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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风飞扬》


第一章:秦始皇死讯

秋风如刀,银月似钩。

蒙恬望着使者这杯毒酒,双手如灌满铅水,难以抬起。

他不明白,蒙家三代忠于大秦,为何始皇帝会将他赐死,难道就因为扶苏?

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赐死扶苏与他,蒙恬想不通。

当年始皇帝安排扶苏过来还于他一封密旨,告诫扶苏是来历练,千万要保护他的安全,为何因听到有传言不满始皇帝就会赐死?

没有调查,也不需押回咸阳,一封圣旨,一杯毒酒就将大秦未来的皇帝断送在这荒野草原。

蒙恬又从怀中掏出圣旨,仔细观看。

并非假召,大印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丝毫不错。

一滴泪水不觉中爬出眼眶,滚落在赐死诏书上,渗入绸缎如盛开昙花,似乎映像出蒙恬短暂又绚丽的一生。

他16岁领兵出征,18岁率军攻破齐都。

待天下一统,始皇帝又封蒙恬为帅,领30万大秦铁骑北上,镇压匈奴,那年他才26岁。

次年,与匈奴人交兵,7战7胜,把匈奴主力杀得人仰马翻,溃散草原,河套至此永属大秦。

匈奴残兵败部向北退走七百多里,再也不敢南下放马。

同年,他与胞弟蒙毅一同受封忠信,蒙家无比的荣耀,他现在既被赐死,想必胞弟也命赴黄泉了吧。

始皇帝,你到底想的是什么?

蒙恬双手微微颤抖拿起酒杯,毒酒鲜红,似心似血。

“自我先人直到子孙,为秦国出生入死已有三代。我统领30万大军,惨遭赐死,可我势力足以背叛。但我知道,我应守义而死,之所以如此,是不敢辱没先人教诲,不敢忘始皇帝恩情。”

一旁使者听闻,暗自松出一口气,生怕蒙恬斩他祭旗,挥军咸阳问清原由。

无人知道始皇帝早于月前命损会稽,如今皇帝已改成秦二世胡亥。

赵高、李斯为除去大患,假借始皇帝之名赐公子扶苏与蒙恬自尽,扶苏已死,剩下蒙恬却心有疑虑。

现在他要以死守义,使者心头千斤之石才得松懈。

二两酒杯,在手上如千钧沉重,蒙恬仰首将毒酒吞落侯中,一股火辣感觉随口里直冲入腹。

见血封喉的毒酒。

蒙恬两瞳立即出现迷离,隐约看到半空悬挂的如钩银月刹那间变得饱满深红。

死亡原来是这般轻松,蒙恬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瞬即陷入黑暗。

使者见蒙恬如擎天一柱般倒塌,心中暗叹一声,伸出一指查探他的鼻息。

虽说皇命不可违,但由自己亲眼看到这块大秦基石以死赴义,也深感震撼。

他先把手指放在蒙恬鼻孔处,十息不见出气,又将一手压在尸体胸口,检查蒙恬的心跳。

“将军莫怪,小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若要报仇,就请找赵高、李斯二人,是他们谋害你等。”

确定蒙恬已死,使者把手抽回,低声呢喃,几乎也对二人不满。

始皇帝归天之后,赵、李把持朝政,指鹿为马,弄得朝野一片哀嚎,使者全族皆在咸阳,如不能复命回去,后果可想而知。

“这是哪里?”

寂静的月夜下突然传来低语,如从地狱升起,使者顿时汗毛倒竖,抬头瞭望四周,惊骇之色布满瞳孔。

蒙恬赴死前已经屏退所有侍卫,没他命令谁也不能靠前百丈。

这是谁的声音?

在他惊恐张望时,发现躺在草地的蒙恬忽然坐起,眼神迷茫打量周围。

突如其来一幕,使者觉得胆汁翻涌,喉咙填满苦味,‘噗通’跪倒地上。

他明明检查过蒙恬没有呼吸与心跳,一定是心存怨气,还魂索命来了。

“鬼,鬼,鬼”

使者舌头就像打结,无法清晰吐出一字。

蒙恬还是坐在地上并未站起,似乎还在回魂当中,使者早就全身抖动如筛子,不断磕头求饶。

“蒙,蒙将军你别找我,下令杀你的是赵高和李斯,你放过我吧。”

“我是谁?”

蒙恬用手拍拍脑袋,他觉得里面好像有两个人在打架。

“我是蒙恬?不,我是蒙麟,该死,头怎么这么痛。”

他已经无法分辨,两个思想在脑海交错,一时是秦国,一时是两千年后的世界。

脑海闪现出一副画面,飞机,坦克,明明是在中东执行维和任务,暴乱中人群一颗子弹射向首长,他扑上前挡住了那颗致命子弹。

最后一刻,他看到了银月变成红色,就被卷入漆黑的空间。

怎么会在这里醒来?

这里是秦国,与匈奴交界的军营,他是蒙恬,无数杂乱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他闭上眼睛整理这些记忆。

原来是这样,半刻钟,他明白了一切。

蒙麟站起来,不,是蒙恬。

两个灵魂一起,拥有同一具躯体,彼此思想紧密融合,无法分开。

“始皇帝已经归天,你是赵高派来取我性命的。”

蒙恬睁开双眼,鹰一般犀利的眼神散发出慑人光芒,使者早已软瘫地上,不敢抬头直视。

“蒙将军饶命,蒙将军饶命,小人全族八十一口皆在赵高手中,不敢违命。”

使者磕头如搞蒜,草地也被撞得啪啪直响,地面露出一个凹坑,额头处直流鲜血,把苍白的脸色染红。

“你走吧,回去告诉赵高,若他三年后不死,我定会找上门去。”

蒙恬挥手,他没有心情斩杀这个无关紧要的来使。

不用数月,陈胜、吴广就会在大泽乡起义,掀起华夏反秦浪潮,随后而来就是群雄争霸的年代。

他要先消化今晚发生之事,再考虑自己下一步该如何走。

使者感恩戴德离去,蒙恬拖着疲累的脚步返回大帐,这种疲累不是来自身体,而是源自心里。

躺在虎皮榻上,蒙恬觉得一头浆糊,自己该何去何从?

他知道两千年的历史,自己手握重兵,只需振臂一挥,就可轻易改写今后的轨迹。

在两千年后的世界里,他是个孤儿,没有任何牵挂。

但这副躯体还保留蒙恬对秦国的忠诚,每当他想到推翻秦朝,按自己思维建立新的王朝时,灵魂就会出现绞痛。

“你赢了。”

一番挣扎后,蒙恬自言自语说道:“我不会灭秦,而且会守护大秦,让秦风飞扬在地球任何一个角落。”

这是给忠义灵魂的承诺,当这句话说完,他觉得脑海一片清晰。

原本沉重的感觉没有了,他知道,那个蒙恬安心离去,或许是为了追随始皇帝的脚步,征战九幽黄泉。

而他,要为今后的大乱做好准备。

秦始皇对蒙恬绝对是非常信任器重,整个北方几乎都是由他主持。

修建万里长城,开辟秦直道,河套区域的管理,如果蒙恬要反,当时三分之一的秦国疆域尽在手中。

不说别的,单单这些劳作的苦力都占了百万人口,而此时的秦国壮力也不过六七百万民众。

难怪蒙恬会死心塌地跟随秦始皇,致死也不带半点怨恨,这份信任真是无人可及。

蒙恬轻叹,以始皇帝的雄材伟略,万万没有想到他死后一月,就有人要自毁基石,把秦国的擎天一柱搬倒。

既然继承了蒙恬的躯体,就让他去弥补秦始皇的遗憾吧。

“升帐。”

蒙恬帅令传出,侍卫应声‘诺’既出去通报。

几天的阴云一直笼罩在整个大营,压得各个将领喘不过气,他们知道秦皇赐死公子扶苏,也要把蒙恬赐死。

心怀不忿,却不敢出言劝阻蒙恬造反,谁都知道蒙将军对大秦忠心不二。让他谋反,也许比死更加难受。

嘭!嘭!嘭!

三通鼓声传到各个将领耳中,这是升帐鼓,主帅召集各路将军的信息。

没有人丝毫懈怠,匆匆披甲赶往大帐。

众人入账,见蒙恬踞坐中间,几天的阴霾一扫而光,显露无比精神,目光淡然而又坚毅。

难道是始皇帝赦免了蒙帅的罪,他们兴露出激奋。

“大帅。”

将军们齐声行了军礼,蒙恬示意他们坐下,自己才慢慢盘坐在虎皮帅案前。

蒙恬脸色出现一抹悲痛神情。

“今晚召集尔等,并无军事,只是想通知尔等,始皇帝归天了。”

“啊——”

各将如被雷击,始皇帝不过才50岁,没想到死讯如此突如袭来,他不但是大秦皇帝,也是所有秦人的精神支柱。

“秦皇归天,更可恨的是赵高、李斯篡改圣意,将皇帝位传于十八子胡亥,二人狼狈为奸,把持朝政,下令赐死扶苏公子与我,幸得使者不忍,在我临喝下毒酒之前将原委告知,不然我愧对先皇厚德。”

蒙恬跪下,朝咸阳方向磕了三头。

他并没有说自己是死而复生,这些话太过骇人,只说是使者告诉他真像,相信会激起这些人的愤慨。

果然众人如他猜测一般,也跪下朝咸阳磕头以示恭送秦始皇归天,站起后纷纷表达愤怒。

“蒙帅,您召集我等,是否要挥兵咸阳,将赵、李二人碎尸万段?”

“对,只要蒙帅下令,我等即刻点起兵马杀入咸阳。”

帐中之将都是追随蒙恬十年以上,要他们反秦始皇或许不敢,现秦始皇已死,还死得如此憋屈,连圣意都被奸臣篡改,他们岂会甘休。

蒙恬压下义愤填膺的众将领,长长叹息。

“我怎不想如众将所说,但是不能,我等深受皇命,在此镇压匈奴,以完成大秦千秋大业,如挥军南下,匈奴人趁虚而入,我又怎对得起先皇重托。”

蒙恬一席话,军帐中即刻肃静,忠义两难抉择,他们将目光看向蒙恬,此刻他就是所有人的主心骨。

“再者,大秦也是我等效忠对象,挥军南下,必然会与各地守军冲突,消耗的还是大秦国力,非我所愿。”

蒙恬话语透出无尽悲凉,引起众将共鸣。

他们不怕打仗,但和自己人打总是憋屈,死伤都是秦国士卒,一时间,无奈叹息都从各个口鼻泄出。

第二章:黄金火骑兵

军帐里升起浓浓的压抑感,众人喘气声如同牛息。

“蒙帅,赵、李二人想置你于死地,这次未能得逞,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我将如何?”

副将樊绝站出来道。

蒙恬沉思片刻,抬首问道:“军中还有多少粮草?能支撑几月?”

秦军粮食都是定期供应,一般都会留一月存量,天下所有粮食要转入地方粮仓,再由秦都咸阳发令调配,蒙恬首先要弄清楚军营还剩余多少粮草。

30万大军不管战力多强,总是离不开粮食。

一旦没有粮食供给,不管多忠心的军队,别说打仗,能不暴乱就算不错。

当年秦、赵长平之战,白起能胜出就是截了赵军的粮道,结果45万赵军直接送了人头,蒙麟在华夏上过几年军事学院,岂会不知粮草重要。

“蒙帅,我军因在交战区,粮草每次供应都留三月之量,上个月才运来一批,到现在还可支持两月。”

负责粮草的将领说完又补了一句:“如果节食安排,可支撑四月。”

节食,就是每一餐都只发放一半粮食,原本有肉就要减半或取消,吃米饭的就变成喝粥,只要不饿死就行。

“不!按原来的发放。”

蒙恬坚定说道。朝廷不差饿兵,吃不饱战斗力自然就会降下来,身体虚弱了,想打仗的时候再补上来就难了,何况一旦被士卒知道他们被秦国抛弃,不免会出现想法。

“诺。”

负责粮草将领退下。

“蒙帅,两月之后赵高一定不再发配粮草,该如何?”

韩彬声如铜锣说道,他是黄金火骑兵军团将领。

黄金火骑军是蒙恬最器重的一支无敌军队,人数虽然只有五千,却可以敌十倍之众。贺兰山一战,火骑军率先攻入匈奴帅营,铁蹄之下,所向披靡。

匈奴单于奋力抵抗,结果被斩首两万,领三万残军丢盔弃甲逃至百里之外也不敢停留。

黄金火骑军留下赫赫威名,从此成为匈奴人的梦魇,只要看见红甲骑兵,无不心惊胆颤,望风而逃。

“唔。”

蒙恬一只手叉着下巴思虑,必然要先解决粮草,才可以让众人安心。

他们现在驻扎的地方是河套中心,七国时期一直属于匈奴,直到秦始皇统一六国后他才打下来的。

这里土地水草肥沃,即可放牧又能耕种,但无法解决眼前难题。

其一,自己手上没有百姓,其二,不管放牧还是耕种,起码要半年的时间才有收成。

那时候的农业没有两千年后发达,农作物都是一年一熟,而且现在是秋季,要想耕种也要来年春天。

“把地图拿来。”

蒙恬吩咐侍卫,以前的地图可不像后来的地图,秦朝还没有纸,地图自然不会轻便。

不一会,几人抬着一副木头架子进来,在上面挂上一张牛皮,这就是当时的地图。

看着上面标识,蒙恬深皱眉头,北方是匈奴,南面是还在修筑的长城,想在这里做个山大王都没资源。

沿着地图转了几圈,蒙恬想到,30万军队中有8万是骑兵,匈奴人年年来抢虐一番就逃,他为何不用这种方式。

匈奴部落都是游牧为主,通常也就是几百个牧民放养几万只牛羊四周游荡,哪里水草充足就跑到哪里。

这是因为太多牛羊一起,很容易前面吃光了草,后面的就会饿着肚子,还有个更大原因,避免牛羊得传染病,一下死绝。

匈奴人以牛羊为食,自然会加倍小心,所以就算是大部落,平时也会分成几块。

只有战时大单于发令,才会将这些人集结起来,平时不会超过千人。

蒙恬嘴角微微一翘,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最痛快不过了。

“众将听令。”

蒙恬坐回案桌,发出了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道军令,众将领起身迎令。

“分出三万骑兵,三千人一队,四面出击,不论斩首数定军功,而论带回牛羊数目。”

原来蒙帅是要抢夺匈奴人的羊群,将领接过军令。

“尔等牢记十六字,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万不可与同等敌人硬碰,哪怕是少于我等十倍之敌,也要耗尽他们精力再打。”

现存的30万军士是他起家的根本,蒙恬自然不希望任何一个无谓牺牲。

匈奴牧民要牵赶牛羊,怎么比得上来去如风的铁骑,只要稳打稳扎,就可以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利益。

他又拔出第二道军令。

“再出动两万骑兵,把贺兰山、吕梁山、阴山一带修筑长城民夫全部带回,如有反抗者,斩!”

有军队,自然就要有百姓生产供养,如果现在还不收拢百姓,只怕几个月后都会加入到反秦的起义大军。

他自然考虑到提前解除四周起义的风险,又能统一起来管理。

古时候的人没有人权要求,只要给他们吃饱饭,就不会有抗议之声。

“还有最后一道军令。”

蒙恬两指夹出第三支令箭,犹豫片刻还是递了出去。

“把河套通向咸阳的秦直道封闭,一路百姓民夫,所有粮草运到军中,问清楚有无铁匠木工,这些人要专程安排,第一时间送到我跟前。”

当各路将领出帐,蒙恬坐回位置,他太多的事要做,不安排妥当无法睡眠。

他在与人争、也在与天争时间。

离大泽乡起义还有五个月,紧接而来就是各国旧裔掀杆而起,卷起轰轰烈烈反秦浪潮,各路英雄逐一登场。

蒙恬心中没有半点害怕,反是热血沸腾。

一想到有机会和项羽、韩信这种千古人物交手,每个细胞充斥兴奋。

他有超越两千年的知识,有30万秦国最精锐的战士,有蒙恬留下的躯体,他敢与神一战。

嗯!

这副身体的力量是我的还是蒙恬的?

他突然想起换了一个灵魂,不知身体是否跟原来一样。

蒙恬号称天下第一勇士,武功自然没法说,招式武学全都在脑海中,万一

他立即盘坐,按蒙恬记忆中方式运起内力,丹田处传出一股热流,随着经脉行走了一个周天。

“哈哈,哈哈哈”

他忍不住大笑起来,不但内力没有丢失,蒙恬原本只冲开12道玄脉的身体现在居然开了14道。

习武之人,每冲开一道玄脉,力量就会大出一倍,内力也会多出一倍,所以古代的名将为什么可以在几十万军中穿插几个来回也不觉累。

项羽四面楚歌被围困,如果他要突围谁人可以挡住,只是他当时已心存死志,无颜回江东罢了。

还有就是赵子龙在百万曹军中杀个七进七出,视曹军如土鸡瓦犬一般,没有过人的内力,曹军就算站着让他砍也会累死。

从古到今,传说中只有蚩尤一人冲破过18道玄脉,练就出不死之身,轩辕黄帝当时也无法杀他,只能将他斩成头、手、足、身六块,分别葬在不同地方。

蒙恬30岁就冲破12到玄脉,其余六道四年没有丝毫松动,没想到现在居然开了两道,他怎能不兴奋大笑。

伸手拔出兵器架上的破天铜槊,这是跟随蒙恬十几年的武器,全身用精铜打造,一条龙纹在槊身清晰可见,尖头寒芒毕露。

蒙恬掂了掂,80斤的武器,在手上感觉轻飘飘如感无物。

随手一抖,在帐中画了一道圆弧。

嘶拉——

大帐两层牛皮被破天铜槊撕裂出一道数米长口,并非铜槊碰到,而是槊尖喷出三尺锋芒所致。

罡气!

原来冲开14道玄脉可放出罡气,蒙恬压制内心激动,吩咐人将军帐修好。

“蒙帅,你怎么拿军帐出气。”

蒙恬平日对手下士卒从不动怒,侍卫自然知道他的脾气极好。

“刚才不小心用槊割到,幸苦你了。”

本无必要解释,但他还是说了一句,无论是蒙恬还是蒙麟,他们并非性格孤傲之人。

眼看天已微亮,蒙恬躺上榻闭眼休息,他越来越喜欢这个时代,鲜血与战火的味道,让他迷恋又澎湃。

——————————————

派出去的骑兵已然五天,还没有任何一点消息传回来。

看着外面阴蒙的天气,蒙恬缓步走出大帐,站在一个山岗处遥望,脚下草皮柔软似棉,秋风却冰冷如刀,割在脸上嘶嘶作疼。

草原的冬季就快来临,这天气看样子再过一个月就会下雪。

蒙恬脸上的愁意更浓了。

如果骑兵不能把匈奴人的牛羊带回来,就只能攻下几座有粮仓的秦国城池,他已经做出最坏打算,不管如何,一定要熬过这个冬天。

“蒙帅,第一支骑兵队回来了,你看。”

耳边传来贴身侍卫雀跃声音,手指向前方一望无垠的草原。

蒙恬抬头远眺,果然一骑飞奔而至,手上挥舞着鲜红的丝锦。

成功了,蒙恬用力抓抓拳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红锦报喜,黄锦报平,白锦报哀,这是他们军中的规定,此刻飞舞的红锦如天际晚霞般耀眼夺目,这是军中最希望看到的色彩。

“走,接我们的英雄归来。”

蒙恬迫不及待想看到骑兵丰硕成果,吩咐侍卫牵马过来,他要出营。

秦国黑色最为尊贵,秦始皇的袍服就是黑色,是因为秦朝以法治国,黑色代表着庄严肃穆。

再者还有一个传闻。

昔日,秦文王出猎,曾经捕获一条黑龙,秦国自此以水德自居,而在五行学说中,水德对应的颜色就是黑色,所以从春秋战国一直到统一天下,秦国崇拜就是黑色。

所谓五行、五德学说,是战国时期阴阳家邹衍提出的学术观点,对于当时统治者是深信不疑。

秦国无论王公贵族还是黎民百姓,都酷爱黑色着装,蒙恬却恰恰相反。

他喜欢红色,夺目艳丽,如血如火。

就像他身边的黄金火骑兵,如一条火焰巨龙,正从军营大门奔袭而出。

第三章:疯狂扫荡

黄金火骑兵离营五里处列队相迎,翘首以待骑兵归来。

地平线上出现千余黑色身影,随后是白茫茫一片,如巨大云朵漂浮而来。

青天白云与青草白羊映成一块。

“勇士归来兮。”

蒙恬高举破天槊冲天喊叫,五千黄金火骑兵高呼:“勇士归来兮。”

声音响彻草原,飞翔中的雄鹰也被震得身子颤动,差点掉落地上,惊慌失措拍打翅膀,远离这群火焰般人类。

“伤亡如何?”

回来的是第三队骑兵,领军队长龙尘脸色劳累却精神抖擞。

“蒙帅,死了三个,伤了十几个兄弟。”

见蒙恬主动上前,所问第一句不是收获,而是战士伤亡,这位铁骨铮铮男儿不禁热泪盈眶。

龙尘追随了蒙恬十二年,年纪比蒙恬大十岁,却对比他小的蒙恬佩服五体投地。

能遇见这种主帅,是三世修来的福份。

“好,好,立即送受伤兄弟到军医处,和我好好说说几天的情况。”

龙尘与蒙恬并肩直行,把几天来发生的事一一告知。

他们运气较好,出营第二天就碰到了匈奴人游牧部落,虽然匈奴人才五、六百人,但龙尘谨记蒙恬十六字,并不急迫与牧民对决。

在匈奴人印象中,秦国除了发动战争,从不会出来游猎,被突如其来的秦国骑兵吓坏了,立刻赶羊群往大部落走。

龙尘领三千骑士就像狼群一样,紧紧咬住匈奴人尾巴。

三千人分成三组,轮流绕到前面一通乱射,瞬即离去。

秦国弓弩威慑天下,当时只有秦国出现复合弓,能射出一百五十步,匈奴的普通弓最远不过射到百步。

虽然每次只能射杀十几甚至几人,不过秦军三组人可以替换休息,而匈奴牧民只能被动挨打。

用了两天时间慢慢消耗匈奴人数和精力。

到第三天,匈奴人整整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不但人无力骑马提刀,连马腿也不断打摆子,无法行走。

龙尘才集合所有骑兵,趁匈奴人疲马乏之际,旋风般扫入群中。

匈奴人全部俯首,收获十三万多只牛羊。

“辛苦你们了,回去好好休息,晚上给兄弟们庆功。”

虽然没有置身战场,蒙恬知道绝不会像龙尘所诉那般轻松,他伸手拍拍龙尘肩膀。

一个不经意动作,让这个七尺汉子百感交替,蒙帅真的把他们当成兄弟。

晚上,秦军大营弥漫起烤羊香味,飘荡在茫茫草原,引无数饿狼长啸不止。

但是再大的狼群也会远避秦营,食物虽好,冲天杀气更会带来死亡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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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龙尘回来,捷报频传,一支支派出的骑兵陆续赶回。直到最后一支回营,也没有出现空手而归的情况。

蒙恬统计了一下,死亡七十三人,伤一百六十二人,斩首六千余级,缴获牛羊一百四十多万头。

这份战报如果传出,绝对轰动整个秦国。

以百分之一代价换取如此大胜,谁能做到,秦军将领对蒙恬的十六字真言佩服五体投地。

行动证明了他的战术是成功的,不过蒙恬还是不敢懈怠。

灯芯烛火微亮,对用习惯电灯的蒙恬来说,看书极为费劲。

他拿着刚写好的战况总结细细分析。

当看到伤亡士兵大多数是在射完一轮箭后被敌方箭矢所伤,蒙恬微微抽动鼻子,皱起眉毛。

秦军弓箭多出五十步距离,匈奴人赶到也要半分钟时间,为何还会被伤?

蒙恬传来几个领兵统领,问清楚当时情况,才恍然大悟。

那个时候还没有出现马镫,马匹奔跑时会全身颠簸,骑兵全靠双脚夹紧马腹,根本不能做到骑射。所谓的骑射不过是停下马来拉弓射箭,和以后边策马边拉弓射箭根本无法相比。

这些士兵就是射完箭后来不及拍马离开,被后面赶来的匈奴人射中。

如果有马镫,骑兵就不需要停下,永远保持住与匈奴人五十步距离,岂不是单方面屠杀。

蒙恬立即放下书简,开始在木板上描绘马镫模样,还有两天,修建长城的民夫就会赶到,百万人当中一定有些铁匠。

要第一时间把马镫打造出来。

画好马镫,本想把马蹄铁一起画出来,想到军中铁矿不足,就算是马镫也勉强够八千马匹所用,还是放弃了。

古时候的铁可不像现代这么容易提炼,秦国一年能炼出几万斤就算不错了。

大多数士兵的武器就是木棍上绑上青铜戈头,想用整把铁器除非是将领,否则不可能供应得到。

幸好蒙恬的军队在前线,耗铁量非常大,所以军营中还存有万斤生铁。

节约使用,估计一对马镫用铁一斤左右,这里也只够一万匹马装备。

在草原里,土地松软,对马蹄磨损还不算大,马蹄铁还是以后再说。

废了半天功夫,蒙恬才把马镫画好。

看着这片木板,蒙恬感叹没有纸太不方便,以后打下城市,他决定先要做的就是弄个作坊生产出纸。

纸的要求简单,只要有足够稻草、竹子就可以源源不绝生产,垄断这些技术,绝对是一本万利。

做完手中的事已是三更,忙累一天终于可以休息。

第二天一早,他就被外面一二、一二一的操练声响吵醒。

前两天他就要求新的操练方式,各将领并不太了解,也没人去反驳,蒙恬已是他们心中的神,只要执行军令就行。

以前秦军操练,无非就是布阵,冲杀。

蒙恬要的是军队协同作战能力,令行禁止,发挥团队最大战力,所以他才按两千年后军队模式训练。

如果说一个武夫可以轻易战胜一个士兵,那么一百个武夫和一百个士兵较量会互有伤亡,提升到一千个武夫与一千名训练有素的士兵拼杀,最后剩下的一定是士兵。

这就是训练的重要性,士兵可以将后背信任交给战友,可以奋不顾身挡住面前凌厉攻击。

没有完美无间的配合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现在秦军所训就是配合。

“蒙帅。”

“蒙帅。”

他走出营帐,士卒正热火朝天训练踢正步,武将都朝蒙恬行军礼。

“嗯。”

他点头以示回礼,这几天军营伙食改善,餐餐都有肉下肚,士卒操练充满精神。

这年头,不是为吃饭谁想当兵,打仗要死人,再凶悍之徒也不希望把脑袋别在裤腰带过日子。

蒙恬的军队是受始皇帝重点照顾对象,以前也只是十天吃一次肉,如果是别的军队,能填饱肚子就感恩戴德了。

现在居然餐餐有肉,士卒自然热情高涨。

“蒙帅,需不需要兄弟们再去打猎?”

武将都尝到甜头,觉得草原就是他们的粮仓,匈奴人不过是替他们在放牧,需要时直接把羊群牵回来就是。

蒙恬摇摇头,经过上次扫荡,囤积的牛羊足够到来年开春,马镫没出来之前,他不希望无谓牺牲将士性命。

“好好训练,仗有得给你们打,不用多久,吾带尔等横扫九州。”

蒙恬深邃眼眸闪过一丝期待光彩。

陈胜、吴广,快点行动吧,他的战马已经迫不及待想驰骋中原,腰中利剑已经闻到鲜血的味道。

“诺!”

各将继续训练士卒,蒙恬吩咐侍卫把他的战马牵来。

这匹万里挑一的红枣马已多日没有奔跑,从使者来后一直关在马廊,远远见到蒙恬,嘶溜溜甩开侍卫牵着的缰绳。

一溜烟窜到蒙恬身边,亲密的用头顶顶主人,几乎怪他忘了自己。

“哈哈哈哈,火龙驹,闷坏了吧,今天我们出去散心。”

蒙恬持槊轻轻一跃跳上马背,火龙驹发出一声长嘶,如冒火的陨石冲出寨门,瞬间飞逝在众人眼前。

“蒙帅。”

百名侍卫纷纷上马,朝火红身影追去。

这些普通战马怎比得上火龙驹速度,还没等他们跑至几里,眼睁睁看着那点红影消失在草原。

蒙恬在马背上一股快意,他闭眼感受风的速度在耳边呼啸。

火龙驹似乎明白主人意思,跑得更欢了,碧绿的草原上如同一团烈焰射出,格外耀眼。

足足一个小时,在一个小山坡蒙恬勒住犹未尽的火龙驹。

张望碧草蓝天,他贪婪吸入几口没有工业污染的空气,每个细胞都活跃起来。

“没想到古代的空气都是甜的。”

蒙恬跳下马,放火龙驹一旁吃草,独自坐在山坡休息,随手拔出一棵青草,叼在嘴里。

来到这个世界,最遗憾就是不曾亲眼目睹秦始皇的风采。

千古一帝,华夏谁不期待能与其一会。

也许过不了多久,我也可以成为他一般的存在,蒙恬心中感慨万分,地球的历史将会由我谱写。

咚咚咚

急促闷雷似鼓的响声把蒙恬从思潮中打断。

他听出是马匹踏在地上发出的声音,蒙恬以为是火龙骑卫来了,不经意抬头,看到远处却是杂乱无章服饰的骑兵,挥舞腰刀向这里奔来。

“是不是前几天扫荡刺痛了单于神经,居然派出这么多探子。”

蒙恬脸上波澜不惊,把破天铜槊提起,火龙驹似乎知道接下来的事,从一旁跑回他的身边,还兴奋撩起蹄子催促蒙恬上马。

蒙恬没有猜错,秦军几天前一下缴获百多万头牛羊,匈奴大单于蒙戈得知后暴跳如雷,抽刀连杀了几个逃回来的牧民。

冬季是匈奴最难熬的日子,唯一的粮食就是牛羊,所以匈奴每到冬季就会四处游猎秦人,补充食物来源。

今年蒙戈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被蒙恬先下手抢走百万牲畜。

少了如此多牛羊,今年不知多少匈奴人会饿着肚子,甚至死亡,蒙戈几天都如受伤野狼,在金帐咆哮不止,不少奴隶被他虐杀泄愤,弄得匈奴营地人心惶惶。

最后还是匈奴大巫师劝住暴怒的蒙戈,告知首先要解决食物难题,就要派出探子留意秦军行动。

既可以防止秦军再偷袭牧民,又可以一探秦营中的情况。

别无他法,蒙戈同意,派出二十多队探子游离在秦军营寨附近。

大单于次子阿提咯主动请求自带一队,蒙戈怕出现意外,原本三十人一队的探子硬安排了百人跟随。

两天时间,阿提咯一无所获,在草原乱窜,突然发现了在山坡上的蒙恬。

也难怪,蒙恬红马红袍,格外显眼,只要不是瞎子,十几里外都能看到。

第四章:军魂

秦军将领?

阿提咯觉得蒙恬是上天赐予他的一份礼物。

只要捉到这个秦军将领,他就可以回去邀功,也许能和哥哥史华德抢未来单于的位置。

热血充脑的阿提咯忘了一句话,‘千军万马避红袍’这是匈奴人多年来总结出的经验。

此时眼中仿佛看到大单于对他的赞赏,又只见蒙恬一人,早就把这句话抛于脑后。

“他们太慢了,还是我们过去。”

蒙恬一提缰绳,火龙驹嗖的窜出,迎百名匈奴探子撞了上去。

阿提咯一愣,此人是疯子吗?

见他们百余人,非但不逃,还主动迎了上来。

速度好快!

阿提咯念头刚起,火龙驹已冲到面前,蒙恬手中破天槊横扫千军之势挥出。

嘭、嘭、嘭

七、八个匈奴探子瞬间被拦腰斩断,五脏六腑撒了一地。

“围住他,从后面杀死他。”

阿提咯被蒙恬当头一击吓得立即勒马退到后面,他并不蠢,还知道指挥剩下的人围困蒙恬。

前面千军不愁,背后一枪难挡。

行军打仗之人最怕被敌人围困,几十把刀枪同时从四周刺来,哪怕三头六臂也无法顾及。

“哈哈哈哈,再来多些。”

蒙恬心中豪情万丈,非但不急,任由几十人围上来,破天槊朝前一刺。

当前匈奴人被穿心而过,垂头挂在槊上。

“来。”

蒙恬一声爆喝,舞动破天槊划出一个圆弧。

槊本身重80斤,加上挂着一个尸体起码两百多斤,在他手上却轻便如鸿毛,十几人被尸体撞下马背,没死的哀嚎不绝。

破天槊上的尸体已经一片溶烂,肠子扯出几米,腥味令人作呕。

他将铜槊一抖,尸体掉落,如一尊杀神释放出满身煞气。

匈奴战马感受到蒙恬流露出的煞气,似乎看到洪荒猛兽,四腿哆嗦颤抖着退后,眼神充满惊骇之色。

“杀了他,快点杀了他!”

阿提咯疯子般狂吼,他不信有人可以以一敌百,更不相信自己会碰到这样的存在。

两招被蒙恬轻易斩杀二十多人,剩余80多名探子已被惧意笼罩。

听到阿提咯在身后狂吼,强忍恐惧,拍打战马重新围了过去。

蒙恬一片淡然,宛如看向土鸡瓦犬,丝毫没有波动,鼻子冷哼一声,内力灌输进破天槊中。

蒙恬双腿一夹马背,火龙驹鼻孔喷出两道白气,四蹄一蹬,火球般撞向前方几十名探子。

身影之快,让人眼睛无法跟上,只见一道红光在人群中穿梭,分不清是蒙恬所穿的红袍还是人喷出的鲜血。

片刻时间,悲嚎声停止,红影也停了下来。

阿提咯见到眼前一切,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只魔手掐住,‘咯咯咯’的发出怪声,让他有窒息感觉。

一百多具尸体躺在地上,鲜血把绿草都染红。

最可怕的是,这些尸体拿去拼凑,恐怕找不出十具完好的,不是血肉模糊就是只零破碎,脑浆内脏撒了一地,宛如置身地狱。

“魔鬼魔鬼你是个魔鬼。”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可以形容眼前这位红袍恶魔的词语。

“哼。”

他上前一把提起阿提咯,将他摔到火龙驹前,破天槊一挺,点在他在心脏处。

“你是谁?这么年轻就是百人的首领,别告诉我是个无用之人。”

“别杀我,别杀我,我是大单于的次子。”

阿提咯早吓得魂不附体,哪敢半点隐瞒,生怕被蒙恬一槊刺死。

“还有点用,忘记留下一个活口,让大单于来领人。”

蒙恬了然一笑,大单于的儿子,想必可以换不少牛羊吧。

“我们,我们还有探子在附近,将军可以找人通知他们,叫父汗来赎我。”

为了活命,阿提咯如竹筒倒豆子,哗啦啦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就差没告诉蒙恬大单于的底裤颜色。

咚咚咚

又是一阵马蹄声,蒙恬抬头,百余骑气势如虹飞奔过来,红艳之色表露身份,正是他的火龙骑卫。

“将此人带回去,小心伺候,这是财神爷。”

蒙恬不管火龙骑卫看到满地凌乱尸体的表情,把阿提咯丢给一个侍卫。

——————————

蒙戈又陷入暴怒之中,比前几天还不可收拾,一个奴隶跪在地上,颤抖着收拾满地狼藉。

“废物,我怎么会生出一个废物。”

咆哮声把惊恐中的奴隶吓得手一抖,脸盘的水泼出一些,散在蒙戈靴上。

“大单于饶命,大单于饶命。”

奴隶失魂落魄,不断磕头求饶。

“你也是废物。”

蒙戈狰狞地抽出腰刀,毫无怜悯劈向跪在脚下的奴隶,人头在地上滚动,一双眼睛睁得老大,对人间恋恋不舍。

金帐内,一旁端坐着一个老者,头发雪白,眼神如蛇蝎般阴冷。人头滚在他脚面,没有引起老者半点情绪,平静似水,似乎早就司空见惯。

“大单于,事已发生,还是先想办法将阿提咯赎回来。”

老者声音低沉,又带一种无法抗拒的魔力,暴怒中的蒙戈就像一头被降服的野马,强压制住怒火,坐了下来。

“大巫师,秦军开口就要一百万只羊,换了部落都不用过冬了,秦国小儿,欺人太甚。”

刚刚才被劫走百万只羊,现在又要百万只,秦军把他们当成羊群繁殖机器吗?

以前只有匈奴抢虐秦人,要求用秦人换粮食,匈奴人是狼,秦人是羊,现在羊居然要威胁狼了,天难道要逆反吗?

“秦人有句话,漫天开价,就地还钱,阿提咯在他们手中也没有用,杀了返会激起匈奴部落愤怒,我想和他们谈谈,用30万只羊应该能换回来,也想见识见识秦军统帅。”

“大巫师要去秦营?”

蒙戈吃了一惊。

“嗯,秦军这段时间行动频繁,打的都是匈奴薄弱之处,我想去见见何人如此了得。”

“大巫师身份尊贵,不怕……”

蒙戈的话没说下去,意思不言而喻。

他是匈奴的部落首领,大巫师却是整个匈奴族的精神领袖,没有他认可,谁也坐不稳大单于位置。

“呵呵呵,秦人都爱自喻君子,绝不会为难我一诚心诚意谈判老者,况且他们也不会知道我的身份。”

——————————

杀,杀,杀!

烈日长空,气焰滔天。

演兵场中,正检验操练成果,已经初见成效,军队比之前更加紧密配合,万人同时大喝,枪头整齐刺出,寒光一片,声势极为震撼。

“蒙帅,你看我军训练,比之前更加有序,攻守几乎一致。”

龙尘之言让众将一片附和,他们也想不到简单的踢步训练,居然能使军队战力提升如此之多。

看向一旁严肃不语的蒙恬,心中只有钦佩,除了他,谁又能做到。

“诸位不觉得将士缺少些什么吗?”

众将正兴致勃勃交谈,蒙恬的话犹如在众人头顶淋下一盘冷水。

“缺少什么?”

“有勇气,有杀气,还需要什么?”

众人不解,疑惑看向蒙恬。

现在的秦军比之前起码强盛一倍,蒙帅居然还不满意,想把他们训练为天兵天将不成?

“军魂,他们少了军魂。”

“军魂?”

众将领从没有听过这个词,一脸茫然。

“对,一支有了军魂的军队,就可以成为拖不垮、打不散,无法策反,战无不胜的熊罴之师。”

“蒙帅,真有这么厉害的军队吗?”

蒙恬目光望向远方,是的,华夏两千年后有一支军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面对武器装备远超自己的敌军,也不曾使他们后退一步。

他们消灭了日国侵掠军队,解放了华夏,打退了米国,成为震惊世界的钢铁洪流。

他曾经就是其中一员,到现在也为拥有这个身份感到骄傲。

“蒙帅,军队怎么样才会有军魂。”

韩彬跟随蒙恬最久,从蒙恬18岁开始,到现在已有16年,知道蒙恬从不会无的放矢。

“想给军队注入军魂,就要将士明白,他们为何而战,为谁而死,皇帝?统帅?不值得他们送命。”

嘶——

身边的众将吸入冷气,这话太过不敬,不但言者有罪,听闻者也会连坐。

更想不明白为何蒙恬为何说统帅也不值得士卒送死,他们所学军事理念,不就是为了保护统帅吗?

“军队不该成为某些人的工具,军人在战场拼命,不是为了某个人的利益,而是为了天下百姓,国家兴亡,民族荣誉。他们是属于人民的军队。”

蒙恬一套天马行空理论,把几十个将领说得内心震撼不已,天下会有这样的军队吗?

蒙恬见众人神态,就知道他们无法理解,他并不意外,几千年后的思想,如果一说他们就能接受,他才会觉得奇怪,这事还得循序渐进,半点急不来。

“报,蒙帅,营前有个匈奴老者求见,说是为人质谈判。”

嗯,蒙恬眉尖跳动,大单于怎么会派个老者过来,难道匈奴没人了吗。

当看到老者时,他才发现此人不简单,虽然老态龙钟,脚步却矫健有力,眼神如兀鹫般阴冷敏锐。

他极力收敛自身威严,匈奴随从望向他时掩盖不住那一抹尊敬之色。

蒙恬暗暗诧异,此人是谁?

秦汉于匈奴战争史是军事学院必考科目,重要人物他也记得,没有哪个人对得上号。

“匈奴使者拜见蒙恬大人。”

大巫师上前朝蒙恬弓腰行礼,在蒙恬打量大巫师同时,大巫师也在偷偷打量蒙恬。

年轻气盛不失沉稳老练,难怪秦国皇帝会派他来镇守河套,打压匈奴。

“使者客气了,不知使者名讳?以匈奴何种身份前来?”

蒙恬出言试探,印象中匈奴人粗暴野蛮,不想会出现这样一个人物。

“名讳不敢当,小使只是大单于的一个从仆,贱命河勿烈。”

蒙恬明白绝不是他所说那样,试探不出,只得收起郁闷,将此人引进大帐。

“蒙大人,单于次子生性顽劣,这次瞒着单于私自跑到秦国大营玩耍,冒犯大人虎威,能否饶他一次,单于令我献上十万只牛羊,以示歉意。”

大巫师一番话,把两国之事变成家事,也暗示匈奴没有针对秦军派出探子,全是阿提咯自作主张。

蒙恬暗自一笑,老狐狸,果然会谈判,难怪单于会派他过来。

第五章:红袍嗜血,白衣送丧

区区十万只羊就想换阿提咯回去,是他儿子不值钱还是我面子不值钱。

蒙恬用手轻轻敲打桌子,面露难色。

“我大秦向来气度宽广,不屑与小孩一般见识,只是阿提咯来我秦营做客一段时间,心中向往大秦繁华,打算到咸阳游历再回匈奴,我做主人也不好拒绝客人要求。”

蒙恬讲得很婉转,就像好客的主人,只是字语间透出寒意。

大巫师尴尬一笑,咽下口水,知道自己筹码出得太低。

蒙恬已经表明态度,谈判不成功就要把阿提咯带回秦都咸阳,作为人质扣留。

“那三十万只羊呢?单于拿不出更多羊了。”

他本想加十万,被蒙恬一唬,也不得不咬牙加到三十万只,已经是他的极限。

蒙恬淡然拿起一卷竹简看了起来,仿佛没有听到大巫师的话语。

“蒙大人,你也知道,匈奴前段时间丢失牛羊百万之数,现在马上面临寒冬,再多匈奴恐难以为继。”

大巫师死死盯住蒙恬,希望能从神色看到波动,可毫无收获。

蒙恬就如同泥塑菩萨,眼珠都不眨一下。

一旁的炉子,水已经烧开,咕咕的冒出水汽,军帐里暖和了不少。

大巫师脸颊挂起一颗汗珠,他没想到蒙恬居然如此难缠,三十万只羊还不松口。

气氛陷入僵局,一股压抑蔓延在军帐之内,谁都不能先退一步。

“贵使说三十万就三十万吧,我再不答应就显得不近人情了。”

蒙恬突然放下竹简悠悠说道,让大巫师紧绷的神经松懈,正想蒙恬虽然可恶,还算不太贪婪。

“不过……”

蒙恬紧接而来的一句不过,大巫师刚放松的神经又被绷紧。

“听闻匈奴良驹甚多,我欲向大单于讨要一些,不知可否。”

“不行。”

大巫师一口回绝,语气坚定,不容商量。战马是匈奴的命根,他又怎会松口。

“五千匹,我只要五千匹,大单于舍不得吗?”

蒙恬重问一句,只是话语变得生冷。

“秦国战马甚多,蒙大人军中恐怕也有数万之量,何故一定要匈奴五千匹战马”

大巫师百思不得其解,他哪知蒙恬现在与秦国闹翻,马镫即将出世,骑兵战力会出现翻天覆地变化,比原先飙升几倍都不止。

“我可以只要二十万只羊,但必须要有五千良马。”

蒙恬语气加重,身上泄出逼人气势,站起双手傅背,眼神如刀锋般凌利。

食物已经够撑到春天,只要马镫出来,匈奴的牛羊,迟早会变成自己的。如非是始皇帝驾崩,自己不受胡亥所喜,断了马源,连人质都懒得交换。

“既然蒙大人喜欢良马,我这就回去禀报大单于,三天后来接少主,谢蒙大人款待。”

见蒙恬意已决,大巫师知是最后底线,要救阿提咯就要付出这五千战马。

虽不知蒙恬为何一口咬死要五千战马,不过匈奴能省下十万只羊,也不算亏,大巫师觉得在蒙恬身边,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便起身告辞。

“不送。”

既已谈妥条件,蒙恬也懒得矫情。

看大巫师神情,蒙恬知道已是单于的极限,再多就会适得其反,单于不会把整个部落搭进去救一人,哪怕是他儿子。

他还要赶去看后营打造马镫情况。

前段时间,在百万民夫中找出了两百个有铁匠经验之人,将他们全部编入军营,负责打造军械。

蒙恬还有一个更庞大的计划——炼钢。

秦朝时期,炼铁技术已经非常成熟,却还不曾有人练出钢。

生铁太脆,容易折断,熟铁相撞,又易倦口,武器最好就是用钢材打造,软硬适中。

炼钢不难,只要炼出焦碳,掌握碳比例,低于百分之零点五就是生铁,高于百分之二就是熟铁,介于两者之间才是钢。

草原深秋已经寒冷,炉房里却是热浪扑面,二百余名铁匠光着膀子,汗流浃背捶打,角落堆满马镫。

蒙恬随手拿起一个,仔细观看,马镫毫无精美可言,就是简单的三角架子。

“蒙帅,这就是你所说的神器?”

一众将领眼睛睁的如铜锣一般,蒙恬说带他们来看神器,结果就是一个破三角铁架,有什么用。

“你不信?”

蒙恬把马镫在他们眼前晃了晃,露出深意微笑。

“明天我选出一千黄金火骑兵,谁敢领兵一试?如果能打败火骑兵,我赏三坛上等好酒。”

众将眼睛一亮,把脑袋拎在手中过日子之人,有几个不嗜酒如命。只不过当时酒都是粮食所酿,老百姓食不果腹,又会有多少酒。

秦始皇每年给蒙恬所配不过三十坛,用于打胜仗时庆功宴上。

半月前掠夺战,如此丰硕成果也才开了五坛,现在演习一场就可以奖赏三坛酒,让这些闻到酒香就滴液的武将如何不眼红。

可半响不见有谁敢出战,雄鹰兵团指挥白恒尴尬说道。

“蒙帅,我等是想喝酒,但谁不知黄金火骑兵是蒙帅亲自训练出来的虎狼之师,一个可以顶雄鹰骑士团两个,我可不想白白受虐。”

蒙恬望了一眼白恒,白起之孙,有超凡军事才能,深得白起真传,雄鹰骑兵团仅次于黄金火骑兵,蒙恬对他甚为看重。

蒙恬嘴角上扬,诡异笑道:“我若给你六倍之数,可敢一战。”

六、六倍?

六千对一千?

“我敢。”

白恒见别的将军跃跃欲试,生怕被他人抢先,立即挺胸答道。

如果是别的骑兵他还不敢,雄鹰骑士团一万骑兵,是他精心打造,指挥犹如手足般随心所欲,就算不及黄金火骑兵,也不会相差太远。

六对一,白恒信心十足,仿佛已经闻到酒香。

“好,明天一早,大营外集合。”

蒙恬笑得如捉到小鸡的狐狸,让众人打了个冷颤,刚后悔没抢先之人,莫名有股庆幸感觉。

———————————

朝阳初升,天地间一道亮光刺破黑暗草原,夜魅退去,光明重临大地。

秦军大营炊烟未断,兵卒提前用过早饭,整齐排列在营外,他们将要目睹最强两支骑兵较量。

首先出场是黄金火骑兵,鲜红铠甲如火似血,人数虽然只有一千,却像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的恶魔,煞气滔天。

五百米外,另一支六千雄鹰骑士团排成方阵,银甲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因全军银白,所以又称为——送丧军团。

所出现之处,皆是在为敌人送丧。

红袍嗜血,白衣送丧。指的就是秦军最强两大兵团,也是匈奴人最不想碰见的颜色。

此时雄鹰骑士团无人不怒,憋住一口闷气等待发泄。

成军以来,从没有人敢小瞧他们,就算是主帅的黄金火骑兵也不行。

一对一,也许雄鹰骑士团会稍弱一点,毕竟对手是天下最有名的黄金火骑兵。

六比一数量对决,他们敢打上天庭捉玉帝,冲入幽冥擒阎王,雄鹰军团的荣耀绝不能在他们手里丢失。

两军气势势均力敌,众人更看好白甲银铠的雄鹰骑士团,毕竟人数差距太大。

“演练开始。”

令旗兵挥动旗帜,鼓声敲响,杀伐之气蔓延在十里之外。

“白鹰翱翔,死神送丧,有我无敌,叱咤天地。杀!”

雄鹰骑士团先声夺人,憋在胸口的怒火燃烧在这一刻,白恒挥手,六千人马分成左、中、右三军,三叉戟之势,冲向黄金火骑兵。

人数上的优势,就算硬拼,也能完胜。

“嘿嘿,想包我饺子,白恒打得一手如意算盘。”

蒙恬令旗摆动,火骑兵有序移动,一字型展开,刚好是三支雄鹰兵团宽度。

嗯!?

一字长蛇阵,所有人迷惑了,连白恒也露出惊讶之色。

人数本就不足,还要摆出一字长蛇阵,这不是给雄鹰军团分割成三块逐个击破吗?

蒙恬称为军神,怎会犯此大错。

“兄弟们,让火骑兵尝尝送丧军团的厉害,冲上去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雄鹰骑士团见火骑兵摆出最藐视敌人的一字长蛇阵,气得嗷嗷直叫。

“白鹰翱翔,死神送丧,有我无敌,叱咤天地。”

冲锋口号伴随三条白龙席卷之势,浩浩荡荡逼近横排火蛇。

四百米。

三百米。

两百米。

“地狱烈焰,焚山煮海,横扫天下,舍我其谁。”

黄金火骑兵动了,山呼中张弓搭箭,对准狂奔而来的三条白龙。

原来是想用箭消耗我的兵力,白恒轻吐一口气,这招在同等兵力下可行,在弱于几倍兵力时实为不智。

恐怕最多射出两轮,第三轮雄鹰骑士团就会冲进火骑兵阵中。

马匹要跑起来才会形成冲撞力,一旦近身,静止的火骑兵就会失去骑兵优势。

这么简单的道理,蒙恬怎么不会,众人都深感不解。

嗖、嗖、嗖

火骑兵果然射出了第一轮箭雨,当然箭矢无头,前面用白布包裹,里面有墨汁之类,一旦射中,身上就会留下黑点,表明此人要退出战局。

千支箭射出,雄鹰军团有二百余人中箭,伤亡不到一成。

蒙恬令旗向后一扬,火骑兵集体后撤。

雄鹰军团的骑兵其后紧追不舍。

蒙恬又举起令旗,众人还没明白过来,就发现火骑兵在奔跑途中又拉圆了弓箭,第二轮箭雨飞向紧追的雄鹰军团。

“什么!?”

“他们怎么做到的?”

“骑射,这才是真正的骑射!”

观战台上所有将领躁动起来,睁大双眼,拉长脖子看向火骑兵,不可思议!

还未等他们震惊完,火骑兵第三轮箭矢又开始射出。

“蒙帅如何炼出此等神兵?”

“幸好昨天我没有抢先出战。”

看到白恒脸色如霜打茄子,又白又紫,皱成一团,不少将领暗自庆幸。

白恒已是骑虎难下,如果命令雄鹰兵团停止追击,马上成为箭靶,移动中反而不易射中,只能硬起头皮继续追下去。

他挥动令旗,原来三叉戟阵型变作扇形,骑兵分散,中箭几率自然会减少。

骑兵最多带十六支箭,只要耗光火骑兵箭矢,还有机会赢。

第六章:咸阳城内

蒙恬微微额首,这的确是目前最好方式,不愧是白起子孙。

但科技往往才能决定战场胜负。

一场奇特的追逐在展开,追者郁闷无比,又不得不追。被追者乐于彼此,兴高采烈。

箭矢如飞蝗,雨点般一拨又一拨飞向雄鹰骑士团。

退出演练场的银甲骑兵越来越多,几乎减员三分之一,火骑兵还没有减员一个,一直与雄鹰军团保持百步距离。

残酷的单方面虐杀。

白恒明白,如果人数相等,他已经完败。

众人投向白恒眼神露出一丝怜悯,这个出头鸟真不好当。

白恒咬牙,默默数着火骑兵射出箭矢数量,终于熬过第十六轮,他铁青着脸挥动旗帜,面子已是淡然无存,但还可以争里子。

雄鹰军团收到旗令,快速合拢,形成利刃之势突击,想刺穿火骑兵阵型。

白恒算得没错,火骑兵箭矢已经用光,雄鹰兵团不过减员两千余人,他还有三四倍人数优势。

只要近身,还能反败为胜。

蒙恬目光如炬,毫无紧张,手持两支令旗,合拢的双手左右张开,上下摆动令旗。

火骑兵纷纷勒马调头,弃了弓箭,从马鞍上拿出长枪。

秦朝时代没有马镫,骑兵的武器都是使用长矛,矛身上用绳子绑牢,套在骑士右手臂上,左手抓紧缰绳,双脚夹住马腹。

冲锋时用马的冲撞力直刺过去,借用马力能一下刺穿几个敌人。

除了武艺高超的武将,骑兵只能直来直去,根本没办法左右横劈。如果挥动长矛,能坐稳马背就很了不得了。

眼看雄鹰军团如一把利剑,就要和火骑兵短兵相交,所有人都以为会有一场硬仗。

突然,一千名火骑兵避过雄鹰矛头,分作两队左右散开,就像一条泥鳅般从雄鹰骑兵团阵边擦身而过。

没有直接撞击,骑兵就起不到作用。

正当大家认为火骑兵失去优势,不敢硬碰之时,他们却围了上去。

火骑兵疯了吗?

一千包围四千,不怕别人反过来吞了他们?

众人刚刚落下的心又被悬起。

接下来一幕所有观看的将士下巴几乎掉到地上,眼珠子都要凸出眼眶。

火骑兵居然双手挥舞长枪,侧身刺向雄鹰军团骑士,身体坐在马背上稳如磐石,丝毫没有摇晃。

“眼花了吗?”

有人擦拭眼睛,再睁开看到火骑兵还在舞动长矛,左刺右扫。

“武,武将!?”

“难道火骑兵都有武将身手,蒙帅怎么训练出千名武将?”

“有此一军,天下何处不能纵横!”

惊讶声此起彼伏,在观战台源源不绝响起,这次心灵冲击比刚才骑射更为震撼。

火骑兵完全改变了以往骑兵只能冲锋打法,而且是独一无二,别人想模仿也没有这种实力。

雄鹰军团一片混乱,也想用长矛回击火骑兵,但刚挥动,不是失去平衡自己掉落马匹,就是被同伴的长矛扫中,哗啦啦摔了一地。

“输了!”

白恒满嘴苦涩,雄鹰骑士团哪里还有半点战力,简直就是一群等待被屠戮的绵羊。

但他想不明白,火骑兵为何可以侧身挥舞长矛,还能稳坐马背,这违反了原理。

白棋举起,白恒人生中第一次举起白旗,却输得心服口服。

他怎么也想不到,造成这一切,就是昨天诸人都看不起的那个小小马镫。

人的力量源于脚底,不管多大力气的人,若是让他两脚悬空,十斤东西也难以提起。而马镫,就使骑兵有了支点出力,又不惧战马颠簸。

人类驯马有七千年的历史,而马镫出现,最早追述是在东汉末年时期,才一千多年。

可想而知,马镫虽然简单,也经历了五千多年才发明出来。

现在蒙恬将马镫提前四百年出世,绝对算是秘密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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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西山,如大秦的政权也走到末世。

国都咸阳,陷入黑暗。

除皇宫灯火通明,丞相府邸也点燃灯烛。

这个时代,百姓温饱尚难解决,谁又有多余的钱财购买烛火,人人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大秦国丞相李斯跪坐席上,对面一位客人也席地而坐。

此人面白肉嫩,没有胡须,明明是男人,话语总是带着阴柔,让人听了极不舒服。

“郎中令大人深夜来访,不怕皇帝不满吗?”

原来正是赵高,始皇帝驾崩,与李斯合谋篡改圣旨,扶胡亥登上帝位,后被胡亥任郎中令。

“一个小孩,哄哄就忘乎所以,你我皆是朝中重臣,何必那么认真,呵呵呵呵。”

语气中丝毫没有半分尊敬,皇帝在他眼中只不过是个可以哄哄的孩童。

李斯听到赵高尖锐的冷笑声,后背冒出一层鸡皮。

自始皇帝归天,赵高越来肆无忌惮,朝堂之上,公然指鹿为马,被他谋害朝臣,已有数十之多,无不是始皇帝器重之人。

他虽是左丞相,权力却不如这个郎中令。

“错了吗?”

李斯心中一丝悔意升起,瞬间又被他压下去。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从一介白衣,投到吕不韦门下,再选择始皇帝嬴政,一步步走来,每一步都得艰辛无比。

一辈子换来了位极人臣和满门富贵。

就因为焚书坑儒之事,与公子扶苏产生莫大矛盾,扶苏扬言,他登帝位之日,就是李斯罢官之时。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权力的滋味,就如附骨之疽欲罢不能,宁可冒天下之大不韪,与赵高合谋也要把扶苏毒杀。

李斯只是想保住位置,他不觉自己有错。

可没想到朝政会完全被赵高掌控。

别人或许感觉不出,政治嗅觉敏锐的李斯已察觉大秦江山岌岌可危,摇摇欲坠。

而他,也会成为千古罪人。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暗自叹息,将那股刚升起的悔意与良知泯灭在心底。

“郎中令大人此次来舍下是为何事?”

李斯收拾心情,还是先应付眼前这条吃人的豺狼。

“丞相就不担心蒙恬?他在北方手里可是捏着三十万大军,就如同悬在我们头顶的剑,随时可能掉下来。”

赵高伸出一手,指向屋顶。

“郎中令不是断了蒙恬的粮草吗,无粮之兵,宛如丧家之犬,指不定哪天就灰飞烟灭。”

赵高当初对蒙恬采取断粮之计,李斯并不赞同。

他虽然迷恋权力,也知道北方若没有蒙恬的三十万大军镇守,匈奴迟早犯境,最好就是鸠杀蒙恬,然后换将统领那三十万大军。

没能鸠杀成功,李斯宁可让蒙恬继续镇守边陲,压制匈奴。

可赵高一意孤行,他也无奈,胡亥将军权都交付给赵高,自己也快被架空。

“嘿嘿,公身为丞相,难道不知蒙恬已封闭秦直道,将百万劳夫全部迁往河套之事?”

赵高笑得如夜猫啼哭,李斯莫名又是一阵鸡皮。

“此事斯已得知,只怕是蒙恬自掘死路,粮草本就无多,还要迁人,不过是饮鸠止渴罢了?”

第七章:乱世风云起

赵高摇摇头,眼眸中露出阴霾。

“通古不知,前几日吴赫在阳渠捉获一名匈奴探子,今日才带到咸阳。”

阳渠?

是旧燕国的最北方城市,与匈奴相隔不过百里,李斯释然,那里匈奴时常骚扰,捉获探子并非怪事。

赵高脸上闪过不自然神色,继续说道。

“他们带回一个让我措手消息,蒙恬袭击了匈奴的部落,收获一百四十余万头牛羊,蒙恬,粮草无忧矣。”

李斯吃了一惊,这本是振奋秦国的消息,却让他开心不起来。

他不想北方三十万大军溃败,使北疆无人可守,同样也不希望蒙恬壮大,威胁到他的生存。

极为矛盾的心理让李斯张嘴结舌,不知所言。

李斯明白,以蒙恬与扶苏的关系,有机会一定不会放过他这个主导篡位的主谋者。

屋子里出现了怪异的气氛,赵高拿起茶杯喝了几口,眼光却没有离开过李斯的脸上。

李斯眼角抽搐几下,手指不觉中微微抖动,杯中茶水如心中泛起涟漪。

蜡烛烧至尾部,烛光飘浮,几欲熄灭。

对坐两人都没有再开口。

事情发生超乎他们预期,虽然对北方军团处理意见不一致,但两人都有共同点,不能放任蒙恬继续壮大。

“郎中令意欲如何?”

李斯声音有些沙哑,保国或是保家,他只能选择了后者。

“借力打力”

赵高白皙无须的脸露出满脸阴狠,无后之人,肆无忌惮,百姓于他何干,天下于他何干。

“你疯了,就不怕匈奴直下中原。”

寒风凌厉,呼啸不止,李斯惊出一身汗水。

——————————

“驾,驾”

古道一骑飞驰,马是良驹,蹄下风尘卷起,奔跑起来尾巴几乎拉成直线。

连续半天奔跑,良马已然体力消耗殆尽,喘着粗气,口中流出几滴白沫。

马上之人并没有下马停歇,反而狠狠抽了几鞭。

他并非不爱惜马,只是十万火急,片刻不能耽误。

“蒙帅,咸阳密探八百里急报。”

帐前火骑卫通报。

“带进来。”

正在批改文件的蒙恬没有抬头,太多事物处理,他分身乏术。

百万民夫住所刚刚建好,划分成百人一所,千人一屯,万人一围,下设所长、屯长、围长便于管理。

他正要制订法规条文,八百里急报也不能让他分神。

刚来到这个世界第二天,蒙恬就安排几十名探子进入咸阳。

一是打听弟弟蒙毅消息,二是收集情报,作为现代军人,他深知情报的重要性。

“蒙帅。”

探子进来,气喘吁吁,一路马不停蹄,没有耽搁片刻,人早就累的虚脱。

“坐下喝口水再说。”

蒙恬抬起头,指指一旁席座。

那个时候没有纸,携带书简极不方便,而且识字的人又少,就算有也不会来当兵,所以大多数情报都是口述。

“谢蒙帅。”

探子喝了一碗水,并没坐下,急匆匆把咸阳发生的事告诉蒙恬。

三天前,赵高颁布秦二世皇帝意旨。

昭告天下,蒙恬有不臣之心,欲领兵造反,现命王虎带二十万大军讨伐。

王虎?

王翦幼子,王离胞弟。

蒙恬立刻在印象中搜索此人信息,王家三英,王离最大,王龙次中,王虎最小。

当年征讨楚国,蒙恬也跟随王翦一段时间。

三兄弟与他年纪相仿,又是名将之后,自然处得来,每次拼杀归营,都会相聚一起,比杀敌数,比喝酒。

转眼十年过去,物是人非,昔日的战友要变成敌人。

蒙恬叹息一声,继续撰写法规条文。

命运如此,他无法选择。

“蒙帅,有二公子消息了。”

探子没有离去,又告诉了蒙恬一个消息。

蒙恬手一抖,一滴墨从笔尖滑落,落到刚写好的竹简。

方才听到秦二世讨伐之事,他心如止水,眼皮都不眨一下,此刻却无法平静。

蒙毅,你还好吗?

他与弟弟蒙毅一武一文,深受始皇帝喜爱。

蒙恬掌国之大军,镇压匈奴。蒙毅官拜上卿,长年随始皇帝左右,为嬴政管理文书。

始皇帝将二人称之为忠信,可见是得天眷顾,无人可及。

历史中,秦始皇在会稽祭祀途中病倒,不能前往,后派蒙毅替他前去祭祀。

蒙毅祭祀完之后,不知秦始皇已死,胡亥即位。

因为蒙毅曾经得罪过赵高,所以赵高借二世皇帝之名,将蒙毅冤杀在会稽。

“毅,葬在何处?”

已经知道这段历史的蒙恬,强压愤怒,表面平静,实际内心痛如刀割。

躯体换了灵魂,但血脉的感觉刻入骨髓,岂能不痛。

“蒙帅,宫中传出二公子被赵高谋害,但还有一个传闻,二公子被人救走,不知所踪。”

密探倾首到蒙恬耳旁轻言道。

“什么?”

蒙恬失言大呼。

难道历史所记有误,还是他这只蝴蝶改变了历史轨迹。

“有人传言,赵高派陈箐去处死二公子,结果被一个手持长戟的壮士救走。陈箐不能完成任务,恐赵高责怪,就回去禀报说处死了二公子。”

“好,好,上天没有辜负蒙家三代忠良,二弟吉人有天助。”

蒙恬兴奋说道:“立刻安排探子,尽量打探二弟消息。”

密探退出,蒙恬又俯首处理文稿,只是原本平静的心连连起伏。

如果可以找到蒙毅,不但可以团聚,身边也多了一个处理民政的能人,至于王虎的征讨军,把他们消灭在长城就是。

秦长城虽然未完全修好,此时也初具规模,而且被蒙恬牢牢掌控。

原本用于防御匈奴,现在反要用在秦军身上。

“传我帅令,龙尘飞狼军团、陈卞黑虎军团、韩丹熊罴军团随我到震业关迎击敌军。河套暂由白恒率其余将士守卫。”

把法规制度写完,蒙恬才传出军令。

一个军团三万军士,他只带走三个军团,加上黄金火骑兵五千,长成守军五千人,也不过是十万人。

对蒙恬来说,十万人对王虎二十万人,足矣。

他又将白恒叫进帐来,告诫白恒,要以民生为主,切不可轻易出兵匈奴,遇到挑衅也要忍住。

又告知必须防御好民夫驻地,这些人刚刚到来,还没收拢民心,一旦有变,就会酿成大祸。

吩咐好一切,他才安心南下。

对于白恒,他还是很放心,兵法娴熟,不失老练稳重,雄鹰军团自从配上马镫,战力提升五倍有余。

这并非蒙恬意淫,几千年后专家就得出结论。

以前骑兵不能做主力,只可以做辅助兵种,用于机动调配。

马镫问世,骑兵才在战争史发挥重要作用,成为坦克兵种。

一场演练,诸将都见识到马镫的厉害,白恒出了一个主意。

铁不够,就用青铜替代,又打造出七千副马镫,加起来共有一万五千副,刚好够黄金火骑兵和雄鹰兵团一万骑兵装备。

除了黄金火骑兵,蒙恬把骑兵全部留下给白恒,自己只带步卒。

防御战骑兵作用并不大,还不如留在草原发挥作用。

第八章:狼烟升起

大军开拔,免不了要祭旗、训诫一番。

按以往情节,都是一些奋勇杀敌,建功立业之类。

今天,点将台前,十万军士整齐排列,铁甲银枪,森森冉冉,没有人发出一点声响,目光凝视在高台上的雄伟身躯。只有疾风吹动旌旗,发出‘啪啪’响声。

“尔等都是大秦热血男儿,为天下安宁,舍身忘死守护国疆十载有余,本该受天下尊敬,百姓恩戴,享无尚荣耀。”

“锵!”

话语间,蒙恬突然拔出腰间佩剑,正气凌然直指天空。

“惜始皇帝暴毙之后,阉人赵高,奸相李斯窃取国器,在朝野兴风作浪,残害忠良,使大秦民不聊生,我等深受先皇恩德,岂容他们胡作非为,眼睁睁看着大秦坠入无底深渊。”

“前日,国贼不念边疆战士之功,反发兵北上,欲将我等除而后快,放匈奴铁骑入我大秦,屠我百姓,你们说,能答应吗?”

蒙恬每一句话都用内力吼出,传自全营,十万将士无不清晰可闻。

“不答应!”

“不答应!”

“不答应!”

十万人同时高声齐呼,十里群鸟惊飞,百兽匍匐,天上云彩几乎震碎。

“今日起,尔等既是为大秦百姓而战,又是为自己而战。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战争是为和平战争。”

“既然天下给不了我等安宁,那就用自己的双手打下一个太平世界,朗朗乾坤。恬,甘愿为大秦而死,为百姓而死,为秦人的荣耀而死,尔等,可愿随我?”

“愿随元帅赴死。”

“愿随元帅赴死。”

“愿随元帅赴死。”

士卒高举兵器,呐喊声一浪盖过一浪,满腔热血沸腾心头,无敌气焰弥漫空气当中。

蒙恬宝剑劈落,前面三头牲畜头颅掉下。

祭旗——起军。

——————————

同一时间,匈奴营地金帐。

大单于蒙戈拿着一份书简,双眉间竖起一道横纹,眼神飘浮不定。

他纠结这封密信,犹豫不决。

始皇帝归天,蒙恬造反,秦国居然约他同时讨伐河套,并承诺消灭蒙恬,将河套送给匈奴。

“大巫师,你觉得可信吗?”

蒙戈将竹简摆在桌上,疑虑问道。

大巫师两眼微闭,躺在羊皮毡上,他这个动作已经保持很久,人老了,体力也就跟不上。

“有七成可信。”

大巫师就像中气不足,声音同从鼻子哼出。

“何以见得?”

大单于追问,七成可信,已经是超乎想象,如果秦国真的发兵二十万,与他一同讨伐蒙恬,可是机遇难逢的美事。

可天上真的会掉馅饼吗?

大单于担心馅饼后面有无数陷阱在等着他。

“还记得上次我去赎阿提咯回来吗?”

大单于脸色铁青点头,怒火骤起,这是匈奴的耻辱,岂会忘记。

“我当时不明白蒙恬为何一定要那五千匹战马,现在终于知道答案了。他已被秦国抛弃,失去马源,所以宁愿少十万只羊,也要那五千战马。”

大巫师停下喘了口气,咳嗽几声,又低声道。

“想必蒙恬前段时间疯狂扫荡,也是因为秦国断了粮草供应,才从我们手中夺食,不然他无法熬过这个冬天。”

“吖!”

大单于听罢,悔恨一巴拍在大腿上。

“他娘的,早知道就把牧群都集中在北部草原,饿死那些秦人。”

“后悔已无济于事,大单于现在要做的有几件事。”

“大巫师请讲。”大单于微微躬腰,以示尊崇。

“你现在立刻修书一份,送往咸阳,答应与秦国合作,其次打探秦国发兵是否属实,然后再派出探子,侦查蒙恬大营的动向,必要时放出诱饵。”

“我们不马上发兵攻打河套大营?”大单于急问道。

蒙恬就是横在他心头的一根刺,一日不除,如鲠在喉,现在天降良机,恨不得立即提兵扫平河套大营。

“等,等到蒙恬与秦军交手,斗得两败俱伤我们再收拾残局。”

大巫师闭着的眼猛然睁开,满是戾气,哪有半点虚弱样子,就如高空盘旋的秃鹫,等待猎物死亡那刻到来。

匈奴所惧之人只有两个,雄材伟略的秦始皇和用兵如神的蒙恬,现在一个已死,另一个又被秦国抛弃。

看来是秦国没落,到匈奴国运昌盛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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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恬站在振业关烽火台上,任由北风吹散黑发,炯炯目光凝望远处出现的那条黑龙。

“放狼烟。”

随他一声命令,长城烽烟骤起,士卒披甲候战,枪尖溢出杀气席卷在凌冽北风之中。

他伸手抚摸长城垛口的一块石砖,久久不曾松开。

直至秦国黑甲大军浩浩荡荡逼近,蒙恬看到了一个久违身影,还是那般健壮。

王家三杰,他与王虎关系最好。

王虎比他小两岁,在战场上最受蒙恬、王离关照,不过王虎生性勇猛,经常撇开两人,独自杀入敌群,每次回营都是满身污血。

蒙恬看到心疼不已,王虎却是咧嘴呲牙傻笑,他说男人就要活到有男人的样子。

一次喝酒,蒙恬问王虎心中的梦想。

结果他搔了半天头,才吐出几字:“杀敌、吃肉、喝酒。”

王离笑他没有大志。

坐在身边的王虎把脑袋伸到蒙恬耳旁低声道:“其实我最希望可以和二哥领兵打一场,爹爹经常说你是天生的帅才,我只要打赢了你,爹爹就不会骂我了。”

往事历历在目,蒙恬感慨万千。

王虎,你是为了心中的梦想才来找我决战吗?

在他思潮澎拜之时,秦国大军已到城下,一目望去,黑甲森然,片片寒光,透出杀气逼上城楼。

一骑自军中飞出,奔到城楼下,蒙恬定眼看去,正是王家家将林飞。

见他缰绳一勒,马匹人立,手中铁矛指向城楼。

“尔等叛贼,不思皇恩,不顾大义。见皇朝讨逆大军已到,还不开门受降,想我等杀入关去,鸡犬不留吗?”

“哈哈哈哈。”

蒙恬在城墙大笑,仗剑持前一步。

“你一家将,也敢言大义,始皇帝雄材伟略,威服四海,震九州万民。本传位扶苏公子,不想被赵、李二贼改召篡位,毒杀储君,另立胡亥为帝,我等深受皇恩,岂容两贼只手遮天。”

林飞听闻大怒,挥矛指向蒙恬。

“休得一派胡言,二世皇帝乃先皇正统,龙族血脉,深得始皇帝厚爱,交付万里江山于两肩,才有今日国泰民安,四夷归降。你自知皇恩浩荡,还不自缚,随我回咸阳请罪。”

蒙恬又是一阵嘲笑,不屑看向二十万秦军。

“好一个国泰民安,四夷归降,我且问尔等,赵高朝上指鹿为马,可有此事?赵佗领军五十万,驻扎南越,可曾上表效忠?”

“这”

蒙恬双目如刀,言语似剑,正气凌然一顿呵斥,林飞这了半天,不知何应。

第九章:振业关之战

蒙恬冷笑,秦朝发生之事,他这个两千年后之人怎会不知。

赵高朝上用一鹿言马,以此测人心,顺他者活,逆他者全部杀光,留下指鹿为马一词。

赵佗受秦始皇之命,领兵五十万,开拓南越疆土,得桂林郡、象郡、南海郡,后闻秦二世胡亥即位,不再上表,脱离秦朝自立,直到秦朝被推翻,不派一兵一卒北上救秦。

历史上有两则说法。

其一,赵佗本怀有野心,见天下大乱,安于一隅自立为皇,摆脱秦二世控制。

其二,赵佗心向扶苏,听到扶苏惨遭胡亥毒杀,发誓不为秦国征战。

不管哪种,胡亥登基之后,他都没有再上表言臣,蒙恬深读秦史,怎会不知。

“哈哈哈哈,二哥还是十年模样,咄咄逼人。”

秦军中闪出一人,黑马黑袍,降龙刀寒光闪耀,凶焰频发,士卒百丈如寒流入体,忍不住打个冷颤。

“四弟近来可好。”

蒙恬双手抱拳拱礼,他曾与王家三杰视为兄弟,王离最长,其次是他。

出来之人正是王虎,所以才称蒙恬二哥。

“好,也不好。十年不见,对二哥甚为想念,不想却是这等环境,令人感叹。”

王虎眼角冒出一条红丝。

“哈哈哈哈,四弟当年可是热血男儿,怎会惺惺作态,甘作妇人之状,二哥还记得你的梦想,不是期望能与吾一战吗,今日得偿所愿,应全力以赴才对。”

王虎一丝犹豫的眼神,怎会瞒得过蒙恬双眼。

两军对阵,杀气直冲云霄,二人相望,眼眶却是满怀相惜之情,显得极为不相符。

“回去吧,不要留情,你要为梦想、为王氏一族击败我。而我,也要为天下义无反顾打退你。”

蒙恬挥手,他没有劝王虎归降,不是不能,而是不愿。

王虎若降,王氏必会被赵高灭族。

“二哥,保重。”

王虎扬手,甩泪别过头去,返回军中,抽剑。

“全军攻城。”

没有先安营扎寨,也没有和诸将商讨,直接下令,他怕下一刻,自己就不会有开战的决心。

战鼓轰鸣敲响,咸阳军阵中推出云梯,列阵逼近关口。

“弓弩手准备。”

城墙上河套守军将弓拉满,等待咸阳军步入箭矢距离。

临进一百五十步,林飞铁矛一挥:冲。

城上射出箭矢五十步至一百五十步打击力最大,反而靠近五十步后,箭矢威力会减少,士卒要想活命,必须快速冲到城下。

“杀呀!”

咸阳军步卒高高举起盾牌,如黑色潮水般涌向城墙。

“放!”

河套军箭矢随声射出,密密麻麻将阳光遮挡,落下之际大多数被盾牌挡住,也有一些从缝隙穿入,中箭之人哀嚎躺下,被后面涌上的人踩成肉酱。

攻城战就是这么残忍,受伤就等于死亡。

如果你弯下腰去救伤者,也会被推到,接着踩死,何况鼓声一响,只能前进,后退者杀。

督战队不会管你是为救人还是逃命,后退者杀,不前者杀。

人潮如蚁,弩箭如蜂。

人命在战场就是最廉价的货物,大军每推前一步,必然是用数十条人命换来的。

咸阳军很快兵临城下,架起云梯勾住城墙往上攀爬。

滚石檑木顺云梯滚落,十几人被砸成肉泥,血肉粘满云梯,原本灰白的颜色变得暗黑,上面还挂着几块断肠碎肉。

“杀呀。”

眼前的血腥不但没有吓退攻城士卒,反而激起凶性,不要命的挤向云梯。

秦人自古好战,以人头换功勋,所以才会在七国中所向披靡,横扫六合。

现一方乃镇压匈奴的精锐之师,另一方是威名显赫的虎贲军团,拼斗起来自是凶狠万分,寸步不让。

河套军人少,但有高墙优势,咸阳军人多,却要先登上城墙方可展开肉搏。

鼓声、杀声在振业关回荡。

血肉渐渐粘满城墙,把长城染红,两个时辰过去,守城军不断射箭挥刀,两臂已经麻木。

终于,第一个咸阳军的士卒登上城墙,还未等他站稳,几把长矛刺入腹中。

士卒口溅鲜血,刀在舞动,不让守城军逼近。

直至再也没血可流,才怒目虎视守军,不甘心倒下。

就在这片刻时间,又有几名咸阳军登上城墙,他们没有看一眼倒下的战友,直扑向守城军。

被打开的缺口就像黄河缺堤,咸阳军如泛滥之水汹涌扑上城墙。

“熊罴军团上。”

蒙恬在城楼指挥,号角吹起。

韩丹早就在关中焦急等待,蒙恬分三个军团轮流守城,一直在拼杀的是龙尘所率飞狼军团。

而陈卞的黑虎军团与韩丹的熊罴军团在关中休息,等候军令。

号角响起,韩丹拔出腰刀吼道。

“到我们报效蒙帅的时候到了,拿出你们的勇气,不要给飞狼军团比下去。”

“熊罴之钢,天下无双,怒吼山河,神鬼具惊,杀!”

三万熊罴军团士卒嚎叫从关中冲上城墙,一路势不可挡之状,百余名刚登上城墙的咸阳军瞬间被屠戮殆尽。

“二哥就是二哥,练兵之术还是那般犀利。”

王虎在城下督战,眼睁睁看着咸阳军用千条性命打开的缺口,就这样被堵上,近以疲惫崩溃的城防军,又士气大作。不由想起父亲王翦对蒙恬的评价。

蒙恬,天生帅才,练兵之利,白起也不可及。

“弓弩压制城上,攻坚军团上去。”

王虎令旗一动,身后第二批攻城军五万人扑向振业关。

古时候打仗,可不是有多少人就冲多少人。

首先城墙面积不够,挤在一堆只会是炮灰,其次,要考虑体力消耗,如果自己的人全部消耗完体力,别人一波冲锋,连逃都没有力气跑。

蒙恬十万士卒分成三部轮流替换,王虎也把二十万军士分成四个兵团,交互攻城。

双方拼的不但是体力,也是毅力。

两军从中午一直厮杀到晚上,太阳下山,王虎才鸣金收兵。

蒙恬接过侍卫递过来的羊皮水壶,咕咕的罐进半壶水,整整三个时辰,滴水未进,喉咙早就冒火了。

统计人数,王虎折兵一万余人,蒙恬也损失三千余众。

第一天伤亡就如此惨烈,蒙恬摇摇头,王虎身为王翦之后,自是不弱,这仗不好打啊。

他走下城楼,入关中休息。

古代现实战争中并不像拍电视剧那样,动不动就晚上攻城夜战,实际这些情况发生极少。

没有电灯,四周漆黑,根本看不清是自己人还是敌军,很容易误伤。

晚上要有光就只能点火把,不说拿火把方不方便,就说火把肯定不足以支撑到结束,打到一半火把灭了,你能和敌军说:等等,我火把灭了,先去换一支回来再打?

所以晚上攻城就是扯谈,根本不存在。

就如三国里,甘宁夜盗曹营,也是选在星光明亮之夜,而且才百骑。

不是不能多安排,就是怕太多人晚上看不清,容易伤了自己人,所以百骑一路杀穿过曹营,不能停留,掉了队的只能等死。

蒙恬留下五千人防守,其余都抓紧休息,他能想象,明天的恶战将比今日更加残酷。

第十章:白恒情报

果然,天色微朦亮,太阳还未升起,咸阳军已经列阵关前,等待攻城。

王虎知道比战术和士兵素质,自己都比不上蒙恬所训练出来的精兵。要取胜,只有消耗守军精力,只要不断攻城,再精锐的部队也会体力透支,精神崩毁。

大战续昨天开始,振业关已成为人肉搅碎机,每时每刻都有士卒丧失性命。

蒙恬站城楼之上,冷漠地看着战争怪兽不断吞噬年轻而鲜活的生命。

这就是乱世,他提醒自己不能有丝毫恻隐之心。

天下太平,是用热血和尸体铺垫换来的。

咸阳军比昨日更为猛烈,上午已经有好几次登上城墙,又被河套军顽强打了下去,两军陷入胶着。

侍卫拿几个饭团过来,他才发现已到中午。

蒙恬回首看城楼下,黑虎军队在垛口奋勇杀敌。

几米后,飞狼、熊罴军团依靠在墙上,满身污血,抓起饭团往嘴里塞。蒙恬看到,饭团沾有鲜血,战士却视而不见,和着血吞落肚子,仿佛是美味食品。

一旁,躺着则是战死的兄弟,再也不能起来啃一口带血的饭团。

而城下,已是尸骸遍野,残肢断臂堆满城墙。

士卒生命的付出显得那么毫无价值,不是保家卫国,不是开疆扩土,也不是为了心中的理想,只是为了咸阳宫殿某个人的野心。

蒙恬双手紧握拳头,心如刀割,战争的残酷在这一刻显得淋漓尽致。

夕阳西下,绽放出最后一丝光彩。

晚霞红艳,却比不上振业关满地的鲜血。

蒙恬拖着疲累的脚步姗姗走下城楼,耳边似乎还回响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闭上双眼,一条条早上还鲜活的生命在脑海出现,而如今他们已不复存在。

乱世,必须从我手中终止。

见识了战争的残酷,他更坚定了目标。

第三天

第四天

第五天

活下来的人已经麻木,只知道机械化的挥刀砍杀,生命是那么苍白无力,刚刚还在身旁怒吼的战友,下一刻就变成冰冷的尸体。

生存,变得如此奢侈。

城下的尸体已经快垒成与城墙的高度,不用云梯,翻过尸体就能跃上城墙。

连蒙恬都亲自披甲上阵,近身肉搏。

上午,他被围困,破天铜槊带走不下千名咸阳军性命。

但敌军还是不畏生死扑上来,直至杀到他心如铁石,不再带有半点怜悯。

就算这样,蒙恬还有一军没动。

黄金火骑兵。

他们住最好的房子,享用最好的食物,却不用上阵杀敌。

每次战场下来之人,经过黄金火骑兵的营房,都不经用眼光扫射里面,眼神充满不屑。

火骑兵军士如何不知他们成了战士眼中的蛆虫。

几次请战都被蒙恬压了下来。

“报——”

蒙恬刚杀退一批登上城楼的咸阳军,一名士卒从关中一路奔跑而至。

衣甲银白光鲜夺目,上面没有半点血迹,一眼就不曾经历战火。

“说。”

蒙恬急令,看到雄鹰骑士,明白必然是白恒十万火急的情报。

“匈奴集结五十万大军,正逼近河套。”

情报没有一个字是多余的,看来白恒来不及分析匈奴这次行动,就让人火速把情报传来。

“赵高。”

蒙恬紧咬钢牙,从喉咙逼出两字,杀念顿时从全身溢出,他从没有试过如此想杀一个人。

“这就是你的后手,难道就不怕死后始皇帝不放过你吗?”

秦始皇好不容易收服河套,赵高为一已之私就要送给匈奴,卖国割地,不为人子,不为人臣,蒙恬怎能不恨之入骨。

要救河套就要先解决这里。

要最后决战了,蒙恬望向咸阳军中模糊的那个人影。

“传令,黄金火骑兵集合。”

帅令传出,黄金火骑兵早已磨刀霍霍,迫不及待,他们要证明自己不是蛆虫,而是战无不胜,令天下闻风丧胆的不败之师。

“我知道尔等憋屈几天,让那些用生命守护振业关的战士看不起。都在抱怨前方厮杀,而你们就像被保护的娘们窝在后面。”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现在,该是尔等露出獠牙的时候,让世人见识黄金火骑兵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雄姿,随我杀出关去,杀!”

蒙恬铜槊一挥,城门大开,五千黄金火骑兵如浑身冒火的巨龙窜出关隘。

“地狱烈焰,焚山煮海,横扫天下,舍我其谁。”

黄金火骑兵高喊军团冲锋口号,扫入咸阳军中。

连续攻城已经五天,双方士卒完全在拼精神,韧力,眼看振业关就要攻破,咸阳军自然士气大作,想一鼓作气把关隘拿下。

一条火龙突然从大门窜出,就像是死神放出的宠物,席卷之处人头滚滚。

咸阳军几时见过如此凶猛的骑兵,如同五千战将冲入战场。

长枪左突右刺,每一道寒光闪过,必带起一片血雨。

人如战神,马如蛟龙。

黄金火骑兵一路冲杀,直奔中军大营。

“保护大帅。”

咸阳军看出这队骑兵目标正是王虎,急忙从两侧围了上来。

“挡我者死!”

蒙恬一马当先,锐气势不可挡,破天铜槊爆舞,每次都六、七个人头飞起。

王家家将林飞、齐蟒见状,策马上前,两侧合击蒙恬。

“让开。”

蒙恬一槊压下,齐蟒连忙将矛举过头顶,想挡下这一击。

矛断、人死。

齐蟒胯下战马惨声嘶叫中四蹄跪下,随主人倒在血泊中。

嘶——

林飞吸口冷气,一槊之力居然可断矛死马,齐蟒身子被打成肉泥,这要多大力量?

在他失神之际,火龙驹已经窜到林飞身旁,蒙恬槊身一抖,把他拍飞五丈之外,口中喷出鲜血,这还是蒙恬故意饶他一命。

“二哥,越来越威猛了。”

王虎在帅台站起,披风朝后抛甩,提起降龙刀跃上一匹龙驹,目视蒙恬势如破竹般杀到跟前。

“四弟莫怪,为兄今天必要将你拿下。”

蒙恬举槊直刺王虎,铜槊如蛟龙出海,电光火舌之间刺到面前。

“锵!”

王虎手中降龙刀架开铜槊,风卷残云之势反劈蒙恬。

“二哥只管来,与之一战,我已盼望多年。”

刀槊相撞,火花四溅,金鸣声不绝于耳,二人战成一团。

五千黄金火骑兵被十余万人团团围住,形成一个圈,里面是两军主帅搏命拼杀。

城墙上战斗无声无息中停止,所有人都目光转向咸阳军大营,这里才是决定最后的胜负。

第十一章:兄弟间的战斗

与城上的宁静相比,城下格外热闹。

黄金火骑兵身陷十万军中,用肉身筑起钢铁城墙,任由咸阳军如何奋不顾身扑来,寸步不让。

圈内,两人相斗十余回合,刀光槊影来回闪动,招招寒气逼人。

“二哥,接我一招。”

王虎大刀抽回,自身后猛烈横劈,如神龙摆尾,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向蒙恬。

蒙恬用铜槊压下,他已看到黄金火骑兵抵挡相当吃力,心中不由暗暗着急。

战马不跑起来,回旋余地就会小很多,这样下去,迟早黄金火骑兵会被拖死在这里。

“四弟,莫怪我。”

蒙恬气势突然暴增,头盔被溢出煞气冲开,披头散发宛如武神降世。

“破—天—击。”

他口中吼了一声,破天铜槊迎降龙刀直劈下去,槊尖现出三尺光芒。

乒——

王虎手中宝刀应声而断,铜槊停在他的咽喉处。

“四弟,你败了。”

王虎眼中闪过一丝光彩,又瞬间掩盖。

“二哥,你练成了罡气?”

蒙恬点头。

“赵高贼子用酒毒杀我,却没想到助我冲破到十四处玄脉,一举炼出罡气。”

王虎露出微笑道:“二哥是照顾我的感受,才没一上来就使用罡气,不然我早败了。”

“不,是我不用罡气根本无法赢你,你一向都是我们四人中最勇猛的那个。”

蒙恬这句话发自肺腑。

想起往年,王虎最小,每次却是斩获敌首最多,蒙恬还停在十二道玄脉之时,王虎就冲破了十三道玄脉,武力值远胜于他。

“现在二哥比我厉害,我也安心了。”

见王虎眼眸闪出死气,蒙恬心中暗道不好,想急抽回铜槊。

王虎已经向前一倾,槊尖发出刺入骨头的磨牙声,穿过王虎胸膛。

“四弟————”

蒙恬口中一股震天之音喷出,跳下马抱起王虎,双目泪水滑落。

战场这一幕,惊呆了所有战士,不约而同放下手中兵刃。

“四弟,你怎么这么傻,二哥没想着杀你。”

蒙恬嚎叫着搂紧王虎,他只想把王虎带回河套,从不曾有过杀心。

“我我知道,二哥最疼我,可我我不死,王王家就会被灭族,你就原原谅弟弟任性一回吧。”

王虎微微睁开眼角,断断续续呻吟,每说一句话都要用尽全身力气。

蒙恬摇头,他不想再听。

“别说了,郎中,郎中,快来!”

王虎颤抖着手摆了摆,从怀中套出一张绢帛,双目无神看向蒙恬。

“别别叫了,来的时候我就做做好了打算,只是放心不下你你的安危,现在,你比比我厉害,我也安安心心走了”

王虎的手无力垂下,瞳孔散开,撇头倒在蒙恬怀中。

“啊——啊——”

蒙恬跪地仰天爆吼,声波直冲云霄,浮云也几乎要被震碎。

绢帛还在王虎手中,蒙恬取下打开,是一封王离的信:

贤弟,近况可安,赵贼欲使我等兄弟相残。离不愿,无奈与龙被困天牢,虎领兵前往,望能收于帐下,不必牵挂离、龙安危。假以时日,定要灭赵、李二贼,还秦国朗朗乾坤。

字不多,呈红黑色,想必是王离在天牢撕破衣袍,咬破手指所写。

这时,林飞拖着重伤之躯走来,跪倒在王虎尸首前嚎哭,向蒙恬全盘托出经过。

赵高原先要求王离领军讨伐蒙恬,王离宁死不肯,他不相信蒙恬会起兵反秦,更清楚赵高毒计,就是要挑起王、蒙两家仇恨。

王龙在朝上直言相骂赵高误国,兄弟俩随即被打入天牢,转而用两人性命威胁王虎,王虎只能领兵前往振业关。

来之前,王离从牢中托一名曾经跟随他的士卒带给王虎一封信。

要王虎不要顾忌他们,带兵投靠蒙恬。

王虎知道,如果他这么做,赵高定会灭王氏九族,王离和王龙也会受车裂之刑。

唯有战死,或许能保住二人性命。

所以王虎下令强攻,就是希望蒙恬可以不犹豫下杀手。

没想到,最后蒙恬还是下不了手,他只能选择自杀。

“赵高——”

蒙恬披头散发,浑身鲜血从地上站起,两眼通红,目光射出火焰遥望咸阳方向,恨不得立即将赵高碎尸万段,挫骨扬灰方能解恨。

振业关之战,就这样结束。

蒙恬在城楼目送挂起白幡的咸阳军返回,一副黑棺屹立军中,里面躺着本该是绝世无双的猛将。

还没来得及为大秦开疆扩土,见到繁华盛世,死得毫无价值。

都是一个人——赵高。

蒙恬怒火快要燃上九天,想立马提枪,杀入咸阳。

但他不能,河套还有二十万军队,百万民夫等着他去救。

一战下来,黄金火骑军阵亡八百有余,五千人在十万军中,坚持了半个小时,已算不易。

如果能让战马横冲,或许就不会这么惨烈伤亡。

蒙恬将三大军团留在振业关,令龙尘负责处理战场,自己领剩余的黄金火骑兵返回河套。

不是他不想全部带回,而是大战刚过,三大军团减员过半,剩下多少也会带伤,战力实在堪忧。加上他要急速返回,这些都是步卒,速度远跟不上骑兵。

“蒙帅,匈奴人这次是倾国之力,真不用我等回去吗?”

龙尘担忧问道,河套剩下二十万士卒,对匈奴五十万,已是存有风险。

何况匈奴必然知道蒙恬已被秦国抛弃,没有了兵员补充,匈奴人士气自然高涨。

“别担心,你几时见我吃过败仗,在这里好好守住震业关,我怕赵高不死心,会派他人再来攻打。”

蒙恬拍拍龙尘肩膀,翻身上马,四千余人泛起滚滚烟尘,消失在草原中。

“你们觉得蒙帅这次会胜吗?”

陈卞心中忐忑不安道,如果河套失守,他们就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军。

“什么话,你难道对蒙帅没有信心。”

韩丹虎目爆凸,跟随蒙恬十年,每次蒙恬危难关头总能化险为夷,他从不会怀疑蒙恬说的每一句话。

三年前在阴山一役,韩丹的黑虎军团被二十万匈奴人围困,他也作好战死准备。

最后时刻,是蒙恬带领黄金火骑兵从天而降,在敌群中杀出一条血路,安全率黑虎军团返回。

从那时起,无论蒙恬说什么,他都深信不疑。

蒙恬就是韩丹心中无所不能的神。

“那是,蒙帅从不会让我等失望。”

陈卞见韩丹一副想揍人模样,尴尬一笑,却掩饰不住内心焦虑。

第十二章:千里奔袭

河套大营。

昨晚迎来了草原的第一场雪,银装素裹披在草上,失去了原先的碧绿,望向天际,也是白茫茫一片。

银甲显得雪白,比之苍白的,是白恒那张脸。

他心中忐忑,满脸不安。

匈奴大军攻营两天,他撑过来了。营外,匈奴兵正在集结,马上又会是一轮猛攻。

他但心中所急,并非是营外的匈奴兵。

通讯兵已返回营地三日,为何蒙帅还不回来?

振业关战后,蒙恬打发通讯兵即刻回去,他领黄金火骑兵修整一日,第二天一早返回大营,现已经迟了三天,蒙帅去了哪里?

才四千多人,难道是在草原上遇见了匈奴大部队,白恒不由暗自着急。

他觉得自己失算了。

蒙恬赶回,单于也必然会想到,就算他想不到,还有一个大巫师。

其实,不但白恒着急在等,匈奴也在等。

大巫师的确安排了十五万铁骑守在振业关回河套大营的路上,却始终不见蒙恬等人回来。

五十万人分调出十五万,无意中为白恒减轻了压力。

面对第三次匈奴攻营,他做足准备。

战鼓声隆隆响起,各军团严阵以待,士兵没有露出慌乱。

与匈奴人交战中,他们从不言败,这次也是一样。

大单于在军阵前鼓舞士气,抽刀指向河套大营。

“匈奴人,是草原上的狼群。秦人,只不过是柔弱的绵羊。如今,他们把自己圈在篱笆栅栏里,想挡住狼群的攻击,能挡得住吗?”

“不能。”

匈奴兵呼啸,按住狂躁的战马,等待大单于的命令。

“记住,里面有金银珠宝,有无数的食物,破营之后,随你们杀烧抢虐,第一个冲入敌营者,封万夫长,赏羊十万只!”

大单于话语引来一双双豺狼般眼睛,河套大营不但有秦军,还有百万秦人。

有秦人的地方,就会有财宝,有美女,有粮食。

杀!

大单于喉中喊出杀字,十万匈奴铁骑随即杀出,顿时,空气中弥漫起浓浓杀气卷向河套大营。

白恒扫视匈奴部队阵型,吩咐道。

“钱无双,你率本部兵马协防作营,罗坤,你领一军协防右营,若丢失营寨,提头来见。”

“诺。”

二人匆忙而去。

白恒继承了白起的严军性格,军令如山,不能完成,只能战死。

——————————

而蒙恬,此时领四千火骑兵还在草原上奔袭。

“蒙帅,还有二十里,就是匈奴大本营子辛可姆河。”

一名火骑卫指向远处一条河流道。

“好,下马休息,养足马力杀进去,大单于攻打我的河套大营,我先抄了他的老窝。”

匈奴人打仗,除了随军牛羊,别的都会收拢在子辛可姆河的大本营。

留下都是一些老弱妇孺,只要端掉匈奴人老窝,他们军心自然会散。

蒙恬知道,以白恒的防守能力,十天匈奴人也攻不破大营。

他回去,除了能振奋军心,起不到太大作用,还不如利用黄金火骑兵的机动性能,完美偷袭子辛可姆河营地。

“娘亲,下雪了。”

子辛可姆河有位匈奴妇人带着一个几岁孩童打水,片片雪花飘落,孩童用手接住。

开心地看着雪花在手中融化。

“娘亲,大单于几时回来?是不是能抢回好多吃的?”

孩童天真问道,他的心没有善恶之念,觉得能带回吃的就是好。

“放心吧,大单于一定会带回无数牛羊。”

妇人笑着抚摸孩童的脸,突然,脸色慎重抬头张望。

咚咚咚

急促的马蹄声引起地面震动,一支数千人的红甲骑兵呼啸而来。

妇人脸色苍白,这是秦人才有的服饰,她慌忙丢下水桶,抱起孩童朝营地跑去。

还未跑出三百米,马匹呼着热气已经追上。

黄金火骑兵看也不看,毫无怜悯一枪穿透妇人心窝,连孩童一同刺死在茫茫雪地,鲜血撒出,落到雪地如盛开的牡丹,显得格外妖艳。

四千余人旋风似的冲入匈奴大营,如同四千嗜血妖魔从地狱冒出,只要是活物必然惨遭屠戮。

留守营地匈奴老幼妇孺惊慌失措,挤成一堆。

黄金火骑兵看向这群可怜的人,眼中却找不出一丝半点同情。

“留下三百,其余全部杀光。”

蒙恬就像烈狱中的恶魔,振业关之战使他完全明白,乱世中没有怜惜,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要活下去,就不能给敌人机会。

匈奴人全民皆兵,哪怕老了,也是年轻时从战场退下来的战士,见蒙恬一句话将他们判了死刑,纷纷拿起身边东西做武器,抵抗黄金火骑兵。

他们又怎是尸山血海中爬出的黄金火骑兵对手,蒙恬令下,红魔冲入人群,片刻间尽数俯首,只留下几百人。

“把羊全部杀光,一把火烧了。”

蒙恬并没有停止,下令继续屠戮,只不过这次是羊。

三百多万只羊,四千人,每人要杀七百多只,羊尸堆满整个营地,血腥味飘至百里,引无数金雕饿狼徘徊在营地周围。

火骑兵把营地可以烧的东西全部盖在羊尸堆上,一把火点燃,熊熊烈火腾起把天都烧成红色。

几百万头羊既然无法带走,干脆全部杀光,就算匈奴大军回来,这个冬天没有食物也难熬下去。

这招釜底抽薪会让匈奴十年不振,蒙恬两眼爆出凌厉。

“每人给一匹马,让他们把消息带给大单于。”

蒙恬指向留下来的三百名匈奴残余,若不是要他们传信,他会一个不留。

乱世将他磨砺成铁石心肠,两千年后的那套人权法则,不适合用在这里。

对敌人,只有残酷,自己才能活得更好。

——————————

河套大营,第四天。

营外尸首已经铺满雪地,变成冰渣。

有些匈奴战士还在保持冲锋姿势,被箭射杀,永固在那一刻。

有些则是秦军,被弯刀劈去半边身子,手中还死死拿着长矛,怒视前方。

战争还在继续,看着久攻不下的河套大营,大单于暴跳如雷,把原先用于埋伏蒙恬的十五万大军调回来。

他要集中所有兵力,一鼓作气拿下河套。

“大单于,大单于,不好啦!”

后营出现混乱,士兵架着十余名老者进来。

他定眼看去,正是自己留守在子辛可姆河大营的老人,大单于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大单于,营地没了,金帐没了。”

老者进来跪倒地上,痛哭流涕的说道。

嗡!

大单于眼一花,觉得头晕目眩,身旁之人赶快将他扶稳。

第十三章:莫名其妙的的退走

老者话语刚落,匈奴战士立即骚乱起来。

子辛可姆河大营是他们的根基,这些战士随军出来,不少人的父母妻儿都留在营地。

“你们胆敢造谣,乱我军心,给我杀了。”

大单于还在晕眩当中,大巫师从旁下达命令,几个侍卫抽刀劈下,十余名老者还来不及讨饶,人头就被斩落。

“大军攻营,全军压上。”

大巫师刚下军令,部队后又是一片混乱,数百老幼妇孺急奔而来。

“完了。”

大巫师闭眼,默默念叨。

从那十余名老者中,他确信子辛可姆河大营被人偷袭,而且想到了偷袭的人定是蒙恬。

本想快速杀了十几人,压住军心,一股作气打下河套大营,说不定还能扳回败局。

现在数百人一同报丧,他能杀十几人,总不能把所有人都杀光。

败了,彻底败了!

大巫师躺倒椅上,感觉回天乏力,军心已乱,无力再战。现在首要是保住匈奴大军,只要还有军队,机会总是有的。

子辛可姆河被黄金火骑兵攻破的消息风一般传遍匈奴大军。

每人想的都是家中老幼的安危,家眷生命都不知安危,谁还有心情打仗。

当听所有到羊群被蒙恬杀光,一把火烧成灰烬,大单于口喷鲜血,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大巫师沉默,他没想到蒙恬做得如此决绝,釜底抽薪,不留给匈奴一丝机会。

“匈奴完了。”

单于昏昏醒来,仰天长叹道。

羊群没了,过冬的粮食没了,五十万大军必然军心大乱,吃完了这里的粮食,就是他们的末日。

“大单于,你是稳定军心的支柱,要振作起来。”

大巫师走到他身旁坐下。

“按这样军心是不可能攻下河套,我们要另谋出路。”

“大巫师请讲。”

单于就像溺水之人抓到一条稻草,强打起精神请教。

“我这里有三策。”

大巫师伸出三根手指。

“下策是和秦军拼个你死我活,说不定有一丝机会攻破河套大营,中策是退走大漠,那里有几十个小国,请求他们收留,匈奴人做附属,自然就会有粮食。”

两条计策大单于都无法接受,现在的军心根本不可能攻下河套,等白恒反应过来,也许想走都走不了。

第二条让草原的霸主去做他人附属,更不能接受,他宁可和蒙恬死拼。

“还有一策是什么?”

大单于把希望都放在最后了。

“三韩之地,那里土地贫瘠,却有一个小国,只要灭了那个国家,我们还可以熬过这个冬天。”

大巫师深邃眼眸透出杀意。

只要匈奴能活下去,哪怕把三韩之地的人当成食物吃光又何妨。

——————————

白恒严阵等待匈奴攻营,没想到匈奴突然撤军了。

“白将军,会不会有诈?”

灵蛇军团将领李斌问道,现在匈奴明明占有优势,怎么会突然撤走。

“静观其变,蒙帅交代我们要守住大营,不管匈奴人用何种诡计,只要不出营,他们就无计可施。”

如果白恒知道自己错过了迁灭匈奴最好时机,不知会不会悔恨吐血。

就因为这次放任匈奴离开,才引发后面对匈奴几年征战,劳民伤财。

匈奴退走第二天,白恒等人终于看到了蒙恬所率领四千余黄金火骑兵归来,赶忙上前迎接。

大帐里,蒙恬向众人描述了几天来的经过。

“哎呀!”

将士都纷纷拍腿大叫可惜。

绝世之功就这么错过,可恨、可叹!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蒙恬会以四千之众,千里奔袭子辛可姆河大营。

“没什么可惜的,匈奴这次退走,没有食物要熬过冬天,我看十之八九也会饿死,成不了气候。”

蒙恬难得开了两坛酒,为白恒守住大营庆功。

“不过要防止匈奴临死反扑,各位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多派出探子,四周留意匈奴人动向。”

“诺。”

白恒随后把伤亡情况报给蒙恬,五天交战,河套军伤亡四万余人,匈奴人伤亡六万余人。

这份成绩说不得好,也不算坏,毕竟匈奴是五十万人,河套才二十万人防守。

两场战争共计减员九万人,似乎占了全军三分之一。

蒙恬这才觉得古代名将何其了得,自己多出两千年底蕴,也只能做到这般。

项羽五万人破釜沉舟,打败章邯二十五万大军。曹操十万军士,白马一役击溃袁绍四十万河北军。还有火烧赤壁,更是以少胜多的代表战。

谋士呀,他发现自己帐下清一色的战将,一个谋士也没有。

这个时期最著名的谋士一个是韩信,另一个是范增。

可惜项羽实在想不起韩信现在潜伏在那里,而范增恐已经在和项梁在密谋反秦之事,绝不可能会被他招揽到。

猛将易找,良谋难寻。

蒙恬端起酒碗一口灌下喉中,自古江湖多能人,他要去找。

几天来,蒙恬在大营中来回奔波,出去之前,要把营中大小事务处理好方可放心。

百万民夫是现有最重要资源,他自然不会错过。

他将这些人百人分成一所,千人成一屯,万人成一寨。

所长都是由民夫自己挑选出来,屯长和寨长则是蒙恬安排士卒担任。

不需要农作的时候,所有十六岁至五十岁的男人都要随屯长操练,不求能杀敌,起码可以自保,体质过关的选入预备役。

两战减员九万士卒就从预备役里挑选。

一屯一寨蒙恬都没有错过,亲自去指点训练和耕种,虽然不是农业学家,好歹也多出两千年知识。

木屋防火,田地引水这些都是轻而易举。

用木头盖起板房,上面铺上厚厚的羊皮保暖,木房里用稻草垫满,散一些牛羊粪,就可以种上不需要阳光的菌类。

至于思想教育,蒙恬不是没有想过,最后还是放弃了。

人人朝不保夕,饭都吃不饱的时候,教他们民族自豪感,爱国主义简直是对牛弹琴,现在谁能养活他们谁就是父母,说多都是扯淡。

不过蒙恬还是要求每屯十天开一次会。

内容就是评比食物收获和相互监督,防止出现奸细。

冬天不需要耕种,但可以打猎,这时候的河套草原狼群和黄羊这类动物很多,运气好还会遇见野马群。

每屯千人围猎,可以保证安全,又能当成练兵,还能收获猎物补充肉食。

至于武器,用削尖的木棍竹箭就行,又不是上战场拼杀。

第十四章:入咸阳城

振业关隘。

北风呼啸,原本就崎岖难行的山路被白雪覆盖厚厚一层。

出入关的商人不见踪迹,至古以来,商人虽地位低下,却不贫穷,最著名就是‘奇货可居’的吕不韦。

风雪似鹅毛飞舞,若非无饭可开,谁也不愿拿生命去冒险。

铃铃铃,铃铃铃。

一串清脆的驼铃声远处而来,守关士卒骂了一句。

风雪交加,还要开关门去检查货物,谁的心情都不会好,而且这个时候入关,极有可能是敌国探子,检查风险自然大。

“起来起来,有人进关了。”

领班用脚踢了几下还缩成一团的士卒,拿起长矛打开关门。

商旅人数很少,只有七人。

货物也不多,五头骆驼背上挂着六个箱子,不过却有七匹马,而且一看就是上等好马。

“你们是什么人?这个时候入关干什么?”

十名士卒将矛尖对准七人,领班走上前就要开箱检查。

“大胆,退下。”

商旅中闪出一人,伸手递出一块幽黑腰牌。

领班看到腰牌中间刻着一个火字,下面还有十六的小字。

立即问道:“振业关上鸟难飞。”

那人接口道:“火焰出时报平安。”

两句毫无关联的话,表明了此人的身份,蒙恬身旁的火骑卫,还是排第十六。

这是预防火骑卫腰牌丢失或是被敌人擒获,就算有腰牌不懂身份暗语也起不到作用。

蒙恬有一百名火骑卫,专门负责他的安全和传送重要情报,每人身上都有一块腰牌,可在河套军管辖关隘通行无阻。

“不知道是火骑卫大人,请入关休息。”

领班见他把暗语对上,便知不会有误,忙令士卒把大门打开,放几人进去。

“龙尘将军在不在,我要马上见他。”

火骑卫没有废话,直接进关要见统领,领班在前引路,带他们进入龙尘住所。

没人知道里面谈了什么,半天时间,七人朝秦国方向继续赶路。

振业关的三大将领龙尘、陈卞、韩丹亲自送至十里。

——————————

咸阳城。

秦始皇统一天下后,把六国贵族全部迁入咸阳,放在自己眼皮底下。

这些贵族经过几百年发展,加上家仆女佣,那个家族没有几千上万人口,这些家族的迁入,把咸阳挤得满满的。

原本秦始皇打算扩建咸阳,可实在征不到足够民夫,秦皇陵用去七十余万,修建万里长城接近两百万,天下刚刚停止战乱,又有多少劳力。

最后,始皇帝病死会籍,扩建之事再也无人谈及。

有人会问,秦始皇才四十多岁,为何不会先安排修建皇陵之人筑城,等城池筑完再修皇陵。

其实不知,皇陵修建规模是有讲究的,并不是想怎么修就怎么修。

皇陵建造是从皇帝登基第一天开始,一直到皇帝死去,在位越长,皇陵就会修的越壮丽豪华。

秦始皇自认德兼三皇,功盖五帝,才会有了这个皇帝称号。

如此自命不凡之人,他的皇陵岂能草草了事,反而觉得扩建咸阳可以等,自己做不到子孙可以做。但皇陵却等不得,不知哪天腿一伸就要完工。

蒙恬打量这个千年帝都,车水马龙,人头拥挤。

此时赵高虽然乱政,不过乱世还没掀起,咸阳还是秦朝政治文化中心,繁华程度自然不低。

他来咸阳,一是寻找民间谋士,二是看有没机会救出王离、王龙兄弟。

王虎的死,已经成为他心中的一根刺。

几人找了一家客栈歇脚,蒙恬带张宁,王贲两个侍卫上街。

十年没有回来,模样也大有改变,穿上普通人服饰,不是遇到十分相熟之人,根本不会认得他就是蒙恬。

况且与他相熟的都是官场人士,达官贵人出街,都是前呼后拥,不等他们发现,蒙恬早就避开了。

嗯!?

前面人潮拥挤作一堆,围住一间颇大的门面。

蒙恬抬头,上面横匾写着《百花楼》几字,有几个花枝招展的女子在楼上玉臂招摇,抛洒眉眼。

他摇摇头,原来是一座青楼。

青楼最早出现在战国时期,齐国宰相管仲为了增加财政收入,办了第一所官妓。

国家征战,就把一些国破家亡的女子送入官妓,多达七百余人,每年为齐国带来丰厚收入,各国争相模仿,就形成了后世的青楼妓院。

三人穿人群而过,他没有想过入妓院,也没有兴趣。

“今天不知道第一名会是谁?”

“一定是田捻公子,他可是连续两季第一了。”

“我觉得田捻江郎才尽,上季反而李朗的《千古约》作得好,说不定这次会超过田捻。”

“我看好吴蘅公子。”

众人的话语让蒙恬好奇起来,妓院也会争第一?

好像说的不是女人。

他不由拉住身边一人问道:“这位仁兄,不知里面是什么,为何如此热闹?”

那人反好奇打量蒙恬:“你刚到咸阳?”

“对,所以才问仁兄。”

蒙恬不好意思用手擦擦鼻子,问人妓院的事还真不好开口。

那人大悟。

“难怪不知道百花楼每季一次的诗文大比,如果得了第一名,可以任选百花楼一个姑娘过宿。”

他不觉什么,反而大大咧咧说道,一看就是精虫上脑来搏一搏。

秦始皇焚书坑儒,实际是被徐福骗后,才大怒烧书,焚的都是一些方士蛊惑人心之言,或是六国残余思想。

对有用的墨家、法家、兵家、医学、道家、儒家的书籍是加以保护的,只是后来被项羽一把火烧个精光,罪名也被秦始皇担了。

像关于风花雪月的诗文,当时并不禁止,只要不是反秦言论,官府不会理。

蒙恬听罢,正想离开,突然叫住张宁,在他耳边嘀咕几句。

张宁点头挤进人群,在竹简上留下几行字便退了出去,蒙恬领二人继续前行。

“主人,要喝碗水歇歇吗?”

在一间酒楼前,火骑卫见蒙恬驻脚不动,低声问道。

“进去。”

其实蒙恬是听到里头有人在说书,而且说的正是白起长平之战。

三人找了一张靠窗口位置桌子坐下,小二递上茶水,说是茶,就是几片茶叶煮开的水。

秦朝茶还不是那么盛行,大多数是用于祭祀,医病。

只不过郎中发现茶对人身体有好处,有些酒楼就用茶叶煮水给客人喝,与唐代陆羽之后的茶道比起来,是无法比及。

蒙恬也不在意,丢出两片刀币,靠在窗栏闭眼听书。

第十五章:廉颇之后

说书的是一名老先生,白发苍颜,精神却很好,中气也足,整个酒楼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但见他坂木一拍。

“话说,白起将军命人劫了赵军粮道,赵括自知危矣,急调严成虎抢回粮道,不想白起早有准备,在半道令齐佟埋下伏兵,一阵拼杀,严成虎损兵折将,灰头土脸返回”

此人对这场战事好清楚,蒙恬一直听到后面,暗暗吃惊,老人所讲比书上记载还要详细,人名、地名只字不漏。

“赵军已饿了一天,手脚无力,赵括无奈,只能将所剩食物发给将士,好让吃饱拼死突围,预知后事,请听明日的困兽之斗。”

老者说完,领了几个刀币作工钱,收拾东西打算离开。

蒙恬拉过张宁,低言几句,张宁快步到老者跟前,递上几个刀币,指指蒙恬道:“老人家,我家主人请您到那边坐坐。”

老者走前,先谢过蒙恬打赏,王贲拉过一张席,让他坐下。

以前的人都是在席上跪坐,包括皇帝在内,所以才有席地而坐的词,唐宋才开始大量出现椅子,现在中国已经没有了这个传统,却被日本延续至今。

“老朽谢坐。”

老者又朝蒙恬鞠躬致谢,这才跪坐在他对面。

“老人家,长平之战至今已有五六十年,你好像很了解这段往事。”

蒙恬摆手,等老者坐下后问道。

“呵呵,老朽是赵国人,对屈辱自是不能相忘,天天说此书,就是要提醒自己,赵国是如何败亡的。”

老者语气平稳,眼眸流露却是伤感。

“哦,不知老人家贵姓?”

蒙恬对这个念念不忘自己是赵国人的老者有些同情,天天用伤痛来刺激自己的人,多少会令人有些敬佩。

“老朽姓廉。”

他说这句话时脸上快速闪过一抹自豪。

“不知祖上可是四大名将之一的廉颇将军?”

蒙恬隐隐猜到此人身份不简单,廉姓并不多见,又这么清楚长平之战,除了廉颇后人,还能有谁?

“正是不孝之子廉坚,愧对父亲威名,愧对赵国没能相救。”

老者低言,言语中带有痛疾、悲愤、无奈。

“叫小二拿两壶好酒上来,我要敬英雄之后。”

蒙恬拍响桌子,令旁人侧目看来。

廉颇此人,绝对是值得敬重,一生中为赵国出生入死,立下汗马功劳,兵法奇谋当世少有。

当时他防守长平,秦国攻打几年无功而返,最后用反间计,离间廉颇与赵王关系,赵王将他调离,启用了纸上谈兵的赵括,秦国才一举打下长平,活埋赵国几十万人。

后秦国逼近赵都邯郸,赵王无法,又重新启用廉颇,廉颇并没有埋冤。不但守住了邯郸,还将秦国大军打得溃散,死伤二十万众,为残喘的赵国争取到一丝希望。

国难解除,赵王又恢复本性,几年后听信小人谗言,杀死了李牧。

廉颇连夜逃亡楚国,四年后在楚国郁郁而终。

当时四大名将,白起、廉颇、李牧、王剪。秦、赵各占两人,如不是赵王自毁基石,赵国不会轻易灭亡。

说是赵国被秦所灭,不如说赵国是被自己所灭。

廉颇此人心胸宽广,知错能改,且不自傲,负荆请罪一词足以证明。最后在楚国也夜夜盼望赵国能召他回去继续效力,可惜临死也没有等到赵王的呼唤。

看着对面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还对赵国饱含深情,蒙恬没有说他愚忠,而是心间百味俱全,曾经的那个蒙恬,何尝不是如此。

他们并没有对不起赵国,而是赵国辜负了廉家,不知赵王若在世,听到老人刚才那番话会不会羞愧。

“来,我等敬廉颇将军一碗。”

蒙恬豪气干云端起酒碗,敬向廉坚。

“啊!使不得,使不得。”

廉坚也拿起碗,四周看了一眼,见无人留意他才喝下。

虽然咸阳城多六国贵族后裔,但高声谈论廉颇,总是惹人嫌疑。

“不知阁下名讳,身后二人孔武有力,体内杀气溢出,一见就是经过沙场征战之人,而阁下虽然年幼,眼神中却充满霸气,想必是统军之人。”

廉坚也随父亲上过沙场,对当兵之人身体散发的气息自然不会陌生。

“呵呵,先生好眼力,我的确是统军之人,一直对廉颇将军尊敬,至于我的名字,恕不方便通告,也许不用两年,先生便知。”

“无妨。”

廉坚没有想到蒙恬是秦军,以为他是曾在六国服役之人,毕竟秦国统一天下不过十余年。

六国后裔,对秦人总是有莫名敌视,是秦军使他们成为无根浮萍,有家难归。

蒙恬很合廉坚脾气,虽然始终不说名字,但也不碍他们谈得来,二人越聊越欢。

“先生可知项家?”

蒙恬突然问道,让廉坚顿了一下,才悠悠说道。

“在楚国避难之时,父亲带我见过项燕,后来项家被秦皇迁入咸阳,我还专程去拜会过项梁。”

“哦,先生可知项梁之弟项荣留有一子,叫作项羽。”

蒙恬两眼放光道,盖世霸王,现不知怎样,有机会当然想见识一番。

“项羽,几年前我到项家倒是见过,生的魁梧,却不学好,可惜了项梁苦力栽培。”

“哦,愿闻其详。”

“唉!”

廉坚重重叹出一口气。

“项梁见羽自幼聪明,教他习文,没多久就弃之。又教他练剑,复弃之。问项羽想学什么?项羽说习文只能记名字,练剑只能杀一人,想要学万人斩。项梁就教他兵法,结果学了皮毛,再不肯学。项燕一世英雄,不想子孙却是如此,可悲,可叹。”

廉坚像是恨项羽不争气,丢了祖父一世英名。

蒙恬听罢哈哈一笑,谁又知道,这个少年什么都不肯学的人,将来会是赫赫有名的西楚霸王。

“先生慧眼蒙尘,项羽不像你所看到这般无用,他年之后便会大放异彩。”

“啊?难道阁下见过项羽?”

见蒙恬说得肯定,廉坚心中也是一颤,难道自己真的看错了?

“呵呵,我虽不曾见过项羽,也不曾听人提及此人,但绝不会错,项羽最迟明年,就会暂露头角。”

廉坚好奇了,既然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过,为何可以说得这般肯定?

“请问先生,项家何处,某想拜会项羽。”

蒙恬这番话让廉坚更是猜不透,现在项家家主是项梁,他不见家主,而是要见项羽,这样不免显得十分无礼。

第十六章:少年霸王

“阁下要去项家,老朽带你去吧,我也多年没去看望老朋友了。”

虽然对蒙恬要见项羽之事感觉奇怪,廉坚也没多问,几人付了酒钱就走出酒楼。

走了几条街,在一个胡同拐角处停下来。

蒙恬看向对面门庭上写着《项府》二字,不用说这就是项羽的家了。

廉坚上前敲门,不多会有个下人出来开门,问清廉坚的名字,又匆匆进去禀报。

四人等了不到杯茶功夫,一个四十余岁的壮汉领几人出来。

“哈哈哈哈,早晨听闻喜鹊叫枝,吾在家等候一天,原来是廉兄到访,快请进去。”

壮汉豪笑将四人引进大厅。

“项兄也知,我等亡国之人,寄人篱下,自然不敢过多来往,所以才许久不见。”

廉坚朝壮汉拱手,蒙恬也猜到此人便是项梁无异。

“哼,秦国,我迟早要以牙还牙,让秦人也试试国破家亡的滋味。”

说话之人二十余岁的青年男子,长得头角狰狞,虎背熊腰,年幼却散发出一股英气。

项梁听言,自是脸色大变,警惕望了一眼蒙恬三人,呵斥道:“乳臭未干,你懂得什么,在此胡说八道,还不给我进去练字。”

“这位兄弟豪气干云,莫非就是项羽?”

蒙恬朝青年男子拱手,西楚霸王现在还好嫩呀。

项羽心高气傲,以为蒙恬不过是廉坚的下人,自然不会搭理,甩头自行走进院子。

“哦,正是侄儿项羽,不知几位?”

项梁见项羽气呼呼进去,只好替他回答,也反问蒙恬名字,虽然是问蒙恬,但却是看向廉坚。

“三位英雄我也是刚刚认识,还不清楚他们的名讳。”

廉坚尴尬不已,自己把人带来,连名字也不知道。

“我叫曹操,他叫刘备,这是孙权。”

蒙恬满嘴跑火车,向项梁拱手,项梁怕他们是秦国密探,哪知蒙恬是个秦国捉拿的逆贼。

“曹兄有礼了,请往里面用茶。”

“曹兄与二位眼神,走姿步伐都像疆场之人,不知是哪国人氏?”

他们军人身份连廉坚都能看出,更瞒不过项梁那双锐目。

“祖上齐国,自祖父起便是秦国人。”

蒙恬此话并没有说谎,蒙恬家族原本齐国,是祖父蒙鹜投奔秦昭王,几场仗下来大放异彩,官拜少傅。

而后父亲蒙武也是一位名将,传至蒙恬,为秦效忠三代。

所以他被毒杀时才会说出蒙氏三代忠良的话。

“你你你是秦国人?“

廉坚手指颤抖指向蒙恬,怎么也没想到蒙恬会是秦国人,这下把项家害苦了,就项羽刚才大逆不道之言,杀头灭族都不为过。

项梁脸色铁青,双眼狐疑注视蒙恬。

此人既是秦国人,又在军旅之中,难道是为了捉捕他们?手不觉中移向剑柄。

“呵呵,别紧张。”

蒙恬见气氛有些凝重,咧嘴一笑,两手张开,表示没有武器。

“我来是真心拜访,没有恶意,闻项羽乃当世豪杰,只想交个朋友。”

“哼,秦国匹夫,想与我交朋友,胜了吾手中这把剑再说。”

这里的事早就有人进去通报给项羽,他匆匆返回,刚好听见蒙恬的话,二话不说,抽剑刺上来。

“好,早有耳闻,项羽心直口快,喜怒不藏心头,果然如此。”

蒙恬闪过快剑,又道:“你持利剑,而我手无寸铁,赢了也不光彩吧。”

项羽乃心高气盛之人,被项羽一激,收剑停下,扭头对项梁道:“伯父,把剑给他,我要他心服口服。”

项梁思虑片刻,把剑解下,抛给蒙恬。

蒙恬接剑,有手指在剑身轻轻一弹,一阵龙吟之声从剑里传出,忍不住赞道:“好剑。”

“废话少说,吃我一剑。“

项羽把剑一抖,出现三朵剑花,直取蒙恬上中下三路。

蒙恬微露笑意,并没退后避开,反欺身上前一步,手中剑轻飘飘迎上去。

“当!”

两把剑尖点在一起,剑花消无。

高手!

项梁心中一惊,项羽方才那三朵剑花看似简单,实际有八十一个剑影,只有一个是真的,此人轻轻一剑就能点破。

绝对是武道高手。

“再来,接我明月斩。”

项羽第一招轻易被破,怎肯甘休,剑势一变,挥洒如一轮明月,再次逼来。

“来得好。”

蒙恬收势站立不动,待剑锋从头顶直下,离他还有三寸距离,剑方才迎上。

“锵。”

两剑交错,发出凤鸣声音极为刺耳。

这招外人看来,是旗鼓相当,只有项羽知道,他已是略输一筹。

他先主动攻击,剑已蓄满内力,再以全身力道压下,起码有千钧之力。

而蒙恬离头三寸才挥剑格挡,自己用尽全力,始终下不去分毫,在速度与力气较量中,他已经输了。

“哇——呀——呀!”

项羽几时收过这等挫折,剑如旋风快如闪电,又是几招攻向蒙恬。

却被蒙恬风轻云淡一一化解。

他正欲还要上前,一旁项梁大喝道:“够了,羽儿退下。”

项羽望向项梁,不服道:“我还没败。”

项梁一指地面。

“你攻了十招,被曹兄全部化解,这十招你走了不下百步,你再看看曹兄脚下。”

众人低头望去,地面都是凌乱的脚印,却没有一个是蒙恬的。

也这是说,在和项羽打斗这段时间,蒙恬不曾移动一步。

项羽脸上红潮升起,三分怒气,七分羞涩。

“项兄小心。”

正当大家以为打斗结束,蒙恬却突然一剑劈下,剑势之快,让人措手不及。

项羽慌忙用剑格挡,蒙恬剑在上,他的剑在下,蒙恬用力越压越下,快要触及项羽头发。

“曹兄,你这是”

项梁等人并不认为蒙恬要杀项羽,如果要杀,刚才就已经动手了,不必等到打完再偷袭。

项羽给蒙恬的剑死死压住,原先通红的脸更红了。

用尽浑身力气,想格开蒙恬的剑。

那把剑就像带有吸铁石,不但格不开,还一点点往下移动,项羽两腿微微颤抖。

“不想跪下,就用内力运行周天。”

蒙恬此时突然说话,项羽不知所以,打斗时内力都灌输在全身,还怎么运行周天。

“快点。”

蒙恬并不抽回手中宝剑,还厉声喝道。

项羽咬破钢牙,从丹田分出内力,在周天经脉行走,定在第十三道玄脉停了下来。

头顶的压力更重,双脚有折断感觉,一股傲气死死顶住才没有跪下去。

忽然项羽觉得身体一松,头顶压力骤无,蒙恬已收回宝剑。

周身内力原本集中在手臂和玄脉中,手臂的内力一下失去目标,转而向汇集在玄脉的内力冲去、

“嘭!”

用了一年多没有被冲破的第十三道玄脉,被强劲冲开,浑身有说不出的快感,力量飞速增长。

项羽仰天大笑,这就是十三道玄脉的力量吗?

“曹兄,这是?”

项梁见蒙恬收招后项羽狂笑,不明发生何事,向蒙恬问道。

“哈哈,令侄武道突破,自是可喜。”

第十七章:义结金兰

“突,突破了?”

项梁不相信看着项羽,他知道侄子武学资质远胜凡人,十九岁便冲破了十二处玄脉。

然后用了两年时间,一直想冲破十三道,结果始终不得入门。

没想到被蒙恬点拨,这般轻松就突破了。

“谢谢曹兄指点。”

项梁现在看蒙恬亦如神人,能指点项羽进入十三道玄脉,他的功力到底是多高?

“哈哈,曹某不敢当,令侄天资卓越,就算没有曹某,用不了多久也会顺利突破,我见项羽差临门一脚,自然要助他一臂之力。”

“谢恩公相助。”

项羽兴奋过后,对蒙恬拱手,单膝跪下。

他自幼不喜文章兵法,独爱武学,一直顺利突破,却被十三道玄脉卡了两年,以他暴躁脾气,怎会甘心。天天反复冲撞。

结果那道结境稳如磐石,丝毫不曾松动,却没想到今天被蒙恬压制中突破了。

他感觉到体内的力量如大海之水,源源不绝。

授业、提拔,这些只有师傅对弟子才会做的事,对项羽来说,蒙恬今日的帮忙不亚于师傅教导,所以才会单膝跪下。

“项兄客气,我与你一见如故,相助是应该的,我有一事,想问项兄意见。”

蒙恬拉起项羽,看向这华夏传播两千年霸王威名之人,心中有点激动。

“曹兄请讲,羽只要能做到,绝不推辞。”

项羽万般缺点,唯独一个就是义气,只要说出口的话,决不反悔。

他此话一出,项梁又是脸色一变,生怕蒙恬是故意助项羽突破,然后利用项羽义气性格达到不可告人目的。

“吾刚才所言与你一见如故是发至肺腑,想与你结拜成异姓兄弟,不知你可愿意。”

“啊!?”

项梁摇手上前。

“怎么使得,你算是他半个师傅,结为兄弟岂不让人笑话。”

蒙恬露齿一笑,不在意道。

“我初见羽就有兄弟之感,又岂在乎世间庸俗之人看法,你不愿意,是否觉得我不够资格。”

“大哥,谁敢胡说八道,我扭下他脑袋。”

项羽乃性情中人,不然当初也不会和刘邦那个伪君子结为兄弟。

经过刚才之事他对蒙恬已是五体投地,自然见不得有人半点不满,何况蒙恬要与他结拜兄弟,心中欢喜万分,大哥脱口而出。

“好,贤弟甚懂我心,我们这就结拜。”

见事情已定,众人便不再开口,项梁吩咐下人准备牲口香火祭天。

以前结拜可不能随意,誓言都是发自肺腑,往往结拜之人感情会比亲兄弟还好,如刘备桃园三结义由此可见。

“贤弟,大哥有一事瞒着你,莫怪大哥。”

蒙恬决定把自己姓名告诉项羽,总不能用个假名字去结拜吧。

“大哥你说,我不会见怪。”

项羽此时还是思想单纯,他觉得蒙恬有什么事说出来就好。

“贤弟,大哥不姓曹,姓蒙名恬,河套军统帅,因被朝廷通缉,所以隐姓埋名。”

“哦,大哥和我们第一次见面,不透露真是名字情有可原,没什么大不了的。”

项羽大大咧咧道,根本没想那么多。一旁的项梁与廉坚眼睛睁得似铜锣一般。蒙恬,不是被秦二世定为叛逆,反出秦国了吗?怎么会出现在咸阳城。

“你真是蒙恬?”

项梁挡住蒙恬问道,此时非同小可,他必须要问清楚。

“正是,难道项伯父要去举报我等。”

蒙恬话语刚落,项羽就插身挡在蒙恬跟前,对项梁道。

“伯父,难道你为了秦狗的悬赏就要出卖大哥?我不会答应的。”

“呵呵——哈哈哈哈——”

项梁突然发笑,笑得让人莫名其妙,他却是满怀欢喜。

“好,好哇,我还担心你是秦国将领,原来你就是叛出秦国的蒙恬,将来又多了一支反秦大军,我是开心之极,怎会举报你等。”

他的话使众人松出了一口气,这里的人除蒙恬外皆有反秦之心,巴不得所识之人都是朝廷叛逆。

蒙恬并不想反秦,反的是胡亥、赵高、李斯,不过反他们和反秦也没区别了。

项梁的疑虑也放下,诸人一同到花园,一起见证两人祭拜天地,结为兄弟。

“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蒙恬(项羽)今结为异姓兄弟,今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若有违誓,天地人神共弃之。”

然后二人割破手指,指血滴入酒中,共饮下去。

“大哥。”

“贤弟。”

两人互视一眼,哈哈大笑,项梁早就准备好酒席,大家月前坐下,谈论风声。

对于项梁、廉坚问河套之事,蒙恬毫不隐瞒,一一道出。

当说到振业关之战,蒙恬率五千黄金火骑兵直冲入秦营,与王虎大战之时,项羽觉得浑身热血沸腾,这才是男儿应当做的事。

蒙恬把他与王虎的关系隐瞒了下来,项羽的祖父项燕就是死在王翦手中,他自不会引起尴尬。

蒙恬继续讲到,黄金火骑兵四千之众,千里奔袭抄了匈奴大单于的老巢,逼迫匈奴退军之事,项羽再也忍不住跳起来。

“大哥,我要随你去河套大营,斩杀蛮夷与秦军。”

策马横刀,千里杀敌,那里才是项羽希望的生活,比起天天窝在咸阳,被项梁逼着读书习字有意思多了。

项梁还未说话,蒙恬先拒绝了。

“不,贤弟,不是哥哥不让你去,而是你不能去。”

蒙恬的话让众人为之侧目,项羽已是突破十三道玄脉的武道强者,为何蒙恬会拒绝。

只有蒙恬清楚,项羽是挑动整个局势的主导线,若他随自己北上,没有了历史的破釜沉舟,局势就会出现不可预见的变化。

本来他已经是一个蝴蝶,在改变历史轨迹,又怎么让历史出现更大变故。

就算要改变,也等蒙恬有足够把握,现在他想要的是按原来的路线继续走下去。

“大哥,我可以杀敌,不会拖你后腿。”

蒙恬拒绝,让项羽大急。

“呵呵,贤弟误会哥哥了,我不担心你不能杀敌,而是你有更重要的使命在咸阳。”

嗯?

诸人都好奇起来,竖耳聆听蒙恬要说些什么。

“我观大秦局势,至赵、李二人乱政以来,天下苛政如虎,民不聊生。恐不用一年,百姓必反,贤弟要在关内等候机会,他日必是一路诸侯。”

蒙恬的话让项梁暗暗吃惊,他前日与范增商讨半日,得到结论也是天下必反,只是没有像蒙恬这般,肯定时间在一年之内。

“好,我听大哥的。”

项羽此时对蒙恬打心里佩服,不但武艺高超,还领兵数十万,北击匈奴,南拒秦军,他的话一定不会差。

“哥哥有几句肺腑之言,贤弟一定要牢记心中,不时反复想起,且不可丢。”

蒙恬眉上闪过一丝犹豫,项羽孤傲,听不进良言,所以最后被性格害死。

他既然与项羽结拜兄弟,自是不愿项羽历史一般,怀恨而死。

第十八章:异世诗文

项羽咕咕喝下一碗酒,伸手擦拭嘴巴上的酒迹。

“大哥请讲,弟自当遵从。”

蒙恬露出欣慰,希望项羽永远能保持住这般心态,不要步入前世之路。

“你要听一人之言,用一人之智,废一人之功,度一人之心。”

“知道,要听大哥的话,可是后面是什么意思?”项羽想也不想就接道。

蒙恬轻轻摇头,点起碗中酒在桌上写下一个范字。

“你要听此人之言。”

又写了一个韩字。

“用此人之智。”

再写下一个刘字。

“废这人之功。”

最后写了一个项字。

“度此人之心。”

蒙恬一连串动作语言如同打哑谜,项羽是一头雾水,不明白是何意。

项梁深邃看了蒙恬一眼,对项羽道:“你要牢记你大哥的话,时刻不能忘,此乃天机,定当谨记心头。”

他虽然猜不到蒙恬所言何人,但是第一个‘范’字他已有眉目。

范增是项梁见过最有谋略之人,与项家有过命交情,他正准备让范增前来辅助项羽。

蒙恬的那个‘范’字,除了范增还会是谁。

只是他想不明白,范增深入简出,世人认识他的没有几个,为何蒙恬却能得知,而且还让项羽听范增的话。

历史中,项羽开始对范增的确是言听计从。

后来,项梁战死,没有了约束,项羽又取得很大成绩,开始傲慢自大,不再把范增的话放在心上。

鸿门宴里,范增要项羽杀了刘邦,项羽不听,结果放虎归山。

范增失望离去,项羽势力日渐消弱,最后被韩信十面埋伏,自刎在乌江河畔,留下千古传说。

只是后面的‘韩’‘刘’‘项’是什么意思?

“好了,夜已深,我也要离去,再晚恐要宵禁。”

蒙恬见提点差不多,也该回去了,如果宵禁碰上巡逻士兵,盘问起来,少不了一些麻烦。

“大哥,你不在此住下?我立刻安排房间。”

项羽见蒙恬要走,哪里舍得,慌忙挽留。

蒙恬挥挥手。

“不了,我还有几个部下在客栈,我不回去,他们就不安心,晚了怕会以为我发生意外,四处寻找。”

“大哥,你一定要来看我,或是我明天去找你。”

项羽恨不能二十四小时粘在蒙恬身边。

“呵呵,大哥此次来咸阳还有事要做,有空定来找你,你这段时间少出门,多学习兵法谋略,领兵不是靠勇,而是靠智。”

说完,蒙恬走出项家,几人送到大门,蒙恬又回头对项羽道。

“贤弟除了谨记刚才所说之事,还有一点,心中不要怀太多戾气,杀戮固然霸道,放生才是王道。士卒皆是百姓,能饶就饶了吧。”

两年后,项羽坑杀二十万秦军,太过有伤天和,所以蒙恬才会有此一言。

众人分手,蒙恬返回客栈休息。

在他进入项家之时,咸阳城刮起一阵旋风。

百花楼此季评选,被一首奇特诗文夺魁,这种诗文格式不曾见过,却朗朗上口,百读不厌。

乱世明月秦时关,

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

不教胡马度阴山。

寥寥四句话,道尽边关辛酸苦楚,读者催人泪下,闻者莫名伤悲。

所有学子儒士,无不争相抄传,一时间,咸阳之人十之八九都能背诵此文。

更令人奇特的是,这篇在百花楼出现的诗文没有署名,那人写完便走。

弄得无数女子四处打探,想目睹写诗之人一面而不可。

皇宫深处,有一华服少女,正懒洋洋侧卧依靠在软塌上,手持此诗默默念读。

少女约莫十六、七岁左右,衣袖隐露白玉无瑕肌肤,晶莹剔透,美得让人犯罪。脸庞胜似桃花压过海棠,眨眼微笑都如春风袭来,直醉人心。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渡阴山。写得真好,飞将……飞将……他不就是那个飞将吗。”

少女眼眸出现一丝雾气,仿佛又看到了那个高大雄壮的身影。

“灵公主,您还在看这篇诗文,都已经三个时辰了,还不愿放手。”

皇宫侍女小昭进来为赢灵更衣沐浴,见她手抓这篇书简已有半天,不由打趣道。

“唉,边关苦寒,将士艰辛,不知他怎么样了?”

赢灵低叹一声,口中说着莫名的话。

“灵公主。”

小昭四处望了一眼,见周围无人,把嘴倾到赢灵耳边。

“宫里传言,皇帝把你许配给李丞相之子李简,定在二十号成婚。”

啪嗒!

赢灵书简落地,心绞痛起来,厄运还是逃不过吗?

“蒙哥哥,你在哪里?可知皇兄要将我许配他人。”

泪水如断线珍珠,在赢灵目眶滑落,最疼爱他的父皇不在了,那个曾经为她遮风挡雨的人又生死未卜,她如今就像一个货物让人随意摆弄。

小时候赢灵总爱跟在那个背影身后,让他教自己骑马练字,抚琴作曲。

“蒙哥哥,你还能来看我吗?”

她的心碎了。

——————————

一夜无话。

蒙恬起来,先是把浊气排除体内,然后运行内力行走三十六周天。

修炼了半个时辰,才下床洗漱。

打开房门,火骑卫已在门口等候,见蒙恬出来,吩咐小二送上早饭。

“主人,今天要去哪里?”

赵肆问道,昨天蒙恬带张宁、王贲出去,可把他们四人闷坏了,今天说什么也要随蒙恬一同出去。

“到皇宫附近转悠,探探天牢有没办法进去。”

见过项羽之后,蒙恬深知治世之臣不是那么好找。

大家族垄断书籍,平民百姓自然不容易接触到书,而这些有知识的人几乎都有裙带关系。

有能者早就被人收藏,比如范增等。

像韩信这等异数,要在茫茫人群中找出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决定还是先去打探王离等人消息。

皇宫在咸阳城北边,七人顺中央大道一路行走,一座巍峨雄伟的建筑渐渐浮现。

他们没敢太过靠近,远远地沿皇宫护城河探查,宫殿还是当年那般模样,威严之气令人望而生畏。

“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

望向眼前这座雷霆之威不能比及的黑色巨宫,心中感概。

里面什么都没变,只是主人换了,不再是他所熟悉的地方,也不会让他敬畏誓死效忠。

天牢就在皇宫右侧,风水中右边属白虎,打入天牢的人都是恶贯满盈,煞气滔天之辈,非白虎不能镇压。

几人探了一圈,周围侍卫深严,交替巡逻,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根本找不到机会出手救人。

第十九章:老怪物

蒙恬无奈,只能率众人返回。

“主人,你听,他们在读你的诗文。”张宁小声道。

用膳时间,他们坐在客栈大堂,一旁几个学子在高谈阔论,谈的正是昨日蒙恬令张宁所写那首诗。

“唉,真不知哪位仁兄所写的诗,居然名号都不留一个,实在可惜,可叹。”

“我觉得写诗之人必定是当世巨子,不好意思留名在烟花之地,所以才没署名。”

“有道理。”

好几个学子点头称是,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解释得通。

“无知。”

从旁边一桌突然传出一把狂傲声音,蒙恬看去,是一位三十岁上下,头戴纶巾,身穿青色长袍之人,样子风度翩翩,坐在那里如闲云野鹤。

既让人感觉舒服,又不显眼。

如果他手中拿把禽毛扇,蒙恬会以为诸葛亮也跟着穿越过来了秦朝。

“哦,仁兄有何高见?”

学子被骂无知,压住怒火,还朝那人拱礼请教,看来是有一定修养。

“呵呵。”

旁桌之人视若未见,轻声带笑指向学子手中的那简诗文。

乱世明月秦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此文短短二十八字,无一不在诉说边塞苦寒。字字饱含金戈铁马之气,虽不言战,杀意已从字里行间透出。非久待边关之人不能感受,敢问哪个巨子有此能耐长待塞外?“

学子无人应答,他喝下一口茶,又道。

“儒家只会卖弄文采,道家蛊惑人心,法家苛政不顾民生,兵家只为功名杀戮,墨家守成有余、却不进取。曾经的圣人巨子早不复存在,当世谁还敢称巨子?”

撕——

他这句话可是横扫一片,把当代名士一网打尽,众人吸口冷气,连蒙恬也瞠目结舌。

此人若不是有经世之才,一定是神经病。

蒙恬都不禁有这个想法,敢于这般说话之人,除了疯子,实在难以解释得通。

这是要一人挑战天下,漠视所有学派。

“那你说,谁才可以做出这篇诗文?”

学子们不想听这个神经病讲下去,再听怕自己也要变成神经病。

“此文非将军不可作,非百战之人不可作,非辛酸之人不可作,非死人不可作。”

轰!

蒙恬心头如核弹爆炸,他看到那人说到非死人不可作的时候,眼角明明是扫了自己一眼。

他他到底是何人?

死而复生是蒙恬最大的秘密,在此人那抹眼神面前,他有被人扒光衣服的感觉。

“果然是个神经病,居然说此文是死人写的,我看不是他疯了,就是我们活见鬼,别管他,我们继续聊。”

学子们不再理会那人,转过头去喝酒聊天。

怪人一桌自斟自饮,这类情形似乎早已司空见惯。

“你们在这里等候,无论发生何事不准过来。”

蒙恬交代六人,自行走到怪人席位前,恭恭敬敬朝那人弯腰拱礼,满怀赤诚道。

“先生,能借用一点时间谈谈吗?”

怪人喝下一碗酒,眼角瞟了蒙恬一眼,才慢慢道。

“借吾时间,何时归还?”

呃!?

蒙恬被呛到了,果然是个怪人,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虚心请教,被人嘲讽一番,蒙恬不知该回去还是留下,在他措手之际,怪人才指了指对面席座。

“坐吧,堂堂数十万大军统帅,居然学无趣之人文绉绉,也不怕丢了伯生的脸。”

蒙恬脑袋又是‘嗡’的一声。

后背冷汗浸湿衣裳,冷气袭入,不由自主打个寒颤。

伯生是蒙鹜的字,此人不但知道他是蒙恬,还能直呼蒙鹜的字,说明他和祖父一辈或是比蒙鹜辈份还要大。

古代人死者为尊,若非是同辈或长辈,别人不可以随意称呼死人的字。

定是当世奇人,蒙恬心态放得更低。

“不知前辈在此,请恕罪,请问前辈与家祖是何关系?”

蒙恬空有十四道玄脉修为,此时半点发挥不出常态,颤颤巍巍坐下问道。

“蒙鹜那小子六十年前来拜会过吾,吾见他是一个将才,便随手给了一本《玄武兵书》给他,后来再也不曾见过。”

蒙恬嘴巴张得可以塞进几个鸡蛋。

六十年前?

此人看上去不过三十岁,居然六十年前就称他祖父为小子,他是千年王八精吗?

但他真的没有说谎,蒙氏最重要的传家宝就是那卷《玄武兵书》,相传是蒙鹜从鬼山所得,原来是出自此人,老怪物呀,起码百岁以上,看去比他还年轻。

“小子,你心里在骂我?”

怪人仿佛看穿蒙恬心思,直言说道。

“不,不敢,请问前辈贵姓?”

蒙恬擦擦额头冷汗,如果此时这人说他是来自几千年后,或是来自外星球,蒙恬都不会觉得奇怪。

“姓?我早忘了,曾经熟悉的人都叫我老鬼,可惜他们一个个都不在了。”

怪人又拿起一碗酒,似乎在回忆当年,放在嘴前并没有喝下。

鬼,战国谁会叫老鬼。

蒙恬绞尽脑汁拼命回忆秦朝历史,始终记不起谁的外号叫老鬼。

“蒙小子,你让我看不透呀。”

怪人突然冒出一句,蒙恬差点一口血喷出,我还没说你这个千年老怪物让我看不透,你居然说起我来。

“三月前你明明将星损落,为何片刻间又恢复明亮,而且星光直逼帝星,今天见你魂韵改变,且冲破十四道玄脉,是怎么办到的?”

蒙恬头皮顿然炸起,他都忘记短短数分钟时间吃了多少惊,神经都快麻木了。

这个老妖怪居然可以从星辰看出蒙恬已死,还感觉出魂韵不一样,这个时代真的有神仙吗?

他咕嘟咽下口沫,幸好老怪物不知道自己换了一个灵魂,不然的话,可能会把自己抓去研究。

至于能不能打过这个老怪物,蒙恬半点信心都没有。

可以一眼看穿他的修为,恐怕十个自己捆起来也不是老怪物的对手。

“我不知道,喝了那碗毒酒就晕晕睡去,醒来后修为就突破到十四道玄脉。”

蒙恬不敢过多隐瞒,有点后悔过来招惹这个老怪物。

坐在他对面觉得浑身不自在,就像是自己躺在解剖室任人研究。

老怪物望他嘿嘿一笑,蒙恬更是如坐针毡。

“呵呵,大道五十,天衍四九,果然如此,上天给万物总留一线生机,精彩,精彩啊。”

怪人说完,不再管蒙恬傻坐那里,一边念叨一边起身离开。

“世间再无我的事,还是回山谷等死吧,为何阎王还不来找我,难道是怕我下去打他屁屁”

别人都避讳言死,他却敢拿阎王取笑。

老鬼?山谷?

鬼谷子,蒙恬阔然想起这个人,再抬头,对面哪还有人。

他慌忙奔出门朝大街望去,那个身影已消失无影无踪

第二十章:分身乏术

“唉!”

蒙恬重重叹息,就这般错过了神仙一般的人物。

鬼谷子在历史记载中极为怪异,生年不详,卒年不详,但可以追索他的弟子可知不少于几百年。

第一次两个弟子下山,就是孙膑和庞涓,拉开了齐魏大战。

最后一次是苏秦和张仪,一个合众,一个连横,挑起六国与秦国最后一次对决。

还有天下第一大骗子徐福,也自称是鬼谷子的弟子,当世有名气之人都希望能和他拉上边。

可以说整个战国,都是他的弟子在打架。

鬼谷子兵法谋略,天文地理,日星响纬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他是哪个学派,一直争论不休。

兵法家尊他为圣祖,纵横家尊为始祖,算命卜卦的尊为祖师爷,谋略家尊为谋圣,名家尊为师祖,道家尊为老祖

总之,所有学派都奉为祖先的唯一一人。

至于他活了多少岁,没人知道,但追述他的弟子相距两百多年,说明鬼谷子最少活了三百岁。

这样一个人物,居然在前面错过,蒙恬后悔不已。

“主人,发生何事?”

六名火骑卫见蒙恬从店里疯狂奔出,自是赶快出来。在他们印象中,蒙恬都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这次能令他慌张跑出去,定有天大的事情发生。

“没事,继续吃饭。”

蒙恬张望,鬼谷子就像突然蒸发,早就不知所踪。没好气挥挥手,想明白这等神仙人物,他想见自己自会找来,不想见,站在面前也认不得。

七人返回座位,叫上饭菜狼吞虎咽吃起来,六个火骑卫是军旅中人,吃饭如风卷残云,半点与斯文不沾边。

旁座的学子望向几人露出鄙视目光,纷纷挪动身体离远一点。

半盏茶时间,还是受不了六人的粗鲁形态,要求店家换了一桌位置,远离蒙恬等人,蒙恬也不在意,本来就是自己人粗犷。

学子离远蒙恬等人,说话也随意起来。

“皇宫昨天传出一个消息,你们听说了吗?”

其中一个学子神秘说道。

“哇,皇宫的消息你也能打听到,了不起。”

有人露出羡慕眼神。

“你们知道严青伯父是谁吗?是严少傅,知道宫廷消息还不简单。”

一人指出那学子身份,引得又是一片羡慕眼神。

拿足了风头,严青才低声道:“灵公主这个月二十号就要出嫁,是嫁给李丞相的四公子李简。”

声音极低,蒙恬却听得清清楚楚。

一条沉寂多年的神经毫无征兆抽搐,心头一痛,逝去的那个灵魂还放不下她。

灵儿,长大了。

想起十年前天天跟在他屁股身后的那个女孩,蒙恬思海翻起一个娇小的身影

“蒙哥哥,结婚是什么?”

“结婚就是两人永远在一起。”

“我喜欢你,我们结婚好吗?”

“你还小,要长大了才能结婚。”

“那你等我长大。”

“蒙哥哥,你出征几时回来?”

“赶跑了匈奴人我就回来。”

“回来娶我好吗?”

“好,哥哥一定会的。”

“我们拉钩。”

当年戏言他不曾忘记,灵儿怕早已不再记得,她有了自己的情郎。

李斯的儿子,也不算差,总算配得上赢灵身份。

“听说灵公主貌美如花,李简可算捡到宝了。”

“可不是,如果能娶灵公主,短命十年我也愿意。”

几个学子还在谈论此事。

“你们不知道吧,灵公主并不愿意下嫁,是二世皇帝囚禁灵公主,逼迫她嫁。”

严青这句话说得声音极小,生怕外人听见。

蒙恬听觉,十米蚂蚁爬行都能听见,这些人声量再小,也一字不漏传入他的耳中。

逼婚!

蒙恬顿时杀念横生,他对赢灵就像亲妹妹一般爱护,如果是灵儿自己选择,蒙恬定会祝福她,但胡亥是逼婚,他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几名学子突然感到一股冷气袭来,不由打个哆嗦。

“这鬼天气,还没入到三九隆冬,怎么寒气逼人。”

有人骂了一句,又继续喝酒。

“还有另一件大事要发生,而且是在灵公主出嫁同一天。”

“哦,什么事?”

“王虎领军振业关战败身死,赵高却以通敌之罪,在二十号处死王离、王龙兄弟。”

“啊!?”

“王翦老将军一世英雄,没想到王家尽然落得如此下场。”

“唉,始皇帝归天后,大秦国已经是赵高的天下了,蒙恬将军如此,现在王离将军也是如此,以后不知还有多少人被他所害。”

“小心这些话传出去可是要杀头的。”

“对,对,我们喝酒,喝酒。”

严青想起伯父交代,知道自己图一时痛快,把一些不该说的话都说了,立即转移话题。

蒙恬脸色狰狞,手筋根根凸起,端起的饭碗被一下撵破。

“主人?”

火骑卫不明蒙恬为何突然这般,吓得立即站起来。

“回房。”

蒙恬丢下碎碗,没有心情再吃饭,王虎战死,赵高贼子居然还要将王离兄弟开刀,简直欺人太甚。

在客栈房间里,蒙恬苦思半日,离二十号还有六天时间,该如何救王离兄弟,还有灵儿出嫁的事,怎么解决。

怒火焚天的蒙恬打定主意,哪怕劫法场也要救出两人。

可是灵儿呢?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她嫁给一个不爱的人。

突然想到,明年五月,李斯就会被赵高腰斩,灭其三族。

灵儿若嫁给李简,也属于三族之内。

他要救灵儿,以胡亥性格,赢灵必将会遭毒手。

历史上胡亥就是把秦始皇三十六个儿子全部杀光,向他这般六情不认,冷血无情之人,要杀灵儿会毫不手软。

蒙恬在房间就像困兽,转了无数圈也无法想出两全其美办法。

既要救王离,又要救灵儿。

他后悔当初不听白恒的话,多带些人。

“大哥,大哥。”

房外传来一把粗犷声音,蒙恬听出正是项羽。

原来昨晚和蒙恬结拜后,项羽兴奋一宿睡不着,早上便匆匆跑来客栈找蒙恬,结果他们刚刚离开。

失望的项羽安排一个下人在客栈等待,见到蒙恬回来立即去报告给他。

刚接到蒙恬回到客栈的消息,就从项府一路奔来。

“贤弟,进来坐。”

见项羽来了,蒙恬暂时把怒火压下,开门将项羽迎进房间。

“这房间如此小,大哥为何不愿到项府去住。”

项羽对蒙恬不住在项府还是耿耿于怀,如果蒙恬住在项府,他就不用跑来跑去了。

“贤弟,大哥的身份你也知道,住在项府怕会连累项家。”

蒙恬的确是生怕身份暴露连累项家,以他的武功,就算暴露也可以一走了之,但项家却不能。

“大哥分明不把我当兄弟,我们之间还有连累二字吗?”

项羽这句话让蒙恬陷入沉思,或许借用项家力量,能同时救出灵儿和王离兄弟。

但他知道项家与王家的关系,让他们去救王离,恐怕会在法场多捅几刀,要他们去救秦始皇的女儿,项梁会怎么想。

“大哥,你有心事?”

见蒙恬半响不语,项羽问道。

“贤弟,哥哥想见见伯父,现在方便吗?”

蒙恬还是决定与项梁谈谈,赢灵和王离兄弟,无论谁出事,他会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第二十一章:劫法场

项梁在房里傅手度了几步,他没想到蒙恬会请他帮忙,劫走赢灵。

那个年代,女人只是附属品,蒙恬居然要冒如此大险来救一个女人,让项梁不解。

“伯父若是为难,恬不敢强求,打扰了。”

他与项羽既然结拜成兄弟,称项梁自然也叫伯父,见项梁不语,知道有些强人所难,打算离去另想办法。

“大哥,伯父。”

项羽在中间,没听明白何事,只知道蒙恬让他们帮忙救一人,项梁好像不太愿意。

他一生义气,蒙恬第一次请项家帮忙就遭拒绝,以后还有何面目见蒙恬。

一手拉住蒙恬,不放他离开,又向项梁投去请求眼神。

“贤侄莫急,救人大事,我自是要考虑清楚。”

项梁让蒙恬坐下,就算救人,也要问清原由,安排妥当才能行动。

项家在咸阳也有几百口人,如果失手,败露身份,只怕这些人都会惨遭涂炭。

蒙恬当然不会说是抢亲,只说当年秦始皇将赢灵许配与他,现胡亥为拉拢李斯,把赢灵下嫁给李斯四子李简。

只要破坏了这桩婚姻,胡亥就会和李斯产生隔阂。

项梁举棋不定,皇都抢公主与丞相四子的婚,后果是何其严重不言而知,他们反秦,此刻却还未做好准备。

“伯父,你在犹豫什么,你不去,我去。”

项羽是个急性子,见项梁半天不答应,急站起来表态。

项梁瞪了项羽一眼,令他坐下,从屋内拿出一张咸阳城地图,与蒙恬商讨救人路线。

一番商议之后,蒙恬退出项府。

古人重义,况且项梁,只要他答应下来的事必然会全力以赴。

计划中没有蒙恬,他只安排六名火骑卫随项梁去救赢灵,项梁不知何故蒙恬不参与,他只说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项梁也没多问,以蒙恬的功力,如果不是脱不开身,完全可以一人救出赢灵。

既然求到他们,想来也是有别的事耽误。

几天时间,蒙恬又联系到安插在咸阳城的探子。

按他意思,原本是不愿意找这些密探,万一有人叛变,他在咸阳就会暴露。

但要救王离,必须找到一处隐秘落脚处。

救人之后,咸阳必定会封锁城门搜捕,只有密探长年在此耕营,才能有避过巡查的办法。

十二月二十,离春节还有十天时间。

丞相府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景象。

李简一早起来,今日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

自从三年前见到灵公主,便惊为天人,数次求李斯向始皇帝求婚,却被始皇帝一口回绝。

终于等到始皇帝归天,李斯辅助胡亥登基有功,这才得以实现愿望。

公主大婚,咸阳城里万人空巷,无数人上街观礼。

中央大街,已然成了红色海洋,李简一身新郎红衣,坐在高头大马上,后面数百个拿着聘礼家仆,吹吹打打进入皇宫。

另一面,法场。

和咸阳城大街热闹相比,这里显得格外肃严。

赵高与李斯向来面和心不和,权力争斗由来已久,除了狼狈为奸篡改秦始皇遗诏一事,还真尿不到一个壶里。

今日李家大婚,赵高却选在当天处决王离,也是想给李斯添堵。

法场观刑之人寥寥无几,除了一些忠心家仆,还有几十个受过王家恩惠的百姓。

巳时到了,王氏兄弟被押解进入法场。

原本午时三刻行刑也被改成巳时一刻,无他,正因为此时李简迎嫁,接公主的时间。

赵高本是给李斯下马威,没想到把蒙恬给难住,不得已去求项梁救人。

刽子手拔掉王离兄弟背上罪牌,嘴含一口酒,喷向刀面,等候监斩官下令。

“王离、王龙兄弟二人,勾结蒙恬叛逆,犯下十恶之罪,现已查明,无须再审,验明正身,斩首示众,以正国法”

王离、王龙跪在刑台,也不喊冤,仰首等待刀锋落下。

秦国已不是始皇帝那个秦国,他们热血已冷,心早死灭,不然也不会写信让王虎投奔蒙恬。

王虎故意战死,就是希望赵高能放过两人,没想到还是难逃一死。

也罢,三兄弟可以地下团聚,说不定还能追上始皇帝征讨冥界大军,再为始皇帝效力,胜过在牢中不见天日的日子。

王氏兄弟只希望刽子手的刀足够锋利,不要有一丝停顿,让他们痛痛快快地走。

“斩!”

监斩官快速念完判罪文书,将令牌抛出。

刽子手举起鬼头刀,正欲斩下,人群中一个头戴鬼头面具身影跃起,迎刑台而来,伸手一甩,两把匕首飞出,插入刽子手心脏。

速度之快,让人措手不及,连串动作一气呵成,直到刽子手倒下,监斩官才惊慌失措大声呼救。

“有人劫法场。”

千名士卒快速围拢,将刑台里三层,外三层围个水泻不进,蒙恬拔剑,挑断王氏兄弟身上绳索。

“拿刽子手的刀,随我冲出去。”

王离兄弟战场拼杀有二十年,反应自是不慢,将刽子手的鬼头刀抓在手中。

“这位兄弟,多谢相救,请问您是哪位英雄?”

他们并不知道,此人是自己结义兄弟蒙恬,还以为是江湖上的侠客。

“出去再谈。”

蒙恬并不想在这里向二人表露身份,此时此地,也不是叙旧时候。

三人皆是当世猛将,蒙恬自不用说,王离是冲开十二道玄脉之人,王龙也是开辟了十一道玄脉。

面对千名士卒,毫无惧色,跳下刑台,冲入千名士卒中挥刀砍杀。

监斩官在后面看三人如猛虎般一路冲杀,士甲片刻间被斩杀百人,一刻也拦不住三人脚步,急忙叫人支援。

一支响箭穿透云霄,咸阳城里禁卫军紧急朝法场赶来。

杀得兴起,蒙恬嫌剑太短,弃了手中宝剑,捡起士卒的一杆长枪在前开路。

“让开,挡我者死!”

爆喝中,长枪横扫,十余名兵卒飞起几丈,跌落在人群中,哀嚎不止。

蒙恬此时化身霸王龙一般,长枪扫刺,倒下一片片士卒,王离兄弟跟在两侧,也如同猛虎,刀刀都有人头掉落。

三人一直冲到法场辕门,千名士卒被杀不下半数,剩余四百余人不敢再围上来,堵在门外紧张望向带鬼头面具的蒙恬。

他们都被此人的勇猛吓到。

一枪刺出,便轻易穿透五、六具身体,随便挥洒,断臂残肢漫天飞起,死亡士卒十之八九是他所杀。

士甲心存惧意,却不敢逃,秦国军令严明,临阵脱逃可是腰斩大罪。

蒙恬每向前一步,士卒就往后退一步,一直逼向门外。

“谁人敢劫法场?”

此时,一队禁卫军从外面冲入,领头五人骑在马上,乃一名京都蔚领四名都护使,率五百禁卫军急促赶来。

第二十二章:公主被抢

蒙恬见状一喜,将为兵胆,只要灭了那个京都蔚,士卒自然无心再战。他并不答话,纵身一跃,跳了起来扑向中间领军之将。

“大胆狂徒,受死。”

五把长戈一同刺向蒙恬,欲将他穿透几个窟窿。

四名都护使不过是五道玄脉之人,最强的京都蔚也只是七道玄脉强者,蒙恬怎会放在眼里。

身子并未停顿,临空一扭,避过五支长戈,手中长枪万钧之势砸向京都蔚。

“嘭!”

那名京都蔚连惨叫都来不及,脑袋就像个西瓜被砸得粉碎,红白鲜血脑浆撒了一地。

蒙恬落在他的马背,枪尖一摆,朝前直刺。

一枪之威,把两名并排的都护使串了肉丸,挂在枪身。

“你,你,你是什么人?”

蒙恬恶鬼面具的两个眼孔,射出寒光看向最后两名都护使,剩余两个都护使顿时心惊胆裂,颤抖的问道。

“哼,下去问阎王吧。”

蒙恬抽出长枪,冷哼一句,转头杀来。

一名都护使急忙挥戈想挡下蒙恬的快抢,他又怎及得上蒙恬的万分之一速度,被枪尖一下刺穿咽喉,不甘心倒下马。

最后一名都护使见蒙恬勾魂使者般冲向自己,那还敢战,调转马头拍马逃窜,他只想远离这个恶魔,军法也顾不得了。

“哪里跑。”

蒙恬手一抛,长枪如一道闪电飞出,将他连人带马钉死路上。

五名战将,弹指之间尽数俯首,士卒被鬼面蒙恬吓得魂飞魄散,一窝蜂逃散。

“上马。”

王离兄弟跳上马背,蒙恬在前开道,三人冲出法场,直奔密探驻地。

与此同时,中央大道刚好迎来高潮,公主銮驾途径之地,百姓伸首张望,希望能目睹到公主的绝世风貌。

李简策马在前,满脸春风得意,令家仆朝百姓抛出一些糖果。

“动手。”

一个声音传出,两旁店铺楼上飞落几个蒙面人,围住公主香车。

突如其来的变故,谁也不曾想到,一时间都当场惊呆,眼睁睁看着这伙人冲进香车抱出灵公主。

李简是丞相之子,当街抢公主亲,不单是扫了李斯的面子,也是打了皇帝一巴。

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如此犯下诛九族之罪。

“放下公主。”

皇宫护卫首先反应过来,纷纷扑上去解救公主。

嗖!嗖!嗖!

商铺突然射出六箭,把六个皇宫护卫射杀在地,原本看热闹的人群尖叫声中四处逃散,生怕殃及池鱼,大街顿时乱成一锅粥。

“走。”

领头之人看混乱百姓挡住了大多数卫兵,杀掉十几个挡路家仆,朝小巷子窜去。

“大胆贼子,不许跑。”

侍卫长大急,公主被劫,他一定是死罪,丞相和皇帝都不会放过他。

心急如焚的侍卫长想冲过去,却被慌乱百姓挡道,他举刀劈倒几个,朝劫持公主的匪首追去。

赢灵不知发生何事,突然被人劫持,还是一名男子抱起自己,吓得乱咬乱蹬。

她虽不愿嫁入李家,但落入匪寇之中,只会更惨,清白都要被玷污。

“嫂子不要动,是蒙恬大哥让我来救你的。”

蒙面匪徒的话让赢灵一震,随后大喜,蒙哥哥还记得我,让人来救我了。

“你是蒙哥哥的兄弟?”

她不再挣扎,任由那壮汉抱住逃窜。

“对,大哥让我来救你,请嫂子莫怪我鲁莽。”

“贼子休走。”

两人话语间,侍卫长带一队护卫追上,将他们堵在一条胡同。

项羽把赢灵放下,抽出宝剑,既然跑不了,那就杀出去。

“你们走,我等拦住他们。”

瓦砾上又是射出几箭,六人跳下挡住护卫去路,项羽几人翻过围墙,抱起赢灵急促逃离。

侍卫长正要追,发现前面六人站成一排,面对数百侍卫,眼神射出坚毅,身上散发骇人气息,如六尊巨人挡住去路。

“想要过去,除非踏过我们的尸体。”

声音极其冷漠,似乎天地间没有任何使他们心动的东西,包括自己的生命。

他们加入火骑卫那刻起,生命就不属于自己,只要是蒙恬交代的任务,就会坚定不移完成,那怕付出生命。

“杀过去。”

侍卫长利剑一指六人,身后护卫潮水一样扑上,将六人淹没。

巷子很窄,六人用肉身筑起一道人墙,硬生生挡住护卫冲锋,刀枪砍入盔甲,战裂骨头声音如锉刀磨牙,让人耳根发软。

地面尸体越来越多,火骑卫已退到巷子最深处,后面就是一道高墙。

“时间够了,撤。”

他们成功阻挡了一刻钟,张宁预算这段时间足够项羽等人返回府邸。

“你们先上墙,我断后。”

王贲疯狂舞动大刀,把冲上前来两名护卫斩杀,叫几人快上墙。见六人要逃,护卫踏着同伴尸体舍命冲上前,想将他们留下。

噗!

一根长枪从护卫中伸出,刚好刺在王贲大腿,血箭喷出。

“啊——“

他忍不住大叫一声,挥刀斩断那名护卫脖子,感觉力气快速随血液流逝。

“大贲。”

五人在墙上见王贲受伤,欲返回救人。

“跑,别管我,死一个好过死全部。”

王贲自知无法逃走,脖子青筋裸露,叫几人快走,咬牙用尽最后力气扑进护卫之中,大刀又劈倒几人。

噗!噗!噗!

七杆长枪刺在王贲身上,将他钉在中间。

“走!”

张宁挥泪引四人跳下墙头,王贲用牺牲换他们逃生机会,如果再不走才是对不起自己兄弟。

“追!”

侍卫长上前,见王贲死不瞑目的双眼在望着他,一剑劈下王贲脑袋

——————————

今天,咸阳城发生有史以来最骇人听闻的事件。

法场被劫,公主被抢。

赵高与李斯暴跳如雷,两件事不但没有捉到一个疑犯,连什么人做的都不知道,只有一具断头尸体。

在一所民宅地下室,王离兄弟终于看到救他的人解下面具。

“二,二弟?”

王离惊讶道,他们想过无数人,却没有想到蒙恬丢下数十万大军到咸阳来,只为了救他们。

“大哥,三弟你们受苦了,我对不起四弟”

蒙恬梗咽,三人抱成一团。

“那是他的命,不怪你。”

王虎身死,林飞将尸身运回,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了在天牢的王离。

他自然知道是王虎心存死意,不怪蒙恬。

第二十三章:十年相思

再说咸阳城里,被蒙恬、项羽分别闹一场,两个权力最大的人颜面尽失,立即下令封锁所有城门,严查城中各个地方。

王贲的尸体身上找出一块令牌,身份很快被查出,是河套蒙恬的火骑卫。

河套军都摸进咸阳城了,城防军居然还一无所知,倒霉的城防军统领吴杰当场被赵高拿下,打入死牢。

城里顿时风声鹤唳,到处是披甲持枪士卒四处搜捕疑犯。

赵高这步棋下得非常狠,吴杰乃李斯的人,犯下这等大错,被赵高抓住辫子,趁机换人李斯也不敢多说。

新上任城防军统帅是赵高远房侄子赵远,此时咸阳城真正抓在赵高手中了,李斯彻底被边缘化。

深夜,星稀之时,蒙恬一身夜行服避过巡哨兵来到项府。

“大哥,你来了。”

项羽见蒙恬从屋顶跳落,上前亲切握住他的手。

“贤弟,辛苦你们了。”

蒙恬拍拍项羽肩膀,又朝项梁恭恭敬敬行礼,这个恩情可谓不小,若非项梁出手相助,他必然要放弃一边。

“王离救出来了。”

项梁语气有些生冷,之前他不知道蒙恬被何事困住手脚,今日劫法场如此大事,岂能瞒得住他。

蒙恬点头,他自知王离与项家恩怨,可说是不共戴天。

今日又让项家去救赢灵,自己反去救了他们的仇人,他也自认做的不厚道,打算被项梁骂几句发泄。

项燕与王翦虽是各为其主,但项燕终究是死在王翦手里。

“你与王家有生死交情,又与羽儿是结义兄弟,望你今后能处理好这些关系。”

项梁叹气感触道,他们重义,也重仇。

为人子若不能报父仇,岂会甘心。

“伯父放心,我会处理好。”

蒙恬目前没有想到好的解决办法,只能先搁置,大不了到时让王离兄弟到项燕坟前上柱香,替王翦请个罪,希望项羽能放下这段仇恨。

“羽儿,带你义兄去见公主吧,想必公主也急了。”

项梁虽然不忿,也没有撕破脸皮,蒙恬心怀歉意,赶快随项羽退出到后院。

“大哥今日救出王离兄弟,若有一天,我出手杀了他们,大哥会如何?”

项羽一番话让蒙恬无法作答,两边都是兄弟。

深吸入一口气讪讪道:“我知道你们两家仇怨,希望贤弟要报仇时候,让我在场,如果不能解决,你们再自行解决可以吗?”

项羽心胸并非狭隘之人,从不屑做欺压弱小之人,也不会背后放冷箭。

当年与刘邦争天下,他抓到刘邦父亲妻儿,气愤说到烹了刘太公来吃,最后还是放了。

从此事看出,项羽会暴怒杀人,却对无力还手之人网开一面。

他相信只要王离兄弟拿出足够诚意,自己能说服项羽。

房间里,赢灵的确焦急,劫她回来之人说他是蒙恬义弟,就让她在房间里等,都过去几个时辰,蒙哥哥还不过来。

难道他们是骗我的?

赢灵忐忑不安将头上金钗拔下揣在怀中,万一这些人对自己不轨,起码可以用死来捍卫清白。

“嫂子,我来了,请开门。”

她正在焦虑,门外传来项羽的声音,赢灵慌忙用身子挡住门板,努力平复紧张心情。

“我已经睡了,深夜一个女子,不方便接待外人,有事请明天再说。”

项羽在门外调皮一笑。

“我走了你可别后悔,我身后可是还跟着一人,此人高大威猛,神采英俊,你不要我送给别人了。”

蒙恬诧异,没想到项羽居然还有顽皮一面,看来是后来的铁血战场才让他成为冷血魔王,现在也只是个孩子。

“你们走吧,我真的睡了。”

房内赢灵的声音有些颤抖,呼吸急促。

“灵儿,是我来了,别怕。”

蒙恬开口道,他听出赢灵语气中的紧张,自然不会逗她。

“蒙哥哥?”

房门打开,赢灵娇小的身躯出现在蒙恬眼前,定眼看清确是蒙恬,一下扑进他的怀里,低声哭泣道。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蒙恬怜爱地用手摸着赢灵秀发,无限疼爱。

“傻灵儿,哥哥怎么会不要你,哥哥天天想着你。”

赢灵的眼泪涌出。

“呜呜父皇死了,皇兄逼我嫁入李家,你快带我走吧,我不想留在咸阳城。”

“好,灵儿莫哭,蒙哥哥带你回河套,不留在这里。”

项羽实在忍不住了,他最怕就是听见女人的哭声。

“灵儿,你蒙哥哥可是只有一件衣服,你眼泪都快把他的衣服浸湿了,一会他就要光着身子出门。”

赢灵看了一眼,蒙恬的衣服真的被自己眼泪弄湿一大块,不好意思把头埋进蒙恬怀里。

“唉,我真是命苦,救人的时候不但没多谢,还又咬又踢,有人不用出一点力,美女就投怀送抱。”

项羽双手插在脑袋后面,戏虐看着赢灵取笑。

被他这么一说,赢灵也不好意思离开了蒙恬怀中。

想到上午的确是踢了项羽几脚,在他肩膀咬了一口,更加难为情,两腮羞得通红。

“灵儿,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蒙哥哥的结义弟弟项羽,就爱作弄人,他的话别往心里去。”

赢灵对项羽拜了一礼,多谢他舍命相救。

项羽哈哈一笑:“我的任务完成了,就不在这里打扰大哥和大嫂相聚,有事叫唤一声。”说完便飞快离去。

他还没试过爱情,反正看到女人哭哭啼啼就浑身不自在。

蒙恬笑着摇摇头,谁又曾想到,这样的人物将来会被爱情所困,因为虞姬的死一蹶不振,甘愿送命。

项羽出去之后,赢灵拉蒙恬的手进入房内,两人坐下互诉十年牵挂之情。

“蒙哥哥,他们都说你起兵造反,是真的吗?”

赢灵长居深宫,也有人像她提及蒙恬反秦之事。

蒙恬微皱眉头,把秦始皇本是传位扶苏,赵高、李斯二人改召篡位之事向赢灵说明。

随后道。

“我不是反秦,先皇对蒙恬恩重如山,我是要为扶苏公子夺回公道,让大秦按始皇帝的意愿强盛下去,而不是现在这般生灵涂炭,日月无光。”

“嗯,我也相信蒙哥哥对父皇忠心耿耿,不会反秦,最坏的就是那个赵高,扶苏皇兄好可怜,就这么被他毒害了。”

赢灵粉脸娇啼,她与赢扶苏的感情极好,听到扶苏死后还不能拉回咸阳宗室安葬,就葬在塞外,又是一阵落泪。

蒙恬与赢灵交谈约莫半个时辰,才退出房中,交代赢灵好生等候,过几日便会想办法接她出城。

返回大厅,项梁还在那里等他出来。

“现在四门紧闭,你打算如何做?”

项梁直言问道,无论是赢灵还是王离等人,在城中多待一天,就会多一分危险。

蒙恬暂无良策,坐下叹气道。

“无法,只能闯城门。”

项梁手中杯子一抖,茶水险些撒出,吃惊看向蒙恬,闯城门要冒多大风险,现在赵高将城外驻军都调入城中,咸阳城内起码有十万士卒。

硬闯出去,可谓是九死一生。

“贤侄可知,现在四门分布一万守军,如果求援,两刻钟就可以增援到三万人,你有几成把握冲出去?”

蒙恬用手拨了拨灯芯的火苗,要引开城门守军,除非是咸阳发生惊天大事。只有自己现身

第二十四章:咸阳之乱

蒙恬的计划可谓让项梁见识了什么叫艺高人胆大。

他以一人之力,牵制十万大军,为王离等人创造机会。这次行动勇、谋、智、运缺一不可,项梁也为蒙恬惊人计划捏了一把汗。

“大哥,要不我与你一起去。”

项羽初生牛犊不怕虎,听了计划,非但不经张,还跃跃欲试,吵着要与蒙恬并肩作战。

项梁正要阻止,蒙恬先拒绝了项羽。

“贤弟,此事你还真不能与我一起,我孤身一人,想要离开,千军万马也休想阻挡半步,人越多,我反放不开手脚。”

听蒙恬这般说,项羽只得作罢。

他又劝项梁暂时与王离放下恩怨,一同出咸阳,南下楚地召集楚国旧部,等待时机到来。

项梁考虑半天,没有当场答应,只说第二天才能答复。

蒙恬清楚,他是要与范增商议,也不勉强,先行告退。

走得时候深意看了一眼项梁后面的屏风。

待蒙恬走后,屏风后闪出一人,麻衣粗布,须发苍然,皱纹颇多,深凹的两目却是放出敏锐光芒,直透人心。

“范先生。”

项梁上前搀住此人手臂,将他扶到座位坐好。

此人正是范增,蒙恬与项梁交谈之时,他就一直待在里面。

坐下后,范增望向门外,眼神仿佛还在追着蒙恬背影。

“不简单,心思缜密,有勇有谋,若不是胡亥逼他反秦,有此一人,灭秦无望”

“那当然,我大哥是人中之龙。”

还未等范增说完,项羽便接口道,他一生天不服,地不服,就是对蒙恬心服口服。

“羽儿,范先生面前休得无礼。”

项梁板起脸,看向范增,一抹担忧之色显露无疑。

“呵呵,不碍事,羽儿你先出去,我和你伯父有要事商议。”

看项羽走了出去,两人互视,先是沉默,后是同声长叹。

“范先生,你看羽儿这般信服蒙恬,如何是好?”

项梁本来对两人结义,并不赞同,里面参杂太多因素,现在项羽对蒙恬死心塌地,令他更是不胜忧虑。

项羽年方二十一岁,现在就是十三道玄脉强者,追上蒙恬,也不无可能。

现在项羽就像是被蒙恬迷惑,无一日不想粘在蒙恬身边,这不是他们所希望看到的。

“呵呵,无妨。”范增笑道。

“羽儿还小,遇到强者自然会倾佩,当他实力超越蒙恬之时,或又是另一番心境。”

范增抚顺一下胡须,又道:“如果您担心,还可以加上一把心锁。”

“何为心锁?”

项梁抬头,一脸迷茫。

“蒙恬相约三日让你等趁乱杀出城去,返回楚地召集旧部,等待良机,吾深感认同。”范增接着又道:“你出城之后只须如此”

范增用手做了一个切割动作。

“啊,范兄,如此一来,蒙恬岂不恨我入骨?”项梁满脸惊讶道。

蒙恬冒死救出王离兄弟,可见感情自是非同一般,范增却让他途中杀了二人,一来可为项燕报仇,二来项羽自是不能与蒙恬保持兄弟之情。

“这有这样,羽儿才能脱离蒙恬成长,不能忘记项家之仇,灭秦夺天下。”

范增是名谋士,不会考虑感情,只会分析厉害关系,他要把项羽磨砺成合格的君主,儿女情长,义薄云天并不适合君主性格。

他可以与蒙恬互为盟友,一同灭秦,但不能因为感情捆绑,除非蒙恬愿寄于项梁之下。

“万一蒙恬赶回,见王离被我所杀,要斩杀我等为王离报仇,谁又能挡住?”

想到蒙恬敢藐视十万士卒,置身于险地无所畏惧,他自然恐慌,以蒙恬实力,要杀他们易如反掌。

“项兄想想,蒙恬为何要主动来与羽儿结义?”

“这”

项梁也想不透,蒙恬的实力,根本不需要向他们示好。

“此人野心颇大,他是看中了楚国残余力量,所以才会让你等返回楚地收集旧部准备反秦,他救王离,也许怀有同样目的,想借王离拉拢王翦旧部。”

范增顿了片刻,望向窗外飘落雪花,眼神坚定说道。

“只要我们除掉王离,他哪怕再恨我等,也会选择合作,活人才是有用之人,死去的,不过就是具尸体。”

范增的确是谋略惊人,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蒙恬并非他所想那般,王离也非是蒙恬利用之人,他并不清楚,今晚与项梁一席话,会引起多大滔天巨浪。

蒙恬对范增所了解只是来自书中,他也不曾想象到范增会如此看待他与项羽关系,如果知道,那天就不会让项羽对范增言听计从。

第二天,蒙恬收到了项梁的回复,答应与王离等人协力杀出咸阳。

对于项梁能识大体,蒙恬很是欣慰,没有想到这一决定差点让他悔恨终身。

————————

冬季的白昼来得很晚。

第三天卯时,天还阴暗,正是人最困的时候。

咸阳城已经连下了几天大雪,城中积雪已有一尺深度,店铺的伙计早早起来清扫积雪,开门准备一天的生意。

一人出现在中央大道。

红袍、铁枪。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深深足迹印在雪地。

雪花飘落,却没有一片能落到此人身上,在半空就像遇到一层界境,成水、化气。

这是被红袍之人散发的气息所蒸发。

店铺的伙计身子一怵,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把刚拆落的门板又重新装回上去,从门缝偷偷看向此人。

“你是何人?”

巡视卫兵发现了他,手持兵器围上来。

“夺命之人。”

那人冷言说道,身体激发出滚滚气流,红袍秀发随气势飞舞。

“拿下他。”

卫兵队长气急败坏道,在咸阳城居然有人敢挑衅城卫,是闲命长吧。

二十名士卒朝红袍之人扑上前。

只见他眉毛一翘,手臂轻轻挥动,铁枪如一道黑光闪过,城卫军二十个脑袋从脖子处掉落,人还保持朝前冲的姿势,跑了几步才倒在雪地。

一招,二十条性命,城卫队长打个冷颤,杀鸡屠狗也不过如此。

“你,你是何人?”

队长忍不住又问了一句,手中射出一支响箭,在寂静夜空格外刺耳。

“说了夺命之人,既然你通知了别人,就安心上路吧。”

红袍之人诡异身影在他身边闪过,铁枪上出现一朵血花,队长跪在地上,双手捂住喉咙,希望血流的慢一些。

临死前眼看着那人经过身边,不慌不忙步向皇宫,如同在雪地漫步。

急促脚步从四面传来,刚才的响箭把全城卫兵惊动,急跑向此处。

“杀了他。”

一名京都蔚先到,看到大街躺着一地城卫尸体,怒极大吼,敢杀都城卫兵,不管什么人都是死罪。

面对几百卫兵,那人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双腿一蹬,先冲进人群。

“喝!”

在人群中,那人一声大喝,铁枪居然不是刺,而是当刀一般横劈。

“嘭——嘭——嘭——”

前面十余个身体被铁枪硬生生砸成两段,身后之人来不及收腿,扑上来又是被砸断两截。

后面士卒几时见过这等血腥场面,差点胃酸都吐出来。

第二十五章:一人敌万

卫兵惊恐后退,红袍人却不依不饶,满身煞气杀进卫兵当中。

京都蔚见识了什么叫虎入羊群,卫兵在那人面前连羊都不如,一声声撕心裂肺惨叫在卫兵里爆出。

“叫增援,叫增援!”

他已经被吓破胆,五六支响箭再次传遍咸阳。

红袍之人狰狞一笑,他等的就是响箭声,信号传出,这些人也没有必要留了。

他大步踏进,一路血雨飞溅,与落下的雪花合成一朵朵绽放鲜花,像极冥界的彼岸花,美丽又妖艳。

牵引亡魂踏过彼岸,进入九幽黄泉。

京都蔚心惊胆裂,欲想逃离,被红袍之人赶上一枪砸成肉泥,魂飞魄散。

主将阵亡,士卒争先恐后逃跑,面对此人,他们就像是几百只兔子在挑战雄师的威严。

红袍之人却没打算放这些吓破胆的士卒离开,铁枪继续挥洒,士卒如砧板鱼肉,任其宰割。

不到盏茶功夫三百卫士已被屠戮殆尽。

咸阳驻扎军团,同时被几支响箭惊动,在咸阳历史中从未出现几支响箭一起报急,何况箭发出的地方正是宫门。

赵高、胡亥在睡梦中都被惊醒,急忙命人打探情况。

轰轰轰——

地面颤抖,屋顶的积雪被震得一块块掉落下来。

起码万人以上的踏步声,红袍者一手持枪,一手背在后面,站在原地等军队到来,轻松自如就像是在检阅下属。

“蒙将军?”

几万大军赶到宫门,挡住红袍之人去路,领军是章平,章邯之弟,自然认得蒙恬。

“既然认得吾,让开,饶你不死。”

章邯为秦国最后的名将,却没有名将的忠义,先是投靠赵高、再投降项羽,此时章平,不过是赵高的一条狗罢了。

“前面是皇宫,你想干什么?”

章平知道蒙恬厉害,但他身边有几万军队,并不惧怕。

“自是进去杀阉人赵高,灭无道昏君胡亥。”

蒙恬声音冷冰毫无感情,就像从九幽黄泉发出。

“大胆,竟敢诋毁陛下,嘲言讽刺郎中令大人,给我拿下他。”

章平所率几万人可不是刚才城中侍卫,而是真正的秦国精锐军团,横扫六国的虎狼之师,为了搜捕王离才从外面营地调进咸阳。

若说巡逻队是兔子,那么城防军就是狼,而章平手下这支征战军团就是虎。

将令一出,大军立即布阵,戈矛逼近蒙恬。

感受万军凌厉气势汹涌扑来,蒙恬衣角都不曾动,铁枪往地一插,积雪下青石地面如蛛网裂开。

“吾之一生,为秦征战,秦军皆视为我兄弟,今日,却要向兄弟出手,实属无奈之举,宁闭双眼不视兄弟之血。”

说完,他从怀中抽出一条丝带,慢慢绑住眼睛。

秦军都被他的举动看傻了,厮杀阵前蒙眼,要多大的自信。

大军还有五步,蒙恬手一伸,拔出铁枪,爆喝中如苍鹰展翅飞起。

“挡——我——者——死——!”

铁枪如一座大山狠狠砸落。

“轰!”

地面凹进一条三丈长枪形大坑,坑中一滩肉泥血迹。

面对三万甲士。蒙恬不再留手,全身内力灌入枪中,一道罡气从铁枪引伸出三尺半,锋芒毕露。

“杀!”

一人之音盖过万军,蒙恬变成死神,铁枪上的罡气宛若死神镰刀,无数生命被带走。

枪影扫过,一片断臂残腿,红袍所经之处,血色漫天。

“顶住,顶住,快放箭。”

蒙恬一路北进,朝宫门直冲,几万将士根本无法让他片刻停留,一条血路从中央大街直铺到皇宫大门。

章平神魂具惊,那里想到蒙恬会如此神勇,一面命士卒扑上,一面下令放箭。

嗖嗖嗖!

强弓劲弩雨点般射向蒙恬,他在人群中铁枪舞得似风扇叶片,箭矢无法伤及分毫,反而身边的士兵中箭躺倒一地。

“轰!”

又是一枪扫出,几十名披甲士卒身体被打碎,盔甲碎片飞了一地。

秦军训练有素,作战勇猛,此时面对霸王龙般的蒙恬也只能节节后退。

天神下凡!

万名军士同时升起一个想法。

这里的情况早就有人通告给胡亥、赵高。

他们听到蒙恬一人杀进宫中,破竹之势万军不可阻挡,就好像听到天书。

以一敌万,谁能做到。

赵高慌令全城十万大军全部调入宫中,保护他与胡亥安全。

士甲越来越多涌向宫门,那里就像是一个怪兽张开巨口,不断吞噬生命,秦军将士还是不畏生死扑进去,希望能填满怪兽的肚子。

蒙恬身上红袍已经红的发黑,血迹不断从衣角流出,落到地上,没有一滴是他的,全都是秦军鲜血飞出时染到。

士卒几乎连人都无法看清,只有一轮枪影在大军中穿梭。

雪突然停了,太阳终于露出久违的面目。

白雪地面,流淌着红血,黄金阳光照耀下,显得妖艳,诡异,魅惑。

近半个时辰的屠戮,皇宫外变成一片修罗地狱。

寒冷,阴森,绝望。

嗖—嗖—嗖—!

蒙恬厮杀中听到身后风声急促,这是床弩发出的声音,十二支比旗杆还粗的铁矛射来,急忙转身挥枪挡下两支,双手一阵麻痹。

还有十支,身子急向后一躺,其余铁矛擦身而过。

原来赵高手令传出片刻,赵远带所有将士都赶到皇宫大门,连攻城用的重武器床弩也带来六辆。

不行,要赶快离开。

战了半个时辰,此时蒙恬内力也几乎消耗殆尽,想到王离等人应该成功出了咸阳城,没必要恋战。

床弩的威力不是人力可以抵挡,射程三百余步,若被射中,穿透二三十人身体也不会减速。

这种武器一般用于攻城,可以轻易打穿城门,赵远居然拿来对付自己。

蒙恬不敢大意。

铁枪再一次轮成一圈,靠他三丈之内没有一人活下来,全都被罡气割成两半。

“上,全部压上去。”

赵远对士卒嘶吼,床弩的缺点就是装载铁矛太慢,每次都要十分钟时间才能第二轮发射。

只有用士卒拖住蒙恬,用床弩将他射杀。

蒙恬突然扯下蒙住双眼的面巾,两眼射出滔天煞气,似洪荒巨兽突然出现世间,前方士卒被那双恐怖的眼神吓得不敢动弹。

他望向皇宫深处,铁枪指向宫门大吼道。

“赵高,你这断子绝孙阉人竟敢篡改始皇帝遗诏,又与匈奴狼狈为奸,弃我大秦江山国土而不顾,今日暂且饶你一命,他日必将你碎尸万段。”

吼声在整个咸阳都城回荡,震耳欲聋。

蒙恬喊完,再回首,见床弩又装备完毕,士卒在调整铁矛方向对准自己。

蒙恬哈哈一笑,跃过人头提枪而去,百丈长的中央大街,鲜红身影几个箭步便走到尽头,消失在万军眼前。

章平与赵远互视一眼,寒冬天气两人一身汗水。

地上铺满的尸体不下三千具,以前只听过一人敌万,没想到今天活生生见证了这场景象。

咸阳城北门,蒙恬看到这里经过一番打斗,地面还躺着数百具秦军尸体,城门已经被打开。

他松了一口气,看来王离等人定是从这里冲出去了。

几步跨出城门,朝北面急行,他与王离约好在城外十里等候,恐已等得焦急。

蒙恬并不知道,咸阳被他一闹,历史出现变数。

天下之人大多不满赵高把持朝政,弄得民不聊生,却没想过他是改始皇帝遗诏,扶持胡亥上位,被蒙恬这么一吼,不少人恍然大悟。

关中秦人有无可替代的自豪感,天下是他们打下来的,秦始皇是所有老秦人的精神支柱,遗诏又怎可被他人所改。

今日之后,不少家族频繁接触,密谋大事,此乃后话。

第二十六章:分道扬镳

话说蒙恬,急匆匆赶到约定地点,却不见王离等人,心神一丝不安,在附近仔细寻找。

草丛中留有几滴血迹,他用手捻了捻,是刚落下不久,还没干枯。

感觉到几人可能出事,蒙恬顺血迹追寻,希望能来得及救下他们。

“王离,不要挣扎了,这个山谷是你最好的葬身之地。”

走了一段路程,远处传来兵器相交的声音。

“项梁,你这小人,出尔反尔,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王离绝望的吼声传入蒙恬耳中。

不好!

蒙恬心中一惊,掠起一道红光急射声音发出的地方。

半空中他看到王龙躺在地上,脸色煞白,胸口处还插着一把剑,穿胸而过。火骑卫与王离正被几十人围困,命在旦夕。

而项羽护住赢灵,站在另一旁,脸上即有犹豫,又带焦虑。

他被项梁突然斩杀王龙惊懵了,项羽答应过蒙恬,就算要杀王离等人,也必须会让蒙恬在场情况下光明正大行事,项梁今日突然发难,偷袭王龙,他毫不知情。

王离左腿已经带伤,项梁极快一剑朝他胸口刺来,无法闪避,眼看就要毙命与剑下。

天要亡我,王离闭眼等这剑刺入。

“锵!”

一杆铁枪如闪电划过,击在剑身,项梁那把千锤百炼的宝剑应声而断,枪身直入一旁巨石,留下半截枪杆。

谁——?

所有人被这把枪的威力吓得吸了一口冷气。

蒙恬这才从半空飞落,站在项梁面前,双目冒出寒光凝视项梁,似乎想用眼神杀死此人。

项梁被蒙恬充满杀气的眼神吓得退了两步,手持半截短剑不知所措,没想到蒙恬来得如此及时。

“你敢杀他?”

蒙恬已经猜到发生何事,语气中不带一丝感情说道,环视一圈数十名项家武士。

他刚刚屠戮万人,身上的杀气正浓,这些人被他一盯,就像被地狱恶魔锁住,个个手脚冰凉,心存惧意。

“大哥。”

项羽弱弱的叫了一声,他内心无奈,总不能帮着王离对付自己伯父。

蒙恬转头看了一眼项羽,冷言道:“你出手,是不义,不出手,是不孝。置身事外,我不怪你。”

项羽脸色还未露出喜色,蒙恬又道:“但你可知王离是我的什么人?”

见蒙恬愤怒言辞,项梁心中咯哒一下,他觉得犯下了一个大错,王离也许并非范增所猜测那样,只是利用关系。

项羽低头,不敢看蒙恬双眼:“羽不知,请大哥明示。”

“幸得你不知,若非如此,我俩兄弟之情便恩断义绝。”

蒙恬目光扫向项梁等人,一脚踏在巨石,手握半截枪身,缓缓拔出。

“王离是我义兄,王龙乃我义弟,正如我与项羽关系,你等杀我义弟,伤我义兄,今日将命留下来吧。”

吧字说完,手用力一抖,巨石裂开,枪尖寒光毕露,挥向前面一伙人。

“大哥不可。”

项羽刚叫出声,项梁已经爆退,他听到蒙恬说到王离是他义兄自知不妙,立刻退了几步。

项家几十个武士还未反应,被蒙恬几枪刺出,躺在地上,每人喉咙处出现一个血洞。

“哼!”

蒙恬见项梁避过,冷哼一声,手心一翻,枪芒又朝项梁刺去。

项梁暗叫’苦也‘,他与范增死活也没想到王离居然是蒙恬义兄,不然也不会下此杀手,心中酸楚后悔不已。

事已至此,只能挥手中断剑希望能挡下蒙恬的铁枪。

“锵!”

两把剑同时架住了蒙恬刺过来的枪尖,原来项羽见伯父项梁危及,拔剑相抗蒙恬的铁枪。

蒙恬的枪又岂是他们能挡下,枪身旋转,震开双剑,枪尖继续刺向项梁咽喉。

项梁大骇。

两人合击居然挡不下蒙恬一招。

眼看枪尖电光火舌刺来,项梁感到浑身冰冷,就像死神在拉扯他的灵魂出肉身。

突然一个身影窜出,挡在他面前,噗的一声被枪刺中。

定眼看去,正是项羽用身体挡住了蒙恬一枪,胸口处枪头已刺入三分。

幸亏蒙恬收枪及时,不然就要穿体而过。

“让开。”

蒙恬厉声喝道。

“大哥,他是我伯父”

项羽用手捂住伤口,咬牙挺胸站立不动,他的话不言而谕,要杀项梁,就要先杀了他,不然他就要誓死保住项梁。

“好,好,好。”

蒙恬气极怒吼,连道三个好字,内力一激,镔铁打造的枪身从中间断成两截。

“项梁,今日我不杀你,还了你相救赢灵之情,我用此枪发誓,五年后你若不死,我定会再取你性命。”

他并不想和项羽不死不休,一是曾经崇拜过项羽,二是希望有一天项羽能成为为华夏开疆扩土的战将。

历史中项梁死于三年后,他发这个誓即可告慰王龙亡灵,又可安抚王离心情,还可以避免与项羽不死不休。

“大哥”

项羽还欲说话,蒙恬已抱起王龙尸首,带王离等人离去,项梁才感觉魂魄回到体内。

望着蒙恬落寞的背影,项羽感觉他与蒙恬渐行渐远,一股寂寞悠然升起。

也许下次再见,不是喝酒言欢,而是生死之敌。

他很想问项梁为何不讲道义,要突然偷袭王龙,追杀王离?但始终没有问出口,他知道,伯父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楚国,为了项家,为了他。

“羽儿,当有一天,你的武道和他一般,或是超越了他,就不会觉得高不可攀。”

项梁拍拍项羽肩膀,他没发觉项羽眼中的一丝不舍和痛苦,以为项羽是在羡慕蒙恬的武道。

“走吧,回楚国。”

楚国虽然破碎,那里才是他们的家。

——————————

塞外,河套大营。

终于回来了,蒙恬在大帐里躺了两天,一句话也没说。

除了灵儿在身边照顾,谁都不能接近。

王离知道,蒙恬是为王龙的死愧疚,自责。

那天或许早点出城,就可以阻止这场悲剧发生,蒙恬万分悔恨,他太相信历史中那个义薄云天的项梁。

两千年的历史记载,总是会有偏差,何况是最难猜测的人性。

真正的蒙恬虽然走了,但两个灵魂早就融合一起,精神情感感同身受。

蒙恬两眼无神直勾勾望向帐顶,满脑子都是王龙与王虎的身影,想起以前一同杀敌、喝酒的日子。

“蒙哥哥,你别这样,好吓人呀,将士们都在担心你。”

赢灵在一旁为他洗脸,看到蒙恬几天躺在榻上,不言不语,也不吃饭,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蒙哥哥,今天是年三十,将士们都在帐外等你。”

年三十,这是蒙恬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春节,所有人都在等他,他怎可以这般颓废。

“蒙哥哥,我好害怕。”

赢灵低头抱住蒙恬的腰低声哭泣,她怕蒙恬走不出心理阴影,一蹶不振。

以往,只要有蒙恬,天塌下来她也不曾害怕,他知道蒙恬一定会保护她。

“灵儿不怕,蒙哥哥不会有事。”

蒙恬突然伸手抚摸赢灵的秀发,空洞眼神渐渐恢复色彩。

“啊,蒙哥哥,你你会说话了?”

赢灵抬头望向蒙恬憔悴的脸庞,露出兴奋叫道。

蒙恬伸手为赢灵擦去眼泪,笑道:“我又不是死了,怎么不会说话,只是有些事情刚想明白。”

“我去叫王离哥哥他们进来。”

赢灵有些不好意思笑笑,脸上升起两朵红云,飞快跑了出去。

第二十七章:秦朝新农村

“属下参见大帅。”

蒙恬刚整理好衣甲,一众将领步入大帐朝他行礼。

这几天蒙恬不吃不喝,一声不吭躺在榻上,可把一干人等吓得够呛,现在见蒙恬起来,自然欢喜万分。

“免礼,坐吧。”

蒙恬示意让他们坐下,听取近一个月河套大营的情况。

他走后,河套有序按他布置方向发展,百姓操练也基本能达到他的要求,战死的兵员得到补充。

营地一派欣欣向荣景象,连百姓也感觉日子比以前好过了。

除了缺少女人,精力无法发泄引起个别打斗事件,百姓基本都是规规矩矩。

想到等到开春,可以种粮食庄稼,大家都有了盼头。

女人。

目前的确是棘手问题,这些民夫都是壮力,自然要想到结婚生子,延续后代。

不过蒙恬并不着急,只要再过几个月,陈胜吴广起义,他就可以领军南下,打下城池,还怕没有女人吗。

匈奴的问题反引起他的警觉。

整个匈奴族在草原消失无影无踪,白恒派出去几千探子分散寻找,连匈奴人的脚毛都见不到一根。

匈奴人不会甘愿俯首认输,定是不知藏在那个角落。

大单于一天没找出来,蒙恬就如同身边隐藏着一条毒蛇,随时会窜出来咬你一口。

而且明年自己要南下,河套将会是军队补给的大后方。

后方不稳,前线还怎么打仗?

蒙恬又吩咐加派人手,最晚要在三月中找出大单于位置,只有彻底消灭这头饿狼,他才放心。

年三十,就要有过年的气氛,军营里杀猪宰羊,一片喜气洋洋。

蒙恬先是去驻地给百姓拜年。

经历过新华夏的他,深知人民的重要性,百姓才是国家的根基,根本,想得到百姓支持,首先就要融入百姓当中。

诸将不明白蒙恬为何先民后军,但还是跟随过去,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到百姓驻地。

村寨占地颇大,百万人安置用了五万亩地,一万人一寨,共有百多个寨子,他要走完一天时间也不够。

蒙恬选了几个寨子进去,里面规划很整洁,是蒙恬亲手画图建造,采用了21世纪新农村的设计,十人住一间木屋,千所木屋整整齐齐排列。

饮用的洁净水源从寨子中间流过,方便取水、救火。

粪便污水处理一向是古代人头痛地方,农村大多数是随地解决,像百万人居住一起,处理不好,很容易引起卫生安全,万一发生瘟疫,绝对是天大灾祸。

蒙恬为了解决这方面,每个村寨建了百间公共厕所,又设置了未来的化粪池,等待开春,就可以用化粪池的肥水浇灌农田。

既处理了污水,又增加了农田施肥,一举两得。

到了寨门,一行人下马,步行进去。

道上遇到当值巡防百姓,手持武器精神抖擞巡视周围。

蒙恬看到满意点头。

百姓刚到河套时候,人人脸上都带菜色,连饭都吃不饱的时候,谈营养不是奢侈,而是可笑。

现在村寨的人,菜色没有了,脸上都泛出精神,充沛活力。

他们在修筑长城的时候,一个月也吃不到片肉滴油,现在三天就可以开一次荤,有时猎获到黄羊,除了交一半上去,还可以连续吃上几天肉。

当初捉他们过来的时候没人愿意来,觉得这里与匈奴交战,太过危险,现在赶他们也不会离开。

进了村落,百姓刚刚训练完毕,坐在操场谈笑风生。

蒙恬上前,亲切问候他们的生活,还主动与几名百姓握手。

百姓何曾见过如此平易近人的官员,还是统领三十万大军的元帅,个个受宠若惊,说话都结巴不清。

“大大人,若不是您,我等小民还在修筑长城,说不定那天就会埋在长城底下,哪会有今日的好日子。”

说完哗啦啦跪倒一片,给蒙恬磕头。

长城每年征劳夫二十万,起码有几万人是无法返回家乡,一条万里长城,前后不少于埋葬了百万劳力,这些人感激自是发于内心。

蒙恬眼睛一热,现在的百姓实在太过善良,秦皇征召民夫修筑长城,完全是卖命白干活,不但没有工钱,还随时可能过劳而死,草草埋葬在长城边上。

可以说长城既是石头,也是骨头垒起来的。

这些人不但没有抱恨蒙恬之前对他们的苛刻,现在只是给了一个住的地方,吃了几口米饭,就感恩戴德磕头答谢。

相对以后的人,动不动就是人权,如今的百姓真是被驯化得绵羊一般听话。

愚民政策残害了两千年的华夏民族,磨灭了百姓的血性,蒙恬心中万分感慨。

“大伙起来吧,是大秦对不住你们,也是我蒙恬没有照顾好大家,我在这里向诸位道歉了。”

蒙恬对百姓深深一个鞠躬,百姓慌忙连称“不敢”,跪在地上磕头还礼。蒙恬现在是河套元首,地位不亚于皇帝,居然向低贱的百姓鞠躬,让他们如何敢当。

随行将军互视,不明白蒙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为何要屈下尊贵身份这般做。

蒙恬深感无奈,要改变百姓对官员敬畏,不是一朝一夕可做到。

他吩咐下去,今天过年,要保证每个百姓都可以分到六两羊肉,让大伙好好吃个年饭。

六两羊肉其实也是相当于后世的三两多,因为秦国十六两为一斤。

虽然一餐百万人口要吃掉十万只羊,但蒙恬并不心疼,抢到匈奴人的羊还有一百多万只,春天到来,又会繁衍新的一代羊羔。

走马观花察视几个村寨,蒙恬交代了春节要小心警惕匈奴人偷袭,便领众将军回去。

与众人吃完团圆饭,王离、白恒等人返回自己住地,房子里只留下蒙恬和赢灵。

几天来赢灵一直在他的房间守护,那是蒙恬失神状态,现自己醒过来,当然不能再住一间房。

“灵儿,哥哥吩咐人在旁边另起一所木房,比皇宫条件会差很远,你先委屈一阵可好。”

他话刚说完,赢灵眼眸立即水汪汪注视蒙恬,双手扯着衣带不语。

“灵儿,你怎么了?是不是不满意,我很快就会让人盖起一座小宫殿给你住,木屋只是暂时的。”

见赢灵落泪,蒙恬慌忙用手擦掉她脸庞的泪珠。

军营条件艰苦,就是木屋,也是刚建好不久,要盖房子,不是几天就能完工。

赢灵却摇头一把扑上来抱住蒙恬。

“我不要木房,也不要宫殿,十年了,我们好不容易才见会面,我不要再分开,要和你住一起。”

蒙恬:“”

第二十八章:军歌嘹亮

接下来的日子,蒙恬都过得很腐败,军务全都交给白恒,民生百姓之事让王离处理。

而自己召集了五百名懂得音律百姓,一天到晚和赢灵作曲吟诗,颇有纣王之风。

“这个调要拉长,结尾要有气魄,对,就是这个音”

“萧要平音,鼓声要稳,不能出现颤音”

蒙恬大汗淋漓,在几百人中来回穿梭,亲自教导每一个人的动作。

此刻没有大帅的威风,完全就是一个音乐老师,在教导小学生。蒙恬作的曲谱这些人从来没有见过,学起来自然吃力。

经过两个多月教导,蒙恬终于满意点头。

“灵儿,现在可以唱了,乐师准备好。”

音乐响起,美妙动人的声音从赢灵樱桃小嘴发出,宛如空谷幽兰,宛转悠扬。

遥远的夜空,繁星点点。

流转的时光,如在眼前。

一杯酒能醉天下,多少情方怜红颜。

听,剑吼西风。望,霹雳弦惊。

原豪杰与共,任万里纵横。

赢灵戎装素颜,英气飒爽,颇有巾帼之风,《秦风》让她唱得荡气回肠,余音绕梁。

“好,灵儿一曲惊仙,即唱出了柔情,又唱出了大秦铁骨铮铮之势。”

蒙恬都忍不住拍手称赞,赢灵天资果然聪慧无比,才学了几遍,就不亚于原唱谭晶,把这首歌的韵味表达的淋漓尽致。

“哥哥莫要取笑,你昨天的笑傲江湖唱得才好,我从未听过如此绝音。”

昨日蒙恬被赢灵缠的没办法,被迫唱了一首黄霑的《笑傲江湖》,他那富有磁性的男音,把人在江湖,身不由已的无奈尽显无遗。

唱出了人在世间的种种心酸,对事情无法左右的无可奈何。

他热爱秦国,却被迫反秦。与项羽真心相交,却发生项梁刺杀王龙事件,二人形同陌路。

“接下来这首歌大家务必唱好,谁敢滥竽充数,我军法处置。”

蒙恬收拾心情,今日主要是检验《铁血秦儿》成果时刻,为了这首歌他几日不眠不休,付出两个月心血。

曲谱是出自唐代著名凯旋乐《将军令》,歌词是改编黄霑的《男儿当自强》。

他又加入一些军鼓乐进去,令这首本就热血沸腾的歌听起来更加雄壮厚实。

鼓声一响,如千雷齐落,万马奔腾声音轰轰而起,把军营都震动。

正在操练的将士都被突如其来的鼓声惊动,不由自主停止下来,几个将军互看一眼,急朝鼓声响起的地方奔去。

军营突然出现鼓声,莫非是有紧急战事?

还未等诸人想明白,鼓声之处一阵豪气干云的合音传来。

傲气面对万重浪。

热血像那红日光。

胆似铁打,骨若精钢。

胸襟百千丈,眼光万里长。

我铁骨顽强。

做秦儿,做个真男儿,每天要自强。

热血男儿,比刀枪更芒。

他们面面相觑,这似歌非歌的唱声谁发出来的?

没有几百人一起,不可能有如此大动静。鼓声、歌声几乎把天都震撼了。

原来音律可以让人热血沸腾,斗志昂扬,听到歌声穿透耳膜,词意傲骨杀气直冲九天,诸将有股跃马杨枪,杀入敌群的冲动。

没等诸人惊讶完,更激烈的鼓声响起,旋律轰鸣进入高潮。

让海天为我聚能量,去开天避地,为我大秦去闯。

金戈铁马横扫天下唯我豪气杨,我是秦儿当自强。

昂步挺胸为国献忠魂。

去奋杀,用我三尺血,打万里国疆。

只为秦国威,扬名天下土。

“蒙帅,刚才的神曲是他们所唱?”

白恒等人进入军乐团的营地,见数百人持琴、筝、鼓、萧,神情激昂,面色泛红刚唱完《铁血秦儿》,无不震惊。

“怎么样,有没震慑灵魂的感觉。”

蒙恬哈哈一笑,很满意这个效果。

这首《铁血秦儿》听起来如大海拍礁,波涛起伏,深沉,雄厚之声宛若看到眼前有无数秦国男儿,在千军万马的战场厮杀,为国开疆扩土,让人热血滂湃。

诸将从未听过如此震撼的神曲,被慑得不知所言。

他们每人府中都或多或少有歌姬舞姬,以前所听音律就像潺潺流水,点点滴滴清澈见底,何曾听到过有如万丈深海般的声乐。

“这首《铁血秦儿》以后就是我军的军曲,希望每一个将士都能唱出来。”

一首好的军歌就是军魂的雏形,打造军魂不但要军队经历战场死生磨练,还要有理想,为了目标奋不顾身,才能使军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军魂不是短期内可以打造,军歌却可以加快军魂的凝聚。

果然,自从蒙恬要求每人都要学会这首《铁血秦儿》,将士一边操练一边高唱,热血在体内流淌,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

蒙恬知道,这是信念之力。

当年人民解放军能以小米加步枪,解放了华夏,把美帝赶出三八线,就是靠着顽强的信念,才做到全世界为之侧目,认为不可能的事。

看着将士汗流浃背,在操场如火如荼奔跑冲杀,战力节节高升,蒙恬嘴角微翘。

现在的河套军才是他想要的那支军队。

——————————

三月初春,大地扶苏,草原又迎来一片碧绿。

民营百姓开始新的一年,忙碌在田野,蒙恬似乎每天都要亲自到各处察看。

当时农民种植,都是一年收成一次,蒙恬考擦过河套的水土,觉得控制好时间,应该能做到一年两熟。

原本四月份播种的,他要求二月份就在木房温室培养种苗,待三月天气暖和再把种苗接进稻田,赶在六月份收成。

五月份温室的种苗在第一季收成后马上种下稻田,在九月底还能再收成第二季。

这种大胆的想法着实让所有人吃了一惊。

春耕秋收是几千年留下的传统,蒙恬却要打破这个规矩,这是要和老天爷对着干?

种苗在温室培养是经过几百年验证,蒙恬自然知道不会有问题。

幸好他的威望没人敢提出异议,种子都是军营提供的,土地也是他们给的,老百姓照做就是。

蒙恬还有一个想法,就是派人进入西域。

匈奴人一直找不到,他怀疑是不是被赶到西域去了。

历史中匈奴被汉朝卫青、霍去病打得苟然残喘,就是从西域跑到欧洲,在那里四处屠戮白种人,祸害了整整半个世纪,被称为上帝之鞭,西方历史说的黄祸就是指那段时期。

难道是蝴蝶效应,匈奴人提前几百年跑去欧洲了?

不管怎样,蒙恬还是觉得要派人进入西域查探,而且还要派一支千人商队过去。

除了找匈奴人,还有一个目的,就是采购西域的农作物。

第二十九章:历史变轨

此时的秦国吃的东西极其有限,蔬菜品种太少,营养就会跟不上,想吃个西红柿炒蛋都没有条件,因为西红柿还没出现在秦朝。

除肉食外,都是粟米,小麦,稻谷,几样农作物。

这类粮食生长周期长,环境条件相对比较高,一旦遇到干旱或降霜就会减产甚至颗粒无收。

反观西域的花生,西红柿,土豆,高粱等耐旱农作物好养活,对环境要求没那么苛刻,含热量高,不但百姓可以做主食,行军打仗携带也方便。

一支千人商队,带上足够的黄金,浩浩荡荡出使西域,比汉朝的张骞提早了百年。

商队刚离开,蒙恬收到一个意外的消息。

赵高居然被杀了。

蒙恬连忙把咸阳送消息的密探带入军帐细细盘问,蝴蝶终于改变了滚滚历史车轮的轨迹,这不是他所希望看到。

原来年前经过蒙恬大闹,爆出赵高篡改秦始皇遗诏,令咸阳人心惶惶。

流言开始在民间,渐渐传入宫中朝堂。

赵高自以为控制了城防军,对流言不屑一顾,还是只手遮天,把对他不满之人统统打入大牢。

终于在十天前,群臣集体发难,李斯以外邦使者朝拜之名,将死士带入朝堂。

借进献宝物机会,靠近赵高,将他刺死在胡亥面前。

赵高死后,李斯又把赵远拿下,控制了咸阳中枢的要害部门,重新夺回咸阳城防卫军权,成为权倾朝野的丞相,胡亥也尊称李斯为相父。

听到这里,蒙恬久久不语。

历史中原本是下个月赵高处死李斯,现在反过来是李斯杀了赵高,控制了秦国军政。

对蒙恬来说,宁可赵高掌权也不愿李斯当政。

赵高是个疯子,见人就咬,这种人其实不难对付,迟早会被自己疯狂害死。

史书记载,秦末农民起义很快被王离和章邯镇压,项羽等六国军队打过来的时候,赵高就是因为不发粮给章邯,最终导致王离被杀,章邯投降项羽,为秦国奏响灭亡的哀歌。

如果当政者是李斯,一定不会这么做,而是会增兵拨粮立即救援,秦国也不会这么快灭亡。

李斯是个政客,而且是个厉害的政治家,遇事冷静,果断。辅佐秦始皇时能力就极强,不然以秦始皇的用人眼光,也不会让他做丞相。

他控制了秦国,陈胜吴广还能起义吗?

蒙恬在想,如果没有农民起义,用不了多久,李斯理顺了朝政,恐怕第一时间就会派兵镇压自己。

改诏事件,赵高已死,胡亥自然不会自爆出来,知道李斯有份的就剩下蒙恬了。

蒙恬懊悔用手扰扰头发,烦恼之极,没想到自己慷慨陈词一番话居然把赵高给弄死了。

目前不能等乱世到来,而是要做好防御。

至于让蒙恬率先起义,蒙恬想都不曾想过,环顾历史,第一个起义之人通常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陈胜吴广是第一个炮灰,为项羽刘邦挖松了大秦国的根基,然后就消失在历史长河。

张角是第二个炮灰,为三国群雄铺垫好道路,自己首先退出群雄争霸角色。

隋末瓦岗山程咬金等人是第三批,最后便宜了李世民的老爹李渊。

黄巢唐末起义,把大唐拖入万劫不复,自己也没逃过身首异处的厄运。

后面还有韩林儿、李自成、洪秀全等等例子说明。

第一个起义之人下场都是悲剧收场,一个皇朝,哪怕是腐烂到极点,几百年的根基不会那么容易松动。

要不断有人前仆后继的摇晃,才可以把一栋大厦倾倒,往往大厦倒下,压死的都是排在最前几人。

有这些历史教训,蒙恬怎会跳出来做出头鸟。

何况,他也没想过反秦,要反的只不过是赵高和李斯。

单靠长城的防御,恐怕不足以抵挡秦国大军,蒙恬决定不再等陈胜吴广起义,他要先拿下一个地方自保。

蒙恬立即召集众将,商议出兵之事。

听到打仗,诸人磨拳擦掌,争先请战。

蒙恬微微笑道:“今日商议我等要先下何地,夺取一州立下根基。”

看到手下诸将跃跃欲试,蒙恬内心很是欢喜,将闻战而喜,这才是军队该有的作风。

“大帅,我认为可先打幽州,再图南下中原。”

“不,我觉得先要攻下凉州,大帅刚派人出使西域,而且凉州民风彪悍,征民即成兵。”

“冀州也可以,有赵国古都邯郸,还有南皮等大城,人口众多,以便图日后发展。”

众将纷纷表达建议,谁也说服不了谁,吵得脸红耳赤,就差没动手。

蒙恬谈定看着他们争论,并没有阻止,他不希望军队是一言堂,有争议才是好事。

待吵得差不多,蒙恬才摆手示意,诸将见蒙恬要说话,即刻安静下来。

“诸位所说都有道理,但我看中却是这里。”

蒙恬站起,用手指在地图一点。

众将随手指看去,目光定在并州晋阳,不由大吃一惊。

这里的确不是个好地方,北靠草原,南接司隶,西连凉州,东近幽、冀,既无天线可守,又是四战之地。

一旦咸阳发令,他们就会三面受敌,加上还有匈奴不知所踪,不得不防呀。

但蒙恬还是选择这里,也有一番考量。

首先这里离河套相对比较近,只要打下九原、云中、善无就可以与河套连成一条线,两地为犄角之势,任何一个地方被困,救援不过数日便可赶到。

其次,晋阳离咸阳只有几百里,一旦天下大乱,谁先抢到关中,就可进退有余。

别小看关中地方不大,秦始皇定都咸阳是有道理的,当时全国粮食有三分之一产自关中,打下关中就等于得到半个天下。

况且关中易守难攻,封锁虎牢关和潼关两处咽喉,任你百万雄兵,也难进入关中半步。

***评论项羽失天下,第一条就是放弃关中,把都城迁到彭城。

如此绝挂之地,蒙恬当然要守在一侧,有机会第一时间拿下。

“蒙帅,我们的兵力守得住并州吗?”

白恒担忧问道,三十万军士,防守一城尚可,如果分散在几个城里,每城不过几万人。

何况不能把三十万大军都带走,还要防备匈奴人偷袭。

四边敌人虎视眈眈,万一李斯命三地四洲大军同时来攻,兵力马上会捉禁见肘,首尾不能相顾。

“难守,但并非不可守。”蒙恬下了一个天大决心,拳头砸在桌面道。

“从九原南下,我们保留河套,粮食就可以源源不绝输送到前线,若是打别的州郡,就必须放弃河套。”

河套刚有起色,又是天然马场,蒙恬自不会轻易放弃。

地图上河套紧挨并州,无论攻打哪里,都很容易被切断粮道,除非用大量士卒保障,河套兵力本来就有限,蒙恬又怎会把战线拉长,给秦军可趁之机。

第三十章:大军初动

四月初一,阴天。

大吉。

利征战。

河套大营人披战甲马备鞍,二十万大军整装待发,演兵场上旌旗飘扬,银枪林立。

蒙恬一身戎装,持剑上了点将台。

望向忠诚他的金戈铁马,大声道:“我等秦人,今日起兵九原,不是为了反秦,而是要为始皇帝,为扶苏公子夺回公道,尔等可愿意随我征战?”

以前出征,不管何种目的,也会说一番正义凛然的话语,以示自己出师有名。这次蒙恬激励征言简单直白,也不须修饰。

台下将士早已按耐多时,高举武器三声大吼。

“愿随大帅征战天下,愿为大帅以身赴死。”

“愿随大帅征战天下,愿为大帅以身赴死。”

“愿随大帅征战天下,愿为大帅以身赴死。”

大军士气高昂,二十万把声音同时响起,恨不得能立即上阵杀敌。

“奏乐,起军。”

蒙恬跳上火龙驹,一抽缰绳,火龙驹发出龙吟长嘶,四蹄迈开,朝前军而去。

鼓声敲响,《铁血秦儿》一曲奏响,送大军出征。

——————————

“报——,陛下,丞相李大人闯入宫了。”

太监火急火了跑进胡亥寝室,脚踢到门槛摔了一跤,顾不得疼,连滚带爬朝里面喊道。

“啊!”

胡亥一惊,手中把玩的东海明珠掉在地上。

自从李斯杀死赵高,就成了朝堂上权力最大的人,自己也要尊称相父。

以前赵高从不管胡亥玩乐,李斯动不动就用圣人之言教训胡亥,要他天天临朝,多看政事,自己却没有权力。

有一个官员说他贪图享乐,不知民间疾苦,要求为民减负。

胡亥一怒,要把此人打进大牢,李斯却跳出来,说这人是忠臣,不但不能处罚,还要升他的官。

当时气得胡亥九珠冠都歪了,如果皇帝当得这么幸苦,,还要被官员指指点点,干嘛还要做皇帝。

他被李斯教训得烦透了,干脆躲起来不上朝,在后宫玩乐,落个耳根清静,没想到李斯居然闯进深宫。

胡亥婴儿般白皙的脸庞露出怒意,却又无可奈何。

李斯把军政大权全都抓在手中,现在朝野都是他安排的心腹,自己根本动他不得。

“陛下。”

李斯沉重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胡亥连忙将明珠藏在怀中。

“哦,相父来了,朕今日不太舒服,所以没有临朝,相父自行处理国事就行了,朕都准了。”

胡亥不想听到李斯说教,出言赶快打发他离开。

李斯并未告退,站在殿门喊道:“陛下荒废朝政,实不应该,臣原作管仲,陛下也应当如齐恒公一般不忘国事。”

胡亥听罢暗暗咬牙,皇帝是你与赵高让我当的,权力也是你拿去的,我在朝堂就像个傀儡,现在居然说我不管国事。

“朕说了龙体欠安,你回去吧。”

胡亥也是火起,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

“陛下不上朝,可知三日前发生何事,反贼蒙恬四月初一起兵二十万,气势汹汹杀奔并州九原城,陛下是打算将国土让与反贼吗?”

李斯在门口大喝,也是被气到不行。

他与赵高不一样,虽然篡改秦始皇遗诏,但是为了自保,对秦国还算忠诚,从来没有想过谋权自立。

说他不肯放权,那是胡亥还不能做到一个明君。

他一番心血打算栽培胡亥,胡亥却是越来越不靠谱,荒淫无度,滥杀忠良,荒废朝政,把一个昏君演的淋漓尽致。

如果李斯知道四百年后有个阿斗,他宁愿去扶持阿斗。

起码刘阿斗只是贪图享乐,不会好歹不分。

如果不是有李斯在处理政事,大秦国怕是要顷刻间倒塌。

“相父,你说的可是真的。”

胡亥听说蒙恬起兵来犯,衣服都来不及整理匆匆跑到门外,一只脚还赤裸着,毫无帝皇的威严。

李斯暗自摇头,始皇帝神威如狱,怎么胡亥就学不到一星半点。

无奈道:“晋阳刘雄来报,蒙恬二十万大军已过了长城,不日就会兵临九原城,他一面增兵九原,一面八百里急报到咸阳。”

刘雄是并州郡守,收到情报第一时间便送往咸阳,已过了两日,怕九原已在交战中。

李斯和蒙恬两人心中都早已将对方置为死敌,迟早会面临一战,只是现在李斯刚杀了赵高,还有许多事情没有理顺。

被蒙恬这一出兵弄得措手不及,本想五月份派兵征讨河套,蒙恬居然比他还早出兵。

“相父,那该如何是好,蒙恬一心想为扶苏报仇,一定不会放过我等。”

胡亥根本不考虑双方实力差距,听到蒙恬打来就慌了神。

“陛下莫急,蒙恬不过来了二十万人马,并州刘雄有三十万守军,又占有地利,就算河套军再厉害,也不是那么容易击溃刘雄。”

李斯说完,胡亥心里稍微镇定,将李斯迎进寝宫。

“相父,蒙恬一日不除,朕心难安,是否派军助刘雄灭蒙?”

两人分主次入席,胡亥心里舒坦一些,这点李斯要比赵高规矩多了,赵高面对胡亥,从不分尊卑,经常与胡亥对坐。

想着这次李斯入宫,应该是向他请军令,自己还是能做主的。

“陛下稍安,臣已命振武候严斌点了十五万大军前去援助。”

李斯刚落音,胡亥原本刚舒坦的心又是一阵不痛快,你都安排好了,还来报什么,自己还是那个傀儡皇帝。

连军队你都能自行派遣,这个江山到底还有没我的份。

“有劳相父费心,朕觉得还是有点头晕,先去休息了。”

胡亥也不是三岁小孩,知道发怒也没有作用,直接起身离去,留给李斯一个后脑勺。

李斯苦笑摇头,以他服侍秦始皇这么多年,怎会看不出胡亥心思。但军情如火,胡亥几天没有上朝,自己进宫两天都被拦在门外,今日不是硬闯还进不来。

在朝上与几个大臣商议一番,直接下令严斌带大军前去救援,自己闯宫进谏。

——————————

再说九原城,这一座边陲小城经历了几百年战火洗礼,百姓并不多。

但它的位置很重要,对上就是长城,匈奴人要南下,首先就要经过九原,所以原来赵国也是把这里当成驻兵防御匈奴的城池。

四大名将之一的李牧就在九原驻扎了十余年,加上蒙恬也曾经在这里防御匈奴,小小的九原人口不多,城墙却非常牢固。

蒙恬深知此城易守难攻,大军到来,他并没有下令攻城。

十万军队把四门围困,又分出十万人到附近砍伐树木,做出要打造攻城云梯箭塔的架势。

第三十一章:请君入瓮

九原城守军有八万,守将徐骆,也是经历不少沙场的猛将,不然并州郡守刘雄也不会将他安排在这个重要城池。

在城墙上,九原守军严阵以待,一副誓与城池共存亡的决心,面对城下来势汹汹的二十万河套军毫无畏惧。

徐骆身披重甲,手按佩剑,皱眉望向河套军连营,心中一阵嘀咕。

蒙恬是深懂兵法之人,为何不趁大军到来,士气正锐的时候攻城?

反是先扎下营寨,砍伐树木,两天时间不曾任何行动。

难道真想打造大型攻城武器,或是困到九原断粮?

无论是何目的,徐骆都无惧。

这座小城是兵锋险地,粮草都会备足三月,而且一收到蒙恬出兵情报,就立即送往晋阳,不用几日,晋阳的援军就会赶到。

恐怕河套军的攻城武器还未打造出一半,援军就会从后面反包围河套军。

蒙恬你想困死我,只怕到时自己先没路可退。

徐骆冷冷看向河套中军上挂着的一杆大旗,上面篆写一个蒙字。

如果能打败蒙恬,抢到这支帅旗,他立即就可以扬名天下。

——————————

“报,晋阳军还有一百二十里,预计明日申时可到。”

在河套阵营帅旗下的军帐,蒙恬手持一卷竹简,正在听斥候发过来的情报。

“再探。”

他眼角都不曾离开竹简,气定神闲吩咐探子。

“诺。”

探子退出,蒙恬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坑已经挖好了,就等着想吃肉的人跳进去。

要数谁对九原最熟悉,恐怕就只有死去的李牧和蒙恬。

两人都是军事大家,对长期驻扎地方,自然会对周围百里环境摸得一清二楚,连哪座山有几块大石头都不会放过,说不定没准明天就会用上。

从晋阳过来,会走那条路,途中有什么山形,援军大概会在那里休息,蒙恬心中猜个七七八八。

围城打援,是最有效打击敌人士气的方法。

城里的守军听到有大军增援,士气高涨,此时硬拼,只会消耗兵力。

蒙恬部队有限,有岂会做出这等蠢事,只要灭了晋阳的援军,九原城拿下是迟早的事。

“来人。”

蒙恬将手中书简放下,一名侍卫进来。

“传令下去,把这两天砍伐到的木材放在事先布置的地方,留下苍狼军团,熊罴军团和皓月军团继续围城,我带两万人马去迎接晋阳援军到来。”

两万人?

诸将心里一凉,两万人伏击十万人,风险可想而知。

“蒙帅,晋阳援军有十万之众,您怎可带两万人以身犯险,我去即可提敌将首级回来。”

熊罴主将韩丹请战。

“对,大帅坐镇军中,我等去即可。”

蒙恬罢手否决诸人提议,此战关系甚大,敌军领兵之将钱佰又是智将,他必须要亲自指挥。

按并州郡守刘雄的意思,徐骆勇猛,谋略不足,派钱佰过来增援,刚好一勇一智,互补不足。

说起钱佰,在晋阳还是相当有名。

十二岁学习兵法,十六岁领兵征讨东部蛮夷部落,带五百人用谋略硬生生拖住六千敌军,最后斩首两千而归。

从此一战成名,今年不过二十四岁,就成为刘雄最看重的一名大将,将女儿嫁给钱佰作为正室,前途不可限量。

他经常自叹生不逢时,不能与孙膑、白起活在同一时代而感到遗憾。

现有机会与名将蒙恬交手,自然是满怀兴奋主动请战。

他要证明自己才是天下第一将,蒙恬,不过是徒有虚名而已。

四月天气,太阳虽然没有三伏毒辣,但相对晋阳援军来说,连续两天急行军,也是热得快要脱掉一层皮。

军士抱怨中还得急行,斥候来报,九原城告急,河套军已经围城两天,说不定已在攻城当中,早一刻赶到就早一刻解围。

一连走了二十里,在一个地势平坦的地方,钱佰打算下令让军队休息。

“敌袭,敌袭。”

听到前军发现敌情,在中间的钱佰来不及下令,急拍马上前了解情况。

急奔的后军听到前方一阵混乱杂声,收不及势撞到前面之人,兵器掉落地上,发出清脆响声。

突然被埋伏,紧张、彷徨在每人心中升起,慌乱不堪,各队将领大吼喝令镇定,压住各自队伍阵脚。

前军都是一些老兵,面对突袭反没有后军混乱,立即守住阵脚,举盾持戈等待厮杀。

埋伏的河套军约莫数千人左右,并不靠近,百步外匆匆射出几轮弩箭,便调走退走,双方连样子都没看清,就结束了。

“只是小股敌军骚扰,原地整顿,小心周围,多安排斥候前方打探。”

钱佰恐是个圈套,并没追赶,还是按计划停下修整,吃些干粮继续赶路。十几万人停下来一阵慌乱,再动身少不得又是收拾,一停一动耽搁了不少时间。

行不到两里路,河套军突然从两侧杀出,这回晋阳军有了准备,立即展开阵势迎敌。

河套军还是之前一样,射出两轮箭雨,转瞬又离去。

接下来短短十里路,河套军已经骚扰六回,而且时间越来越紧凑。

原本一天可以行军八十里,现在只能走二十里。

钱佰望向绝尘而去的数千名河套军,心中出现一丝忧虑和疑惑,不明白蒙恬打的是什么主意。

蒙恬到底想干什么?

明知这数千人偷袭不会对我军产生作用,难道是想待我军疲于应付,松懈时再大军杀出?

很快钱佰便否决了这个想法,越是这样只会越让我警惕,而且只有几千弓弩手,根本起不到大作用,蒙恬不可能想不到,怎么做无用之功?

智人多疑,是一直以来的通病。

如果换了是徐骆这类猛将,该冲就冲,该走就走,才懒得去思虑。

但钱佰始终觉得,蒙恬这般安排河套军不断骚扰是有别的用意。

不好。

他心中乍然一动,定是河套在猛攻九原,而且很有可能打得十分猛烈,所以才安排一支千人部队来阻止援军速度。

按现在蜗牛龟爬,每天只能走二十里,赶到去可能九原早已经失守。

“河套军又来了。”

大军对骚扰产生了免疫,有人叫一声,就停下把盾牌举起。

“钱将军,让我去追上去灭掉这些烦人的东西。”

几个部将上前请战,所有人都被骚扰得不胜其烦,河套军并不近身,只会用弓弩远百步外射箭,用盾牌就可挡下,虽不伤人,却像是苍蝇般可恶。

钱佰觉得河套大军都在攻城,这支数千人队伍应该是孤军,能调出几千人来骚扰他们,应该是蒙恬的极限。

“追,别放走他们。”

既然如此,就先灭掉这支孤军,再火速从后面突袭河套中军大营,或许能一战功成。

他又担心途中会不会又埋伏,干脆大军追击,就算遇见几万人的伏兵也无惧。

第三十二章:火烧葫芦谷

晋阳将士早憋得一肚子怒火,钱佰一下令追逐,大军即刻愤不顾身扑向河套军。

“逃呀,晋阳军杀来了。”

河套领兵的将领是佘华,见晋阳军杀来,慌里慌张急勒马调头,转身逃走。

晋阳军突地杀来,主将带头逃跑,河套军仿佛一下乱了套,几千士卒如丧家之犬,狼狈不堪逃窜。

“杀,杀光他们,别放跑了。”

见河套军丢盔弃甲,狼狈溃败情形,钱佰更觉得没错,这就是一支孤军。

“不许捡敌军丢弃东西,全力追杀。”

钱佰命士卒加快步伐,对河套军紧追不舍。

河套军就像被追得走投无路,一头撞进四面环山的谷地,前面再无退路,只得拿起武器转身面对随即杀入的晋阳大军。

“跑呀,怎么不跑了。”

晋阳第一个赶到的大将贺升跨马横刀,得意洋洋地看向佘华,眼神就像是打量一只走头无路的小老鼠。

佘华见晋阳军源源不绝涌入山谷,将他们五千人困死其中。

本该万分紧张的他,突然裂嘴笑了。

“死到临头,还能笑,有几分胆色。”贺升大刀指向佘华。

钱佰见佘华等人并无恐惧,笑意还露出一丝嘲讽,心中不免一悚,抬头望向四周。

这一看不要紧,一股寒气立即从后背升起。

“退,退,立即撤退。”

一向风度翩翩,极注重形象的钱佰此刻形如疯魔般狂吼,令身边将领全都愣住,不知所措。

“快退,有埋伏。”

钱佰脸如死灰,来不及解释,要赶快退出这里。

他发现山谷形似葫芦,里大口小,四面峭壁环绕,一旦谷口被困,百万大军都会死在这里。

趁大军还有一半在外面,赶快撤出去。

诸将虽然没看到伏兵,但见钱佰惊骇之色,绝不会无的放矢,丢下佘华五千敌军,慌忙命大军后撤。

十万晋阳军连绵数里,有一半进入山谷,另一半还在谷外,要撤退哪有这般容易。

后军还在前进,命令要传达到后军也要一刻钟时间。

前军着急退出,一时间全部堵在谷口,大军进退不得。

晋阳军哄乱之时。

悬崖上突然垂下千根绳索,索上还有一个铁钩,谷中河套军将绳索钩在腰间,被拉上谷顶。

不到片刻功夫,几千人就从围困的山谷被拉上去。

“哈哈哈哈。”

佘华最后一个上去,见晋阳军不顾自己,狼狈想跑又出不去,不免一阵痛快。

“钱佰,你自喻智比孙膑,谋胜白起,连蒙帅小小计策都看不破,有何面目自吹自擂。”

钱佰闻言又急又怒,一口血从胸口涌上喉咙,硬生生又被他吞回进去。

正想大骂,听得峭壁顶上传来一阵雷霆之音。

千根树木从两侧轰鸣滚落,砸在挤满士卒的狭小谷口,顿时哀号不止,堵在那里的士卒顷刻间被压成肉沫。

原来蒙恬围城两天没有攻打,反让士卒伐木,是用于此地。

谷口被堵得严严实实,尸体巨木叠起数米高,晋阳军就像一条被斩断七寸的蛇,头在山谷里,长长的尾巴在山谷外面。

突然的变故,里面的人充满绝望,而在外面的后军失去指挥,变成无头苍蝇,满山乱窜。

钱佰虽慌,也立即稳住心神,命士卒快速搬开巨木,冲出山谷,与后面的队部会合。

“哈哈哈哈,钱佰,你已被困,还不下马受降,可免数万生灵失去性命。”

峭壁上出现无数旌旗,人影晃动,一杆蒙字旗树立当中。

最前一人红袍金冠,意气风发,不是蒙恬还会是谁。

蒙恬在高处喊道,爽朗的笑声在山谷回荡,晋阳军慌成一片,不知所措望向自己主帅。

钱佰睚眦欲裂,眼角泛出血丝。

“投降?自我入军那刻起,这两个字就不曾学过。蒙恬,你虽然能困住我,却不能下来杀我,待我出去,定灭了河套叛军。”

山顶不过是两万人左右,自己谷中还有五万余甲士,只须两刻钟便可以清理出通道,重新组织兵力围剿蒙恬。

他现在反是希望蒙恬别跑,等他出去必可以捉住蒙恬。

“哼哼。”蒙恬一阵冷笑。

“钱佰,吾还以为你真有一些本事,不想愚蠢如猪,你觉得我用计困你在山谷是为了拖时间吗?早知你这般愚蠢,还不用花费如此多功夫。放油”

蒙恬手一挥,几百余个瓦罐从高处摔落,一阵油香味从堵住谷口的树木散发出来。

“啊,火油,火油。”

正在清理树木的兵卒大叫着惊恐退后,此时一根火把已从高空坠落。

“蓬——”

火把落在木堆上,滔天熊熊烈火呼啸蔓延开,顺着火油和巨木把谷口烧成一片火海。

“啊——,救命——,啊——”

一些来不及从谷口退出的士卒瞬间变成火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在火海滚动。

被困谷中的晋阳军被这副惨状吓得齐齐退后,神情充满惊悚。

他们不怕死,但这种死法太过渗人,宁可被一刀砍杀,还可以图个痛快,被活活烧死,简直就是人间酷刑,惨无人道。

峭壁上树木往山谷源源不绝滚落,浓烟在谷中散发不出去,变成一个密封的烟囱,呛得五万晋阳军鼻水眼泪直流,在中间挤成一堆。

唯一的出口是一片火海,在谷中除了等死,别无出路。

短短一刻钟,晋阳军已被浓烟呛死大半,剩下的士卒全躺在地上无力呻吟,烟的杀伤力比火更胜一筹。

看到还活着的部下露出绝望,闭眼静等死亡。

钱佰心中悔恨万分,一念之差,不但断送了性命,还将大秦十万大军葬身于此。

他长叹一声,想到自认智谋过人,常自比孙膑、白起,却连一个小小计谋都不曾识破。

自知逃生无望,但也没想过投降。

一是自己的骄傲不允许这么做,二是秦法严律,降将家族连坐,男子车轮以上全部腰斩弃市,女人送入官妓,孩童卖与他人为奴。

他若活,全族就得死。

“蒙恬。”钱佰用尽最后力气大呼。

手中利剑拔出,架在脖子,仲然升起一股英雄末路的味道。

“今日之耻,来生定报。”

一条血箭从钱佰脖子处喷出,这位自命不凡的英雄人头滚落,结束了短暂一生。

蒙恬愕然,他都没想到钱佰还如此果断,说死就死,丢下一句话就急匆匆去见了阎王。

一把火就这样烧了五万人,蒙恬没有觉得自己残忍,也不会妇人之仁去救谷内士卒。

他命佘华领两万军士下山,扫荡没有进山谷的溃军。

第三十三章:兵不厌诈

葫芦谷一战,烧死晋阳军五万人,活捉两万,其余的溃散不知所向。

蒙恬命人把晋阳军的旗帜盔甲全部捡起,吩咐佘华将两万降卒安置在外,等候命令。

深夜,月光朦胧。

九原城墙上守军发现河套军营后面发生动乱,万支火把从后面亮起,杀声响彻天地。

徐骆接到消息立即登上城墙眺望。

隐隐从火光中看到河套大营混乱不堪,人喉马嘶声音在夜晚清晰可闻。一支大军从河套大营后发动突袭,杀穿军营后直奔城下。

“快开城门,我等是晋阳援军。”

一个骑马将军手持大刀,满嘴晋阳口音。

“你是谁?统军主将在哪?”

月色朦胧,火把光百米之远,徐骆用尽眼里,也看不清那人的模样。

“少废话,吾乃晋阳钱佰副将贺升,钱将军在中军指挥,令我做先锋,趁夜晚河套军不备,才一路杀过敌营。”

徐骆听到远处河套大营还在厮杀,正想再问清楚。

“开门,开门。”

“老子来增援,居然要我等吃闭门羹。”

“就是,再不开门,老子杀回去,不受这个鸟气。”

城下上万士卒乱哄哄叫骂,无一不是晋阳口音。

徐骆的疑虑被叫骂声打消,就算河套军想扮援军,也不可能找出上万个晋阳话的士卒。

“放吊桥,打开城门。”

徐骆吩咐士卒,生怕一会钱佰引大军过来会挤在城下,给河套军可趁之机在后面掩杀过来。

他没看见。

马上之人见吊桥放下,手中青筋凸起,用力抓住大刀。

城门徐徐打开,低头道:“好小子,回去记你一功,驾——”

原来回答徐骆的话并非是骑马之将,而是他马下一名士卒,不过月朦星暗,徐骆只听到答话,却看不到是另一人发出的声音。

持刀将军两腿一夹马腹,战马冲过吊桥,人立而起,两只前蹄踢在半开的城门,发出轰隆一声,两扇门被踢开。

开门的九原士卒还没反应过来,刀光一闪,几颗人头掉落地上。

“杀呀——”

原本还是来救援的晋阳军,突然举起战刀铁矛,口喊杀声冲入城中。

九原城城门守军根本没有一点防备,毫无抵抗被冲进来的敌军一顿砍杀,死伤无数,城门处也被敌军抢占。

徐骆在城墙上看得清切,自知受骗,差点一个跟斗栽下城墙。

“气煞我也!”

徐骆如同发怒狂狮,吩咐墙上守军赶快用箭矢射杀冲过吊桥的敌军,组织九原士卒朝他靠拢,打算冲下城墙,夺回城门。

城中河套军一路朝城墙掩杀过来,徐骆带军朝城门杀过去,两军半道撞在一起,二话不说便是厮杀一团。

徐璐一马当先,刀劈了几十个河套军士卒,引兵压上,把河套军打得节节败退,大有夺回城门之势。

“徐骆匹夫,修得苍狂。”

一个粗犷声音在城门处响起,徐骆望去,正是骗他打开城门骑马之人。

此人长得甚是魁梧,黑脸短须,豹眼虎口,两条冲天眉直翘额顶,手里横抓一把长柄偃月刀,凶神恶煞迎徐骆奔来。

“逆贼,报上命来,我刀下不斩无名之鬼。”

俗话说,仇人相见,格外眼红。徐骆双眼布满红丝,被一个黑脸莽汉骗开城门,岂会不怒,他恨不能生吞活剥了此人。

“老匹夫听好了,大爷我就是蒙帅麾下熊罴军团首将韩丹。”

“死狗熊,我与你誓不两立,吃我一刀。”

韩丹刚报完名字,徐骆如一头雄狮扑了上来,高举开山刀直劈下来。

“嘿嘿。”韩丹一笑,用刀柄拦住。

“铛——!”

两把重武器撞在一起,几颗火星冒出,徐璐退了几步,韩丹的战马也打个摆子,差点两腿跪倒。

“好大力气。”

两人同声感叹,手里隐隐发麻,徐璐惊讶韩丹能挡住这一击,而韩丹感觉战马两腿发软。

“再来!”

韩丹大喊,弃了战马,从马背一跃而下,大刀劈向徐璐。

“怕你不成。”徐璐不退反进,两把刀迎在一起。

相斗几十回合棋逢对手,一头狂狮,一只怒熊,谁也奈何不了谁。

越来越多的河套军冲入城中,九原守军节节退败,徐璐看得心急,知道大势已去,城门不可能抢回来。

“退。”

徐骆虚晃一刀,登上一匹战马,领九原守军朝南门奔去。

徐骆知道要赶快出城,再晚些时刻,河套军主力进来,想走就走不了了。

“老匹夫,还没打上瘾就跑了。”

韩丹正打得兴起,见徐骆要走,拖偃月刀急追。

徐骆近卫见韩丹追来,调头一拥而上,把韩丹围住。

“徐将军快走,我等困住他。”

韩丹一阵冲杀,把几十名近卫杀尽,再抬头,徐骆已经消失无踪。

“妈的,老匹夫是属兔子的,跑这么快。”

一名亲卫拉过战马,韩丹跃上马背骂道,想追也追不上了。

蒙恬此时已引大军主力进城,不到一个时辰,九原被控制在河套军手中。

攻城比想象中顺利,战死士卒不到一万,俘虏了一万多九原军,斩首一万多人,徐璐领其余败军从南门杀出,奔云中方向而去。

终于有了第一座自己的城池,买入了中原的第一步,蒙恬进入太守府,立即吩咐各将安排重兵把守粮仓。

这次打得徐璐措手不及,还没有烧毁粮草和仓库,就落入蒙恬手中,正想出安民告示。

“报。”

一名士卒慌张进来,先是对蒙恬行军礼,又看了一眼身旁的韩丹,欲言又止。

“何事?”

蒙恬问道。

“熊罴军团一些士卒与百姓发生冲突,死了几个百姓。”

哗!蒙恬急站起来,把桌子都掀翻了竟不自知,急道:“快领我去。”

进城之前他就交代过各个将领要约束部下,与民无犯,结果还是出现这摊子事。

九原城靠近匈奴,民风彪悍,如果军队欺压百姓,一旦发生民变,就会难以收拾。

蒙恬匆匆随通报之人出门,众将怜悯看了一眼韩丹,也跟随一起出去。

蒙恬这次是真急了,走得很快,通报的人都被甩在后面。

转过几条街,看到几十名士卒围住一条巷子,里面也有几十个民夫拿锄头或简陋弓箭在反抗,地上躺着几具尸体,还有些受伤的百姓。

“住手!”

蒙恬发出一声爆吼,正在打斗两方不由停下。

士卒见元帅亲至,纷纷闪开让出一条道路,火骑卫赶快上前隔开士卒与百姓。

“怎么回事?”

被蒙恬怒目往来,士卒都垂下脑袋,不敢作答。

“你说。”

他用手指向站得最前的一名百姓。

“说就说。”那名百姓也是凶悍,把打猎的三叉刺往地下一插,愤怒看向那些士卒。

“我叫莫铁柱,是九原城人氏。今晚,这些士兵说要进屋搜躲藏的溃军,我二叔开门放他们进去,结果没找到,就抢粮食和钱财。我二叔不给,他们就打死了我二叔。”

蒙恬转身,凌厉眼神看向熊罴军团士卒,见几十人不敢看直视自己,便知道莫铁柱所言不虚。

第三十四章:挥泪斩

蒙恬脸色黑如墨汁,这就是他寄予厚望,将来平定天下,守护百姓的军队。

“军规第六章是什么?”

犯事士卒忐忑低首不语,他们感受到了蒙恬的怒火。

“恐怕你们都忘了,那就让张宁来告诉你们。”

蒙恬对火骑卫中的张宁说道。

张宁出列,大声念道:“军规第六章,一、抢夺民物者,斩!二、强入民宅者,斩!三、不得强买强卖,欺民者,斩!四、强奸民妇者,斩!五、无端杀死平民者,斩!”

张宁连道五个斩字,字字如钢,如同血淋淋的铡刀架在这些士卒脖子上。

“你们有何话要申辩吗?”

其实蒙恬打心里希望是百姓诬告,这些都是战场的汉子,攻城的时候就是他们最先随韩丹杀进城中,有些人身上还挂着伤。

见士卒还是不语,蒙恬即失望又伤心。

“无话可说吗?那别怪我军法无情,将他们带下去,明日行刑。”

所有人都被蒙恬的话吓到了,真的要执行军令?

以前也有士卒违反军规,大家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大伙在战场拼命,有时总会发泄一下心中压抑。

韩丹‘噗通’跪下,声泪俱下道:“大帅,这些都是跟着河套军出生入死十几年的兄弟呀,能不能待罪立功,饶他们一死。”

蒙恬看向众士卒,语气沉重。

“我知道尔等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面对匈奴人的刀枪没有惧怕,刚才也是首先冲进九原城,杀你等如断我臂,可我还是要杀尔等。”

他眼角泛出泪花,痛惜不已,背过去擦掉眼泪。

“今日若不能严明军令,他日入关,所有将士都会这样,那我带入中原的不是解救苍生的河套军,而是为祸百姓的地狱军团。

尔等安心上路,家中若有父母,我定颐养天年,视如己父,若有子女,会好生培养,视如己出。这般安排,尔等可有异议?”

哗啦!

见蒙恬落泪,四十二名熊罴军士齐声跪倒,为自己犯下过错悔恨不已,道:“我等令大帅失望,使河套军蒙羞,愿以死谢罪。”

他们之错,使最敬重的蒙帅落泪,还有何颜面活下去,甘愿一死。

“起来吧,我相信你们,今晚也不会抓尔等,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吃顿好的,我亲自送你们上路。”

次日。

九原城军营,无数百姓相拥过来。

因为军队士卒打死了几名平民,军方今日要处决这些士卒,对老百姓来讲,不异于是天方夜谭。

百姓和军队经常发生矛盾,几百年来从未改变,但每次都是百姓吃亏。

“听说河套军大帅要处死那些兵痞,是真的吗?”

“你信吗,哪个军队不是口号喊的震天响,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就是,我们都是贱命,莫老二一家,我看也是白死了。”

“你觉得这次会怎么处理?”

“还不是以前一样,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有人求情就放了。”

“唉,宁为太平犬,莫作乱世人,才平静了十几年,又打仗了。”

“谁说不是,以前听说蒙将军治军严,我看也和别的军队没区别。”

“天下乌鸦一般黑,看着吧。”

百姓一路讨论一路来到军营大门,河套士卒已经全部列队站在点将台下。

“你们站这边观刑。”

守值士卒把百姓引到一侧,与列队的士卒分成左右,站在台下,而最前的就是昨晚与士卒打斗的十几人。

巳时正,蒙恬率各将领踏上点将台。

每个人的脚步都很沉重,韩丹一脸憔悴,看来是整晚都没有睡。

这些士卒随他已有十年,作战勇猛凶悍,经历了无数次战火,没有倒在敌人的刀枪下,却

“巳时已到,带陈宝、吴世、林坤、侯杰”

四十二个士卒一列走上将台,身上没有绑缚绳索,有几人嘴上油迹还没干,看来是刚刚享用了饭菜。

百姓心中一阵不忿,河套军连做戏都省了,有这样处决犯人的吗?

“蒙帅。”

戴罪的士卒齐跪在蒙恬面前,满脸羞愧。

蒙恬昨晚与他们交谈了一个时辰,让他们明白是非对错,有些事一旦错了,是要用生命去弥补。

蒙恬手指百姓。

“不要跪我,这辈子你们为我拼杀,是我欠你们的,不是你们欠我的,尔等要跪的人在那边。”

士卒转过身,跪在莫氏一家前面。

“百姓与军人,应该是鱼水关系,无水则鱼死,无鱼则水毒。军人吃的穿的,每一样都是百姓生产,而军人,就要负起保护百姓的责任。”

开场白结束,准备讲大道理,然后责备一番就放人。

百姓好像都知道流程,鄙视的看着台上一干人等。

果然,蒙恬上前几步对跪倒士卒责备道。

“尔等不顾军规,擅闯私宅,抢夺财物,伤人性命,犯下三条军规铁律,条条都是死罪,今日若不能严正法令,他日众人相仿,本该维护苍生的军队就会变成涂炭生灵的恶魔。”

“蒙帅,我等认罪,请蒙帅不要为我等伤心愤怒。”

四十二人低头,不忍看到蒙恬伤心欲绝的神色。

他对敌人残酷,对河套军民却是爱护有加,每一个战士,都是他的心血,都视为兄弟。爱之深,责之切,他又怎能不伤痛。

将领中,佘华欲起身相劝,让蒙恬手下留情,韩丹却一把拉住他,摇了摇头。

昨晚韩丹与蒙恬聊了一宿,才知道蒙恬的宏大愿望,他不是为自己战斗,是为了整个华夏民族的未来。

为了这个目标,必须先要打造出为国为民的军队。

蒙恬说得对,百姓不是牛羊,而是华夏民族的基石,基石不稳,脊梁骨是挺不起来的。

蒙恬命人开了一坛酒,亲自为四十二人倒满,自己也倒了一碗。

“我蒙恬治军无方,才导致莫家遭此一难,首罪在我,今日在此向莫家赔罪了。”

哗——

所有百姓士卒看着蒙恬双膝曲下,与戴罪的士卒并排跪在百姓面前。

“蒙帅,使不得”

众将领慌忙前去搀扶,蒙恬用眼神制止了他们。

百姓彻底傻眼了,秦朝的官威不容冒犯,哪怕一个县令,都不可能跪在百姓面前。

蒙恬,一个始皇帝亲任的元帅,三十万大军的统领,居然就这般跪在百姓前,传出去,天下都会以为他疯了。

“大人,我们不怒了,我们原谅他们了,快起来吧。”

莫铁柱诚惶诚恐道,他何曾经历这个场面,在台下神情紧张摆手,赶快拉莫家众人跪下。

“喝了这碗酒,向兄弟们辞行吧。”

第三十五章:军规铁律

“喝了碗中酒,与兄弟们辞行吧。家中不必担心,我会照料。功不抵过,但过也不会盖功,他日英雄碑上必有尔等名字。”

四十二人含泪对蒙恬磕了三头,端酒面向二十万河套将士。

“我等一生,负了蒙帅,负了苍生百姓,幸得昨晚蒙帅开导,临死方知人生意义,今日甘心情愿伏法,愿以生命赎罪,望军中弟兄谨记我等今日教训,不要重复我之过错。”

戴罪士卒一口喝了碗中酒,将酒碗摔碎,决然睁开双目,望向军营中间竖立的帅旗,等待大刀砍下一刻。

百姓和河套军士凝望台上数十人,有佩服、疑惑、怜惜、感动各种情感。

他们见证了什么是军规铁律,军法无情。

刚才还对蒙恬质疑的百姓,无不用敬畏眼神看向蒙恬,河套军也许真的和他们想象不一样。

这才是帝国的军队。

“斩!“

蒙恬挥泪,无情下令道。

“等我十六年,再入河套军,与兄弟并肩,为蒙帅征战。”

四十二颗头颅在誓言中掉落,双目不闭,紧盯帅旗,似乎要将此旗印入灵魂,带往来生。

“收殓,厚葬。”

蒙恬吩咐下去,斩首是因为他们犯错,厚葬是因为他们作战勇猛,对得起身上的军服。

待众人以为事情结束的时候,蒙恬突然道:“熊罴军团韩丹何在?”

韩丹大步跨到中间,对蒙恬行军礼,单膝跪下。

“属下在。”

“你身为军团首将,乃是军中表率,却没有管教好属下,现罚你五十军棍,可服?”

属下犯错,领导受罚,在秦朝可是第一次。

三军将士无不动容,以后谁还敢纵容下属,不严治军,韩丹就是榜样。

一些平日对属下将士并不严厉的将军暗暗抹把冷汗,心中打算,明天开始要好好治理军纪。

“属下愿罚。”

在众目睽睽之下,韩丹脱去铠甲,光着膀子趴在长椅上。

四名手持军棍士卒相互视望,不知是否真的要打。

五十军棍,一般的士卒抗完都会皮开肉裂,一月内下不了床,各军团长正想为韩丹求情,但看到蒙恬严肃的表情,都不敢出言相劝。

蒙恬见四名士卒犹豫,大喝道:“打。”

士卒闻蒙恬军令,不敢在多想,举棍朝韩丹打去。

每一棍发出‘啪啪’响声,韩丹一声不吭,咬紧牙关,脸上冒出汗水,二十棍后,黑脸变成紫色,四十棍后,紫脸变白。

全场一片死寂,每人都屏住呼吸默默数着棍打在肉上发出的响声。

45、46、47、48、49、50。

最后一棍打下,所有人同时呼出了一口气。

躺在长条椅的韩丹此时脸色煞白,臀部长裤一片血迹,他没有用一丝内力,完全是心甘情愿挨了这五十军棍。

几名士卒上来搀扶韩丹下去,众人见到韩丹惨状,莫不痛惜。

蒙恬等韩丹下去后,又步前点将台沿。

“韩丹治理下属不严,受五十军棍,我乃军首,他们犯错,吾应该罪加一等,自罚一百军棍。”

说完,他脱去焚天战铠,笔直站在百姓与三军将士前面。

“大人,不可呀。”

“大帅。”

百姓与三军将士纷纷跪倒,廉颇当年对蔺相如负荆请罪,蔺相如起码还是一国之相。

现在蒙恬为了平民百姓,要自行打一百军棍,在天下是头一遭,百姓怎不感动流涕,齐呼不可。

斩了犯下过错军士,他们已经报了仇,心中已无怨恨。

再打了韩丹五十军棍,众人对河套军另眼相看,觉得这支军队是为天下百姓征战的军队。

现三军统帅还要自罚一百军棍,百姓此时跪拜,是发自内心。

其余将领上前阻拦,要求每人二十军棍替下蒙恬,被蒙恬否决,要凝聚军魂,打造后世的军民一家亲,这一百棍他必须要抗下。

“打。”

四名执法士卒暗自郁闷,刚刚才打了熊罴军团首将,现在还要打自己最敬重的大帅,无论如何是下不去手。

“叫你们打也是军令,你们敢抗令吗?”

久久不见棍棒落下,蒙恬回首,四名士卒垂泪,不敢举棍,他发怒道。

“你们再不打,我再加五十军棍。”

执法士卒无奈,扬棍朝蒙恬后背打去。

军棍有两种打法。

韩丹受罚是趴着,打臀部,而蒙恬是挺直站立,所以打的部位是后背。

‘啪,啪,啪’

每一棍就像是打在众人心头,无人愿看到蒙恬受罚,全部跪倒低头,默默流泪。

百姓更是动容,莫家之人不断嚎哭,一介小民性命,在当时贱如草芥,河套军却付出四十二条士卒性命,连同将军统帅一起受罚,显得何其珍贵。

——————————

蒙恬在床上躺了几天,任他肉体似钢,一百军棍也不是那么好挨。

想到百姓能对河套军改观看法,他又觉得值得。

这个年代兵患重于匪患,百姓听闻军队过境,都是惊骇躲藏,自此一事,相信百姓不会对河套军视若虎狼。

赢灵在一旁为蒙恬上药,两个美眸通红,眼角还挂着泪迹。

“你怎么可以如此不爱惜自己。”

语气充满怜惜和责怪,刑不上大夫,他可是三军元帅,竟然命手下士卒把自己打成这样,整个背部都红肿,看到都心碎。

“没事,我皮粗肉厚,一百军棍对我来说不碍事。”

蒙恬笑着安慰赢灵,庆幸赢灵今日从河套赶来,没有看到自己刚被打完那刻,后背几乎被打烂。

他自己都没想到肉体的恢复能力这么强,韩丹还躺在病床,他却经过几日的调息,已无大碍,看来玄脉开启越多,对伤口恢复也越快。

蒙恬翻身下床,松了松筋骨,打算去看看韩丹。

他为韩丹安排了一座养伤的府邸,离太守府不远,穿过两条街就到。此次出门并没有带太多的人,六个火骑卫加上赢灵,几人步行过去。

“蒙帅”

见蒙恬前来看望自己,韩丹挣扎想起来,蒙恬上前一把拦住。

“别动,你的伤还没好,趴下好好休息。”

为何叫趴下,那是因为韩丹打的是屁股,不能仰睡,只能趴在榻上。

蒙恬又看了看他的伤势,伤口已经结痂,再过多几日便可下床,若要骑马,可能还需一个月才行。

“怪我吗?”

他轻声细语问道。

“不,属下不敢,蒙帅连自己都责罚了一百军棍,我这点委屈算什么,为了日后能严明军纪,我这顿打值得。”

韩丹咧嘴撕笑,本是凶恶的长相露出孩子般天真,这辈子除了蒙恬,他从不服别人,别说五十棍,蒙恬若让他死,韩丹也会毫不犹豫去做。

第三十六章:奇怪的孩子

“大人,我这点痛不算什么,就是不能到军中监督,不知熊崽子们会不会偷懒。”

蒙恬拍拍韩丹肩膀安慰道:“别想这么多,好生歇息,我已命洪达先照料熊罴军一个月,再说刚刚打完仗,也该给军团的兄弟休息一番。”

洪达是皓月军团统领,暂由他照料熊罴,韩丹自然放心。

“大人,大秦真的有可能向您那天所讲一样吗?”

受罚前一晚,蒙恬召集了几个军团统领,整整深谈了一宿。

他为秦国未来规划了一个宏伟的蓝图,说到了国家富强,民族自豪感,还谈了让百姓家家能吃饱,人人有书读,老有所养,少有所依。

蒙恬超前的思维,天马行空的想法,把众将雷得目瞪口呆。他们无法想象蒙恬口中的国家会是繁荣到什么地步。

百姓穿丝戴绸,国家开课授业,不以推荐当官,开放科举制度,人人公平竞争,这还是人间吗?天堂也不过如此吧。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赞成,陈卞就觉得开启民智百姓就不好管理,也会剥夺了氏族利益,引起全国贵族公愤。

隋唐之前,当官都是推荐制,书籍被贵族垄断,就算是有个别百姓学有所成,一身治国安邦本领,但是没有人推荐,一样不得做官,所以有机会学习的平民百姓,也会觉得读书是浪费时间。

而贵族都有裙带关系,相互举荐,慢慢势力越来越大,最后直接可以威胁到政府统治,也成为掌权者的一块心病。

如三国早期,袁绍势力最大,但他的势力范围经济、民生,甚至军权都被大氏族掌控住,而氏族往往优先考虑自己家族的发展,所以官渡之战处处受制,沮授、许攸、逢纪、郭图、审配等明争暗斗,才会败得一塌糊涂。

曹操作为新生势力,没有被氏族左右,上下一心,反而能放开手脚,以弱击强,干净利落一战平定中原。

每逢战乱,氏族都会左右逢缘,被封为一代神人的诸葛亮家族也是如此。

大哥诸葛谨为东吴孙权效力,官至大将军。三弟诸葛诞,在曹魏做镇东将军,职任三司,最后孙女还嫁给司马炎的孙子,做了皇后。而诸葛亮则是蜀汉丞相。

可以说三国无论谁夺得天下,诸葛家都可以延续风光,所谓的对大汉朝忠心,那只是诸葛亮自欺欺人罢了,如果真的想辅助刘备,重振大汉天威,三兄弟就会一同在刘蜀之地。

现在蒙恬只有九原一城,氏族的弊端还没出现,但随他底盘越来越多,势必会和各地氏族产生矛盾。

他以后要分田地给百姓,建百家学堂,废除举贤,用考试制度,就会触犯到贵族利益,阻力可想而知,也许自己部下也会有人跳出来反对,因为当中不少也是出身氏族。

不过蒙恬决心已定,也不打算循序渐进,他要雷厉风行的做,一次性痛比阵痛更容易治疗。

“好生休息,大秦会走到那一步,不过要我们共同努力。”

蒙恬劝韩丹静下心养伤,带几人离去,在城中漫无目的行走,察看百姓生活。

攻下九原城才几天,蒙恬担心城中还有不少来不及逃散的败军,安排了不少士卒巡防。

他们不时遇到有河套军在大街小巷穿行,蒙恬一身便装,也没人认出他来。普通百姓遇见士卒,也不躲避,自自然然的擦肩而过,蒙恬觉得很欣慰。

军人若是被百姓视为洪水猛兽,避之不及,哪怕作战再勇猛,也不是他想要的军队,二战的日国军队被称为野兽兵团,就因为所到之处,都是三光政策。

这种军队作战再勇猛,但没了人性,也只是杀戮机器,不能称为人。

走了几条街,蒙恬本想回去,看到赢灵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只得陪她继续走。

作为大秦国最受宠爱的公主,几乎一年出不了几次宫门,现在就像是笼中放飞的鸟儿,对什么都好奇。

路上见到卖的东西她都差不多看了个遍。木头做的发簪买了,觉得比她头上的金簪好看,粗粮饼干买了,觉得比皇宫桂花糕好吃

蒙恬苦笑摇摇头,这就是没有经过苦日子的人才会有这种感觉,但也没有说什么,只要灵儿尽兴就好。

唐杰蹲坐在门口,茅房里潮湿闷热,四月多雨水,茅草被水泡久了还散发出阵阵霉气,根本无法作出父亲出门时留下的功课。

一群孩童在玩耍,见唐杰出来,叫上他一起,唐杰摇了摇头,功课还未做完,不敢荒废学业。

那群孩童见唐杰不愿意,也不勉强,继续刚才的游戏。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这个淫和移是何解?

唐杰两手撑住下颚,歪头苦思,相对七八岁的孩子,这道题确实不易回答。

“你看他们,好可怜呀。”

一把声音如黄鹂出谷,把沉思中的唐杰惊醒,抬头见到七个壮汉与一名女子站在贫民区门口。

蒙恬顺赢灵目光望去,他们不知不觉走到了贫民聚集地,眼前看到都是杂乱无序的茅草屋,有些就是用两片粗麻布架起的帐篷。

外面一道半人高的栅栏,把里外隔成两个世界,外面青石铺路,砖瓦盖房,里面污水横流,臭气熏天。

贫民窟里一个大人都没看见,可能都外出劳作,一群光身赤足的孩子在脏乱的地上追闹嬉戏,这个环境让蒙恬心中一触,更坚定了那个想法。

他不顾肮脏,走上前去,孩子们见到有人过来,停下打闹好奇看着蒙恬等人,这个地方从不会有外人进入,今日一下来了几个穿着光鲜的人,都睁大双眼凝视他们。

“小孩,你们父母呢?”

蒙恬拿出一些赢灵刚买的粗粮饼,露出友善笑容,亲切问道。

“去倒夜香了。”

“去拉货了。”

“去义庄帮人守尸体了。”

……

孩童盯着蒙恬手中的粗粮饼,眼神充满渴望,咽下去口水七嘴八舌回答。

蒙恬让张宁将饼分给孩童,他们接过饼干,狼吞虎咽吃起来,有个七八岁左右的男孩坐在远处一间屋门的石头上,犹豫看看他们,并未过来。

“你怎么不来拿饼吃?”

蒙恬叫张宁送过去两个粗粮饼,好奇打量了这个孩子。年龄虽小,也长有一股英气,身穿衣服有十几个布丁,但也洗的干干净净。

那孩子起身,并未看向递饼过来的张宁,而是朝蒙恬鞠躬行礼,口中冒出一句话:“廉者不受嗟来之食,好意心领,杰不能受。”

蒙恬和赢灵等人都吃了一惊。

没想到在贫民区还能见到一个讲廉者风骨的孩子。

第三十七章:商山四皓

张宁站在那里,伸出手里还拿着两个饼,被一个孩子无视了,尴尬地望向蒙恬。

蒙恬挥挥手,示意张宁退下。

他走到孩童面前,如同在打量一块璞玉:“孩子,你是跟谁学的这句话,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吗?”

孩童再次行了一礼,眼神却是不卑不亢,内怀有坚毅。

“知道,父亲教导,为人不能有傲气,但要有傲骨,我乃华夏之人,每时每刻都要持有气节,不能被外物影响。”

嗯?!

蒙恬惊讶了,这可不是一般孩童能说出的话,如此年幼,便能讲出一番大人也不能言明的道理。

“你叫何名?令尊名讳?”

他想见识一下能教出如此聪慧的孩童是何方能人。

“小子唐杰,家父唐秉去为他人撰写悼文,还不曾归。”

唐秉?东园公唐秉,商山四皓?

蒙恬喜出望外,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正想着从哪里寻找贤士,居然在这里遇见汉初大贤。

可他有怀疑看看四周破败的环境,唐秉一介名士,怎会住在这里?

说起唐秉,可能很多人都不知道,他最出名就是劝说汉高祖刘邦收回改太子的想法。

史上刘邦夺得天下,独宠戚夫人,便想废除吕雉儿子刘盈的太子位,改立戚夫人的儿子刘如意。

吕雉听闻消息,求助萧何、张良等人,无一人能劝说刘邦改意。

最后张良出了一个主意,让吕雉放下身份,请商山四皓前去劝说刘邦。

吕雉问商山四皓何许人也?

张良告诉吕雉,他们是东园公唐秉、甪里先生周术、绮里季吴实和夏黄公崔广四位著名黄老学者。

他们宁愿过清贫安乐的生活,也不愿意出山当官,秦始皇初期曾多次相邀,都被拒绝,后被焚书事件连累,隐匿一段时间,到汉代才重新出现。

因长期隐居在商山,故被称为“商山四皓”。刘邦也久闻四皓的大名,曾请他们出山为官,也还被拒绝。

蒙恬不曾想到,此时的东园公唐秉就隐藏在九原城,还落魄如斯,靠为人写悼文过日。

透过没有关闭的屋门,蒙恬看了一眼里面,除了一张榻床,就剩下一张矮桌,桌上摆着一堆书简。

“吾欲与令尊一会,不知可否进里面等候?”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贤才,蒙恬岂会错过,他没有让人在此等唐秉,以唐秉的性格,听到蒙恬请他,一定会溜之大吉。

“哦哦,大人请,只是茅舍简陋,恐脏了大人的衣服。”

唐杰没有想到蒙恬要进屋内,片刻失神又马上恢复过来,将蒙恬引进屋内。

蒙恬让两个火骑卫送赢灵回去,另四人站在门口,自己坐在屋里等唐秉归来。

这是……

蒙恬看到一条竹签上写着两句话: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也。

他好奇拿在手上仔细观看,小篆字型多圆润,但这二十二个字却是写得刚毅,如主人性格宁折勿弯。

“这是令尊所书?”

蒙恬对唐杰问道,唐杰此时正用疑惑眼神打量蒙恬,觉得此人不像一般富贵人家,每一个动作充满霸气,又不失礼节,让人无法拒绝他的要求。

就像进门,他首先征求了唐杰意见,踏入门槛时还略微弯腰,这是对屋主人的尊敬,此人是谁?

唐杰正在想蒙恬的身份,突的被蒙恬问了一句,连忙解释道:“正是家父所书,今日为小子留下的功课。”

“哦。”蒙恬又看了看竹签上的字:“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唐杰点点头,又摇摇头。

“句意好解,字意难明,家父要考淫、移、屈三字含义,现只明屈字,还有其二不明。”

蒙恬将竹签递给唐杰,道:“你可知万恶淫为首‘淫‘字此意?”

见唐杰接过竹签,用手饶饶头,一知半解道:“是否指奸淫之罪是最大之恶?”

蒙恬呵呵一笑:“难道杀人放火不比奸淫的罪更大?对人的伤害更深,为何圣人把‘淫‘列在首位?”

唐杰点点头,明白自己错了,‘淫‘非奸淫,但又是和解?

半响,他行到蒙恬正面,双手作揖鞠躬行礼道:“杰不知,请大人赐教。”

不耻下问,知书达理。

蒙恬用满足神色看着唐杰,只有淡泊名利,看透世间的奇人贤士才能教出如此麒麟儿。

“‘淫‘,在这两句话中不指奸淫,而是指欲望。万恶淫为首,欲望得不到控制,就会成为罪恶来源。富贵不能淫,也是一样,有了身份地位,要保持本性,不能被心中欲念控制”

他看唐杰在沉浸领悟中,便停下来,不再讲下去。

“谢大人赐教,使杰明白了淫和移的字意。”唐杰又是一躬。

“不错不错,此子可教。”

蒙恬欣慰笑道:“那你说说移的字意。”

唐杰挺胸正色勘验道:“贫贱不能移,此移并非移动,而是讲信念不改变,所以移是改变的字意。”

“好,好。”

蒙恬连道两个好字,这是一块上好的璞玉,好生教导,他日必可造福一方。

“你等是何人?为何守在我家门口。”

两人正在一教一学当中,门外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看来是唐秉回来了,火骑卫随即打开门,并未阻拦,蒙恬吩咐过,唐秉回来可直接让他进来。

唐秉担心唐杰,走入茅屋,见蒙恬坎坐桌前,自己的儿子站立一旁,正在谈论书简内容。

蒙恬见唐秉,也不搭理,又问唐杰道:“你父亲身怀奇学,却甘愿窝在流民之所,浪费一身学问,算不算贫贱不能移?”

“这”

唐杰看了一眼进来的父亲,他也曾经问过父亲,为何拒绝秦皇盛意,四处躲藏,但唐秉总不愿回答。

犹豫一阵,唐杰讪讪道:“子不言父,杰不知。”

“如我一定让你回答呢。”

蒙恬身上突然散发出骇人的气息,原本柔和的双目如刀,父子二人感觉像一下被丢进冰窖,寒气从脚底升起。

唐秉心中一悚,想到端坐之人定是杀人如麻,不然何来的如此大杀气。

几次欲被蒙恬的杀气屈服跪下,唐杰流出冷汗,双手握拳,坚毅地咬牙挺直腰板,正色道:“杰不知家父算不算贫贱不能移,但杰知道,我父子可以做到威武不能屈。”

唐秉闻言脸色煞白,生怕蒙恬一怒之下,将唐杰处死。

百姓,对于手握兵权之人不过就是刍狗,杀了也是白死。

第三十八章:评始皇

蒙恬缓缓而起,走到唐杰跟前,脸色看不出喜怒。

突然他开怀大笑,屋内杀气顿然消失,父子二人仿佛从地狱回到人间。蒙恬的冷,使人如临地狱,蒙恬的笑,使人如沐春风。

见他伸手抱起唐杰。

“果然有秦国风骨,吾胜喜欢,吾胜安慰,大秦有此良驹,何愁不能威服四海,成为日不落帝国。”

强烈的反差,唐秉紧绷的神经得以松懈,偷偷吐出一口气。

他已猜到此人身份,始皇帝已死,除了威震塞外的三军统帅蒙恬,谁还能有如此大威严。

唐秉对蒙恬到来虽然意外,却不慌乱,只是心中所想,又要换地方了。

他上前对蒙恬行礼道:“蒙大人光临寒舍,唐秉不胜荣耀,不知蒙大人次来何事?”

对于唐秉猜出他的身份,蒙恬意料之中,如此饱学之士,眼力自然不差。

蒙恬还是没有理会唐秉,将他晾在一边,拿过两片竹签,在上面写下两句话,递给唐杰。

“你知道上面写的意思吗?”

唐杰接过竹签,读到:“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唐杰读完,露出不解天真道:“杰知道,这是指每一粒粮食都是辛苦种植出来,不能浪费粮食,可是我们并没有浪费粮食呀?”

“说得对。”蒙恬摸了一下唐杰小脑袋,称赞道。

“粮食是辛苦种植,浪费粮食固然罪不可恕。但你知道还有一种浪费,比浪费粮食的罪更大。”

“还有什么比粮食更珍贵?”

唐杰晃着小脑袋,似乎把刚才蒙恬恐怖的样子忘了,兴致冲冲问道。

“粮食是经过一年辛苦收获的,但一个人的学识是经过数十年苦学得来,所以它比粮食还珍贵,若是因为某种原因,这个人就把一身渊博的知识荒废,不用在造福百姓身上,你说是不是最大的浪费?这种人是不是比浪费了粮食的人还可耻?”

蒙恬问的是唐杰,眼睛却是盯在唐秉身上。

唐杰虽小,也明白了蒙恬在说自己父亲,侧脸看过来。

面对一大一小审视的目光,唐秉尴尬一笑,都说带兵之人鲁莽,可这位蒙大人字字如刀,恐怕辩士遇到也会甘拜下风。

他双手抱拳,正式行了一礼,道:“蒙大人所言字字珠玑,小民深感赞同,只是法家当立,黄老一派不入朝堂,奈何?”

蒙恬抽抽鼻子,心中升起一丝怒气,又是门派之争,那怕唐秉这种世外贤人,也不能免俗。

战国时期,百家争鸣,每个国家都会用一个学派治国,所以国家之争也是学派之争。最后秦国一统天下,秦以法治国,法家自然是最大受利者,成为当世最大学派。

法家以李斯为首,独占朝堂几十年,墨家、道家、儒家等别的学派受到打击,自然据理力争,结果李斯利用秦始皇焚书坑儒,把儒学之士狠狠打压。

这些人心灰意冷,开始隐退山野,不再出仕为官。

黄老一派沉寂几十年,直到刘邦夺得天下,听萧何之言,采用无为之治,才重新大放异彩,直到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又销声匿迹。

“唐先生,汝又怎知用黄老治国会比法家更好,大秦至商鞅起,不用百年时间便一统天下,证明了法家实用性。”

蒙恬决定压压唐秉的傲气,这种人能降服,会成为左膀右臂,若不是真心信服,随便都会惹出麻烦。

“法家苛政,至商鞅以来,秦国征战百年,又修陵筑城,导致民夫锐减,良田无人耕种,万里荒原,饿殍遍野。”

唐秉不甘示弱,出言反击。

“哦。”蒙恬眼珠一眯。

“苛政对错,不是尔等可以评论,有些事你没有站在那个高度,就看不到更远。”

“哈哈,可笑,天下人论天下事,我等不能评论,谁可评论?。”

关系到学术之争,唐秉恢复了文人意气,对蒙恬也不怂了。

“哼!”

蒙恬冷哼一声,淡淡道:“只有后世之人,才明白始皇帝用心良苦。后人对始皇帝的评价将会是千古一帝,对华夏之功,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唐秉听罢心中不屑,后人评说,谁又知道。

蒙恬自然看出唐秉心思,反问道:“先生觉得是七国争霸,各施其政好,还是现在一统好?”

“当然是一统好,起码现在不用年年征战。”唐秉不加思索脱口而出。

顿了一下,又道:“本来天下一统,秦国就该让苍生百姓休养生息,而不是如今这般苛政苦役,民不聊生。”

蒙恬了然一笑,又问道。

“先生指的苛政是焚书之事,还是另有所指?苦役讲的是修筑长城,或又是建秦直道,还是秦皇陵?”

“难道这些不算是苛政苦役?”

唐秉脸色不太好,焚书坑儒,他是受害者,这些年东躲西藏,见到了各地百姓被拉去服役,导致肥田沃土荒废,苍生万民苦不堪言的景象太多,任蒙恬巧舌如簧,这也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坐。”

蒙恬喧宾夺主,指指桌前另一张席,唐秉进来一直站立,他不习惯抬头看人说话。

待唐秉坐下后,他才悠悠说道:“吾方才所讲,不到一定高度,便看不到远方,始皇帝一片良苦用心,却被尔等视为洪水猛兽,可悲,可叹,更可恨。”

说道可恨,拳头砸在桌子发出一声巨响,把唐秉吓了一跳,抬头望向门外,生怕门口的侍卫冲进来。

听得响声,张宁等人在外面纹丝不动,他们根本不担心蒙恬会发生意外,数万秦国士卒也伤害不到蒙恬半分,就凭唐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一万个捆起来也休想伤大人一根汗毛。

“说尔等可恨,是因尔等皆是受益者,却不懂感恩,还抨击始皇帝的朝政。”

蒙恬怒气退去,换了痛惜神色,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受益者?”

唐秉疑惑道,不明白蒙恬何出此言。

“当然,汝自知统一比乱世好,百姓不必再受战乱之苦,始皇帝平定天下,汝难道不是受益者?”

“至于焚书,你可知始皇帝是何用意?就敢大言不惭。”

面对蒙恬咄咄逼问,唐秉不禁一颤,焚书不是为了打压异己,宣示始皇帝威严吗,还有何用意?

第三十九章:论功过

蒙恬将手一拍。

“天下初定,六国余孽用书籍思想蛊惑人心,时时不忘复国。方士遍布各地,危害百姓,徐福更是胆大包天,连始皇帝都敢行骗。还有各种杂学,五花八门,难道不该消除?”

“蒙大人,敢问一句,杂学何罪,为何不能存世?”蒙恬还未说完,就被唐秉打断道。

“小杰,你过来。”

蒙恬没回答唐秉疑问,反招手把一旁的唐杰唤过来。

“哦。”唐杰乖巧过来站在蒙恬身边,不明白蒙恬叫他过来何事。

“在家中你可曾听父亲的话?”

唐杰接口,肯定道:“当然。”

“你为何要听父亲的话?”

蒙恬这句话问的莫名其妙,唐杰却一时回答不上来。

子从父言,此乃天定,难道不应该吗?

自己是儿子,骨子里天经地义就该听从父亲的话,至于为何要听,从没有想过。

见唐杰回答不上来,蒙恬呵呵道:“你是否觉得,家中父亲最大,所以就该服从,否则便为不孝,你没有想过反抗,因为你若不听,父亲就会生气。”

思虑了一下,唐杰点点头。

蒙恬转头望向唐秉,悠然道:“你看小孩都懂的道理,汝却不懂。你是这个家的家长,若有一天,另一个男人闯进来,向唐杰灌输违背你的思想,汝会何想?”

叹了一口气,又道:“杂学无罪,但却不能与秦并世,比方说其余六国文字,如不能消除,一个国家有七种文字,你觉得可行?度量衡与货币若不统一,各地计量不一致,你觉可好?

杂学也是经过千百年无数先贤创造出来,但华夏一统之时,就注定了只能留其一,汝所看到可悲,吾所见可喜,这就是吾与汝眼光的距离。”

论眼光,谁又比得上他,亲眼见证两千年后,世人谈及秦始皇的丰功伟绩,莫不拜服。

若不是秦始皇焚书烧掉六国杂学,统一的货币、计量、文字,华夏也许会和欧洲一般,分裂成几十个国家。

焚书出发点是好,只是当时李斯、赵高等人借机打压政敌,也使一些学者受到无妄之灾,把原本的好事便传成十恶不赦。

实际历史中的坑儒,不过是埋葬了六十名儒士,而且这些人中,大多都是江湖术士,歪理学说之辈。

像真正对华夏民族有利的墨家、法家、道家、兵家等书,秦始皇非但没有焚烧,还入库保存,后来被项羽一把火烧了咸阳宫,汉代史官把罪名加载到秦始皇身上。

“即便如此,秦国重用法家,严刑酷吏又何解释,一条长城白骨累累,骊山之下,冤魂啼哭,还不是秦皇好大喜功,导致百姓锐减,民不聊生。”

蒙恬口若悬河,将唐秉说的哑口无言,只得把话题转向秦始皇征用民夫苦役上。

蒙恬闭眼,脸上出现一抹怪异之色,有些事,历史并未记载,但深深印刻在另一个蒙恬灵魂深处。

十五年前

秦始皇与众臣站在骊山之上。

李斯将手中一卷绢帛打开,对始皇帝道:“陛下,鬼谷子经三年推算,此处正是华夏祖龙聚魂之地,当要在此建陵?”

“唔。”

秦始皇从鼻息中轻唔一声,神情凝重。

李斯跪下道。

“陛下,鬼谷子明言,在此地建陵,只佑华夏万载长盛,不保秦国百年基业。若将皇陵建于泰兴,秦国将有千年繁盛,请陛下三思。”

秦始皇仰头望天,足足半刻钟才叹出一息,看向一众文臣武将。

“华夏兴,秦人自不会亡。华夏灭,秦国何以能存?大秦江山社稷,是刻在每个秦人血脉,印入华夏儿女魂魄,千年与万载,当选其远。”

“陛下”

李斯声音带着哭腔:“您忘了,此处是绝地,葬身于此,将不得来生。”

“朕岂会忘。”

始皇帝身上突然散发无尽威严,双目透彻天地,环望四周山河。

“朕统六国,天下归一,筑长城以镇九州龙脉,卫我大秦,护我社稷。朕以始皇帝之名,在此立誓!朕在,当守土开疆,扫平四夷,定我大秦万世基业。朕亡,亦将身化龙魂,佑我华夏永世不衰!此誓,日月为证,天地共鉴,仙魔鬼神共听之!”

“这这是真的吗?”

听到这里,唐秉也显得不自在了,有谁不希望自己统治长久,秦始皇却可以为了华夏未来,放弃来生,放弃更长久的国祚。

不说一个君临天下的帝皇,就算是大家族,也不会这般去做。

千古一帝,难怪蒙恬敢断言后人评价秦始皇是千古一帝,有这份胸襟,自是当得。

“那为何还要将七十万劳工埋在始皇陵?”

唐秉还有一个不解,秦始皇如果真是为了华夏,不应该坑杀七十万壮力,那也是秦国未来。

蒙恬双手握拳,神情落寞,带无限伤感道:“其实不止七十万劳力,还有十万虎贲军团。”

其中有两万是他亲自训练出来,跟随他征战各地的精锐。

想到那一张张年轻充满活力的脸庞,毅然决然的要求进入皇陵,化身阴兵,守护龙魂,他心如刀绞。

“十万十万虎贲?”

唐秉口舌结成一团。

“那那可是秦国最精锐的军团,始皇帝是何意?”

蒙恬又是神经绷紧,缓缓道出。

当年鬼谷子算到骊山是祖龙凝聚之地,葬身于此便化为龙魂,万载守护华夏江海山川,但葬身之帝皇不得转世,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严酷的条件。

献祭!

需要百万生灵献祭。

始皇帝为了华夏万古不衰,独担罪名,活坑了七十万之众和十万秦国虎贲。

再由军中选出自愿化身阴兵精锐,共同守护龙魂。

“还差二十万呢?”

唐秉激动中不觉问出口,对于鬼谷子这般神仙人物,他自然不会怀疑,黄老一派虽然是奉轩辕黄帝与老子为尊,但也把鬼谷子视作他们的开山鼻祖。

蒙恬鼻尖抽动,沉声道:“还有二十万,听闻是鬼谷子耗了大半生法力,将战死的秦军将士魂魄封印在陶俑,充当战魂,至于真假,无人知道。”

蒙恬感触,也许只有自己才知道这是真实的,在两千年后华夏,挖出了八万具秦国兵俑,每个佣的面部表情完全不一致,证明不是用模制成,而是灵魂所聚。

秦始皇被人称作暴君,两千年遭万人唾弃,谁又知道他承担了多少委屈。

千古一帝,不屑解释。

或许只有伟人,才明白伟人的心思,新华夏太祖才留下绝句:

劝君莫骂秦始皇,焚书之事待商量。

祖龙虽死魂犹在,孔丘名高实秕糠。

百代数行秦政制,十批不是好文章。

熟读唐人封建论,莫将子厚返文王。

第四十章:风云动

唐秉听完蒙恬一番话,心中波涛起伏。

这些年真的错怪秦始皇了吗?

一个暴君,转眼变成了圣人,他错了,全天下都错了,为何秦皇不向天下阐明。

也许真像蒙恬所言,千古一帝,不屑解释。

唐秉心中骤然而起一丝苦涩,自己微不足道的委屈,和始皇帝胸怀天下相比,还能算是委屈吗?想到诋毁了嬴政十年,他觉得自己就像蝼蚁去揣测巨人心思。

不对!

他突然想到什么,抬头望向蒙恬。

“蒙大人既然说始皇帝是千古一帝,造福苍生之主,您为何反秦?”

蒙恬似乎早已预料唐秉有此一问,拉起唐秉左手,走到门外,张宁等人见蒙恬出来,立即行礼退至一边。

“看到了吗?”

蒙恬一手指向城墙上高挂的旗帜,正随风飘扬,上面篆文一个秦字清晰可见。

“这,是何解?”

河套军攻秦城,杀秦军,却自相矛盾,挂的还是秦国旗,唐秉不明其意。

唉!

蒙恬低叹一声,双手紧握。

“始皇帝谋略胜天,千算万算漏算一筹,归天之时传位扶苏公子,不想被赵高、李斯二人篡改遗诏,另立胡亥登上帝位,鸠杀扶苏。吾起兵,并非为反秦,而是拨乱反正,顺始皇遗志,还大秦正统。”

“先生不知,始皇帝把原本数代人才能完成之事,用短短十年就急迫做完,就是因为扶苏公子生性善良,始皇担心自己归天,扶苏登基后不忍再伤民征役,使得华夏万年基业毁于半途,所以甘受骂名,明知会被千秋所指,也修完长城,不放龙脉游出华夏。”

唐秉额首,他与三位好友也曾经评论过此事,觉得修筑长城不该强征数百万壮力,可用百年时间,慢慢筑成。

如此一来,秦国就不会把民力抽空,良田也不会荒废无人耕种,民生自会缓解,百姓得以生息。

没想到还有此因素,千古一帝,只有当得起这个称号之人,才会有如此魄力。

“那大人今日寻我,是为秦国举贤?”

直到此时,唐秉才心甘情愿说出这话,始皇帝能为华夏牺牲声誉国髓,他在隐忍不出,如何对得起自己身上流淌的血脉。

“先生觉得,九原如何?”

蒙恬没有回答唐秉问题,反问他一个问题,他想看看唐秉才识是否与历史所述一致。

唐秉明白,这是蒙恬出的试题,答对了,可入慕为宾,答错了,或许蒙恬会让他做个小吏,但不会重用。

换至谈话之前,唐秉巴不得蒙恬看不中他。

但现在,已决心为华夏苍生百姓献上余生,自不会轻待,深思片刻,才慎重答道。

“九原城小人稀,不是久守之地,大人若想有一番作为,要尽快提兵南下,夺云中、善无、直下晋阳,以晋阳为根基,控制并州,再图中原。”

“帐下百将皆认为晋阳难守,欲劝我放弃晋阳,转攻幽州,先生认为可行吗?”

蒙恬将那天众将劝言与唐秉说出,想了解唐秉战略格局有多大。

“大人,秉非将,不懂战事,但秉知道,大人若弃并州,就等于放弃河套。转入幽州,虽少了敌视,但也只能安于一隅,只要李斯重兵防守冀州,他日再想图中原,必难以实现。

并州虽四面环敌,同等回旋余地也大,背靠河套,连接四州五郡,守得住最佳,守不住手中有兵,何处不能退。”

“好!”

蒙恬大喝一声好,把张宁等人吓了一跳。

当时在河套议事,蒙恬只想到攻取并州利大于弊,并未想到如何防守和寻求退路,唐秉不是谋臣,却可以一言指出,这就是文人与武将战略格局差异。

若是韩信、范增在此,也许会把进退计划得滴水不漏,想到日后要面对这些计无遗漏的军神兵仙,蒙恬既紧张又期待。

“张宁,将先生屋中之物收拾,回太守府。”

也不等唐秉是否答应,蒙恬一把抱起唐杰,大步流星朝府邸而去。

唐秉愕然,摇摇头露出似苦似甜一笑,果然有霸主之风。

“先生,您看需要收拾何物?”

张宁进屋看到除了床榻上的被子,就剩下一堆竹简,复出门朝唐秉行礼问道。

“呵呵,我父子身无长物,就帮我把书带走吧。”

唐秉不好意思尴尬自嘲一笑,十年东躲西藏,除了几卷有用书籍,随身之物都丢得差不多。

“诺。”

张宁几人,将竹简抱在怀中,与唐秉一同返回太守府。

——————————

与此同时,蒙恬领河套军攻下九原城的消息传至天下,引来一片哗然。

蒙家三代效忠大秦,蒙恬更是得到始皇帝委以重任,为何要反?是因为被迫无奈之举,还是想推翻大秦,自己登上帝位?

民间众说纷纭,有些消息灵通家族已知蒙恬被赐毒酒一事,直摇头叹秦二世自掘坟墓,手握重兵之人,岂是一杯毒酒就会甘愿授命。

他们不知,历史中蒙恬还真的是甘愿喝下了那杯毒酒,若知道,不知是何感想。

咸阳城,天子脚下,这几天不少陌生人影出现在妓院酒楼,大街小巷四处传播,当日作《出塞》之人便是蒙恬。

再联想到,此诗出现几日,蒙恬就在咸阳打闹一场,劫走公主,救出王离兄弟,狠狠打了胡亥等人几个耳光,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蒙恬一直潜伏在赵高眼皮底下,伺机救人。

在感叹蒙恬艺高胆大的同时,又倾佩如此义气,为了王离等人,全然不顾自身安危,视咸阳城十万禁军如草芥。

在天下惊骇之时,又有人传出,蒙恬在咸阳留下另一首诗词,以正他为秦之心。

《满江红》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扶苏耻,犹未雪。

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掳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诗文一出,天下文人莫不震撼。

李斯派出城卫大军,四处镇压传颂此诗之人,奈何一篇绝世文章,挡不住天下士子墨客趋之若鹜,冒死一观。

学子沉醉于诗文豪情万丈,气势吞天,而名媛淑女则是四处求蒙恬画像。

一个文武双全的男儿,哪个女子不倾心向往?

第四十一章:政事(上)

远在万里之外,彭城。

项梁、项羽、范增等人围坐一堂,除项羽神色激昂外,其余之人则露出重重忧虑。

“伯父,大哥已经开始攻打秦地,你们为何还闷闷不乐?”

项羽见众人闷不做声,张口问道。

项梁不语,目光看向范增,范增抚顺了一下雪白长须,凝重对项羽道。

“羽儿,蒙恬与你结义之情,莫要长挂口中,你忘了当日,他可是欲将你伯父杀死,从那天起,你们便是陌路人。”

项羽望了一旁端坐的项梁,既不反对,那就是赞同了范增之言。

心中不忿,那件事明明是伯父失信在先,最后蒙恬看在自己面子上,才没有杀伯父,说得好像蒙大哥的错一般。

“哼,就算大哥与我不认,但他也是反秦一员,你们何故不乐?难道我等多年谋划,不正是为了推翻暴秦吗。”

听到蒙恬攻下九原城,项羽是打心底欢喜,希望有朝一日,能与蒙恬再次携手。

“羽儿,你先看看蒙恬的这首诗文。”

范增说完,将桌面一卷竹简递到项羽跟前,项羽疑惑拿起细读。

正是咸阳流传的《满江红》,当他读到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忍不住拍案叫绝,站起大声道好。

只有蒙恬,才能视秦军如草芥,把匈奴当口粮,若不是项梁不许,他都想奔到九原,与蒙恬并肩作战,横扫天下。

“羽儿,先莫叫好,你仔细看蒙恬此诗含义,他并无反秦之心,口中仍然称臣,最后表示还是朝天阙,只怕他只是想为扶苏报仇,依旧会忠于秦皇。”

项羽呆住一会,把竹简又拿起细看,不明询问道。

“蒙大哥若要为扶苏报仇,就要杀了胡亥,还怎么忠于秦皇?还有这朝天阙是何意?”

范增接过竹简,慢慢道。

“杀了胡亥,还可另立秦皇,别忘了,扶苏留有一子,名为子婴,蒙恬若扶持他登上帝位,可续扶苏之后。而朝天阙嘛,就是指面见秦皇,跪拜皇帝的意思。”

啊——

气氛立即凝重,进入一种尴尬,项羽没想到蒙恬居然还对秦朝抱有希望。

若是如此,他们反秦,日后势必会与蒙恬冲突,项羽心中素乱,这是他最不愿面对之事,几乎又无可回避。

“龙且,八千江东子弟训练如何?”

项梁突然问道。

一位年纪与项羽相仿,身材健硕,布满横肉的年轻汉子站出道:“禀主公,子弟兵都在刻苦锻炼,不用三月,便能上阵杀敌。”

“嗯,三月太久,加重训练度,在一个月后就要能上沙场,战场才是最好的练兵之地。”

三月成兵,已是极速,项梁居然还不满足,他几乎感觉到了大秦风云变幻,不能再等。

范增则是闭眼沉思,脑海出现大秦帝国的版图,若如一副硕大棋盘。

天下之人,皆为棋子。

——————————

再说九原郡,蒙恬领诸人巡视一周,在太守府摆下宴席,左首是新收入帐下的唐秉,右首则是刚从河套急招过来的王离。

“不日吾就要南下,九原就拜托大哥和唐先生共同打理,九原乃我军咽喉,进可南下并州,退可回河套平原,千万不得大意,须防临戎从侧面来犯。”

九原城地理位置对蒙恬来说太过重要,除白恒、王离外,不放心交付他人,思虑许久,才选择王离。

因白恒长居河套,熟悉了草原作战,有他在那里镇守,匈奴便翻不起波浪,虽半年找不到匈奴影子,蒙恬也不得不防大单于突然杀回来。

至于王离,手中没有士卒,刚好晋阳和九原降兵有三万多众,加上新招募的,共五万众,可让他训成一军,命名为龙虎军。

这是蒙恬与王离为了纪念王龙、王虎兄弟,才如此起名。

“二弟放心,请尽管放手去干,九原城大哥用性命担保,城在人在。”

对王离蒙恬自然放心,百战之将,又是王翦亲手教导,战场经验不会比自己差。

“有大哥在,吾自是放心,唐先生,不知汝对这般安排可有异议?”

王离为郡守,唐秉则被蒙恬请来做九原郡令。

郡守只负责军事,郡令就要维护城市大小杂事,民声民怨都归郡令所管,级别一样,分工却不同。

刚到蒙恬身边就被委以重任,让唐秉有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朝蒙恬抱拳拱手。

“大人秉始皇帝遗志,为天下苍生谋求福祉,唐某虽学识浅薄,只是沧海一粟,也不敢半分懈怠,自会管好九原。”

蒙恬闻言,哭笑不得,自从那天与唐秉交谈过后,唐秉完全变成了秦始皇的粉丝,动不动就是始皇帝之志。

“好,唐先生大义,恬深感欣慰。”

又道:“九原边陲之城,数百年一直与匈奴交战之地,民风彪悍,自不好管理,我教先生几处入手,保管百姓视先生为父母,万一九原有战事,也会舍命相助。”

“啊,请大人明示。”

蒙恬的话可谓震撼众人,自古战争,百姓避之不及,一听到敌军打来,都是赶快出城避祸,蒙恬能说出百姓舍命相助,这需要对百姓多大的恩惠才可做到。

蒙恬呵呵一笑。

“无他,百姓最关心乃衣食住行,汝可先把城中流民之所修缮,不许多华丽,只要干净整洁,房子暂用木材搭建便可。”

蒙恬的话唐秉深感认同,他住过流民区,自然深有体会那是个什么环境,污水横溢,臭气熏天,茅屋帐篷随便搭建,既没防水防火,也没引水沟渠。

晴天要忍受臭气蒸发之味,雨天要被淹之苦。

能重新修建,自然最好,可以铺地开渠,建好简易木房,起码要比现在好百倍。

只是流民有数万之多,需要多少木材建房,还不算请木匠人工。

现在九原城可是穷得叮当响,城中库存不足百金,这么浩大工程,远远不够。

见唐秉脸露难色,蒙恬直言道:“先生是觉得囊中羞涩,无钱财请到劳工?”

“哦,正是,九原刚下,第一季税收还没开始,况且商旅不多,实在捉禁见肘。”

“无妨,无妨。哈哈哈哈”

蒙恬一阵豪笑。

第四十二章:政事(下)

见蒙恬心中胸有成竹,唐秉以为蒙恬要强征劳夫,正想出言相劝。九原刚刚打下,若是现在就强征劳夫,为流民改善住所,无异于挖肉补疮,得不偿失。

“先生忘了,你对面可是有数万之众,而且是免费的。”

唐秉抬首,见对面王离端坐,正举起手中茶碗,对蒙恬、唐秉看过来感到疑惑。

顿时,唐秉眼中一亮。

忽然一拍桌子,眼神就像看到绝色美女,露出垂涎三尺神态凝视王离,把王离吓得身子一缩,手脚似乎有冷气袭入,打个哆嗦。

“王大人。”

唐秉离席走向王离,满脸笑意,几乎想要亲近王离。

“唐大人,你你别过来,有事直说,只要王某能做到,必不拒绝。”

王离起了一身鸡皮圪塔,心道这唐秉不会是龙阳之好吧,哥我可不玩这一手。

他想到以后还是离这个唐郡令远一些,别不小心被他摸了两把,自己会恶心三天睡不着。

唐秉一愣,才发现自己吃相太难看,把王离吓到了。

连忙哈腰行礼赔罪,王离更觉得背脊骨透凉。

“王郡守,大人不给工钱,又要吾为流民建好住所,唐某只能向郡守求助,望郡守念在同臣之情,协力相助。”

“吾?”

“吾也囊中羞涩,有心无力。”

王离一下懵了,我又没钱,你找我也帮不上呀。

唐秉脸露嬉笑,把头凑到王离面前。

“郡守大人,我不要您的钱,我只要你的人。”

王离突然觉得唐秉原本稳重正直的脸变得面目可憎,正想站起一脚踹飞这个死变态。

唐秉又说道:“你的五万城防军,借两万给我十日便好。”

啊——

“你你是说要借军队?”

王离一颗悬挂在喉咙的心咕地吞回进肚子里,妈的,借兵就借兵嘛,别弄得这么矫情好不好。

读书人说话,就喜欢兜圈。

“对呀,用城防军伐木建房,修缮城池破损之地,便可省下工钱。”

唐秉觉得蒙恬是个天才,以前军政是分工,军方哪怕无事可做,也绝不会参与民生政事,只有蒙恬才能这么想。

蒙恬经过九八年抗洪,零八年地震救灾,自然知道,只要百姓需要的地方,军人就能够出现,这才是百姓拥护的军队。

现在用城防军来帮助百姓,百姓自会感激,还能省下大笔工钱,一举几得。

两人交谈一阵,最后唐秉以一顿饭的代价,请到了王离帮忙,乐得直裂嘴。

“大人,住所处理完,还有何良策?”

刚才蒙恬说过由几处入手,证明住房只是其中之一。

蒙恬夹起桌上一块羊肉,缓缓道。

“民以食为天,华夏百姓,千百年来食不果腹,若有人既能解决了住,又能解决吃的问题,尔等认为,这些百姓会不誓死守护给他们饭吃之人。”

诸人都知道这是肯定,衣食父母,能给饭吃,就是百姓的再生父母。

可粮食不像房屋,没有木料就让士卒上山伐木,没有工钱就用现成军士,粮食可是不能凭空变出来的,众人都举目望向蒙恬,听他讲下去。

“百姓无粮,正因为手中无田,唐秉,你即可安排人手,丈量出九原田产,将土地按人头均分租给没田的百姓,记住,是按人头均分。”

为何蒙恬要重点提示按人头,因为家庭人口不一,如果是按家庭分,有些家庭几代居住一起,可能人口众多,百十人一家,有些则人丁单薄,只有父子二人也是一个家庭。

人头就是劳动力,多人的就多分,少人就少分,这是最公平不过。

唐秉听罢激动不已,秦朝田地都是留来分给功臣,或是卖与士族,政府租田地给百姓,还没有这么做过。

国不与民争利,这个愚蠢的政策把政府手中大好资源白白浪费。

“大人,此策甚好,但租地收多少粮?”

唐秉了解过,士族租田地给佃户,是收七至八成,剩下三成甚至两成留给百姓,丰收之年还可勉强喝粥度日,欠收年份,只能靠野菜填填肚子。

蒙恬歪头思考一阵,道:“税两成,地租一成,若没有种子的百姓,郡府借种,收多一成。”

就是说,百姓在郡府租地,连税带租只收三成,就算没有种子的,也不多多加一成而已,比起士族的七至八成,要低一半有多。

蒙恬认为,田地是死的,人是活的,现在整个九原都是河套军地盘。

先把现有的田产分下去,待到农闲之时,组织百姓作坝蓄水,这样,就可以使更多旱田变成水田。

不够田地就去开荒,相信用不了多久,出使西域的使团回来,必然会带回土豆、花生等耐旱作物,对水的要求就可大大减少。

听了蒙恬一番言论,唐秉喜忧参半,脸带忧虑道。

“大人为天下苍生着想,秉倾佩万分,只是收租与当地士族相差颇大,只怕百姓会把士族的田产退掉,全部转租郡府的田地,这么一来,士族便会没了收入,会对郡府很大意见啊。”

“哼—”

蒙恬鼻子冷冷哼出,他要的就是这般,现在的士族都是附在百姓身上的吸血虫,迟早也会与蒙恬意志相背。

若是把矛盾积压在以后爆发,还不如现在解决。

九原城不过才张、吴两大士族,就算不满也翻不起天,还可以看看自己的政策会对士族产生多大影响。

这就等于邓公提出的,摸着石头过河,先把九原当成试验田,试行推广。

以免日后在士族众多的大郡城实行起来,遭到措手不及的反应。

“东园公只管放手去做,张、吴二家若识相最好,倘若想以卵击石,就用雷霆手段直接灭族,将财产田地收于库中。”

蒙恬说这话时,诸人感觉杀气凌冽,丝毫不顾杀士族带来的影响。

“大人,九原张家可是晋阳张家的分枝,不怕给他日入晋阳带来不利?”

唐秉此话虽说是劝蒙恬,但也颇为无奈,这就是当时的士族,关系盘根错节,动了一家,就等于得罪一片,所以士族才会有恃无恐。

天下笔舌都在这些人的掌控,秦始皇焚了一些无用书籍,杀了几十个江湖术士,就被笔墨言传成为一代暴君。

如今蒙恬要拿士族开刀,如何堵得住这些人惶惶之口。

只怕被他们传出去,不用半月,天下人都以为蒙恬是魔王转世,来屠戮百姓生灵,这对以后要南下,会产生阻力,所以唐秉不得不劝。

蒙恬一脸淡然,上前几步,拍拍唐秉肩膀。

“东园公不必忧虑,吾不是鲁莽之人,有些事就算背负骂名,也非做不可,宁天下人负我,我不负天下人。”

唐秉惊愕了,王离呆住了,所有人都被这句话震在当场。

这非霸道之言,而是王道之言。

第四十三章:改革(上)

宁可天下人负我,我不负天下人。

唐秉身子一震,他想到了始皇帝,当年是否也和蒙恬一般心情,说过同等的话,于民有利,就算得罪天下也在所不惜。

或许只有他们这种霸主,才会视名声如粪土,只求心安。

“诺!”

见蒙恬心意已决,唐秉不再劝说,退回席位。

“不知甪里先生、绮里季几时可以到达?”

在唐秉决心出仕为官,就分别传信给三个好友,把蒙恬与他之事告知,希望三人可以来辅助蒙恬。

甪里先生周术与绮里季吴实收到信后即刻启程,应该这几天会到。

而夏黄公崔广因家父过世,要守孝三年,便回信拒绝了邀请。

“大人莫急,估计明日就会到了,不知大人打算如何安排二公?”

自己写信邀请来的好友,唐秉当然不希望落得太差。

蒙恬想了一下,这是第一批投靠自己的贤士,不但要重用,还要用对地方,人才紧缺,好钢必须用在刀刃上。

“听闻甪里先生研究兵法奇谋,我欲将他留在身边,至于绮里季吴先生,暂时还没好的安排,想在九原建一所郡立学堂,让每个六岁以上孩童免费入学。

书籍笔墨一律由学堂包办,中午再加一分伙食,就暂时委屈绮里季负责此事,待打下晋阳,再委以重任。”

此事蒙恬没有和任何人商量过,当下说出来,都惊愕万分。

教人子弟,不收费用,还包办书籍笔墨,再包伙食,这需要多大的开销,唐秉暗暗叫苦,郡令这个管家难当呀。

以前的书籍都是竹简,不但重,还无法复制,每一卷都要抄写,免费开课授业,要多少卷书籍才够。

一餐伙食虽然不多,但是小数怕长计,一年下来,这也是一大笔开销。

而且蒙恬说得是公开授业,就是说所有人都可以来上课。

对于书籍只是垄断的士族来说,蒙恬这是在挖他们的根基。

开启民智,唐秉也不由皱起眉头,蒙恬就不怕以后控制不住百姓吗?

封建王朝,统治者一直奉行愚民政策,就担心百姓开智后不便于管理,蒙恬却是反其道而行之,要全民读书习字,他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大人,如此做来,百姓是得利了,你不怕天下士族恨你入骨,皆与你为敌?”

唐秉之话引来诸人愕首,他们也有此担忧。

蒙恬不以为然,笑道。

“若天下人人识字明理,百姓能辨对错,还怕士族颠倒黑白,他们之所以得势,就因为百姓不懂文识字,才能愚弄苍生,我偏偏要从这里断了士族的路。”

他仰首又道:“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没有谁可以长久统治,除了百姓苍生永恒,其余皆为尘土。”

士族,就是这个时代的附骨之疽,若不能彻底清除,天下迟早毁于士族。

历朝历代,农民还是走投无路才被迫造反,士族却是为自己的野心,不顾苍生死活也想登上帝位。

每次农民起义,最后得益者几乎都是士族。

他们在盛世潜伏,对百姓巧取豪夺,一旦出现乱世苗头,立即用几代积累的财富招兵买马,伺机而动。

最后,农民起义的果实被他们摘取,出现新一轮的朝代更替。

底层生活的百姓还是没有翻身做主,只是换了一个主人而已。

正因为天下书籍,知识都被他们所掌控。

这就是为何华夏经历了两千年封建王朝,思想没有半点进步,到清末才被洋人的铁舰大炮,轰醒了沉睡的国人。

欧洲从文艺复兴,到蒸汽机发明,不过是短短一百余年,一举超越了两千年的华夏。

说到底,就是思想的解放。

统治阶级思想固步自封,实行愚民政策,把百姓当成羊群,不但磨灭了华夏的血腥,也祸害了两千年文明进步。

蒙恬眼神凌厉扫视一众部下,这些人当中,恐怕也有为数不少的士族。

有人类开始,每一次改革进步,总会触犯到某个阶级的利益,从来没有改革是一帆风顺。

想到当年秦始皇破除分封制,采用州郡管理,也受到不少阻力。

统一六国之时,各个功臣名将都以为始皇帝会效仿八百年前周天子,将天下分封给他们。

结果始皇帝独断专行,采用中央集权制,墓定了华夏民族后世统一的基础。

不少急切反对之人,被始皇帝一一屠戮镇压,死了不少大臣,才没人敢再提出反对意见。

对于那些不思进取者,就要有始皇帝这般铁腕手段。

为了华夏之未来,与天下士族为敌又有何惧。

——————————

九原城外,两位中年男子并肩而行,后面跟随几十口人,还用三头牛车拉满木箱,再看除了几样日常用品,全都是竹简。

这等情况,让人联想到一句谚语,孔夫子搬家——全是书。

“吴兄,你说这个蒙恬会像唐兄所言,乃是心怀天下的中兴之主吗?”

左边的白袍之人望向另一个青袍男子道,语气中还是有一丝犹豫,自己千里迢迢过来,万一唐秉信中言过其实,该如何打算?

“无妨,唐兄乃清雅之士,若没有看透此人,宁可被杀也不会屈身求全,不然也不会落魄十年也不出仕。”

青袍人之言,让同行之人心稍安定,点头称是。

九原城城门,人潮川流。

以前九原郡商品买卖是十税三,战乱是会加收到十税五,进城还要给一笔入城费。

自从蒙恬取消了入城费,指定一个区域做集市,让农品商品自由交易。且定下,商铺十税一,流动的商品若不超过规定份额给予免税。

这个政策带动了商业兴起,虽然还是刚颁布不久,不少人把家中多出之物带到集市,换一些口粮或必需品回去。

也有精明的人发现了商机,到各地村落收到物品,再带回九原来卖。

扣除低廉的税金,还能赚到不少钱。

使原本并不多人的九原城,一下热闹起来,每天货物进出,城门车水马龙。

“快点,快点,别挤在门口,堵住大家的路。”

城门里,值班的守卫大声喝叫商旅们快进快出,不要停留拥挤。

一个老叟推着独轮车,被军官一喝,吓得手软,车子一歪,鸡鸭货物撒落在地,顿时城门鸡飞狗跳一团混乱。

第四十四章:改革(下)

老叟也被车子侧翻的力量绊倒在地。

值班门卫看见,几人皱起眉头走过来。

老叟吓得顾不得收拾货物,四肢趴在地上,瑟瑟发抖,拼命磕头告饶。

“军爷,老朽该死,老朽该死,请军爷恕罪。”

虽然来的时候,村里有人说过现在九原城军队不欺压百姓,但对军人与生俱来刻入骨髓的惊恐,他还是忍不住害怕。

趴在地上,不敢抬头直视过来的军人。

突然,一只手捉住他的胳膊,老叟身子一悚,似乎要瘫软。

“起来吧,老人家。”

捉住他的手并没有用力,而是将他搀扶起来。

他颤微抬头,见一个军士把自己扶起,另几个城卫七手八脚将掉落地上的货物捡起,重新摆好独轮车。

几只跑出去的鸡也被捉回,关进笼子。

“老人家,小心点,莫要再摔倒,快进城吧。”

军士将独轮车推到老叟跟前,轻声说道。

老叟不敢相信这一切,不但没有惩罚,货物一样不少。

他把笼子一只鸡捉出来,递给面前的一个军士。

“军爷,拿只鸡回去给兄弟们吃吃。”

军士摇头,重新把鸡装好,催促老叟进城。

“老人家,我们有军纪,不得拿百姓一针一线,您就别为难我等了,快进城,不然集市恐没有好位置了。”

“好人呀,好人呀。”

老叟眼角含泪,推起独轮车,嘴中唠叨着进城了,活了一辈子,也不曾见过这等军士。

在不远处,青袍与白袍之人刚好见到这一幕。

“如何?”

青袍者对白袍人道:“是我等要寻找的盛世吗?军纪严明,与民无犯,民不畏兵,兵不欺民。”

嗯,白袍人点头,但他还想一试,吩咐一个家仆拿来两金。

“别”

青袍者来不及阻挡,白刨者已走到军士面前。

“这位军爷,我等来九原做买卖,就带了几个箱子。”

说话中,将手中两金偷偷递给军士。

“尔等什么人,敢贿赂防卫军,将他们围起来。”

城门士卒听到,各个脸带喜色冲上来将青、白袍及家属包围,明晃晃枪尖指向一干人等。

蒙恬就担心有探子用金钱买通守门士卒,一旦军队有此风气,城防如同虚设。

所以定下一条,若有人用钱买路,捉住此人,他身上钱财全部分给当日值班守卫。

白袍之人掏出两金欲试探守卫,出手就两金,守卫眼中仿佛看到一座金山压来,大喜一呼,众军士将他们团团围住。

城门突如变故,百姓纷纷闪至一旁,却不惊骇,还有些人抡起袖子,准备与城防军一起将白袍等人拿下。

九原郡令张贴告示,百姓若能捉住探子,赏银十两,那可是能换半年口粮。

白袍者那里知道,自己的一个动作,变成了这些人眼中的香饽饽。

“军爷,莫紧张,我等皆是良民,进城来做买卖。”

青袍者责怪的眼神看了白袍一眼,无端端惹出是非。

良民?用的着花钱贿赂城防吗?还出手两金这么大手笔。

别说城防军不信,他们自己都觉得不信。

“将他们捆起来,送至太守府。”

城防军不由二人纷说,将两者及亲属捆个严严实实,带往城中,两人互视一眼,露出苦笑。

正在处理政务的蒙恬与唐秉等人,听说士卒捉了几十个探子,不由大感好奇。

一般探子斥候都是两三人结伴,怎么会一下捉了几十个?

当士卒将人带到府衙,见绳索捆绑之人,唐秉随即哭笑不得,自己的好友,怎么会当成探子被捉起来了。

“东园公莫笑,快来松绑,捆得难受。”

青袍者朝唐秉直呼,蒙恬也疑惑望向唐秉。

“大人,此二人就是我的好友甪里先生周术与绮里季吴实。”

唐秉连忙朝蒙恬解释道。

“啊,快松绑,快松绑。”蒙恬一边吩咐士卒给家属松绑,自己快步到周术与吴实跟前,亲自解开绳索。

士卒一听,自己捉的人是蒙帅请来的贵宾,顿时傻了眼。

当蒙恬问清原由,也是哭笑不得,原来是一场误会。

“吴老儿,你的两金就别想收回去了,贿赂军士的财务一律没收,就当给今日值班将士的赏钱。”

士卒听到大喜,捉错了人,不但没有处罚,还有赏钱,两金分下来,每人也可以得到三两,不少了。

“应该的,应该的。”

吴实面红耳赤,自己弄出一个大乌龙,那好意思再提。

“哈哈,吴先生进城就先打赏将士两金,豪爽之风必会成为军中美谈,我等先去用膳,为诸位接风洗尘。”

蒙恬玩笑之言,冲淡了诸人的尴尬,大家聚坐后堂,谈笑风生。

——————————

转眼五月,九原郡一切如蒙恬期待方向蓬勃发展。

城中处处出现军人身影,不是在整修道路,就是在搭建房屋。

百姓见到军人,非但不避,还主动上前献上茶水,许多人活了一辈子,也不曾听闻过有这样的军队。

王离军中士卒,本来就有一万多是九原的降军,这些人大多数是九原郡人。

见到乡亲拥护河套的军队,自然开心,比起原先徐骆的军队,河套军实在得人心。

就连晋阳降军,也希望蒙恬赶快打到晋阳,让自己父老乡亲过上如此日子。

绮里季带来的人也有不少懂文识字,学堂建在太守府旁,已经收到两百多名学子。

蒙恬相信过不了多久,还会有更多的人将孩子送过来。

这里不但能学到知识,中午还管一餐饭,而且伙食比普通家庭要好许多,冲着午餐,也有不少人愿意送孩童过来。

暂时还没有研制出纸,蒙恬就吩咐先生,用沙子当纸,竹枝做笔练字。

到了这里,他才知道作一卷书简何其之难,并非用竹子劈开就能写字,好要经过裁、切、烘(杀青)、书写、钻孔、编。

可以说一篇竹简制成,比纸的成本贵百十倍,难怪百姓都藏不起书。

十天里,除了七天习文,还有三天学子要到军营受训。

学制是两年,两年后考试,通过的分入文武班级。再过两年,再能通过,习武的就可以到军中实习,习文的进入郡府,跟随文官处理政务。

这些人将来都是蒙恬重点培养对象。

看似简单,实际也不易,两年一次考试,层层筛选,两百人最后能留下十个八个就算不错了。

不过就算淘汰出局的,也能学到不少知识,入不了核心,也可以管理基层百姓,做个一般公务员。

今日,蒙恬与甪里先生周术同案而坐,一旁放着并州地图。

蒙恬与周术一段时间,发现其人兵法奇谋堪为一绝,历史中他并没有出山,不然与韩信、范增或许能有一拼,也不至于默默无闻。

现在此人即被自己发掘,蒙恬当然不会埋没周术才能,既拜为军师,时刻不离自己身旁。

第四十五章:兵临城下

周术反复研究绢帛制成的地图,朝蒙恬道。

“主公,云中原本就有五万军士,加上徐骆与晋阳溃败的军队,现在不少于十二、三万众,加之离善无不过二百里,若善无骑兵相援,不用一日便到,我军就会腹背受敌。”

蒙恬暗自计算,王离镇守九原,龙虎军也还未训练出来,自是不能动,韩丹虽能下床走动,但还不能骑马颠簸,熊罴军团也只能随他留在九原,待韩丹恢复才能上阵。

现在自己能拿出手的就剩下苍狼军、皓月军和灵蛇军,加上亲部五千黄金火骑兵,刚够十五万之众。

如果强攻城池,二比一的人数都难有胜算,现在几乎与云中守军持平,还有善无军虎视眈眈,随时成为一把可从后背刺入的刀子,这仗不好打啊。

二人又仔细查看地图。

云中周边都是平原,不但视野开阔,还利于骑兵奔袭,若想像打九原一般,围城打援,也没有地方埋伏。

“有没办法引守军出来,在平原歼灭掉。”

蒙恬突发奇想,河套军长年和匈奴在草原打仗,野战能力极强,战马还有马镫,如果可以骗守军出城,就可以用极小代价消灭掉云中城的敌军。

周术凝视地图许久,道:“要骗守军放弃优势与我军野战,实为不易,不过骗不出来,可以逼出来”

五月底。

并没有像历史般发生陈胜吴广起义,看来李斯当权,采取怀民政策,缓解了一些秦国与百姓的矛盾。

河套麦子渐熟,眼看可以收割,新的种苗已经种在温室,蒙恬命白恒待收成后,留下半年所用,其余运往九原。

打仗打的就是钱粮,他必须要一鼓作气,把并州拿下。

李斯已经派振武候严斌领十五万援军赶到晋阳,与刘雄合兵一处,再不打下云中,恐刘雄会先发制人,蒙恬就只能被动防御。

大军如长蛇游动,前看不到尾,后看不到头。

蒙恬发兵云中消息再一次轰动秦国,看他直下,天下有识之士都将目光盯向咸阳。

“逆贼,怎敢一再欺我。”

秦二世胡亥已经没有第一次听到蒙恬发兵时的害怕,一脚踢翻案桌,怒发冲冠骂道。

“相父,为何不集中兵力,将此逆贼歼灭。”

这段时间胡亥找回一些当皇帝的感觉,对李斯也不再老鼠见猫一般。

李斯心如明镜,这是他给胡亥的错觉,要松弛有度,不能将胡亥逼得过紧,所以有些事便让胡亥决断,让胡亥找回当皇帝的信心。

但核心权力,始终牢牢抓在李斯手中。

“陛下,自蒙恬年前在国都一闹,不少六国余孽趁乱出城,返回旧地。现各地激流暗涌,若调走兵力,恐六国会趁势复起,局面更不可收拾。”

李斯不愧是大才,寥寥几句就把当下形势分析透彻。

若各地镇守兵力稍有抽调,项梁这些潜伏之辈,立马会揭竿而起,秦国将迎来大乱。

“那相父有何良策?任由蒙贼做大,晋阳危矣。”

看来这段时间,胡亥被李斯训练出来了,还知道蒙恬目标直冲晋阳。

李斯拱礼道。

“陛下,河套军能拿出来不过二十万兵力,现并州有秦国四十五万虎狼之师,只要刘雄等将坚守城池,任由河套军插上翅膀,也难攻下晋阳。”

李斯的话使胡亥稍为心安,河套军再厉害,也不过区区二十万人马,要想攻下人数多出一倍有余的几座城池,无异痴人说梦。

但他们忘了,九原城的教训。

蒙恬用伤亡不到一万,就杀死击溃晋阳十万援军和九原城八万守军。

面对云中城墙上刀枪林立,蒙恬与周术骑马环视一周,发现不到有破绽的地方。

“主公,我此前去,你有何吩咐?”

回到军营,已有一军整装待发,周术与苍狼军团统将樊绝站立军前。

蒙恬用严厉眼神看向樊绝道:“此次出去要以周先生为主,你为副,无论军师是何要求,你都要照办,若有不从,回来我定军法处置。”

“诺!”

蒙恬如此看重周术,樊绝自是不敢轻待。

蒙恬上前,拍着樊绝肩膀,慎重提到。

“周先生的安危我交给你了,莫让先生有任何损伤,发生危机,你要舍命相救。”

樊绝还未答话,周术先跪倒在地。

“主公,术不过乃一介书生,怎担得起主公深情厚谊,此次吾与樊将军定不会让主公失望,不出半月,便可捷报传来。”

“嗯,出发吧,吾会在云中配合苍狼军团,三日后轰击云中。”

待苍狼离营之后,蒙恬又去了一趟军械处,查看投石器装载进度。

除了没办法运输,大军攻城,重型机械都是事先打造,拆卸掉随军运来,到了目的地再组装,这次蒙恬将九原城两个月打造的投石机全部运到云中,足足有八十架。

云中。

从九原狼狈逃出的徐骆并没有回晋阳,刘雄命他与溃军一起镇守在云中。

原本九原八万兵卒,战死投降二万余人,还有五万士卒与徐骆一同逃到云中,为云中防力大大增加。

“蒙恬真如徐将军所言这般恐怖,我俩要小心警惕,莫要再中了他的奸计。”

徐骆正与云中郡守何化龙在城楼望向蒙恬军营,脸露忧虑。

一直只听闻蒙恬威名,自从九原一战之后,徐骆见识了什么叫盛名之下无虚士,他还未曾见到蒙恬本人,就被杀得弃城而逃。

蒙恬在咸阳一人敌万之事,早就名扬天下,面对这个洪荒巨兽般的存在,徐骆与何化龙都心有余悸,半刻不敢松懈。

“父亲,也不必过份担忧,蒙恬虽然厉害,但云中也有十余万守军,攻城可不是靠个人勇武,他敢上来,我等用数十战将围上,用床弩就可将他射杀。”

一旁有个白甲银披,手持梨花枪少年傲然说道,正是何化龙长子何坤。

他六岁习武,一把梨花枪鲜有人能挡,自是不服蒙恬,若非何化龙不许,他真想出城与蒙恬一战。

“对对对,大公子说得对,若非蒙恬骗开九原城门,恐怕他连九原都攻不下,只要我等不理会蒙恬,坚守云中,他也无计可施。”

见何化龙面有惧色,徐骆马上附和何坤之言,主将若心存惧意,战士岂又能发挥出战力。

何化龙点头,他也正是打算坚守城池,不论蒙恬出何计谋,也不会出城。

第四十六章:军营被袭

战争的阴云一直笼罩在将士头顶,整个云中压抑得让人无法呼吸。

河套军围困城池已有三天,一日不攻,压抑就会加厚一份。

有些云中士卒几日未眠,紧绷的神经让他们毫无睡意,第三天,终于难于维序,抱着兵器在城墙上沉沉睡去。

咚咚咚

正当云中守军疲惫之时,如雷战鼓敲响。

正在酣睡的二狗打个激灵,慌忙握紧武器翻身站起,却没看到有河套军士攻城。

“快看”

有人用手指向天空。

二狗抬头,瞳孔中出现了一个火球,渐渐放大。

“卧倒——”

这是二狗听到最后的声音,如小时候不听话时父亲爆吼,严厉中带着痛惜

轰!

二狗的身子被砸得粉碎,没有血沫飞溅,几块衣甲带火散落城上。

火球炸开,碎石带起火油散落四周,不少士卒被烧着,在地上哀嚎打滚,希望扑灭身上的火。

不知多少火球铺天盖地飞来,就像一个个小太阳,把城墙点燃。

有些则飞落城中,平民百姓惊呼中四处躲藏,云中一片混乱。

徐骆与何化龙急匆匆披甲上城,火球已经停止,毕竟这个时代缺油,蒙恬也不可能每一个石头都用油浸泡。

轰,轰,轰。

火石没有了,巨石还是不断飞来,砸到城墙发出轰鸣。

士卒蹲在垛口躲避巨石,没人敢走下城墙,河套军随时可能发动攻城。

一天时间,云中守军在惊骇中度过,蒙恬并没有下令攻城,只是隔一个时辰就用巨石轰一次城墙。

“伤亡如何?”

晚上,何化龙清点伤亡人数。

“禀将军,东门伤七百二十八人,亡二百六十二人。”守东门的将军报上伤亡。

“嗯。”何化龙点头以示知道。

除了第一轮火石突然袭击,伤亡较多,后面的巨石几乎都没有多大伤害。

“何将军,西门好一些,伤四百七十三人,亡一百五十一人。”

西门是徐骆把守,带兵经验相对丰富,第一时间叫士卒卧在垛口,伤亡较少。

北门是蒙恬中军大营正对方向,由何化龙亲自把守,伤亡与徐骆差不多。

“南门呢?”

何化龙看向自己儿子何坤,他负责守南门。

何坤露出怪异神色,初生牛犊不怕虎,他是最希望与蒙恬交战的,结果南门一个河套军也没有。

“爹,让孩儿去守东门吧。”

听到别处轰鸣战鼓,自己在南门闲的打鸟,何坤如何能忍,要求替换东门的将领。

“胡闹。”

何化龙严厉呵斥道:“你可知南门重要性,蒙恬围三阙一,不是想主攻南门,就是希望我等从南门退走。”

徐骆一想也是这番道理,无论蒙恬是声东击西,要主攻南门,或是故意留出一条路,让云中守军不至于无路可退,拼死守城,南门都是重中之重。

在场之人都熟读兵书,知道蒙恬采用《孙子兵法》军争篇的围师必阙,打散云中士卒守城的信念,但还是希望自己有一条退路。

无论口号喊得如何震天响,面对威名显赫的河套军,他们心底发虚。

第二天,河套军改变策略,不再炮轰三门,而是集中在北门。

相对北门被巨石吊打一天,其余三门风平浪静,士卒都在阳光下直接躺倒睡觉。

第三天,第四天。

几人坐不住了,蒙恬打得是什么主意,一直炮轰北门?

“爹,何必多想,就让我带五千精锐,杀入敌军,把他们的投石器一把火烧了。”

何坤气冲斗牛,见不惯自己父亲被蒙恬吓得龟缩城中。

“放肆。”

何化龙大怒,这个儿子一向是他的骄傲,不想面对如此强敌,竟然沉不住气。蒙恬如果这么好对付,就不会镇压得匈奴十年无法抬头,也不会在咸阳狠狠打了朝廷几个耳光。

“坤儿,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徐叔叔之败就在眼前,蒙恬不好对付,千万不可轻视。”

何坤被父亲训斥一顿,脸上青筋暴起,心中不服,却不敢顶撞何化龙,气冲冲转身离去。

“徐兄,让您见笑了。”

何坤怒走,何化龙不好意思朝徐骆道歉,用徐骆战败来教训自己儿子,担心徐骆会心生隔阂。

徐骆摆摆手,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蒙恬炮轰北门之事,哪有心思去计较这些。

“何兄,蒙恬连用巨石轰击北门三日,是何用意?”

他隐隐担心蒙恬又不知在使什么伎俩,吃过一次亏,徐骆心有余悸。

何化龙沉思片刻。

“估计蒙恬想用巨石轰塌城墙,再行攻城。”

“那何兄觉得需要几日?”

何化龙心中一番计算,道:“按这种进度,起码要半月以上才可轰塌城墙。”

“好。”徐骆心中一喜,他想到云中多日被压制,河套军必定会松懈,若有两军前后夹击,河套军自然无法抵御。

两人一番商议,不约而同想到善无。

此时蒙恬正全力攻打云中,若是善无偷偷派出骑兵绕道河套军后面,与云中军士一同突袭,任蒙恬神勇,也无法抵挡。

善无离云中不过两百里,又是平原,不用一日便可到达,蒙恬就算想上次对付钱佰一样,也没地方埋伏。

哪怕不能歼灭蒙恬,只要大军偷袭,把投石器毁掉,蒙恬就无计可施。

守住云中,也是大功一件。

二人眼睛发亮,几乎看到高官厚禄加身,原先制定不出城的计划抛掷脑后,急忙派出士卒,前去联系善无郡守庞慴。

——————————

六月五日,河套军已连续用巨石轰了云中六天。

云中城防军习惯性的蹲在垛口,任凭头顶石块飞过,他们早就不在紧张害怕。

觉得河套军黔驴技穷,使不出什么手段。

申时,何化龙命何坤集合五万大军,准备杀出城去。

两日前与庞慴约好,今日申时三刻,一同杀入河套大营,活捉蒙恬。

他还留下徐骆领七万人严守城池,就算不成功,也不会将城丢掉。

一声鼓响,云中城门大开,何坤率先飞身而出,五万士卒山呼海啸冲向敌营。

“敌袭!敌袭!”

河套军被突然杀出的云中军队冲乱阵脚,慌忙组织兵力压稳。

刚刚挡住营前敌军冲杀,后营一阵暴乱,又有一军从后面杀入,河套军顿时大乱,四处逃散。

“哈哈哈哈,威名赫赫的河套军不过是土鸡瓦犬,儿郎们,随我杀入中军,活禽蒙恬。”

何坤原先还有先警惕埋伏,此时见河套大营乱成一锅粥,再无惧意,一杆梨花枪直入大营。

第四十七章:诱敌深入

何化龙见儿子勇不可当,直杀得河套将士丢盔弃甲,抱头鼠窜,军心大振,领大军扫入营寨。

不过他的目标是河套军的投石机。

一路横扫,当看到八十架投石器和云梯留在营地,兵卒早已溃散,只剩下庞大的机器孤零零留在寨中,何化龙几日来的压抑一扫而光,仰天大笑。

命将士一把火将投石器和云梯点燃。

没了这些压制性的攻城利器,再也不怕蒙恬强攻云中。

“将军,你看。”

何化龙抬头,见蒙恬中军帅旗朝左营移动。

应该是蒙恬中军顶不住两面夹击的压力,要退往左营,何化龙战刀挥动,指向蒙恬帅旗。

“夺旗。”

身后士卒呐喊中举起刀枪,朝河套左营杀去。

“别放跑蒙恬,杀呀!”

云中士卒就像打了鸡血,个个奋勇,几天被投石器压制的憋屈在这刻尽放,河套军一路败退,溃不成军,完全没有阵型。

冲杀了一刻有余,何化龙遇到从后营杀进的庞慴部队,两人相见一笑,这份天大功劳是跑不了了。

两军合作一处,直追蒙恬帅旗,最先之人当是勇不可挡的何坤。

梨花枪已被血迹沾满,白花的枪身变得通红,想必饮了不少河套将士鲜血。



何坤杀得正欢,眼看就要追上河套帅旗,左营突然一通鼓敲响,闪出一将,领数千铁骑挡住何坤去路。

“让开。”

何坤一路斩杀,早无畏惧,却忘了此将红袍青槊,身后数千如火似血的铁骑,正像烈焰地狱爬出的嗜血魔神,冷漠看向数万云中士卒,如同打量蝼蚁。

“有胆!”

何坤举枪刺向眼前红袍大将,被他大喝一声‘有胆’,心底突地冒出一股寒气。

双目仿佛看到骑红马将领,突然变成一个火焰巨兽,大嘴张开,滴落火涎,朝自己扑来。

“呀——”

不得不说何坤还是身具虎胆,虽被蒙恬气势压倒,也敢一枪刺去。

“小子,有胆魄,饶你不死。”

红袍大将正是蒙恬,两马交错,见何坤梨花枪刺来,一手挥动破天槊轻轻一挑,把枪格飞,另一手朝何坤腰带一抓,将何坤从马背提起,丢到军前。

河套士卒一拥而上,将何坤捆个严实。

随何坤一路斩杀的将士傻了眼,自己的主将在别人手中一个回合都没守住,就被生擒活捉了去。

正不知所措之时,何化龙引兵杀到,只见河套军阵脚稳健,没有丝毫慌乱立在左寨营前,自己儿子不知所踪。

何坤一名副将见郡守到来,赶紧上前言明情况。

何化龙大吃一惊,自己孩儿可是十道玄脉强者,在并州也算极强之人,居然不能在此人前面走一个回合。

“你是蒙恬?”

他想不出除了蒙恬,还有谁能做到。

蒙恬哈哈一笑,并不搭话,双腿一夹,火龙驹打个响鼻,人性化露出鄙视对面十万之众,缓缓上前,一人一骑至敌阵大军十米不到。

“你”

何化龙见蒙恬还上前来,连忙策马后退,与庞慴一起躲进大军之中,生怕蒙恬突然暴起,将自己斩杀阵前。

蒙恬还真有此打算,本想借机趁势斩杀何化龙,见他胆俱遁入大军当中,大笑道:“何化龙,汝一介武将,怎可做无胆鼠类,还不如方才的那个小将有胆气。”

他还不知,自己捉的就是何化龙的儿子,何化龙在阵中听闻,差点吐出一口鲜血。

儿子被擒,生死不明,何化龙气急败坏,吩咐大军全部压上,用人堆也要压死蒙恬。

他觉得河套军已经混乱,将士要重新整队起码要半个时辰。

而云中五万士卒,加上善无来援的四万铁骑,他就不信不能杀败蒙恬这区区数千人。

杀!

云中士卒蜂拥涌向蒙恬,蒙恬露出一丝残酷笑意,破天槊朝前一指,五千黄金火骑兵立即高吼,策动马直冲九万大军。

“地狱烈焰,焚山煮海,横扫天下,舍我其谁?”

黄金火骑兵未动时就如冒烟的火山,让人心悚,却看不出威力。

发动之时,好比火山已经喷发,狂暴之势让所有人绝望。

“什么!?”

何化龙与庞慴眼珠子差点凸出来。

蒙恬一马当先,领数千铁骑如锋芒割肉,从大军中撕开一道裂口,直切二人中心位置,简直视九万将士如无物。

“挡住他们。”

何化龙与庞慴不安再退后,远离这群火焰魔神。

五千黄金火骑兵战力堪比五千战将,刀枪飞舞,战马横冲,云中步卒片刻不能挡。

庞慴所率四万铁骑直冲过来,也被火骑兵穿到侧面,杀得人仰马翻。

“退!退!”

何化龙惊恐大吼,顾不得为儿子报仇,五千火骑兵战力太过恐怖,名为兵,将也不过如此。

他们不知,黄金火骑兵本来就举世无双,自从战马加了马镫,战力翻了几倍。

别说九万人,采取灵活游斗,就算是九十万大军也休想困住,机动奔袭游刃有余。

只要战马不断跑动,步卒追不上,能追上的骑兵没马蹬,打斗根本坐不稳。

火骑兵不断蚕食敌军,何化龙看在眼里,急命收缩回防。

九万士卒缩成一团,如刺猬一般。

但也难挡黄金火骑兵凶残,在外围收割士卒性命。

“后军作前队,退回城。”

九万士卒竟然奈何不了五千骑士,何化龙后悔只顾快速袭击,减轻负重,竟没让士卒带上弓弩。

虽然儿子落到蒙恬手中,不过自己也烧光了河套军的投石器。

只要耗光河套军粮草,自己还能取胜,何化龙打算先退回云中城再说。

就在他下令退兵之时,左右一阵杀声大起。

皓月军团与灵蛇军团早已埋伏等候多时,从左右两营一同杀出,将何化龙九万军队团团困住。

上当了。

何化龙见河套两营如此快就能收整部队杀来,便知道中了蒙恬诱兵深入之计。

“退,退,杀出营去。”

被两军困杀,何化龙疯狂指挥将士冲向营外,暗暗咬牙,没想到蒙恬如此之狠,为了诱惑自己,将八十架投石器也甘愿丢弃。

要想打造一架合格,能抛出一百二十丈距离的投石器,需要五十名技术娴熟的木匠半月时间。

八十架,起码需要百名木匠一年才能制成,所以何化龙才不认为蒙恬是诈退。

第四十八章:计计连环

何化龙哪知,九原当初制投石器,的确用了百名木匠,却不曾用一年时间,而是只用了两个月。

蒙恬发现这个时代做事有个弊端,谁负责做某个东西,从头到尾都是一人去做,还不懂得分工流水。

不过也正常,最早流水线作业是出现在1796年,离这个时代还有1800年才出现。

蒙恬采用了流水线,用一个技术娴熟的木匠带五十个初学之人,分工而作。

一组负责刨木,一组负责杠杆,一组负责车轮,一组负责挡板最后一组负责安装。

这样的投石器规格统一,所有车的零件可以相互交换。

而且除了领班,其余人不需要技术很高,普通百姓就能做这些事,制造速度大大加快。

加上后来又招了一些民夫,这八十架烧了,蒙恬相信不用一个月,又会制出百架投石器,在他眼中,自然不会像何化龙看到这般珍贵。

再说何化龙被皓月、灵蛇军团围住,在做困兽之斗,心中暗暗叫苦,自己明知蒙恬难缠,定好不出城计划,结果还是被功劳蒙蔽双眼,头脑发热。

现在不但自己被困,儿子生死不明,还连累庞慴和四万善无士卒也要葬身于此。

眼看大军突破无望,河套军越围越紧,何化龙顿时感觉英雄末路,也想到了钱佰,当时是多绝望才会提剑自刎。

老泪流出,他将手中宝剑抽出,干脆学钱佰般一了百了,以免被俘,徒添笑柄。

“何兄,不可,您现在是军中支柱,万不可有此念头。”

庞慴一把夺下何化龙手中宝剑,虽然身陷敌阵,但他们还有数万士卒,未必不可冲出重围。

何化龙心中一颤,是呀,自己死了,这些士卒怎么办?庞慴怎么办?

人是他请来增援,又怎可陷他于不义。

清醒过来的何化龙忙朝庞慴致谢,再次提起精神指挥大军突围。

领兵作战,庞慴似乎更胜一筹,他让自己的骑兵不动,叫何化龙命云中步卒冲杀。

待有五十步距离,庞慴下令,骑军突进,战马有了这段距离,发挥出可怕的冲撞力,硬生生冲开河套军阵脚,撕开一道裂口。

河套士卒好不容易把裂口堵上,突然约有两万人从河套军背后杀入,把刚堵上的口子再次撕开。

原来徐璐在城楼看得急切,留下五万士卒,自己亲率两万人出城救人。

不早不晚,刚好赶上庞慴的骑兵冲阵,一里一外合力把河套军的困阵冲开,慌忙逃往城池。

一路奔回到城下。

佘华引灵蛇军追来,守城将领早在城上看得急切,一面放下吊桥,一面命士卒乱射,将追赶的灵蛇军逼退。

大军溃败回城,徐骆最后进入,慌忙关闭城门。

庞慴与何化龙二人皆是一身鲜血,狼狈不堪,九万士卒剩下不到六万,劫后余生的士甲惊魂未定,满脸骇色。

得以从伏兵中杀出一条血路,保留住性命,可谓不幸中的大幸。

三人登上城楼,见河套精锐之师杀气腾腾立于城下,前列五千血红战甲,正是杀得他们心惊胆破的黄金火骑兵。

蒙恬胯下火龙驹,红袍红披,似烈火耀阳,与天争辉。

千军万马避红袍,总算领教了这句话的含义。

“哈哈哈哈,早闻三位乃当世英雄,蒙某神交已久,今日一见,有点见面不如闻名,实在令吾失望。”

蒙恬在城下挖苦,三人当然不会自讨其辱与他争辩。

输了就是输了,而且是三座主城大将一起输给同一个人,也确是情何以堪。

三人命士卒严防河套军趁势攻城,返回太守府商议。

河套军没了攻城利器,想打上来就不是这般容易,对蒙恬挖苦,眼不见为净。

到府不久,还未定下决策,士卒来报,蒙恬率军退走。

几人互视,不明蒙恬何意,赶上城墙,见河套军徐徐退去,黄金火骑兵留在最后,似乎故意让士卒留下深刻印象。

“二位,蒙恬这是何意,士气正锐反要退兵?”

何化龙不明问道。

庞慴与徐骆摇头,眉间布满愁容,蒙恬此人太过可怕,不但士卒战力惊人,还用兵如神,孙膑、白起,恐也不过如此。

对于黄金火骑兵,何化龙与庞慴亲自品赏过何其恐怖,徐璐也在城楼看得真切。

那种力量,称为天兵神将也不过分,简直不可力敌。

想到九原被破城那天,如果首先进城的是黄金火骑兵

徐璐打个冷颤,不敢再想。

“蒙恬会不会又不下疑阵,等我军追出又来个回马枪?”

庞慴第一次与蒙恬碰面,就荒落败退,直叹始皇帝慧眼,重用蒙恬镇守匈奴,果然是天下第一将。

“不管蒙恬是何动作,我等死守城池,现在蒙恬的投石器已被毁掉,我等不出,他除了强攻别无他法。”

另二人点头,那么蒙恬真是退兵,也不会在出城追击。

休息一晚,河套军退得干干净净,何化龙吐出一口闷气,云中总算守住。

想到自己的儿子还在蒙恬手中,又是一阵心痛。

“报——”

斥候在堂前大呼。

“河套军是否退了,快说。”

何化龙忙传进来,斥候看了一眼庞慴,露出怪异神色。

“禀将军,河套军退至五十里外。”三人还未松出气息,斥候又道:“不过方向并不是九原,而是朝善无而去。”

庞慴顿时如遭雷击。

善无,蒙恬目标居然是善无。

善无总兵力五万,他这次前来本打算一举歼灭蒙恬,所以只留下一万,一万士卒,如何受得住蒙恬十几万虎狼之师。

一股血几乎要从胸膛涌出。

“庞将军,莫慌。”

徐璐最先清醒过来,蒙恬绕城而战,此乃兵家大忌。

“骑兵不能攻城,步卒行动缓慢,要去到善无也须三日时间,如果庞将军回防及时,蒙恬即攻不下善无,退路又被云中堵住,他定死无疑。”

庞慴眼睛一亮,对呀,这一带几乎都是平原,并没有固定道路,如果自己骑兵快速绕过蒙恬步卒,能赶在河套军前到达善无。

只要自己坚守数日,晋阳必定会派出援军。

到那时局势,就会是善无、晋阳、云中三路大军合围蒙恬的河套军,想输都难。

善无这次过来的骑兵,本就没受什么损伤,何化龙又拨了一万骑兵,交给庞慴,五万铁骑冲云中南门奔出,直下善无。

庞慴怕晋阳来不及增援,又派出一支分队抄近路到晋阳,禀明情况,请刘雄快速增援善无。

顿时,整个并州风云涌动,各路旌旗看得眼花缭乱。

步卒行军,一日最快不过八十里,像蒙恬的河套军还要运输辎重,最多不过六十里,而庞慴的轻骑,只带了干粮,一天可行二百多里。

庞慴上午出发,晚上便赶到善无,不见有河套军在外扎营,松了一口气,吩咐加速入城。

“开门,开门,庞将军回来啦。”

士卒在城下大喊,等候吊桥放下。

致歉:

昨晚高烧,到现在也没有退,整个人又吐又昏,今天要晚些才能更新,尽量2更,昨天答应书友‘人生就是一场戏‘三更的可能做不到了,在这里道个歉,改天定补上。

第四十九章:暗夺善无

庞慴生怕蒙恬部队突然赶到,命骑士快速进城,自己在后压阵,哪知这一决定,救了他的一条性命。

当先头部队踏过吊桥,发现城门未开,觉得奇怪。

突然,吊桥拉起,城上射出密集如雨的箭矢,骑兵毫无准备,中箭士卒滚落马匹,被惊慌的战马一顿踩踏,死伤无数。

一阵人扬马嘶,数万骑兵被打蒙了。

还未过桥的士兵赶快勒马后撤,已经过了吊桥的士卒进退不得,不是被射杀,就是慌乱中掉进护城河。

突然变故庞慴大惊,此时,城楼上亮起无数火把。

火光中,庞慴看到城楼处站立一位书生,正微笑看视自己。

“汝乃何人,为何背叛,不怕诛连九族?”

庞慴心感不妙,但不相信城中士卒会背叛自己。

“哈哈哈哈,庞慴,你看清楚城旗。”

书生将手中羽扇一指,城上纷纷竖起河套军的蒙恬军旗。

“吾乃蒙帅军师周术,善无早已被吾拿下,在此等候将军多时。”

说话间,羽扇轻摇,风度翩翩,好不潇洒。

“你”

庞慴方知,原来自己中了蒙恬调虎离山之计,河套军攻打云中只是虚晃一枪,真正的目标却是善无。

自己还傻瓜一般,将善无八成兵力调去救援云中,留下一座空城让与蒙恬。

大怒中,庞慴想下令攻城。

一眼望去,五万轻骑既无攻城机械,也无攻城云梯,喉咙一甜,从胸中一口血涌上,喷洒出来,滚落马下。

“将军,将军”

亲卫慌忙将庞慴扶起。

庞慴只是气急而昏,一口血喷出反而舒畅,清醒了许多。

此时,一阵急促马蹄声从西南角传来,地面发出闷雷响声,带起震动。

“将军,有一支数千骑兵队赶来,不知是敌是友。”

斥候紧急来报。

庞慴一个激灵,推开搀扶的人道:“是何颜色?”

“好好像红色,也好像黑色,天色太暗,看不清楚。”

斥候结巴,庞慴更为紧张。

他就像如惊弓之鸟,闻红色变,蒙恬那五千黄金火骑兵屠戮的场景历历在目,印入脑海挥之不去,已成心中魔魇。

“退,快退军。”

庞慴不敢赌到底是晋阳的援军,还是蒙恬的铁骑。

可惜不用猜测,喊杀声已然传来。

蒙恬还是一马当先,数千名红甲紧随,人数虽然只有庞慴十分之一,气焰却高于百倍。

“高欢,令你领两万人阻挡住河套军。”

庞慴也算果断,大有壮士断腕之心,他令副将领两万人,不是击溃蒙恬的五千人,而是阻挡。

他心中清晰无比,如果不留下两万人,今日这五万骑兵,说不定就要全交代在这里。

果然,不出庞慴所料,两万人直接送了人头,能逃走不足三成。

不过,巨大的牺牲为庞慴率三万人逃走换取了宝贵时间。

蒙恬夹王霸之势一路追杀,几乎又从善无杀回云中,庞慴保住一条性命,龟缩云中内,再也不敢轻言出城。

在云中三将眼中,蒙恬已经不能算人,简直与神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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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原与善无中间隔着云中,云中与晋阳中间隔着善无。

善无被河套军毫不费劲夺下,并州一时间变成两方势力犬牙交错,局势扑朔迷离。

现在就看云中和善无,谁能坚守到最后,将是并州战役的转折点。

论兵力,刘雄的并州军更胜一筹,虽然被蒙恬攻下善无,但损失不过万人,加上云中的几场伏击战,减员超过五万余,还有近四十万兵卒,比起蒙恬的二十五万还多不少。

四城兵力分布,九原有王离与韩丹的十万士卒,善无有蒙恬这次带出的十五万。

云中比较复杂,徐璐的溃军,庞慴的败军,加上何化龙的军队,共有十一万,不过连败几场,士气堪忧。

晋阳是兵力最多的一城,刘雄十二万晋阳主力,还有李斯派遣过来,振武候严斌所率领的十五万关中援军,加起来有二十七万,实力最强的一座城。

梅花间竹,难分高低。

河套军人数虽少,蒙恬却用兵如神,连连几场大捷,士气高涨。

这下,刘雄再也坐不住了,他是并州州牧,若再败,不说朝廷惩罚,自己也会没有立足之地。

首先他想到的是云中,十几万大军在那里,粮道却被善无封锁了。

一旦没了粮草,何化龙只能开城投降。

“州牧大人,莫要着急,云中我等运不去粮,同样,善无也无粮补给,只要何化龙三人能坚守云中,挡住蒙恬退路,善无就是蒙恬的葬身之地。”

严斌振武候的爵位可不是世袭而来,也是一刀一枪拼杀得到,对战事自然看得透彻。

“侯爷,您认为当下该如何?”

二人官职并不分谁高谁低,一个是中枢重臣,一个是封疆大吏。这次罗斌来晋阳,完全是为了协助刘雄,剿灭了河套军便回咸阳,不过还是以刘雄为主导。

“刘大人,如今必须快刀斩乱麻,命庞慴等人留下三万人,其余与我军会合,趁蒙贼在善无未站稳,大军快速压进,一举攻下善无城,方可解决战事。”

刘雄一听犹豫不决,留下三万,若九原出动一军,或是蒙恬弃善无快速攻占,云中就等于让给河套军了。

罗斌地盘不在并州,就算全部丢了也不心痛,但刘雄不一样,并州是他的势力范围,丢一座城,就等于割了一块肉。

见刘雄迟迟下不了决心,罗斌暗自叹息。

这是唯一可以歼灭蒙恬势力的方法,刘雄却瞻前顾后,舍不下一城一地。

“侯爷,还有何良策?”

最终,刘雄还是放弃这个计划,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孩子不是自己的当然可以这么说,当要舍掉自己的孩子,谁又真能做到。

“鱼与熊掌不能兼得,刘大人自行决断吧,本候奉陛下之命前来助你,听调就是了。”

听出罗斌心有不满,刘雄告辞退出行馆。

当刘雄转身那刹间,罗斌望向他背影眼神变得不屑,暗道竖子不足与谋。

他看出刘雄妇人之态,没有战略目光,过分计较一城一地,到头来只怕并州尽数落入蒙恬之手。

并州将失,天下鹿首已现,自己该做逐鹿人,或是护鹿者?

——————————

再谈蒙恬,刚用计攻下善无,与周术也在商讨并州局势。

“主公,估计用不了两天,晋阳大军就会压境,得想个办法退敌。”

刚到六月,天气也不算炎热,周术的扇子不停摇晃,看得蒙恬眼都花了,他很想问,是不是谋士都喜欢扇扇子。

想到电影里有一句台词,扇扇子是为了冷静,蒙恬忍不住笑了出来。

“主公想到退兵之策了?”

周术见蒙恬发笑,以为他胸有成竹,已有对策。

“不是,不是。”蒙恬摆手,指着他的扇子笑道:“我就想问军师,你是否太过紧张,所以要用扇子来保持清醒。”

“啊——”

周术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正在商讨军事,一下跳到扇子,这思维跨越性太大了吧。

“开个玩笑,别介意。”蒙恬好不容易忍住笑,努力把思维拉回战事。

第五十章:阴云罩善无

蒙恬度了几步,心中暗自计量军力对比,只要咸阳不再增援,他觉得自己兵力完全能守住善无。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晋阳不过三十万军队,就算全来,我又何惧。”

蒙恬气吞干云,只要守住善无,云中就会不战自溃。

“主公就不怕刘雄舍弃云中,集四十万大军合围善无?”

周术摇摇羽扇,面无波澜说道。

蒙恬一愣,他还真没有计算到这点,万一刘雄真有破釜沉舟的决心,还真不好对付。

“这个棘手问题,军师恐早已料到,如何解决?”

周术呵呵一笑,将扇子放置案桌,道:“主公手中抓着一个筹码,浪费粮食养着,却不想如何利用。”

“何坤?”

蒙恬这才想起,在云中城外捉住的小将,后来才得知乃是何化龙长子何坤。

“军师打算用何坤逼降何化龙?”

周术摇头,笑而答道:“何化龙虽是上不了台面之人,却不是软骨之辈,更可况长子被俘,次子与三子都在晋阳,要想逼降,不易。”

“那军师的意思是?”

“放了。”

“放了?”

“对,直接把何坤放了,连俘获的三千士卒一道放回云中。”

蒙恬被周术绕晕了,直接放掉?

哪怕用何坤换点东西也好呀,当初俘虏了大单于次子阿提咯,起码也换了二十万头羊,五千匹战马。

就算何坤不值这个价,也能换点垃圾吧。

周术一句话就让蒙恬放人,如果不是极度信任周术,都要怀疑他是不是何化龙安插进来的卧底。

“呵呵,主公岂不知攻城为下,攻心为上,主公只需这般大张旗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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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恬领一个年轻人出入在善无酒楼,只是那人一脸忧色,不明白蒙恬是何意?

“少将军,为何不思饭菜?莫非此店菜色不合胃口,需要换一家吗?”

蒙恬关怀问道,如对待自家子侄。

那少年神情惶然,疑惑打量蒙恬,心中忐忑不安。

“蒙将军,吾乃手下败将,为何这般对我?”

此人正是被蒙恬在云中擒获的何坤,今日被带至郡守府,本以为厄运难逃,不想却被蒙恬带出来热情款待。

“哈哈,少将军,你我为敌,乃不得已,何家身为大秦之将,理当如此。”

说罢,起身给何坤斟了一碗酒,眼角瞟了一眼远处,有几个隐匿在暗处身影,也不理会。

相隔甚远,他们只看到蒙恬与何坤喝酒动作,却听不到二人对话。

放下酒壶又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恬也曾想为大秦出生入死,可惜,胡亥容不得我,李斯更视我不共戴天。”

“这”

何坤不知蒙恬所想,但他造反之事也有耳闻,据说是胡亥怕扶苏威胁到自己位置,才将蒙恬、扶苏双双赐死。

“蒙公欲将坤作何处置?”

何坤知道,自己不能接口,妄加评论皇帝,是诛九族大罪,干脆直言问蒙恬打算怎么处置他。

蒙恬端起酒碗,与何坤一同饮下,道。

“吾反的是胡亥、李斯,只愿拨乱反正,禀始皇帝遗志,让扶苏公子血脉登上帝位,从不曾有窥视帝座之念,尔等父子,乃大秦猛将,我岂会加害,你若想走,今日便可回去。”

呃!?

何坤被刚入喉的酒呛到,不断咳嗽,整个人面红耳赤,远远看到,还以为是激动不已的表情。

“真的放我走?”

他不敢相信,不会是蒙恬又耍什么阴谋吧。

“对,汝想回去就走吧,连同三千甲士一同带走,下次战场再见,我一样不会留手。”

何坤二丈和尚莫不着头脑,放我走,下次见到不会留手,何必多此一举?

不过能保存性命,还可将士卒一同带回,他没理由拒绝。

“蒙公,多谢手下留情,他日您若被我所俘,定会还了这份人情。”

热血青年,总会说一些煽情话语,蒙恬呵呵一笑,并不放在心上。

何坤领着三千降军离开善无,返回云中。

三千人并不是每人都想回去,这几天与河套军同吃同住,伙食比云中士卒不知好多少倍。

每顿都有羊肉下肚,难怪打起仗如此勇猛。

不过蒙恬并非把所有降军都释放了,俘虏庞慴的六百骑兵就没有离开,被关押在军营里。

处理完何坤之事,蒙恬返回郡守府,估计不用两日,晋阳的军队就会赶到。

斥候收集来的消息,晋阳内来了一人。

振武候——罗斌。

蒙恬对刘雄可以不屑一顾,但绝不敢轻视罗斌。

以武命候,自古就是极大战功之人方可做到。

秦朝共有二十级军功爵位,分别是公士、上造、簪袅、不更、大夫、官大夫、公大夫、公乘、五大夫、左庶长、左更、中更、右更、少良造、大良造、驷车庶长、大庶长、关内侯、彻侯。

当然,还有几位突显的,比如武安君白起,这些都是极为罕见,没有灭国之功,是封不到那个称号。

而振武候就列在关内侯一级,显而易见,没有真本事根本升不上这个位置。

刘雄不过是靠士族力量推上州牧,罗斌是靠一刀一枪拼杀出来,两人官爵相仿,实力却是天差地别。

“看来是要打一场硬仗。”

蒙恬得知罗斌带兵前来,放弃了半道伏击的想法,这种帅才,不会给敌人一丝机会。

他把目光放到云中,希望周术计策能够成功,韩丹应该不会令他失望。

连续两天,蒙恬一直在检查城防。

云中还没传来消息,不知那边情况是否顺利。

很快,他又将云中之事丢于脑后,在城楼上眺望。

斥候已经来报,振武候罗斌率晋阳二十万大军奔赴善无,预计今日就会赶来。

比起蒙恬的预料少了十万,他信心更强。

二十万人就想攻破他亲自把守的善无,蒙恬嗤之以鼻,罗斌太看得起自己吧。

行军路上,罗斌也是郁闷到极点。

他与刘雄言明,想攻下善无,彻底打败河套军,就要集晋阳、云中所有兵力,一劳永逸。

无奈刘雄决意不听,既想灭蒙恬,又希望保存实力。

裙带官员,有几个真才实学,想到刘雄女儿在深宫得秦二世宠爱,罗斌无奈摇头,胡亥不懂,李斯为名相,怎也会这般糊涂。

并州四十万将士分散,只会被蒙恬这条饿虎逐个分食。

君命难为,自己一世英名,恐要断送在这群鼠目寸光之辈手里。

这事罗斌还真错怪了李斯。

就因李斯自作主张,命他领兵来增援并州,已是惹的胡亥不满。

罗斌与刘雄兵权之争,胡亥自然是向着刘雄。

即可消弱李斯的实力,又能增强自己掌控力,刘雄的女儿可是他的贵妃,刘雄主导,就等于胡亥手中有了自己的军权。

宫廷斗争,向来比战场更残酷,一言一语,都可轻易断送百万将士性命。

第五十一章:血屠罗斌

一条黑色蛇影,如巨龙蚰蜒在苍茫大地,朝善无挺进。

来了!

蒙恬用力抓抓拳头,望着黑影兵临城下。

他很想像书中的主人公一般,身上王霸之气一震,万军俯首来朝,可他清楚,这不过是书中意淫。

要想征服他们,除了铁血沙场,别无他法。

蒙恬抬首,贪婪地望了一眼太阳。

心中感慨。

今日,又不知多少人再也没有机会看到日落。

待城下大军结营完毕,一骑奔出,随后是一万黑狼骑,这是罗斌最精锐的护卫部队。

“血屠罗候,别来无恙。”

蒙恬打开城门,领五千黄金火骑兵出城,二人相距不过三十米。

两军对阵。

黑狼骑魔焰滔天,火骑兵如阳似火。

虽然清楚,大家都不会把最精锐的部队浪费在第一次战场,不过都会拉出来展现自己的肌肉。

“蒙将军,至咸阳一别,已有十载,当年始皇帝亲封的‘忠信’,却起兵反秦,实为难料。”

罗斌这一声将军叫得顺口。

历史中蒙恬并未受封,让研究秦史的学者百思不得其解,成为秦代一大疑事。

按理说,以他的战功和现统领的士兵人数,封个彻侯也无不可,最不济也是一个关内侯,为何却没有?

他也是付入这具躯体,融合了蒙恬的灵魂才可知原由。

十年前,蒙恬率军镇守河套,秦始皇与他交谈。

答应待平定匈奴,便赐予‘武安君’之位。

在历史中,能得此殊荣的只有四人,白起、李牧、项燕、苏秦,可见此称号是战国时期个人最高荣誉。

可惜,秦始皇还未等到蒙恬功成,便撒手人寰,死时不过才五十一岁。

他的一走,导致蒙恬一直没有受封,虽领大秦最精良的军队,只有内史一职。

内史既是只授始皇帝调遣,可随时率军勤王。所以这也导致赵高、李斯急着要除去蒙恬的另一个原因。

面对罗斌咄咄之言,蒙恬面无波澜,一手指向天空烈日。

“吾昭昭之心,可见天日,始皇帝驾崩被改召一事,天地人神共愤,罗候深知吾心,吾是反秦,却不是灭秦。”

嗯?

罗斌见蒙恬一下说得这般慷慨陈词,自认反秦也不喘一口气,愤怒道。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汝不服赐酒,不受皇命,还敢言反秦灭秦,有何不同?”

即认造反,还想披上始皇帝的荣光。

蒙恬正义凌然直视罗斌,道。

“反秦是要把胡亥,李斯这等伪皇,乱臣贼子打落地狱,将扶苏公子血脉赢子婴,按始皇帝遗命登回帝位,所以我是反秦,却不是灭秦,而且我与身后数十万将士,永保大秦基业,就算来日面对始皇,也可掏心剖腹。”

罗斌一拧,没想到蒙恬有此一说,还未还口,蒙恬又道。

“反是尔等口称忠心大秦,却行苟且之事,为保功名利禄,无视扶苏被害,奸人当政,整日蝇营狗苟。

不思我大秦之荣,不念始皇之恩,不视百姓疾苦,不理良心责备,还有何脸面在吾面前狂吠咆哮,就不怕来日下得地府,始皇帝将尔等剥皮抽筋,油锅九炸。”

蒙恬这一通骂,直叫一个爽快,论罗斌也是巧舌之人,也被骂的脸红耳赤,青筋暴起,双目怒视蒙恬。

“任你巧舌如簧,也不过是大秦逆贼,二世皇帝即登大宝,就是大秦的帝君,方才种种,不过是汝一面之词,即上不了台面,也入不了史册,今日我将擒你回去,交付二世皇帝处断。”

“哈哈哈哈。”

蒙恬一阵豪笑,挥动破天槊道:“既不做口舌之争,吾等汝来攻城,汝若能败吾,无须费尽,吾自裁在汝面前。”

说罢,五千黄金火骑兵徐徐退回城内,蒙恬最后入城,蔑视扫了罗斌一眼。

罗斌压下怒火,返回帐中,他乃帅才,当然知道怒不兴兵,越是愤怒,越不能轻下决定。

在善无策马一周,仔细观察四门防御情况,罗斌才定下进攻东、南、西三门,独留北门。

这个用意不言而喻——围城比阙。

只要有逃生余地,士卒就会放弃死拼念想,如果四门齐攻,无路可走,被困之人就会拼死一搏。

而且留下北门不攻,那里的将士自会松懈,有可能突袭北门会取到意想不到效果。

所以,越是猛攻三门,北门反而会越危险。

蒙恬岂会不知,他命灵蛇军团佘华防御南门,命皓月军团步红尘防守北门,苍狼军团樊绝驻扎西门,军师周术则留在东门。

自己居中调节,随时增援。

午饭过后,罗斌命大军开始攻城,北门放空,东、西佯攻,集中点是佘华防守的南门。

投石器先发出一阵石轰,杀伤力虽不大,却能夺人声势。

随即,第一批三万将士举盾压前,其后二万主力推动云梯,快速奔向城墙。

“放箭!”

佘华冷静下令,很清楚,现在大家都是相互试探,并不会死磕。

果然,在进攻一轮无果,罗斌令人鸣金收兵。

晋阳军折了两千人,退回军营。

经过这一轮试探,善无的防御力量罗斌大概清晰,是一块硬骨头。

他咬牙切齿,却不是恨蒙恬,而是刘雄。

那个蠢材,若听自己之言,集并州所有兵力,他有信心在九原来救援前攻下善无。

自己才二十万兵力,实在捉禁见肘。

善无处于平原,水攻无江,火攻无木,强攻只会徒劳损兵。

第一天夜里,罗斌在军帐中辗转反侧,难眠于夜。

他是一个求胜欲极强之人,多年前与燕一战,粮草匮乏,为了可以快速迂回燕国背后发动袭击。

罗斌不等军粮运来,将秦国边境数十个村庄粮食抢劫一空。

不但如此,为了能掩盖罪行,还把八千余名秦国百姓,屠戮干净,上至老翁,下至婴儿,无一幸免。

粮食吃光了,最后把斩杀的敌人当成口粮,直接烹食。

所以他的黑狼骑去到那里,都是腥风血雨,无论敌军友军,都会谈狼色变。

对罗斌来说,能打胜仗才是最重要。

人性、道德,不过是缚束欲望的精神枷锁,可有可无。

正因为他极度扭曲的人性,视天下苍生为草芥,才得名——血屠。

白起因坑杀赵国四十万军队,换得人屠之名,两人合称秦国二屠。

无可否认,罗斌缺失人性,凶残暴戾,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帅才。

若非太过凶残暴戾,始皇帝也不会后期将他搁置,几年不再用他。

现在,李斯为了除掉蒙恬,又将始皇帝套上这条地狱魔狼身上的枷锁解开,天下苍生,似乎又闻到地狱中的哀嚎。

第五十二章:平静下的压抑

第二天,罗斌继续发动攻城,还是昨日五万士卒。

此次前来,他所率二十万众,十五万乃他从关中带来,攻城这五万是晋阳刘雄调拨。

要消耗,当然是先把刘雄的兵力先消耗殆尽,才会轮到关中将士,自己的黑狼骑,只有最危极情况,方才会用。

当晋阳军死亡两三千人,罗斌再次收兵。

蒙恬在城楼上看着敌军退去,然后派人出来收拾尸体,皱起眉头。

他阻止士卒放箭,让晋阳军将尸体运回营中。

六月天气,尸体在暴晒中容易发臭,不说别的,河套军在城墙上也闻得难受,而且极容易发生瘟疫。

所以每次打完仗,双方处理尸体,大家都会克制,不会伤害收尸之人。

晋阳军捡的很干净,连残肢断臂也一支不留。

第三天,晋阳军再次攻城,又是死亡几千人就退却。

蒙恬急忙换周术商议,罗斌连续三日送人头,绝不会是试探这般简单。

周术也不得解,猜测不到罗斌用意。

血屠,血屠,到底要做什么?

越是看不明,蒙恬等人越是觉得这里面隐藏可怕的危机。

第四天,晋阳军不再攻城,反而原本留空的北门也被晋阳军堵上,整个善无此时被围得水泄不通。

罗斌要全歼他们?

蒙恬与周术互视一眼,心中也不禁冒起一股寒气。

罗斌只有二十万军队,蒙恬也有十五万,若是野战,蒙恬都不惧罗斌,甚至有把握全歼他的二十万士卒,只是野战兵力消耗巨大,蒙恬才宁愿守城而战。

现在攻城,罗斌围住四门,居然打算全歼蒙恬的十五万河套军。

蒙恬感觉一个巨大的阴谋笼罩在善无上空。

他与周术、佘华等人,聚在一堂苦思罗斌会采取何种破城方法,有何信心全歼河套军。

一天无果,蒙恬想不到,连谋略通天的周术也看不破罗斌一点皮毛。

“主公,罗斌是否用疑兵之计,图添我等压力。”

皓月军团首将步红尘站起说道。

自从周术开始叫蒙恬主公,他们也随周术而叫,现在蒙恬已不是秦国统帅,叫蒙帅的确不合适。

“不。”

蒙恬摇摇头,罗斌不会使用这种无用伎俩,他是实战主义者,蒙恬研究过罗斌以往战事,往往都是从敌人最重要的部位切入。

“罗斌不攻,干脆让本将冲阵。”

樊绝出列请战,连续几场大捷,晋阳军不过都是土鸡瓦犬,一击即溃,他信心十足带苍狼军团攻破敌营。

蒙恬还是摇首。

“罗斌不是徐骆,何化龙等人可比,若他刚到之时,冲阵或能收获,现在已扎稳营寨,想攻破他的大营,何其之难。”

罗斌就算比蒙恬差,也不会相差太多,不然也不会有血屠这个名号。

血屠,既是贬义,又是肯定。

他亲自布的营阵,要想攻破,损伤也会极其惨重,蒙恬不想冒这个险。

或许罗斌用计就是在等他冲营,决不能冒然出城。

“云中可有信息,计划有无变数?”

蒙恬将目光落在周术身上,云中之事由周术全权负责,既然善无不明朗,希望就要放在云中那边。

周术回话道:“庞慴留在善无的探子看到主公与何坤把酒言欢,已急报过去,何坤带三千降军返去云中,当日便与庞慴产生意见,庞慴觉得何坤已经投降主公,不愿放他入城。”

这事蒙恬清楚,他与周术一手导的好戏。

放了何坤的三千降卒,又不放庞慴的六百余众,就是离间之计,让云中将领相互猜忌。

本来三方势力同聚一城,变数就极大,不但连败数场,士气低落,更有外界压力,九原的韩丹病已养好,熊罴军团磨刀霍霍虎视云中。

听到探子消息,何坤投降蒙恬,庞慴当然不愿放何坤入城。

但拗不过何化龙才是云中郡守,又怎会怀疑自己的儿子,下令开城迎何坤进去。

庞慴眼中尽是阴郁,他忽然有种想法,何化龙早已同蒙恬商议好,引他出善无,将善无拱手让给蒙恬。

或许父子二人早就投靠了蒙恬?

人在精神紧张情况下,一旦有了这个想法,就成为挥之不去的心魔。

几天来,庞慴看何化龙父子,处处都显得不正常,那怕何化龙上个厕所,都觉得是有密事瞒住他与徐骆。

庞慴开始与徐骆接触,将心中所想告诉徐骆。

徐骆一开始还不以为然,觉得庞慴多想了。

但架不住庞慴反复吐槽,心中不免也产生了疑虑。

何化龙无端出城挑战蒙恬,写信让庞慴领重兵前来合围河套军营,他们在战场又遭到埋伏,本来正常不过的事,显得处处透出玄机。

是谁想多了也会疑神疑鬼。

更可疑的是,庞慴留在善无探子,发现蒙恬、何坤二人亲热无比,一同在酒楼把酒言欢。

随后,蒙恬无条件放了何坤回来,还把三千降军一同放回,独独留下庞慴的士卒。

被庞慴这么一说,徐骆后背也冒起鸡皮,冷气袭入,打个哆嗦。

万一真被庞慴说中,何化龙父子早就投降了蒙恬,自己岂不是身在敌营?

说不定哪天何化龙引开二人卫兵,把他们咔嚓掉,自己做鬼还蒙在鼓里。

“这些我已知道,还有没别的消息。”

蒙恬已经猜到几人各怀鬼胎,但还没有人行动,就怕他们会弥补关系,毕竟战场瞬间万变,人心也是如此。

周术拍拍扇子道:“主公放心,我昨日已命韩丹领兵前去,帮他们点上最后一把火,估计数日便可见效,今日四门被围,消息传不过来,余下之事就看韩丹的。”

蒙恬这才露出笑意。

韩丹行事,他还是放心,只要云中拿下,善无之围便不算什么,说不定还可一举歼灭罗斌,直下晋阳。

又过了一日,城下晋阳军还是没有动作,军营死一般寂静,连战马的嘶鸣都不曾响起,压抑的让人心慌。

蒙恬立于城楼,脸上阴云不散。

他不怕败,最不济也可以领黄金火骑兵为大军撕开一道口,逃回九原。

但身后的十五万军士,乃是他的根本,如果逼到那步,还会留下多少人。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魔魇。

越是拿不定对方的心思,越是要稳住。

他可以想象,罗斌几日蓄锐,一旦发功攻袭,将是惨烈到极点的战争。

暴风雨前奏的平静,总是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第五十三章:天良之丧

一连三天,抑郁罩在每个人身上,蒙恬都怀疑罗斌是否打算困死他们。

不过善无事先并无消耗,粮草足够三月之用,就算云中先断粮,也轮不到他。

夜晚,蒙恬点灯与周术商量对策,再过五天,若韩丹还不能拿下云中,发兵来善无解围,他就要出城一战,试试罗斌的铁桶阵营。

“报——!”

二人正在密谈,一个士卒急冲进府,甚远就听到火急之状。

来了!

蒙恬莫名一颤,定是罗斌出动了奇招,才导致士卒如此慌张。

没等通报兵进来,他与周术先迎了出去。

“主公,大事不好。”

士卒见二人,来不及行军礼,慌忙告知蒙恬。

夜黑之时,晋阳军营用投石器发动攻袭,但掉下来的不是石头,而是尸体。

一共有六千多具晋阳军的尸体被投石器抛入城中,每具尸体肉身腐烂,散发恶臭,身上还残留黄白之物。

现在佘华等将军在令士卒收拾抛进来的尸首,准备集中一起埋葬。

他们想不到罗斌如此狠绝,自己同僚尸首也当成武器。

步红尘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令人快速将事情通报给蒙恬。

周术还在思考罗斌的用意,蒙蔽已经脸色煞白。

“不好,急命所有士卒远离尸体。”

他来不及解释,首先冲了出去,周术见蒙恬神情,知道定是万分火急,不然蒙恬性格,绝不会如此失态。

路上,他已经看到士卒用车拉着尸体,正朝一个地方集中。

罗斌,如此丧绝人寰的事你也敢做出来,蒙恬双拳紧握,指甲陷入肉中也不自知。

“主公,你看这”

三个军团首将见蒙恬赶来,急迎上去。

“你们没有碰触这些尸体吧。”

蒙恬担忧问道。

“没有,我等只命士卒搬运,在一旁指挥。”

蒙恬稍作安心,立即下令,向全城百姓征收石灰,火油,将尸体集中焚烧,所有接触过尸体的士卒和百姓,划出区域隔离。

“啊——?”

三将被蒙恬可怕的神色吓到。

六千具尸体,前后接触过的士卒百姓恐不少于两万,毕竟尸体流出的臭水,也要有人清理。

“希望我所料错误,这数千尸首,应该是攻城阵亡的士卒,尸身奇臭无比,定是罗斌命人将尸体浸入粪坑,引发尸体快速发胀。”

古人虽不知道病毒细菌是什么,但他们知道,尸体若是发腐,就容易感染疾病,而被屎尿浸泡的尸体,身上病毒奇多,活人碰触了就会感染瘟疫。

啊——

“罗斌这样做不怕晋阳士卒不满吗?”步红尘听得罗斌居然如此恶心,接口道。

把战死的士卒用粪水浸泡,谁还敢为他卖命,而且就为了抛进来恶心他们?

蒙恬还未答话,周术此时也想明白了,脸色大变,汗珠低落,惊骇道:“瘟疫,瘟疫,罗斌想在善无撒播瘟疫。”

周边之人听到,莫不大惊失色。

瘟疫,可以说是那个时代最恐怖的传染疾病,不但发病快,而且传染力极强。

有人抬得了瘟疫的死者上山埋葬,回来后就被感染,传播速度由此可见,一个时辰就会见效。

一条村子若有一个人得了瘟疫,不用三天,全村都会染上,十天之后,就会成封门村。

得瘟疫的尸体不能埋葬,病毒会在土里百年不散,要彻底只能用火烧。

人类记载,最恐怖的瘟疫,就是十三世纪欧洲的黑死病。

短短几十年,这个病毒夺走欧洲几千万人的性命,直接让欧洲减员三分之二,差点灭绝。

蒙恬作为现代人的灵魂,怎会不知道瘟疫的恐怖。

特别在这缺医少药的年代,瘟疫绝对是人类最大的敌人。

哪怕两国交战,发生瘟疫也要退兵救助,以免疫情扩大。

现在,罗斌居然要制造瘟疫,对付秦人,那怕是人类公敌也不敢想的事,他居然毫不犹豫就做了。

蒙恬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吞了罗斌。

他狠匈奴,那是国仇,恨李斯,那是家仇,此时,恨罗斌却是真正的恨入骨髓。

他已经不能算人,恶魔也不会如此。

蒙恬已经没有时间再做多想,罗斌用粪水浸泡尸体,就是打算让病毒尽快发起来,首先要烧掉尸体,多留一刻,就多一份危险。

除了尸体要焚烧,掉落的地方也要撒上石灰,不然病毒都会在那里蔓延。

善无城中当然一片混乱。

蒙恬发动了五万士卒,挨家挨户增收火油石灰,百姓不知所以,与士卒冲突频发。

哪怕蒙恬再爱民,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以后在百姓解释。

只要不伤性命,士卒可直接入室抢油。

而被隔离的士卒与百姓,更是一片迷茫,蒙恬将西城一片贫民区划为禁地,将他们安置里面,外面重兵把守,只能进,不能出。

若有人敢从里面出来,乱箭射杀。

每下一道军令,蒙恬的心就像是被割了一刀,那里面都是为他出生入死的战士,可他不得不这样做。

凌晨,一道火光燃起,数千具尸首在烈焰发出焦油恶臭,把整座善无城熏得令人作呕。

蒙恬整晚未眠,一个通宵才处理完毕。

几天来在善无收拢的民心尽失,百姓怨气沸腾,石灰并不是每家都有,但油是每户必备,河套军一晚将油抢光,他们怎不气愤。

蒙恬看着尸体烧完,满脸露出倦容,但他并没睡意,还要去隔离区。

他要去看望那些战士,和他们言明事情,不能就这样抛下曾为他出生入死的弟兄。

“咚咚咚”

城外鼓声响起,罗斌居然选在此时攻城,好计算,好毒辣!

大多数士卒忙碌一宿,精神体力都消耗殆尽,除去被隔离与看守的士卒,能战者不到五万。

蒙恬立即让周术等人先上城墙领兵防御,定要支持到午时。

昨晚未眠的士卒马上休息,午时上城墙接替防御。

而他,还是继续赶往隔离区。

——————————

“主公,不能进去。”

在隔离区门口,防守士卒拦住蒙恬,他们已经知道里面的人可能感染了瘟疫。

蒙恬一把推开众人,大步朝前走进。

“主公,不可!”

里面的士卒已经有人发病,他们也清楚了自己为何被隔离,突然发现蒙恬走入隔离区,高声大呼,不让蒙恬走近。

“兄弟们,蒙某对不起大家,在此请诸位原谅。”

蒙恬十步外看着里面的战士,他们都是铮铮铁骨的男儿,此刻却只能留在这里,等待厄运降临。

“主公,没有人心怀怨恨,要恨就恨罗斌,如此恶毒的计策都敢用上。”

众人中走出一个中年汉子,看服饰应该是个伍长。

他的面已经泛出黑色,病毒开始侵蚀身体。

“主公,我等将死,不如让我等出城,与晋阳军决一死战,无论胜负,也让他们常常瘟疫的恶果。”

如他所讲一般,只要他们出去也晋阳军交战,晋阳军自然也会感染病毒。

不论结果如何,他们已经赢了,也算是临死为蒙恬做最后一件事。

第五十四章:三箭定军心

蒙恬神情沉痛,他何曾不想,但理智告诉他,决不能这般做。

一旦晋阳二十万军士也被感染,那就是打开地狱之门,九州百姓马上会迎来一场空前的浩劫。

他几乎可以预料,晋阳军会将这两万余士卒屠戮殆尽,然后病毒在晋阳军营扩散,士卒一个一个倒下,罗斌会为了保留黑狼骑实力遁走。

没死的士卒则会一哄而散,把瘟疫传播到各个城池、村庄,携带菌体的人会越来越多,直到无法控制。

而善无城一样无可幸免,与晋阳军交战中,也会有人被感染到。

最后预见,整个华夏大地,将变成人间炼狱。

尸横遍野,城村绝户,将是最真实的写照。

千年文明,或许从此断绝,再也不会有人为华夏民族谱写后世辉煌篇章。

“不,我不能放你们出去。”

蒙恬想到这,打个冷颤,如果放了这二万人出去,等于放出两万瘟神种子,他就是将华夏灭族的刽子手,他决不能这么做。

“大人是不放心我等?请大人安心,我等虽染重病,战力绝不会比晋阳军低。”

伍长面带病容,却双手紧握,中气十足说道,证明自己还能一战。

“勇士们,还记得河套军起兵时的誓言吗?”

蒙恬沉声说道。

“大人,我等至死不敢忘,扫清宙宇,为天下苍生打下一个太平世界。”

两万人齐声回答,这是灵魂的烙印,绝不会忘记。

蒙恬点首,指向城外道。

“可尔等知道,天下苍生就在城外,你们一旦出去,亿兆黎民百姓将会被瘟疫所感染,人间就会变成地狱,尔等的父母妻儿也会无一幸免,要忍受和你们一样的痛苦。”

蒙恬最后问道:“生灵涂炭,哀鸿遍野,死气沉沉的世界,你们愿意看到吗?”

“这就是我不能放你们出去的理由,可否理解。”

众人沉默了,他们若将世界真的变成那个样子,人间充满绝望,岂不与当初起兵的理念背道而驰。

半响,才有一人道:“主公,那我等欲何做?”

蒙恬道:“觉得自己身子不适之人,自觉与大家分开距离,不要相互感染,上天有好生之德,或许能给身边的兄弟留一条活路。”

停顿片刻又道:“而我,马上请城中大夫,研制草药。染病之人也不要放弃,多吃点,保持体力,才能战胜病魔。”

他下令,把军中最好的食物优先给隔离区的战士。

就算救不活他们,也要无憾而走。

安顿完这些士卒,蒙恬转身离开,最痛苦之事,不是生死别离,而是看着不想死的人无奈等死,绝望的压抑让人不忍目睹。

蒙恬赶到城墙。

晋阳军此时攻城声势极大,人喊马嘶,石轰弩击,坚固城墙几乎也在颤抖。

五万河套军守得极其艰苦,不到两个时辰,减员万余,周术已经费尽全力,还是难当敌军之锐,眼看城墙就要被攻破。

“主公,要不你领黄金火骑兵冲出城去,回九原再做打算。”

步红尘也焦虑起来,蒙恬可是河套的灵魂,绝不能留在这里,倘若被罗斌攻入城中,必会堵死四门,到那时,要走就难上加难。

蒙恬看着城墙上的惨烈厮杀,坚定摇头。

“不,我不能走,若我一走,军心必然大乱,我誓死与战士一道坚守善无,只要再守住一个时辰,第二批休息足够的战士就会赶来。”

一众将领劝导无果,暗自急虑。

哪怕今日能守住,明天也难守,现在城中瘟疫传闻已从民间散开,百姓人心惶惶,急迫出城。

只怕再过两日,还不能解决战事,百姓就先乱起来。

蒙恬紧盯城下,突然将步红尘祖传佩弓——震天弓从他弓囊拿出,抓在手中。

此弓乃步红尘太祖父步芫所留,重三十二斤,采用西域天山牛角做形,虎脊骨成握,蛟龙筋为弦,秦武王号称力道最强之人,当年也不过只能拉开七成。

蒙恬气淡神闲抽出一箭,将弓拉至半开,对准二百步外的一个晋阳指挥攻城将领。

“想破城,先问过吾。”

说罢,三指一松,弓发出一声清脆之音,箭如一道金色光影从弦中急射出去,只见那名将领应声落马,一支翎羽箭插在张开的口中,箭头穿脑而过。

这名将领被城上一箭射杀,晋阳军内立即引起一阵骚乱,其余指挥官纷纷后退五十步,生怕再射出一箭。

见城下敌将之退后了五十步,蒙恬眯眼冷笑,又从箭囊抽出一支翎羽箭。

这次将弓拉到七成,与威霸天下,能举鼎而立的秦武王一致。

“嗖!”

这支箭比刚才那支更急,从一名将领额头穿过,射入第二个人身上才停下来。

一箭双人,还是二百七十步外。

晋阳军其余指挥将领,无不被这箭声势吓得蜷缩下马,挡在盾牌后面退到人群之后,个个脸露惧色,心神皆惊。

“再来!”

蒙恬大喝道,把第三支箭羽抽出,大叫一声‘开!’,震天弓吱的被拉得圆满。

步红尘长大嘴巴,一副不可思议表情。

至太祖父那代记起,这把弓制成后就没有被拉圆满过,成为几代人的遗憾,没想到,他居然能看到震天弓全开的一天。

“列代先祖,你们在天之灵,看到了吗?这就是我的主公,吾效忠之神,他可否让先祖满意。”

步红尘百感交集,震天弓几乎也从沉睡中醒来,发出虎啸龙吟的低鸣。

蒙恬并不把箭对准晋阳军密集人群,而是抬起,指向中军大营。

“落!”

蒙恬口中吐出‘落’字。

箭矢带着风雷之音,让人眼睛追不上的速度,飞矢出去。

所有将士不知箭飞到何处,有人用手一直,看到五百步外的晋阳军主营的帅旗飘落,只剩一支旗杆孤零零悬立在高空。

“帅旗倒了,帅旗倒了!”

守城的河套军气势大振,而晋阳军突然发现自己帅旗掉落,茫然不知所措,被河套军一阵砍杀,从刚登上的城墙退下。

古代战争,旗帜乃是最重要的标志。

旗手不配武器,却是最安全一个,因为百人就有一旗,进攻后退全看旗帜指挥。

军令中有一条,若旗手被杀,全旗将士受罚,旗帜被夺,一旗人皆斩。

所以才有一个‘斩将夺旗’的词语。

旗帜是所有人都要保护的对象,哪怕只剩下一人,也要首先护住旗帜。

现在晋阳大营的帅旗掉落,晋阳士卒都以为大营被攻破,主帅被杀,不然绝不会发生这般情况,那里还敢登城,纷纷退去。

第五十六章:棋子为人,人为棋子

楚荆之地,自古辈出豪杰贤士。

离旧楚都彭城四百里处,有一群峰耸立的深川峻岭,横亘与长江、汉水之间。

此处峰峦迭翠,峡谷天雕,奇洞自成,险崖瀑飞。

深处,千丈瀑布如银河倒落,颇为壮观。

山涧中,一个天然洞府水汽形成云流雾绕,仿佛神仙住所。

不过,如此美景,神仙之地,却被山涧外一块巨石破坏了意想。

石上赫然刻着六个体型狰狞恐怖大字。

黄泉——进入者死。

难道这条瀑布就是阴间黄泉?

不然区区几字,怎会杀念滔天。其藐视苍生之意与诗情画意的美景格格不入,令闯入之人望而却步,快速退去,无人敢挑战几字威严。

如此生灵绝迹的地方,却有两人坐在黄泉旁的一所凉亭,逍遥对弈。

盘中黑子大龙已成,龙首居中,四爪延伸,如盘踞这块天地的王者。

“人为棋子,棋子为人,到底吾等是天地间的棋子,或天地是吾等棋局。”

背朝外的青袍人手持一白子,久久不曾落下,突然感慨说道。

“师兄所教出弟子,横贯世间数百年,手上亡魂数以百万计,汝帮秦皇选骊山为陵,献祭七十万,不曾皱眉,此时何故悲天悯人?”

对面黑袍人淡然说道,似乎百万苍生性命,不值一提。

若蒙恬在此,定然大骇,青袍人就是咸阳酒楼遇到的鬼谷子,世间谁人知道,他还有一个师弟。

鬼谷子听言摇首,目光从棋盘离开,凝视上空。

“师弟错矣,当年武王伐纣,立周朝八百年江山,乃是天数。今朝,天道轮回,赢秦一统,为华夏墓定万年之基,不该落得如此下场,二世而亡。”

嗯!?

鬼谷子的师弟抬首,相貌俊俏之极,只是眼神冰冷,瞳眸不带丝毫感情。

“师兄,秦存十四载,乃是我的父亲,汝之师傅在世推算出的定数,汝也早就了然于心,不然也不会与吾赌斗,何故今日为秦喊冤?”

鬼谷子一笑,赌斗之事或许两人没有赢家。

五年前,他与师弟黄泉子各推算出一人,将会续秦朝之后,一统华夏。

鬼谷子算得乃沛县刘氏一族,黄泉子不以为然,觉得刘氏世代小民,承不起国祚,最多不过王侯一位,他推算到旧楚项氏一族,才能有此大运。

二人谁也无法证明自己正确,最后立下赌斗。

“难道师弟不曾发现,天象去年发生异变,原本破军、贪狼冒犯帝星,欲取而代之,现帝星身边多出一星,欲阻挡二星冒进。”

鬼谷子说完,黄泉子白皙俊俏的脸撇嘴一笑,不但没有让人感觉温暖,反觉得又寒了几分。

“师兄能看到,吾又岂会看不到,那不过是李斯的星宿,本该损落,却不知何故被人改了天命,苟然残喘而已,不足以挡住破军、贪狼。”

“师弟又错矣,汝说的帝星是现在的紫薇,吾指的帝星乃幼帝的帝星。”

黄泉子一愕,幼帝帝星?

他怎么不曾看出哪颗是幼帝的星宿,师兄的玄学真的比自己高?

他想起父亲之言,鬼谷子是他见过的天赋最高之人,将来成就会远超自己。

黄泉子面无神色,心中却是冷得可怕。

他不服,自己才是天机神脉唯一血统,天赋怎会比凡血的鬼谷子低,鬼谷子不过是自己还未出生,就先拜入父亲门下,早学了几年而已。

他要证明父亲错误,自己才是天赋最强之人。

“哼,幼星还未成形,随时可能被别的星宿吞噬,师兄之言,某不认同。”

鬼谷子阔然一笑,这个师弟好胜心太强,所以师尊临终交代,要自己日后多压压他的锐气,免得高傲自负,看来起了反作用。

对师尊天机子不把门主之位传给师弟,反而留给自己,他当然知道这是老人家的一片良苦用心。

以师弟个性,极容易犯下大错。

匹夫一怒,血溅三尺,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同样,凡人知错,尚可弥补,天机若错,生灵涂炭。

黄泉子一直对父亲传位鬼谷子心存怨恨,所以至天机子死后,处处与鬼谷子作对,连下期对弈,也不让分毫。

对他来说,没什么比赢鬼谷子更重要的事。

终于,在数年前,引出一局,秦国将失鹿,群雄逐之,以门主之位做赌注,看谁能推演出后世天子。

是以,才有了方才所说刘氏与项氏之争。

按鬼谷子的意思,秦国国祚还在,两人赌斗就变得可笑,黄泉子岂会愿意。

“既然师弟如此,不如再赌一局,项氏破军、刘氏贪狼都归汝,只要其中有一个颗能取代帝星,吾双手将门主令牌奉上。”

“当真?”

黄泉子闻言露出惊讶,他与鬼谷子推算了数年,帝星必然会从两者中出其一,现在鬼谷子居然全算他胜出。

“当真无假,就算汝暗中培养的七杀星也可算做一份,不过他的行为令人发指,汝作为七杀星师尊,是否劝言,莫成天下罪人。”

鬼谷子道出了今日所来目的。

世人无人知血屠罗斌师出何人,只有鬼谷子才知他是师弟早年培养出来的两个弟子之一。

数日前,鬼谷子见北方黑气冲天,仿佛世间堕入轮回。

他大惊中起卦,推算出罗斌在善无释放瘟疫,若成,天下苍生十不存一,人间将变成黑色炼狱。

鬼谷子急来到师弟隐居之地,希望黄泉子能劝阻罗斌。

权力之争,兵家相斗,不应以天下百姓为饵。

但他请楚,黄泉子一向不服自己,所以才用门主令牌做赌注。

黄泉子嘿嘿一笑。

“师兄百年间,调教十个弟子,把天下当成棋盘,死于鬼谷一脉的冤魂何止千万,现在良心大发,吾弟子才刚出手,便来当说客,难道你弃刘氏,重新所看中之人,便是蒙恬?”

作为天机门的血脉,黄泉子一眼看破鬼谷子想法。

他也并不在意,蒙恬将星损落,复而亮起,在他看来,不过如李斯一般,垂死挣扎,苟然残喘,成不了气候。

天道如果这般容易改变,也不会称为天道了。

“汝与吾当年相约,不插手人间之事,吾之弟子罗斌所做,无非也是取胜手段之一,无可非议,吾不会助他,也不会阻止,若瘟疫行于世间,定是天下有此一劫。”

鬼谷子脸色变幻,他苦言来劝,不惜用门主令牌做赌注,也换不来黄泉子漠视华夏堕入地狱。

他终于明白,为何师尊不把门主之位传给自己的儿子。

“师兄,吾等相约,汝若出手助蒙恬,便是输了,望师兄克制。”

黄泉子见师兄脸色苍白,心中舒坦得如同吃了颗人参果,能难住鬼谷子,自然欢喜。

好言相劝,得来这般结果,鬼谷子焚起怒火,一子下到棋盘处。

“师弟放心,我自不会毁约,汝就不怕蒙恬就如这颗棋子,一人改变天道之命。”

言罢,不再看棋,起身便走。

黄泉子没看鬼谷子自行离开,他被这最后一子惊住,龙据棋盘,已是胜负分明。

这颗白子就像是屠龙一刀,切在龙眼,把整条黑龙毁去。

第五十七章:哀兵之念

目光放回善无,蒙恬三箭震慑晋阳将士,稳定河套军心。

罗斌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败退回来的士卒压住,想要再组织强攻,已是用了一个时辰。

这段时间,善无已经完成了士卒接替,睡眠足够的五万战士登上城墙,精神饱满迎击来敌。

就算如此,河套将士还是守得极为艰辛。

染病二万余人,还要抽调二万人维持城中次序,以免急迫出城百姓发动暴乱。

剩余十万分成两拨交替防御,每个城门东、西、北门只有一万,南门是晋阳主攻方向,安排两万人防守。

见战士一个个倒下,顽强地打退晋阳军一次次进攻,蒙恬心如刀绞。

此战无论胜败,河套军损失惨重。

早知罗斌用计如此狠绝,还不如在城外野战。

此事教训,蒙恬暗自告诫自己,不能再小觑当代名将,韩信、范增还未出来,一个罗候已经让他燋头烂额。

如果是谋略通天的兵仙韩信,自己还能敌吗?

见城下敌军不疲不休攻城,城墙几欲被攻破,蒙恬对自己也产生了怀疑。

他强忍心中焦虑,几次想下城,冲入敌营击杀罗斌。

但也只能想想,如果他真的陷入敌阵,会马上被罗斌的黑狼骑围困,等待被弩箭射杀。

晋阳军攻城一刻不停,刚刚打退一波,另一波马上扑来,片刻时间也不间隔。

到申时,替防将士已是体力不支,四面城墙兵力太少,士卒都得不到半点休息时间,连续作战三个小时,如果不是平时蒙恬要求体力训练,将士们恐早就累的趴下。

无法,蒙恬只得又把午时才换下城去休息的将士拉回作战。

酉时,太阳西垂,罗斌最后组织了所有兵力压上,希望日落前攻下善无,守军迎来空前压力。

南门几次被敌军登上城墙,蒙恬也加入战斗,近身肉搏,击杀了几名敌将。

无奈敌军太多,杀不胜杀。

一直未动的黄金火骑兵,也加入了善无保卫战。

此时善无兵力尽出,不留一点后背力量,而罗斌的黑狼骑还未动。善无若被攻下,蒙恬将无兵力突围,但他也顾不得那么多。

只要守到日落,明天再做打算。

城墙用一片惨烈形容再合适不过,到处都是敌军与河套军的尸首,已经铺满厚厚一层。

士卒只能踩在尸体上作战,不小心就会被绊倒。

“报——”

一个士卒从城下急奔而来。

“大人,城中宁家、吴家、董家、林家四大家族组织百姓,要求出城躲避瘟疫,与我军发生冲突。”

蒙恬傻了眼,屋漏偏逢连夜雨,百姓选在此时暴乱,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周术心神一动,问来报士卒。

“是不是四大家族派人游说百姓暴动?”

士卒道:“我等不清楚,只知道四大家族之人说城中瘟疫,要想活命就得出城,百姓害怕,纷纷与四大家族聚在一起,说要向蒙大人请命开城门。”

蒙恬、周术互视,心如明镜。

庞慴坐镇善无十年,自然有拥护势力,善无被夺,蒙恬发布一系列新政,他们利益受损,却无能为力。

现在乘此机会,想放晋阳军入城,迎回庞慴,当然不遗馀力帮助敌军。

请命?

蒙恬哪有时间和他们磨嘴皮。

“周术听令,命你带兵剿灭四大士族,一个不留,至于百姓,不是暴民就让他们散去,若不肯散,死心塌地随士族作乱者,皆斩!”

乱世不需要圣人,只要铁血刚断,他明白始皇帝为何会留下暴君之名。

百姓蒙昧,容易被别有用心之人煽动。

此时正遇敌军强攻,他又哪有时间与他们解释沟通,快刀斩乱麻,如不能快速平稳,只怕会越来越多的百姓会参进去。

“主公是不是监禁起来更好?”

周术轻言劝阻,他被这道军令吓了一跳,四大家族在善无起码万人,在天下之人眼中,他们都是手无寸铁之人。

蒙恬一句话,皆斩!

今日之后,天下会如何看待蒙恬。

屠戮百姓,这条罪状会将蒙恬钉在道德审判的耻辱架上,史书铮铮铁笔,不容他任何辩解。

除非学始皇帝,将天下诋毁书籍焚烧殆尽。

“不,剿灭!”

蒙恬肯定重复一遍,他没有多余的兵力看管这些随时暴乱之人,杀光才是最安全的方式。

“天下之罪,罪在吾之一身,天下之幸,幸在所有百姓。始皇帝不屑解释,而吾,不愿解释,去吧,就说是吾之军令,天下人要恨,就恨恬无情,不会累先生之名。”

“主公,术不怕恶名,愿与主公一并承担。”

周术领命而去,蒙恬可为天下,他又何惧恶名。

收回心神,蒙恬再次投入杀戮,破天槊痛饮人血,槊身更显光亮,原本青色变成鲜红,与蒙恬身披战袍一般颜色。

“杀!”

南门东边蒙恬刚刚绞杀干净,西边又被晋阳军打开缺口,就像黄河缺堤,敌军如泛滥的河水一般涌上城墙。

城下晋阳士卒见大军登上城墙,拼命举箭抛射,为更多同伴争取登城时间。

片刻时间,晋阳军占领半边城墙,河套军虽然拼命反扑,却无力夺回败势,南门城破,只在时间问题。

“火骑军,与吾一道杀入敌营,取敌帅首级,可敢?”

蒙恬大呼,事已至此,只能拼死一搏,若能击杀罗斌,或许还能扳回溃势。

若不能,死在城上与死在城下何异?

“愿誓死追随大人。”

众火骑兵快速朝蒙恬合拢,入火骑兵那刻起,生死早已置之度外,蒙恬所到之处,便是他们的战场。

城门已不能开,蒙恬率先从城墙跳落,在敌军中破天槊翻飞,连挑几十名敌军,拥挤人群露出一片空档。

“地狱烈焰,焚山煮海,横扫天下,舍我其谁。”

黄金火骑兵见主帅飞身下城,他们从敌军云梯冲出,几个跳跃便到城下,与蒙恬合在一处。

“杀!”

下城容易上城难,他们已经没有了退路,要么战死,要么杀敌。

五千之众,已成哀兵,爆发出绝世战力,以蒙恬作箭头,从二十万大军一路撕开,冲向大营。

第五十八章:生死一刻

城上杀得如火如荼,喊声震天,城下一支火红战队,在黑色人潮极为显眼,如利箭插入敌军。

“来了吗?终于把你逼出来了。”

罗斌远远看着蒙恬率领的黄金火骑兵从城上杀到城下,嘴角露出阴霾笑意。

原先他并无攻下善无信心,这里处在平原,水攻无河,火攻无木,辗转反侧之际,想起师尊黄泉子所授七杀。

一杀则屠,二杀则坑,三杀则欲,四杀则毒,五杀则威,六杀则念,七杀则神。

黄泉子教受七杀,他领悟了第五杀——威杀。

五杀已经让他横贯天下,打下赫赫威名,如不是秦始皇后面雪藏,他的名声不会比白起低。

七杀成神,黄泉子说过,如果能领悟最后一杀,他则天下无敌。

这次他所用的瘟疫,就是第四杀——毒杀,已经就让蒙恬燋头烂额,破城杀人,只在今日。

“分出一半军力,灭掉黄金火骑兵。”

罗斌下令,一半人继续攻城,一半人扑向蒙恬。

而他身后的一万黑狼骑,目光露出凶残,等待主人一声令下,便扑上去把那群红色的蝼蚁撕成碎片。

罗斌紧盯蒙恬,打算待火骑兵筋疲力竭之际,才会出动黑狼骑,一举歼灭。

敌阵中,蒙恬已经忘了杀掉多少敌军,破天槊每一击,都会空出一片地方。

无奈晋阳军如蚁群密密麻麻,杀之不尽。

他放开十四道玄脉,罡气全开,飞舞的破天槊冒出寒光,将围上来的敌军将士切成几块,远处之人也被风刃之力刮得疼痛。

蒙恬势不可挡,冲了三百多米,杀得敌军心惊胆寒。

远在大营的罗斌与其余将领也不免一阵悚意,同时冒出一个想法,此人战力,不可匹敌。

蒙恬杀得痛快,玄脉之力也消耗得快。

才前进三百米,斩杀数千名晋阳将士,玄脉之力已经消耗三分之一,按这个速度,恐冲不到敌营,自己就会竭力被乱军杀死。

“有死无生,天命使然,心中无惧,天下无敌。”

蒙恬知道自己不能再作箭头,必须让火骑兵在前面开道,自己要保存力量,才能最后斩杀罗斌。

“心中无惧,天下无敌”

五千火焰之众,再次爆发强盛战力,一路斩杀,瞬间推前百米。

“罗帅,敌军威猛,要不我等后撤几百米吧?”

晋阳大营将士见火骑兵勇不可挡,露出惧意。

罗斌毒蛇般眼光瞄了一眼说话之人,是刘雄的一个偏将,负责粮草押运,平时就少接触沙场,见蒙恬如战神一般杀来,早就想退到安全地方。

“乱我军心,再敢言退者,如此人下场。”

偏将听得此话,还未明所以然,就被罗斌一刀砍下脑袋,掉落地面,两眼还未闭上,露出惊骇。

罗斌突然杀了言退的偏将,各指挥将领心惧,令士卒拼命压上,敲响急促鼓声,击杀蒙恬的火骑兵。

军阵鼓分几种,沉稳的是攻城鼓,有节奏的是列阵鼓,急促的是全力击杀迎面敌军,当然还有一些各种意思的鼓音。

前方将士听到鼓声军令,旌旗挥动,火骑兵压力骤然大增。

佘华、步红尘看得急切,却无办法,他们还要在城墙与登城敌军作战,也帮不到蒙恬。

五千黄金火骑兵不到三刻,已经阵亡三千余众,是成军以来最大的一次伤亡。

蒙恬也回天乏力,觉得今日便要死在善无。

他的理想就要破灭,为华夏建立一个万代盛世,恐无力完成。

眼睛冒出一丝灰气,就算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蒙恬身上激射出声威,大吼一声‘杀’,越过火骑兵,铜槊横扫敌军。

他全然不顾玄力消耗,破天槊大开大合,晋阳军冲上一片,倒下一片。

又进了三百米,离罗斌大营不过只剩下二百米距离。

但面对密集的敌军,二百米如天涧难越,他的玄脉之力不足两成,用力过猛,甚至隐约感觉到第十五道玄脉松动。

蒙恬升起绝望,就算现在突破,也无力再战。

“黑狼骑,撕碎他们。”

罗斌终于派出了最精锐部队,死神之称的黑狼骑。

黑狼骑统领屠绝露出血腥舌头,舔舔嘴唇,这是他杀敌前习惯动作。

他最喜欢听到生灵绝望的哀嚎,就像世间最美妙动听的声音。

“随我杀敌!冲!”

屠绝举起轮回刀,第一个朝黄金火骑兵冲去,万名黑狼骑嚎叫冲出大营,打算给蒙恬最后一击。

“来吧。”

蒙恬闻声抬首,知道将遇上最严酷的对手,他已不想可保存性命,只求杀个痛快。

锵!

轮回刀与破天槊撞击,发出金鸣之声。

蒙恬未动,屠绝震飞出去,以凶残著称,从未怕过的屠绝也心中一束,道声‘好强’!

他是全力一击,蒙恬已经杀了多时,居然被震飞的是自己。

屠绝不再呈勇,命黑狼骑围上去,耗死蒙恬。

见蒙恬被困在黑狼骑中,身上焚天战甲已被刺破,从未受伤的身体也出现几道血口,与敌军的血混在一起。

火骑兵快速合力救援,无奈黑狼骑也是战力无双,人少的火骑兵又是战已多时,那能挡得住,

绝望之际,震破天空的杀声至北面传来。

众人望去,第一面旗上绣有熊形,后面一旗,斗大的‘韩’字印入眼中。

熊罴军团,韩丹来了,周术露出笑容。

“战士们,援军来了!”

城上周术命将士大喊,河套军士气立即骤升,已经脱力的身体无限力量涌入。

九原的韩丹终于赶到,而且看声势远远不止五万,起码有八万大军前来救援,河套士卒怎会不军心大振。

罗斌突闻侧面杀声震天,心中一惊,脸色瞬间煞白。

此时兵力全部在攻城和迎击蒙恬,剩下不足千人,根本挡不住韩丹的熊罴军团冲锋。

他想不明白,云中也有十余万守军,怎么几天就被韩丹攻破。

只要再给他一天,不,再有一个时辰,他就可以斩杀蒙恬,攻下善无。

蒙恬见韩丹来援,露出久违笑意,韩丹,果然没有令他失望。

他命火骑兵收缩,采用刺猬战法,只要坚持半刻,熊罴军就会杀到。

周术吐出一口郁气,也在城墙集结可用兵力,准备反守为攻,追杀晋阳军。

第五十九章:英灵之殇

“退!”

罗斌见熊罴军团排山倒海之势冲来,果断命黑狼骑退回身旁,也令攻城将士从城墙撤退。

随后又赶快分出一军,挡住韩丹,为大军撤出战场争取时间。

像他这种级别统帅,不会轻易冒险,当韩丹赶到,便知道败局。

现在首要是保存兵力,而不是消耗在此。

如不能把握时间,恐撤退都会成问题。

十几万大军,调动起来又岂是那么容易,虽然罗斌尽力稳定军心,派出一军阻挡,但还是被韩丹与周术领兵一路追杀,损兵折将。

终于摆脱蒙恬追兵。

罗斌命士卒停下整顿,将士个个垂头丧气,眼看破城在即,就因为敌人的一支突然从天而降的援军,功败垂成。

最终还丢下七万多具尸体,只带回不满十三万士卒。

猪队友呀,如果罗斌知道两千年后的这个词,一定会大喊出来。

明明九原与善无中间还隔着云中,韩丹怎会杀过来,只有一种解释,云中丢了。

十一万军队,还是防守城池,居然挡不住韩丹的五万熊罴军团。

就算十几万头猪,让五万人捉,几日也捉不完。

罗斌这边损失惨重,蒙恬也不好过。

防守善无,士卒伤亡超过四万,加上两万感染瘟疫士卒,起码超六万之众。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至此一役,抢夺民油,把善无四大家族斩杀干净,无人不闻之色变,民心尽失。

以后想在善无推行政令,恐难上加难。

“大人怎可如此冒险,不等韩某前来便身陷敌营作战。”

韩丹与蒙恬会合,没有行礼,先是责问。

他敬蒙恬如神,若发生不敢想象的事,让他们如何是好,恐只能引颈自刎,方能赎罪。

“呵呵,这不是没事吗。”

蒙恬满脸鲜血,自嘲一笑,当时太过紧急,只想放手一搏,入敌阵斩杀罗斌,那里顾得上太多,现在回想,若韩丹晚来片刻,后果不敢预料。

“蒙大人,罪将来迟,请大人恕罪。”

韩丹身后闪出两人,弯腰朝蒙恬行礼,正是何化龙父子,看来周术计策成功,三人才会一道前来。

“何将军有礼,少将军,吾等又见面了,先回城中换衣,稍晚在为来援战士接风。”

蒙恬回礼,几人相并而行,返回善无城内。

他还是比较注重整洁之人,此时浑身鲜血,从衣甲中渗入,粘在皮肤极不好受。

加上身上几道伤口火辣辣疼痛,也要马上处理。

是以没有与何化龙等人多聊,命周术安顿好父子二人,再带到郡守府,举行晚宴。

而韩丹则被蒙恬唤到身边,一起入府,待蒙恬沐浴更衣出来,帮他上药。

见到蒙恬身上几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这个八尺莽汉也不禁后怕。

“大人以后不得如此冒险,虽然大人战力无双,也保不准刀枪无眼,万一伤到要害,吾等皆成无魂之人。”

“不碍事,唤汝前来,是想听听云中之事,何化龙父子甘愿受降,想必军师之计起了作用吧。”

韩丹点头,兴致冲冲描绘云中战事。

他收到军师来信,便留下王离镇守九原,自己领大军压向云中。

在云中他并不攻城,只命将士在城下扎营,与城中守军遥望。

第二天,城中发生混乱,庞慴、徐骆、何化龙相互厮杀,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传到韩丹军营。

韩丹知道军师计策已成,命早等候攻城的将士快速攻城。

还未开始,城门已被何坤先行打开,孤身跑出请韩丹救援困在城中的何化龙。

见何坤所率士卒占领北门,韩丹令将士弃了云梯,从北门杀入,直冲郡守府。

当时何化龙正被庞慴、徐骆困在府中,幸得何坤勇猛,冲出去领自家军队到韩丹处求救,不然父子二人会毙命当场。

最后,韩丹斩杀庞慴,徐骆逃走,被救下的何化龙举城投降。

韩丹直叹军师妙计,算准云中自乱。

蒙恬撇嘴一笑,周术军法或许不如韩信,但猜测人心,绝对是不留余漏。

这次云中之计,每一个安排都是神来之笔。

放人,故意透露,送何坤回云中,在云中散播谣言,用韩丹大军逼三人自乱,每一步直指人心,不让三人有一丝回旋余地。

计算之准,让蒙恬感叹。

上完药,蒙恬又匆匆披甲而出,善无还有太多急事待处理,瘟疫隐患还未消除,民心恐慌,不马上处理,颇不放心。

连发几道手令,先安抚民众心情,随后放开城门,想出城百姓自可离去。

现在善无外患解决,越多人留在城中,反是不安稳,还不如让恐慌百姓出城避疫,减少风险。

唉,医院。

蒙恬一直没有想到,为何在九原两个多月,不考虑建立医院。

秦代医生都是各自行医,从看病、采药、抓药一条龙服务,而且什么病都要看,没有内外科之分。

遇到重病者,既是医生,又是护士。

如果能把医生集中起来,建立医院,就可分工而做。

不但有效为患者看病,也更容易培养专科医者。

专门学外科的,就可以为将士看刀伤、箭伤。内科的,就能专业医疗风寒发烧。采药者,可顾民夫上山寻药,采回来卖给医院,如此一来,百姓看病成本也会降低。

不过医院也非一日能成,蒙恬只能暂时压下想法,再次去到隔离区。

照顾感染者的士卒与医护人员,都穿上蒙恬交代的衣服,戴上他连夜让裁缝赶制的手套。

现在还没有酒精,秦代的烈酒也达不到消毒水准,他令人把所有藏酒拿去蒸馏,提升酒的度数,又在隔离区撒上一圈石灰。

每个医护进去,都要先在石灰搓过靴子,碰触到感染者的手套衣服不能带出,在里面用火烧掉。

对瘟疫,蒙恬不敢有半点侥幸,一不小心,就是灭世大祸。

病毒发得很快,已经有些战士面带死黑,口吐白沫,浑身高烧,躺在床上呻吟,已经无法救治。

见蒙恬赶来,隔离区战士跪下,要求蒙恬赐几把刀,让这些兄弟可以走得痛快一点。

蒙恬强忍悲痛,无奈点头。

“安心去吧,他们名字一一记录下来,算作战死之人。将来吾会在国都最显眼地方,立一座大秦英雄纪念碑,将尔等战死英灵名字,全部刻在上面,供后世祭拜。”

隔离区战士全部跪下,有蒙恬这番话,他们死而无憾。

“兄弟们,十六年后在并肩作战,安心上路。”

噗嗤!

刀刺入心脏,被杀之人无悔无怨,感激的视了持刀战士一眼,带着满意神情闭上双目,虽没死在战场,也是战死英灵,无憾了。

蒙恬身后随从,莫不热泪盈眶,喉咙一阵酸苦。

第六十章:庆功宴

当蒙恬回到郡守府,周术领何化龙父子早已在席等候多时,见蒙恬进来,全都站立行礼。

“元奎兄,因善无战事刚停,太多事物等候处理,让汝久等了。”

元奎是何化龙的字。

蒙恬进去,先朝何化龙拱手致歉,别让何化龙以为自己冷落了他。

“不敢,大人即爱军,又拥民,乃吾等楷模。瘟疫事大,吾在此置身事外,已是有愧,哪还敢劳大人道歉。”

何化龙也听到了罗斌用死人浸泡粪水,欲想在善无传播瘟疫之事,吓出一身冷汗,此计如此恶毒,就不怕遭天谴。

一旦瘟疫扩散,首先就是离善无最近的云中受其害。

幸好蒙恬挡住罗斌攻城,压制了瘟疫扩散,何化龙此时是真心感激。

蒙恬举杯,邀众人共饮。

并州九城,他已夺其三,剩余之城,除晋阳尚有二十万军队,临戎四万,其余不值一提。

而且这次晋阳大败,罗斌一定怪责刘雄。

若非云中被破,他就可以夺下善无,若罗斌一怒之下,领自己的十几万大军返回咸阳,刘雄就成光杆司令。

破晋阳,夺并州,已成趋势。

或许有人会问,城与城之间兵力怎会相差悬殊。

其实并非每座城都会大量屯兵,只有处于边境,随时发生战事的城池,才会有数万兵力。

别的内城,都是一万几千士卒,需要时才会征兵,或是从州牧主城调兵防御。

蒙恬一连破的都是接近匈奴的大城,刘雄的并州士卒,不是战死便是投降,剩下只有数万,如何还能防守这么多城池。

要罗斌将自己十几万兵力,分散到各城帮刘雄防御,除非罗斌脑袋烧坏了,不然绝无可能。

“元奎兄,云中就交与韩将军防守,汝领本部将士,拿下离石,做离石郡守如何?”

“诺!”

何化龙自然不会有异议,降军之将,不可能还留在原城。一是避险,二来蒙恬也不放心,万一何化龙哪日反复,自己退路就会被切断。

蒙恬所言,他夺下离石郡,还会留一个郡守位置,他以不胜感激。

自己还有数万军士,离石不过八千,拿下离石,指日可待。

蒙恬又道:“麟儿何坤,吾甚喜欢,可否留在吾身边?”

这句话虽是询问,却不容商量。

何化龙还有两个儿子在晋阳,万一刘雄用何氏家族做威胁,让他做内应,河套军就危险了,他不得不防。

何化龙听到,脸露难色,这明显是人质呀。

何坤却首先站起,离席而跪,望蒙恬正色道:“蒙大人看得起,坤不胜荣幸,但坤有一要求。”

蒙恬阔然笑道:“有何要求,讲!”

何坤抱拳,脸上露出向往神情。

“大人,吾别无要求,只求加入黄金火骑兵,不为将,做个小卒即可。”

他是亲眼见识过黄金火骑兵神勇无敌,这才是他梦寐以求的军队,哪怕做个小卒,也心甘情愿。

“哈哈哈哈。”

蒙恬一阵豪笑,转瞬又悲从心起,神情黯然。

何坤提到黄金火骑兵,令他想起今日城外一战,火骑兵阵亡两千三百,伤六百余人,可以说伤亡惨重。

要补员也不容易。

在军中,分成伍长(五人队长),什长(十人队长),屯长(五十人),百长,五百长,千长。

而蒙恬的黄金火骑兵,全都是武力强者,虽达不到千长要求,做屯长,百长却是有余。

一下少了近三千众,等于少了三千屯长,补员何其之难。

“大人难道嫌弃在下?”

见蒙恬大笑几声之后不再答话,神情黯然,何坤问道。

“汝误会了,吾是伤感今日黄金火骑兵之殇,所以走神,见笑了。”

众人一听,恍然大悟,今日的确是黄金火骑兵之殇,五千人在十万之敌中直穿,无一人退缩,阵亡过半,斩首八千。

如此激烈,如此壮举怎不令人伤感。

“何坤,黄金火骑兵乃是我军利刃,往往都是面对最凶悍的敌人,投入最危险之地,汝确定要加入?”

“是,坤愿意加入,无怨无悔。”

何坤没有丝毫犹豫,热血男儿,只有战场才能磨砺锋刃,斩敌杀将。

他相信自己眼光,跟着蒙恬,将会是这辈子最正确的选择。

“好,我收下汝,今日起,汝便是黄金火骑兵的一员,要与士卒同吃同住同操练,不会因为身份不同,武艺高强,就有特殊待遇。”

对于何坤,蒙恬还是十分看好。

二十二岁,便十道玄脉修为,比他父亲何化龙还多出一道。

蒙恬属下军团统领,如步红尘,陈卞等人,大多数只是开启十一道玄脉,能达到十二道玄脉的,只有白恒、韩丹和新加入的王离寥寥三个。

何坤的修为,还有提升空间,按理说封为黄金火骑兵千人长之位搓搓有余。

但蒙恬并没有,只让他做个小卒,磨砺何坤心智。

要提升,去杀敌赚军功,只有靠军功升上去,将来士卒才会服气,死心塌地跟随。

“谢大人成全,何坤从将变成兵,反高兴道谢。”

见孩儿如愿以偿,何化龙也为儿子高兴,虽然他现在是小兵,但以何坤修为,赚取军功还不是手到擒来,相信用不了多久,自己儿子就会成为蒙恬的左膀右臂。

“来,诸位同饮一杯,今日既是给何将军接风,又是庆功宴会,能破罗斌大军,守住善无,韩丹当属首功。”

蒙恬亲自为何化龙与韩丹斟满,共敬二人。

何化龙战战兢兢,伸出双手接住蒙恬倒酒,韩丹却大大咧咧,拿起蒙恬斟的酒一口干了。

用毛茸茸大手拍拍何化龙肩膀。

“老何,我等都是粗人,对大人不比太过拘谨,只要是与河套一条心之人,大人都很随和。”

何化龙尴尬一笑,他可不比这些追随蒙恬十几年,推心置腹的战将,哪敢放肆。

“好了,接下来要与诸位谈谈正事,订下今后我军作战方略。”

蒙恬的话,解了何化龙的囧境,同时又让让何化龙父子感到一阵暖心,他俩是降将,蒙恬当他们面制定战略,说明已经认同二人。

主公待二人如此,怎敢不誓死相随。

第六十一章:阳谋

待韩丹与何化龙重新坐回席,蒙恬神情严肃令人抬进地图,放置中央。

地图中,河套、九原、云中、善无已被红色圈起来。

“吾已命白恒,在河套筑城,一者百姓可得安身之所,二者可防御匈奴铁骑,三者可和九原为犄角,相互呼应。”

河套筑城,蒙恬是想了良久,虽然工程量巨大,却是必须要做之事。

原本河套只是秦国屯兵之用,没必要劳财伤民筑城。

自从蒙恬迁入筑长城的百万民夫,河套变成了粮仓,百姓在河套放牧耕种,硕果已现,上半年粮食就得二百三十万石,还有下半年的种苗已经耕种下去,九月份必可丰收。

全秦耕地,除了关陇,没有任何地方比得上河套更适合耕种。

水土肥沃,日照长,用上两千年后温室培养种苗技术,一年两熟,年产量高达每亩四石半,相当于后世的380公斤,对于当时来说,已经是翻了一倍有余。

非但如此,河套还是天然牧场,羊群,马群都能大量繁殖,为蒙恬骑兵提供了战马。

河套如今对蒙恬来说太过重要,既是后方粮仓,又是军工重地,马镫、马蹄铁、各类武器全都在那里打造,源源不断输往前方。

打下九原之时,蒙恬考虑过将工业移到九原郡,毕竟离前线近,打造出来即可装备军队,但仔细分析,还是放弃。

河套百姓都和蒙恬一条心,绝不会把技术透露出去。

且河套人口虽多,却不杂,每条村落有民兵巡视,若有外人闯入,会马上发现。

所以,军工业也留在河套。

河套可以说,是蒙恬全部,就算别的地方丢了,独留河套,也有翻身资本,若河套有失,他的实力会减少一半。

如此重要一个地方,必须要筑城,且要筑一座攀比咸阳的大城。

古代城池有严格要求,皇城占地面积最大,城墙最高,其次是州府,然后是郡府,每一级都不能逾越。

不过,现在还有谁能管蒙恬。

对蒙恬决定在河套筑城,众将都是支持态度,毕竟在河套十余年,诸人都将那里当成自己老巢,第二个家。

“除此一事外,对并州诸公有何看法,是继续攻下并州,还是先做整顿。”

众人将目光看向周术,他是军师,理应有全套战略方案。

周术仿佛没察觉大厅里射过来的目光,两眼微闭,手摇羽扇,就像沉沉欲睡。

让将士先发言,即可集思广议,又能发掘可培养人才,这是蒙恬会议前交代他的,如果他与蒙恬先开口,众人必然不再表达。

见周术不语,樊绝先站起道:“主公,晋阳刚败,我军当然趁势南下,一举攻下晋阳,再扫平并州各郡。”

“不,步某觉得,先整顿修养,我军虽连夺三城,但伤亡也颇大,兵员根本来不及补充,何况晋阳还有罗斌十几万大军,实力不弱,要想攻下晋阳,不易。”

步红尘站起来反对道。

话音未落,韩丹站起,他是支持樊绝建议,觉得我方整顿修养,晋阳同样也会趁机招兵募马,返给残喘的晋阳时间疗伤,还不如一次解决。

“吾有话说。”

佘华最后一个发言:“善无一战,罗斌恶计频出,此人不好对付,想打下他十几万精锐防守的晋阳,我军必会伤亡惨重,别的州郡若此时发兵来攻,不说晋阳,恐连三城都无兵可防。”

“不趁势攻下,倘若咸阳或冀州与增兵,日后不是更难打吗?说不定还会腹背受敌。”

樊绝不忿回驳,激动双手握拳,似乎想要打架。

“刚得三城,民心还不稳,应该先安定民心,砺兵秣马,等良机再动。”佘华不服。

“我军地少人稀,长久相持,怎比得上大秦底蕴,就该趁李斯还没反应过来,多抢地盘图日后发展。”

韩丹也大吼,声音几乎震落瓦砾。

众将吵得面红耳赤,不亦乐与,何化龙父子看得目瞪口呆。

这些都是河套各军团统军大将吗?

怎么看上去和集市骂街的泼妇差不多,更奇特的是,蒙恬作为军中主帅,非但不制止,还兴致勃勃看着下方几将争吵,一副自得其乐样子。

“尔等不敢去,我与韩丹领本部兵马,不用半月就可拿下晋阳。”

樊绝吵出了怒火,嚷嚷着要出兵晋阳,韩丹也在一旁附和。

“尔等是不顾大局,匹夫之勇。”

步红尘口齿伶俐,字字夺理,直言两人没有大局观。

“咳咳。”

蒙恬手捂嘴巴轻咳两声,诸人立即停止争论,正襟危坐望向主席,知道这是蒙恬要发言的前奏。

“呵呵,他们一贯如此,吵了十几年了,何将军莫见怪。”

蒙恬先朝何化龙解释一句,何化龙忙称不敢,心中却暗暗佩服蒙恬,御人手段独竖一帜,议事争论,又不失战场配合默契,实属难得。

“先生认为如何?”

听蒙恬说道自己,周术才睁开双目,似乎刚刚睡醒。

“主公闻诸公之言,皆露赞意,心中早有决断,术也一般。”

双人打着哑谜,相视一笑,众将却是一头雾水,他们意见相驳,蒙恬怎么会都赞同?

“呵呵。”

见一众人露出迷茫,周术将手中扇子放下,解释道。

“主公意思是既要快速攻下并州,又要整顿发展。”

“啊!”

他们在席位不觉中站起,晋阳兵力众多,哪能一边整顿一边攻打,难道只派小股部队就能攻下晋阳?

“诸公莫急,尔等都把眼光看在晋阳,却忘了并州还有大片地方,只要把其余阴馆、离石、临戎、肤施四郡拿下,并州就掌控在我军手中,晋阳就会变成孤城,还不是手到擒来。”

樊绝一拍大腿,对呀!

他们只把目光凝聚在晋阳,却忘了其余四郡都只有丁点兵马,只需少量士卒便可攻下。

“军师,若我军只用少量士卒出征,刘雄派兵救援,岂不徒劳无功。”

步红尘想到蒙恬要整顿军队,必然不会用大量士卒,如果到了别的郡城,晋阳救援,那点军队还不够别人吃的。

蒙恬听罢,哈哈一笑。

“步将军放心,如果刘雄敢救援,除非是打算不要晋阳城了。”

步红尘恍然大悟,蒙恬虽然四面出击,但主力还在善无,刘雄若动,蒙恬就可趁机拿下晋阳。

这是赤裸裸的阳谋,明知四郡危机,刘雄却不能救援,眼睁睁看着四郡被夺干着急。

第六十二章:钱之所困

七月,烈日如火,蒙恬势力范围也民心似火。

一条条政令、军令从善无郡守府频发,所有行政人员在大街小巷、城里村外忙碌奔波。

蒙恬虽然把善无四大家族血腥屠戮,斩杀过万,只剩下一些老幼妇孺。

留下恶名昭著同时,但也为推行新政扫平了障碍,几大士族田产全部被蒙恬收为己有,若不是周术劝阻,他还会灭族。

手中握着大量资产,他开始统计善无百姓,将田产按十税二的方式租给无田者。

这个政令为他挽回不少民心,百姓也不像原先那般抗拒河套军。

然后再把九原那套照搬过来,在云中,善无开学堂授业,更是让世代无法出头的平民百姓看到了希望。

几座城市税收降低,商业随之逐步兴起。

商人在城市间互通有无,也为蒙恬四处做出宣传,听到学堂还包伙食,附近村落有条件的百姓纷纷将孩子送来,希望将来可出人头地。

一时间,学堂人满为患,蒙恬不得不进行年级制,不满八岁的学子明年再来。

医馆也在建立之中,每座城东西各一座医馆,百姓看病再也不用大街小巷去寻找大夫。

周术在各城高薪聘请大夫,集中一起行医,每个大夫配十名助手,也是学徒,用不了多久,医院规模便可形成。

一系列政策有效运行,城市没有一个闲人。

有本钱的可以行商,没资本的可以到政府去领地耕种,或是做工匠,喜欢自由,不愿束缚之人,可以上山采药,只要是不懒的人,绝不会饿死。

不过每一项政令,前期都需要大量金钱开支。

虽然善无与云中本就有余留,但架不住蒙恬大手大脚,频频新的想法,每一样都是用钱做支撑,库存急剧减少。

周术几次提到让蒙恬铸钱,解决当下之急,被蒙恬否决掉。

他觉得铜在这个时代太过稀缺,不能浪费铸钱,还不如用来打造武器。

没有钱,周术一筹莫展。

请民夫造医院要钱,请大夫要钱,造学堂要钱,请先生要钱,还有行政工作人员每月工钱,加上阵亡士卒的抚恤金,库存已然寥寥无几。

工程还在继续。

周术从来没有如此渴望钱,连睡觉发梦,满脑子都冒出铜臭之味。

蒙恬下令,卖出一部分粮食,换取钱币。

幸好河套粮食丰足,可用粮食折换钱币发给百姓,这个年代,粮食比金钱更实用。

周术本不赞同,河套虽说丰收,得粮二百余万石,不过这是一年军需,用完了怎么办。

蒙恬没有解释,让他尽管去办。

看粮食急剧减少,蒙恬也有一丝心慌,但时不我待,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第一季粮食用完,九月底第二季收成又会运来,足以过冬。

问题是,怎么熬到十月份。

到明年,几座城市良性运作起来,就不会这般紧张了。

他不愿意筑钱,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纸在河套已经造出来了。

看着白恒命人送过来的纸,蒙恬眉头微皱。

这些纸都是百姓收了麦穗,用麦梗浸泡成浆制成,化水性极强,笔尖落下,墨汁便成一团,根本无法写字。

还是要加入蚕包、木榍、竹子才能制出合格的纸。

蒙恬苦恼的将纸放在桌面,木榍、蚕包还可以想办法,但北方缺竹,该怎么解决?

听到蒙恬让自己再拿出一笔钱,让商人去南方购竹,周术惊得眼珠都要掉落。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蒙恬嘴一张,就要五百金去购竹,河套库存,加上刚收到七月份的商业税金也不过才三百多金。就算卖了自己也不够。

“才三百多金。”

蒙恬也犯愁了,他知道周术当家难,但没想到这般难。

“主公,大军消耗粮草颇多,再这样下去,恐十月份都熬不到就会无粮,要不先缓行政令,明年再续。”

周术一向风清云淡,面对罗斌大军面不改色,现在也着急劝阻蒙恬。

无粮必乱,不得不想呀。

“不行,开工没有回头箭,此时一旦停工,学子退学,吾等就会失信于众,百姓中好不容易建立的信誉就会毁于一旦。”

蒙恬措辞严厉的驳回建议。

周术见蒙恬王八吃秤砣铁了心,闭口不言,就算他谋略通天,也无法凭空变出钱。

周术不语,蒙恬反感到自己过份了,周术是军事才能厉害,自己硬让他去负责政务,已是强人所难,还不断出难题给他。

蒙恬更怀念胞弟蒙毅,他专职帮始皇帝内政,有蒙毅在,必不会这般束手束脚。

气氛有些尴尬,蒙恬伸手从桌面拿起河套刚送过来的纸,递给周术。

周术疑惑接过,反复看了看,道:“只难道就是主公说的‘纸’?”

蒙恬点点头。

“可惜还达不到标准,不能书写,不然就可以替代竹简。”

周术心中波涛翻滚,这么薄薄一张,就可替代竹简,他虽不是商人,也知道内含巨大商机,一旦制出,天下书籍将可随手携带,谁还用笨重如山的竹简。

“主公购竹就是为了制‘纸’?”

周术又问了一句。

“嗯,现在唯一缺竹,所以墨不能聚。”

他没去解释竹子纤维作用,说了周术也不懂。

“要不吾从库中取三百金先做购竹只用?”

周术也动心了,这将是横空出世的神物,只要制出,还怕没有钱吗。

蒙恬摆手。

“不,库中只有三百金,杯水车薪,必要留作急需,购竹之事我另想办法。”

蒙恬反手在大厅度行,哪里才能有足够钱粮?

难道要学曹操,挖坟去?

这个想法在脑海一现,很快被否决掉,不说自己统治的几座城有无大墓,这种天谴之事自己还真干不出来。

“汝先下去,我再好好想想。”

蒙恬让周术先去处理政务,独留自己在大厅闭目苦思。

何化龙领自家部队前去离石,樊绝领一万五千人去了阴馆,佘华领二万人去了肤施,要攻下三郡恐要一个月,就算那里有钱有粮,也远水尽不了近火。

唉,上辈子是穷人,一辈子在军队,身上从没超过一千元。

这一世成了大秦统帅,坐拥三郡一地,结果还是这么穷。

必须要尽快弄钱,三百金,控下个月军队开支都不足以所用,蒙恬觉得脑袋快爆了。

这个时代士卒是没有军饷,当兵之人,要么日子过不下去,来吃军粮,要么是征兵过来,完成兵役才可离开。

不过就算没有军饷,离军之时会发放一笔费用,拿回家中置业。

想到钱所急,蒙恬恨不能把地面的砖头变成黄金。

难怪三国初年,曹操会被逼到挖死人坟,没钱怎么打仗呀。

第六十三章:半道拦棺

在蒙恬苦思钱财之时,有士卒来报。

“禀主公,善无发现有晋阳探子进入,与四大家族之人接触。”

“天助我也!”

蒙恬突然站起大呼,将前来禀报的士卒吓了一跳,不明望视蒙恬,为何听到有探子进城,会高兴跳起?

蒙恬不理会士卒诧异眼神,命步红尘快速前来。

晋阳探子,必定是希望借四大家族之手,从善无窃取情报。

蒙恬哪管四大家族残余的老幼妇孺有没与晋阳合作,他需要的只是一个理由。

上次被周术阻止,只没收了他们的田产分给百姓,但家产还是保留住,现在蒙恬急钱红了眼,屠刀再次举起。

他不是圣人,这次或许真的会冤枉了四大家族,毕竟只看到晋阳探子进入府邸,没有真凭实据哪些人就选择合作。

不过蒙恬已顾不得真假,四大家族家财万贯,这已是他要动手原因。

哪怕没有这件事,蒙恬也会安插罪名,灭族夺财。

现在名正言顺,当然不会放过这等良机。

步红尘率军队很快把四座府邸团团围住,晋阳探子想冲出,被射成刺猬。

四大家族一千余老幼妇孺,蒙恬以通敌之罪,全部斩首弃市。

高喊冤枉之声不绝,蒙恬置若罔闻,这个时代冤魂无处不在,何其之多,为谋后世,他不得不铁血无情。

屠戮妇孺,蒙恬也会想到刘雄、李斯等人定会以此做文章,把他形容成十恶不赦的魔头。

果然,此事遭天下骂声一片。

尽管也有人欣赏蒙恬才华,但不敢为之辩驳。

与天下不同,蒙恬势力范围却风平浪静,四大家族田产分给百姓,他们都从新政得到实惠,蒙恬又是言明四大家族通敌才遭此下场,自不会有人反对。

一千多颗人头,为蒙恬换来五千多金,九十万石粮食,连反对屠戮的周术也乐得合不拢嘴。

四大家族数百年积累的财富,转瞬间变河套军的军产,兵权才是根本。

贫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任你万贯家财,惹怒官家,顷刻间就可让你一无所有,身死人灭。

难怪当年喊出‘打土豪,分田地’口号,短短三年内战,人民解放军便可歼灭三百万国民党部队,解放全国。

百姓受到实惠,自然士族就会感到威胁。

这一轮屠杀,为蒙恬解决了燃眉之急,但晋阳各族却更拥护刘雄,纷纷把子弟奴仆送到募兵处,以求保护晋阳不被河套军攻破,落得善无士族下场。

用不了多久,恐全秦士族都会惧蒙恬如虎,希望他快被灭掉。

有得必有失,蒙恬漠视看着送上来的情报,吩咐各城密探严密监视士族动向,命防御九原的王离和防御云中的韩丹,一旦发现士族有动乱苗头,必要雷厉风行镇压。

他要的是天下百姓。

士族,只不过乃寄生在百姓身上的吸血虫罢了。

只要等纸张出来,还愁管辖地域没有士子?

学堂每年都会培养千百名学子出来,不用三代,天下百姓皆可识字。

解决金钱压力,蒙恬一身轻松,带几人出城打算四周看看民生民情。

“大人,前面有白事,我等需要避让吗?”

张宁见前方几人身披孝服,抬一具棺木迎面而来,回首问蒙恬道。

“死者为大,让一旁。”

蒙恬领几人退至一边,让棺木先过。

送葬队伍只有七个,四个抬棺之人,神情落寞,两个少年搀扶一妇人,边行边哭,一脸愤色。

当棺木经过,蒙恬闻道淡淡血腥味,仔细看去,棺角有血液滴出。

“可怜呀,刘老汉忠厚老实,因为郡守府推行新政,就送了性命,留下孤儿寡母,日子怎么过。”

在一旁避让人群传来低语。

“唉,新政持续,还不知多少人送命。”

“新政虽好,能享者不知几人,向留老汉这等,谁不愿自耕。”

人群议论纷纷,蒙恬听到皱起眉头,朝张宁使个眼色。

张宁会意,上前问道:“刘老汉什么情况,为何各位说他是被新政所害?”

“他呀,早年旱灾,无粮过日,便与陈太公签订了一份佃户协议。陈家把田租给刘老汉,每年收七成,现在到郡守府租地,才收两成,刘老汉当然不愿再与陈太公续租。”

“就是,相差五成,愿意续租的都是傻瓜。”

一人接口道出原由。

刘老汉去到陈府,陈太公拿出协议,说他当年签订的是终身协议,不能半途作废。

刘老汉一听急了,自己不识字,所有协议都是陈家写好,自己按个指模,当年也没有说明是终身,现在陈家不给退,自己就没办法从郡守府租地。

争论中,陈太公儿子陈平言明,只要敢退租,就杀掉他们一家四口。

刘老汉急了,出口骂了陈家几句,陈平就命人把刘老汉打成重伤,丢出陈府喂狗。

待刘老汉家人赶到,刘老汉已经被狗啃去半边身子。

天良丧尽。

蒙恬一握拳头,脖子青筋暴起,强忍怒气问道。

“陈家这般欺人,刘老汉家属就没有报官?”

一众百姓如看白痴眼神望向蒙恬。

“报官有用吗?秦律卖身为奴,生死由主人定夺,刘老汉虽不是奴,但协议中也是仆,仆人被杀死,主家最多罚银五十两。”

“就是,他不报官,陈家或许还会赔几两安葬钱,若报官,不但什么都没,还会惹来陈家报复。”

蒙恬实在无法在听下去,疾步踏出,挡住棺木。

送葬队伍见有人挡路,都停下来,两个少年吓得抱住妇人,身子哆嗦不止。

“刘老汉受冤而死,尔等家属竟不选择报官,不为死者伸冤,不怕冤魂哀嚎,夜不能寐?”

妇人听蒙恬挡道呵斥,顿时跪下抱住两个孩子,嚎啕大哭。

“奴家岂不愿意为夫家伸冤,只是伸冤也抱不到仇,还会连累两个幼子,怎可报官。”

蒙恬道:“无妨,尔等尽管报官,吾今日定为刘老汉拿回公道。”

张宁上前,扶起妇人道:“去吧,听大人的话,今日刘老汉一定可以沉冤得雪。”

妇人见蒙恬等人正气凌然,不像是糊弄他们,但又害怕非但报不了丈夫之仇,还会被陈家加害,望向四人抬棺者,不知如何办。

“大嫂,去吧,我们陪你一起去,以其这样半死不活的过日子,还不如听这位相公一言。”

一个壮汉首先说道,他们也是与陈家签了协议,刘老汉今日下场,或许就是他们的明天。

“对,大嫂放心,我等同去。”

其余三人也同声说道。

第六十四章:学堂

华夏最不缺看热闹之人,一旁百姓见妇人与四名汉子抬棺转向城内府衙,纷纷随行跟着过去。

一路又加入不少人,都希望看新任官府如何审案。

城门处,士卒拦棺而停,不愿放入。

张宁等人上前,与值班什长附耳密探,什长见火骑令牌,逐放行。

到善无府衙,已是午时。

三通鸣冤鼓敲响,衙役出来见有人抬棺到府衙,询问得知告状,急忙进去通报。

不一会,平准官(秦汉的一种官职,负责审理民间案件,相当于21世纪的法官)升堂。

那时可没有宋代那样的太师椅,大案桌,官员也是跪坐在席,鸣冤之人也在下跪着,两人就像是互跪。

“堡长何人?”

平准官不问事情,先问堡长,门外众百姓与蒙恬一愣,为何问堡长?

张宁将头伸到蒙恬耳边。

告诉蒙恬原来按秦律,民间纠纷,首先有亭长调节,若双方不满意,由亭长带去堡长处,堡长还不能处理,再带到衙门,由平准官断案。

蒙恬乃秦国重臣,当然不知道民间还有这样条列。

而百姓又没几人知道律法,当时更没人会打官司,所以也不清楚。

刘老汉妇人道曰:“未亡人张氏状告陈家欺凌夫家,至夫家惨死,望大人做主。”

平准官听此案无堡长到场,乃私自告状,道:“回去让堡长调节,不成再来。”

“大人。”张氏跪地不起,磕头道:“本乡堡长乃陈家族人,定不会助奴家平冤,望大人怜刘家大难,破例一次。”

平准官见张氏不愿离去,怒斥道。

“律法严谨,岂容尔等俞樾,念尔等不知,免去棍棒之罚,即刻退堂。”

说罢,命衙役将众人逐出堂去,自起身欲离。

张氏不知所措,眼泪婆娑跪在堂中之际,蒙恬见状推开衙役,闯入大堂。

“天理昭昭,日照炫炫,汝身为平准,既是百姓之父母官,今日见有冤不审,就不担心心中不安,与民有愧?”

平准官见一黑袍之人闯入,严声责令,大怒。

“汝是何人,敢闯大堂,不怕棍棒之痛吗?”

那时没有电视,善无又是刚打下不久,蒙恬把内政事务都交由周术负责,周术忙不过来,又从九原将好友绮里季吴实唤来,善无城一干民生官员任用都由吴实负责。

这些官员从没有与蒙恬碰过面,当然不知面前的人,就是善无权力最高之人。

蒙恬冷笑。

“路见不平有人踩,人心不平有人问,在下区区一个小民,也见不得百姓蒙冤受难,而官府官官相卫。”

“大胆,本官乃按律法办事,岂容汝诋毁,衙役给吾将此人打出去。”

平准官下令,衙役正要举棍,几个火骑卫冲上前来,一脚踢飞衙役,护在蒙恬身边。

突然变故,平准官正想喊出有人造反,突然看到一人伸手摸出一道令牌。

“胆大包天,认得此物吗?”

“火火骑令?”

他们上任,首先就要识别令牌,平准官自是认得。

能被火骑卫保护之人,平准官已经想到责令他的人是谁,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俯身跪地。

“继续审案,吾不插手。”

蒙恬不愿暴露身份,快语封住平准官言语,退到一旁席座,张宁等人站立身边。

蒙恬虽努,但也没想着此事处罚平准官,毕竟他是按法律来办,只是这不合理的律法今后恐要修改。

“是是”

平准官战战兢兢道了两声是,坐回席位,询问张氏案情。

张氏与堂外百姓被这一幕惊呆了,原来怂恿他们来报官之人如此厉害,似乎官员也惧他威严,自己说不定真的能沉冤得雪。

她将事情一一道出。

平准令仵作开馆验尸,果然如张氏所言,刘老汉尸首被狗所啃,半边溶烂,黑血流了一棺。

他先让张氏退在一边,命人前去带陈平归案,才将蒙恬等人迎入内堂。

“不知大人驾临,望大人恕罪。”

平准官这才尊尊敬敬磕头行礼,惶恐不安俯视蒙恬脚下。

“起来吧。”

蒙恬让平准官起身,道:“律法虽不可俞樾,但法律是死,人是活的,见冤不审,百姓就会不满,人心也会涣散。”

“大人所言极是。”平准官又磕头行礼,才敢站起道。

“只是大人不知,若黎民不经亭长,堡长,直到府衙状告。首先会案情频多,鸡毛蒜皮之事都会前来击鼓,其二,不由堡长带领,只凭一面之词,难以断案,要增加大量人手调查,费用颇多,府衙人手也不足。”

平准官这般一说,蒙恬才释然。

看来秦律也非是不可取,早就想到各种原因才会定下如此流程。

如果真的每天十人八人击鼓鸣冤,丢牛争羊之事都要平准去处理,他就算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

何况府衙经费本来就少,如何能请这么多人查案。

蒙恬想了一下,道:“人命关天,以后杀人放火重案,可跳过亭长、堡长,必须要立即审理,人手不够,可请郡守府协助,其余小事,让乡里自行调节。”

又道:“吾给汝一条准则,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没有人可以用钱买命,不管是战士犯案或是官员家属,一律按此准则来办,若有人不服,让他来找我。”

平准官点头称是,一定按蒙恬的准则去做,心中已然判了陈平死刑。

暗道,以后奴仆也有出头之日了,有此事为例,谁还敢随意打杀奴仆。

传唤陈平起码需要一个时辰,既然平准认出自己身份,蒙恬也不打算待在府衙,相信平准知道自己关注此案,必会秉公断案。

况且所有审理案件都有存档,蒙恬想知道,只需翻阅档案就行。

出了府衙,已是中午,再出城到乡村已经不足时间。

蒙恬几人转去学堂。

一是查看伙食,二是了解学子所学状况。

在学堂里,学子每人面前一个高粱饼,一碗豆子,蒙恬吃了几口,豆子还掺夹一丝土味,高粱饼也不见得好吃。

学子却吃得津津有味,秦代普通百姓,在家中能吃饱饭已经是最大满足,那里还敢有要求。

不少地方还是吃糠喝粥,甚至吃野菜树皮充饥。

能有免费之食,学子家属都把蒙恬当成父母供奉起来,觉得他是天下第一好人。

见有些学子意犹未饱,蒙恬问道:“为何不把饭菜端来,让学子自行吃饱?”

学堂负责人乃是吴实侄子吴好,也是大学之士,道。

“大人,若让学子自食,他们会为省家中粮食,在学堂撑满腹中,不但过饱引身体不适,无心听课,还会偷将粮饼带回家中,着实不好控制。”

蒙恬点首,这的确自己不曾想到。

第六十五章:文武大赛

用餐后半个时辰,便是午后第一堂课。

蒙恬与吴好坐在最后,听先生如何教授学子。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

学子也晃头晃脑,跟随先生一道朗读《诗经》之文。

“先生。”蒙恬突然站起来道:“可否让吾来讲一课?”

授课先生皱眉望向蒙恬,知道此人乃是吴好带来,还以为是他好友,怎会如此无礼。

见吴好点首,并无发怒,他自退到吴好身旁,看蒙恬大步走到学子面前。

“刚才先生所言,各位可懂?”

蒙恬并没急着讲课,先问众学子。

突然一问,学子不知该如何回答,有些则偷偷打量脸色发青的先生。

“不懂。”

有一个学子状着胆子答曰,他们都只有八、九岁年龄,如何能懂诗经里深奥之意。

“吾与你们讲一课,若有不懂可随即提出。”

蒙恬张口道。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

一口气将《三字经》读完,当然有些后世的东西蒙恬做了修改。

吴好与先生听得目瞪口呆,他们从没听过这篇文章,似乎是启蒙之学,又内含大义。

吴好知道蒙恬是用兵如神的统帅,没想到还能作出一篇惊世之文。

不但朗朗上口,简单易懂,内容也是博大精深,教人圣言。

后一想到蒙恬闻名天下的《出塞》与《满江红》,随即释然,文武全才,果然如叔父所言,蒙恬乃神人也。

一旁先生已上前求教,望蒙恬能留下此文,做学堂启蒙之用。

“此乃《三字经》,吾还有一篇《千字文》,自会留给学堂,以后所有学子,先学此两文。”

《三字经》与《千字文》简易,且又句句都是教人道理,对于刚接触文学之人再合适不过,蒙恬可不希望将来有学识之辈,都是素餐尸位,鱼肉百姓之流。

他又查看看了一下学子操练,慎重交代吴好,在教文识字同时,不得放松品德素质教育与身体素质锻炼,便返回郡府。

无品之人为官,比强盗更恶,无健康体魄,学而浪费。

吴好将蒙恬送出学府,才急返回阅读蒙恬所留书籍,奉为天书。

路上,蒙恬便命张宁等人,去将周术,吴实请来,要商议改革弊端。

等待二人到来这段时间,蒙恬回想今日之事。

还是情报网力量不足,发生在眼皮底下的事都没有发觉,若非今日出去,自己还蒙在鼓里。

士族掌握大量佃户奴仆,这些人非但得不到改革好处,连自由都被他人所掌握。

久而久之,士族就会拥有可怕的私人力量,一旦装备武器,就会成为私军。

不行,自己必需要有一支完全收集情报的队伍。

不管远在天边或近在眼前之事,他都要了如指掌。

蒙恬想到了明朝的锦衣卫。

明代皇帝能对群臣洞若观火,朱元璋建立的锦衣卫功不可没。

自己也要打造一个这样的部门,可是

锦衣卫是把双刃剑,用好了可杀敌,用不好也会伤已,明朝后期,锦衣卫势力过大,连皇帝也不得不再建立东厂来制衡。

后来东厂作大,合并了锦衣卫,又得建立西厂分担东厂权力。

弄来弄去,结果皇帝都把权力给丢了,最后明朝末代皇帝朱由检,被东林党糊弄了一辈子,吊死在煤山歪脖子树上。

这些教训,蒙恬必要防范。

权力是个好东西,让人迷恋,但没有制约的权力,就会使人迷失方向。

不过现在乱世,暂时还不用想这般长远,等平定了天下,再解散这个组织,或用个牢笼枷锁将它困住。

既然是间谍部门,见不得光的组织,就叫雾中楼吧。

至于谁负责雾中楼,蒙恬就不得不深思熟虑。

最适合之人,应该是何坤。

年轻,武艺高,有朝气,有理想,也有领兵经验。

但他就是刚投靠自己,忠心度不知能不能信任,若雾中楼被策反,哪将是对蒙恬毁灭性的打击。

最后蒙恬决定再观察何坤,让张宁负责统筹雾中楼所有事物。

张宁跟随蒙恬已有十余年,忠心自然不用怀疑,就是武道欠佳,才开启六道玄脉。

雾中楼以后一定还会有刺杀任务,看来要招揽高手才行。

比试——

蒙恬突然灵光一闪,若在天下人中,公开文武大比,前十名皆可得丰厚奖励,想必有不少文人武者会前来。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文人不重奖赏,但是重名声,若能排上前十,自然名震天下。

武者在这个时代,都是浪迹江湖,四处投靠,希望有个容身之所,只要奖品丰厚,自会千里而来。

还有一个重点,大量文人武者过来,就会带动河套军管辖范围的经济发展,回去也会将这里看到的一切告诉天下之人,为河套改革作免费宣传。

时间嘛

正在蒙恬欲想之际,周术与吴实赶来,三人闭门盏灯谈了一宿。

次日,郡守府连传出几道告示。

第一,所有奴籍恢复自由身,主人不得阻扰,若要雇佣仆人,双方必须是自愿,仆人不满主人,可随时离开。

第二,脱籍奴隶家仆可自由选择职业,也可与原主续约,但变成雇佣关系,而不是主仆。

第三,废除原先不合理秦律,发生杀人放火等大案,不需要经亭长、堡长,平准府衙直接受理。

第四,废除用钱买命,杀人者偿命,不容篡改。

第五,八月中秋之际,九原城举行天下武道大比,第一名得五十金,第二名四十五金第九名十金,第十名五金。

第六,八月中秋同一天,九原城文人诗词大赛,也选出十名优秀者,由大秦公主赢灵亲自送上奖赏。

前四条都是关于河套势力范围的民生之事,九原、云中、善无百姓较为关切。

后两条一出,蒙恬派出的密探各地宣传,天下顿时哗然,文人武者纷纷磨拳擦掌,收拾行囊北上。

哪怕那里是交战区,也挡不住他们热情如火。

那个年代要出头太难,不少饱学之人,武艺高强之辈,因无人举荐,默默无闻,要么在家耕种,要么浪迹江湖。

现在九原文武大赛,让没有关系,又不甘寂寞之流看到了出头希望。

武者如果能进前十,还怕没有前途?

最不济也会被河套势力收于麾下。

文人自不用说,还能看到大秦赢灵公主,接受她亲自奉上的奖品,岂能不动心?

此时,天下才明白,当日咸阳城公主被劫,是蒙恬所为,而这次公主能够现身颁奖,说明是自愿前去,并非强虏过去。

虽然有人不满,但更多人却是暗自畅怀。

蒙恬与李斯儿子李简相比,当然觉得蒙恬更适合赢灵公主,李简不过是个二世祖而已。

第六十六章:唯才是举

七月底,第一个捷报传来,何化龙领三万士卒攻下离石,蒙恬即命他为离石郡守。

不到一周,肤施、阴馆两座城相继被佘华与樊绝打下。

至此,并州只剩西北方的临戎和东南方的晋阳还属于大秦。

晋阳靠南,还能与关陇连成一片,遥呼相应,临戎已经完全孤立,成为一座四面无援的孤城。

不过临戎尚有四万军队,又是处在与匈奴西域三角位置,长年战争,战力自然不低。

原本六月蒙恬就打算派步红尘前去,一举夺取临戎,结果周术反对。

他告诉蒙恬,只要离石、阴馆、肤施打下来,他就能不费一兵一卒拿下临戎。

现在,障碍已经扫除,蒙恬将周术唤来,询问如何才能兵不血刃得临戎郡的办法。

“主公可知临戎郡守何人?”

周术还是一副欠扁的模样,手摇羽扇卖关子。

蒙恬答曰:“知道,关鸿。”

“主公可曾了解关鸿,又可知关鸿最敬重之人是谁?”

“这未曾听闻。”

周术呵呵一笑,坐在蒙恬对面,缓缓道来。

关鸿父亲乃是秦国一名小卒,因战功彪炳,很快受到白起赏识,收为亲卫,跟随白将军十余年。

自长平之战后,白起自知命不久矣,又不知会不会被灭族,兵法断了传承,便将藏匿的兵书一分为四,传给四个心腹,而关鸿的父亲就是其中之一。

后来关鸿父亲用兵书所学,建功立业,但将军难免阵上亡,在对燕之战死于沙场,兵法自然留给儿子关鸿。

关鸿自幼便听父亲讲白起如何英雄了得,当然崇拜,更得知自己家中兵法乃白起所授,由崇拜变成了尊敬,他父亲留言,若见白家之后,誓死追随。

蒙恬听到这明白了周术的意思。

只要白恒前去,关鸿必会开城受降,可问题真的可以吗?

“主公尽管放心,关鸿一直在观望,等的就是主公把各城拿下,临戎变成孤城,他再投降,才不会授人以柄,不然以临戎的兵力,那怕打不过九原,也会拖住韩丹,不会让他轻易发兵云中。”

“军师如何得知此事?”蒙恬似乎有些不放心,连白恒都不知道的内幕,周术从哪里打听出来的?

周术并不解释,高深莫测道:“若主公不放心,尽管让白将军修书一份,道明身份,关鸿自会来降。”

能不兴兵便可得一郡,蒙恬当然愿意,立即命人将这事告知白恒,让他修书送往临戎。

八月初,已经有不少人陆陆续续赶到九原。

有长袍纶巾三五成群,高谈阔论的书生。有手持刀剑,只身孤影的武者侠客,也有莫名而来,赶马拉车的商旅。

九原突地增加大量外来人口,王离与唐秉工作量大增,不得不小心提防。

文人墨客还好,最怕武者闹事,侠以武犯禁,一向是统治者最难处理之事。

习武之人血气方刚,又自持武艺高强,往往不会把律法条文放在眼中,全凭喜好行事,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

王离派出大量士卒,在城中巡防,自己夜不卸甲,以防万一。

张宁刚成立的雾中楼,全部人员进入九原,混入陌生人群中。

一是收集每个人的情报,将可用人才特别备注,二是防止有奸细入城。

九原气氛严谨,却挡不住书生学子,文人墨客的诗意。

离大比还有一段时间,乡村小道,城市酒楼不时出现三三两两吟诗论道的各家学子。

“老师,这几日在九原郡所见所闻,莫不是称赞河套军,几乎家家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百姓都洋溢幸福,这不就是孔圣祖所言的太平盛世吗?”

儒门一位老者带着几个弟子在谈论几日九原所见。

老者一听,却是不喜,道:“正统还在咸阳,汝此话不得乱言,秦重法家,只是一时被李斯所蒙蔽,儒家才是匡扶之道,秦皇迟早会看重儒家,反是蒙恬,其心可诛。”

学子被一顿呵斥,不敢再言,他不明白老师的意思,秦始皇焚书坑儒,为何儒门对秦还不死心。

其实研究儒学就不难发现,儒门不管谁夺天下,它都只认正统,哪怕是蒙古人,他们也会死皮赖脸亲过去。

只要秦国还没倒,他们就不会认别的势力,除非那股势力取代了秦。

秦始皇对儒门打压,这些老儒生并不死心,将希望放在二世皇帝胡亥身上,不过李斯乃法学代表,又怎么让别的学派轻易插入朝堂。

所以他们不恨秦皇,恨的是李斯。

九原城里外,众学派也在议论蒙恬统治下的盛世,有人看好,有人犹豫,有人观望。

但都认可一个共同点,百姓安居乐业,士卒军纪严明。

大街上不时有巡防军从百姓中穿插而过,外来之人纷纷闪避,而本地百姓却不会避让,返把卖的瓜果递给士卒,不过全都被士卒谢绝了。

如此和谐一幕,在别的地方别说见,听都未曾听过。

不少远来的商人暗下决心,回去后便要把家族迁来九原,在这里做买卖,不但税金低,也令人放心。

几人在茶楼闲聊。

“唉,可惜只有武文两道比试,若有机关比试,谁能与吾等墨家弟子相论。”

此人说话声音不大,却一字不落入了旁桌耳中,那人匆匆起身结账,出了店门。

不多会,领二人前来,朝刚才言自己是墨家弟子之人望去。

“打扰诸位,不知在下能否与诸公同坐一桌。”

被领来之人朝桌上几人拱手,脸上露出善意微笑。

几个喝茶谈论的人望了望四周,茶楼并没有坐满,此人为何要与自己同桌?

他们本想拒绝,但此人身上似乎带有一种威严,他所说的话就是军令,让人不容抗拒。

“若阁下不嫌弃,请入席。”

一人强打欢颜,迎此人入席,而他身后两人从旁边选了一桌,自行坐下。

“听闻公所言,这次缺少机关比试,令诸位扫了兴?”

此人正是蒙恬,他已悄悄入了九原,早些时候就交代雾中楼一个任务,一旦发现有墨家、兵家之人立即向他汇报。

所以刚才雾中楼的密探听到那人自称墨家学子,匆匆出门就是回去禀报。

“既然有文武二道,为何不能加入机关一道。”

还未互报名字,他们就已经直入正题了,蒙恬一喜,看来这群人定是墨家无疑。

“阁下名讳如何称呼?可否是墨家弟子?”

“在下郝刚,乃墨家七代传人,这些都是吾的师弟。”

进入九原时,城门大榜告示就有蒙恬亲自提笔所书:无学派之别,无地域之分,无文武之论,唯才是举!

所以在这里,任何门派都不必隐瞒身份。

第六十七章:墨家弟子

蒙恬暗喜,果然是墨家弟子。

“失敬,今遇墨家非攻,人生一大幸事,若不嫌弃,本人做东,与诸位痛饮。”

他吩咐店家送上几样酒菜,郝刚等人不知所措,哪来的一个极品,自来熟?

不过看向桌上的鸡鸭鱼肉,忍不住咽咽口水。

他们是墨家弟子,墨家本就主张节俭,这些人平时也拮据的很,这些美食,一年也难吃到两回。

现在满桌都是,肚子蛔虫不争气躁动起来,涎液似乎要从嘴角淌出,眼珠子都快伸到鸡屁股上。

“咳咳。”

郝刚轻咳,提醒师弟们注意仪态,收回狼狈样。

“请问阁下如何称呼?属哪个学派?”

郝刚以为蒙恬与他们一般,是来自中原内地的游客。

“在下蒙恬。”

蒙恬说完,几人脑袋嗡的一声,这几天要说谁的名字最响亮,除了蒙恬还有谁?街头巷尾无处不在谈论蒙恬。

郝刚小心翼翼问道:“哪个蒙恬?”

蒙恬面带微笑答曰:“就是汝心中所想的那个蒙恬。”

“蒙蒙大人?”

一众墨家弟子慌忙站起身,朝蒙恬行礼。

“坐下,坐下,莫拘束,蒙某也是凡人一个,没有三头六臂,也并非天上神仙。”

蒙恬玩笑之言让众人心中稍安,才兢兢战战坐下。

“吾听下人说尔等对这次大比只有文武二道,心有不满,所以特来看看。”

蒙恬的话让郝刚的心再次提起,蒙恬一怒,屠善无四大家族万余口人,眼皮都不眨一下,谁知会不会因几人不满,将他们惩罚一番。

“不敢,工匠手艺本就不登大雅之堂,自不能于文武二道相提并论。”

郝刚说得极其婉转,没有了刚才争论之心。

“哈哈哈哈。”

蒙恬一阵莫名发笑,让众人心惊肉跳。

“郝兄此言差矣,吾之所以有文武大比,是因为文武之道,学者多如过江之鲫,参差不齐,所以须通过比试才能选出优良者。”

说完,用手敲敲桌面,接着道:“而墨家,乃非攻之念,研习机关之术,入门时墨子本就经过严格挑选,人品技艺自然不会有问题,又如何还需比试选拔。”

郝刚等人一震,蒙恬此话是何意思?

难道要重用墨家?

郝刚强忍内心激动,墨家因提倡兼爱、非攻理念,一向不受各国待见,数百年间游离在权力中心之外,若非墨家机关之术,恐早已泯灭。

此时获得蒙恬肯定,郝刚似乎看到了希望,没有了一贯平稳,急问道。

“蒙大人是赞同墨子之言?”

蒙恬先是点头,再摇摇头,笑道。

“兼爱,非攻乃巨子圣言,吾自不敢言论,但吾觉得要分对象,对大秦百姓,自然合适,若是匈奴等残暴民族,墨子也想用兼爱去感化蛮人吗?”

郝刚一愣,他自幼就出身墨家,从没怀疑过墨子之言,今被蒙恬一说,他也迷茫了。

蒙恬又悠然说道:“百家学说,都乃圣人所创,七国至今,都希望能争出个高下,再有三天,就是中秋之夜,吾除了诗文大比,也摆下百家论坛,让每家上台阐述观点,墨家可否愿上台一试?”

“吾愿意。”郝刚毫不犹豫回答道。

他知道,若想在诸多学派中脱颖而出,就必须要说服众人,让蒙恬认可墨家。

或许蒙恬刚才提点,就是让墨家拔除弊端,只要自己作出一些修改,自能打动蒙恬。

“好,三日后,吾期待墨家表现。”

蒙恬满意地对郝刚说道,结了账,带二人离开。

“师兄,真的要上台?”

蒙恬一走,几人立即沸腾了起来,墨家从不与他人争斗,这次郝刚答应蒙恬上台,就等于要与别的学派一竟长短。

郝刚坚定点头,望向蒙恬离去背影。

“九原将是墨家崛起之地,数百年墨家的沉默,换不来师祖所言的兼爱,蒙恬说得对,兼爱非攻也要对人对事。”

八月十五,正秋!

郡守府前广场搭建起一座高三米,占地一亩的高台,左右挂起一副对联。

左联:笔墨一两,能压万重江山,竹简百卷,书写华夏千古辉煌。

右联:刀枪万杆,方可一统九州,良将千名,开拓大秦百世疆土。

横幅:文承武德。

所有比试都在此擂台进行,白天做武道选拔,晚上诗词大赛。

太阳刚升起,数以万计百姓游客已经围满擂台,等待比武开始。

蒙恬居坐中间,左边是郡守王离,右边是军师周术,还有唐秉等人一排坐在身后。

前面的案桌上堆放数十卷比武者的名单,唐秉点到名即上场比试。

比赛内容除不得伤人性命,别无要求,所有武器都在台上,任武者选择。

比赛还未开始,有人抬上琴、筝、鼓等乐器,随后一群戎装之人走上台,拿起乐器。

蒙恬站起对百姓道:“秦以武立国,以文安邦,武者乃大秦开疆扩土的基石,文人是国泰民安的支柱,今日,蒙恬斗胆邀请天下士子豪侠,为国举贤,谱写秦之风采。”

百姓纷纷拍起手掌。

也有不少学派之人嗤之以鼻,你都兴兵反秦了,居然还拿大秦扯虎皮,暗道蒙恬不要脸。

“起乐。”

《铁血秦儿》鼓声隆隆响起,如万马奔腾的节奏震撼人心。

游客还未明白,突听得台上有人唱到:傲气面对万重浪。

郡守府的守卫接着融入进去:热血像那红日光。

街道上巡视的士卒闻歌声驻步:胆似铁打,骨似精钢。

学堂方向也加入了童声:胸襟百千丈,眼光万里长,我铁骨顽强。

也有不少台下百姓唱起来:做秦儿,做个真男儿,每天要自强。

城墙,酒馆,驿站,民宅

整个九原所有地方发出同一个声音:热血男儿,比刀枪更芒。

外来之人被这声势吓到,又觉得此歌别具一格,从未听过此等音律,不少人紧握拳手,感觉热血沸腾。

千人,万人,十万人同唱一曲,何其壮观。

到高潮处,全九原士卒百姓一同高歌

让海天为我聚能量,去开天辟地,为我大秦去闯。

金戈铁马横扫天下唯我浩气扬,我是秦儿当自强。

昂步挺胸为国献忠魂。

去奋杀,用我三尺血,打万里国疆。

只为秦国威,扬名天下土。

“神曲,神曲呀。”

“我要学此曲,一定要学会。”

“此曲已非绕梁三日,而是震天地三月,余音不绝。”

外来者无不被《铁血秦儿》所震撼。

第六十八章:招揽群豪

听歌一曲,让无数人有突然身为大秦人的自豪感。

当然,也有人看到的是九原可怕的凝集力,百姓若不拥护河套军,就不会全城皆学此曲。

军民一心,九原城牢固如铁桶,谁还可破?

“这就是民心,这才是兼爱。”

郝刚激动叫道,墨子寻找无数年的地方,就是九原,墨家一定要留在此地,为蒙恬效力。

“大比开始。”

唐秉手持一本名册上场,翻开第一页,念道:“西陵南宫博对开阳林申,请二位武者上场。”

众人都无心听他念道的人名,直勾勾望向唐秉手中之物。

那是什么东西?

薄薄一页,似乎上面还写有字,从来不曾见过。

直到唐秉又念了一次人名,两个武者才飞身跳上擂台,朝蒙恬行礼。

“好,这次乃武者比试,并非上场杀敌,二位点到为止,开始吧。”

蒙恬点头,挥手示意二人即可开始。

林申首先选了一把枪,南宫搏则是从兵器架抽出一把长戈。

开阳林家枪,蒙恬早有耳闻,看林申朝南宫搏一拱手,先发起攻势。

枪挑一条线,枪尖挥动,形成三点,直刺南宫搏头、腰、脚,上中下三路。

南宫搏见枪来得凌厉,将戈拖在身后,反朝林申迎去。

蒙恬眼睛一眯。

戈为长兵器,大多数用于兵阵,武器上端有一个钩,可刺杀敌人,也能用钩拉断敌军马脚,习武之人用戈者实为罕见。

打斗之际不如刀剑这类短兵器灵活,也没有枪矛刚猛。

最重要戈的柄太长,一旦被人近身,极不好发挥。

现南宫搏非但不远距离发挥戈的优势,反近身前去,台下观战之人都觉得南宫搏以己之短,攻他人之强。

大多数人都觉得南宫搏输了,只有蒙恬,看出一丝味道。

枪尖就要到胸口之际,南宫搏突然身影一侧,躲过厉枪,大喝一声,戈从身后挥出,轮成一圈扫向林申。

林申见自己在戈弧范围,要么跳起,要么格挡。

若是跳起,下盘必空,他双手稳抓枪身,用力格住长戈。

“铛!”

两把兵器碰撞在一起,戈的攻势顿时停下,林申再一抖长枪,欲刺向南宫搏。

“停!”

蒙恬突然一声大喊,林申硬生生顿住脚步,不解望向席位端坐的蒙恬。

“你输了。”

蒙恬眼光与林申对视,淡然说道。

直到这时,林申才觉得脖子一阵凉意,回首一看,身上冷气布满全身。

原来他虽然架住南宫搏的长戈,但戈头已到身后,还未等林申动,南宫搏手一抽,戈上的钩就闪电般抽到他的颈脖处。

若真实搏杀,林申此时人头已经落地。

“多谢手下留情。”

林申微微躬腰,心中一阵酸味。

想起出门时父亲交代,天下能人异士多不胜数,敢于报名夺天下第一名号者,不是你可对付,到九原见识一番即可,千万莫上台挑战。

他自持五岁习武,林家枪法已是娴熟,心想哪怕不能夺首,也能入前十之列。

所以到九原之后,第一时间到郡守府报名,参加这次比武,没想到,两个回合便让人扫落,若非规定不得伤人性命,自己恐怕连吃饭的家伙都保不住了。

林申朝蒙恬淡然拱手,下台去了。

虽然失落,也不灰心。

这次比武报名超过三千人,不过蒙恬不可能让几千人都上台比武。

如果数千人一场一场比下去,恐一个月时间也不够。

所以他吩咐唐秉将一块五百斤的石墩放在报名处,不能举石过顶者淘汰。

结果只有五百余人通过,他又让五百多人相互比试,只留下两百名胜出之人,于今日大赛。

所以林申虽未入前十,但也是二百名之列,在三千人中,也算是佼佼者。

“第二场开始。”

唐秉在台上念出第二场比武人员名单,林申在台下正想看完比赛再行离开九原,找了一个偏辟之处,看擂台上比斗。

“林少侠,吾家大人有请。”

此时,一个黑衣人出现在他身旁,拱手说道。

“你家大人?是谁?”

林申好奇问道,这几日他身处九原,知道蒙恬军纪严明,倒也不怕。

“火骑卫张宁。”

火骑卫,林申被这个名字惊了一下,他虽不在军中,但也知道火骑卫是蒙恬的禁卫,来找自己何事?

“有劳带路。”

他内心顿时有了一丝明亮,难道蒙恬要招揽自己?

林申所想没错,前来报名之人,蒙恬一个都没落下,全部伸出橄榄枝。

这些都是习武之人,比起一般士卒厉害多了,只要经过军事培养,便可留用。

不入五百名之人,如果愿意留下,可随军半年,答应半年后升为什长,一年升为佰长。

若一年后愿意加入黄金火骑兵,可入选拔之列。

两千多人中,有大半愿意留下,不愿者蒙恬也不强求。

而入了五百名,又未进二百名者,蒙恬将他们做雾中楼精英培养,这些人听到雾中楼直属蒙恬管辖,虽无官职,却有监察所有官员百姓的权利,几乎全部愿意加入雾中楼。

他们这些人大都是浪迹江湖,过着行侠仗义,喋血街头的日子。

现在即可以端起官府饭碗,又能自由行走天下,在河套势力范围替蒙恬监察民生,只要发现贪官污史,民冤民怨之事,报上去给张宁即可。

若在别的势力地盘,打听出有不利蒙恬之事,还可立大功一件,偶尔执行张宁派下来的任务,这类工作对这些江湖中人来说,最适合不过,自然欢喜。

林申还在思虑,张宁答应自己,若加入雾中楼,便是雾中楼开阳郡的负责人。

林家七国时期就处于齐国,虽有一身本领,却不入军中,不参国事,奉行明哲保身之术,至秦灭六国,也没有受到牵连,还是开阳郡一大氏族。

他加入了雾中楼,就等于暗地投靠了蒙恬,来日势必会连累家族。

若不加入,林申的心又蠢蠢欲动,少年之人,谁没有一番建功立业之心。

他很清楚,机会只有一次。

《铁血秦儿》犹在耳边响起,那才是男儿的归路,他的心一下开朗,以其默默无闻一声,不如随蒙恬轰轰烈烈做一番事业,他日拜将封侯也有林氏一份。

“我加入。”

说完这话,林申如歇下千钧重担,一身轻松,有种自豪由心底升起。

九原就像有魔力之地,只要来了,都希望得到认可,都希望能成为其中一员。

第六十九章:纸的面世

正午,比试已经过了二十七场,败者下了擂台,立即有雾中楼中人与之交谈,而得胜者分到一个号码,用作第二轮抽签之用。

看牌子上歪歪扭扭的阿拉伯数字,他们好奇相互询问,没有一人知道是什么意思。

午后,比赛继续,不过蒙恬没有出现在主席位上,他还要处理政务和准备今晚的事,擂台比赛,交给王离与唐秉就可以了。

“主公,白恒将军捷报来传,临戎关鸿愿降,不过他另要求。”

周术把手中一张纸递给蒙恬,经过九原工匠一番实验,古代的纸终于制出,虽没有21世纪那般柔软光滑,但写字却是没有问题。

“什么要求?”

蒙恬一边接过纸张一边问道。

周术道:“其一,他要求继续镇守临戎,防范匈奴,兵力不受主公节制。其二,要求直属白恒将军统领。其三,他乃大秦之将,若主公有一日改换大秦旗帜,必反。”

蒙恬一笑,这个关鸿还真是可爱,如果自己真的要改朝换代,就不怕先把他杀了。

幸好自己只是反李,并不反秦。

大秦的皇帝位,必然是扶苏的儿子嬴子婴的。

“关鸿三个条件,吾都答应,虽然可以让他继续镇守临戎,但民生内政,必须按我军统筹,汝安排一个郡令,到临戎接替民生工作。”

蒙恬除了要管辖民生,推行新政,还有一个重要意思。

郡守粮草钱银开支,都要经过郡令调拨,只要控制了粮草,也不怕关鸿会翻起什么大浪。

“主公,并州现只剩下晋阳一郡未入我军版图,是否要考虑晋阳了?”

蒙恬摆摆手,笑道。

“刘雄比我等更着急,新政还在进行,还是先等半年,新政都上了轨道,并州百姓对我军都有了归属感再做打算。”

“可是,主公的新政已经伤害了士族利益,晋阳内士族纷纷联合,将弟子、家仆送去募兵处,时间越长,只怕刘雄兵力会越多。”

蒙恬不屑一顾,道:“士族再多,能多得过天下百姓?吩咐各郡,加快分田制运作,百姓受益,才是民心所向,士族若敢阻扰,杀无赦。”

他这话说得极为霸道,改革必然会损害某些人利益,从古至今每场改革,都是用人头铺路,想阻扰之人,他必不手软。

与此同时,咸阳宫内,李斯眼睛布满红丝。

看着手中情报,他已经两日未眠,蒙恬连下几郡,在并州已成气候,晋阳被破,是迟早的事。

想到胡亥不听他所言,让刘雄那个草包来主导战局,坏了罗斌的战略部署,李斯将手中竹简狠狠摔在桌面。

若按罗斌的部署,就可灭掉蒙恬,李斯后悔自己为何一下心软,让胡亥胡闹一场,错过良机。

想起始皇帝临终之言,他又深深叹了一口气。

罗斌是条狼,只能关着养,不到秦国欲灭,不得放出,否则,咬敌亦伤主。

这是秦始皇临终前交代李斯之事,不到万不得已,罗斌不得统兵。

李斯自持能快速平定并州,再收回罗斌军权,可现在还能吗?

蒙恬坐大,罗斌军权不能收回,李斯烦不胜烦。

他突然觉得,一直抓在手中的秦国失去了控制,未来不知会走向何方。

九原城。

第一天比武选拔结束,共有五十名武者进阶第二轮。

晚上,整个城市张灯结彩,如同是九州大地,镶嵌在最北方的一颗明珠,夜空下亮如白昼。

白天擂台上的狂暴之气已然全无,换之是文人墨客携笔带墨,坐于月下,等候文比开始。

文人第一轮比试,还是蒙恬亲自主持。

“今夜是中秋佳节,就以‘月’为题,请诸位才子书写一篇诗文。”

随后,侍卫上台,发给每个学子一张薄纸。

在众人惊愕脸神中,蒙恬拿起纸张道。

“此乃河套最新研制出来的东西,称作‘纸’,以后就能用它替代笨重的竹简,将千古文章流传于世。”

纸?

学子顾不得挥墨写文,惊奇拿起纸研究起来。

好轻呀!

众人第一感觉就是轻如鸿毛,一张纸能书写百字,若字体小点,写三百字也能容下。

三百字,如果用竹简,要几斤重吧,现在用一张鹅毛的重量就能替代。

学子同时想起一词——神物。

此乃神物。

比如道家学子,去哪里都要携带老子的《道德经》,全文只有五千多字,却要用数卷竹简来写,起码要二十斤,携带极其不便。

《诗经》、《论语》、《左传》、《春秋》等就更不用说,少则万字,多则十几万字,要带往别地,只能用一辆牛车来拉。

如果纸张普及,岂不是半两的纸就可以替代几百斤竹简。

这些人还不知道,‘纸’的成本不但要比竹简低,也更容易制成,一天便可生产千张出来,还是作坊规模不大的情况下。

不过蒙恬也不打算大规模生产。

第一,是物以稀为贵,纸不但是垄断行业,也是战略资源,只有少量才能卖起价格。

其二,作坊太大,人员就会杂乱,作坊小,不易被探子发现,也容易保护。

所以,蒙恬打算,保持自己够用的情况下,拿出一些来卖,以换军饷开支。

在纸全面流通之前,所有造纸人员蒙恬都与他们签订协议,夫妻二人一直要住在作坊,吃喝用品,全部由士卒送进去。

作坊外面,则用三千人团团围住,不但外面之人不能随意进去,里面的人也甭想出来。

造纸工匠或许二三十年不能见天日,但蒙恬也没有办法。

纸的制作流程太过简单,很容易被他人复制,不得不防。

当年华夏制造原子弹的工程师,也是到七老八十才出现在世人面前,总要有人为国家付出牺牲。

作坊这些人,除了自由之外,别的安排都十分之好。

餐餐有肉食,儿子或亲属由蒙恬免费抚养,送入学堂重点栽培。

这样,他们也不会有怨言,本来就是差不多饿死之人,有此待遇,足矣。

场外,不少人将脖子伸得老长,希望能见识一下‘纸’是何物。

蒙恬示意,侍卫将‘纸’发给并未上场的学者和商旅。

人群中,哗然声立即响起,所有人心中泛起涟漪,老学者是从‘纸’上看到政治,看到蒙恬带领的河套军未来,而商旅则是看到商机,黄澄澄的金子。

若‘纸’能带到中原大地,豪门贵族恐一掷千金也会购买。

不少商人动起心思,要如何接触蒙恬,或是河套中能话事之人。

一个白须苍苍的老者从人群走出,跪地道:“大人造纸,为华夏文人立下不世之功,定会流芳百世,不知纸可否能让老朽买一些回去,抄写书文,以便教导世人。”

蒙恬摸摸洁白无须的下巴,故意露出难色。

“老丈此言有理,但‘纸’制作极为不易,今日用的纸,乃是河套三月生产,这样吧,若大家想购‘纸’,明日到郡府与唐秉先生联系。”

第七十章:论道(二合一章)

想到白花花的银子就会飞来,蒙恬心情大好,明日起,再也不必拮据,改革必加快进行。

而文比就不像武比那般两人两人对决,可以全部学子一起上。

时间也是三日,每天蒙恬出一个题目,学子即兴发挥。

今日是中秋,蒙恬出了一个‘月’字做题,也符合华夏人的思维。

一个时辰后,众学子陆陆续续交了试题,等明日蒙恬公布结果。

此时,又一个老者站出来道。

“听闻昔日蒙大人在咸阳留下两首惊世诗,令无数人为之倾倒,不知今日,能否让吾等儒门弟子开开眼界,月空当前,也做一首惊世之作。”

“大胆。”

周术与唐秉同时开口道。

此人其心不善,用意不良,是在怀疑咸阳两首诗是否蒙恬所作,要他现做一首,以示证明,若蒙恬作不出,自会颜面扫地。

老儒生用意蒙恬岂会不知。

他摆手阻止暴怒中的周术、唐秉二人,脸上对儒门老者升起一丝冷意,不过瞬即散去。

心中打定主意,绝对不能让儒门壮大。

否则儒门就会像汉武帝之后,将别的门派赶尽杀绝,遏制了中华文明的发展。

“既然先生想见识吾之文采,吾若拒绝,反倒显得小气,不如先生与吾一道以‘月’为题,作赋一首,流传于世。”

“甚好。”

老儒自持文学不会输于蒙恬,站起答道。

他也认真研究过蒙恬的《出塞》和《满江红》,觉得这些军旅生涯诗词,只有蒙恬这种将军才能作出,而风花雪月的诗词,必不是蒙恬强项。

他若能以诗文压住蒙恬,不但世人会高看儒门一眼,说不定自己回到咸阳,可受到胡亥重用。

“那蒙某献丑了。”

蒙恬拿起笔墨,在白纸上一边写一边读到。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两句诗词一出,众人都相互看看,觉得平白无奇,不如他前两首诗那般绝艳,开头就能震慑人心。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嗯?

这诗实在有点像喝白开水一般无味,连唐秉也皱了皱眉头,生怕蒙恬江郎才尽,写不出前两首的巨作。

突然,蒙恬声响提高,笔走龙蛇,继续道。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好!”

这句一出,立即改变前面两句韵味,有人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开头两句是为了点缀这里乘风归去,高处不胜寒。

说得就像蒙恬是月中之仙掉落凡尘,现在要回到月中,但又害怕月中的寂寞而不愿归去,绝对是神来之笔。

一个‘归’字,如道明他本不是凡人,实乃大气之极。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又是铺垫,众人都神领神会。

果然,下面一句,又是神来之笔。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蒙恬继续落笔,一气呵成,众人憋住呼吸,他们被此文惊呆,绝对是一片惊世巨作,还没写完神韵已经出来。

蒙恬深吸一口气,最后吐出千古绝句。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哗——

最后一句点睛之笔,让所有学派之人纷纷称赞,此乃绝世文章,谁能作出。

叫好声,掌声从四面响起。

百姓不懂诗文,但见文人墨客都在称赞自己敬重的蒙恬,也当然跟随叫好。

老儒本想提笔作赋,听到蒙恬读完这首《水调歌头》,咕地咽下一口吐沫,满嘴苦涩,定在当场。

这绝对是一篇千古之文,他就算文采不错,也作不出一篇与此文相提并论的诗章。

幸好大家都在议论此文,顾不得记起他,正想偷偷离开。

周术却大声道:“老先生,到汝作赋了,请开始吧。”

众人才想起蒙恬是与他比试文采,将目光注视在老儒身上。

儒袍老者老脸通红,顿时手脚无措,咬牙狠心,拉下脸皮道。

“大人文章炫目,老朽自愧不如,愿此服输。”

以其作出文章被人相比取笑,还不如大大方方认输,起码还能挽回一点声誉。

除儒家学派学子羞愧难当,其余学派无不捂嘴偷乐,儒门自持文采过人,经常言语漠视其他学派,这次被蒙恬打个耳光,也算报应。

老儒生主动认输,蒙恬自然也懒得与他计较,免得被人说自己欺老。

正想宣布接下来今晚的重头戏——论道。

人群中有一人喊道:“不知蒙大人此副墨宝是否出售,某愿以百金求购。”

哗,众人朝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乃是平原郡的一个富商。

这副蒙恬亲手书写的墨宝绝对价值连城,乃是万人见证,蒙恬亲手所写,没有半点水分。

“昌平刘家愿出二百金。”

“江州陈家愿出五百金。”

“司隶高陵黄家出千金求购。”

大手笔,千金求一文,自古谁能写出如此金贵的一份手稿。

一场诗文比赛变成了拍卖会,学子望向这些充满铜臭的商人气愤不已,绝世文章可是能用金钱来衡量的?

不过为暗自心痛,自己没有那么多钱,不然早就加入竞拍行列。

还有商旅想继续报价。

第一份‘纸’,第一份蒙恬的墨宝,若能收藏,以后岂止万金,许多有眼光之人都看到这篇《水调歌头》的珍贵。

“诸位。”

蒙恬微笑摆手,道:“实在抱歉,此文吾已打算送人,所以不出售,令诸位失望了。”

啊——!

千金不卖,用来送人,谁是这个幸运儿?

蒙恬朝后排端坐的赢灵招手道。

“灵儿,此文送于你,只有灵儿才能当得起月中仙子。”

哗!

诸人再次爆发出哗然,原来蒙恬文中所写的不愿归去的仙子就是赢灵公主。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应该就是指二人心声吧。

赢灵徐徐步出,接过蒙恬手中的《水调歌头》,脸上升起两朵红云,一溜烟小跑回郡府。

关上房门,将手稿捂在胸口,心中又是甜蜜又是羞涩。

这是蒙哥哥第一次向她表白,还在如此多人的情况下,羞死人了。

赢灵出来闪一下的身影,已经让无数人为之倾倒,个个拉长脖子,看着退回郡府的背影望眼欲穿。

嬴灵公主,果然与蒙恬情投意合。

有人心中冒出酸味,也有人为二人祝福,才子佳人,天作之合。

剩下今晚最后论道一事。

蒙恬走在擂台正中央,正色说道。

“至周朝起,华夏历经数百年战乱纷争,各诸侯国无不想一统江山。至此,也出现了许多巨子圣人,把定国安邦之念书写成文,在诸侯国中推行。”

“无论是法家、道家、儒家,或是墨家、兵家、农家等都希望脱颖而出,以证明自己才是兴国之道,今夜,吾让诸公再次论道,若哪家能服众,河套管辖内,必用其学。”

蒙恬不分大小学派,令人安排桌席,每家派出三人,分左右而坐。

对于阴阳家、杂家、农家这等小学派,也能与法、儒这些大家一块论道,也甚为开心,内心感激蒙恬能一视同仁。

“大人,法乃治国根本,无法则乱,秦用法家百年便一统江山,何况大人还称是大秦臣子,并不自立,为何要弃法而择别学?”

法家代表先声夺人,他们有天然优势,毕竟大秦用法家短短时间就统一了江山,是个活生生例子。

虽然法家不满蒙恬拒咸阳不受皇命,但幸好蒙恬已经表明,自己还是大秦之人,不会自立。

他们当然不希望除了法家之外,有别的学派在河套势力范围作大。

“嗯,是有一些道理,法乃治国根本,这话吾很赞同,可秦重用法家,才出现了李斯、赵高这等专权之臣,法家代表,汝能告诉我是何原因否?”

蒙恬待他们说完,直接问道。

对蒙恬责问,法家之人面面相觑,不说李斯、赵高是否篡改始皇帝遗诏,单现在李斯将权力集于一身,他们就无法辩驳。

只有蒙恬心如明镜,法家注重权力,却没有制衡权力的机构,不出权臣才怪。

“大人,道家如何,吾道门讲究天命所受,人心自然少了欲念,百姓诸侯各安天命,无非分之想,岂不易管理。”

道家见法家无言,趁势说道。

道家所言,就是让天下人各安天命,生下来是百姓的命,就老老实实种田耕地,是当官的,就要本份做官,别想着作皇帝梦。

它没有法家的严苛,甚至是放由百姓,不加以约束,因为人心安稳,自不会乱。

在历史中,刘邦夺得天下,最初就是采用道家治国。

无为之治,的确让百姓生息繁衍,汉朝国力恢复极快,到汉武帝期间,无论人口、经济都得到空前发展,汉武帝才有力量一举打败匈奴。

不过,道家治国,也把华夏人的血性磨灭了,说白了就是让天下人都认命,不要去争。

蒙恬哈哈一笑,推开桌子站起来,走到台前,对台下百姓喊道。

“按道家之言,尔等百姓,只能面朝黄土背朝天,不但是尔等,以后世代子女都是这般,你们认命吗?”

百姓群情激奋,举手握拳喊道:“不认,不认,不认”

声音之大,把诸学子吓了一跳。

蒙恬微笑,当时他就是对百姓说,不能认命,必须要用知识掌握自己的命运,才让他们将子女送去学堂。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吾的百姓岂是天命能安排的,若一个人,对未来没有希望,与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蒙恬言论让在座之人大吃一惊,这是要给百姓开智呀。

但一想到九原的学堂,顿时明了,蒙恬是给天下百姓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本来只是士族才有的专权被无情打破,难怪天下士族恨蒙恬入骨。

“大人,儒家之学讲究君臣父子,万事取之有道,提倡仁、义、忠、礼、智、信”

儒家见法、道两家被蒙恬驳的灰头土脸,自以为机会来了,立马说道。

谁知不等说完,蒙恬即打断道。

“儒学吾也有感悟,说五常、论君臣、言父子,也有不少圣言,如社稷为重君为轻,如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儒门学子刚露出欢颜,蒙恬接着道。

“可儒家都是站在教导天下的角度去看事物,教了君,教了臣,教了父,教了子,却忘了最重要一点,教化万民。”

“你们不懂,社稷是谁的社稷,不是帝皇,也不是庙堂高谈阔论那群人的,而是天下苍生的社稷,在儒学眼中,只有高高在上的君皇社稷,没有普天下最底层的百姓。”

“尔等记吾一言,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百姓才是国之根本,什么时候儒家想到了民,再来与吾一谈。”

蒙恬舌战群儒,一人把几大家辩的哑口无言。

“大人,兵家乃国之利器,是否以兵家为长?”

兵家学子一言,几乎惊醒了众人。

是呀,蒙恬出身兵家,现又是领兵作战,自然会认可兵家,看来兵家要独占鳌头了。

哪知蒙恬摇摇头。

“兵乃利器,国不可一日无兵,但过于重视兵家,就会穷兵黩武,离亡国之日不远矣。”

蒙恬之言,让众人又是一愣,居然不是兵家。

连续否决四大家,郝刚露出心领神会一笑,暗道蒙恬是为墨家铺好道路,只等他开口。

“大人。”

郝刚站起对蒙恬拱手,自信道。

“墨家一贯提倡兼爱、非攻,郝某最近颇有心得,祖师爷这话忘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墨家应该将兼爱之心,非攻之念灌输在大秦当中,少做骨肉相残之事。而对外族,则要兵强马壮,无情碾压绝不留手。”

第七十一章:论道(二)

蒙恬称赞的眼神看视郝刚,孺子可教也。

那日他轻轻点拨一番,郝刚便能心领神会,不古板死守古训,是个人才。

墨家的机关术蒙恬一向看重,这个时代,也许没有办法造出枪炮,毕竟科技实在有限。

他也不是学化学的人,虽然知道火药用的是硝石、硫磺等物组成,但却不知如何提炼,比列多少,只能慢慢摸索。

不过连弩这些还是可以生产,只需把箭夹弹簧原理告诉郝刚等人,相信不用多久便可制出。

他上前拍拍郝刚肩膀。

“墨家在汝手中,必会发扬光大,好好努力。”

郝刚等墨家学子神情激昂,墨家终于要迎来辉煌的时代了,他们一脸激动望向蒙恬,等待他宣布结果。

不过,蒙恬又坐回位置,对众人道。

“墨家虽好,却偏于一格,格局不够宏大,太重手艺而轻思想,也不适合治国。”

呃!?

郝刚等人如受雷击,在场之人也是一头懵圈,蒙恬把所有学派几乎都评论一番,没有一家满意。

难道是杂家、农家等不入流之学?

很快又否定了,这些学派根本不可能治国。

连在座的农家等学子都清楚,他们也不会自讨其辱与几大家去争。

“蒙大人,您摒弃了所有学派,难道是要自创一派,用于治国之道?”

儒家学子忍不住站起来道,自春秋时到起,治国之道无不是从这些学派中挑选,蒙恬全部放弃,只有建立新的学派思想。

儒门之人一言惊醒梦中人,所有人都瞩目望向蒙恬。

今夜论道,蒙恬将天下圣学都贬了一遍,难道就是为了给他的新学派立威?

“哈哈哈哈。”蒙恬仰天豪笑道。

“蒙某何德何能,哪里敢与列代圣人巨子相比,法、儒、道、兵、墨等,无不是历经百年,由数代甚至数十代先辈所创,思想论证几乎完美,又岂是吾一朝一夕所能超越。”

蒙恬之话更是让人听不明白,刚刚才贬了一顿,现在又说完美,且又不用这些学派。

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蒙恬环视众人,见个个都睁大双眼看向自己,等他继续说下去。

“蒙某不才,自比不上列代圣人,不过吾有幸,见证了数百年各学派实践情况,可将各学派去除糟粕,取其精华,合为一体,用于治国之道。”

啊——

诸人再一次如被雷所击,电得头皮炸起。

片刻冷静下来后,顿时人人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周朝八百年,诸侯国最多时出现四百多个,从没有哪个国家试过将两个学派合用于治国,蒙恬居然打算将所有学派合作一体,就不怕朝堂上天天争论?

那时,谁还有心思处理政务,每个学派都觉得自己的方法正确,每件事都顾得扯皮,能不打架就算好了。

只怕到时,非但不能治国,还会将朝堂弄成一锅粥。

“诸位稍安勿躁,听蒙某说来。”

蒙恬挥手压下众人嗡嗡议论声音,对他们说道。

“天下学派有百家,人间行业有百行,若能将每个学派所长,对号而事,岂不完美。”

列代不能将学派相容,只是行政机构没有把细分,一个国家只分成军事与政事,统筹政事的学派当然容不得别的学派插足,所以用法家、儒家管理军事,农事,本就外行指导内行,不出问题才怪。

若能用儒教心,用法制官,用道化民,用兵理军,用墨研发,用农生产,兼百家之长,整个制度就会无懈可击。

“大人,可否明示?”

蒙恬新怡的想法众学子听得似懂非懂,他们哪能一句话便领悟到蒙恬的精髓,连周术与唐秉也是听蒙恬说了半天才完全明白过来。

“然。”

蒙恬重重点头,站出台中间道。

“农家兴于许行,奉神农为师祖,理应是下层农夫代言人,然而农家却又分成言农和政农两派,实乃错误。”

“吾用农家,立一农部,负责所有农业生产,农家学子,不需懂政治,却要观察气候,研究种植,良化谷种,旱涝调配,为民请命,不让种植之人有一个饿死。”

农家代表闻言大喜,农家一直受制于各大学派当政,言语根本上不了朝堂,一些有利于民,却损害官员利益的谏言,自然进不到君皇耳中,半道就被各级官员堵住。

若像蒙恬所言,他们就可以专心一志负责农事,对君主直言,而不需理会政事。

说完农家,蒙恬又看向墨家,道。

“墨家机关之术天下无双,手艺巧夺天工,吾也可立一工部,负责天下工匠,政府所有建筑,器具打造,都由工部负责,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吾每年会拨下巨资,给墨家研制开发,新的民生战事器具,以确保大秦国力领先世界。”

虽然这些人不知道世界有多大,也不清楚西域更西边还有欧洲,蒙恬还是情不自禁讲了出来。

“郝刚,汝可愿领工部为吾分忧?”

郝刚站起,一脸决然道:“吾愿意,愿将毕身所学,献给大人。”

“好,我等共勉。”

“杂家兴于吕不韦,虽被曾乱过朝堂,经始皇帝打压多年,却也并非无可取之处。”

论完墨家,蒙恬将脸转向杂家桌上。

“杂家重眼前利益,也懂奇货可居,乃是买卖最高境界,尔等可愿为吾负责天下商人,货卖九州之地,河套属地所有税银,政府用度,一并由杂家统筹,可好?”

杂家代表宁衡慌忙站起,躬身道:“属下愿意。”

至秦始皇亲征,将吕不韦斩首弃市,杂家就成了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尴尬学派,各派学子恐避之不及,这次来九原也是抱着查看商机的心思,并没想与众家争鸣。

没想到蒙恬居然直言用他们治商,管理政府财政,天上突然掉下馅饼,宁衡怎会不马上答应。

蒙恬朝宁衡微笑点头,转身看向道家代表。

“道家乃老子所创,也是吾最敬重的人之一,提倡无争,安天命,是可取,也颇有不足。”

道家之人脸色紧绷,虽然蒙恬说了老子祖师乃他敬重的人,但敢于批评道家不足,已是不可原谅。

第七十二章:论道(三)

蒙恬看在眼中,也不放在心上,要说众学派,他可是最重视道家,因为要教化底层百姓,非道家不可。

但道家代表,却比别家廉价多了,可有可无。

任何学派都离不开学子,只有道家,可用更有效的方式替代学子讲学行事。

他藐视的看了一眼道家学子,对他们道。

“吾会在并州建百座道观,内奉老子真神——太上老君,以供百姓朝拜,尔等可愿意?”

蒙恬这话说得并不矛盾,道教的道义还是劝人为善,讲究因果报应,百姓心中有信仰,自然就少了作恶之人,多了行善之事,所以建道观势在必行,便于善化百姓。

至于道教所言的安天命,也不怕磨灭百姓血性,只须剔除出来,或在学堂上教导学子,打开民智,百姓自然会通过努力创造财富,改变命运。

蒙恬此话一出,道家代表脸色表情极为古怪,时红时绿。

他万分不愿意,若由蒙恬建立道观,这些道观自然由蒙恬控制,自己一点话语权都没有,还让蒙恬有了可直接面对百姓的窗口,控制舆论。

但他敢说不愿意吗?

蒙恬说明了道观供奉的是太上老君,也是老子真身,若他敢说出‘不愿意’三字,恐道家之人,就先会将他五马分尸,然后挫骨扬灰。

最后,只能黑着脸点头以示答应。

蒙恬不再看道家一眼,转视兵家,脸上尽是复杂。

“兵者,国之利器,带兵者多不得善终,非不能战,而是受嫉于朝。能如始皇帝,不杀一个功臣的王者天下间又有几个,惜有李牧、廉颇,死于赵王猜忌。今有吾之本身,被迫兴兵,实属无奈”

说到伤心处,蒙恬仰天长叹。

“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吾用数月苦思,才最终明白,为何自古名将愿战死沙场,也不愿立朝堂之上,享受安宁。”

兵家学子竖耳细听,这道难题乃是千百年兵家无解之题。

功高震主,往往是兵家受忌原因,但带兵之将,又有几个不希望多杀敌立军功,最后变成杀敌越多,离死亡越近。

伍子胥,白起、还有方才蒙恬提到的李牧、廉颇无疑不是受猜忌而死,此乃兵家大恨。

蒙恬徐徐说道。

“除一些自持功高之辈,把持朝政,吾觉得,统兵者不应参政,只管负责训兵打仗,自然就不会受人蛊惑猜忌,沦为朝野争夺的利器,也能得善终。”

蒙恬此言出口,无数人张口结舌,军方一向是朝堂一大主要力量,各方都要争夺的角色,怎可不参政。

他们不知后世评死得最不冤之人,功名显赫的岳飞就是因为陷政太深而死。

论岳飞,宋高宗皇帝叫你去打仗就该好好打仗,又说要迎回靖康二帝,又要谏言太子之事,最后宋高宗还要用十二道金牌才能召回岳飞。

如此不听皇命臣子,谁做皇帝也不放心,所以岳飞并不是死于秦桧之手,而是死于身陷政治。

“军人,应该服从命令为天职,除行军打仗,不该有别的思想。是以,吾立军部,军官只管上阵杀敌,历练士兵,而兵家学子,每日研究战略,对敌用谋,其余朝政之事,一概不用过问。”

蒙恬此法,是采用21世纪美国的国防部统领的美军。

军队是国家的军队,不管谁做总统,都奉行军队不参政,只接受国防部下达的军令,指到那里就打到那里。

只要统军的将帅跳出政治圈,皇帝自然用得放心,士卒统一管理,需要打仗时由兵部调遣,平时将领手上并无兵权,也不担心将士造反。

“大人,将军不与兵卒长居,会听从调遣,打仗能形成战斗力吗?”

兵家学子问道。

他们映象中,每个将军的士卒都是固定的,比如并州刘雄的兵,终身由刘雄统领,皇帝若要用这些兵,就要经刘雄同意才行。

而且每个将军号令,指挥都不一样,这些兵卒换了一个将领,短时间如何能形成战力。

蒙恬深惠的眼神望了一下众人,对兵家学子道。

“若尔等想知道,等入了我军中自会明白。”

这套方式,河套军已经实行了几个月,磨合期已过,只要全军统一方式训练,号令自然不会有问题,这就是为何蒙恬要求士卒,从最基本的踢正步开始训练。

这次樊绝与佘华出征,蒙恬要求,两人就是相互调换军队指挥,结果并无不适,还是大胜,没用多长时间就攻下阴馆、肤施。

这样带兵有几个好处,其一,若主将突然战死,副将或另一支军队统领可快速把军队融合指挥,不会产生摩擦。

其二,士卒不会成为某人的私兵,兵甲只看军部令牌,不会只认自己主将。

当然,每个将领都有自己的亲卫部队,一般人数不会超过一千,想造反也没有多大用途。

“大人,吾等愿入河套军,请大人收留。”

一干兵家学子跪在地上,他们明白,若不入蒙恬军中,其中奥妙蒙恬定不会告知他们。

兵家学子已经迫不及待想知道,河套军如何做到军政分类,且战无不胜。

“好,好,起来吧,明日到军师周术那里报道。”

蒙恬见无论农家、墨家、杂家、兵家这些人才一个个都愿加入河套,心情大悦,人才荒危机过了,唐秉、周术也不会长呼无人可用。

“大人,不知将法家置于何地?”

法家代表站起朝蒙恬拱手,脸上尽显不自然神色。

在秦国朝堂,这些都是法家一手安排的事,现在让蒙恬一一分给各家,法家在并州还有何作为?

“汝错矣,吾将法、儒二家放置最末,是因两家最为重要。”

蒙恬几步走到法家代表面前,道。

“法度乃国之根本,若法不严明,国将不国,是以,律法就是一个国家的框架,骨骼,无律法这个国家就立不起来。”

他将桌子上刻有法家的牌子拿起,用手指摸摸上面的‘法’字,就像拂去灰尘。

“不过各位可曾想过,物上蒙尘,可拂去,若律法也蒙尘,改如何?”

律法蒙尘?

法家代表不明就里,律法怎么蒙尘?

“呵呵,汝应听闻过,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法家谁敢真正做到,不谈天子,官员犯法,有几个能得到惩罚?”

蒙恬双眼直勾勾盯住法家代表,似乎看透他的内心。

第七十三章:论道(四)

“这”

法家代表不知何言以对,满脸迷茫,李悝当年立法家,到韩非子,商鞅时代兴起,都只想到替诸侯王管理百姓,又何曾敢想,法用来管天子。

蒙恬冷眼扫视众人,各人觉得一阵冷风袭过,不由打个冷颤。

“律法乃是最神圣之物,任何人也不容侵犯,上可鞭策君王勤政爱民,不废国事,中可警惕百官,莫做祸国殃民,贪赃枉法之事,下可提醒百姓,法外之事不可逾越。”

“法既是套在众生头顶的一道枷锁,又是守法之人的保护圈,而不是权贵抓在手中的鞭子,只打百姓,不鞭策自己。”

“若执法之人不能做到公正严明,不能一视同仁,不能大公无私,不能上下皆管,那么,这个‘法’已经蒙尘,已经不能称之为‘法’,它只是律,权贵定下给奴隶的条律。”

蒙恬滔滔不绝诉道,声音虽小,法家学子听来却如雷贯耳,震得内心跌宕起伏。

这才是‘法’的最高境意,蒙恬不是法学弟子,却比他们更懂得‘法’的意义。

是李悝、韩非子等人不如蒙恬吗?

不!

是他们不敢,在奴隶社会,甚至封建社会,皇权是凌驾一切之上,他们从不敢奢望‘法’可以管住皇权,但蒙恬乃有两千年后的思想,那个世界,皇权早被法律牢牢约束。

英国、日国、西班牙等国家都还保留皇室,不过皇室只是国民的精神支柱,并无实权。

一个人,一个家族再英明,随时间推移,终究会有没落的一日,所以晋朝时才会选出一个傻子来当皇帝,导致五胡乱华,差点使华夏文明断绝。

蒙恬不想灭秦,但也不能让赢氏一家决定华夏的未来。

谁能保证赢氏每一代帝皇都如秦始皇一般,英明神武,胸怀天下,若后世再出一个胡亥这样的昏君,蒙恬的心血将付之东流。

他可以让赢氏一族保持昔日辉煌,坐在神坛上受万民朝拜,不过华夏的命运,必须要由亿万华夏苍生来决定。

也许这要数十年,或是数代才能完成,但没有关系,蒙恬会为他们打下基础。

首先,第一步就是要约束皇权。

只有把皇权限定在合理的范围,它才不会犯下错误。

依法束民,以法治权,首先,执法者也要收到法律的约束,否则,‘法’在执法者手中就会沦为玩物,非但不能造福百姓,还会使万民陷于水火当中。

具体是实行华夏后世用纪检来监督,还是用欧洲三权相互制衡,蒙恬还没想好。

饭要一口一口吃,步子不能一下迈的太大。

将后世完整一套照搬过来,会消化不了,毕竟是经过两千年发展出来,不可能一朝一夕就能改变。

现在只能先把‘法律’的框架搭起来,监督执法官员,暂时可交给雾中楼去做。

明朝锦衣卫开始也是身负其职,为朱元璋监视百官。

“大人难道不知,如此一来,官员谁会将枷锁套在自己身上,大人所推行的律法,恐是寸步难行,不可实现。”

法家代表被蒙恬宏大理想惊到,片刻又觉得此法天马行空,只是镜花水月,不可能做到。

“哼哼。”

蒙恬低声哼两声,对他道。

“能不能实现,尔等皆可拭目以待,吾现在所需要一批法家学子,为并州立法作律,不知在座可否愿意?”

“这”

法家领头人管刻凝在席上,思想产生剧烈分歧。

若蒙恬能成事,为他谱写第一卷法律之人必将扬名立万,流芳千古。若蒙恬最后失败,谱写此律法的人将被天下权贵恨之入骨,死无葬身之地。

“大兄,不如让弟留在此地,为蒙大人效力。”

在管刻深思之际,身边一人俯首到耳边轻声说道。

管刻听出,说话之人正是自己的胞弟管贤,脑海顿时一亮。

留自己亲弟在并州,而他回咸阳效命,无论蒙恬成事或是失败,都无损法家荣耀,两头押宝,开大开小都能赢。

他微微点点头,答应了管贤要求。

两人一举一动皆在蒙恬眼中,他们的想法蒙恬如何不知。

不过蒙恬也不点破,他现在需要的是立法之人,成立一个法制部门,不但要立法,还要负责审理案件,由法家学子来做此事,最适合不过。

具体他们怀什么心思,皆可不管,只要能完善律法,公正审案就行。

法家处理完了,就剩下最后一家——儒家。

对儒家,蒙恬可谓是百感交集,一方面儒学思想影响了华夏两千年文明,每个华夏人脑海都被儒学深深烙印。

另一方面,儒学又是最没骨气,不但把百姓都教成绵羊,逆来顺受。

更可恨的是,每当国难当头,山东孔府衍圣公作为孔子后代,最影响儒家的掌门人,总是第一个投降蛮夷。

宋末,最后一个皇帝赵昺与十万军民在崖山跳海殉国,而享受了汉人千年荣耀的山东孔家,却心安理得跪在蒙古蛮夷脚下,接受了元朝皇帝忽必烈的封赏,继续做他的衍圣公。

明末,朱由检虽然无能,却能做到天子守国门,宁吊死也不投降,还是孔家,开城放多尔衮铁骑进山东曲阜,委曲求全。

当满洲鞭子下达剃发令的时候,多少汉人高喊‘宁为束发鬼,不作剃头人’宁死不削发,扬州十日,嘉定三屠,为留头发者死亡何止十万人。

在全汉人抵抗呼声中,又是曲阜的衍圣公第一个剃头留辩,献媚逢迎多尔衮,继续做他的衍圣公。

要说历代王朝,对孔家后人最好者就数大明,一品文官,班列百官之首,特许紫荆城骑马,御道上行走,如此厚恩,换不来孔家半点忠心。

为了继续衍圣公的衣冠富贵,不惜成为蛮夷走狗,助纣为虐,实为可恨至极。

反而现在的儒家,没有成为群学之首,还保留一丝骨气,并不是一味的迎奉屈媚,他们能保留一丝对秦国的忠烈,蒙恬已是感到欣慰。

不让儒家独尊,也算是保住了儒家的风骨,保住了孔子万世圣明。

蒙恬站立一直盯住儒家席位上几人,久久不语,可把儒家几个弟子憋坏了。

他们不知蒙恬内心想法,还以为刚才老儒生要与蒙恬比试文采,激怒了蒙恬,只觉得背后生凉,冷气嗖嗖入骨。

第七十四章:秦风

又过了半响,蒙恬收回目光,缓缓道。

“孔圣人传人三千,达者七十有二,可谓是桃李满天下,不想一代不如一代,才历经三百年,儒门不见圣人风采,剩下尔等蝇营狗苟之辈,终日不思先贤大志,福报苍生,反是思权争利,幻想朝堂之争。”

“蒙大人何出此言?”

儒家当代名士贺颜站起来道,他一心想将儒门发扬光大,自然忍不了蒙恬诋毁。

“哼,吾之言,汝心中不服,那汝就向在座各位阐述一下,孔圣人当年创儒门时的宏愿。”

蒙恬冷哼道。

“师祖宏愿自然想将儒学的礼、义、仁、爱传遍天下,为天下苍生谋求福祉。”

贺颜继续回答。

“尔等是否做到了?”

蒙恬逼问道。

贺颜挺胸落地有声道:“师祖之志,一日不敢忘,儒门死谏始皇帝,宁可被坑,也希望儒家能立于朝堂,造福天下百姓。”

“放屁——”

蒙恬两字如狮吼,把近在咫尺的贺颜等人吓得退了两步。

“难道不入朝堂就不能福祉天下?想当年孔圣人被齐、鲁、陈、宋、卫、曹、郑等十余个诸侯国所排斥,每日几乎都在流亡的路上,几回险些饿死,也不曾放弃理想。”

“终此一生,才会有三千弟子,七十二贤士,尔等身为后人,圣师已经铺好大道,只等开堂授业,便会无数百姓前来受教,尔等可曾做到?”

“如果孔圣人也像尔等一般,不进朝堂便整日想着争权夺利,还哪来的儒门?”

“记住,儒家是教化民心,而非朝野党争,若儒家弟子人人都如先圣一般,教出三千弟子,何愁他日庙宇朝堂,乡间僻野不是儒学之人。”

蒙恬一口气把儒家众人劈头盖面痛骂一顿,震得在座之人耳膜嗡嗡作疼。

贺颜定在当场,蒙恬的痛骂让他升起一丝明悟。

为何要争?

不就是因为法家在朝堂号令群雄,打压众学派,所以他们才想进入掌权帝皇眼中,希望有朝一日替代法家,成为独一无二的学派。

但多年争夺中,儒家逐渐失去了本意,把孔圣祖教化世人的遗训忘了,只顾与权相争。

如蒙恬所言,难道不入朝堂,就不能开堂授业?

非也。

他们是被法家的权力吸引,被仇恨蒙蔽,从而只盯住上层阶级,忘了下层百姓,忘了最初的理想。

贺颜站出席外,尊尊敬敬朝蒙恬躬身行礼。

“谢蒙大人当头棒喝,使学生从迷失中顿醒,才没有失去自我,今日起,儒家弟子会秉承师祖遗志,有教无类,开业授课,使天下愿学之人,都能领悟礼义仁爱,教化天下众生。”

见贺颜能够及时醒悟,也不枉蒙恬一番心血,他上前扶起贺颜。

“儒家能走回孔圣之道,吾甚欢喜,还请儒家学子,为并州编辑课文,让并州所有百姓都能开智,不落一个混沌之人。”

他又从怀中掏出两本书,递给贺颜。

“此两文乃我为学子启蒙所著,先生请回去细读,加以修改。”

一听是蒙恬所著的书,贺颜好奇翻了几页,顿时手心冒汗,微微颤抖。

“蒙大人真乃天人呀,有这二书,天下之人开智有望,百姓定会脱离懵懂之苦,学生拜服。”

贺颜也是当代大家,众人听到贺颜居然对蒙恬著作拜服,好奇睁大双眼看向他手中拽住的书,只看到《三字经》与《千字文》几字。

“好,好,好,先生有心为天下苍生,应该是我为天下之人对先生一拜。”

蒙恬躬身对贺颜一礼,又道。

“若先生不弃,可在并州任何地方开堂授课,所有开销均有各地郡府承担,授业老师每月三两俸银,学子自愿前来,不收半分钱银。”

贺颜等人闻言则喜出望外,儒家也不见得富裕,当时十两银可换一家半年口粮,现每月有三辆,比一般家庭富裕多了。

而且公开授课,所教出来的尽是儒家学子,不用十年,并州儒门之人恐有十万,那是一股什么力量。

蒙恬并不担心儒家思想会影响到并州百姓。

首先,启蒙课文是他定出来的,且所有上课教材,都要经过他的认可才能统一用在学堂。

其次,儒门只是其中一课,他也会从法、道、墨、农等学派挑出老师,给学生上课。

儒、法两学派,就像后世的语文,数学为主要课程。

但道、墨、农、杂、名等家,就好像是历史、地理、化学等,反正都要学。

经过四年学业,考核通过的学子便可进修专科,到时学子思想也成熟了,会在众多学派挑出适合自己的专业精读,不用几年,便可出来为蒙恬效力。

今晚,除道家代表扭着苦瓜脸,其余之人无不欢心。

蒙恬命人送上酒水,与众人在高台赏月,还专门把新做出的月饼拿出来,让众人品尝,虽不如后世的好吃,也没有什么馅料,但新奇之意,让大家吃得直呼过瘾。

“蒙大人刚才那一首‘水调歌头’可谓是人间绝句,不知可否再读一篇,让属下等洗涤心灵,粘一些文气。”

儒家一个弟子起身道,他们现在留下并州授课,自称是蒙恬属下也无不可。

蒙恬扬眉一笑,道:“好诗如清茶,用于解渴,常喝就会无味,好歌却如烈酒,听得越多才会越有劲,今夜大家有兴,张宁前去请嬴灵公主,若她愿为诸君起歌一首,实乃尔等三生之幸。”

诸人听到嬴灵公主可为他们献歌,跪地直呼不敢。

蒙恬哈哈一笑,这是他与赢灵公主早就商量好的,秦代女子还未受儒家毒害,并不会长匿闺中。

不过赢灵献唱,对他们来说,绝对是天大的荣幸。

鼓乐响起,一队女子身穿戎装,英姿飒爽,持枪列队步向台上,让人眼前一亮。

巾帼不让须眉。

兵家学子一看,这些女子便是受过军事训练,挥枪仗步动作如出一辙,一般的士卒还达不到如此水准,直叹蒙恬训兵有素。

“遥远的夜空,繁星点点。

流转的时光,如在眼前。”

随两句之音响起,赢灵公主从郡府大门缓缓步出,一身金甲红颜,把众人眼珠子都快凸出来。

她走到蒙恬桌子,拿起金樽倒满,继续唱到。

“一杯酒能醉天下,多少情方怜红颜。”

把酒灌入蒙恬嘴中,从蒙恬腰间抽出宝剑,立众女兵中间,挑起几朵剑花。

“听,剑吼西风。

望,霹雳弦惊。

愿,豪杰与共。

任,万里纵横。”

一首《秦风》听得诸人如痴如醉,只有蒙恬,才能写出如此磅礴大气的歌,只有赢灵,才能唱出秦氏天下的豪情。

谁再说蒙恬反秦,他们首先不信,对秦不忠之人,岂会写出如此《秦风》。

并州,才是秦风飞扬的地方。

蒙恬,才会是大秦的最坚固的基石。

不破不立,这一刻,诸人都希望蒙恬能挥兵入咸阳,扶正赢氏血脉,定大秦万代江山。

第七十五章:四方姓氏

八月二十三日,九原城经过七天比试层层筛选,迎来武者最后十强大赛,晋级名单如下:

南宫搏、何昆、屠刚、赵申龙、东方贤、史祝、林屏、北堂春、西门烈,陈虎。

蒙恬紧盯着手中名单,目光在东门、南宫、西门、北堂四个姓氏内徘徊,眼中升起迷茫,心中琢磨不定四大位姓同聚九原到底为何?

这四家潜伏八百年,此时一起出动,绝不会单单来挣个排名那么简单?

相传,商代最后一个皇帝名叫帝辛,也称作纣王。

他并非像历史所记载那般昏庸无道,而是至小天资聪颖,勤奋好学,长大更是有九牛之力,文武双全。

帝辛登基后,不满足商朝的领土只有中原一带,便四方征讨蛮夷部落。

而他手下有四大战将,用十几年时间,分别为帝辛打下东夷、西域、南蛮、北漠,将商王朝领土扩大五倍有余。

至此,才有了从商朝起,华夏国土起于东海,下至南越,横连西域,北接匈奴。

可以说,纣王为华夏今日的版图立有不世之功。

四位战将也被纣王赐封东方、南宫、西门、北堂四姓,镇守在华夏四面,蛮夷才不敢造反,归于王化。

商代末年,东夷与西域突然作乱,且声势越来越大。

纣王立即做出应对,除了安排西门家族始祖西门长胜出兵镇压,也派遣了在西岐的诸侯姬发前去帮忙。

而自己则领朝歌兵马前往东夷,帮东方唯我歼灭东夷蛮部。

谁也不曾想到,西岐诸侯姬发此时突然叛变,联合西域各部落,将西门长胜士卒困在太行山,然后兴兵直逼朝歌。

帝辛被姬发背后捅了一刀,当时正是东夷战事紧张的时候,根本不能抽兵回援。

纣王只得命东方世家领兵继续讨伐,而自己孤身回到朝歌,一面急调南宫、北堂来救援朝歌,一面组织新兵抵御。

正当南宫断谋与北堂寒冰点齐兵马欲救援朝歌之时,南蛮与匈奴相继发难,困住二人手脚。

到此是,纣王帝辛明白了,这是一场预谋多年的叛变。

而主谋,正是以贤士著称的西岐诸侯姬发。

四面起火,盼援无望,帝辛只能领新兵在牧野严阵以待,不希望将战火烧到国都朝歌,殃及百姓。

怎奈西岐多年砺兵秣马,谋算已久。

牧野一战,临时组织的新军又怎是西岐虎狼之师敌手,很快被西岐大军歼灭。

纣王帝辛虽然雄才霸略,有倒曳九牛之力,但此时也无力回天。

英雄末路的帝辛登上鹿台,望了一眼朝歌,点燃身边的柴堆,自焚而亡。

从此,商朝灭忙,四方家族再也不曾出现历史中。

有传说他们被周所灭,也有传说他们隐匿不出,等待时机,不管哪种说法,四大家族的确消失了八百年,没想到近日同时出现在十强名单。

要说是偶然所致,蒙恬不会相信,但四人次来怀有何目的?蒙恬猜不出。

看来自己这只蝴蝶改变了太多的历史。

原本这个时候,陈胜吴广已经在大泽乡起义,李斯也被赵高所杀,整个大秦帝国风起云涌。

现在,一切都改变了,他再也不能预测历史走向,能靠的,只有自己的这双铁手,还有这群新招募的文人豪侠。

擂台上,周术念道:“第一场东方贤对屠刚。”

刚念完,一个身影从人群飞出,落在在擂台中央,蒙恬看去,此人身材魁梧,黑乎乎的络腮胡几乎长满一张脸,上身穿一件短装,露出粗壮双臂与毛茸茸的胸膛,手中提着一把开山刀。

“哈哈哈哈,首名武者非俺莫属,哪个是东方贤,快上来让爷爷送你回去。”

此人如张飞在世,凌厉目光扫向众人,声音好比天上打雷,轰轰作响。

“好厉害!”

“那当然,我看了他几天比试,都是一招将对手送下擂台,此次头名非他不可。”

百姓在下面议论纷纷,这个屠刚一看就不是好惹的对象,暗想与他一组的东方贤真是倒霉。

东方贤呢?

难道见此人模样不敢上台?

百姓四处张望,不见有人出来,更感觉东方贤怕了屠刚。

突然,擂台下一身穿白色长袍的青年人,缓步走出,不急不躁,一阶一阶从楼梯踏上擂台,几乎不愿浪费一丝力气。

白袍之人无论是秦代或是21世纪,绝对算得上是一个美男子。

长得眉清目秀,身材均匀,与屠刚一比,足足小了一圈。

不过蒙恬见东方贤走路,步步踩在阶梯,却半点灰尘也不扬起,他所经过的泥土地面,不留下半只脚印,大感惊叹,年纪轻轻,玄力收发自如。

他料想此人定是不动则已,一动必是天雷地火,霹雳降世。

暗叹,四大家族八百年不出,绝不是沉寂没落,而是蓄精养锐,图谋不为人知的事,自己还是要打足十二分精神应对,以免着道。

东方贤不管百姓冷嘲热讽,慢悠悠来到台上,脸带微笑,先朝蒙恬方向躬腰行礼:“晚生见过蒙大人。”

“汝认得吾?”

蒙恬见东方贤行的是晚辈礼,不由一愣。

东方贤不吭不卑答道:“不认识,但听尊师提起过。”

“汝师尊何人?”

蒙恬大感好奇,有那位认识自己的大能教出四大姓氏的弟子?

“师尊名讳晚生不敢提,他老人家常自称老鬼。”

东方贤不紧不慢说道。

蒙恬顿时觉得口干舌燥,直咽口水,‘老鬼’,除了鬼谷子谁还敢称老鬼。

想起在咸阳酒楼见到的恐怖青袍之人,蒙恬顿觉四面冷风骤起,若说这个世界还有使他害怕的人,鬼谷子必然是排在第一位。

原来此子是他的徒弟,难怪年纪轻轻,功力如此深厚,比自己差不到那里去。

二人谈话间,屠刚早已不耐烦。

“小子,你与蒙大人叽叽歪歪谈论没完,难道是想让大人开后门?”

东方贤转过脸,冷漠看向屠刚,并不答话,在他心中,这等莽夫还不够资格让他费口舌。

屠刚见东方贤不理会自己,更加气愤。

“武者在擂台还是要讲实力,快过来领打,看到汝和蒙大人相识份上,俺不打花你的俊脸,待吾拿了头名的五十金,就可以回家娶媳妇了。”

东方贤摇摇头,眼神望着屠刚,就像见到一只蛤蟆张大嘴巴打哈欠。

他双手朝蒙恬一恭。

“大人,晚生有一个要求。”

嗯?

蒙恬又是一愣,他的眼光自然看出屠刚绝不是东方贤的对手,东方贤此时却要提出要求,不由好奇。

“什么要求?”

蒙恬刚说完,东方贤将手指指向台下五人。

“叫他们一起上,免得浪费吾与大人的时间。”

众人望去,正是何昆、赵申龙、史祝、林屏、陈虎。

第七十六章:一挑六

什么???

东方贤居然要一挑六,他脑子没有进水吧?

百姓沸腾起来,看怪物般望着东方贤。

这个小身板,还不够屠刚一拳头砸的,现在居然想同时挑战六人,要知道,这些都是从三千多人中杀入前十的高手,每人都有斩虎屠蛟的实力。

他是明知要输,干脆输得轰烈点吗?

一定是这样,输给一个人丢面子,如果输给六个人,就是一桩美谈,这个人太会打算了,小白脸果然心思多。

“你什么意思?”

屠刚被东方贤之话震了一下,立即领悟过来,这小子看不起自己,不由暴怒狂吼道。

对于屠刚的愤怒,东方贤还是不屑一顾,轻蔑道。

“无别的意思,觉得你们不经打而已。”

啊——!

喝——!

嚯——!

嘿——!

屠刚还没做出反应,台下五人各种吼声暴起,跃过人群,跳上擂台,六双怒目凝视东方贤,几乎要将他烧成灰烬。

“这个小子是俺的,谁都不许抢。”

屠刚生怕五人先动手,将东方贤打败,不等蒙恬下决定,大喝一声,挥开山刀直劈东方贤。

“这小子完了。”

“就是,没有实力还敢激怒屠刚。”

“好可惜呀,这么好看的一张小脸就要毁掉了。”

“快躲呀,怎么不会闪避。”

屠刚暴怒中已经忘了不得伤人性命,用尽了十二分力量,刀锋划破空气,闪电般劈向东方贤。

而东方贤纹丝不动,似乎是被吓傻,等着刀口落下,百姓都闭上眼睛,不忍看到血肉横飞的场景,觉得东方贤必定会被劈成两半。

王离一旁看到屠刚已有杀意,欲起身拦下,被蒙恬一把按住。

开玩笑,鬼谷子教出的人,岂会是无能之辈。

眼看开山刀就到面前,东方贤动了。

嗖的一下,身影快如鬼魅闪至一边,屠刚只觉眼睛一花,刀已经斩空,他暗道不好,正打算收回刀势。

东方贤此时已经五指握成拳头,飞火流星般砸出。

“嘭!”

大家感到耳膜一阵打铁声音传来,再看去,被抬上的情况吓坏了。

屠刚退了十几步才站稳,把手中百炼的开山刀抬起一看,雄厚的刀身已经变成九十度直角,上面还印有一个拳印。

嘶——

不但屠刚,连同刚上台的五人同时吸口冷气,觉得牙根发软。

上万双眼睛盯向东方贤的那双肌肤白皙的小手,就像女人的芊芊玉手,没想到居然能爆发出如此力量,将厚实的钢刀打折,拳头陷入刀身钢铁,留下一个显眼拳印。

他是人吗?

众人不约而同从心底升起一个想法,血肉之躯硬豁钢铁,不但打折坚硬无比的宝刀,还能留下一个拳头印,这把刀难道是朽木刻的不成?

屠刚不敢相信,用手扳了一下钢刀,纹丝不动,他直觉后背生凉,若东方贤这一拳不是砸在刀身,而是打在自己身上。

他打了个冷颤,不敢想自己身体会不会留下一个窟窿。

“许可,东方贤对屠刚六人。”

到此时,蒙恬才答应了东方贤提出的要求。

六人脸色微变,刚才东方贤提出的要求,他们觉得东方贤是藐视他们,而现在蒙恬答应,几人却觉得蒙恬太看得起他们了。

但不能退,这场比武已经无关排名,而是为最后的自尊而战,六对一,若还是输给一人,有何脸面与此人并列,合称为十大高手。

六人互视,赵申龙先到兵器架,前五场他都是用铜锤,锤路刚猛强硬,现在,他却没有选最熟手的铜锤,反而抽出一根软鞭。

两样武器,一种极硬,一种极柔,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但赵申龙还是选择了软鞭。

几人领会,其中三人也学他拿了软鞭,史祝与何昆选择了弓箭。

看到东方贤双手有切金断玉之能,他们宁可放弃熟练的武器,打算用软兵器游斗,也许还能出其不意,而选择弓箭的两人则站在四人身后,双目紧盯东方贤。

六人皆是打开十道玄脉以上的强者,到了他们这个阶段,草木随手都可化成兵刃,虽然平时不用软鞭,也不懂鞭法,但玄力贯彻的鞭子,一样威力无穷。

王离一声开始,四条软鞭如灵蛇出洞,卷向东方贤,希望能将他缠绕,给使用弓箭二人创造机会。

软鞭四面袭来,强如东方贤也皱了皱眉头。

鞭子的范围太大,四条鞭同时舞动,他已经没有退路,且鞭子不像开山刀这般,速度够快,就可用拳头砸中刀身。

蒙恬也兴致勃勃盯着东方贤,看他如何脱身,四条鞭子已经是够难应付,外面还有两张弓在虎视眈眈。

就在众人觉得此围难解之时,东方贤就像变成一只脱兔,身体扭转成s形,刚好避过四条鞭尾。

两足一蹬地面,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窜出,霎那间便来到林屏跟前。

林屏大惊失色,近身鞭子失去了威力,他急退。

赵申龙三人也是一惊,没想到东方贤突破得如此迅速,见林屏危机,抖动鞭子缠向东方贤双足。

而持弓两人,一是东方贤身影太快,根本锁定不住,二是担心误伤林屏,只能将弓拉满,不敢射出。

林屏退,又如何能快得过东方贤,见东方贤逼近,咬牙狠心,抡起拳头砸向他的脸。

只要他能挡住东方贤,哪怕是一秒,都让三人有机会缠住东方贤。

短短一秒的时间,却又是那么的长。

每个呼吸为六十刹那,像蒙恬这等高手,六十刹那足够完成几十个动作。

东方贤低头,从林屏伸出拳头的胳膊下穿过,出现在他的背后,一根手指伸出。

在林屏颈脖后的主脉轻轻一点,林屏顿时感觉神经一束,两眼遁入黑暗。

林屏晕倒,身子还没有倒下,就被东方贤一把拧起,抛向赵申龙三人。

生怕打中自己人,三人挥去的鞭子急收。

东方贤却跟在林屏的身体后闪至,正是面向居中的赵申龙。

若赵申龙在不动,他就是第二个被放到之人,此时的赵申龙顾不上林屏,鞭子舞动,在面前形成一个漩涡,将自己周身护住。

而身边两侧的屠刚与陈虎玄力运入长鞭,原本柔软似蛇的鞭子被玄力灌输,变成笔直,堪比长矛钢枪,举起直刺东方贤背后。

赵申龙吸取了林屏教训,知道进攻起不到作用,干脆全身进入防守状态,希望能挡下东方贤这一击。

第七十七章:完胜

赵申龙将软鞭挥舞密不透风,挡在前面,屠刚与陈虎身后攻来,东方贤正处在三角中心,进退两难。

若继续用林屏身体做挡箭牌,他自信能冲过鞭阵,不过林屏必会被三条鞭子撕成碎片。

半分不能犹豫,东方贤手一杨,将林屏甩出擂台,此时他已无任何可令几人忌讳的东西。

就在这一瞬间,史祝与何昆松指,两支利箭嗖的一声,呼啸而至。

五路绝杀!

蒙恬眉毛轻轻跳动,在东方贤将林屏丢出去那刻,他已把桌上的毛笔瓣断,分左右两手三指钳住,成弹状形,打算最后时刻将东方贤救下。

前路被封,后路堵死,两旁双箭如夺命獠牙,这等死局何解?

连台下观战的南宫搏、西门烈、北堂春都紧张握拳,为东方贤捏了一把冷汗。

百姓不觉中齐声惊呼。

面对如此严峻局面,东方贤突然弓腰猫身,双足发力跃起,避过两只箭矢,但还有两支化成钢枪的鞭子刺来。

他身在半空,无法闪避,还是死局。

蒙恬却是在东方贤猫腰那一刻,紧绷的眉头松懈开。

因为他看到东方贤腰身时,双手插入腰带,再跃起,张开的两手食指与中指各夹住一把半寸指剑,比手指刚好突出一节,似有似无。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对于这等高手而言,手持半寸指剑,与手持两丈的长矛又有何异?

有!

更短,更险,更不易让人发觉。

屠刚两人见东方贤半空中两掌劈向鞭子,嘴角冷笑,软鞭岂是刀枪一般,会被你劈断。

他们卸去软鞭上的玄力,鞭子立即变得柔软,哪怕任你万钧之力,也不可能砸断。

手里一抖,改刺成缠,双鞭就像两条灵蛇,卷向半空中东方贤的身体。

唰,唰。

在东方贤双手触及软鞭之时,两根长鞭齐断。

什么!?

五人一阵失神。

这些软鞭,都是用兽筋浸油,相互缠绕制成,不但韧劲十足,也具有扛刀剑砍剁。

就算是放在桌子上,用刀也不见得能一下砍断,东方贤用手掌凌空切断长鞭,此人的手怎么会这般锋利?

绝世高手过招,怎容得他们片刻失神,在这一际间,东方贤双手一挥,两道寒光飞出。

嘭!嘭!

史祝与何昆手中强弓的弓弦被指剑切断,变成费弓。

暗器?

此时,他们才明白,东方贤并非用掌切断软鞭,而是指掌间藏有锋利无比的暗器。

比武之时明明不曾见他手中有物,东方贤何时掏出的指剑,除了蒙恬,没有一人发现。

六人中一人昏眩,四人武器尽废,只余下赵申龙还有一条长鞭。

单鞭已不能成阵,还有何用,返会束住手脚,无人能上前近战。

无形中,赵申龙已经成为几人首领,他干脆将鞭丢弃,大喝一声‘杀!’

五人在赵申龙喊出‘杀’中,手聚玄力一同飞身攻向东方贤。

这是他们最后的呐喊,就算败,也要败得有尊严。

“结束了!”

蒙恬见东方贤两招化解了危机,嘴中轻吐一句。

果然,五人近身,东方贤面不改色,先迎屠刚挥出一拳,屠刚壮如黑熊的庞大身躯立即飞出擂台,摔入人群。

此时,身边后背另四人已到,他的身体快速回转,一条腿如神龙摆尾。

“嘭!”

先是踢中陈虎。

陈虎整个人被这强劲一脚踢得飞起,直接撞在身边的何坤身上,两人滚成一团。

这一个回旋踢,刚好将身子扭过来,面朝剩下的赵申龙与史祝。

两人离他不足一米,东方贤露齿人畜无害一笑,二人却是如见鬼魅。

但见他伸出两手,闪电般伸出去,刚好接住赵申龙与史祝打过来的拳头。

“认”

史祝还来不及说出‘认输’两字,已经被抛向高空,嘭一声落在擂台边上。

五人从发起攻势,到全部倒下,还不到十秒时间。

百姓在台下看得目瞪口呆,就感觉是在看魔术,眨眼就结束了。

除了倒霉的林屏晕眩,台上台下几人狼狈不堪站起,忌讳看向东方贤。

强!

实在是太强了,六人完全没有还手之力,而且看东方贤风轻云淡的样子,不像是用尽全力。

“吾等输了。”

赵申龙爬起,看了一眼东倒西歪的五人,面红耳赤朝东方贤拱手道。

此刻他最羡慕的反是林屏,干脆晕倒什么都不知道,不用面对万双审视的眼光。

“精彩,好精彩的比试。”

蒙恬先站起鼓掌,众人才醒悟过来,纷纷拍起手掌。

他命人将晕厥的林屏抬过来,伸出一指,在林屏背后轻轻一点,将东方贤那道玄力化去。

原本躺着地林屏忽一下坐起,眼露忌惮看望东方贤。

他只是被东方贤用玄力锁住经脉,全身不能动弹,可知感还存在,也等于看到他们被揉虐的过程。

一面忌惮同时,也暗暗庆幸东方贤没有用他当武器,而是先将他丢出去,不然自己身上不知会有多少鞭痕和窟窿。

“尔等不需沮丧,玄力相差三级,你们还能临时布阵,逼出东方贤的指剑,已是难能可贵。”

“三,三级?”

听蒙恬说完,赵申龙等人硬咽下口中苦水,不敢相信道。

他们六人都是十级玄脉,这么说东方贤是十三级的绝世高手?

玄力一至四级,练得是力道,所以一般的士卒都有可能修炼,可以说多到过江之鲫一般。

五到八级,所练的是技。

武将最低要求,就是五级以上的玄力修者,通过技能巧劲杀敌,这个阶段已经不多见。

而九到十二级,可以说万名修者也难出一个。

因为从第八级要突破第九级,用的是气,而这四级,所修炼也是体内的那一股气,所以高级统兵将领是从第九级做分水岭。

在战场上能杀敌上百之将,必须运用内体之气,才不至于半途脱力,被人活生生消耗死。

如果说九至十二级是万里挑一,十三级以上,绝对是世间的凤毛麟角,不知多少天才,卡在这道口一辈子不能突破。

至于十三级以后修炼什么,从不曾听人讲过。

世间之人,几乎都不曾见过有十三道玄脉强者,甚至有人怀疑,到底是否真的可以突破十三道玄脉。

没想到,今天就被他们碰见这么一个变态。

第七十八章:挑衅

十级以上,每一级实力都如同鸿沟,更何况东方贤与他们相差的还是一个段位。

赵申龙等人顿时没了脾气,输得还真是不冤呀。

屠刚两眼睁大如铜锣,朝东方贤仔细看了看,恐色道。

“俺的亲娘,这小白脸年纪轻轻居然是十三级玄脉强者,俺一生也不曾见过这么高玄脉之人,就算是俺那个死鬼师傅,也不过才开启了十二道玄脉。”

听屠刚还叫自己小白脸,东方贤双目一凝,射向屠刚,顿时将他吓得脖子一缩,闪到几人后面。

蒙恬又对六人道:“武学之道,在于不断突破,万不可遇见强者就失了进取之心,尔等年纪不过三十,还有提升空间,希望尔等今日能记住我这句话,失败只是巅峰路上的磨刀石,而不是绊脚石。”

“是,大人。”

输给十三级玄脉的高手,六人觉得不冤,躬腰朝蒙恬一拜,退至一边。

六人败给同一个人,他们再分名次已无意义,还不如看剩下四人表演。

蒙恬朝东方贤问道:“接下来,你是打算一起挑战三人,还是一个个来?”

蒙恬话音刚落,南宫搏站出道:“大人,吾等四人乃师出一处,平日在山中也常比试,在此已无须再试。”

“哦,难道尔等不想争夺天下第一排名?”

蒙恬心中一束,果然如他所料,四人乃是一起来到九原,只是不知意欲为何。

蒙恬发话,南宫搏退了回去,擂台中间只留下蒙恬与东方贤立于众人眼前。

东方贤俊脸春风拂面,对蒙恬道。

“大人,小生不想争无谓的排名,只想向大人领教,看看能在大人手上支撑几招。”

王离等人露出怒气,此人好大胆,竟想挑战蒙恬。

蒙恬也心中不悦,脸露寒意。四人同来九原,报名武者比试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明摆是冲自己而来。

“他,他说要挑战蒙大人?”

“我没听错吧,蒙大人岂是他可以挑战的?”

东方贤要挑战蒙恬,顿时议论声四起,虽然蒙恬统治九原才短短半年时间,但他已然是众人心目中的神灵。

“不一定,你没看见这个人刚才好生厉害,举手投足间九打败了六个高手。”

“切!他们能和蒙大人相平并论吗,蒙大人可是战神。”

“来者不善,此人敢提出挑战,自然有相当把握。”

“那蒙大人不会被打败吧。”

见蒙恬只是站立不语,有些百姓对蒙恬信心也产生了动摇。

蒙恬沉默,一句话也不说,虎目紧盯东方贤,露出疑虑,他并非怕东方贤,只是猜不透此人目的何在。

难道是拿自己开刀,扬名立万?

但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若是这样,他以一挑六,不用多久,便是天下闻名之人,无须再冒险挑战自己。

难不成是李斯派来之人,借擂台打斗,趁机杀了自己?

蒙恬眼睛一眯,杀念顿起。

这个可能性很大,除了东方贤这个高手,还有三人一旁虎视眈眈,或许就等自己与东方贤相斗之际,突然出手,将自己斩杀擂台上。

“你真想与我一战?”

蒙恬终于说出第一句话,众人感觉温度突然骤降几度,空气似乎要被凝固。

若真的是敌人,他绝不会留手,何况还是如此年轻就十三道玄脉的强者。

斩杀他们,李斯少不得会痛心疾首,至于这四人师傅是不是鬼谷子,蒙恬已经否决,鬼谷子绝不会无聊的派弟子来九原破坏他,若他不满蒙恬,咸阳自己就死了十回。

但蒙恬清楚,能教出这种强者,也定是不出世的隐世高手,或许和鬼谷子相比,也不承让。

至于斩杀四人后,他们师傅会不会找上门来,他已不能再顾。

放他们离去,以后王离等人性命堪忧。

按理说十三道玄脉的强者有自己的尊严,不会去做暗杀苟且之事,但他还是不得不防。

他们想借擂台比试杀掉蒙恬,蒙恬如今也想借机杀掉四人,以除大患,防范于未然。

“大人是不愿,还是不敢?”

东方贤见蒙恬相问,返逼一句,王离已经将手按在宝剑上,他也看出几人其心可诛。

气氛已经压抑的让维持次序的士卒紧张,感觉有股无形的力量蔓延在上空,他们都如王离一般,紧握兵器,只等蒙恬下令,便将这个胆大之人拿下。

“不敢?哈哈哈哈”

蒙恬一阵发笑,伸出一指,如方才东方贤一般指向其余三人。

“尔等四人一起上,免得说吾以大欺小。”

留几人在旁边,自己还要随时提防,反不能全力出手,还不如让他们上来,一并收拾了。

“哇——!”

“听到没,蒙大人要一挑四。”

“看来我们是多余担心了,蒙大人有此信心,定会打败他们。”

“蒙大人几时令我们失望过,等着看大人如何打败他们吧。”

三人面部表情极度扭曲,蒙恬看向他们蔑视的眼神,就像是街边商贩随手配搭的边角料。

此时,最开心的莫过是刚才被东方贤击败的六人。

风水轮流转,这六月债还得快呀。

他们刚刚就是这般被东方贤漠视,现在四人同样被蒙恬无视。

但蒙恬真有这般实力吗?

主动迎战四个十三道玄脉强者,难道蒙大人有十五道或是十六道玄脉。

观战的武者莫不兴奋不已,他们中大多数人一辈子,也没见过十三道玄脉之人,今日一下见到四个。

虽说是东方贤主动提出挑战,但蒙恬敢说迎战四人,起码也要高出两个级位吧。

他们哪里知道,十二级以上,每一级都是天涧鸿沟。

越到后面,实力差距越大。

两个一级武者可以打赢一个二级武者,但十个十二级之人,也难以战胜一个十三级的绝顶高手。

蒙恬此时还是处在十四道玄脉,上次在善无城下绝望一战,差点突破,那也是差点。

就这一点,或许是在下一刻突破,或许三十年也无法再进一步。

“怎么,不愿?还是不敢?”

蒙恬将东方贤刚才所说原话奉还,弄得几人好不尴尬。

东方贤抱拳道:“既然大人如此自信能击败吾等师兄弟,我若拒绝,反显得扭捏,众师弟,今日就让我们一同会会师尊口中这位得天照应的蒙大人。”

南宫搏、西门烈、北堂春闻言站出,与东方贤一字并肩,玄力激发,身上衣服猎猎作响,如四头洪荒巨兽盯住蒙恬。

大战还未开始,四人的威慑已然点爆,王离不觉中擦擦额头冷汗,感觉出这四个人,没有一个是他可应付的。

面对四人浩大威迫,蒙恬还是一脸风轻云淡,不慌不忙左手一挥。

“所有人退下擂台,百姓站百步之外。”

第七十九章:蒙恬的杀念

王离与蒙恬多年相识,知道他动了真怒,立即将周围之人驱散,像蒙恬这个等级打斗,这些士卒非但帮不上忙,连观看都要远离才行,以免殃及。

待人群散尽,蒙恬虎目凝视四人道。

“将尔等此行目的说出来,或许吾还能网开一面。”

蒙恬每说一个字,气势便增加一份,待一句话说完,十四道玄脉已经完全激发,衣袍被体内散发的玄力冲撞拉扯,高高鼓起,形如一只暴形霸王龙打量食物。

“能胜我等,自然会告诉你。”

东方贤岂会被蒙恬吓倒,若蒙恬是龙,他们就要做一次屠龙者。

“吃我一戟!”

西门烈在四人中脾气最为冲动,招式也是刚猛路数,金刚戟如排山倒海之势首先挥出,似乎要将蒙恬拦腰砸断。

“好猛。”

“此人难以力敌,蒙大人怎么不避开?”

远离此处观战之人见西门烈一戟似乎有千钧之力,个个面带紧张神色,生怕蒙恬给这一击扫中。

更多武者是在感叹,若自己对阵西门烈,这一击就让他们失去对抗信心。

“哼,有势无神,回去再修炼几年。”

蒙恬眼皮一睁,单手抬起破天槊,槊尖‘叮’的点在戟上,没费半分力气便破了戟势。

他这看似无心一挥,点中正是戟头与戟身连接的位置,整支金刚戟被劲力打得不断抖动,震得西门烈两手虎口一阵发麻,迅速退回三人身边。

“看到没,蒙大人一只手便破了此人必杀招。”

“我就说,蒙大人是无敌的战神。”

“别轻心,他们还是在试探,没有用出真正实力。”

有些高级武者并不乐观,蒙恬虽然厉害,四人也非等闲之辈。

“金蛇出洞。”

南宫搏见西门烈退回,长戈点地,顺地面滑向蒙恬脚尖,来势形如老牛犁地,又快又急。

一般武学,都是从头顶、腰身或是大腿发动攻袭,统称上中下三路。

从地面来袭,少之又少。

首先攻人脚尖,自己就要弯腰,极容易头顶露出破绽,被人刺杀。其次,没有足够的玄力和技力,武器就会刺入地下,反失了攻势。

不过南宫搏用的是长戈,比一半的长兵器还长出足足半丈,别人的武器若能刺到他,长戈早就到了对手的脚下。

戈锋入地,直窜到蒙恬左脚下。

蒙恬将脚抬起,避过戈锋,铜槊直指南宫搏,不屑道:“有招无形,白费力气。”

南宫搏见蒙恬举槊攻来,脸上反是一喜,这招要的就是迷惑对手来袭。

但见他戈身翻转,戈头上的倒钩露出地面,就像隐匿的毒蛇露出毒牙。

长戈翻转,回抽一瞬间完成。

倒钩从蒙恬脚后跟狠狠割来,若被钩中,蒙恬左脚将齐根而断。

“说了你白费劲,还不死心。”

蒙恬就像脚底长了眼睛,双手破天槊攻向南宫搏同时,脚不下地,反而横踏,正好踩在袭来的倒钩面上。

‘嘭!’

蒙恬一脚之力何其之大,地面泛起无数灰尘,被劲风激起呈圆形朝外飞散。

南宫搏手中一紧,感觉自己的长戈就像突然被一座大山压住,用尽全力根本无法动之分毫,顿时大骇。

蒙恬的槊已刺来,要么被刺死,要么放弃长戈快速后撤。

此长戈,乃南宫世代相传,持此戈者,便是南宫世家的当代家主。

至三百年前,这杆长戈便一直放在宗祠,受全族供奉,做孩童之时,他便每日望着高梁上的金戈,暗暗下决心,将来必要手持此戈,横行天下。

终于,有一日,一位神仙般的人物,带着一个女童来到南宫世家隐世之地,在数百个南宫子弟中,挑选了他作为弟子。

随后,他们又去了西门世家,北堂世家,师尊分别从两家挑出一人,便是西门烈与北堂春。

从此,他们四人就跟随师尊住进了一个山谷之中。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直到有一天,师尊告诉可他们世间难觅敌手,可以出山回去,他返回了阔别十五载的南宫世家。

老祖宗得知南宫搏的修为后,双手颤抖将金戈取下,慎重交到他的手中。

祖训相传,不能开启十三道玄脉者,不得碰触此戈。

连老祖宗取其戈时,都是用红布包裹,不敢用手直接拿起,生怕玷污了南宫世家的这把圣器。

而现在,这把他视作生命的圣器被人踩在脚下,若要保命,必须放手。

南宫搏青筋暴露,他不能放手,这是他用生命维护的圣物。

圣物有灵,今日他若放手,以后就不在有资格拥有。

见南宫搏宁死不松手,蒙恬也暗暗诧异,不过既然是敌人,他又怎会留手,破天槊朝南宫搏脑门直刺,眼看就要将他洞穿。

“师弟”

“师兄”

三人见状大急,若南宫搏被蒙恬刺杀,他们该如何向师尊交代,忙上前来救。

但蒙恬的速度岂是他们能赶上,眼看破天槊离南宫博不足三尺,就算南宫博现在放手,也逃不过被刺杀的命运。

“住手!”

飞赶而来的东方贤大喝,伸手一扬,两道寒光急促朝蒙恬飞去,而他半分不停留,整个人跃起,如鹞子凌空,扑向前去。

东方贤摔出两把指剑,目标正是蒙恬双目,他若想继续刺杀南宫搏,必将被指剑击中,要挡下指剑,东方贤三人就能趁机救下南宫搏。

果然,蒙恬放弃了南宫搏,用槊格飞两把暗器,面对三人一同扑向自己,怒火燃起。

“吼!”

蒙恬发出一声暴吼,气流席卷在整个擂台。这是一头霸王龙愤怒的嘶吼,提醒胆敢挑衅王者的威严,必将被踏成肉泥。

磕飞两把指剑,破天槊并不停顿,在空中画个半圆,举过头顶再次朝南宫搏砸去。

这一瞬间,三人已经赶到,西门烈的金刚戟与北堂春的暴雨梨花枪同时架在槊下,想挡下这一击。

刚一触及,两人同时变色,破天槊压下之力,就像整座泰山压顶一般,二人那里能挡下。

东方贤见二人吃力,槊还是以万钧之势砸向南宫搏。

“南宫,放手。”

他大喝道,叫南宫搏快速放开长戈,退出蒙恬破天槊攻击范围。

而自己右手一抽腰带,一条白练从手心飞出,缠住破天槊,三人使尽全力,勉强挡住蒙恬一击,救下南宫搏。

还未等他们松出一口气,蒙恬再次发出喝声,却不是挥槊,而是将槊往后一僚。

西门烈与北堂春只觉得力道一卸,臂上压力消失,抬头突见东方贤的百炼还缠在破天槊上,将他直接带往蒙恬身旁。

此时蒙恬两眼一寒,眼眸露出渗人的杀意,将另三人惊得顿时魂魄欲离肉身。

东方贤危险!

第八十章:扑朔迷离

东方贤被白练拉起一刻,脸色骤变。

这条白练名为‘千指柔’,是用天蚕丝织成,刀枪砍不断,水火侵不着,是不可多得的奇异神物。

平时‘千指柔’一端系在手腕,另一端藏在袖中,可用玄力激发,从衣袖射出,对敌人缠绕击杀。

此练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使用,乃东方贤暗藏的一个杀招。

刚才情急之下,为救南宫博,射出白练缠住蒙恬的破天槊,现在被蒙恬一扯,根本来不及松开系在手腕的‘千指柔’,他也被拉到蒙恬那边。

东方贤被破天槊带起,在空中离蒙恬不足两米,他一手持槊,另一手玄力已在聚增。

眼看东方贤危及,三人救援已经来不及,同声喊道。

“蒙恬,千万不要伤害东方”

蒙恬好不容易得到这个机会,岂容他们一句话就错过。

拳头似乎带着死神的气息,如巨锤狠狠打在东方贤的胸口。

“不——!”

南宫搏等人大呼,面如死色,蒙恬的拳力,哪怕一块钢板也可以打穿。东方贤中此一拳,口中喷出鲜血,就像断线风筝,向后飞去。

该死,怎会发生这档子事,师姐不是说试探一下蒙恬的实力,不会生死相搏,也没有生命危险。

怎料蒙恬将他们当成生死仇敌,招招不留手,南宫搏差点被洞穿,东方贤吐血生死不明。

三人惊骇跃起,在空中接住东方贤,见他已是双目紧闭,气若游丝,顿时失了魂。

“你你怎么下此毒手?就不怕吾等师尊问罪。”

北堂春颤抖着指向蒙恬,气急之下,连话语都极不平稳。

蒙恬置若未闻,一步一步逼近,杀气步步高涨。

东方贤自称是鬼谷子弟子,蒙恬早已不信,若鬼谷子要杀自己,那怕十条命也没了,何必让他们来送死。

定是当日他与鬼谷子咸阳一会,被人所见,李斯才派几人假借鬼谷子弟子,想令蒙恬忌惮,将他斩杀。

蒙恬又岂是好骗之人,敢打他主意,就算真是鬼谷子的弟子,也斩了再说。

他的性格,绝不会是俯首就缚之人。

“尔等可曾受李斯指示,来九原谋害于我,说出来,可留全尸。”

斩草除根,蒙恬可不是心慈手软之辈,对敌人心坚如磐石。

他已打定主意,绝不放任几人离开,以免留下大患。

听蒙恬这般一说,三人苦脸才露出恍然神色,原来蒙恬把他们当成咸阳派来杀他的人,难怪会不留余力,招招夺命。

“蒙恬,别乱来,我等是师尊派来协助你平定天下的。”

见蒙恬已经重伤东方贤,还不愿罢休,似乎欲将他们赶尽杀绝,北堂春慌忙说道。

什么!?

蒙恬怒道:“还敢骗吾,若令师尊要安排尔等助我,你们为何还要逼我一战?”

南宫搏苦涩道:“是东方,他说要试试你有没让我等甘心效命的实力。”

“当真?”

蒙恬还是有一丝怀疑,不敢卸去玄力,以免三人突然暴起,打个自己措手不及。

“有何证明?”他又问了一句。

北堂春伸手从东方贤身上掏出一物,抛给蒙恬,蒙恬接住,原来是一匹薄绢。

打开后见上面有字:至咸阳一别,吾回山,天机门发生巨变,世间已不止是尔等战场,天机门亦被卷入其中,七杀星已出世,还有更多不确定异变,特命四个弟子前去助汝,详情待吾九月初九聚首告知。

蒙恬越看,神色越不安定。

天机门是什么?七杀星又是什么?

自己只是改变了历史,怎么会把世间不曾听闻的东西都引了出来。

鬼谷子所言的天地巨变,是指秦末起义,还是另有所指?

蒙恬觉得事情变得复杂。

“来人,将他们安顿在左院,没有手令,任何人不得进出。”

就算有薄绢,蒙恬还是决定先软禁几人,左院是他居所边的一个院落,几人若有异动,自己可第一时间知晓。

至于东方贤,蒙恬上前,准备用手扯开他的衣服,看看伤势。

万一他真是鬼谷子安排来助自己,反被他一拳打杀,日后还真不好对鬼谷子交代。

“不可——!”

就在蒙恬的手正要触及东方贤的胸口,西门烈大声喊道。

蒙恬回头,疑惑看着他。

“东方东方师姐是个女子。”

西门烈两腮通红,尴尬说道。

这是什么剧情,隐匿身份,女拌男装,故意挑衅,蒙恬心头跑过一千头草泥玛,还有更狗血的剧情吗。

不能查看伤势,蒙恬吩咐先将几人送进左院,再从医馆请一名大夫,为东方贤探脉。

几天的武比大赛,就这般结束,百姓看得热血沸腾,尤其是最后一天。

先是东方贤以一挑六,不费丝毫之力,便摧枯拉朽打败六个高手。

其后,蒙恬更是狂暴,将东方贤四个绝世高手,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宛若天神降世,只用三招便把四人镇压,一拳轰到东方贤命悬一线。

百姓不管谁对谁错,只知道蒙恬是他们的守护神,看到蒙恬完胜,便心头大悦,茶余饭后无不津津乐道谈论此事。

因为蒙恬,九原百姓不过半年时间,生活比之前好了数倍不止。

城中没有了贫民窟,原本深受暴晒雨淋,恶臭肆虐的地方,现在一座座整齐有致的木房拔地而起,公厕排水一应俱全,环境与之前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贫民百姓都可以选择租种郡府田地,或是到蒙恬开办的工厂打工,为河套军制造军械。

商人买卖公平,商税减低,商品自然也会便宜,卖得便宜,百姓生活好转,也不会省着银子,经常会购买以前都不敢买的东西,商业得到良性循环。

像九原边陲之城,数百年饱受匈奴战乱之苦,这种天堂般的日子在之前,想都不敢想,百姓当然把河套军,把蒙恬当成再生父母。

蒙恬比武大胜,力压众人,百姓心中自然欢喜。

再说左院。

蒙恬听大夫说完东方贤伤势,愁眉紧锁。

三人毫不抗拒跟随他进入左院,接受蒙恬安排士卒监视,等到九月初九鬼谷子到来,便会真相大白。蒙恬已经相信大半,他们应该真是鬼谷子的弟子。

东方贤情况极其严重,蒙恬那一拳,可是丝毫未留手,若不是要防备三人,保留了三成玄力,会将东方贤当场击杀。

“你们胡闹。”

蒙恬走出东方贤房间,突然对三人蹦出一句话,把三人说得一愣,瞬即明白过来。

蒙恬已经是相信了他们,只有对自己人,才会如此说话。

“蒙大人,师姐情况如何?”

三人硬着头皮围上来问道,其实心中也是极委屈,试探蒙恬是东方贤出的主意,他们也只是跟从。

谁也不曾想到后果会这般严重。

第八十一章:鬼圣到来

蒙恬摇摇头,忧心忡忡道:“不太妙,大夫已经用最好的药为她医治,不见好转。”

“啊——”

三人同声惊呼,心中想到,万一东方贤真有不测,他们日后该如何面对蒙恬,心中不免升起后悔,怎就任由师姐任性,不曾一劝。

“不过你们也无需太过担心,大夫说她身体底子好,虽没好转,也不曾恶化,我用玄力为她护住心脉,坚持到鬼圣到来,不会有问题。”

现在蒙恬也把希望放在鬼谷子身上。

几人闻言露出喜色,能坚持到师尊来,师姐定然无事,他们从小到大,就没有见过任何事情能难倒鬼谷子。

“大人,我等可否进去看望师姐?”

北堂春小心翼翼问道,现在他们生怕做错事,惹到蒙恬不快。

“去吧,别太大动静,让她静养。”

回到府中,蒙恬升起一丝烦躁,将文比之事全部交付给唐秉去做,相信以唐秉学问,是可以选出可用之人,至于那些人会不会留下,经过那晚他与百家学子论道,应该不成问题。

在九原,有技长之人才能发挥出来,又有谁会拒绝。

为谁做事不是卖命,起码在这里,可以受到尊敬,得到重用。

蒙恬从怀中再次掏出薄绢,仔细看鬼谷子写给他的话。

天机门?七杀星?

如此玄乎,是否还有贪狼星、破军星?

他只是穿越回了古代,不是穿越到玄幻世界呀,难道历史真的发生逆转,就会有不可预料之事发生。

突然,蒙恬想到一事,整个人毛骨悚然,头发炸起。

他若真的改变了历史,那未来世界将会发生不一样的事,而两千多年以后,自然不再有他的出生,那他又是从哪里来的?

若不改变,现在蒙恬已经化成一堆黄土,自己也早到地府报道。

他好像一下陷入了死循环。

天机门,是否就是掌控天下大势的神秘组织?

自己的到来把一切打乱,鬼谷子信中提到的天机门内乱,会否因为自己,蒙恬淡定不起来,觉得自己从下棋人变成了棋子的感觉。

“鬼谷子,鬼谷子,在华夏历史中,你到底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蒙恬轻声自问,鬼谷子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团迷雾,努力想看清,却越看越模糊。

几日中,蒙恬无心政事,幸得有周术、唐秉把一切处理得当。

雾中楼密探已经有足够人手,这次来九原的武者,有半数加入雾中楼,蒙恬已经安排一块地方,秘密培训,不用多久,便可奔赴秦国各地。

而派往西域的使团,也回来一小拨人,带回几样蒙恬所画的粮食,唐秉立即令人先试验种植,看一季后可否收获,再大量推广。

并州局势已经明朗,九成土地落入蒙恬手中,刘雄与罗斌龟缩在晋阳,没有进一步行动。

并州经过半年动荡,迎来难得的安稳。

周术命各地郡守抓紧这段时间,快速荡平势力范围内的山寇,召回流民安定人心。

李斯必不会甘心失败,只要他处理完各地不愿屈服于他的官员,定然会大军压境。

有情报传来,赵佗已经向李斯臣服,愿将兵权及南海、桂林各郡献给朝廷。他手上的五十万精锐,为危机四伏的大秦打入一支强心剂。

蒙恬看着手中这份刚送来的情报,重重叹了一息。

李斯手段果然比赵高强多了,兵不血刃便得到南方四郡之地,五十万虎狼之师北上,立即可镇住各种不安稳因素。

加上他一系列措施,对官员强权,与民生宽容,也大大改善了秦国百姓的民怨。

农民起义还未开始,便胎死腹中。

没有起义,项羽、刘邦这些乱世英雄,出头之日恐遥遥无期。

刘邦这一辈子,看来也只能在泗水老老实实做个亭长,对皇帝位置,恐从未想过。

而项羽,就算有范增这等一流谋士,也只能潜伏,敢冒头,必会受到大秦铁骑雷霆一击。

天下大势,离蒙恬估算越来越远,预期中的乱不会出现,他就要孤军面对一个强大的秦帝国,蒙恬深知,以自己的兵力,远远不足以对抗一个庞大的秦国。

进咸阳刺杀李斯

蒙恬心中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随即低头一笑。

自己是被困局乱了心智,李斯既然成为实权国相,岂是那么容易刺杀,不说身边高手如云,单单咸阳城防,就不会像他上一次入城那般松懈。

就算自己杀了李斯,恐也出不了咸阳。

他又看向墙上挂着的大秦疆域图,目光盯住晋阳,自己连并州都还不能完全征服,一个罗斌就令他束手束脚,如何才能放眼全国。

大秦还有多少像罗斌这样的底牌?

历史中为何这些良将不曾出来,怕是因为赵高夺了国权,将李斯斩杀,所以秦始皇留下的诸多护国后手都没用上。

以始皇帝的雄才伟略,怎可能不留后手,让刘邦、项羽领一支乌合之众便轻易攻入关中,昂破秦国大门。

唯一解释,秦始皇把备用的后手都交代给了李斯,而没有告诉赵高,所以李斯一死,罗斌这些人在历史就没有出现过。

现在李斯当权,必然会将这些人发挥到极致。

可以想象,这个时代,必然比蒙恬所知的历史更加精彩,更多能人异士层出不穷。

接下来几日,蒙恬足不出户,每日在府中修炼,静心等待鬼谷子到来,他有太多疑问,需要鬼谷子为他解惑。

初九日,蒙恬命人留意四门,若发现一个三十左右,仙风道骨气度不凡者,就立即想他汇报。

而他,则正襟危坐,在郡守府等待,一直等到正午,也没有人前来汇报。

“蒙小子,快备足酒菜,饿死老夫了。”

就在蒙恬猜测鬼谷子会几时过来,突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他抬头,见一个身影飘入门槛,瞬间来到跟前。

“鬼圣前来,恬有失远迎,请恕罪。”

对于鬼谷子避过所有人的视线,直接进来,蒙恬不感意外,若他不能做到,才会奇怪。

蒙恬赶忙起身行礼,同时打量了鬼谷子一眼,见他风尘仆仆,像是日夜赶程,头发衣袍都有些凌乱。

“行了,行了,又来这些繁文缛节,老鬼我最受不了,快叫人上吃的,民以食为天,你不会让老夫饿着肚子与你交谈吧。”

蒙恬苦笑,这等异人,自不把世间礼节放在眼里,但他可不敢半分不尊敬。

第八十二章:天机门

蒙恬吩咐人将酒菜端上,看着鬼谷子如饿鬼投胎,左手抓起一条羊腿,右手拿着一只鸡,大嘴左右开弓,几口下去,只剩下一条腿骨和一副鸡架子,吃到尽情时,还用袖子直接擦擦嘴上的油,端起酒壶大口灌下肚子。

眼前这位狼吞虎咽撕咬食物之人真是鬼谷子?

蒙恬目瞪口呆看着桌子上的整只羊和鸡鸭等物,不用半个时辰便进入鬼谷子腹中,而且还不见他的肚子有一点鼓起,就像是个无底洞,汗颜的擦擦额头。

吃完了蒙恬所备的食物,鬼谷子才满意的拍拍肚子,一副意犹未足模样。

“大惊小怪,等你到了我这般修为,就算吃一头牛,也是正常。”

见蒙恬傻站一旁,神情如见鬼,鬼谷子岂会不知他所想,用个小见多怪的眼神鄙视了他一眼。

“何况老夫在天山与老怪物打了三天三夜,早饿得前腹贴后背,一路风尘赶来,滴米未进,吃这点东西,顶个半饱而已。”

三天三夜?

蒙恬这是真的被吓了一跳,鬼谷子修为通天,世间居然还有如此能人,和他打上三天三夜,看来这个世界并不像自己想的那般简单。

“咦,仙儿呢?老夫来了这么久,怎不见四个顽徒,难道是你安排他们出去办事了?”

仙儿?

东方贤,东方仙。

蒙恬恍然,原来东方贤连名字都是假的,这个女人呀

苦笑一下,蒙恬神色不自然道:“他们未曾出去,只是出了一点意外。”

“有什么意外?”

鬼谷子并未将蒙恬的话放在心上,东方四人都是他精心培养,十三道玄脉的强者,就算蒙恬派他们去对付强敌,打不赢逃跑也没问题。

“您的大徒儿东方身受重伤,命悬一线。”

蒙恬将头垂下,不敢直视鬼谷子,别人好心派徒弟来助自己,自己反把他们打的几乎丧命,虽事出有因,也有愧疚。

“你说什么!?”

鬼谷子声线一下提高,没了那股风轻云淡的惬意,多了一份威严。

身上散发的威压一下把蒙恬镇住,顿时厅堂里空气凝固,蒙恬此时仿佛面对一个头顶天,脚踏地的巨人,连体内玄气也似乎怕了此人,缩在丹田不敢出来。

而郡守府的侍卫,被空气突然出现的那股威压冲击,除领队单膝跪下,死命抗争,别的全部趴在地上,不能动弹。

好可怕,蒙恬终于见识了鬼谷子的力量,哪怕是一丝怒气,也不是他可以抵抗的。

鬼谷子怒后,将威压收回体内,又变回一个人畜无害的中年人。

“说罢,是怎么回事。”

压力散去,蒙恬才觉得轻松,不敢丝毫隐瞒,将发生之事一一告知给鬼谷子。

鬼谷子听完,脸上都快拧出水来,连蒙恬为他准备的衣袍都来不及换,便让蒙恬快带他去左院。

“师尊!”

南宫搏三人见鬼谷子与蒙恬进来,赶紧跪下行礼。

鬼谷子冷哼一声,不理会几人,闪身进了东方仙休息的房间。

见东方仙一动不动躺在床上,蒙恬双手垂腰,小心翼翼低声道:“当时我并不相信她是圣师弟子,以为是李斯派来谋我之人,所以下手并未留情,都怪我。”

鬼谷子摇头:“不,不怪汝,是仙儿生性胡闹,该有此一劫。”

又转过身来,对蒙恬道:“你这般小心是应该,真有人想要你的命,而且是比李斯恐怖百倍之人。”

什么?

开什么玩笑,比李斯恐怖百倍之人,那还是人吗?

见蒙恬吃惊的样子,鬼谷子道:“你别不信,待会吾再和你讲,现在你先退出去,吾要帮仙儿疗养。”

蒙恬点头退出,与南宫搏三人立于外堂,等鬼谷子出来。

盏茶功夫,鬼谷子带着一丝疲惫走出房门,蒙恬等人忙迎上去。

“没什么大碍了,静养一个月便好,仙儿一个女子胡闹,尔等身为男子,也随她胡闹。”

双目皱眉盯了一眼三人,南宫搏、西门烈与北堂春吓得马上跪在地上,不敢吭声,不过听东方仙没生命危险,心底松了一口气。

“鬼圣,是我下手不分轻重,不怪他们。”

蒙恬尴尬说道,人是他打伤的,被骂的反是挨打之人,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非也。”鬼谷子坐下,对蒙恬慎重道:“你这次无错,你若想活下去,就该这样,要如履薄冰,步步小心,因为你身上牵扯太多,不确定哪天就有人用此法杀你。”

“圣师,吾真有如此险境?”

蒙恬有些不以为然,自己修为虽然比起神秘莫测的鬼谷子相差甚远,不过对世间凡人,他是信心十足。

“汝别掉以轻心,或许比吾所说更严重,你之事,不是个人胜败,而是关系到了天机门,里面之人要想杀你,手段自是层出不穷。”

天机门,又是天机门,这到底是个什么组织。

“圣师,可否告诉吾天机门是什么,连你似乎都在忌惮,能不能告诉我位置,我就不相信它能挡住数十万大军。”

“哦,你想领军灭掉天机门?”

鬼谷子带一丝调侃道,连南宫搏等人也捂嘴偷笑。

“怎么,是吾不自量力否?”

蒙恬见众人捂嘴,疑惑问道。

“老夫便是天机门第九代门主,你要灭天机门,是否先要将老夫拿下。”

呃!

蒙恬喉咙就像被人赢塞进一个鸡蛋,噎在气管上下不得,憋得脸都红了。

鬼谷子到底玩什么玄机,天机门既然他是门主,为何又要杀蒙恬?

“尔等先退下。”

鬼谷子挥挥手,打发几个弟子出去,才对蒙恬慎重交代。

天机门创于轩辕时期,至今已有三千年,历经三皇五帝,夏商周三朝,不过一直默默观沧海变化,从不干预世间之事。

至于孙膑、庞涓、张仪、徐福、白起、管仲等众多历史名人,都说是鬼谷子的门人,只不过是曾经进过天机门,达不到留山的标准,被赶出来的弃徒而已。

听到这,蒙恬咽了咽口水,暗想天机门到底实力有多雄厚。

这些弃徒,随便一个,都是翻起战国风云的人物,居然还达不到留山的标准。

既然天机门如此厉害,为何不自己统一华夏,登基称帝?

自己从不曾与天机门有交集,到底谁想杀自己?

“圣师,您身为天机门门主,到底是谁要杀我,您就阻止不到吗?”

鬼谷子一笑,道:“此人在天机门无论身份、修为都与我差不多,就算我想阻止,也有心无力。”

听到有这么恐怖的敌人要对付自己,蒙恬也无法淡定。

心中骂道,老子只是凡人一个,怎么会惹出天机门的老变态,堪比鬼谷子,那不是一根手指就能灭杀自己的存在吗?

第八十三章:黄泉子

蒙恬心神不宁的表情落在鬼谷子眼里,他安慰道:“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此人不会亲自对付你,最多也是安排弟子与你为难。”

蒙恬听言,心中稍定,鬼谷子接着道:“而且他的一个弟子你已经会过面,还战了一场。”

“血屠罗斌?”

蒙恬立即想到此人,自己重生以来,唯一对他有过威胁,差点丧命的就只有血屠罗斌。

“嗯!”鬼谷子点点头:“罗斌只是他的其中一个亲传弟子,据吾所知,他还有三个亲传弟子,挂名弟子数十个。”

蒙恬一阵寒意,一个罗斌就如此难对付,若是几个一起来,自己还能赢吗?

“圣师,此人到底是谁?他为何要对付我?”

不弄明白,蒙恬感觉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鬼谷子沉默,而改用一种深邃的目光凝视蒙恬,直看得蒙恬浑身冒起鸡皮,许久,才低沉说道。

“此人乃吾师弟,上任天机门门主的唯一血脉,名唤黄泉子。”

“啊——”

蒙恬忍不住低声惊呼,难怪鬼谷子说他无法阻止此人,原来身份这么厉害,可自己什么时候招惹上了鬼谷子的师弟?

蒙恬感到憋屈,才刚来到这个世间不足一年,就有个恐怖至极的人要杀自己。就像玩游戏,第一关就摆个终极大boss,他还能过关吗?

“他为何要杀我?”

蒙恬硬声问道,就算不是对手,起码死也要死得明白。

鬼谷子用手指指房顶,道:“因为天道,去年你本该死去,却又活了过来,使天道发生素乱。”

在蒙恬惊讶表情中,鬼谷子继续说道:

天机一门,只预测世间结果,而不干预世间改变,百年前,我与上代门主,也就是我的师傅,还有师弟黄泉子三人推测,算出周会被秦所替代。

而后,秦国祚十四年,便被他人取缔。

蒙恬心中波涛万丈,不敢相信直视鬼谷子,他是两千年后之人,当然清楚秦十四年而亡,这些人居然百年前便可推断秦国十四年。

这不是开了超级外挂吗?

天下之事都在掌握中,就像赌博,永远知道骰盅里的骰子,还怎么赌呀。

对于天机门几人来说,沧海桑田,皇朝变更,都是天数,周覆秦起,秦再灭,他们也只是看客,从不曾想过干预,默默旁观。

直到五十年前,上代门主辞世,将门主之位传给鬼谷子,天机门内部产生裂痕。

黄泉子对父亲传位鬼谷子耿耿于怀,不服号令,从此分离出天机门,到荆州深山处自立天机门黄泉分支。

虽是离开天机门,他从未放弃夺回门主之位。

终于在秦始皇统一天下之时,黄泉子用计逼鬼谷子定下赌约,赌注就是天机门主令牌。

而赌约,则是谁能推翻秦帝国,夺取天下。

鬼谷子推算是沛县刘家之人,黄泉子却是算到彭城项家,两人隐居世外,旁眼静观最后结果。

不料去年,鬼谷子突然发现天象异变,天道出现了一道变数。

此发现,让原本就心向秦国的鬼谷子心中一动。

鬼谷子一直怨天不公,周朝偷取天下,能有八百年江山,而赢氏历经数百年,才统一九州,为华夏做出重大贡献,却只有短短十四年。

只不过天道不容篡改,人力也无法与天争,才只能默默接受。

现在,天道出现了一丝裂痕,留有变数,鬼谷子经过一月深思,才决定放手一搏,希望能扭转乾坤,为大秦争取那一丝生机。

他费了三滴精血推算,最后得到启示,改变秦国之运的变数,就在起死回生的蒙恬身上,所以才会出山,在咸阳酒馆,与蒙恬一会。

见过蒙恬,他更肯定了蒙恬就是救秦之人,是以,一直默默观察蒙恬的举动。

蒙恬在河套、九原一带改革,连学究天人的鬼谷子也忍不住直呼高明,若秦国能按蒙恬的新政改革,天下何愁不能国泰民安。

一直到罗斌出现,在善无之战,打算用瘟疫灭杀全城,鬼谷子才知道,师弟黄泉子已经插手世间之争。

他直奔黄泉谷,与师弟棋盘论道,希望黄泉子能制约罗斌,莫做出遗憾天下之事。

哪料黄泉子已经入魔一般,根本不吃这一套,非要与鬼谷子争个高低。

鬼谷子要扶持蒙恬,蒙恬自然就变成黄泉子头号要除去之人。

蒙恬听完,才算明白了。

原来自己是被殃及池鱼了,两个大神斗法,把他给牵扯进去,蒙恬欲哭无泪。

黄泉子,上代天机门门主唯一血脉,鬼谷子的师弟。

任何一个名头,就可以把自己这个大秦第一勇士碾压得渣都不剩,河套的数十万大军,在人家眼中,可能连蝼蚁都算不上。

鬼谷子,黄泉子这等人,已经脱离凡人范围。

要以凡人对抗神魔,哪怕百万、千万,也不过是个数字,说不定那个晚上,脑袋就会不翼而飞,自己还处在梦中。

蒙恬大感悲屈,自己招谁惹谁了,明明是凡间的事,硬扯出了一群老怪物,自己还处在风暴中心。

他终于明白了为何历史逆变这么厉害,历史上没有出现过的人都一一登场。

说到底,是因为自己穿越,撕裂了天道,改变了历史洪流。

罗斌之后,有四方家族,之后还会有谁,原本隐藏在暗处的牛鬼蛇神逐个走出深渊,降临这个世界?

蒙恬有种窒息的感觉,刚来到这个世界,本来他觉得自己可以掌控整个历史,是这个世间的掌舵人。

不知不觉中,他已成为沧海一粟,随波逐流,连自己的命运都难以掌控。

蒙恬不甘心握紧拳头,他有超越秦国两千年的知识,要他认命,绝无可能。

后悔呀,如果前世学好化学物理,就可以研发枪炮。

管你是神是鬼,一梭子弹搞不定,直接用大炮把山门都轰掉,就算黄泉子是神,也给我老老实实趴着。

可惜,以他学到半桶水的知识,要研发出后世的机枪大炮,没有几十年根本不可能。

恐没有研制出来,自己先化作一堆黄土。

“不过你也无需紧张,师弟与我约定,不会亲自出手干预,这为你争取了希望。”

鬼谷子看出蒙恬不安,一句话令蒙恬安心不少,他还是问了一句。

“圣师,这个约定会有效吗?”

电影中,坏人总是不遵守协约,蒙恬此时,自然把要杀自己的黄泉子当成十恶不赦的坏人。

鬼谷子呵呵一笑,道:“师弟虽然疾世愤俗,但也是开启十七玄脉的强者,自也有尊严,不会自毁道心,自降身份来对付你,除非你能修炼到与我们一般修为。”

十七道玄脉,蒙恬打个冷颤,终于知道这些人的修为何等恐怖,只差一级便可圆满。

第八十四章:九月初九

蒙恬现在是十四道玄脉,就可杀穿十万大军,到了这个地步,每高出一道玄脉,就是天渊之别。

他只比东方仙师兄弟高出一级,就能吊打四人,毫无还手之力,黄泉子比他高出三个级别,恐一根手指就能捏爆自己,幸好他不屑出手,不然十条命也不够黄泉子揉虐。

“幸好他还有高人风范,没有辱没天机门。”

蒙恬违心的地拍拍黄泉子马屁,他不出手,自己也不须太过担忧,天机门人虽然厉害,自己又不是泥巴捏的,想怎么揉就怎么揉。

罗斌还不是被自己打败,东方仙几人还不是让自己在擂台痛殴。

想到这,蒙恬觉得除了鬼谷子和黄泉子,天机门的传人也不过如此,提起的心也放下不少。

蒙恬的表情自然逃不过鬼谷子眼神。

“就算师弟不出手,你也切不可小看黄泉一脉弟子,罗斌所学七杀,只用了第四杀就差点让你命丧善无,将来说不定有更厉害的杀招等着你,再遇见也不可掉以轻心。”

又道:“或许你觉得吾的四个徒儿不是你对手,便无惧黄泉一脉弟子刺杀,如果是这样,你大限不久矣。”

蒙恬有些不以为然,正想说‘不敢’,鬼谷子没等他说话,便走出大厅,来到外面庭院。

南宫搏三人站在庭院外,立即垂手走到鬼谷子身旁。

鬼谷子问道:“尔等可曾用吾所教阵法?”

南宫搏见师尊问话,忙答道:“师姐只是想试蒙大人武学,并非杀敌,我们是一个一个上前挑战,不敢用阵法。”

“好。”鬼谷子一指蒙恬:“现在仙儿卧榻,四象阵用不上,你们就用三才阵再与蒙小子打上一场,若败了,全部回山面壁十年,免得在外丢人献脸。”

听到处罚如此严重,三人立即将武器提起,面向蒙恬。

蒙恬一脸蒙圈,刚才还说得好好的,怎么说动手就动手呀。

不过,既然鬼谷子想看看他的实力,蒙恬也无需隐藏,伸手把破天槊取出,傲然朝向败在手中的三人。

“小心了!”

西门烈一跺脚,戟急促而来,直刺蒙恬胸口。

又是这招,蒙恬举槊迎上,南宫搏的长戈扫出,戈比戟长,虽是后发,却是先至。

蒙恬只能弃掉西门烈的金刚戟,先应付南宫搏长戈,不料北堂春已绕到背后,暴雨梨花枪点起千道寒光,蒙恬只感觉后背一凉,劲风驰来。

蒙恬吃了一惊,三人攻势怎么比那天强了这么多。

虽然吃惊,但手中半点不停留,槊一翻转,先挡下长戈,顺势向后撩起,把北堂春的暴雨梨花枪也格住,借用格挡之力,身体射出,避开金刚戟的锋芒。

刚落地,三把武器又是紧密袭来。

蒙恬提起十二分精神,小心应对,三人如暴风雨般攻防一波接一波,凌厉又急促。

当他欲想先破其一,另两人就会及时出招,弄得蒙恬疲于应付,根本无法出招。

“蒙小子,此阵取至天、地、人三才,任何一方受袭,都会引来其余两人攻伐,除非以力破阵,否则会被困死阵中。”

四人你来我往,打了三十余招,南宫搏三人是越打越顺手,而蒙恬则几次险象生还,越打越吃力。

见蒙恬到五十招,已经不支,鬼谷子才叫停几人。

蒙恬收了槊,喘出一口大气,明白自己之前小看了东方仙等人。

他们当时没有杀意,而蒙恬却是步步杀招,所以被打个措手不及,连东方仙也被他打成重伤。

上次四人如果真是李斯派来刺杀他,擂台上就不会一个个试探,而是直接用阵法搏杀,自己恐怕在擂台就不会赢的如此轻松,说不定还会败得一塌糊涂。

天机门之人,果然不容小觑,经过这一试,蒙恬收回了轻视之心。

“他们四人,以后就留在你身边,防止黄泉一脉之人来刺杀,你可以将他们当成属下,随心所用。”

“谢圣师厚爱。”

蒙恬朝鬼谷子弯腰鞠躬,鬼谷子将四人送来,他就多出四名绝世武将,超级保镖。

“天道无情,这次突然出现的一线生机,老鬼我就算豁出去一副老骨头,也想与天争一争。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希望你就是那个其一,让我们将不可能变成可能。”

鬼谷子说这句时虽然豪言壮气,蒙恬还是看出了他脸上的一丝忧虑。

与天争道,何其之难。

做过此事的唯一一人,便是蚩尤,结果还是被分成六块,永世镇压,遭受不能轮回之苦。

这次逆天而行,势必凶险万分,鬼谷子也抱万分之一的心态。

“蒙小子,吾今日之事已完,就要离去,临行再告诫一句,前路艰辛,好之为之。”

“圣师,您就走?不多留几日,让晚辈可请教一二。”

蒙恬还有太多的东西想问鬼谷子,他还没整理好思绪,鬼谷子就要离开,怎肯愿意,连忙挽留。

鬼谷子摆摆手:“每年九九重阳,阴阳不调,今日起卦推算不出吾之行程,所以我才到九原与你一会,若我不走,师弟就会得知我来过此地。”

万一被黄泉子误会,以为鬼谷子违约插手干预世间因果,自是不好,所以鬼谷子没有留下,悄无声息从九原离去。

鬼谷子走了,除东方仙还躺在房里,剩下南宫搏三人立于一旁。

这四个可是超级打手,蒙恬心中美滋滋的,郁闷一扫而光。

他立即将王离、周术等人唤来,重新给几人介绍,以后这些都是他的左膀右臂,商讨军机大事自然少不得他们。

一是对鬼谷子的信任,二是几人师从鬼谷子,目光谋略当然也不会差到那里。

雾中楼楼主,谁还会比东方仙担任更合适。

——————————

九月初九,阴阳家绝不会在今日起卦,因为这天是一年阳气最盛之日,根本断不了阴阳。

在鬼谷子来九原之际,彭城项家,也来了一名不速之客。

此人无声无息坐在项家正堂之中,被一个打扫卫生的家仆发现,他立即大声呵斥。

这个位置是项家家主的席座,就算是范增、项羽也不敢坐在上面。

现在一名不知哪来的人,大大咧咧坐在上面,看来还有一段时间。

此人并不理会家仆呵斥,家仆见状,想过去把此人丢出门外,却被那人一个眼神镇住,从那人的眼睛里,他仿佛看到了世上最冷漠的东西,紧接那人袖子一挥,家仆飞了出去,摔在庭院之中。

更奇怪的是,摔下来的家仆,双足跪地,面朝之位,正是堂中端坐之人。

第八十五章:乱

庭院的动静很快惊动了整个项府,不一会,庭院立满了项家之人。

“汝是何人,胆敢居主位而坐?”

项家此时已经培养出不少家将,见状大怒,将武器对准堂中之人。

那人面若冰霜,冷笑不语,随手拿起案桌的竹简看起来,无视外面家将。

数名家将上前,欲擒此人。

那人纹丝不动,再将袖袍一挥,几条人影从堂中飞出,原来正是几个刚闯入大堂的家将。

落地和家仆一模一样,摔落地上,两膝跪地。

家将怎可受此屈辱,想爬起来,发现自己身体根本不受控制。

“此乃何人,怎会如此厉害?”

这一幕,刚好被赶来的项梁、项伯、项羽、范增看见,几人后背升起寒意。

“妖人,胆敢使用妖术。”

立于项梁之后的龙且双足一蹬,手中宝刀同时拔出,极快速度跃入大堂,刀锋朝那人狠劈下去。

那人终于将眼皮抬起,嘴巴终于说出第一句话。

“蝼蚁也敢冒犯神龙之威。”

他身上突然爆发出惊天威慑,在半空的龙且觉得身子一下被无形压力凝固,身不由已‘噗通’落下,就感觉面前之人如是一头巨龙,手中宝刀也无法握住,摔落脚下。

“吃我一戟!”

正当众人见龙且就像失了魂,傻站不动,项羽挥动破城戟杀来。

面对项羽破城戟,那人端坐,待戟离他还有三尺,右手伸出两指,迎戟一夹。

‘咕嘟!’

所有人吞咽口水的声音响起,神情宛若见到鬼神,太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眼前。

那人两支细弱手指,稳稳的夹住项羽的破城戟。

以方才项羽全力一击,就是一块巨石,也会当场破开,他居然两根手指就夹住了破城戟。

项羽脸色煞白,发现自己居然抽不回破城戟。

以他十三道玄脉的力量,竟然抽不回破城戟,那人二指之力,夹得纹丝不动,宛如泰山。

可怕,太可怕了。

此人修为神鬼莫测,世间恐难寻敌手,他到项府想做什么?

就在这一瞬间,范增、项梁等人头脑已经不支转了多少个弯,但还是猜不透此人来由。

“仙人在上,请恕小人迎驾来迟,饶了这些不懂事,冒犯仙人之威的子弟。”

项梁跪下,不管如何,势不如人,先低头认错总不会失礼。

见项梁跪下认错,那人冷漠眼眸现出一丝光彩,身上的威严依然逼人。

“项家,乃是吾所看中出龙之地”

——————————

十月的天气,秋老虎发威,炎热中带着闷热,空气仿佛停顿,不带一丝凉风。

大秦在李斯治理下,国力还算蒸蒸日上,除并州外,各地都被他一手控制如铁腕。

秦二世胡亥自从善无之战,刘雄用兵无方,导致败退,再也不敢与李斯争强,如今的李斯,真正做到了权侵朝野。

赵佗南下的五十万大军已经返回关陇,秦帝国实力进一步巩固,虎视天下,各国旧诸侯无不瑟瑟发抖,龟缩不敢冒头。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蒙恬虽没有直言反秦,但已然是脱离了大秦的统治之外。

对于法家而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并州不服中央集权管理,那就是等于反叛,李斯腰佩宝剑,立在帝座前,与众臣商议讨伐并州之事。

关中原部有三十万,加上罗斌带出去的十五万,现在赵佗又率五十万返回,李斯手中已有百万大军。

此时,只要他咳嗽一声,大秦各地英雄都要胆颤三天。

李斯望向北方。

蒙恬,就像秋后的蚂蚱,快跳不起来了。

他要一劳永逸,准备令赵佗五十万大军会合罗斌,加上凉州、幽州、冀州各出兵十万,还有刘雄并州兵马,超过百万雄师,共伐蒙恬。

经一年时间,河套军逐渐壮大,李斯明白。与其分开五个手指,让蒙恬逐个击破,还不如捏成一个拳头,集中全力一次解决蒙恬。

李斯长期追随始皇帝,身上也感染了一丝始皇帝的气息,哪怕一丝,也足够威慑群臣。

百官端坐在朝堂,目光却不是看向帝座的胡亥,而是望向李斯,等待他一声令下,出兵讨伐河套。

李斯抖了抖双袖,在胡亥案桌前拿起一份竹简,打开念道。

“至秦天下大统,已过十五载,九州归心,四海臣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而今,有不臣野心之辈,欲想螳臂挡车,翻转乾坤,吾在此替秦皇下令,封赵佗为南归候,领原南征五十万大军讨逆反贼,择日”

“报——”大殿外突然发出长长的声音,似乎火烧眉毛。

“荆州八百里急报,楚国旧臣项氏在彭城起兵,聚拢七万兵马,挂起楚旗,五日内连克江陵九座城池,江陵郡守战死,全郡被楚兵占领。”

李斯持诏书的手抖了一下,这就是他最担心的结果,还是发生了。

蒙恬起兵,短短半年占领大半并州,他并不担心蒙恬能打到咸阳,因为关陇数道天险,关隘林立,关中粮草丰足,精兵百万,就算蒙恬所领的都是天兵神将,也不可能攻破咸阳。

他就怕蒙恬带起了一个头,让各路牛鬼蛇神,诸侯草莽趁机而动。

秦帝国刚灭六国十余年,六国的残余势力无一日不想恢复昔日辉煌,一直在暗中等待机会,分封各地郡守州牧,也翘首以待,等中枢无力,借势而起。

这就是李斯为何打算动用全国之力,一次剿灭蒙恬的原因,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他还未念完征讨诏书,楚国已经揭竿而起,接下来,赵、燕、齐等国的旧贵族就会陆续冒头。

这些人危害,比蒙恬更甚。

蒙恬说到底,还自认秦臣,只是与李斯有怨恨,辅佐的对象不同,无论谁胜谁败,都是秦国内斗。

而六国贵族,他们要的是复辟,要的是推翻秦国统治,而且这些贵族在各国都是繁衍数百年之久,底蕴惊人,号召力自然强大,只需振臂一挥,立即会有数万旧属赶来投靠。

李斯拿着未念完的诏书,他清晰明白,不能片刻犹豫,放任楚国强起,六国旧属就会连通一气,在全国各地揭竿而起,到时别说秦国百万大军,就算是千万也不一定能压制下来。

“择日南下,讨伐旧楚项氏,灭其九族,永警后人。”

李斯心神一转,咬牙把原本诏书中的择日北上,直接改成南下,蒙恬反而不是他首要对付之人。

必须要把楚国项氏这个苗头压下去,警示各地蠢蠢欲动之人,待收拾了项家,再征讨河套。

第八十六章:项羽第一战

随项梁起兵,整个荆楚人心晃动,念楚国故土的楚人纷纷加入项家军队。

楚军就像是蝗灾,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大,短短十日,从八千江东子弟兵发展到七八万之众。

一路攻城略地,江陵郡九城尽落其手。

地盘虽然只有一郡之地,除江陵郡城,别的都是小县城,但壮大速度,发展声势却远远超过蒙恬的河套军。

李斯即令南归候赵佗率五十万大军直扑荆楚,欲想把这星星之火还没燃起就扑灭。

当年王翦六十万秦军灭楚,现在赵佗五十万司隶军加上荆州本部十万军马,也是六十万,历史还会重演吗?

天下之士都将目光从河套转移到荆州,等待这场实力悬殊的博弈。

项梁夺了江陵郡,自己领五万众驻守城内,而项羽则领三万士卒继续发兵长沙,突闻赵佗率大军前来,项梁立即命项羽返回江陵,合兵防御来势汹汹的秦军。

项羽回信,请伯父项梁坚守十日,他必破了长沙回援。

果然,在江陵被困第三日,项羽三万人攻破长沙,斩首一万,随即领军马不停蹄,从长沙一路奔袭回江陵。

赵佗此时已经攻城两日,江陵破城在即,听斥候报来消息,便分出十五万兵力,由大将何信统领,凌江边等待远途来援的项羽,而自己带三十五万士卒继续攻打江陵。

何信预想项羽远途而来,人疲马乏,必会先安营扎寨,再决一死战,所以看向远处滚滚烟尘,并没有下令做好战备,只是命士卒小心监视。

不料项羽半分不曾停留,一马当先,亲率八千江东子弟,直扑秦营。

面对饿狼般突如袭来的楚军,秦军根本不曾准备,前营被杀个措手不及,报至何信处,他才急命各营将军收拢兵力,自己仓促带上亲卫军压上前营。

只要有一刻钟时间,十五万人就可以集结,就算用人推,也可以推平项羽这三万疲惫不堪的楚军。

但项羽所率八千江东子弟何其勇猛,一路势如破竹,冲破围堵秦军,直接与何信中军撞面。

见项羽不过是个二十余岁的少年,何信这位随赵佗南下,开拓百万疆域,身经百战的猛将怎会放在眼中,挥刀直劈项羽。

“敌将休狂,吃我一刀。”

若知道项羽有后世霸王之名,何信必然会指挥军队挡住,再用十余万士卒将项羽围困击杀,可惜,何信并不清楚项羽威名,反而主动迎了上去。

项羽见何信冲至眼前,虎目圆睁,爆发出一声狮吼,手中破城戟一挥,与何信长刀相碰在一起。

‘砰!’

何信直感觉两手虎口撕裂,双臂一阵酸麻,似乎连刀都无法提起。

“不好,此小将好生厉害。”

一个回合,他便知自己远不是项羽对手,立即拍马,打算返回中军。

项羽岂会放过眼前的秦军主将,双腿一夹乌骓,这匹神驹嘶溜溜发出龙吟,一道黑影便追上何信。

何信听得背后风声,暗道不妙,刚一回头,见破城戟迎着自己颈脖劈下。

‘我命休矣。’

何信发出最后一声感叹,便看着自己无头的躯体被马带着狂奔,脖子喷出鲜红血迹足有五尺,两眼才遁入黑暗,再无知觉。

主将一个回合败退,还被人砍去头颅,秦军士卒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发生,心胆俱裂,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项羽将何信头颅用戟挑起,系在马上。

“敌将已死,随我杀光秦军!”

说罢,将手中破城戟一挥,三万兵卒士气大盛,挥舞刀戈,随项羽朝秦军杀去。

反观秦军,主将失利,被项羽斩首,又没有能统一指挥的将领出现,哪还能战,纷纷丢下武器旗帜,轰叫声中,转身逃往后营。

而刚好集结完士卒赶来的队伍,与溃败的军队撞在一起,顿时整个秦营一片混乱。

项羽率楚军一顿砍杀,几乎没有碰到一丝抵抗。

秦军已被项羽吓破了胆,人人争先恐后,夺路逃窜,相互踩踏不知多少士卒死于自己人脚下。

“不留降卒,全部杀光!”

项羽挥戟将马前一名跪地投降秦军斩杀,大喊道。

三万楚军随他吼叫:“不留降卒,全部杀光。”

声音响彻整个秦军大营,十五万秦军就像惊弓之鸟,唯一投降的一条活路被封死,不要命的朝后逃去。

项羽就像是赶着羊群,不急不慢,吊到秦军屁股后面,朝赵佗大营奔去。

南归候赵佗此时正在江陵城下指挥,最多还有一日,便可攻破江陵。

他命军士再压上一批,秦军比江陵城内足足多出几十万,就算日夜不停消耗,也可以将楚军耗光。

“侯爷,何信在凌江边战死,十五万士卒败退,一路朝我军奔来。”

一骑飞奔到赵佗面前,将急报献上给赵佗。

“什么?”

赵佗怀疑自己听错,急忙问道,何信乃身经百战之将,怎会被三万人杀得大败?

斥候将何信如何被斩杀告诉赵佗,赵佗双眼一闭,脑袋嗡鸣。

现溃军离赵佗大营不足五里,正洪水般逃来,他们已经听到不远处的喊杀声。

“何信误我。”

赵佗昂天大呼,十五万士卒对阵三万,只要死死坚守江边,主将不以身冒险,项羽就算天兵神将,也不可能短短半天就攻破大营,一路杀来。

何信只要能坚守一天,他就可以攻下江陵,再挥军将项羽三万士卒困杀,彻底解决南方战事,北上与蒙恬决战。

一个小小失误,整场战役立即扭转。

‘要马上退。’

赵佗已经想到项羽用意,一路追赶十五万溃军,就是打算用何信的溃军冲击自己阵脚,大军根本无法列阵。

一旦阵型被溃军冲散,他手中三十五万人就会变成乌合之众,项梁若再从城里杀出,赵佗打个冷颤,不敢去想后果。

打仗军队当然越多越好,但是并非谁都可以指挥调度庞大的军队。

若是一个将领,只能指挥五万人,却带领十万军士,非但形不成阵,还会大大减弱军团战斗力。

一旦发生混乱,无疑是致命的,几十万人相互踩踏,为了活命还会砍杀挡路的战友,不用敌军冲阵,自己就会被玩死。

所以将领带兵必须要经过考核,而不会随意带兵出征。

历史中,能把六七十万军队指挥如指掌之人,只有韩信。

韩信点兵,多多益善,为什么韩信能称为‘军神’,而项羽只能是‘战神’,是因为韩信就算给他百万大军,一样指挥灵活如自身手脚。

赵佗,他清楚自己能力,若是几十万大军发生混乱,等待他的命运,将是无比惨痛。

第八十七章:霸王出世

“放弃攻城,立即结阵,刀盾兵在后,弓箭手居中,长戈兵阵前,快速退出。若溃军冲阵,弓弩手放箭,刀盾兵必须挡下。”

赵佗一道道军令发出,为了这几十万大军,他必须要保住阵型,哪怕将何信的十五万士卒牺牲光也在所不惜。

自古慈不掌兵,义不掌财。

当面临选择,两害只能选其轻。

可怜十五万从凌江逃回的溃军,见自家大营就在眼前,拼命跑去,突见密集箭雨射来,无数人哀嚎躺下,被后面扑上的士卒踩成肉泥。

“拿起你们的武器,不许退。”

赵佗命士卒高声喊叫,期望能让溃军停下步伐,挡住项羽。

但此时的溃军被一路追杀,先不说已经精疲力尽,胆识早就被吓破,哪里还敢转身回杀项羽所带的虎狼之师。

前有自家阵营张弓搭箭,对准自己,后有楚军奋力追杀。

何信的溃军前进不得,后退也不能,夹在两军当中,如热锅的蚂蚁乱窜,不少士卒纷纷跪倒地上,祈求投降。

项羽见势,知道必须要溃军继续前进,不然等赵佗军队站稳阵脚,自己三万人还不够他们塞牙缝。

他将手中缰绳一提,乌骓嘶溜溜鸣叫,冲入溃军。

“想活命,继续前进。”

手中破城戟随喊叫声横扫而出,立即十余名溃军被拦腰扫断。

八千江东子弟虎啸,大刀毫不留情对跪地的士卒乱砍。

楚军杀得十五万溃军不敢再存留半点幻想,爬起来迎赵佗军中跑去。

他们觉得,只要能过了箭阵,就能躲过一命。

再怎么说,自己也是秦军,总不会在阵前还会挥刀砍杀自己。

岂料前阵刀盾兵已经接到军令,不管是谁,近阵前五步者,杀无赦。

冲到阵前的溃军刚松下一口气,盾墙漏出一条缝隙,无数战刀伸出,一顿乱砍,顿时血肉飞腾,在阵前留下一堆横肉。

“弟兄们,冲进去。”

溃军知道,自己完全被自家队伍抛弃,要活命,只能冲入秦军阵营。

人是很奇怪的动物,明明他们被项羽一路追杀过来,此刻,十几万溃军恨的不是项羽,而是不给他们入阵的秦军。

就因为他们认为秦军理所当然要接纳自己,现在自家军队不但见死不救,还当前斩杀,终于把溃军的怒火点燃。

秦军被溃军撕开一道裂口,他们从地面拾起战刀,对挡路的秦军挥去,似乎这些不是战友,而是生死大敌。

“顶住,顶住。”

前阵秦将见十几万溃军不顾一切冲击自家阵脚,顿时乱了手脚,慌忙指挥士卒压上,想把缺口堵上。

这个缺口已然成为溃军唯一的生存希望,那会被轻易堵住,十余万人一股脑涌向缺口。

这道口越撕越大,整个阵脚陷入混乱,兵将不知所措。

好机会

项羽终于盼到自己所要的一幕,破城戟一挥,率三万楚军直冲秦军大阵。

“冲过去,击溃秦军,活捉赵佗。”

“活捉赵佗!”

三万人呐喊声盖过战场厮杀声音,天雷滚滚杀奔秦军,秦军阵脚被自己人冲散,根本无法顾及,中军与后军看不到前方战情,听得声音,只以为前阵战败,军心晃动。

“后军改前军,退!”

赵佗见军心不稳,知道此战难胜,一旦让项羽杀到阵前,大军混乱,就算是白起再世,也难挽回溃不成军之势。

四十几万大军,结阵难,撤退更难。

赵佗命儿子赵佝与赵昆先带后军、中军撤离,自己压住前军抵挡一阵,以免各军相互冲撞。

待两军离开百丈,前军已经被楚军冲击不成阵势,赵佗才在亲卫拥护,匆促逃命。

赵佗一走,前军立即崩溃,数万人与之前溃军相拥逃命。

项梁在城里见状,领兵杀出,与项羽合兵一处,追秦军三十里之地,共斩首六万余级。

消息传出,天下哗然,项羽立刻成为反秦第一英雄。

三万疲惫之师,击溃何信十五万众,斩首主将,再引兵追杀,败赵佗五十万大秦精锐,谁人可以做到。

加上之前夺长沙之功,项羽身上的光环一时无两,已把蒙恬盖过。

荆州各郡守将,无不闻羽变色。

项羽,已然是反秦的主心骨,不少六国旧裔纷纷写信项梁,愿在各地起兵,与楚国一同反秦。

战报传来,李斯愁眉深锁,他万万没想到赵佗会败得如此之惨,五十万大军被斩首六万,数万人不知所踪,能聚拢不足四十万。

虽说现在比项梁还要多出几倍兵力,但士气全无,短期内难形成战力。

他命赵佗回兵虎牢关,严守关中。

没能及时灭掉楚军,六国势必趁机而起,大秦风雨飘摇,不能再冒险出兵,虎牢关是关陇天险,不管六国是否复起,绝不能丢。

与李斯不同,蒙恬也接到了江陵战报,他把自己关在书房一日,外人不知喜怒。

李斯是为了大秦延续,项梁是为了复国,蒙恬是为了天下苍生百姓。

三个不同的理念碰撞,谁才能笑到最后。

秦将失鹿,天下逐之。

以后还有更多不甘寂寞之人陆续而起,除了刘邦这等野心之辈,还有黄泉子这种在背后操控之人,蒙恬头大了几分。

他一直盼着天下大乱,自己好趁势收拾,现在,他发现历史根本不会按所预期方向发展。

项羽能战,但绝不会这般厉害,区区三万人马,便杀得赵佗五十万大军丢盔弃甲,狼狈逃窜,换至自己,或许还打不出这份成绩。

若是几年后,项羽可以做到,他一点也不奇怪,毕竟项羽历史中就曾有过彭城之战,用三万人击溃刘邦六十万人的记载。

可现在项羽不过是刚刚出道,还没经战场的磨砺,就能将兵法战术运用得心应手,绝不会偶然发生。

这还是他认识的项羽吗?

在这段时间,项羽是否有了名师?

他莫名想到一个人,心底压住的那个名字一直徘徊在脑海——黄泉子。

只有这种人,才能化腐朽为神奇,如果黄泉子真的点拨了项羽,自己以后面对的,可不单单是历史中的那个项羽。

蒙恬烦躁用手抓抓头发,这些人越厉害,战事便会越持久,死的百姓和战士也会越多,这是他不愿看到的。

要加紧改革,特别是军工,一些藏匿的技术也要赶快研制出来,他急迫想到。

蒙恬似乎看到了大秦国土,日后千里荒芜,饿殍遍野的场面。

第八十八章:核心会议

项梁江陵取得大捷,无疑是给六国后裔打了一剂强心针,一时间,各地火焰纷纷燃起,各路诸侯趁势而出。

李斯四面扑火,无奈秦之前暴政积累众多民怨,加上六国后裔蛊惑,无数百姓加入六国军队,各地郡守无力抵挡声势浩大的起义军,被迫丢城弃地,狼狈逃回咸阳。

十一月,楚国占据荆州,扬州,宣告天下复国。

十二月,赵国李复攻下邯郸,迎回赵王歇之孙赵琳,宣布复国。

一月上旬,齐王建后裔令田胜率十二万众,攻下青州临淄,宣布齐复国。

一月下旬,燕国太子丹后裔,夺取襄平,复立燕国。

二月中旬,魏国大将陈耿后人,举魏国旗帜,占领城都,恢复魏制。

短短半年,反秦势力如雨后春笋纷纷冒头,大秦兵力捉禁见肘,李斯下令将全国兵力收缩在虎牢关、壶关、天拥关一带,确保关陇无失。

在十余路诸侯中,实力最强的当属楚国项梁,赵国李牧之子李复,齐国王室后裔田胜三股势力。

秦十六年,春。

经过半年六国起义,秦国经数百年才统一的华夏大地,再次分成秦、楚、赵、齐、燕、魏、韩、吴、越、宋十个国家。

这种情况,让人不免想起秦十二年发生的奇事,天上突然掉下一块陨石,石上刻有字:始皇帝死而地分。

此时似乎响应着陨石中刻的字,秦始皇才死去两年,刚刚融合的华夏再次分裂。

雾中楼发挥了重要作用,九州各地的情报如雪花一般,纷纷飞至蒙恬案桌。

历经一年平稳发展,并州与之前判若两样,与外面战火连天相比,这里已然成为人间天堂。

一年两季稻谷收成,加上西域的花生、玉米种植成功,百姓家家都有余量,郡府粮仓堆积如山。

纸张作为蒙恬的垄断资源,杂家弟子在各州高抬价格,为蒙恬赚取大量金钱。

此时并州的钱粮,足够养活六十万军队,不过蒙恬并没有穷兵黩武招募兵士。

兵在精而不在多,他只是将一些老迈的士卒退伍,重新换上青壮,士卒保持四十万左右。

除了白恒领十五万在河套,二十五万则分部在并州各郡。

五月,蒙恬意外收到两封来信。

第一封是项梁发来,请蒙恬与各诸侯一道,于六月共同讨伐秦国,他们集中十国百万兵力攻打虎牢关,而蒙恬则从并州攻晋阳,直下安邑,从天拥关进兵咸阳。

如此一来,李斯必然无法分兵南北作战,待灭了秦国,认蒙恬为秦王,替代暴秦。

第二封,出乎意料的是李斯命人送来,在信中,李斯阐明蒙恬乃是秦国旧臣,无论二人如何争斗,都是秦国内斗,若秦亡,他们都愧对始皇帝多年恩情。

信中说道,若蒙恬还认是秦臣,他便令刘雄、罗斌从晋阳退回司隶,镇守天拥关,把晋阳送给蒙恬,另外将扶苏之子嬴子婴也送上九原,与蒙恬团聚,只求蒙恬为秦国守住北方。

蒙恬将两封信摆在桌面,手指轻敲,周术等人在下方屏住呼吸,生怕打乱蒙恬思绪。

“诸公说说,这两封信该如何取舍?”

约莫一盏茶功夫,蒙恬抬头对众人道。

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如此重大的决定,蒙恬还会征求他们的意见,可是谁也不敢首先发言。

若是让蒙恬与十国共同伐秦,那他们就是秦国反臣,对自己效忠了多年的信仰,无疑是致命打击。

但是要让众将去守护胡亥这等昏君,更是没有一人愿意,李斯还要将嬴子婴送来,那不是在蒙恬头顶套上一把枷锁,若嬴子婴反对蒙恬,他们该如何取舍。

“说罢,不需顾虑,言者无罪。”

半响没人说话,气氛显得有点压抑,蒙恬鼓励众人畅所欲言,他早有决断,只是想听听众人心声。

“主公,不若我们坐山观虎斗,让李斯与十国诸侯厮杀,无论谁胜谁负,与我等无碍,我军坚守并州,发展民生,反而可以借机壮大。”

唐秉第一个带头说道,有了唐秉发言,其余人也开始表达想法。

“东园公,莫忘了关陇乃天下中心,关陇丰,天下足,若是让十国占领关陇,而我军坐视不管,恐十国诸侯会立即挥军北上,直逼并州。”

吴实提醒道,关陇丰,天下足,说的就是只要关中丰收,天下都不会饿着肚子,所以秦始皇才会定都咸阳,得关陇者,得天下,说得一点不错。

“那该如何?为秦国征战,待灭了各路反军,李斯就会调转兵马来打我们。”

王离对胡亥可说是仇深似海,自是不愿为其卖命。

“白恒,你觉得呢?”

这次核心会议,蒙恬专程将白恒从河套叫来,白恒作为重点培养将领,必须要有独立思考能力。

听到蒙恬点到自己,白恒站起拱手道。

“主公,恒认为可同时答应李斯与项梁,暗出奇兵,绕幽州而下,待双方打至火热,一举夺取幽州、冀州、青州、徐州、甚至豫州也可拿下,这样大秦将有一半领土被我军夺取,他们无论谁胜谁负,都不可能是我军对手。”

白恒此话,引起大多数将领认同,将只求战,只要能胜即可。

蒙恬低头思虑一会,即没说赞同也不反对,问众人还有没有策略。

白恒此计,从战略大局简直完美,若是刘邦,必定会立即拍案采用,但蒙恬还想听听更多的意见。

“主公,若是担心关陇让他人夺取,干脆领一军南下,抢在各路诸侯前逼近咸阳,到时可集河套、并州、司隶三地,自封秦王,傲视天下。”

东方仙自伤愈后,便常伴蒙恬左右,封雾中楼主,为蒙恬掌控天下情报,负责他日常安危,这等核心人物,当然也会出现这次大会。

他是鬼谷子的弟子,并没有为始皇帝效力过,当然也不会对秦国有什么归属感,所言先破咸阳也不会错。

“还有吗?”

蒙恬手持笔卷,将众人提议一一记录,脸上波澜不惊,看不出任何想法。

“军师认为如何?”见不再有人提议,蒙恬转问周术道。

周术没有职位,就是蒙恬的军师,但隐隐中是河套军的第二实权人物,他最后发言,几乎就是代表蒙恬的意思,众人正襟危坐,等待周术发言。

第八十九章:定策

周术将扇子放在身前的案桌,起身整理一下袖袍,对蒙恬道。

“主公,若从军事角度考量,该取用白将军釜底抽薪之策,若想得民心,当用东园公坐山观虎斗之法,不管结果如何,现在并州是处在安全位置,不过一旦虎牢关战事结束,我军就要面临强敌来袭。”

蒙恬抬头道:“军师之意,是无论谁胜谁负,接下来都会对并州用兵?”

周术点头,重新拾起羽扇,走到地图旁,用扇子指向司隶与并州位置。

“十国此次集百万大军合攻虎牢关,就是想用这半年的锐气,一鼓作气打下咸阳,若得咸阳,盟军士气更加高涨,岂有不直上并州,趁势将我军灭掉之理,别忘了,我等虽然与秦相斗,可打得还是大秦旗帜,对十国诸侯,自然是不会放任秦国最后一股势力翻盘。”

然后用扇子挡住并州,只显露九州司隶以下,又道。

“若是李斯胜,十国精锐则在此战消耗殆尽,而秦军倚天险,兵力犹存,必会趁势席卷十国残余部队,一举收复九州,经这次打击,六国后裔再无重来之日,大秦尽收天下九成国土人口,而我军不过是一州之地,外加河套,长期对峙,必然无法与秦抗衡。”

韩丹不耐烦问道:“军师到底用哪种方法,你墨迹半天,老韩是个粗人,一句也没听懂,你就直接说罢,到底是帮盟军打秦,还是帮李斯灭盟军。”

白恒却有所领悟,道:“军师之言,不管双方最终结果,剩下都是一头饿虎,对我军威胁颇大,那采用我之策略,不是正好可以先发制人?”

周术摇摇扇子,对白恒道:“白将军之计,有两个漏洞,其一,我军总共才四十万人,除去要留十五万在河套防守匈奴死灰复燃,在中原只能投入二十五万,坚守一州以显吃力,若是一下吞入六州之地,立马会捉禁见肘,只会让胜出一方逐个吞食。”

“其二,同时出尔反尔,非君子所为,弄不好,反会遭两方共同讨伐,华夏难有立锥之地。”

周术之言,让众人陷入沉思,若天下分成盟军、秦军、河套军三股势力,蒙恬的河套军无论人数,还是统治领域,反是最弱一方,白恒之计,无疑是火中取栗。

“军师,急死老韩了,到底要如何打,你直说吧。”

韩丹声如洪钟,打雷似得吼道,把屋顶的灰尘都震落,外面的阳光射入,显得格外清晰,留下一道道光柱。

周术用羽扇拍拍尘灰,捂嘴道:“主公胸有成竹,早有定夺,诸位何不问问主公之意。”

他太了解蒙恬,每次会议总是让众人讨论一番,实际心中早就有了决议,若是与诸人意见一致,便会顺水推舟,采用众人之言,若是相违,就会分析利弊,最终让他们接受蒙恬的决议。

蒙恬见周术又把皮球踢回自己这里,露齿一笑:“军师也学会偷懒了。”

他将手中毛笔放下,轻咳两声,拿起李斯写的信站起走至中间。

“大家所言,无非是助秦还是灭秦,可别忘了,李斯答应将子婴公子送来我军,子婴公子在,无论咸阳谁坐里面,我们都是秦的正统,始皇帝指定的继承人。”

蒙恬虽然恨李斯,此时也为李斯的气魄深感佩服,李斯不同于赵高,他还是真正为秦国着想,送嬴子婴来蒙恬处,无外是两种意思。

第一,让蒙恬减少敌视,希望蒙恬收了子婴和晋阳后,为咸阳守住北方。

第二,也是蒙恬所服的理由,万一咸阳被攻破,他与胡亥必死无疑,扶苏的血脉在蒙恬这里,就等于为秦始皇,为秦国留下了火种,而蒙恬,也要为秦国担任起责任。

虽说蒙恬与扶苏关系似师似友,亲密无间,但李斯在最后危机之时,能想到为大秦延续血脉,无私信任蒙恬这个对手,说明他也对蒙恬忠心秦国非常认可。

他们都是忠于大秦之士,际遇不同,理念不同,历史原因导致分道扬镳,成为生死之敌,但忠于始皇帝这一点是相同的。

李斯在咸阳,或许已经后悔了当初的选择,若扶苏即位,以大秦威震四海的国力,文臣武将同心协力,整个秦国固若金汤,岂会让六国余孽这等跳梁之辈翻起风浪。

他与蒙恬之争,兵戎相见,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但世间没有后悔药,李斯不可能这个时候逼胡亥退位,让蒙恬入主咸阳。

否则,篡改圣意,逼主退位两个污点,锃锃铁笔,卷卷史书上他必然是遗臭万年之人。

能将子婴送至九原,说明他心已有悔意。

同时,将晋阳送给蒙恬,即可卖了人情,又可以收拢兵力,保卫关中。

其实,晋阳对咸阳来说已无意义,并州都落入蒙恬之手,留一个晋阳孤立无援,若不是蒙恬不想折损太多兵马,攻打晋阳,指日可下。

而李斯将晋阳让出给蒙恬,把刘雄与罗斌十几万大军退到天拥关天险之地,既可攻又可守,反增强了不少力量。

若是咸阳在这次大战胜出,从天拥关出兵晋阳,一路无险可守,只需一日半,就可兵临城下,所以晋阳已经显得不重要,反而是天拥关,才是关键。

这道关隘夹在司隶与并州要道,谁控制天拥关,就控制了攻防的主动权。

“东园公,你立即手书一份,送往咸阳,我与李斯之争,乃是大秦扶苏与胡亥兄弟之争,现有外敌窥视,自当先襄外,再安内,只要即日将子婴送来,把晋阳让出,我可不趁火打劫。

再告诉李斯,他若可将天拥关让于我军,吾愿在盟军后园起火,为他牵制盟军三成兵力。”

蒙恬一言定音,若不是鬼谷子半年前之话,他必然会先灭胡亥,再与逐个消灭项梁等人。

天道已定秦灭于今年,现在他要与天挣道,就要打破天律,不能让秦先灭。

他问过鬼谷子,得知是天有贪狼星、破军星,七杀星,秦国是灭于三星夺主,并非将三星斩杀,秦国的国运便可延续。

照推理,七杀星是罗斌,破军星应该就是项羽,而贪狼星,按历史轨迹,原本是刘邦,可现在却不一定。

三人死,星运会附在别人身上,唯一可解就是将三星收服或是囚禁。

比如此时,刘邦就不是贪狼,而是另有其人,那人死后,贪狼星落在刘邦身上,这才有了平庸一辈子的刘邦,从四十六岁开始走运,最后登上帝位。

在古时候,人均寿命不足五十,超过四十岁之人已是迟暮老者,刘邦可在四十六岁还有众多能人异士投靠,不能不说天命使然。

第九十章:嬴子婴

蒙恬现在就要打破天道,他换魂偷命,已经触犯了天律。

鬼谷子曾告诉他,要么尽快修炼出十八道玄脉,以自身突破天命,要么就改变天道,不然必会被天道发觉,降下惩罚。

说到底,自己是个偷渡者,就不得不防,说不定哪天老天爷就会五雷轰顶,把自己轰个稀巴烂。

改国运,与天争道,就算是千年一出的智星诸葛亮,还有大唐半仙袁天罡,李淳风都不曾做到。

若不是还有鬼谷子这个老妖怪,蒙恬也许只能听天由命。

既然鬼谷子都敢用一生修为搏一搏,他有何不敢拼的,大不了这条命还回给阎王爷。

首先就是不能让秦国今年覆灭,就算要灭,也只能灭在自己手中,嬴子婴在九原,马上可以登基称帝,延续秦帝国的血脉正统。

蒙恬定下战略方向,诸将自无意义,纷纷回去加紧训练,砺兵秣马,等待军令下达,就可出征。

李斯动作也很快,信使到咸阳第二天,扶苏之子嬴子婴便由两千护卫陪同,赶往九原。晋阳守军交付空城,退守天拥关。

而蒙恬要求,用天拥关换他出兵牵制盟军的建议不曾回复。

蒙恬并不紧张,只要李斯感觉到盟军的压力,自然会答应,况且天拥关陈兵二十万防守并州,危急时刻,李斯定然会调到虎牢关前线。

对于蒙恬选择站在秦国一边,项梁并不感到意外,自从蒙恬那首《满江红》问世,他们就知道蒙恬不曾对大秦死心。

真正让项梁有底气的,是那天来项府的神秘人,不但直言项家会顶替秦国,出帝皇之人,还派遣一个弟子,帮项家出谋划策,项羽能三万破赵佗五十万人,世间皆认为是项羽之勇,其实他身边的一个人才是这次主要功臣。

不过此人不愿抛头露面,一直默默潜在项羽身后,而修为,也高得吓人,项羽以十三道玄脉功力,且不是此人对手。

当十国诸侯会盟宛县,择日发兵虎牢关之时,九原城外,蒙恬领所有官员,身穿大秦官服立于大道上。

今日是子婴公子到来之日,九原城张灯结彩,净水洒路,百姓相拥而出,希望能目睹大秦皇子风采。

河套军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威风凛凛站在道路两则,挡住拥挤的百姓冲出路中间。

五千黄金火骑兵则百人一个方阵,身披战袍,手持利刃,脚跨良驹,整装待发立于城外开阔之地,随时应付突发情况。

当车架驶来,蒙恬策马上前,离五十步外下马单膝跪地:“臣,蒙恬,领并州官员,恭候公子驾临九原。”

车架里走出一名少年,约莫十七八岁,身穿镶金黑袍,头戴龙首玉簪,玉面朱唇,仪表堂堂,身上带着富贵之气,又有一丝皇家威严。

见蒙恬单膝跪地,他快步下车,双手扶起蒙恬,满脸激动道:“叔叔快快请起,父亲大人曾言,天下若还有他可信任之人,必是叔叔,若非叔叔起兵,令赵高投鼠忌器,吾恐遭毒手。”

历史中,赵高与胡亥为避免有始皇帝子孙篡位,将秦始皇所留子孙全部杀光,唯有子婴被软禁,后来赵高杀了胡亥,将子婴扶持上皇位,想用他做傀儡,控制秦帝国。

结果子婴暗中买通宦官韩谈,在受印之时,将赵高一刀砍杀,其后灭了赵高三族,从这里看出,子婴绝对不是一个昏君。

可惜,历史没有给子婴太多时间,他登上帝位总共才46天,咸阳就被刘邦围困,无力守城之时,为避免咸阳百姓受难,他下令开成投降,将传国玉玺献出。

后项羽入城,将子婴屠杀,子婴死前,还高呼请求正屠戮纵火的项羽放过咸阳百姓,他愿身受百刀,替百姓受刑。

他在位时间虽短,历史中对他的评价却极高,连汉代赵成、贾谊、司马迁、班固、何去非这些史官笔下都赞不绝口,可惜他的出现,只是昙花一现,若是给子婴两三年时间,必定是出现大秦盛世,秦国第二个大有作为的皇帝。

子婴双手搀扶起蒙恬,神色激动,只要到了蒙恬身边,安全就可得到保障。

父亲扶苏与蒙恬关系甚好,从小子婴也经常与蒙恬见面,这次相见,二人并不陌生,反是有股血浓于水的感觉。

“公子缪赞,不能到咸阳解救公子于火海之中,蒙恬惭愧。”

蒙恬报礼,以前对子婴他一直当成自己晚辈,但现在子婴是大秦的象征,自然不能失利。

“走,叔叔请上车,吾与叔叔多年不见,有太多东西想请教叔叔。”

说罢,拉起蒙恬的手朝车架走去,蒙恬知道,子婴一定想问自己父亲扶苏死亡细节,二人上车内,马车入城朝郡府行去。

秦朝皇室座驾有严格规定,皇帝的龙辇长三丈三尺,宽三丈三尺,相乘是九点九,而九是象征皇室至尊之数,古代皇帝也叫九五之尊。

一丈是十尺,相当于333米,三丈就是刚好十米左右,一辆龙辇在道路上行动,就相当于一百平方的房子在移动,要同时动用九匹烈马才能拉动。

所以秦国耗费数十万劳力,开凿直径平均三十米,长七百多公里的秦直道,东临东海,北至河套,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始皇帝龙架出巡。

而皇子的车架是长宽一丈,三匹马拉行,里面也有十个平方米,两人坐在里面都显得空旷。

蒙恬打量了一眼,车厢里面,除了一张卧榻供子婴休息,四面壁上堆满竹简,一张案桌还摆放几卷刚开完的书,其中就有蒙恬所著的《三字经》、《千字文》,还有《满江红》正摊开桌面。

子婴拉蒙恬坐下,收拾了案桌上的书籍,笑道:“一路闲来无事,便翻读叔父所著的大作,每次所读,必有领悟,可惜父亲被奸臣毒害,不若与叔父庙堂之上,必会国泰民安,岂容六国宵小作乱,使天下百姓陷于战火之苦。”

子婴用意,蒙恬岂会不知,是要用他所著的《满江红》提醒蒙恬。虽然自己在九原无兵无权,但他是扶苏的儿子,秦国的皇室正统,蒙恬书中所言‘朝天阙’,切不可忘。

刚见面,先是叫叔叔,在车上二人之时改口叔父,紧接着又用蒙恬的书做提示。

一手亲情,一手暗示,比起他父亲扶苏优柔寡断的性格,子婴更像一个帝君,不愧是在赵高与胡亥想处死他的情况下,还能大翻盘的奇才。

若不是刘邦、项羽攻入咸阳,秦子婴反是笑道最后之人。

对子婴试探自己,蒙恬并没有愤怒,反而心中有一丝窃喜,他不想做曹操,也不希望子婴将来是个任人摆布的傀儡皇帝。

民主与皇权之间,蒙恬会做出一个平衡,既不会让皇室失去威严权力,又不能让皇室轻易决定国家之事,只要有一个机构约束皇权,那皇帝犯错的几率就会小很多。

第九十一章:交谈

蒙恬从桌上拿起那卷《满江红》,叹息对子婴道。

“吾与公子戍边十载,为的是大秦边疆稳固,不受外族人祸,但天不从人愿,如今匈奴败亡,扶苏却不能见。”

说完又凝视颇像扶苏的子婴道:“公子聪慧,或许他早已知道那份是矫诏,但还喝下毒酒,就是不愿看到大秦日后祸起萧墙,兄弟间为那把帝椅手足相残,才甘愿喝下毒酒,随陛下而去。”

赐死诏书上的内容,连蒙恬这个外臣都有所怀疑,扶苏乃是秦始皇最疼爱的儿子,交付厚望之人,怎会对父皇要鸠杀自己一点怀疑都没产生?

扶苏聪明好学,生性善良,不喜斗争,也许他早就猜想到了,但为了大秦稳固,甘愿让位胡亥,不然怎会临死前要求蒙恬随他一起赴死,怕的就是蒙恬兴兵对胡亥逼宫。

“啊——”

子婴没想到蒙恬会说出这一番话,满脑子都是父亲甘愿喝下毒酒的场景。

扶苏当时是怀怎样的心情,恐只有他自己才能知道,明知是假诏,空握手中三十万军力,还情愿赴死。

所以蒙恬认为,若扶苏登位,会是一个爱民的仁慈之君,却不会是开疆扩土,雄霸天下的有为帝王,他没有帝君那种铁石心肠,没有虎窥天下的野心。

反而子婴,有心思,有谋略,有手段,更像当年的秦始皇。

不过这种人,是最不容被他人控制,蒙恬打算亲自教导子婴,他可不想子婴成了第二个秦始皇,而自己却变成吕不韦,不得善终。

见子婴失魂,呆坐席上,想不明扶苏赴死的意义,蒙恬轻咳几声,将他从游离中唤醒。

“叔父,胡亥毒杀吾之父亲,汝之兄弟,现咸阳眼看危在旦夕,叔父意欲何为?”

子婴回神,先不问自身,反是立即问蒙恬进一步行动。

无可厚非,子婴恨胡亥、赵高、李斯三人恨到骨子里去,若非三人狼狈为奸,毒杀扶苏,他就可以安安稳稳在咸阳做皇太子,不用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公子觉得该如何做?”

蒙恬并不接话,他想先看看子婴的意思,会不会被仇恨冲昏头脑。

面对蒙恬反问,子婴努力将心情平复,他明白这是叔父对自己的考核,也是第一堂课。

“叔父,子婴不知,请叔父教导。”

半响,心情复杂的子婴才从嘴里吐出几字,目光不敢看视蒙恬,垂首低头望向桌面。

“公子,你非不知,只是不愿面对。”蒙恬之话让子婴愕然,不觉中抬起头。

“其实汝心中知道,若咸阳被破,秦国便亡了大半,但胡亥等与你仇深似海,汝又希望看到他们被贼人所杀,所以你的心乱了。”

“将来你是要续秦国大统之人,遇事首先要做到心静,然后再分析利弊,于国有利,就算自身带有委屈,也要隐忍,你父亲为何情愿死,也不愿兄弟相残,因为他明白,他与胡亥若打起来,大秦就会分崩离析,六国就会趁势而起,今天大秦局面,其实就是我与李斯相斗的结果。”

“或许扶苏兄在天会怪蒙恬,但吾不得不这般做,因为就算我不起兵,六国一样会复起,但愿扶苏兄可体谅吾之苦心。”

这句话蒙恬说得万分真切,毫无做作。

按历史轨迹,就算他真的死去,大秦还是难逃农民起义,然后被项羽覆灭的命运,现在反而为大秦博得一线生机。

“叔父千万莫自责,若父亲得知胡亥无道,定不会轻生,而是会与叔父一样选择。”

不管扶苏是否真的明白那份是假诏,也不管是否真如蒙恬的猜想,明知是胡亥毒杀,也不愿手足相残选择死亡。但胡亥后来将兄弟姐妹,赢氏血脉斩杀干净,这已经绝不是扶苏能容忍的底线。

所以若扶苏死后得知胡亥作为,定会后悔当初选择。

“公子次来九原,以后便是吾等之主,对今后有何打算?”

蒙恬不想在扶苏问题继续说下去,对与错,若干年后自有后人评说。

“一切听从叔父安排,侄儿不敢有异。”

子婴收敛了刚才的锋芒,一番话中,他已知蒙恬还是忠于大秦,忠于扶苏这就够了,若他想以身份去压制蒙恬,反会适得其反。

先不说他有没能力领导河套及并州文武官员,第一年龄上,才十七八岁,就会让人不够成熟的感觉,其二,他初来乍到,对并州也是听闻在蒙恬治理中如何繁盛,对政事一窍不通。

“好,公子有此心,那蒙恬就替公子决定了,明天汝就到郡府牙令处报道,屈唐秉之下,做一个记事官。”

呃——

子婴一下被噎住了。

记事官,那可是最末等的小吏,说得不好听,就是一个打杂的人。

他万万没想到,蒙恬居然安排这样一个差事给他,难道蒙恬是故意让他难堪?

不过瞬息他又否决,若蒙恬想为难自己,今日就不会大张旗鼓,领百官十里相迎,以蒙恬如今在并州地位,根本不需要如此做,更别说还跪地行礼。

子婴脸色一阵阴晴,又如何瞒得住蒙恬双眼。

他沉声道:“汝出身便在皇室,自小不从体验民间百姓生活,也不知百姓所思,就算被赵高监禁期间,也是锁在深宫大院,自然无法触及苍生疾苦。”

“汝却不知,每个圣人圣君,都是要有底层体验,懂民生,知民意,体民苦,他日坐在万丈高处,也不会忘记百姓,当年始皇帝在赵国邯郸做质子十二年,每日都混在民间,方有后来的励精图治,统一七国,成就千古一帝,万世圣君。”

说完,蒙恬从案桌摊开一张纸,写下一个‘民’字,将纸推到子婴面前。

“公子到九原,蒙恬身无长物,就将此字送你。”

子婴所若所思拿起蒙恬写的‘民’字,细细观看,蒙恬又道。

“民乃一国基础,民富则国富,民穷则国弱,以民喻水,以君比舟,你要牢记此话‘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若公子能领悟此言,离圣君不远矣。”

子婴本就是聪慧之人,哪里还不知蒙恬让他去做记事官的意义,就是让他多接触民事,了解百姓生活,为将来统治大秦打下基础。

他站起,整理好衣袍,尊尊敬敬朝蒙恬行了一礼。

“叔父用心良苦,侄儿自不会让叔父失望,明天一早便到唐郡令处报到,定会用心做好每一件事。”

第九十二章:虎牢关之战

子婴公子到九原,众人还未看清模样就被蒙恬藏了起来。

次日,唐秉身边多了两个年轻人,一个贵气逼人,却温言雅礼,总是低头做事,另一个虎背熊腰,孔武有力,身配武器,不理那人三丈之外。

原来蒙恬怕子婴意外,便将何坤派去保护子婴。

何坤原本十道玄脉修为,这一年又得蒙恬点拨,隐隐中快突破十一道玄脉,九原城内,已是不多得的高手,有他保护子婴,蒙恬也放心。

再看宛县,十国大军会盟一处,总兵力超过一百二十万,其中盟主项梁就有三十四万。

百万之众,前后看不到头尾,一眼看去,黑压压将大地覆盖。

李斯急征调各地军马前往虎牢关,陈兵六十万,以阻止盟军入关。

司隶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关中地势平坦,土地肥沃,粮食足以养活近千万人口,最主要入关只能经四处,虎牢关、壶关、天拥关、悬剑关。

不破这四个关隘其一,任你千军万马,也休想踏入关中一步。

章邯站在虎牢关上,眺望关下,盟军结营百里,军阵中隐现刀芒戈影,杀气直逼关上。

红的、黄的、白的、绿的

每一种颜色,代表一个诸侯国的军莹。

十六年前,秦以无敌之势,横扫天下诸国,就是从虎牢关出兵,只要大秦军旗出关,天下诸侯莫不生寒,恐秦军戈头指向自己。

十六年后,诸国盟军围攻虎牢关,想将自己的旗帜插入关中,以报当年灭国之仇,失家之恨。正可谓风水轮流转,短短十六载,已经是沧海桑田,日月更替。

“贼军人多,我军守险,可说是势均力敌,若能关下斩杀敌将,必会大震我军士气,谁愿出关挑战?”

章邯望向身边一干将领,这些猛将都是十六年前随他征讨各国,立下赫赫功名之人,虽然多年不战,雄心却不曾磨灭。

章邯话音刚落,一位老将立即接口道。

“大人,老夫宝刀已有十六载不曾痛饮敌血,今日就让老夫出关挑战,定斩敌将头颅回来。”

众人望去,正是大将赵鸿,此人十五岁从兵,今年五十五岁。

四十年一直待在军中,灭赵、灭燕、灭楚之战,他一场不曾落下,手抓环玥刀,每次都身先士率,有万夫不当之勇。

“将军年老,应少动肝火,何不将立功机会让与我等年青一辈。”

一个白袍银甲,手持虎头宝抢的少年见赵鸿抢先领战,急忙闪出挡在前面。

此人乃是将门之后,司马错玄孙司马耀,年纪虽然只有二十七岁,却能力举千斤,一杆虎头宝枪挥舞泼水不仅,世间鲜有敌手。

“尔竟敢看不起老夫,廉颇七十,尚能食牛之量,开五石宝弓,老夫才五十五岁,对这等乌合之众,岂会失手。”

言罢,不等章邯下令,便披甲提刀,下城楼领兵出关。

章邯见老将军斗志昂扬,知不能劝,急命司马耀紧随其后,若赵鸿体力不支,可快速救下。

却说二人点齐兵马,开关直奔盟军阵前挑战,项梁听闻哨兵来报,有秦将营前叫阵,立即升帐点将,十国诸侯齐聚大帐。

大帐内,项梁端坐中间主位,虎视群雄,身上散发威严,自从楚军数万破秦军五十万,两月占领荆州、扬州,募兵四十万众,已然是群雄之首。

“诸公,秦国垂死挣扎,以无良将,派出一老一幼两将到我军前挑战,不知哪位将军愿去斩下首级,压压秦军士气,吾当记一大功。”

“哈哈哈哈,秦国无道,以无人矣,吾有一将,名曰陈赫,拿一双百斤大锤,能万军中夺帅,定可斩此二人。”

发笑之人正是齐国上将军田胜。

项梁闻言大喜,急道:“那请陈赫将军出战,斩敌马下,吾等为他助阵。”

两军阵前,赵鸿已等得不耐烦,环玥刀指盟军大营叫骂。

“尔等亡国之奴,也敢兴兵冒犯大秦天威,还不快出营自缚,可免去车裂之刑,若不快降,诛连九族”

赵鸿骂的正欢,寨门随一通鼓声打开,一将策马冲出。

“老匹夫休得猖狂,让吾来会会你,先吃我一锤。”

说话间,马以冲到前面,一把冬瓜铜锤朝赵鸿头顶砸下。

赵鸿见敌将过来,已有提防,双锤砸落之时举刀杆架住,喝到:“来将报名,吾之利刀不斩无名之鬼。”

陈赫也是齐国名将陈无忌之后,何时被人轻视过,气的大吼道:“老匹夫听好了,吾乃齐国车骑将军陈赫,阎王殿前,莫将本将名字忘记。”

两锤收回反手又是一击。

赵鸿轻蔑一笑:“败军之后,也敢言勇。”

一提马缰,战马错过铜锤,刀拖地上,从下朝上劈去,陈赫是短武器,架不住地面而来的环玥刀,才两个回合,战马腹部被长刀破开,人也滚落地上。

不好!

陈赫暗道不妙,不想秦军老将刀法如此厉害,弃了双锤,转身便往军营跑去,跑不到十步,被赵鸿战马赶上,一刀劈成两半。

虎牢关上,秦军见自家将军斩一敌将,一同大声喝好。

项梁与十国诸侯在观战台,眼睁睁看着陈赫不过三个回合,便被劈成两段,脸上都快拧出水了。

田胜更是羞愧,想不明白,在青州复国战役,陈赫遇敌斩将,为何虎牢关下却被秦军一个老将斩下马。

却不知,秦国军队分为三等,蒙恬所率的北疆野战军和秦始皇亲自掌握的虎贲军是第一等战力,可以说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第二等的是赵佗带去南方开拓疆域的五十万军士,南方多高山峻岭,所以五十万几乎都是步卒,才会在江陵被项羽战马一阵冲撞,乱了手脚。

若非何信轻敌,结阵严待项羽三万起兵,江陵之战可能就是两种不同的结局。

第三等秦军,就是在各地郡守的军队,这些士卒不用上战场磨砺,平时只是维持治安,管理劳役,战斗力自然地下,而将领也多半是靠郡守裙带关系上位,既不能战,也不言谋,才会被各国旧裔半年席卷大半国土。

现在的虎牢关,一半是赵佗从江陵退回来的南征军,一半是章邯从咸阳带来的虎贲军。

将领也是灭其六国就一直领兵作战,几十年一直在战场杀伐之将,岂会像他们之前碰到的那些弱旅不堪一击。

第九十三章:名将之后

赵鸿砍下陈赫脑袋,系在马脖,并不退回关中,继续叫阵。

“十国联盟,不过是大秦刀下余魂,十六年前始皇帝饶尔等性命,本应安分守己,以谢皇帝仁慈,今安敢叛乱,吾所见,尔等都是阎王殿上已留名,快快出来受死。”

赵鸿人老体壮,中气十足,声如洪钟传遍盟军大营,盟军士卒见秦将勇猛,不觉中手心冒汗,脚底发虚。

“谁可将这人拿下,赏百金,食百户。”

项梁被赵鸿一通叫骂,气的脸色发紫,若非军粮关系百万大军胜败,安排项羽前去压粮未归,必会命项羽上阵将赵鸿擒下。

“盟主息怒,让莫将将次狂徒斩下马。”

一将翻身上马,提枪策马奔向寨门,众人一看,是赵国名将李牧弟子叶秋,人称铁枪无敌。

赵鸿见又一将杀出,并不答话,举枪直刺过来,忙用刀迎战。

两人一个是沙场老将,刀法娴熟,一个正当壮年,枪法刚猛,枪来刀往战成一团。

斗了三十个回合,双方僵持不下,都暗暗吃惊。

赵鸿一生从军,不知参加过多少场战役,从未遇见让他如此难缠的对手。

而叶秋名家之后,至幼随李牧征战匈奴,直到李牧身死,才隐姓埋名十六载,没想到复出所遇第一个对手,就难以取胜,不觉中又增加了几分力气。

兵马交错,又过了二十回合,赵鸿毕竟年老,体力渐渐感觉不支,心中焦急,刀法也露出破绽。

叶秋看准时机,一枪刺去,正中赵鸿左臂,赵鸿‘啊’的大叫,掉下战马。

叶秋拨转马头,正想结果赵鸿性命,突闻背后一阵马蹄奔来。

“休伤老将军,让某来会你。”

他一回头,正好见一杆枪朝自己后背袭来,只得弃了赵鸿,转身用枪挡下。

“无耻小儿,敢背后伤人。”

原来是司马耀见赵鸿危机,赶来相救,赵鸿趁二人相斗,赶紧爬起上马,奔回阵中。

赵鸿离去,司马耀立马横枪,他乃是司马错玄孙,若非为救赵鸿,自做不出偷袭的无耻之举,现在赵鸿安全了,他便停下不再出手。

“汝是何人?”

叶秋见此小将年龄虽轻,却是一身英气,刚才一枪,力道半分不下自己,也不敢小觑,勒马问道。

“吾乃司马错玄孙司马耀,汝又是何人?”

叶秋出寨便战赵鸿,到现在也未报上名字,司马耀也想知道能伤赵鸿之人是谁,想必也不会是无名之辈。

“李牧弟子叶秋。”

叶秋报上名字,心中暗暗吃惊,司马错乃秦国四大名将之一,轮排名只在白起之后,果然是虎父无犬子,隔了三代,司马耀还是半分不辱先人之名。

而司马耀也是小心打量叶秋,盛名之下无虚士,李牧当年威震各国,连败匈奴铁骑,与廉颇并为赵国擎天二柱,难怪他的弟子能将赵老将军挑下马。

二人皆是名将之后,相斗起来自是凶狠,不仅是为自己胜负,而是为了不辱先辈赫赫威名。

两把铁枪招招凌厉,恨不得可将对手身上戳个窟窿,谁也不敢半分大意,攻守天衣无缝。

章邯与项梁等人在远处观战,只见两团光影相碰,火花四溅,斗得难解难分。

久战不下,叶秋大呼:“果真厉害,吾不是对手。”拨马退走。

司马耀年轻气盛,赵鸿已斩一将,他自不愿放过叶秋,拍马追去。

见司马耀追来,叶秋暗喜,偷偷将弓取下,搭箭在弦,待司马耀追近之际,大喝一声“着”,箭矢朝司马耀脑门急射。

“暗箭伤人,算不得好汉。”

司马耀叫道,早有准备,枪尖一挑,把箭格飞,又有两箭飞来。

原来叶秋所用连珠箭,可一次射出三箭,为迷惑司马耀,才会先射出一箭,待箭近身,接着两箭齐出。

“不好!”

司马耀刚格飞那箭,又见两支狼牙箭分上下而来,只能闪身避过一支,另一支却射入马脖。

战马吃痛,人立而起,将司马耀甩出背去。

“啊——”

章邯等人在关上看得真切,见司马耀被甩下马,急得失声喊出。

却见司马耀半空临危不乱,用枪头点地,稳稳站住,双手紧握枪杆,虎目盯住疾驰而来的叶秋。

马至跟前,才地上一滚,让过叶秋枪尖,自己的铁枪横扫。

‘疙瘩’一声,叶秋战马腿骨折断,马匹吃痛发出一声嘶鸣,一头撞在地面,泛起一片尘土。

叶秋也是好生了得,战马悲鸣已是跃起,翻个跟斗落地,二人都失了战马,在地面继续斗起来。

如此凶险的打斗,让观战之人无不心惊胆战。

叶秋刺出一枪,盟军大寨大声叫好,司马耀横扫一杆,虎牢关上呼声震天,两方阵营都在为自家将军喊声助威。

关前两枪往来,足足斗至两百余回合,还是平分秋色。

双方阵营士卒呐喊声都带嘶哑,鼓手更是两手酸麻,鼓槌也拿不起。

“盟主,天色已晚,是否明日再战。”

赵国主帅李复对项梁道,叶秋是赵国能拿出手不多见的猛将,万一在此战有失,赵国必然在盟军中实力削弱。

再说叶秋已败赵鸿,又与司马耀战了二百余回,为盟军扳回士气,不必死战。

项梁看了李复一眼,点点头,下令鸣金收兵。

叶秋闻阵营金鸣声,虚晃一枪,跳了出去:“秦国小儿,待吾回阵,问明原由,定会再分出胜负。”

说罢,转身奔回阵营。

司马耀战得性起,见叶秋返营,盟军寨上士卒持弓搭箭,也不敢追上去,气骂道:“赵国余孽,有种再出来大战三百回合。”

章邯站在关上,恐司马耀性急,也下令鸣金。

司马耀气呼呼奔回关中,问道:“为何鸣金?”

他第一次出战,便无功而返,实在有愧司马家威名。

章邯笑道:“少将军英雄,先是解救赵老将军,又与李牧弟子大战二百余回,已挫反军士气,叶秋败退,吾恐反贼不讲规矩,引大军杀出,陷少将军危难中,故此收兵。”

此时赵鸿上前,拱手朝司马耀行礼,谢过救命之恩,司马耀才收回怒气,返回休息。

盟军大帐,叶秋也是气冲斗牛,询问为何唤他回来。

李复将叶秋拉至一旁,轻声言道:“赵国只是十国之一,不能太过露出锋芒,以免各国对赵心存忌惮,况且汝与敌将战了二百余回,生恐失手,赵国不能失去汝之猛将。”

叶秋低头一思,觉得言之有理,告退返回帐中。

第九十四章:打虎将鲁韶

十国会盟,为的是推翻秦国,但也不是每人都愿付出全力。

谁都知道,秦亡之后,天下定会重回到诸侯争霸时代,保存力量,才能在争霸中生存下去。

次日,秦军又一人出关到寨前挑战。

问之,乃是章邯卫将鲁韶。

说起此人,秦国将坛赫赫有名,原本是山野猎户,有一次章邯上山选军营位置,巧遇一母二幼三虎,

苦于没有武器,章邯回身便走,但哪能快过猛虎,就在危机之时,一赤身裸体壮汉赶来,双手各抡起百斤重磨盘,入虎群将三只猛虎砸死。

章邯见他长相粗犷,并未嫌弃,反带下山,留于身边,成为秦国最后统一末期的猛将。

项梁问何人出去应战,无一人作答,各国都盘算自己实力。

虽说此次十国联盟,最强的楚、赵、齐三国兵马占了八成,其余各国不过是打酱油。

昨日,齐国陈赫战死,赵国叶秋也战了一天,就属楚国还未出力,齐、赵当然不愿再作前锋,冷眼看向项梁。

且鲁韶早在二十年前便名扬天下,实力比起司马耀只强不弱,谁也不会拿自家将士冒险一试。

项梁无奈,看向李复讨好道:“李将军,可否让叶秋再出城一战?待退了敌将,我为叶将军摆席庆功。”

李复坐于席上,不动声色道:“盟主,叶秋昨日一战两百余回,体力消耗甚大。晚上引起旧伤,今日恐不便再战。”

项梁面露愠色,知道十国联盟并非铁板一块,特别是赵、齐两国,实力本就不差楚国多少,被项梁坐了盟主之位心定有不甘,巴不得看项梁笑话。

想到项羽不在,垂头叹道:“惜吾侄项羽,大将龙且不在,若一人在此,何须各位难择,若谁能斩敌将下马,吾赏千金,封邑候。”

项梁也是豁出去了,赏千金并无什么,封邑候那是等于有了自己的封地,哪怕是封地再小,也可与十国国君平起平坐。

而且封谁的地,当然是楚国的地,等于项梁要从自己的势力范围割出一块地方封赏,绝对是出了大血本。

一时间,魏、燕、韩等七国纷纷推举自己大将出来,出寨迎战司马耀,只留赵、齐二国冷眼旁观。

这些小国不清楚秦军名将厉害,他们父辈可是与秦军正面交锋过,那些惨绝的画面还残留在脑海。

七骑杀出,一排列在阵前,鲁韶无动于衷,挥动镔铁大棍大喝道:“叶秋呢?让他出来,吾不与尔等无名之辈相斗。”

见自己被无视,七人中魏国大将颜童大怒,首先冲出:“秦将无礼,让吾来会会你。”

鲁韶冷哼,待颜童冲来,二马交错棍出无影,闪电般刺出,颜童可怜还来不及叫出声,就被鲁韶棍头从下巴至上扫中,顿时面目全非,死于非命。

见颜童一招就变成一坨血肉模糊的烂泥,剩余六人感觉一阵冷寒,颜童与他们实力相差无几,居然连鲁韶一棍都挡不下,秦国果然人才济济,所日赵鸿、司马耀,今日鲁韶,随便一人,都不是他们这些小国能敌之将。

“一起上。”

谁都知道单挑不会是对手,几人也不顾什么尊严,留得性命才能谈尊严。

六将齐喝,拍马围上,枪、刀、斧、戟、矛各种武器朝鲁韶招呼。

鲁韶毫无惧色,镔铁棍一抖迎上,在六人中左突右砸,越战越勇,毫无半点下风。

“真乃当世猛将,世间罕有。”

虎牢关上,章邯等人见鲁韶一人压制六名敌将,军心奋起,将士呐喊呼天啸地。

“呔——”

战至十几回合,鲁韶朝前砸出的铁枪突然一个回转,将身后毫无防备的吴国大将周石打落下马,又一个旋转,扫中魏国大将闫涵,二人当即惨死。

六去其二,四人更挡不住鲁韶的勇猛,棍似雨丝,招招凌厉,杀得盟军观战之宾无不胆寒。

百招不过,除燕国洪煊马快逃回大寨,尽数被鲁韶打于马下,留下六具尸首警示众人,秦国虎将决不能敌。

项梁与众诸侯面面相觑,谁也不曾料想结果这般惨烈。

谁还敢战,哪怕是昨日与司马耀战个平局的叶秋,也不敢此时去撩气焰正旺的鲁韶。

“挂起免战牌。”

项梁低落传令,被秦将一阵痛殴,折了六将,盟军士气低落,赵、齐二国不愿合力,只能先避其锋。

一连三日,鲁韶在盟军寨前挑战叫骂,项梁等人自是当做未闻,避寨中不出,任由秦军讥笑。

第五天,日出之时,盟军寨中飞出一骑单枪匹马至虎牢关下。

章邯登楼一看,此将身穿黑金麒麟甲,头戴双菱宝冠,腰系狮口吞玉带,手上一把破城戟,脚跨乌骓,如一尊战神堵在关前。

第九十五章:项羽之威

原来昨晚项羽压粮回寨,听闻盟军被秦军一将打得无半点脾气,顿时气冲斗牛,要求项梁点火把,他要出寨夜战。

众人劝说,刚押解粮草回来,不如休息一晚,养足精神再战,项羽这才作罢。

次日一早,他食过早饭,也不通知项梁等人,便自行出寨,到关下挑战。

章邯见一人一骑,居然有此胆魄,正想问来人是谁,赵佗已附耳道:“这人正是项羽。”

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赵佗道出项羽之名,关上之将为之侧目。

三万之众破秦军五十万,不管是运气还是谋略,说明项羽绝非等闲之辈。

“待吾去斩了他。”

鲁韶命人将自己的镔铁棍取来,他成名二十载,岂会怕项羽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关上之人只闻项羽之猛,不曾见过项羽此人,章邯思虑一下,觉得鲁韶就算战不赢,也不至于败得太过难堪,便让鲁韶出关一试,还可测出项羽实力。

他又命鲁韶带上一千兵卒出关,若不能胜,立即返回阵中也可保命,项羽一人,绝不敢冲入千军当中,鲁韶领命下楼而去。

项羽见得关门打开,千名士卒拥着一位面相狰狞,虎背熊腰之人出来,傲声问道。

“汝就是鲁韶?”

鲁韶铜锣大嗓答曰:“正是,既然认得本将,还不下马受降。”

项羽哈哈一笑:“能让本人降者,还未出生,接得住三戟,饶你不死。”

“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接汝三百戟又如何。”

鲁韶闻言大怒,不等项羽过来,先拍马直取项羽。

项羽冷眼观之,待鲁韶挥棍临近,方才爆喝一声,破城戟划出一道寒光,朝鲁韶正面劈去。

好快,鲁韶见项羽破城戟一动,就到跟前,举起镔铁棍迎上。

‘砰!’

两兵相交,鲁韶连人带马退了七八步,只觉虎口发麻,两臂酸痛,差点被震得摔下马。

好大的劲。

只一招,他便知自己不是项羽对手,暗自后悔看轻了项羽,果然勇猛非比常人。

项羽并未趁势追打,谈笑道。

“哼,看你面似黑炭,丑陋无比,居然能挡吾五成力量一戟,若能下马跪降,以后作我门卫,可饶一命。”

“杀!”

鲁韶几时受过这等侮辱,气得神魂冒火,咬牙把心一横,举棍再上。

项羽冷笑,一手拉住缰绳,单手持戟,迎棍挑去,戟上的月牙不偏不巧刚好套入棍中,用力一拉。

鲁韶自觉手心一阵火辣,跟随多年的武器脱手,翻转一看,手皮已不见一层。

这种情形,鲁韶哪里还敢逗留半分,策马快退。

千名士卒见自家将军武器脱手,飞奔回阵,立即大喊闪出一道口,让鲁韶马身过去。

项羽岂会轻易放跑鲁韶,身上发出一种雄霸天下的威严,戟锋一挥,追赶过去。

“杀了他!”

鲁韶没想到他已入阵,项羽还敢单身匹马追来,转而大喜。

若能将项羽困杀,盟军就少了一个万夫不当的猛将,立即调转马头指挥众军士围上去。

项羽爆出一声虎啸,陷入军阵,破城戟挥洒如雨丝,片刻间就杀开一条血路,直奔鲁韶。

见项羽勇不可挡,千军之中如无人之境,直奔而来,鲁韶手无兵器,心存惧意,不敢再逗留指挥士卒,打马想即刻返回关中。

项羽已离他不足三十步,突然从乌骓背上一跃而起,在众军士头上飞向鲁韶。

鲁韶马已转身,朝关门直射,眼见戟锋落下,就差三尺。

关上章邯轻吐一口气,将手举起,关中士卒立即搭箭,若项羽敢再追前,就用乱箭射杀。

再说鲁韶捡回一条命,一边抽打战马一边回头偷看项羽是否追来。

刚一回首,眼瞳中出现破城戟闪出一道耀眼光芒,刚好四尺长度,刺的眼球生疼。

突然力气一泄,就感觉到自己身体血浆不受控制,从某个地方喷溅出去。

“罡气?”

这是鲁韶嘴中说出的最后两个字,可惜他无法验证白芒是否就是传说中的罡气,头颅就从颈脖处掉落下来。

“放箭,放箭”

章邯在关上眼睁睁看着爱将差几步就可脱离项羽,最终脑袋被一戟斩落,气急败坏大吼放箭。

好个项羽,斩杀鲁韶后并不返寨,冒城中射下箭雨中,回身继续冲向剩余秦军士卒,就如猛虎扑入羊群,大势杀虐。

一千秦军精锐,不到盏茶时间,被他杀得干干净净,关前留下一片残破不堪尸骸。

而他,被秦军鲜血染成红色,就像一个魔神立在这片尸山血海中间。

关上数十万秦军持弓的手再也无力拉弦,他们被项羽身上的狂暴戾气所镇服。

章邯面如死灰,秦军众将心胆俱裂,望向关下红色身影,就像看到一尊杀神——

此时项羽气势盖过千军万马,天地也为之色变,一人立于关下,就如百万大军沉兵关前,令数十万人驻足不敢出关。

万目睽睽中,他割下鲁韶头颅,拧起跳上乌骓绝尘而去。

而盟军大营,项梁等人一早被关前厮杀声惊起,纷纷登上将台观看。

见项羽一骑杀入千军之中,不费吹灰之力便斩杀鲁韶,屠尽秦军千人,各路诸侯看向项梁眼神不自不觉已经改变。

原来他们只是盟军,身份对等,现在眼神尽是臣服,就像臣子看向自己的王。

项羽大步跨入大帐,手中的头颅丢在众人面前。

“就这等三脚猫,也配尔等称为猛将,将我军镇在营中数日不敢出头,难道尔等将士都是朽木所刻?”

诸侯面红耳赤,鲁韶多日一人,令盟军无人可敌,在项羽手中,还走不出三个回合。

“将军神勇,我等拜服,以后必以项家马首是瞻。”

项羽之话,让诸人不满,此时也不得不低头,唯有齐国田胜与赵国李复暗自窃喜。

项羽空有勇力,只会压服众人,却不会趁机收买人心,七国刚刚折损大将,还被他一番讥讽,心中定然不舒服,表面就算服气,也不是真正心服。

“好了,羽儿立此大功,先去休息吧,如今我军气势正隆,诸公来商谈明日攻城事宜。”

项梁见项羽张口便把所有诸侯得罪光,连忙叫他下去。

这些诸侯,项梁也看不起,典型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是没有必要千万不可得罪,想他们帮忙或许起不到大作用,但拖起后腿,绝对是致命的。

数十年前的六国封相,一道抗衡秦国,最后就是相互扯皮,拖后腿才导致最终流产,逐个被秦所灭。

往事历历在目,项梁宁可供着他们,也不希望得罪这群祖宗,万一关键时刻被这些人背后捅刀子,千秋霸业或许毁于一旦。

第九十六章:战前动员

虎牢关战斗终于打响。

第三天,蒙恬收到雾中楼来信,详细的描述了关前大战,特别项羽两招斩杀鲁韶的过程。

“罡气?”

蒙恬皱眉低声念道。

他与项羽分开还不到两年,而项羽的十三道玄脉还是他帮助项羽开启,这么说来,项羽用一年多时间便从十三道玄脉进入到了十四道。

“果然不愧是华夏的千古战神,短短时间便可有此修为。”

蒙恬感叹项羽武学天赋,他自己知道,到了这个地步要提升一阶何等困难,项羽却能雨后春笋节节高,好像没有丝毫阻力。

难怪历史上传言项羽力拔山河气盖世,单手举鼎,这份天赋,蒙恬自愧不如。

“军师,你说章邯能挡盟军多久?”

收回对项羽的感叹,蒙恬向周术问道。

个人武力能一定因素影响战局,但不是绝对,像这等百万人的对战,项羽也不过是一只强壮些的蚂蚁。

“不好说。”周术想了片刻,分析战情道:“盟军兵力比秦军多出六十万,又有项羽这等虎将,而秦军刚折了鲁韶,士气低落,若是野战,秦军必然大败。”

“但现在秦军有虎牢天关,且咸阳至始皇帝起就屯放大量军械,无论数量或是威力,要远胜项梁这些刚成军势力打造出来的新军械,吾估计,就算盟军要攻破虎牢,至少也许两月之久。”

“嗯。”蒙恬对周术分析表示认同。

这一战关系到双方的国运,可说是最终决战,不过蒙恬更看好项梁等人。

一是有历史因素影响,二是自项梁起兵,一路势如破竹,夺城斩将,军队已形成一股锐气,打仗这东西,锐气也可化成信念,必胜的信念。

“再发一封信给李斯,告诉他只要让出天拥关,吾随时可出兵袭击盟军后方。”

蒙恬紧盯地图上绘出的一条条红线,那是盟军粮道,超过百万大军集于一地,耗量绝对是个天文数字,需每天从各地不断输送粮食。

若是断粮,百万大军顷刻间就会土崩瓦解,何况这些都是盟军,大难临头之际,脆弱的联盟协议又怎比得上自己的安全。

又过了八天。

并州外烽烟四起,历史就像倒回诸侯争霸的年代,秦国缩在关内,各地被切断联系的州郡,不是被十国吞并,就是独立成国,九州大地又一次迎来众国林立。

虎牢关吃紧,几次被盟军差点攻破,秦军的箭矢开始短缺,十几日强攻,武器耗费量相当吓人,项梁完全是用人去消耗章邯的箭矢。

李斯终于答应了蒙恬的要求,让出天拥关,换取河套出兵的条件。

当夜,晋阳郡府灯火一夜未熄,蒙恬与诸将商讨出兵之事,军令连发出二十二道,通往各地。

白恒继续留守河套,周术在晋阳统领全局,毕竟晋阳是并州最大的城,总部理当前往这里,而王离则被派往接收天拥关。

安排好一切,兵力已捉禁见肘,四十万兵力分布,河套十万,天拥关十万,晋阳五万,剩余十五万分在并州八郡三十六城,平均一座郡城两万不到。

“主公,你只领五千兵马深入敌军势力,危险性太大,不如让吾前去,主公与军师坐镇晋阳。”

听闻蒙恬只带五千黄金火骑兵到盟军地盘去截粮道,步红尘焦急请命。

蒙恬摆摆手,道:“别忘了游击战是吾教给尔等,这次关系重大,吾自当亲自前往。”

又朝周术道:“吾走后,军师时刻留意战局,并州在四战之地,北有匈奴,东有盟军,西有刚独立的凉国,现在虽是联秦抗盟,但也要提防南方的秦军,若有事军师可自行决断,将不从,可先斩后奏。”

蒙恬这等于把所有家当交给了周术,不管是谁,也不管周术下达什么命令,必须执行,可说是托付生死,若不是对周术绝对信任,绝不可能这般放手。

“主公放心,臣就算肝脑涂地,也不会让敌军踏入并州一步。”

周术跪下垂泪道,有这样的主公,怎能不誓死效命。

“吾等必遵从军师调遣,决无异议。”账下众将朝周术行礼。

广场上,蒙恬领所有将领立于军前。

今日,除留下五万守军,其余军士将发往各地,蒙恬要作战前训话,特地把晋阳二十五万士卒集中在军营广场。环顾这支由他亲手打造的钢铁之师,眼中尽是自豪。

“尔等,都是大秦的铁血男儿,生于当世,是尔等不幸,天下刚太平十余载,又战乱纷争,注定了尔等要流血,要牺牲,或许你们当中有人明日就变成路边的白骨,连名字也没人记得。”

唐秉等人皱起眉头,蒙恬出征前怎可说出如此打击士气的话?

又见蒙恬咽了咽喉咙,提胸继续道。

“但生于当世,也是尔等莫大的荣幸,尔等将见证大秦再次横扫天下,一统九州。今日,并州不能安于一隅,将加入天下战火之中,或许有许多人再也回不来,见不到妻子儿女,父母兄妹,各位惧否?”

“愿随主公征战,上天入地,死而无憾。”数十万人声音响彻云霄,震动整个晋阳城。

“好!”蒙恬满意点头,用手指向不远处一座在建的石碑,石碑未建成,但基座庞大,占地有数亩,一旦建成,可想而知,必是高耸在云端。

“死而无憾,说得多好,吾不知道牺牲之人会留下什么,但绝不会留下遗憾,吾无不会让诸位白白牺牲,为国捐躯的名字,他日必会刻在这座英雄碑上,供后世悼念。”

战士激动神情中,蒙恬又承诺道:“若公子子婴来日登上帝座,这座英雄石碑就会立在咸阳城皇宫门口,每日进出大秦皇宫之人必要俯腰而过,每年都会举行国祭,尔等名字永垂不朽,世世代代将永远记住战死英灵的名字。”

“大秦万岁,大秦万岁,大秦万岁!”

短暂的回神,战士山呼海啸,心中波涛起伏,激荡万分。

数百年来军人为国而战,无数人死于沙场,谁有能记住一个小兵的名字,有谁愿为一个小兵记下只言片字。

如今,他们的主公要为军人夺回该有的荣誉,要为牺牲的同袍进行国祭,这是何等荣幸,死而无憾,这才是真正的死而无憾。

非但士卒激动,台上将军也兴奋不已,由此军心,天下谁人可敌。

蒙恬手持一碗,东方仙将酒倒入碗中,他走到台前,在众士卒瞩目中扬声道。

“家乡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他将酒举过头顶。

“这碗酒,不敬天,不敬地,不敬鬼神,不敬苍生,只敬以往为大秦牺牲的万万将士,也敬现在军中无畏生死的大秦男儿。”

说罢,将酒洒与台下,尘土浇出一道龙行。

大军随高昂的军歌起征,每个士卒脸上都带着决然的神色,他们再也不惧生死,大秦战无不胜。

第九十七章:劫道

虎牢关战至半月,关下尸骸遍地,天地都印成一片红色,双方陷入胶着。

有人说过,打仗人命就是消耗品,此时的虎牢关,军械、粮草、药品已然是除士卒外最重要的消耗品。

而蒙恬,带着五千名武装到牙齿的黄金火骑兵深入到幽州内地。

黄金火骑兵更换了以往鲜艳的红甲,改成黑色,这次蒙恬是打算采用游击战和闪电战,红色太过显眼,黑色有利于隐藏。

而装备,则是用了最先研制的马镫、马蹄铁、连发弩,三角倒钩,长兵短刃,还有脸上每人都带一副鬼头脸谱。

远看,五千人像是黑夜幽灵,昼伏夜出,专选人烟稀少的山道潜行。

近观,五千个一模一样的脸谱,青面獠牙,血盆大嘴,眼睛处两个窟窿投射出慎人精光,就像地狱兵团来到人间。

在一座大山里,蒙恬一边用手斯开肉干,丢进嘴里咀嚼,一边听东方仙情报。

“主公,燕国押韵粮草的部队已经开拔,估计还有半日便可到天竿岭,共有粮车三百辆,八千士卒护送”

这里远离战场,又是在自家军队腹地,燕国还要用八千人押送粮草,也是提防途中有山贼流寇打劫,而不是防御蒙恬。

战场上,盟军主力是楚、齐、赵三国兵力,不过物资供应,其余七国却是占了大头,这也正常,若是被秦国缓过劲来,小国首先被灭,要想分得灭秦这杯羹,七国是押尽所有。

七国百姓刚从秦国统治下得到自由,还没开始享受复国后的平静,官府就横征暴敛,把国内物资源源不断输送虎牢关,完全不顾本国百姓唉声载道。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蒙恬把最后一片肉干塞进嘴里,站起来下令道:“东方、西门、南宫、北堂各领一千,埋伏天竿岭两侧,以火箭为号,同时杀出,记住,我们是黑风寨的当家,不要暴露身份。”

四人领命出去,蒙恬则带一千士卒伏于道上,等待燕国粮车到来。

“快点快点,军粮晚了一日要受八十军棍,迟到三天是要斩首的,别给老子磨磨蹭蹭,等过着这座山,就可扎营休息。”

山道间出现一条长约百丈的牛马拉车队伍,一名士官催促民夫,军粮不能按时送达,首先问责就是押粮官,轻者廷杖,重者斩首。

“大人,听说这里闹过山匪,我们是不是小心点,让人先去打探?”

一位佰长朝押粮官问道,这里两边山道崎岖,万一被山匪打劫,丢了粮草,十条命也不够杀的。

“你胆子都被狗吃了。”押粮官拍了一下佰长脑袋。“我们有八千之众,有哪伙山匪流寇谁不长眼敢来劫持,除非他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知死活。”

佰长突然眼睛直勾勾看向前面,声音颤抖道:“大,大人,好像眼前就是山,山匪。”

押粮官又是一个巴掌:“你小子是不是偷喝了军中的酒,大白天就说胡话。”

转过身看佰长指的地方,不由懵了,真有百十人立于山道中间,挡住粮车去路。

靠,真有不怕死的,百来人就敢拦路抢粮,自己可是足足有八千士卒,加上运粮民夫不下一万五千人,押粮官被这伙劫匪扫了面子,怒火焚身,上前喝道。

“尔等是哪个山头的毛贼,还不快让开道路,难道不见燕国大旗,还敢拦路劫道,小心吾把你们的山头都拔了。”

“哈哈,好大的威风,燕国不是早被秦国灭了,现在是哪个阿猫阿狗敢自称燕国王上,不怕秦军再来,把他赶尽杀绝。”

一人大笑闪出,押粮官一看,才发现这些人脸上都带有鬼头脸谱,青脸獠牙,甚是恐怖。

现在正是太阳西落之时,山道顿时显得阴风阵阵,不由打个哆嗦,退了两步。

想到自己又一万多众,对方不过百人,又提起胆色道:“大胆,敢侮辱燕王,本该诛灭九族,今日本官有事,快让道,不若定将尔等山头剿灭。”

他并不想与这伙亡命之徒纠缠,军粮若发生半点意外,自己小命不保,军中可不会听他解释。

“要过去,好说。”

山匪领头之人将武器插在地上,指向山道间树木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今日我们三当家大婚,就随便留下一半牛马车货作为贺礼,我便让你们平安过去。”

“你想死。”

押粮官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用手指住匪首气急败坏大吼道。

他本不想过多纠缠,以免误了时间,结果这群山匪反不愿罢休,留下一半粮草,也不怕撑死他们。

“杀,杀了他们。”

押粮官下令,负责警戒的屯长领千名士卒冲上,似乎要把这群嫌命长的山匪剁碎才解恨。

脸谱后,蒙恬嘴角抽动,手朝前一挥,树林中突然飞出无数箭矢。

燕兵以为蒙恬不过百人,并没作盾牌防御,纷纷抢先冲来希望夺取军功,突闻一阵弓弦声音,还未反应,箭已到面前,不少兵卒当即被射杀,留下性命的惊得大吼大叫,纷纷找掩体。

“有埋伏,有埋伏。”

屯长左臂中箭,大喊中埋伏,窝在一块巨石后瑟瑟发抖。

“盾甲兵上去。”

押粮官惊恐过后反镇定起来,欲想就算埋伏也不会有太多人,只要用盾牌挡住箭矢,冲过箭阵就可轻易斩杀这群人。

嗖嗖嗖,嗖嗖嗖

箭雨仿佛不会停歇,又急又密。

蒙恬将九百个火骑兵伏在林中,每人一把连弩,弩机箭夹十支一盒,顷刻间九千支箭射向千名无遮无挡的燕兵,不少人被射成刺猬,聪明的士卒听出弓弦声音,立刻扑下,再用同伴尸体挡住,才留得一命。

盾甲兵还未赶到,一千士卒剩下不到二百人。

“杀!”

盾甲兵终于冲上来,弩箭优势是快,力道却比不上弓箭,无法射穿盾牌。

“儿郎们,让燕国这群吃干饭的见识见识我们黑风寨的厉害,杀光他们。”

蒙恬将破天槊从地面拔出,挥槊大吼,纵身一跃跳入燕兵大势杀戮,一千名黄金火骑兵纷纷从树林飞身跳出,加入这场杀戮盛宴。

狭小的山道充满血腥,这些不曾上过战场的压粮兵怎是久经沙场火骑兵的对手,刚一交锋便哭爹喊娘朝后撤退。

见埋伏足有千人,押粮官也吓了一大跳,他最先猜想不过五百人,现多出足足一倍。

“增援,增援。”

押粮官慌忙叫传令兵将后面队伍士卒拉上来,此时,一支红色的火箭带尖锐声飞起,如死神的号角在吹响。

第九十八章:黑风寨

燕军刚接到压前的军令,突然听到一声刺耳箭鸣,两旁及队伍后爆发出震天喊杀声,四支军队同时杀出,一时间所有将士慌了手脚,不知该如何抵抗。

埋伏在四周的火骑兵如旋风般扫入燕国运粮军队,就像野兽露出恐怖至极的獠牙,撕咬这群措手无策的绵羊。

“降者不杀!”

蒙恬一槊挑死面前的押粮官,将尸体挂在槊尖,举起高呼。

燕国士卒见此情形,哪里还敢抵抗,纷纷丢下武器,跪倒在地。

到现在,他们也想不明白,这群凶神恶煞之人是怎么冒出来的,这么大股的山匪流寇,无论在哪里都是当政者重点打击对象。

何况他们的战斗力哪是一般山匪所具备的,就算是面对燕国最厉害的正规军,也毫不逊色。

“寨主,这群降卒民夫该如何处理。”

南宫搏将燕国士卒集中起来,向蒙恬问道。

蒙恬持槊不语,他当时大喊降者不杀是为了瓦解燕军士气,减少火骑兵伤亡,没想到除了开始战死的一千多人,其余全部跪地投降,还有几千名手无寸铁的民夫。

最好的方法就是将这些人全部活埋,才能确保他们混入敌军腹地的消息不会泄露出去,但真的要杀光这些人吗?

蒙恬有点犯难,阵前杀敌他可以毫不手软,斩杀外族也半点不会怜悯,可这些都是华夏族人,而且已经投降的人,让他下令屠杀,于心不忍。

“寨主,是杀是放?”

东方仙见蒙恬面露难色,拉了拉追问的西门烈,她也不知该如何决断,既希望蒙恬可以饶过这些放下武器的降卒百姓,又不愿冒险放走,陷蒙恬的计划与五千战士危局当中。

“张宁。”

蒙恬突然大叫张宁,把东方几人震了一下,看来蒙恬是要对这些人举起屠刀了。

蒙恬一指下面的万名降卒百姓,对张宁道:“这些人交给你,有把握震得住吗?”

“我?”张宁愣了片刻,立即答道:“可以。”

他虽然没有领导过万人的队伍,但多年一直在蒙恬身边受言传身教,收益自然不浅,带兵无非恩威并施。

“好,给你一百士卒,现在去收服他们,做不到,就亲手将他们全部斩杀,一个不能留。”

仁慈与责任,蒙恬选择了后者,但也给这些降卒留了一线生机。

“诺!”

张宁抱拳退出,选了一百名士卒到降军前。

“你、你、你、你、你、你,出来。”

他手指向六个屯长服饰的军官,六人犹豫张望,不知张宁点他们何事,心中忐忑不安站出。

“给他们武器。”

张宁让人丢出六把兵器,厉声对六人道:“拾起地上武器,若能胜吾,便放尔等离去。”

燕军六名屯长怀疑张宁是借机杀掉他们,哪里敢捡,慌忙告饶:“我等真心降将军,请将军莫试探。”

张宁冷笑:“能胜吾,离去,不能胜吾,死!”

这些屯长猜想不错,张宁要收服这些降卒,六名屯长决不能留,不管他们是否能胜,注定了必死无疑,但张宁要拿他们立威,顾而要与之一战。

一名屯长带一千士卒,若不死,哪天突然集体造反,单凭自己区区百人,根本不可能镇压下来,借他们人头立威,一举两得,即可压服士卒,又可减低日后风险。

张宁说得决然,几名屯长见无路可退,暗自后悔投降,早知如此,刚才还不如命士卒拼死杀出一条路,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但现在兵器全都被没收,士卒赤手空拳,再叫他们反也无济于事,士卒也不会听从,无奈自得拾起地上六柄武器,希望张宁说话算数,赢了便放他们离去。

“呔!”

张宁见六人拿起了武器,首先发起进攻,手中钢枪以一道闪电,刺向最近的一名屯长。

那名屯长一惊,忙用枪去格挡,可哪能快过张宁。

‘噗哧’一声,张宁手中钢枪刺穿了那名屯长咽喉,挂在枪尖上痛苦翻起白眼,嘴中一张一合冒出鲜血,发出‘咕嘟,咕嘟’声音,不知是咒骂还是诉求。

张宁钢枪微微一抖,那名屯长掉落地上,双手无力地想去捂住喉咙上的伤口,最终两脚颤抖几下,再也不动。

“拼了,杀!”

剩下五名屯长知道不反抗必死无比,干脆放手一搏,五条身影飞向张宁。

“来得好。”

张宁虎目一扫,只身迎上,枪舞成朵朵梨花,反将五人笼罩其内。

燕国借楚军在江陵大胜,仓促立国,可说缺兵少将,选择士卒本就不够严谨,只要愿意当兵便可入伍,屯长自然也不会厉害到那里去。

六人不过是区区三道玄脉武者,连入选黄金火骑兵的标准都达不到,而张宁是蒙恬长期带在身旁的火骑卫,是最贴身的侍卫,比火骑兵还要胜出一筹,最低也要六道玄脉之人。

对于这几个燕国屯长,张宁就如斩瓜切菜般轻松。

不过几个回合,枪影散去,眼前只剩下张宁孤身持枪站立,傲视一众降卒。

降卒被他眼神一视,感觉身上火辣辣,不由紧张万分,这个时代,生杀活坑降卒之事比比皆是,降卒,就是粘板上的肉,生死不由自己。

“尔等要活,还是要死?”

张宁声音不大,却如雷震得降军内心颤抖,纷纷跪地求饶。

“要想活命,就认我作寨主,加入黑风寨,吾带领尔等吃香喝辣,不必再为无道燕王送命。”

张宁说完,降卒无不敢不从,天道崩坏,乱世之时,人命贱如草芥,谁不是为吃饭而卖命?

作山匪虽是名声不好,但起码不是替他人卖命,抢到都是自己的东西。

张宁将这些人全部打乱,重新编制。

每百人用一个河套士卒带领,民夫则作为苦力,选一深山峻岭建营扎寨,谁也不曾想到,这一支燕国降卒,在张宁带领下,日后成为赫赫有名的黑煞军团,差点把燕国灭了。

第九十九章:反杀

蒙恬将手中情报看完,重重叹了一口气:“难道历史真的不可扭转吗?还是天道不可逆行,吾已劫去盟军大半粮草,秦军还是败得如此惨烈。”

原来一个月时间,蒙恬带领黄金火骑兵辗转在冀州、幽州、青州,将燕、韩、宋三国搅个天翻地覆,这支军队就像是幽冥阴兵,专偷袭压粮军队,弄得三国钱粮根本运不到前线。

他一路南下,在允州一带游荡,通过雾中楼情报,每次都能避开盟军大部队,对运输中的粮草往往烧了便离去,不会恋战。

这样一支在后方神出鬼没的幽灵军队,让各国头疼不已,他们已经怀疑这不是当地山匪,而是李斯派了一支军队插到自家腹地。

北方、东部的粮草运不过来,只剩下南部楚国和齐国军粮可绕道运来虎牢关,但楚国不过占领两州,齐国占领一州,如何能供应一百二十万大军粮食。

对此,楚、齐优先了自家士卒的供应,引起其余诸侯不满。

大家士卒一样攻城打仗,你家的吃饭了有力气,我们就一碗稀粥,饿得连武器都拿不起,还要攻城作战,不是让我家士卒去送人头吗。

而楚、齐两国则理直气壮,军粮是我们的,能给你一碗粥是人情,不给也是道理,总不能大家都均分了粮草,一同受饿。

要想吃饱,还是赶快消灭那支神出鬼没的秦军,打通粮道。

盟军中裂痕越来越大,燕国国君来信,国内匪患日渐严重,一个叫黑风寨的匪首居然敢明目张胆攻城抢粮,将阳乐郡的五座县城攻破,有与燕国对抗之势,隐约要逼近襄平打算,若是短期内盟军不能破虎牢关,要求燕军立即返回国内,镇压这股山匪。

燕国主帅见信,哪里还敢逗留,燕国不过才十五万军队,他这次会盟就带来十万,只留下五万防守燕国,信中提到山匪数目过万,而燕国除了国都襄平有两万五守军,别的城都是几千军马。

万一黑风寨一座座城扫过去,就会变成蝗虫一般,越来越多,晚点回去,只恐襄平都会有危险。

燕军主帅向项梁道明情况,领兵返回国内平乱,盟军中更显得人心浮躁,各种想法在众人脑海横生。

不多时,魏、韩、宋、吴、越等国相继提出国内动荡,要领兵返回,九国联盟最后只剩下楚、齐、赵三国,且士气低落。

蒙恬的策略简直无懈可击,出动五千人,就瓦解了九国的百万大军,只要秦军在虎牢关坚守下去,三国粮草耗尽自会退兵,可说是天下重回战国时期。

按此计算,蒙恬就可以守住天拥关,一步步吞食燕、魏、韩等国,华夏整个北方都括入囊中,成为最大一股势力,在南下灭齐、楚,最后从天拥关入司隶,围咸阳换天子,辅助子婴登上帝位。

果然,两个月强攻不下虎牢关,赵、齐两国也不想在此劳民伤财,领大军返回。

楚国已是独木难支,他的三十四万军队,要想破开佣兵六十万的虎牢关无疑是异想天开,项梁不甘中下令退兵。

不想一代名将章邯,却在此时失了水准。

见盟军一路路退去,独留楚军也收拾好辎重,徐徐退去,被胜利冲昏头脑的章邯觉得可以借此机会重创楚军,竟然亲自领大军杀出关,朝楚军追去。

若说秦汉历史上野战谁最厉害,项羽当首屈一指。

刚出道巨鹿之战,用破釜沉舟之法,以五万楚军灭四十万秦军,彭城之战,三万骑兵千里奔袭,破刘邦五十六万大军。

他的一生,大小七十余战,几乎中都是以少胜多,这样的野战之王,就算蒙恬,没有做好十足准备,也会尽量避免与项羽发起野战。

可惜章邯不知道历史,更不信项羽不可战胜。

章邯六十万大军分成三路,浩浩荡荡想合围楚军,而他,则亲自领中军突进。

结果项羽身边神秘人建议项梁,将楚军分出二十万,龙且、英布、钟离昧、虞子期各领五万守住两翼,项梁领十万坐镇中军,接应两翼。

而项羽,则率领最精锐的铁骑,与章邯正面冲锋。

章邯没想到项羽敢区区四万人,迎面冲击自己的二十万中军,也不甘示弱擂鼓命大军压上,要将这四万人碾压得渣都不剩。

可事违人愿,项羽一马当先,二十万人挡不住他的一根破城戟,冲入大军中连挑秦军二十七将,斩下五十二杆旗。

将亡旗倒,二十万秦军即时发生混乱,不知军令,个个如无头苍蝇乱窜。

项羽锁定章邯位置,策马领军直扑过去,章邯虽然有十二道玄脉修为,也不敢与项羽硬抗,不断后退拉开距离。

将为兵胆,帅旗后撤,本就慌乱的大军更是惊慌失措,谁也不敢独挡项羽其锋,四万对二十万,反变成一边倒的杀戮盛宴。

秦国中军退了十里,独留下两翼,项羽不愧是当世战神,虽从小不喜兵书,却能准确把握战场每一个时机。

他弃了秦军逃窜的中军,带四万精锐立即从后方插入秦军左翼大军。

秦军左翼与龙且、英布打得火热,突闻后方一阵喊杀声,大军措手不及,被一阵斩杀,中间切断,头尾不得相连,原本势均力敌局面立即大败。

项羽命龙且、英布跟随自己,又朝右翼杀去,变成三十四万楚军合围右翼二十万秦军。

一路追杀,秦军被斩首七万,降者十五万,楚国华丽转身,再次逼近虎牢关。

一个大利秦国的局面翻转,章邯退回关中,剩下三十八万秦军瑟瑟发抖,楚军中那个脚跨乌骓,手持破城戟,英气非凡,不可战胜的身影就像梦魇,让他们失去对战的信心。

蒙恬看着这份情报,暗骂章邯无能,原本守住虎牢关就大功一件,大好形势被弄巧成拙,楚军收了十五万降卒,快达到五十万人,士气高涨,反压制了秦军。

天意,这就是冥冥中的天道不可逆吗?

若让楚军攻破虎牢关,入军咸阳,楚国就占了半壁江山,这是蒙恬决不能允许的。

项羽武力不输与自己,兵力也超过河套,若在得到关陇,身后还有黄泉子这么一个神秘人支持,要想降服,其难度和降服一条真龙无异。

蒙恬现在所带五千黄金火骑兵,还真不敢插进楚国去,万一项梁来个大合围,锁住要道,五千人还不够楚军塞牙缝。

他一直在允州、冀州游离,一旦有危险,即可隐藏,又能快速退回并州。

周术不在,蒙恬也不知道找谁商量,但他知道,必须要快点救秦国危难,再晚,恐章邯难敌项羽之锋。

第一百章:求救

蒙恬三天也没想出办法,并州离荆州隔了几国势力,就算想帮忙也鞭长莫及。

此时,又一份情况传来,蒙恬几日紧锁愁眉得到舒展。

咸阳中的李斯也感觉到虎牢关的急迫,命罗斌接任章邯,前往虎牢对阵楚军。

如此一来,并州所占天拥关兵力可得到缓解,压力都在虎牢关上。

七杀星对破军星,蒙恬也想知道,二者谁能胜出。

他立即着书一份,命天拥关撤出五万士卒,由步红尘带领,进入幽州,与张宁黑风寨一东一西,相互呼应,先占领高柳、沮阳、琢县三郡。

燕国此时相对较弱,蒙恬估计,以河套军战力,五万足以灭掉燕国,他则领兵返回晋阳,坐镇主营,看天下形势而动。

自从楚国项梁兴兵起,天下注定了不再平静。

虎牢关秦军换将,与楚军展开拉锯战,七杀星罗斌到来,并不急于交战,而是据险守之。

随后,用箭射出降卒家人书信,言之,降楚者若楚军内暴乱,秦皇不追究家人责任,否则,全族连罪。

降军哗然,项梁明知乃罗斌蛊惑之计,也不敢再用秦军十五万降卒,将兵器收缴,另行一营安置。

次日,项羽认为降卒既要粮草供应,又要众多士卒看守以防叛乱,建议坑杀。

十月二十七日,楚军大营终于发生了震惊天下之事。

十五万秦军降卒,被楚军坑杀,那天虎牢关外哀声百里可闻,消息传出,关内家家素稿,夜夜哭声不绝。

始作俑者罗斌大喜,即可借机凝聚军心,宣扬降楚必死,又不知不觉中灭掉楚军十五万,秦军再次多于楚军。

此乃七杀中的欲杀,用人心欲念,借敌人之手便可把降卒杀尽。

“罗斌,果然非章邯可比,顷刻间挽回败势,只是手段过于残忍,一封书信便可逼项梁屠尽十五万降卒。”

蒙恬此时已回到晋阳,与周术坐在一堂讨论道。

周术抚摸胡子,他想到的是,若自己处在项梁这个位置,还有别的办法吗?

结果是没有,除了坑杀之外,谁敢把十五万随时暴动的降卒留于身边。

暗暗提醒自己,日后若遇见罗斌,定要万倍小心,此人阴谋诡计层出不穷,手段毒辣狠绝。

虽说十五万人是死于项羽之手,来由却是罗斌一封不知真假的信,太可怕了。

“吾与项羽有结义之情,曾再三告诫,心中不要过多戾气,完不能做出坑杀活埋之事,结果还是事违人愿,他始终还是那个暴戾的历史之人,恐以后不得善终啊。”

周术没听懂蒙恬所言历史中人是什么意思,他此刻想到的是另一件事。

“主公,你不是说罗斌是出自黄泉子一脉,而黄泉子又扶持项羽,他们间相斗都是为何?”

蒙恬一震,对呀,他怎么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若黄泉子给罗斌一个口令,虎牢关数十万秦军立即就会与楚军一道杀奔咸阳,李斯可能做鬼也不明不白。

“不行,吾要立即让人手书一份,送往咸阳,将罗斌情况告诉李斯。”

蒙恬刚要叫人,东方仙道:“主公莫急,罗斌不会与项梁合作。”

“哦?”

蒙恬与周术同时望向东方仙,听她继续说下去。

“师尊所言,七杀、贪狼、破军为三煞星,三星冒犯紫薇,故大秦皇室危难,但若三星想替代帝星,必须要吞并其余两星,才有足够力量转化,所以三煞星虽是要灭大秦,却不会合作,而且注定了他们是不存于世的敌人。”

听到东方仙这么一说,蒙恬才明白历史中刘邦与项羽为何要斗个你死我活,打到最激烈的时候,划分楚河汉界,严明分而治之,不到一月就推翻协议。

原来一切都是天意注定,刘邦没有灭掉项羽前,一直没有称帝,而项羽当时几乎统一华夏,也只是称王,没有称帝。

“如是这样,让两颗煞星去斗吧,我军趁此机会,快步吞并燕国。”

几人走到地图旁,幽州上高柳、沮阳两郡被红笔圈起,步红尘五万人已经攻下两郡数座小城,正开始朝郡城进兵,估计不用一月,就能攻下两郡。

燕国都城襄平,王宫内燕王暴跳如雷,半月前派出大将林旭,领八万军队急援两郡,不想被黑风寨的人从后偷袭,半道上烧了粮草辎重,大军不得已返回,现在再发兵过去,已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黑风寨已然成了燕王的心头大患,在渔阳、阳乐一带不时出来骚扰,遇见大军就立即躲入深山,燕王多次派兵围剿无功而返。

现在,黑风寨居然与蒙恬的河套军勾结一气,坏了他的增援计划,燕王恨不得将张宁捉住挫骨扬灰。

“大王,生气已于事无补,要尽快想个办法,两郡守军加起来不过两万余人,就算有城墙相守,恐不能坚持多久。”

丞相提醒燕王,燕国军队都集中在襄平这带,两郡如何能抵挡如狼似虎的河套军。

“让孤想办法,养尔等何用?”

燕王想杀人的眼神扫过群臣,将案桌一堆告急军报扫落地上,这些文臣武将,除了会争宠夺权,还能干什么,连个小小的山匪都对付不了。

“大王,吾有一策,定可让河套退兵,永不能再范燕国领土。”左大夫周子其俯首道。

“哦,快说。”

燕王急问道,不但能退河套军,还可永绝后患,有此良策,还不快献上。

周子其微微抬首,道:“燕国与并州交界高柳一郡,大王可修书给赵王,让出高柳郡,赵王若想得此郡,必会快速出兵,吾等就可坐观赵、蒙之争,又能保住沮阳。”

丞相眼珠一亮,对燕王道:“大王,此计甚好啊,如此一来,燕国与蒙恬地盘就无相连,只要灭了山匪,就可在安心发展,等燕国恢复国力,再图南下。”

燕王眼中露出阴霾,若能以一郡之地,换燕国数年平静,又能消耗赵、蒙的实力,还是能接受,就不知赵国是否会出兵。

周子其见燕王同意,请命出使赵国,言曰凭他三寸不烂之舌,定能说服赵王出兵救燕。

三日后,周子其到赵国邯郸,而赵王却将他安置驿馆,每天送上酒菜歌姬,不曾召见。

周子其急得如热锅蚂蚁,哪有心思享乐,在邯郸乱窜寻求门路。

最后遇到廉颇后人廉坚,就是当日在咸阳酒馆与蒙恬说书那位老人,赵国复国后,他便回到邯郸,担任赵国士大夫。

得知周子其遭遇,廉坚入王宫见赵王,赵王直言,燕国是来求救,所以不便相见。

廉坚道:“如论何事,不见外使,于理不合,会被他国取笑,就算燕使是来求兵,也该听取各位大臣的意见。”

廉坚在赵国,名气极大,赵王不好驳面。

在他安排下,周子其如愿见到赵王琳,与赵国群臣共宴。

第一百零一章:赵国朝议

赵王琳对周子其以国宾之礼相待,却绝口不提出兵之事,只招呼他饮酒作乐。

周子其眼珠一转,高声道:“大王,不知可否让外臣讲一个故事?”

王宫内所有人都被周子其之言吸引,赵琳不好相驳,道:“燕使的故事,必吸引人,汝可道来,让孤听听。”

周子其整理好衣袍,站起朝赵琳先鞠躬,缓缓道来。

“相传,有两兄弟,哥哥富裕,家有奴仆百人,良田千顷,弟弟相较没这么富裕,但也吃穿不愁,安稳自在。

有一天,兄弟俩家外来了一伙强盗,他们窥视两家的财富,但又担心自己打不过哥哥,就从弟弟处先下手。

强盗冲入弟弟家,哥哥明明可以相救,却选择了袖手旁观,结果弟弟家被强盗抢劫一空。

强盗得到了弟弟的财务,更大规模招兵买马,打造兵器,不用半年,势力远超哥哥,最终有一天,强盗攻进了哥哥的家里,哥哥临死前,才后悔万分,不该当初袖手旁观,坐看弟弟灭亡。”

故事讲完,周子其举杯朝群臣朗声道。

“燕国现正被蒙恬大军攻打,而吾来出使,尔等闭口不谈国事,整天风花雪月,海饮湖吃,燕臣子其无能,却不甘在此坐看国家沦陷,今天就向赵王请辞,回去拿起武器与蒙军拼杀,也绝不愿苟且活着,见蒙恬将燕、赵逐个吞食。”

周子其一言震惊众人,说罢做样欲离席而出,赵国群臣面面相觑,若让他就此离席,赵国还不沦为天下笑柄。

“周公且慢,兵乃国家大事,岂能操之过急,不如先问问大王意思。”

赵相朝廉坚行个眼色,廉坚连忙站起,拉住惺惺作态欲要离席的周子其,将他按回席上。

赵琳面余难色,一方面周子其言之有理,若蒙恬吞并了燕国,那直接面对河套军的势力就是赵国了,另一面赵国虽然有几十万大军,但比较起蒙恬的精兵强将还是远不够看的。

万一自己军队卷入蒙、燕之中,蒙恬弃了燕国,大军压进赵国,自己这身骚怕是洗不干净了。

“众卿家有何良策?”

赵琳也没了装样子的心思,身处河套军势力旁,是赵国悲哀,蒙恬威名远播,已震慑华夏二十载,他的虎须谁敢去抚。

现在并州声望如日中天,华夏商旅如过江之鲫纷纷到并州寻求买卖,加上蒙恬唯才是举,天下文人武士也源源不绝赶往并州。

蒙恬虽然兵力不多,地盘也只有一州之地,却是天下最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

赵国不救燕国,等蒙恬收拾了燕国,必然剑指赵地。

若救,恐提前激怒这头猛虎,不救,燕国完了,就会轮到赵国。

赵王宫群臣面对赵琳的询问,人人低头不敢表态,万一出错了注意,反害了赵国可万死难咎。

左丞相童路深懂赵王心意,即想救燕国,又不希望与蒙恬交恶,等了半天,大殿无人做声,作为首臣不得不站出来。

“大王,不如先礼后兵,派人出使蒙恬,要求河套军队退出燕国幽州,大家化干戈为玉帛,先试试蒙恬反应。”

赵王抚案,正思量是否可行,大将李复站出道。

“河套军在高柳郡节节胜利,不到半月连克十一城,现燕军在幽州西部四郡,兵力加起来还不到五万,估计最多三个月,河套便可占领燕国西境,单凭一人出使并州,就让蒙恬退军,岂有这般容易。”

李复之话说的是事实,步红尘领五万军队是一路高歌,攻城拔寨连下十几城,眼看就要打到郡城高柳。

而燕国西境的兵力都集中在高柳,等待与步红尘一战。

若败,整个西境再也无兵力可守,不但高柳,连沮阳、涿县、蓟县立即告危,相当于三分之一领土,而步红尘只要再下土垠,兵锋就可直逼燕都襄平。

无论谁出使并州,靠一句话就让蒙恬吐出口中利益,谁也不敢接这个差事。

“爱卿说,那该如何?”

赵王用平视眼神望向李复,若说赵国谁的声望最高,就属此人。

李牧之子,统领全赵兵马,是他首先知道项梁起兵,马上迎回落魄不堪的赵琳,把他扶持上王位,收拢旧赵势力,一举攻下赵国旧都邯郸,赵才得以复国。

“此事不难。”

李复四字如千斤落地,殿中之人无不惊愕,又见李复反过头看向周子其。

“周公,燕国曾言河套退兵,可将高柳郡送于我国,可做数?”

“当然,此事燕王金口玉言。”周子其接口道。

“好,我国不要高柳郡,只需燕国提供八十万石粮草,五万匹军马,吾令蒙恬半月内退兵。”

啊——

李复此言一出,殿堂一阵喧哗。

李复居然自作主张,放弃一郡之地,比起八十万石粮食,五万匹军马来说,一个郡岂止这么一点。

战国打了几百年的仗,为的就是土地人口,放弃一郡就等于放弃了十几万百姓,人在当时是唯一的生产力,有人才可以产粮、征兵,所以匈奴每次南下,除了抢粮,最主要就是抢人。

殿堂议论纷纷,赵王不得不轻咳几声,将下面议论之声压下,看向李复,听他解释。

李复轻笑,对周子其道:“不知吾这条件可否?”

周子其一时语塞,高柳这个烫手山芋居然送不出去,尴尬赔笑道:“为报赵国出兵之义,高柳郡理当送赵国,怎好反悔,还请赵王收下。”

一个要送,一个不收,周子其与李复两人的哑谜将赵国众人弄糊涂了。

不过童路、廉坚这等人又岂是糊涂之人,转瞬间便明白了燕国之意,不由一阵恼怒,说是送一郡之地,原来是将赵国当枪来使。

“燕王打得好一手如意算盘,真拿赵国当无人了。”

想明白厉害关系,廉坚这个老好人脸色也变得难看,对周子其不阴不阳说道。

他父子一生为赵国出生入死,就算逃往楚国,廉颇临死还恋恋不忘赵国,联燕抗蒙恬是出于赵国安危考虑,得知差点被周子其卖了,哪还会有好脸色给他看。

周子其尴尬不已,当初还荡气回肠的指责赵国不知唇寒齿亡的道理,转眼就被人看穿。

“赵国条件如大将军所提,汝先回去与燕王商量,若同意本王再议出兵之事。”

赵王虽不太明白群臣为何义愤填膺,但也知道燕国不安好心被自己人看穿,拂袖对周子其言道,直接送客之意。

“赵王息怒,燕愿遵照大将军之意,送上八十万石粮食,五万军马。”

周子其见赵王逐客,慌忙同意,若他返回与燕王商量完赵国再出兵,也许燕国已经不见半壁江山了,他赌不起。

第一百零二章:华夏地图

殿堂众人退去,只留赵王、李复、廉坚、童路几个重臣。

“大将军即知高柳要不得,为何不拒绝出兵,或换另一郡要挟燕王,按目前之状,燕国应该无不答应。”

李复眼神透出智慧,对几人道。

“蒙恬,有立国只能,却无立国之意,自甘为秦臣,而赵,乃秦之死敌,就算我们今日拒绝燕国求救,坐观蒙恬灭燕,他日也定然会与蒙一战,所以吾今日见燕使,便做好劝大王定要助燕。”

赵王这才明白,李复是早有想法,无论燕国有无条件都是保燕。

“可孤还是不明,为何众卿要反对接收高柳郡?”

当时秦灭六国,王室后代都流放,不少六国后裔流落街头乡野,正史上项梁是在山上找到放羊的熊心,扶持他登上楚王的位置。

赵王琳自从秦国灭赵,便流放在异地,一直不曾正统学习,当然思维与众人比相差甚远,故而还弄不懂为何李复要放弃高柳。

“大王请看地图。”李复命人摆上地图,对地图上并、冀、幽三州交界处指着道。

“燕国、蒙恬势力连接的地方只有高柳一郡,燕国打算让出高柳与我国,分明是让我国日后单独面对蒙恬这头猛虎,而自己龟缩后面,吾岂会让他如意。”

“赵国国力远胜于燕,蒙恬绝不会未征服燕国就对赵国动兵,只要燕、蒙有连接,蒙恬就会先燕后赵,我们才有足够时间应对,所以,保燕也是为了保赵。”

“那将军为何要燕国粮草军马?”廉坚不解问道,削弱了燕国实力,不是难于抗衡河套军吗?

“兄长,燕兵积弱,空有养马之地,却不会培养骑兵,才会被黑风寨一万多山匪在国内横溢,处处受制,而家父当年兵之利,骑兵为上,才会在并州横扫匈奴。”

李牧与廉颇当年是赵国两大柱石,李复称廉坚为兄,也续了二人情义。

他叹一声道:“可惜并州现落入蒙恬之手,赵国失了养马之地,吾欲学父培养神骑,却苦于无马,燕国有驹不用,还不如送到我这,才能发挥更大效果。”

李复此言不虚,要说战国时期的骑兵,赵国是最先发展,历史上著名的胡服骑射,就是从赵国引进。

赵王听李复一说,拍案道:“将军有此意,孤干脆要燕国送上十万,二十万战马,培养一支战无不胜的骑兵。”

李复连忙拦下,道:“大王不知,骑兵消耗甚大,一匹战马所耗是正常五至七名士卒的消耗,现赵国还有大半地盘落入秦手,有马无粮,反是拖累,吾要燕八十万石军粮,五万匹战马是刚好,再多恐赵国无力消化。”

经李复解释,几人终于明白李复在朝上之言。

“将军何时出兵解高柳之围?”

定下了要助燕国,赵王也不再犹豫不决,若是步红尘攻下高柳郡,情况就会变得更加复杂。

“吾不想出兵高柳。”李复一句话又把赵王几人说懵了,刚定下助燕,为何又不出兵了?

“吾请大王先写一封书信,让廉坚出使晋阳,而吾领十五万大军压境,若步红尘退兵,吾则不动,若他不退,吾大军直入晋阳,蒙恬在晋阳不过五万守军,必不能久守。”

“围蒙救燕,妙呀。”

左丞相童路抚须呼道,如此一来,赵国可不耗一兵一卒便可令步红尘退兵,又能得到燕国粮草战马答谢,增强实力。

“臣愿往晋阳,劝说蒙恬退兵。”

廉坚与蒙恬有旧,在咸阳二人所聊甚是投缘,就算不能成功劝说,自信蒙恬也不会为难他。

“好,孤即刻写信,有劳各位爱卿。”

赵国此时是上下一心,以求恢复赵国昔日光辉,效率极快,当李复大军出动之时,廉坚已到晋阳。

“哈哈哈哈,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

蒙恬在郡府门口亲自接待廉坚,一路拉着他的手进入府邸,吩咐人送上酒菜。

见蒙恬还恋旧情,廉坚重重呼出一口气。

“蒙公有德,一路西来,见并州百姓安居乐业,市井商驿云集,好一幅国泰民安景象,并州当为天下表率,令各国惭愧。”

“廉兄谬赞,并州有此盛景,全赖百姓知足,上下一心,蒙某不敢居功。”

蒙恬早已知廉坚来意,雾中楼遍布各国各郡,李复大军异动,次日便情报送到晋阳,可以说没有哪个势力有蒙恬这么成熟的情报网。

“蒙公德谦,吾之不及。”

酒过三巡,二人相聊当日见面场景,聊在项家蒙恬与项羽结义之情,话越聊越投机。

“两年时光,如若沧海桑田变换,六国相继复出,秦日落西山,蒙公何必恪守死律,不思格变?”

廉坚自从回赵国任上大夫,意气风发,不见咸阳那时老态龙钟之状,中气十足,言语带着锋利逼向蒙恬。

蒙恬哈哈一笑,道:“廉兄赐教,吾洗耳恭听。”

廉坚毫不客气,直言道:“蒙公义弟项羽在虎牢攻秦,若蒙公在北上发兵,从天拥关直下咸阳,秦国覆灭指日可待。秦灭后,蒙公划地为国,天下众国和平共处,不再有征伐杀戮,百姓得以生息,此不大善哉?”

蒙恬目光凝视廉坚,眼眸几分深邃又带惋惜。

“当日与兄一叙,为兄对旧国之情所感动,想赵灭之后,虽对廉家打击甚大,也会从迷雾中醒来,不想兄反钻入牛角尖,不明白何为大义,顾小家而弃大家。”

“蒙公此言坚好生不明。”廉坚被蒙恬一言所怒,将手中酒重重放下,他一生随父报效赵国,不曾想过廉家得失,何道顾小家而弃大家?

“呵呵,兄莫怒,听恬与汝道来。”

蒙恬拍拍手掌,几人抬一副地图进入大堂,蒙恬命他们放置中央。

“廉兄可曾知这幅地图否?”

廉坚仔细一看,惊道:“莫非此是九州地图?”

地图他也见过不少,但是从没见过如此漂亮的地图,海洋、山川、河流、草原等都有明确标记,而且概括面积之广,平生未见,若不是看到上面有各州郡的名字,他还不敢有此一问。

“廉兄慧眼,这就是九州大地,我将这幅图称为华夏图。”

蒙恬到地图面前,用手指向两条河道:“这两条是孵育了华夏民族的长江与黄河,我们的根就在这里,战国数百年,战死在这片土地的士卒有多少,汝知道吗?”

第一百零三章:世界

蒙恬又道:“我们吃一样的饭,喝一样的水,身体内流的都是同一种血,何为几百年杀伐不停,死的都是华夏百姓,就因为诸侯国至周朝起林立,为了一个毫无意义的霸主名头,拿百姓当棋子,换狗屁荣誉。”

廉坚一时语塞,半响才憋出一句:“吾生于赵国,生为赵人,死为赵鬼,为赵而死乃是光荣。”

蒙恬冷笑,指向地图西面道:“吾可知此乃何地?”

廉坚思考一会,不确定道:“听闻是西域大食国。”

“对,汝可知大食国更西的地方?”

“啊,大食国还有更西,那里华夏可是万里之遥,不曾听说。”

此时还没有汉武帝派张骞出使西域,就算大食国也只有耳闻,不曾见过那边人是长得什么模样。

“告诉你,那边有一个强大的国家,叫罗马帝国,他们白皮肤,黄头发,蓝眼睛,野蛮暴掠,不读诗经,不讲礼数,他们所经之地,莫不是生灵涂炭,赤炎千里。”

廉坚惊住了,白皮肤,黄头发,蓝眼睛,传说中只有妖怪才会这般面孔,难道那边是地狱不成?

蒙恬又将手指向东面大海。

“这边海岛星罗密布,大的有半个华夏,小的也有一州之地,离华夏不远的一个小岛国里,就有一个倭寇种族,长的矮小,奇丑无比,但生性凶残暴虐,食人饮血,若不早灭,将来必成华夏大患。”

廉坚咽咽口水,感觉是在听天书,食人饮血,这还是人类吗?

蒙恬又对他道:“这个世界还有许多国家、民族,肤色各异,甚至有些不比华夏弱,曾经有个叫埃及的地方,三千年前就统治一片大地,而他们的王叫法老,死的时候葬入数万斤巨石垒砌的坟墓里。”

“在南边,还有一国称为天竺,此时正是兴起时期,打仗不是用马,而是骑长有三米长獠牙的巨兽,任何步兵、骑兵、战车,都会被它一脚踏碎”

大殿中除了蒙恬口若悬河讲述世界各国的文化,兵种,奇闻异事,就剩下不断吞口沫的声音。

周术、唐秉等人也像廉坚一般目瞪口呆听着神话一般的故事。

众人都有一个疑问,蒙恬是如何知道这些奇闻异事,但没有人发问,他们都明白蒙恬不是信口开河之人。

蒙恬讲完,面色铁青举步朝廉坚走去,步伐就像巨锤,每行一步便敲打在廉坚心头。

在案桌前停下,声音突然提高几倍道。

“这些异族个个磨刀霍霍,一旦发现有通往华夏的路,便会不远万里而来,在华夏大地杀害我们的子民,强奸我们的妻女,奴役我们这个民族。”

廉坚被蒙恬狰狞的面孔吓了一跳,又见蒙恬发出一声冷笑,凝视廉坚道。

“而你们却忘了华夏是一个整体,一个民族,是炎黄子孙一代代传承下来,还分裂成几个、几十个国家相互残杀,始皇帝耗尽毕生才完成统一大业,转瞬又倒回百年前割据年代,汝居然还敢让我灭秦,可能吗?”

廉坚呆坐席上,满嘴苦涩,他出使之前想过蒙恬种种面孔,甚至想过蒙恬会直接赶他离开,却不曾想过现在这般窘境。

但廉坚是何许人,他虽然没有学到廉颇的军事才能,但从小跟随父亲好友蔺相如身边学习,蔺相如可是战国最著名外交家之一,负荆请罪和完璧归赵成语都出自本人。

多年教导,廉坚又岂是无能之辈,他突然想到,打起反秦第一仗,不就是蒙恬吗?

似乎一下找回信心,才敢抬头直视蒙恬双眼,反问道:“秦无道,才会半年分崩瓦解,而挑起反秦者,好像就是蒙大人,此刻何怪众候耳?”

此话问得很有深意,秦国无道,才会这么多人造反,而第一个反秦的,就是你这个秦臣,怎么反怪起各国诸侯来。

他称蒙恬为蒙大人,不言而喻,你是秦臣造反,若秦国没有错,那就是你错了,若秦国错了,我们反秦,也无可争议,而且比你反得更加有道理。

不知不觉,大殿原来的和谐气氛消散无影,升起一丝火药味。

对面廉坚的责问,几个与他一起出使之人不免捏了一把冷汗,生怕蒙恬恼羞成怒,当场翻脸。

蒙恬呵呵一笑,言道:“家有诤子,不亡其家,国有铮臣,不亡其国。父亲有错,子不言过乃是纵容犯错,国出昏君,臣不清侧,乃为奸臣。吾从无反秦之心,廉兄不觉大殿中少了一位主人吗?”

经蒙恬提醒,廉坚才发现蒙恬是坐于大殿左边,他坐右边,二人随从都是坐在下首位置,而中间空悬一个位置。

“秦国不幸,出此胡亥、赵高、李斯这等夺取皇位的无道昏君佞臣,吾作为先皇托付重任之人,理当要匡扶正统,尊扶苏血脉,所以特迎公子子婴入并州,以确臣心。”

廉坚刚露出笑意的脸冻住了,尴尬道:“为何不见子婴公子?”

话音刚落,门外走进两人,前者年幼,虽然身穿普通布衣,却带上位者的尊贵之气,后有一人,虎背熊腰持宝剑不离三步之外,一看就是身手不凡的护卫。

蒙恬与众人起身朝前者行礼,来者正是子婴与何化龙之子何坤。

“叔父快免礼,吾在学堂听先生讲课,迟了宴会,请廉老莫怪吾怠慢。”

子婴双手扶起蒙恬,又回头对廉坚道。

“外臣不敢,公子金贵之躯,怎会到学堂与平民为伍,而不自请名师,不谈别的,单蒙公账下人才济济,无一不比学堂先生强上数倍,这不是舍近求远,弃贤拜俗吗?”

廉坚也知道并州各郡都有学堂,是供平民百姓读书之用,没想到连子婴也在学堂上课。

闻言子婴与蒙恬对视一眼,不由呵呵笑起来。

“叔父曾言,帝王者,必须要懂得民间所想,而最好了解民心的方式,就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故叔父让吾隐藏身份,到学堂与百姓融于一体,亲自体会民间苦乐,将来才不会被奸臣蒙蔽耳目。”

原来如此,廉坚听罢既佩服又感慨,蒙恬不止文武全才,连教育方式也异于常人。

暗道,蒙恬之才,武能开疆守国,文能治民理政,可惜了,这种帝师没有生在赵国,不然当年赵也不会被秦所灭。

第一百零四章:李复进军

子婴先入内堂换掉粗布民服,穿上皇家镶金黑袍,更显威严,再出来坐于主席位上。

廉坚一阵苦恼,他事先没有收到子婴被接到并州的消息,子婴的到来打乱了他的想法。

子婴乃皇室正统血脉,蒙恬尊他为主,就说明了他与胡亥之争,是秦国叔侄皇位之争,不存在反秦,而且也恰恰证明,胡亥无道,那就换一个皇帝,无需再惹起各国反秦,挑起天下动荡。

看来一开始打算说服蒙恬反秦是不可能了,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希望蒙恬能从燕国退兵。

待子婴入席后,廉坚朝蒙恬问道。

“吾一路观之,并州百姓在公子与蒙大人治理下丰衣足食,享太平之乐,不知公子何故发兵燕国,烽烟起,百姓苦,公子方才所言,坚听出乃心存百姓之人,请悬崖勒马,撤回刀兵,燕、赵与并州三地共享太平,永不交兵,可否?”

子婴没有做声,看向蒙恬,他是来学习外交之略,并不打算发言,万一说错了反影响蒙恬。

蒙恬喝了一口酒,哈哈站起道:“廉公错矣,大错矣,廉公此次前来,不曾发现,吾并未迎接使臣的礼节吗?”

廉坚眉头微皱,他到晋阳城,不见有迎使礼仪,还当是蒙恬不欢迎自己到来,故不安排迎接,但看到蒙恬在郡府热情无比亲自出门迎接,以为蒙恬一时忘记了礼仪,原来是另有深意,只是不知是何意思。

蒙恬缓缓道来:“而廉公来此,吾以贵宾待之,乃是与吾有昔日之情,吾当好友行宴,廉公且莫误会了。”

突然又从身上爆发出赫然霸气,雷声道。

“至秦王称帝起,普天之下,莫非秦土,赵、燕称国,乃是尔等自认,在吾眼中,天下各地只是被反贼强占,何来外使,而燕、赵两地,匪首不过是始皇帝当年仁慈放过的亡国后裔,现不思感恩,还敢兴兵作乱,吾领天兵压之,有何不可?”

廉坚身体一悚,原来蒙恬从不认可众国,严明非但燕国,连赵国也迟早要灭,看来大将军李复有先见之明。

看着身上充满霸气的蒙恬,廉坚忘了该如何回话,蒙恬突地手指大殿外,厉声道。

“在你出发当日,李复领十五万大军随之出了邯郸,气势汹汹朝并州而来,若吾没猜错,现在已经陈兵在边界,只等先生回去答复,吾不退兵,便要挥兵直奔晋阳,是与不是?”

“这这”

廉坚头脑如被雷轰,张口结舌不知所言,心头大骇,原来赵国一举一动皆在蒙恬眼中。

蒙恬行了两步,在廉坚身边厉声再道:“先生此来,吾以好友待之,只管饮酒吃肉,但想试探吾之心思,劝先生莫作此打算,回去告诉李复六字‘你要战,那便战’,这就是河套、并州军民的心声。”

廉坚艰难抬首,看到自子婴到文臣武将,再到驻守大殿的护卫,从蒙恬说出‘战’字,莫不是眼神坚毅,散发出神采之色。

廉坚心中一颤,他从这群人身上,似乎又感受到当年始皇帝时期那战无不胜,横推六国的大秦虎贲气势。

更可怕蒙恬直接说出‘要战便战’,已经是不给自己退路了,李复不退兵,只有一战。

这不是他与赵王要的结果,出使的目的是希望了策动蒙恬反秦,最不济也让他从燕国退兵,现在不但没有达到目的,反使赵国陷入两难之际。

虽说李复手上有十五万军队,而晋阳不过五万,但蒙恬是依城拒守,而且手下尽是精兵悍将,两年内灭匈奴,攻九原,骗善无、夺云中,败罗斌,逼李斯不得不割地退出并州,连最重要的天拥关也相让出去。

他手中的五万精兵,岂会怕李复十五万刚成立不足一年的士卒,加上还有世人皆知的黄金火骑兵,廉坚不由为李复感到担忧。

暗自后悔当日没有劝住赵王,他们都猜错了蒙恬要收复秦土的决心。

宴会在廉坚忐忑不安中结束,告退蒙恬之后,他立即吩咐众人连夜赶车,赶回赵国,他预感到燕国这根导火线,弄不好会将刚得到喘息的赵国拉入万丈深渊。

而蒙恬也一刻没有闲着,立即传书给步红尘,加快进军步伐,势必要占领幽州西面四郡。

张宁则在燕国腹地处处点火,一般小城墙矮兵稀,往往都才几百守军。黑风寨一万多山匪绕开郡城,四处攻打小城。

一不杀民,二不劫掠,反而是每下一城,就开仓放粮,把官仓的粮食钱财发给百姓,转而立即轻装离开。

燕国大部队赶来,张宁早带黑风寨之人消失无影无踪,气急败坏的燕国将领只能把分到百姓手中的粮食再抢回去。

这下可激起了燕国百姓的反抗,各地越来越多的人加入黑风寨。

有些城池,听到张宁的黑煞军到来,自发组织杀了城门守军,开城放他们进去,半年后,黑煞军已经发展出二十几万人,声势超过燕军,直逼燕都襄平。

当然,此乃后话。

再说李复,从廉坚处得知蒙恬的打算,不由一阵震惊,蒙恬果然有灭赵之心。

一番商议后,李复觉得,若迟早一战不如现在就战,蒙恬现在两面作战,兵力不足已是事实,若让步红尘从燕国抽出手来,赵国反会受两面强敌。

廉坚所言河套军强盛,李复自是不服,他乃李牧之子,气势上怎可输与他人。

战争阴云密布,蒙恬并不像表现出的那么轻松,李复果然发动了袭击,十五万大军瞬间攻下蒙恬的几座边寨。

晋阳只有五万守军,面对来势汹汹的李复,该如何防守?

必须要将李复拒在边城之外,蒙恬不希望战火烧进家门,他担心李复一旦攻不下晋阳,会转战并州各地,他好不容易用一两年发展的并州,就会毁于一旦。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并州是旧赵之地,这里的人大多数是赵国人,赵国灭了不到二十年,到底还有多少人心存赵国,真不好说。

万一李复大军进来,一些心念赵国的百姓趁势反叛,投奔李复,这绝对是蒙恬不允许的。

他看向势力地图,漏出一丝苦闷,别的地方哪有兵力可抽调。

第一百零五章:拒敌门外

议战厅传出‘踏踏’地脚步声,十几人围着一张硕大的桌子指指点点。

桌子上用沙石泥土砌成山川河流,密林小道,如果是现代人一眼便可看出,这就是军事沙盘。

“这可是神物呀,可以把并州各郡缩成一张桌子大小,地形一目了然,除了主公,谁还能做出此等神物。”

众将领激动称赞道,只有军人才知道这样一幅地图模型的意义。

自从两年前蒙恬手绘了第一张军事地图,他们就觉得和以前的地图一比,那些地图就是猫爪子划成的。

然后蒙恬教他们绘制地图要求越来越高,不用毛笔而用火炭,用尺子,还有两根木叉制成的圆规,比例大小极其讲究,就算不懂军事之人一眼望去,也清清楚楚。

现在又弄出这么一座模型,可谓是巧夺天工,整个州郡就装在一个大桌子上,让他们怎能不惊心大呼。

蒙恬轻笑,手中拿着五颜六色的小旗对众人道。

“此乃沙盘,是雾中楼无数密探经过半年丈量,然后叫工部墨家弟子打造出来。”

他将手中之物扬了扬,道:“这里红旗代表我军,黑棋代表秦军,绿旗是燕军,蓝旗是赵军,大伙先看看兵力布局。”

说罢,他将一枚枚旗子插在沙盘上,几方军力立刻显现出来。

周术脸上也出现了一丝难以见到的忧虑,赵国大军压境,河套军兵力显然不足防御,除非将步红尘调回来或是白恒领军南下。

“主公,我方拒城守之没有问题,但要主动出击,是放弃优势而选择劣势,是不是再考虑一番。”

对蒙恬弃城不守,主动到边界迎战策略,周术并不赞成,他觉得风险太大。

五万迎击十五万,晋阳就无兵防守,万一李复派出一支队伍从身后绕道而过,晋阳等于白送给李复。

一旦晋阳丢失,蒙恬部队将失去退路,风险实在承受不起。

“军师,吾若守城,李复就会将战火燃烧到并州各地,吾不忍见刚得以太平的并州百姓,又陷入战乱之中,此战必须要拒敌于门外,让百姓得以生息。”

“若主公要行此法,吾建议令白将军即刻领五万雄鹰兵团南下,与主公一道迎敌,确保无误。”

周术见蒙恬打定出兵主意,筹谋一番,觉得唯一可从河套调兵南下。

“不行。”蒙恬摇摇头道。

“河套是我军根本,那里有百万百姓,数不清的牛羊,三千里的草原,而且新城建的初具规模,却只有十万军士防御,再调走五万,万一匈奴出现,会立刻告危。”

匈奴大单于上次被蒙恬击败,在茫茫草原消失了一年多,对于这个生命力极强的异族,蒙恬一直不敢掉以轻心,与罗斌大战时危机时刻,都不敢调走白恒一兵一卒,怕的就是匈奴人突然杀回来。

“主公,晋阳只有五万兵力,若随主公出征,万一李复分兵来取,该如何挡?莫忘子婴公子可在晋阳当中。”

蒙恬伸手在晋阳里拔出两枝旗,插在李复军前。

“吾带走两万,留下三万人交给军师防守,就算李复十万大军,短期内也休想攻下晋阳,而子婴公子与赢灵公主,让他们先到九原,若危急时刻立即到河套。”

“不可!”

“吾不走!”

蒙恬刚说完,两把声音同时响起。

“叔父,吾在晋阳可振奋军心,安稳民心,若李复前来,吾必亲自立城上作战,领军民抗敌。”

子婴闻蒙恬欲将他安置在后方,连忙提出反对,子婴知道蒙恬是为自己安全着想,但他不想成为温室花朵。

蒙恬满意拍拍子婴肩膀,道:“公子不走,臣就不能安心作战,汝安全了,吾才能无后顾之忧与李复周旋。”

子婴还想反驳,被蒙恬挥手打断。

“吾知道公子心意,但公子是扶苏唯一血脉,全天下皆可冒险,唯公子不可,话不必多说,马上起行,到九原城。”

说完,又朝周术看去,刚才喊出‘不可’正是周术。

“吾也明白先生所想,但吾心中计算过兵力,两万精兵,加上五千黄金火骑兵足矣,就算不能大破李复,自保是无忧,请先生劳心,守住晋阳。”

蒙恬这一决定让众人无语,虽然都知道他讲究民主,事事都要与诸人商议,但一旦他做出决定,就不会再改变。

行军路上,蒙恬查看斥候带回来李复扎寨地图,暗探此人果然深得其父真传。

他本想学陆逊火烧连营之计,将赵国十五万人一把火烧个干净,但看到地图上标记的军寨,只能无奈放弃。

赵军将大军分成八座大营,群星拱月一般护住主营,即不相连,也没有分离,且大寨分布在各种地形,湖泊、山地、林间都有,无论取水,防守一应俱全。

“主公,不如让吾等四人入营刺杀李复?”

见蒙恬一路苦愁着脸,东方仙美若海棠的脸也露出一丝愁意,幽怨的朝他看了一眼低言道。

不知何时,这个一年前差点将她杀死的男人不知不觉中住进了她的心扉,见他快乐,自己也会愉快,见他苦恼,心底就会莫名的惆怅。

但蒙恬心思完全不在儿女情长,就算青梅竹马的大秦公主赢灵,一年见面也只有寥寥几次,惹得赢灵不断在子婴面前诉苦。

东方仙常伴蒙恬左右,蒙恬却只当他是下属,就算给予的尊敬也是因为她是鬼谷子的弟子。

好几次东方仙刻意表露心意,蒙恬不知是听不懂还是没去想这方面,白白浪费了自己的表现。

面对这个没有情趣,不食人间烟火的古板上司,恨得东方仙牙齿痒痒。

但现在看到蒙恬为战事愁眉苦脸,又希望自己能帮到他。

“不行。”听到东方仙要入敌营刺杀李复,蒙恬马上一口回绝。

“李复乃名家之后,自身武力不低,岂是那么好刺杀,加上他的营地按九宫八卦而建,恐怕尔等四人还未摸进去,就被大军围住射杀,不可有此想法。”

晚上,蒙恬在两军相距百里的地上扎好营寨,看地图苦思。

对李复这等熟读兵书,又有实战经验的将领,用计用谋要慎之又慎,弄不好会被反算,他若兵败,晋阳必危,整个战略纵深可能要退回九原。

真到那个时候,没有河套军护住北方,赵军必会从天拥关直下咸阳,也等于将关陇送给赵、楚两国。

这一仗败不起,蒙恬觉得头疼,正想用手揉揉,突然后面伸出一双玉手,帮他按摩两边太阳穴。

第一百零六章:对持

蒙恬心中一颤,他岂会不知这双玉手的主人何意。

当日鬼谷子为东方仙疗完伤,他第一眼看见换上女装的东方仙,惊艳得眼珠子都差点掉落地上。

与赢灵美若鲜花不一样,赢灵之美,就像是一朵牡丹,看了让人想摘下据为己有。

而东方仙之美,宛若是一块璞玉,不带半点瑕疵,那种美让人却步,不敢抱任何幻想,生怕自己的凡气会玷污了这块美玉。

东方仙几次表露心意,作为现代人的蒙恬怎会听不出。

但一想到自己逆天之命,时刻鞭策着他不敢松懈片刻,只能将儿女之情按捺住,生怕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落得如项羽一般悲惨下场。

蒙恬握住东方仙按在他太阳穴的两只芊芊玉手,道:“仙儿莫做此状,被他人撞见不好。”

东方仙默然停止了动作,双目怀情看向蒙恬,幽怨道:“你是不懂,还是不愿?”

蒙恬惊愕住了,他没想到东方仙会在此时摊牌,一时间无言以对。

见蒙恬不答,她叹息垂泪,举步欲离。

蒙恬突然感觉心角一阵抽痛,仿佛一个重要的人要从他生命中离去,不觉中一把拉住东方仙的手。

“仙儿,给我时间,待平定天下,吾必相守。”

他也不清楚这句话是如何说出口,他只知道若此时还忧虑不决,可能会后悔终身。

这句话就像晴天的一道霹雳,把东方仙震得迷迷糊糊,整个人颤抖一下,美眸闪出泪花。

这个木头原来明白自己心意,她回首凝视蒙恬,羞涩微微点点头。

有这一句话,胜过千言万语。

“你若成功,妾当陪你君临天下,倘若失败,我自与君共赴黄泉”

——————————

面对李复军营,蒙恬这才感觉到项羽是如何了得,三万人破赵佗五十万。

现在他领二万五千铁骑,武器装备要比项羽足足高出一个档次,而李复不过才十五万人,他也没有冲过去硬拼一场的勇气。

“吾不如他。”

蒙恬低叹,当年他有在咸阳以一敌万的壮举,现在反失去了一往无前的勇气。

“非也,你比他强太多。”东方仙当然明白蒙恬所指的他是谁,十分肯定道。

“哦,何解?”蒙恬见四人对自己都是自信满怀,反问道。

“项羽眼中只有战争,没有天下,只有输赢,没有百姓,而你,背负太多。”

她一身戎装在身,英姿飒爽骑在战马上,用手一指李复大阵道。

“若是项羽在此,定会挥军直冲敌营,他有一往无前的戾气,有万军夺敌帅首级的气势,他是为自己而战,成功了,再打下一场,若失败,人死道消,世人只会记得他的勇,而不会记住他的人,这种人只能为将,不能为王。

我断言项羽一生,为将帅定可大杀四方,一日为王为帝,便是丧命之时。”

蒙恬暗暗震惊,鬼谷子教出之人,目光非比寻常,东方仙不曾见过项羽,只是靠雾中楼搜集的情报,就将他分析透彻。

历史中的项羽从第一场仗打到最后,往往都是以少胜多,从没有败过,最后废楚王自立,败了一场,人就完了。

东方仙接着道:“说到底,是他的格局不够,他只能决定一场战役的胜败,而不能决策整个天下的未来,而主公你,心中装载的是天下苍生,亿万百姓。如今天下纷乱,各国强只是强于一时,却不得持久。”

“哦,何以见得?”

蒙恬一直将东方仙当成贴身保镖,遇事多与周术等人商议,很少会与四人谈及天下之事,昨夜二人敞开心扉,话题也多起来,没想到东方仙居然由此见识。

东方仙嘴角一锹,露出几颗白齿,娇伶之状撒是好看。

“始皇帝虽心怀天下,但做法极端,用十四年就要做出百年之事,百姓好不容易盼得太平,结果又要筑城修路,挖陵扩土,自然怨气横生,遇各国旧裔反秦,都当作救星,岂不卖命。

但国之战,有几大成败关键,一为粮、二为财、三为兵,无粮则溃,无财则乱、无兵则败。”

蒙恬此时对东方仙绝对是刮目相看,暗骂自己愚不可及,鬼谷子一代圣人,他的弟子自己居然用来当保镖,这种见地,周术、唐秉也不可多闻。

自古以来打仗,首先打得是粮草、其次钱财,最后才是士卒。

为何打仗打的是钱粮,原因很简单,古代士兵大多数是屯兵制,这些兵丁不打仗的时候也是需要从事生产,所以粮食自给自足是可以的。

一旦打仗就要日夜操练,上阵杀敌,不可能再生产,只能靠国库存量,且士卒粮草消耗比普通人大的多,十万士兵,起码要三四十万百姓才能养活。

而钱财就更不用说,这个时代没有军饷,但要激励将士杀敌,就要足够的吸引,不管是赏钱或是赏官。

一开始国家有钱就会用钱封赏,像一些没有钱的国家,只能靠赏地,封侯。

大战前,将帅都会喊出先登城墙者,赏多少金,或封什么什么官就是这样,士卒才会拼命杀敌,用敌首换军功。

战前开出的支票,大战之后就要兑现,所以一场大战下来,赏钱的,赏地的几乎可以搬空一个小国的国库,若没有钱,也没有地了怎么办?

嘿嘿,这些强兵悍将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等着兵变吧。

历史中明朝的戚家军‘蓟州兵变’就是这样,朝廷答应戚家军到朝鲜作战,结果仗打赢了,士兵都拿不到战前答应的赏银,造成轰动天下的事件。

除了赏银,还有士卒的抚恤金,退伍银,这一笔开销不会比封赏的少。

蒙恬与罗斌大战,搬空了几座城的官仓,也不够那场仗抚恤给战死战伤的士卒,最后才把善无士族屠尽,收光几大士族的百年存银,才解决了燃眉之急。

因为他明白,这笔钱是最不能拖欠,一旦士卒战死或残废都拿不到抚恤金,以后恶战之时,哪怕最忠心的战士也不会拼命。

这就是为何蒙恬攻下并州大多数地盘,就分土地发展农耕,低赋税发展商业,而不一鼓作气攻下晋阳。

当时晋阳有罗斌与刘雄近二十万兵卒,就算打下来河套起码要损失数万,蒙恬不是不能打,而是没钱打。

经过一年多发展,河套纸的生产,商业发展,蒙恬底子足了,才打算进攻晋阳,结果遇到项梁等人揭竿而起,李斯将晋阳让出来之事,蒙恬才顺水推舟,拿了晋阳城。

第一百零七章:东方仙出计

蒙恬出兵燕国,是经过严密计算,无论粮食或是钱银,国库足以支撑。

造纸技术就像是一个大金窟,源源不绝的给蒙恬输送金银,西域的花生,玉米,土豆等作物,又为河套提供了丰富的粮食来源。

蒙恬此时富得流油,也要用战争消耗一些钱粮,顺带夺取一州之地,供更大发展,所以才会看中燕国的幽州。

东方仙所言,楚、赵、齐等国只是一时之强,又是为何。

很简单,这些诸侯将秦国从地盘上赶跑,就算没留下多少钱财,土地却换了一个主人。

他们可以用土地封赏,换士卒拼命,但总有一天会封完。

没了土地,各国只能相互去抢,能抢到地盘的,势力就越来越大,而抢不赢的,只能给士卒开空头支票,战斗力自然越来越弱。

不用多久,这些诸侯国就会相互吞并,最终又回到战国原点,剩下几个大国。

东方仙能看到各国强于一时,眼光已是极高,只要蒙恬守住并州,不遭到战火破坏,迟早会远胜于各国,是以才会冒险出兵,用两万五千人挡住李复十五万大军。

“仙儿对李复有何破敌之策?”

与东方仙一番交谈过后,蒙恬才觉得以前冷藏了这个奇才,鬼谷子极力培养出来之人,文韬武略就算比不上自己,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而自己不过是比古人多出两千年经验。

东方仙目光看向赵军连营,思索片刻道:“欲快,就要刺杀李复,李复乃赵军支柱,他倒了,赵军必退。”

“不行。”

蒙恬见东方仙旧事重提,一口回绝,他们四人虽然武力超群,个个万夫不当之勇,但也不能冒这个险。

东方仙眼眸露出一丝激动,知道蒙恬是紧张他们,才不愿四人冒险。

又道:“还有一法,若主公能挡住李复两月进攻,吾可让他退兵。”

“道来听听。”

这是东方仙第一次出谋,蒙恬欲问清楚。

东方仙一改温柔,瞳孔透出寒光,带一丝杀气道。

“赵国是李复第一个反秦,短短半年,以李牧之名收集旧部十余万众,又加百姓加入才有今日三十万军士,其后,他在汤山迎回赵王后裔赵琳,才有了赵国今日。”

蒙恬点点头,各诸侯复国的情报他一一看过,东方仙是负责雾中楼所有情报收集,自不会弄错。

“赵国多贤士,就算最后还有廉颇、李牧、蔺相如这等名臣武将,可国君历来多疑,才会导致廉颇逃难,李牧身死,蔺相如郁郁而终,而现在李牧的后人又为仇人子孙卖命,难道就没有一点隔阂?”

“反间计?”

东方仙刚说出口,蒙恬眼睛一亮,他一直太过于重视兵法奇谋,轻视了战国最常用的诡计。

这些不需短兵相交的计谋往往才是杀人于无形,一条好计策胜过雄兵百万,即不伤兵,也不劳财,却能功见成效。

“对,不过此计非一天之功,主公若能守住两月之久,吾立即派人联络邯郸雾中楼密探,大街小巷中散播李复得胜归来要废除赵王的谣言,让人买通赵国官员,谗言赵王,只要赵王对李复心存忌惮,就不可能放心他领赵国半数兵力在外。”

“好,好。”

蒙恬直呼大好,他最开心不是有此退敌妙计,而是发现了东方仙这个璞玉,以后自己就多了一个能文善武的属下,或是贤内助。

他昨夜与东方仙倾心交谈,互表心意,虽未走出最后一步,但二人谈话已经随意很多,感情发展是迟早之事。

蒙恬立即修改作战部署,将兵力化成五部,他与东方、西门、南宫、北堂各领五千,按部署行事。

李复也收到蒙恬出兵情报,一直按兵不动,生怕被蒙恬奇袭。

对蒙恬,李复还是不敢轻视,毕竟蒙恬战绩摆在那里,不断派出斥候探查。

“蒙恬,也太小看吾了。”

李复将手中情报重重拍在案上,经过数日打探,他才知道蒙恬留了三万人在晋阳,自己不过带两万余士卒前来。

“区区两万余众就想挡住吾十五万大军?”

他不由嗤之以鼻,就算蒙恬士卒再精锐,也不可能,他这次所带的部众,都是随李牧征战余下来或是其后人,战斗力强悍不说,对他是忠心耿耿。

既然蒙恬留了三万士卒防守晋阳,李复知短期不可能攻下晋阳,偷袭更无可能。

他召集将士下令,全军合拢,朝河套军碾轧过去,要以摧枯拉朽之势,直接灭掉挡在前面的两万多河套军。

三通进军鼓敲响,赵军潮水一般涌出,直扑前面的河套军营。

“骗了李复几日,实属不易,既然他已察觉,我们也该走了。”

蒙恬闻赵军擂鼓声,放下手中书籍从大帐出来,他特意将大营布置成五万人之状,到处搭上帐篷,用稻草充人,插满各路旌旗,以蒙骗赵军。

火骑卫已将火龙驹牵到帐前,五千黄金火骑兵已在马上等待,他翻身上马,叫一声“走”,五千人留下一座空营朝后退去。

咚——咚——咚——

赵军鼓声急促,叶秋一身金甲,领军挥枪大呼:“建功立业,在此一战,斩敌首者,赏十钱,杀敌将者,赏百金,杀!”

前阵五万赵军山呼海啸,盾牌军离敌营一百五十步举起盾牌直冲,跑了一段路,居然不见弓弩射出。

有诡异?

一些大胆的士卒将盾牌放下,还是不见弓弩,敌营木墙上的敌军还是一动不动,直勾勾望着他们。

第一个冲到寨门的士卒举枪刺入门口站立不动的河套军身上。

枪不像刺进肉体的感觉,没有骨头卡主,枪尖直接穿过,他一扬手,居然把尸体带上了天。

“假人,假人,这些秦军是假的。”

赵军看到尸体身上散落的茅草,原来这是河套军放在这里的假人,穿上军服远看和真人无异,走近不仔细也看不出来。

先冲过来的士卒一阵乱砍乱刺,发现被假人骗了,想到蒙恬不敢迎战逃跑,更勇猛翻过营寨,朝后营追去。

叶秋听到士卒来报,河套军整个前营都是假人,不由一懵,蒙恬在打什么主意?

第一百零八章:骑兵对决

叶秋正觉得诡异,河套军不战而退,不像是蒙恬这两年的风格。

“将军,管他作甚,我军前头部队就有五万,还有复帅十万在后,就算蒙恬埋伏,也能将他们压成肉泥。”

副将在一旁大声道,让叶秋打消观望打算,挥手大军压上。

还未到河套军营,突闻两旁箭矢飞来声音,他勒马一望,只见箭头冒起火光,暗道‘不好’。

箭落下,军营内放置的草人立即燃起熊熊火光,将整座大营进退之路封死。

前军进入军营的将士在大火中哀嚎扑滚,绝望的惨叫声令叶秋等人耳根发酸,牙齿几乎磨平。

蒙恬太狠了,居然用一座大营来换赵军数万人性命。

叶秋痛恨同时,也庆幸进去才一万多士卒,若是自己带五万人一股脑扑前,赵军损失就太大了,说不定自己也难逃火海。

一片火海隔绝了两军之路,蒙恬领黄金火骑兵不慌不忙退去,消失在丛林秋原上。

李复听闻前军还未交战,便失了万余人,气得跨马上前,查看军情。

刚离军营,突闻后营一阵喧闹声,连忙叫侍卫去查看。

原来南宫搏带一支骑兵偷袭赵军屯粮驻地,被赵军哨兵发现的早,只斩杀百人,烧了几车粮食便退去。

“命叶秋回军,没有吾的命令不得出兵。”

李复吓了一身冷汗,若粮草被烧,十五万人将进退两难。

蒙恬,果然不是好对付之人,就算兵力远低于他们,也有威胁。

“报——”

李复还未回神,又有一支骑兵从右翼袭来,赵军正想迎敌,那支骑兵一阵风似的转了一圈匆匆离去,留下满脸愕然的赵军。

一连几次骚扰,蒙恬的骑兵并不接战,都是出现片刻就离开。

李复脸上狰狞,反露出笑意。

“蒙恬,原来尔是想借骑兵之快,来疲扰我军,吾父乃赵国骑兵之祖,论骑战谁又是吾的对手。”

李复此言非虚,李牧曾经著有一书《骑战》,就是专门写骑兵作战的要领,蒙恬在河套时对抗匈奴,也对此书爱不惜手,日夜研读。

这本专研究骑兵的书籍可以说是当世第一本专业兵种的巨著,这里无人知晓的是,李牧写此书时,李复已经28岁,就呆在身边,与父亲时常探讨战术战法,有谁比他更了解此书内容。

他对骑兵的了解自认要远胜蒙恬,所以才急迫要燕国献上战马,就想培养骑兵。

赵军虽说现在骑兵不多,但也有一万五千人,若对阵蒙恬二万多骑还会吃力,现在蒙恬将部队分成几军,正好给他逐个击破。

李复命士卒严防死守,不给蒙恬骚扰机会,又在四周派出大量斥候,寻找蒙恬部队。

只用一天时间,斥候就在一个山谷里,发现了隐藏这里的数千个火红身影,立即报给李复。

黄金火骑兵,李复激动得把手中书简一把捏碎。

这是蒙恬的亲军,若能一次剿灭,无异于斩去蒙恬一手。

李复交代叶秋守营,亲自带上全部骑兵直扑山谷。

蒙恬听到有一万多骑兵前来,脸上愕然了一下,他的确没想到李复能这么快找到自己。

“李复对自己是自信满满呀,一万多骑,够他伤心的。”

蒙恬露出笑意,立即命黄金火骑兵移动,转移到山谷外开阔地形。

两支精锐铁骑在广袤大地展开追逐,前者逃,却井然有序,丝毫不见慌乱,后者追,也阵型严谨,若群狼逐羊,没有半点松懈。

两军相距越来越近,蒙恬回头已能见到赵军马首,目测已是百步内,他冷笑将槊朝天一举。

‘哗啦’,黄金火骑兵响起一阵整齐动静。

士卒把弩拿在手上,马继续前行,他们回过身,将弩箭对准急追而来的赵军。

黄金火骑兵转身手持一物对着自己,李复看在眼中,却看不清黄金火骑兵手里拿的是何物,正觉得奇怪他们如何能稳坐马背,突然听见无数箭矢划破气流的声音。

“躲箭!”

他大喊已迟,黄金火骑兵连弩的箭就像雨点一般飞来。

顿时,赵国前排骑兵人仰马翻,连弩不如复合弓强劲,但优点就是快,每人十支箭瞬间发出,整个天空都被箭矢掩盖。

一支弩箭或许伤不了马,但几十支同时打在马上,马眼、马鼻这些地方不如身上的皮厚实。

加上战马疾驰的冲力,战马一旦被射中要害,要不就翻到地上,要不就人立而起,无论哪种结果,都是被后面的马蹄撞翻,踏碎。

李复看自己心爱的骑兵稀里哗啦倒了一片,心头淌血,这每一个战士都是他的心血。

“冲过去。”

尽管李复眼中几乎流出血泪,但他知道不能停,一旦停下,他们便失去了战马的机动性,他不信蒙恬五千人能将自己一万五千人全部射杀。

果然,黄金火骑兵的弩箭射的快,但也消耗得快,一个箭匣十支弩箭,射完重装要耗时甚久,且在马背根本无法装载。

但一轮箭雨也折损了赵军一千多骑兵,被同袍的战马踏过,尸骨无存,成为这片草地的养料。

李复更恨蒙恬入骨,赵国骑兵并未停留,踏过战友尸体继续急追。

箭雨停了,李复已经感觉到蒙恬手中的东西是一次性的机关箭,更加不能停下让黄金火骑兵去装载,只要灭了这支队伍,这个机关箭便是赵国的利器。

望身后滚滚烟尘,蒙恬知道黄金火骑兵不得不展示让世人震惊的面目。

“开弓。”

蒙恬这一震天大呼,拉开了这个世界从未谋面的绝世奇迹。

李复目瞪口呆看着前面的五千名黄金火骑兵在奔驰的马背上抽弓搭箭。

“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快疯了,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作梦。

骑射,匈奴人一辈子长在马上,也做不到真正的骑射,黄金火骑兵是如何做到的?

刚才蒙恬使用机关怒,他只是觉得连弩机关精巧无比,若是他有这个机关怒,一样可以培养出在马背射出弩箭的战骑,但现在所看到的是真真切切的马背上拉弓。

骑兵最渴望的并非武器装甲,而是骑射,机动加上远程攻击,绝对是任何兵种的噩梦。

赵国原来就处在并州、冀州,与匈奴大战了几百年,深知奔驰战马背上张弓搭箭意味着什么,他们祖先研究了几百年也莫不着一丝皮毛。

除了武将靠自身武道修为,才能做到这般,士卒是根本不可能,但他今天是亲眼看到五千河套战士一边策马一边搭箭。

“绝不可能。”

似乎为了验证这不是李复的幻觉,在他呼喊中,黄金火骑兵射出第一轮箭矢,利箭带着死亡的气息呼啸而来。

第一百零九章:李复惊魂

若说赵国骑兵第一轮被弩箭所杀一千余人,其实被弩箭所伤的不过数百人,大多数是前面战马倒下,后面撞上去被绊倒,再给涌上来的马蹄踏死。

因为连弩无论射程或是劲力都远远不及复合弓射出的弓箭,所伤也只能是前排的战马。

现在黄金火骑兵射出的利箭,是由墨家精心打造的复合弓射出,箭虽然不如弩那般密集,穿透力却是极强,不但前面战马被射倒,连骑兵中间也有不少被射中。

可以想象,上万匹疾驰的战马中间,有一匹突然倒地,自然绊倒一片,后面的再踏上来,场面顿时失控。

“分散,分散。”

李复大呼,当日演练,白恒都知道分散减少中箭,而且也不至于一匹倒下绊倒一片,熟悉骑兵战法的李复怎会不知。

但此时黄金火骑兵的第二轮箭在此袭来,赵军又是倒了一地,直到第三轮箭矢,才把骑兵分散,但也损失了两千多人。

才三轮箭,射出不过一万多支,却比刚才连弩射出五万支更具杀伤力。

李复火冒三丈,连黄金火骑兵的屁股都没摸到,已经折损四千人,这仗打得太过憋屈。

他想退军,但已是骑虎难下,只要赵军调头,蒙恬必然趁势追杀,损失会更加严重。

“杀过去!”

李复为振奋军心,一马当前急冲,赵国战马分散开,黄金火骑兵的弓箭杀伤也减低许多,但其后还是射杀了近千人。

终于盼到李复心中希望的两军接触,赵国骑兵牺牲了五千人,才赶上黄金火骑兵,开始短兵相交。

“地狱烈焰,焚山煮海,横扫天下,舍我其谁。”

蒙恬铜槊一挥,喊起黄金火骑兵久违的进攻口号,五千人立即高呼:“地狱烈焰,焚山煮海,横扫天下,舍我其谁。”

就像原本还是在前面逃命的羊群,突然撕开白皮伪装,露出斑斓的颜色,张开血盆巨口,一排利齿锋牙标明他们是虎,不是羊。

长矛就如猛兽的利爪,狠狠回击这群追了他们半天的可怜之人。

五千黄金火骑兵飞舞刀戈,在赵军中左冲右突,枪如龙首探命,刀似凤尾收魂,赵国骑兵根本来不起反应,就被一片片收割。

战将?

李复双目巨睁,开始还怀疑蒙恬是如何培养出这群人如何做到骑射,现在已经无奈接受这五千名战将事实。

那个时代,能在马上使用兵器杀敌,非战将不可做到,这已是公认的事。

项羽骑兵厉害,当日也是靠三万铁骑对何信十五万步卒,用战马冲击力直踏过去,来回冲刺,而非坐在马背砍杀。

现在黄金火骑兵是完全靠武力而非马力作战,李复整个头脑一片朦胧。

蒙恬看得李复位置,策马直来,手中破天槊一路收割赵军性命,所经之路尸血铺土。

“杀了他。”

李复见蒙恬杀人如斩瓜切菜,一挥手,领亲卫直杀过去,赵国骑兵显然不是黄金火骑兵对手,但斩了蒙恬,就能逆转一切。

可惜,蒙恬又岂是他所能惹。

一群亲卫冲到蒙恬面前,武器还未刺出,已经被破天槊横扫,连人带马不见一半,马不见头,人齐腰断。

后面的人艰难咽下口水,才发现满嘴发苦。

“上,不斩此人,誓不回军。”

李复一面催促,自己也策马冲前,主帅都带头冲,亲卫岂能惜命,主帅死,亲卫全斩是数百年的规矩,李复两千亲卫把心一横,高呼朝蒙恬杀来。

“挡我者死。”

蒙恬高呼,手中破天槊转动如风火轮,密集的人流硬打出一道血路,火龙驹四蹄踏着血水一路前进。

“蒙恬,休得猖狂,让吾来会你。”

李复龇牙裂目,手持九环鬼头刀劈来。

蒙恬眼角一扫,不屑道:“哼,靠父辈余萌庇护之人,也敢言与吾一战。”

说话间,手中破天槊挡下鬼头刀,反劈过去。

李复见槊光一闪,忙用刀柄架住,两兵相交,李复顿时觉得似乎被泰山压下一般。

只觉“轰”地一声,五脏六腑移位,一口鲜血从胸腔直冲上喉咙,再从口中喷洒而出。

“保护复帅。”

身边十二名赵国将领见李复居然挡不下蒙恬一击,大骇中一拥而上,十几把兵器同时刺向蒙恬。

“刀俎亡魂,也敢拦吾,给我破。”

面对十几把兵刃,蒙恬暴吼一声,破天槊闪耀出一道罡气,白昼也刺人眼球发疼,再喝道:“给我死!”

十二把兵刃齐声而断,再上,破天槊一道光闪过,便两三名赵将连人带马被劈碎。

不过几个回合,十二名武将无一生存,残骸只零破碎散了一地。

但就在这段时间,李复已经被亲卫救出,满脸惊骇看着蒙恬在乱军中大发神威。

“不可战,此人不可战,快退。”

李复知道再不走,定然会全军覆灭,说不定连自己都要留在此地,立即命两千亲兵护他杀出去。

在虎牢关见过项羽神勇,他曾以为项羽是当世第一人,这次又见蒙恬之威,他觉得比起项羽只会更猛,心中再也没有一丝拼命打算。

猎人与猎物之间的转换瞬间完成,李复追了蒙恬半天,现在反过来黄金火骑兵追着赵国骑兵,直到叶秋收到消息,领五万步卒出营相救,李复勉强才逃得性命。

本来是一场完美的歼灭战,结果赵国骑兵逃回的不足三千,反被黄金火骑兵斩杀一万二。

“闭营守寨,不可迎战蒙恬,此人无人可战。”

李复吩咐完叶秋,精神得以松懈,两眼一闭昏厥过去,他拼着最后一丝精力,也要交代完叶秋才晕,就知道叶秋性格刚强,不会服输。

叶秋作为李牧弟子,与李复感情甚好,虽不知李复如何这般交代,但也按他意思,紧守营寨。

当晚,李复悠悠转醒,叫叶秋前来,把军事都交代给他,在他养伤期间,大军不动。

叶秋此时才问明李复败退过程,听罢,也直呼不可能。

蒙恬勇冠三军,可说是自身武道骇人,加上见识过项羽之猛,这无可非议,但黄金火骑兵能骑射,还能策马挥舞兵器作战,怎么可能。

他们也是经过武道一步步提升,自然清楚骑在马背,脚不受力,想舞动兵器是如何困难。

就算能舞动,一旦被人格挡,脚受不到力,也容易掉下马身,但黄金火骑兵可以劈砍刺杀,还稳坐马背,难道黄金火骑兵真由五千名战将组成的一支军队?

这手笔任何一国,乃至全华夏也难以完成,蒙恬是如何做到?

天下,同等数量,谁还敢与黄金火骑兵一战?

叶秋想到这支恐怖的军队,不由毛骨悚然,担忧起赵国的未来。

第一百一十章:隐情出现

楚国项梁与秦国罗斌,加起来百万大军在虎牢关对持两月,互有胜负,双方都清楚对方实力,反不敢轻言冒进,原本是一场旷世之战,逐渐变成消耗战,持久战。

各国目光也从这枯燥无味的僵持对立中转移到赵国出兵并州之中。

要知道蒙恬虽然也是打着秦国的旗帜,却不拥立秦二世,他们把蒙恬的并州与河套军队都成为蒙军,毕竟蒙恬没有自己的国号,只能以姓代国。

这场战争起因一目了然,赵国是为了燕国才出兵,这招围蒙救燕确实高明。

燕国的蒙军退,燕国得救,赵国等于收了一个小弟,蒙军不退,晋阳乃至整个并州危险,蒙恬有可能会被赶回河套。

当所有诸侯都以为蒙恬会选择忍耐,退兵息事宁人,不想他反其道行之。

宴会中直言各诸侯乃始皇帝刀俎下的游魂,没有承认各国恢复国号,扬言要先灭燕,再灭赵,逐一灭其各国,将九州再统一在秦国的淫威下。

赵国十五万大军压到蒙赵边境,各国无不欢欣鼓舞,这是他们对暴秦不屈服的表现,无不希望李复大军一举攻克晋阳,他们就会痛打落水狗,将蒙恬赶回老家。

当时只有一人面怀忧虑,他就是李斯。

看到秦国大厦将倾,各地纷纷独立复国,这个与他深仇大恨的秦国基石,反放开各人恩怨,为他守住北方大门。

在一片征讨声中,不认其各国,直言天下之地,皆为秦土。

李斯看着帝座上庸碌无为的秦二世,悔意冒上心头,脑海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又被压下。

错了,但已无路回头。

“陛下,老臣有奏。”

蒙恬能为秦国暂时放下仇怨,自己身为大秦两朝丞相,就算负了始皇帝托孤,说什么也不能再让大秦堕入万劫不复,蒙恬有心,他就帮衬一把。

“相父何事请讲?”

秦二世嘴中客气,语气却是嘲弄,李斯在朝堂大权得握,百官眼里几乎没有他这个皇帝,坐在帝座上不过是尊雕像,但他也不生气,还是天天尊坐上首,看百官各式嘴脸。

“陛下,蒙恬为秦国守住国门,在北方击溃匈奴,近日又讨伐燕国逆贼,更扬言要躺平群贼,复我大秦国土,无论曾经犯过何错,请陛下赦免,再加封蒙恬为国柱候,以示陛下宽仁。”

胡亥闻言,差点没气得从龙座上摔下来。

当年是你和赵高要毒杀蒙恬,把他逼得造反,现在又要假作好人,又是赦免,又是加封侯爵,拿我这个皇帝的面子当抹布,爱用就用,不用就扔。

秦国一封赐候诏书下去,全天下都会取笑胡亥。

逼到臣子造反已是丑闻,现在有难了就想通过封官加爵来拉拢,好让昔日的旧臣卖命。

万一蒙恬不领情,不领旨,秦二世的颜面就算是丢进粪坑都没那么臭了。

“这老不死的家伙,只考虑自己,又想过朕吗。”

胡亥暗骂一句,才堆起笑脸道:“相父,蒙恬虽说有功,但他也是为自保,犯不着加候封爵的,朕令人带圣旨嘉奖便行。”

胡亥思索,差一使官前去,念完圣旨,丢下赏物就走,管他蒙恬接不接受,起码这般不会惹天下人途笑。

“陛下,国难当头,不可弃贤不用啊。”

李斯跪地高呼,老眼硬挤出几滴泪,看得让人心酸。

“在此天下纷乱之际,蒙恬已控制并州、河套两地,百姓、士甲足矣自立为王,却一直沿用秦国旗号,足见对秦之心,陛下与老臣当年被赵高阉人蒙蔽双眼,险害忠良,若现在还不摒弃旧怨,大秦危矣。”

胡亥闻言大怒,赵高作为胡亥的老师,勤政爱民没有教会他,揣摩心思倒学会不少。

看李斯如此,胡亥知道他是为将来后路做打算。

秦国赢,他可以继续稳坐丞相,万一蒙恬胜了,子婴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他也可以因近日举荐之功,与蒙恬修好,保住一家荣华富贵,被打入阶下囚的只有自己。

一直都是李斯和赵高唱戏,一个白脸一个红脸,现需要丑角的时候,就想把我推上去,没门。

胡亥傻吗,一点不傻,他现在是铁了一条心也要将李斯拉入这条破船。

顺则同乐,翻则共灭。

他一掌拍在龙案上,大殿响起霹雳之声,登基两年多,胡亥首次在朝堂发飙,连李斯触不及防,也被吓了一跳。

帝位乃秦始皇亲自设制,比大殿百官席座高出九阶,帝座环绕九龙,龙首怒目凝视群臣。

现在坐在上面的虽然是一个傀儡,但帝位的气息照样从龙案散发出来。

大殿官员匍匐在地,无不战战兢兢,似乎看到秦皇当年模样。

“相父,李丞相,李斯。”

秦二世就像突然觉醒一般,每说一字,便加重一分声量,整个秦皇宫充斥出一股威严,昔日秦皇的威严。

李斯豆大的汗珠从发髻冒出,他发现自己估算错了秦二世,龙生九子,哪怕是再无能,也是龙子。

“收起你那心思,好好为朕,为大秦效命,别忘了赵高是如何死的。”

李斯脑海一声霹雳,惊得他似乎要晕眩过去,原来原来

一个久绕李斯心间的谜题终于在今日解开。

当时赵高军政一手掌握,连胡亥也不放在眼中,常以欺权为乐,李斯感觉生命受到威胁,他再不动手,赵高定会找借口拿他开刀。

横竖一死,他决定冒险一拼,组织死士刺杀赵高。

不想派出的死士当晚全部未归,李斯一夜未眠,觉得事情败露,自己必死无疑,第二天在家等着赵高上门,抄家问斩。

哪料迎来的是皇宫内的胡亥诏书:因赵高突然暴毙,卓李斯接任赵高所有职务,即刻上任。

等死之人突然回生,还得到梦想中的权力。李斯惊喜万分,感觉是被幸运之神幸临,从此一路高歌,重新掌握位极人臣的权力巅峰。

对死士之死虽有疑虑,但他以为是死士与赵高同归于尽,所以事情没有暴露,看来他错了。

自己并非幸运之神看中,而是被胡亥看重。

三人中,隐藏最深的,反而是帝位上众人看来那个任人揉虐的傻皇帝。

始皇帝的血脉,除了龙,还有饕餮。

胡亥,此时就像是一直饕餮巨兽,贪婪暴虐地打量大殿群臣,嘴角隐藏住忽隐忽显的戾气。

(这里也顺便说明一下,按历史时间线,胡亥此时应该被赵高杀死,结果蒙恬改变历史轨迹,胡还没死,自然也改变了命格。)

第一百一十一章:战事反转

李斯此时不敢再做他想,心惊胆跳磕了九个头,这是他对胡亥最诚心的一次。

“陛下圣明,老臣不敢,只是只是”

这绝对是李斯最艰难的一次与胡亥对话,紧张到语言也无法组织清晰。

“说。”

胡亥沉声一字,宛若巨龙吐出一口龙息,群臣无不俯首,再也不敢像往常般肆无忌惮望向秦二世。

“陛下,蒙恬虽不臣,但此时与大秦唇亡齿寒,有他在北方节制赵、燕、匈奴等国,我军方可安心在虎牢关对抗楚军,不管蒙恬此时何想,他代表还是大秦,若陛下久不封赏,恐河套与并州军民产生异念。”

李斯颤颤巍巍将话说完,偷偷抬头打量胡亥一眼。

胡亥眼角飘过一抹阴柔,嘴角冷笑道:“朕岂是无知之人,蒙恬不过是想借大秦之名安稳军心,他要封赏,朕给他便是。”

胡亥手一挥,笔记官立刻将笔拿在手中,侧耳聆听秦二世之言,一一作出记录。

“秦,皇帝令。

河套与并州百姓、将士为大秦镇守国土,抗击外贼,今又能体会朕意,主动征讨燕国逆党,打击赵国余孽。

特许,免除两地百姓赋税一年,赏赐所有士卒银三两,校将以上银十两。

钦此!”

李斯喉咙发出咕嘟吞咽声,他万万没想到胡亥会行此一招。

一旦这条诏令送到并州,蒙恬定会恨他入骨,他日如果蒙恬帮子婴夺取天下,能不挖李家的祖坟就算感恩戴德了。

胡亥狠呀,反正都是收不到并州的赋税,干脆大笔一挥,免去一年。

这代表蒙恬四十万军士给养的粮食财政全部返民,对于四面环敌的蒙恬,无异于致命打击。

除非河套另立,不承认秦国,不然皇恩下达,蒙恬敢不从吗?

因为这不是赏赐给他的,而是赏给万民,蒙恬不从,并州百姓就会对河套军不满,返会拥戴秦二世。

除去这个,还赏给所有士卒三两银,四十万军士就是一百二十万两。

李斯估计,现在蒙恬清空仓库,也不会有这么多银子,加上校尉以上十两,总计下来,没有一百五十万两根本无法应付。

这是釜底抽薪,要把蒙恬逼进死路,蒙恬不发赏银,士卒定会以为皇帝发下来的银两被军官贪没了,士气自然会降。

“陛下,不可呀,只恐诏令下发,蒙恬真会被逼自立一国。”

李斯此时真正看不明胡亥,刚才才觉得他有了始皇帝的影子,怎么又会犯下如此糊涂,蒙恬一反,咸阳将不保,就算破罐子破摔也不是这样玩的。

秦二世双目闪过一丝锋芒,双手分插龙案两侧,沉声道。

“朕之言,岂是儿戏,李斯,汝若觉得不可胜任丞相之职,朕许你告病养老。”

李斯心中一凛,他有跳起来一拼的打算,皇宫侍卫头领陈锋是他的人,咸阳守军统领郝刚是他的人,虎牢关掌握数十万大军统帅罗斌是他的人。

但瞬间又冷静下来,哪个是他的人?

他已经没有把握,也许最亲的心腹,就是揣在怀中最毒的那条蛇,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反过来咬他一口。

胡亥敢此时突然爆发,就说明他有节制一切的能力,李斯苦胆似乎破裂。

好手段呀,不知不觉就换了天,始皇帝呀,你的血脉实在令人害怕。

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声‘告退’,脑袋就会从身体里分开。

“臣不敢。”

最终,李斯还是艰难吐出几字,他没有赢的把握。

李斯清楚,从这一刻起,这个皇宫,这个咸阳城,这个大秦,再也不是由他做主,胡亥脱去了伪装,露出饕餮本色,掌握了这里所有人的命运。

“那就好,做好本份,朕自不会亏待汝,昔日父皇能横扫六合,朕也一样,楚贼狂傲一时,也该破他傲气,让天下重新见识大秦气吞天下的雄霸之锋,至于蒙恬,若能为朕守好北土,就留到最后收拾,敢有反心,朕亲自北伐,三月定将他头颅挂于咸阳城上。”

——————————

这个世界上,跑得最快的,不是疾飞如风的战马,而是各国战报。

蒙恬训练出一支全武将的黄金火骑兵,能骑射,能马战。交战中大败李服所率领的赵国骑兵,几天时间传遍天下。

有人惊恐万分,有人幸离蒙恬甚远,也有人嗤之以鼻,觉得是李复为战败找借口,天下根本不可能有此军队。

就在蒙、赵之战风波未停,天下还在热传之际,一条更重磅的消息传出,楚军大败。

虎牢关一直不温不火,各国都觉得最终是两国休兵,各自退去的结果,没想到楚军突然大败,各路斥候,密探急忙打听事情的经过。

结果让各路诸侯无不惊悚万分。

据消息称,一直严守的秦军突然杀出虎牢关,主动朝楚军进攻,项梁命项羽领五万士卒迎敌。

本以为所向披靡的项羽会毫不费力斩将而归,不想被秦军杀得大败,五万士卒逃回不足半数,秦军一路掩杀到楚营,楚军不敌,仓惶逃命,死伤者不计其数。

而秦军在这次大战中一改之前低糜士气,人人争先,似乎不会感觉疼痛,就算身中几刀也不倒下,有人看见一个不见了一双脚的秦军,还爬在地上用手中的刀劈向前面的楚军。

他们就像是一群失去知感的怪物,就算用牙咬,也会将敌人撕碎才罢休,根本不管是否投降的敌人,都会将眼前一切生灵杀光。

面对这种视死如归,连性命也不顾,只会屠杀的军队,就算项羽再猛,也不得不退让。

经过这一战,楚军活下来的士卒无不是心有余悸,秦军趁势攻入楚营,一路杀至百里,项梁三十四万大军,最后居然凑不足二十万,生怕秦军再次杀来,赶紧返回荆州。

确认消息无误,各地诸侯无不诚惶诚恐,夜不能寐,暗暗乞求秦军先不要找上自己。

再此同时,蒙恬案上摆着几封急报,自从收到第一封起,眉间就没有舒展开过,他已经看不懂这个世界了。

李斯这段时间一直与他存在默契,虽不言明,大家也相互合作得很顺利,为何突然反转?

难道咬定蒙恬绝不敢自立,但兔子急了还咬人,李斯就想不到?

蒙恬忧虑看了看几张情报,脸上肌肉绷紧,他需要冷静一下,李斯突然的反转让他措手不及。

秦二世盖有传国玉玺的诏书直接发到并州各郡,粘贴在城门告示栏,就是一点也不给商量的余地,各郡守请示文书纷纷到来,连周术也在问该如何应对。

现在全并州,河套的百姓都在翘首以待,等州府下放免除赋税的通知。

蒙恬走出帐外,低叹一声,目光深邃看向咸阳方向,李斯是要亡秦吗?

他现在才知道,原来历史中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不是夸大,真的可以做到。

第一百一十二章:三家分晋

在他深思时,一阵马蹄疾驰而至军前,火龙骑卫问清是自家斥候,立即带往蒙恬身边。

“主公,咸阳急报,虎牢关秦军大胜。”

蒙恬震了一下,急忙将来人叫到身边,问清原由。

他原以为咸阳的秦政朝不过是苟然残喘,没想到可以绝地反击,打了如此漂亮的一个翻身仗。

据雾中楼情报来看,秦军当时就想是神打,招了魔鬼上身,才会不惧疼痛。

这还是秦末吗?

历史中秦军应该是被项羽全歼,活埋,为何剧情反差如此之大?

难道是李斯打了这场胜仗,才敢与我翻脸?

蒙恬脑光一闪,将两件事联系起来,但立刻又被自己否决掉,时间对不上。

看情报的先后,应该是先放出诏书,再命罗斌进攻楚军,李斯凭什么没战之前就断定自己一定能打败楚军,摒弃他这个默契盟友?

连他这个一心想报仇之人都能看到,两人不合作将会被各国合灭,李斯是眼光这般短浅之人吗?

如果是这样,李斯就不会让出晋阳与天拥关,这不是同一人的手笔,一个人做事,不可能反差如此之大,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不太可能的可能。

李斯被夺权了。

“立即命咸阳所有密探,查明十天前内皇宫发生的事,哪怕李斯掉了一根头发也要知道。”

蒙恬将手一挥,吩咐东方仙安排雾中楼立刻行事。

他要清楚现在咸阳皇宫谁在话事,之前是赵高,然后是李斯他都不曾惧过,因为他了解两人性格,可以估摸出二人行事风格。

换了一个人,就要重新部署,这个人会是谁?

他脑海首先想到的是罗斌,似乎这有他才能有这个实力将李斯架空,再出兵打退楚军。

“恬,不用想这么多,不用几日便会知晓一切。”

没人的时候,东方仙随意称呼蒙恬,两人关系一日千里,她依然成为蒙恬不可缺失的人。

“仙儿,咸阳皇宫这道诏命让我触不及防,虽然可以不理,但百姓将视我为敌。”

蒙恬用手揉揉脑门,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何况这是百姓最看重的粮食。

百姓不会管你与咸阳有什么矛盾,既然蒙恬还是打着大秦的国号,现在秦国皇帝要面一年赋税,你强收就是夺了他们粮食。

没了一年税收,还打什么仗,能不裁兵就算不错了,更狠的是对士卒的封赏令。

他用一年多发展,存银不足百万两,一道诏令就要他花费一百五十万两,蒙恬感觉胸口似乎要喷出一道血。

就算挖地三尺,收集足够钱粮免去赋税,封赏士卒,但百姓感激的却是自己的仇人,坐在咸阳皇宫那位傀儡皇帝。

蒙恬想爆粗大骂,哪个王八蛋想出如此恶毒的计策。

他狠狠灌下一壶冷水,感觉胸口平顺了许多,才看向东方仙问道。

“邯郸的事进展如何?”

东方仙命人在邯郸散播谣言已经二十多天,李复一直窝在军营养伤,蒙恬原本最希望是这般对持,等计策一成,就可退兵。

但现在他不能耗在这里,要赶紧回晋阳处理此事,弄不好自己两年心血全打水漂。

“雾中楼已经在行事,刚接触到赵国国丈吴大夫,他是赵王最宠爱姬生父,对赵王有一定影响力。”

东方仙轻搂蒙恬的腰道,他每次看到蒙恬焦虑不安,就会心疼万分。

“让雾中楼花重金,加快行事,只有李复退兵,我才可放心回晋阳周旋,处理此事。”

——————————

邯郸城。

这里虽然昔日被秦国攻破,但作为赵国数百年的王城,人口依然极多。

赵王宫,没有当年的雄伟,原来的王宫早被夷平,赵国复国后在郡守府基础上重修了一座王宫,跟之前那座比相差甚远。

但并不妨碍赵人对他的尊敬,国丈进宫前一样要立于宫门禀报。

听闻最心爱的吴夫人父亲进宫,赵王立即宣进养心殿,与吴国丈共进晚宴。

“大王,臣听到传闻,有关祖宗江山社稷,不知当讲不当讲。”

吴国丈目光看了一下四周宫女侍卫,朝赵王低声道。

“何事让国丈如此小心,但讲无妨。”

赵王举杯朝吴国丈道,吴夫人现在怀有自己骨血,赵王清楚吴国长对他是忠心耿耿,毕竟赵国好,他才能继续享受荣华富贵。

吴国丈眼珠看向一旁宫女,并不作声,赵王会意摆摆手,将大殿一众人等全部打发下去。

“国丈可放心讲了。”

吴国丈轻步到赵王跟面,用手遮耳微言道。

“老臣得到消息,李复不满其父死于先王之手,对蒙恬交战中,故意战败,让赵国损兵折将。”

赵王眉头一皱,愠怒道:“国丈不可胡乱猜测,李爱卿对赵忠心耿耿,这次领兵出战也是请命而去,不会是自断手臂之人。”

吴国丈眼角透出一点阴霾,再道。

“大王不觉得这次战败可疑吗,一万五千人对五千人,以李复用兵之利,非但不能取胜,还折损一万二千众,能逃回去的恰恰是李牧当年留下所部,这些人眼中只有李复,没有大王。”

听吴国丈如此一说,赵王脸上出现一丝犹豫,吴国丈继续道。

“有人向臣透露,李复早与蒙恬商议好,这段时间互不交战,等他屯够粮草,便杀回邯郸,一为李牧报仇,二要自立为王,而蒙恬趁机提兵北上,与李复分了赵燕两国。”

“他敢!”

赵王一拍案桌,酒菜飞溅满地,洒了不少在吴国丈身上,他来不及擦拭,忙跪下朝赵王磕头。

“李复借受伤之名,拒不出兵,十几万大军硬是不敢出战蒙恬两万人,这是在联络各地旧部,储存实力,就等着换了赵国这片天地,自封为王呀,大王,您还隔三差五给他输送粮草,不是自掘自掘”

他口中憋着坟墓两字不敢吐出,赵王听得更加火冒三丈。

要说历代赵王都有猜忌武将的血统,其实知道赵国是怎么立国的就会一点不奇怪。

春秋时期,晋国是最强大的一个霸主,而赵王的祖先赵敬候,窜通魏武候、韩哀候,几人都是当时掌握晋国军政大权,发动了兵变。

一夜之间,强大无比的晋国被三家瓜分,才有了战国时期的赵、魏、韩三国。

所以,窃国之人最怕自己也落得如此下场,就形成赵国历代国君猜忌武将的传统,廉颇与李牧才会落得悲剧收场。

第一百一十三章:李复反赵

李复躺在榻上,感觉空气弥漫着一股怪异。

一众将领在榻前欲言又止,连师弟叶秋也露出面难之色,几欲开口又吞了回去。

“说吧,何事。”

李复艰难吐出几字,自从接了蒙恬一槊,五脏六腑感觉就像被绞碎,直到前几天才能开口说话,但每说一字,好像被人折断一根肋骨一般。

“大帅,我军快断粮了,国内已有八天不见一车粮草运到。”

李复微闭的双眼一下猛然睁开,强忍疼痛用双支持坐起,众将慌忙将他扶住。

“怎么回事?”

军粮可是第一等要事,他生怕大军粮草被劫,所以发兵之前就于赵王商讨过,宁可多耗人数,麻烦一些也要将军粮分批输送,明明可以一次押解三百车,也要分散成一次五十车,就算一批被劫,也影响不大。

按正常,几乎两天就有一批粮草到达,现在少了四趟,难道蒙恬封锁了粮道?

叶秋抱拳道:“未将已经派人到联络站,可所有驿站都说不曾接到邯郸发粮的军令。”

李复只觉头脑一沉,嗡嗡做响,立即想到邯郸出事了。

“快命人打探,邯郸决不能出事。”

他觉得胸腔快被撕裂,也顾不得疼痛,赶快吩咐叶秋,若邯郸被他国趁空虚攻下,这十几万人就变成无根浮萍了。

“大帅,邯郸无事。”叶秋眼神躲闪李复的犀利目光,小心翼翼道。

“我军在没收到军粮的第二天,就命人回邯郸打探了,现在邯郸都在谣传大帅要起兵造反,为李牧元帅报仇,赵王现在不肯发粮,或许是为了逼大帅回王都。”

赵琳!

李复双手将拳头紧紧握住,没想到国难之际,赵王还有心思猜忌领军之将。

若说他不恨赵国王室那是假的,毕竟李牧被赵琳父亲所杀,但国与家之中,他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国,没想到自己一腔热血,换来如此结果。

无粮之兵,不如丧家之犬,弹指间就会飞灰湮灭。

李复双目无神望向账顶,完了,这十几万大军完了,不是败在蒙恬之手,而是败于效忠的赵王。

回去朝赵王解释?

他双目一闭,或许赵王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他的下场,将和父亲李牧一样。

“大帅,反了吧。”

叶秋一句话,宛若晴天霹雳,炸开了众人心中那道紧闭的大门。

“对,反了吧。”

“赵王不仁,休怪我们不义。”

“直接打进邯郸,将那个无道昏君五马分尸,为牧帅报当年之仇。”

叶秋的提议得到众将一致响应,在赵国为将,天天要提防国君猜忌,将领早憋得满身怒火,今日,引线终于被点燃,他们的不满情绪就像堆放在一起的炸药,同时爆发。

“无粮呀。”

李复微张嘴巴,说了三个字便让大帐中将士一片寂然。

是呀,现在军中无粮,就算造反也不可能,邯郸还有近十万守军,还没等攻下来,士卒就全部饿死了。

军帐内鸦雀无声,静的可怕,他们只能等死?

叶秋看看地图道:“复帅,不如现马上提兵乐城,那里防御薄弱,不足两万,我军十几万战士,两天内可攻下。”

啊!乐城,众人一愣。

“乐城,与南皮近在咫尺,且南皮有三、四万守军,可行吗?万一南皮发兵来救,我军将两面受敌。”

有人提出疑问。

叶秋笑了笑,道:“正是南皮近乐城,我才有此提议,诸位别忘了,南皮郡守可是魏大人,他也是当年追随李牧将军的副将,又怎会见大帅有难而不救。”

众人这才想起,南皮郡守魏无思,乃是随李牧征战十余年的老将,对李家定不会忘恩。

叶秋继续道:“若我军攻下乐城,大帅登高一呼,废弃邯郸那个无道昏君,自立赵国,别人吾不敢言,但魏大人定然会举旗响应。”

“好啊,两城加起来我军有近二十万众,加上大帅的声望,推翻赵琳老儿指日可待,哈哈哈哈。”

军帐之前阴郁一扫而光,众将似乎看到赵国在李复带领下前景一片光明。

“叶秋,汝带五万人断后,大军分三部离开,切记莫于蒙恬交战,他追来击溃即可,千万莫追。”

既然决定了,李复也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在这里多留一刻,粮草便耗多一份。

斥候告诉蒙恬,李复领赵军退去,方向却不是邯郸,而是朝乐城。

蒙恬一看地图,便明白李复打算,直呼可惜。

若不是咸阳弄出那个事端,等他回去处理,也许趁势可将赵国拿下。

无奈事发突然,解决迫在眉急,他也没有心思趁乱伏击李复,带兵迅速赶回晋阳。

刚到晋阳城,周术等人立即在郡守府等候,皇帝诏书已经传遍并州,再不安民,百姓或许会生出怨言。

蒙恬一边着手让人到民间打探百姓对此事看法,一边调拨钱粮,以作不时之需。

他心中急,但还是要等。

等咸阳那边的消息,他要明白到底是谁想对付他,隐藏在暗处的敌人往往比明面的敌人更难对付。

若说此法是李斯所为,他已经觉得不可能,李斯不会是这种鼠目寸光之人,就算要斗,也会将外患消灭,那时无论输赢是谁,都还是大秦的江山。

现在内斗,只会让各诸侯国渔翁得利。

第三天,情报终于传来,蒙恬听密探报上来的消息,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秦二世胡亥?

朝堂之上怒斥李斯,甚至威胁,听说赵高之死还是胡亥一手导致。皇诏一事完全由他一人独断专行,李斯提出的反对意见被驳回。

“妈的。”

蒙恬忍不住开口骂了一句上辈子的国骂。

这个世界变得如此陌生,一个历史书上被打上草包标签的人,突然变成玩弄赵高、李斯的阴谋者,就像刘备的儿子阿斗,突然开挂统一了三国一样让人难以接受。

蒙恬怀疑是不是一群人穿越过来秦国了。

本该死去的他,李斯,胡亥,蒙毅活了过来,黄泉子、罗斌,包括东方仙这些没有历史记载的牛鬼蛇神一一出现。

刘邦现在再干什么?

还有韩信、张良、萧何这些本该这个时间段大放异彩之人全部不见了。

这还是华夏的那个秦国吗?

蒙恬很想张口呼啸,问问老天是不是将他放错了地方。

第一百十一四章:姐妹

传闻连罗斌打败楚军都是胡亥的功劳,他让罗斌给士卒吃了一种药丸,士兵就变得无惧生死,勇猛无比,这已经近乎神话了。

蒙恬拍拍脑袋,确保自己没有在做梦,连胡亥都变得如此可怕,他感觉身边空气一阵凉飕飕的,让他莫名心惧。

一个想法就能让自己疲于应付,一个药丸就可以将士兵变成魔神。

他是如何办到的?

秦朝末期方士流行炼丹,但也不曾听闻有这一类丹药,如果有,历史就不会被项羽灭秦了。

蒙恬绞尽脑汁,苦思什么丹药才能做到不惧生死,被人砍几刀还能没事一般杀敌。

不弄清楚,他寝食难安,自己训练士卒再精良,也不过还是个人,与情报中的秦军来说,简直就是不知疼痛,打不死的怪物。

“恬,你确定秦军士卒是服食了丹药才这般厉害?”

东方仙递过一杯茶,拿起案上的情报看了看问道。

“雾中楼是你一手掌握,他们的能力你也清楚,这是五个雾中楼的密探混入虎牢关秦军中得到的情报,可信度极高。”

东方仙撇嘴一笑,放下情报,帮蒙恬按摩太阳穴,轻言道:“要弄清这是什么丹药还不简单,让我来办。”

“你有办法?”

蒙恬苦思半天也没结果,被东方仙一下解决,兴奋得转身一把抱住东方仙,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抱住这位貌似天仙的美人。

东方仙顿时两腮通红,心跳加速,一股男子的味道从鼻息中吸入,她感到自己血液迅速加热,哪种欲仙欲死,既幸福又紧张的感觉奇妙无比。

蒙恬看到怀抱中的可人神情不太自然,才发现自己太过兴奋,将他紧紧抱住,尴尬一笑,不好意思放开手。

东方仙得以喘息,眉眼轻瞟了蒙恬一眼,似乎怪他不懂温柔,但更期待是刚才的感觉。

“仙儿,你有何办法打探出丹药。”

东方仙口吐幽兰,柔声道:“无论是什么丹药,都需要药材炼制,只要让雾中楼密探收集咸阳近年来用了什么药材最多,就能慢慢分析出丹药的药材与药性。”

蒙恬听罢,忍不住翘起大拇指:“仙儿就是诸葛亮,再难的事到你这都能解决。”

东方仙脸上浮起两朵红云,扭捏之状把蒙恬看呆了。

突然抬头疑问道:“谁是诸葛亮?”

啊!?

蒙恬才发现自己一时口快,把四百年后才出生的人都说了出来,尴尬笑道:“就是一个很厉害,能神机妙算的人。”

东方仙一脸疑惑,用手捋捋秀发,想了想,记不起世上谁可担任神机妙算这几个字。

“师尊说过,当世最厉害四人,除了他与师叔黄泉子,就还有天山老怪和一个叫逍遥子的人,这个诸葛亮真的有这么厉害吗?”

蒙恬无奈用手拍拍额头,这个丫头一脸正经的计较让他无言以对。

“恬,我可以让一些雾中楼之人混进秦军入伍,一旦有这种丹药发下来叫他们隐藏半颗,拿回来让医学部研究,如果真的有效,我们可大量研制。”

蒙恬点点头,他集中并州的郎中开办医院,在学院又开了医学专业,网罗了不少名医,研究药性问题不大。

“报,公主她”

两人在密聊,门外侍卫突然来报,说不到一半就被一把如黄丽出谷的声音打断。

“蒙哥哥,听说你回来,灵儿看你来了。”

房门被一只粉若白玉的小手推开,一个娇小的身影扑入蒙恬怀中。

“这么大了还不害羞,你看东方都在笑你。”

赢灵回头,才发现东方仙也在这里,不好意思吐吐舌头,她知道东方仙是为蒙恬负责雾中楼的主事,两人一年来也时常见面,自然不会陌生。

“东方姐姐,你天天和蒙哥哥在一起,我好羡慕你们,下次出门带上我好不好?”

赢灵从蒙恬怀中跳出来,拉着东方仙的手摇晃道。

东方仙笑笑,指着蒙恬道:“这事我可不敢答应,你还是问你的蒙哥哥吧。”

赢灵嘟起嘴,不情愿道:“他每次都是糊弄我,连出城都不给,我好闷呀,姐姐你就带我出去走走吧,再呆在这里,我会闷出病的。”

蒙恬无奈摇摇头:“你是金枝玉叶,怎可随意出门,现在又正当是战乱,万一出了意外,我如何向始皇帝交代。”

赢灵一跺脚,鼓起两腮装作气呼呼模样,不满道:“你这是非法囚禁,剥夺我的人权。”

又转向东方仙撒娇道:“东方姐姐,你可要为我做主。”

蒙恬一拍脑袋,这个大秦公主听他说过一次人权,便纠缠追问什么意思,他解释人权就是人都是自由,不应该被某个阶级所控制。

没想到活学活用,蒙恬感觉自己以前教了她许多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是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但看到赢灵与东方仙亲密无间,从不会吃醋,不由暗暗庆幸,幸好没和她提过一夫一妻制。

这个时代一直男尊女卑,三妻四妾也很平常,加上长年打仗,男女比例极不平衡,一个村子,往往有七八成是女性,蒙恬还需要大量人口,也不会刻意去改变这个传统。

“行,明天姐姐带你出城走走,但是你要听我的,不许乱跑。”

东方仙也很喜欢这位大秦公主,长得美丽,没有架子,从不以身份压人,心地还十分善良,东方仙也默认了将来和她一起共伺蒙恬。

“太好了,还是东方姐姐最疼我,不像蒙哥哥这个霸权主义者,就会欺压我这等良民。”

赢灵举起右手,示威的朝蒙恬挥了挥,以示抗议。

“不妨碍你们谈军国大事,我先走了,东方姐姐记得你答应我的,我明天一早去找你。”

赢灵目的达到,不给蒙恬反对机会,快步溜出门口,跑了回去。

蒙恬苦笑摇头,这鬼丫头,要她学的没记住,但凡蒙恬所讲过怪异的词语一听就记住了,霸权主义,那可是你老子秦始皇的专利。

“放心吧,明天我要到民间查房百姓对皇诏的看法,顺带灵儿出去转转,不会让她出事的。”

东方仙以为蒙恬担心赢灵,朝他解释了一番。

被赢灵一胡闹,原本烦恼一下消失了,蒙恬开朗道:“有你这个鬼圣的首席大弟子保护,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不过你要多派出些人,将个行个业的都问一遍,胡亥这次是来者不善。”

东方仙微微额首,胡亥一封诏书,让并州免除赋税一年,已经无法改变,蒙恬是希望与百姓交谈,看看每年递减是否行得通,哪怕是免多一些。

今年减税三成,明年减三成,然后连续三年减两成,这样算下来,五年内也减免了十二成赋税,百姓还多赚了两成的减免。

如果多数百姓赞同,按如今并州的收益,蒙恬觉得还能维持开支,甚至还有不少余粮。

民心,是他最看重的,就算咬牙,也要挺过去。

他也暗自后悔,自己太放松警惕,怎么就会让咸阳的使者大摇大摆进了并州地面,以后来自咸阳之人,一定要严查盘问。

自己没有见过面的使臣,一律先扣押,等他会过面才能自由放行,这样他们岂会有机会把诏书贴到城门的布告栏上,弄得自己狼狈不堪。

第一百一十五章:村落

次日,赢灵一早就缠住东方仙,生怕她们出门漏带了自己。

像出门查访这等工作,本不用她这个雾中楼主事亲自前往,但蒙恬讲过,眼见为实,千万不可全信下面查上来的数据,不然就很容易被有心之人利用。

东方仙打算用一天时间,走访五个村落,再对比属下交上来的报告,便可分析出结果。

而商业、工业等,则让南宫博等人去了解。

赢灵难得出城,就像刚从鸟笼飞出的百灵,一路上对什么东西都充满好奇。

一时指着远处道:“姐姐,你看那座山,好像是狗头呀。”

经过一片收割完的田地又问道:“姐姐,为什么这些地里没有庄稼?”

途径第一条村子,突然窜出一条狗,她非但不怕,还兴致勃勃拉着东方仙衣袖追问:“姐姐,你说狗跑得快,还是马跑得快?”

东方仙无奈一一回答赢灵这些天马行空的问题。

一天时间,已经走访了四个村落,她们找了最后一条叫天峰沟村子,走了进去。

“姐姐,你看他们在吃什么?好像很好吃的样子,我也想吃。”

东方仙顺赢灵手指方向看去,差点没笑出来。

几个衣衫褴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小孩,蹲在一片残墙断垣中,手里拿着糠饼一边吃一边好奇打量她们。

糠饼咬上去的感觉就像沙子差不多,发出唰唰的声音,干燥又难以下咽,但这群小孩却吃得津津有味,难怪赢灵这个从没见过的千金会想吃。

但还没笑出来,她又皱起眉头,今天粮食丰收,并州的税负自从蒙恬来到,已经降低了许多,加上现在才十一月,刚收完庄稼不过两个月,怎么百姓就要吃糠了?

照官府统计,并州自耕者受两成税粮,租郡府天地者收三成税粮,余粮足够一年用度,甚至有余,怎会落魄到吃糠地步。

她下马朝几个小孩走去。

村子的孩童见她走来,不由害怕站起退了几步,他们从没有见过衣着如此光鲜,还长得貌若天仙的女人,就像传说中的仙女一般。

“小孩,你们父母呢?”

东方仙柔声问道,孩童互看一眼,唯唯诺诺闪至墙后,不敢应答。

赢灵见东方仙吃瘪,嘻嘻一笑跳下马背,从怀中掏出几枚刀币,在面前晃了晃:“小孩,姐姐用这些钱换你们一个饼可好?”

几个孩童看看赢灵手中的刀币,又看看自己手里的糠饼,摇了摇头。

“小姐,用这个吧。”

一个雾中楼的侍卫上前,递给赢灵一包肉干。

赢灵用怀疑的眼神看了一眼那包肉干,这东西她经常吃,别人愿意换吗?

但还是决定试试,她掏出肉干伸了伸手:“用肉干换你们的饼,换吗?”

那些孩童顿了顿,眼睛冒出亮光,一个年纪颇大一点的男孩先是轻轻移动了几下脚步,然后飞快的一把从赢灵手中抓起一块肉干,将咬剩半块的糠饼塞到赢灵手里,一下跳了回去。

剩下几个孩童看着男孩贪婪的将肉干塞进嘴巴咀嚼,不约而同一起扑向赢灵。

赢灵看着一包肉干瞬间被抢夺一空,手上捧着几块糠饼哭笑不得。

她拌下一块没被咬过的,放进嘴里。

“呸、呸、呸”

刚咬了几口,赢灵没有一点淑女矜持的样子吐了起来,东方仙将一切看在眼里,又好气又好笑。

“小姐,喝口水。”

侍卫就像知道结果,早就把水准备好,赢灵一把夺过水壶,漱了漱口,才感觉满嘴的沙土干净了,大声呼道:“这是什么饼呀,和吃泥沙差不多。”

“姐姐,您别生气,还给你。”

孩童见赢灵把饼吐了出来,眼神流露出惊恐表情,将咬剩的肉干恋恋不舍递回给赢灵,生怕这个神仙姐姐发怒。

“你们吃吧,我不生气,你们父母怎么如此狠心,让你们吃这些东西。”

赢灵觉得这些小孩的父母太残忍了,居然给自己子女吃难以咽喉的食物,用脚在地上的糠饼跺了几下。

“不要。”

东方仙一把拦住赢灵,可慢了半拍,赢灵的鞋底已经踩到了糠饼上,几个孩童眼睛冒出一丝水汽,但不敢言。

“灵儿,你可知道,这几个饼或许就是他们家一天的粮食。”

东方仙用责备的语气说道。

“啊,东方姐姐,你说这几块饼”

赢灵长在皇室宫苑,怎会知道民间疾苦,她这一踩,是踏碎这些人生存的希望。

“唉——”

东方仙长长叹了一口气,命侍卫拿出几包干粮,递给孩童,道:“你们的父母在家吗?”

可能知道赢灵几人没有恶意,年长的男孩才看向东方仙道:“父亲当兵了,母亲在山上找野菜,叫我在家看着弟弟妹妹。”

“那我可以在你们家等你母亲吗?”

东方仙决定就访问这一家,他们才是最急迫需要免税之人,如果这家都同意蒙恬的方案,别的自然能说服。

“这就是我们家。”

男孩一指身后的残墙断垣,赢灵吃惊看着一座破败不成样茅草铺顶,四面漏风的房子:“这里面能住人吗?”

东方仙用责怪的神情看了她一眼,赢灵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扮个鬼脸吐吐舌头。

“就在这里等等吧。”

东方仙走到屋前一块裸露半身在地面的石头坐下,几个侍卫连忙将马栓好,站在村口看风。

赢灵知道自己做错了,不好意思移步到东方仙身边坐下,小心翼翼问道:“姐姐,我大秦的百姓都这么穷困潦倒吗?”

东方仙看了看这位锦衣玉食的大秦公主,叹气拍了拍身边的空位,以示她坐下。

“姐姐你不生我气了?”

赢灵一屁股坐在东方身边,没心没肺说道。

东方仙帮她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秀发,怜惜道:“姐姐怎会生灵儿的气,你呀,出生就是始皇帝的掌上明珠,活在深宫内院,从小就不知愁的滋味。”

赢灵乖巧的靠在东方仙身上,不忿道:“谁说我不知愁的滋味,每次蒙哥哥领兵出征,我就很愁,父皇死后,赵高要我嫁给李斯的儿子李简,我怀中藏把刀子,就想若他晚上敢碰我,我就自尽,当时不知道蒙哥哥要来救我,我都快愁死了。”

东方仙噗嗤一笑,又痛心的伸出一手环抱住赢灵的腰。

“你那些愁,都是儿女之情,你与天下百姓离得太远,又怎么了解民间疾苦,他们的愁是吃饭,你没有见过百姓无米之炊,没有试过饿肚子,永远无法体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东方仙用另一只手指指那几个蹲在角落,满脸幸福啃着肉干的孩童。

说道:“你看到他们吃糠可怜,用脚踩碎了那几个糠饼,你从没有想过,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也许他们的母亲连糠饼都不舍得吃,都让给他们,你那一脚,踩的不是饼,而是一个母亲的心。”

第一百一十六章:堡长

“姐姐,为什么他们家会这么穷,连饭都没的吃。”赢灵一句话将东方仙问住了。

是呀,为什么会吃不饱饭,按蒙恬的政策,每家每户都分有农田,只要耕作,岂会没米下锅,东方仙也很想弄清楚。

“娘,娘,娘亲回来了。”

几个孩童突然欢叫起来,东方仙与赢灵顺他们的目光方向望去,只见几名农妇背着一个竹篮,摇摇晃晃进村。

她们先是看到立在村口的几名大汉,脸上露出担忧之色,但还是低头走了进来。

在村口几名妇人分开,朝各自家里走去,其中一名村妇的方向正是东方仙方向。

走近破茅房边,孩童一拥围上,纷纷将手中的肉干递给那名村妇。

“哪里来的?”

村妇先是一愣,然后开口厉声问道。

孩童本以为母亲见到肉干会十分开心,没想到遭到厉声喝问,顿时吓得不敢开口,用眼光偷偷打量东方仙二人位置。

“这位大婶,肉干是我给他们的,请莫责怪。”

东方仙赶忙上前说道。

“哦,给的,给的,那就好,我怕小娃不懂事,偷了人家的东西,谢谢谢谢姑娘。”

村妇显然不知该如何称呼她们二人。

那时候的村妇,多数都是不会离开村子范围,就算嫁人也只会选择附近的村落,许多人一辈子也没进过城。

村里之间都是直呼名字,像先生,小姐这些称呼,从来没有用过,也没有听过,自然不懂。

“哦,我叫仙儿,这是我妹妹灵儿。”

东方仙拉过赢灵,朝村妇介绍道,赢灵这才看清村妇背上的竹篮里,都是一些花花绿绿的植物,没有一样是她所见过的。

赢灵很想问一句“你们就吃这个吗?”

但想到刚才东方仙的话,忍住没有开口。

“仙儿姑娘,灵儿姑娘,谢谢,谢谢。”

村妇放下竹篮,跪下一个劲给两人磕头道谢,她不知道这些人进村干什么,还会给自己的娃吃肉干,对于她们这种人,就算捉到一只老鼠,也会留到过年再吃。

但她从衣着看得出,东方仙等人定然是城里的大户人家,村妇一辈子也没和这样的人打过交道,虽然两女长得面善,心中也不免忐忑不安。

“大婶,起来吧,我就想问问为何你们没有粮食,郡府不是拨下田地,怎么不去耕种,反上山采野菜度日?”

“这这姑娘问这作甚?”

村妇紧张得用手抓住衣角,她想不明白这些大户人家怎么会来问自己的田地。

东方仙何等机智,她立即发现了村妇两鬓冒出的汗水,像这些常年劳作之人,就算背一框野菜回来也不该出汗,何况现在是十一月份,天气已经转寒。

“你们是何人?到我天峰沟干什么?”

就在东方仙询问村妇之际,村里头突然闯出一伙人,有一些还手持刀棍,气势汹汹朝东方仙围上来。

四名雾中楼侍卫见状,立即上前,拔刀拦在赢灵身旁。

他们知道,东方仙身怀绝世神功,这些人多来几倍也无法伤及一根汗毛,但赢灵公主却是不懂武艺,自然要护住赢灵。

果然内有案情,东方仙秀眉一挑,没想到来查访皇诏之事,引出别的事情。

“宝爷,宝爷,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

村妇见那伙人过来,如见猛虎,身子哆哆嗦嗦抖动不停,嘴里直呼什么都没说。

“到后面去。”

那名叫宝爷眯着一双三角眼,朝村妇挥挥手,村妇低头牵几个孩童慌忙跑到那伙人身后,三角眼再瞟向东方仙等人,隐隐一笑。

“两位姑娘看上去都是城里的大户小姐,不知到我们这穷乡僻野有何贵干?刘某是这里的堡长,或许能帮到各位。”

“让开,我有事要与那位大婶谈谈。”

东方仙怎么将一个小小的堡长放在眼里,严声喝令他闪开。

“各位是官府中人?”

宝爷听出东方仙语气中带有一丝官威,心中吃了一惊,小心翼翼问道。

雾中楼是属特务组织,郡守见到都要格外小心,但偏偏对堡长,亭长这些不入流的小吏不管作用,因为他们还没有资格知道雾中楼。

堡长越是这般,东方仙越是觉得此事可疑,脸色铁青道:“给你们十息时间,不让开,杀无赦。”

她这话可不是开玩笑,东方仙在蒙恬管辖范围有绝对的先斩后奏之权,别说就这里个村霸泼皮,就算是郡令被她杀了,恐也无处伸冤。

加上东方仙修为极高,两年内又随蒙恬四处征战,身上杀气随意念散出。

堡长等十几个汉子莫名感觉一阵寒意从心底升起,如果是上过战场之人,恐早掉头就跑,只有打过仗,杀过人之人才明白,前面此女必然是双手沾满鲜血的杀人恶魔,才会有此杀气。

“我是这十亭堡长,如果是官府中人还请拿出印信。”

见到面前美若天仙的女子说翻脸就翻脸,堡长也冒出寒气,心中犹豫要不要退让,但想到身后的村妇,咬牙站立。

他清楚,若事情败露,乡长定然饶不了他,还不如搏一搏,起码这些人还拿不出官府印信,说不定是虚张声势。

对这些村霸泼皮,东方仙连动手的欲望都没有。

一把拉住赢灵的手,藏于自己身后,冷漠道:“堡长留,其余杀。”

短短六个字,决定了十几人的归宿。

四名雾中楼侍卫跃入人群,刀锋无情带走一条条生命,这些平日里在乡中横行霸道的泼皮,此刻连告饶的时间都来不及,就被割破喉咙。

堡长已经被吓得趴在地上,脸色苍白,一句话也不敢再说,浑身哆哆嗦嗦抖个不停。

他怎么也想不到,东方仙貌美如花却行事如此狠毒,说杀就杀。

就算官府做事,也要问清原由,再决定是否捉人,经审判才能开刀问斩,他们又不是造反,哪有当场杀人之理,堡长顿时觉得猜错了,这些不是官府之人。

他们杀光身边的人,只留他一个,定然是为了他的钱财。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我家中有粮有金,大侠饶我一命,我立即将家业献上”

想明白这点,堡长跪地不断磕头告饶。

秦末乱世,的确有不少武者,即不安分,也不愿当兵为官府效命,他们要么聚山为王,要么行走江湖,四处漂泊,这些人专抢当地富户,而不动百姓,百姓称他们为侠。

对于官府来说,这种人就是不安稳因素,见之必除,世上哪有这么多大侠,不抢百姓,是因为百姓无钱无粮可抢。

第一百一十七章:大事

很可惜,堡长这次猜错了,东方仙几人并非江湖游侠,而是真真实实的官场中人。

对于匍匐在地求饶的堡长,东方仙懒得看一眼。

“陈为、洪鸣,刘安,你等三人在此守候,马武立即回去用我手令调一营城防军过来,将村里所有人带回去,明日我要亲自审理。”

东方仙看了一地尸首,村妇与孩童已经吓得报缩在一堆,估计今日问话也问不出什么结果,干脆带回去慢慢询问。

雾中楼侍卫领命,马武上马朝城中而去。

“灵儿,我们先回去,这里有人收拾。”

东方仙见赢灵几欲呕吐,知道她见不惯这等环境,加上天色渐黑,干脆先领赢灵离开,反正此时也是明日处理。

赢灵点点头,看了几眼吓坏的村妇和孩子,又走过去安慰道。

“大婶别怕,我们不是坏人,一会你跟这几个大哥到城里,吃喝他们会处理的,明日问你之人问什么,你如实回答便好。”

说罢,她看了一眼陈为等人,三人哪还会不明什么意思,立即躬身道。

“小姐放心,我等定然会照顾好她们。”

村妇与孩童还是吓得蜷缩一起,目光似乎痴呆,根本不敢回答赢灵问题,赢灵低叹一声,与东方仙离开。

“灵儿放心,她们只是惊魂过度,睡一觉,吃点东西就可无恙。

东方仙见赢灵一路回去,闷闷不乐,没了出门时的兴致心情,知道赢灵心底善良,放心不下村妇与几名孩童,开口安慰道。

赢灵突然开口问东方仙道:“姐姐,你说人为什么要分贫富贵贱?若人人都和平共处,丰衣足食,这个天下不是更好吗?”

东方仙愕然,她不晓得怎么回答赢灵这个问题。

赢灵之前有始皇帝疼爱,现在有蒙恬呵护,都只给她看到人生美好的一面,但生命并非如此,也有残酷的阴暗,只是她从不曾接触。

今日,她不但看到了贫民的生活,还看到了生命的脆弱,十几条性命,不抵东方仙一句话。

这些,她以前是从不曾体会。

“灵儿,这些姐姐回答不了你,但你蒙哥哥现在所做的事,和姐姐今日所杀的人,都是为了秦国的百姓过得更好,你想不明白的,回去再问蒙哥哥吧。”

东方仙不希望自己在赢灵心中变成一个杀人魔头,但有些事她必然要做。

两女一路返回晋阳,但东方仙死活也没想到,在她离开之后,会发生一件骇人听闻的事。

“什么?!”

刚洗漱完准备上床休息的东方仙接到马武急报,他带军队赶到天峰沟的时候,全村八十户,四百余人已遭山贼屠灭,堡长也被人杀死,陈为、洪鸣、刘安殉职。

啪!

东方仙一掌打在桌面,桌子立即碎裂开,她从没有这么暴怒过。

杀人灭口!

谁敢屠一条村的人来灭口,此人定不是泛泛之辈。

她也暗暗后悔,一时大意,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如果当时自己不走,或先将村妇和堡长带回来就不会这般局面。

消息很快传遍并州官场,引起轩然大波,不少官员连夜走动,希望得到一丝线索。

在郡守府,蒙恬只说了一个字,“查!”

不管关系到谁,定无可恕,并州在他治理下,居然出现如此骇人听闻之事,就算现在是多事之秋,也不能姑息。

此事直接跳过郡府,由雾中楼全面接手。

其一,此事是东方仙发现,她全权负责有理有据,其二,敢屠灭一条村庄四百余口,杀雾中楼侍卫,此人在并州势力一定不弱,说不定就是蒙恬身边之人。

若让别人去查,定然会遭到重重阻碍,说不定还没查出结果就无疾而终。

一时间,并州官场人人自危,都知道蒙恬是铁了心要查办此事,身有不干净的官员都害怕拔出萝卜带出泥,自己也一并被查。

除了此事,别的都还算顺利,通过走访,民间百姓都认可用逐年减税来减免。

蒙恬又学后世,成立了各行业工会,让百姓从行业中选出德高望重之人,担任会长,以后政府决策先与会长商议,再下发到工会。

耕农是最重要一环,又是人数最多,蒙恬一时也理不顺,只能由各乡乡长统筹。

因为税收本就是乡长在各乡报上来,郡府再到各乡去收取,减免税收也是由乡里直接对百姓减税。

蒙恬知道,其中定然会出现一些贪污之事,但人手不足,也没办法事事俱到。

一件危机就被他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处理完成,只求咸阳帝座上那个刚睡醒的昏君不要再使出什么幺蛾子。

等过了这几个月,燕国四郡落入其手,战事平静下来,他就可以全力应对咸阳的变化。

天峰沟一事进展极其缓慢,东方仙带心思缜密的北堂春住进村庄,查看每一处杀人现场,希望能从中得到线索,始终一无所获。

现场没有经过打扫,尸体遍布村庄每个角落,有的死在饭桌,有的死在床上,有的死在灶台,无不是脸带惊恐,死状极惨。

无论大人,小孩,老人,妇女,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北堂春命人将尸体一一登记,再到堡长家中查探。

堡长是这条村最富有的一户,也有高墙,凶手做的很彻底,还将金银珠宝全部搜索一空,家里找不到一件值钱之物,看上去的确很像山匪行事。

但北堂春却发现了一个细节,除了门口死掉几条狗,粮食、禽畜还在笼中,并没有带走。

这就说明这伙人不是真正的山匪,山匪虽然看重钱财,但食物才是他们所缺的,就算粮食不好运走,总不至于一袋都不要,因为粮仓根本没有搬运过的痕迹,不然最起码门口也会掉落一些米。

牛是任何山匪或百姓必须之畜,在古代,牛的价值比人还高。

每一头牛出生,死亡都要由县令登记,无论百姓或是官员,都不可能像电视里看到的,进酒店就大呼上两斤牛肉。

食牛肉者,乃是死罪,从这里看出,牛的价值。

但堡长家里的三头牛还在牛圈,北堂春到来的时候,正安然的吃草,说明这伙人根本不是冲钱财而来。

拿走珠宝金银,一是顺手而为,二是制造假象。

从东方仙回去,到马武领兵过来,中间就三个时辰,谁可以这么漂亮打了个时间差,用三个时辰屠尽一村人?

第118章:酒醉

蒙恬经过一系列改革,已经削弱了并州士族的实力,就算有私兵也不会太多。

现场陈为三人横死,要对付三个雾中楼高手,可不是靠人多和勇猛就可以,他们连逃的机会都没有,武道起码要高出两阶。

三人均是七道玄脉,那么说明来者起码是九阶以上实力,而且可在短时间杀光所有人,想必不是一人所为。

军中之人?

东方仙对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除了军队,不可能谁有这个能力。

但晋阳原本的守军是原属步红尘的灵蛇军,他已经带兵前去攻打燕国四郡,除了蒙恬,谁还能指挥军队,抢在马武之前动手。

东方仙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立即请示蒙恬。

蒙恬听罢也是一愕,关系到军队,不得不小心,非常时期,任何地方都能乱,唯有军队不可以。

“叫马武过来。”

蒙恬放下手中的事情,决定问问马武当时情况,也说明他要亲自接手此事。

他不想让东方仙陷入军队里去,毕竟她是外部人员,弄不好会引起部将反弹。

“主公。”

马武跪在蒙恬案前,蒙恬抬首望去,此人身材一般,并不魁梧,长像精明,有一股南方人的气质,从档案中看过,是维安人氏。

蒙恬合上书卷,漫不经心问道:“马武,你入雾中楼多长时间了?”

“我是去年中秋大比,在五百名内刷下来的武者,至今入部一年零两月。”马武没有半点思考就回答了蒙恬的问题。

“那么说是首期成员,应该对律法十分清楚,可知泄漏军机是何惩罚?”

蒙恬的语气一下凌厉起来,马武两手撑地,战兢道:“知道,泄漏军机者挖目割耳,主公,我没有泄露军队,请主公明察。”

蒙恬站起来,走出案桌,拍拍马武肩膀:“我没说你泄露了军机,起来答话吧。”

马武这次舒出一口气,应声“诺”,站起身来。

“讲诉一下,你那天回城领兵的经过。”

马武仔细回忆了当时的情况,一一如实回答。

他领了东方仙的手令,立即快马加鞭返回晋阳,然后找到郡令唐秉,唐秉手写一封调兵书文,他再拿书文找军部将领步泽。

步泽问清原由,在文书改了印信,然后再到防务统领宋贤那里,由军部和防务部调拨一营人马,他就领兵赶往天峰沟。

当他去到天峰沟的时候,已经是一片狼藉,满地尸体。

见此情况,马武便知道此事大发了,忙令一营士卒围住天峰沟,他一刻不歇直奔回来朝主事东方仙报告。

蒙恬听闻,用手握拳刮了刮下巴,马武的流程没错,调兵确实需要几个部门同意。

如果马武没有故意泄露军情,很可能问题就出在唐秉、步泽、宋贤三人身上,只有他们三人才有时间派人去天峰沟做出杀人灭口之事。

无论是谁,蒙恬都不希望,他宁可此事是途经天峰沟的游侠,或真是山匪所为。

唐秉不用说,乃是商山四皓,算是他第一个招募到的贤士,且在蒙恬身边一直帮他处理政务,每件事不能说做得完美,但也尽心尽力,没出过纰漏。

蒙恬身边有八大战将,一直随他出生入死,乃是白恒、韩丹、步红尘、陈卞,佘华,樊绝,龙尘,颜武。

这八人从蒙恬十六岁第一次领兵,就追随在他身后,从不曾退缩,灭赵、攻燕,伐楚无不立赫赫军功,蒙恬能得到始皇帝赏识,起码有一半功劳是他们的。

而步泽,正是步红尘之弟,也是一员战将,虽说比不上八大将,但蒙恬一样对他十分器重,不然也不会安排他到新成立不久的军部。

最后一个,宋贤。

他是军师周术的妻弟,今年刚满三十,对于放在防务部的将领来说,算是年轻的。

不过周术觉得宋贤各方面都还可以,就是缺少实操,所以在防务部是打算让宋贤锻炼一年半载,再调往外地。

蒙恬明白,此事弄不好,就会变成军队分裂的导火线。

他挥手让马武退下,在纸上写下三人名字,一声不吭望了半天,最后仰首长叹,心中一股悲意冒上心头。

不查,他心中不安,有一股暗中破坏的势力潜伏在身边,改革还能行的通吗?

他也愧对天峰沟四百余个冤魂。

但查,定然会出乱子,无论查到谁,都会有情绪,何况这么大的事,会不会有更多利益者在身后。

蒙恬已经断定,此事定然和田产有关。

每户可耕八亩地,足够一年粮食只用,东方仙却言村中之人,才两月就要开始食糠,采野菜填腹充饥,这些分租下去的田产受益人是谁?

蒙恬想到历代的改革何其之难,王安石变法,好好的政策,到了下面硬是变成某些人得益,最后不得不无疾而终。

有这些人存在,就算他再如何让利百姓,最终也是肥了某些人。

现在还是打天下,并州太平不过一年,就敢如此,若是不遏制,就算得到天下,也不过是换了一批剥削者。

“硕鼠!”

“硕鼠!”

蒙恬突然一脚踢开前面的案桌,对房门外大吼起来,整个郡府为之震动,守卫从仆面面相觑,他们从未见主公如此之暴怒过。

东方仙刚从外面回来,听得手下来报,主公喝醉了,任何人不敢过去。

她甩下马鞭,匆匆赶到蒙恬居所庭院,见他坐于门前阶石,满地酒壶,手中还提一壶酒自灌,屋内桌椅翻到,一片狼藉之状。

她先是进去扶起倒下的桌子,收拾好地面书籍,才走到阶梯蒙恬身边,不顾风度坐下。

她明白蒙恬是投鼠忌器,无论是继续查还是不查,都难以决定。

“在想什么?”

东方仙从蒙恬手中夺过酒壶,自己灌了几口。

她很聪明,知道这个时候不给蒙恬喝酒,只会让他更难受,不如与他一起喝,慢慢引导。

蒙恬双眼迷蒙,干脆整个人躺下,用石阶当枕头,卧在地面,若是让人看到,定然会大吃一惊,一向注重仪表的主公,也有这么随性的一面。

双手互插枕在脑后,看着满天星斗,蒙恬吐出两字:“想家。”

“想家?”

东方仙不解,他了解过蒙恬的情况,爷爷蒙鹜生于齐国,后来秦国为将,生下蒙武,蒙武生下蒙恬、蒙毅两人,他们父辈以上都已仙逝。

若说蒙恬现在还有在世的亲人,就是那个不知所踪的蒙毅,东方仙以为蒙恬喝多表达不清,想家是指想蒙毅的下落。

“师尊帮蒙毅算过一挂,他本命有一劫,却被逆天改动,你无需太过担心,他日必会相见。”

蒙恬测过头望了一眼东方仙,知道她误会了自己所言想家的意思,也不解释,扭过头继续遥望星空。

第119章:春色满园

两人就在寂静的夜空下,毫无形象躺地观星。

“仙儿,你说有没有另一颗星星上,也存在一个大秦,存在你和我?”

蒙恬想到了平行宇宙之说,他开始怀疑自己穿越的不是时间,而是另一个时空。

不然,他改变了历史,那么未来就不会出生,既然没有了他的出生,又何来的穿越?

对于这个矛盾问题,蒙恬想了很久,唯一的解释,他不是穿越回原来地球的秦朝,而是另一个地球。

就像无数个一模一样的玻璃球,平行在一条轨道行走,它们的轨迹路线是一样的,万亿年也不曾改变。

突然一粒细沙粘在其中一个玻璃球上,于是这个球轨迹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或许一开始,变化并不显眼,甚至看不出来,但不断滚动过程,最终朝两个不同方向前进。

而他,就是那颗细沙,没有他的到来,这个玻璃球会按时空的固定轨迹行走,秦国会被项羽所灭,刘邦会建立汉朝,但他来到,已经改变了一切。

但他原先的星球,还在继续行驶,那里会给蒙麟开追悼会,华夏会继续崛起,所以两个星球既是相同,又是不同。

这个星球脱离了原来的时空,有了自己的轨迹,而轨迹如何行走,就会被粘在球上的细沙所影响。

鬼谷子所说的天道,可能就是拨动这些玻璃球的人,当他发现了这颗星球出现变化,当然会找原因。

当看到蒙恬这颗外来沙子的时候,会清除掉,让这颗玻璃球回到正轨当中。

鬼圣让他与天道争,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蒙恬苦笑,仰头又灌下几口酒,把自己呛得直咳嗽不止。

“你喝慢点,胡说写什么,星星上怎么可能住人呢?”

东方仙一把夺过酒壶,拍了拍他的胸口,平顺蒙恬那口闷气。

蒙恬呵呵一笑,半眯着朦胧的眼睛,拉起东方仙似若无骨的玉手指着天上道:“天上的星星比我们住的世界要大许多,有几十倍,有几百倍,有几万几万倍的。”

“看到没,那颗最亮的星星叫南极星,我我的家就离他几亿光年,你知道知道光年是什么吗?”

东方仙看着满口胡话的蒙恬,莫名感到心痛,却又不知改如何安慰。

蒙恬突然摇摇晃晃站起来大声道:“光年,就是再也回不去的速度,无论我如何努力,也回不去了。”

东方仙吃惊一把拉住蒙恬,生怕他摔倒,蒙恬却用力甩开东方仙的手,指天空呼叫。

“贼老天,你不是在找我吗?不是想清除我这颗沙粒吗?我现在就在这里,你出来呀,出来呀——”

“哈哈哈哈,不敢吗?你找不到我吗?”

东方仙一把捂住蒙恬的嘴巴,若蒙恬今晚这般疯癫之状让他人传出去,威信何存。

“不能再喝了。”

东方仙不由分说,将酒壶抢下,躬身把蒙恬背起,朝房间走去。

蒙恬确实喝了不少酒,还没进入房间,已经在东方仙背上睡了起来,东方仙小心的将他放在榻上,脱去外衣,盖好被子。

看着心爱的人醉酒癫狂一晚,东方仙心疼伸出一手,抚摸蒙恬梦中还挂满忧虑的脸庞。

蒙恬突然一把抓出了她的手,叨叨念道:“别走,留下来,别走”

东方仙满脸羞红,挣扎了几下也没有挣脱,反被蒙恬用力一扯,整个娇躯扑倒在蒙恬怀中。

感觉到蒙恬那双粗壮手掌不安分的在自己身上乱摸,东方仙低叹一声。

“冤家”

——————————

蒙恬觉得头疼欲裂,他已经记不起昨晚喝了多少酒,这段时间军事、政事快将他压垮。

东方仙外出办事,倾诉无人情况下,好像叫人送来十坛酒,决定放纵一回,到底喝了多少,自己也记不清了,只记得明明是在院子里,怎么回到房间的?

他一翻身,才发现身边躺着一人,睁大眼睛看去,顿时酒气醒了八分。

仙儿?

她怎么睡到自己的床上,还衣衫尽解,露出洁白如玉的肌肤,若不是身上盖着一张被子,春光早泄满房内。

看着满地罗裳,蒙恬顿时明白了,他欲哭无泪,自己怎么不知不觉就做出了这种事。

酒精害人呀。

蒙恬并不后悔与东方仙发生关系,后悔的是自己喝得大醉,一点感觉也没有,还要担负禽兽的名头。

他拼命回忆,哪怕找回一丝记忆碎片也好,可惜脑海还是一片空白。

以他的功力,昨晚完全可以将酒气逼出,可他就是故意想喝醉,一点压制都没有,白白错过了人生最重要的时刻,蒙恬悔得想撞墙。

“仙儿,你醒了。”

蒙恬见东方仙长长的眼睫毛动了一下,美目睁开,连忙说道。

“你说呢。”

东方仙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

“昨晚我喝多了,一点都记不起来,是不是弄疼了你,真真对不起。”

见东方仙脸色不太好看,蒙恬赶忙道歉。

东方仙恨得牙齿痒痒,想在他身上留下一排牙印,这个混蛋,夺了自己的贞操,居然还说一点都记不起,一个晚上就像是头疯牛,若不是自己有一身修为,换别人早被折磨死了。

“仙儿,你别生气,要不你打我吧。”

蒙恬抓起东方仙的手,往自己身上打去,东方仙怎会舍得,用力一抽,被子顿时掀开大半,东方仙那玲珑之躯立即展露在蒙恬眼前。

咕嘟!

蒙恬看着东方仙裸露的丰胸,狠狠吞咽了口中冒出的涎液,双目无法从那具白脂玉体离开。

“哼!”

东方仙见蒙恬眼神直勾勾望住自己,才发现身上的被子拉扯中掉落,鼻子冷哼一声,拉上被子将娇躯盖上。

“昨晚折磨了我一宿,还嫌不够?”

她美眸怒视蒙恬,蒙恬尴尬一笑,知道定然是自己喝多了,动作自然粗鲁,赔笑道:“是我不对,是我不对,一会我罚自己一百军棍,让仙儿消消气。”

“嬉皮笑脸,没点主公的模样,懒得理你。”

东方仙自然清楚蒙恬在开玩笑,若是因此事罚自己一百军棍,她们两个都没脸见人了,故意别过脸不去看他。

蒙恬见东方仙气已消,趁势一把搂住东方仙,柔声道:“仙儿,我昨晚什么感觉都不记得,可惜死我了”

“你想干什么?”

东方仙被蒙恬一抱,身子不由一阵酥软,见蒙恬露出色眯眯眼神,那还会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吓得大叫起来,昨晚之事,大腿两侧还隐隐酸痛。

“仙儿莫怕,我会很温柔的。”

蒙恬用被子一盖,将头俯下亲向那迷人的樱桃小嘴,顿时,房间里再次响起动人心魄的娇喘声

第120章:吊儿郎当小青年

并州发生了如此大的事,让人感觉压抑。

听郡守守卫讲,主公昨晚发了一次脾气,连老天爷都狂骂一顿。

各级官员做事无不异常小心,生怕被蒙恬捉了辫子立典型。

奇怪的是蒙恬并未大动肝火,反而见谁都笑着张脸,令众人摸不着头脑,一名官员将账本很重要的数据弄错了,他也是提醒一下,让他改过来便走了。

“你说主公是不是强装笑颜?”

实际上大家都清楚蒙恬多重视天峰沟之事,又是喝酒又是骂天早在衙府里传开,今天却换了个人似的。

“不像,你看主公走路都是轻飘飘的,或许是事情解决了。”

“没听说捉到凶手呀,我看应该是主公碰上别的好事,才会这般愉快”

“嗯嗯,咳咳。”

账房主事轻咳几声,这群滚蛋,居然在身后议论主公,不要命了。

虽然蒙恬平易近人,但发起火来可不得了,九原城士卒犯错被斩,韩丹被打的事就忘记了?

“仙儿,灵儿,我们上街逛逛,叫厨房不用做午饭了,到酒楼去吃。”

蒙恬巡视了一下工作,叫上两女出门,天峰沟之事急也急不来,只能暗中查访。

欲速则不达,他不想因这件事,在军中闹得沸沸扬扬,唐秉、周术、步红尘无论哪一个人,牵扯进去都会是天大的事。

还不如在民间走访,或许能听到些什么。

赢灵听说蒙恬带她出门,高兴得赶紧打扮一番,拉着东方仙就要出门。

“哎呀。”

被赢灵一拉,东方仙叫了一声,两腿间传来一阵撕裂的疼痛。

“仙儿姐姐,你怎么了?”

赢灵以为拉疼了东方仙,慌忙停下问道。

“哦,没什么,扭了一下脚,现在没事了。”

东方仙强笑一声,红脸回答赢灵,见蒙恬一旁傻站,翻起眼皮白了他一下,若不是你这个混蛋,我会出此囧状。

三人也没带侍卫,漫步在晋阳大街,东方仙一路不语,赢灵却是兴致勃然。

一会跑进胭脂店,一会窜入布行,没多久,蒙恬两手提满了东西。

东方仙也是故意不帮他拿,看着杂七杂八的东西,蒙恬后悔为什么不带几个人出门,弄得自己成了搬运工。

“肚子好饿呀,我们去吃东西。”

到中午时分,赢灵觉得肚子咕咕叫了,牵起东方仙的手就朝前面饭馆走去。

蒙恬无奈苦笑,像随从一般跟在后面,谁叫昨晚自己做错了事,连东方仙也不理他。

“来,这里有位置,仙儿姐姐坐,你是不是不舒服呀,怎么一天都怪怪的?”

赢灵进饭馆便看到一个空位,与东方仙坐下道。

蒙恬此时刚走进门,听赢灵的话吓了一跳,小姑奶奶,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呀。

“没事,走累了而已,休息一下便好。”

东方仙笑笑,偷偷瞟了一眼提满货物的蒙恬从门外走来,脸上挂起红晕。

“呦,有两个漂亮的小妹妹累了,要不要哥哥给你揉揉,保证你舒舒服服。”

突然从邻座冒出一把古怪的声音,还带上一连串的坏笑声。

饭馆之人听到声音,继续喝酒吃饭,并不理会,几乎司空见惯。

东方仙皱起眉头,则目看去,一个十七八岁,吊儿郎当小青年坐在对面席上,正满大口啃着鸡腿,色眯眯看着两人,身旁还有一群年龄差不多的伙伴在取笑。

“胜哥威武,定会让两个仙子情不自禁爱上胜哥。”

“就是,胜哥是何等英雄,是女的都会爱上胜哥。”

东方仙将手中茶杯一放,就想暴起,敢调戏她,活得不耐烦了。

没想到饭店掌柜却抢先一步开口。

“白胜,你别仗着你老子是白恒将军,就在瞎胡闹,小心我告诉学堂吴大人,罚你禁闭。”

那名叫白胜的小青年听到掌柜搬出自己最害怕的人,顿时不在吭声,与身边的伙伴吃肉喝酒。

掌柜又对二女腰弯道歉:“小姐莫怪,这小子就是油嘴滑舌,心底倒是不坏,最多占占口头便宜,不敢乱来。”

“你怎么知道他心底不坏?身为白恒之子,白起之孙,居然学得一身痞气,丢尽长辈脸面,我看是缺少管教。”

掌柜突然闻一男人声音在身边响起,抬头见蒙恬放下手中货物,坐在二女的席上。

他们才恍然,原来是两位天仙般美女的同伴。

“客官息怒,客官息怒,那小子就是嘴花,却不曾做过欺男霸女之事,反是经常拮据一些穷苦之人,算不上坏人。”

掌柜见蒙恬脸带怒气,连忙为青年解释。

“说来听听。”

蒙恬盘坐下,扫了白胜那边一眼,对饭馆掌柜说道,若用后世的话说,白胜就是根正苗红的官二代,他也想听听百姓是如何评价他们。

掌柜自觉得蒙恬气度不凡,听到白恒的名字还能脸不改色,应该也是一个人物,便向他阐述白胜此人。

自蒙恬取了并州,以晋阳为主城,个官员家属也纷纷迁到晋阳。

白横也不例外,把独子送到晋阳学堂,入了军事学院,想让他好好学一下兵法谋略。

学堂主事吴好自然之道白恒送子过来目的,立刻为白胜办了入学高级军事学院,也吩咐老师教官严厉管教,不负白恒将军之望。

白胜一直随父,现在孤身到晋阳,感觉一下就自由了,就像是脱缰野马,不想第二天就在学堂闯了大祸。

原来学堂教官都是外聘,而军事学院分为军事理论和实操两部分。

上学第二天,白胜在操场就不服教官,觉得他是花拳绣腿,没有资格教他。

教官当场气坏了,也不清楚他是白恒之子,决定教训教训这个目无师长的叛逆,两人就在众学员面前斗了起来。

按说这个教官是蒙恬从武比大赛刷下来之人挑选出,也有七道玄脉修为,算是一个高手。

但白胜五岁开始习武,十四岁便被白恒带入军中,也随大军打过几次匈奴,武艺当然不会差,才十七岁便有九道玄脉修为。

两人相斗,教官完全是被揉虐,才第二个回合,就被白胜一拳打趴在地。

然后用脚踏在教官胸上,问他服不服,教官当场又羞又怒,一口气没上来,急晕了过去。

吴好听到消息,赶快前来,经过一番救治,才把教官救醒,他要白胜道歉,结果白胜说了句:他什么时候打得过我,我什么时候道歉。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121章:白胜

吴好无法,只得写了一封信给远在河套的白恒,结果白恒令一个副将带来一条荆棘,告诉吴好,用这条荆棘抽打白胜一百下,以后这条荆棘就留在学堂,等白胜毕业再带回。

吴好不知何意,副将告诉他,这是白家的家法,任何白家子弟见到这条荆棘,如见白起。

白胜挨了一百下,知道吴好得到父亲授权代管自己,从此不敢在学院惹祸,老老实实上课。

不过,在学堂老实了,在外面可不一样。

他自幼随父,不但学到一身好武艺,也把白恒的忠义学得十足,这本没什么不好,可是才十七八岁的青年正是热血沸腾的时期,哪里会分辨真正的忠义。

他武功好,为人大方,听说那个同学家中有困难,毫不犹豫就出钱出力救济,慢慢在学堂声望也高了起来。

但学堂也是个大染坊,并不是所有的学生都是想求学问。

自从蒙恬言明,以后官员会从学堂毕业的学生中通过考试选用,那些富商,官员也纷纷将子弟送进学堂。

这些人是想让后辈可以学到一些知识,将来做官出人头地,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哪怕学不到太多东西,不能做官,但也可以与同学打好关系,毕竟自己当不了官,同窗当官了,可以相互照应。

而白胜,自然而然成了所有人追捧的对象,武艺高,军事理论强,父亲是蒙恬的左右手,铁定以后是统领一方的大将。

在众多同学中,不免有投机之人,天天追捧,溜须拍马,白胜就开始飘飘然了。

这些人带白胜出学堂后,又介绍了不少晋阳的地痞流氓给他认识,没事就喝酒吃肉,所以才会经常到这件饭馆吃饭。

而白胜是来者不拒,只要说是够义气,能为兄弟两肋插刀的,都当成自己兄弟。

久而久之,身边就聚满了一群地痞无赖。

一开始掌柜还有点担心这些地痞会不会搞事,或是吃霸王餐,但他发现每次白胜都会主动结账,就算是地痞以前欠下的帐,也一并结了。

掌柜经过一段时间接触,也渐渐了解白胜此人。

就是要面子,口不择言,见到漂亮的女人都会说两句,但绝不会动手,就算身边的同伴要动手调戏,他也会拦住。

“嗯。”

蒙恬点点头,以示清楚,看来白胜是贪玩,心智还不成熟,但起码能分对错,知道底线,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暂时不会给白恒惹下大篓子。

“好,没事了,掌柜你去忙吧,给我们上几样最好的菜来,钱不是问题。”

蒙恬今日是诚心给东方仙赔罪,当然不会省着银子。

掌柜点头微微躬腰退去,他虽不认识蒙恬,但以他多年看人的眼光,知道蒙恬身份必然不会简单,马上吩咐厨房上好酒好菜小心伺候。

既然是白恒之子,蒙恬也没有去计较,白胜可以说是自己的侄子,胡闹一点,不惹出大麻烦也没什么,加上这个年龄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长大自然会看清很多朋友,他也没必要去管。

“客官,您的菜来了,请慢用。”

没多久时间,掌柜亲自捧着一盘菜过来,一阵香味飘散在空气中,连蒙恬也忍不住缩了缩鼻子,食欲大开。

这是这家饭馆的招牌菜,九宝肘子。

听说这道菜乃是采用上好的猪肘,加上九种名贵配料,用细火慢慢烹饪而成,做这道菜极为耗功夫,没有半个时辰根本做不来。

蒙恬三人馋虫被勾引出,立即动筷吃了起来。

“拍——”

白胜那桌突然一声巨响,将整个饭馆之人吓了一跳,看去原来是有人一掌拍在桌子上。

“掌柜的,给我出来。”

拍掌之人站起爆喝,饭馆掌柜连忙上前问道:“各位小爷,不知有什么事需要本人过来?”

那人阴阳怪气道:“掌柜的,你是否觉得咱兄弟好欺负?明明是我们先点的九宝肘子,为何先给那桌上,是不是看两个娘子长得漂亮,迷了心窍,或是觉得白公子善良好欺负,所以无视咱们。”

“不敢,不敢。”

掌柜乃是见这桌还有酒菜,而蒙恬那桌空空如也,所以先将九宝肘子拿去给蒙恬,叫厨房加紧做第二道,没想到惹得这帮小爷不快。

蒙恬闻得动静,准备看看他们会怎么为难掌柜,不想白胜却开口对站起之人道。

“山猫,算了,咱兄弟慢慢吃,等一等就是。”

他一想到吴好手中那根家法,还是不要惹事为妙。

“别呀,公子,无理取闹我们不敢,但现在理可是在我们这里,就算吴大人也无话可说,那桌小娘们先夺了我们的肘子,就让她们过来陪公子喝两杯如何。”

“这,好吗?”白胜只是喜欢赚口头便宜,真正要他做出这等事,立即犹豫了。

“公子,就喝几杯酒的事,又不是强抢民女,怕什么。”

这群人见东方仙与赢灵进门时,就被两女的美貌所惊住,早心猿意马,坐立不安,早想调戏一番。

但他们也知道白胜性格,最多占点嘴上便宜,现在有机会让他们发飙,岂不卖力。

蒙恬终于知晓白胜为何会学得这般,有这样的一群专门引导的狐朋狗友,学坏是迟早的事。

在掌柜进退两难之际,蒙恬开口道:“圣人言,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可我观这一桌,都是魑魅魍魉,聚在一堆,也只能学到害人之术,持而久之,必会祸害无穷。”

“小子,你找死。”

白胜桌上一人站起对蒙恬一拳打来,蒙恬言外之音就是他们都是魑魅魍魉,都是小鬼。这些人平时就只有自己欺压别人,哪轮得到他人指手划脚。

蒙恬说话时,并没有面向众人,而是一边夹菜一边说,背朝白胜。

那人一拳正是冲蒙恬后脑勺打来,若是普通人,定然会被一拳打得趴在桌上,不死也重伤。

东方仙正要出手,被蒙恬一把握住,另一只手的筷子朝脑后一插。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响起,众人看去,那名想打人的汉子左手抱着右手跪地嘶嚎,右手拳头上三指间,一双筷子几乎插的没有留一点在外面,拳上就像长了两个眼睛,噗噗的冒血。

饭馆的食客看到都觉得一种钻心之痛,筷子长七寸六分,居然全部插入,整条手骨里穿着两根筷子,岂不痛死。

第122章:后怕

白胜的伙伴慌忙将那人扶起,看到自己同伴的惨状,不由心底冒出凉气。

蒙恬从进门就一直背对他们,白胜只觉得他的背影和声音有些熟悉,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至到他的同伙出手,白胜想阻止已经来不及,现在看到蒙恬一下就将其制服,宛若是打发一只苍蝇。

突然想起三年前送黄金火骑兵出征振业关时,骑在火龙驹上那雄伟的背影。

完了,他知道自己闯下了大祸。

众人见白胜离开席朝那座走去,他们都知道白胜武道十分厉害,以为他要为汉子报仇。

就连掌柜也低声吩咐伙计,快去学堂叫吴大人过来,希望能救下这一男两女。

蒙恬并没回头,换了双筷子继续吃菜,彷佛刚才是不经意拍死一只苍蝇。

白胜走到蒙恬身后,所有食客屏住呼吸,目不眨眼的看向这里,突然,他们被白胜举动惊呆了。

白胜‘噗通’跪在蒙恬身后,头磕到地面不敢一动。



这是什么情况?

掌柜与满堂食客都被白胜这一举动所惊呆,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居然跪在一个中年人身后。

“吾现在没心情与汝计较,你先去学堂,领家法两百鞭,下午若还能起床,就进府找吾。”

蒙恬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话,似乎早就知道白胜会跪倒一般。

白胜尊尊敬敬磕了几个头,没说一句话就出门离去,留下一堂目瞪口呆的食客和不知所措的地痞。

“还不滚。”

东方仙怒目一扫,这群地痞似乎领到圣旨,扶起受伤之人,屁滚尿流逃出饭馆。

赢灵不忘大叫一声:“别忘了结账。”

几人又回头向掌柜结了账,不敢看蒙恬等人一眼,抱头鼠窜。

饭馆再也不能像之前那般平静,连掌柜都兢兢战战,猜想这二女一男是何方神圣,看蒙恬进来双手提满货物,还以为是两女的随从,但哪个大户人家的随从,可以一句话就将白胜吓得自愿回去受罚。

三人也被食客看得食之无味,匆匆吃完,丢下银子返回府中。

下午,侍卫来报,说门口立一青年,满身血迹,摇摇晃晃言要见蒙恬,蒙恬知道是白胜来了,传令放他进入。

见白胜跪地,背后衣服被荆棘打烂,身上横竖布满血印,蒙恬知道吴好必没有留手。

其实吴好不是不想留手,而是听白胜说自己得罪了蒙恬,要回来受两百下家法,然后再去见蒙恬,他哪里还敢保留。

“你可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蒙恬并没有让白胜起来,而是沉声问道。

白胜低头道:“知道,冒犯了主公。”

蒙恬冷冷一笑,惋惜道:“白胜啊白胜,看来你这两百鞭子是白打了,跪在这里好好想想错在哪里,想不到,就别起来了。”

白胜一怔,他以为蒙恬发怒,是因为自己出言不逊,自己同伴又出手冲撞了蒙恬,才会被罚。

听蒙恬言语之意,自己并非是错在这里,而是错在别处。

他细细回想,从河套到这里,除了打教官一事,自己顶多吃吃喝喝,也没犯过什么错,不是今日之事,犯得着蒙恬生这么大气吗?

见白胜想不到,蒙恬随手拿起公文批阅,也不理他。

这就样,两人一个坐一个跪在堂中,几次有官员进来请示公事,见一人跪在堂中,出去不由好奇询问,才知道今日白恒之子冲撞了蒙恬之事。

白胜也是一头犟驴,蒙恬不吭声,他就一直跪着。

一刻钟,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过去,他两膝酸痛,还是强忍跪着,他觉得除了今日之事,自己没有错。

一直到晚上,侍女端上饭菜,蒙恬才放下文书,抬头看向白胜道。

“先起来换衣上药,再吃饭,吃完还想不出,继续跪。”

他对白胜感觉可谓若子侄,错必罚,但也不能饿着,能与蒙恬一桌用餐,在并州也无几人能有此荣幸。

跪久了两腿发麻,白胜站起时差点摔倒,幸好一旁侍女扶了一下。

白胜在内堂,上了药,重新换一套衣服出来,见蒙恬并未先吃,而是坐在席上等他,白胜心底涌出一丝感动。

他知道父亲与蒙恬关系甚好,但父亲毕竟是属下,蒙恬能等他一起才用餐,说明真的没当他是外人。

“吃饭吧。”

蒙恬用筷子指指对面,以示白胜坐下。

白胜盘腿坐下,低头默默吃饭,不敢抬头看向蒙恬。

“你可知你父亲让你来晋阳何意?”

蒙恬夹了一条鸡肉到白胜碗里,语气深长的对他说道。

“知道,父亲让我学习兵法。”

“呵呵,你祖父白起乃是百年内最著名的兵家泰斗,父亲白恒用兵如神,在河套与匈奴交战三十二次,未曾一败,若要习兵法,何必舍近求远,在他身旁,足够你一生所学。”

蒙恬一席话,让白胜迷茫了。

正如蒙恬所言,在学院,他发现老师和教官根本不能和父亲比及,甚至连自己的都比不上,但白恒为何让他来晋阳学堂学习?

蒙恬眼神深邃看向白胜,又道:“父亲用心良苦,做儿子的不能体会,不得不说是最无奈之事。”

白胜脸色泛起不自然,离席跪地:“胜愚钝,请主公明示。”

“坐吧,吾与父亲如兄弟,以后称吾叔父便可。”蒙恬让白胜重坐回席,慢慢开导道。

“你自幼便在军中,极少接触外界,这对你日后的格局极为不利,汝父是希望你在晋阳,能结交各种有学之士,开阔眼界,而你想想,自己交的都是些什么人”

白胜这才明白离开河套之时,父亲对自己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让自己多交朋友,多帮助同窗,今日所交之友,他日或许就是自己所需之人。

白胜的确按父亲白恒的话去做,若同窗有难,必会鼎力相助,对生活拮据之人,也会给一些银两,所以在学生中威望才会这么高。

“你随便结交朋友,这也没错,做人不该片面,不管是立于高堂的鸿儒,还是市井的小民,指不定哪天就能用上,现在你想到了错在哪里吗?”

白胜犹豫的片刻。

“叔父是指我只结交了市井之人,没有在晋阳拜访有学之士,交友单一?”

蒙恬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只是其一,最重要的是,你既然交了那些三流九教之人,没有去利用,反被他人利用了,这才是我今日罚你的原因。”

见白胜似乎还不明白,蒙恬终于说出为何要重罚白胜。

“你想想,今日之事,那群人敢挑衅,不正是你在旁吗?正因有你这个镇守河套白将军的儿子壮胆,他们才敢不将律法放在眼里,想着就算闯了大祸,你也会兜着。”

“而你,非但不阻止,还带头言语调戏,告诉你,今日若非吾在场,你或许就废了,你可知调戏之人,一个是大秦公主,一个是雾中楼楼主。”

蒙恬最后一句话,白胜额头立即冒出冷汗,感觉后背凉飕飕,衣服都湿了一片。

他开始还怨自己运气不好,碰上了蒙恬,现在才知道,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圈。

雾中楼楼主,这可说是并州地界最不可得罪之人,就算他父亲白恒,对雾中楼一般的执事也相敬有加,他却不知死活,去调戏了官场上最恐怖的人。

若非蒙恬,东方仙可能当场就将他击毙或打残,就算事后知道他是白恒之子,也于事无补。

想到这,白胜是一阵后怕。

第123章:委任

“叔父,我以后再也不会与那群人来往,今日起就与他们断绝关系。”

白胜觉得自己捡回一条命,不能再这般下去,说不定哪天惹下事端,连父亲也就不了自己,后悔就完了。

在河套,谁都知道蒙恬重情重义,但一旦触及军法,谁讲情也没有用。

他说过,法若能讲情,形同虚设。

“不用。”哪知蒙恬摆摆手,道:“吾刚才说了,不管三流九教都可结交,但你要利用他们,而非被他们所用,就算市井流民,也可有用到一面。”

白胜端坐,认真听蒙恬说下去。

“这些人,你用好了,也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用不好,就会给你闯下大祸,明白吗?”蒙恬慎重对白胜说道。

“叔父,你可是在查天峰沟之事?“

经蒙恬这么一提点,白胜想到那群人当中流传的话,立即朝蒙恬说道。

“是呀,此事不查清楚,我寝食难安。”白胜一句话,让蒙恬把压下的心事重新提起,这件事在民间传得沸沸扬扬,已经不算是什么秘密了。

“叔父,胜儿还真从那群地痞无赖中打探到一些消息。”

白胜兴致朝蒙恬说道,能帮到蒙恬,这下总算有点功劳,父亲也会赞扬自己吧。

“偶?说来听听。”

蒙恬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白胜居然爆出从地痞中得到信息。

“地痞们都在说,此事乃衙内所为,叫我也这样做,将一些农户的田产买低价买过来,再返租给农户,每年可得到花不完的银子”

白胜还未说完,发现蒙恬脸色变得渗人,目光似乎想杀人,不敢再说下去。

“田地是百姓的命根子,他们如何会卖?且大多数田产是郡府租的,并不是百姓私有,如何买卖?”

蒙恬怒火燃起,果然自己没有猜错,里面有隐情,且关系到了官场中人,但他还是压下怒气,细问清楚。

“叔父,田地是按户数人口租下去,但一些家庭,男人被征兵打仗,或是已经战死的,留下妇孺老幼,根本无力保护田产,只需亭长、堡长、乡长合力,立即就把这些农户从郡府租到的田产变成衙内的,就算得不到地契,但拥有使用权和地契还不是一样,然后再返租给农户,收取利益。”

“那些农户就没人告状吗?”蒙恬还有疑问,只要农户有一个来郡令通判这里告状,唐秉绝不敢隐瞒此事,定然早告诉他了。

“叔父不知,村中之人即不知郡府通告,也不接触外界,乡中所有告示,都由乡长来替代郡府通告村民,就算穷乡蔽野的人知道,想告状也不敢,告赢了又如何,回去还不给人打死。”

经白胜这么一说,蒙恬沉默了。

秦朝制度十户一亭,十亭一堡,十堡一乡。

一般来说,无论郡令或是县城,官府都是只管城中之事,而外面的乡野,则由乡、堡、亭去负责。

不是不愿意管,而是没有足够的财力人力,正常的小县城,朝政拨给县令的费用,只够请一名师爷,几个衙役,再多就要县令自己掏腰包了。

如果一个县所有事物都要这几个人去亲力亲为,哪怕是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所以乡长,堡长的权力在当地非常大。

因为能当堡长以上,都是比较有钱的人,他们才能雇佣打手,压制百姓,就算县令知道他们会克扣朝廷的一些政策,也会睁只眼闭只眼。

道理很简单,没有这些人,居坐在城内的老爷根本玩不转。

蒙恬之前一直治军,对民生都是交给唐秉去负责,而唐秉也不可能上来就改掉秦朝沿用的制度,所以直到发生这件事,蒙恬才知道原因是这样。

但现在是谁利用了百姓,利用了他颁下的政策?若他租的田地全部都落入这些人手中,还有意义吗?

原本是打算让百姓能过上好日子,才收两到三成税,这么一来,反是肥了这些胆大妄为之辈,难怪敢屠尽一村人来封口,看来这利益非一般的诱惑。

“白胜,叔父委任你办一件事,若办好了,今日之事就算了,我会帮你在白恒面前求情,若办不好,到时可别怪叔父不帮你。”

白胜闻言一喜,他正愁着这件事被父亲知道,自己会是什么下场,就算蒙恬罚了他,在父亲面前,免不了又是一顿处罚。

现在蒙恬既然答应求情,父亲就算再生气,也不会拿自己怎样。

而且能帮蒙恬做事,说不定办好了,蒙恬一高兴,直接留自己在身边,哪他就解脱了学堂之苦。

“叔父请讲,胜儿就算上刀山,下油锅也不会眨一下眼皮。”

蒙恬呵呵一笑,道:“不用你上刀山下油锅,你只需要用那群地痞帮吾打探出天峰沟之事,是谁在主使就可,记住,打探出来不许轻举妄动,要立即向我汇报。”

他怕白胜立功心切,直接把人给抓来,那可就没有迂回余地了。

且这些人敢杀雾中楼侍卫,敢屠尽一整条村落四百余口,早已利欲熏心,说不定连白胜也会遭此毒手,他不得不小心,提前交代白胜。

“叔父放心,胜儿会把握分寸,收到消息立即来报。”

蒙恬又告诉他,若自己不在,就直接找东方仙回报,需要银两办事,也可找东方仙。

白胜‘诺’的一声告退,出去后才头痛。

原本不知道自己调戏的是东方仙,倒还敢去雾中楼拿些经费,现在知道了,上午那个白衣女子就是雾中楼楼主,他哪里还敢去找虐。

“算了,父亲给了一年的用度,应该也够打探出消息,不过以后要拮据了。”

想到上午之事,白胜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这张嘴就是欠揍。

但一想到,若没有上午之事,也不会有机会帮蒙恬办事,又乐呵呵起来,只要事情办好,父亲也会很开心自己帮上主公的忙吧。

白胜走后,蒙恬独自在房内,翻了几卷公文,根本无心去看。

没想到自己眼皮底下,有人敢胡作非为,且能瞒住他这么长时间,看来自己对民生投入精力太少。

在河套之时,他根本不用管民生之事,每月朝廷拨粮下来,他只负责打仗就行。

起兵之后,河套里迁入修筑长城的百姓,他当成军队管理,下面照办就是,也不存在官员贪腐问题。

但进了九原开始,事情就复杂了。

蒙恬长叹一声,难怪圣人都说,治大国如烹小鲜,无论是前世,或是今世蒙恬的记忆中,都没有治国经验,他只是将前世和历史中的一些案例拿来使用。

但治国又岂是那么简单,一个州都弄得他头疼不已。

第124章:大事发生

官场中太多错节盘根,利益往来的关系,弄不好拔起一颗不起眼的小树,根系就是连着一颗参天大树。

蒙恬在并州也算是破旧立新,可短短一两年就可以复杂成这样。

他想到明朝末期,朱由检面对存在几百年的官场关系,难怪如何努力,最后也被东林党玩死大明。

看来单靠雾中楼监督,还是会留有阴暗面。

蒙恬喘息长叹,战乱之时,就算想改变也不能大动干戈,只能到平定天下才处理了。

他现在才明白,为何这么多王朝一旦打下天下,都会杀一批功臣,不杀不足以震慑持功而骄的开国功臣。

此时心烦意乱,也看不进公文,他丢掉手中文书,想到仙儿房间去。

但又考虑仙儿还在生气,还是先忍忍,过段时间再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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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日,晋阳府平静如水,就像天峰沟这等骇人听闻之事从没有发生。

百姓间各种流言传遍大街小巷。

有的说是山匪所做,官府在寻找山匪驻地,有的言是侠客所为,人早就无影无踪。

但更多的是传某某将军家属杀人灭口,蒙恬怕动摇在外将士军心,极力压下。

不言而喻,流言直至步红尘。

再说对燕国四郡征战还算顺利,步红尘已经打下三郡,燕国腹地军力被张宁的黑风寨大军拖住,根本无暇救援,攻下最后一郡是迟早的事。

不少人也觉得,蒙恬不查乃是好事,万一查到真是步红尘之弟,让他如何处理。

真如外界传言一般,蒙恬俯首在案边,双手微微颤抖拿着白胜与雾中楼的情报,所有证据都是指向布泽。

那天傍晚,有人看见步家四个家将从南门出去,然后再也没有返回。

蒙恬早有心理准备,此刻也不免思想素乱,真是布泽

“该如何断?”

他茫然抬头看向东方仙。

东方仙就算是聪慧过人,但此事关系到步红尘,她也无法在此事帮蒙恬决断,惆怅的摇了摇头。

“要不找军师与唐郡令来商议,问问他们?”

见蒙恬陷入苦愁无法决策,东方仙为他出个主意。

“商议,商议。”

蒙恬用手轻轻敲着桌子,口中反复念叨两字,突然一拍桌子,下决心道。

“是要找人商议,希望他能不负我望。”

说完,让东方仙为他磨墨,提笔书写起来:

家无法则庸,国无法则弱,守法则稳,弃法则乱,吾立志振兴大秦,无奈秦君无道,侍不得己领尔等起兵,为还大秦乾坤天照,如今,天下未平,百姓仍在水火,却发生食百姓血肉肥己一事

东方仙见蒙恬笔如龙蛇飞舞,好奇望去,被信中里面内容所震惊,暗道这封信不会是打算发给他吧?

蒙恬写完,立即叫来火骑卫心腹,用八百里加急将信发出,交代必须等到回信,火骑卫才能返回。

“诺!”

火骑卫应了一声,上马朝东北方飞奔,留下一道尘土。

“恬,你这般做,就不怕”

蒙恬挥手,打断东方仙的话,他知道她要说什么,脸色坚毅望向东北,决然道。

“如果他不能明辨是非,就没有资格再随我驰骋天下。”

蒙恬走了,留下东方仙在风中独思,最后低声说了一句自己才能听到的话:希望如你所想,不会祸起萧墙,不然并州恐无宁日。

蒙恬是在赌,拿人性、理想、良知、亲情做一次重大的博弈。

赢了,能震慑官场中人,输了,河套集团说不定就会分崩瓦解。

东方仙一直负责情报系统,她十分清楚并非所有人都满意蒙恬的改革,那些被伤害利益者,现在是敢怒不敢言,说不定给他们找出一点契机,就会翻起滔天大浪。

现在万目睽睽都看着这件事,他还敢拿来测人心,东方仙也是只能暗自担心。

蒙恬府衙压抑得让人害怕,自他从城外回来,关在房内一天未进食,晚上灯火通宵未息,他不叫,没人敢靠近一步。

山雨欲来风满楼。

今天那封信,正是写给步红尘,才让东方仙大惊失色。

信中阐明了布泽所作所为,要步红尘定夺,无异于等于提醒步红尘,要造反,可趁早。

步红尘现领兵在外,只需改旗换帜,无论燕国和赵国,或是李复,定然无不欢悦。

若是一个跟随蒙恬出生入死十余年的将领反叛,其影响可想而知,河套军里立即会发生动荡,并州内的一些反对蒙恬之人,恐梦中都会笑醒。

但蒙恬还是毅然这般做了,他不希望自己在这方面学会妥协,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就算最终夺取天下,百姓依然会被剥削的苦不堪言,这不是他的理想。

今晚蒙恬没有喝酒,而是在房里埋头静思。

华夏自始皇帝后,反反复复两千年皇朝更替,无论是思想文明,还是社会物质文明都几乎停滞不前。

其原因一是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造成,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来自上层阶级的阻力,这些人是封建社会的得益者,自然不希望改革。

田产都分给百姓,难道要他们亲自去种地?

这种思想特别是在衙内里盛传,他们理所当然觉得,天下都是自己父辈打下来的,自己享享福,欺压一下贱民百姓自无不可。

这晚

蒙恬想了许久许久,甚至想到了步红尘造反,会投入哪个阵营,咸阳的胡亥会不会趁并州内部矛盾出兵,直到天边晓白,才昏昏睡去。

十二月的天气,本来是干燥,但蒙府这几天,都是沉闷,好像要下大雨的感觉。

不但家仆,就连值班的侍卫也感觉出反常,没有平日的轻松,人人沉默不语,认真做事。

“主公,出使步将军的火骑卫回来了。”

几天睡不好,蒙恬刚刚睡去不久,突然门口急报。

蒙恬一个激灵爬起,连衣服也来不及换,匆匆跑出房门,到大厅去见回来之人。

“主公,这是步将军给您的信。”

见到蒙恬的模样,火骑卫吓了一跳,整个人就像几天没有洗漱,胡渣满脸,头发凌乱,不但衣服腰带未系,连脚也是光着。

蒙恬来不及说话,一把接过步红尘的信,撕开一看立即道。

“传令,所有在城官员未时大殿集合,派人去学院将子婴公子接回来。”

“诺。”

侍卫领命出去,现在是午时一刻,离未时还有三刻时间,蒙恬这么短的时间内要召集所有官员和子婴,必定是发生了天大的事。

第125章:蒙恬的爆吼

大殿内百官齐聚,他们不知道发生何事,就匆匆赶来。

蒙恬除了子婴到来,集合过一次所有官员,就没有这么慎重过,就算是出兵燕国,也是几位大将和谋士商议后便定夺下来。

到底何事?

官员端坐两旁,有些闭目养神,有些虚心张望,有些与身边之人交谈,无不是各种猜测。

“甪里先生,可知主公召见何事?”

唐秉用肘撞撞周术,轻声问道。

“不知,但觉得不是件好事。”

周术摇摇头,蒙恬几天的情况他一直在留意,非天大的事,不可能折磨到蒙恬这个敢在咸阳城里大开杀戒的猛人茶不思,饭不想。

“希望不要干系到自家晚辈吧。”周术突然冒出一句。

周术是何等人,天峰沟之事发生,就算蒙恬没与他说,一打听他也猜到七七八八。

对唐秉参与此事,他是一万个不信,唐秉是何等自洁之人,哪会自抹粪土上身,除去唐秉,他就觉得问题只会出在布泽,宋贤身上。

对妻弟宋贤陷入天峰沟一事,周术也深感忧虑,发生此事后,宋贤几次上门求见,都被他拒绝,只说了一句,若自己没做过,便不用担心,倘若是他所为,立即到东方仙那里领罪,求他也无济于事。

最后宋贤无法,让姐姐带个口信给周术。

对天峰沟一事,确实不关他事,但他也做了一些违背军法之事,倒卖了一些军械,数目并不多,就怕雾中楼查天峰沟之事,将他也牵扯出来。

周术听罢,严令妻子不得干预查案之事,他十分了解蒙恬,一旦铁了心,就算自己亲儿子违纪,恐也难逃法网。

今日蒙恬突然召集群官,周术隐隐感觉与天峰沟一事有关。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做到了本份,别的就随他们去吧。”

唐秉自然知道周术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拍拍老友的手背安慰道。

“公子到,蒙大人到。”

号官在门口一声高叫,大殿立即肃静,所有人目光看向门外。

蒙恬与子婴并肩谈话一路走来,进入大殿后,原本并行的蒙恬慢行一步,让子婴走在前面,自己跟随其后。

待子婴坐下,蒙恬才回头面向众官,问道。

“诸公午饭尚食否?”

对蒙恬突然问他们又没吃午饭,众人一愣,不知何意,还是回答曰:“已食。”

“甚好。”蒙恬突然又问一人:“汝午食何物?”

被问官员忐忑不安,还是老实回话:“食两碗米饭,一两肉,两份小青。”

“嗯,汝是仓赋令,两碗米饭,一两肉,两份小青,也不算奢侈。”

蒙恬一边赞扬这名官员,一边走下台阶。

那名官员刚舒一口气,蒙恬突然对他道:“吾三日未食,好生羡慕汝今日食物之丰。”

啊——

大殿官员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听到的话。

蒙恬三天没有吃东西,怎么可能,晋阳,并州都是他的,虽说吃不到龙肝凤胆,但天天食肉吃饭自无不可,再说并州仓库丰余,怎会饿到蒙恬。

“下官有罪。”

仓赋令不明所以,自己吃饱了,主公却说饿了三天,吓得立即跪地。

“起来吧。”蒙恬不淡不热说道:“你无罪,是吾之罪,所以才罚自己三日不食。”

仓赋令松了口气,爬起来还是心有余悸,众官好奇心大起,蒙恬犯了什么事,要罚自己三日不食。

“在座诸公有谁饿过肚子?”

面对蒙恬这般询问,没人能回答,其实蒙恬知道还是有些官员也曾经挨过饿,起码他知道的唐秉当年就不富庶,被他找出来的时候,蜗居在贫民窟里。

见官员都低头不语,蒙恬讪讪道:“或许没有饿过,或许饿过了,但时间太久,早忘记饿的滋味,吾试了三天,感觉真不好受。”

他又道:“圣人言,民以食为天,在座都是通读圣言文章,自会知晓何意,但谁有重视过此话。”

“你们可否想过没有饭吃,百姓会做出何事?”蒙恬语气突然加重,带着愠怒喝道。

“告诉尔等身穿绸服,食肉乏味,不知饿是何等滋味的人,饿急了,百姓会吃树皮,吃泥土,把能下肚子的东西都吃掉,再没得吃,就会发生人伦惨事,挖出埋葬的尸体吃掉,最后易子而食,再吃活人。”

蒙恬的话让百官觉得胃里一阵翻滚,想把中午吃的东西都吐出来。

但蒙恬此时才真正到了暴怒之巅,厉声指向殿外吼道:“你们觉得这些都是百姓之事,就算天下百姓饿死了,也轮不到尔等,如果是这么想,你们就错了。”

秦朝时,华夏历史上还没有发生过农民起义,一向以来,权政都是在贵族间更替,他们自然不知道百姓也是可以推翻当权者的。

蒙恬继续怒道:“哪天百姓活不下去了,就会奋起反抗,一个国家军队再多,能多得过天下万万百姓吗?国家军队再勇猛,勇得过即将要饿死之人吗?”

“没有活路,饥民就会变成一群野兽,就算用牙齿,也会将保护你们的军队撕碎,吞下肚子,然后再冲进城,把你们父母妻儿,吃得干干净净,你们想着此事不会发生吗?”

蒙恬炬目一睁,盯着下面几个官员喝道:“错了,我们再错下去,刚才所诉之事,就在眼前,并州才太平多久,百姓已经在吃糠,再过一个月,我想他们连糠都吃完了,就要吃树皮了,你们还觉得离吃人有多远。”

蒙恬暴怒一番话,让诸人纷纷垂首,有些人心知肚明,有些则还是怀疑。

九月才秋收,离现在不过刚三个月,怎么会沦落到吃糠,按并州新的政策,所收粮食是足够百姓食用谷物一年之久,就算吃不上肉,吃饱饭总是没问题的。

“布泽,宋贤,佘路,秦华,吴涛你们可知罪。”

蒙恬点到一人之名,就有一人跪地。

百官大骇,蒙恬这是要一网打尽所有文官武将呀,这些人无不是背景深厚之人,几乎可说是从蒙恬起兵就随他出生入死。

布泽,蒙恬八大战将之一步红尘之弟。

宋贤,周术妻弟,乃可说是并州二号人物。

佘路,也是蒙恬八大战将之一佘华之子。

秦华,从秦始皇时期就随蒙恬征战匈奴的属下,也是他的家将,可说是心腹之人,立过不少战功。

吴涛,八大战将陈卞远房表仔。

后面不记,单单这里就关系到三名蒙恬最重视的战将,一名心腹,还有一个为他出谋划策的军师。

第126章:秦华

殿前跪着这一批人,随便拉一个出来,都可以说是在晋阳横着走的主。

众官见蒙恬毫不留情一一点出,心中也是起了一丝不妙的感觉,难道蒙恬是要清算势力?

但不可能,就算是清算,也不会将自己左右手拉出来砍掉。

何况这些人的父辈大多数领军在外,不是征战中,就是作为郡守,统领一方,弄不好集体造反,蒙恬反变成孤家寡人。

看着蒙恬铁青着脸,怒目射向一干人等,百官大气也不敢喘,屏住呼吸看着这场惊心动魄的一幕。

“佘路,你可知罪。”蒙恬首先点佘路之名。

佘路低头道:“属下之罪,属下不该克扣战士抚恤钱留作一半军用,但属下一分也未装入自己腰包,都是用于军中。”

佘路虽然认罪,但语气却不觉得有错,蒙恬走到其面前,从怀中掏出一张纸,丢在他身上。

“你可是购买了这些东西?”

佘路战战兢兢拾起一看:单手钢刀五百把,五尺盾五百具,鱼鳞甲五百副,用于近卫装备

他无力再辩解,软趴地上。

在古代,每个将军除了统筹朝廷的军队,还有一支只属于自己的近卫军。

这些人都是心腹组成,可以为自家将军做任何事,就算是将领要谋反,也会毫不犹豫跟随,所以每个将军最重视的都是这支军队。

其实也理所当然,每次将领有危险的时刻,都是靠近卫军保护,才能杀出。

近卫军每个将领所带人数都不一样,多则成千上万,少则数百人。

就像历史中项羽的八千江东子弟,这就是他的近卫军,还有蒙恬的黄金火骑兵,也算是他的近卫军,但并非所有将领都可收拢这么多能为其誓死之人。

除去个人魅力,影响力,统御力之外,是没有钱。

这些说是近卫,其实也可以理解成私军,既然私军,所有开销当然是由自己负责,而这些钱,靠将领个人能力。

这些近卫为将领卖命,可以说是将领生命的最后一道防线,当然在军中是要吃最好,用最好的,没有钱如何能装备这些私军性质的战士。

佘路,他当然也希望自己有一只为其誓死的近卫,没有钱的情况下,选择了克扣战死士卒的抚恤金,用来养他的近卫军。

本以为雾中楼查天峰沟之事与他无关,没想到居然将他牵扯进去。

佘路匍匐在地,悔不当初,他父亲佘华对他早就说过,让他先培养人,经过战场厮杀再挑选出可信之人,日后会帮他建立可靠的近卫军。

但看到别人的近卫煞是好看,铁甲银盔,领出去也不失面子,自己就鬼迷心窍,想将五百人也装扮一番。

他没有想过,若是真正上战场,佘华岂会不顾他的安危,怎会不帮他的近卫打造装备。

现在没有,只是佘华觉得这些人不需上战场,只管训练,还不如将装备用于沙场的战士。

“你,又可知罪。”

佘路已经认罪,蒙恬朝另一人爆喝道。

周术一看,暗叹一声,低头不语,蒙恬所问正是他的妻弟宋贤。

宋贤身处防务部,实际就是后世的装备后勤部门,专负责打造发放装备,无论任何朝代,这都是很重要的部门,也是油水最多的部门。

每一次打仗,损坏或是收缴的装备都要报上来做统计,还有日常训练磨损的,所以工作量不小。

周术让妻弟在这个部门,当初是了解宋贤,算数能力和安排配置方面都还过关。

但他也提醒过宋贤,军械乃师军中大事,千万别做出监守自盗之事,没想到一年时间,宋贤就经受不住诱惑,还是动了心思。

他与佘路年龄相仿,又是重臣家属,自然话题频多,无事常一起座谈人生。

在得知佘路想装备自己近卫,就从军械中做了一些手脚,划出五百套私下卖给佘路。

“臣知罪,臣知罪,请大人饶恕。”

宋贤见佘路已经认罪,知道事情败露,连忙跪地求饶,眼神望向一旁的姐夫周术,希望周术能帮他一言。

周术仿佛不曾看见,闭目不语,现在蒙恬在暴怒中,谁在此事求情,也不见能有效。

“饶恕?呵呵!”

蒙恬怒极反笑,指向门外站立的侍卫道。

“你问问他们愿不愿意饶恕尔等,你扣下五百套装备做人情,前线战士就少了五百套装备对敌,本来有盾可档敌人之箭,现在要用身体去挡,原本有刀可砍杀敌军,现在用血肉之躯杀敌,你要记住,前方有五百人之死,就是被你所害。”

要知道,宋贤扣下这五百套装备不是普通的装备,而是最精良的冲阵军装备,就算是一支五万人大军,也不过几千具。

古代打仗,兵分为几种,但最受重视的,不是骑兵,而是冲阵兵。

这些士卒首先要选身体魁梧,最有勇气的战士,吃喝比一般士卒都要丰盛,训练自然不用说,强度也比一般士卒高得多。

上阵之时,冲阵兵会带上全军最精良的装备,站在全军第一线,靠体格的优势和装备,挡下敌军冲击。

斩杀敌军,也是他们做开路先锋,为身后的长矛兵或弓箭兵夺取时间。

一百人当中,能选出合格做冲阵兵的不足十人,所以这个兵种才是军中最重要,也是最难培养出的战士。

为了保护这些勇士的性命,任何国家都会把自己的冲阵兵武装到牙齿。

普通士卒的盾厚度是三分,冲阵兵的盾起码要五至六分厚,普通士卒的刀是铁制或是铜制,蒙恬的冲阵兵所用战刀都是精钢打造。

衣甲更不用说,每一套都是鱼鳞甲,普通战刀也难以砍破,这些都是将领才能穿戴的铠甲,打造一副不但花钱,也需要漫长的时间。

现在居然被两人交易,用来装备佘路的私军,蒙恬岂能不气。

“秦华,你可知罪?”

处理完二人,蒙恬怒目扫向另一个苍发虚白老者,秦华立即跪地呼道:“主公,臣不知何罪,请主公言明。”

“好,你不知何罪,那就问问你的家仆做过何事,将人带上来。”

这些人当中,蒙恬是最不愿意面对秦华,他不但是蒙恬的属下,也是长辈。

秦华最先跟随蒙恬的父亲蒙武,算是蒙家的家将,比他年长二十多岁,也是看着蒙恬一路成长之人。

对于这个近六十,百战存活下来,也是蒙家为数不多剩余的忠仆,蒙恬极不希望这般场面,却又无可奈何。

第127章:否口不认

此时,侍卫提着一人进来,那人见秦华如见救星,呼道:“老爷,老爷,快救救我,这些人不分青红皂白,就闯入府中将我擒来。”

秦华看去,乃是自己的管家,急令喝道:“闭嘴,主公在上,岂有你说话的份。”

转而又看向蒙恬,不明蒙恬捉他管家上殿何事。

蒙恬将两人神色看在眼里,反是松了一口气,看来秦华对此事并不知情。

他漫步窕斯的走在跪地瑟瑟发抖管家面前,道:“吾问你,上月你可曾到过月牙寨?”

管家像极想不起,呼道不知哪里是月牙寨,自己从不曾到过。

蒙恬悠悠从袖口拿出一纸,念道:“十一月初二,秦华府中管家秦忠回老家省亲,途径月牙寨,见农夫洪田之女洪秀珠长像可人,心生歹意,欲强抢回去做妾,洪田阻之,被杀。”

蒙恬每念一句,秦忠身体哆嗦便加重一分,官员都鄙视看趴伏在地的秦忠,五十多岁的老头,居然好意思强抢民女,逼死其父,真是可恶至极。

蒙恬继续念道:“洪秀柱被秦忠抢去,誓死不从,一路对其破口大骂,秦忠恼羞成怒,将洪秀柱投入井中,溺毙,又恐事情败露,逐用重金收买当地堡长,为其掩盖。”

哗!

大殿响起一阵哗然,若说见色心起,这还能说得过去,毕竟男人都难过美人关,但女子不从便投井溺毙,这心肠是何其狠毒,这些事他们都不敢做,秦忠一个小小的管家居然做得出来。

当蒙恬念完,秦忠就像一滩烂泥软瘫地上,秦华见状,岂会不知蒙恬所说无一字不实,顿时失了主意。

秦忠是秦华幼时书童,两人一并长大,感情自然极好,当秦华功成名就,秦忠就成为他的管家,为他打点府中之事。

他也知道秦忠好色,在秦府外另觅一处住宅,养了六房小妾,但念到两人感情之深,秦华没有点破,反是给他多点用度,希望这位陪伴自己数十年的忠心老仆可以过得好一些。

但他怎能做出这等天怒人怨,杀人枉法之事,秦华乱了分寸,不知如何向蒙恬求情。

“拖下去,这种肮脏龌龊之人,别弄脏了大殿。”

两名侍卫入殿,将烂泥一般的秦忠拖出,此时被蒙恬点名之人,还剩下吴涛和布泽。

当蒙恬看向吴涛之时,吴涛一头跪地,前面三人已经证实,蒙恬早就掌握他们几人违法犯律的证据,抵赖反是当众出丑,还不如痛痛快快认罪。

“主公,我不该克扣工匠月俸,请主公看在我一向尽忠做事份上,饶这一次,我将银子全部退回给工匠。”

吴涛犯的确实算不上什么大事,他负责工部,工匠每月工钱是蒙恬所定,每月按时发放,不过他对工匠隐瞒了包食一事,从每个工匠工钱中克扣出半两作为饭钱,一年下来,也从中得银三千多两。

对吴涛自己认罪,蒙恬没有再言,让他先退到一边,怎么处罚,刑部自会处断。

“布泽,你有何话说?”

剩下最后一个布泽,也是这里最难处理一人。

首先布泽是一个成名已久的战将,不但在河套中与匈奴作战立下不少军功,蒙恬攻下九原、善无等地,他也身先士卒,军中有一定威望。

其二,布泽一母同胞的兄长步红尘,是蒙恬八大战将之一,现在更是领五万大军在燕国前线,一路攻城拔寨,打下三郡之地。

布泽之事,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众官已是心知肚明,不少人以为蒙恬会将此事压下,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毕竟此事太过骇人听闻,杀雾中楼之人,屠尽一条村落,每一项都是死罪。

若说前面几人,蒙恬可酌情办理,也能找出理由轻罚,但布泽所犯之罪,每一条都是死罪,就算蒙恬有心要放,也找不出理由,最好就是当不知道。

众官齐聚,蒙恬选在此时摊牌,不但布泽没有退路,蒙恬自己也没有了退路。

周术等人心中不免一阵急躁,觉得蒙恬是否太过草率,就算要办布泽,也可以等步红尘归来,解了兵权再处理。

蒙恬对周术等人看向自己打眼色视若未睹,进一步朝布泽严声问道:“布泽,无话可说吗?”

布泽脸色不变,抬头望视蒙恬,淡然道:“主公,泽不知所指何事,也不知说些什么。”

布泽此话一出,殿堂顿时生出一股寒意,众人无不打个冷颤。

蒙恬明白,布泽要与他对打擂台,为自己生命最后一搏。

就算人人明知是布泽所做,但没有证据,蒙恬也不能将布泽怎么样,若不讲究证据,直接处罚布泽,军队会答应吗?步红尘会答应吗?

众官细细一分析,觉得布泽这招棋走对了,在场雾中楼侍卫与四百余村民全部被杀,已经是死无对证,只要布泽死口否认,蒙恬就算知道,又奈他何。

蒙恬一步跨在布泽面前,目光炯炯盯住他再道:“布泽,你可清楚,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的四个家将可否藏好。”

布泽眼睛闪过一丝犹豫,立即又深埋隐匿,他相信自己的家将,就算被发现也会拼死一搏,绝不会留下活口让雾中楼之人捉去。

就是那丝一闪而逝的忧郁,已经被蒙恬捕捉。

“主公请讲明,布泽不清楚。”

布泽语气坚定,连在场一些官员都怀疑是否蒙恬弄错了。

“好,十一月二十日,马武向你阐明要调兵到天峰沟捉人,你是否派出四名家将,先一步到天峰沟,将全村之人和在场三名雾中楼侍卫杀死?”

终于说到了这一步,早就明了之人沉默不语,看向二人对辩,对此事还不知情者无不大惊,这件事居然是布泽所做?

“没有。”

布泽神色坚毅回答。

“那也罢,我且问你,步家陈铜、刘菲、何异、王克四名家将在马武通报你天峰沟之事不久,便匆匆出城而去,是为何事?他们现在在何处?”

蒙恬没有与布泽有没有的问题上纠结,反过来问四人之事。

布泽没有片刻犹豫,直道:“四人是领我军令,到离石郡查探匪情,至今未归。”

蒙恬冷冷一笑,道:“现在离十一月二十,已经有二十一日,就算未归,也该有情报归来,他们可否有信?”

“没有。”布泽脸上不自然抽搐一下,

又道:“或许他们被山匪所害了,才没有情报归来,这四人应该是为国殉职,而非像主攻所言,杀人夺财,主公这般诬蔑,就不怕寒了将士之心吗?”

嘶——

百官闻言不由吸了一口冷气,布泽这是要绝地反击呀。

第128章:求情

布泽非但不认,反责问蒙恬,大殿顿时升起浓厚的紧张气氛,人人大气不敢喘。

“是吗?”

蒙恬怒极而笑,他想过布泽会挣扎,但没想到会这般剧烈,不惜与他怒言相对。

“四人若是真为国捐躯,蒙某这般做的确会寒了将士的心,可惜天无人愿,他们并非山匪所杀,而是隐匿在一处民房,被雾中楼密探寻到。”

蒙恬将手一招,门外侍卫手捧三个盒子进来,在众人前逐一打开,是三个血淋淋的人头。

“这三人可是汝之家将?”

布泽双目一闭,流露出一抹伤心神情,盒子所装正是陈铜、刘菲、何异三人人头。

“是臣的家将,但又如何能证明他们行凶杀人?”

布泽明知认了就是死罪,干脆一条道走到黑,死活不认。

“布泽呀布泽,你觉得这四人是你心腹,绝不会出卖你,但你千算万算,漏算了一点。”蒙恬的话让布泽心中起了一丝慌乱,不知是哪里出现漏洞,但脸色还是一副决然不变模样。

蒙恬又命人拿上一物,众人看去,是一块精美的白脂玉。

古人好玉,一块好玉千金不换,一般富庶人家都会藏玉传家,而蒙恬现在手中之玉,在座懂玉之人一眼看去,就知道是一块上等的美玉,洁白无瑕,宛如一块冰冻的羊奶。

“俗话说上行下效,你贪财,属下自然也是一样,这几人将天峰沟洗劫一空,本是做出山匪劫村的假象,但他们夺了当地堡长的钱财,如何舍得丢弃,雾中楼密探寻到四人之时,在他们身上发现一物,乃是堡长传家之宝,刻有天峰沟刘氏传家字样,证据确凿,岂容你抵赖。”

布泽脸色一暗,将双目闭上,他早担心会留下证据,出发时细细交代过四人,天峰沟所掠之物,要在途中丢弃,不得留一样,结果,还是栽在这上面。

不过布泽领兵打仗十余年,心思转换是何等之快,立即跪下道。

“主公,臣有罪,吾没有管好属下,这几人见财忘义,途经天峰沟杀人夺财,请主公责罚未将御下不严之罪。”

漂亮,好一招以退为进。

蒙恬还未定性,布泽就先脱身此事,言明自己对此事不知情。

就算天峰沟杀人案真是四人所为,他最多也是管教不严,而不是主谋,两种性质完全不一样。

更重要的事,布泽给了蒙恬一个台阶。

如果蒙恬不想此事闹大,可就此下坡,将罪名安在四人身上,罚没布泽一些银两补偿雾中楼侍卫,此事就算告结。

“呵呵哈哈哈哈。”

蒙恬突然发笑,笑得让众人心底发悚,布泽更是汗珠滴落,心中感觉不妙。

“你还想垂死挣扎,看来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蒙恬对殿外大喝:“将人带上来。”

众官回首看去,殿外一人被捆绑带入,布泽一见,立即面如死灭。

他派出四人中三个被杀,还剩王克不见,他以为是王克逃走,因为几人走前立誓,若被围逃生无望,就算自尽也不会被擒获。

但看到王克身上五花大绑被带上殿,他就知道完了,雾中楼审讯,有几个活人能顶得住不开口。

布泽跪地,豆大的汗珠从布泽脸颊落下,突然一双脚出现在他的面前。

不用看上去,他也知道是蒙恬走来,见蒙恬再从袖中掏出一叠纸,甩在脚下。

“布泽,我之前说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别以为自己是栽在几人手上,其实就算没有捉到四人,这些证据也足够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

布泽看到地面散落的纸,上面一行行记载:

去年八月,与百里乡乡长勾结,夺取九原洪泽村二十九户,共一百零七亩地。

九月,与望泽乡乡长勾结,夺取宁宝村三十六户,共一百八十二亩地。

十月

一行行文字无声的诉状着他的罪行,布泽再也无力辩解,他知道现在唯一能救自己的,只有兄长步红尘了。

结果,一目了然,众官轻舒一口气,又立即紧张起来。

蒙恬会将布泽如何处理?

能斩吗?

步红尘现领五万大军横扫燕国,加上降卒也有七八万,斩了布泽,步红尘会不会被逼造反。

“主公,布泽身犯死罪,但念在多年一直为主公效力,可否免其一死。”

首先为布泽求情者,居然是周术,一些人不免好奇。

他的妻弟宋贤被蒙恬责令之时,他是一句不吭,现在反起身为布泽求情。

但更多的聪慧者立即想到周术何意。

布泽杀不得,起码现在杀不得。

“主公,臣附议。”唐秉是第二个请求之人。

“臣附议。”

“附议。”

大殿哗啦啦跪下一片,都是请求免布泽一死之人。

这里当中,有人想明白,有人却是随大流,见人人求情,自己不求,万一布泽真的免死,恐会憎恨自己。

“叔父,侄儿也觉得步将军为叔父征战十余年,就算犯错,是否能饶过一次,免其死罪。”

子婴入殿一直居中而坐,一言不发,蒙恬今日让他来,并未向他透露何事,只言道今天这一课,他若学会,来日必能当上明君。

他也于众多官员一般,看到布泽定罪,深感痛快,但又不得不面对步红尘的担忧。

在蒙恬八大战将中,有三个是最突出,白恒全面,韩丹勇猛,步红尘谋略。

布泽死不足惜,但用布泽一死,换步红尘忠心,就算子婴刚接触政事,也会算这笔帐。

“主公,末将一时鬼迷心窍,犯下大错,主公若饶我一命,步家定会为主公誓死效命,请主公开恩。”

布泽何等聪明,见众官为他求情,知道必是因为哥哥步红尘,马上声泪俱下俯地告饶,他不说自己,而是说整个步家。

蒙恬看向一堂跪地之人,岂会不知这些人怀各种心思。

有些则是真为蒙恬担忧,生怕杀布泽引起大祸。有些则是与布泽关系好,碍于情面求情。有些则是想到,若布泽都能轻饶,其余几人也不会做太重处理。

还有一些居心叵测之人,是为自己将来犯错留一条后路。

蒙恬先是朝子婴摇头,在对众人挥挥袖袍,正气凌然道:“四百多条人命,你们居然能漠视坦然的为刽子手求情,若四百多人中有你们的父母妻子,你们还会求情吗?”

第129章:问斩

蒙恬眼神闪过一丝落寞:“你们有没有想过,那四百条冤魂,在地狱苦苦煎熬,等待仇人偿命。你们可否念过,并州数以万计,失去田地的孤儿寡母,在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

“你。”蒙恬一指最先问可否吃饱的仓赋令。

“有米有菜,有肉有酒,可曾想过那些被布泽夺了田地,靠吃糠充饥之人的感想。”

仓赋令趴地额头冒汗,不敢言语,一众官员更是闭口趴伏,大殿顿时死一般寂静,只听见蒙恬的怒声还在梁柱环绕,余音不绝。

蒙恬终于不再暴怒,平静宣道:“布泽罪大恶极,无须经由刑部审讯,拖下去,明日殿前问斩,所有官员,一并观斩,其余有罪之人,由刑部审讯,从重、从快定罪,给天下百姓,军中将士一个交代。”

百官只觉一股凉气从背脊冒出,这么多人求情,居然不能影响蒙恬一点。

“不,主公,你不能杀我,不能杀我,我们步家为你出生入死,立下无数战功,你不能杀我,我愿意将所有家产充公,你不能杀我。”

被侍卫架着的布泽大呼,他不能死,他才四十不到,正是人生最精彩的年华,决不能就这么被斩了。

蒙恬用眼神阻止了侍卫,嘴角牵出一道伤弧:“吾知道你并不死心,恐还有一个原因没有说出来,我一并替你说了吧。”

众人竖耳聆听,连布泽也停止呼叫,大殿又是回响蒙恬之音。

“你无非是觉得步红尘领兵在外,吾就算彻查出结果,也不敢动你,何况军中不少将士是随汝兄长征战出来,就算要处罚,也要顾及众多将士想法,才敢这般肆无忌惮行事。”

“可你错了。”蒙恬一声叹息,悠悠从身上掏出一物,递到布泽面前。

“这是汝兄长之信,你自己看吧。”

布泽颤微双手接过信,打开,顿时觉得脑瓜轰的一声,信上赫然写道:

对目无法纪之人,主公无须顾忌红尘想法,想当日主公起兵之日,在众将前立誓,要为天下苍生为念,末将之心,已决意随公献于苍生百姓,今红尘之弟做出天地人神共愤之事,当以身赎罪,末将绝无怨言。

倘若有人敢以此事挑动将士情绪,离间吾与主公之情,红尘自持剑斩之,对泽所犯之罪,红尘唯恳求能留下弟尸身,待吾得胜归去安葬。

红尘管教弟不严,本该辞去主将一职,但四郡之战胜券在握,临阵换将恐乱军心,望主公能让末将戴罪立功,回晋阳时会自解军权,以作自惩

布泽看完,觉得胸口一闷,就像溺水之人,明明看到一块浮板,抓到的却是一根稻草,呜呼一声,晕眩过去。

蒙恬赢了,他赌步红尘会以天下为重,以百姓为重,步红尘果然不失他所望。

蒙恬将步红尘信件念给众人听,大殿中响起哗然,无不赞叹步红尘深明事理,连子婴也高呼出:有此一将,何愁天下不平。

众人今日可谓是坐了一趟过山车,入殿起就被紧张气氛所惊悚,此事终于落幕,终于可以松出一口气。

最终布泽明日问斩,其余戴罪之人革职查办,大家觉得可以回去,蒙恬却道。

“今日之事虽然了结,但为何会出现布泽等一批漠视百姓,将士利益的官员,终究是诸公忘了,我们是天下一员,长居高位脱离民情,若还不能领悟,布泽这种人在诸位中会层出不穷。”

“臣等不敢。”

蒙恬之话,让众人诚惶诚恐,这是主公对他们不信任呀。

蒙恬摆摆手,目视众人道:“利字当头,何言不敢,只希望有此想法之人,伸手前想想布泽下场,若天下不治,恐不用多久,就有有人呼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随而群起攻之,将你们从高位打入囚牢。”

“臣等谨记。”众人再一次弯腰齐回蒙恬的话。

蒙恬招手,一群侍卫手捧一盒盒食笼入殿:“今日大家就先别回去了,吾请诸公吃一顿民间百姓之食,让诸公也体会体会民间充饥之物。”

然后,每人发下两个糠饼,众官心中叫苦,却不敢表露,只得暗骂布泽死不足惜,惹出这事。

“来,诸公尝尝,这就是百姓觉得美食的糠饼,赢灵公主也曾吃过几口。”

蒙恬首先拿起糠饼啃了起来,饿了三天,也是觉得美味。

众官见蒙恬大口啃吃,又听说连赢灵公主也吃了,哪里还敢犹豫,苦皱眉头将饼放入口中,只觉得就像满嘴沙土,实在难嚼,咽着口水硬吞下去。

不一会,大殿四处传出干咳声音,蒙恬才让侍卫打了几桶水进来,众官一拥而上,争相夺水,毫无半点官员风范。

子婴也是硬着头皮吞了两个糠饼,喝下几碗水,看蒙恬吃得津津有味,百感交集。

蒙恬此事用心良苦,难怪说今日是他必上的一课。

若民间百姓都在使用这等难以下咽的食物,确是君王之过。

民间吵得沸沸扬扬的天峰沟一事水落石出,主谋布泽公开斩首,抄家收没所有财物,田地反还百姓,并州百姓无不欢舞。

问斩之时万人空巷,一并官员尽数到场,蒙恬是要用布泽的人头给所有官员一个警示。

无论你立下过多大功劳,有什么背景,敢欺民,这就是下场。

他相信此事会让并州官员收敛一段时间,要想官员真正做到为国为民,靠强压是管不住的。

有效的还是靠监督,不过这些事也只能等到天下太平才能去做。

——————————

时间飞逝,三个月转瞬而过。

蒙恬站在城楼上,发鬓飞起,感受寒风渐退,春风开始回归大地。

他目光深邃瞭望这片深爱的土地,多希望战事不要再起,秦人不再相互厮杀,百姓得以安居乐业。

“主公,急报。”

一名火骑卫奔上城楼,手中之信还烧掉一角,这是万分火急的情报。

他不加思索拿过信,打开看到,秦二世令罗斌引兵三十万,南下楚地,秦军神勇,战士皆不畏生死,一路横扫荆州各郡,项梁战死,其侄项羽接任楚军统帅,不挡秦军之锋,弃荆州据守长沙。

蒙恬看罢,不由微皱眉色,项梁还是如历史一般战死了,罗斌真如此厉害,连项羽也不敢相背。

“东方楼主有无信件?”

蒙恬微微感到担心,为查清秦军服用丹药一事,东方仙亲自到咸阳打探消息,令他倍感不安。

“还没,楼主已离开一月有余,恐这几日就会归来。”

第130章:山无陵,天地合,才敢与君绝

皎洁的月色下,几条人影在山道中飞奔。

前方四人逃,后面一人追。

前者都是年轻之人,三男一女,而追赶的却是一位白发老道。

“不行,他的玄力太高,再跑下去会耗尽我们玄力,你们先走,我挡住他。”

逃跑中的女子开口道,他发现同伴体力已经不支,脚步开始虚飘,而身后的老道却是不紧不慢,始终吊在其后两百步。

“不,师姐,你回去将药方交给主公,我们三人拦住这老道。”

三人不愿先行离去,反要女子先走。

女子怒道:“别争论了,这个药方太过重要,定要交到主公手上,我们四人分开跑,他一人定无法分身追逐,不然我们全都会死在这里。”

见女子发怒,三人不敢多言,担忧的看了一眼女子,策步狂奔。

见三人分散,女子暗自松口气,也朝一个方向飞矢。

老道见四人突然分开,愕然一震,然后加速朝女子追去。

老道脚力的确要比女子快得多,但女子身法如鬼魅,在林间左右窜行,一时也难以追上,始终相距一两百步。

半个时辰,女子才停下步伐,与其消耗玄力也摆脱不了身后之人,还不如留力一战,有半个时辰,其余三人也该跑出老道追寻范围。

“东方仙,别以为你是鬼谷子的弟子我就不敢拿你怎样,快将药方还回来,我可饶你一命。”

两百步,对普通人来说或许要一段时间,老道却是转瞬及至,看向女子怒道。

“哼,紫云,你不呆在天山老怪物身边,跑下来又不知要作何为祸人间的勾当,别以为本姑娘怕你,药方就在我身上,有种你就来拿。”

东方仙娇喝,将指剑取出,无论如何,她也会挡住紫云,不让其追上三人。

她料定老道必然会以为药方在她身上,其实早就交给北堂春带走。

“哪贫道就自己动手了。”

紫云不愿再费口舌,手中拂尘带起千条青丝,朝东方仙扫去。

东方仙见拂尘来势凶猛,不敢硬接,脚尖一点地面,闪身避过,拂尘柔丝打在其身后一块坚硬无比的青石上,半人高的巨石立即碎裂成几块。

东方仙吸口冷气,拂尘乃是柔软无比,在紫云手中竟然可以发挥出不逊巨锤这般硬兵器的威力。

十几招下来,东方仙完全不是紫云对手,幸得鬼谷子教受一套神秘步伐,在紫云攻击下勉强能躲过。

“东方仙,贫道修为已突破十五道玄脉,我看你还是快将药方还我,看在鬼谷子的份上,我饶你一命。”

鬼谷子、黄泉子、逍遥子,还有天山老怪乃是当世四个修为最高之人。

而紫云师出天山老怪,自然知道东方仙的来历,他虽然招招凌厉,却也是没有下死手,生怕杀了东方仙,会惹出鬼谷子报复。

不然,以东方仙十三道玄脉修为,又怎么在紫云拂尘下躲过十几招。

东方仙又是一滑,身影如白驹过隙,从拂尘边险象还生躲过,娇喝道:“药方早已送到并州,本姑娘在此不过是拖住你,你就别想还能拿回药方了。”

紫云闻言,怒道:“哪贫道就擒下你,不信蒙恬不用药方换回你。”

说罢,拂尘比之前快了几分,如蛟龙缠向东方仙腰际。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接我一招。”

东方仙两手一挥,指剑带起两道寒光,飞出刺向紫云,紫云似乎早有预料,袖袍一拂,一阵罡风扫出击在两柄指剑上,将指剑拍飞。

还没收势,突见一条白影如蛇飞到面前,紫云也是一惊,玄力发挥到极致,爆吼一声,极速退至三丈。

东方仙情急之下,已经用出了隐匿袖口的白练,希望能一击而中。

见紫云避过,东方仙知道绝无再偷袭可能,咬牙将白练一抖,运上全身玄力再次袭去,依然是一幅拼命架势。

“好了女娃子,吾看在令师份上,本想擒下你换回药方便算,既然你想死,本道长成全你。”

俗话说一将拼命,万将难敌,东方仙已经是不要命的打法,完全不顾及防守,招招进攻,一时间也让紫云手忙脚乱。

两人大战,山间的树木巨石遭了殃。

见紫云攻来,白练卷起地面数百斤巨石,迎面砸去。

拂尘一扫,一颗三人环抱的参天巨木也挡不住拂尘一袖之威,顿时拦腰而断。

紫云一脚踢在树身,硕大的古树如巨人手中的武器,直接飞向巨石,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

一男一女,一老一幼,身影窜梭,石木翻滚,不断发出崩裂的巨响,在寂静夜空下十里可闻。

白练就像是护身白蛇,在东方仙体外不断游走,将两丈内封死。

紫云也是打出怒气,再无半点留手,身体突然爆出炫目的光亮,白练卷起的巨石打在紫云身上,就如同打在钢板,顿时粉碎。

“玄气”

东方仙惊呼一声,她知道十四道玄脉开启罡气,而十五道玄脉,则是玄气。

鬼谷子说过,玄气护身之时,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可抵挡万仞加身,遇见要万分小心,唯一的命门是双眉中间那个天目。

紫云一开始没有使用玄气,一是不想杀了东方仙,二是玄气消耗极大,他也是刚刚修炼出不久,能坚持不过半刻钟时间。

但有半刻钟,足够紫云近身击杀东方仙。

白练长两丈,越远距离威力越大,被紫云近身,顿时失去作用,东方仙干脆收了白练,再从腰间取出指剑,以命相博。

紫云冷笑,有玄气护身,只要护着天目,毫不理会东方仙指剑刺到身体,拂尘如枪刺出,柔软的拂丝变成笔直,一道罡气从拂尘冒出,刺向东方仙心窝。

东方仙见状大骇,花容失色,她已无路可退,娇媚一凝,咬牙反身欺近。

“噗嗤。”

拂尘穿心而过,紫云刚露喜色,突见东方仙忍痛露出一抹笑容,觉得不妙,想抽回拂尘,却一下不能从东方仙胸膛抽出。

原来东方仙左手已经握住拂尘杆,不让紫云抽回,右首双指间冒出第三把指剑,插入紫云眉间天目。

“啊——”

紫云一声惨厉大叫,松开拂尘,滚在地上,双手捂住额头,血从指间渗出,将原本一副仙风道骨,世外高人的模样变得狰狞可怖。

与紫云滚地相比,东方仙躺倒在地,胸口已被染红,气若游丝的美貌容颜露出一丝笑意。

“恬,我不能在陪你天荒地老了,好想再听你那晚对我吟的诗,可惜再也听不到了。”

她双目滴出一行泪,嘴皮轻抖,用尽最后一丝力量念道:“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阵阵,夏雨雪,天地合,才敢与君绝”

第131章:东方仙死讯

轰隆——

一声春雷带来细润的雨水,在这个靠天吃饭的年代,春雨象征今天开始可以耕种,百姓露出欢容。

蒙恬望着屋檐滴下的雨水,将手中毛笔放在笔架,伸伸懒腰道:“春雨贵如油,夏雨遍地流,开春了”

“主公福泽天下,老天爷也会眷顾,今天并州定又是丰收年。”

唐秉也合上公文,供奉一句好听的话。

“听听,一向不言苟笑的唐郡令也会拍马屁了,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次呀,应该让史官记录下来,记入史册。”

蒙恬心情大好,舒畅地开了一句玩笑。

周术等人也会心大笑,几日前步红尘完成战略目标,攻克燕国四郡,而张宁的黑煞军,在阳乐、昌辽一带,采用蒙恬所授,农村包围城市的方针大势打压燕国。

现在的燕国,就像是疲惫不堪的羊羔,在两边狼群围堵下毫无还手之力。

燕王求告赵国,愿献上半数领土,可惜现在赵国内斗,李复大军直逼邯郸,赵王都自身难保,岂会理会他人。

灭燕之日,指日可待呀。

“主公,不如今日偷闲半日,到听雨轩品茶论道,吾还想听主公讲诉这个世界各种奇妙之事。”

自从蒙恬与他们讲过,大秦只是占了这个世界很小一部分。

外面还有埃及金字塔,还有罗马帝国十二神祇,还有美洲一片待开发的土地,两极终年冰峰雪地,众人就被这个世界吸引住了,有机会就会让蒙恬讲诉外面奇特之事。

“好,大家这段时间也累了,今天就偷懒半日,品茶论道。”

蒙恬命人在听雨轩布置好,领众人前往。

“主公,四方姓卫回来了。”

一名火骑卫匆匆来报,脸上神情似乎不太自然。

四方姓卫就是东方、南宫、西门、北堂,因为刚好处四个方向,蒙恬就将他们统称为四方姓卫。

“哦,仙儿回来了,那快叫他们进来,刚好吾打算讲讲非洲草原之事,她最喜欢听了。”

蒙恬刚好讲到非洲的狮群,众人听到无不惊奇,原来这个世界还有堪比猛虎的野兽,而且还是群居扑食。

“只是只是”

火骑卫露出难色,让蒙恬心中一束,紧问道:“是否出了事?”

火骑卫突然跪地,对蒙恬道:“主公,听到消息你可要挺住,东方楼主东方楼主她没能回来。”

哗啦——

天上一声春雷响起,如同劈在蒙恬身上,手中的茶具失手落地,碎成瓦砾。

“仙儿,仙儿出事了?不可能,不可能!”

消息不但将蒙恬震得失神乱语,连周术等人也大惊不已,他们早就察觉出东方仙与蒙恬相生情鵉,就等蒙恬公开,改口称东方仙为主母。

没想到东方仙会在此时出事,对蒙恬打击可想而知。

“什么叫没回来,是何情况,说清楚。”

周术见蒙恬失神,快步让人扶起蒙恬,自己厉声问道。

火骑卫只是听三人说东方仙战死,并不知道内情,见军师逼问,也慌了,恰好见南宫搏等三人入门,急忙道:“南宫卫来了。”

众人回转身体,只见三人跪地而入,手上捧着一条东方仙的白练。

“主公,主公”

三个绝世高手此时哭得像是无助的孩子,一路跪地而来,在蒙恬面前停下,嚎啕大哭。

“我们没有保护好师姐,她为了引开强敌,战死在回来的途中。”

事情得到证实,蒙恬顿时感觉天旋地转,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主公,主公”一伙人慌忙大叫,将蒙恬扶起,周术一边掐蒙恬人中穴,一边急命火骑卫去医馆将医生带来。

医生还未过来,蒙恬悠悠转醒,推开搀扶他的人,颤微着走到南宫搏前,从他手中拿起东方仙的白练,细细抚摸。

双目垂泪道:“我顶的住,带我去见仙儿的尸身。”

闻言,三人又是一阵痛哭,悲呼道:“我们该死,当发现师姐没能逃脱,我们返回他们大战的地方,只发现一滩血迹与师姐的这条白练。”

“噗——”

爱人连尸身都没能回来,蒙恬觉得心间一痛,忍不住一口血从口中喷出。

“主公。”

众人又是一惊,想上前搀扶,蒙恬却朝他们一摆手,出了听雨轩,任由雨水淋身,踉踉跄跄往东方仙房间走去。

众人不敢上前,只得跟在后前,听蒙恬雨中念道:“天长地久有尽时,此恨绵绵无绝期,仙儿,仙儿,你为何要独自丢下我,你让我以后如何自处”

蒙恬此时脑海全是东方仙的身影,就像放映机一样,从两人第一次见面一直到最后送她离开,就连前面的门槛也没看到,一脚踢在上面。

嘭!

又见蒙恬摔倒,一动不动,众人慌忙将他抬进房间,放在床榻上,等待医生过来。

“此事不得向外透露一句,若谁多嘴,按通敌之罪。”

蒙恬晕倒,周术一扫众人,严声警告道,一众人慌忙称是,退出房外。

军医赶来,为蒙恬搭过脉,周术忙问情况,军医回答,蒙恬是悲伤过度,怒极攻心导致,细心调理一月即好,说完开了几副药,交代好服药时间便告退。

周术此时才有时间,将南宫搏三人唤来,问清情况,三人将详情告知。

原来他们混入咸阳,半个月来始终不得结果,东方仙眼看与蒙恬约定一月之期就到,决定冒险一搏,闯皇宫炼丹殿。

当他们趁夜摸进炼丹殿,看到堆积如山的草药和炼好的丹药,便顺手拿了一些准备回并州研究。

正打算离开之时,突闻有两个道童在讨论药方,东方仙灵机一动,将两人制服,逼问药方下落。

道童带四人进入书房,取出药方交给东方仙。

然后东方仙一掌将道童打昏,准备离开,没想到道童摔倒,惊动出了紫云老道。

鬼谷子与天山老怪订下协议,每五年一战,若能胜,天山老怪便不能离开天山范围,前年九月初九,鬼谷子便是因为与天山老怪比斗,打了整整三天三夜,才晚了过来,导致蒙恬误伤到东方仙。

而东方仙五年前曾与鬼谷子到过天山,也见过老怪物的徒弟紫云,见他在秦皇宫,不由大惊,急叫众师弟离开。

紫云拍醒道童,知道自己的药方被夺,一路追赶。

他们四人不过才二十岁左右,修为如何是修炼七十多年的紫云对手,无奈之人,东方仙只得让四人分散逃,起码可以将丹药和药方带回并州。

经过半日,三人聚首,发现少了师姐,他们将药方交给当地雾中楼之人,吩咐三人若不能回来,就把这些东西带给蒙恬,然后回头去找东方仙。

三人来到东方仙与紫云交战之地,除了看到满地碎石断木,就剩下一滩血迹和师姐留下的武器。

第132章:冲天一怒为1红颜

周术听罢,一声叹息。

天妒红颜。

看来东方仙是凶多吉少,不然绝不会丢下自己的武器,很可能是被紫云所杀,将尸身带回咸阳。

看着一旁昏睡的蒙恬,周术也是犯难,等他醒来,自己如何叙述这事?

——————————

周术是片刻不敢离开,他为蒙恬感到担心,在这风雨飘摇的时候,蒙恬就是他们的主心骨,若他有事,这伙人也就散了。

连子婴和赢灵收到通告也立即赶来,与周术守在床前。

他们比任何人都忧虑蒙恬的身体状况。

没有蒙恬,他现在还困在暗无天日的咸阳深宫,说不定哪天胡亥心情不好,就会将他‘咔嚓’掉。

直到深夜,蒙恬才从昏睡中醒来,三人立刻围过去。

“主公,你醒了,吃点粥吧。”

蒙恬双眼空洞的摇摇头,他梦到了仙儿,一个人孤寂的站在奈何桥,死活不愿意喝下孟婆汤。

最后牛头马面强按住她,孟婆将汤灌入她的嘴里,在东方仙挣扎中一下醒来。

看着这赢灵手里捧着的稀粥,就像刚梦见的孟婆汤。

眼角不觉中流出一滴眼泪,滑落嘴中,苦涩味道在舌尖缠绕,这就是生死别离的滋味吧。

他还是喝下了一碗粥,觉得身体恢复了一些力量,下床来到书案,提笔而作: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

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

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几人见蒙恬随笔而作出如此凄凉的绝句,若非现在不是赞颂之时,他们会翘指大赞。

写完这首《雁丘词》,蒙恬拿起放在烛火上。

一股青烟渺起,诗文化成灰烬,蒙恬伤心欲绝低语道:“仙儿,这首《雁丘词》就是你的悼文,望你在那边能收到。

几人被蒙恬悲痛感染,赢灵更是泣不成声。

“来人,大帐、点将。”

在几人还在回神之际,突然蒙恬喉咙发出寒冷到极点的声音。

周术吓了一跳,主公不会打算攻秦吧,这可不是他们的战略方向。

“主公,不可呀,秦国的药方还未研究出,秦军服丹之后神勇,若此时攻秦,楚国就是前车之鉴。”

周术慌忙阻挡,从怀中掏出南宫搏带回来的药方,递给蒙恬。

蒙恬接过,打开一看,嘴角露出一丝阴霾冷笑,将药方与刚才的悼文一样,放在烛火付之一炬。

啊——

几人怀疑蒙恬是不是疯了,为了这个药方,东方仙才送掉性命,他居然看了一眼就烧掉。

“装神弄鬼,看吾破之。”

蒙恬头也不回,大步踏出房间,朝议事厅而去,留下三个呆若木鸡之人。

——————————

这个世界无法让人看透,蒙恬更是最让人看不透,猜不着的人。

之前,秦国疲弱,十国盟军邀他伐秦被他所拒。

现在,秦国强盛,兵锋势不可挡,连败楚国,大有收复各国的可能,他居然下令攻秦。

檄文曰:至始皇一统,天下大合,秦乃华夏共主。

悲惜,皇蹦于一十四年,举国之丧。

其胡亥窃国,苟且赵高、李斯狼狈为奸。

对上,不顾手足之情,袍泽之义,颠倒黑白,逼死其兄,残迫忠良。

对下,无法无道,使民不聊生,各国复起,征伐不休。

本圣神咸阳,尽是曲膝弯腰,奴颜婢膝之辈登入庙堂之上。

如此忤逆之贼,饕餮之兽,天本该亡之,却让其主掌神器三载。

天不公,人平之。

吾随不才,也愿其领军南下,净化朝纲,为大秦尽绵薄之力。

秦正统该还于扶苏之子子婴当政。

是才,三月二十,起兵讨伐伪皇帝胡亥。

各国看着蒙恬的讨伐檄文,幸灾乐祸,只有项羽喜忧参半。

喜的是蒙恬此时起兵,可救楚国危难,忧则是,蒙恬最终还是放不下秦国,立了子婴为帝,日后与他必会刀兵相向。

两强相争,天下各国推杯换盏,坐看龙争虎斗。

无论蒙恬与胡亥谁胜谁负,他们都可得以喘息,说不定还能浑水摸鱼,待两败俱伤之时,给予致命一击。

周术早已对蒙恬言明,但蒙恬管不了这么多了。

无论是今生还是前世,东方仙是他生命中第一个女人,此仇不能报,枉为丈夫。

蒙恬的那封讨伐檄文自然也被胡亥看到,在帝座的他怒不可歇,将檄文撕碎,露出阴霾道。

“本想看在你是赢氏的忠犬份上,让你多活一些时间,等最后收拾,既然迫不急待的找死,朕成全你。”

逐令章邯领兵十五万,带神丹百万颗,发兵天拥关。

李斯大骇,惊问何不据城守之,反去攻打关隘,这是弃优而择难。

胡亥默然大笑,他有神丹练兵,何惧蒙恬凡卒,十五万大军足可将并州、河套吞并,以弃守为攻。

晋阳倾巢而出,蒙恬领五万将士至天拥关,与王离会合,共计十万。

当天,诸人商议战事,觉得可守天拥而不被破,蒙恬却否决此议,率兵出关。

周术不明,问之。

蒙恬神秘不语,道:“军师放心,无不会用将士性命开玩笑,若守关我军必败,野战定可一战斩杀章邯。”

对主帅如此信心满满,周术也不再言,心中却是担忧无比,生怕蒙恬是被仇恨蒙蔽双目,乱了章法。

两军都不愿守,而选其野战,让天下兵家哗然大起。

谁都知道,守方是具有优势,要攻打一座城,正常攻的军队要比守的多出一倍方可攻下,如果是天拥关这种天险,没有三倍军力更不敢想。

但现在两方都不愿守在城关,这事透出玄乎,若不是蒙恬与章邯都是成名已久的军事名家,定会被人大骂庸人领军。

天下目光都在盯着两军战场——荒泽平原。

这里据天拥关和司隶最近的城远差百里以上,看来两人都想打一场歼灭战,不给对方逃跑机会,所以才会选择这里。

战鼓轰鸣,两军对阵一箭之地,杀气在浩瀚的平原弥漫。

平日这里的飞禽走兽早就无影无踪,就连觅食的蚂蚁蛇虫也窜入地下,卷缩身体趴伏,被周围的杀气所震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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