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角的记忆 - xp1024.com
《缺角的记忆》


1-5

缺角的记忆〔01〕

打从睿琳在医院晕倒到现在,事情已经过了一年了。

但是,失去记忆的睿琳却对过去发生的事丝毫没有半点印象,只是,偶尔间会感觉到心痛,有时会突然掉下泪来,好像曾经失去过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

她常常神游太虚到自己都不认识的地方,待回过神后,总发觉自己不停的抚脖子,还有,躺在她音乐盒里的那串钥匙,究竟是谁的?为何会有一串陌生的钥匙呢?

「妈,这串钥匙是谁的?」睿琳将手指套入铁环中,不停的转着它。

「我哪知道。」

从母亲那儿得不到线索的她,只得乖乖的再将它摆入音乐盒中。

「妈,我当初为什么会住院?」睿琳像好奇宝宝似地,向母亲问道。

母亲怯怯地转头看了她一眼。

「那天徐老师突然打电话来,说你在医院晕倒了,我跟你爸赶到医院,你发生什么事没人知道,问你你也不记得了。」

「我打电话问徐老师。」睿琳一个箭步走向电话。

「别打扰徐老师上课了。」

睿琳抬头看看墙上的时钟,发觉现在打电话的时间不对,又将电话搁下了。

一年前,当睿琳在医院晕倒,睁开眼后,她看见自己国小时的班导师-徐老师。

徐老师看着睿琳从小到大,她很关心睿琳,因为她从没见过一个幼稚园的小孩冒着大雨,一个人走路回家。

若不是那次路过,见到一个穿着幼稚园校服的小孩全身湿淋淋的瑟缩在短窄的门庭下,她也不会认识这个令人心疼的小女孩。

睿琳的钱包里留了张紧急联络人的卡片,第一个是徐老师的名字和电话,第二个是母亲,第三个才是父亲。

护士们联络不到父母,最后找来的就是她。

睿琳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转了转,顺手拿过桌上的苹果咬了一口。

「睿琳啊!你……真的完全不记得了?」母亲见女儿一派轻松样,示探的问道。

「我该记得什么吗?」她挪挪身子,让自己舒舒服服的躺着。

「文静啊?记得文静吗?」

她盯着电视,脑子不断咀嚼母亲喊出来的名字。

「不记得,我该记得她吗?她是谁啊?」她大口的咬着苹果。

「没事。」母亲见女儿失去记忆后,心情似乎放松了许多,遂也不再多谈。

结束了该不该记得谁的话题后,母亲也将视线移到电视上。

须臾,睿琳像是想起什么。

「妈,有件事我想问好久了,这件事我一直很疑惑。」

「什么事?」母亲有些惊讶的转过头。

「为什么……我们家的墙壁是橙色的?大部份人不都把家里的墙壁涂成白色的吗?」

「原来你是问这件事啊!」母亲松了一口气。

「不然你以为我想问什么?」睿琳好奇的盯着母亲。

真奇怪,自从她出院后,母亲不再陪父亲打拼事业了,每天都待在家里照料她的饮食起居,也常常问她奇怪的事情,例如,文静是谁啦!还记得过去什么事啦!

她哪记得啊!

「你忘啦!有次你在冰箱上贴纸条,问可不可以找油漆工来把家粉刷成橙色的。」

「真的吗?我说的啊?」睿琳一脸讶异,自己怎么会想把家刷成这种颜色。

「你爸就你一个女儿,你说的话,他都当圣旨,你知道你多幸福了吧!」母亲捏捏睿琳粉嫩的小脸蛋。

「嘿嘿~我是你们的宝贝嘛!知道你们疼我啦!」

母女俩又结束了一段为何会把家粉刷成橙色的话题。

晚上一家三口吃饭,父亲却频频接听电话。

「吴董,是是,好的,那我们等会儿见了。」

「爸,你等等还要出去啊!」

「是啊!重要的客户,不见不行啊!」

「爸,我到公司帮你忙,好不好?」

「哟!乖女儿,想帮爸爸啦!」

「我乖嘛!」

「也好,你当初就答应要到公司帮忙了,要不是文静……」

父亲像想起什么,又意识到妻子的眼色,随即将后面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

「嗯?文静?怎么你们老是提到这个人,提了又不讲完。」

「没事,没事,你是不是真的想到爸爸公司帮忙啊?」父亲连忙岔开话题。

「嗯。」

「那好,不过,在到公司帮忙之前,爸爸妈妈有份礼物要送你。」

「什么礼物?」听到有礼物,睿琳将筷子夹着的青菜一口吃了进去。

「下个月妈妈要带你到欧洲旅行半个月。」

「哇~真的吗?谢谢爸爸,谢谢妈妈。」睿琳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

一家人围着餐桌和乐融融的。

深夜,睿琳躺在床上,手上不停的玩弄那串神秘的钥匙。

「文静是何方人物?爸妈老是提到她,问了他们又不讲。」

「这串钥匙到底是哪里的钥匙啊?我怎么想不起来呢?」

「难不成……这串钥匙跟这个文静有关?」

「真是的,害我都不知道该不该丢掉。」

想着想着,睿琳头痛了起来,顾不得那串钥匙的来路,便搁在一旁不理它了,她坐到电脑前,打开收信匣。

「哇~怎么一堆垃圾信啊!」

她滚动滑鼠上的卷轴,打算一并删除了,突然间,她发现一封名字眼熟的信件,是高中与自己要好的同学-刘玉芳寄来的,她打开信件一看。

「哇!要办同学会耶!太了。」

她动动手指,回覆同学『我,张睿琳,非常愿意参加同学会,报告完毕。』

答应参加同学会后,睿琳等待了半个多月,终于让她盼到同学会了,母亲载她到约定的地点,看到一年不见的老同学们,大家显得特别兴奋。

「睿琳~睿琳~睿琳~」才一下车,即被眼尖的同学看见她的身影。

「玉芳……」她看见小跑步过来的同学,张开双手蹦蹦跳跳的跑过去抱住老同学。

「好久不见了,之前打电话到你家,你妈说你病了,没事吧?」

「已经没事了啦!」

「睿琳啊!」

兴奋的她顾着与老同学闲聊,压忘了母亲仍在一旁等候。

「什么事?」

「等等聚会完打电话回来,我来接你。」

「噢!」

「不用啦!张妈妈,我有开车,我再载睿琳回家就好。」

「这样啊!那好吧!你们玩得开心点,开车小心噢!」

「好。」

送走母亲后,睿琳随着玉芳加入其他同学的聊天行列中。

缺角的记忆〔02〕

一场同学聚会,虽然包起了这家餐厅的大包厢,但是,大伙实在太久没见了,每个人七嘴八舌的将自己这一年所经历的事发表出来。

「睿琳,你呢?这一年你都在做什么?」班长见睿琳静静的不发一语,遂问道。

「我……」睿琳怔住了。

「睿琳?」班长见她话说了一半,摇摇她的身子。

回过神的她,脸带诧异的看了同学们一眼,随即丢下在座的同学,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睿琳跑到包厢外,慌忙的环顾四周。

「怎么不见了?才一下子就不见人影。」她恨恨的咬咬唇。

「你没事吧?怎么了?」玉芳担心的跟出来。

「刚才你有看到从门口走过去的女孩吗?」睿琳把在餐厅里的每个食客都看了一遍。

「没有啊!你撞邪啦你,想吓死人啊!快点进来啦!」玉芳打趣的揶揄睿琳,随即自行走进包厢。

不死心的睿琳仍不放过在她面前走动的客人。

『怎么可能?明明看见了,那个女孩……就是那次我在医院看见的那一个啊!』

突然间,她头一阵剧痛,痛得她按住太阳,无力的倚着墙蹲了下来,脑海中闪过了一个长得清秀漂亮的女孩。

《睿琳……》那女孩腼腆的笑着。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看夕阳。》

《你爱不爱我?》

《哈哈哈哈……》

那个清秀的女孩在她痛得闭上眼之际,出现在她面前,当她睁开双眼,清秀女孩又不见了。

「睿琳!你怎么了?」玉芳见睿琳许久未进包厢,不放心的又出来看看,谁料,却见到睿琳冒着冷汗蹲在地上。

「我的头有点痛。」

「你一直在发抖耶!我看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好了。」

「嗯。」

向同学们道了歉后,玉芳载着睿琳回去。

上了车,睿琳痛得闭眼休息,不知不觉中睡着了,她做了个奇怪的梦。

『你觉得这是日出还是日落?』梦中她看见那个清秀女孩,却看不见坐在她对面的女生是谁,那个女生在地上画直线,在线上画半个圆,然后问那个清秀女孩。

『日出。』

『嗯,那你是个很乐观的人。』

『我喜欢你,你喜欢老师吗?』

『我也喜欢你。』

『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

『我们在一起吧!』

又是那个清秀的女孩子,她在跟谁说话?

这女孩是老师?她该不会跟学生搞师生恋吧?

『我爱你。』

『我也爱你,永远的爱着你。』

『别走,留下来,留在我身边。』

清秀女孩在哭泣,怎么了?她怎么了?她是谁?为什么看她哭,我会觉得心痛?

「睿琳?醒醒。」

「到啦?」她睁开眼,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发觉眼角带着泪水。

「嗯?这是哪儿?」睿琳坐正身子后,看看车外。

「你不是住这附近吗?」

「不是啊!也才一年不见,你就忘了我家在哪了喔?」

「哪有,我以为你搬家啦!不然你那时候怎么会改校车路线。」

「我改校车路线?改去哪?」

「我哪知道,你只说你都在这里下车啊!」

睿琳又看了一次车外的景色,一脸疑惑的。半晌,她像想起什么又不太确定的表情。

「开进那条巷子一下。」

玉芳听从睿琳的指示,把车开往小巷子里。

「你是在考我技术啊?幸好我的车小,不然稳死的。」

睿琳没心思听玉芳说话,看着匆匆经过的景物,她像是有些印象。

「停车。」她没头没脑的忽然大喊,吓得玉芳突然大力踩下踏板,把车停在路中央。

睿琳步下车,站在路中看着两边的建筑物,在脑子里搜寻记忆,她拿出口袋里那串钥匙,看了看又想了想,往其中一栋大楼里走了进去。

「张小姐,好久不见了。」

她转头看向管理室,一个带着笑的中年男子向她走来。

「你……」

「好久没见到你了。」

「你……」

「不记得我啦?」

「我曾经住过这里?」她疑惑的看着管理员。

「是啊!你和程小姐住在五楼嘛!我记得。」管理员对自己的记得意的笑了笑。

「五楼?」

玉芳停妥车后,走了进来。

「我住过这里。」她失魂的转头向玉芳报告自己曾经在这栋大楼里住过。

然后走进电梯,按下写着五的按键,一到五楼,看了看左右两间房子的大门。

「哪间?」玉芳左右探了探,然后转头等待睿琳的答案。

她怔了怔,若有所思的看看右边,半晌,她站到左边大门前,将钥匙入钥匙孔里转动,大门发出『卡』的一声。

「开了!?」玉芳睁大双眼,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她和玉芳诧异的对看着。

缺角的记忆〔03〕

一年前……

文静在医院自杀,被医生紧急抢救后,终于,幸运的捡回一条命。

「没事了,病人终于恢复生命迹象,不过要送到加护病房观察几天。」医生带着笑容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谢谢,谢谢你了,医生,谢谢。」父亲双手紧紧握住医生的手道谢,感谢医生的救命之恩。

文君与文烨则欣喜的紧搂着脚步不稳的母亲。

而捡回一条命的文静终于在昏迷了一个礼拜后醒了。

「病人没事了,身子有些虚弱,我会开些营养药剂给她。」医生到病房为文静做了检查。

「谢谢,谢谢医生。」

医生笑了笑,向文静父母欠了欠身后,就离开病房了。

「女儿,你终于没事了,太好了,感谢老天。」

文静一睁开双眼,看见父母就围在她身边。

「爸,妈。」她虚弱的呼喊着。

「乖,乖,真是太好了,你真是担心死妈妈了。」母亲高兴的哭了。

「睿琳……」她使着力,用着轻微沙哑的嗓音叫着。

「你就别再想着她了,她真的是一个很无情的人,那天你自杀后,她就不见了,她本不是真心爱你的。」

文静沉默了,她不相信,睿琳并不是她家人口中那个无情的人。

「文静,别再做傻事了,你是爸爸妈妈心头的一块,你这么糟蹋自己,知道爸爸妈妈有多难过吗?」父亲看着女儿孱弱不堪的模样,很是心疼。

「好了,好了,女儿刚醒,你就在说教,让她好好休息嘛!」

「好好好,我不说,不说,文静,你好好的把身子养好,别再胡思乱想了。」父亲想想,不放心的又嘱咐着。

「文君和文烨呢?」

「文烨快考试了,到学校自习去了,文君这几天都在医院看着你,我让她先回家休息一下,她等等就来。」母亲顺顺她的秀发,又她的手。

刚苏醒的文静,体力不济的闭眼休息了,父母见状,也没多说话,只是静静坐在一旁看着。

半晌,病房的门开了,文君脚步极轻的走进来。

「爸,妈,你们饿了吧!我帮你们带了些吃的。」

「你姐醒了。」

「真的吗?」文君睁着大眼,高兴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姐姐。

「小声点,你姐刚睡不久,别吵醒她了。」母亲边把饭盒打开边说道。

「爸,等等你们吃饱了就回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在这里行了。」

「嗯。」

也真的是累了,连日来,虽然半夜伫留在医院的是文君,但是两老年纪也大了,真的捱不住这么两边奔波。

坐在一旁看报纸的文君,突然间想起什么。

「爸,妈,刚才……我来的时候,好像看到睿琳了。」

父母拿着筷子的手停住了,怔怔的看着文君。

「怎么可能?」

「真的,看到她的时候,我马上低着头从她旁边走过去。」

她回想在楼下大厅里碰到睿琳的情形。

「嘘~你们小声一点,想让文静听见,是吗?」父亲意识到躺在床上的女儿,提醒她们说话的音量。

「她没看到你吧?」

「她有看到我,但是……她看起来好像不认得我了。」

「不可能,她怎么会不认得你呢!」

「对啊!她明明看到我了,可是却没有叫住我。」

「爸爸,你看她会不会是来医院找文静的?」母亲又开始烦恼了。

丈夫听见妻子担忧的语气,陷入苦思中。

「好像不是耶!我看到她家人拿着一个行李袋,睿琳看起来好像刚出院的病人似的,还要人搀扶。」

「唉~怎么老是摆脱不了她。」父亲苦恼的说道。

「我看我们该想个办法,不能再让她们俩碰面了。」

「嗯,没错。」

两老听完文君说的话后,也没多大的心情将饭盒里的东西吃完。

「爸,妈,其实,你们为什么这么坚决反对姐跟睿琳在一起?她们是真心相爱的,你们也看得出来啊!就只是因为睿琳是女的吗?」

「闭上你的嘴,你姐跟女生在一起,要是让亲朋好友们知道了,你要爸爸妈妈怎么见人,将来你姐要是出社会工作,人家知道她跟女生交往,别人会怎么看她。」父亲仍坚持自己的想法。

「拜讬~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们歧视同恋,小心被人家告,更何况工作是看实力,又不是看取向。」文君毫不惧怕的向父母说出自己的想法。

「你啊!你不要告诉我你也喜欢女人。」

「哼,别说我不是,就算我是,你们也不能干涉我的感情啊!」

「不知死活的丫头,你要是给我喜欢女人,我就打死你。」父亲指着文君,严重警告她。

「哼。」文君叛逆的向父母吐吐舌头。

「好了,好了,我们先回去了,你在这里好好看着你姐,我警告你,等会你姐醒了,不准给我提到睿琳的事。」

「噢!好啦!你们路上小心点儿。」

「嗯。」

父母离开后,文君稍稍收拾了父母亲搁下的饭盒,整理完后,她坐到文静身旁,看着熟睡中的姐姐,帮她整整衣服,拉拉被子,理理她乌黑的秀发,刹那间,她隐约看见姐姐肩上有一道疤痕。

在好奇心趋使下,她动作极轻的掀开文静的衣领。

「怎么那么像牙齿咬出来的?」文君轻轻的抚着姐姐肩上的痕迹。

她看得入神了,突然间,感觉有人轻触到她的手,转头一看,发觉文静睁开眼看着她。

「姐,你醒啦!」她开心的看着文静。

文静一边对她柔柔的笑了笑,一边把被文君掀开的衣领整好,好像不愿意让人看见睿琳送给她的记号。

「姐,对不起啦!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是……」

话到一半,她突然觉得,好像怎么说都不对,更何况她被警告不能在姐姐面前提到有关睿琳的事。

「没关系。」

「姐,你觉得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我没事,帮我把枕头弄高一点。」

文君连忙将枕头垫高,好让姐姐能躺得舒适。

「文君。」

「嗯?」

「我昏迷的时候,睿琳……她有来吗?」

文君怔怔的看着她。怎么办?这头,父母才刚警告她不能提到有关睿琳的事,但另一头,姐姐却问起了。

「放心,我不会让爸妈知道的。」文静看出她左右为难着。

「唉~我豁出去了。」文君表情无奈的看着姐姐。「那天你在病房自杀后,睿琳就不见了,之后,她都没再出现过。」文君小心翼翼的注意姐姐的反应,她看到姐姐失望的神情。

「但是,刚才我在大厅看见她了,她也有看到我……」

她原本垂下的眼神又活了起来。

「不过……她好像不记得我了耶!」

文静眉头深锁,对妹妹说的话疑惑着。她反覆思考着为何睿琳出现在医院,却不来找她,又为何会表现得不认得文君。

「姐,拜讬你,千万别让爸妈知道,我跟你说睿琳的事啊!」

「嗯。」文静浅浅的应声后,继续陷入思考中。

缺角的记忆〔04〕

睿琳拿着手上那串神秘的钥匙,打开了那神秘的五楼大门,铁门发出声响,虽然是在白天,但是,却让她与玉芳心惊胆颤着。

她怯怯的推开大门,映入眼帘的不是一间空无一物的房子。一间房子里该有的家俱,里面一应俱全,但是,对睿琳而言都很陌生。

「你不知道这里是哪儿吗?」玉芳把客厅走了一圈,东西的。

「有点熟悉,但,不太确定,可是,管理员说我住在这里?」

睿琳走进卧房,看到铺了蓝天白云的床铺,她打开衣柜,里面挂满了衣服,她又走进浴室,架上放了两支粉色系的牙刷。

「睿琳,你来看。」玉芳在卧房里呼唤着。

「什么事?」

「你看,这条项鍊跟你以前戴的一模一样耶!」玉芳指指梳妆台上的项鍊。

「好像是。」她将项鍊拿到自己眼前看了看,记忆又回来一点点了。她将项鍊放回原位的同时,也发现了梳妆台上还有一支很致的手表。

「睿琳,睿琳,快来。」玉芳不知什么时候从卧房溜走的?才一下子,她又从客厅传来呼唤的声音。

「嗯?」

「你看,好多照片耶!」玉芳指指电视柜上的相架。

「这是我耶!」睿琳讶异着,想不到在这陌生的地方,会有自己的照片。

「是啊!那你旁边这女的呢?」玉芳好奇的看着在睿琳身旁笑得灿烂的女孩。「好漂亮的女生哦!」

睿琳看了玉芳一眼,又将目光移回相片上。

「刚才我在餐厅看到一个长得很像她的女孩。」睿琳指指相片中那个有点陌生的女孩。

「该不会你看到的就是她吧?」

「很像,但不是她,而且我最近常梦见她。」

睿琳一直专注在那张照片上,自己和这个女孩都笑得好开心,她搭着那女孩的肩。

另一个相架,是她从身后抱住那女孩,再另一个相架,是她亲着那女孩的脸颊,与它平行的相架是那女孩亲着她的脸,每张照片都突显出她们的动作亲腻。

「现在想想,读书的时候,你有阵子变得很奇怪。」玉芳回想着。

「怎么奇怪?」

「你功课变好了,尢其是英文。」

睿琳哑口无言着。

「有段时间你很开心,但后来你变得很沉默,跟着又很快乐的样子,然后又更换了校车路线,那时候你说你没住家里了,反正你变得很奇怪就是了。」

「这里好像有人住耶!你看都没什么灰尘。」睿琳相架,发觉一点灰尘也没有。

「好像是耶!我看我们还是快走吧!免得被发现了。」

睿琳认同的颔首着,她把相架放回原位,却又不舍的盯着相片中的女孩。

走进电梯,电梯缓缓地降到一楼,睿琳一边搭电梯一边努力回想。

没错了,她有段记忆不见了,那段记忆到底是怎样的?为什么她记得其他的事,却独独不记得前几年的一些事情。

她记得国中那三年参加校队的风光时期,学姐学妹们为了她争风吃醋着。

然后,上了高中,因为和同学偷抽菸被教官揪到教官室里。假日的时候和同学一起搞联谊。还有,一时兴起的和同学一起交笔友,结果和一个笔友谈了场短暂的恋爱。

所有的事她都记得一清二楚,但是,好像原本排列成一直线的回忆,中间却断了好几个,连接不太起来。

『玉芳说我有段时间很开心,是什么事让我开心?有段时间变得沉默,又是什么原因让我变得沉默?改校车路线?我为什么会改校车路线?我为什么没住在家里?』

『爸妈变得很奇怪,常常讲话讲一半,一提到文静这个人,就又不讲了。』

睿琳暗自想着。一下子,她心里浮出好多疑问。

「张大小姐,电梯到了,要用八人大轿抬你出来吗?」电梯到一楼了,玉芳步出电梯,却发觉睿琳还傻愣愣的站在里面。

「回魂哦~张睿琳,回魂哦~」玉芳伸手在她面前转着圈圈。

回神的睿琳,拍掉玉芳的手走出电梯。

她带着满肚子的疑问,打算找那位管理员问个清楚,岂料,管理员已非刚才那位了。

「请问,刚才那位管理员呢?」

「噢!他已经下班罗!」

「那……你知道有关五楼那位程小姐的事吗?」

「抱歉,我是新来的管理员,所以不太清楚。」

「噢!谢谢。」睿琳显得有些失望的离开了。

睿琳带着疑问坐上玉芳的车,文静随即从车后走来,斜睨着玉芳的车一眼,就转身走进了大楼。

文静曾经到睿琳家探询消息,但那段时间睿琳父亲因业务关系,且为避免睿琳再想起文静的事,所以全家到国外暂居了一阵子。

而这一年来,她每天暪着父母回到这里,等待睿琳有一天会回来。

文静走到电视柜前,看了看摆在相架里的照片,将摆歪了的相架移正后,顺手拿起相簿,她边翻阅边走回沙发上坐着。

每当翻开相册时,回忆便一一的翻涌而出。

这一张是她与睿琳坐在地上,睿琳轻搂她的腰间,她的头则倚着睿琳的肩膀。

『如果,我们可以每天都在这里看夕阳,那该多好。』文静有感而发的说。

『只要你想,我会永远陪你一起看夕阳。』睿琳看了看她,放在文静腰间的手收得更紧了。

文静再往下翻一张。

她俩面对面的站在碉堡上,睿琳环抱着她的腰,文静正轻抚着睿琳颈上的项鍊。

『这条项鍊里有我的心和灵魂,我就在这里和这里。』文静指指项鍊又指着睿琳的心脏。

『我的心和灵魂早就都交给你了。』她在文静的额头上轻轻的吻着。

下一张,是她俩对望着,情到浓时,睿琳倾前吻着她的唇。

『你会爱我多久?』文静深情的看着眼前她深爱的人。

『我会不离不弃的牵着你的手,一辈子。』她扬扬嘴角,给了文静一个坚定的眼神。

『小姐,你们好,我是从日本来的。』一位中年男子说着生涩的英文,打断了她俩。

她俩回过头看见中年男子和善的笑脸,遂也释出善意的笑容。

『对不起,我注意你们好久,没办法,你们实在让人想不注意都不行。』

她俩讶异的看看对方,又看着他。

『我是摄影师,不好意思,你们刚才的举动让我非常心动,所以没有经过你们的同意,就私下拍了你们的照片,希望你们别介意。』

『不要紧。』听了中年男子的解释后,文静笑了笑。

得到谅解的摄影师开心的向她们道谢后欲离开碉堡。

『等等。』睿琳走上前唤住了他。『可以请你洗一份给我们吗?』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

文静看着一张张照片,回忆着当时的情景,眼泪不自觉的滴了下来。

「为什么?你说过不离不弃的,你说过会爱我一辈子的,我等了你一年,每天我都在这里等你,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缺角的记忆〔05〕

回家后的睿琳,显得闷闷不乐,母亲见她回来后,闷声不吭的坐在沙发上。

「怎么?看见同学还不开心啊?」

「没事,我在想事情。」

「想什么?在想去欧洲旅行,你要穿什么衣服?买什么东西吗?」

原本心情有些低落的睿琳听见母亲提起,她突然坐正身子。

「对吼!下礼拜就要去欧洲了耶!我忘了问玉芳和敏薇想要什么礼物了,而且我都还没整理行李耶!吼!妈,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啦!」

「还有几天时间让你整理,你担心什么呀?」

抱怨完母亲,睿琳立刻跑上楼收拾被她丢在一旁准备带去欧洲的东西。

***

「我回来了。」文静失魂落魄的回到家中,惯的打声招呼后便进房了。

「老爸,女儿自从出院后,就没见她开心过,每天都郁郁寡欢的模样,我真担心她呀!」太太拉着丈夫,诉说自己的担忧。

「唉,劝她到英国去,她就是不答应,这孩子……」父亲叹了口气说道。

「你说,要不要再去跟女儿谈谈,再劝劝她?你看她,每天就是把自己关在房里,一想起那件事,我就害怕。」母亲怎么也不愿意当初的事再发生一次。

父亲也忧心的看着紧闭的房门,半晌,夫妻俩走到房门前轻轻敲着文静的房门。

「进来。」

进了房,看见文静坐在床上,腿上放了书,却知道她无心在书上,父亲拉过椅子坐了下来。

「文静啊!爸爸之前跟你提过去英国读书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我不放心文君一个人过去,你就当陪妹妹,一起去英国吧!如何?」

其实他们也知道是白问的,文静怎么可能会答应离开台湾呢!

半晌,「好吧!我会到英国去。」

听见文静的回答,原本愁眉深锁的父母,顶上的一片乌云,终于烟消云散了。

「太好了,太好了,这才对嘛!到国外去,多好。」父亲高兴的站了起来。

「是啊!是啊!乾脆这样吧!开学前,你和文君到欧洲旅行散散心吧!」母亲附和着父亲的话说道。

「嗯。」文静没心思的颔首着,她没什么意见,反正她也不在意,就任由父母安排吧!

听见女儿同意了,夫妻俩开开心心的离开房间,开始为两个女儿准备出国的一切事宜。

***

半夜,熟睡的睿琳又做梦了。

她梦到稍早前她和玉芳私自擅闯的屋子,程小姐又出现了,她的腿上躺了个女的,那女的面向程小姐,用手温柔的轻抚她的肌肤,她靠过去嗅着程小姐身上的香味,然后倾前吻着程小姐的肚子一下。

程小姐对她笑了笑,低下头想吻她,躺在她腿上的女生迫不及待的撑起身子,迎上了程小姐的吻。

画面一转,她发现程小姐躺在血泊中,一身素白的衣裳被血给染红了,脸色苍白的吓人,她睁开双眼对她笑着,并向她招手。

突然间,睿琳惊吓的醒来,她定定神,发觉自己仍在房间里后又躺下了。之后,她便再也无法入睡,一双大眼睛看着天花板到天亮。

睡不着的睿琳早早便坐在客厅中了,母亲下了楼,看见她一个人坐在昏暗的客厅里,刹那间,让她以为睿琳想起过去的事了。

「妈,我肚子饿了。」

听见女儿嚷着肚子饿,才让她稍稍放下心来。「我去弄东西给你吃,你那么早起来干嘛?」

睿琳跟着母亲走到厨房,一跃身,坐到了流理台上。

「我做恶梦,结果就睡不着了。」

「做个恶梦就睡不着,你不像那么胆小的人吧!」母亲揶揄着。

「妈,你跟爸老是提起的文静,是不是姓程?」

母亲听见女儿提起文静,一双准备早餐的手怔住了。

「谁跟你说文静姓程的?」

「那就是罗!」

「我有说是吗?你别胡思乱想了。」

「妈……」她定定的看着母亲。

「嗯?」母亲心虚的看了她一眼,目光随即从她脸上飘开。

「我在等你的早餐啊!」

「你哟!贪吃鬼,尽想着吃,真是我的宝贝猪哟你!」母亲笑得开心。

睿琳呆愣住,锁紧了眉头。

「宝贝猪?好耳熟,我在哪里听过?」睿琳小声的喃喃自语着。

『只要有得吃,你哪知今夕是何夕啊!我的宝贝猪。』当下,睿琳的耳边不断响起这句话。

「妈,你说什么?」睿琳没头没脑的问母亲。

「说什么?我没说话,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话了?」

「有啊!刚才我明明听见……什么只要有得吃,你哪知今夕是何夕,我的宝贝猪什么的。」

「你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再上楼睡一下?」

「算了。」睿琳扁扁嘴,跳下流理台后走回客厅去。


6-10

缺角的记忆〔06〕

「哇喔~今天要去欧洲罗!」睿琳满心期待的拿着行程表不停翻阅着。

「快点把你的行李拿到后车厢,时间快来不及了。」母亲催促着坐在行李箱上看行程表的睿琳。

睿琳兴奋的把行李扔进后车厢后,坐上车认真的把行程表上的每一个字都念进嘴里。

父亲特地抽空送母女俩到机场,看着她们登机,看着她们搭乘的飞机起飞。

***

坐了十五个钟头,终于到达目地的了,睿琳雀悦的拖着行李坐上旅行社安排的游览车,她选妥了自己想坐的位子后,自顾自的看着窗外的风景。

另一头的巴士站站满了乘客,文静和文君也来到了欧洲。此时的文静特别想到教堂去,现在她最需要的就是宁静的感觉,和睿琳的那段情,闹得沸沸腾腾,已令她疲惫不堪。

文静与文君站在巍峨耸立的圣彼德大教堂前,赞叹着这令人感动的旷世杰作。走进入口,入口处的右方有个用玻璃柜护着的基督母子塑像,往前走几步,便是圣彼德铜像,他的脚趾被朝圣者经年累月膜拜触,已渐渐变得光滑。

教堂内的游客很多,但是,每个人都默契的压低音量,各个轻声细语的欣赏着。

「姐,圣彼德大教堂好漂亮哦!」文君抬头看着又高又大的教堂。

「嗯。」文静随着妹妹抬头看着天花板,阳光从屋顶透入天窗,照亮了整座教堂。

「这里好壮观哦!台湾都没有这么漂亮的地方。」文君兴奋的说道。

「是啊!」她附和着妹妹,心里却想着『如果睿琳也在这里就好了。』

走出圣彼德大教堂后,两姐妹拿着地图寻找下一个景点,正当她们低头研究之际,面前走来一群刚从游览车下来的旅行团,文静轻轻拉着妹妹往旁边站了些。

「姐,接下来我们去许愿池,好不好?」文君拉了拉姐姐的手说道。

「都好,先离开这里吧!人变多了。」

「嗯嗯。」她们迅速择定了下一个旅游景点后便离开了。

「来,来,来,这里就是鼎鼎大名的圣彼德大教堂了,待会进去里面,记得要轻声细语……」导游大声的招呼着团友。

睿琳跟着旅行团来到这世界闻名之一的景点,她抬着头看了许久,这样的艺术品,绝不是三两眼便能看尽的。

「很漂亮吧!」母亲跟随女儿的目光往上看。

「嗯嗯,漂亮极了。」外国的一切,对睿琳而言,都是新奇、漂亮的。

「睿琳,要进去罗!跟紧一点,到时候不见了,就把你留在这里。」母亲打趣的警告着。

「噢!」

***

文静她们来到特雷维喷泉,因为是许愿池的缘故,那儿总是围着许多慕名而来的游客。

海神伫立在池子中,传说这池子会带给人幸福,低头一看,水池里填满了许多硬币,姐妹俩靠近标示牌,上头写着关于许愿池的由来典故,据说,将钱币掷入池中许愿,会梦想成真。

「姐,我们也来许愿。」

「好啊!」两姐妹拿出硬币,闭上双眼,手紧握着那枚硬币在心中默祷。

『我希望……有一天,能和睿琳重逢。』文静在心里祈祷着。

一会儿,两姐妹一起转身将硬币掷入池内。

「姐,你许什么心愿?」文君自知这问题是白问的,但仍免不了好奇心想知道姐姐许了什么愿。

文静怔了一下。「你刚才许愿是讲中文吗?」

「是啊!」

「你认为海神他听得懂中文吗!?」

「对吼!害我白白浪费了一块钱。」文君嘟着小嘴惋惜着。

文静对她笑了笑,轻松的岔开了文君的问题。

到欧洲旅行已经半个月了,从义大利玩到巴黎,文静两姐妹走过许多旅游书上的景点。

这天,天气特别晴朗,微风轻柔的吹起房内的薄纱窗帘。文静拿着书走到阳台上,悠闲的躺在躺椅上看着书。

「姐,姐,姐。」文君像喜鹊降临般,愉悦的跑到阳台。

「干嘛?」她抬头看了看文君。

「我们晚上去游船河,好不好?」文君见姐姐没有反应,遂将下巴抵在文静手臂上,露出哀求的眼神。「好不好嘛?姐,我们晚上去游船河嘛!」

「晚上很冷。」文静继续将注意力摆在书上。

「穿厚一点就好了嘛!听人家说晚上游塞纳河,很浪漫耶!」感觉姐姐似乎没多大兴趣,文君撒娇的摇着姐姐的手。「好啦!去嘛!去嘛!我真的很想去游船河耶!」

「好啦!好啦!去,去,去。」一向疼爱弟弟、妹妹的文静,拗不过妹妹的请求,只好答应了。

缺角的记忆〔07〕

夜晚的巴黎,在霓虹灯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漂亮,空气中弥漫着些许浪漫,站在这样的氛围中,人也跟着浪漫起来了。

八月的巴黎日夜温差依然极大,白天是天朗气清的夏日,一到晚上,却像是寒冷的冬季。

文静站在码头上等候,其实她是不太想来游船河的。

『以后,等我赚了钱,我带你到欧洲旅行,我们白天在巴黎铁塔下接吻,夜晚就坐船游塞纳河……接吻,哈哈哈~』睿琳对自己无厘头的说法感到好笑,忍不俊的笑了出来。

『然后呢?』文静带着甜蜜的笑容看着她。

『再去看罗马竞技场和比萨斜塔,听说它已经慢慢在倾斜了。』睿琳转转眼珠子。想着,既然到欧洲了,没理由不到威尼斯看看。『然后再去威尼斯水都,听说威尼斯很漂亮,它伫立在海上。』

『然后呢?』她的目光依然没离开过睿琳的脸,定定的看着她。

『然后我们去坐它的贡多拉,把整个威尼斯都游遍了。』

『然后呢?』

『然后,我们在贡多拉上……接吻。』睿琳抱着文静,天马行空的构思将来的旅行。

『哈哈哈~色鬼。』文静开心的笑了出来。

睿琳看着文静大笑的模样,突如其来的将自己的唇贴上她的,阻止她继续笑下去。

「姐,发什么呆啊?上船了。」文君推了姐姐一下,才把她的魂拉了回来。

「噢。」

文静百感交集的上船后,坐上了二楼的位子,她不想和太多人挤在船舱内,那儿有股味,她宁愿坐在二楼吹冷风。

***

睿琳的旅行团在最后一刻也到达了码头,团友们三两成行的上船,睿琳看看船舱,里面挤满了人,她摀住鼻子,看了看,又退了出来。再抬头看看二楼,似乎也被其他游客占满了,于是,她只得站在船头欣赏着美丽的景色。

游船开动了,塞纳河两岸的景色实在太令人着迷,夜晚的巴黎铁塔和白天的感觉变得不同,像里上糖衣的妙龄女子般亮丽,船上闪光灯闪个不停,每个人的口和鼻都呼出白烟,眼前还能看得见轻微的薄雾散布在空中。

船愈驶愈远,坐在二楼的文静看着慢慢移动的景色,突然掉下泪来。她不经易的拭掉泪水,不让文君看见。

站在船头的睿琳,开心地与团友们拍了几张照片,但船舱外实在太冷了,团友们拍完照,纷纷迫不及待的溜进舱内取暖。

睿琳转头面向前面,看着看着,心却郁闷了起来,脸上的笑容不见了,跟着眼泪不自主的滑了下来。

「睿琳?怎么不进船舱,里面比较暖和。」团友们都躲在里面,母亲发现女儿与其他陌生游客站在外面,遂走了出来。

听见母亲的声音,她赶紧擦掉眼泪,敞着笑容回头。

「我想站在这里,外面比较舒服,搞不好还会有艳遇哦!」她打趣的用眼神暗示母亲,身旁就站了几个长得不错的帅哥。

「你可别给我找个外国男友,我跟你爸可不懂英文。」母亲也默契地回应睿琳的笑话。

将尽一个钟头的行程结束了,船一靠岸,睿琳率先下船,等待母亲与其他团友上岸。

文静起身等候其他游客下楼之际,发现岸上站着一个令她魂牵梦萦的身影,她怔怔地看着她,随即,慌乱的推挤着前面的游客往楼下奔去。

「欸?姐,你去哪?姐?」文君见姐姐匆匆忙忙的下楼,紧张的跟上姐姐的脚步。

「借过一下,借过一下。」游客们都急欲上岸,将船头挤得水泄不通了,文静穿梭在人群之中,想方设法的越过人潮。

好不容易,文静终于站上码头了,她环顾四周,搜寻着在她身边来来回回的游客,却已不见睿琳的身影。

「姐?你怎么了?突然这么紧张,你吓死我了。」这时,文君才勉强挤过人群,来到姐姐身旁。

「我……我刚才……看到睿琳了!」她看了文君一眼,然后继续巡视着四周。

文君睁大双眼诧异着。「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会在欧洲。」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皱着眉,继续寻找着。

「姐,睿琳不可能会在欧洲的,我想,大概是你太想念她,所以认错人了。」文君搂着姐姐的肩,轻拍着她的背。

文静叹着气,失望的收回眼神,心想,『也对,睿琳怎么可能会在欧洲,也许真的是我认错人了。』

「姐……你别想太多了,我们回去吧!」文君心疼的看着姐姐失落的神情,轻声的劝着。

缺角的记忆〔08〕

「我们十七天的欧洲之旅已经接近尾声了,很高兴这半个月来的相处,希望下次还有机会再相聚。」游览车上,导游说着官方式的结语。

游览车停在出境的大门口前,睿琳和司机拥抱离别后,怔怔的站着,抬头看着斗大的 Departure(出境)。

「舍不得啊?」一个妈妈级团友从她身旁经过,停下脚步问道。

「嗯,有一点。」睿琳转头看着同团生活了十七天的阿姨团友。

「呵~傻丫头。」丢下一句傻丫头后,她拉着行李迳自的走了进去。

全部的团友嘻嘻笑笑的走进机场大厅内,须臾,自动门又打开了。

「傻丫头,快点进来。」母亲站在自动门前呼唤着。「怎么?扮忧郁啊?」

「哪有,我很真心的舍不得耶!」她拉着行李箱走进大厅。

母亲微笑的看了女儿一眼,帮她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游览车刚开离了机场,没多久,一辆计程车停在刚才游览车停下的地方。

文静与文君推着行李到柜枱 Check in,正准备前往英国。

一切程序都弄妥了,当机场内扬起广播后,睿琳随着母亲往 22 号登机门走去,而文静与妹妹则往 17 号登机门。

过了半个月欧洲生活,回到台湾的睿琳,时差还未调整回来,接连几天,一到半夜神便特别好,这时候,她会想想在欧洲的那半个月生活。

「睿琳,我是小茹,有空吗?想约你出来看我们出国玩的照片,顺便拿你们的照片给你。」打电话来的,是与睿琳年纪相仿的同团团友小茹。

「好啊!」

「那我们要顺便吃个饭吗?」

「好啊!那我们去哪里吃?」睿琳看看时间,也差不多快中午了。

「我知道有一间店东西不错吃耶!在玉竹街的巷子里。」

「那我们在玉竹街等吧!」

「嗯。」

与小茹约定好,睿琳抓起车钥匙往大门出去。

「妈,我跟小茹约了看照片,顺便吃饭。」睿琳隔着客厅,向正从厨房走来的母亲大喊着。

「开车小心点啊!」

推门出去前,她突然又回头拿走那串神秘的五楼钥匙。

「欸?不是约小茹吃饭吗?那还拿那串钥匙做什么?」母亲疑惑的问道。

睿琳看看手中那串钥匙,自己也疑惑着。「不知道,我来不及了,bye bye。」

在路上,睿琳一边开车,一边回头想想,『是啊!我为什么还要特地去拿这串钥匙?』

自从睿琳找到了这串钥匙真正所能开启的地方后,她对它愈来愈重视了。

她想起有次和母亲的对话,母亲的反应让她困惑着。

『我老是看你在玩那串钥匙,没用就把它丢了吧!』母亲挂着无关紧要的表情,别有用意的劝睿琳。

『怎么能丢呢?搞不好它很重要呢!』睿琳一听,赶紧握住钥匙,往自己身上贴近,像是怕母亲抢走她的宝贝般护着。

『有什么重要的,不就一串钥匙嘛!丢了吧!』

『不要。』她倔强着反对着,须臾,她认真的看着钥匙。『我觉得……我失去的记忆,都在这串钥匙里面。』

母亲又惊又怕的看着睿琳,『你想起什么?』

『我想起……文静……』她的表情依然认真,这次她是认真的看着母亲。

『你……』母亲怯怯的看着她。『想起文静什么?』

『什么都没想起。』她耸耸肩,然后把目光移向电视机。

『那你又说想起文静。』母亲被她刚才的表情摄住了,在知道她原来什么也没想起之际,提着高八度的音量说话。

『我骗你的。』

『死丫头,差点被你吓死。』母亲斜睨了她一眼,摇摇头说道。

『妈,很晚了,你还不去煮饭啊?』

『唉呀!六点了,我去煮饭。』

睿琳与小茹在玉竹街路口会合后,小茹带着睿琳往更小的巷子里钻,来到小茹提议的店门前,睿琳刹时锁紧眉,怔怔的站在外面。

「睿琳?睿琳?」小茹发觉睿琳没跟上自己脚步,又走回她身边。

「啊?」

「怎么不走了?」

「这里我好像来过。」

「是吗?这里挺不错的,东西好吃,装潢也不错,够平价,也够安静,来这里偷情最适合了,哈哈哈~」小茹尽自说着自己对这家店的感觉。

「是啊!是啊!以后你交个有妇之夫,就来这里偷情吧!」睿琳敷衍了她几句。

「哈哈~好像不错哦!进去吧!」

「嗯。」

一进店内,睿琳不自觉得直往里面最角落的方向走去,她站在最靠近里面的桌子前,一动也不动。

「你想坐这里啊?这边不错,够安静,就坐这里吧!」小茹满意睿琳选择的桌子,一屁股的坐了下来。

回神的睿琳见小茹已经坐定了,也跟着坐到她对面的位子里。

「对了,我男朋友等一下会过来,到时候介绍给你们认识。」小茹是个长得可爱,笑容很甜的女孩,很有邻家女孩的感觉。

「男朋友?怪不得在欧洲常看你打电话,还笑得那么甜。」睿琳诡谲的笑着。

「哪有。」小茹不住的脸红着,低头看着菜单。

半晌,玻璃门上挂着的铃当响起,小茹回头对着进来的人笑了起来,睿琳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一个长得帅气的男生带着笑走向她们。

「你来啦!」小茹笑得甜蜜,拉着男友坐到她旁边的位子。「这是我男友,他叫李炎安;她是我去欧洲玩的团友,张睿琳。」小茹简单的介绍他们认识。

「你好,小茹回来跟我提起你,说你长得很漂亮,今天一见,果然很漂亮。」李炎安的嘴像抹了蜜糖似的赞美着。

他张小姐前张小姐后的不停赞美睿琳,当然也称赞自己有个这么优质的女友,睿琳没多大反应,倒是小茹被他哄得花枝招展的。

「唉呀!不用那么见外啦!叫她睿琳就好了。」

「都可以。」睿琳不介意的附和着小茹的建议。

「那我们点东西吃吧!」李炎安看看眼前两位女生,然后倾近女友身旁撒娇着。「我肚子好饿哦!」

小茹被男友撒娇得整个心都软了。「你想吃什么?」

点了餐后,小茹开始与睿琳分享出国拍的照片,相薄一本又一本的落在睿琳的眼前。

「游船河那天,你有上二楼拍照啊?」睿琳看见小茹和另一个团友在二楼拍的照片。

「对啊!很漂亮吧!不过二楼也好多人哦!」

「真的很漂亮,晚上的巴黎铁塔实在太美了。」睿琳看着小茹在船上与巴黎铁塔的合照,一张换过一张。「嗯?」

「怎么了?」

「这张照片左下角的女生……」她疑惑着。

「不是我们团的啦!是其他游客。」

「我知道,我是觉得有点眼熟,可惜,照片有点模糊了,看不清楚长什么样。」

「是吗?感觉好像长得不错的样子。」小茹一边吃着送来的餐点,一边看着照片里那个模糊的人物。

「你也长得很漂亮啊!宝贝。」李炎安夹了块到小茹碗里。

「哪有。」小茹与李炎安打情骂俏着,突然看到睿琳专注的盯着照片。「睿琳,你怎么了?」

「没事,如果我没看错,我曾经见过她两次,一次在医院,一次在餐厅。」

睿琳沉静下来了,继续专注的看着照片上那个模糊的人影,若有所思的想着。

缺角的记忆〔09〕

文静两姐妹从欧洲来到英国,住在一栋公寓里,等待开学的时间。

「姐,爸妈打电话来,快来听电话。」文君拿着话筒,向房间里喊着。

一会儿,文静才从房里走出来,从文君手中接过电话,「喂。」

「文静啊!怎么样?都还好吧?」父母与文烨三人围着电话关心着。

「还好。」

「住的地方还行吧?都安顿好了吗?」

「弄得差不多了,明天会和文君去一趟学校。」

「也好,文君认路比较差,带她走一遍,免得开学时不知道怎么去学校。」

「嗯。」

「去欧洲旅行,玩得还愉快吧?」

「还不错,爸,妈,国际电话很贵,不要讲太久。」

「那,那好吧!有什么事记得打电话回来,知道吗?」

「知道了,bye bye。」

「Bye bye……」文静已经挂电话了,父母却还舍不得切断电话,任由电话『嘟嘟嘟』的鸣着。

「姐,我肚子好饿,快饿死了啦!你带我去吃东西,好不好?」文君从地上搬起一个纸箱,对着刚放下话筒的文静嘟嚷着。

「你的东西都整理完了吗?」文静回头看了看地上。

文君随着姐姐的问题,往地板瞧了瞧,还有三个纸箱,一个行李箱在等着她。

「姐~~帮我~~」文君装可怜的向姐姐求救。

文静被妹妹逗趣的模样给惹笑了,摇摇头后走过去。

「嘻嘻~姐姐最好了。」文君嘻皮笑脸的朝着文静笑着。

「少来。」她捏了捏文君的鼻子,然后搬起一个纸箱。「走吧!」

***

从欧洲回台湾已经一段时间,时差调整过来了,行李也整理完了,战利品也欣赏够了,睿琳打电话分别约了玉芳和敏薇出去吃饭聊天,顺便将礼物送给她们。

这天,母亲在客厅中看电视,外头却突然下起大雨来,雨水打在屋棚上,响得霹雳啪啦的。睿琳和敏薇正开心的聊着电话,两个许久没联络的长舌妇匆匆结束话题,当下立刻约定吃饭再继续聊。

「妈,我约了敏薇吃饭哦!」睿琳好不容易等到敏薇出差回来了。

「现在正在下雨耶!我载你去吧!」

「我自己开车去就好了。」

「等等有人要来家里牵车去保养,我载你去。」

母亲载着睿琳到和敏薇约定的义大利餐馆后,便离开了。

「敏薇,这是送给你的。」睿琳从袋子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个玻璃瓶。

瓶底撒了些许白砂,中间立着一枯树枝,它旁边沾着一片真花压乾的花叶,一汤匙就斜倚在玻璃瓶壁上,汤杓内有着很漂亮的雕刻。

「哇!好漂亮哦!谢谢。」敏薇有多喜欢这份礼物,完全都表露在她的脸上,她小心翼翼的将瓶子移到她面前,仔细的欣赏着。

「我很小心很小心的把它从欧洲带回来耶!多怕它碎了。」睿琳想让敏薇知道她有多重视她这个姐妹。

「好感动喔!咦?砂子是星形的,汤匙还有刻东西耶!好特别喔!」敏薇惊讶着这份礼物的致。

「呵!你喜欢就好。」她见敏薇如此的喜爱,人也跟着开心着。

「喜欢,当然喜欢罗!谢谢。」敏薇小心的将它移到自己旁边,又担心的将它往内移了移,深怕一个不小心就掉下去了。

「我们好久没联络了,真是想死你了,你都不打电话给我。」睿琳小小的抱怨着。

「我换了新工作啊!又要适应新公司的规矩,又要忙主管交待下来的工作,对不起嘛!对了,你和文静怎么样?」敏薇想起文静,虽然没见过她,但是,怎么说,当初她也算是参与过她们的感情,算起来,她还是个大功臣呢!

「文静?怎么连你也在提文静?我爸妈也常提到她,可是,每次话都只讲一半。」睿琳心里有些讶异,怎么连敏薇都知道文静这个人。

「怎么?分手啦?」看着睿琳的表情,敏薇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分手。

「我跟那个文静是情侣?」她十指交叉着,两只大姆指互相碰撞着。

「你是怎么了?当初爱得那么疯狂,现在却问我你们是不是情人,你没事吧?」敏薇不可置信的伸手睿琳的额头。

「我……一年前生了场大病,有些事想不起来了。」

「生病?生什么病?」敏薇脸上带着大大的问号看着她。

「我失去记忆了。」

「骗人。」她反驳了睿琳。「失去记忆?那你怎么记得我?」

「真的,怪就怪在我什么都记得,但是,有些事就偏偏想不起来,就好像你说的文静,她是谁,我本不知道。」

「你没搞错吧!她是你女朋友啊!你很爱很爱她耶!」

睿琳错愕的看着敏薇。『原来我跟那个叫文静的女生……是一对情人!?』

缺角的记忆〔10〕

「你能不能告诉我关于我和她之间的事?」睿琳沉默了一会儿后,向敏薇提出这个请求。

于是,敏薇将她与文静的那一段感情,由头到尾的说了一遍,睿琳边听着,脑海里边回想。

『是了,是了,好像真的有那么一回事。』敏薇口沫横飞的将过去的事说出来,她失去的记忆也逐渐被唤醒了。

「那时候她被家人限制行动,你求我帮你写信给她,信我还留着,要我拿给你吗?」她见睿琳表情愈来愈痛苦。

「嗯。」睿琳的内心受到不小的冲击,淡淡的回应着敏薇的好意。

在听完敏薇说的话之后,睿琳已完全记起她与文静的种种往事,整个人沉浸在痛不欲生的感觉中,跟着就起身离开座位,步履蹒跚的走到门口。

「睿琳,你要去哪?在下雨耶!我送你回去吧!」敏薇不放心恢复记忆后的睿琳,提议要载她回家。

「不用了,你先回去吧!」她压抑着情绪,不想让敏薇担心着。

「不行啦!你现在……」敏薇不想再碰触睿琳的伤痛,把话吞了回去。「我载你回去吧!下雨天很难叫计程车。」

「不用了,我可以,我妈会来接我。」她随口找个藉口打发敏薇。

「那……好吧!你自己小心点,回到家给我电话,别让我担心。」

睿琳淡淡的颔首着。敏薇离开后,睿琳在餐馆的骑楼下呆愣着。

须臾,她步出骑楼,像豆般大的雨滴很快的便将她淋湿了。是雨下得太大吗?为什么她看不清面前的路?为什么雨打在她的身上,却是无比的痛?

走着走着,睿琳停下脚步,站在人行道上痛哭了起来。

***

「喂,张妈妈,我是林敏薇,请问睿琳回到家了吗?」回到家许久的敏薇,有些不安的看着电话,等了等,不放心的拨了通电话到睿琳家。

「欸?睿琳不是跟你约吃饭吗?」

「是……是啊!」她心里开始担心了,听着睿琳母亲的语气,想必睿琳是还没回到家。「张妈妈,睿琳她……想起文静的事了。」敏薇胆怯的说道。

「什么?她想起文静了?」电话那头的母亲,语气错愕着。

「对不起,张妈妈,我不知道事情会变得这么严重,我不是故意的。」敏薇被睿琳母亲惊讶的语气吓到了,在电话那一头哭了出来。

听完敏薇的电话,睿琳的父母在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半晌,大门开启了,睿琳一身湿的走进来,父母见状,紧张的围了过去。

「睿琳?」母亲过去抱住失了魂的她。「睿琳?你别吓我。」

「来,来,来,先帮她把头发擦乾了。」父亲从浴室里拿来一条大毛巾,递给了太太。

母亲接过毛巾,迅速的帮睿琳擦拭着头发。

「为什么?」睿琳冷漠的吐出声音。

「什么?睿琳,你说什么?」母亲停下动作问道。

「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双眼布满了血丝,恨恨的抬头看着父母。

夫妻俩看着睿琳的神情,面面相觑着。

「为什么你们不帮我?」睿琳的情绪在短短的时间内已积满了心头,悲痛的情绪已经掩盖住理智。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甩开母亲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怒吼着。

「我们不想让你这么痛苦的过日子,文静死了,你以为你能撑得过去吗?」父亲扬声吼着,试图唤醒睿琳的理智。

「我不管,为什么你们这么讨厌?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恨你们。」睿琳丢下恨意冲出家门,又回到大雨中。

「睿琳……」母亲跟着跑了出去,在自家门庭下呼喊着女儿的名字。

在大雨中漫无目的走着的睿琳,此时此刻,她不知道该去哪儿,现在的她不想见任何人,不想见到父母,除了文静,她谁都不想见。

「我能去哪?文静已经不在了,我还能去哪?」睿琳在雨中走走停停,她将自己推入绝望的深渊,看着眼前的一切,觉得没有一个地方能容得下自己。

突然间,她碰触到口袋里的钥匙,她终于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了。

她再次来到和文静的家中,与前次不同的,是恢复记忆的她开门进去时,里面的一切刹时全冲击着她的视觉,她无助的将这小小的家走了一遍,最后,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

「睿琳!」英国的凌晨,文静惊吓得从书桌上醒来。

「姐?姐?你怎么了?」文君急忙忙的敲着文静的房门。

半晌,文静才开了门。

「姐,你没事吧?」文君揉了揉眼,尽量让自己神些。

「没事,对不起,吵醒你了。」她坐回位子上,挪了挪桌上的书。

「你做恶梦啊?」

「嗯,我梦见睿琳苍白着脸躺在大雨中,一动也不动的。」

「姐,你别这样,你不能让睿琳把你以后的日子给搞砸了。」

文静沉默不语的看着妹妹。

「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别再想着她了,你本是在剥夺自己活下去的权利。」她看不过眼姐姐为了睿琳,搞得现在这副模样,人是活下来了,但是心却死了。

「我还有功课,你去睡吧!」她不想再听文君的劝说,转头看着桌上的资料,岔开话题的打发文君。

「吼!每次跟你讲起睿琳的事,你就只知道敷衍我。」文君心有不满的噘起嘴离开了姐姐的房间。

文君离开房间后,她才放下笔杆,从面前的书架上拿来『Sense And Sensibility』,翻了翻,直到她与睿琳的合照出现在眼前,她拿起照片端详着。

「睿琳,你不记得我了吗?我们的缘份真的只到这里吗?」


11-15

缺角的记忆〔11〕

睡倒在地上的睿琳,昏睡了一天,直到楼下管理室打了电话上来,才将她唤醒,她摇摇晃晃的过去接起电话。

「喂?」

「张小姐?你真的在啊!有位刘玉芳小姐来找你,要让她上去吗?」

管理员惊讶着许久未住人的五楼之一,真的有人接起电话。

「让她上来吧!」挂上电话后,她揉揉自己的太阳,走去开了门后转身到沙发上坐着。

须臾,玉芳轻轻的推门进来,一眼便见到睿琳在昏暗的客厅中,她按下开关,屋内的灯顿时亮了起来。

「把灯关了再开一次。」睿琳的双眼被强光刺激着,迫使她紧闭住眼睛。

玉芳照做着,这次,灯光柔和了些,「怎么样?你没事吧?」她将一袋东西搁在桌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继续揉着自己的太阳边说道。

「你妈打电话给我,问我你在不在我家。」她观察着睿琳的反应。「你爸妈很担心你,你突然跑了出去,我想你大概会来这里吧!所以过来碰碰运气。」

「嗯。」

「怎么了?你不舒服啊?」玉芳见睿琳脸色苍白,一副没神的样子。「唉呀!你在发烧耶!」她伸手睿琳的额头,发觉她的身子烫得很。

「大概是淋雨的关系吧!」她慢慢的往旁边躺了下去。

「来,我带你去看医生。」玉芳吃力的拉起她的手,小心的扶着她离开。

看完了医生,玉芳扶着睿琳回到她和文静的家,她让睿琳躺在沙发上休息。

「喂,张妈妈,我是玉芳,我找到睿琳了,刚才才带她去看完医生,她现在在休息。」玉芳趁着睿琳熟睡时,悄悄的拨了通电话给睿琳的父母。

「看医生?睿琳怎么了?」电话那一头传来紧张的问话。

「没事,有一点发烧,已经退烧了,你和张伯伯要不要来看看她?」

玉芳将文静这儿的地址告诉了睿琳父母,半晌,他们便赶到了文静的住所。

看着一脸病容的女儿,母亲心疼的过去抚着她的头发。

「谢谢你了,玉芳,真是麻烦你了。」父亲转头向玉芳道谢着。

「不要这么说,我把睿琳当好姐妹。」

确定睿琳安然无恙了,他俩才有心思将这间屋子看得一清二楚,他们好奇着女儿为何会爱得如此深刻,走到电视柜前,两个女孩的照片映入眼帘,看着女儿开朗的笑容,他们知道这样的笑容,只有文静能带给她。

母亲布满灰的家俱,进了厨房拿了抹布出来擦拭着,玉芳见状,也赶紧过去帮忙,两个人在睿琳沉睡中,将整个家打扫得焕然一新。

「文静……」

母亲与玉芳停下手边的工作,抬头看着睿琳。

「在做梦。」父亲转头看着仍在熟睡中的女儿一眼,顺手用他厚实的手掌抹去她额头上的汗。

「唉。」母亲摇摇头轻叹着,随即又开始手边的工作。

「玉芳啊!真是谢谢你了。」母亲一边炒菜一边向帮忙摘菜的玉芳道谢。

「张妈妈,你不用那么客气啦!」

「等等留下来吃晚饭吧!」母亲客气的请玉芳留下来。

「不用了,我等等就回家了,家里有煮我的饭。」

「喔,这样啊!那下次吧!。」

睿琳的父亲累得坐在沙发上睡着了,玉芳将炒好的菜端到饭桌上,看见睿琳挪了挪身。

「睿琳,你醒啦?」玉芳轻声的问着。

父亲听见玉芳说的话,随即睁开眼。

「睿琳,你吓死妈妈了,你好一点没有?」母亲在厨房内听见声音,也跟着出来看了看。

睁开眼的睿琳,压不想理会父母的关心,看了看眼前三个人一眼,起身走进房里,用力地甩上门。

「唉,我和你妈不是不想告诉你,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一早告诉你,你还活得下去吗?」父亲站在房门前对着门讲话。

「睿琳,我们不告诉你,也是为你好啊!你看你失去记忆的这段日子,你不也过得很开心嘛!」母亲也凑过来劝道。

蓦地,房门被打开来,睿琳站在门前,怒视着父母。

「我宁愿你们一开始就告诉我。」

「告诉你之后,你会怎么做?你不一样也跟着文静去吗!?」父亲了解女儿的个。

「我不会,我不会,我答应文静会连她的生命一起活下去。」她对着父母怒号着。

「不会?你看看你现在这德跟死人有什么不同。」

「好了,好了,讲这么难听干什么。」母亲挡在父女间当和事佬。

「啊~~」睿琳失了理智的大吼一声后,『碰』的一声,又将房门关上了。

「你看看……这死丫头……」父亲怒气冲冲的看着妻子。

「好了,好了,由她吧!由她吧!」妻子小声的劝丈夫算了。

「由着她?由着她让自己像行尸走一样,是吗?你看她刚才像个疯子一样大吼大叫的。」

待睿琳的母亲安抚了丈夫的情绪后,她才发觉玉芳仍站在一旁,家丑不可外扬的心态,让她不由的转头给了玉芳一记尴尬的笑容。

缺角的记忆〔12〕

病愈的睿琳找了一天时间回家,不顾母亲劝说,执意收拾着行李。

「你整理行李干什么?」母亲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忙里忙出的。

「我要搬去文静那里住。」她边收拾边回应母亲的疑问,语气淡漠的像冰一样。

「你一个人搬去那里怎么生活啊?」

「我想在那里陪她。」

「陪什么?陪鬼啊!你什么时候才醒?文静已经不在了。」母亲担忧女儿的神状态。

「我很清醒,最不清醒的,是我失忆的那一年。」她对于父母暪了她一年的事仍耿耿于怀。

「你说这什么话?」母亲对女儿的态度有些耐不住脾了。

「如果你们一开始就让我知道,或许我会比较好过一点。」她停下手,回头看着母亲。

「我们不告诉你,是为你好,做父母的难道会害自己的孩子吗?」

「我知道,但是,现在我真的只想一个人,我会没事的。」经过几天的沉淀,睿琳的心情已较之前平复许多。「我会经常回来的。」

睿琳搬到和文静的家后,她的父母便请求玉芳帮忙看着,玉芳也很够义气的一口答应了。

「睿琳,你别老是把自己关在家里,我们晚上去唱歌吧!」电话那头,玉芳一派轻松的语气,试图让睿琳也能轻松些。

「我不去了,我有事。」睿琳坐在客厅中,每天就是对着照片回忆。

「你还能有什么事,不然,我带你去跳舞吧!发泄一下也好。」

须臾,睿琳吐出一口烟雾。「带我去喝酒。」她突如其来的向玉芳提出了这个要求。

夜晚,她们来到一间夜店里,门外挤满了人,玉芳靠着关系带睿琳进店里后,给了她一个杯子。

「只要你的杯子还在你的手上,什么酒都能点,喝多少都算我的。」

「真的?」睿琳望着手中的杯子,半信半疑的问道。

「当然啰!保证让你喝得痛快,我去帮你拿酒。」玉芳拿走睿琳手中的杯子后,尽自走到吧枱。

蓦地,睿琳身后扬起一个男人的声音。「哈罗!」

「是你啊!」她回头看着,发现是小茹的男友李炎安。

「是啊!想不到你也会来这里玩。」他敞着笑容看着她,随后即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小茹呢?」她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她怎么可能会跟我来这里玩。」李炎安一边回答,一边手跟着不安份的搭上睿琳的肩。

睿琳斜睨的看着他,不客气的拍掉他的手。

「你跟朋友来玩啊?」被睿琳拍掉手,李炎安仍嘻皮笑脸的赖着。

「我跟朋友坐那边,你也一起来吧!把你朋友也带来。」李炎安指了指另一边较大空间的包厢。

「你现在是在向我搭讪吗?」

「别这么说嘛!大家交个朋友罗!」

「我心情不好,别惹我,否则朋友的男友也不给面子。」

「OK,OK,如果你觉得闷的话,就过去找我吧!」李炎安摊摊双手,识趣的离开了。

「刚才那个男的是谁啊?」玉芳拿着两杯酒走到位子上,一杯递给了睿琳。

「朋友的男友。」她大大的喝了一口。

「有没有搞错啊?对女友的朋友还这样毛手毛脚的。」玉芳从吧枱边看见李炎安的手搭上睿琳的肩。「欸欸,喝慢一点,这是调酒耶!很容易醉的。」

另一边厢,李炎安站在自己订的包厢里,眼巴巴的盯着睿琳不放,眼尖的朋友靠了过去。

「欸,炎安,那女的是谁啊?」

「小茹的朋友。」他浅啜着杯中的调酒。

「长得挺不错的,她身边那女的也不赖,应该蛮可口的吧!」李炎安的朋友对睿琳她俩品头论足着。

「我要定她了。」李炎安看着不停喝酒的睿琳,露出自信的笑容。

「你不怕小茹知道啊?而且那女的……看起来不怎么好惹的样子。」朋友提醒着李炎安小心玩火上身。

「我要的女人,没有追不到的。」李炎安自信满满的。

「那小茹怎么办?」

「你要,送你吧!我对她没兴趣了。」

整晚在夜店里,睿琳又菸又酒的,酒起三分意,还拉着玉芳的手进舞池中热舞着。

几个钟头下来,力发泄完了,人也醉了,玉芳使劲的搀扶着睿琳回家。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睿琳说着醉话。

「你醉了,小心,小心,欸~你走好啊!」她被睿琳摊软的身子给搞得疲力尽的。「欸~还没到房间,你坐下来干嘛?」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听见有人在与她对话,眼神涣散的看着玉芳。

「是是是,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玉芳敷衍着睿琳。

「我不是故意要忘记你的。」

「没人说你故意忘记她,真不知道你脑子在想什么。」好不容易将睿琳扶到房间,玉芳一鼓作气的将她丢到床上去。

「文静,我们去旗后台看夕阳吧!」她转身抱紧棉被卷缩成一只小虾米。

玉芳走出房间,坐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下,眼神突然飘到柜上的照片,她起身走到照片前,很仔细的端详着。

「文静啊!文静,拜讬你托个梦劝劝她,叫她振作一点吧!」

缺角的记忆〔13〕

天气晴朗的下午,文静倚着树坐在草地上,身旁的原文书被风吹了起来,她腿上放了一本密密麻麻的笔记。

「哈罗!」一道颇为磁的声音在文静头上响起。

「哈罗!」她抬头看了那男生一眼,敷衍的回应后,眼神即刻又回到腿上的笔记。

「我是香港来的,你呢?」男孩见文静没反应,他也没打算放弃,择了一块有树荫的地方坐了下来。「你是香港人吗?」

文静仍没打算分心去理会他。

「我叫梁朝伟。」他敞着笑容伸出手,在文静面前上下摆动着。

文静闭眼轻叹了声。「如果你是梁朝伟,那我就是林青霞。」她没有因为那男孩的风趣而被逗笑,反而没好脸色的看了他一眼。

「哈罗!林青霞,看来你忙得没时间跟我聊天了,下次等你没那么忙时,我们再聊吧!Bye。」语毕,那个自称梁朝伟的男孩站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杂草后离开。

这一幕被文君与同学经过草地时撞见了,她看见姐姐身旁坐了一个男孩,于是她丢下同学,跑到文静身旁。

「姐!」她从姐姐身后,大叫了一声。

文静被妹妹那声呼唤给吓了一跳,身子震了震,随即又闭上眼叹着气,她无奈的转头看着一脸想问八卦的文君。

「听过人吓人会吓死人吗?」她定定神,又专心的看着笔记。

「姐姐春心动了哟!」文君将手指抵在姐姐的脸颊上,一脸贼贼的模样。「刚才那男的,是你男朋友啊?」

「你才春心动,老想着交男朋友。」文静用手上的笔敲了妹妹的头一下。

「我哪有。」她抚抚被姐姐敲击的痛处,嘟起小嘴反驳着。

文静放弃看书了,转头看着跪坐在草地上的文君。

「上礼拜三是谁玩到凌晨才回来,没带钥匙被锁在外面啊?」

「我。」文君俏皮的对姐姐吐着舌头。

「是谁星期五嚷嚷着要跟 Alex 出去好呢?还是跟 Darren 出去好呢?」

「是我。」她带着心虚的表情低下头。

「是谁前天被教授提醒课业退步的啊?」

「还是我。」文君的头沉得更低了,不敢抬头看姐姐。

「那是我春心动呢?还是你春心动。」

文君无言了,眼神无辜的望着姐姐。

「傻丫头。」文静疼惜的笑了出来。「怎么样?晚上想吃什么?」

一脸无辜的文君,看见姐姐脸上带着笑,也跟着扬起笑容来。

「我要吃义大利面。」她俏皮的看着姐姐。

「好吧!晚上弄义大利面给你吃。」

「欸,姐,刚才那男的,是谁啊?」文君见姐姐又将视线移回书上,想起姐姐还没回答她刚才的问题,于是不死心的又问了一次。

文静眼神向上提了提,一副被打败的模样,无言地看着笑得天真无邪的妹妹。

晚上,文静在厨房弄着妹妹指定的晚餐。文君坐在椅子上看着背对她的姐姐。

「姐。」

「嗯?」文静手不停歇的准备晚餐的材料。

「下午,那个男的,在追你吗?」姐姐又没反应了,文君发觉自从医院那件事后,姐姐的笑容少了,人也变得沉默了。「姐,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嘛?」

「嗯。」文静的手没停过,一下子放义大利面一下子放佐料。

「那个男生是不是在追你啊?」

「不知道。」

「他叫什么名字?」文君继续八卦着。

「梁朝伟。」她转身将沙拉放到餐桌上,随即又转过身去。

「啊?梁朝伟?我还刘嘉玲呢!你没说错吧?」

文静没理会她,继续忙着。

「他长得好不好看?」

「有了 Alex 和 Darren 还不够,你还想再加一个吗?」

「哪有,我哪敢跟姐姐争男朋友嘛!如果爸妈知道你交男朋友了,他们一定很开心。」

「你别无聊了,我本不认识他。」

「一回生二回熟嘛!」

「你在说什么啊?可以吃了。」文静将煮好的义大利面端到文君面前。

***

自从玉芳带睿琳上夜店玩乐后,她爱上夜店那股热闹的气氛,经常邀着玉芳一起上夜店疯狂一番。

「玉芳,我们今天去 PUB 玩吧!」睿琳又打电话约玉芳到夜店了。

「今天不行耶!我约了人了。」

「那好吧!」

挂断电话后,睿琳一个人坐在黑暗中抽着菸,她不想开灯,开了灯,看到家里的一切会令她想起文静。

她捻熄菸头,拿起车钥匙出门了。睿琳来到一间酒吧,在入口处看了看后,选择了吧枱边坐着。

「一瓶可乐娜。」她边向酒保点酒,边从菸盒里拿了菸点燃了。

酒保将可乐娜放到她面前,睿琳啜了一口后,环视了一下这间酒吧。

「学姐。」声音从吧枱里传过来的,睿琳回头瞧了瞧。

「晓薇?你在这里工作啊?」

高晓薇,睿琳国中球队的队友,是一个很像男孩的女孩,留着一头帅气的短发,有着原住民的血统。

「这间酒吧是我家开的啊!好久不见了耶!」晓薇见到多年不见的学姐兼队友,显得异常的兴奋。

「原来如此。」

「对了,还有一个人,你见了一定会很开心的。」她丢下一脸疑惑的睿琳,高兴的往办公室跑去。

须臾,晓薇拉着一个女孩出现在她面前。

「嘉甄?」同样是睿琳的队友,毕业后,大家便失去联络了。

「睿琳?」嘉甄又惊又喜的从吧枱内跑出来抱住睿琳。

「你们……」睿琳看了看她俩,了然于心的。「在一起多久啦?」

「三年多了。」晓薇的笑容从见到睿琳开始,便没停过。

「看你们的感情应该很好的吧!?」她看着晓薇将嘉甄抱进怀里。「你们家人知道吗?」虽然为她们开心,却不免也为她们担心着。

「我妈、我哥他们都知道,嘉甄的家人不知道,她现在住我家。」

「嗯,那就好。」睿琳勉强挤出一道笑容,为她们开心着。

缺角的记忆〔14〕

这一天,文静依然坐在同一颗树下看书。

「嗨,林青霞,真巧,我们又碰面了。」那个自称是梁朝伟的男孩又出现在她面前打趣的说道。

「又是你啊!」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冷淡的低下头。

「是啊!是我啊!今天有空可以聊天了吗?」

「你说呢?」

「有空。」他随意的帮文静做出决定。

「你到底想干什么?」文静阖上书站了起来,定定的看着他。

「没事啊!只是想认识你。」他敞着颇阳光男孩的笑容看着她。

「我来英国是想好好读书,不想认识朋友。」语毕,文静随即离开了。

「大家都是来自异乡的人,多认识些朋友不好吗?」他见文静走掉了,立刻跟上前去。

「我叫李育泽,你叫什么名字?」他没理会文静愿不愿意认识他,迳自介绍着自己。

文静停下脚步,转身对着他,给了他一记谢绝往来的脸色后,又走开了。

「别这样嘛!程文静。」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听见李育泽呼唤她的名字,文静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

「我跟你同系半年多了,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来英国半年多,文静甚少与人交谈,除了上课就是关在家里,哪儿也不去。她仔细地端详着眼前的人,发觉他是一个长得颇帅的男孩,光是他的笑容,就足够迷死女孩了吧!

「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说了,我想认识你,如果可以,请让我追求你。」李育泽很坦白的将自己的意图说了出来。

文静被李育泽大胆示爱的举动吓了一跳,在他向前跨一步更靠近自己时,她不由得惊讶地往后退了一步。

***

打从睿琳巧遇旧队友之后,她便每晚流连在酒吧里,虽然她没有向晓薇她们透露太多,但是,她们隐约知道在睿琳身上肯定发生了些事。

凌晨四点多,酒吧已经打烊了,原本喧哗吵杂的地方,瞬即变得寂静,晓薇与嘉甄打理完酒吧后,坐进睿琳对面的位子。

「学姐,你每晚都在这里,你家人都不会过问吗?」

「我现在一个人住外面,很少回家。」睿琳带着微醺的语气说道,语毕,她一口将面前的啤酒饮尽。

「学姐,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问……」晓薇转头看看身旁的嘉甄一眼。

「什么事?」

「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这一个月以来,你每天都泡在这里,不到早上不会离开。」

睿琳沉默的看着她俩,然后为自己点了菸,白烟瞬间弥漫开来。

「一年前,我突然失去记忆。」

晓薇与嘉甄面面相觑着,静静的等候睿琳继续把话说完。

「失去记忆的这一年,我忘记了一个人,但是,在她离开我之前,我曾经答应她会永远记得她。」她吐出烟雾后,又从冰桶里拿过一瓶新啤酒大口的喝着。

嘉甄听到睿琳说的话,不由得靠在晓薇身上,紧紧的勾住她的手臂。

「直到前阵子,我才想起她,我没做到我给她的承诺。」睿琳面无表情,情绪平淡的说着,语毕,眼泪突然从眼眶中滑落下来。

「晓薇,你答应我,不要离开我,不要忘记我。」嘉甄眼泛红的看着心爱的人,晓薇疼惜的伸手她的头发。

「是啊!难得你家人接受你们的感情,你们要好好珍惜对方,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们那么幸运的。」睿琳手杵着下巴,带着哀伤的眼神看着眼前这对恋人。

「学姐,你爱的那个人……是女生吧!?」晓薇听到睿琳最后那句话,大胆的臆测着。

「嗯,我是在补习班遇见她的,她长得很漂亮,人也很聪明,温柔又体贴,她很喜欢笑的,我最喜欢她的笑容了,她就像北极星,在我最黑暗的时候,给了我最温柔的光,让我的心不再孤单。」睿琳向她们描述文静,嘴角不由得上扬,脸色也变得温柔。

说着说着,她想起文静的笑容,跟着沉默了下来,又神游太虚到过去了。

『你知道那颗是什么星吗?』文静头倚在睿琳肩上,手指着天空一颗很明亮的星星。

『我当然知道。』睿琳抬头望着文静手指的地方。

『真的?』文静有点惊讶,以为睿琳真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那你说,那是什么星?』

『人造卫星。』她俏皮的装出一副博学多才的表情。

『那是北极星啦!你好不浪漫喔!』她大力的抓着睿琳的手臂又摇又捏的。

『好嘛!好嘛!北极星就北极星。』睿琳伸手逗弄着她的下巴,怜惜的对文静笑了笑。

『它不会随着时间移动,无论任何变动,它永远都会在那里,为迷途上的人指引路途。』她望着那颗星,认真的说道。

『嗯。』睿琳怔怔地看着专注的她。

『我要当那颗北极星,为你照亮面前的路,当你在人生路途上旅行时,我会一直陪着你。』文静的视线从北极星移回睿琳的脸上,露出坚定承诺的甜蜜笑容。

「我能想像得出学姐的女朋友,是一个很漂亮很特别的人。」睿琳被晓薇的话拉回现实,看到晓薇感同深受的紧紧握住嘉甄的手。

「睿琳,你是怕想起她,所以才每天来这里的吧!?」嘉甄也猜测着睿琳的行径。

「家里的一切,都能让我想起她,愈是这样,我愈支撑不住,但是,我答应她,要连她的生命也一起活下去。」她没放入太多情绪,平淡的叙述她和文静的往事,任由眼泪不断的从她颊上滑落。

蓦地,睿琳紧皱眉头,一直强忍住的泪水,决堤的爆发出来。「我快撑不下去了,我该怎么办?我真的撑得好累。」

最后,她趴在桌上哭出声音来。

缺角的记忆〔15〕

「文静,听文君说你交男朋友了,是吗?」电话那一头是父母雀悦的声音。

自从认识李育泽后,文静便时常和他一起,而他积极乐观的态度和风趣的个,也确实让她的笑容多了些,但是,问起她跟他是不是情人,连她都不确定。

「只是系上的同学罢了,别听文君乱讲。」她边回答父母的问题,边转头瞪着文君。

「到英国虽然是读书,不过,也得认识朋友啊!多认识些新朋友嘛!」父亲语带别意的劝着文静。

「就是啊!我听文君说,你到英国后,不是到学校上课,就是关在家里,哪儿也不去,这怎么行呢!」母亲也凑过来和父亲挤着讲。

「如果那个男孩子不错的话,就交往看看嘛!你那么大的人了,爸妈不是古板的人。」

听到这句话,文静心里泛起一阵讥讽,『不是古板的人?那我和睿琳呢?你们为什么不能接受?』

「我明天有份报告要交,让文君跟你们聊吧!」她心有不悦的将话筒递给了文君,随即走进房间。

进房后,文静捏捏自己紧绷的肩膀,经过镜子前,看见睿琳在她肩上留下的齿印,她用手指轻触着,就像当初睿琳总是轻柔的碰触她一样,她垂下眼神,落寞的轻叹着。

***

「嘉甄。」天色刚暗下来,睿琳又出现在晓薇家开的酒吧里了。

「照旧吗?」嘉甄敞着笑迎接睿琳。

「嗯,晓薇呢?」她坐进自己常坐的位子里,四处张望着。

「她出去带朋友,有个朋友不知道这个地方,你知道的,店开在巷子里,不往巷子里钻,哪知道这个地方啊!」嘉甄一边忙着准备睿琳点的酒,一边说着。

「那倒是,这样吧!下次我带几个朋友来,我有个朋友蛮会玩的,有她,会玩得开心一点。」

「好啊!」嘉甄从吧枱里走了出来,将酒放到睿琳面前。「我先去忙一下,晓薇应该等等就回来了。」

睿琳颔首后,又惯的帮自己点了菸。

须臾,晓薇出现在睿琳身旁。「学姐,来啦!」她转头看看晓薇,发觉她身旁站着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孩。

「这是我朋友颜乔羚;她是我学姐,叫张睿琳。」晓薇领着乔羚坐进睿琳对面的位子里。

「你好。」乔羚对她敞着善意的笑容。

睿琳没多理会,只是淡淡的回应着,跟着便低头玩着手上的打火机。

「乔羚是台北人,前阵子全家搬到高雄住。」晓薇有意将乔羚介绍给睿琳。

她抬头看看乔羚,发觉她笑的时候,连眼睛也像在对她微笑,顿时,睿琳觉得有股暖流在心里流窜,她这才定定的打量着乔羚。乔羚的个子娇小,有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眸、小而直挺的鼻子和带着微丰满的双唇。

「学姐以前在学校很红的,很多学妹都会写情书给她哦!」晓薇有意无意的诉说睿琳有多受欢迎。

「哪有,是你比较受欢迎。」她俩客套的帮对方冠上万人迷的头衔。

「对了,乔羚没来过高雄,高雄很多地方都变了,学姐,你有空就带乔羚四处逛逛嘛!」晓薇卖力的当着红娘,怂恿睿琳约会乔羚。

「你是她的朋友,应该是你要带她去逛吧!你这样不行噢!」睿琳婉转的回绝晓薇。

「不用了,没关系。」乔羚看出睿琳似乎没多大意愿,找了台阶让晓薇好下台。

「不行,我哪有空啊!我要开店,别这样嘛!学姐,反正你也没事啊!」

「好吧!不过,我先声明了,我这个人很闷的。」想了想,睿琳也不想将气氛搞僵,遂答应了晓薇的请求。

「那你们交换电话吧!」晓薇跑到吧枱拿起笔,在杯垫上写下两人的电话,分别交给对方。

乔羚接过杯垫后,认真的看了看上面的电话,但睿琳却眼也不瞧的直接收进口袋里,这举动让晓薇两人显得有些尴尬。

这晚,睿琳早早便离开了,一个人独自来到大远百顶楼的景观台,随意选了个位子坐下。

不久,一对情侣也走出景观台,男孩轻轻搂着女友的腰,相互看着对方甜蜜的笑着,随即,完全无视他人般的拥吻起来,睿琳见他们如此幸福的模样,落寞的望向无垠的天空,视线不停地在夜空中搜寻。

须臾,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北极星,你到底在哪里?」语气中带着几许感伤。


16-210

缺角的记忆〔16〕

「文静,我们晚上去天文馆吧!」李育泽和文静漫步在校园里,两个人一直静默的走着,突然间,他向文静提起这个建议。

天文馆里有间星象厅,厅里排满了舒适的软椅,当启动时,会将软椅平放,投影灯会将星象投到天花板上,届时,民众便可以轻松的观看星星。

文静偶然间发现这间天文馆后,便时常往那儿跑,往往一待便是几个钟头。

「好啊!」她给育泽一记淡笑,随即又收起笑容。

「你……跟我在一起,是不是觉得很无聊?」育泽见文静收起笑容,怯怯的问道。

「为什么这么说?」她不解的看着育泽。

「我很少见你笑,即使笑了,你也不见得是真的开心,是不是我哪儿做得不够好?」育泽为了博得美人一笑,时常想点子逗她开心。

「没有,你很好。」她有些内疚的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后,用眼尾余光瞄了他。「是我不够好,其实,你可以找到更好的女孩,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与神。」

「我从没这么想过,我很甘之如饴的。」他对她笑了笑。听到育泽这么回答她,文静也只好用浅笑来回应着。「你知道吗?你的笑容,是我见过最美的笑容了,我很喜欢。」

李育泽那番话,让文静又想起了睿琳。

『你笑起来很漂亮。』睿琳定定的看着文静说道。

『你只喜欢我的笑容吗?』文静冲着睿琳,笑得更灿烂了。

『是啊!』看着文静的笑容,瞬即,她半眯起眼来。『吼~我终于明白了。』

『明白什么?』她抿着唇贼贼的看着睿琳。

『我就是被你的笑容给勾引了,才让我对你这么死心塌地。』她伸手点了文静的鼻头一下。

文静甜蜜的笑开怀,没入睿琳怀里,紧紧抱住她。

『你啊!以后对别人笑,不要笑得那么美,不然别人也被你勾引了,跑来跟我抢你,我怎么办?』她捧着文静的脸,端详得仔细。『你的笑容是我的,只有我才能看得到,知道吗?』

语毕,睿琳贴上她的唇,紧紧不放的。

想得入神的文静,被几个嘻戏的男孩撞掉了手中的书,幸好被李育泽敏捷的抱住脚步不稳的她。

「你没事吧?伤到了吗?」育泽担心的上下打量文静,看她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文静站稳了脚步,顺手整理自己的服装。

「这女孩是谁啊?」待文静站定后,育泽弯腰拾起掉落的书本,却发现从书里落下了照片,他捡起照片,仔细的看着相片中的陌生女孩。

「不关你的事。」文静紧张的抽回育泽手中的照片,拍掉照片上的泥土。

李育泽定定的看着她对那张照片的紧张,手不停的轻相片上的脏东西,眼神却停留在那个女孩的脸上。

***

「欸,你不错嘛!把家打扫得那么乾净,我以为你会懒到把家放到长蜘蛛网呢!」玉芳和睿琳约了晚上到晓薇的酒吧,反正没什么事,玉芳便早早到睿琳家窝着。

「我妈三不五时就会过来帮我打扫一下,冰箱里有吃有喝,你自便吧!」睿琳并不觉得母亲这么做是应该的,但是,她真的没办法谅解父母对她隐暪文静的事那么久。

「你从住在这里后,有回家过吗?」玉芳边说边走进厨房。

「没有,最近常到学妹店里。」

「你可以早上回家看看啊!」玉芳弯着腰看了看冰箱里的东西。

「早上我在睡觉。」

「你爸妈真的是二十四孝父母耶!你要是我女儿,我早打死你了。」玉芳从厨房里走出来,手上还拿着一罐可乐畅饮着。

「也许我真的很不孝吧!」睿琳认同玉芳说的,有些愧疚的沉下眼。

「呃,也不能这么说啦!你只是暂时无法面对父母嘛!」听见睿琳这么说自己,玉芳试着将睿琳的感受摆在自己身上思量着。

「我想,我需要的是时间吧!」她拿过玉芳手上的可乐啜了一口后,顺手从菸盒中拿起两菸点燃了,递了一给玉芳。

「文静……真的带给你那么大的改变?」她走到电视柜前看着她俩的照片,想起睿琳过去与现在的改变。

「我也希望她没这个能耐。」她跟随玉芳的身影,往柜上的照片看去,失意的吐露出这句话来。

缺角的记忆〔17〕

「宝贝,最近都没怎么见你和睿琳联络?你们怎么啦?」李炎安和小茹一丝不挂的躺在床上。小茹闭着眼靠在李炎安的膛上,他温柔的轻抚着小茹的秀发。

「睿琳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都找不到她,打到她家,阿姨说她搬到外面住了,也很少见到她。」

「这样啊!」李炎安若有所思的回应着。

「怎么啦?」小茹转头看着李炎安。

「没事,随便问问,想说你跟睿琳好像感情很好似的。」李炎安随意找了藉口敷衍她。

「你很久没见到睿琳了,乾脆我们约她出来吃饭吧!怎么样?」他别有机心的叫小茹把睿琳约出来。

「好啊!」单纯的小茹不疑有他的答应男友的要求后,抱着男友的腰。「我好困喔!」

「睡吧!小宝贝。」李炎安像哄小孩似的哄着女友。

小茹带着甜滋滋的笑容,躺在男友的膛上睡着了。

一夜缠绵后,小茹早早便起身为李炎安准备早餐。

「老公,起床罗!起来吃早餐了。」小茹侧着身躺在床上,轻轻唤醒李炎安。

两人在床上嘻戏了好一会儿,小茹才拉着李炎安的手坐到餐桌旁,体贴的喂李炎安吃早餐。

突然,李炎安的电话响了,他吃下小茹喂来的火腿后,接起电话。

「喂?」

「炎安,有没有空讲电话?」

「立杰啊!怎样?我正在吃我老婆煮的爱心早餐啊!」李炎安给小茹一记幸福的笑脸。

「噢~我了,那我长话短说了,晚上去唱歌,约了几个女的,长得不赖喔!」

「什么?要办饯行会啊!我当然要出席啦!跟他是拜把兄弟耶!那就这么说定啦!晚上见。」李炎安狡猾的自导自演。

「就这么说定啦!九点,别迟到了。」

跟立杰约定好后,李炎安放下电话,深情的看着小茹,像是在徵求小茹的同意。

「老婆……」

「我听到了,别太晚回家,我会担心的。」善解人意的小茹不想让男友失望,遂答应了男友。

「我就知道我老婆最好了。」暪过小茹的李炎安露出计谋得逞的笑意。「来,我把我最喜欢吃的荷包蛋给你吃。」

李炎安将荷包蛋递到她嘴边,小茹敞着笑接受了。

「欸,老公,你看,这男的好过份喔!居然脚踏两条船,把钱骗光了之后就一走了之了,结果害得其中一个女的跳楼自杀。」小茹翻阅着报纸,看见了这样的一则新闻。

「嗯,很过份。」李炎安意思意思看了小茹指着的报导一眼,随即将注意力摆在自己的早餐上。

「老公,你不可以像这个男的那样喔!」

「如果我像这男的那样脚踏两条船呢?你会怎么样?」李炎安试探的问道。

「我想我可能也会像这个女的一样活不下去吧!因为我真的很爱你啊!」小茹语气认真的让李炎安不由得抬头看着她。「不过,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人。」

「傻瓜,我当然不是罗!我可是对你一见钟情耶!我还怕你不要我了呢!」李炎安花言巧语的哄着。

小茹听见李炎安如是说道,脸上露出灿烂又甜蜜的笑容。

***

太阳日正当中,光线不间断的投入睿琳的房间内,即使如此,对熟睡中的她似乎没有太大的影响。

突然间,房外的电话响起了,睿琳翻翻身蒙着头继续沉睡,一点儿也没打算起来接电话,但是,电话另一边的人也似乎没打算放弃。

半晌,睿琳终于投降了,她勉强的爬起来,坐到电话旁,看了看不停呜响的电话一眼,为自己点燃菸后,才慢条斯理的接起电话。

「喂。」睿琳语气不悦的出声。

「喂,请问,张睿琳在吗?」电话另一头,是清爽甜美的声音。

「谁啊?」被吵醒的睿琳,不客气的问道。

「我是颜乔羚。」

「是你啊!什么事?」听见是颜乔羚的来电,她才稍稍缓和自己的态度。

「你……在睡觉啊?」心思细腻的乔羚,听见睿琳浅浅的打了声哈欠。「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还没起床。」

「不要紧,怎么了吗?」也许是乔羚那副甜美嗓音的缘故,让她不由得温柔的询问着。

「也没什么事啦!我只是想问你有没有空?」乔羚怯怯的问道。

「有事?」

「嗯,我想约你出去逛逛。」乔羚说出自己打电话给睿琳的来意。「如果你不想逛,我们也可以去看电影啊!」害怕睿琳不中意逛街,没等她回应,乔羚又立刻提出另一个方案来。

「都好,几点?在哪等?」睿琳阿莎力的答应了。

「我对高雄不熟,你说吧!」

「我看我去接你吧!我怕你一个人出门会迷路。」她体贴的向乔羚提出要过去接她。

「好啊!你知道我家在哪儿吗?」

「知道,晓薇跟我说过,半个钟头后见吧!」

放下电话后,她把手上的菸捻熄了,头倚在椅背上,眼直盯着天花板,须臾,她突然发觉天亮了,便转头向电视柜的方向望去,看了看她与文静的那些照片后,整个人又落寞的横躺在沙发上,瑟缩成一只小虾米。

缺角的记忆〔18〕

「怎么样?学姐答应了吗?」和睿琳通完电话不久,晓薇便捎来电话,关心的询问着。

「嗯,她半个钟头后会来我家接我,不过,刚才通电话,我觉得她有点冷淡,好像不太愿意的样子。」乔羚向晓薇说出自己的感觉。

「我学姐人不错的,只是……她曾经发生了些事,所以才会那么冷漠。」晓薇很明白乔羚的心情。事实上,她也觉得睿琳和以前比起来,的确改变很多。

「我能问她发生什么事吗?」

自从在酒吧见到睿琳后,乔羚对她冷淡又沉默不语的样子感到好奇,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是,她却从睿琳的眼中感觉到,她正拖着伤痕纍纍的心在虚度日子,不肯自我疗伤,也不肯让人帮她。

「她……女友自杀了。」晓薇为睿琳惋惜着。

「自杀!?」乔羚语气诧异的再次询问晓薇。

「嗯,听说,女友还是在她面前自杀的。」

「好可怜哦!心爱的人在自己面前自杀,是最痛苦的。」

乔羚的上一段感情,让她一度以为世界末日了。她无法进食,无法入睡,总觉得已经生无可恋了,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能从情伤中走出来。没想到,原来自己遭遇的事与睿琳相比,只是微不足道。

「对啊!好像是她女友家人的关系吧!结果她女友受不了就自杀了,她常常窝在酒吧不回家,就是怕想起女友。」

「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听到这些话,让生活一向单纯的乔羚有些不知所措。

晓薇两人拿着话筒,突然沉默了下来,她们从没经历过这种事,听说的人都觉得心痛,想必当事人的心一定比局外人更痛上千百倍吧!

「啊!睿琳快来了,先不聊了。」一直低着头看地板的乔羚,想起和睿琳约定的时间快到了。

「嗯,如果晚上没节目,就到酒吧找我们吧!祝你们约会愉快罗!」晓薇这红娘,能做得也就这么多了,接下来的发展,就要看她们自己了。

***

「对不起,你等很久吧!?」乔羚走出家门,惊见睿琳就坐在对面公园椅子上,遂加紧步伐过去。

「没关系,我也刚到不久,而且你们家这边的公园很漂亮,坐在这里挺舒服的。」睿琳扔掉手中的烟蒂,用脚轻轻地捻熄了。「真是的,我应该先打电话跟你说一声,让你不用那么赶的。」

乔羚随着往下掉的烟蒂看了看,发觉地上的烟屁股少说也有数来之多,想必睿琳已经等了一段时间了。

「我比较不好意思,是我约你的,结果还让你等那么久。」

「好了好了,再这么客气下去,我们就哪儿也不用去了。」

「嗯,那我们是去逛逛呢?还是去看电影?」按照自己提出来的方案,乔羚询问了睿琳的决定。

「吃饭。」

乔羚看看手表,再感觉到自己空空的五脏庙。尽是想着要执行自己提出的方案,却完全忽略了该填饱肚子的事。自己可以不吃,但总不好意思让人家也跟着自己饿肚子吧!想了想,乔羚有些脸红了。

「对,对,现在是吃饭时间,你还没吃吧!?」乔羚想起刚才打过去时,她还没起床呢!

「我没差,我是担心你肚子饿。」睿琳体贴的为乔羚设想着。

「我请你吃饭吧!」

「好啊!」睿琳想都没想的便答应了。「既然你要请客,那我带你去一间我很喜欢的餐馆吃吧!」

乔羚有些惊讶,对睿琳那不拘小节的海派个很是喜欢。

睿琳领着她走进巷子里的那间餐馆,一边走一边回想。『上一次踏进这家店,是几个月前和小茹一起相约吃饭的那次。再之前那次呢?』

她忆起和文静最后一次到这家餐馆吃饭。本来是一场愉快的约会,最后却演变成文静被她家人强行带走的局面。

店员放下菜单后便离开了,睿琳边点菸边环视着餐馆。「我很喜欢这家店。」睿琳浅笑盈盈的看了她一眼。乔羚也跟着一起把餐馆看了一遍。

「你可以试试吃这个,蛮好吃的。」睿琳落力的推介自己觉得好吃的餐点。

「好啊!」

「嗯……这个也蛮好吃的,还是,你要吃牛?你吃牛吗?」

「吃。」乔羚默默的观察着睿琳,并没有将注意力摆在菜单上。

「那你可以吃看看,他们的牛是特别腌制的。」睿琳一派轻松的。

『为什么你连笑,都那么哀伤?』她盯着睿琳脸上的表情。想起晓薇刚才说的,她认为,睿琳的笑容下,是哭泣的脸庞。

「怎么啦?我脸上没写菜单吧!」睿琳揶揄着。

「呃,没……没事,你帮我拿主意吧!我什么都吃。」

「那……」睿琳低下头看了看。「点一份狗吧!他们的狗一流啊!」

「什么?狗?」乔羚被吓到了,她瞪大了眼低头在菜单上搜寻狗这两个字。

「哈哈哈~傻瓜,骗你的。」她从喉咙中透出爽朗的笑声,伸过手逗弄着乔羚的下巴。

「你怎么那么单纯啊!?我乱说的你也信。」

「我容易相信人嘛!」乔羚脸上泛起红晕,水汪汪的眼睛带上了令人怜惜的眼神。

「你的脸好红啊!不用那么认真。」睿琳拿起桌上的杯子啜了一口水。

「是吗?」乔羚也感觉到自己的脸正发着烫。脸红是因为自己太过单纯,连玩笑话都听不懂呢?还是因为睿琳无意间伸手触碰她呢?她实在拿不了准。

「傻瓜,别这么轻易的相信人,有时候,即使是最亲近的人,也可能会出卖你。」睿琳刚强的眼神变得柔和。

她怔怔的看着睿琳,想不到睿琳除了有一对哀伤的眼睛,还有一颗对人过度防备的心。

「我知道你不会出卖我。」语毕,乔羚身子一震,发觉自己似乎讲了不适宜的话了。

「你看,才刚说完呢!我对你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人,你就这么相信我?别这么傻。」语毕,睿琳低头迅速的勾选了餐点。「我去点餐。」

睿琳离开位子后,乔羚静默的想着睿琳刚才说的话。『是啊!我真的太容易相信人了,自己不就曾经被自己最亲密的人出卖过吗?受过这么严重的教训后,我怎么还能这么轻易的说出相信谁的话来?』

缺角的记忆〔19〕

「炎安,我真是佩服你耶!居然能够在小茹面前自导自演。」立杰想起白天打电话约李炎安的过程,不由得佩服起炎安泡妞的功力。

「那还用说嘛!不过小茹对我来说……太没挑战了。」李炎安边回应立杰的话,边色眯眯的盯着拿麦克风唱歌的女孩,看来,他是看上了正在唱歌的女孩了。

「当然啦!看她对你百依百顺的,她真的是被你吃得死死的耶!」立杰注意到李炎安的视线没离开过那女孩,他知道李炎安等等会有所行动。「欸,教两招吧!」

「没问题,不过,我现在没空。」他拍拍立杰的肩,随即站起身坐到那女孩身旁。

歌曲结束了,李炎安卖力的鼓掌着。待那女孩放下麦克风后,李炎安体贴的拿过女孩面前的酒杯,递给了她。

「你唱得真好听耶!来,我敬你。」他一口饮尽自己手上的杯中物。

「谢谢。」女孩也识趣的回敬,浅浅的啜了一小口。

「怎么只喝一小口啊!这怎么可以呢!」

「不行啦!喝太快我会醉的。」女孩婉转的回绝了李炎安。

「不用怕,醉了,我送你回家。」李炎安别有用心哄骗着她。

「安安,喝嘛!不用怕他。」女孩的朋友见状,遂怂恿她乾脆一些。

「那……好吧!」经不住朋友的怂恿,安安也不扫兴的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了。

「你的酒量很不错嘛!对了,你叫安安啊!?你的名字真好听。」李炎安甜嘴滑舌的称赞着她的名字。「我叫李炎安,你叫安安,我们都有个安字,那我们不就天生一对罗!」

安安一脸通红的看着眼前颇帅气的李炎安,酒在她身体内流窜,眼神不住的迷惘起来,李炎安注意到安安的眼神,更是挑起他的兴趣了。

一场『饯别会』在深夜结束了,安安果然醉倒在李炎安的怀里,一群人满身酒气的踏出 KTV。

「欸,安安,你行不行啊?来,我们送你回家。」安安的朋友摇摇晃晃的贴到早已喝醉的安安身上。

「不用,不用,你们喝那么多酒,自求多福去吧!安安我来送就好。」李炎安伸手将她与安安隔了开来。

「那我们自求多福,你们自己去自求多福。」安安的朋友意识不清的掉头走开,双手在空中乱挥舞着。

「欸,炎安,要不要我载你们回去啊?」同样喝多了酒的立杰,够义气的提议充当司机。

「不用了,你回去吧!我们搭计程车。」

送走立杰后,李炎安拦了辆计程车,小心翼翼的扶着安安坐进车内。

「尊爵饭店。」

「我不要吃饭,我要回家。」安安意识迷濛的说起醉话。

「好好好,我们不去吃饭,我们回去睡觉。」李炎安一边敷衍着安安,手也不安份的对她上下其手着。

***

「欸,育泽,你最近在搞什么?约你打球没一次出现的,我是你室友兼死党,却不知道你为什么老是不见人影,害我被那群家伙笑。」李明是育泽多年的室友。

「也没忙什么,最近不是去天文馆,就是艺术廊,再不然就是去看电影罗!」育泽侧着头回想最近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我耳朵没问题吧?是不是听错啦?」李明惊讶的挖挖自己的耳朵。

「没,你的耳朵没生病,我前阵子认识了一个女孩。」他简短的回答了李明的问题。

「哟!臭小子,真不够意思,交女朋友也不跟我说。」李明推了他一下。但却不见育泽展开笑容。「怎么?这么快就吵架啦?」

「我还没追到她。」育泽露出无奈的表情看了他一眼。

「怎么回事?你最近不是常和她在一起吗?」李明一听,立刻坐到育泽旁边的位子上。

「是啊!但是,不管我对她再怎么好,她对我总是有隔阂,时好时坏的,也不知道她心里想些什么,问了也不说,有时很热络,有时就很冷淡,有时候我还会看她眼泛红着,唉,那种若有似无的感觉真痛苦。」育泽苦恼的搔着头。

育泽不是没交往过女朋友,也曾追求过其他女孩,但,文静却是第一个令他感觉不知所措的人。

「听起来这女的很神秘的样子喔!」这是李明给文静的评论。

「李明,你说我该怎么做才能追到她?」育泽实在烦恼到了极点,苦想了文静的行径不果,遂向李明取经。

「我想,她应该是喜欢你的,也许她曾经遭遇过什么事才会这样,所以,你要更耐心一点,对她要再好一点。」李明摆出一副爱情专家的姿态。

「我对她真的很有耐心,也真的对她很好啊!」他不懂,李明说的他都做了,但是文静却似乎不吃那一套,无论他为她做了什么,总是得不到文静的欢心。

「再多给她点时间嘛!追女孩子要耐心一点才行啊!」李明再三的强调,要育泽多付出时间与耐心。「放心啦!她是喜欢你的,你别庸人自扰了。」

「你又知道她喜欢我了?」

「就算没到喜欢,至少也有好感吧!不然她早叫你滚了,哪还给你有机会放我们鸽子啊!」

「唉!我约了她,不聊了。」他看看手表,和文静约定的时间到了,起身拿着背包便出去了。

他边走边想。其实即使李明没这么说,他也知道文静对他是有好感的,不然不会每次约她,她都会答应。但是,文静飘忽的态度,却让他深深的感到束手无策。

缺角的记忆〔20〕

「睿琳,我这里有两张二轮片的票,你有时间吗?」自从和睿琳单独见面后,乔羚心里对她愈来愈有好感,总是时常约睿琳一起出游。

「电影票?你买的?」睿琳像了解乔羚似的回问她。

「呃……是晓薇买的……」乔羚不擅撒谎的个,在睿琳面前展露无遗。「但是,那是她本来要买来和嘉甄一起去看的,可惜她们有事,所以才转送给我的。」她心虚地赶紧补上一个老套的理由。

「噢!是这样的啊!」睿琳一听就知道是晓薇出的鬼点子。

「其实……是晓薇想让我们能多相处……」乔羚抓着话筒,紧张的手都出汗了。「嗯…… 如果,你不想……」

「几点的票?」睿琳听见电话那头的乔羚紧张的频频更换话筒位子,嘴角不由得微微扬起。

「什么时候都可以的,随选随看。」乔羚的语气随着心情雀悦了起来。

「那你要我现在过去接你呢?还是晚一点?」

「我们先去吃饭,你一定还没吃晚餐吧!?」虽然和睿琳认识不久,但她大概知道睿琳的作息。

「那我现在过去接你吧!你看你想吃什么。」睿琳边说边叼着烟,拿起桌上打火机,打了打,却怎么也打不着火。

「别抽那么多菸了,很伤身子的。」乔羚温柔的劝戒着。

「你还是想想要吃什么吧!等会儿见了。」

挂了电话后,睿琳还在把玩那个打不起火的打火机,待打火机打起火了,睿琳却想起刚才乔羚那声温柔的规劝,于是抽掉嘴上的菸,顺手放回了菸盒中。

睿琳来到乔羚家楼下,乔羚已经站在那儿等候了。乔羚在看见睿琳的车驶近时,脸上即敞着笑容,上了车,乔羚的笑容依然挂在脸上。

「什么事这么开心?从刚才就一直笑着。」睿琳边开车,边注意着她脸上的笑容。

「你不喜欢我的笑容吗?」乔羚笑眯着眼看着她。

「没……喜欢,你笑起来很好看。」她心里突然一阵悸动,彷佛又听见文静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看了看乔羚,随即将视线移回眼前的路,专心的开着车。

「我倒是很少看你笑,所以我要多笑一点,这样你才会被我感染了。」

听见乔羚如是说,睿琳回头给了她一记浅浅的微笑。

***

「姐,今晚要吃什么?」文君坐在客厅,腿上放着书本,眼睛却停留在电视上的电影。

「我晚上约人了,晚餐你自己处理吧!」文静从房里走出来,看了文君一眼,即往厨房走去。

「噢。」她漫不经心的回应了姐姐后,瞬即,大反应的转头往厨房的方向看。「什么?约了人?姐,你要和谁出去?男朋友吼?那个李育泽,对不对?」书从她腿上掉落到地板上,但她本不理会。

文静从厨房倒了杯水走到客厅,坐到了文君身旁,顺势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书本,将它平稳的放在桌上。

「是啊!我是要跟他出去,他约我去看话剧。」她啜了口杯里的水,慢条斯理的回答文君的问题。「不过,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他的意图很明显啊!就是要追你嘛!」她见姐姐一副冷漠的模样,撇撇嘴。「姐,你别一副冰山美人的样子,小心把人家吓跑了,到时候你就要当老姑婆了你。」

「你管好你自己吧!这么多事。」文静斜睨了一眼刚才被她拾起的书本。「你书读完了没?」

文君看了看桌上那本厚厚的原文书。「我看不懂。」她看着姐姐,怯怯的吐吐舌。

「边看电视边读书,你看得懂,我叫你姐姐。」

「我真的很认真在看啊!可是我真的看不懂嘛!所以才想说看电视休息一下啊!」文君扁着嘴,为自己辩驳。

文静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拿起桌上的书看了看文君在书上划下的红线。

「尼采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一书中写道:『哦,我的兄弟,被你称作神的这个微小的理,只是你体的工具和玩具而已……」

文静抬头看看墙上的时钟后,又低下头继续念道。「我的兄弟,在你的思想和感情的背后伫立着一个强大的主宰,一个未被认识的贤哲,它被称作自我。自我住在你的体里,自我就是你的体。」

文君瞪着牛眼大的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姐姐轻柔的阐述,却又忍不住嘴馋的拿起桌上的爆米花吃着。

「你还要不要听我继续念下去?」文静给了她一记白眼,柔的警告着。

「听,听,我听。」机灵的文君收到警告后,随即把沾上油的手往裤子一抹,坐正身子仔细聆听着。

「你体里的理多于你的最高智慧中的理。再说,谁知道你的体为何需要你的最高智慧呢?创造的体为自己创造了神,作为它的意志之手。」

文静将书递到了张口咋舌的妹妹手中时,顺手抬了抬文君微张口的下巴。

「哇塞,姐,你好厉害啊!」文君佩服姐姐的能力,佩服到让她不由得对姐姐拍手鼓掌。

「少贫嘴,你把玩乐的时间分一半在功课上,就不用老是拿着本字典了。」她推了推文君的头揶揄着。

「我有很认真在读书啊!可是我对哲学真的不行嘛!」她拨拨有些乱的头发,看着书上那密密麻麻的原文书。「姐,那……你知道尼采说这段话的意思吗?」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姐姐。

「乾脆我帮你读吧!你在家等拿毕业证书好了,这样好不好?」文静继续揶揄着。

「唔……姐,拜讬啦!后天我要是交不了报告,我肯定升不了级的。」一向爱跟姐姐撒娇的文君,知道姐姐容易心软,于是她抱着姐姐,不停的摇晃着。

「每次都来这一套,我要出去了,你努力翻字典吧!」临出门前,她还是不忘对文君戏谑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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