关外看看!没准儿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关外?你想去北燕?”

李敖轻松地说道,“反正身上虱子多不怕痒,出去走走!总好过被人在后面说三道四的好!”

洛阳王警告道,“北燕近来并不平静!你若是去那边,最好谨慎小心些!若真是出了什么岔子,可去雁北一带找一个史思麓的人!他是我安插在那边的眼线。”

“多谢王叔忠告!侄儿铭记在心!”

洛阳王安慰道,“俗话好男儿志在四方,幽州的事你也不要灰心!或许多年之后,你还要感谢他们也说不定!”

李敖微笑道,“说实话,我有些羡慕玄晟!至少王叔您会真心实意地帮他!”

洛阳王尴尬地说道,“这你可就说错了!那小子打小就没人任何帮过!脾气倔强跟头牛似的!唯一让我放心的是那小子始终不会轻言放弃的恒心。无论遇到多少的困难,都不会绕道而行!”

“阿嚏!”正在处理公务的李玄晟一个喷嚏,书案前的纸墨瞬间飞起。

侍女听到声音后,说道,“世子爷?要不要给您添点火炭?”

李玄晟摆手婉拒道,“不碍事!”

“咱们这一入深秋便是天寒地冻,着凉了可不好!奴婢还是给您多添点火炭吧!”

“嗯?”本来还没有太在意的李玄晟,忽然觉得面前的婢女很是眼熟!

李玄晟大惊失色道,“公孙苓?”

被认出的公孙苓撕下易容面具,说道,“我们的世子爷倒是小心谨慎嘛?我这仔细伪装一番都被你察觉到了!”

李玄晟咂嘴道,“那是因为你每次出现总是出现一种香味!而这种香味在我大印象中貌似只有你拥有!”

公孙苓嗅了嗅身上,说道,“那下次我得换另一种胭脂水粉!”

李玄晟好奇地问道,“你不在襄樊好好待着,怎么会突然来我这儿来了?”

公孙苓抿嘴笑道,“这还用说,自然是为那件事而来。”

“这么说来,石蝎是动手了?”

公孙苓盘腿而坐,说道,“你的人并未动手,而是宇文老爷出手了。我一直以为宇文老爷是个闷葫芦,没想到是只大老虎。最终陛下亲自过问了其中细节,派大理寺彻查此事。”

李玄晟双手交叉,身子后仰靠着椅背,问道,“那结果如何呢?”

“还能如何?自然是杀鸡儆猴。襄樊那些原皇室子弟皆被收权,所属产业全部归于楚王!”

李玄晟嘴角微抽,冷声道,“怎么看都像是他们掉入了某人的圈套之内啊?”

公孙苓赞同李玄晟的想法,说道,“我也这么觉得!你说天下哪有如此巧合的事情?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李恒自己使得苦肉计!后来种种迹象来看,他确实不知情。而因为此事受益最大的反倒是楚王。”

李玄晟笑呵呵地说道,“而楚王的背后是陛下!结合陛下近些年的动作,也就不难猜测啦。”

公孙苓没好气地说道,“真的难以想象如此心机城府的人居然会是汉唐的天子!”

第七十三章 黑狐狼王(三)

“世子爷!这是近来关于西域那边的消息!”

李玄晟接过奚阡递过来的信札翻阅道,“看来慕容大夏对待龟兹百姓并不友好嘛,接连爆发反抗事情!嗯?这支黑山军是何来历?”

奚阡恭敬地答道,“回世子爷!黑山军原本是龟兹王军的辅军,但其作战能力与龟兹王军一般无二!只可惜遇到了慕容大夏精锐之师的围剿,方才遭遇惨败!”

李玄晟翻过记录战事那几页后说道,“那倒未必!如果只是对上慕容大夏的精锐,他们自保还是足够的!只是他们统帅不愿丢弃那些龟兹百姓,方才拖累了行军的速度,被慕容大夏的人马找到了机会!而且,你看其中的战损比例,慕容大夏以八万精锐铁骑讨伐两万黑山军,最后在损失三万人马的情况下才算击溃黑山军,而不是剿灭!至于黑山军保护下的那些龟兹百姓安然撤退至天山山麓。”

奚阡悄声说道,“虽然保护住了百姓,但这支黑山军损失惨重已无原有战力!世子爷!您觉得还有利用价值?”

李玄晟合起信札,沉思片刻说道,“我听古尔班说过,天山山麓那边还有一处山谷地域,是早年龟兹白氏发家之地,此地易守难攻且适合大量人马进驻!我想他们应该会在那里!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既然他们选择向那里撤退,想来是做好了以后的准备!”

“若是这样!那世子爷,咱们是不是暗中派遣一支人马前去联系他们?”

李玄晟笑了笑说道,“不是派遣一直人马!而是我自己亲自前往!”

奚阡皱眉疑惑道,“世子爷!前往边关的道路都有慕容大夏人马驻守,您亲自前去不合适吧?何况灵武这边还需要您来主持大局!”

李玄晟反问道,“怎么?你何时也关心起这些事情啦?”

奚阡行礼劝说道,“世子爷,倘若您只是心在灵武,属下自然不会多做考虑!可你若是想去西域,属下恐怕有些担忧!您有所不知,龟兹亡国后,原本不甘心归附于龟兹的的西域宗族被慕容大夏扶植!再者,陛下对慕容大夏用兵已是迫在眉睫!您难免会成为慕容大夏要捕获的对象!”

不得不说,奚阡所说不无道理,两国开战前,敌对势力都会派出眼线暗中监视首要目标,河西九州刺史自然成为首要暗杀对象。在自己的所属领地之内,人身安全自是可以保证。可要是出了河西远赴西域,那就难说啦!奚阡作为李玄晟直属护卫总管,首要目的便是保护李玄晟的安全。因此在某些时候,他是绝对不会轻易让李玄晟以身犯险。

李玄晟将信札丢在书案上说道,“这件事我若不去,又有何人能担此重任?”

“属下以为!世子爷既然想要联合龟兹旧部,不如让唐会长的人去!何况他们不是开辟了新道?”

见奚阡接二连三的阻止,李玄晟只好暂且不去考虑,随即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去跟她商议下!”

灵武朔方城楼兰商会驻地,李玄晟翻身下马,来到唐婉的别院之内,二人对视而坐于茶几前。“世子非要亲自前往?”

李玄晟点头说道,“事关阿离的生死,我自然要亲自去,其他人我可不信任!”

唐婉担忧道,“我听闻,那月落冰莲只在天山极寒之地才会存在,而天山极寒之地根本无人探知过!以前去寻找月落冰莲的人一个都未曾回来,此去可以说是九死一生!”

“这可我知道!”

唐婉有些恼怒地说道,“那你还要去?”

“非去不可!”

唐婉质问道,“难道就为了救她?为了她,你可以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甚至可以舍弃眼下所有的一切?”

李玄晟平静地说道,“我这条命是她从鬼门关里拉回来的!没有她便没有我!”

唐婉忽然变得急躁起来,说道,“可我听说,那是你为了救她才身受重伤!她又救你,已然两清!”

看到唐婉略微失态的模样,李玄晟微笑道,“唐会长知道的还不少嘛?那你猜猜看!我能不能活着回来?”

唐婉努力平复内心的烦躁,说道,“世子殿下若要去,那请允许我一同前往!至少天山那边我比世子殿下更为熟悉!世子殿下不需要感谢,也不要拒绝,我只是做我认为该做的事情!”

李玄晟苦笑道,“何必如此呢?唐会长,你可是身负重任的人,还有许多龟兹百姓需要你去解救!”

唐婉冷静地回道,“然而我更清楚,你若不在了,整个汉唐都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帮我!”

听到唐婉道出实情后,李玄晟缓缓说道,“算命的说我会长命百岁,我命硬着呢,阎王爷都不愿收我去!此番前往,我不会带太多的人!因此若是被人察觉出身份,引来慕容大夏的军队,可能会出大事!”

“世子殿下尽管放心,我武艺虽然不如你,但自保能力还是有的!”

唐婉执意如此,李玄晟也不好拒绝,临走之前嘱咐道,“此去路途遥远,想来会耽误不少时日,商会中的事情你安排好!当我订好时日,咱们便动身出发!”

知道唐婉要追随李玄晟寻找月落冰莲,艾斯不满道,“公主您为何要跟随着世子殿下去那里!难道您不晓得当年王妃是为何而死的?”

唐婉解释道,“正因为知道!所以我更要去那里!母后不明不白地去那里,父王也未曾派人去寻找她!这个疑问一直困惑至今,我自然要去寻找真相!”

“可您走之后,这里的事情怎么办?”

“不是还有苏尼布在嘛?我离开之后,我希望您能帮助他处理好商会的事情!”

艾斯知道无论自己如何劝说,唐婉都不会听自己的,只好退而求其次。叮嘱道,“公主!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的心思我比谁都清楚!如果你觉得世子殿下是个真心托付的人!我希望你能早日让世子殿下明白你的心意!”

唐婉柔声笑道,“就算我不说出来!难道他就不会明白?艾斯,你可太小瞧他了!”

第七十四章 黑狐狼王(四)

江州姑苏卧龙书院,殷若离收拾好行礼,走出别院。院门之外的十一与阿紫早已等候多时,待殷若离进入车厢内,十一甩动马鞭驱赶马车。行至姑苏渡口,一行人上了周百万安排好的客船一路向西前往涪陵。

“小姐!还有一日便会抵达涪陵,您真的打算以后留在云南嘛?”

殷若离怀中抱着一只雪白的狸猫,轻声道,“留在那里没什么不好!何况蒙归义被卸了权,我必须回去主持大局!”

阿紫想了想后说道,“若真如此,小姐您还能再与世子殿下相见吗?”

殷若离温柔地摸了摸酣睡中狸猫的小脑袋,回道,“有些事,既然已知晓结果,又何必继续执着!没了与我之间的纠缠,对他而言也算好事一桩!至少安京那位会放心,武陵的那位不用日夜提防!”

“可您!”

殷若离微笑道,“世间没有两全之策,得到一样,总要失去一样!无论结果如何,只要他安然无恙,对我来说,便是最好的恩赐。不然你以为凭他那个性子,会同意安京那位的赐婚?他也在用自己的方法保护我,我岂能辜负了他的苦心!”

阿紫低头致歉道,“是阿紫考虑不周!还以为小姐您!”

“在当初我知晓他们的目的时,便晓得会有今日的结果!既然无能改变自己的身份,那就让自己拥有改变的实力!”

说到这里时,阿紫觉得殷若离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曾经不愿牵扯阴谋诡计中的那个殷若离,一心只想着为他人着想的殷若离,怕是从此以后不会存在了!

“世子爷!姑苏传来消息!圣女大人返回云南了!”

批阅公文的李玄晟手中毛笔一顿,随即笑道,“看来她主意已定!也好!有她在那里,至少图大哥能过几年安稳的日子!”

奚阡反问道,“听世子的意思,圣女大人是要准备掌握实权?”

“这还用猜嘛?咱们这位陛下虽说下棋水平不太行,可皇爷爷定下的规矩,如何执行咱们这位陛下还是明白的!云南宗族林立,想要让他们真心归顺,短时间内是根本做不到的!蒙归义没有软肋且有反骨,陛下想都没想立马除掉了他!而眼下最为合适的便是扶植阿离,以她大供奉和皇氏血脉的身份来维系云南的平衡。”

奚阡恍然明白,说道,“圣女大人自幼在中原,又受殷圣手养育之恩,自然会心向汉唐!再者,圣女大人的身份乃名正言顺,云南宗族多数还是支持圣女大人!与蒙归义这乡巴佬比起来,圣女大人最合适不过!”

奚阡虽然这样说,但李玄晟最为清楚殷若离为何会再次返回云南。如同洛阳王李青告诉他的那样,无论是大族世家还是皇亲国戚,都不会允许一个威胁皇宫天子的庞然大物存在。这是天命,也是规矩。如今的李玄晟还没有那个实力与之叫板,他只能乖乖地遵守。除非他放弃眼前所有的一切,做一个与世无争的闲散世子。然而自从返回安京的那一日开始,他李玄晟便不能走自己所想的道路。如同兰陵王李崇孝所说的那样,要么成为任人摆布的棋子,要么成为主宰自己命运的帝王。

此时的兰陵王李崇孝正眯着眼坐在胡椅之上,看上去好像要睡着,又好像是随时准备醒过来。张总管静悄悄地走到李崇孝跟前,低声说道,“王爷,世子来信了!”

李崇孝迷糊地问道,“打开念给本王听!”

张总管拆开信件说道,“回王爷,只有一个破字!”

李崇孝欣慰的笑道,“哈哈哈!这小子可以啊!总算明白啦!不容易啊!比起他那个老爹要聪明的多!”

张总管茫然地看着一脸春风得意的李崇孝,问道,“老奴愚笨!不知世子这个字是何意?”

“这人一辈子跟下棋是一个道理,且都有三局,分别是入局,破局,布局!世间多数人皆为入局者,只有两成人成为破局者,而那布局之人却是万中无一!这小子如此年轻便看懂其中本质,本王自然高兴。”

张总管明白后说道,“原来如此,需不要老奴准备好礼品送过去?”

李崇孝摸着胡子,意味深长地说道,“寻常礼品就不必了!既然他能看破,本王便送他一份厚礼!望他以后,能成为护佑我汉唐江山的护国柱石!”

安京皇宫紫宸殿,杜阁老恭敬站在汉唐皇帝李旻身旁。

“陛下,除却前不久的小打小闹外,河西近些时日却是平静不少!尤其是秦王明确表态愿意恢复昔日朝贡之后,其余河西刺史皆上书复议此事!”

李旻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奥!是嘛!难得秦王会如此恭顺,这是好事啊!不知朕该如何赏他啊?”

杜阁老小心谨慎地说道,“这个!陛下!秦王虽说过去态度有些傲慢,但至少他并未有不臣之心。依老臣之见,陛下何不送个顺水人情,给秦王一个高枕无忧的赏赐呢?”

李旻猜到杜阁老的意图,瞄了一眼低头的杜阁老说道,“高枕无忧?莫不是想让朕给他一个世袭罔替?那岂不是给了其他人一个不听调还可加官进爵的先例?

杜老啊!有时候,朕真的不清楚你是在为朕办事,还是在为你自己做打算?”

杜阁老闻言,赶忙跪在地上,解释道,“陛下,老臣并非此意!而是秦王不同于其他手握实权的异性王,自是要另当别论!若老臣之谏有失分寸,还请陛下息怒!”

李旻冷笑道,“独孤家要朕不管不问,河西秦家让朕恩宠皆赠!你拿朕当什么了?任人拿捏的傀儡嘛?朕告诉你,这天下朕的,别以为手握精兵强将便可以与朕讨价还价!朕不是先帝爷,没那么多的顾虑!朕要他明日就亡,便不会留他到现在!”

“是老臣一时糊涂,触怒龙颜,还请陛下责罚!”

李旻指了指杜阁老,欲言又止道,“你啊!罢啦!退下吧!”

杜阁老退下后,李旻猛烈地咳嗽起来,孙柯慌张地上前递上绢帕,问道,“陛下,需不需要传太医!”

李旻挥手说道,“不必!你也退下吧!让朕静一静!”

“是!陛下!那奴才在外面候着!”

第七十五 黑狐狼王(五)

涪陵府兵衙,图燕自府门下马后,大步流星般进去府衙议事堂。涪陵县丞周泰见图燕归来,从座椅上起身问道,“图都尉!你可算回来了!”

“周老弟,急匆匆地喊我来,有何要事?”

周泰激动地说道,“还能有什么事?上面捎来消息,说殷小姐马上要到涪陵!你看,咱们是不是去迎接一下?”

图燕一脸错愕地说道,“殷小姐来涪陵?他不是在河西跟随世子殿下吗?”

周泰想了想说道。“这些就说来话长啦!总之一句话,咱们赶紧准备吧!”

图燕应声道,“也好!我这就让下面的人准备准备!”

当见到殷若离一行人时,图燕下意识地看了看客船,问道,“殷小姐,就你们三儿?”

阿紫没好气地冲图燕说道,“你又不是不晓得我家小姐的脾气!还问这么蠢的问题!”

周泰上前笑道,“殷小姐,请先上车吧!官驿那边已安排妥当,若有其他需求,尽管告知于我!”

殷若离颔首回道。“多谢周大人!”

周泰行礼道,“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

阿紫搀扶着殷若离登上马车进入厢室,十一自觉地接过车夫的鞭子驱赶马车。望着由府兵护送远去的马车。图燕一把拉住准备骑马离去周泰,问道,“你有没有觉得殷小姐有什么变化?”

周泰眼珠子转了转,说道,“来的路上我不是都跟你说过了嘛?”

“世子殿下跟殷小姐真掰了啊!”

周泰甩了甩衣袖,说道,“就算殷小姐跟世子殿下掰了,但我认为以后只要殷小姐有什么难处,世子殿下都不会袖手旁观!”

“这话我认同!不过话说回来,世子殿下在河西鞭长莫及,真发生什么事,还是得靠咱们两个!以后咱们两个的日子可不会太轻松唠!”

周泰翻身上马,勒住缰绳笑道,“这个担忧你是多虑啦!云南之重在他们内部,而不在汉唐这边!在殷小姐尚未彻底掌控云南前,于公于私咱们都得帮助她!何况四周还有他人觊觎,你说是不是,图兄?”

听出周泰的话外之音,图燕低声道,“但咱们的帮助有限,再过不久新官上任,你我可就要另谋他处啦!”

“所以啊!图兄!趁着还有时日,你多去南边活动活动,免得夜长梦多!”

“这个没问题!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进入涪陵官驿,十一见到了一个让他都感到意外的访客。南诏之战后,已然隐退不问世事的浑无生。

“浑无生见过圣女大人!”

殷若离请浑无生入座后问道,“浑先生?今日怎会来这儿?”

浑无生苦笑道,“是天师大人的意思!不然此刻,我还在深山云寨之内种药!哎,不瞒圣女大人,我也是被逼无奈啊!”

殷若离反问道,“那我呢?我一个女子,手中无兵无权回去之后,又能如何呢?你莫不是认为他们真的交出手中重权?”

浑无生挥动折扇说道,“蒙诏再如何反对,圣女大人您终归是云南名正言顺的大供奉!倘若蒙诏不服,我想其他部族不介意将蒙诏一一瓜分!”

“如此说来,我回去不回去,都已无关大局。甚好!甚好!”

浑无生尴尬地说道,“圣女大人,属下明白您心中所想。只是眼下云南部族人心各异,总要牺牲一部分,方可换来大家都能接受的条件。”

殷若离漠不关心地说道,“他们如何勾心斗角,我不并不在意。只期望他们不要欲求不满而得寸进尺才是!”

浑无生起身行礼道,“这是自然!天师说过,在圣女大人回来后,所有生杀赏罚皆归圣女大人。

另外段老已提议各部族军队除却部族私军外,所属军队划归圣女大人军司府衙!还有云南地方主政官员任命,也必须由圣女大人盖印钦定。其中细则,等圣女大人返回云南后,会有书记官员呈上!”

在殷若离看来,云南的种种做法更像是提前谋划。不然蒙归义方才落狱,云南便已有对策。除此之外,她实在是想不到还有其他的。

自烛龙死去后,云南便再次进入群“熊”割据的状态。汉唐本来意愿是扶持蒙归义,再加上殷若离,将云南完全纳入汉唐。谁曾想到,殷若离会因为李玄晟的安危而前往河西。

换句话来说,是殷若离与李玄晟走近坏了汉唐原本的大计。云南若是不能稳定,间接影响到汉唐对慕容大夏的用兵。

三个月前,殷若离被汉唐皇帝李旻宣入宫内,安京皇城紫宸殿御书房,李旻亲自跟殷若离商讨了关于云南的事宜。

御书房内悬挂着一副汉唐地图,李旻指向云南与西川边境说道,“朕年轻时候,在这里打过仗!只不过朕没赢,受了重伤还被俘虏。那以后,朕便发誓,总有一日朕要这片土地成为我汉唐的领地。如今你身为云南的圣女,又是汉唐名门之后,也算是一种缘分!朕若是派你重归云南,你可愿啊?”

殷若离行礼道,“承蒙陛下厚爱!臣女怕难当重任!”

李旻劝说道,“朕知道你对当年之事还心有芥蒂!而且你跟玄晟的事情,朕多少清楚。”

殷若离跪地说道,“假若拒绝,陛下要如何处置臣女?”

没找到殷若离会直接拒绝,李旻负手于后感叹道,“世人总言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朕不会,也不愿去做!因为朕不想成为前代炀帝那般的昏庸之主!所以有些事只要未曾危及汉唐社稷稳固,朕便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哪怕是人云亦云的胡言乱语!”

殷若离领悟后回应道,“若真如此,陛下又何必宣家师入宫解卦?”

李旻原本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笑道,“这天下无论何种卦象,都有破解之法!但命数之卦,却是无解!只不过朕贵为汉唐天子,身负天命,他人无解不代表朕无能为力!”

殷若离猛然抬头看向李旻,说道,“就算陛下是天命之子,可破解命数之卦必然会引发反噬!”

李旻微微笑道,“朕方才说过,只要未曾危及汉唐江山社稷朕便不予理会!而不巧的是,他是关系到我汉唐国运之人,自是另当别论!

自从朕将灵武交给他后,他做的有声有色,比起在涪陵时候的小打小闹可是进步多啦!眼下云南局势微妙,总有些浑水摸鱼之流趁机搅动风云,所以啊,朕想你来帮朕!南诏一战,你与玄晟为此丢了半条命。若是南诏再陷战乱,朕想你也不会看到你们的努力付之一炬吧?”

第七十六章 黑狐狼王(六)

“那,敢问陛下!臣女遵从圣命,陛下可否让玄晟不在踏入云南半步?”

李旻闻言顿时愣住,问道,“你这是何意?难道不想与玄晟双宿双栖白头偕老?”

殷若离申请恳切地说道,“家师卜卦之能如何,臣女多少知晓!既然是天命之数,自当顺势承受。何况,臣女身为医者,懂得乱世之下苍生万象,岂能因为个人私情,将黎民百姓推入刀山火海之中。”

李旻不由得哈哈笑道,“你啊!看来,那件事后,你依然心有余悸。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正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谁会晓得明日又是哪般?该去追求,应当继续追求。若是今日轻易舍弃,来日怕是再难得到。

朕是赐婚于他,可这小子心里怎么想的?作为青梅竹马的你,还不明白吗?”

殷若离再次跪谢道,“陛下可知臣女寿命不过三四十载,如何再执子偕老?陛下若真的为玄晟考虑,还望陛下成全臣女所求。”

殷若离道出实情后,李旻叹息道,“那好,朕准啦!起来吧!”

“谢陛下!”

打量着面色如常人的殷若离,李旻缓缓说道,“此去云南责任重大,切不可轻率大意。至于云南之事,朕已命安瑜和滕云龙随时关注。你若需要援助,皆可告知于他们。”

“臣女明白!”

“退下吧!”

“臣女告退!”

王安引领殷若离走出紫宸殿,对殷若离低声说道,“殷御医!太后方才派人捎过话,说请您务必去一趟兴庆宫!”

“那有劳大监安排!”

“来人,带殷御医去兴庆宫!”

王安返回御书房,李旻依靠在软塌上问道,“人走了?”

“回陛下,去了太后那儿!”

李旻冲王安招了招手,说道,“来!王安!陪朕说说话!”

王安恭敬地走到塌前跪坐,只听李旻说道,“让你去查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回陛下!奴才查到了一些,只不过此事关系到先帝爷。”

李旻左手轻揉了几下额头说道,“但说无妨!”

“平息前魏王乱后,先帝爷秘密保全部分叛臣,而这些人皆是先帝爷的眼线。也就是说,前魏王乱,其实是先帝爷设下的圈套,目的是为了铲除幽州的豪门势力。”

李旻身子略微下滑,王安自觉地拿来锦锻垫垫起李旻的双脚。

“如此说来,我这个皇兄是被父皇算计啦!哎!”

王安悄声地说道,“陛下,昔年魏王若无谋逆之心,又何必联合北境胡族犯我汉唐,引发多州郡战乱而致使我汉唐百姓流离失所?

陛下,切不可因旧情而心生怜悯!”

“朕可没有怜悯,朕只是在想该如何处置这些隐藏于朝中的余孽!他们三番两次在朕的眼皮底下兴风作浪,朕要是再不收拾收拾他们,于情于理也说不去吧!啊?你觉得呢?王安?”

王安揣测了片刻后说道,“陛下,这种事狄大人最为合适,奴才认为不如交于大理寺去查办?”

李旻瞄了一眼王安,笑道,“朕还有其他要事交给他来做!你再替朕想一个人来?”

王安嘴角微抽,神情有些不太自然地说道,“这!陛下。奴才知道的人中还是有这么一个人。只不过,此人性格古怪且凶狠毒辣,我汉唐典狱官吏无不敬而远之!”

“此人是谁?朕为何没有听过?”

“刑部司御监主事周兴!”

李旻冷声道,“莫不是那个吃人肉的周兴?要对付那帮人,他倒是个不错的人选。王安啊!就这么定了,你传朕的旨意让周兴动手吧!”

“是,奴才遵旨!”

安京御阁偏殿,杜阁老正与前来造访的兰陵王李崇孝下棋。

“刑部传出来的消息,王爷您晓得了吧?”

李崇孝执黑子落下后,淡淡地说道,“略有耳闻!”

“王爷,陛下这是铁了心要收拾旧账啊,是不是心急了些?”

李崇孝双手交叉等待着杜阁老的下一棋,不急不躁地说道,“陛下既然这样做,自是有陛下的打算。再说,与慕容大夏之战迫在眉睫,若不将内患除去,如何与吐蕃一同对外御敌?”

杜阁老心有顾虑地说道,“话虽如此,可我总觉得会还未杀敌分毫,已自损八百!反倒是给了慕容大夏可乘之机。”

“该来的总归要来,躲是躲不过的。陛下对自己信心十足,您还有何不放心的?”

杜阁老捏住白棋落于棋盘之上,苦笑道,“大概是幽州之行触动太大,有些不太信任吧。”

“独孤家那边,你还不晓得,他们做事不是向来如此。咱们就等着看青儿如何拿下独孤老头吧!”

杜阁老有气无力地说道,“并非如此!而是我觉得我这把老骨头大不如前,该到了告老还乡让贤的时候啦!”

瞧出杜阁老今日情况不对,李崇孝反问道,“莫不是萧家那位要上来?”

“什么都逃不过王爷您的眼睛。自幽州归来后,陛下宣我入宫商讨过!”

“那你是如何作答的?”

杜阁老平静地回道,“一朝天子一朝臣,陛下主意已定,做臣子自然要鼎力相助!再者我杜家受皇室恩惠两百余年,也是到了急流勇退的时候啦!”

“常言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让后辈上位无可厚非。前提是他能否胜任?本王对这个萧衍是没什么好感,跟他兄长比起来,他就像是一条隐没于林木草间的毒蛇。可堪大用却不能重用!”

杜阁老维护道,“萧大人自儿时便追随陛下,其忠心日月可鉴。陛下知人善用,乃人之常情!”

李崇孝指了指杜阁老,说道,“既然你早有打算,那便早日退隐吧!只是你退下后,你的那些门生该如何?你可曾想过?”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往后的路需要他们自己选择,总不能指望我这个糟老头一辈子吧!哈哈哈!

王爷,陛下心中有鸿鹄之志,我等老臣深感欣慰。俗话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汉唐的盛世没准会在陛下的手中诞生!那样我等老臣归去也好对泉下先祖报个喜。”

李崇孝拍了拍膝盖,深吸一口气道,“你们啊,都在为自己做打算,罢啦!不叨扰杜大人处理公务,本王先回府了!”

“咔!砰!”

在兰陵王走后,棋盘裂成两半,棋子散落一地!

第七十七章黑狐狼王(七)

“世子!东西都备齐了!咱们何时动身?”

“再过几天吧,等入了深秋,那边应该会下场雪!然后咱们再走那条道路,多少不会被人注意到!”

“是,属下明白!那属下先去告知一番!让他们先各忙各的!”

“去吧!”

奚阡退出李玄晟书房来到前院,正巧遇到匆忙赶来的护院偏将杨勇,杨勇恭敬地上前行礼道,“末将见过奚管事!这是灵州方向送来的消息!”

翻开信函内容,奚阡挥手道,“进去吧!世子正好有空闲!世子批阅后,来我别院找我!”

“末将遵命!”

“灵州的马场建成了?小马驹都出栏啦?这是好事啊!不就是粮草嘛,先从朔方城内的粮仓中应急!”

杨勇面色难堪地说道,“世子,因为您减免赋税,咱们朔方城内今年八大粮仓仅仅满了三个!这要是拿出去应急,咱们自己不得挨饿?”

李玄晟当机立断道,“一个粮仓足够过冬!何况灵州的战马,关系到整个灵武铁骑的组建!人可以先挨饿,战马绝对不行!从明日开始,所有军队以及政务官员配给减三成,少的由官饷补上!”

收到消息后的南宫献,相当气愤地往官衙外冲,要不是他的下属拼命地拦住,南宫献绝对会去跟李玄晟拼命。

朔方主簿张九龄幽怨地看向蹲在地上生闷气的南宫献,问道,“大人,世子殿下这是演的哪出戏啊?咱们的从哪去要这些俸禄?”

愣在一旁的司丞姚嵩点头道,“是啊!大人!无论是军队还是地方政务俸禄,那都是上头定死的。咱们政务官员还好说,那军队可足足万余人啊!三个月至少六万两打底,如今咱们一年的税赋也不过二十万两。我看不行,咱们跟世子说说吧!不能让世子这么胡来!”

南宫献一屁股坐在地上,望天长叹道,“他那性子上来,谁说也没用!这口大锅咱们不背也得背。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说自己不行,有时候啊,你不行也得行!不然都脱了裤子,你说你不行啊!”

二人一听也是那么回事,一同坐在地上,跟着南宫献望起了天空的朵朵白云。

“有了!”说着南宫献双手一拍,顿时喜上眉梢。

“大人,什么有了啊!”

南宫献得意地笑道,“自然是如何解决粮草。”

“高啊!大人!说来听听!”

南宫献整理一下思绪后继续说道,“城外不是还不少在籍的荒地嘛?我打算租赁给愿意耕种的百姓!当然这些荒地所收租子可只上缴三成,剩下的他们可出售或是卖给官衙。”

张九龄好奇地说道,“卖给咱们?大人,您不会是想以官衙的身份买卖田地和苗木赋收吧?”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但还需要那些有胆量的百姓参与其中才是!如今整个灵武的荒地要多少有多少,咱们完全可以拿来运作。别的不说,简单的放牧耕种还不是手到擒来。有钱的拿钱,有力的出力,反正最后咱们不亏本。既解决了燃眉之急,又能让灵武各地商路活跃起来。何乐而不为啊?”

姚嵩竖起大拇指笑道,“大人真是高明啊。如此一来,灵武重现往日辉煌那是指日可待。”

别看姚嵩与张九龄都对南宫献提出的想法表示认可,南宫献自己心里反倒是有些没有底气。这种做法历朝历代不是没人做过,最后的结果往往是会导致地兼并民不聊生。因此南宫献需要李玄晟极大的支持,方能按照自己的计划来进行。

夜晚几颗星星隔相孤星,刺史府中堂院,南宫献正跟李玄晟商议着自己的想法。

李玄晟漫不经心地问道,“你确定像这样做?”

南宫献犹豫地回道,“也不是非要如此,只是眼下没有更合适对策!而且这其中的策略,我也对应地做了部分修改。”

“那如果按照你的估测,你觉得可行的把握有几成?”

南宫献伸出一只手说道,“五成!当然,倘若世子爷能全力支撑,那就是就成。”

李玄晟眉宇舒展,笑了笑,说道,“这么有信心?那本世子若不鼎力相助,岂不是浪费了一次机会?”

“世子爷!灵武百废待兴不同于其他州府,只要有咱们官衙统筹兼顾,断然不会出现以往事故。因此,下官愿意请军令状,若无法兑现诺言,自愿受罚。”

说完,南宫献正儿八经地长跪在地上,等候李玄晟的答复。

李玄晟瞄了一眼长跪在地的南宫献,心里盘算着南宫献所说谋划。南宫献自来到灵武治理地方,成效还是有的,不过多数只能治标不能根治里面。此番伤筋动骨改制,完全属于摸着石头过河,稍有不慎眼前所取得的成绩可能会付之一炬。

望了望夜空之上的三两星辰,李玄晟正色道,“既然你想去做,那就按照你的意思去做吧。无论结果如何,本世子一并承担。”

“谢世子爷!下官定会不辱使命!”

青州益都萧家后花园凉亭内,萧辰平收到了眼线从灵武传回的消息。

林欢儿柔声道,“咱们这世子殿下是越来越胆大包天啦,居然敢自行推土政!若是被陛下知晓,会不会降罪于他?”

萧辰平不紧不慢地回道,“就算知晓了,多半会听之任之。灵武本就是块死地,再如何折腾还有比死更惨的境地?”

“那倒也是!没准儿,让咱们这位世子殿下弄巧成拙起死回生了呢?”

萧辰平微笑道,“换作别人,这种事情或许难以做到。他嘛?反倒是让我有些期待。”

“属下不明。还请少主明示!”

萧辰平打趣道,“因为那家伙无论做什么,从来不是为自己考虑!说白了,就是个只为他人着想不为自己的傻子。这种心态,大概是与生俱来的吧。”

林欢儿有些拿捏不准道,“可我怎么觉得这位洛阳王世子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角色?”

“那是因为他的后背从来不向着外人。而真正得到他信任的人,便会成为他的左膀右臂。所以我才会说,他能成为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从此以后,灵武就不需要咱们的帮忙啦。咱们就等着收租子吧!”

第七十八章 黑狐狼王(八)

“云雀那边如何了?”

“回少主,计划进行的很顺利!目前云雀已成功引起了承宗殿下的注意!”

萧辰平右手拿起折扇,敲打着石桌面,问道,“真的如此?”

瞧见萧辰平这再熟悉不过的动作,林欢儿想了想说道,“安京那边传回的消息里是这么说的?”

萧辰平平静地说道,“你确定?”

“这个,朱雀的消息还未送到,因此我还?”

“也就是说,你方才说讲多半未落实!林欢儿,我看你是越来越胆大包天啦?”

林欢儿惊恐地跪在地上,赔罪道,“属下知错!请少主责罚!”

萧辰平挥了挥折扇说道,“回去后,把金刚经给我抄十遍!下去吧!顺道让老五过来!”

“是,少主!”

老五笑呵呵地来到萧辰平跟前,问道,“少主,您找我?”

“每月中旬朱雀都会将消息按时传回鸽房,这百年来从会中断过!你去一趟安京,查看一下!”

老五闻言皱眉道,“少主,您是担心朱雀被人一锅端了?”

“我在想朱雀被自己人端了?还是其他人?知晓后,总得有下一步的行动!”

老五拍了拍胸膛说道,“嗯!这件事包在我身上!那我这就出发?”

“明日再动身吧!咱们有些日子没喝酒啦,陪我喝几杯!”

老五坐下拿起酒壶为萧辰平倒满,狐疑道,“少主,有烦心事?”

萧辰平到没有隐瞒,直接说道,“嗯!有些!大多是关于云雀的!”

老五接着说道,“是不是少主您的谋划,她不愿意去执行?”

“啊!这个疑问只有你替我去安京问他啦!若是她不愿意,再换其他人吧!”

老五斟酌再三后说道,“少主,虽然我晓得您是如何安排的,可计划已然执行,再换人选会不会有些不太合适?”

“这件事若想成功,我需要一个心甘情愿去做任何事情的棋子!一旦心生他意,只会让所有的努力付之东流。因此若计划有变,必须提前纠正。”

“云雀若是失败,不知少主要如何处置她?”

“她若失败,便继续跟着白泉习武去吧。以后院内的事情她不必再参与。”

说完,萧辰平将酒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说道,“再来!”

见到萧辰平面色严峻的模样,老五在心里嘀咕起来,“云雀啊!你可要想好啊!五叔能帮你的只能到这里啦。”

“怎么?老五,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老五立马笑眯眯地解释道,“我一酒鬼,哪能知道什么啊!”

“是嘛?我怎么觉得你今日有些不同往日啊?”

萧辰平是何许人也,一猜便知道老五在想些什么。老五知道隐瞒不过,只好说出真相,原来朱雀传回的消息被老五截胡。老五怕萧辰平知道后雷霆大怒,便装作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谁会想到萧辰平早就猜到了他这几个下属的小心思。无奈之下,老五只好拿出了朱雀传回来的信函。

老五跪地行礼为萧云雀求饶道,“少主,云雀毕竟还小,这种事情交给她实在是有些重啦!”

“我知道!”

“那少主可会让她回来?”

“不会!”

“啊?那少主的意思是?”

萧辰平沉默片刻后回道,“你去之前,我会把要交代的事情写在信函之内。到时你交给云雀,该如何抉择,由她自己拿主意?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尊重她的意思!”

老五离去后,萧辰平身后出现一名姿色上乘衣着华服的女子,女子恭敬行礼道,“属下段锦,见过少主。”

萧辰平没有回头,平淡地说道,“你来啦!”

段锦试探性地问道,“少主,真的想让云雀离去?”

“你是她的顶头上司,有些事应该不需要我来拿捏吧?嗯?段锦,我萧家四方会定下的规矩中,你可知这件事情你触犯了几条?是想我说呢?还是你自己来讲?”

“少主,云雀之事属下的确有失职之处。所犯规矩,属下愿意应下。请少主责罚!”

说完,段锦长跪于地,等候着萧辰平的责备。

“唉!以前无论我做出何种决定,你都会力排众议全力支持。我以为四方会内你是那个最懂我的人,未曾想到你也会有不懂我的一天!这件事看似不合人情,却是能以最少的代价获得最大的回报!你若是我,该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

段锦抬头看向萧辰平那并不宽广的背影,顿时升起愧疚之意,解释道,“大概是知晓云雀心中真实想法,才会违背少主的意思。”

“是嘛?那你说说云雀心中所想?地上凉,起来吧。”

段锦起身回道,“少主?你难道真的不明白?一个情窦初开便心系于汝的少女心意?她心中所爱所敬所慕之人是少主您。而您却让她做这种事,于情于理都有些强人所难!”

萧辰平独自斟酒一杯,拿起酒杯,笑了笑,说道,“难道所有对我有意之人,都可以用此等借口来为自己开脱?难道你不清楚,我这里有多少人盯着?他们无时无刻不想找到破绽来扳倒我,而你们若再这般下去,我又怎么放心把四方会交给你?”

段锦明白后再次谢罪道,“少主!是属下愚钝,枉费少主一片心意!属下罪该万死!”

“北燕是独孤家不倒的倚仗,而外公宅心仁厚一定会同意洛阳王的要求。因此我必须为独孤家留一条活路!眼下不仅仅是我,安京的那位也在盯着这质子。原本他想将李裹儿赐婚于承宗殿下,只可惜前些时日他们之间闹了些矛盾,方才作罢!

萧家看似名门望族且恩宠百年,可遇到心机城府的主子,不过是用来杀鸡儆猴的棋子。木秀于林风必催之,太公为此已然再三退让,如今已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

二叔虽心向本家,可他也是常人,是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何况陛下许诺的何其丰厚,二叔不动心都难!段锦,风雨欲来,咱们与安京那位的对弈还未开始,可不要自乱了阵脚?”

段锦恭敬行礼道,“属下明白。此等事情属下保证绝无再次!”

“好!你明白就好。小满和他爹来青州啦!你们许久未见,快去团聚吧!”

段锦一听,喜上眉梢,谢道,“谢过少主!”

第七十九章 黑狐狼王(九)

三日后,安京萧府东厢院,老五将萧辰平亲笔书写的信函交到萧云雀的手中。在萧云雀读信期间,老五始终喝着葫芦内的美酒,以此来保持着冷静。

让老五意外的是,萧云雀读完后,起身行礼道,“若非当年少主相救!云雀恐怕早已是路边野骨!云雀之命自然为少主所有!莫说今日少主要我嫁给沐颜承宗,促成联盟之事!就是要我自刎于此,云雀也毫无异议!只求云雀走后,五叔能告知少主,让他好生照顾自己!如若有缘,云雀来生再报少主恩德!”

见到云雀伤心落泪的模样,原本已有应对之策的老五,叹息道,“少主说过,不是给你两条道路选择吗?你若真不想去,可以选择后者嘛?”

“五叔,这么多年来,您与少主都未曾告知我的真正身世!可我在萧家这么多年,怎会不去查找关于自己的消息?”

老五如释重负地说道,“原来你早就知晓啦!”

“五叔,无论当时少主是何打算,但当年少主敢冒伏诛大罪护我周全,云雀已然无以为报!此番少主有所请,云雀自然会竭尽全力助少主完成心中大业。”

与萧云雀相处数年,老五早已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看待。见到萧云雀接受萧辰平的请求,他心中不知为何会有种失落的感觉,仿佛少了什么东西!而入口的美酒,好似馊了一般被其直接吐出。

老五宽慰道,“沐颜承宗相貌堂堂也算一表人才,他将你视为知己,想来你以后跟他在一起不会太差。况且以后即使返回北燕,有少主帮助,没准儿你会成为北燕未来的皇后也说不定!”

萧云雀擦拭眼角的泪水,附和道,“说得也对!多少人羡慕不来的落到我手中,我若不懂得珍惜,那岂不是辜负了上天的恩赐?”

萧云雀表面虽然这么说,老五心里知道萧云雀这是劝说自己放弃对萧辰平的执念。只有放下这份懵懂初开的情谊,她才能真正的成为协助沐颜承宗的帮手。

“云雀啊!可还有什么要我转告少主的?”

萧云雀微微摇头,回道,“没了!等等!可否让少主赠我一支画眉笔?”

老五有些可惜地说道,“我还以为你要什么呢?原来是这个啊!莫说一支,就是万千支都是没问题的!”

安京朱雀鸽房内飞出一只信鸽,直冲益都而来。林欢儿第一时间查看消息后,急忙前往萧辰平的书房。

拆开信条,萧辰平看了许久,笑道,“要什么画眉笔!欢儿,前些时日安京送来的螺子黛还有吧!全部送回安京,当做云雀嫁妆的一部分!”

林欢儿美目顿时睁的滚圆,问道,“少主?全部嘛?”

“嗯!全部!”

别人不晓得,林欢儿对这东西最清楚,螺子黛出自西境的波斯,一颗价值十金,乃是达官贵妇们最钟情的画眉材料。因为西域战事,进入汉唐的螺子黛可以说是越来越少,已然到了有价无市的地步,安京送来的那批价值足足万金!

萧辰平平静地说道,“云雀出嫁时,我不但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她是我萧家嫁出去的,而且还要为她求得陛下的一封诏书!这第一步棋,要让所有人看看,我是如何当着他们的面狠狠地羞辱他们的颜面!

以后,云雀便是我萧辰平的义妹,入我萧家族籍!”

“是!属下这就将少主的意思传下去!”

林欢儿走出萧辰平的别院,有些羡慕地望着空中的浮云,为萧云雀祈祷道,“神灵在上,小女子祈愿,望云雀妹妹往后安康幸福!”

深秋时节,朔方城东城街坊一家酒馆,燕山刚准备打烊,上官洛寒正好在他酒馆前下马。

燕山热情上前笑道,“上官将军?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上官洛寒让下属在外把守,与燕山一同进入酒馆内,上官洛寒取出信函丢给了燕山。

燕山拆开前笑道,“不会是世子殿下又让我当向导吧?”

上官洛寒耸肩说道,“这我就不晓得啦!”

读完信中内容,燕山嘴角微抽,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说道,“世子殿下,这哪是出去游山玩水啊,分明是去玩命啊!”

“世子说过,这次去必须带上你!因此,燕掌柜,准备准备走吧?”

燕山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好不容易过上几个月平稳的日子,又要出去玩命啦!早知今日,当初我就不该留在这里!”

“你也不用过于悲观嘛!世子还说过,回来之后,你在刑部的通缉就会被撤销!从此往后,你便不再是朝廷钦犯!”

燕山闻言立马哈哈笑道,“看来这次的买卖不亏啊!好!那请上官将军稍等片刻,我去收拾一下!”

“先别急,另外还有一件事!”

“还有何事?”

“你的那位亲人要成婚了!世子说如果回来的及时,世子希望你能去一趟安京!”

燕山顿时愣住,问道,“她要嫁人了?嫁给何人?”

“北燕的沐颜承宗?”

“那个质子?怎么会这样?她?”燕山忽然冷漠地瞪向上官洛寒,“是不是萧辰平那个混蛋故意安排的?我就知道那个家伙不会按什么好心?不行,我要去安京找她!我要带她走!”

上官洛寒解释道,“是她自愿嫁给沐颜承宗的!而且世子说,你那位亲人会以汉唐公主出嫁的礼遇对待!”

燕山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咬牙说道,“都怪我不好!当年见到她第一眼时候,就该带她离开!”

上官洛寒冷笑道,“带她走?你能带她到哪里去?难道一辈子流亡天涯?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世子问过你家那位亲人,她的确是心甘情愿地嫁给别人!而她也知道你的存在,因此世子才会帮你!燕山,你的这位妹妹可比你心思缜密多啦!好啦!快去收拾吧!世子还在等着呢!”

燕山喃喃自语道,“她知道我?她居然知道我?阿爹!孩儿无能,希望您九泉之下保佑妹妹!”

上官洛寒听到燕山的话后感慨良多,谁曾想到昔年鼎盛一时的南越国后裔,会沦落到今日的境地。待燕山拿来行李后,上官洛寒便带他一同向着刺史府奔去!

第八十章 黑狐狼王(十)

李玄晟跟徐兆龙说自己要去一趟西域,甚至可能会去半年之久!军务之事让自己全权处理,而地方政务则是由南宫献负责。老将军倒是没有太多的问起李玄晟非去不可得理由,毕竟他曾是御林军统领,朔方的万余人马他还是能够驾驭的了。只不过眼下形势有些过于微妙,依照他的推测,一旦入秋汉唐定会对慕容大夏用兵,到那时身为河西九州后方的灵武会不会派遣人马参与去其中,怕是有些难说啦。

因此在这个方面,徐兆龙说出了自己看法,“以前灵武军力薄弱,必须依托贺兰与灵州。而今灵武已有一战之力,我担心陛下会让你带兵去前线!一是给秦风一个提醒,二是给你以后往上走的机会!”

李玄晟平静地说道,“倘若真的带兵前去,我自然不能抗旨不遵!只是我觉得,陛下未必会在前期派我去!要知道谁也不敢保证会没有意外发生,真如所想那般,定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是啊!当初吐蕃兴师动众讨伐慕容大夏,被慕容元中打的丢盔弃甲,甚至退了边境防线六百里地!可以预想,此战若是发生,与当年那一战相比有过而无不及!”

徐兆龙所说并非危言耸听,昔年慕容大夏与汉唐那一战,虽说汉唐略胜一筹,可最终只能算是惨胜。当然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决战之时,汉唐右路大军行进延误,未能及时与其他两路大军汇合。慕容大夏动用举国之力殊死一搏,硬是抗下了汉唐两路大军的攻势。汉唐右路大军来到时,双方已然休战言和!因为下属失误,本可将慕容大夏纳入版图的汉唐功亏一篑,而主导这次战事的主帅最后只得解甲归田。

李玄晟忽然问道,“老师,当年那一战可以说集合了整个河西最强的战力,都未曾将慕容大夏击溃!而今,河西各方各怀心思,如何与之匹敌?”

徐兆龙摸了摸胡子,悄声道,“方才我说过了!陛下是给秦风的一个提醒,也是给你一个机会!毕竟秦风所求,陛下已兑现!秦风如果不拿出等同的回报,陛下会如何对付他!想来也不难猜测到啦!老虎入狼群,终究孤掌难鸣啊!”

“那如此看来,我去不去都不会影响整个战事的走向?”

徐兆龙想了想问道,“难道你不想见识一下慕容铁骑的战力?”

“若是飞羽军成型,我不介意与之较量。可眼下的飞羽军与之相比,不过是童子与大人对殴!这一战应该是秦风与我那姑父慕容元中的针锋相对!我可不能抢了他们二人的风头啊!

老师,我晓得我离开后,与朝廷之事定会少不得您亲自过问!但时不我待,老天爷留给我的时日无多。我若再不去,怕会抱憾终身!”

“为了殷若离?”

“嗯!这次拿到我想要的东西后,也算还了人情。你知道的,我可是一个从来不欠别人恩情的人!此事了结后,我定会安心用在灵武军政上,绝不辜负老师您与刘师傅的期望!”

徐兆龙闻言,本想教训一番,可看到李玄晟与殷若离多年的儿女情长上,安慰道,“既然你已明白!我这个做老师的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全心全意去做你认为最重要的事吧,天塌下来,老夫给你撑着!可你不能回来的太晚啊!”

见到徐兆龙那慈眉善目的笑容,李玄晟长跪道,“谢老师成全!”

徐兆龙扶起李玄晟,笑道,“你让我来不就是帮你的嘛!再说,你小子去西域真的只是为了这一件事还是另有其他?”

李玄晟会心一笑,说道,“顺道还有一些其他事情。既然要去,自然一块解决。正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至于是什么?无需学生多言,想来老师也明白!”

“你这小子啊!做起事来越来越像萧家那小子!”

“有嘛?”

上官洛寒进入行礼道,“世子殿下,人带来了!”

“老师,我也有事,先行告辞!”

李玄晟走后,徐兆龙独自坐在棋盘前,有些失落的说道,“若是当年我将先帝之意告知他,他大概会什么都不顾,带那丫头走吧!什么汉唐江山社稷,于他而言大概不如她的一丝柔情悦色。谁不曾年少轻狂为红颜,只道情缘愁断才心安!如此有情有义之人,方能值得老夫出手!”

“大海!”

徐兆龙的护卫赵明海来到跟前,行礼道,“先生!”

“给那位传个信,里面这样写!”

安京皇宫内,一名内监快步来到紫宸殿,“大监,二先生送来的!”

孙柯取过信条,交给正在批阅奏章的汉唐皇帝李旻,“陛下!二先生送来的!”

李旻立即放下手中狼毫笔,打开信条,面色严肃地说道,“朕还是第一次见二先生用如此语气写信!想来是朕的做法让他有些恼怒了吧?”

将信条丢给孙柯,孙柯慌张地接住,看都不敢看这信条一眼。

“孙柯啊!”

“奴才在!”

“裹儿真的去了襄樊?”

“回陛下,公主殿下的确是去了襄樊,而且平日皆已男装示人!”

“那她有没有跟楚王走的近些?”

“回陛下,仅仅是初到襄樊时,楚王设宴款待,往后再无交集!”

李旻轻揉着额头,有气无力的说道,“这孩子是让朕给宠坏啦,才会让她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陛下,难道真的不跟公主殿下说清楚嘛?依公主殿下那性子怕是会误会陛下一辈子!”

“脚长在她身上,她想去哪便去哪!罢啦!罢啦!由她去吧!朕不会因为她而误了大事!听说,萧家那个少主有动作了?”

“回陛下!承宗质子经常与那个唤作萧云雀的梨园门生在一起,二人琴瑟合鸣颇有昔年那二位之意境!”

李旻左手托腮,右手握住龙椅,说道,“不愧是萧家之后,朕处心积虑地的谋划,如此轻描淡写被他解决了!孙柯!你说他不入朝堂却始终隐关注着朝堂的一举一动,这是向朕示威呢?还是想做他的先祖那般的布衣宰相呢?”

孙柯躬身行礼道,“请恕奴才愚钝,奴才也猜不透!”

第八十一章 归来仍是少年(一)

瞧见孙柯故作愚笨,李旻也不好再说什么,倚靠着龙椅半眯起来。孙柯会意后,便恭敬地退了下去。

走出紫宸殿,孙柯挺直腰板,望着被秋风吹动的旗杆出神了大约一刻。哪怕是李解从他身旁经过时,都未曾反应过来。

“孙大监!孙大监!”

“啊!大都督啊!失礼了!”

李解轻笑道,“孙大监,瞧您脸色苍白,莫不是近些时日操劳过度了?”

“多谢大都督关心!确实是最近杂事过多,这不放空一下!”

李解关心道,“陛下那仍需孙大监照料,孙大监可要多多保重自己啊。”

孙柯客气地回道,“承蒙大都督心念,杂家铭记于心!”

此时紫宸殿内一名小太监走出,见到李解后,走上前行礼道,“大都督!陛下有事宣您过去!”

李解入殿内,见到李旻正盘腿坐在棋盘前。

李旻摆手笑道,“李爱卿,来!陪朕下下棋!”

李解入座,看到棋盘之上哪是什么棋子,分明就是一副河西的兵力布防图,在布防图的位置上放着象征河西各州府的棋子。还有几颗棋子在李旻手中把玩,显然是没有拿定主意要放在哪个地方。

“李爱卿!你来看看!若朕执意与慕容大夏开战,胜率会有几成?”

河西双方兵力如何,李解最为清楚。因此在李旻问自己时,李解心中已有了明确的回复。

“如果只是动用河西之力,胜率是四成!倘若动用西川的兵力,胜率是七成!”

听李解说完,李旻将一枚红相放在西川的位置。随即说道,“眼下云南已无威胁,该让滕云龙动一动啦!”

李解试探性地问道,“陛下,云南真的不用再盯着?”

“他们的内部政务由他们自己解决,朕唯一的底线是不得再叛我汉唐!”说着李旻在云南的位置上放了一枚红砲。

“陛下,云南不同中原,难保他们不会心怀异心!如果在与大夏交战之际,云南再生事端,该如何是好?”

“朕觉得那个丫头不会让朕失望!何况朕本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态度对待他们,如若真如李爱卿所言,到那时朕不介意改服易帜!”

李旻拿出两个红兵置于云南东南两方,李解在这一刻觉得,面前这位汉唐天子真的会做出他口中所说的那种事情来。

李解缓缓说道,“大夏自慕容元中继位后,内外军政稳固,又与吐蕃阿尔泰连战大捷。大夏国内士气高涨,好战征伐之势不断扩张,就算我汉唐不与之争锋,待得大夏兵强马壮时,迟早会出兵东进犯我边境。

陛下既然早有决断,微臣自会遵旨而行。”

听到李解的心中所想,李旻微微笑了笑,只不过这笑意转瞬即逝,让人猜不出了李旻的意思。

“李爱卿啊!昔年你与老秦侯出自同一门下,后一同驰骋疆场立下丰功伟绩。当年那一战后,老秦侯自裁谢罪!其中缘由朕已知晓!”

李解猛然注视着面无表情地李旻,平静地回道,“陛下既已知晓,为何还让微臣位列三公九卿?难道不怕他人心生嫌隙,误会陛下用人之能?”

“误会?朕用人无怪乎心系汉唐江山社稷以及千万黎民百姓之人!难道尔等为官为将不是为了地方州府维稳,百姓安居乐业?以前朕总以为成为汉唐天子,便可雷厉风行翻云覆雨,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可如今呢?有些事,朕知道!可只要不伤到汉唐根基与朝堂颜面,朕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前朝旧患积重已久,朕看似以武克下,实则是声东击西,让那些平日里善于伪装的狐狸出来晒晒太阳罢啦!

杜阁老仅仅只是一个开端,好戏还在后面!太宗以武争天下,换来我汉唐威名!朕虽不及太宗一半,但朕总不能辱没了先辈的名声。有些人看似不把朕放在心上,朕并不在意。因为尔等所治之地,皆门风纯良百姓衣食无忧!”

说到这里,李解方才明白李旻为何始终未曾动秦风的缘由。秦风看似自立一方听调不听宣,至少他并未鱼肉地方,而是励精图治让秦州在其治下民富州强。

当李旻把帅棋置于秦州时,李解问道,“陛下若以秦州为尊,其他州府会听从秦州调遣嘛?”

“别看这帮家伙平日里勾心斗角且有争执,在大局上他们还是明白其中的道理!此次与大夏开战,朕已与其余州府刺史通过信函。而他们所求代价是,河西刺史军政依然保留一代,地方新政可选行六成!”

李旻此举无异于暂缓收回刺史统军权与调军权,俨然与李旻当初对河西的政令有所偏差。李解明白,此举是缓和河西与朝廷的矛盾。也就是说,此战是李旻给予河西的机会,只要他们攻破慕容大夏,那后续的封赏可能不逊于封侯列相乃至更高。

李玄晟之所以选择在这时离开朔方,实则是早已知晓这位汉唐天子的意图。李旻给河西中有野心的刺史画了一张大饼,只要你有能耐,你就可以来分食。李玄晟如果所料不差,那得到的总会用另一种方式还回来。

如同当时李玄晟跟刘怀墉说的那样,“这帮老兵痞想要的无非是可执掌一方的权力。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陛下在折断他们爪牙的同时,还给了过去无法相提并论的封赏。是成为百姓敬重的护国功勋?还是唾弃的跋扈将头?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

刘怀墉解释道,“陛下要开汉唐盛世,必然要将内患旧疾一一根治。而地方军政,乃是重中之重!此战之后,河西势力重新划分,到那时该如何决断,你可就逃避不了啦!”

“说得也是!与这帮老狐狸相比,我那点微末道行的确不能与之抗衡。待到西域之事了结,再徐徐图之吧!”

刘怀墉赞扬道,“不错!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比起以前来,你这大局观进不不少啊!”

李玄晟自谦道,“都是平日先生教导有方,学生不过是学了些皮毛罢了,以后仍需先生指点一二。”

刘怀墉笑呵呵回道,“你小子啊,都学会油嘴滑舌啦!老夫还是喜欢你以前直来直去的模样!”

“那是年少不懂事,若今再那样,怕是难以服众吧!”

“玄晟啊!正因为年少无畏,童言无忌才是真言实语。往后在老夫这,还是一如往日那般吧!”

“是,老师!”

第八十二章 归来仍是少年(二)

李玄晟交代好所有地方军政事务,在入秋时节动身进入贺兰山脉的云石山道。这条山道位于贺兰山中部山间,穿过之后便是祁连山北部的弱水东部。由于汉唐正式对慕容大夏宣战,整个河西的州府皆处于严令管制状态。在这个节骨眼上,李玄晟哪怕是正大光明地借道而行,也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因此这原本五日的路程,李玄晟一行人用了十多日的时间,才算来到陇右边境的沙洲城。

陇右沙洲城,龟兹与汉唐最为重要的边境贸易城镇,为了保证城镇的正常贸易,此城常驻军队在三千人左右,加上后方的阳关玉门关兵力,方圆三百里之内,汉唐军队共计一万余人。

沙洲城与那两座雄关相比,完全是个桥头堡,整座城池的防御在李玄晟看来,根本受不住常规军队的第一次攻势。也就说,沙洲城最多算个前哨烽火台。可就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土城,曾经发生过十万军队来回厮杀的战役。

汉唐高祖武德年间,中原内部初稳,北境蛮军南下之时,西域十万联军又进犯河西。由于河西大部分人马被调回中原,河西守备出现真空。再无人无粮的情况下,河西凉州刺史宇文集带着五千人马与这十万联军大战了半个月之久,一直等到汉唐援军到来。只不过拼死守城的部卒最后仅剩三十人,凉州刺史宇文集战死沙场。当初战事之惨烈,可想而知。唯独让李玄晟好奇地是,昔年的宇文集是如何靠这薄弱的城防守下敌军的一次又一次进攻。

燕山一路狂奔来到站在二楼眺望远处风景的李玄晟跟前,“大掌柜!城门那边说西域那边近来动荡,时常有部族之间烧杀抢掠,他们已停止盖印通关。”

“停了?你没试试用其他法子?比如说这个?”

燕山低声道,“用了!但他们不要,说是新来的偏将严令禁止私受好处。一旦被发现,直接斩首示众!”

李玄晟玩味地笑道,“这倒是有趣啊!新来的那个人是谁?”

“说是从安京来的!叫什么!”

“还真是缘分啊!居然是这小子啊!燕山,给我备一坛好酒!”

李玄晟抱着一坛好酒,骑着追风来到沙洲官衙前,官衙守军立即拦住,“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李玄晟从马背上跃下,说道,“跟你们高将军说,当年我输给他一坛好酒,今日前来特意还上!”

王季龄年约二十,身长八尺且姿容俊美,一身盔甲更显得英武不凡。王季龄知晓后,还没等属下说完,飞快的来到官衙大门前迎接。见到李玄晟一身商贾装扮,抱拳道,“老友别来无恙啊!来来来!里面请!”

“都下去!没我命令不得入内!”

接过李玄晟那坛好酒,王季龄赶忙问道,“世子殿下,您怎么来这儿了?”

李玄晟坐下回道,“有些私事要办!谁曾想到,正巧遇到你们封关。更让本世子意外的是你居然来这了?你不是去了晋州?”

王季龄苦涩地笑道,“晋州边防都是直系人马,我一外人哪能进得去?在这也不错,就是风沙多些。俗话说好男儿志在建功立业,何况最近西边动作频频,没准儿会有战事发生。说不定这是老天爷给我的机会呢?”

如今汉唐吐蕃对慕容大夏宣战的消息尚未传到沙洲,不得不说王季龄的直觉相当准确。当初在御林军时,王季龄料敌先机的能力就高出常人数倍。王季龄唯一缺点是过于稳重,无论做何事,都要做足了准备方才行事。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天晓得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也正因为这一点,王季龄并不适合突发性的战事,反到擅长有预谋的进攻突袭。

“世子殿下,您要去西边,末将可以给您放行!但末将有言在先,若世子殿下有何等闪失,末将可担待不起啊!”

李玄晟指了指自己的头,轻描淡写地说道,“本世子要去,自然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你以为本世子这里面是浆糊嘛?只有本世子占别人便宜,哪有别人占本世子的时候!”

王季龄依然不放心说道,“世子殿下要去,那末将把知晓的消息跟世子殿下说下。”

原来自龟兹灭国后,慕容大夏为了有效地统治龟兹领地。特意提拔了不少原来的龟兹贵族,这些贵族都是当年被龟兹王族打压的部族,难得有翻身之日,自是要对新主人表示衷心。

如今的龟兹被分为了四大都督府(楼兰/于阗/焉耆/且末),军政均由四大督统掌控,除却焉耆守军八千人,其余各都督府人马大约在六千左右。

由于龟兹内境还有不少效忠于白氏王族的残余势力,尚有不少地方并未完全臣服于慕容大夏。很不巧的是,李玄晟要去的天山正巧位于焉耆北部。天山是整个西域族众的圣山,这里不但有龟兹的势力,还有北国阿尔泰和大宛国的人马存在。

王季龄不知从哪里来的自信,笑着说道,“那些人除非关系到生死,否则绝不会跟他人动刀动枪!不过话说回来,世子您是寻找雪莲的,想来也不会跟别动手!除非您另有其他目的!”

想到这里,王季龄下意识地瞄了一眼李玄晟,而李玄晟只是嘴角微微扬起,王季龄便确定自己心中所想。连忙劝说道,“我说世子殿下!那看似风平浪静,可一旦搅动起来,不比刀山火海啊!世子您要是在那边出了什么事,天王老子都救不了您啊!”

李玄晟仿佛没有听到王季龄的劝说,微笑道,“本世子还没那么愚蠢,自己给自己挖坑往里面跳!本世子要做的是让西域乱成一锅粥,顺道点几把火!到那时,你觉得阿尔泰与大宛还会处之坦然嘛?”

“世子殿下的意思是?”

“没错,本世子要借咱们汉唐与大夏交战的势,让慕容大夏背后这两头狼露出自己的獠牙来!”

王季龄明白后说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末将觉得,阿尔泰与大宛未必会上钩啊!毕竟他们背后还有高昌虎视眈眈!”

李玄晟悠哉地说道,“那就要看这把火能烧到何种地步,至于剩下的仅仅只是时日长短的事情!”

第八十三章 归来仍是少年(三)

自汉唐皇帝李旻继位至今,从未说过关于何时立太子的消息。只是让晋王李徽进入东宫协助处理政务,不少人以为晋王李徽被立为储君无非是走个过场而已。谁曾想两年过去,始终听到任何风吹草动。原本冷静沉稳的晋王李徽逐渐变得多疑起来,要知道在这两年的时间里,他始终被笼罩在自己父皇的威严下。哪怕是自己做的再好,都无法得到李旻的半句称许。

一日处理完政务,晋王李徽坐在御花园凉亭内赏景,随身内监与婢女则在亭外三丈外候着。哪怕是晋王妃前来,也不被允许。当然有人除外,那边是被称为大先生的老者。

棋盘备好,檀香飘起,一阵清风吹过,晋王李徽对面的石凳上出现了一位仙风道骨的年过七旬的青衫老者。老者慈眉善目道君像,唯独让人诧异的便是老者口中叼着的鸡骨头。此人便是紫宸殿十八暗卫中龙首,大先生。

晋王李徽起身行礼道,“学生,见过大先生!”

“免礼!”

老者右手拿出鸡骨头丢入湖塘之内,悠哉地笑道,“今儿让老夫来,所为何事?”

晋王李徽平静地说道,“前些时日,幽州方向传回消息,独孤家答应了洛阳王叔的条件,还将功劳推到了李敖身上。父皇不但大加夸赞,还给了李敖不少赏赐。学生实在不知父皇这用意何在?”

“无论是洛阳王,还是齐王,其实都无关紧要。你啊!就是想得太多,才导致如此简单的问题你都未曾想明白!”

“还请大先生解惑!”

大先生右手一挥,说道,“以前几大世家势大,陛下不敢怎么样。可自陛下登基后暗中所做之事,让这几大世家依然未曾察觉到隐藏于身旁的危险。

陛下看似是在夸赞赏赐齐王,实则是在做给另外几个世家看。独孤家能接受的条件,尔等若是不肯接受,那往后陛下该如何行事谋划,想必你也能猜得吧?晋王殿下!”

晋王李徽无奈地苦笑道,“本王若是能猜的到,那其余几大世家应该多少预想到了吧!只不过,本王不晓得,父皇这下一剑斩下来,会不会是冲着本王而来?”

大先生缓缓说道,“王爷既然有所担虑,那何不找个机会去紫宸殿试探性地问一问呢?在这里胡思乱想终归会进入一条死路。再者,晋王殿下协助处理政务时,是否与下属地方官员有所私交,晋王殿下自己难道还不清楚?”

“并非不知,而是在这东宫时日久了,心里的某样东西正在蠢蠢欲动。大先生,学生实在不想同父皇一般做二十年的太子。”

听出晋王李徽的话中之意,大先生反问道,“那晋王殿下可敢保证,假若有朝一日登上那至尊位,晋王殿下能做的比如今更好?”

晋王李徽闻言,只是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空无一子的棋盘,久久未能作答。汉唐自立朝以来,这仙逝的帝王之中无一不是从皇室翘楚出挑选出的继承人,而晋王李徽自己呢?文胜不过楚王李逸,武胜不过齐王李敖,唯一的优势便是自己的出身,不但是皇长子还是嫡长子!

良久之后,晋王李徽问道,“若是学生退让,离开东宫,可还有机会再回京畿?”

“正所谓伴君如行黄门险道,走错一步便会坠下深渊。晋王殿下身在近位,却始终未曾明白陛下心思。难保将来,陛下不会另选他人。”

晋王李徽一时神情恍惚,失落地说道,“大先生既出此言,想来多半是知晓父皇的意思!这东宫,看来真不是本王的久留之地。听闻晋州近来繁事众多,本王也是时候回去查办一下了!”

数日后,安京皇宫紫宸殿御书房内,汉唐皇帝李旻收到了晋王呈上的奏折,而那位大先生正坐于堂下观察着李旻脸上的表情。

“叶老!”

“老臣在!”

李旻端坐于龙椅之上,面无表情的问道,“晋王是在担心朕会对那些老东西动手呢?还是害怕朕对他动手啊?”

“晋王之忧,乃陛下内务!老臣身为外臣,如何作答有些不太合适吧!”

李旻笑了笑,指着大先生说道,“你啊!总来都是把这种烦心事推给朕,难道就不会替朕做几回选择?莫不是人老后,心都会变软?”

“回陛下,晋王生于正宫,自幼才思敏捷,勤而好学!深得先帝恩宠,而陛下入主东宫之时,晋王时常相伴左右,晋王尔后心性如何,陛下想来早有决断!”

李旻冷哼一声,点着书案说道,“朕起初是有意立他为太子,可他呢?自从朕委以重任后却变了!朕不过是抛出一块肥肉,没成想引来了无数狼狗。对待他的皇弟皇妹皆以上位者自居视之,如此清高自傲之态,让朕着实寒心。”

听出李旻不再重用晋王的意思后,大先生起身行礼道,“陛下,晋王有今日之过,老臣自是难辞其咎。若陛下要处置晋王,老臣愿一并受罚!”

李旻长叹道,“朕命你授其武艺,护其周全,皆为朕之所为,与叶老何干啊!倒是朕,未能一直言传身教,才让他生出此种念头。

既然他想去晋州修身养性,那就让他在那好好待着吧!倘若这一次,他无法迈过这道坎儿!那这安京,便在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见到李旻做出决断,大先生躬身退下,独留李旻疲惫地依靠着龙椅。李旻目光冰冷地环视着御书房内,心中一股难以压抑的热流喷涌而出。

孙柯见李旻喷出鲜血,冷静地扶起趴在书案上的李旻,小声问道,“陛下,是否传太医?”

李旻摆手拒绝道,“取玲珑露旭丹来?”

孙柯跪地恳求道,“陛下,使不得啊!殷圣手来信说过,此丹虽为续命固本之药,可一旦服用必是拿阳寿相抵啊!”

李旻右拳紧握,咬牙道,“朕这旧病本就是不治之症!若能在有生之年,完成先帝未了心愿,拿阳寿抵又当如何?给朕取药来!”

孙柯跪地磕头,一直磕到头破血流,口中不停地说道,“陛下,殷圣手医术的确是天下第一,但天下有能之辈,未尝仅殷圣手一位!奴才恳请陛下下旨招贤纳士,定会寻得两全之法!”

李旻自嘲道,“两全之法?这世上哪里有什么两全之法,不过是自求安慰的借口罢了!世人生于这苍茫大地之上,你可曾见到逝者往生之举?

朕都已看开,为何尔等不明呢?”

孙柯摇头痛哭道,“奴才自幼入宫陪陛下左右,伺候陛下近三十五载!陛下心中宏图,奴才岂会不知?奴才”

“好啦!小木头!瞧你说的,未曾见到大夏国灭,朕哪会儿如此轻易地离去?取药吧!”

那一个小木头说出后,孙柯瞬间泪崩,起身回道,“奴才遵旨!”

第八十四章 归来仍是少年(四)

晋王离开东宫前往晋州封地,原本依附于晋王的势力瞬间土崩瓦解,只有少数人马愿意追随晋王前往晋州。这其中便有李玄晟曾经的好友下属罗易。

晋王忽然势微,朝堂之上的格局瞬间改变,原本三方混战的局面,变成了文武对峙泾渭分明的场面。文官集团以汉唐皇帝心腹大臣萧衍为首,武将集团则以御林大都督李解为首,洛阳王李青则成为摄政亲王接替原本晋王的位置。可以说自此以后,以汉唐皇帝李旻为首的这代文臣武将彻底占据汉唐朝廷的主导地位,而文宗时期的肱骨之臣沦为附庸。

数日后,洛阳王李青自幽州返回京畿,立即被汉唐皇帝宣入紫宸殿。紫宸殿内除却洛阳王李青,还有紫宸殿的十八暗卫。因有些暗卫不在京畿,此次仅有五人在场。大先生位列上位,公孙文白与诸葛红衣依次站列。另外两位李青再熟悉不过,卧龙书院南浔墨和龙武山王七野。

显然在洛阳王来之前,汉唐皇帝李旻在与他们商谈事情。洛阳王入殿内后,五人便退下前往偏殿。

李旻从龙椅上起身,缓步来到洛阳王李青跟前,笑道,“皇弟,来,坐吧!”

二人入座,李旻亲自为洛阳王斟茶,说道,“此次独孤家欣然接受,皇弟功不可没。然今日朕偶感风寒,不易饮酒,便用着茶水替代吧。朕谢过皇弟!”

李青接过茶杯,说道,“臣弟分内之事,何需如此!倒是陛下多注意龙体才是。”

李旻轻笑道,“不打紧!在皇弟来到路上,朕已让孙柯将赏赐送到皇弟府上。”

李青只好再次谢道,“谢陛下恩赐!”

“皇弟,朕听闻齐王这次有所长进,不知是否属实,还望皇弟能如实相告?”

看到李旻恳切的眼神,李青如实回道,“正如陛下所知那般,齐王此次的确说出真知灼见,让独孤老家主无话可说,方才同意臣弟提出的条件。但臣弟以为,独孤家未有反对之意,到与青州那边有不少关联!”

李旻是个聪明的君主,自然想到了李青下一句要说什么。

“奥?如此说来,着实是朕小瞧了这位萧家少主!”

“正是!别看此子方才及冠,未雨绸缪运筹帷幄的手段却不逊色于任何谋士!若能入朝为官,成为他先祖那般人物,想来不是难事!”

说到这,李旻点头认可,又失望地说道,“只可惜,朕听闻此子对入仕为官毫无兴趣。”

李青知道李旻说出这句话,一定是有了自己的谋划,说道,“若他心系江山社稷,又肯为造福一方黎民百姓,又何须入朝为官呢?”

“皇弟,莫要慌张。朕并未有所意图,只是说出心中所想而已!萧兄弟之后,朕自当重用!”

李青疑惑地问道,“陛下既想让其入朝为官,那萧尚书会如何想,陛下又该如何平衡呢?”

“萧衍嘛?若他能放下心中偏执,朕自然不会亏待他。可惜啊!他对自己的那位兄长始终心怀芥蒂!皇弟,可知为何朕让晋王返回封地?”

“难道是因为萧衍跟晋王有所交际?”

李旻会心一笑,说道,“正是如此。因此名义上,朕将萧衍提拔了上来,实则要受制于御阁诸卿!只要朕一日不在后面加上那两个字,他便一日无法过目御阁的奏折!

另外,河西朔方新政实施的不错,朕觉得玄晟识人用人之能算得上出类拔萃。皇弟啊!等河西平稳之后,朕想让玄晟返回京畿入朝堂,皇弟觉得可好?”

作为李玄晟的老爹,李青怎么会不晓得他那个儿子的秉性,有些尴尬地笑道,“这事情还是陛下亲自跟他说吧!”

“哈哈哈哈哈!看皇弟这为难的模样,怕是平日里拿玄晟没办法吧?”

李青点头道,“这孩子从小性子顽劣,无论臣弟如何教训,始终不见收敛!唯独在他娘面前才会温顺些!”

想到儿时自己与李青在文宗李崇言受训的场面,李旻再次大笑了起来,只是笑着笑着,嘴角莫名地流出一丝鲜血。

李青直了自己的嘴角,说道,“陛下!”

“啊!没事!一不小心咬到了!”李旻随即擦掉嘴角的血迹,“朕听二先生说,玄晟去了西域!皇弟觉得他有何目的?”

“这小子做事向来不按常理,这个臣弟是在猜不出来!”

“那与大夏这一战,皇弟可有何高见?”

“从知晓的情报来看,此战大夏败局已定,唯一让臣弟在意的是慕容元中能坚持多久?”

“奥!如此说来,皇弟认为此战是我汉唐稳胜?”

李青认真地说道,“禄东赞故意损兵折将,无疑是在演给咱们看,让咱们觉得大夏之强已然今非昔比。大夏军力如何,身为老对手的秦风岂会不知。不然陛下宣战立其为帅,他会毫不犹豫地接下?虎豹骑自老秦侯去世后,常年扩编补充新兵,如若臣弟收的消息属实,如今的虎豹骑人马应在五万之上。此战秦风不仅要精锐尽出,甚至还会有意想不到的友军!”

“这么说来,倒是朕进了秦风的设下局内!”

孙柯恭敬地走进御书房内,行礼道,“陛下,太后派人传过话来,说陛下与让洛阳王议事后,去那边一趟!”

李旻露出狐疑的神情,轻甩左袖道,“近来那边不太平静,朕这也无暇顾及!皇弟去正好帮朕跟母后说说!若是涉及立储之事,皇弟只管默不作声即可!”

李青起身行礼道,“那臣弟告退!”

洛阳王李青走后,李旻疲惫地揉着额头,说道,“孙柯!”

“奴才在!”

“近些时日崔贵妃那可安生?”

“回陛下,贵妃娘娘一直在寝宫待着,甚至常去几处景致都未曾去过!”

“还算安分!那梁昭仪和宸淑妃呢?”

“二位主子并无任何异常举动,倒是近些时日杨婕妤一直去报国寺上香祈福!”

李旻怅然道,“她啊!朕有些时候没去她那啦!有些想念她做的羹!今晚就去她那吧!”

“奴才领旨!”

第八十五章 归来仍是少年(五)

李玄晟一行人离开沙洲,向西方进发,经过三日路程。来到楼兰东边的绿洲处,准备取水休息。尚未到达时,燕山遥望道,“大掌柜!咱们好像遇到事啦!”

原本正在绿洲处休息的一支商队,正遭遇不明马贼的袭击。这群马贼显然是惯犯,不消一会儿便将这支商队屠杀殆尽。准备取走货物时,李玄晟已策马赶到。

“嗖!嗖!嗖!”三支羽箭如流星飞矢,瞬间将三名马贼射落马下。这群马贼对普通商队来说,或许是夺命的狂徒。但在李玄晟眼中,不过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马贼首领见势不妙,翻身上马准备逃窜。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追风的速度远比寻常马匹要快,在追上的那一霎那,李玄晟直接飞身一脚将其踢下。

“仔细查看一下,还有没有活的!”

众人搜寻活口时,李玄晟已将那被他打昏的马贼首领拖回,问道,“还有没有活的?”

奚阡来到跟前回道,“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李玄晟瞄了一眼趴在地上的马贼首领,冲奚阡说道,“这审问的事,就交给你啦!”

“是,属下明白!”

将商队人马尸首收敛后,众人就地挖坑将其埋葬。而另一方面,奚阡也从那个马贼首领口中知道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世子,这支商队乃是楼兰城城主霍木提的人马!而这群马贼则是霍木提的死敌,楼兰城都骑尉安末达的亲信!”

“奥?如此说来,王季龄的消息是真的!为了让他们彼此牵制,慕容大夏那边还真是煞费苦心啊!只是可惜夹杂在他们争斗之间的无辜人!”

李玄晟笑眯眯地看了一眼仅存的俘虏,对奚阡悄声道,“这个俘虏你看着处理,至少让别人发现他时问也不问可用的消息!”

储备好用水,一行人再次启程,夜幕降临之前赶到楼兰城。

因为楼兰城并没有宵禁的规矩,楼兰的夜晚如同白天时熙熙攘攘。李玄晟闲来无事约出唐婉,便让她带自己在城中逛街。

“来的路上,你一直气色不好。是不是看到他们自相残杀,觉得很失望?”

唐婉点头道,“以前父亲在时,为了龟兹各部能和睦相处一直尽心尽力。生怕自己懈怠,会让龟兹各部百姓遭受苦难。可如今呢?他们为了自己的私心,何曾关注过龟兹百姓的死活。”

李玄晟没来由地说道,“无论眼前情况如何,都与你们白氏王族无关。当初那些人选择与阿尔泰密谋暴乱,最终沦落到如此田地,不正是他们咎由自取嘛?

你若再有那普度众生的想法,只会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可他们毕竟是我龟兹的百姓!”

李玄晟冷声道,“那他们可承认你是龟兹的公主?恐怕除了原本衷心于白氏王族的旧部,没人会在意你的想法吧?”

李玄晟说的是实话,唐婉的想法着实有些单纯。想让这些有野心的土狼服气,除了以强硬手段击溃他们,那些口舌之争在他们眼里不过是毫无作用的耳边风。

眼下慕容大夏被汉唐吐蕃联军讨伐自顾不暇,这些墙头草默契地保持平静。显然是在等待着这场大战,会以哪家的胜利而告终,好做出自己的选择!

“霍木提以前是苏尼布的幕僚长,他们二人之间关系还算比较友善。”

李玄晟苦笑道,“比较友善?唐会长,你可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啊?倘若他后来又背叛苏尼布呢?”

唐婉为难地说道,“这个!”

“罢了!我还是亲自去一趟吧!”

子时刚过,李玄晟与奚阡一身夜行衣打扮,来到了楼兰城主霍木提的府邸。

霍木提的管家敲门入内说道,“城主大人!夜深啦!您快点休息吧!”

霍木提五十上下,身型挺拔,蓝眸银发方脸,一身龟兹白金官服。霍木提摆手道,“阿克泰,你下去给我烧一壶水,我再看会公文!”

“是,城主大人!”

“嗖!”

“嘭!”

奚阡从屋顶落下,一记手刀静将霍木提的管家打昏在地。李玄晟

静悄悄地出现在霍木提的身后,霍木提回头看去,居然一点都不震惊。

霍木提坦然道,“该来的终归是来了!不知这位想要如何处置老夫?”

李玄晟抽出匕首来回滑动,不是他不想说,因为霍木提讲的话是龟兹语。他压根儿听不懂!

在李玄晟不知所措时,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那就要看你的答案让我满不满意!”

唐婉衣着相同的装扮出现在李玄晟的跟前,那声调冷若冰霜,好似一位前来夺命的刺客。

霍木提来回整理下衣服,冲眼前的刺客笑道,“两位能悄无声息地潜入老夫的府宅,而不被守卫发现,想来已非寻常武者!

答案,老夫没有,贱命倒是有一条。”

唐婉夺过李玄晟手中的匕首,匕首飞快地划过霍木提的脸庞,末入其身后的书案之中,“既然你想死,那我就成全你!只是不晓得大人的妻子孙儿,会不会也能爽快地随大人而去呢?”

奚阡将被打昏的管家拉入房内,奚阡一刀砍穿管家的胸口,鲜血奔涌而出。

“这是第一个!你去找下一个!”

霍木提低头脸庞顿时扭曲,凶狠地看向眼前的刺客,质问道,“你们有本事冲老夫来!他们是无辜的!”

唐婉提高声调,冷笑道,“大人!真会说笑!无辜?那些被大人抛弃的百姓可是罪有应得啊?”

霍木提茫然道,“抛弃?老夫何曾抛弃过龟兹百姓?”

“那我给大人提个醒!六年前,孔雀河畔且雅村被当作反贼围剿的村民!那时的大人可是威风凛凛啊!”

霍木提一时半会儿想不起,连忙问道,“孔雀河畔且雅村?老夫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个村落!”

“那大人可记得那个村落叫什么名字?”

霍木提双目圆睁,有些难以置信的跪拜道,“老臣霍木提见过公主。”

李玄晟抱臂后撤,吹了个口哨,房外的护卫随即隐没于暗处。

唐婉解开面罩,会心笑道,“霍木提大人,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而那个被砍死的管家慢慢爬起,冲霍木提致歉道,“大人!小的实在是!”

霍木提长舒一口气,平静地说道,“你个老东西,没死就好!”

第八十六章 归来仍是少年(六)

唐婉与霍木提叙旧,李玄晟只好走到院内。不得不说,西域的秋夜比中原要冷的多!饶是勤修武艺的李玄晟,都能感受到一丝透骨的寒意。

霍木提关心道,“公主,您怎会涉险回西域?阿尔泰的人可是一直找机会将您抓回鲲鹏城!公主,您还是尽快回中原吧!”

唐婉黛眉微调,平声静气地说道,“我今次回来,只为了私事。倘若他们真的发现我的行踪前来抓捕我。我并不介意折断他们的爪牙!倒是霍木提你,如今的处境比起我来,怕是更危险吧?”

唐婉此话一说,霍木提本能地问道,“公主莫不是知道些什么?”

唐婉取来一封密函,这密函原本放置在饮水的囊袋内,如果不是刻意为之,很少人会发觉囊袋中藏有玄机。此手段出自以前的白氏王族卫兵,唐婉才会晓得其中秘密。

霍木提见到尚有血迹的囊袋,悲叹道,“是我害了他们!看来,安末达是察觉到我的秘密啦!”

唐婉急切地问道,“霍木提,黑山军真的还存在?阿依古丽姐姐是不是还活着?”

霍木提点头道,“上一次我与将军约见时,安末达便派人追杀!那个地方平常根本无人驻守,所以我觉得我这里定是出了叛徒!因此我才找了一个机会让他们伪装成商队前往汉唐。既然他们被害,那说明这个叛徒就是我那几位幕僚之一。”

“既已知晓,不如另想一个主意,将他引出来?没准儿还能将安末达一并解决?”

霍木提摇头道,“安末达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莽夫,这次他计划落空!除非我死了,不然他不会在动手的!”

唐婉开完笑道,“没错!所以我想请你死一次!”

霍木提一时语塞,尴尬地笑道,“如此说来!公主是有了谋划!”

约莫一个时辰后,唐婉与奚阡来到李玄晟跟前,唐婉恭敬地说道,“世子!霍木提已答应了我的请求,服下了假死药!安末达得到消息,定会在确认消息后带人前来接管城主府!”

奚阡谨慎地问道,“世子,若他不上当怎么办?”

李玄晟得意的挑眉道,“依照王季龄的情报,这个安末达是个有勇无谋的武夫。如果他不上当,那说明他是个不容易对付的敌人,且王季龄的情报有误!对付他,咱们恐怕得费些功夫给他量身定做一个合适的牢笼。”

唐婉十分肯定地说道,“他会上当的!因为阿依古丽姐姐是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敌人!为了能找到阿依古丽姐姐,无论是不是陷阱他都会踏进来!”

李玄晟打了个手势道,“那就动手吧!”

城主府一时火光亮起,被惊醒的仆从慌张地爬起来扑火,霍木提的管家背着死去的霍木提狼狈地逃出厢房。

翌日楼兰城内挂起了白幡,城中百姓方才晓得,昨夜楼兰城主霍木提被人行刺暗杀了。楼兰城兵卫听从调令在城内严查嫌疑犯,搞得城中百姓人心慌慌如临大敌。

楼兰城西城一座宽广的府邸外,一名兵卫接到消息后,匆匆赶往府邸中心的议事堂。堂内一个身披花袍的中年男人,这个男人体型高大如同巨熊,头发披散似狂狮。男人左抱右拥,正与两名婀娜多姿的胡姬喝酒,此人正是霍木提的对头安末达。

兵卫长敲门进入后,行礼道,“大人!昨夜城主府遭遇刺客,霍木提被人杀了!”

安末达双手握紧两名胡姬的细腰,惊讶道,“嗯?你说什么?他被人宰了?你确定他真的死了?”

“回大人,咱们线人已经确认过。他的确死了,而且身上还有被逼供的伤痕!”

安末达谨慎地说道,“逼供?难不成他被其他人盯上了?你给那个饭桶传个话,让他继续盯着,直到霍木提下葬为止。”

“是,大人!”

安末达双眼眯起,狐疑道,“到底会是谁呢?不但霍木提的人一个没活,而且还杀光了我的人?此人来者不善,会不会是阿尔泰那边的人?不对,他们犯不着啊!难不成是她回来了。”

“大人?大人!咱们继续喝啊!”

右边胡姬的声音打断了安末达的思绪,安末达坏笑道,“喝,继续喝。只不过今夜你可别求饶?哈哈哈!”

一直暗中监视安末达的奚阡返回住所,来到李玄晟的厢房。

“世子?安末达那边果然没有任何行动!看来咱们要让他走另一条路了!”

“不用!再等一等!如果我没猜错,他一定会在霍木提下葬时前来验证自己的猜测。”

“属下明白了!只是下葬之地偏远僻静且无任何地势躲避,咱们如何伏击他们?”

李玄晟指了指自己的头,笑道,“我可没有打算在那里伏击他们。既然要逗他玩,不让他来回折腾几次,怎么能行?”

奚阡一时猜不到李玄晟的谋划,只好转移话题,说道,“世子,我这几日问了一些关于圣山的消息。”

“说来听听!”

“四十年前圣山内部发生过一次暴乱,圣山四大尊主三死一逃,八大法王只有北国绿萝和黑狐狼王生还,护山铁骑仅存千人!这千余铁骑后来成为龟兹黑山军的主力。而后龟兹被灭时,上代黑狐狼王早已病逝。如今知晓通往圣山密道的只有北国绿萝!”

李玄晟迟疑一下说道,“听你的意思,唐婉以前告诉我的那个地方并非我要寻找的圣山?”

奚阡犹豫道,“这个!属下就不知道了。要不要属下找她问个清楚?”

“她既然不想告诉我实情,想来是希望去那里帮他。你可知道唐婉所说的地方,距离圣山有多远?”

奚阡恭敬地回道,“回世子,一个在南一个在北,相距不到二十里地。但是二者之间隔着一道天险,若避开绕行则需要数十日之久!而且那里有些诡异的传闻,自从暴乱后前去之人无一人归来!”

李玄晟笑了笑,说道,“无论那里是刀山还是火海,本世子都要走上一遭!”

“那属下陪您一同前往!”

李玄晟婉拒道,“曲先生曾跟我说,我命中有一吉凶位便是在这西北天脉之下,若安然度过便会吉星高照,若不能便会煞星为恶。

本世子的命数可是自己的,你们掺和进来,可是会倒霉的!”

第八十七章 归来仍是少年(七)

霍木提下葬地位于楼兰城的西方,那里是被称为楼兰之海的沙漠绿洲。绿洲北部为成片的胡杨林,而每一颗胡杨之下都沉睡着一位楼兰子民。在下葬队伍启程的那一刻,安末达的眼线便混入下葬队伍之内,直到见霍木提的棺椁被埋入地下,他们方才从队伍之中消失。在下葬队伍完全离去后,这四名眼线一同挖出棺椁查验霍木提的尸首。

打开棺椁的一刹那,燕山从棺椁中窜出,双手连弩齐发而出,将尚未反应过来的四名眼线射杀。燕山收起连弩,准备查验他们四人是否真的被自己杀死时。树林外响起一声马的嘶鸣,显然除了这四名眼线外,林外还有同伙存在。

这名眼线见同伙被杀,赶忙策马扬长而去。眼线匆匆返回安末达府邸,把消息告知安末达。

安末达断定霍木提一定是想假死来逃过刺杀,可谁想到自己的人会提前去查验,反倒折了四人。眼下霍木提被敌人追杀无法现身,那如今的楼兰城岂不成了他安末达的囊中之物?

“来人!传令下去,全城戒备,亲卫队随我去城主府!”

百余名亲卫队在安末达的率领下,直奔城主府而来。城主府老管事本想带人阻拦,安末达丝毫不理会眼前的杂鱼。连消带打率人进入城主府中堂。

安末达坐在中堂城主座椅上,玩味地冲老管家喊道,“白力!你们城主大人究竟是死是活?想必你这个老家伙是知晓其中内情吧?”

被押解跪地的白力抬头直视安末达,笑道,“若非你派人行刺,我家城主大人岂会被刺身亡?若非暗中捣鬼,我家城主大人岂会连个尸首都找不到?

安末达,今日你带人擅自闯入城主府,已是破坏了规矩!难道就不怕其他三位城主知道,联合讨伐你?”

“讨伐我?真是个笑话!若不是有慕容大人的庇护,我第一个灭了他们三个没用的废物!”

“你!原来今日你是来夺权的?城主大人是不在了,可你以为另一半的楼兰军队会听从你的调遣”

安末达右手拍了一下扶手,轻描淡写地说道,“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我安末达既然敢来,怎会没有提起准备?今日过后,这楼兰城便是我安末达的!至于你们这不臣服的白氏余孽,我会给你们留个全尸!”

白力冷笑道,“谁给谁一个全尸还说不准儿呢?”

话音未落,安末达坐着座椅机关转动,把安末达牢牢地束缚在座椅之上。四肢被突然出现的铁铐锁住,任凭安末达如何用力,这铁铐就是纹丝不动。

安末达冲自己的部下愤怒地咆哮道,“你们还发什么愣,还不赶紧来救我?”

“是!大人!”

“嗖!嗖!嗖!”几声惨叫过后,跟随安末达来到中堂的部下全被射杀。至于等候在外的人马,则被霍木提掌控的军队包围抓捕。

霍木提步入中堂,瞄了一眼自己的政敌,羞辱道,“安末达,你可真是给老夫送了个大礼啊!你说老夫该如何感谢你呢?”

安末达咬牙道,“老东西,你以为我会毫无准备来这里?只要我半个时辰之内没有返回,我手下的人马定会前来相救!到时候咱们来个鱼死网破,你就等着整个楼兰都毁在你我二人的手中吧!”

“哈哈哈!安末达啊安末达!老夫既然肯设计你,岂能没有后手?算算时辰,你那几个心腹怕是已被伏诛了吧?”

安末达双拳紧握,发出咔咔的声响,质疑道,“你怎么会知晓我的行动?难道我的手下有你的眼线?”

霍木提没有回答,转身走出中堂。只留下安末达不甘的喊叫声,“老东西!你给老子回来!老子要将你千刀万剐!”

霍木提本来还以为活捉了安末达,他手下人便会自行投降。可谁想到为了消灭他的亲信精锐,霍木提居然损失了不少人手才拿下。要知道这可是在李玄晟手下十几位好手相助之下,如果没有他们,霍木提大概会损失惨重!完全控制安末达后,霍木提立即向其余三位城主传递了消息。多亏霍木提往日与三位城主关系密切,才会信任霍木提信中所言。毕竟被自己的下属以下犯上,甚至行刺逼宫,让谁都会觉得此事乃是楼兰的内务。

这次的行动能如此顺利地圆满完成,多亏了李玄晟从王季龄那里得到的情报。或者说,这是王季龄送给李玄晟的见面礼。自从在沙洲戍边,王季龄一直关注着西域的情况。只要是关于西域各地的消息,王季龄都会牢牢记下。而这次遇见李玄晟,王季龄选择赌一把。如果自己赌对了,那他往后的身份定会发生变化。就算是自己赌输了,也没什么损失。

首战告捷,众人自然备受鼓舞。这趟西域之行只是刚刚开始,如今的西域势力虽说已非强盛时期可比,但李玄晟清楚阿尔泰才是最无法低估的对象。能将强于自己数倍的龟兹分崩离析,又能让谁小觑呢?毕竟阿尔泰背后还有个如日中天的呼延觉!只要自己被注意到,定会收到来自北方虎狼警惕!

李玄晟仰望着夜空的星辰,调侃道,“辰平啊,你这臭小子!本世子我如今可是深入虎穴!眼前虽说一片和睦,但往下走我就无法保证你所猜测的是否准确?你让我帮助秦风解决他的后顾之忧,怎么都觉得是上了你的当!”

“世子爷!”

“燕山?你可算回来了。还以为你挂掉了呢?”

燕山打趣道,“我是谁啊?正儿八经的南越国滑不溜秋泥丹龙是也!世子爷!您猜的没错,的确有另一帮人在盯着霍木提!”

“看来,咱们还是不能放松警惕啊!可有他们的行踪?”

“回世子爷,跟踪到准咔拉山附近就没了踪迹!想来他们据点一定在那附近!不如让霍木提派人去围剿他们,来个一网打尽?”

李玄晟打了个手势,拒绝道,“如此兴师动众的行动,势必会招来其他人的怀疑。在未完全摸清他们的来意前,就一直静观其变吧。”

“是,世子爷!那属下先退下!”

第八十八章 归来仍是少年(八)

夜深人静的黑暗之下,准咔拉山仿佛一头趴伏在沙海的卧驼。山中腹地三三两两的火光摇摇晃晃,更像是灵异鬼怪中的鬼火。

半山腰处一个宽广的洞穴之内,十来个衣着灰衣袍人聚集在此。洞外黑影处一位面带狼首面具身材修长的女子悄然出现,此女子正是从河西归来的阿依古丽。

众人双臂交叉跪地道,“吾等拜见狼王!”

“都起来吧!埃勒托!楼兰那边的情况如何?”

“回狼王,霍木提设计擒拿了安末达,城中叛乱也被平息。”

“本来还以为他们能僵持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个霍木提平日里不动则以,动起来倒是毫不含糊。安末达终究不是这个老狐狸的对手!眼下楼兰已被霍木提完全掌控,想要从他们内部瓦解看来是不太可能啦!”

埃勒托一旁的阿克苏随即说道,“狼王,不如咱们派出死士将他暗杀如何?他们群龙无首,势必会引来其余三城的觊觎。”

阿依古丽嗤笑道,“暗杀?自从龟兹被灭,霍木提成为楼兰城城主,安末达刺杀他的次数还少吗?他还不是活得好好的!对付这个老狐狸,咱们要沉得住,切不可被他找到了破绽。”

“但我等一直躲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天晓得汉唐与慕容大夏大战爆发后,他们会不会走向联合?”

埃勒托同意道,“阿克苏说道没错,没了慕容大夏的庇护,他们或许会走向联合!到那时咱们想要分化逐个击破,就困难的多啦?”

阿依古丽轻笑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就算他们走向联合,也持续不了多久。再说,以前因为有慕容大夏在,他们不畏惧阿尔泰和大宛!倘若慕容大夏不复存在了,他们两家还会任由这四城的地头蛇继续活下去?”

“听狼王的意思!北国阿尔泰与大宛是想趁火打劫?”

“我以前说过,在龟兹被灭的那一刻开始,整个西域的平衡就已经被打破。要么走向联合重归西州王国时期,要么成为其他王国的附庸!”

阿克苏行礼问道,“那不知狼王会选择哪一条路?”

阿依古丽平静地说道,“因为上一次战役,咱们黑山军损失惨重。想以一己之力重新夺回龟兹故地根本不现实。再慎重考虑之后,我选择了后者!”

阿依古丽此话一出,众人一时议论纷纷,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以英武不屈著称的黑狐狼王,会有丢弃自己尊严的时候。其余人等或许不太明白阿依古丽的想法,身为忠心部下的阿克苏和埃勒托却十分清楚。想要那些被压迫的龟兹百姓得到拯救,阿依古丽必须做出抉择。哪怕背负上叛国者的骂名也再所不惜。

二人同时行礼跪地道,“光明在上,圣火不熄!我!埃勒托!我!阿克苏!愿誓死追随!”

见到二人表态,其余虽有怀疑,却也自觉地选择相信眼前的阿依古丽。因为在这形势错综复杂的西域,阿依古丽是他们唯一可以依仗的首领。

北国阿尔泰卡帕萨城,此城是阿尔泰位于天山的边城要塞,也是阿尔泰国主的行宫城,城防驻军皆为阿尔泰国主的亲卫军队,号称阿尔泰荣光的银甲军。

行宫花园之内草木枯萎一片萧索,眺望着毫无生气的花园,阿尔泰国主阿里木摘取一株枯花仔细打量。

“麦吉侬!”

“主上!”

阿里木若有所思地说道,“你说,花枯了可以来年再开,人死了怎么就不能活呢?难道在天神的心中,世人还不如它们嘛?”

麦吉侬低声回道,“主上,您还在为王妃族弟的事烦恼嘛?”

圣教“在我圣教之中,明尊地位超然,我等作为信徒自然要敬重万分。阿迈德做事的确出格了些,但要说到如何处置,还轮不到圣教的人来管吧?”

麦吉侬沉思片刻道,“主上,末将知道圣教此事做的确实出格。但如今明尊势力已非以前可比,呼延觉将其奉为座上宾乃至幕后军师。主上若因此事与圣教发生矛盾,末将担心会引来圣教的敌意!

另外,慕容大夏与汉唐吐蕃正式开战,咱们更应该把精力转移到这里才是!”

阿里木丢掉手中的枯花,冷笑道说道,“没想到汉唐会跟吐蕃联合到一起!他们二者结盟共同讨伐,慕容大夏看来是凶多吉少了。不晓得咱们那位明尊会不会又有其他的谋划呢?”

“国主的意思是?”

“汉唐吐蕃慕容大夏三国大战,自然不会注意到事不关己的地方!呼延觉不是说过自己想成为北境之王嘛?老天爷都给他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他怎会无动于衷呢?”

麦吉侬会意后说道,“如此说来,明尊会建议呼延觉会兴兵讨伐北燕?那他们会不会像以前一样像咱们借兵要粮呢?”

“这群白眼狼终究是喂不熟的!我倒是希望他们征伐北燕会铩羽而归!看看那个不可一世的明尊会如何承受呼延觉的怒火!”

当初协助呼延觉灭龟兹,呼延觉曾经答应会将龟兹的国土纳入阿尔泰境内。可谁曾想到自从帮助呼延觉灭了龟兹后,阿里木便被呼延觉当成了可有可无的棋子!不仅当初许下的承诺没有兑现,还用各种借口从阿尔泰索取了大量的好处!在龟兹人眼中,阿里木不但成为背信弃义的叛徒,还成为割裂了两国世代为亲的破坏者。而大宛国那个篡位者还时不时地出来大肆嘲讽,说阿里木是个连天神见了都会嫌弃的小人。如果不是他们一族世代为天神的圣徒,阿里木早就被天诛地灭。

“麦吉侬,给我时刻盯紧南边的龟兹。我总觉得这次汉唐吐蕃慕容大夏三方国战,他们表现的过于安静啦。”

“是,国主!”

“最近可有她的消息?”

“回国主,迪利公主一直在汉唐河西境内!依托龟兹旧部建立了一个楼兰商会,负责汉唐与西域之间的边关交易。据说,汉唐皇帝还将迪利公主赐婚于洛阳王世子!”

阿里木失望地说道,“是嘛?那就好。麦吉侬,你下去吧!顺道告诉王妃,她的好妹妹要出嫁啦!”

第八十九章 归来仍是少年(九)

慕容大夏与汉唐吐蕃大战三日后,捷报便飞快地传到远在后方的安京。

谁也没有想到这第一战会是秦风大获全胜,连破八城且俘虏大夏军民二十余万。如此战绩本该收到朝廷的奖赏,可让人意外的是朝廷的各主政大员仿佛提前商量好一般,默契地闭口不言,甚至将传回的捷报有意地压了下去。除却兵部以及三品武将之上,下属汉唐军队基本是无人知晓。

远在沙洲的王季龄综合其他小道消息,最终分析出了这第一战的大概结果,显而易见的是这个结果与实际发生的完全一致。

望着南方无比晴朗的天空,王季龄嘿嘿笑道,“只要不到关键决战,朝廷便会一直保持沉默。不晓得秦风能不能打赢慕容元中?还是把这个消息告诉世子吧,也好让他有下一步的打算!”

“世子爷!沙洲送来消息说,咱们汉唐与大夏的第一战,虎豹骑精锐尽出,以摧枯拉朽之势拿下了项羌。可以说是初战大捷!”

李玄晟冷漠地回道,“一个可有可无的项羌拿下来,最多起个象征意义!我怎么觉得这是慕容元中故意为之呢?”

奚阡不是带兵作战的将领,自然不明白李玄晟这几句话的意思。悄声问道,“那世子爷,您回不回去?”

李玄晟摊手笑道,“我回去最多是去看场好戏而已!当下还是先想办法去他们的圣山吧!”

“霍木提城主说每个月末都有信徒前往圣山祈福,咱们可以假扮成信徒混入其中。”

李玄晟点了点头问道,“金蟾那可有消息了?”

“回世子爷,金蟾的上一封来信还是十多日前,最近的尚未消息传来!”

李玄晟目光闪过一丝担忧,说道,“她一个人前往大宛势单力薄,不晓得能不能顺利完成交给她的任务?”

奚阡抱拳回道,“世子爷,金蟾向来做事谨慎,武艺又是整个教中屈指可数的人物。就算所有人都折了,也不会是她!想来是大宛国内形势有变,方才耽搁了!如果不出意外,想必下一封信件会在近几日内送来!”

李玄晟随即吩咐道,“咱们前往天山时,派燕山带几个得力的去一趟大宛!大宛这颗棋子无论如何一定要牢牢把控咱们自己的手中!千万不要出了什么纰漏,不然咱们以前的付出将会功亏一篑!”

“是,属下明白!属下这就交代下去,让他们早作准备!”

门外守候的下属进来说道,“世子,唐会长来了!说有事前来商谈!”

奚阡见状行礼道,“那属下先行退下!”

唐婉一身白花纹袍素色红底披风,天戮刀悬挂于腰间,行礼道,“唐婉见过世子殿下!”

李玄晟伸手指向茶案前的胡椅,笑道,“请坐!不知唐会长今日造访所为何事?”

唐婉柔声笑道,“自然是为了知晓世子下一步如何行事!”

李玄晟嘴角微扬,叹个气说道,“尚未想到!唐会长可有高见?”

“高见算不上,只能算是拙计!”

李玄晟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的说道,“无论拙计或是高见,总比两手空空心无一策来到好吧?还请唐会长告知一二!”

唐婉的计策是兵分两路,一路人马乔装成信徒进入,一路人马乔装成汉唐的商贾。毕竟李玄晟的人都是中原人,伪装成信徒被人发现的几率更大,还不如让唐婉和她手下的人扮成信徒来的方便。如今的圣山虽没有重兵把守,但圣山内依然信徒组成的护教人马。经常来回巡视于圣山周围,任何擅闯圣山可疑人都会被这些人抓捕起来,变成修建维护圣山建筑的奴隶。

尤其是李玄晟想要得到的东西还在圣山的禁地,若不提前知晓驻守人马底细,很容易被这些人察觉导致计划失败。

“圣山总坛当年内乱,不少信徒自从远离圣山后便再未曾回来!能留在圣山总坛的人,多是些忠实狂热的信徒!”

李玄晟眉毛轻挑,打了个哈欠说道,“起初你可不是这样对我说的?难不成是唐会长为了让我帮助故意为之?”

唐婉试探性地问道,“若是在下告诉世子殿下实情,难道世子殿下便会不来此处?”

李玄晟猛然身子前倾,如同准备猎食的老虎,露出森然冰冷的表情。

“本世子最讨厌的事情,便是被人欺骗!唐会长,本世子希望日后你莫要再犯!不然,本子不介意将整个西域踏平!”

唐婉未曾想到,李玄晟会为了此等小事而恼羞成怒。单凭李玄晟那迸发出来的杀意,唐婉可以断定李玄晟最忌讳一条禁忌。或许是自己追随李玄晟后,忘记了他们之间主从关系!

“是,属下明白!”

“退下吧!”

唐婉离去没多久,李玄晟左手一枚手刺直飞北窗而去!

“砰!”

李玄晟一拳砸碎北窗,追向方才偷听对话的探子。

“哪里跑!”

李玄晟高高跃起,如雄鹰振翅而下,双拳残像轰来。这名胡族男子双眼眯起,居然用拳回击。李玄晟功夫何等了得,直接虎啸奔雷拳袭击向男子破绽之处。然而诡异的是胡族男子身子忽然一动,居然躲开了李玄晟的攻击,转身向着一侧躲去,准备逃离。

李玄晟岂会给他机会,三枚手刺甩手而出,胡族男子露出一丝笑容,眼前炸出一团浓烟,等浓烟散去时,已没了踪迹。

此时奚阡正巧赶来,问道,“大掌柜!没事吧!”

李玄晟摆手道,“人是跑了,但中了我一枚手刺!奚阡,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如何,都要给我找到他!”

察觉到地上的血迹,奚阡领命道,“是,大掌柜!剩下的就交给属下吧!”

奚阡根据血迹一直追踪到楼城外便没了踪迹,想来是城外有人接应。只不过他们不晓得,中了自己给李玄晟的毒药,是绝对逃不掉的。奚阡取出装有蛊虫的瓷瓶,里面飞出紫色的飞虫,寻着毒药的气味向准咔拉山的方面飞去。

奚阡猛然踩地疾驰,速度极快以至于所过之处皆留下一串残影。

“我看你们往哪里跑!”

第九十章 归来仍是少年(十)

奚阡追踪至准咔拉山深处,方才找了那具中毒而亡的尸体。望着眼前荒无人烟的沙漠,奚阡不禁多看了几眼这个死人,显然眼前的这个地方并非他们的躲避地点!四处寻找无果后,奚阡只好撤退返回楼兰城。

黑山军地下住所洞穴,阿克苏将探子身亡的消息告知了阿依古丽。

“看来我是小瞧了这个洛阳王世子!若非阿难故意死在外沙口,他们便会立刻知道咱们的藏身之地!”

“将军,既然他们知道了大体方位,会不会派人前来查探?”

“准咔拉山地域广阔,单凭楼兰城中的那些人马是远远不够的!另外你知会一声城中的眼线,让他们静观其变!而且越快越好,免得被人察觉!”

“是!将军!”

初冬飞雪入山门而来,嵩山少林寺庙外一辆带有青州萧家族纹的马车缓缓停下。车帘开启萧辰平走下马车来到寺院门前。

寺院门前宝光和尚双手合十,恭敬行礼道,“贫僧宝光见过萧少主,住持师兄已在室宇内等候多时!这边请!”

少林寺住持禅院北禅室内,年过七旬的少林寺住持嘉尚大师正盘腿坐在蒲团上闭目诵经。

“师兄,萧少主到了!”

见嘉尚大师没有反应,宝光和尚不敢再言。萧辰平笑了笑,问宝光和尚要来蒲团坐下,一直等到嘉尚大师所念经文全部结束。

嘉尚大师睁开双目,说道,“阿弥陀佛!让萧少主久等了?宝光师弟,备茶!”

“是,住持师兄!”

房门关闭,萧辰平轻声说道,“大师可想好了?”

嘉尚和尚平静地回道,“阿弥陀佛。忆往昔恩怨情仇,到头来不过烟雨缥缈。正所谓因果轮回,在收到萧少主信物之前,老衲便想到今日的到来。”

“那请大师跟我说说,当年之事的内情吧!”

嘉尚和尚收起佛珠,说道,“北卷飞雪东门殿,狐裘铁衣行台边。暮迟钟鼓入长夜,辰海星河照满天。这四句便是令尊当年给老衲的遗言!另外还有四句是给了泰阿掌教,想来萧少主已然知晓了吧!”

“自然知道,另外四句是山风雷动过胡关,无当龙骑猎前战。将军弯弓旗开胜,惊得单于抱头窜。”

“老衲觉得令尊给贫僧的这四句乃后话,而泰阿掌教这四句是前言!老衲得这四句一直参悟,又加上当时朝廷内的局势,隐约知晓其中含义。正如之前萧少主信中所言,大致情况基本吻合。”

萧辰平晃动着手中折扇,冷笑道,“家父心怀天下,意在守护一方百姓免遭涂炭,却最终成为储君与正主之间的博弈。昔年大师舍弃圣僧之位归嵩山,多半也是因为此事吧!”

“不错,老衲追随恩师修行大乘普度,意在感化世人,与临为善,家国本心。可惜先帝终究过度执迷于权欲,迷失了本心。

萧少主虽然知晓所有内情,可如今故人逝去,再谈已是无意。冤冤相报何时了,此等业报还望萧少主莫要招惹上身!”

“大师之言,辰平谨记在心!家父战死沙场时,朝廷秘而不宣。太公退出朝堂,换来萧家太平。试问我萧家忠心为汉唐近两百余年,难道在他们心中只是功高震主的威胁?”

嘉尚和尚闻言后笑道,“太宗起兵平定天下,我少林僧兵百战无缺,然登基为帝后,却废除寺院大肆裁汰僧人。无非是太宗认为佛法无益于天下,唯有尧舜之道周孔之教。因此恩师革新禅宗教义教化世人,方才被太宗恩准译经讲法。

萧少主,您年少有为且执掌萧家族权多年,其中深意想来早已明白!今日来问老衲,无非是想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

“还请大师赐言!”

“阿弥陀佛!宗派有别,教义有异。然为汉唐子民,理当国律当先,法门箴言为后!盛世教化世人和乐为道,乱乡悬壶救助为己任!令尊明知此去无回头之路,却依然向死而前,此等大志堪比我佛舍生取义!”

萧辰平漠然摇头道,“舍小为大!家父此举着实令人敬佩!只是不晓得他以大义为人,换来的却是朝廷对萧家的猜疑和打压!九泉之下会不会瞑目呢?”

嘉尚和尚坦然说道,“阿弥陀佛!如此说来,萧少主是决心与朝廷那位分的清清楚楚?”

“他虽是我二叔,但也是陛下的心腹。在他眼中,自己的仕途远比萧家重要得多!我所求不过是一个公道,而他所求不过是一个前程!道不同不相为谋,早点分割开来对彼此百利而无一害!”

嘉尚和尚微微摇头,眼下木已成舟多说无益。如同当年萧禹对自己所说的一样,能继承他萧家志向的人,只有那个能成为下一任萧家家主的人。常言道心中无家,则心中无国。一个连家都不曾珍惜的人,凭什么说自己是一个心怀天下为民立命之人?

二人起身走到禅院,院外零星飘来几片雪花。

萧辰平喃喃自语道,“梨树花又开,似是旧人来!今年的雪来的真是时候啊!”

嘉尚和尚昂首看向空中飘雪,担忧道,“大雪将至,河西那边战事恐会生变!”

“大师为何如何关注河西之事!”

嘉尚回答道,“三石师弟自鬼谷出关去河西后,便一直留在边境地界。前些时日,三石师弟来信说,慕容大夏坚壁清野守而不攻,秦王攻势受阻,隐有退势。长此以往,此消彼长,难保军心动荡。”

“原来大师担心的是这个!别的我或许不知道,但秦风的虎豹骑乃其精锐,远非寻常部卒可比!既然他知道此战无法速决,必然会留一条后路给自己!”

“话虽如此,可常言道,天有不测风云,事事瞬息万变!这战事胜败有时就在一瞬之间!”

萧辰平负手于后,笑道,“大师言之有理。”

三日后,萧辰平离开少林寺。嘉尚大师亲自在山门前送行,在萧辰平临走前嘱咐道,“此别不知何时再见,老衲多嘴几句。朝堂是非功过,皆在一念之间。望萧少主立心为根,立身为本!”

“多谢大师!”

第九十一章 知面知心难知人(一)

“艾斯阿姨?你说世子殿下会不会真的以为我在欺骗他啊?”

“以我对世子的了解,世子应该不是那种人!我想会不会是世子故意那样说,好让你赶紧离开呢?”

唐婉好奇地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我听燕山说,你那日刚离开,世子跟奚阡便出去追一个人!”

唐婉关切地问道,“世子没出什么事吧?”

艾斯摇头道,“没有!”

“那就好!”唐婉本来想去看看,可随即一想后,说道,“我看我这几日还是不要再去找他,躲他几日吧!”

瞧见唐婉这般模样,艾斯有些哭笑不得,看来自己这位小公主是真的喜欢上洛阳王世子了。艾斯多希望先王他们能见到小公主出嫁的那一日,只可惜物是人非。

“嗖!”一枚短箭射入房内,正中木柱之上。

艾斯取下,短箭之上缠绕着一封信,信中用龟兹语写着当心霍木提!

迪利惊奇地看了一眼艾斯,问道,“艾斯阿姨?你觉得会是什么人?”

艾斯沉默片刻说道,“先不管送这个警告的人是何人,他既然让知道我们的身份,却没有恶意,只能说明不是敌人!公主,咱们得赶紧告知世子殿下。”

“等等!我看还是先不要告诉他!说不准,那人还会给我们送信也说不定!”

艾斯应声道,“那好!这几日就让属下护卫左右吧!”

“嗯!有劳艾斯阿姨您了!”

因为被李玄晟误会,每次用膳时,唐婉都会刻意地躲避李玄晟。而李玄晟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但碍于事情的缘由。李玄晟只好继续隐瞒,直到奚阡带回消息。奚阡两日未归,李玄晟不免有些担忧,天晓得这帮人里面会不会有其他的高手。李玄晟回忆起与那个人交手的画面,总觉得这个人的身手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却又记不起来。

二日傍晚,奚阡方才返回驻地。一回来,奚阡就把山中这帮人的情况大致的李玄晟说了一下,李玄晟下意识地说道,“估计是过去龟兹的正规军队。别他们只有几百人,可要是在周围活动开来,比马贼厉害多啦!”

“世子说的没错!前几日属下从安末达一个百长那里得到了一些消息,安末达曾经雇佣这帮人对来往商队进行洗劫!但他们只劫财不杀人,有时候甚至还会留点口粮盘缠给那些被打劫的商队。”

“世子殿下,这是我从他们隐藏地方找到一样物品!您瞧瞧是不是眼熟?”

望着手中的石头纹饰,李玄晟自言自语道,“这不是唐婉他们白氏王族的族纹嘛?看来隐藏在准咔拉山中的人是他们白氏王族的追随者!”

“但霍木提却说他们是跟安末达勾结的马贼!世子殿下,难不成霍木提是在骗咱们?”

李玄晟将石头纹饰丢给奚阡,挑眉道,“无论他是不是在欺骗,总要试探一下!这件事教给燕山吧!”

“是,世子殿下!”

奚阡离开后,李玄晟自嘲道,“虽有王季龄的情报,可终究是我大意了。好在霍木提不清楚我的底细,还能在暗中谋划。往后可要小心一些啦!”

中原飞雪三三两两落下,西域的却是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饶是漆黑的深夜,在这银装素裹之下也变成白昼一般。

风雪之中,一个身穿狐裘披风的女子缓步来到楼兰城一座庭院之内。推开房门,屋内灯火通明。在灯火的照耀下,女子露出她精致的容貌,此女子正是阿依古丽。屋内软炕之上,奚阡正盘腿打坐,对女子的进入毫无反应。

阿依古丽轻声问道,“我如约而至,你也该把解药给我了吧?”

奚阡指了指案台上的瓷瓶,说道,“解药在这!但只有一个疗程的分量!等事成之后,我会把剩下的解药给你!”

“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奚阡睁开双目说道,“很简单!我想知道你与霍木提的真正关系!”

阿依古丽黛眉微皱,回道,“政见不同的朋友而已!”

“奥?是嘛?既然是政见不同的朋友,为何他会趁你们不备,让慕容大夏的人马将你们击败呢?你别告诉我,这是你们之间的苦肉计?是为了让霍木提取得慕容大夏的信任?”

阿依古丽不屑一顾道,“阁下既然猜到了,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那迪利公主呢?你们是打算追随她,还是自立为王呢?”

说到了这里,原本毫无表情地阿依古丽变得冷漠起来,说道,“我不知道你们用了什么方法,让她如此信任你们,甚至不惜引狼入室扰乱西域!但只要有我在,你们的阴谋便不会得逞!在我眼中,无论是汉唐或是大夏,都不过是外来的敌人罢了!”

“你可知道,单凭你方才的这些话,我便可选择不救你们?”

阿依古丽冷笑道,“但你还是选择了利用我们!这说明你跟你那位主子并不是一路人!”

“哈哈哈!不愧是黑狐狼王阿依古丽!我是跟那位意见不同,但我也绝对不会让别人坏了他的计划。如果不是天师有意留你性命,你以为你离开秦州之时,顾北会轻易让你离去?”

阿依古丽左手握在腰间,警惕道,“奚阡,我若与你们鱼死网破,最终吃亏可不一定会是谁?你武艺虽高,难道我就未曾有所长进?这水寒刀的滋味,你要不要再尝一尝?”

奚阡轻蔑地笑道,“阿依古丽,这场博弈你我都是棋子。唯一不同的是,我无需赔上性命。而你,怕是没有后路可退吧?”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只要龟兹能复国,哪怕永世坠入冥域我也无怨无悔!”

奚阡哈哈大笑道,“复国?你们自己的公主都已决定臣服汉唐,你认为还有复国的机会嘛?”

“我会说服她的!”

奚阡质问道,“倘若她如果不同意你的做法呢?你是听她的?又或是遵从你自己的呢?阿依古丽,你们的迪利公主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无知的少女啦!在她的心中只有复仇!”

阿依古丽心中担忧,表面却不在乎地说道,,“哼,仇恨只会让她蒙蔽了双眼,迷失了的本心!如果她是个这种愚蠢的人,那便永远也成不了大事!更别提复仇二字!”

“过几日,我们便会动身北上!接下来,如何行事就靠你的了!”

第九十二章 知面知心难知人(二)

知道唐婉准备动身离开后,霍木提当即表示不舍。希望唐婉能多留几日,奈何唐婉去意已决,霍木提只好让其离去。

走了大约一日路程,一行人在楼兰最北的胡杨绿洲停了下来。燕山被李玄晟留在楼兰城,随时接收回传消息。另外四个部下,在出楼兰之后,跟随唐婉的两个部下前往大宛国。因为每年冬月朝圣日期间,大宛国都会派出一位显贵前往,而这位显贵正是金蝉跟随的那个大宛国王子。在相见之前,李玄晟必选把自己的计划提前告知过去。

本以为这片胡杨绿洲会是无主之地,却没想到这块绿洲之中居然有一个官驿。只不过官驿的模样并非典型的西域建筑,而是兼具了中原建筑风格的混血造型。

唐婉见到李玄晟露出错愕的表情,轻声道,“是不是很意外?”

李玄晟点头回应道,“确实有那么一点!单凭这建筑风格,想来是先汉之时建造的吧!”

“大掌柜说道不错!这是先汉时期定远侯住过的官驿,那时此地相传还是个水草丰美的草原!只可惜眼前已是黄沙万里一叶绿!”

李玄晟望着荒废许久的官驿,沉声道,“今夜看来要在这里过夜了!”

众人进入官驿,却发现官驿之内有不少木柴和干粮。干粮全被密封起来,想来是怕引来虫子。在其他人疑惑不解时,唐婉解释道,“这是我们龟兹人在大漠行走的规矩,你们中原人不是也常说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李玄晟恍然道,“难怪此地荒废无人居住,却打扫干净利落,甚至连用来驱赶蚊虫的药草都有!可这药草味是不是重了些?”

奚阡会意后,立刻四处搜查,在官驿后院一处角落发现了异常。众人挖开后,发现五具尸体,这四个人皆被一刀毙命。最让唐婉担心的是这五个死者所谓穿衣物,乃是圣山教徒的教服,其中一人还穿着蓝色管事教服。

奚阡翻看后说道,“他们身上携带的金银都在,想来不是为了劫财!”

唐婉想到什么后说道,“每个管事身上都会携带圣山独有的信物!”

奚阡仔细搜寻后回道,“没有找到!唐会长,这个信物有什么用?”

“有了这信物,便可直接进去圣教的总坛之内!”

李玄晟打趣道,“有信物就能进入总坛?你们这圣教的防备是不是太松懈了?”

唐婉面色平静地说道,“大掌柜难道没有注意这个管事是个女子?除非发生特殊事件,入圣教总坛女教徒必须带面纱!违背教规者受到三十日鞭刑!”

李玄晟环顾四周,随口说道,“有人敢刺杀你们圣教的教徒,还顺走了管事的信物。十有八九不会干什么好事。唐会长,你也是圣教的教徒,不会置之不理吧?”

唐婉微微摇头道,“倘若是以前,我或许会告知他们!但如今掌控圣教的人是导致龟兹亡国的始作俑者!我巴不得他们出现在内乱,怎么会提前告知他们早作防备呢?”

不得不说唐婉说出这句话时,李玄晟内心是有一点触动的。他一直以为唐婉是个不愿伤害他人的傻白莲,没想到在仇恨面前,她也会有狠心决绝的一面。至少在李玄晟看来,以前那个蠢公主变聪明了些。

李玄晟打了个手势说道,“把他们重新埋了吧!今夜咱们小心一些,我总觉得这个行凶之人并未走远?”

“是,大掌柜!”

夜晚来临,尚未入睡的李玄晟听到馆驿外传来声响。

“什么声音?”

奚阡回道,“貌似是有人来了!我去看看!”

来到馆驿外,奚阡见到守卫的下属正阻挡一个背着胡琴的老头进入馆驿。老头方脸长须眉,衣着单薄,头发虽束起来却蓬松得跟鸟窝一般。

老头左手拄着拐杖,有气无力地问道,“两位大人啊!您看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何况夜深地偏的,我一老人去哪里啊?

两位大人行行好,给个落脚地儿吧?”

“嘿,你这老头,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爱去哪去哪?赶紧滚!”

奚阡原本以为老头会知难而退,谁曾想老头昂首挺胸气愤地怒视道,“这本就是无人之地!何时成了你们的地盘?你们要是说不出个道理来,老头子我还不走了!”

“嗨!你这老东西,找打是不是!”

一个下属正上前教训这不识时务的老头时,奚阡赶忙制止道,“住手!”

两个下属听到声音后,恭敬行礼道,“管事!”

奚阡微笑道,“都是出来混的,本来互相照应。里面地儿大,给他一处安身之所又能如何?让他进去吧!”

“是,管事!”

老头好奇地打量一下奚阡,瞧见奚阡那提防的眼神,不自觉地笑了笑,进入馆驿找了一处地方和衣而睡。

“世子,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但我不敢保证这个人是杀了那些人的凶手!”

“你觉得那人武艺如何?”

奚阡估摸后说道,“应该在我之上,而且还是个用剑的高手!”

李玄晟诡异一笑道,“奥!这倒是稀罕啊!在这荒野之地还能遇到如此高手!而且早不到晚不到,偏偏在咱们来到这之后赶到!

如果不是刻意为之,怎会遇到?”

奚阡下意识地问道,“那,世子,要不要除掉他?”

李玄晟微微摇头道,“暂时不用,如果他真的动手也不会如此正大光明地出现在咱们面前!”

“世子,若是他暗中行刺咱们中的人,其他人没咱们两个的身手怕是会遭遇不测!”

“这个我自然知道!只是是敌是友尚未分清,便决定杀了他,终归不是什么积善之事!再说,咱们明日便出发,还不一定顺道而行。”

“是,属下明白!那今晚便由属下亲自把守!”

奚阡离开后一直盯紧这熟睡的老头,以防他有什么动作。可结果是这家伙鼾声如雷,睡的跟死猪一样,还时不时地放个臭屁。别说是起来行刺,就是把人抬在他面前都不一定醒来。就这样奚阡听着老头的鼾声一直到翌日的太阳升起方才离去。

第九十三章 知面三知心难知人(三)

东方微亮,李玄晟一行人便启程向北。至于昨夜在官驿落脚的邋遢老者尚在呼呼大睡,临走之时,李玄晟派人留给了这位老者一顿刚做好的肉粥。下属回复后,李玄晟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一行人穿过天山南部最后一块戈壁后,终于来到了被大雪覆盖的天山南部草原。巍峨山脉之下人如行蚁,眼前的两座山峰如同巨灵神一般驻守两侧。

“大掌柜,这是入东天山的山门!翻过这里便会抵达最近的乌孙城!”

李玄晟点了点头,见到山门处有不少商队途经此地,还有许多信徒结伴而行。这一路走来,一点麻烦都未曾遇到,着实让李玄晟有些意外!难道在中原的那些传闻都是假的?还没等李玄晟下命令,一个熟悉的人影便出现在了众人的前方。此人正是昨夜在官驿内借宿的那个老者。只不过这位老者换了干净的衣服,完全不像昨夜那般不修边幅。

众多信徒见到这位老者出现在此地,不自觉地退让开来纷纷行礼。

“他们喊得是什么?”

唐婉解释道,“是吾拉木!这个老人原来是圣山的护山使者,也就是所谓的看门人!想入圣山禁地必须经过他的同意!”

李玄晟狐疑地问道,“这么出名的人,你以前难道不晓得?”

“圣山自那次动乱之后,我们白氏王族内除却祭祀外,寻常百姓便很少再与之联系!”

唐婉这话一说出口,连忙打住不再多言,显然有些内情并非李玄晟知道那样。不过李玄晟也不是傻子,把这琐碎的消息拼凑到一起,总能知道其中的大概。与昔年太宗称帝尊黄老,刻意压制其他教徒的手段隐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可惜,白氏王族小瞧了圣山在西域的影响力。自己还未等到雄途实现,便早早地被政敌与叛徒联合剿灭。在未曾来到西域之前,李玄晟还不太相信王季龄跟自己所说的传闻。可经过楼兰之事,加上让燕山从搜集到情报,李玄晟对这位唐会长是越来越不信任。但为了能得到自己寻找的东西,李玄晟只能心平气和的选择“信任”。

前往乌孙城的旧道两侧依然能见到上次乱战留下的痕迹,作为西域众族心中的圣地,居然没有人来清理这些杂物,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

进入乌孙城,李玄晟翻身下马之时,忽然被人刻意地碰了一下。让李玄晟更为诧异地是,碰到他人在转瞬之间便消失在了来往行人之中。入住客房后,李玄晟取出了那个纸团,打开一看,“子时,城门马房!”

子时刚过,李玄晟悄悄地来到约定地点。马房拐角处,一个黑影悄然地出现在李玄晟的眼前。此人话语一出,居然是流利地汉唐官话。

“世子殿下!”

“你是何人?”

黑影摘下面罩,露出自己面容。李玄晟总觉得此人样貌熟悉,却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个胡族男子年约三十四五左右,虽然满脸络腮胡可依然掩盖不了那俊秀的容貌,以及只有皇室人员才有的气质。

“我?一个死而复生的人!或许容颜有变化,但世子殿下应该从王兄弟那里见过关于我的画像?”

“你是亚里坤?”

亚里坤点头笑道,“外面夜寒,还请世子殿下到屋里一叙吧!”

李玄晟环视四周,犹豫道,“我看这里不错!咱们还是在这里把话说清楚吧!”

知道李玄晟对自己存有防备,亚里坤摊手说道,“倘若我要对你们动手,只需把你们的行踪告知其余三城城主即可!又何必在这里与世子殿下相谈呢?”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给自己留条活路终归没错!尤其是这一路走来,让我不得不小心谨慎些!”

“哈哈哈!世子殿下言之有理!那咱们就在此处先说说开胃菜吧!”

“愿闻其详!”

随着亚里坤的讲述,一个惊天的阴谋出现在了李玄晟的眼前。龟兹被灭不仅仅是因为白氏王族有心与圣山切割导致覆灭,还有圣山之内的权力争夺。那场阴谋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得逞,其中的利害关系错综复杂远超过李玄晟的想象。

正如亚里坤说的那样,你认为是好人的未必是好人,你认为是坏人的未必是坏人。正因为错信了他人,方才导致白氏王族被推下王座。

“那你这个妹妹呢?难道你不打算让她看清某些人的真面目?”

亚里坤深一口气叹息道,“雪莲只有在暴雪过后才能真正绽放开来。我若一直为她遮风挡雨,她永远不会长大!何况龟兹复国本就是一个错误的消息!”

李玄晟好奇地问道,“那你为何会选择归顺汉唐?难道呼延氏慕容大夏吐蕃不行?”

“世子殿下说笑了,这三方实情如何我曾与父王曾商讨许久,唯有与汉唐互通商市才能保证我西域百姓安居乐业享受盛世之兴!”

李玄晟随即问道,“正如你所言,归顺我汉唐与贵国有百利而无一害!只是目前你无一兵一卒,如何将整个西域听命于你?”

亚里坤缓缓说道,“西域之根在这圣山之内!只要成为圣教的教主,便可号令所有圣教教徒!因此我希望世子殿下协助我夺得教主圣位!至于日后世子殿下所得到将是整个西域。”

不得不说亚里坤描绘的情景可以让任何动心,但要实现整个条件的前提,亚里坤却说得极为模糊。他有些不明白亚里坤所说之时,为何对自己的谋划如此自信。

见到李玄晟没有选择,亚里坤再言道,“我知道世子殿下还在大宛国内安插了棋子!再过不久便是圣山的封山朝圣之机,我想世子殿下这颗棋子也会来到这里与您汇合吧?”

亚里坤此言一出,让李玄晟不得不重新打量眼前的他,金蟾的易容换面之后都是单线联系自己,一般人绝对不会知晓她的身份。亚里坤又是如何知晓的??

在李玄晟思来想去始终猜不到是何人透漏消息时,亚里坤淡然笑道,“我知道世子殿下心中有诸多疑惑。只要世子殿下愿意协助,我自然会为世子殿下一一解答!”

“如此说来,本世子是不答应也得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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