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血幽瞳 - xp1024.com
《泣血幽瞳》


第一话 不速之客

牐犙讨菔兄行30公里外,有个了不起的石冶镇,它的名声全是靠一所学校撑起来的。今天正是这座石冶一中建校四十周年的校庆大典,两千名学生连续一个星期没有上课,就只为了今天的朗颂,然而,努力全然没有白费,尽管声调里毫无感情成份,却异常地整齐,绕着草木众生的石冶山远远地传送出去。由于缺乏必要的感情投入,廖东然即使是名吃文学饭的记者,依旧不能紧凑地将听到句子内容准确地在脑中形象地表现出来,甚至总也来不及找寻字典中与之相对应的汉字,中间有几次较大的间隔,令他几近莫名其妙,他试图认真地听,可大脑就是不时地留下一片空白。



牐犙生们进入到一阵极其冗长的排比试反问:“不,不苦”。学生们接着说:“啊!您说不苦!亲爱的校长,您太累了!”校长又说:“不,不累。”学生们继续齐喊:“啊!您说不累!亲爱的校长,你太忙了……”校长面前的麦克风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距离使他每个字的末稍都乱起一阵羸弱的怪风,吹得话筒发出诡异而犀利的尖嘶。他的声音本来就细小,由此而被完全掩盖住,下面的学生无法准确判断他到底有没有按台词回答,以致好几次抢在校长的前面。这段朗颂持续了近25分钟,炽烈的光将学生们的面庞分割成几个极不自然的色彩区,青春痘被人为挖去而产生的斑痕在战栗着的汗液浸蚀下显得异常可怕,校长的对白共有十句,近三十个字之多,他看起来相当疲惫,软软地仰在靠椅上,接过学生会主任递过后矿泉水咕嘟咕嘟喝了几口,惬意地向后轻轻蠕动着,嘴角延伸着的皱纹不知是否与微笑代表着相同的意义。此刻校长的眼却在尽力地寻觅着密集人群中只曾见过一面的那个托儿,好暗示他再添些溢美之词。



牐犃味然看看身边的金天闯,无可奈何地笑笑。金天闯是个极讨厌麻烦的人,因此实在懒于作出能令廖东然满意的陪衬性表情,他化解窘迫困境的通常方法就是拿过面前的茶杯小啜一口,只当什么事也没发生。



牐犕蝗唬校门口传来轿车喇叭威风的叫嚣声,一辆宝马760i闪着极富未来感的金属银色,自众多的桑塔纳,帕萨特,红旗,奇瑞中明星般掠过,停在正对大门的甬路前。蓝白相间的诱人标志染着日光映在廖东然的眼镜里。他暗自有些庆幸,亏了早先将自己的二手吉利停得远远的,而在金天闯眼中,那部宝马已经并不单纯只具备豪华气派的意义了,那是身份的象征,是一个人来这世上走过一遭成功的证据。他再也没办法当什么事也没发生了,否则他得吞下一棵茶树。

老校长的眼显然没有外表那样花,他抽搐般地一阵剧烈的激动,站了起来,尽管事先并没有这个节目,可看在如此炫目的豪华车的份上,主度台上的大小头目,几乎都欠起了身,宝马的前门打开了,下来一名穿着极其考究的男子,还戴着一副永远都不会过时的墨镜,可他居然只是司机,因为他正殷勤地打开后门,颇为恭敬地垂头鞠躬。这时才有一只鳄鱼嘴般尖得骇人的意大利名牌皮鞋踏出,身着闪亮的古驰西装,约二十六七岁的高大男子信步迈出,舒展着笑容向这边走来。



牐犃味然与金天闯都无法掩饰地吃了一惊,一齐叫了声:“哥!”那人似乎没有予以否认,但亲切度却也不是太浓,只微微点了点头,仿佛那已经是对他们莫大的恩宠了。



牐犂涎长的记忆中枢猛然捕捉到了对方的影子,这使他大是讶然,几乎不敢相信地问:“刁梓俊?是刁梓俊?”



牐犐砗蟮募恫恐魅斡媚认的目光回答了老校长,老校长蓦地感到一股莫可名状的极大讽刺:当年他被认为几近无可救药的人渣学生,居然开着——不同是坐着一辆宝马回到昔日的母校#蝴回来干什么?



牐牭箬骺∽叩煤芸欤已经近到能够踩到老校长被阳光压缩成一团的古怪影子里了。刁梓俊停住了,脖子带动头颅,眉毛带动眼睛,四下瞧了瞧,大概是在寻找这里和过去不一样的地方,可还真没给他找着。他陡然打了个喷嚏,说:“季校长……咳!崔主任,都在呵。不好意思啊,来得太迟了。”接着他又夸张地吸了一吸鼻子,笑着:“继续,继续。”



牐牬拗魅尾恢如何形容眼前的这个人,难道这世上恶没有恶报吗?一个混子生,成天打架斗殴,酗酒飙车,除了好事他什么都干,最终不仅没进监狱,也没能当上城管,居然能混成个钻石王老五级别的人物!那手指上的两枚金光闪闪的钻戒耀人二目,令他极度地厌恶与恚嫉。



牐犜诹味然和金天闯心目中,刁梓俊却曾是个不折不扣的英雄。当初他们这一拨人中有个朋友出了事,那时大伙初中还没毕业,就作为每所学校的校痞楷模被召集在了一起,一共九个,围着人家二十八九岁的成年男子,对方不屑地斥道:“你丫九个够他妈的狂的#涵要来我上来啊!”九个虽在各自学校内称王称霸作威作福的男孩从未跟大人打过架,都被对方强硬的气势震慑住,唯独刁梓俊急匆匆地跑进来,根本也没看清对方是谁,就抡起一块水泥砖,极狠毒地连连拍击着对方的额头,直打得鲜血流了一脸,他喊大伙一齐动手,于是众人上去又是一阵拳打脚踢,直至对方奄奄一息。刁梓俊还不罢手,拉过一根金属棍,对准受害者的眼睛,几近疯狂地叫喊着:“你服不服?我杀了你!”那人立时蔫了,连连说着:“服了”,鼻腔也跟着有节奏地喷血。经此一役,大伙对刁梓俊大为钦佩。后来经那朋友一介绍,九个人相互通了姓名电话,最后干脆拜了把子,按年龄次序结成“兄弟”,在当时《古惑仔》系列剧热播的年代,这种行为是很普遍的。刁梓俊小学时连蹲两级,年龄最大,便就此当了“大哥”,后来不知谁将这段结义“佳话”传了出去,在各个学校的传闻轶事中,“烟州九狂”成为最当红最前卫的词汇。



牐犎欢各校方却没把他们当作时尚,随着这场暴力案件的深入调查,九个稚气未脱却早已野性十足的孩子被送进了派出所,结结实实地被痛打了一天。派出所不比公安局,里面的人才大都是初中结业没活干报考进来的,换言之亦就是受法律保护的流氓。众警察见来犯人了亢奋不已,喜难自胜,皆奔走相告,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不少人童心未泯,纷纷展开丰富想象,把刁梓俊比作一只沙袋或一叠板砖。作为人民公仆,找之前必须要有理由,没有就人为制造。于是先问你为什么打人,刁梓俊沉默,警察那似要敬礼的手在天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劣弧倏地一翻经为巴掌,不等招式变老,已然令刁梓俊的脸比常人多了块肌肉。估计这一招用上了在警校砍砖头的功夫,致使刁梓俊本就不发达的语言中枢紊乱,好一阵子没恢复讲话能力。警察掴完耳光,说你抗拒从严。刁梓俊于是辩解,再度入彀,警察又给了一耳光说你敢顶嘴,看清楚这里是派出所,不是你家,我也不是你老婆。刁梓俊痛得面孔扭曲抽搐痉挛,又一耳光说你什么表情真太不老实了你。



牐牻酉吕幢闶强嵝獭5箬骺≡谘校也受过教师的酷刑,再古怪也不外乎用现代汉语大辞典敲手指甲,在这儿则不然。据说对他用刑的猛龙战警的祖父年轻时在军统干过,曾发明过一种以小针扎革命女同志的奶头,再用吸铁石吸出来的绝世奇刑,今有祖传秘技在身,对刁梓俊又焉能轻易放过?先是命他以维纳斯的姿势靠墙站一上午,不吃不喝练瑜珈,然后干警们打饭归来,每进来一个都用力撞一下门,挤得刁梓俊差点排卵。吃饭后继续审,刁梓俊饿得比个死人多口气,讲话非常吃力,审者无耐心,将他的头摁进抽屉卡了几下,算是洗头法中的“干洗”。最后是电刑,这是我国人民警察向美国学习,引进西方高科技的产物,加以改造成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新刑,专为无产阶级服务。因此令刁梓俊分别贴到暖气片上跪到水里,再以电棍击之,刁之惨叫不绝于耳,就跟他平日里唱歌差不多。一共吃了十下电棍,一下三十块,刁父又匆匆赶来交齐三百元受虐费,这才把儿子救出来。



牐犈沙鏊对他们的所作所为并没有太大的义愤填膺,是因为那个受害者也是不个小有名气的恶霸,且在某一带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却没料到居然被这帮孩子打成了骨折和轻微脑震荡。当“九狂”众侠明白整件事的始末后,竟隐隐有种自豪感。校方碍于每天进进出出的警车造成的恶劣影响和学生中居然刮起的崇拜小青皮之风,终于毫不留情地开除了他们。



牐牭他们照旧有书念,有学上。虽然各有各的想法,自不乏要混迹社会的,可最起码得将初中毕业证拿到手,否则即使参加黑社会也只能是个供人颐指气使的马仔。那所学校就是这石冶一中。它的名声与“九狂”一样另类,是个以残酷和艰苦闻名全省的私立中学。尽管老校长有一辆自己的沃尔沃s90以示富有,却只给学生吃未经加工过的猪食——大多是此地瓜干,糙玉米面饼,方瓜包子和苦涩的菜汤,学生吃剩之后变成了加工过的猪食,拿到猪圈喂给猪吃,这是终极目的,不然猪会不消化。学校共有校长一位,教职工人员七十多名,猪二百五十头以及学生两千只,食物链呈金字塔式结构排列。学校有可供一千八百人进餐的露天敞蓬食堂,也就是学校总面积减去平房教室余下的地方。夏天石冶山里的长腿蚊子根本不怕人,咬一口生个毒疱能连肿十天。蚊帐却不让随便挂,是为了保持美观。冬天也一样,别说暖气,连炉子也没有,只有一扇破陋不堪的窗不停地喝着西北风,被子却也不许加厚,这也是为了保持美观。由于学校跟动物园一样常有人来参观,所以美观是很重要的,有所不同只是饲养员决不会对动物拳打脚踢,骂牲畜是畜生。教师们都是乡下娃苦出身,苗正根红,对自家牲口肆意殴打的性情被压抑了十几年,最终发泄在学生身上,因为猪是学校的财产,殴打会被扣钱。刁梓俊就被他的班主任“杀牛终结者t—ox”用藤条抽了多次,那老师公开崇拜布什和拉姆斯菲尔德,热爱虐囚。



牐犝飧鲅校以如此严酷的教学方式而导致了升学率相对校高,即便外校成绩很差的学生来此也会迫于强大的压力而将自身的潜力发挥到了极限。因此就这个角度而言,烟州城里的好学生是不来这儿的,来的只有渣子生,连穷得只剩下命的石冶本地人都瞧不起他们。然而人生地不熟,九个人的情谊愈发浑厚起来。现在他们中的某些人成了人物:瘳东然政法系毕业,主修经济法,踏出校门后开始揭露已对他前途毫无威胁的学校的种种弊端,顺利地被烟州的一家小报《城市消息》相中,然后自费出了几本歌颂盛世的书,也算名声在外。金天闯则没那么幸运了,作为一个电脑爱好者,却总也找不到工作,在家待业,原因也简单:他是教育系的。



牐犞劣诘箬骺『罄淳烤鼓娜チ耍民间流传有各种各样的版本,似乎外星绑匪也有份被怀疑。当初离开这所地狱学校时大家约好了要保持联络,反却一个接一个的销声匿迹。其实早在初中,刁梓俊的恶名就如周处般叫响了,是继苍蝇,蚊子,老鼠,臭虫之后与之并列的第五害,那时的烟州市已经没人认不出他,换言之,假如有一天他走丢了,那他的寻人启事也用不着贴照片,只需标上他的名字便可。依照廖东然的法律逻辑思路,刁梓俊的发展趋势中不排除会去偷车,然面能偷到一辆崭新的豪华宝马,而且堂而皇之地开上街,再带一个活生生的司机,这就不大可能了。廖东然当初学法律也不是自己的主意,刁大哥语重心长地告诉过他:“东子,你要学呢就去学法律,你记性好,嘴皮子好嘛!将来哥我混好了,当了老大,你作我的法律顾问,作我的律师,帮我打官司,咱弟兄几个一起闯天下,干出个名堂来!”可与这话大相枘凿的是,随着法律的学习,就算不正二八经地听课,也耳孺目染了不少,廖东然愈发审慎小心起来,总是三缄其口,最终变得沉默寡语了。金天闯见宝马主人是刁梓俊,心里的炉火熄弱了不少。毕竟他是自己人,而且当初刁梓俊是金天闯的信仰。



第二话 妒怒恩师

牐犎欢从这所学校中走出来的最了不起的人物并不是刁梓俊,而是他们九个在本校的班主任岳衷怀,目前的烟州市市委书记。虽然他并未到场,只是打了个电话道贺,推说市里的政务太忙,却已经让老校长感激涕零。岳衷怀的秘书还送来一幅正楷“育人为本”,在场无论行家还是不识字的文盲都一致认为这字写得好。可就算是岳不群写的字,也换不回刁梓俊的那台座驾。刁梓俊在班里总跟岳衷怀作对,但岳衷怀理解他不是针对自己,因为刁梓俊向来跟任何约束他的人都作对。岳衷怀的肚子通往宇宙空间的黑洞,是个深不见底的人。他根据刁梓俊暴躁的脾气,推断他将来决不会有大出息,于是也就没放在心上,甚至连廖东然和金天闯当是也是这么认为的。



牐犜诘笔钡难校,岳衷怀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学者与伟人,受到全校学生(除金天闯等八人,他们崇拜刁梓俊)的疯狂爱戴与追捧,在高峰时期,岳衷怀的门生总是遵循“两个凡是”的原则,认为偶像岳衷怀是踩着云彩喝西北风的不死神仙。有人曾预见他日后一定会升到教育局,但现实生活中教育局连当台阶都不够格,岳衷怀青云直上,直接戴上了正厅级的乌纱帽。当他确定自己当年得罪过的人不会再给他带来任何伤害和可能潜在的威胁后,就毅然决定自此往后做一个宽厚大气胸怀天地的正人君子,任谁也无法阻挡。



牐犜乐曰巢⒎撬4笈撇焕矗他真的有事。他的那部破都市春天就堵在公安局门前,犹如卡在喉咙里的鲠刺,实在危险。他为自己拥有这么清廉的交通工具而自豪,仿佛又回到建国初期真正意义上的社会主义比穷时代。岳衷怀的的朴素形象丝毫没有降损他的威严,此时的他正愤怒地扭曲着面孔,铿锵有力地批评着,大抵是说,烟州市出现这种情况,这是政府的工作力度不够,极大地损害了人民对党和国家的信任,解决这些最基本的问题都是刻不容缓的。



牐犓说的是一宗抢劫杀人案,地点是一辆流动的长途巴士,两人瘦人和一个比他们还瘦的人合用一把短得让人难以接受的刀,抢劫了车上所有人,其中包括一名政府某部门的官员,一名退役军人,一名警察。歹徒抢完了还不算,又将一名妇女轮奸,车开了三个小时,那妇女竟被奸了四次,平均每四十五分钟一次。被撤职的干部解释说,他并没有亲眼目睹这些过程,被劫的四十多人都可以作证,此干部从开始就一直昏迷不醒。那退役军人则认为“退役”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两个汉字,同时也代表了自己坚定不移的立场。那名警察当时目不斜视,冷酷地摆着正襟危坐的硬汉造型,后来才知道他在公安局是负责开警车的,对车上有罪犯早已麻木。最奇的是那名受害妇女的亲哥哥也在车上,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只在事后庄肃地对准四面八方的摄像机镜头与话筒,大义凛然地说了四个字:“相信法律。”



牐犜乐曰撑既豢吹秸夥莶豢伤家榈牟牧鲜毕仁强扌σ坏茫然后愤怒得无可复加。他认为普通公民即便不能英勇地站出来与犯罪分子作斗争,那也是人性本身的局限使然,可作为受过高等教育的国家干部,共产党员,以保卫祖国领土以及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的军人与警察居然也都如此冷漠!这说明了什么?这个城市的精神文明建设有有问题!然而最根本上是在治安方面,谁管治安?谁来惩罚这些目无法法纪的人?



牐牎笆悄悖董炎!”岳书记思想达到高潮时,冷不丁脱口而出,由于前面的话便是在脑海是运行,听得董局一头雾水,他思忖:“什么是我?岳书记总不会说那强奸犯是我吧?他一定是说,谁来负这个责任。”于是忙说:“岳书记,您消消气,那个不敢挺身而出的警察我们早就对他做了严厉的处理了……”



牐牎澳浅捣四兀砍捣四兀俊痹朗榧堑牧礁肥硕短粗的手指似乎试着要把董炎的眼珠挖出来,可一试便知长度明显不够,然后迅速改为撞击桌面,“我要的是车匪路霸的绳之以法!”



牐牎拔颐侵道……”董炎挨了训并不生气,继续小心翼翼地说,“岳书记,这伙劫车的人都是些外地来打工的流窜犯,并不是什么称王称霸的……”



牐牎芭叮磕闶撬担他们做出这种事也不足为奇喽?是在情理之中喽?”



牐牰炎快把头摇掉了:“不不……我的意思是,烟州市并没有形成有组织,有规模的大型黑社会集团和完整密集的犯罪体系。单是这些零碎的,没有什么关联的的劫案,虽然不能小觑,但也可以各个击破,它并不能全面反映目前烟州的治安状况……”



牐牎把讨菝挥泻谏缁幔俊痹乐曰骋槐咚狄槐咧缸盘阳,表示那是阳光下的罪恶,“刁梓俊那帮人不叫黑社会?”



牐牎暗箬骺。俊倍炎行是愕然,接着立即明了岳衷怀的话题将会如何续引下去。



牐牎安皇敲矗克是个什么人你知道吗?董炎同志?我当初在石冶一中教书的时候,全校几乎所有的领导和教师甚至看门老大爷都一致认为,刁梓俊如果踏上社会,不出三天铁定给抓进去,要是超过三天还没被抓,那准是给当场击毙了。只要给他削根木棍当旗,他就能造起反来!可现在呢?他穿名牌,坐名车,这让那些自小便鄙视不学无术,勤勤恳恳寒窗十数载的优等生心里怎么想?他们能平衡吗?他们怎能不对根深蒂固的正统思想产生质疑呢?刁梓俊这样一个只能给国家社会集体造成伤害和损失的人渣败类你认为他能开得起一台宝马吗?”



牐牻驳秸饫铮他停顿了一下,意在让在场的各位拿他的都市春天跟宝马作个比较,蓦地又觉得不妥,好像自己在嫉妒人家开好车一样,连忙补充道:“你们好好想一想,他获得财富的途径是什么?那钱是好来的吗?我敢以党性担保,那辆宝马是水货!这意味着,它给国家的财政收入造成了损失——当然,国家也不缺这几十万,但偌大一个中国就他这一辆车是水货吗?有多少还太难说。如果没有你所说的一个极其复杂的犯罪系统,他敢这么堂而皇之地开上街,还天天开到政府门前示威?不行,我提议,应该组织有关人员调查一下本市的海关,看看能揪出多少偷吃国家财政的蛀虫来!”岳衷怀说到腐败这种中国官场最忌讳的话题时,他与众不同地表现出无比的亢奋,认为自己是真正无愧于天地良心两袖清风洁身自好的人民公仆。



牐牰炎沉吟片刻,说:“岳书记,您公私分明,不护着自己的学生,我们都再清楚不过。只是刁梓俊的车,任何手续和牌照都齐全。他是做电脑生意的。”



牐牎八?电脑?”岳衷怀声调有些高,随即趋向平和,但略微颤抖。他一向认为“刁梓俊”和“电脑”这两个词是两条异面直线,永远不会也不可能相交。在他看来,除了吃人肉和不穿衣服以外,刁梓俊就跟原始人或者现代土著部落成员没什么两样了,都是些野蛮,暴躁,好斗,没文化的怪物,跟电脑的出现和应用隔了好几百万年。



牐牰炎继续说:“刁梓俊这人吧,我也认识,早先我在红旗路派出所当所长的时候,他就住在那片小区。那可真的是臭名远扬,派出所进得比回家次数还多,半夜喝高了以后都潜意识地往派出所里钻。可现在不同啦,您知道晋达电脑吧?”



牐牎敖达?我女儿用的就是这种牌子。怎么……?”岳衷怀预感不妙。



牐牰炎像是在宣布世界末日或岳衷怀得癌的消息:“刁梓俊就隶属晋达电脑公司,现在是那里的一个经理。晋达在烟州的代理商叫刑坤,是著名企业家,本市it界的顶级精英,对了,去年咱们市的电子博览会,您见过他的。”



牐牎笆撬呀……刑坤……?”岳衷怀不太肯定地说道,“这个人的背景很复杂呦。听说他幼年在日本长大,九十年代初才回国的嘛。设在日本神户的晋达总公司一直给他提供雄厚的资金赞助和最新开发的电脑软件系统,使得烟州的it业几乎与省城滨都同步。不过……日本晋达的老总姓打越。我知道日本广岛有个打越会,隶属山口组的,山口组总部就在神户,可那是不折不扣的黑手党组织。这个人……”



牐牰炎渐渐忘了自己的身份,评价道:“山口组早在1969年就被日本警方消灭了。我想关键在于是否能给国家和社会带来财富。晋达作为本市外企的中流砥柱,作用和功劳有目共睹。”



牐犜乐曰车比徊辉茫但他也逐步将情绪控制住了。他清楚人发怒时的形象是最糟糕的。于是他说:“带来财富是不错的,但在带来财富的同时也决不能将罪恶一同带来。最起码,带来财富的途径一定不能是违法的。这是共产党的天下,是广大人民群众的天下,而不是极少数违法乱纪分子的乐园!董炎同志,尤其是你作为堂堂一名市级公安局长,居然能说出这种摇摆不定的话来,我觉得你的思想很有问题呦!”



牐牰炎真后悔自己张嘴就来,而不去考虑自己的庆有没有被断章取义打成右派投进文字狱的可能性。这一处痛脚偏偏就给岳衷怀揪住不放了。岳衷怀见他似乎还要辩解,便及时地先他一步开了口:“当然啦,董炎同志你也不要误解我的意思。我并不是说每一笔巨额财富的背后都有黑手在操纵,只是我们作为一群合格的共产党员,就必须要时时刻刻给自己提个醒儿,扪心自问,好好掂量一下人民的利益在自己心中的地位究竟如何。有错误改正了还是可以原谅的嘛,但那也要看是什么错误。刑坤他上过报纸,上过电视,受到省里重要领导的亲切接待,可那又怎么样呢?胡长清,王怀忠,李嘉廷,石兆彬,刘方仁,田凤岐,胡建学,陈祖吉,王宝森,不也具备相同的条件吗?审慎一点儿终是有益无害。你调查他有难度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毕竟他有些背景,我不是不能理解,可刁梓俊呢?他除了打架斗殴上过报纸电视,还有什么贡献业绩吗?哪个领导接见过他?”



牐牰炎觉得还是太过牵强,但他毕竟不敢当面顶撞,只得暂避其锋说:“您刚才不是说,有错误改正还是可以原谅的吗?刁梓俊十年前的确是个社会的垃圾,可十年之后我们就不好妄加评价了。这十年他都不在烟州,甚至不在本省,而在南方,广东上海一带,我们又怎么能确定这十年他到底做过什么呢?不论好人坏人,时时刻刻都在变化,更别说十年,足够能改造一个人的思想品行和世界观。”



牐犜乐曰掣械秸馊耸翟谔不识相了,悠悠地说:“董炎同志,你说的的确在理。可我们不得不承认的现实情况是,这世上没有完全的好人,却有完全的坏人。这种人是不能以常理来看待的。我这不是什么偏激的说法,更非为了发泄任何私愤,我只是在尽一个国家公务员应尽的职责,当然包括把该说的话说清楚!你处处为刁梓俊辨护,究竟处于什么样的动机?”



牐牰炎这才发现自己实在是失策,结果却被岳衷怀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忙说:“岳书记您言重了,我可完全没有别的意思。这刁梓俊嘛……我可以查查看。当然目前这还只是个推测,他在没有被抓到有确切的犯罪行为的证据之前,仍是一名合格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我们无权对他做任何形式的拘留或审问,但我们可以多留意他的动向,派人密切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牐牎盎褂行汤ぃ”岳衷怀补充道,“董炎同志啊,你不要总是避重就轻,如果查出不光是刁梓俊一条坏虫,而是整个晋达公司的财政收入有问题,我们的公安机关执法人员就要毫不犹豫地把它端掉!嘿,朱经畲说得好啊,才能济世何须位,学不宜民枉为官哪。为民除害是为官者的神圣天职,不论背后有多大后台,都要给我一查到底!”



牐牰炎拭着额上微微沁出的冷汗,连连点头:“是,您的提示确实动中窾要。我们一定大力贯彻实施。”



牐犜乐曰炒故撞挥铮目光仍沉浮不定。牐

第三话 同学聚会

牐牭箬骺⊙×艘患掖ㄎ痘鸸城,这拿到烟州都是数一数二的酒店,在石冶更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楼。刁梓俊订了间雅致的包房,除了火锅,他还极为豪奢地点了蟹肉鱼翅,南非干鲍,清炒芥兰,咖喱瑶柱,燕窝雪蛤,别说吃,就连这些菜名金天闯平日听都不容易听到,忸怩不安地时了去。廖东然不是第一次,显然比他大方自然得多,坐下来掏出打火机,要给刁梓俊点烟。刁梓俊身旁的肌肉司机比他出手更快,刁梓俊从怀里的铁盒中掏出一根粗大的雪茄,烟气袅袅,深深地吸了一口,倍觉惬意。



牐牭箬骺∶槊榱味然,说:“老四啊,我经常看你们报社的报纸。我当初就猜,你肯定得用笔杆子吃饭。”



牐犃味然笑笑:“这可不是我本来的愿望。我倒希望能有个挣大钱的本事,就像你一样。”



牐牭箬骺〈稚粗气地“唉”一声,说:“挣大钱不可能靠本事。咱们从小玩到大,你们还不了解我么?你们说,我有什么能吃饭的本事?打架斗殴不来钱,那不都是人干的事,他妈那是野生动物;吸烟酗酒更是只出不进,那都是脑子有毛病的人才干的,没层次。现在想想,真后悔当初,把大好青春全无私奉献给阶级斗争了。还是小平前辈目光远大啊,要不然他怎么当上中国第一大哥,带十三亿小弟呢?人都是这样,谁能给你实实在在的好处,你就笃信谁。这个世界上还有真的东西么?非要说有的话,那就只有钱了。”



牐犃味然舞弄着筷子,将一块生羊肉拉下水,说:“哥,你忘了中学的思想政治课本是怎么说的?钱不是万能的,钱买不来健康,买不来感情,买不来幸福生活,买不来……”



牐牎袄纤摹…”刁梓浚旱着话也没耽误吃,舌头熟练地将刚熟的羊肉卷到一侧,给嗓音留出传播的缝隙,“钱的确不是万能的,可这是废话。这世上有什么东西是万能的?没有吧?但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钱却是最接近万能的东西。你说起政治课本,我再怎么不学无术也记得其中有一句:精神文明建设与物质文明建设两手抓。有罢?你怎么能把精神文明跟物质文明相比呢?健康,感情,幸福生活,那都不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不实在。钱才是真正能让你心里踏实的东西,哼,健康,你有钱都买不来,没钱你就能买来么?钱能买最昂贵的药品,能做最尖端的手术!你穷行吗?单从这个角度说,贫者必死。感情?你知不知道感情是以钱作基础的,感情朝着钱多的地方奔懂啵(廖,金二人这才注意到刁梓俊至今仍是个单身贵族,没找女人)?你没钱你就不是个男人,相反,有了钱你就算是个太监,女人也投怀送抱!不是女人太贱,是钱太好了。幸福生活嘛,东子,你去外边随便问问,街角旮旯的叫化子,问问他们幸不幸福?要是他们回答幸福,你就跟他们一块儿过吧!哈哈!”刁梓俊突然发现自己说得有点过火,便适可而止地转移了话题:“对了,我还以为这次校庆你们都能到齐呢。他们现在都在哪儿呢?程科在香港吧?怎么样了?”



牐牻鹛齑陈砩闲巳ぐ蝗唬骸俺炭葡衷谂!亮耍在香港理工学院任古生物学教授助理,成天研究什么人类是不是外星人造的……”



牐牎笆敲矗俊钡箬骺『苁遣恍嫉靥拮叛溃嘿嘿地讪笑着,将烟灰弹进酒杯里,又咕嘟咕嘟喝了进去,“这人从小榆木脑袋,长大了也不见灵光,看来要呆板一辈子了。唉,十年弹指间白驹过隙,物是人非……”



牐犃味然感到虽然刁梓俊的观念变化了,但依旧是走向另一个极端,由极度不满社会现状的叛逆情绪到恶俗之极的拜金主义。可他却隐隐地发觉刁梓俊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脏话,没说一个脏字,这不是他的语言。



牐牎鞍ィ老九,你干什么?”



牐牻鹛齑车娜惹橐幌伦蛹跞趿舜蟀耄低着头不好意思地说:“我其实……我是教育系毕业的……”



牐牎敖逃?”刁梓俊极度厌恶这两个字,淡淡地反问:“这跟什么也没学有区别么?你还真成了臭老九了?”



牐牎拔蚁衷谝彩钦饷聪氲摹…”金天闯极其不安地来问搓着手,“我没想到现在it业在中国这么兴盛……”



牐牎澳忝幌氲降氖露嘧拍兀俊钡箬骺〉目谖侵衅挠星崦镏意。当初少年轻狂时,他们一起去打群架,基本上每次金天闯都不敢拿刀,只拎着一根棍子,还没抡几下,见势头不妙转身就逃了,跑得比狗还快,自那时起刁梓浚航下里就很瞧不起他。在刁梓俊看来,人要获得成功,除了知识——这点他没有以外,不可或缺的便是胆量,他认为自己浑身是胆,这是今天他能如此风光的主要原因。



牐牻鹛齑乘坪跏潜蝗宿陕涔吡耍也不怎么在意,只是一味地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足,仿佛在做检讨:“其实当时我的电脑水平并不差……早知道……我就学计算机专业了,现在兴许还能在晋达公司混口饭吃。”



牐牭箬骺≌獯瘟笑都懒得笑了,直截了当首:“你?就你?你挺幽默的啊。你知不知道商业里面包含了多少动荡不定的未知因素?尤其是it界,在中国这样一个电子信息极度不发达的国度,要科技没科技要人才没人才,只能巴巴地等着人家扔过时的废品给咱。现在光计算机编程的高手就满大街就是,而且根本没法跟国外比;你连个键盘也背不熟,玩个游戏都给人家打得死去活来,你凭什么混饭吃?你混口什么饭吃?”本来刁梓俊还有全市人民耳熟能详的结尾口头禅:“吃屎吧你”,虽然及时收敛没说出口,但已经让金天闯找到了吃屎的感觉。



牐牎澳悄闫臼裁醋钱?”金天闯被噎得透不过气来,不由回顶了一句。如果在学生时代刁梓俊会毫不犹豫地赏他一耳光,但现在却丝毫不以为忤,只是郑重而沉静地回复他:“市场。中国什么都没有,就是有市场。其实它本身就是个大市场,市场你懂啵?就是外国人在这儿屙的屎,都是中国人争来夺去的金饭碗。中国人就跟狗一样。嘿嘿,什么龙的传人,狗的传人吧?”



牐犃味然感到现场的气氛有些僵硬,忙接着话题本源说:“谭敬奇二十二岁就考上公务员了,研究生还没念完,每月却照领600元工资。”



牐牭箬骺±淅涞胤次剩骸八那是考上的么?往里面摔钱了吧?哼!骆飞呢?”



牐牎霸谝患冶0补司工作。”



牐牎笆蔷理?”



牐牎安皇牵只是一般的工作人员。”



牐牎笆裁垂ぷ魅嗽保∫桓龉司,除了经理,其他的那还叫人么?这就是商品社会,很残酷,但没办法。”刁梓俊靠到椅背上,洋洋得意地总结道。可廖东然和金天闯却猛然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阵寒意,这个当初对他们义气当先的老大哥,讲话愈来愈冲了,愈来愈霸道无礼了,呛得他俩几乎透不过气来。他们已经隐约有些明白,这个朋友现在非但没瞧得起自己,甚至没把他们当人看。



牐牭箬骺〈蟾牌剿囟员鹑艘弥钙使惯了,也没发觉什么,又问:“杜鑫达呢?”



牐犃味然先是一阵迟疑,半晌才开口道:“他……参加什么盗窃团伙,偷了十几辆轿车,给抓了起来,判了七年。”



牐牭箬骺〗庸话茬:“偷东西是最丢人最可耻的行为。有本事自己去挣呗,拿别人的算什么?”



牐牎笆o碌淖笊聘常征,很久没有联系了,也不知去哪儿了。”



牐牭箬骺∠袷翘完了汇报,起身拍拍衣服,尽管上面并没有什么灰尘,说道:“好啦,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到时候再好好聚聚。我还有事,那再见啊!”



牐犃味然和金天闯都情知这是客套话,说不准刁梓俊一去兮便不复还了,只有久久地目送着他的宝马而不是他。



第四话 疯狂臆想

牐牻鹛齑郴丶业穆飞闲那榧为沉甸,他感到别人无论事业和生活都远比自己强得多,这令他很是沮丧。过去他只想当一名教师,缘于他在学校念书时世界观尚稚,只片面地见识到教师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一面,而没去深入研究多数无法承受社会与家庭双重压力的教师们的变态心理导致的虐待行为。便报了教育系,学心理学,却没能力抚慰自己心理上的坎坷不平。他所在的高职滥收费现象极其严重,国家按每月撤三个校长的速度加大力度控制和打击教育办的腐败现象,中国教育乱收费十年的总和是2000亿元,可那所学校却依旧我行我素,甚至更变本加厉地疯狂敛财。金天闯当然感到忿懑不平,可他在面上决不似其他同学那样怒斥苍天粗口发泄,而是相当顺从地交费,因为他知道自己目前还没这个能力对抗学校,但这并不表示他没能力整蛊学校。有一回他积极地向廖东然请教匿名信的格式,然后不动声色的打印了一篇又一篇的战斗檄文,例如:“我是战斗在烟州xx学院前线的教育工作者,长久以来患着阴部瘙痒白带增多的尴尬症状,气味非常难闻,给同事和学生们留下极为差劲的印象。请问是否有最新科技的特效药?”



牐牷颉白魑一名哺育祖国未来花朵的辛勤园丁,我的臀部内侧深处患有极其严重的痣疮,每天都流脓不止,疼得我肝肠寸断悲不自胜,在上课时总不由自主地弄出怪异可憎的痉挛表情,台下的学生都以为我精神不正常或道德败坏,为此十分痛苦,曾多次动过轻生的念头,请问究竟该如何解决才好?”



牐犜偃纭拔宜淙皇且幻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但在自己的家族生活却成了豆腐渣工程。长年的工程压力令我心身皆倍感疲劳,力不从心,总是不能抬起头来做男人。为了挽回即将自破碎边缘滑落无底深渊的失败婚姻,我不惜透支体力,大量服用‘强力’、‘巅峰’、‘搏举’、‘杀死牛’、‘宝刀未老’、‘东方不败’、‘施瓦辛格’、‘珠穆郎玛’、‘种子高达’、‘未来战士’、‘宇宙骑士’……但身体却被挖空,每次娇妻意犹未足,我却腰酸背疼腿抽筋,两眼一抹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牐犑鹈虽然是些“王老师”“李教授”“孙主任”“张校长”或者很庸俗地落款“一个合格的老共产党员”,但校名却全是同一所大学。本来烟州就没有什么大事发生,报纸刊物总没新闻可写,一见此类送到家门口的题材,还能不大书特书?又及时进行了艺术化的扩充,开始仅仅是黄色微型校旱连载,到后来成了权威临床实验报告,把阴部如何瘙痒白带如何增多痣疮如何流脓肾虚导致性生活艰难甚至不育夫妻矛盾尖锐最终酿成家庭惨剧等等,描写得淋漓尽致,简直是现场追踪报道。金天闯所在的大专校长十分愤怒,要求本校教师不要再到处宣扬隐私丢人现眼,那段日子总会有学生关切地问他:“校长,您……还疼吗?”而且这种关切无微不至,无处不在,因为学校里到处都是学生。



牐牻鹛齑忱肟学校后仍打算报复大肆搜刮他民脂民膏的学校然而今天与刁梓俊接触后,计划才稍稍改变。刁梓俊比自己更有能力报复,而且他受到学校的迫害最为严重,但他却根本没有一丝一毫这样的念头。从他粗犷的谈吐方式来看,他非常鄙视这种“夺饽饽之恨”。依他现今的社会地位,已经根本不屑去报复学校了。就像踩死一只曾咬过自己的蚂蚁并不能带来任何快感一样,就让那蝼蚁苟且地活着吧,反正它没有能力对自己的前途造成哪怕最细微的影响。金天闯暗自下了决心,一定要混到刁梓俊那样,不,比他还要强才行!可这种壮志豪情不过是一瞬间的事,金天闯迅速气馁了,他不知道刁梓俊发迹的秘诀是什么,可人家又怎么可能告诉他呢?



牐犓每走一步,都在不断地盘算,刁梓俊不可能是凭真实本领赚钱的——他自己也承认了,那他靠什么?盗窃肯定不成,杜鑫达偷辆面包都给抓了,他偷辆宝马怎么还能跟没事儿似的?况且他也说过,偷东西是最丢人的事,这人从小到大的自尊心——也就是虚荣心特强,自然决不会偷。抢劫呢?这够光明正大了吧?抢劫银行是要杀头的,他还有头,说明没抢过银行,抢劫过路人或者的哥又抢不了多少,要是抢劫又杀人就又另当别论了,这倒不杀头,但是得枪毙。绑架?这总对了罢?刁梓俊生性胆大包天,绑了人家大老板的妻儿,或者直接绑大老板本人。相对来讲,非常有钱的人就算不怕死也不会吝啬钱,想来想去还是交钱划算,他们未必会报警。可若真要是那样,刁梓俊早带着钱高飞远举了,又怎么敢还呆在烟州成天遛宝马?



牐牬丝趟如果揪住金天闯的脑门上的头发一拉,金天闯的脑袋就爆炸了。他突然福至心灵。想到最近看的一部反腐题材的电视剧,讲的是一个无业青年偶尔捡到一部女式红色波导手机,里面有些短信竟是某二奶与某厅级干部调情的内容,还有一段很养眼的录像,于是拿去讹诈那干部,干部不敢声张更别说报警,先送他十万,一共三次,愈送愈多。那小青年不过初中文凭,却开起了私轿。他不由眼前一亮,觉得前途一片平坦,一片光明,而没有留心电视剧结局的某种必然。敲诈勒索腐败官员,不正是标准的发财之路吗?刁梓俊这小子肯定是这样干的!至于具体敲诈的对象是谁,这就不好说了。反正任何一个城市,都不可能只有一个腐败分子,金天闯就不信,长期观察就找不到线索#蝴下定决心,要让自己过上最豪奢最浮糜的生活。



牐犑紫鹊比灰选定目标了,太小的官即使腐败也没钱付给他封口费,而大官腐败一般都隐慝得很好,即使想跟踪都非常困难。他妈的自己怎么也不捡部手机?想到这里金天闯下意识地脚跺跺草坪,踢几块石子,盼望出现奇迹。可这不是他的独创,出于各种目的却未必有他这般崇高理想的广大市民也有不少人想白捡个手机,因此人多机少,就更捡不着了。在这之前得先去买个望远镜。这望远镜有窥探隐私功能,实用价值极大,是以决不能去玩具店买便宜货,最好是带红外线扫描仪,安到狙击枪上就能打死人的那种。因此他选中了一件项饰模样的望远镜,外形如同一弯新月,平时可以戴在脖子上混充个不吃猪肉的,没事儿拿起来在眼前晃晃,足够偷窥到老天爷的阴部。



牐牭彼在市政府大门口徘徊不走时,见到了考上国家公务员而且目前已经混到副科级的老同学谭敬奇,正从一辆老式捷达上下来。岳书记只要有一天不换掉那辆都市春天,市政府的官员们的级别就别指望提上来,加上谭敬奇是岳衷怀的得意门生,又恁能不尊师重道从我做起?谭敬奇虽然上班坐捷达,家里却开着大奔,如果不是家境富裕,又怎么能年纪轻轻就在政府混成这样呢?这种人也只为了过过当官僚的狗瘾,就凭他老爹职业杀手般的巨额收入,他也根本犯不着贪污受贿。若非这样,即使他是金天闯的兄弟,金天闯也会毫不犹豫地揭发他,这时往往正义与利益刚好重合。



牐牷共蝗绲箬骺。谭敬奇根本连看他一眼都懒得,金天闯本想抬起头打招呼的手也迅速改了方向伸进脸中央朝天的鼻孔。金天闯心中很是忿怒,但也不便发作,更无处发作。后来他又转念一想,狗日的,政府官员要腐败,哪有在政府大门口腐败的?你在这儿永远只能看到他们光芒万丈的一面。他们能去哪儿呢?既然腐败多半就有二奶,这个二奶档次低的就是瓦舍窑子里能传染禽流感的鸡,高级点儿的便是秘书或明星。反正不管是什么档次的,总不可能在家当着自己老婆孩子干那事儿吧?还得另寻去处。金天闯推理到最后,算定是在宾馆内。宾馆也是有级别的,五星级的烟州没有,四星级的只有一个,贪官没理由冒这个险,三星级有可能。多数三星级在城郊,这也符合贪官的心理,他们也不愿把二奶包在市中心商业区。金天闯不惜花下血本打了个的,来到城市边缘的一家永盛居,进门时极为心虚,探头探脑一副贼相,好在这个庸俗年代的人们只注意自己不注意别人,才没怀疑他的身份。



牐牨龉菝趴诘姆务员小姐迎面鞠躬问道:“先生几位?”



牐牻鹛齑诚冉吡να送π兀终因底气不足而忽然弯下腰,贴过去悄声问:“那个,小姐,啊不是不是,服务员小姐,我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市政府的干部住在这里?”



牐犇欠务生甜甜一笑,摇头说:“对不起,没有。”



牐牻鹛齑车比徊恍牛因为人类笑着说话时说的多半是假话,于是忙说:“请把你们的登记薄拿给我看一下。”



牐犇欠务生仍笑着:“对不起。我们不可以随意透露客人的房间号码。如果您是要查房的话,请出示相应的证件。”



牐牻鹛齑澈懿桓咝耍骸氨龉菽挠胁恍碚胰说墓娑ǎ课以趺创用惶说过?”



牐牎罢庋吧,您要找的是谁,我们帮你查。”



牐牻鹛齑骋幌伦痈呛出血了,自己要查的这个人,慢说叫什么,连年龄长相都不知道,只知道是个尚未被揪出的贪官,但总不能这样对人家说吧?只得扭头离开了。



牐犅飞纤想道: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贪官保密工作倒是做得很有水准,不在这里开房,能去哪里呢?对对对,二奶一般是住在郊区花园的豪华别墅里,这别墅通常是很高级很现代化的住宅,单在门口就有各种各样的狗和保安,楼外面有电眼控制的铁门,楼内有摄像机与探头,自己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别人的监视。万一那贪官起了黑心,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郊外杀了自己,抛尸荒野,也不是没可能,到时自己不就大大地蚀本了吗?这贪官真可恶,竟然把我杀了!金天闯始终沉浸在自己毫无根据的狂热病态想象里,又想道:贪官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玩二奶,也得干点儿别的吧?人家吃燕鲍翅参也都在宾馆深处,望远镜无法透视得到。吃完饭干什么?泡桑拿?金天闯猛然欣喜若狂,以往电视上桑拿浴池里到处是肥头大耳的直立猪,那不是贪官还能是干什么的?



牐犓来到市商业街北的娇娇洗浴中心,从店面上看档次应该不低,一问价,便宜的十几块钱,一级贵宾票得一百二十元。贪官是来享受的,洗十几块钱根本不可能,洗五十块也有点儿悬。他一狠心,将整个星期的零用钱全填了进去。一位相貌妩媚的小姐穿着原始社会的兽皮制成的薄纱,领他去了更衣室。



牐牻鹛齑掣找唤木头房子就感到热气蒸腾,十分压抑,心想这帮贪官世傻×,怎么肯花钱来受这份罪。他的眼前尽是赤条条的肉体,没有电视剧中那样都肥得夸张,而是参差不齐,形态各异。他学着人家浇了一瓢水在烧得通红的石头上,然后四下里瞟着周围可疑的人物。然而贵宾票令他最终不得不离开这里,向深处的单间下走去。他在木栅板上坐定,汗如雨下,却没功夫享受,而是趴在墙旁听人家说什么,但也不知是人家没说什么还是他没听见,反正什么结果没得到。金天闯一脸沮丧,蔫头搭脑的回家。



牐牎案盟赖奶肮伲 苯鹛齑撑不可遏地想道,“你们又不去宾馆开房间,又不回别墅玩二奶,又不大吃海喝,又不蒸桑拿,你们让我怎么发财?!难怪老百姓这样痛恨腐败,这些腐败分子真是太可恶了!”



第五节 死亡现场

牐牬稳涨宄浚金天闯上了七路车,可等了足足五分钟仍没觉得汽车有一点儿挪动的迹象,不由对司机喊道:“大叔,你瞧窗外,快瞧窗外呀!”那司机极不耐烦地训斥道:“我瞧个逑!我哪有这闲工夫?”



牐牻鹛齑澈懿桓咝说厮担骸安皇前〈笫澹窗外有个残疾人,一直朝车里看,都瞅了我五分钟了,你能不能开快点儿甩开他啊?”



牐犓净受了揶揄,厉声骂道:“日你妈的!你嫌慢,老子把你的腿打断,扔下去和他一块儿走!”



牐牥褪可险咀诺某丝投嗟酶本用不着抓扶任何把手也绝对摔不倒。两个人就算吵起架来也无法动手,而只能是像两只不同品种的肉食性恐龙一样呲牙咧嘴,互相威胁对方。金天闯在一堆衣服中挤出脸来,刚掏出一本专业课本,周围就有七八个人同时回头冷酷地瞪着他,然后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钱包。这一摸株连的范围更广,全车人都相互冷酷而视,更多的手在摸来摸去,这样一来必有磨擦。只听一声尖叫:“你敢捏老娘的包子!”接下来是惊天动地的漫长争吵,混杂在人们的低声咒骂与汽车沉重的嘶吼中。



牐犝饫镉斜匾说明一下金天闯的近况。他在三年前曾一度休学,然后迫不及待地去电脑营销市场推荐自己,指望能做一名电脑哪怕是家电脑的维修技工,但最终被分配一所专业学校修电灯和暖气。金天闯心里极度忿懑,认为自己让人给小瞧了。后来在学校日子一长,他偶尔也竖起耳朵听听老师讲电学,可一句也听不懂,心里又惭愧又后悔,便干脆在这所学校报了自考,同时也继续修电灯,暖气,给自己挣一份学费。但他从未客观评估过自己的能力,他的同学们一般只有一门或两门学科瘸腿,而他则全身残废。本来他还想一道修习电脑和英语,但最后不得不放弃,因为假如以人脑的智商标准来测量该校电脑的反应的话,那这些电脑都是反应迟钝的白痴。至于英语,由于班里的老师与同学们都来自五湖四海,一上英语课就使他产生已跻身联合国总部的错觉,那个讲师尤其不知是哪儿的人,声音不像世界上的任何一种语言或兽吼,令人怀疑早在人类出现之前地球上到底存在过什么生物。



牐牻鹛齑痴努力强迫自己集中精神,默背着公式,车上的一切声响都不能打扰他,可口水这种实物例外。他惊诧地抬头,见那个自称“老娘“和“包子被捏”的中年妇女已经转移骂场,斗到这边了。她脸上敷了一层凝脂般的宙斯盾级防晒霜,唇红如血,眉扬似电,令金天闯感到一种似曾相识的阴森诡异。她继续指着捏她包子的饥民嗥道:“谁裤档破了把你丫露出来了?你个不上道的,老娘插了你!呸!呸!呸!呸!”



牐牻鹛齑呈翟谌滩蛔。提醒她:“大姐,你骂他怎么朝我这儿吐?”



牐犇桥的斗鸡般两眼一斗,转而尖叫道:“你叫谁大姐?嗯?我有这么老吗?”



牐牻鹛齑车比恢道她不止这么老,但不想招惹是非,于是说:“对不起,小姐……



牐犇桥的仿佛脑神经被剪,陡然施展轻功,腾空一跃,跳到他面前,如果车顶没盖的话她的前途无可限量。现在她唾液四溅地叽歪:“你知道什么是小姐吗?贼小子,你吃屎的吧?”



牐牻鹛齑成砩厦淮动电锯,否则一定当场把她变成人材。他不愿争吵,让更多的人看笑话,令外他总觉得这人在哪儿见过,只恨自己记性太差,马上就要到嘴边了却仍旧怎么也想不起来。便把头偏向一处,不予置辩。那女的见他不作声,以为怕了,神态更是蹇傲,怒气勃发,刚要再行撒泼,车突然停了。乘客们见动感影院没了音响效果,纷纷发泄不满:“什么破车,又坏了!”“车是死的人是活的,咱不能冤枉车。”“这是什么世道呀!”“这个社会真是太黑暗了!”



牐犓净连忙回头高声洗刷自己:“不关我事!这次真的不关我事,你们看不见吗?前面有七八条狗子让我停车呢。”他甫一转头,看见警察已经站在窗前,冷冷地问道:“你丫离这么近说谁是狗子呢?当我是假的啊?”



牐犝馐敝谌朔追撞虏獾溃骸盎岵换崾浅瞪嫌性粞剑俊薄拔以绮碌绞钦庋!”“可能不光是个贼,还是个杀人犯呢!”“对!肯定是抢劫银行的杀人犯!我昨天在《烟州晚报》上还看到……”本来说到“有贼”时,大家都已把愤怒的目光抛给金大闯,好在人群中有贤义之士将贼升级成杀人犯,接着又升级为恐怖分子,这才没人注意他。



牐牭币怀等税芽植婪肿友荼涑苫鹦乔致哉呤保却又发现凡在此经过的车辆都停下了。二十几名交警在马路上高声吼叫,像是赶猪的农民,车辆猪一样被圈到了一处。司机给警察当翻译,向大家解释道:“有三十多位重要的市领导要到前面的酒店开会,所以这一带路面所有的车都禁止通行。”



牐牭这根本说服不了任何人,大伙儿义愤填膺,七嘴八舌地喊道:“我们上班要晚了,得扣奖金的!”“你扣奖金,我扣工资!”“我们要迟到了,学校会给我们处分的!”车外的警察无动于衷,大家都以为自己声音还是太小,难以令他们知觉。金天闯轻轻地嘟哝着:“警察怎么了?个破领导有什么了不起?上酒店能开会的话,怎么不上茅房开会?”窗外所有的警察立即须发戟张目眦欲裂,厉叱道:“谁说的?谁想妨碍公务?”“把臭肛门给我夹紧喽!”“谁敢反党反社会?”



牐犖了不耽误课,金天闯和众学生跳下车,边走边低声地诅咒。警察的职业使他们的第六感尤为敏锐,死死地瞪着金天闯,冷若冰霜阴寒彻骨地目送着他,直至离开。



牐牻鹛齑澈镁貌爬吹窖校。学校内外挂着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钟,全球二十四个时区都有,他便取了平均值算出第一堂课已近尾声,不免有些焦躁。他快步穿过公路,默默地数着来往的车辆,心里盘算着它们的速度。待就要到对面时,又剩一辆昌河面包,正停在学校一旁的饭店外,而且上面有人似乎正在发动。于是他放慢了步伐,估量着这车一旦开动会不会撞着自己。他的潜意识告诉他必须停住,然而这判断却也出奇地准确:接下来他看到面包车起飞般地长窜出去,马上就要撞到离他最近的人了。



牐牻鹛齑橙跃上耙晕常,认为车会猛地刹下来的,但脱离现实却又非常合乎现实的是,车轻轻地碰了那人一下,而且没有任何声响发出,那人便软软地倒下了,身躯诡异地曲侧着,像是一个拙劣不堪的演员。



牐牭缬袄锞霾皇钦庋的。车又撞上了第二个人,就是七路车上那个朝自己撒泼放刁的丑妇。明明黑暗的窗玻璃中,司机的手在胡摇乱晃,显然车子失控了,可却不知为什么,车产生了巨大的力量,那妇女的身体仿佛一张纸做的一般,轻易地被扯裂了,连接断躯的腥红的内脏暴溅出令人骇然心怖的浆液。金天闯完全没去细想,车在撞倒一人后力道应当削弱许多,但却颇为失常地造成了更强有力的毁灭。稍远一些还有一个行人,他回头看了金天闯一眼,目光中携出的绝望成分足以令粉饰整个太平世界的美好与欢乐土崩瓦解。金天闯按捺不住惊悚入髓地尖叫一声,无可言喻地凄厉锋锐。他离这个人很近,想也不想就一把拉过,但那车还是毫不犹豫地撞过来,比他更加决绝。咔嚓一声,这一次金天闯听得格外清晰,这也是那一瞬他唯一能听清的声音,其他一切均成为虚弱堪虞的空白。蓦地,那人发出一阵惨绝人寰的悲怆嘶吼,他的另一条胳膊被车头一推,完全把转到另一个方向,像一杆巨大的圆规。



牐犝馐彼淙欢嗟原本都忙着上班的行人才呼啦一下围了上来,关注他们真正关注的结果。昌河面包车旁若无人地转了一圈,也许地它试图发动新的攻击,也许不甘就此放弃,也许做逃离现场的准备。满是灰尘污垢的黑色玻璃里,一双冷电般的眼睛直射金天闯。金天闯不敢和他对视,捂着脸拉过伤者就向外跑。一直跑到了学校对面的医院,血也毫无规律地随机滴了一路。



牐牻鹛齑潮纫话愕哪昵崛擞懈多的阅历,他清楚这样开车的人不是终结者就是黑社会。他万万没想到这种事真让自己碰上。那中年男子在他身旁不住地哆嗦,不停地重覆着同一句话:“他们想弄死我,他们想弄死我……”听得金天闯差点咬到自己的心脏,他迅速给伤者挂了号,然后失魂落魄地冲出医院,跌跌撞撞地融入人流。



牐犝整一天,他心神不宁焦躁难安,而他的同学们却都生龙活虎精神抖擞好奇地看着学校门口的大批警察和医务人员,众说纷纭。学生们第一次在校门口见到这么多警察,都以为是来抓校领导的,个个喜不自胜,奔走相告,四处传扬道:“校长校长你完啦,警察要来抓你啦!”校长真以为是乱收费败露,缩在屋里不出来。金天闯不想自己被人认出,因此比平日里更加沉默,好在也没有目击者辨出他来,因为“成熟”和“稳重”的人都清楚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警察除了怒骂几句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外,也只能去医院问受害者本人的线索。然而不知怎的,现场最高级别的警察似乎接到了神神秘秘的电话指示,然后目光呆滞。警车一辆辆地向回撤离,只剩下一些交警在清理现场,还有几名民警将匆匆来此的数量庞大的媒体挡在外面。



牐牻鹛齑吃谌巳褐幸谎劬筒蹲降搅肆味然,好像其他人只长着脸而没有五官似的,这使他多少有些安全感。两个人并排走着,金天闯使劲往里走,生怕一出人行道便被一辆比昌河更低级的面包撞死。金天闯的眼睛里明显藏着一些可怕的荣誉感,廖东然出于职业本能地觉察到,不停地追问,又安慰道:“你放心,咱俩从小玩到大,我不会公开你的名字的,只写‘据知情人士透露’。”



牐牻鹛齑晨嗌地摇头:“那不行!不行……他认得我,你们一登出来他肯定会知道我说的。”



牐犃味然皱了皱了眉头“你跟老大的关系不错,他现在也算是烟州市的上层人物了,我们找他帮忙……”



牐牻鹛齑车耐房煲〉袅耍骸安徊唬∥铱刹幌胧虑橛闹愈大。”



牐牎澳悄慵堑媚浅档某蹬坡穑俊敖鹛齑掣纱嗖唤不傲耍装死。



牐犘乱黄诘陌素员ㄖ胶芸炜出了,上面除陈述车祸的结果外,还用大量篇幅介绍各地各类权威专家分析的车祸原因,共十多条,每一条还包含着若干个小原因,如刹车失灵,行人闯道,司机醉酒或没有及时进行紧急避险等等不一而足。宗教界人士也发表了独特的看法,认为此事跟耶稣和释伽牟尼有关。报纸对社会各界都给足了面子,在军事天地专栏中解释此车祸缘于美帝国主义卖给台湾的秘密武器,在科学广角栏目却说成是外星人结婚放的甩鞭。至于法轮功组织的高层领袖则说世界末日到了,新一轮宇宙大爆炸即将开始,要想活命,必练神功,欲练神功,必先自宫。顺便一提,车祸的当天,烟州市精神病医院里一个自称“反cs圣战组织”的病号宣布对此恐怖事件负责。



牐犞劣谒劳鋈耸,不详。



牐犐钜梗刁梓俊开着那辆象征身份的宝马,在环山的路段行驶着,脑海中仍上演着两个小时前在医院里的一幕:他穿着深色外套,戴着宽大的帽子和医用的手套,小心翼翼地将注射器中的药液挤出,又一针扎进自己携带的药瓶中,做完这一切,再悄悄放归原处,缓缓里踱着步子,很自然地与值班的医生擦肩而过。上完洗手间的护士走出来,推着装有大量镇静剂的针管和药品,向顾学庆的病房走去……想到这里,他禁不住笑出声来,对自己的杰作感到得意。在自己每次成功完成任务以后,邢坤给他的报酬都是极为丰厚的。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件事尽快报告给邢坤。

他拿起手机,摁了电话号码,却久久不见回音,优质的液晶显示屏也显不出邢坤那张痴肥的丑脸。刁梓俊有些奇怪,重拨了一遍,显示屏上忽然出现了很凌乱的黑白影像,与此同时也带来了嘈杂的声音,这种功能是这个手机本身所不具备的。画面由黑白转为一种极其惨淡的死绿色,手机突然传出了尖锐的嘶鸣,刁梓俊即使很有胆量,也多少吃了一惊,很显然,刑坤还没有能力让自己的手机开这种怪异的玩笑。

正在这时,电话陡然间安静下来,很彻底,没有留下一丝杂音。刁梓俊这才发觉四周围寂静得让人无法忍受,连鸟虫都吝于发出叫声。他慢慢地再度拿起手机,贴到自己的耳朵上,很吃力地问道:“谁?”

电话那边没有声音。其实他没有拨号,电话那边也根本不会有人。可是……刁梓俊总是能感觉到一阵微妙的、很困难的呼吸声。

“是邢总吗?……邢总不会这样的。”他突然恢复了自己固有的暴戾本性,高声叫道:“操你妈!你到底是谁?想吓唬你爷爷吗?操!”

电话那边忽然发出一阵极为低沉的“呃……”,像是某种生物的咆哮。

刁梓俊的瞳仁暴缩,双手紧紧地攥住方向盘,车仍是牢牢地贴着悬崖边,终于安全地来到宽阔的林子。他正想深深呼出一口气,却事与愿违——他突然发现,自己竟来到了石冶碑林深处!这个从未有任何人敢于涉足的魔鬼领域,这个烟州市所有恐怖传说的发源地#蝴想冷静下来,却反而更加暴躁起来,这条路他不知走过多少次,绝对不是通向这里的!

即便是这样,他也只是吃惊,并没有惶恐,因为这个号称无人敢来的石冶碑林中心,十年前的学生时代,他曾经来过一次,不仅他自己,还有他的好朋友廖东然、金天闯,还有……

他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愿再回忆下去。就在这时,他感到自己所在的汽车有些沉重,接着他听到“轰隆”一声,忙向窗外看去,居然发现车子在往泥沙里陷,越陷越深!宝马正处在一个半径为五米的圆形那个大坑中心,一股岩浆般剧烈喷涌的沙流正疯狂地吞噬着轮胎。周围郁郁苍苍,这个坑内却寸草不生,一片落寂的死灰色。

刁梓俊这才有些慌乱,迅速打转方向盘,却发现车子早已经不听使唤。他想打开车门,却已经来不及了,车门被铺天盖地的沙产生的巨大阻力所阻挡,根本打不开。那沙子流动得极快,刁梓俊反应极快,知道开不开门,只能呆在车里等待救援,忙摇上窗户,拿起手机拨110,因为除了警察,没有谁敢冒险进入丛林深处。但电话沙沙响了几下,竟传出了沙子流动的声音,就跟车外面的情景一模一样#蝴周身剧烈地颤抖起来,感到冰冷到了骨髓里,再仔细听听,隐约觉察到里面夹杂着铁锨的铲土声与敲击声。这铁锨的声音让他倍感熟悉,这是他一生都无法抹去的噩梦。

他猛地一抬头,从快要被沙土掩盖的前窗残留的缝隙中看到,一个身材矮小、肥胖的孩子身影,手里托着一根和他身高差不多长的铁锨,高高地站在土坑上方。

刁梓俊看不清楚那个人的面孔,但他完全知道,站在那里的是谁。无穷无尽的黑暗中,那张脸上惟有一双惨绿色的眼睛在盯着自己,似乎已经穿透了自己的躯壳,将自己骄傲而邪恶的灵魂卑贱地钉在沙尘飞扬的地上。

那是一双正在泣血的幽怨之瞳。

第六话 杀戮理由

牐犘汤せ巫欧仕兜哪源,大口大口地舔着刚买来的雪糕。刁梓俊和另一头马胡功相互望了一眼,又重新垂下头。



牐犘汤こ怨庵后,又来回舔了舔手指,这才抬起头,问刁梓俊:“你在烟州有朋友吗?“刁梓俊一愣:“什么?”随即回头看自己的司机兼保镖。



牐犘汤げ荒头车刂馗矗骸笆裁词裁矗课誓阍谘讨萦信笥崖穑俊



牐牎鞍 …”刁梓俊想了想“……有。”



牐牎澳悄慊瓜氚胩旄陕铮肯胧么?”刑坤继续问,“数出几个了?”



牐牎坝邪烁觥!钡箬骺〔钩涞溃“我们都是同学,从小玩到大。这次校庆……同学聚会,在一起……吃了顿饭。”



牐牎俺苑沟刮匏谓,只是别忘了公司的规定。”



牐牎拔抑道。”刁梓浚亨然说,“我不会跟他们说公司的事的。”



牐牎暗比唬你的朋友嘛,想要电脑的话就一人送一台,或者干脆来专卖店挑也行。”刑坤很宽厚地拍拍他的肩,转而对胡功说:“胡大哥,你干得不错呀。”



牐牶功忙低下头,战战兢地解释:“刑总,我的手当时……突然不听使,方向盘自己转出去了……我也是没办法……”



牐牎拔乙裁话旆ā!毙汤び采生地打断他,“你知不知道多撞那俩人是干什么的?那个教师就算了,另一个是海关的职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现在随地扔颗炸弹就能炸死百来号干部,干部多,职工更多,我知道!可人家就算是条狗,那也是海关的狗!我们得罪的是整个海关!我现在刚跟叶关长攀上交情,你这么一弄,以后不管你有多大能耐,他这一关就别想过了!”他一脚把胡功踢了个踉跄。



牐牎懊蝗丝醇吧?”刑坤蹲下来问他。



牐牎懊蝗烁宜怠!焙功答得很含糊。



牐牎昂哥,你要真是你妈养的就把这话再说一遍,我敢肯定,你这是放屁不是说话。我让你戴上宽点儿大点儿的太阳镜,你不听,非说老土。然后事儿没办成不赶快跑,还瞪眼瞅人家。你瞅什么?”刑坤越说越怒,“有人能看见就肯定能有人说漏嘴。你让我怎么办?把你这双勾魂摄魂的风骚眼抠下来?嗯?抠下来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你什么时候都没长过眼。”



牐犘汤ふ酒穑挺直了身子又问:“那辆车,处理了吗?”



牐牎拔胰萌税殉蹬苹坏袅恕!



牐牎拔誓愠荡理了吗?车!”



牐牎按理了,我把有血的地方洗了好几遍,一点儿也看不出来,然后扔在华阳街大院的停车场里了,那里有的是面包,光昌河出的就好几辆。”胡功又有些不甘地说,“要不是他给人送医院了,我早……”



牐牎氨鸢涯芰和运气混为一谈。你那点儿能耐中国人都知道。”刑坤搓着手,“你看他能不能死?”



牐牶功的眼球转了半天,吱唔着说:“大概……应该还没死。但那条胳膊算是完全废了。刑总,反正咱们已经教训他了,用不着非杀他不可,省得我还要往南跑路……”



牐牎胺巧彼不可。”刑坤阴恻恻地逼视着胡功,“我真的不愿意杀人,真的。没办法顾学庆这个人最讨厌的特点就是不怕威胁,越挫越犟,他想告我,想致我于死地。我非杀他不可!没命的死人拿什么资本跟我犟?有头睡觉没头起床!”



牐牭箬骺∫涣荩提醒道:“可他在医院里。”



牐犘汤げ灰晕然:“在医院里?那更好。这能说明什么?只能说明,他快死了。”



牐牭箬骺【狭艘还,转身走了。



牐牶功等他离开,才悄悄地凑上去说:“刑总你真的要在医院里把顾学庆‘那个’?”



牐牎笆裁础那个’?那个?嗯你说什么呢?听不懂。”刑坤扬扬手说,“你没杀人也得离开,去财务科领十万,三年以后回来。”他抬眼睥睨着胡功:“你还不走?我让人也开车送送你?”



牐牎安唬不用!”胡功忙不迭地冲出门去。



牐牻酉吕吹囊涣教欤金天闯总沉浸在连续不断地梦魇中,几乎要疯掉了。白天上课要么魂不守舍,要么精力过于集中,把新来的女老师给瞪哭了。逢到吃饭时手就大幅度颤抖,拿着筷子拼命地敲盘子,让整个食堂的人全都向他这边瞧,最终客观上使本就心虚的伙房改善了伙食。上厕所时更疯狂,看也不看解开裤带就小便,将很多蹲坑的同学都尿感冒了。可不论在哪儿,他总能听到关于车祸的对话,像一个晃来晃去的阴魂怨影,久久难以驱散。



牐犝嬲令他震惊的是学校对面那所医院发生的事。令他庆幸自己没一时冲动跑去探望伤者并索要帮助费。有一个在那里工作的老同学偷偷告诉他,被车撞残的病人昨晚已经死了。好像是镇静剂剂量太大,那护士已经被抓起来了,但她坚持说不是自己干的。金天闯仿佛被雷击了,他强烈地预感,下一个死的有可能就是自己。



牐犚涣玖米多长的迈巴赫62缓缓地靠在烟州最豪华的五星级宾馆扶摇大酒店前。刑坤一个人懒散地从里面钻出来,门卫见到这种气派,不敢怠慢,连忙上前问:“先生几位?”



牐犘汤っ豢此,只是兀自上楼,嘴里问:“在我前面有没有姓叶的先生?”



牐牱务毕恭毕敬地说:“有,在意大利厅。我带您去。”



牐犘汤せ位问郑骸安挥茫你干你的罢。”他缓步走上楼,找到意大利标志的雅间,默默地开门,再默默地关门,然后才热情地笑起来:“哎呀,叶关长,肯拨冗一见真是太给面子了。久等了吧?吃点儿什么?”



牐牰苑绞歉鑫迨上下的中年男子,只是淡淡地说:“吃什么无所谓。”



牐牎霸趺茨苁俏匏谓呢?”刑坤打开门对服务生说:“来两份提米拉苏,大的那种,两份煎牛排七分熟,再来一盘波伦亚饺子,一盘英式扣肉,一瓶法国波尔多红酒……行了,先点这些,开门的时候先打声招呼。”接着才乐呵呵地坐下。



牐牎八蛋桑我喜欢开门见山。”叶关长很不自在地说。



牐犘汤と匀宦脸堆笑:“又要给您添麻烦了。”



牐牎澳愀我添的麻烦还少啊?”叶关长很不高兴地说,“上次运送的装电脑零件的箱子里,怎么会有轿车的发动机?你想干什么?我们市委常委在海边开会,没事就去码头视察海关的工作。平时你的那些箱子可以免检,可这时候怎么做样子?好在人家领导上也没有说什么……”



牐牎八们能说什么?”刑坤揶揄地笑着,“您不觉得奇怪吗?叶关长,我可以明确地向您保证,在这个城市,所有的高层,没有一个能真正无愧于心大义凛然地指责我,没有一个,做生意嘛,高风险会有高回报。记住,这里是烟州!”



牐犚豆爻ぢ猿粤艘痪,想到当时看到走私车部件时各领导虽然脸色难看,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应有的愤怒,而且当日新闻报道的会议也只是口头报道,明明有记者在一旁摄像,可最终却没发挥一点儿用处。刑坤在烟州之所以能横行无忌这么多年,的确是有着极大的能量。他就像植物露出地表的部分,而给他撑腰的后台,却是埋藏在地下深处纵横交错的老树根,可以蔓延至整个烟州,动摇了它,就等于动摇了烟州市的地基,这是谁都不能允许的。



牐牎安还茉趺此担你得向我保证不再出现类似的状况。市里的领导就算能网开一面,省里来了人,中央来了人怎么办?人家可不吃这一套。你必须保证。”



牐牎鞍ミ稀…这可保证不了啊。”刑坤嘿嘿地笑着:“我一直都很规矩,这次实在迫不得已,您应该理解我啊。”



牐牎袄斫猓磕憷斫馕衣穑课颐呛9氐哪俏恍丈虻脑惫て绞笨诒很好,这一出事全都炸了祸,大家都义愤填膺,纷纷要求抓肇事司机,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你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



牐牎拔沂翟谑敲话旆ā!毙汤ど袂樽肃地打手势止祝蝴,“您的那位口碑很好的员工不是我的目标。你说地球这么大烟州也不小可他偏偏就走在顾学庆的前面!您是知道的,顾学庆是烟州出了名的检举大王,浑身上下除了证据什么都没有,穷得只剩命,他的证据可也少不了您的哦。”



牐牎澳阋挟我?”



牐牎罢饨幸挟?那你也要挟要挟我呀。”刑坤笑眯眯地说,“您这可太言重了。叶关长,您是海关的一把手,从上到下都得听您指挥,您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们敢有异议吗?”



牐牎澳惆盐业背墒裁戳耍课乙桓隼瞎膊党员,辛辛苦苦为革命奔波了几十年,生产救灾那年吃的是草根树皮,文革期间又被打成……”



牐牎耙豆爻ぃ刑坤打断他,看了他半晌才接着说,“文革时我才出生。您的那些英雄事迹我都没亲眼见过。我亲眼见过的就是,您和我之间多次的合作。”



牐牎靶汤ぃ 币豆爻ぞ缌业夭抖,戟指着他:“你居然敢这样对我!”



牐牎拔以跹对你了?我对你不错吧?”



牐牱务生推开门,刚要端菜进来,却又愣住了。



牐牎白吧叶关长,人家小姑娘以为你要唱两嗓子呢。”刑坤起身对服务员小姐说:“我记得我曾经叫你开门前先说一声,聋了?”那服务员吓得直摇头:“先生……”刑坤挥挥手:“出去吧出去!”



第七话 人生哲理

牐犓关上门转过身,瞧着满面怒容的叶世泽,说道:“叶关长,你说你生那么大气干嘛?咱不还有大气层么?让我来给您宽宽心。说起大气层,我给您打个比方。我,就好比是地球;中央,就好比是太阳。中央派个陨石来撞我,可我有大气层保护啊.这大气层就是你们这些当领导的,里三层外三层,层层把关,不管那陨石的来势多么凶猛,它也得付出极其沉重极其惨痛的代价#狐将承受上千度的高温,被烈火煎熬,也许还没出对流层,它就给烧得一干二净,我连看到它的机会也没有。最多它更大一些,没完全烧掉,落到地面也不过砸个粪坑大小,让拉屎的人瞧瞧热闹而已。对地球本身没有产生丝毫的影响。”



牐牎翱扇绻那是一颗小行星呢?就像6500万年前撞击地球,造就南墨西哥齐克修莱伯石坑,令恐龙彻底灭绝的小行星……”



牐牎澳壳拔一姑患过那么大的小行星。我不想念会有这种东西存在。我长得这么帅,您看像恐龙吗?真有这种小行星的话,它就不该去撞别人,因为它本身的体积也达到了一定的规模,完全可以不断地吸收经过它附近的微型天体来完善自己,最后当它拥有较大的引力时,便可以形成自己的大气层。要是非装高洁,以撞别的星球为生的话,那下场只有自取灭亡。”



牐牎翱赡愣阅阕约旱拇笃层负责了吗?那起撞车事件,就是你制造的氟利昂!臭氧被破坏,会有你承受不了的射线射进来的!”



牐牎靶欣残欣玻咱俩这说什么呢?”刑坤从怀里摸出个肿胀得可怕的大信封。“看来要给您宽心还得靠这老规矩,这里是五万,您点点。”



牐牎拔逋颍俊币豆爻っ济一挑。



牐牎翱窗涯愀吓的,”刑坤放肆地笑着,“是美金哪。下回给英镑?”



牐牎澳堑共挥谩g能花就行,用不着这么独特,当罪证还差不多。以后就别给什么卡了,不安全。”



牐牎耙豆爻な歉鍪翟谌四摹!毙汤さ沽吮酒,“本来嘛,官员不是神仙,也有吃喝住行的基本需求呀。”



牐犚豆爻ぶ恍老擦艘换岫,突然周身轻轻一颤:“刑坤,你说又要给我添麻烦,是什么麻烦?”



牐牎耙裁皇裁础…”刑坤来回地搓着雪茄,“就是这个。”



牐犚豆爻ば闹邪蛋党跃,嘴上却模糊地试探道:“雪茄?……是香烟?”



牐牎鞍グィ看您,说什么呢您?”刑坤笑嘻嘻地把雪茄移开,但手指却仍在空中来回搓着。



牐犚豆爻ぶ欢倭松偾辏便发了疯似地怪叫一声:“不!绝对不行!这永远也不可能你想都别想!”



牐牎八嫡饷淳对不觉得太早么?”刑坤的语调仍旧平和,“其实在南方沿海城市的码头,几乎天天都在运这些。所以人家比我们多挣几十倍的钱。咱们主要是没开过先例,多做几次就熟,没什么好怕的。只要你同意我也同意,咱俩都同意那就是没有人不同意了。用你的话讲,只剩下法律不同意了,那就让它自己去不同意好了。法律是国家放的屁,你用不着当鸡蛋接着。”



牐牎澳闼凳裁炊济挥昧耍



牐牎耙妒涝螅”刑坤的语气转寒,“你喊什么呀?你这一声呐喊真是大义凛然哪!悠悠千古,浩然正气,天地长存,他妈说的就是你吧?叶青天大老爷?”他从怀里撒出一沓照片来,叶世泽大惊失色,一把抢过来。



牐牎霸趺锤那个什么抢那个什么似的!”刑坤对他的反应很满意,“放心,我家里还有好几抽屉这种照片,饿不着你。”



牐牎澳恪…你……!”叶世泽呼地站起来,将这些探头偷拍的床上戏剧照愤然掷到桌上,“你这是陷害!你这是钻法律的空子!““你不也钻了照片上这位小姐的空子了么?”刑坤阴冷地笑着,俯身拾拢起这些照片,“我完全可以把整个烟州市甚至周边的滨都、丹港、云州全部发动起来,让大家一块来欣赏……哟,您瞧这张,啧啧啧,高难度的动作,叶关长真是老当益壮老有所为呀!”



牐牎澳恪…!!”叶世泽中了枪般捂住胸口。



牐牎耙豆爻ぃ把你气死了可不是我的目的。只要您愿意,它可以在今天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掉,不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牐犚妒涝罂此埔爆炸的脸色突然变得和善起来,柔声说道:“刑总……你把我当外人啦?……”



牐牎澳别,折我寿啊?忒温柔了。”刑坤笑着扶他重新坐下,“我不把你当外人还能当内人么?一点点粉子,那算什么?嗯?关键是钱,它能赚回来钱。”



牐牎翱伞…可为了钱,你难道什么都能做吗?”叶世泽的语气不敢太强硬。



牐犘汤び挚戳艘谎凼种械恼掌,这才说:“当然,您是共产党员,坚定的革命者,觉悟不是一般地高,要我像您这样不为钱都什么都能做,那实在是不容易啊。”



牐犚妒涝蟪烈髁季茫又问:“你能保证,我通融这一次后,这些照片就会完全消失?”



牐牎巴ㄈ谝淮危俊…好吧,我让一步,咱们就一次。您根本用不着担心,除了那小姐本人以外,其它的照片呀,录音哪,根据您的英雄事迹拍摄的电影和电视连续剧呀,都会全部销毁。”



牐犚妒涝蠹鼻械匚实溃骸澳撬呢?她不会乱说话吧!”



牐牎安唬不会,她的嘴能有多大呢?塞个十万八万的就填得严严实实了。放心,她常出来做的人比你懂规矩,要么拿钱走人,别乱说话,要么就别想再说话了。我办事您放心。”



牐牎暗愿你不要口是心非。”叶世泽心有余悸。



牐牎霸勖腔故桥笥眩对吗?”刑坤笑着举起杯啜了一小口,站了起来,“记住时间是一个月以后,缅甸的事我自己会解决,但烟州的码头就得交给您了。”



牐牎拔摇…我尽力而为。”



牐牎拔液湍一样,您尽多大力,我尽多大力。”刑坤毫不让步,“我真希望我能尽全力。您忙您的吧。走了。”



牐牭鹊饺范ㄐ汤ふ娴淖吡艘院螅叶世泽才恨恨地骂了一句:“什么东西!”随即长释了一口气,痛快地放了一个响屁。



第八话 危险绑架

牐犘汤ば朔艿睾咦徘,迈巴赫缓缓地驶进了他的私人别墅。刚一下车,就觉得被谁重重地撞了一下,不由骂道:“你奔丧啊?”对方从容不迫地回答:“我来找你。”



牐犘汤ひ惶更憋火,他没想到烟州市竟还有人胆敢这样对他说话,可怒气还未来得及发肥硕的后脑勺就顶上了冰凉的枪口。



牐犘汤ば囊徽穑不疾不徐地问:“兄弟,……我能回头么?”



牐牎熬倨鹗掷矗 笔且桓雠声,但刑坤立即意识到这不是玩笑,那声音充斥着刻骨的悲怒。



牐犘汤の弈蔚鼐倨鹆耸郑骸氨鹇颐我啊。”



牐犇桥人简单地搜了一遍,退了两步,呵斥道:“转过来!”



牐犘汤せ赝罚见是一个身材颀长容姿端丽的年轻女人,但目光却杀气腾腾,刑坤即使经历过大风大浪,蓦地瞥见了也不由胆寒。刑坤轻声问:“大闺女,你干啥呢?”



牐牎靶汤つ阏飧鲂笊!我要杀了你,给我爸报仇!”那女人很熟练地拉了拉枪栓,绝对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手法。



牐犘汤ひ汇叮开始回想,自己今年只间接杀了三个人。这位是哪一个的女儿?烟州的黑道势力大都和自己关系密切,基本上没有陌生的面孔。还有另一种可能,她是一名警察,如果是这样那既幸运又倒霉。幸运的是他今天肯定不会死,倒霉的是日后被她缠上了,会失去很多。



牐牎芭侠,你说清楚点好不好?”



牐犇桥警愤怒得周身颤抖。刑坤见她只是个半大孩子,又是个女人,虽然不像头一回拿枪,但一时冲动扣了扳机也不是没可能,不由真有些害怕,提醒道:“警花同志,我一个普通市民,你这样对待我也不应该?就算我有罪,你也得拿出证据来,起码得先告诉我我犯了什么罪了吧?”



牐牎澳闵绷宋野职郑 蹦桥警似乎觉得说什么都多余,只是一味地重复:“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牐牎澳惆职值降啄奈唬俊



牐牎八姓沈!沈宗义!”



牐犘汤ふ獠湃范了他的身份。当天撞的三个人中,除了石冶一中一名普通女教师曲青婷,以及后来在医院干掉的顾学庆外,还有一个姓沈的,只是海关的一个非正式职工,家境微薄,根本不足为患,因此跟叶世泽解释过后也就没再放在心上,谁料这老工人竟有个当警察的女儿。刑坤估计得差不多以后,仍装模作样道:“沈宗义?他是谁?警察同志,我真不认识啊。”



牐牎暗比涣耍你要杀的也不是我爸爸,你认不认识他还有什么关系吗?”对方冷冷地说,“我要报仇!”



牐牎耙在这里打死我?”



牐牎暗比徊唬我是一个警察。”



牐犘汤ふ獠鸥咝似鹄础k根本不可能掌握任何证据,因此也毫无办法指控自己。再退一步,就算她强行将自己拖进公安局,董炎也不会拿自己怎样,反而会对她做出严厉处分。“那你现在想干什么?把我抓进去?”“我现在还没有证据。”



牐牎澳恰…嘿嘿,那你……”



牐牎奥砩暇突嵊辛耍笑吧。”女警咬牙切齿地打断了他的话,一把拽起他向山上走去。刑坤这才反应过来,明白他要刑讯逼供,这她完全干得出来,忙大声呼叫道:“救命啊!杀人啦——”



牐犞芪р簧偃硕枷蛘獗呔恐地望来。女警挥挥枪,喝道:“看什么?我是警察!”刑坤想趁他讲话分神之际逃开,却被她一腿拌倒,刑坤冲过去扭祝糊持枪的手,想要夺下来,他自小打架斗殴,也有两下子,觉得不会连一个女人都拾掇不下。谁知忽然肚子一痛。已经被狠狠地踹了一脚,随即那女警又一记漂亮而有效的连环凌空翻腿,刑坤肥大的身躯一下子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一棵碗口粗的小树上,一阵目眩,疼得呻吟起来。



牐牻鹛齑吃诼飞显敉吩裟缘囟瞅西瞄,嘴里念经似地:“昌河面包,昌河面包,昌河面包……”他以为只要找到那辆车,就等于找到了杀人的证据,最终政府里的腐败分子会浮出水面的。接下来就等着收敲诈来的钱便可以了。渐渐地,他走到城郊的一个偏僻的地界,心想,腐败分子是决不会把作案工具放在市里的,相反,越没人的地方就越可能有。刚拐了一个弯,便迎面碰上一个肥头大耳的男子与一个年轻女人,仿佛猪八戒跟他媳妇,只是媳妇手里正持着一支铮亮的六四,他理解有误,不由尖叫一声。



牐犈警沈颀厉声喝止道:“你叫什么?”



牐牻鹛齑趁σ坏地回答:“我叫金天闯!”他并非蠢到随随便便就向人透露姓名,但他实在没有备用的名字。在网上他叫功能久闯太郎,取自在侵华战争中被农民击毙的日军将领北白川功能久亲王,这是个日本名,专用来骗小姑娘的,说了肯定没人信,可见对方眼里仍有郁郁不足之意,只得补充道:“我……性功能久,叫床太浪。”



牐犐蝰见他语无伦次又疯疯癫癫,实在懒得多费唇舌向他解释,反正自己目前的行为已经犯了法了,于是喊道:“你给我滚蛋!”



牐牻鹛齑辰十几年来看过的所有电影情节在脑中飞快地过了一遍,最后认定沈颀是个冷血女杀手,而且是国际级别的,而刑坤长得跟猪八戒有一拼,则铁定是一个腐败得快要烂掉的贪官污吏。他立即有了主意:只要救了这个贪官,就可以如愿以偿得到赏钱了。只是对方既然是个职业女杀手,那就算没有枪武功也必然了得,况且心狠手辣,自己更远非其对手,这可如何是好?他狂热地沉浸在自己营造的幻想世界里,半天未动一下。



牐犐蝰见他无动于衷,连忙推搡着刑坤向山上走去,刑坤不由高喊起来:“小兄弟!小兄弟你要救我啊#糊是坏人!”



牐犉涫荡有汤じ沈颀的相貌看,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一目了然,只是金天闯帮助别人的取向不在谁好谁坏,而是谁能带给他利益。于是不知哪来的一股勇气,就在沈颀经过自己的擦肩之际,突然一个闪身抱住了她。沈颀从没和年纪相仿的异性这样亲密地接触,心里一阵羞怒,一记侧踢,将金天闯肚子里没消化完的饭连同整只胃统统踹进了大肠末端,几乎要脱肛而出,疼得金天闯“嗷”地一声狗叫,捂住小腹在地上表演街舞。



牐犘汤け暇沽髅コ錾恚刚出道时也是跟贺龙将军一样两把菜刀闹革命,可谓苗正根红,反应奇捷,趁这个当儿突然伸出手抓住沈颀的枪管,本拟一鼓作气把它夺下来的,但沈颀好歹也是个警察,枪就跟长在手上似的,害得刑坤卯足了劲儿差点把枪管掰弯。沈颀见情势万分火急,回身又是一脚。她虽然练过擒拿格斗,终究体力也不及男子,但她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凭着两腿颀长灵活,可以大范围有效地制敌。刑坤也不傻,向后退一步,手上的劲儿却丝毫不减。陡然间他想到了一个绝种好方法,左手猛地伸出去抓沈颀的胸。沈颀真的吓了一跳,也顾不上愤怒,尖叫一声本能地回手去挡,刑坤阳谋得逞,漂亮地把枪夺了下来。为了保险起见他连蹦带跳地退了两三步,避开沈女侠的招式所能波及的最大范围,接着胜利地着着举起枪:“都别动!”



牐犐蝰、金天闯都被这一突变吓懵了。沈颀胆子再大也不禁周身发颤,暗想这枪一旦到了刑坤手里,必定会杀自己灭口——当然未必会用这把枪,但起码枪让她无力反抗。她又转念想到自己连累了一个被坏人利用的不相干的人,不由心生疚意,转头愧然地瞧了瞧金天闯。



牐犚是在平时金天闯看到这种怨妇般的眼神自然会春心大发,浮想联翩,只是在这种非常时刻他还是比较清醒的。在他看来这女人是个杀手,就算看上他他也消受不了,另外枪到了贪官手里,灭口当然是唯一的方法,这在所有电视剧、电影、舞台剧的故事情节中从无例外。由于金天闯有生以来第二次看见真枪,对于枪的恐惧远远大于真正威胁他生命的持枪者猪八戒。



牐犗旅胬唇樯芤幌鲁智拐咝汤け救说男睦碜纯觥d壳八正这样想:“我立即报警,警察就能把这娘们逮住,最轻也得撤去职务下岗回家。不过万一让她活着回去,今后必定是个大威胁。我现在如果还没有充分把握能杀得了她,就不能随便动手,否则一旦她没死,反而会告我袭警,到时候再顺理成章地拘了我。没办法,权衡利弊,还是灭了你吧!”



牐犐蝰猛地瞥到刑坤的目光中突然精芒炯盛,意识到他很有可能起了灭口之心,立即喊道:“刑坤!你敢把枪口对准警察?现在把枪放下还来得及!”



牐犘汤ひ踱恻地问:“怎么?你不打算挟持我了?”



牐犐蝰心里的确有些害怕,点点头说:“不,不了。我……刚才的确是给冲昏了头,做了不该做的事。刑坤,把枪放下!如果真的不是你干的,我也不会冤枉你!”



牐犘汤ず懿恍嫉厮担骸澳恪…嘿!这就服软了?我还以为你是什么三贞九烈正气凛然的巾帼英雄,你害怕了是吧?枪到了我手里还能再还给你?你看我长得像个有病的么?”



牐犐蝰轻嗔薄怒地反问:“你……你想干什么?”



牐犘汤ひ∫∏梗骸吧仙健>桶茨阍来说的,一切照旧,上山。”接着又把枪口对准金天闯。



牐牻鹛齑骋痪,叫道:“我可是帮过你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忘恩负义?”



牐犐蝰虽然十分讨厌身边这个懦弱无耻的男子,但毕竟他被自己一时鲁莽的行为所累阴错阳差地卷入了这场风波中,而现在令他面对黑寒的枪口,自己有义务也必须去救他,这是一个警察的道德底限。于是她上前一步说:“刑坤,你要是杀了人,那性质就变了。我会名正言顺地拘了你。”



牐犘汤は肽阊净褂忻等到拘我那一天?但这里仍然接近市区,人还是不少,要不声不响地弄死他们,就必须得进山里。这小子迟早得抹去,逼得他们太紧反倒会坏事。思前想后,便笑笑说:“好,我敬你是个警察,就饶了他。不过你得让那孩子做件事。”



牐牻鹛齑骋惶忙问:“让我干什么?”



牐犘汤た戳丝瓷蝰,意味深长地说:“从她身上搜出副手铐来,把他拷上!”



牐犐蝰不由震惊:“你……你说什么?”



牐犘汤ひ∽糯竽源:“别怪我,是你这位女侠武功太高,我又不会点穴,凑合着吧。”



牐牎按蠼悖对不起了,对不起……”金天闯边机械地道歉,便附下身伸出双手,就在沈颀打算一拳打通他的两个鼻孔时,金天闯总算人性未泯,及时说:“大姐,还是你告诉我手铐在哪儿吧。”



牐犐蝰长长舒了一口气,柔声说:“在腰带上。你,你别乱动,掀开外套就看见了。”



牐牻鹛齑骋姥韵瓶了一角,但突然间愣住,倒吸冷气:他看到了另一把枪,赫然别在手铐旁边!沈颀似乎这才想起,也是惶然变色。刑坤见他俩表情丰富,先是有所警觉,但接着释然问:“小犊子,没见过女人屁股么?嘿嘿,你要是早跟我两年,我包你能摸上俄罗斯嫩毛子,他妈连毛都是金色的……”



牐犐蝰一阵恶心,但仍不及她此时的慌恐,她怕金天闯为求保命将这把枪也搜出交给刑坤。可金天闯性情肖小却不是傻瓜,知道这把枪万一被刑坤发现,自己就真的没有活路了。他很快地做出决定,只掏出了手铐,把沈颀的两只手铐上。沈颀感激地向他送去一瞥。刑坤很满意,可还是不放心地说:“她身上还有钥匙,把钥匙给我。”



牐牻鹛齑痴饣刈邢傅乜戳丝矗如实回答道:“没有。好像是没带。”



牐犐蝰冷笑说:“我既然是来抓你的,还会放你跑吗?”



牐犘汤ず吡艘簧,晃晃枪命令道:“行了走吧。女侠你走前面,小伙儿走中间。走!”



第九话 墓碑森林

牐犑冶山并不怎么高,但高耸入云碧翠萧森的树林使它看上去很是巍然雄壮。通常农村的山要开辟出很大一块空地来插上白晃晃的墓碑,使本来黄绿交织的美丽山野显得异常可怖。而石冶山完全不符合常规——它的树太多了,林子茂盛得密不透光,几近不见天日。可老一辈农民就是有办法。这里从古到今一直很穷,农民们把死人就地葬下了。而且总葬在一棵最少有碗口粗壮的树下,树干上刻出××之墓,××立于×年×月×日,也省了制碑、买棺材和请人写祭文的银子,在林中不能引燃废品,所以连烧纸钱这一步都省去了,大家只要远远地朝山那边拜拜,盼望死者在地下能自力更生,也就算对得起先祖了。一代又一代,树虽然极多,但人也死了不少,毫不夸张地讲,差不多每一棵树下都埋了一个死人。在村民的心目中,可以说那棵树就是死去的亲人的化身,死者的灵魂在这棵树上得到了生命的延续,这已经形成了一种趋于本能的潜意识。



牐犑飨乱膊还饴裨岽迕竦南茸妫比如丢弃的女婴,若是侥幸没给狼瞅见,就烂在泥土中,作大树的肥料。和她们命运相同的还有饿死的贫穷无赖,困死山林的胡子响马,被奸夫淫妇谋杀的可怜亲夫,甚至在这片森林里迷路,永远走不出去的无名旅行者。他们通常只是随便——不,应该说是随机一躺,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来选择墓地。一般来讲,比较大的树或活了几百年的参天古木下大都是相对有钱人家尤其是地主的家人,而像前面所提的,还有很多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再也不为人知晓的无名树。如果谁把树砍倒了,就等于间接令死者永不超生,所以村里无人敢砍,也决不允许外人滥砍滥伐,故而树林越长越繁茂,最终形成今天这样庞大的数量。于是这片树林也就有了一个外人听来很奇怪的名字,叫做“石冶碑林”。



牐犔焐已暮,刑坤三人一进这座烟州、石冶交界的山林,就觉得一阵怪异的凄凉感袭来。只有在石冶一中读过书的金天闯才知道这个传说,尤其感到悚惧,仿佛深葬地下的死者尸首汲取了成千上万纵横交错的树根贮藏的水与营养成分,进化成更加奇形怪状惊世骇俗的怪物,并将他们的尸臭气息肆无忌惮地溢了出来。此刻他真恨自己想象力丰富,不由得愈发骇然,刑坤手里的那把枪跟昌河面包早给他忘了个干净。



牐犘汤ぜ他不动了,呵斥道:“快走!你想吃粒带响的花生米么?”



牐犐蝰进了这诡异萧瑟的林中也不由害怕,可她的胆量毕竟比金天闯大些,于是说:“累了,不走了!”



牐犘汤じ沼骂:“你妈的……”沈颀立即反驳道:“刑坤!你来过这里几次?你要是不熟就别乱指挥我们,否则到时候谁也出不去!”



牐犘汤と滩蛔〈蛄烁龊噤,下意识地扣住衣领,缩了缩粗短多皱的脖颈,悻悻地说:“好吧。就一会儿。”



牐犐蝰坐了下来,又问:“刑坤,你还要往里走吗?”



牐犘汤け亲印斑辍币簧,猛然提起枪抵祝糊的额头,厉声叫道:“闭嘴!记着自己是俘虏!”他站了起来,回望四周,半晌说:“就这儿吧。”说罢他的食指缓缓移向扳机。



牐犞枞唬一阵哗啦啦的怪响自树木间的隙缝中剧烈而快捷地传过,迅而消逝无踪。刑坤在金、沈二人惊恐万状时捕捉到,激动地像惊奇盒中的弹簧怪物般跳起来,叫嚣着:“谁?谁在那边?出来!”



牐犘汤ば乃贾苊埽仍不忘回枪威胁:“你们两个别动。”他转而像只猫似地缓步悄然移进,“谁在那里藏着?出来……我让你出来!”他拉了拉枪栓,面孔的肌肉痉挛着:“我数三下,一,二,”他开始数得很快,可还是在“二”后面留一个较为明显的停顿时间,但枪所指向的背光树丛仍没有丝毫反应。



牐犘汤げ⒉皇歉鏊档阶龅降娜耍但他最恨失了面子,于是“砰”一声烈响被尖锐的风啸炒作后更为夸张地直插进荒悲的穹宇中,转瞬间三个人各自的心脏都被莫名其妙地刺痛了。刑坤大而塌陷的狮鼻跟狗一样被汗液浸得湿漉漉的,轻微的后坐力似乎冲击了他的脑神经,而射出的子弹却依旧没让那片树丛产生什么变化。



牐犘汤に娴厥捌鹨桓长树枝,小心翼翼地在那些枝叶繁茂的墨绿中拨弄一会儿,确定是自己的错觉后,这才长长舒了口气。林子这么大,什么样的野兽蠹虫没有?刚才或许只是一只鸟或松鼠。



牐牻鹛齑呈翟诎崔嗖蛔∩瑟发抖,手更是癫痫般大幅度颤栗,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碑林典故的恶魇。刑坤不明所以,见他无端地增加自己的恐惧,无来由的一阵暴怒,想立即解决他们再迅速离开,但举起的枪又不由垂下,因为此时他环顾四周,已经难以寻辨适才的入口了。况且在这陌生的迷宫里孤单一人,是谁都忍受不了的。



牐犐蝰额头汗液涔涔,她正利用刚从自己手带上拔下的细铁在手铐的锁孔处来回地拨弄着。偌大而异常幽静寂寥的林子,竟连这样羸弱的微细响声也依旧听得清楚。她虽然知道金天闯只是个市井之徒,但本性应该不坏——胆子太小注定心眼不会太坏,然而重要的是这人的胆子也太小了,她本可以示意金天闯偷偷拔出自己的枪,可自己现在这种状态是没办法用的,金天闯若是与刑坤对峙,起码从心理上就撑不住,要是让他先行开枪又不见得能打准。想到这里,她更加急噪地拨弄着手铐,声音一大,刚从适才古怪事情中挣脱出来的刑坤立即转过身,暴戾地喊道:“你干什么?这是什么声音?啊?你想打开手铐?我先杀了你!”



牐牻鹛齑持幌刖】焯永胝飧龅胤剑不自觉地踏出一步,这一步因错误地被误认为象征了挑衅而大大地刺激了刑坤,刑坤马上将枪口对准他便要扣动扳机。强烈的求生欲望使金天闯将胆小的本性先搁置一边,更加迅灵地侧跃过来,两手牢牢地扭住刑坤的枪,二人轰然倒地,地面,尘土乱扬,碎叶滚溅,拌着野兽般的撕打声,呼呼作响。



牐犐蝰一见,只有冲上去帮忙。她两手虽然被缚,但脚仍然好使。刑坤在打斗中偶然瞥见沈颀的行踪,更是焦怒,一只脚连连踹击金天闯的肚子。金天闯吃了亏后也不示弱,并起双脚变本加厉地反踢对方。他身高腿长,立即占了优势,尝到甜头后愈踢愈带劲,亢奋不已,竟而忘了打架的目的是夺枪,手不知不觉地放松开,直到发觉不对劲,这才抬头诧异地瞧着刑坤,刑坤拿着枪对准他,冷冷地问:“踢够了?”



牐犐蝰在刑坤就要开枪的千钧一发之际,狠狠一脚踹到刑坤的后脑,比驴蹄子还厉害,疼得他大叫一声,但枪也在脱手的同时响了起来。



牐犐蝰一愕,慢慢地望向金天闯。金天窗也目光呆滞,面若死灰,但只是瞬间,掺青的脸颊上划过一道割裂的腥红。出膛的子弹在空气中制造了风的利刃,居然只是一擦而过,他可算得上是世上罕有的幸运者了。沈颀释然,回脚把枪移到金天闯身旁:“快,给我打开手铐!”



牐牻鹛齑尘魂未定,“唔唔”机械地应承着,拿过枪。沈颀见他似乎神志不清,心不在焉,不放心地提高声音:“哎!小子!你可看清楚,别打着我!”



牐犛忠簧枪响,沈颀的手铐分成两半,虽然还是不能取下,但不妨碍她掏出另一把枪。她沉思一会儿,考虑到自己的精力有限和方才金天闯的积极表现,又将刑坤夺去的那把扔给金天闯:“接着!”



牐牻鹛齑潮欢地接过后,疑神疑鬼地四下乱瞄。刑坤则在地上无力地支起滚圆的身躯,恶狠狠地咒骂着。沈颀用枪指祝蝴:“起来!跟我回局子!”



牐牻鹛齑忱洳欢∥剩骸澳阒道怎么出去吗?”



牐犐蝰被他略带绝望的苦涩口吻弄得一阵茫然,接口说:“你以为这里是亚马逊么?这才多大一座山,一会儿就走到头了。”她顿了顿,又问:“你……你是叫金……金天闯是么?你是干什么的?”



牐牻鹛齑痴怔:“我……我可没犯法。一,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是个坏人呢。”



牐犐蝰有些生气:“你眼瞎了?我和他到底谁长得像坏人?我是警察!……哎,你到底是干什么的?还没告诉我呢。”



牐牎拔掖笞ū弦狄荒炅恕r蛭学历太低找不到工作,所以又报了所学校学习。我可从没干过什么坏事,遇到你们那是碰巧了……”



牐犐蝰不耐烦地打断他:“你是不是男人?哪儿来那么多废话?要不是你瞎掺和,事情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糟!”



牐犘汤と匀徊辉阜牌最后一线希望,挣扎着说:“小兄弟,你到我的公司来吧,月薪两千块,发你十三个月的工资,跟公务员一样!”



牐犐蝰知道金天闯耳根软,怕他受诱中计,一脚踩在刑坤沙袋般的肥肚子上:“你给我收声!再不老实就把你的嘴堵上!”



牐牻鹛齑乘淙幌蚶疵挥兄骷,性情软弱,但每个人都有自己遵循的一套原则,最起码他不会再信任一个曾经多次要杀害自己的人。



牐犛止了接近半个钟头,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白日里五彩缤纷的景物现在统统整齐而单调地变为纯粹的黑色。黑夜开始欺骗人类的眼睛,将他们的思想置于一个完全未知的神秘世界。雨果说:梦是黑夜的水族馆,他们如梦初醒地奔跑着,仿佛正是在回归包括人类在内的所有生命甚至一切的本源——夜。沈颀的夜光表还可以勉强放出一丝极其模糊的光线,她焦急地问:“喂!你到底认不认识路?不认识别瞎走!”



牐牻鹛齑郴怕业鼗馗矗骸罢舛我恶熟,要是没路你把我拿下去铺!”他完全凭借着十年前的混乱记忆加上自以为非常敏锐的直觉胡走一气,最终总觉得地面在跟着自己一起走动,所以他停滞下来。沈颀不由问:“你怎么了你?”



第十话 碑林夜话

牐牻鹛齑郴毓头,脸色在那一瞬僵直得可怕。沈颀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浑浊的重音,退了一步,颤声问:“你,你干什么?”



牐牻鹛齑炒瓜履源,似乎有些不甘心,但还是说:“警察同志,周围这么黑,我们出不去了。不如熬一夜,天亮了就能辨别方向了。”



牐犐蝰没有办法,只得坐了下来。金天闯不经意地问:“你有东西吃么?”沈颀受到提醒,其实她为了单独拷问刑坤也曾充分计划过,于是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盒咸酥饼干和两袋香肠面包:“就这个。我没料到会多一个人……咱俩平分吧。”



牐牎坝械弓就好了。”



牐犐蝰颇为诧异地抬起头。



牐牻鹛齑趁挥谐裕继续喃喃地仰着头:“我十五岁就在这座石冶山下的中学读书。”



牐牎笆冶一中?”沈颀反问。



牐牎笆前 d恪…你怎么知道?”



牐牎拔夷畛踔惺背杉ㄒ膊惶好,听人家说无论学习多差的学生,只要一转到石冶一中,成绩立即就提上去了,大多数都能考上比较好的高中,这学校名声挺大的。后来……我爸疼我,怕我去了遭罪,所以……就没去。爸……”沈颀伤感的口气稍纵即逝,目光中顿时充盈着戾气,转而朝一旁累得半死不活、正在呼呼打鼾的刑坤怒视。



牐牻鹛齑巢幌胍蛭这个而走题,于是接着说:“当时校方严禁我们外地转来的学生进山。我偶尔在山前的树林拿弹弓打鸟,能打很多只……”



牐牎拔什么?”沈颀始终是小女孩的脾气,“为什么校方不让进山?”



牐牎澳阋部醇了,这山树很多,把阳光都遮得差不多快没了,找不着北容易迷路。不过这还不是最主要的。这片林子埋了很多死人,村民都挺迷信的,不让外人来叨扰……”



牐牎八馈…人?”沈颀皱了皱眉头,“哪有啊?一路上我没看见一座墓碑。”



牐牎澳鞘悄憧床患,其实到处都是。”金天闯伸出食指和无名指。在离自己最近的一棵粗壮的芙蓉树上摁了摁,沈颀不由凑过去,把表对准树皮,羸弱昏黄的光线将凹凸粗糙的裂纹映出,是两个歪歪斜斜但很深很大的刻字:“××之墓”。



牐犐蝰只觉得猛地一口气上不来,双手乏力,颓然坐到地上。金天闯回头瞅瞅头顶高处的树梢,“这树长大了。其它的字应该在上面。”



牐牎八廊恕…埋在树下?”沈颀感到空气中有一种强烈的腐肉气息,压抑着自己的呼吸。



牐牎笆牵每一棵树下都有……这一棵最少有半个世纪了,这么粗,肯定是有钱人的。”金天闯的声音也很不自然,“你……你不用害怕,这没什么……再说你不是还有枪么?”



牐犓见沈颀的悚惧之色仍旧丝毫不减,又安慰似地说:“其实也不光是人,还有猪呢。大概是我来石冶一中复读半年后,镇上闹起了五号病,几乎所有猪的蹄子都烂掉了。校方从不舍得杀一头猪给学生当伙食,反而用学生的伙食喂猪,谁想到好不容易将猪喂得又肥又壮时,偏偏一个个都患了瘟疫,只好忍痛用推土机在后山挖了一个大坑,把几百头猪全部都埋了进去。当时猪的叫声比女人的叫声还尖还惨百倍。往后的半年我们都没见过一丁点荤腥。夜里总有人跑到后山,挖出死猪蒸煮很多遍,然后再拿到学校食堂去卖……”



牐犓正讲得眉飞色舞,沈颀已经止不住大声呕吐起来。



牐牻鹛齑郴帕松瘢连连补救:“对、对不起!我说说就是了。我实在没想到……”



牐犐蝰好半天才强迫自己镇定住,抬起头刚想说话,喉头又是一酸,眼眶有些热,只得仰躺在一棵树旁,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蓦地,他又想到树下埋着尸体,连忙支起身躯。就在这一瞬间,她怪异地望向金天闯,目光中散放着堇色的骇人色彩。



牐牎澳恪…”金天闯似乎完全堕入虚空,一股恶寒被刮过地面的冷风托起,在自己身后凝固成形。“我后面……有东西吗?”



牐牎安皇恰…”沈颀揉了揉眼睛,“可能是我看错了。”



牐牻鹛齑扯曰卮鹬心@饬娇傻摹翱赡堋倍字很不满意,颤声追问道:“你看见什么了?”说着他纵身向前一扑,和沈颀背靠背地倚在一起,握紧了手中的枪。



牐犐蝰有些可怜他,摇摇头说:“也没什么,我只是看到……看到有绿色的影子一闪。肯定是错觉。人一紧张就爱胡思乱想,刑坤刚才不是也这样么?结果还不是什么也没打着?”



牐牎安弧…不对。”金天闯仍心有余悸地辩驳,“那声音我们仨都听到了。总不会是……集体错觉吧?”



牐牎澳隳懿荒懿凰祷埃俊



牐牻鹛齑逞杆侔簿蚕吕矗可这暗无边垠的黑夜突然变得更加庞硕与狰狞,在那黑暗的尽头,究竟有着什么,这是几百万年以来人类无论如何进化都在不倦探寻的永恒疑问。当它从黑暗深处中走出,步步向我们逼近时,那也许是这个世界所有恐惧的来源和犯罪动机的根本。



牐牎澳恪…你还是说两句吧。”沈颀干咳了几声,“不要停……不过,不过别再讲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牐牎昂谩…”金天闯一面用力收紧衣服,一面将枪口平对向他认为的最黑的方向。“你想听些什么?”



牐牎氨热纭…说说你的学生时代,校园生活……”



牐犩蕖!苯鹛齑逞柿搜士谒,“我也没什么刺激生活。石冶一中那里有来自全国各地的学生,当然真正有钱的孩子是不会来这儿的,但他们都自称自己如何如何富有:从招远来的就说自己家是开金矿的,东北来的就说自己家是开油田的,河南来的就说自己在少林寺里吃肉偷钱强奸杀人无恶不作,但就是不打诳语,香港来的就说自己绑过李嘉诚,台湾来的就说自己朝陈水扁开过枪……嘿嘿,开个玩笑而已,港台的孩子怎么会来我们学校#旱自己家里有钱的肯定是乡下学生,说自己将来有钱的肯定是城里学生,总之大家都是一群靠吹牛聊以自慰的井底可怜虫。



牐牎吧活很无聊,很单调,很……艰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重复来重复去都只有那么几样:不到五点就起床叠被,出门跑操,高声喊口号,然后回来上早自习。下了课吃早饭,都是些稀得只剩下水的小米粥,一只玉米饼子,一小堆腌花生豆。接着整理宿舍,清扫卫生区,七点钟准时上课。上午一共五节课,三节课后出去做广播体操,还要像早上那样绕着操场跑,再上两节课,中午吃一些瓜馅包子,地瓜干,没有白面,白的只有大白菜熬汤上漂着的肥肉星子。黑面馒头也偷工减料,往往连吃了三个还饿。午睡一个钟头,大多是在教室里睡,因为回宿舍会破坏早上叠好的被褥的美观,也不准任何人夏天私自挂蚊帐冬天私自加被,防止不美观。睡醒了要唱歌,主要是校歌或者国歌,再不然就是十年前流行的歌曲。下午四节课,上完后吃饭,内容跟早饭、午饭完全一样,吃剩了就去猪圈,倒在猪食缸里喂猪吃。晚上三节半课,十点半熄灯睡觉,就这些。”



牐犐蝰对他拖沓机械如流水帐的冗长汇报毫不厌憎,只是笑着说:“这不跟监狱一样了吗?”



牐牎八说不是。他们本地人还没怎么着,我们烟州转去的真是难以忍受。我的上一届曾有人被逼疯过。”



牐牎把讨萑サ难生多吗?”



牐牎按幼苁上看当然很少,我和八个朋友一起去的。那一届的烟州学生格外多,可也不超过四百人。”



牐牎拔摇…”沈颀迟疑了少许才问,“我听说那里的老师虐待学生,有这种事吗?”



牐牻鹛齑车纳裆中含有捉弄的成分,凝视她半晌后,悠悠地说:“我们都习惯了,去石冶念书的烟州学生,多半是烟州市各个学校的败类渣滓,没少让人揍,也受得惯,让谁打不是一样?反正不管遇到家长、遇到老师、遇到流氓还是遇到……警察,挨打的总是我们。”



牐犐蝰有些歉疚地回避开他并不灼人的目光,轻轻说:“对……不起。”



牐牎拔也皇且你道歉。……出去,出去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牐牎鞍研汤ぷサ骄掷锶ァ!



牐牻鹛齑巢痪意地问:“我不懂法……可你现在的行为……以后还能再干下去吗?”



牐牎氨怀分笆翘定了。”沈颀拢着秀丝,“按照刑坤的能量,足够请到省里最好的律师,完全可以反咬一口,到时候我就连判刑也说不定。”



牐牎澳恪…你为什么要抓他?”



牐犐蝰的瞳仁再度掠出燥烈不定的色泽,恨恨地说:“我爸爸……他杀了我爸爸!……”



牐牻鹛齑持皇且凰层等唬随即轻声说:“是这样……那,你爸爸也是个警察?”



牐牎安唬不是。他只是个普通工人。”沈颀紧紧攥着一株根部深入地下的杂草,“刑坤想杀的并不是他,可……可是他却受到牵连了……”



牐牻鹛齑呈贾仗得一头雾水,但见她愤怒得有些失控,也不便再多问。



牐牎熬退闼没杀我爸爸,我也决不会放过他。”沈颀自顾自地继续说着,“他是烟州的恶霸,组织黑社会,走私汽车,贩卖毒品,作威作福,还杀了很多无辜的人……”



牐牻鹛齑吵烈靼肷危有些失意地问:“你是不是……很讨厌……欺负别人的人?”



牐犐蝰一阵哑然,许久才说:“是。就算撇开我的职业不谈,作为我本人也是很看不惯欺负人的行为。大概是因为小时侯没有城市户口,总是受人冷眼嘲讽的结果吧……所以我报考了警校。”她无意间看到金天闯刻板呆笨的面孔,不由笑了笑说:“不知道为什么,跟你说了这么多。平时在局里……警察嘛,大家都尽力表现出坚强威武的样子,有心事也藏着掖着,可能是……想找人宣泄一下吧……”她竟突然抽泣起来,嘴里呢喃不清地念着“爸爸”。



牐牻鹛齑骋痪,想要说些什么,沈颀却先掩住鼻子:“你,你不用管我。对不起。”



牐牻鹛齑扯溉换匾淦鹱约涸诔踔惺贝的轻狂生活:八个人跟着刁梓俊一起骑着经过改装的大功率公路赛,沿着烟州至石冶山的高速公路风驰电掣。白天跷课逃学,打架斗殴,夜里在夜总会里畅饮狂欢。在此期间他们正值青壮的气焰异常嚣锐,看谁不顺眼就拳脚相加。金天闯本人跟其他八人不同,他一开始属于受欺负的弱者派别,但软弱多变的性格令他不仅不恨反而崇拜起所谓的“强者”,开始频繁地接触并千方百计地试图与他们交往,最终被吸纳了进去。他非但不恨曾经欺侮过他的人,反倒非常羡慕对方欺侮人的本事,这也是他为什么恨死老师却还想当老师的原因。即使加入强者阵营,性情仍没什么变化,他依旧胆小怕事,只不过学会了怎样虚张声势地吓唬人而已。通常论到动手,他只是站在外围,跳来跳去做着看似很激烈的动作,口里的叫骂声喊得比谁都高亢,其实基本上一根手指也没碰过人家。他的原则是:只求自保,少结仇家;以德服人,安全第一。牐

第十一话 走出迷宫

牐牼驮谡庋混沌迷茫的回忆后,同样混沌迷茫的天色转淡,隐隐将黑夜涂鸦下的叶子重新揭露出绿色。沈颀彻夜未眠,直至明显地看到东方的一抹红晕后,才感到头昏脑胀沉沉欲睡。刑坤仍在剧烈地打着鼾,金天闯正百无聊赖地注视着他,觉得他此时和普通人一样,没有邪念,没有暴戾,甚至携着一丝笑意的痴肥的脸还有些可爱,大概是因睡得很香而获得了清醒时难以获得的满足感吧。



牐犆腿凰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股莫可名状的念头闪电般侵袭进他的脑海,并在那里恶作剧似地徘徊不定,某种极难言喻的诡异湿漉漉地在他的胸口滴溅喷洒。他总感到这张肥胖的圆脸仿佛在哪里见过,尽管形象模糊,但意念却相当强烈,如同那天被车轧死的曲青婷一样,这一回他无论如何也不觉得刑坤可爱了。



牐犚训轿宓阒樱在树叶间隙涌动的黑暗低色逐渐消失。刑坤略一清醒,立即“嗷”一声大叫起来。沈颀被惊醒,见金天闯兀自呆滞着出神,也一阵凝顿,然后才长释一口气,用力点头说:“天亮了。”



牐犜洞υ来了阵阵鸟啾,林中每一个细微的事物都在积郁一夜的窒息后不住地震颤,可这也难匿山谷另一侧依稀的叫喊声。由于曾经在石冶一中呆过,金天闯马上捕捉到了,那是些孩子在极为扭曲地嘶喊着“发展体育,振兴中华,一,二,三,四”之类的口号,伴随着产生共鸣的还有被惊醒的猪的尖叫,因为学校的集体猪宿舍距跑操的地点很近。估计自从十年前那场五号病流行,百猪大活埋之夜伊始,这里的猪就一直保持着类似女人惨叫的尖锐嘶嗥,从不发出传统印象中的“噜噜”声,所以石冶山的狼一般不怎么光顾猪栏,大概它们认为那不是猪。



牐犞斫写给金天闯的刺激丝毫不亚于限制级录像中女人欢快的咆哮声,他马上说:“你们跟着我走,应该能走出去。”



牐犐蝰和刑坤各自满腹的心事,也没什么异议,浑然无觉地跟着金天闯,木偶般地行进着。直到金天闯拿出军队才有的红外线望远镜时,两人才多少吃了一惊,暗自奇怪此人究竟是混哪里的。声音真的愈来愈近,逐渐变成机械的隆隆声,激起一片飞鸟翔来掠去,脆弱的树枝像着了魔般颤栗,脱衣舞似地抖下许多尚未泛黄的年轻叶子。这片林子虽大,却很少见到大动物,三人经过这漫长如宇宙形成的一夜,都有种在荒岛上苟且半生的落寂感,即使没见到第四个人,这些鸟赋予生命的象征意义也足以令他们的情绪大为波动。



牐犠钪账们找到了。



牐犃娇镁嗬虢洗蟮蔫胧魅缤碑林天然的大门,展现在他们面前的仿佛是后工业社会的技术革命带来挥别过往一切的沉重场景,轰鸣巨响犹如来自欧洲推翻旧帝制时代的街垒巷战,几台大型起重机与推土机在粗犷豪野地忙碌运作,远处的吊车将一捆阳光下锐如利剑的钢筋缓然抬离地面。沈颀与金天闯面面相觑。沈颀问:“这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牐牻鹛齑吵俣鄣厮伎甲拧1纠凑庖淮仍属于学生跑操的范围之内,而现在却变成了工地。当然,这不会减轻学生的负担,他们会被强令多跑几圈来弥补路程的缩短。石冶是闻名遐迩的穷镇,与近在咫尺的烟州经济情况全然不符,可以毫不夸张地讲,在学校那样踹一脚就能坍塌成原子颗粒的平房教室内,谁的桌面能摆上一只装铅笔的盒子,那就铁定是村霸级别的大富子弟了。为此村长多次强调:“我虽是本镇的父母官,但事实上老百姓是我的父母啊!我看着父母这样穷困潦倒,心里是什么滋味啊!”然后他又以“再穷不能穷了孩子”为由,把多次要求上头批下的钱据为己有,让父母见鬼去。上面也有领导来调查的时候,待将镇里为数不多的家畜吃得差不多后,神仙般飘逸而去,理由是能供得起这样伙食的镇子,能穷到哪里去?



牐牼」苎讨菔信级发起几次捐资助学活动,石冶一中仍然盖不起像样的教学楼。当大家把期望的目光投向校长的那部沃尔沃,校长自然是悲怒交加,打算用生命捍卫它,同时那部车也被挪到烟州去了。可眼前居然出现了这种规模的建筑队,这在烟州市内也是不多见的。



牐犘汤ね蝗幻寄渴嬲梗叫了一声:“嗨!老乡!”



牐犐蝰本想喝令他闭嘴,但又觉得刑坤已在掌握之中,又走出了林子,喊就喊吧。可谁料正在推一辆单轮小车的一个民工突然相当惊奇地叫了一声:“刑总!”



牐犐蝰一惊,扳过刑坤:“别磨蹭,快走!”



牐犘汤こ犊嗓子:“救救我!这俩人是抢劫的!”



牐犇敲窆ご蟾偶渴望有一天成为包工头,于是刹那间目光中写满了“正义”二字,驴一般叫道:“弟兄们快来,刑总给坏人抢劫了!”



牐牰偈痹诠さ厣系氖五六个民工纷纷拥上,铁锨、锤子、钢管、水泥砖甚至螺丝钉戟指沈颀与金天闯。沈颀急忙喊:“我是警察!是警察!”



牐犆窆っ遣唤馄湟猓常年经济匮乏的他们认为任何一项行业都是以赚钱为主旨,毫无门户偏见,警察没什么特殊的,于是所有人齐声大喊:“我们是民工!”响遏行云。



牐犐蝰举起枪:“都别动!”



牐犆窆ぜ她还戴着手铐,又有枪,更加相信刑坤的话,但他们毕竟不是三百年前资本主义萌芽时代的民工祖先,最起码还是认识枪的,手中糙陋的冷兵器都有些发颤。沈颀挥着枪叫:“刑坤,你过来!”



牐犘汤だ湫σ挥铮安之若素。沈颀对金天闯说:“我手不方便,你打110报警!就说刑坤多次袭警,企图谋杀我们,调派警力增援!”



牐牻鹛齑称车叫汤ち成狭钊艘馔獾淖孕庞氚蚕辏不由有些颓然,但沈颀急切得随时濒临绝望边缘更让他不堪忍受,只得掏出那部省吃简用买到的索尼新款,战战兢兢地拨了号。



牐牪坏绞分钟,石冶派出所的民警先赶到,喝令民工们散开,然而在烟州这样的“大城市”的民工“见多识广”,根本睬都不睬这些土著治安员,只是眈眈相向。又过了十五分钟,烟州市公安来了五辆吉普,民工立即缴械投降,并纷纷相互推搪揭发。形坤却依旧眉开眼笑,与刑警大队长陈公达毫不避讳地对视半晌后,陈公达只挥了挥手,两名武警几乎像赠送订婚戒指般温柔地给刑坤戴上手铐,面色都很谦和。远远地也不知在说什么,可刑坤却显得豪气十足,极为配合地上了警车。陈公达走到沈颀面前,低声愠怒道:“跟我回去!”



牐犐蝰明白一旦回到烟州城,公安局的电话会被市领导打爆,在那里等候的著名律师足够组成一支日本自卫队。人间的法律对刑坤毫无作用,她真后悔自己不在刑坤抗逆时顺手击毙他,这样一来自己的工作丢了不说,甚至自己的生命都难以保障。她很复杂地回眸瞧了金天闯一眼,垂头进了车。



牐牻鹛齑潮人更害怕,他当然知道刑坤不会有事,相反,自己在烟州只怕也呆不长了。惆怅与沉郁充斥了此后的几日。他从廖东然那里得知,刑坤要捐款修建教学楼,刁梓俊在校庆那天返回母校就是去递交计划书的。校方可以拒绝刁梓俊但决不拒绝钱,于是烟州最大的建筑公司新环便派出一支浩浩荡荡的机动队伍来此。那公司的老总与刑坤交情甚厚,刑坤也总是隔三叉五地望对方那里跑,凭着出众的长相令公司旗下民工都记忆犹新。



牐犎欢媒体都没对此事大作渲染,公安局内部自行处理了这件事,刑坤出乎意料地没有控告沈颀,因为沈颀已被开除,一个普通人要想扳倒自己更加困难,等一年半载后没人忆起这件事,再弄死她也就容易得很了。



第十二话 恶兆阴霾

牐犠源艘院蠼鹛齑吃倜患过沈颀,两个人互相给予对方的初次印象都不太好,但却都异常深刻,不知为什么,他们的目光甫一对视,就会有重温童年旧梦的美好感觉。金天闯整天满脑子都是沈颀的影子,还有自己并不欢愉的孩提时代。



牐犙生时期金天闯虽成天跟不良少年混在一起,却从没有吸烟酗酒的不良嗜好,但抑郁的不止是心情和环境,空气中如同灌了铅,只好用平素最厌恶的烟味和酒气来排解,烟呛得他不住地咳嗽,酒令他的鼻子一阵阵地发酸,感到支撑整个躯体的骨架都变成了霉烂的绿色,渐渐熔成一团泥浆。



牐犑只猛地响起来,与石冶山大屠杀那夜猪的惨叫一模一样。手机正挂在胸口,金天闯只觉得自己极快地一颤,失了平衡,仿佛心脏被人剜空,而那就是自己身体的重心。他定了定神,接了电话,里面传出廖东然的声音:“喂,天闯!”



牐牻鹛齑扯溉黄臣对面镜中自己暗若死灰的面孔,声音哆嗦起来:“哎……哎,是我……。”



牐犃味然似乎听出了不对头:“怎么了你?……你也知道了么?”



牐牎拔抑道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金天闯的每一根短发都沾满了栗栗不安的汗珠,“出什么事了吗?”



牐犃味然的声音有些哽咽,但其中的惊悚是世上任何东西都无法掩覆蔽匿的。



牐牎拌骺:死了。”



牐牻鹛齑炽等簧偾辏蓦地一阵激怒的抽搐,突然大声喊道:“他死了?……他死了你告诉我干什么?是我让他死的么?我能让他活过来吗?”



牐犓珍爱的手机被重重地掷在地板上,里面传来因磨损而尖锐的声音:“喂,天闯你没事吧?喂!……”



牐牻鹛齑惩蝗桓械酱粼谝桓龊廖奚命的家里非常不妥,他急忙穿戴起来。临走之前他有些不甘心地回头,拾起地上的手机,像是打骂完孩子以后全然不理会孩子的创伤,但自己已经消了气的父母,刚疼爱地摸了摸,打算放进口袋时,突然不可容忍地发现这孩子无可救药了,液晶屏幕已经明显残忍地裂出了几道深纹,仿佛冬日湖面上结的冰块碎了一般。他咚咚咚跑上阳台,打开窗,选择一个即使下了楼也看不到的地方,向那个方向竭尽全力地投去。



牐牻鹛齑吃谏枵系木察队伍前看到了廖东然,廖东然向他打了个含义不清的手势,然后拉过他退到警戒线外侧。廖东然瞅了瞅他,掏出火机点上烟,金天闯硬是抢过烟盒,往自己嘴里也填进一根,颤颤地打燃。



牐犃饺税肷味嘉扪砸远浴=鹛齑持皇羌其不安地四下瞄着周围摇晃不稳的事物,眼皮不住抽动,像昆虫振翅一样快而无力,而又一样脆弱。许久,他很费劲地挤出一句话:“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他?……”



牐犃味然被他突如其来的怪异样子弄得呛了一下,咳了半天,拍打着西服上尚未冷却的烟灰,说:“我猜不出来。到现在我连他是自杀还是谋杀的都不知道,也许还可能是心肌梗塞引发的自然死亡。要我看的话……多半是给人……杀了。他这么多年不在烟州,谁知道他在外边做过什么……他的个性,你我都是知道的。”



牐牻鹛齑炒硬磺嵋追⒈碜约旱目捶ǎ以免招致不必要的麻烦,但现在他感到再不说出来就会窒息:“东然,梓俊是不是在刑坤的公司工作?”



牐犃味然怔了怔:“刑坤啊?刑坤……我只知道这个人背景很复杂,好像……不是什么正人。怎么了?你怎么知道?”



牐牻鹛齑逞柿搜释倌,说:“我猜的。校庆那天梓俊来石冶一中就是为了告知学校,刑坤要捐资建教学楼,工程也早就开启了。”



牐牎拔颐堑谋ㄖ缴弦灿泄相应的报道。可我没想到那天梓俊是为了这事来的。”廖东然回头之际目光不经意掠到了门口那部熟悉的宝马上,“难怪他能开这么贵的跑车。”



牐牎拔乙说的不是这个。你还记得刑坤杀过人吗?”金天闯说这句话时已经下了一搏的决心,他知道刑坤决不会放过自己,而自己没必要死了也替他保守秘密。



牐牎靶汤ど惫人?”廖东然听得愣了神,职业的敏感令他稍稍从伤寂中振奋了一些。



牐牎拔沂撬怠…”金天闯环顾四周,咬了咬下唇说:“上次的那场接连撞死两个人的肇事车子记得吗?”



牐犃味然的表情走了样,轻声问他:“你什么意思?”



牐牻鹛齑忱浜怪泵埃沉声说:“我有个朋友,是个警察,他的父亲就是死于那场车祸的。她告诉过我,这是刑坤干的。”



牐牎澳闶撬佃骺∈撬杀的?”廖东然压低嗓门,“她为了报仇,所以……”



牐牎安豢赡埽这绝不可能。”金天闯揉着隐隐作痛的眉间,“她是个警察,这一点即使是在她最愤怒最容易丧失理智时也没忘记。我了解她,她一直针对刑坤……决不会滥伤无辜。再说刑坤手底下有的是人,为什么偏偏选中刁梓俊?”



牐牎澳阋膊幌胂耄邢坤的公司里又有几个人能坐上这辆760i?你知不知道,梓俊这车是经过专门改装的,是全烟州市独一无二的一辆,市里很多车行以及宝马专销店都请过他开这部车做宣传。我不知道别人怎样,我的报社的报纸有一阵天天都在说晋达的电脑和这台宝马。由此可见,梓俊与邢坤的关系决不一般。”



牐牎白苤决不会是她。”金天闯叉着腰,狠狠地将嘴里的烟头吐出,“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个活活被撞死的,以前咱们在石冶念书时,我的班主任曲青婷,记得吧?当时我只觉得眼熟,也没怎么太在意,直到后来车祸事件闹得沸沸扬扬,我才确定了她的身份。你怎么就知道不是她的家属干的?还有,刑坤的目标应该就是被我救下来的那个顾学庆,他被送到医院没两天也死了。更可能是他的亲人杀的。”



牐牎霸来你知道这么多……为什么不报警?”廖东然睥睨着他,“你早该报警了。”



牐牻鹛齑忱椿啬胱沤畔碌难掏罚回头说:“等烟州换了市委书记,换了市长,换了法官,换了检察长,换了公安局长再说吧。”



牐犃味然一听,觉得世上再也没有比这句话更臭的屁了,但又实在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地方,只好就此沉默。



牐牼殖じ两名队长从楼上下来,用手推搡着晃来晃去的各种镜头,只是重复着:“无可奉告,对不起,无可奉告……”



牐牼车一辆辆尖叫着开走,仿佛是在一遍遍重演着死者临终前的惨叫。



牐牎拔蚁氚颜馐乱徊榈降住!绷味然注视金天闯。



牐牎澳闶悄阄沂俏摇!



牐牎澳呛茫不过……你有什么新消息,记得先告诉我,好吗?”



第十三话 无法摆脱

牐犃饺蘸螅令金天闯吃惊的是沈颀竟然找到了自己的住处,铃声使他差点吃到自己的心脏。当他打开门后,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的寓所居然这么不隐蔽,既然沈颀能找到这儿,相信刑坤想要找到也是迟早的事。沈颀盯着他玻璃球般毫无生气的眼睛,撇撇嘴说:“干嘛?还不开门让我进来?”



牐牻鹛齑炒蚩门,向外张望了一会儿,这才小心翼翼地关上,接了杯水给她,然后酸软无力地仰在沙发上。



牐牎澳闩率裁矗俊鄙蝰似笑非笑地说,“我好歹以前也是警察么,要找你住哪儿也不是很麻烦。”



牐牎澳阏椅沂裁词拢俊



牐牎拔一瓜胫道一些其它的事情。金天闯,你认识刁梓俊吧?”



牐牻鹛齑车难矍蛎偷赝蛊穑随即镇定下来,淡淡地问:“难道你不认识他么?烟州还有人不认识他么?”



牐犐蝰不去回答,先喝了口水,又说:“金天闯,咱们有过一面之交,多少也该算是朋友了。我之前也去过顾学庆住的那家医院,昨天我又去了一趟,他们两次对送顾学庆到医院的人进行的描述大体一致。知道我什么意思吧?那人的体貌特征跟你很相似。”



牐牎熬褪俏摇u饷椿卮鹉懵意吗?”金天闯摸着头皮,“你想说什么?”



牐犐蝰无论怎样笑,都显不出二十出头女孩的妩媚可爱,警察的职业生涯令这笑充斥了各种阴森的意味,因此只能单调地显出她的年轻罢了:“你既然救了顾学庆,就肯定亲眼见到肇事司机的相貌了吧?”



牐牎凹到了,可我忘了。”金天闯很干脆地撒谎。



牐牎澳阙菜呀?这事要是搁我身上一辈子也忘不了。”



牐牎澳阋丫不是警察了,还管那么多干什么?”



牐牎拔乙扳倒刑坤!不把他送进监狱,送上刑场,烟州市一天也不会安宁。”沈颀很专业且不失时机地踩祝蝴的痛脚,“你也不会安全。”



牐牎罢飧刁梓俊的死有关系吗?”金天闯几乎是在喊,“你是不是认为,是刑坤杀了刁梓俊?”



牐牎笆牵∥揖褪钦饷慈衔的。”沈颀毫不避讳地对视着他,“万一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刁梓俊只能成为他犯罪的污点证人。而你却碍于和刁梓俊的特殊关系才没有指证他。”



牐牎笆裁词裁矗俊苯鹛齑痴娴钠媪耍不由笑了起来,“你没事儿吧?我发现你这人巨傻。你以为是刁梓俊开车撞人?错了错了!”



牐牎澳慊骨勘纾



牐牎拔颐磺勘纾∥宜淙怀さ贸蟮还不至于表里如一!”金天闯肃然说,“我可没你想象得那么重情重义。我只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很可惜,这场车祸跟刁梓俊没有半点儿关系。”



牐犐蝰愣了愣:“你这会儿又记得了?”



牐牎笆前 !苯鹛齑承姆骋饴业厮担“无论你怎么质疑我的品格都无所谓,但我再卑鄙也不能让你把这么大一黑锅往已经死去的人身上推。你怎么不说是被刑坤杀害的另两人的家属,误以为刁梓俊是凶手,就杀他报仇?”



牐牎罢饩霾豢赡堋!鄙蝰斩钉截铁地反驳,“我们家就我一个;顾学庆的老婆早就死了,他儿子才八岁,能杀得了刁梓俊?还有那个姓曲的老师,没结婚,又是个外来户,在石冶教了二十年的书,一个亲人也没有,我还没听说有哪个她教出的学生能爱戴她到去为她报仇的。”



牐犝在这时,一阵细腻入微的甜腻女声说:“接电话啦……”这虽然是自网上下载的普通铃声,可金天闯却猛然捂住胸口,脸色变得铅灰,随即用两根手指头迅捷夹出怀里的手机,忙不迭地掷到沙发上,顺势惨然地看了沈颀一眼,这才拾过手机。打开问:“喂……是你?干什么你……你以后打我家里的电话,别打我手机!”



牐牰苑绞橇味然:“你至于这么小气么?电话都换了,几毛电话费却舍不得?”



牐牻鹛齑秤殖蛄顺蛏蝰,把电话换了只手拿,紧贴耳朵说:“家里还有客呢,有什么事快点讲!”



牐牰嗄杲煌,廖东然立刻会意:“法医的验尸报告出来了,公安局让梓俊的家属去一趟。刁伯父孤零零一个人,身体又不好,万一再出什么问题就……我们俩一块儿去吧。”



牐牎昂茫半个钟头以后到。”



牐牎澳悴挥么蚣瞥坛担我来接你。”



牐牎澳隳橇酒萍利不是坏了拿去修了么?”金天闯不屑地问。



牐牎白寄慊皇只,不准我换车?”廖东然语气中的沉郁抑制不住得意:“今年挺辛苦,机缘巧合下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个导演,我俩一拍即合,给他写武侠剧本,一集算一万,挣了笔小钱。报社福利待遇不错,给我们主要撰稿人一人一套房。所以住的问题解决了,我就想买台车。我把吉利卖了,一共凑了五十来万。本来想买欧菲莱斯或克莱斯勒之类的高档车,可梓俊这事儿一出……我觉得太抢眼的车很不安全,加上我又不是什么大老板,没这个必要。所以……”



牐牻鹛齑吃じ胁幻睿骸靶辛诵辛耍∧愕降滓说什么?!”



牐牎八以就买了辆福特蒙迪欧旗舰,价格一次到位。”



牐牻鹛齑程得耳根火赤,只是虚弱地“嘿、哼”两声,再不说话,廖东然隔了层电线竟也听得懂,忙补充道:“你只要好好努力,要买部好车也容易得很。在家等着我来接你啊!”



牐犐蝰等他放下电话,完全镇定后眼珠乱翻打算编谎时才一字一顿地说:“我全听见了。”



牐牻鹛齑车恼个肤色像是立即褪去一层。



牐犐蝰笑了,接着说:“我也要跟你一块去。长这么大我还没坐过25万以上的车呢。”



牐牎澳阆胱好车,去坐刑坤的迈巴赫去。”金天闯知道现在无论如何也甩不掉她,只得焦虑不安地盯着墙上的挂钟。



牐犎欢廖东然比金天闯预想的要快得多,喇叭在楼下得意地尖鸣几声。看到金天闯后廖东然本来想说你怎么这么慢啊,突然又看见一个陌生女人,眼皮很不自然地翻眨:“你……女朋友?”



牐牻鹛齑城嵘回答:“警察,……我们走吧。”



牐犃味然觉得怪怪的,苗头有些不对,但也没多说什么。



牐牻鹛齑匙上这辆宽敞的新车,火气越来越大,若在以前他一定会处处挑剔以便嘲讽聊以自慰,可眼前这部车令他穷尽脑汁也找不出一丝一毫的瑕疵来,于是颤抖着一边触摸一边说:“车不错呀。”



牐犃味然听出他语气酸酸的,就笑着安慰:“程科在香港搞生物工程研究,一个月二十万,人家开了辆陆虎,听说才开了两年就准备换新的了,我这车哪儿值得一提呀。”



牐牻鹛齑趁闱考烦龅愣笑,两条眉毛趋于平行,只是四下观望,嘴里忿忿地说:“他算个什么,神经兮兮,我看他应该研究研究他自己……”



牐犃味然太了解金天闯了,听他开始口不择言,连好友也毫不留情地挖苦,知道他真的动了妒火,忙说:“还有很多不如咱们的呢。行了,坐好了,我们走了!”



牐犞挥昧耸八分钟,车已到了市局的门口。待看到刁梓俊的父亲刁利,廖东然立即跑上去:“伯父,节哀顺变,您别太难过,当心身体……”



牐牭罄只是冷然瞥了金天闯一眸,转过身一动不动。廖东然被这古怪的行为惊得愣了老半天。随即一名女警问:“谁是刁梓俊的家属?”



牐牭罄的身体有些摇晃,扶着栏杆上了二楼。廖东然、金天闯。沈颀刚过去,被女警拦住:“等等,你们不能进去。”



牐犃味然正色道:“同志,我们跟梓俊是从小玩到大的拜把兄弟,跟亲兄弟没分别。让我们多了解一些情况吧!”



牐牎安恍校谁知道杀他的人是谁呀……”



牐牎拔梗∧憬舱饣笆且负责任的!”



牐犇桥警不置可否,她似乎认识沈颀,态度有些轻慢地问:“你又来干什么呢?你也是刁梓俊的拜把兄弟?”



牐犐蝰看来一向都与她不和,神色丝毫不显恳求的意思。金天创见她眼中留露出的失望,猛然切换到那天夜里石冶碑林中她极度绝望的表情,只得“咳”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我……女朋友。”沈颀只怔了一下,也没反驳。



牐牎笆裁矗俊…女朋友?哼,随便的那种吗?”



牐犐蝰脸色发紫,刚要反唇相讥,金天闯索性大大方方地说:“我们快结婚了!这么说行吗?你到底让不让进?”



牐犈警给弄得熄了火:“哼……好啊,进去吧。”



牐犐蝰是男孩性格,也不表态,只是怒瞪了那女警一眼,这才随廖、金两人一起上楼。



牐牥旃室内坐着两个人,除了成立专案组并担任组长的陈队,还有一名着白大褂的法医。法医手里来回抽换着一沓很大的照片,神态肃峻,抬头对刁利说:“您儿子的……现场照片。”



牐牭罄竟粗暴地推开,沉声说:“我是他儿子!这畜生就该死!早知道会有这一天!”



第十四话 惨烈遗照

牐牻鹛齑吃对赌:地掠过照片,只看到一片殷红,虽然有心理准备,仍是偏过头去,不敢再看。廖东然这种场面见得多,比他稍镇定些,猜扑克牌般从法医手中随即抽了一张。他看到刁梓俊的脖子歪到一旁,两眼紧闭,可这双眼是照片上最震撼人心的地方,刁梓浚浩乎在拼命合上眼皮,但眼睛却仿佛不听使唤,急欲破面而出似的,从侧面拍到的一张更是强烈而真实地突显出这一点,极像是眼皮中起了两个巨大而均匀的肿瘤。眼皮一带急速出血,最外面是紫色,中间竟黑得可怕,如同涂了妖冶妓女常用的睫毛液。



牐犝庋一来,整张脸当时的表情让人无从判定。他的嘴大得看不出是狂笑还是要大吃美食,又或是极度惶恐悚惧,似乎都不像,那种极限般地张着,不似任何一种行为的前兆。嘴角边上起的褶皱几乎要裂开,将整个下巴脱节一般。鼻孔也张得极阔,人中处一片黝黑的固体已凝枯发干,那是太过抽搐致使鼻中血管破裂出血的缘故。眼、鼻子、嘴凑在一起,更像是觉得周围空气不够用,几近窒息。他的手也五指张开,肌肉绷得紧紧的,有力地压抑着蓄在一起。整个姿势好比在太空中陡然失重而无法掌握平衡,乱抓乱摆的样子。



牐牎澳岩韵胂蟮墓度紧张超越了人体所能达到的极限,致使大脑皮层、眼、鼻、耳、口的主要血管,胸腹两腔中的主要内脏尽数破裂,肌腱撕断,脊椎骨受到了莫名的压强而碎裂,周身超过三十处致命部位大出血,导致了死亡。这种精神极度崩溃致使肉体被破坏致死的情况,国内外的病史上都属少见,不过也并不是从来没有过,古书上……”



牐牎肮攀樯暇退懔耍”廖东然神色惨淡地问,“您的意思是,他……不是被人谋杀,也不是自杀,我是说主观意志上的自杀,只是精神崩溃以致猝死?”



牐牱ㄒ接淘ド偾辏又说:“我本人倾向于这种看法。但是外在的因素导致他精神崩溃也是完全有可能的。在内因——也就是人本身的意念中没有比生存更强烈的,哪怕是对生活失去希望企图自杀的人,在濒临死亡的最后一瞬,必定是想要生存的念头占了上风。我相信刁梓俊也是这样的。”



牐牎翱伤死……”



牐牎八的眼睛突出是为了睁开眼,鼻孔、嘴巴张大是为了呼吸、四肢乱抓是为了不掉下去。给他的这种压力多半是抽象的,但我敢肯定的是,这源于他一生都忘不了的某种经历.”



牐牻鹛齑秤肓味然极度疑惑地相互对视了一眼,又立即收回目光,不敢继续。



牐牎澳窃趺础…”待沈颀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只是迟疑片刻,旋即决定把话说下去:“那怎么偏偏这时候回忆起来?如果真是一生都忘不了的话,应该时时刻刻都记住啊。是不是突然有人——这个人也经历过,他用言语或用行动,甚至是直接证据刺激了刁梓俊……”



牐牻鹛齑惩蝗徊蹇诘溃骸氨纠次揖醯媚闼档耐τ械览恚可……可梓俊这人你不了解。”



牐犃味然点头赞同:“是啊,他从来不怕受到任何刺激或者威胁。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他是整个烟洲最勇敢……”他突然顾及到自己在警察面前,“勇敢”两字实在不妥,只得改口:“……胆子最大的人了。”



牐牎暗ㄗ釉俅蟮娜艘不岷ε拢两码事。谁都有害怕的东西或事情,跟胆子大小扯不上。”沈颀说完以后,盯着法医等待回答。



牐牎罢飧觥…也是我最奇怪的地方。”法医粗壮的手指点着桌子,“我推测,刁梓俊的思想观念在某一时刻发生巨大的变化,故而令他过去丝毫不以为然的某段记忆突然使他羞惭愧悔得无地自容……”



牐牎坝新穑俊苯鹛齑巢镆斓卮蚨希但他的诧异有些过火。



牐牎八没有做过亏心事呢?谁没有受过良心的谴责呢?”法医环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的眼睛,“没什么好奇怪的。致使他的思想转变得太过迅速,让我们一时也无法接受。也许他是个成天沉湎于各种琐事的人。很难抽出空安安静静地想一想,也许就是一想……要了他的命。”



牐牻鹛齑车热范ǚㄒ皆倜挥惺裁椿耙继续说时,才开口问:“那个……尸体呢?”



牐牎安坏貌涣⒓椿鸹,已经碎得不成样子了,寿衣什么的也没用了。”



牐牎八有遗书吗?遗嘱?……”金天闯下意识地想了想那辆宝马,但随即觉得很是可耻,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我的意思是,他有没有说说自己的想法……”



牐牎叭绻有,我们也不会不做进一步研究,可事情太过突然,太突然了。”



牐牭罄忽然颤颤地插道:“两个星期以前,来家探望过我一次。……他无意间好像说什么……他希望自己死后,骨灰葬在石冶碑林……”



牐牎笆冶……碑林?”沈颀猛地回望金天闯,本来她只是想到那一夜的诡异遭遇,可金天闯脸上的表情却有些痉挛。



牐犃味然愣了愣:“石冶山的碑林只葬当地人。再说林子里已经满是树,稍挖一点儿就会刨到尸骨,这很不吉利,石冶镇的居民不可能答应。”



牐牻鹛齑成钗了口气,说:“现在看来,这倒没什么问题了。刑坤已经捐资为石冶一中盖教室。再迷信的人也不能不信钱,为了孩子,为了后代,老祖宗的墓也得迁了。刑坤选的地点不错,向阳,而且买的大都是解放后的人,那时的生活还算过去,尸体都钉在棺材里,不至于曝尸野外。”



牐牭罄点点头,说:“我回去查查皇历,挑个日子下葬吧。”



牐犃味然对刁利说:“到时候伯父请通知我们一声,我们也来祭拜一下。”他掏出从不离身的钢笔,写下一串手机号码。



牐牭罄只是默默地接过。金天闯刚想学一遍,廖东然轻声说:“到时我通知你行了。”



牐犐蝰转向金天闯。



牐牻鹛齑匙芤彩懿涣怂的迫人目光,只得允诺:“到时候我也通知你,把你的手机号码告诉我。”



牐犃饺蘸蠡世上有“宜下葬,宜出行”等字样,沈颀竟没能沉住气,先去金天闯家找他。廖东然打个电话后,开着那部福特来接他们。



牐牭搅搜讨萘暝埃三个人都略吃了一惊。那里早已并排停了十多辆黑色轿车,一色的奔驰s600,最显眼的是正中央的加长迈巴赫62,这辆车在整个烟州也是独一无二的。车旁零落地站了几十个人,刑坤宽大的墨镜将半边脸蔽住,还压塌了鼻子,根本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牐犃味然低声说:“别管他们,咱们走咱们的。”金天闯虽然明知刑坤不敢在光天化日下杀自己,却依然抑制不住狂乱的心惊肉跳,他躬下腰,吹着脑袋及贴在两人身旁,向台阶上快跑。刁利这时才哭得昏天暗地,眼珠子差点被眼泪冲出来。



牐犘汤に偷幕ㄈκ窍殖:有人的两倍还多,他向刁利郑重鞠躬行礼后,在棺前默然伫立,哀悼如仪。要是这种表情都可以装出来的话,那刁利就完全有可能完全在自己儿子的尸体前哈哈大笑了。不过沈颀依然固执地认为他只是在演戏,并暗自佩服他的演技。牐

第十五话 陵园剧场

牐牻鹛齑持幌刖≡缋肟这个地方。他对刑坤的恐惧远远大于碑林下的几百尸首。就在这时,一部新款的捷豹xkr驰入视野,这种车在北方的城市里很难看见,车牌上的“粤”字已经让金天闯猜到了来者的身份。



牐牫炭拼掖姨下车,他仍然带着与八年前同一式样的蓝框眼镜,只是厚度大有增加,像碎酒瓶般的瓶底,两只眼睛已经不知缩到哪里去了。这副懵懵懂懂呆头呆脑的傻样子令金天闯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些。



牐犅燮鸪炭疲不论人品、学问还是收入,都是兄弟几个中最优秀的人物了,不过却不是最完美的人物。金天闯最恨比自己强的人,但更恨比自己强却怎么挑也挑不出毛病的人,只得苦思冥想程科少年时究竟有什么瑕疵。即便在那个情况年代程科也是他们里面最稳重的,似乎独自一人承受了整个地球的引力。金天闯突然眉开眼笑,心情放宽,他忆起程科打呼噜的声音特别响,比起他平日的少言寡语,这充分说明程科骨子里就是个野蛮人。以前金天闯做过个试验,等程科睡熟后在他头顶上扔下一张纸,但那张纸极有节奏地下去上来再上去,却总也落不到他脸上。喉结发育完整时更是发出远远超过他体积的史前巨吼,能把屋顶掀翻,所以连买车也买了部敞篷车,这倒省事了,他怎么不干脆穿个开裆裤呢?金天闯恶毒而幼稚地想。



牐犑冶山一到夏天根本听不到知了叫,大都埋在树底下,无论如何都长不成年了。



牐牫炭瓶囱子很急,额头尽是汗珠,下了车就大步踏上台阶,很快地冲金天闯、廖东然点点头,随即郑重地向刁利九十度鞠躬,接着车内有两个人抬出一只花圈。程科接过一支香,向刁梓俊的遗像注视着,目光中充盈交汇着激荡不安的暗流。



牐牭鹊降箬骺〉墓腔液锌始覆盖黄土,程科才转身走到金天闯和廖东然面前。金天闯却仍然没回过神来,他死死地瞪着正在填土的工人手中映日而辉的铁锨,总觉得曾见过这一场景,似是而非,恍若隔世,直至程科尴尬地扬着将在空中的右手,廖东然提高声音才弄醒他。他不好意思地伸过手去握住。



牐牫炭葡蛄饺艘灰痪戳搜蹋居然都是大中华。而他为两位朋友点上火后,自己却不见有丝毫动静。廖、金两个都记得他嗜烟如命,是什么能让他戒去这样大的诱惑呢?廖东然心里冒出自己的答案,他觉得程科一定是科学知识学太多了,懂得越渊博,越处处忌讳,生怕有损身体健康,生命永远是最重要的。金天闯从前并不吸烟,程科却早已不记得了,由此金天闯觉得他在程科心里根本没什么地位,而程科的戒烟他最能理解,正如他开始吸烟一样。要知道戒烟需要克服诱惑的勇气,而吸烟则更需要克服憎恶心理的勇气。



牐牎霸趺椿厥拢俊背炭葡肮咝缘靥я颂ь悼颍这个毛病七八年来居然一直未改。



牐牻鹛齑匙毂浚向廖东然递去目光,廖东然骇然说:“这……这个一时半会儿讲不清楚。他不是自杀……也不像是他杀……又有点儿像强迫症,就跟……跟……”



牐牎案鬼上身似的?”程科冷不丁问。金天闯廖东然都是这个意思,但面对这样一个小有名气的生物学者,实在张不了口,天知道这八年来程科的性格会发生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谁能保证他不和刁梓俊一样目中无人尖酸刻薄?人类最恐惧的鬼怪叫做嘲笑。



牐牫炭泼羧竦夭蹲搅苏獾指间的茫然无措,很认真地说:“这很有可能……”



牐牎傲蜗壬!”有人在喊。程科从小讲话故弄玄虚,总被人打断,这次也不例外,廖东然为人极慎,可他不敢确定现场是否还有人姓廖,只是装作没事般弹弹烟灰,顺便回了一下头,见几辆白色大型lhs房车陆续停在刑坤车队一旁,紧随其后的居然是两部保时捷993,一红一黑,后面跟着的也都是豪华名轿,一点儿也不亚于刑坤的阵势。一时间陵园内似乎来了好多人,门口出现了十多名警察。刑坤心里一紧,但旋即发现这跟他没关系:警察们正设了一处障拦住陵园外百来号欢呼雀跃的人们,他们的表情激动得令人费解,其中大多是些打扮入时的在校学生。



牐犘汤ぜ到这种情景,眉头紧绷,冷然走到正下车与廖东然握手的卷毛大胡子面前。廖东然正喊他“方导”,刑坤就对着这个方导怒目而视,见对方没什么反应,才想起自己带着这副巨大的墨镜,连忙摘去,这才令方导吃惊不浅,问:“您哪位?干嘛呀?”



牐犘汤ど然道:“这里是陵园。”



牐牎拔抑道呀,咋啦?”对方的口音与腔调显然是东北大汉,异常豪迈。



牐牎拔颐窃诎焐ナ隆!



牐牎拔颐且拍戏呀。”



牐牎笆裁聪贩且在陵园里拍?”



牐牎坝钟幸蝗怂担骸胺降迹甭跟他废话,小地方的人,懂得什么。”



牐犘汤け徽饩渌毕生从未听过的新鲜话彻底激怒,转而看去,见那暗如黑夜的保时捷中下来一个很俊美的年轻男子,一身华丽古装扮相,长发飘逸,神情飒然,只是眼上罩着一副与时代不当的变色镜。他极为柔和地笑着,充斥了自信与轻蔑,陵园外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牐犃味然虽然不是专业娱记狗仔队,却也对娱乐界十分有研究,不有喜上眉梢,指着那人对金、程叫道:“那不是sunny吗?”随即看到两个朋友鄙夷的神情,只得及时收声。不同的是程科属于不食人间烟火冷对世俗丑恶的方外之人,职业使他对类人猿的感情超过人类。金天闯则瞧不起整个宇宙除自己以外的所有事物,他憎恨别人出风头是因为别人妨碍自己出风头。廖东然只得夸奖方导,称赞他面子够大,居然能将这样重量级的名人请到,这已经不单单是钱的问题了。方导虽然没着戏服,却也和古人一般笑捋长须,听得受用不尽。



牐犘汤じ障胍踱恻地笑了一下,却忽然发现对方比自己抢先一步笑了,而且比自己笑得阴险多了,最让他惊诧的是对方竟说了一句自己本打算笑完后说的话:“你不会不知道我是谁吧?”



牐犘汤さ刮了一口冷气,他纵横江湖半生,基本上看到了所有人的标本,黑道中的辣手枭雄更是识得不少,可从未见过一个能有这种迫人的骄傲气势,不由沉声道:“朋友,你是哪个塘口的?”



牐燬unny不解其意,他没料有人会不认识自己,又不像是装出来的,就得意地一伸手,身后陵园外已聚满的叔伯歌迷与影迷如丧考妣地尖叫干嚎起来,这个陵园自修建伊始至今三十余载,不论失去亲友多么悲痛,哭喊声也从未达到今天的规模。



牐犘汤ふ獠欧⑾肿约菏嵌嗝从薮溃跟个戏子较了半天劲,他一向瞧不起这种只凭长相毫无内容的艺人,认为他们赚起钱来毫不费力,同时为自己感到自豪,因为自己的财富绝对是凭真本事打杀抢骗夺来的,可以称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血汗钱”。他冷冷地一抖西装,腰间插着的五四赫然入目。



牐犇荢unny只是看了一眼,笑道:“嘿,还挺像真的呢。拿出来给我看看!你也是演员吗?哦!我知道了,是道具吧?你今天能在这儿碰到我,也算幸运,回头给你签张唱片。如果你的货质量好,以后我接枪战片时,就考虑用你的枪,怎么样?”



牐犘汤じ械酱巳耸翟谖薹ɡ碛鳎心想妈的老子枪战片比你拍得多,转身走开。



牐犃硪徊亢煅奕缪的保时捷车门也打开了,映入眼帘的一位古典美女,滴粉搓酥,梨花带雨,配着珠钗钻玉,锦衣艳裘,让人不敢逼视。廖东然直勾勾地盯着,目不转瞬,程科再超凡入圣也嫌定力不足,一双招子要破眶而出。金天闯装得很不在意,目光却在极其细微之处上下浮掠,如同偷窥者时不时拍一张淫照,放回脑中冲洗放大,留着以后细细品味。



牐犘敲悦巧嘶力竭地叫着,狂野而扭曲:“cynthia!cynthia!”



牐燬unny和cynthia两人相拥一出,你侬我侬,各种镜头又围住了他们,风光无限。



牐燬unny刚要跟方导说什么,猛然瞥到沈颀。论到样貌,沈颀虽然不俗却也远不如cynthia,但沈颀面目中盈露出的一股英气,是一般美貌女性中很难得见的,这不啻给了饱览四方美女的sunny不同的新鲜感。可除了本书作者以外,就连老天爷也不知道沈颀的偶像居然是周润发,十多年从未变过,根本懒得理会这种不成熟的粉油小子。



牐牱降枷虻罄说明了情况,刁利没等他说到一半已经挪了步子走开了,方导只当他默许了,转而又对两个红得发霉的巨星说:“树林中的这一场戏很重要。sunny你先诈死,躺在棺材里,cynthia呢,就以为你真死了,于是她在你的棺前狂饮痛哭,正在这个时候,仇家找上门来啦。就听得轰隆一声巨响,棺材炸开,sunny你就从中一跃而起,和这二十几个杀手搏斗,最后一个不剩地全杀了。明白吗?”



牐燬unny冷哼一声,极其不屑地嚼着口香糖:“棺材透气吗?可别憋死我。”



牐燙ynthia傲慢地笑着说:“导演,你既然找了我们拍,收视率上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放心好啦。”



牐牎昂茫≡勖钦取一次成功!”方导突然扯开喉咙:“灯光!音响!道具!烟火!不相干的闲杂人等统统离开!”刁利等“闲杂人等”只得远远地躲开,他本打算在儿子墓前守上一天,看起来只能等到戏拍完才行。



牐犃味然见此不忍,忙说:“方导,你可并没提前通知我这么快拍摄,我朋友今天要下葬……”还没讲完,方导已经进入状态六亲不认,毫不留情地挥舞着卷成万花筒状的剧本冲他吼道:“说没说你呢?闲杂人等快离开!”



牐犝馐钡牧味然就比较向往古代了,他真想进入戏里掐死这王八蛋,至少不犯法又能为民除害,但现实生活强令他只能一脸愠相地离开。牐

第十六话 嗜血表演

牐犃暝巴馔蝗环沤来一大批黑衣蒙面人,其实在这二十多个“杀手”中,只有五六个是武师出身或在武校里练过一招半式的,其他的只不过是些平日爱跳街舞或者擅长打架斗殴的家伙,是所谓“群众演员”,在外围挥舞兵刃,高声呼叫,绕着转圈,蹦来跳去,就是不上前动手。他们被同类星迷们所羡慕,既然不能在现实中潇潇洒洒活一回,还不如在戏里轰轰烈烈地死一回。

牐犗仿砩暇涂始了。cynthia妩媚做作地在特制的棺材旁哭得肝肠寸断,喝得烂醉如泥,周围尽是酒缸碎渣。她对着镜头熟练动情地背诵着台词,廖东然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他不禁想道,演员是唯一能被同类默许的虚伪者,人们唾骂世俗的虚伪,却崇拜这种幻无的虚伪。金天闯则在一旁幻想着cynthia疯狂地看上了自己,非要和自己上床,而自己却冷酷地看着她,大义凛然地说道:“对不起,cynthia小姐,请你自重!”但在cynthia要死要活哭天喊地的强烈要求下只有勉强答应,唉!实在是迫不得已啊!想着想着她的眉毛上弯,两眼呈豆状,嘴角开始流涎,自娱自乐,快感十足。



牐牴姆缁吹响,昏天暗地,飞沙走石,杀手们已然步步迫近。cynthia大喝一声:“不准你们凌辱他的尸身!”挥剑刺过去。在场除了sunny本人是自小修习武术的打星外,其他的演员会做的只是挨砍后极为夸张的落地动作。cynthia不懂格斗,但钢丝让她的功力“大增”,飞来飞去,一会儿就“杀”了四个人,可对手仍源源不断地攻上,她已负了三处“轻伤”,流了不少“血”。



牐犐笔置蔷鸵去揭那口棺材,待cynthia发现想返身去拦已然不及。眼见就要得手,那棺材如同积木般砰地四分五裂,散得极为彻底,方导一见,觉得真没有白费这么多投资,花大血本请来明星主演就是不一样,不由暗暗高兴。



牐牼驮谡馐保头戴铁盔只露双眼的sunny被钢丝吊起,落到地上,手里的钢刀一抖,缓缓地抬起头来,不知道在那一刹,别人是怎么想的;虽然距离很远,可当金天闯和廖东然陡然接触这一目光时,都被强烈地刺痛精神末梢,那双眼眯成一条缝,里面隐约流动着一些诡异无比的暗质,闪着不可捉摸的血腥邪芒。廖东然并不知道sunny所饰的人物是正是邪,可这种眼神的变化使他认为,明星也不光是花瓶,确也有些独到的演技,不得不让人佩服。



牐犚桓錾笔挚裥プ磐剑刺来,sunny自喉中突然暴出一声烈吼,在金天闯耳内形成一阵极长的尖音久久挥之不去,仿佛化成了一根尖刺透过耳膜,在黑暗里搅动着他的脑浆。同一时刻,已渐渐西沉的桔色夕阳突然被喷溅上一片划入空际的污血,浓郁的腥臭被风迅速传到每一个角落。



牐犚豢殴着黑布的头颅在空里翻滚着,泼着红墨,最终嵌到地面。也许在古代当犯人被斩首时,大多是在想人如果没有头会怎样,可等他死了,如果还有思维,那多半会想人如果没有身体会怎样。金天闯从那颗头颅唯一暴露在外的眼睛中读到了这一点,不由一声尖叫。



牐牰场外以及距离较远的人都看不大清楚,远远地还以为是特技效果,但一时间都血气上涌,异常地静谧,直到这种时候,他们中仍没有任何一个愿做第一个发现不对头的人。廖东然骇然地转向程科,指望听他说出自己的想法。程科只是很费力地吐了一句:“这是……干什么?”



牐犞芪у暮谝律笔侄寄玖⒌背。不知所措。sunny回转刀刃,廖东然按耐不住高声叫道:“快跑啊!!”



牐牼郤unny最近的杀手用极为绝望的眼神留恋地回眸看了廖东然一眼,仿佛廖东然就代表了他无法割舍的整个世界。随即咔嚓一声剧响,他的半截身子拦腰而断,如同一根大柱子被截成两半,上层沿着边缘线缓缓地滑下,到处都是红色,sunny又将刀对准了第三人,这刀并没有开刃,毫无锋利可言,但持刀手臂的速度与膂力足以弥补这一缺陷。只要想杀人,用什么不能杀?



牐燙ynthia这才惊叫起来,叫声与普通女孩感到恐惧时一样,她在证明自己其实也是个凡人。起初她以为这只是严重得不呢不过再严重的失误,但很快发现并非这么简单,她叫着:“sunny!sunny你干什么?你疯了吗?”



牐燬unny透过铁盔的孔隙望向她,眼里几乎要地处血来。女人的感觉总比男性敏锐得多,更别说她是一个演员,应经与感不妙,倒退几步刚欲转身,就听到耳后有个东西挟风而至,它能刺破时间,跨越结界,直接将自己送入鬼门关。那刀透体而过,直射到一棵老槐树上。cynthia呆怔着望着破胸而出的刀,不敢相信地瞄到了胸口射出的汩汩血苗,忙发狂似的用手去堵去按,嘴里语无伦次地叫着:“不不!!我没死!”但胸口被穿出血洞的人是不能活下去的。



牐牎吧笔帧泵强窠凶牛浸露出的那种莫可名状的哀伤与绝望,是不久前星迷们激野的叫声所完全无法比拟的。他们抛下刀剑,向四面八方分散逃跑。陵园外的几百追星族,那些忠实于并将两位精神偶像视为生命甚至比生命还高的信徒们,已经装满了各自的恐惧,尽其所能发出最响的声音,迈出最大的步子,发泄积蓄如同火山熔岩般被称为害怕的原始情感。



牐牱降急疽晕他太投入了故而铸下了不可挽回的大错,怎知他接二连三地杀人,血腥气息以及眼前七零八落肉筋横飞的惨烈景象令他多少清醒了些,没敢太靠过去,只是叫着:“快住手!杀人啦!”



牐燬unny俯身又拾起一柄刀,向方导直劈过来。沈颀由起初共同的惊诧变为此时的异常冷静,她没有枪,也知道凭自己在警校学的擒拿根本抑制不住这个嗜血的疯子,而且疯狂会令那人的力气超出平日的几倍,自己有可能在下一秒身首异处,而现场负责维持秩序的交警也是一把枪也没有配备,因为这罪孽是他们要保护的人犯下的。她急中生智,向sunny高喊着,远远地大幅度招手,sunny果然被他吸引,转向她冲过来。



牐犐蝰念书时一直是短跑运动员,可她没料到那个sunny不必借助钢丝也能跑这么快,一瞬间距自己就仅十步之遥,只要他愿意并且认真一些,完全能像适才一刀将cynthia透体一样将自己钉在地上。她情急之下竟转向刑坤,刑坤猝不及防,着实吃惊不小,他的手下纷纷将手插入口袋,刑坤见现场的警察没走,不想闹出事来,便示意手下再等等。



牐犐蝰向旁一闪,sunny正面挥刀砍来。刑坤大惊失色,倒退好几步,他的保镖上前一记环踢,本打算逼走sunny,但sunny不趋不避,又一刀,那条腿血花四溅地在空中旋转几周,挂上了树梢。沈颀叫着:“刑坤!再不开枪他就把你们全杀光了!”



牐犘汤び衷趸岵恢道,但他仍兀自强辩:“你是不是对我有偏见?我一个普通市民,哪能知法犯法私藏枪支呢?”可戏剧性的是他发现再不采取行动,sunny这一把已沾过数人鲜血的凶器就会把自己一分为二。



牐牎班剜亍绷缴,硝烟引出的呛人味道将浓郁的血腥气微微驱散了些。sunny,或者说这头中了邪的怪物,摇晃了几下,呆站在那里。



牐犞谌吮鞠肫磷『粑,再仔细去瞧,可sunny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他又向前跨了一步,刀在风中割出的怪响,比死亡本身更加骇人心魄。刑坤实在没法子,只得将刚放入怀中的手枪再次掏出,连连射击,手下见老板都没意见,也纷纷拔枪开火。



牐牨怀莆猄unny的那团早已不是人形的浆肉,赫然被射成了一滩像被雨淋湿的烂淤泥。血与肉在躯壳中滚来淌去,眼珠、鼻子、耳朵、嘴唇从铁盔中顺着体液流出,在身体上来回浮沉。肌肉与血管、筋脉混合在一起,如同数以亿计的肥虫在剧烈地蠕动。



牐牻鹛齑掣械秸庑┳拥是在咬噬自己的身体,眼前比最具想象力的噩梦还惨烈万倍的场景令他再也承受不了,喉头涌上一股恶辣,扑倒在地。现在他就跟古装片中的大反派一样,临逃跑时还翻个跟斗,只不过多翻了好几个,而且落地太早了。



牐犗殖∥护秩序的交警个个骇破苦胆魂飞魄散,根本没去考虑刑坤手中有枪是否合理合法。而是深深觉得,人在任何时候,都要不择手段地保护自己的生命不受伤害,特别是这种来自地狱尽头,黑暗深处的威胁。



牐犝獬⊥郎辈生的效果必定如重磅炸弹震惊国内甚至海外,但没有一家媒体愿意透露,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sunny与cynthia所属的两家唱片公司只举行了象征性的简单葬礼,这可能是他俩短暂一生中最节俭的一次。而全国的歌迷和影迷趁着这俩刚死还没被自己忘记时,尽量陷入一片悲痛之中。现场近两百多人基本上都被被不同程度地监视起来,没有人敢提甚至暗示一丁点内幕。当地政府心存恐惧,害怕此事会被敌对的媒体渲染为因精神文明的空虚而导致,进而大肆攻击政治制度与现行政策。



牐牰杂诮鹛齑忱此担那只是一个荒谬透顶幼稚可笑的鬼怪故事,但带给他的刺激是无以比拟的,为此他有三天高烧不退,住了院。廖东然来看过他,可廖东然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虽然没像金天闯这样吓得生病,也突然变得不爱说话了。沈颀这期间只来探望过他一次,相反,她的情绪好了许多,因为她觉得相形之下,父亲的死反而并不怎么残酷了。她本想以私藏枪支罪起诉刑坤,但很快发现毫无作用,刑坤在烟州举足轻重的社会地位如今也只是细枝末节的微小因素,决定性的原因无疑还是这场对生命全无顾忌和怜惜的血腥屠杀带给所有目击者的震撼。



牐牭箬骺:劳龅牡碧煸乐曰骋丫知道了。很久以前他就觉得刁梓俊这小子年纪轻轻怎么活起来没完没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早该奔死里去了,所以一面心理欢呼雀跃“死得好”,一面考虑用不用去露面表示哀悼。那日的下葬他本打算以手机短信致哀,但终因偷笑得太厉害声音发颤,即使拼命掩饰也会被刁利听出来,只得作罢。待到大事一出,才惊慌不已,大感后怕之际又觉欣慰,幸亏自己当日没去,否则本市第一父母官叫他如何收场?这下可好了,他什么也不知道。这些时日他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刁梓俊遗留下的那部宝马。





第十七话 不欢而散

牐牫炭撇焕⑹茄生物的。连金天闯出院的日子都算得极准,虽然在金天闯生病时从未去探望过他,但等他一康复立即很大方地请他去一家风味餐馆吃饭。金天闯的心病却永远也不会好,坐廖东然的福特时心已经在隐隐作痛,坐程科的捷豹时更觉得马上就要死过去。



牐牫炭婆滤不适应高速,将车慢下来。周围飞啸而过的景物慢慢滞顿。



牐牎澳翘斓氖隆…别再去想了。”



牐牎拔颐幌搿!苯鹛齑晨诓欢孕牡亟脸偏向窗外,猛地在挡风玻璃上隐约发现程科此时的脸,由于灰垢的积聚而变得毫无色彩,嘴角向上翘起,颇为诡异地笑着,金天闯再怎样想象力匮乏,也能觉出他下一步说不定会立即变成一只狰狞魔怪。



牐牻鹛齑齿氲鼗赝罚并非因为胆大,而是鲁莽和躁闷令他无暇去想,在后悔的一刹那间程科的确正在笑,可完全没有金天闯看到的那样充斥着奸佞邪恶,只是行车带起的微风产生的愉悦感所致。



牐牎霸趺蠢玻俊背炭浦匦掠中ζ鹄础



牐牎澳恪…你笑什么?”金天闯的脸色愈发难看,“你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



牐牎拔倚υ趺蠢玻课摇…”程科闲得无聊,本想和他饶饶舌,但在反光镜中陡然瞥到他面无人色的疯狂状态,五年驾龄的自己正握着方向盘的手也不由略略战栗,连忙及时收口,“好,,我不笑了。真是的,你要是觉得我笑得难看……”



牐牎氨鹚盗耍 苯鹛齑承姆骋饴业卮蚨稀



牐犃味然知道程科好脾气,不会计较,也知道金天闯自小性情古怪,除了刁梓俊对谁都耀武扬威以外,他们七个都很迁就金天闯。当然金天闯也不是一点数没有,在刁梓俊面前他老老实实,现在刁梓浚豪了,他也长大了,不需要对任何人老实。念及这里廖东然觉得自己似乎想得太繁复了,于是说:“行啦行啦,一人少说一句吧。天闯你要是有什么烦心事不愿跟哥儿几个说,就看看外面的风景吧。”



牐牫炭朴幸馀浜希将车驶入窄路,前面是一座桥顶,沿桥缓行。金天闯叹了口气,说:“你们想想,一连这些日子……都是些什么日子啊。就跟……比如,你们看,桥下那个穿红衣服的女人。”他用手指弹弹玻璃,廖东然向外看,却什么也没看见,因为桥很高,下面一条条繁华街道与高速公路交叉汇错,人群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粗粗一瞧最少有七八千人,上哪儿去找什么红衣女人?



牐犇勘晔墙鹛齑乘嬉馑定的,当然看得很清楚,他继续指着说:“就是那个,大红色的女式西装,黑色披肩直板长发,个头挺高又挺瘦,背对着咱们的那个,就那个——呃啊!!”



牐牻鹛齑扯淘荻快捷的一生类似临死前本能发出的惨呼,重重撞在程科身侧,乘客猝不及防,手一带,方向盘悬向一面。车子对着后面的索纳塔狠狠地一碰,发出沉闷如水牛响鼻的声音。捷豹没事,索纳塔的车灯已经碎了。



牐犞钡浇鹛齑惩耆清醒过来,也没对眼前即将爆发的冲突产生一丝一毫的恐惧,因为他早已被吓得不轻了。谁之索纳塔的车主却陪着笑上来解释,那样自决不是打架的前兆。在国外,撞车后人们第一个想到的是救死扶伤,在国内人们首先要争论究竟是谁的责任;而这也要具体分怎么说,无论谁撞谁,无论谁的车受创,都得先看谁的车是好车。能开得起捷豹的人想必是位惹不起的爷,索纳塔的车主正是怀着这样的心理支配着他的反常行为。



牐牪皇敲盾的矛盾很快冰释,程科坚持给了人家一千块钱,令对方受宠若惊。反正程科也不在乎这点钞票,他的皮包里每天都不会少于两千,何况这次请客还余外多带了一些。本来嘛,对于一个人类(尤其是男人)来说,世上不存在比一个月挣多少钱更重要的话题。程科检查完自己的爱驹并无大碍后,三人又回到车上,这时程科修养再好也难以掩饰溢于言表的不满:“你到底犯什么病了?”



牐牻鹛齑痴饣氐姑桓他顶牛,因为他真的吓傻了,绛紫的嘴唇微微一抖:“那个……那个女人……我刚指了指她,她就突然回过头朝我望了一眼……!”



牐犃味然也给他的表情震了一下:“你神经过敏了吧。你就算能看见她她也看不见你。她回头可看的东西多了,你怎么就知道是你?”



牐牎熬褪强次揖褪强次遥:就是在看我!”金天闯跟个小孩子似的犟嘴,两条手臂还乱摇。



牐牎拔医裉觳幌氤粤恕!背炭啤芭尽钡匾慌姆较蚺蹋他受不了这个任性恣肆的家伙了。



牐牻鹛齑沉⒓聪袷芰饲ч牌嬖┮谎大叫:“你不就想千方百计地找借口赖账吗我早看出来了浪费我宝贵时间你怎么可以骗人我的病可还没好……”



牐牎安怀砸埠谩!绷味然打断,他也不想总让着金天闯,以免他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在社会里碰得头破血流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你确实有事要跟我们说吧?”



牐牎熬驮谡舛说好了。”程科摇开窗,点了支烟,吸了半天才重又开口:“我想说的事,你们一定会觉得荒谬……我猜那次的事儿……应该是……”



牐牎笆鞘裁囱剑俊绷味然尽量把身子往外倾,离他远一些,怕他突然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让自己受不了刺激一头撞碎挡风玻璃破窗而出。



牐牎坝ω貌皇侨烁傻摹!



牐牻鹛齑骋徽蠖哙伦起来:“我信我信!我就知道一定是鬼干的!”



牐牎安皇侨烁傻木褪枪砀傻模俊背炭撇宦蛩的账,继续说:“我是科学家,怎么可能这样说?我指的荒谬,也是指科学范畴的荒谬。”



牐牎拔也恢道怎么跟你们形容。是一种……对你们来说超自然的……怪异的……我们未知,却早已存在的生物……”程科的手狂奏般乱舞,“他们能操纵人类的大脑,让他们按自己设计的行为程序去动作……的能力。西班牙有位著名的心理学家理查德-怀斯曼说过:人类至今还相信有一种外在力量能改变命运。这种力量只能通过各种神秘的仪式才能确定。今天的下葬也是一种仪式。你们怎么看?”



牐牻鹛齑秤肓味然对望了一眼。廖东然揶揄地垂下头,轻轻地说:“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



牐牎澳阏馐鞘裁匆馑迹俊背炭仆蝗槐┡起来,这种糟糕的形象与他少年时代留给朋友的印象大相径庭。廖东然忽然深深地感受到:任何人都有肯不惜为之舍弃尊严而要保护的东西,也许是爱情,也许是金钱和权力,信仰使其变得神圣。程科继续喊着:“我可以容忍你们对我任何不礼貌的行为,可我决不允许你们藐视科学!”



牐牻鹛齑尘魂已定,终于逮着报复的机会,便大声问:“你那是科学吗?”



牐牎霸趺床皇牵吭趺床皇牵可疃扔涝睹挥泄愣榷匀死嗟墓毕状螅⊙芯课粗领域的新事物,这才是最伟大的科学!”



牐犝饧妇浠胺堑没有镇祝蝴们,廖东然甚至有些害怕:“怎么了你们?……你们两个今天都不太正常……。”



牐牫炭拼笈,激动得要拔下方向盘:“没法再说下去了!我真后悔当初和你们混在一起!哼!两个世界的人!”



牐牎澳闱撇黄鹞颐蔷驮缢担『伪刈罢饷淳茫俊苯鹛齑忱淅涞刈着跳棋玻璃珠般的死僵眼球。



牐牪换抖散。



第十八话 激烈搏斗

牐牻鹛齑潮纠词щ曷淦牵可程科的大话令他忘却恐惧,转而一路上骂骂咧咧,即使平日里颇为羡爱的香车或美女路过,看着都非常不顺眼。快到家时,他的骂声才减轻了,词藻也不及适才的华丽多样,因为他得抽出一部分精力来找钥匙。



牐犕蝗灰恢皇治孀:的嘴,用力一拉,金天闯措手不及,给拖到小巷里,只见一个尖嘴猴腮的奸相家伙正用一只锯短了柄的雷明登猎枪对准自己。他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迷惑大于惶恐。按说他见到枪时很恐惧,但当他发现身后是个人时,心里大是宽慰,有没有枪倒也无关紧要了。对方恶狠狠地说:“王八羔子,你认得我,我就不认得你了?”



牐牎拔夷亩认得你……”金天闯忽然发现自己把话说得太满了,对方正是那天开车故意连撞两人的肇事司机,这么说顾学庆也有可能是他潜入医院杀的。



牐犇侨说娜肥呛功,他看到金天闯的脸色发绿,又沉声威胁道:“你说!是谁杀了刁梓俊?”



牐牻鹛齑骋晕他很重义气,关心刁梓俊,就回答道:“梓俊是自杀的……”



牐牎坝媚懵璧姆缟а鄯拍懵璧姆缟屁!”胡功用枪口给金天闯的脸腮造了个非持久性容易反弹的人工酒窝,“你以为我想撞死两个无辜的人吗?那时我失手了!我给刑坤干了二十多年的司机,从来没有出过事情,就那次!我还真见了鬼了我!干!真他祖先的背运!那人肯定以为开车撞人的是他!嘿嘿!想杀我,那么容易啊?叫他们尽管来好了,爷我不怕!”



牐牻鹛齑痴庵秩瞬宦凼裁词焙蚨既菀淄记自己的身份和所处的环境,情不自禁地问:“你不怕干嘛鬼鬼祟祟地躲着?”



牐牎拔胰媚闼祷傲寺穑咳媚闼祷傲寺穑浚 焙功激动起来,“你信不信我打爆你的头?”



牐牻鹛齑痴娴搅撕ε碌氖焙颍多么拢人的话也说得出口:“枪在您的手里,您完全有能力打死我,我信不信又有什么关系呢?再说我能不信么?”



牐牎靶汤さ娜怂妈到处在找我。我看他是想灭口,刁梓俊九成九也是他给撂了。”胡功思索的时候,也没忘很专业地将枪紧紧地顶在金天闯的脸上。



牐牻鹛齑橙嵘说:“大哥。”



牐牎案陕铮俊



牐牎拔矣谢八怠!



牐牎胺牛 啊扒笄竽懔舜蟾缒闳牧宋野桑那天车祸的时候我真不知道大哥你是男子汉大丈夫,当时我真没有看清你的脸呀,就算看到了,我算个屁呀,哪敢去报警啊。大哥,我从小就爱看《英雄本色》《古惑仔》《无间道》之类的电影,对您这样出来跑的江湖中人非常敬佩,尤其是您的胆量更令我仰慕不已。这次还劳您屈尊亲自来找我,这不是折我寿吗?以后您只要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这烟州市什么人敢跟你站着说话?大忙我自然帮不上,但办个小差事,跑个腿,您找我,我没二话!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是我的荣幸啊!是上辈子修下来的福分啊!不怕丢人肉麻,我这么跟你讲句掏心窝子的话,我自打第一眼见到您,嘿!您那气派,您那风度,我就……”



牐牎鞍迅孛偶薪袅耍 焙功恶心得眼里快要流出痰了,“你以为你挺会讨好人么?这么恶心的话都能说出口,你还算个人吗?还想让我信,你自己信吗?”



牐牶功将他连拖带拉扔进郊区边缘一个废弃的厂棚里。血腥而潮湿的金属气味混染着稀烂泥土与垃圾结合产生的腐臭,令金天闯的呼吸都有些困难。胡功找来绳子将他捆牢,金天闯没有半点反抗。胡功仍旧平端着枪:“说,刁梓俊是怎么死的?”



牐牎澳懿荒芎透詹潘档囊谎?”



牐牎安荒埽〉箬骺≌庑∽邮鞘裁慈宋一共磺宄?他要是能自杀,他就能复活!”胡功的眉毛跳得极高,马上就要支援头发了,“你说!刁梓俊有没有仇人?”



牐牎罢飧鑫胰肥挡恢道,真的。”金天闯冤得哭出来,真想把眼珠子拔出来,用力挤干,让胡功瞧瞧自己还有多少眼泪可以流,“太多了,光我们在学生时期结的仇人就不止三十个。”



牐牎澳慵鹬饕的说。快说!”



牐牎笆牵大哥。”金天闯开始回忆,“初四那年,刁梓俊一砖把华伦小区的赵盛——赵盛您知道吧?一砖把他的鼻梁骨打陷了。同一年去了石冶一中念书,跟个老师吵了起来,一板凳下去把那老师身上的一块骨头打成两块了。接着三个周以后,他在网吧打游戏,被人家砍死了好几次,他立即站起来绕着网吧来回一个一个地找,终于找到那个虚拟对手,问对方刚才就是你打我么,那人也不是泥捏的,说你什么素质,游戏至于这么认真么。他马上掏出弹簧刀划伤那人的肩,说我来教你刀怎么用。又过了两个月,他在石冶的高速公路上飙公路赛,遇上另一伙玩车的,人家骂他,他就没停,好家伙,一下把领头那小子的膝盖给撞出来了……”



牐牶功一脸愠相:“闹够了没有?”



牐牎按蟆⒋蟾纾我没闹呀!”



牐牎拔胰媚慵鹬饕的说,你没听见吗?”



牐牎拔艺庖丫够主要了呀!”金天闯哭丧着说:“他平时掴人家一巴掌,揣人家一脚我都还没提呢。”



牐牎坝忻挥醒镅运狄杀她全家,将他灭门的?”



牐牎昂沃寡剑还有的发誓说要杀光所有姓刁的甚至名字里面带刁字的所有人和动物,真的太多了,我根本猜不出来是谁呀……”



牐牶功吼道:“好#蝴娘的今天不让你红透了半边天,你就不知道山神爷的屌是石头做的!”说着他几乎毫无戏剧性地将手中的扳机扣下。



牐牻鹛齑臣自己演了半天灰孙子,而且演技这样逼真,仍不能保证生命安全,自心底涌上一股极为短捷的怒意。他在胡功的食指刚屈起时就一跃而起。胡功此时后悔没把他连脚也绑上已经来不及了,金天闯没别的武器,便不加选择地狠狠一头顶上,正中胡功的下巴。胡功毫无防备,半张着的嘴猛地合上,上下牙齿的剧烈撞击已足以令他痛彻骨髓,更何况牙齿之间还夹着半条尚未来得及缩回去的舌头。



牐牻鹛齑痴獠欧⒕踝约和耆拥有自救的能力,他无暇多想对方如何矮瘦而自己如何高大的悬殊体势对比,又重重补上一脚。他的腿长,这一脚让胡功根本没工夫愤怒,就远远地掼了出去。可他仍没有放松手里那杆枪。金天闯有些焦躁,他明白现在如果转身逃跑,对方肯定会追上来,这样空旷辽阔的场地,自己不论多擅跑也跑不过子弹。那猎枪在农村是用来打偷吃庄稼的山猪的,装的全是散弹,击中会削去他半边脑袋。



牐牫踔惺彼看过一本叫《中外名人死亡之谜》的书,其中有一段是这样描述的:“1961年7月2日清晨七时,玛丽被一声巨响惊醒,当她在朦胧中睁大双眼时,见到了对她而言人家最惨烈的情景:丈夫海明威的脖颈上方冒着青烟,只残留下半截鼻子和下巴,大部分脑袋已化作肉末浆泥减慢了天花板、地板与脚趾旁的猎枪,眼睛在铺满地面的头发上滚来滚去,到处都见到血染的颗粒,这个房间里已经充满了他……



牐牻鹛齑掣械酵仿快爆炸了,仿佛已经挨了这一枪,胡功眼见就要爬起来了,金天闯想也不想,立即上去一脚踩在胡功持枪的右手腕上,来回地碾着。



牐牶功在惨叫。



牐牻鹛齑诚蛩脸上踹了一脚,伺机夺下枪,战战兢兢地蹲下拿起,却大幅度地颤抖了半天仍握不住,最后总算以一种持木棒的古怪方式抓紧,对准胡功。



牐牶功虽然仍是剧痛不止,神志却还清醒,惊恐使他一时忘了不能太刺激武器持有者,吓得在地上来回翻滚。金天闯见他依旧这样活力十足,更加不放心。他曾经有过一枪灭了胡功的想法,但这念头仅仅一闪而过,因为他不是个敢于承担责任的人,他热望日后能过上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的豪奢日子,但首先要有稳定的生活。如果这枪是把小型五四,也许他会考虑先打残胡功一只手,以减轻对自己的威胁,可这猎枪会让整条胳膊与身体分开。



牐牱凑枪在自己手里,有恃无恐,金天闯不在乎多踩胡功两脚。一时间他突然涌上对生活对周围人们的诸多不满,两脚不住地踢着胡功,胡功很知趣地不加反抗,并嗷嗷地惨叫以迎合着金天闯不断增多且一发不可收拾的快感。金天闯从未这样痛快地打过人,这场压倒性优势的殴击持续了十五分钟,胡功被折磨到了极限顶峰,再不能加一指于其身,这时候哪怕下起雨来也能要了他的命。



牐牽杀暇购功没有死,他总会有恢复体力的一天,因此这枪也就不能还给他。金天闯找了个让胡功绝对够不着、就算爬也得一天时间的远地方放下枪,再找了块剪石头磨绳子。大约有近二十分钟,他几乎精疲力竭,这才弄断。金天闯回头看了看在泥泞地里像一团死尸般的胡功,脑中没有任何表示侥幸、惊恐、怜悯或兴奋的感觉,慢慢拾起枪,找出手机拨打110,一步一步地走远。



牐牭染车来到,只看见死样活气的胡功,却没见到那个见义勇为的举报者。金天闯把枪扔进正要填满的矿井中,因为子弹在胡功的衣袋里,他要这空枪也没什么用,而且迟早会被警察查出来,更怕不小心落入那个真正的杀人者的瞳仁中。



第十九话 无法无天

牐犐蝰隐约忆起幼时母亲给自己罗列的危险事物,现在想来仍是不错。车、水、电是孩子的三大致命天敌。眼前就是一个三种天敌同时具备的地方。电线密集。地面积水腥臭,之间夹着十多部依维柯大货车,大多磨损得很厉害,肮脏陈旧,仿佛为巨大的怪物啃噬过,显得极为悲暗。这里是原烟州汽修厂,现下已经成了废车收购站。



牐犐蝰一边扬起头,一边压低帽子,眼睛在帽沿遮弊阳光于额头上形成的黑影中来回扫视。她只认识金天闯,跟刁梓俊没有半点关系,况且早已被撤去了警察职务,想向刁利索取刁梓俊的遗物——日记、电脑磁盘一类的实在无从开口,而刁利也早已固执地将儿子生前的一切用品都付之一炬。沈颀又想到了刁梓俊在公司的办公电脑,但同时也料得到刑坤早就令办公室焕然一新,原来电脑上的全部资料大概都被删除了。余下的只有从顾学庆、石冶一中的女教师曲青婷的家属着手了。她觉得除了刑坤以外,这两家的家属都有杀害刁梓俊的嫌疑。但她仍在潜意识中希望是刑坤下的黑手,因为她不是在为刁梓俊复仇,而是为了无辜的父亲,由此跟踪刑坤几乎成了她的一种本能。



牐犚徊勘鹂薓pv缓缓驶入,这辆车也不怎么干净,微垢令本来就暗淡的底色更加凄迷伤郁,与周围潮冷低沉的环境十分协调。刑坤只穿了件蓝黑色的普通外套,身后的两个人也是松松垮垮很不精神的打扮,从车里面走出来。



牐犘汤つ幽油罚来回看着,问:“准备好了么?”



牐犚桓鍪莞吒鍪窒碌阃匪担骸靶套堋!



牐牎澳阍趺锤不上趟儿?”刑坤摁摁他的肩,“我问你准备好了么?!”



牐牎白急负昧恕!…准备好了。”



牐牎案我看看。”刑坤随手找了个从废弃巴士上拆下来的破座一坐,“快点儿,这里呆不久,董炎那王八蛋查我呢。”



牐犑莞吒龆将提出的旧箱子打开,拿出一柄闪着银光的ssg3000。



牐牎靶校看准了就动手。”刑坤对那个瘦高个晃晃手指。



牐犚桓雠肿游剩骸盎褂懈鍪拢刑总,那姚金顶……”



牐牎罢飧鑫抑道,”刑坤上了车,又把头探出来说,“你们等着看吧,这事一完,我自然有办法办他,不光他,还有他儿子,我让他姚家断子绝孙。”



牐牎澳钦馇够沽糇牛俊笔莞吒龀僖傻匚省



牐牎安挥昧簟h嗣窬察帮咱办他。”刑坤笑笑,在他额头上一弹,拉上车门。



牐犐蝰预感到,这次的威胁也许牵涉到自己很熟悉的一个人。她现在没有枪,根本无法与刑坤对抗,只得趁夜悄悄跑出厂,跌跌撞撞奔到大路上,拦下一辆出租车,刚跳上去就掏出手机。



牐犓净抖擞起精神,回头问:“小姐,上哪儿啊?”



牐牎敖鹛齑臣遥 鄙蝰一边回答,一边紧张地将电话贴在耳旁。



牐牎敖鹛齑呈撬啊?他住哪儿?”司机以为她有毛病,迟迟不肯开车,“到底去哪儿?”



牐犐蝰这才察觉自己不经意的行为已经几近无理取闹了,干咳两声,说:“去红旗里。”



牐牎澳阌星吗?”司机仍然不太相信她。



牐牎翱斓愣!警察办案!”沈颀一脚踏在前座的靠背上,那司机吓了一大跳,随即极不情愿地发动,眼却不时小心翼翼地自反光镜中瞄向沈颀,生恐她再做出反常的举动。



牐牥敫龆嘀油泛螅沈颀终于到了金天闯住的那栋比萨斜塔般的危楼,她扔了张十元,说:“不用找了!”也没去关车门,急三火四地冲到七楼,“咚咚咚”狂砸防盗门。司机比她更急:“喂!不够呀!你是来讨债的吗?那你快讨完付车费!”



牐牻鹛齑巢荒头车睾暗溃骸暗然岫!”这一句恶声恶气,却令沈颀倍感亲切。



牐牻鹛齑炒蚩门,一瞧是她,眉头略有舒展,但似乎仍有火气未消。他另一只手拿着手机,继续说:“他不高兴?他还有什么不高兴的?七十多万的豪华车开着……谁?#涵、谁嫉妒他了?我看是你吧?是你才对!你!……行了别说了,他回去就回去吧,怎么弄得跟我舍不得他走似的?个破香港有什么了不起?……你你别说了!真啰嗦!我挂了!”



牐犐蝰隐约能猜出来他在跟廖东然打电话,因为基本上他就这么一个朋友,专供他恣肆发泄,虽然根本不了解事情始末,但仍憋不住问:“人家又不是你亲兄弟,你怎么跟个小孩似的?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牐牎澳憷锤墒裁矗俊苯鹛齑澄蘧打采地将手机扔在沙发上,有了上一次的教训,他做人越来越实际,不再把手机当作廖东然的化身,扔得很温柔。



牐犐蝰这才想起来要大呼一口气,说:“没什么,没事。你这几天……怎么样?”



牐牻鹛齑巢幻魉以:“什么‘怎么样’我能怎么样?”他突然想到了胡功,不由一阵哆嗦,半晌才说:“你都知道啦……?”



牐犐蝰比金天闯小一岁,可绝不会像他那样问:“我知道什么了?”心里虽然疑惑,嘴上却问:“是你说出来,还是我替你说?”



牐牻鹛齑匙チ俗ネ贩ⅲ落下好多头皮,这才回答:“胡功的那档子事我真不知道。他的枪我也没留着,早上交组织了。你……你别总咬着我,刁梓俊的事都过去了。”



牐犐蝰本来抑不住要惊问:“胡功你见过?”但一刹那间的委屈却令她脱口而出另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我们不是朋友么?我是来看看你安不安全,你以为我干什么来了?早知道这么招你嫌……”



牐牻鹛齑痴了怔,他没料到沈颀这样在意自己的安危。他有着男人正常的好色天性而且沈颀也的确很漂亮,可他就是对沈颀提不起兴趣,因为沈颀的美丽中透着一股英气,像个男人,这一点令他很不舒服。他在男性中地位低,便希望能得到女性的崇拜,如果连女人也比他强,那还叫什么生活啊。“我……我能出什么事?”



牐犐蝰无不担心地说:“我说了你可别害怕。刑坤可能想杀你。”



牐牎拔也伲他杀我干什么?!”金天闯高声嚷了起来,他属于那种宁可去竭尽全力狡辩拒绝事实也绝不肯接受对自己不利的事实的人。可这次他却没料错,“胡功进了条子馆,刑坤要杀也得杀他!”



牐牎澳闼凳裁矗俊鄙蝰一下子紧张起来,“胡功给抓到局子里了么?”



牐牻鹛齑趁腿晃自己上了女人一当感到羞辱:“你搞什么?你到底知道不知道?”



牐犐蝰没空再解释,一甩门奔下楼。



牐牭人赶到公安局的时候,董炎正站在办公室门口站岗般发愣。沈颀试探地叫了声:“董局?……局长?”



牐牰炎看了看她,也没对她的出现便是一丝一毫的惊奇。只是面色惨淡,满地都是他用一肚子的气抽完的烟蒂。沈颀的心溢满了失望,她已经可以确定胡功的命终究没能保得住。



牐牎熬殖ぃ我知道是谁干的!”沈颀知道自己说了句废话,但她不能不说。



牐牎拔乙仓道。”董炎的表情很丰富,最后有些嘲弄地反问:“可有什么用?有证据吗?”



牐犐蝰虽然明知刑坤的能量之巨足以使整个市公安局的办案行动受阻,可毕竟是直接听到局长如此露骨地回答,这令她大为忿怒,转身离开了。



牐牭鄙蝰气呼呼地走出大门时,迎面蓦地瞧见了一个高大肥壮的男子,正是刑坤#糊一阵惶然,侧身避开,可门就这么宽,刑坤还是看见她了,虽然也很意外,但他立即重新扬起头,笑容满面地走上楼,暂时不把她放在心上。



牐犝馐股蝰再一次对自己一向认为敏锐精确的判断能力产生质疑。她不相信这世上会有这么无法无天的人,半个钟头前杀了人,接着来公安局玩。



第二十话 提供线索

牐牰炎搭着耳朵,垂首深埋胸前。刑坤用手指在门上弹了几下。董炎不知道是他,大为光火,斥道:“你有没有纪律?”



牐牎坝校≡趺疵挥小!毙汤ばγ忻械毓浣来,“咱们市民得跟着党跟着政府走,不光要有纪律,还要守法律。”



牐牰炎大为意外:“你来干什么?”可是“来自首”这话始终没敢问出来。他最讨厌的就是歪着脑袋的样子,仿佛地球引力对他不公平。



牐牎拔业比皇怯惺铝恕2皇怯惺戮驼揖察叔叔么?您瞧您也五十岁了,我叫您声叔也是应该的。”刑坤正了正领带,毫不客气地端起桌上的杯辍了一口,“这是什么?董局您堂堂公安局长怎么喝这个?谁不知道您清廉呀?可您也别用这来折磨自己呀何必呢。回头我给您捎一罐冻顶乌龙,啧啧,那才叫人喝的茶。”



牐牰炎给他揶揄得褪了一层皮,快脱胎换骨了,不耐烦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牐牎拔蚁胨邓的忝枪安的办事效率。听说前些日子那个专爱撞人的司机给抓着了?”



牐牰炎没睬他。



牐牎鞍パ剑听说他被你们抓了不到两个钟头就驾崩了?唉!可惜可惜!这人哪,说走就走……”刑坤喋喋怪笑着。



牐牎澳阃关心他的嘛。”



牐牎拔抑傅氖堑箬骺∧呛⒆樱∈裁此底呔妥撸还没说走就走了。”



牐牎澳悄闵衔艺舛来发牢骚?”



牐牎拔摇—来——报——案!”刑坤陡然提高了声音,目光极其嚣狂地直刺董炎。



牐牰炎不由一凛,扬声问:“你?你报案?你报什么案?你公司电脑有黑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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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牎澳阒道?”董炎“呼”一声站起来。



牐牎拔也鲁隼词撬了。跟脑筋急转弯似的,我想了一个多月。”



牐牎懊挥惺足把握不要乱说。”董炎感到他纯粹是为了捣乱来的。



牐牎拔胰肥得挥惺足把握,所以我没乱说。先说说是谁吧,这人姓姚,不过具体是姚金顶还是姚汝澄我就不晓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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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牎案缸恿。石冶本地的恶霸无赖。他俩原本是外来户,住东北一条街,那一片儿好几是个东北人,全听他的。我也不清楚他们经营什么营生,就知道姚金顶过去贩过黄碟,一车一车地卖,后来进化了,卖限制级电脑光盘,最后开网吧,搞黄色网站。我是卖电脑的,所以听说过这么个人。”



牐牰炎竭力想从他深晦的瞳仁中觅出一丝不为人知的复仇快感:“你和他没有过节吧?”



牐牎坝校≡趺疵挥校俊毙汤さ幕卮鹁钩鋈艘饬系厮快:“凡是和咱人民警察作对的,我都和他有过节!”



牐牎吧偎嫡飧觥d阌惺裁粗ぞ萋穑俊



牐牎暗箬骺『鸵θ瓿卧经同在石冶一中念过书,他俩早在十年前就结下仇了。您若是不信,或是想知道详情,可以问问刁梓俊以前的小兄弟们,比方说报社那个廖记者,还有……咳!”他有意提高声音,一字一顿,“那个叫金天闯的,你们局里开除的那个女警的男朋友。”



牐牰炎有些发闷,胸口总有一股浑浊之气冲撞不出,于是去摸烟,刑坤递过一支大熊猫,用镶着两克拉钻石的防风打火机点燃,董炎没拒绝。刑坤收好打火机,但把那盒价值280元的烟留下,快步地赶出去。



牐牰炎沉吟良久,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凑到嘴边半晌才问:“小颀吗?……是我。……不,你不能回来。我不是让你白等,起码想在不行。我是想问问你,你男朋友金天闯……是不是男朋友这无关紧要,你和他比较熟悉这总是真的吧?你问问他,知不知道姚汝澄这个人,姚汝澄#蝴肯定知道。你问他姚汝澄跟刁梓俊有没有过什么仇。……全看你的了。”



牐牎耙θ瓿伟。克啊……”金天闯闪烁其辞,“我并不怎么清楚……你这算是审问我吗?”



牐牎疤齑场…”沈颀第一次去掉他的姓来称呼他,但同时又觉得自己是在干一件很羞耻的买卖,脸上一红,嘴里却不停:“刁梓俊是你的结拜大哥,他现在死了。如果他是被人谋害的,你难道不希望揪出凶手,替他报仇?”



牐牻鹛齑秤挚赃昕赃臧肷危眼却瞄向沈颀起伏不定的胸部。沈颀是刑警,其触觉能感受目光,立即摁了他脑门一下:“你又没有出息!你是不是个男子汉大丈夫?”



牐牎拔蚁肫鹄戳耍 …想起来……”金天闯素面朝天,转移话题说:“我们九个……一齐转到石冶念书,大概……半年以后,具体哪天我记不清了,反正当天早晨,我跟他,还有老二骆飞一起在学校操场上散步,他先吐了一口痰,我也吐了一口痰,他又吐了一口痰,我再吐一口痰,他急了,还吐了一口痰,然后骂我说:‘你这驴,怎么吐得比我远?’”



牐犐蝰一把揪祝蝴的衣领:“你活腻了么?说重点的!我可没时间听你讲废话!”



牐牻鹛齑惩倌四溅:“我可没讲废话,我就要讲到重点了。他怕我超过他,又一口,吐得更远,别打我你听我说!一下子吐到一个女生的裙子上,那女生是石冶本地的,长得还算端正,刁梓俊立即看上她了。其实他本人是很瞧不起农村子女的,也并不是真心喜欢她,单只觉得她漂亮,就像弄过来解闷,打法一下无聊又紧张的封闭生活。那女的本来也觉得刁梓俊不错,可后来却跟另一个人好了,也就是那个姓姚的,姚汝澄。姚汝澄他爹姚金顶是石冶镇东北一条街有名的老混混,每天带着几十个人挨家挨户地敲榨,后来在石冶山后面开了个私人煤窑,挣了不少钱。所以姚汝澄在生活上大手大脚,从不俭省。女人嘛,谁有钱就跟谁,千古不变,所以……”说到这里他猛然醒悟似地看看沈颀,好在沈颀并不在意,大概她从不认为自己属于女性——即弱者。



牐犐蝰催促道:“接着说。”



牐牎八以就再没搭理刁梓俊。刁梓浚轰然是烟州城里人,可他是单亲家庭,刁伯父是普通职工,根本没什么积蓄供他挥霍。你也知道,刁梓俊的脾气是烟州出了名的……这一来他当晚便从宿舍床顶拆下一根铁棍,深更半夜……大约是三点多钟,踢开姚汝澄那个班宿舍的门,进去就跳到姚汝澄床上,拖下来就没头没脑地乱打乱砸,姚汝澄在他班里也是一霸,怕丢面子死撑着喊也不喊,可他体格不如刁梓俊那样魁实,挣扎也没用,给打得满头是血,要不是保卫科值班的老头儿闻声赶过来,刁梓俊真有可能把他活活打死。”



牐犐蝰露出明显的厌恶情绪:“他还算个人吗?这么野蛮,得给他找个心理医生。”



牐牎澳且裁挥茫以前他爹也不是没给他找过,可后来给那个医生也请了个医生。”



牐牎氨n揽频娜税阉送进派出所了?”



牐牎懊挥校他发起怒来跟孙悟空似的,看谁都是妖怪,又一棍子把那个老头也给打趴下了,接着转头就跑了。结果……姚汝澄竟然没报案,这让全校包括刁梓俊在内都很奇怪。可就在第二天早上,学校开进来两辆福田大面包车,下来十七八个人,姚汝澄领着头,站在我们班门口乱喊乱叫,说让刁梓俊滚出来受死。姚汝澄包扎得跟个法老似的,指着我们八个人说,他们和刁梓俊是一伙的,姚汝澄的人马上把我们都揪出来,他们全都是大人,而且个个又高又壮,我们根本没法反抗,就被痛打了一顿。刁梓俊当天正好进石冶镇买衣服去了,他根本不知道姚汝澄这么有实力,等回来看到我们一个个那惨样儿,脸一下子就紫了,当场啪啪啪狠狠扇了自己好几个耳光,都打肿了。我们拉开他,说不怪他。可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反正我收了牵连感到很委屈。一连两年多,他老是在外面惹祸生非,我们总是受他连累,经常无端被人报复。姚汝澄还要我们给刁梓俊传话,要他向姚汝澄下跪赔罪,还要赔五万块钱医药费,不然就卸他一条胳膊。”



牐牎暗箬骺〈鹩α耍俊



第二十一话 复仇计划

牐牎暗比徊豢赡芰恕5箬骺∧鞘备本没能里跟姚汝澄相抗,他自己也完全清楚,可他从来没有怕过谁。他是天蝎座,手上还有断掌之纹,报复心很强的。你不知道,这世上就是有这么一种人,谁要是惹了他,他会不惜耗费一生的时间专门用来报仇。我太了解这个人了,他平时不怎么聪明,甚至很鲁莽,但只要一面对比自己强的对手,他就变得比谁都冷静。听从来不肯向任何人屈服,我们当时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可他一连好几天都没来上学,这在石冶一中那样纪律严酷的学校,开除是铁定无疑的。姚汝澄来班上找了两次,还威胁我们说,要是刁梓俊就这么跑了,那五万块就得我们凑,我们当然也着急,但是也不至于傻到帮着姚汝澄找到刁梓俊。我们拜过把子的,即使不能同生共死,也不能那样自私。”



牐牎澳忝俏什么不报警?”



牐牎氨ň?嘿,报警警察也不管,事实情况就是这样:人家打我们的时候法律不管,我们动手法律就管,法律是专门管我们的。我们都这样觉得:要是法律非要专门欺负我们,我们就只能与法律做对了。”



牐犐蝰不屑与他置辩,只是催他:“继续说。”



牐牎暗鹊揭桓鲂瞧凇…大概八天以后吧,刁梓俊回到学校,本来姚汝澄以为他再也不敢来了,他爹那些走狗也就没再跟着来,看到刁梓俊以后不免有些慌张,忙打手机叫人。我们都在窗口看,但刁梓俊装作不认识我们。姚汝澄这些日子明显占上风,所以尽管慌乱,胆子也比以前壮了些,明显不那么熊了。他说刁梓俊你快赔钱,不然当心你全家!刁梓俊一直背着手笑说,你家里人不也住在地球上么,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但是笑着笑着突然从背后抡起砖头重重地拍在姚汝澄脸上,当场把姚汝澄头顶那圈白纱布又打红了,疼得他嗷嗷直叫满地打滚。刁梓俊也不走,站在那里哈哈笑,可也没再碰姚汝澄。我们以为他疯了,想跟姚汝澄同归于尽,都喊他让他快跑,可他就是充耳不闻,还说不认识我们。”



牐犐蝰凭着职业与女性本身的敏锐,总觉得隐隐有些不妙。



牐牻鹛齑晨戳丝此,继续说:“大概不到十分钟,姚金顶带了二十几个人绰着大片刀坐着那两辆面包来了,下了车他跟狮子一样怒不可遏地问那小子哪儿呢?刁梓俊已经站在校门口,距姚金顶有一百多米远,大声喊:姚子,这儿呢。”姚金顶留下三两个人抬着他儿子上了车送医院,然后气急败坏地追上去。我们就觉得不对头,就骑着自行车去追,即使是最后挨打,我们也不想单单让刁梓俊去承担。



牐牎澳切┤怂淙皇谴笕耍大多数都挺壮实的,要论力气刁梓俊肯定不如,而且听说姚汝澄练过武,还当过侦察兵,更是实力悬殊。但是刁梓俊是体育尖子,比我还高,又细又长,到那个学校三千米都是冠军,初三就考到国家二级运动员,我敢说烟州市没第二个人能跑过他,再加上距离又这么远,他们快跑断了气了,还是差刁梓俊一大截,等后悔想掉过头去开面包,已经迟了。刁梓俊经过一处狭长小巷,直通石冶镇的县城大街了,那里有民警,可他却偏偏不进去。就在这个时候……”



牐牎霸趺戳耍俊鄙蝰感到他在有意卖弄。



牐牎按有∠锢锎艹鲆涣酒凭傻哪嵘#刁梓俊一闪身,从窗里迅速钻进去,而车后窗突然伸出一杆双筒猎枪,砰地响起来,声音好大,当时我们都吓懵了(沈颀心想大概只有你丫吓懵了吧),我都从车上掉下来了(沈颀心想果然),车立即开走了。姚金顶的手下也给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乱成一团,姚金顶好像是肩膀喷出了好多血,拦道上的出租车也送了医院。等派出所来查,刁梓俊就音讯杳无了。直到十年后,今天……”



牐牎昂苊飨哉馐歉鋈μ祝等着姚金顶来钻,然后打算打死或打伤他。虽然没死,但是挨这一枪也够躺上他十天半个月的……”沈颀越听越玄乎,怕这里面有杜撰的成分,不禁问:“可是刁梓俊从哪儿能找到这样的帮手呢?连私枪都有,还帮他报仇……天闯,刁梓俊过去就认识这些人吗?”



牐牎安皇牵……他认识的都是些各个学校的校痞混子生,街上的无业青年,个把小偷骗子,再就是一些的士高厅或者夜总会的摇头丸贩子,还有那里面的一群跟披头士似的长毛,说是什么搞艺术的,好像就是组了个乐队每到半夜在哪儿卖唱,自娱自乐,它的交际很复杂,不过还不至于认识黑社会。刁梓俊平时说话内容很单调,总是把烟州市所有的坏人和所做的坏事都罗列一边,再一一排序,可究竟认不认识这很难说。反正……虽然我们跟他称兄道弟,可各有各的隐私,他从来不告诉我们他那些事,我们……我们也从来不问。”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这样挺好。”



牐牎澳阆胩听我的想法吗?”沈颀那副样子根本容不得他说不,于是金天闯点头般很自然地打了个瞌睡。



牐牎八虽然不是直接认识黑社会,但他可以经朋友介绍认识。你刚才说他报复心很强,这个仇他一定会报,而且在石冶本地他远远不及姚汝澄能量大,只好出去先躲一躲,可我猜他不是去躲债,而是积极地策划报复行动。为了雪耻,他决定孤注一掷,毛遂自荐,通过一些朋友介绍找到了在烟州黑道上最负盛名的人物。”



牐牻鹛齑程得入神:“你想象力可真丰富。”但随即失声道:“你说刑坤?”



牐牎笆前 d闼担这跟为复仇而将灵魂出卖给恶魔有分别吗?他为什么从小打架斗殴,性格恶劣?母亲早逝,缺少母爱,而且父亲性格孤僻,忙于赚辛苦钱也没时间照顾他,教育他。他心中有着非常浓郁的自卑感,甚至厌恶自己。于是他变得越来越多疑,越来越狂躁。他家庭条件属于一般偏下,这使他对钱的渴望愈发强烈。我想不仅是在黑道上的无上权力,刑坤的巨额财富也是吸引他彻底加入黑帮的一个重要原因。”



牐牻鹛齑诚氲降箬骺∧谴尉刍崾贝筇附鹎至上,几近狂热,不由深表赞同,但同时也明白,刁梓俊信仰一生的金钱却没能救回他的命。



牐牎岸刑坤正好想办一件大事,也许是抢劫甚至是杀人,综指违法犯罪那是肯定无疑了,但苦于没有合适的人选,刁梓俊就在这个恰当的时机出现在刑坤眼前,使刑坤终于下定了决心。待刁梓俊成功办妥这件事后,刑坤也许之前想杀了他封口,但刁梓俊的一起观念与邪恶气质非常符合刑坤的口味,而且事情办得麻利,不拖泥带水,使得刑坤很是赏识他。刁梓俊多半获得了报酬,但他绝对提出了一个要求,请刑坤修理姚金顶。”



牐牎懊徽饷慈菀装桑啃汤せ崽他的?”金天闯反问。



牐犐蝰得胜般地笑笑:“刑坤当然不会那么轻易帮他,可他却答应了。这说明什么?只有一个可能性:他和姚金顶本来就有仇!同行是冤家嘛。刑坤不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刁梓俊,而打算在刁梓俊也感到希望很渺茫时出其不意地答应他,博得他的感激。刑坤只不到一天就能看透刁梓俊——这个人瞬间释放的冲动情感能让他忠于自己一辈子。刑坤就制定了这个计划,以刁梓俊为饵,既帮刁梓俊报复了姚汝澄,又差点把姚金顶打残,两全其美。”



牐牻鹛齑程得两眼发直,最后又直勾勾地盯祝糊的胸部。



牐犐蝰一拳打在他脑门上,末了说,自己想想吧,转身走了。



牐犚金顶光着脑袋光着膀子光着脚丫子,正打着扑克,看样子有段日子没洗澡了,汗液中发出一股明显的酸臭,但他自称“很尿样”,就是很有男人味。在场连他一共四个人,包括他的儿子姚汝澄。



牐犆帕逑炝耍姚金顶略微警觉地一扬眉毛,喊道:“谁呀?”



牐牎八费。”



牐犚金顶很熟练地把烟从嘴角一端移到另一端:“建刚,你去开门。”



牐牻薪ǜ盏暮懿磺樵傅仄鹕恚骸耙ω纾别偷看啊。”



牐犚金顶笑着骂了一句。



牐犆拧芭椤币簧被撞开,建刚被第一个冲进来的人扑倒在地。姚金顶反应奇捷,转身抽出桌底下的刀,但眼前的几个人正端着微冲对准他。姚金顶无奈地扔下刀,两名刑警上前绑祝蝴。看到儿子被戴上手铐,不由喊起来:“别抓他,跟他没关系!”



牐牭认侣ナ保姚金顶正悻悻地摇头晃脑,突然一只手伸过来将他嘴里的烟拔掉。姚金顶扭头一看,居然是刑坤,正笑咪咪地望着他:“姚子,吸烟有害健康。”



牐犚金顶涨红了脸,终于憋不住怒吼道:“刑坤我操你妈!”



牐牎澳慊故遣倌阕愿龆的妈吧,我妈死了。”刑坤拍拍他的肩,“进去以后要好好配合政府的工作,戴罪立功,兴许还能挣点儿阳寿,起码学着说两句人话。要是真不成,非得给毙了,我一定给你弄个大花圈。哎呀,姚子,这辈子恐怕连个奔驰也没做过吧?不要进,我给你扎,你要几个我扎几个,什么颜色什么型号随你挑,再扎个你儿子下去陪你。要是死的不是你儿子,我就扎个你给你儿子……”



牐牰映こ鹿达咳了一声,对刑坤说:“行了,刑总,我们要带他回去了。谢谢你提供的线索,如果事情果真如此,政府会嘉奖你的。……不过,看来你什么都不缺。”



牐牎叭保≡趺床蝗保俊毙汤ばψ牛“我就是缺个荣誉市民称号,不过陈队长,你可别像上次那样,在公安局门口就把他提前给毙喽!”



牐牫鹿达愠怒地目送刑坤离开。



第二十二话 逼近真相

牐牎澳闼凳裁矗克杀刁梓俊了?!”姚金顶背着椅子跳起来。



牐牎白下!手铐都捆不住你么?”董炎觉得案情重大,所以亲审,“你说刁梓俊不是你杀得,行,你没有义务证明你无罪,但我们有义务证明你有罪。你认识刁梓俊,这是确定无疑的吧?”



牐牎笆牵我认识他。怎么样?”



牐牎澳忝墙崃瞬恍〉某鸢桑俊



牐牎笆撬先挑起的#蝴两次把我儿子打成重伤,一分钱没赔,还朝我打暗枪……”



牐牎罢庑┑然岫再说。”董炎总结道:“这么说,你心里一定非常恨他喽?”



牐牎罢γ克都这样了,难不成我还爱他喽?”



牐牰炎觉得他倒是爽快得可爱:“好,你有过想杀害他的念头吧?”



牐犚金顶一旁的律师声色俱厉地叫道:“董局长,我严肃地抗议!你在不怀好意地用极其片面极其模糊的夸张语言舞蹈我的当事人,他不善言辞……”



牐犚金顶猛回头,吐了一口痰:“我操你祖宗,你他奶奶的从刚才就一直在这儿叽叽歪歪地说个不停,我干你的娘的一直没吱声,你个驴jī巴搞大的倒踩鼻子够脸啦?滚你丫铁蛋卵的!滚!”



牐犇锹墒ρ煌献撸临末还可怜兮兮地在走廊上无辜地高喊:“姚先生,姚先生你这是怎么啦?你怎么啦啊?我是你的律师呀……”



牐犚金顶身旁另一侧,刚从外地回来的手下脸上一阵窘迫之色,低头皱眉说:“大哥,他是我花大钱在省城滨都找的律师,很有名的,你……”



牐犚金顶把他的话活生生截杀:“狗屁!我活了五十三岁,还没有人敢在我姚金顶讲话的时候插嘴。王八羔子#蝴是什么辈分,有没有点儿起码的规矩?二杆,你到底从哪儿收了这么个孙子?还反了他爷爷的你给他钱?”



牐犇鞘窒戮醯檬翟谔丢人,冷冷地抛下一句:“请别在公共场合叫我的小名。”



牐牰炎左右的两个年轻刑警忍不住对视了一眼,微笑中充斥了十足的轻蔑之意。



牐牎澳愫托汤び谐鸢桑空馕颐嵌伎吹贸觥!



牐牎拔乙裁徊怀腥涎剑



牐牰炎本拟喝斥他一嗓子,让他娘的把这里当麻将馆吆五喝六,但又转念想到这个粗人只有在放肆的时候才肯讲实话,也就将就了,不过他下决心日后一定换个大点儿的审讯室审讯。离姚金顶太近了,三天前岳书记的地球之音仍在耳边回响,再受一次震撼,就真成粉碎性耳聋了。



牐牎霸趺唇岬某穑俊



牐牎盎故撬先惹得我!”姚金顶接过烟深深吸了一口,然后神仙般将脸隐在烟圈里,只闻其声不见其人:“那可久了,大约是98年初,那时候刚兴起上网,我就是琢磨着在石冶一中开个网吧。石冶是个穷地方,所以我也相应地比城里少收一半,一个钟头一块。那些外地来的,比方滨都、云州、烟州或者南方的学生也不少,都负担得起,肯定赚大钱。而且这网吧也是整个石冶唯一的一家,有个词儿叫“垄断”是吧?后来刑坤一个狗腿子来网吧玩游戏,玩完了不给钱,还说老子在大公司上班一个月才挣两千块,比不过你个街头个体户,要给也是你给我。我一急,就和几个兄弟一起把他砍伤了。第二天刑坤立即叫人回敬,把我的电脑砸毁了六台。所以,从那以后……”



牐牰炎很迷茫地点点头,他听懂了,可这里面没有他想要的信息,只得打断说:“有人举报你存了很多黄色电影和色情网址,有这事吧?”



牐牎坝小…有是有,这我承认。是我干的,我肯定都承认。”姚金顶信誓旦旦地保证:“但我绝没有杀刁梓俊。我打了一辈子架,最多就是他娘的砍出个刀伤,从没杀过一个人。”



牐牰炎见他的眼神的确不像作伪,便问:“那你儿子呢?他杀没杀人,你敢保证吗?”



牐牎八?他天天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哪有这工夫?再说就算他有胆杀人,也肯定没胆子杀刁梓俊,你都不知道,这个没出息的现世报,给刁梓俊打了两次后,用不着再见他,光听到“刁梓俊”这三个字,他立马就变成白种人了,我太清楚他了……”



牐牎靶辛诵辛恕!倍炎心烦意乱地打断,“究竟有没有杀人,还有待于进一步取证。对了,你知道不知道还有谁根刁梓俊有仇?”



牐牎罢飧觥…”姚金顶挠着脑袋,“这个这个……这我就不大清楚了。不过我猜呀,这小子肯定没少结梁子,迟早也得蹲大狱去,这样也好,倒不愁将来没钱买房了……”



牐牎吧俜匣埃 倍炎把烟掐灭,沉吟半晌,突然又问:“按说,你和刑坤结仇比和刁梓俊结仇要早。”



牐牎笆前 !…怎么啦?”



牐牎澳堑箬骺≡诖蛞θ瓿沃前,来没来过你的网吧呢?”



牐犚金顶一时哑然,少顷,回答道:“来过,还不止一次,有时候上通宵。他也没什么钱,一进门就挨个敲诈,凑足一天的经费。我可不管他干什么,只要他交钱就行。这小子有个好处就是从不赖账,大概属于特要面子那种。他并不知道姚汝澄是我儿子。再者,我逼着汝澄好好学习,别到头来跟我一样没文化,所以不准他来玩,他也基本上不大来。”



牐牎吧意挺兴隆哪。”



牐牎安徊唬没挣多少钱。有个班主任,叫什么蛆蜻蜓,有事没事就跑进我网吧里,一揪揪出十七八个学生,又打又骂,然后统统赶回学校。我他妈要不是怵那狗杂种报警,早把她砍了。除了刁梓俊什么也不怕以外,大多数学生上起网来都提心吊胆,没一会儿全跑了,生怕学校派人来抓。”



牐牎芭丁!…啊?”董炎一个激灵,叫道:“你说什么?那个班主任叫什么?”



牐牎翱赡苁切涨或者姓屈。学生们私下里议论她时都叫她蛆蜻蜓,到底这个字怎么写我也不清楚。”



牐牰炎暗暗记起,胡功为杀顾学庆,曾开车撞死过两个无辜的人,一个是沈颀的父亲,海关职工沈宗义,另一个是教师,名字就叫曲青婷。



牐牻淌φ乃奚岣学生的连在一起,当然要比学生的好多了。资料上曲青婷是外来户,老家远在甘肃偏僻的小县,父母很早就去世了,全靠全县第一的优异成绩,由县里所有乡亲捐助才来到沿海城市念完大学,可因为没有背景,只能被分配到一个仅仅比家乡稍富些的镇立中学教书。今年有四十一岁了,仍是单身。不过沈颀和陈公达都看过死者生前的照片,尽管人都死了,不该再说人家什么,可曲青婷实在是个丑陋得令人悚惧到血液和骨髓深处的女人,那张脸甚至还不如一张画得端正点的鬼脸,跟橡皮泥捏坏了似的,也许要是那场车祸毁了她的容,也至少能够留给人们一丝产生温和想象的余地。在世人的潜意识中,如果一个人相貌很美,却未必是个好人;反之如果很丑,那肯定不是好人。光看看不动的肖像都那样令人作呕,更何况面对活生生的面孔了。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同情起那些天天面对曲青婷的学生们了。简单直接地去揣测,大概这就是她单身的原因,丑陋本身就是身为女人的悲哀,但是最大的悲哀确实因此而导致的无人去爱——这种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折磨促成了她疯狂虐待学生的戾气。



牐牭是一个了解她的人也没有,她的情况就真的不得而知了。



牐犐蝰与陈公达对望了一眼,他们已经来到曲青婷生前教的那个班。



牐牎靶恍荒慊瓜胱耪椅遗隳阋黄鹄础!鄙蝰说话时总是刻意避免去看陈公达。陈公达在追她。



牐牫鹿达也不介意,只是笑笑说:‘只能从曲青婷的同事和学生当中了解情况了,但愿能有新的发现。“下课铃终于响起,尖锐得如同暗夜里的枭鸣,学生们都很不自然地微颤了一下,随即孱弱无力地瘫伏在桌上。当然精力充沛的也有很多,压抑了许久的愤怒化为高亢的歌声合唱起来,沈颀初来乍到,猛一听还以为他们在学鬼叫。



牐牎傲轿挥惺裁词侣穑俊币桓瞿泻⒋咏淌易叱觯很老练地问:,实在不像是十五六岁所能有的口气。他大概以为来了记者。这个封闭、残酷而升学率极高的地狱式学校总能引得大量的记者和极地探险爱好者的来访。大多不会明着扛摄像机,但是尽管他们不表露身份,精谙世故的学生们总能找出他们与家长之间的微妙差别。学校专门培养了一堆能说会道的学生干部,以备对付记者。



牐牎澳闶前喑ぐ桑俊鄙蝰冲他笑了笑。那学生发了一阵愣,随即回应道:“是啊。你们是来问曲老师的事的吧?”



牐牫鹿达回头瞧了瞧沈颀,又转而兴致盎然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牐犇茄生家自己的判断得到了认可,眉目中隐然有些得色:“这个月几乎天天都有记者来。”



牐牎拔颐遣徽夷恪!鄙蝰硬生生地拒绝,她知道从学生干部中是得不到真实的情况的。



牐牥喑ぜ岢炙担骸拔沂且话嘀长,也是曲老师的得力助手,对曲老师的事也最清楚,你们要问找我好了。”



牐犐蝰比他更坚决,淡然地回答:“不,我们想要听听一般的同学是怎么评价你们曲老师的。”



牐牥喑り竦煤埽死赖着说:“我虽然是班长,但是我跟同学们打成一片,无论学习和生活上都尽力帮助他们……”



牐牎拔颐遣皇羌钦撸 鄙蝰向陈公达示意,陈公达亮了亮警证:“你知道刁梓俊么?”



牐牥喑さ难矍蜓附莸胤到另一边,伴着腥红的血丝,惶然地跑开了。



第二十三话 迷雾重重

牐牎暗箬骺『艹雒。”沈颀向陈公达介绍道,转而向教室里面瞧去,角落里有几个学生大大咧咧地将脚放到桌面上,嘴里不干不净地讨论着什么。沈颀觉得他们才能比较真实地评价自己的班主任,便指着其中一个长毛:“同学,出来一下好吗?”



牐犇浅っ先是吃了一惊,接着皱着眉质问道:“你丫谁啊?怎么了找打吗?”



牐犐蝰也愕然,她起初总认为金天闯形容这个学校时所用的语言太夸张,可现在她亲眼见识了,他们视打架为日常琐事,一句再普通不过的问话也意味着恶意的挑衅叫嚣,遂成为火星进而引发一场殴斗。



牐牫鹿达绝不允许有人这样对沈颀讲话,厉声喊:“你给我出来!”



牐牫っ见对方这样强硬,体格也够魁硕,不禁在士气上有些怯了,但他迅速调整过来,走向门口,他的几个同伴也跟上。等一出门,长矛发现对方仅有两个人,立即高喊起来:“伙计们都过来,有人来找事!”



牐牶芸斓兀十来个身着运动服的男孩围了上来,个个都在一米八零以上,稚气未脱的目光中充斥着暴躁与凶狠的色彩。长毛得意地指着陈公达问:“你玩哪儿的?这么膨胀,信不信我弄死你?”



牐牫鹿达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沈颀朗声问:“有人是刁梓俊的么?”



牐犝馊阂武扬威的孩子都为之一震,长矛很勉强地挤出个“嘿”字,表示不屑:“刁梓俊又怎么啦?拿个死人来吓唬我?他早过时了!”



牐犐蝰有些伤感地点点头,说:“看样子你知道不少事,跟我们走吧。”



牐牫っ这才感到不对头,半晌问:“警……察?”他那些义气为重肝胆相照的好兄弟们,早已不知不觉地隐藏进人群之中,难以辨认了。



牐牎扒老师她……”长毛狡猾地转着眼珠,很费力地说:“她挺……她还行。”



牐牎拔宜的阊剑”陈公达拍着他的肩膀,“你跟我们说实话,公正客观一点二,这不是对死者的不敬,不用害怕。”



牐牎拔液α…谁?谁害怕了?”长毛苍白无力地笑着,“那我可实话实说了。她这个人……呸!那还算个人么?妈的,老子豁出去了,活着的时候我都不怕,还怕她变鬼么?先瞧她那长相:生命中不能承受之丑!而且性格阴沉,脾气暴躁,成天冲着我们发火撒泼,有事没事就挑我们的刺儿,扇一耳光踹两脚那是常有的事。有一次我在课堂上睡觉,又没犯什么法,不过我算好了她不敢发火,因为当时是公开课,有许多领导和老师旁听,还有记者录像。谁知道她不动声色,把手指伸进我的头发里,用力撕扯,还猛地敲打我的头皮,从外表还看不出来,因为她只是轻轻地触碰我。我们都恨死她了。这一死嘛,虽然谈不上大快人心,她本人也算是永朽不垂了。我们挺高兴这是真的,没必要隐瞒。不管是谁干的,就当是为民除害了。……哎,你们警察可不能跟记者一样,出去瞎说啊,你们问我我才说的,我这可都是掏心窝子的大实话,你们一宣扬,我非死不可,学校能杀了我。”



牐牫鹿达不由笑了:“不,我们绝对尊重你的隐私,再说我们能了解到真实情况,若真的对破案有利的话,还会考虑给你予以公开表扬和颁发奖金,不过……”他转而严肃正色地问:“你刚才说的‘我们’,具体范围是指……?”



牐牎芭叮 …当然啦,我们这些……嘿嘿,混子生不用多说了,其他普通的同学嘴上不说,但是我绝对敢保证,他们心里也非常反感曲青婷,大家都心照不宣了。不过……那些成绩很优秀的学生,没受过她的气,也就谈不上讨厌她了,可是大概也没有谁会喜欢她,最多尊重她作为一个老师的职业尊严而已。”



牐犐蝰觉得时机成熟了:“同学,你别介意,但我希望你能正面、明确地回答我:你知道刁梓俊吧?”



牐牫っ怔了怔,低下头揉了揉鼻子,顿了七八秒才迟疑地说:“刁梓俊……谁能不知道他?他算是老前辈吧,比我大十届,是我们学校有史以来最出名的人。学生嘛,都崇拜强者,谁凶谁坏谁就是英雄。虽然我不认识这个人,可他的那些事在这个学校传了十年,越传越玄乎,就跟圣经似的,这里的每个人都能当典故背下来。”



牐牎暗箬骺「曲青婷老师有过矛盾吗?”



牐牎暗箬骺 …应该跟所有老师都有矛盾吧。几乎所有的领导和老师提起刁梓俊没人说他好话,包括现在市委的岳书记,他当初在这个学校的时候给刁梓俊当过班主任,对刁梓俊也很有意见。……说起来,刁梓俊最恨的应该就是曲青婷和岳书记了。”



牐牎澳隳懿荒芴柑改闼知道的详细情况。比如刁梓俊和曲青婷的冲突……”



牐牎罢飧霭 …我们大多知道的是些刁梓俊打架斗殴的事,这些倒不怎么清楚。不过曲青婷倒是在课堂上讲过一点二。她总是爱暗地里观察学生的行为,然后在公共场合揭发批评,让那个学生大出洋相。比方说,她老师八九点钟突袭学校外的那个网吧,揪出很多上网的学生,强迫他们互掴耳光,学校觉得她离了功劳,还表扬了她,就差没给她颁个伟人题词的“民族英雄”了。这就助长了她的气焰,从此以后她就变本加厉更疯狂地进网吧大吼大叫,揪着学生的头发从里面拖出来。她总在班会上唾沫横飞地讲上网的害处,这个时候就不止一次地提起刁梓俊,说这个老一辈渣滓生怎样痴迷网络,最终走上歧途之类的话,但她并没说最后到底制服刁梓俊了没有,可我们听网吧里的一些本地无业青年都说,刁梓俊在网吧里朝她吐了一口痰,正好吐在她脸上。”



牐犐蝰突然想起了金天闯不分轻重的讲话中,关于刁梓俊吐痰的那一段,不禁莞尔至于又叹了口气。



牐牎按蟾攀撬母鲈乱郧鞍桑刁梓俊开着一辆崭新的宝马跑车来参加校庆,当时我们全校都轰动了,当大家伙儿知道他就是那个刁梓俊时,都崇拜死了。我们觉得,当流氓也不是没前途,你就说刁梓俊吧,他能坐这样好的车,全烟州市也没有几辆。曲青婷从那以后,一直到……死,再也没提过刁梓俊上网走上歧途的事,她也知道,这种富贵歧途谁不想走?有本事她也开辆车来,哪怕桑塔纳我也佩服她。这样的反例根本说服不了我们。”



牐犐蝰警觉地问:“他来学校时,专门找过曲青婷吗?”



牐牎澳堑姑挥校曲青婷尽量躲着他,免得受他奚落,听说刁梓俊的嘴是有道行的。当年她对刁梓俊那么苛刻,刁梓俊现在发了大财,哪能不报复?谁都知道刁梓俊是个有仇必报的狠人。好在刁梓俊根本没瞧得起她,觉得报复她纯粹是浪费时间,就好比一只曾经咬过自己的蝼蚁经过自己身边,没必要为了显示自己的强大而非要去踩死它。所以刁梓俊也就没再专门找过她。曲青婷也有自知之明,一天都在自己的宿舍里没出来,生怕给刁梓俊遇上。”



牐牎捌渌的领导、老师对刁梓俊的到来什么反应?”



牐牎拔铱浚那反应可就大了,说什么的都有,但大多数是忿忿不平,觉得自己教了一辈子书,到头来还不如一个痞子挣钱多。可作为教师,收入也相当可观了,他们却偏不知足,非跟他们认为无可救药的人去比一下,他们恼羞成怒的原因其实是他们不愿意承认自己当年的判断失误,为了师道尊严他们宁可去对抗事实。不过校长可不这么看,他能白得刁梓俊的老板捐助的一栋教学楼,光乐得下巴都脱节了,哪还会恨刁梓俊?”



牐牫鹿达感到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有些丧气,回头看看沈颀,想从她的表情里征求相同的感觉。



牐犐蝰不甘心,问了句很不专业的话:“那……你还知道些什么?”



牐牫っ一愣,继而回答:“就这些了。怎么,你们怀疑是刁梓俊杀了曲青婷?”



牐犐蝰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可她还是忍不住问:“你认为呢?”



牐牎昂呛牵我认为能好使吗?不过……大概不会吧。刁梓俊变得有钱有势,这一切都来之不易,哪能为图一时之快就把富贵全葬送了?”



牐牫鹿达乐了:“呦,行啊。本来以为你还不怎么懂事,这不,你也有点想法呀。”



牐犐蝰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我们走吧。”



第二十四话 炸脸午餐

牐牎暗鹊龋你还没吃午饭吧?我请你。”陈公达突然想到这学校周围大到酒店小道馄饨铺什么也没有,只得问长毛:“同学,你们食堂在哪儿呢?”



牐牎笆程茫俊背っ很诧异地反问,“你们难道不知道‘民以食为天’吗?我们学校是‘民以天为食堂’。你们不会是想在这里吃吧?我好心给你们提个醒,这里的饭没法吃,我在这儿已经三年多了,经历千锤百炼,刀山油锅,这才能勉强咽进去,你们这样没受过什么训练的,乍一吃非整出病来不可#蝴们还给菜起了别名,用来应付外来采访的记者,比如‘我本善良’,意思是饭本来就容易凉,‘独孤求败’意思就是蘑菇有毒概不负责。”



牐牫鹿达当然不信,可沈颀听金天闯讲过,学校饲养的猪就是吃学生吃剩的饭,胃里不由泛上一股酸水,一阵抑制不住的恶心夹杂着诸多杂乱琐碎的怪异镜头在胸腔里来回搅拌翻滚,好几次都险些冲到喉头,瞬间涌起剧烈的辣味。



牐牎巴北走有个旧平房,灰黑色,瞧见没?那里有三个窗户,是卖小灶的。学校把这房子承包给石冶本地的个体贩子,每个月抽点儿油水。”



牐牫鹿达饶有兴趣地问:“那你怎么不去吃小灶,非去吃学校的大锅饭?”



牐牫っ甩着头发说:“你说得轻松,我倒是想啊,虽然贵点儿也比去吃那些猪食强。没办法,学校怕那些卖小灶的抢了他们食堂的进帐,就要求所有的学生一律吃学校自己做的饭,除非体质虚弱长期有病的学生,得出示医院证明和家长签字,然后经学校各处层层审批才能获准吃小灶,其他人只要偷偷去吃,就会给全校通告,然后被强迫拿着一张纸,上面写着”我嘴馋,我活该“,从初一到初四三个教师轮流走秀一圈,丢尽脸面。不过话又说回来,那小灶的饭再怎么差也的确比学校做的强,可也强不了多少,一小半碗糙黄米饭得要两块钱,一丁点肉也没有,炸臭豆腐是小灶最好的伙食了。即使这样,那却是我们梦寐以求的美食了。我们平时吃的都是些地瓜干和加了猪大油的白菜汤。石冶的确穷,但是我们学校并不穷,校长还有辆沃尔沃呢。他们给我们吃这样的东西,说是为了培养我们吃苦耐劳的集体主义精神。”



牐犐蝰和陈公达愈听愈觉得恶劣,再也不能把这些听似夸张的话当儿戏一笑置之了。两个人一路沉默着走向那座看来相当古旧的破房子,也许他们都在向,这一切一切悲剧的制造者,不是刁梓俊,也不是曲青婷,更不是刑坤。



牐犦氲兀一股浓郁的臭气裹着油炸的刺鼻味道扑面迎来。沈颀从窗口外向内探视,里面一口漆黑的锅在昏黄的灯泡下盛着煤油般乌黑的油,正在扑哧扑哧地乱响。两双同样肮脏的手在来回地挪腾炸豆腐的位置。嘶哑的声音从中传来:“小闺女,要点儿什么?”



牐犐蝰的肌肤娇嫩腻滑,显得很年轻,很容易被当成学生,她也不加辩驳,只是笑着说:“你给来两串吧。”



牐牎耙淮一块!先给我钱!”



牐牫鹿达抢先一步递过去一个钢镚。沈颀打量着四周,问:“请问,怎么没人来呀,这么冷清?”



牐犂锩婺墙咏五十岁的矮胖老女人狐疑地打量着她:“小姑娘是新转来的吧?学校心黑,管得严,不让学生娃儿来这儿吃,你们……”又顿滞一会儿,问:“两串豆腐能饱么?要不要来个包子?”



牐牎笆裁聪冢俊



牐牎肮习子,自家种的,挺甜的,可好吃唻!”那女人也不管沈颀是否同意,冲里面喊:“扣子!你包子弄好了么?给小闺女来俩热的!瞧小闺女多俊!一个一块钱。”



牐犚恢皇置偷卮哟爸刑匠觯仿佛中世纪被关押在地牢数十年的巫婆,青筋血脉纵横交错,骨头在薄薄而又老化的皮肤中随时都能漏出来,像是一张树叶的叶脉,清晰极了。手中拿着一只人脸大小的包子,被她捏过的地方黑乎乎的,裂了好几处口子,黄绿色的浆液在汩汩地蠕动。



牐犐蝰受不了,倒退了几步,觉得手里的豆腐也没了味道。



牐牎罢γ坎怀裕坎怀砸膊煌四闱,俺都拿出来哩。”那女的冷冷地将包子放回去。



牐牫鹿达对沈颀说:“走,我们打计程车回市里吃。”



牐犐蝰暗想,自己有生之年再也不踏进这个地方了,这个地球上竟然还有这种从肌肤到神经都位置强烈振颤的阴暗世界,仿佛置身外太空或是毒气战场,不戴氧气罩就无法维持生命。



牐牼驮谒回首的那一瞬,监狱般的铁栅栏窗中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伴着嗞嗞的油炸声响,仿佛有什么大东西在锅里加工。沈颀本以为是包子,因为那恶俗的妇女完全具备为浪费区区一只包子而发出伤心欲绝的尖叫的品质。但那不是包子,是一张真正的人脸。属于那个卖包子的,叫“扣子”的中年汉子。沈颀并没注意观察的情形,而陈公达却把前后经过看得很清楚,木立在那里,瞳孔大而滞痴。扣子是主动把整张脸用来投进油锅里的,油锅的温度极高,人是根本无法承受的,但他却一直深深将头埋在锅里,任其烹炸。那女贩子——也许是他的妻子,绝望使得她野兽那般鬼叫着,用力拔着锅,企图把他与锅分开,但似乎不管用,脸与锅深深地嵌到一起了。



牐犛退坪趵渚蚕吕矗女人的尖叫也停止了,此时的她却隔着那口锅及自己的丈夫远远地,仿佛碰到了麻风病人或艾滋病携带者,生恐沾上一样。正在这时,“扣子”双手有力地抓住锅,向外使劲一扯,尖叫又再度响起,扣子脸皮上不止三处如同面筋办连结在锅上,稀烂的肉翻卷过来,从森森白骨深处溢出了焦臭的腐味,远远超过了锅中的豆腐气味。他还不放松,再用力一拔,锅从窗中两根铁杆中射出。扣子张开了嘴,咆哮了起来,鼻子以上的整张脸皮齐齐地翻下来,裸露的血管中没有一丝红色,反而呈金黄色。他的一双眼睛与刁梓浚豪时完全一样,鼓出两个半球形,已经被完全炸熟。外层还形成一圈薄黄的脆皮,因骤然受冷正不断剥落。



牐犇抢吓人缓缓地回过头,面无人色,与丈夫一齐向窗外瞧去——如果扣子还能看见的话。妇女的目光中滚动着对这个镇,对阵个城市,对这个世界的无限绝望,而她的丈夫,此时已不知死活。而我们这些人又何尝不是如此?终日戴着一张变幻万端的假面具,心却已经死去很久了,直至这张假面具被毁,人们由恐惧不安到真正想去窥视内心深处的世界时,他们总也不能肯定地断言那其中是否有一个鲜活的灵魂。



牐犛忠簧鶈陠甑目局松,这次是那个女人,把脸扎进了锅里。



第二十五话 追溯往昔

牐犑冶一中被警车填满,人群再填满警车间的空隙。热闹过后学校冷却了下来。然而凶杀永远不会因为发生机率频繁而成为生活中的一种习惯。长年生活在平静中的人们永远也摆脱不了对它的恐惧。而对于长年处在麻木中的学生来说,这种事并没给他们带来丝毫触动。他们并不了解生命的无常,也没有看透尘世间的功名利禄,悲欢离合,只是认为这些远不如自己的前途重要。不同的欲望区别着这世上的任何两个人。



牐犐蝰收到了金天闯的电话,匆匆赶到了他家。金天闯正坐在电脑旁发痴。



牐牻鹛齑匙过脸:“你来啦。”声音有些萎靡不振。



牐犐蝰看到他转脸的熟悉动作,按捺不住恐惧,张大了嘴,半晌才问:“找我什么事?”



牐牎澳慊辜遣患堑梦业哪歉鐾学,香港的生物学硕士程科?他一个礼拜前回香港了,今天还给我发了一个邮件,你要看看吗?”



牐犐蝰摇摇头:“除了案子,我不想看别的。而且,我讨厌生物学,从小就讨厌。”



牐牻鹛齑炽悻地说:“是啊,可能你看了也没什么用。但我看完了以后,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



牐犐蝰为之一振。



牐牎罢庥始里的文件,搜集了很多灵异事件,自古到今,国内国外,从科学到迷信各种角度去解释——你先听我说完好吗?这些让我想起,胡功在挟持我的时候说的一句话,他是这么说的:‘你以为我想撞死两个无辜的人吗?那是我失手了!我给邢坤干了二十多年的司机,从来没有出过事情,就那次,我还真见了鬼了我!我想他作为一个老司机,根本不该出现连撞两人的失误。他原来的打算只是想去撞顾学庆,然而方向突然失去控制,转了方向。也就是说,假如冥冥中真有一种求知的力量在操纵,那它的目标一定不是顾学庆,而是那两个无辜的人中的一个,抑或两个都是。”



牐牎拔野职郑俊鄙蝰吃了一惊。



牐牎拔也抡飧你你爸爸没关系,他仍然是无辜的枉死者。因为胡功第一个撞的就是他,如果目标真是他,那就不该继续再撞曲青婷。’那个东西‘若是真把他们两个都当成目标,又上哪儿去找你爸爸和曲青婷并列走在大街上这种机会?概率不到万分之一,没可能这样凑巧。而且曲青婷是石冶一中的教师,在烟州城里出现更是稀罕。”



牐牎澳闳鲜肚青婷?”



牐牎八是我们班主任,还教刁梓俊那个班的课。”



牐牎笆冶一中的教师又怎么啦?”



牐牎澳慊辜遣患堑茫刁梓俊的棺材下葬的那一天,我们集体看到了什么?”



牐牎笆恰…是啊,我记得。”沈颀几乎要按住心脏,才能抑制它的剧颤。



牐牎澳且彩窃谑冶一中的后山。”



牐牎罢庖材芩愎媛桑坑械愣牵强。”



牐牎拔铱垂报纸头条的大幅照片。刁梓俊和那俩做小灶的伙食贩子,尽管不是一个死法,但死时的状貌很相似。他们俩都是石冶一中的吧?”



牐犐蝰这才考虑到严重性,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难道……难道凶手跟石冶一中都有仇?还是……”她随即感到很荒诞很可笑,摇摇头说:“不,你别胡说了,都什么时代了……”



牐牻鹛齑炒蚨纤:“可程科说这是科学,全世界包括美国、日本都在研究这些神秘的超自然现象。”



牐牎澳闳衔这也算超自然现象?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像个大人啊?”



牐牻鹛齑车谝淮魏茏孕乓埠艿然地一笑:“你难道不是亲眼所见吗?”



牐犐蝰的心猛地一堕,想到几天前的惨景。人可以自杀,但绝不可能在那种剧疼下无动于衷。只要不是没有知觉的植物人,都应该反应强烈,这是所有生命共同的本能,而她看到的却是有悖于这一定律的杀人事件,不是自杀,也不是他杀。若这种有意识指引致死可以勉强归为他杀的话,那凶手也许不受法律制裁,尽管他在用催眠或盅惑的方式终结生命。



牐牎罢饷此担刁梓俊、曲青婷和那两个小贩子,他们之间必定存在某种联系,我们办案的重点,应该放在寻找四名死者的共同敌人上,是吗?这个人会催眠术让人中邪?还是给他们用了什么毒药、幻粉之类的?”



牐牻鹛齑诚肓艘换岫,说:“刁梓俊和曲青婷就像逆戟鲸跟大王乌贼一样,天敌关系。要说曲青婷的对头就该是刁梓俊的盟友,他们哪儿还会有什么共同的敌人?”



牐牬蟾潘方习惯相互挑剔对方讲话的漏洞,因此能很快地补充不足之处。沈颀脱口而出:“有啊!曲青婷可以跟别的老师产生矛盾,刁梓俊也可以得罪除曲青婷以外的其他老师啊。或者……或者反过来说,曲青婷可能总是训斥某个学生,而刁梓俊也经常欺侮他,这两种可能都有。”



牐牻鹛齑趁つ康氐愕阃罚但转瞬间,他的目光中透露出一种阴寒的悚惧。沈颀距他这样近,当真给他吓了一大跳:“你,你干什么?想起什么啦?”



牐牎懊弧…”金天闯竟越掩饰越害怕,周身剧颤。



牐犐蝰被他弄得不知所措,下意识地想拔出枪,尽管她现在一无所有,但仍能极清晰极强烈地在受到这种明明来自遥远的时空之外,却近在咫尺之间的威胁。她厉声追问:“你一定要告诉我!你们到底做过什么亏心事?”



牐牎安皇俏遥∥颐挥校 苯鹛齑臣馊竦亟械溃骸笆堑箬骺「傻模



牐犐蝰努力克制住自己因被恐怖喧染而同样激动的情绪,平静地继续问道:“他干过什么?你今天必须说清楚,不然你的良心会一生一世不得安宁!”



牐牻鹛齑诚肓税胩欤才吱吱唔唔地说:“石冶一中,除了本地的一千多名学生以外,外地来的有七八百个,东北的、海南岛的、本省滨都的、烟州的、云州的、宁川的、丹港的,很杂很乱。其中以烟州的最多,大概有四百多个人,刁梓俊是头儿,没人敢不服他,都得按时向他缴费,一个人一星期也就是十块左右吧。过年回来收得比这多一些。刁梓俊一次能净挣四千多块,还分给我们一些。我,东然,程科都不要,其他人一人能分得四百多块。刁梓俊就拿这些钱通宵达旦地上网,泡酒吧迪厅,下馆子,买名牌衣服。谁要是敢抗拒不缴,刁梓俊就天天来找他的碴,一直打到他乖了为止。刁梓俊练过散打,下手非常狠,一般没挨几下就会受不了,老老实实地把钱交上去了。遇到同样的痞子生,他就往烟州城里打电话,约人出来群殴。所以大多数人都知难而退。



牐牎八淙谎讨菔茄睾3鞘校本省内除了省城滨都和旅游城市丹港以外,烟州算是最富庶的了。但烟州的学生也不见得个个都有钱——刁梓俊本人就没有。谁家富谁家穷,刁梓俊自己心里也有数,对穷学生收钱也相对少一些,但不给那绝对不行。谁要是装穷给刁梓俊看穿,就会被拖到男厕所后面吊着打,再逼他把包括国歌在内的所有革命歌曲统统翻唱一遍,以后每星期得交双份,还不服的就得喝他的尿。凡是不需提醒主动交的,平日里出了什么事,刁梓俊都会很大度地出来摆平;要是总拖欠着不交的,刁梓俊就会故意每天都让他当众出一两次丑,直到他受不了补上了为止。可总有那么几个学生宁可给打死也不肯交,刁梓俊倒真拿他们没辙,但他对外宣称都交了,免得其他人不服,也跟着抗拒不交。当然,学习好的学生,有老师护着,刁梓俊怕惹出麻烦,也不去招惹他们。这些事情,学校的领导,老师都不知道,也从不过问。一方面没有人敢上告,另一方面,他们自己也不去管这些事,只关心升学率。说起来,大概也只有岳衷怀还能管管他,那也只是因为对刁梓俊有成见,而非为了人间正义。他每天看见刁俊都翻一次白眼,一年就得翻365次,遇到闰年还得多翻一次。”



第二十六话 悲惨命运

牐牎拔壹堑糜懈鲅生叫于水清,长得又肥又丑,杜鑫达说这家伙跟伽利略为了推翻亚里士多德的定律从比萨斜塔上扔下来的铁球一样。我们都管他叫‘地球’或者‘于胖’。性格不是一般的沉默,我有时候想想都怀疑他会不会说话。他人老实,脑子也笨,学习成绩总排在全班末尾。老师和同学谁也瞧不起他。他倒也不在乎——其实,我……我也不知道他在不在乎,反正他基本上没什么表情,天天都是那个熊样……”



牐牎八长什么样?”沈颀忍不住问。



牐牎案鐾泛馨,又胖墩墩的,平头,脸又大又圆,肤色黝黑,上面全是疙瘩粉刺,对了,最有特色的就是他那双眼,又细又长,平日里老眯在一块儿,像是给缝起来了,总也不见睁开,连眨也不眨一下。“金天闯没注意沈颀此刻的神色,继续自顾自地说着:”要成绩没成绩,要人缘没人缘。上优育课是他最可笑的时候,大家为什么总盼着上体育,就是为了看他出丑。他跑起来的姿势特别怪,浑身的肥肉一颤一颤的,连班里速度最慢的女生也跟不上,引体向上,仰卧起坐,俯卧撑更是一个也做不来。你说你胖吧,掷三铁应该没问题,可铅球连拿也拿不动,更别说扔了。甚至有时候在操场上直接昏过去了。他的家长说他体质极差,请求学校允许他吃小灶,尽量少参加剧烈活动,他就越来越孤僻,不跟任何人说话,总一个人坐在墙角,呼吸微弱得几乎没什么声响。我有时候进教室也没怎么看,可凭直觉知道没人,就脱了上衣又唱又跳,半天才猛然看见这家伙,吓得我差点儿把心脏吐到他脸上。当时他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直勾勾地朝前看,他肯定能看到我,可他好像也是在看我。



牐牎八父母都是下岗职工,他妈妈觉得没事何做,就去给人家当保姆。后来好像雇主诬赖他妈妈偷了一千块钱,这事儿还传到学校,他妈气得再也不出门了,全家就得靠他爸一人养活。他爸开小杂货批发店,开始干得还行,于水清给刁梓俊的贡钱也照交不误。后来烟州发展起来,超市、商城越来越多,小店很快就入不敷出了。他爸本来脾气挺好,经过这么多波折,就成天打骂于水清泄气。可我们……可刁梓俊不知道这情况,照旧逼着于水清交钱。于水清连自己的生活费都不够,再交出来还不得饿死?所以打死也不给。刁梓浚旱他没钱还这么胖,分明是扯淡。现在想想,很可能是他家有肥胖基因遗传,他爸我见过,也是胖得很。他家穷,他自己也不争气,因为笨总是考全班倒数几名,名列后茅。有一次发下卷子他看到有个‘9’字,很高兴,但怎么找也找不到另一个数了,他就是这么笨。



牐牎按蟾攀堑箬骺「姚汝澄打架的前一个月,星期天下午,从烟州来的学生坐公交返校。我们刚回宿舍,就看见于水清在上铺,手里还拿着一张破破烂烂的十元钱。刁梓俊眼尖,马上喊:‘于胖,拿的什么,给我!’于水清也不吱声,嘴里也不知轻轻咕噜了些什么,只一个劲儿摇头。刁梓俊恼了,说:‘你说什么呢你?你大点儿声我听不见!你个小畜生,几个星期没交贡了?不是说没钱吗?这是什么?啊?’于水清还是无动于衷,也不知道是他反应不过来太迟钝了还是害怕了,索性束手待毙。刁梓俊是什么脾气,跳上铺一拳就把他撂倒,然后伸手扯了一条毛巾被罩在他身上,摁在床沿上打了个痛快。他觉得还不解恨,就拉过一张反搭被板——就是我们学校规定每个人必须有的,木头平板,用来插在毛巾和被之间,保持铺面整洁美观的。刁俊就用板子狠狠地砸他,再用板角尖卡他的头,一边打一边威胁:‘你给不给?给不给!你的命不值十块么?’”



牐犐蝰听得异常愤怒,按捺不住骂道:“学校里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怪不得他死得这么早,这就叫恶有恶报!我看就这样还太便宜他了!”



牐牎白詈笥谒清给他打昏了,刁梓俊把钱搜出来,出去玩了。于水清本来体质就弱,这一打就大病一场,加上四天没力气下床拉屎,烧得比以前更胖了。他一直在宿舍里躺着,没到班里上课,他爸一般不去看他,因为从烟州市中心到石冶镇得七八块钱,太贵了。可这一次发烧挺严重,他爸爸就急三火四地赶过来,进了宿舍就骂你小子没事瞎得什么病,害你老子花钱!于水清就跟他哭诉经过。他爸是他唯一的支柱靠山,他只要在外面挨了打就跑回家躲着,不指望他爸为他报仇,只盼能安慰自己两句。但在家也跟在外面一样挨打,只不过换了个连还手的权利也被剥夺的施暴者。他爸总觉得他是个窝囊废,听完了就破口大骂他没出息,倒霉蛋,可他爸自己不也一样么?他爸认为自己在社会上受气,无力反抗倒也罢了,儿子在学校受气,再不反抗还有脸活下去吗?于是他爸就跑出去向季校长告状。可季校长觉得刁梓俊是国家二级运动员,学校重点培养的好苗子,而于水清好像活着对谁都没什么价值-——当然,他死了也没什么价值,反正就是没价值。于是,老校长就把刁梓俊找过来,比较温和地‘批’了一顿,后来越批越温柔,就差没亲亲他了。刁梓俊在校长的强迫下归还了十块钱,于水清满心欢喜。等他爸一走,他去买晚饭的时候,拿出折叠的钱一展开,发现原来钱中央已经给撕了一个大洞,不能再花了……”



牐犐蝰的眼睛几乎要射出火苗来。金天闯早就察觉了,于是就在形容刁梓俊时刻意添了些尖酸恶毒的反面语言,以示自己和他不是一丘之貉。



牐牎拔业笔痹谀嵌买晚饭。那十块钱不能花,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可我不敢在他爸没走时提前告诉他,那样做就是背叛当初拜把子时发的誓。当时他那副穷酸可怜相,站着晃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后来他在裤兜里摸索了一会儿,竟然又摸出两块钱来。他把钱放在裤子深处的内兜里,刁梓俊当然料不到。我估计这是他上个周省的钱。这时候我就有些佩服他了,在这个学校里伙食极差,又那么贵,加上杂七杂八的乱收费,我们一般没等挨到周末就花光了,还得借,等下个周回来时再还上,如此类推,恶性循环,像他这么胖反而还能省出余钱来,真是不容易了,那准得有一两顿饭一口没吃才行。不过他这两块钱,也只够买一个小灶的瓜包子。



牐牎暗笔蔽乙苍诼蚬习子,我们九个也不屑于去吃连老鼠也不偷吃的大灶。通常来讲吧,吃包子都希望馅多一点儿,可我们都希望包子面多一些,因为那方瓜馅很稀,那些小贩还美其名曰:‘灌浆包’。根本填不饱肚子,多吃些面才能充饥。相对而言,比起同样价钱的一小半碗稀疏黄米,这包子卖两块钱还勉强算合理,于水清也接受得了。他猛然看见我了,虽然眼睛很小,可我还是感受到从中溢出来的恐慌,我觉得他挺值得同情的,就冲他笑了笑,可能我长得也不怎么好看,他还是很害怕,催促那老女人快给他包子,他也不多说,只两个字:‘包子,包子!’不停地重复。他的声音也细,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下根本没人听得见。他急了,就拉扯那个女贩子的袖子。



牐牎芭贩子挺忙,看也不看他,只问:‘干啥?’他说:‘包子。’小贩说先给我钱。他焦急地说:‘我给了你钱了啊。’那小贩子骂:‘胡扯!你什么时候给钱了?’于水清都要哭了:‘我真的给你钱了!’小贩说:‘你个小肥猪少无理取闹,赶紧给我滚!’于水清又说:‘阿姨,那我不买了,请求你把钱还给我吧!’小贩夸张地叫起来:‘哎,你小小年纪还挺鬼啊,就这两下就想敲诈老娘?你打小在猪圈长大的吧?’人一多,那俩小贩架不住于水清的嚎啕大哭,男的只好出来打圆常旱:‘好好,你在这儿等着,我们一会儿把包子全卖完了,就数数钱,如果真有多的,再还给你。’于水清破涕为笑,点头一个劲儿地说谢谢叔叔阿姨。



牐牎拔业笔本途醯每尚γ这于胖也太没心计了,人家这么说他都相信。他怎么知道人家有多少包子,到时候只要有人家矢口否认,一口咬定不多不少正合适,他是包子也吃不着钱也拿不到,还拿人家没办法。而且等包子卖完了,小灶也停了。他这一顿就又得挨饿,这么熬一夜的滋味可当真生不如死。于水清还就真在那儿等了,足足等了二十分钟,就是不动弹。我也不明白他是蠢呢还是有毅力。那小贩本以为他迟早会饿得去买别的东西吃,谁料他就死活在这儿耗着,于是紧张得满头是汗,拿包子收钱的手法也不像刚才那么迅速顺当了,甚至有些慌忙滞顿。等到最后,果然人家一点钱,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不多不少,正合适。’就要收摊。我亲眼看见于水清的的确确给了钱了,但我压根从心里蔑视他,觉得他又胖又丑又蠢,让人恶心,也不想帮他澄清。再说单凭我证明也没什么用,如果换成是刁梓俊,用不着当场砸了他的摊子,只要一句话就能让全校没一个人敢买她的包子,那贼婆娘非服软不可,可刁梓俊又怎么会帮于水清?



牐牎熬褪钦飧鍪焙颍于水清突然退后一步,我从来没见过他的表情有太大的变化,更别提当时他第一次表现出那么地愤怒难抑,那种愤怒完全是多年贯穿生活的积怨和痛苦垒储的,所以特别让人害怕。我离得挺近,心也是呼呼直跳,他的眼睛总是眯成一条线,睁也睁不开,可这次骤然完全张开了,而且圆得可怕,死死地盯着那女贩子,突然高声喊道:‘你骗人——把钱还给我!’没待那女贩子开口,他又尖叫着吼了一句:‘把我的钱,还给我!’相对于平时他半年不说一句话而言,这一句足以算得上是惊天动地,这种说法一点儿也不为过。当时我就有一种错觉,以为他之所以一两年都不说话,其实是在积蓄能量,只为今天此时此刻的爆发,只为了能有力气和勇气高声喊出这样一句话来。”



牐犐蝰已经完全被震撼了,痴痴地问:“然后呢?”



牐牎叭缓螅亢撸你以为他一发怒,小宇宙就爆发了?就进化成seed了?变成超级赛亚人,天下无敌了?那个男贩子,上来一脚就踹在于水清的肚子上,把他踢了个跟斗。光这一下于水清就吃不消了,捂住肚子在地上费劲儿地来回滚,跟个乌龟给人放翻转不过来了似的。我看着可怜,就过去扶了他一把,但只扶了一下我就立即松开了——没办法,当时这于胖眼泪、鼻涕都混一块儿去了,嘴巴里都淌出口水来了,真让人受不了,我琢磨着就算是虚怀若谷包容天地万物浩渺穹苍的马克思还活着,也接受不了他这个阶级。我一瞅,这丫又晕过去了。你说即便他在这之前被刁梓俊一顿暴揍,又发烧烧了四天,可这一脚就能把他踢晕,也算是个奇观了。那俩贩子也真是,比人贩子还恶,而且欺软怕硬,刁梓俊或者姚汝澄在这儿白拿个包子他俩也不敢说什么,可就于水清那副憨模样,让人看一眼觉得不欺负欺负都可惜了。唉!”



第二十七话 怒怨之魂

牐犐蝰冷冷地说:“不光刁梓俊,他俩也该死。”



牐牻鹛齑巢挥珊眯奶嵝押途洌骸拔梗说什么呢你,你可是警察啊。”又接着讲下去:“有一次听他班的同学讲,于水清和他同桌的女生吵起来了。自从给刁梓俊和那俩小贩欺负后,他的逆反情绪越来越明显了。原来于水清的同桌想捉弄他,就在椅子中央钉了些钉子,只钉进去一点儿,很长的部分在外面。于水清也不知道,一屁股坐下去,裤子立马就开了花。当时幸亏是冬天,他里面还有毛裤,否则这家伙非把一身五花肉露出来不可。“大概除了校服,于水清就这么一条像样的裤子,所以非常恼火,而他同桌见阴谋得逞,哈哈大笑起来,等周围的人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以后,全班哄堂大笑。于水清受不了这等屈辱,因为他是我见过的弱者中永远不会习惯被欺负的唯一的一人。他抓起同桌的文具盒远远一扔,他同桌勃然大怒,也把他的文具盒扔出窗外,远远地砸出去,然后哭着去找班主任曲青婷。



牐牎扒青婷并不是偏向这个女生,而是太讨厌于水清了,加上他同桌添油加醋地反咬于水清,又娇滴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一把屎一把尿,把曲青婷灵魂里仅存的一丁点人性全给争取过来了,于是曲青婷要于水清滚出去罚站。这一罚站就是三节课,冻得他鼻涕淌得人高。到第四节课曲青婷良心发现,允许于水清上了,因为第四节课是体育课。于水清没跑几步就摔了一身泥,大家都以为他要土遁。这次任体育老师如何故伎重施,怎么踢他也休想叫他再站起来了。接着曲青婷变相体罚他,命令他早晨六点十分到六点半,中午十一点四十到十二点,晚上六点到六点二十之间都去她办公室里,也就等于不准他吃饭。这种惩罚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中午,他一连五顿饭粒米未进,还被强迫做蹲起500下,最后于胖居然尿血了。等到曲青婷发现他脸色不对劲,也害怕了,连忙允许他吃饭,可这时候于胖连一口饭也吃不进了,还往外吐。”



牐牎澳忝钦馐鞘裁囱校!”沈颀发疯似地喊着,“他们死得一点儿也不冤枉#豪得好!”



牐牻鹛齑痴獠啪诧莫名,喊道:“沈颀,你疯了!你是不是中邪了?”



牐犐蝰一愣,连连拍打自己的额头:“不,不不,我不该这样想。不该!我是警察……天闯,我只是觉得……觉得于水清太可怜了。”



牐牻鹛齑惩蝗蛔孕牡咨起一股恶寒,这种无以名状的罪恶感竟和那一夜在石冶碑林感受到的一模一样!



牐牎坝谒清还有别的仇人吗?”



牐牎暗比涣耍于水清的仇人比刁梓俊多得多,连诈骗两块钱挨一脚都死得这么惨,比这更坏的还不得……”



牐牎澳阒道的还有谁?”



牐牎盎鼓苡兴?骆飞、杜鑫达,还有许多学生、老师和无业青年。我们不认识他之前的仇人还没算在内。就说那个岳衷怀,市委书记,他也没少欺负过于水清。”



牐犐蝰沉吟许多,一字一顿地说:“他们都不是好人,都该受到惩罚,但都罪不致死,你——你一定是还有什么没跟我说。那个于水清现在还在烟州市吗?干什么工作?我立即回报董局,让吴少兴请求申请逮捕令。于水清会催眠术吗?……你,你怎么了?这么害怕干什么?”



牐牎澳恪…确定凶手就是他?”



牐牎笆前 !鄙蝰没在意他的表情,“不是他还会是谁?”



牐牻鹛齑惩蝗幻婵拙仿危持续了好久,空气像是凝结成了细小脆薄的冰晶,顺着呼吸深深扎进了鼻腔,在那里交错穿插。



牐牎八……已经死了十年了。”金天闯这句话像是直接扎入沈颀大脑皮层的针刺,令她的眼睛一阵噬骨的痛楚,几乎要流下泪来:“你……你说什么?他死了?他是个死人?你怎么从来没跟我提到过?说!你到底隐瞒了什么?!”



牐牎俺跛暮假只放了三天。大年初三刚回来,刁梓俊就收保护费,这一次大家都有压岁钱,所以比平日多要了五块。于水清过完年长了一岁,胆子也越来越大,明目张胆地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我看他确实没什么钱了,不过这样忤逆的话在全校两千多个学生里显然是独一无二的,就算姚汝澄也不敢公开向刁梓俊这样讲话,刁梓俊立即火冒三丈,将我们都叫出来,抓着于水清的手,骆飞和杜鑫达一人抬一只脚,三个人一起把他拖到后山。



牐牎暗箬骺∧昧艘话烟锹,轻轻在于水清的后脑勺上来回磨擦,说你不是要命有一条吗?今天我就要你的命!我、东然、程科,我们三个害怕了,我连作声都不敢,试着劝说,哥你别把事弄大了,这胖子也没什么钱,放了他吧。刁梓俊骂我说你懂个阴毛,害怕就滚回烟州。不蒸个馒头也争口气,这么胆小顶屁用!接着指着于水清说:‘你看这周围,全是树做的碑,老一辈的石冶人都埋在下面,每一棵树下都有尸骨!不想我挖个坑把你也埋了,就快把钱交出来!’谁知于水清眼里一点恐惧的成分也没有,只是死死地瞪着眼睛,当时我突然觉得,他在预知死亡。刁梓俊火了,和骆飞、杜鑫达一起抬起他,将他拥进一个浅坑里,开始铲起土来,挖了几下,催促我们说:”你们还等什么?程科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可这时却厉声说:‘我不干!我绝不干了!哥,你是不是疯了?你再这样干,我就跟你绝交!’刁梓俊不以为然,命令骆飞他们继续挖。他们也没拒绝,因为石冶这里风水特殊,有碑林这么个奇观,而且还活埋过两百多头病猪,所以村里的孩子总爱玩‘埋死人’或‘埋死猪’的游戏,谁都不怎么在意,已经成为这里独特的民俗之一。



牐牎白詈竽强油诘孟嗟鄙睿大家都累得汗流浃背,喘得很重。于水清就是站起来,也只能露出个脑袋。刁梓俊用力地往他身上撒土,一边撒一边骂:“让你嚣张!你怎么不牛╳了?嗯?瞪我呀!今天把你活埋了!”



牐犛谒清给泼得满身黄泥,但眼却一眨不眨,死盯着刁梓俊。当脚被土填住了,于水清真的有些急了,就试图往上爬。我相信刁梓俊肯定是不想弄死他的,只想要点儿钱,并且使他彻底臣服。可于水清的负隅顽抗令刁梓俊愤怒,刁梓俊的性格就是你犟我比你还犟,一定要让你服气才罢休。所以他只希望于水清认输害怕,乖乖把钱交上,可一点效果也没有,就更加狂怒了,见于水清还要爬上来,想也不想,一铁锨拍在他脸上,这一下也并不重,但于水清一声不响地栽倒了。他经常昏倒,所以我们也不是很担心。刁梓俊喘了半天粗气,‘呸’一口痰吐在他脸上。后来他大概自己爬上来了,但是没上课,回家了。不过从此以后就再没见着他,听说他得了大病,一个月以后就死了。他爸他妈哭得死去活来。于水清也没什么遗书留下,只是好像死前曾要求把自己葬在石冶碑林。于水清他爸妈觉得从来没满足过儿子什么愿望,这次决定帮他实现。于是最终把于水清的骨灰埋了进去。至于究竟是哪棵树下,我也不记得了。““他的父母现在在哪儿?”



牐牎罢馐年之内,相继也都……”金天闯陡然忆起了刁梓俊的窒息式死相,那不也跟被活埋很像吗?不由说道:“可就算要杀人,又何必等到十年之后呢?当时他已经死了,直接报复不也一样吗?”



牐犐蝰却灵光一闪,颤颤地问:“你说,……是不是因为邢坤要给学校盖教学楼,把石冶的后山挖开了……那是学校的禁地,那些树……树下埋的死人就……”她本来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可这种人类千百万年进化所积甸下来的恐惧都无法超越的噩魇,足以令任何忠虔的信仰基石动撼。



牐牻鹛齑潮臣挂徽笏崂洌抬起头:“我们……是不是如果不阻止工程……继续任他们挖山毁林,那就……还会死人?”



牐犐蝰打开门,背对着他说:“我去找邢坤!”



第二十八话 因果报应

牐犐蝰在晋达公司大门徘徊了半天,门卫坚决不放她进去,就在这时,邢坤开着一部冰蓝色的兰博基尼缓缓驶入,把头一侧探出窗外,笑着问:“哎,沈小姐,找我啊?”



牐牎笆牵我就找你。”沈颀不疾不徐地回应。



牐犘汤ち财鹦θ荩阴恻恻地逼视着她:“你还敢来找我……进来吧。”



牐犐蝰随着他乘电梯上十八楼的总裁办公室,电梯狭小的空间令沈颀十分地不自在,仿佛整个世界只有这般大小。刑坤一对冷电似的目光在沈颀俊俏的脸上扫来扫去。沈颀只盼望快些到达终点。



牐牭缣菝乓豢,沈颀忙不迭地一步踏出来。刑坤自顾自地走着。员工鞠着躬将豪华办公室的镶金大门打开。刑坤一边双手摸着头发,一边吩咐:“给沈小姐上茶!”



牐牎安挥昧耍∥矣屑笔乱找你。”



牐犘汤ぷ到真皮老板椅上,摆了个舒适的坐姿:“找我帮忙吗?”



牐牎拔颐且菜闶抢吓笥蚜恕s捎诠去的某些误会,间接造成了你的失业,这个这个……我一直是有愧于心哪,总想找个机会好好补偿你一下。说吧,除了我的命以外,十万二十万的这不成问题。”



牐牎拔也灰钱。”



牐犘汤ふ了怔,随即把脸笑成了一团麻花:“哟,沈小姐对it业也感兴趣?那……想要在敝公司谋个什么职位啊?“心里却一阵紧缩:”这该死的女人,在外面查不到扳我的证据,就想进公司主电脑偷资料,还明目张胆地跑到我眼前,往我嘴里摁苍蝇!”



牐牎拔也皇抢辞笾暗摹n抑幌m……不是,是强烈要求你立即停止在石冶的工程项目。”



牐犘汤ふ獠哦嗌俪粤艘痪,重新打量着这个在自己看来完全无足轻重的渺小对手:“你……你说什么呢?嗯?你知道这工程我投了多少钱吗?一亿七千万!我本来还想用这笔钱买个f1玩玩呢,可为了这帮孩子能有个像样的地方学习,我也狠狠心忍痛割爱了。在你看来,大概这是我这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价值体现了吧?——你总不能否认这的的确确是件好事。再说了,这工程我已经交付给新环公司的老板沐春,我只管出资,你非要制止那也不该找我,就算你现在还是警察,申请不下相应的文件,那工程照样也不会停。退一步讲,你什么文件和手续都有,可这也是人家城建局、规划局的辖域。只要工程本身没有违法犯罪或者能导致灾难的其它因素,你们公安局也就根本无权过问。我说得对吗?”



牐犐蝰给他驳得哑口无言,闷视他半天,接着拉过一张椅子,与邢坤面对面坐下。



牐犘汤び行┎镆欤骸霸趺矗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你还有什么理由继续留在我的办公室里?”



牐犐蝰睥睨着他:“邢坤,你不想知道我这么做的原因吗?”



牐犘汤だ湫ψ牛骸罢饣够嵊斜鸬脑因吗?大家都心照不宣了。你要为你父亲报仇,该找胡功报去,可你偏死咬着我不放,还这么有恒心这么有毅力,看来想要结束这段恩仇咱俩只能比比谁的寿命长了。人真是不识好人心,你说我如果想要不声不响地弄死你,你认为还很有难度吗?我有意向想放你一马,你居然敢出现在我的办公室里!你千方百计地想从我平日里所作所为的每一个细节里捕风捉影,抠出来你认为的不妥成份以后,再凭臆想断章取义、极其牵强地去跟现有的刑法配配对,这蠢伎俩是用猴子的大脑想出来的吧?这些我都清楚得很而且都能容忍,可你说我就不明白,你给我解释解释,我盖教学楼能跟你爸爸的死扯上关系吗?你爸爸是死于应试教育的祖国花朵么?”



牐牎罢獾娜犯一个人的死有关系,不过不是我爸爸。”沈颀凑近他:“是刁梓俊。”



牐犘汤は赋さ难劬θ缤触电一样极迅捷的眨动了一下,略微镇定后,问道:“你说什么?”



牐牎拔抑道,不论是这样想还是直接说出来,都可能会很荒唐很可笑,可是……“沈颀颤栗地咬着下唇,”可是杀害刁梓俊的……不是人!”



牐犘汤げ⒚挥腥缢所想哈哈大笑,也毫无任何惊异的表情,目光中却浮掠着淡漠的荒凉感,那一瞬间为沈颀锋锐的职业触觉与女性独有的尖刻思维捕捉到了,她不敢想象却又不得不相信,连邢坤这样可说物质生活达到极致,在世人劣俗的心目中可称为成功人士的黑道帝王级人物,也会有这样根本作不得伪的绝望神色。他不仅在跟人斗,也在跟天斗。



牐牎拔液茉缫郧熬驼饷聪肓恕!…”邢坤闭上眼,捂住额头上的汪与汗,“胡功跟了我整整二十三年,车开得一直不错,可他撞死了两个人。当时他对我说:‘我的车突然不听使唤,方向盘自己转出去了!’我觉得都四十多岁的人,时间再仓促口舌再拙笨,也用不着编出这么低劣的理由来推搪塞责。““你承认是你指使胡功杀人了?”沈颀瞪着他。



牐牎翱晌颐挥兴导倩埃∥抑灰他杀顾学庆。只要你没证据,就凭我说的这几句话也不能指证我!而杀那两个人也不是胡功的意愿。正如你所说的,杀害你父亲的凶手,就是杀害刁梓俊的……那个……”



牐牎澳隳懿荒芨嫠呶遥你为什么相信我?我是说,为什么相信这种说法?”



牐犘汤ぱ龅乖谝巫由希天花板上的浮雕映在眼里,使得眼皮突然异常沉重。若在平时他真想就此闭上,再不睁开,而现在心中却急剧膨胀起睁眼看这世界的欲望。他不想就此瞑目,尽管他过上了普通人拼搏几辈子都依然遥不可及的梦幻生活,可他还是觉得有许多事情仍不可捉摸,仍没有尝试过,比如……做个好人。



牐牎拔颐浅哉馔敕沟模……我们都很相信报应。我是坏人,你是好人,你是这样认为的,是吧?你难道真的就从没有过触动自己心里最卑劣最龌龊成份的时候吗?你从没有令自己一贯坚持并为之自豪的原则性思维模式所强烈反感与排斥的另一面吗?无非就是……我把它付诸了实践。我们都是俗人,我相信这世上总有些不为人知的东西,拷问着社会的良心,它们正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看着我们哪。”



牐犝饧妇浠安吟黾了,沈颀几乎站都站不稳了。



牐牎巴v构こ蹋梓俊能活过来吗?”



牐犐蝰仍觉得这问题可笑,“你认为呢?人从生下来开始就在走向死亡,只不过,工程再继续,就会再死人。”



牐牎拔也换嵬v构こ痰摹!毙汤ざ倭艘换岫,确定沈颀说完了才答复,以示并未打断她。“就像我一样,干了多少坏事,总会有谁给我记得清清楚楚呢。我从不奢望能得好死,他们也是一样,只要做了,迟早要还,而是十倍奉还。人为是阻止不了的。”



牐犐蝰又惊又怒,气愤得说不出话来,甩开门兀自奔下楼。



第二十九话 友谊伤痕

牐牻鹛齑嘲傥蘖睦档刈呱辖郑在福利票亭里又买了五注。他从不奢望能戴上大红花,中它几十万,受到俗人的追崇与恶俗之人的嫉恨,但这些副作用都掩盖不了成功的辉煌光芒。他很早就打算做一笔生意,但苦于没有本钱,如果有朝一日真能得偿所愿,他一定会好好珍惜这笔钱,决不像现在这样边挣边花,毫无节制。经历过这半年来诸多光怪陆离的事件后,他从外表看起来更加镇静了。那些偷窥贪官的愚蠢想法一扫而光,更别提去付诸实践了。



牐犓兹艘苍诮化。



牐犜谡馄诩浣鹛齑澈土味然又碰过几次面,总在少年时代常去的一家小吃部里。廖东然不声不响地付了钱,金天闯要么装作没瞧见,要么一边很拙劣地谦让,一边老实不客气地将所有菜盘里的肉全部拨到自己眼前,直到剩下两块,他夹着一块扔进自己满是唾液的饭碗,将最后一块送进自己嘴里,同时关切地问:“怎么?你不吃肉吗?”廖东然只是笑,说:“条件不允许啊。”



牐犂吹搅味然家里,偶尔又聊起了程科。原来程科又经历过人生的第二次质的飞跃与升华,刚回到香港便转随自己的导师移师欧洲,在更广袤更自由的空间发展。他也是普通人,也会有七情六欲及各种不为人知的卑劣心情,要解脱它也许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终日埋首实验室,去探寻人类乃至所有生命诞生之前的混沌世界,它死气沉沉,但也毫无私欲,最终不会因日益发达的思想而引致邪恶与罪孽。



牐牫炭圃诘缱佑始中这样写道:“回首我们从前的日子,那种无拘无束、狂野不羁、弗知轻重的逍遥生活,至今令我深深地感动。但如今我也明白,那份感动仅仅来自于青春本身,而非我们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的生活方式。刁梓俊的死并非是应了宿命论的善意迷信,也决不是物质世界的偶然巧合。我们的一生都在拼命追求,同时也在拼命忘记一些东西。随着时间的延长推移,它将会愈来愈严厉地拷问,残忍地咬噬着我们的良知。但是,我们不应该抱怨,因为错的是我们!我们为此付出了一生一世无法安宁的代价,这使我们刻骨铭心,甚至传到下一代去。就如同四次苍之浩劫分别造就了生命、哺乳动物、原始人类以及人类文明的出现,它的每一次进化都是以上一个庞大种群遭受翻天覆地的毁灭为前提的。我们没有那么伟大,因为那毕竟只是我们个人的成功,更无权以任何与之无关的无害事物甚至活生生的人作业赌注。



牐牎拔颐堑纳倌晔贝,永远不会与谁结什么深仇大怨,那些只是极度空虚的自我中心说带动的信仰暴乱所致。可我们曾经的的确确伤害过一些人。这世上非敌即友,敌人只有不共戴天这一种,而朋友却有很多种。哪怕但凡敌人的某个行为受到我们的尊重,也会被我们的潜意识划归到朋友之列。像我们,或像只是见面打个招呼,互相递个名片这样的,甚至曾是扭转敌对情绪而最终站到我们这一方的边缘人。而即便是我们九个,你们细细想过没有,朋友这两个字有多重,我们真的能担负得起吗?我们的友谊当真牢不可破吗?想要这样长久甚至亘古不易,那我们就必须永远共同维护并争取同一利益。而显然,这对于九个性格迥异、爱好不同、成熟后对世界有着各种看法的人来说,这是不可能的。我们只能奢望有一天不会因为利益恰好相悖而成为死敌。若真的非有那么一天来临,我真庆幸自己能说了这么多在平时面对面都无法开口的纯灵之言,至少在成为死敌前,我爱你们,我的朋友。”



牐牎八就像是马上要去死似的。”金天闯不知所措,很不安地总结道。



牐犃饺嗣飨员皇什诺男潘感染,半晌不语。



牐牎拔蚁胨就是个高尚的人,跟咱们不是一个层次。说真的,我佩服他,真的。”廖东然眨眨眼睛。



牐牻鹛齑橙圆煌意,认为程科吃得好、穿得好,还开好车,薪水又高,这与匿迹深山老林不为人知的风尘侠隐终究有质的不同。这只是程科全身心浸淫科学的一个极大的副产品,好比两个人上床发生关系往往不为人知,可一旦女方肚子一大,生出孩子来却有目共睹。金天闯偶然间欣喜地发现,自己终于不再将即时的想法全盘脱口而出了。他感到有必要说一些凝重的话题。



牐牎盎辜遣患堑糜谒清?”



牐犃味然的脸像一下子被大脑下达了拒绝输送血液供应的通谍,顷刻间没了活力,他第一次粗声粗气地反问:“当初不是说好永远不提他了吗?”



牐牎拔颐堑比豢梢圆惶崴,“金天闯不断地给对方施压,”可从半年前一直到现在,这些怪事都是谁干的呢?就连对于朋友的惨死,你最多也只是写几篇毫无感情的报道,你不敢像对待其它事件一样刨根问底。……我不怎么会说话,可能说不到关键地方,我可没欺负过于水清,也没什么好怕的。”



牐犃味然凝视他,缓缓地问道:“这是事实,我也没有。但我们没有欺负过别人吗?”



牐牎澳俏颐亲约耗兀课颐敲槐槐鹑似鄹汗吗?”金天闯不以为然,“我可不记得你还是个这么有同情心的人,你怎么不想想,那时候谁也没可怜过我们呀。都是些孩子,有什么欺负不欺负的?小时候打打闹闹这很正常。长大了回忆一下,这算什么?一笑了之就算了,还能怎么样?”



牐犃味然沉重地摇摇头:“天闯,你说说,我们那天几乎等于活埋了于水清,那也叫正常?那还不叫欺负?他是因为我们而死的,是我们杀了他。”



牐牎澳惴牌ǎ∧愫说什么?”金天闯终于按捺不住,跳了起来。若在大街上他会考虑影响,但这是在廖东然家里,他不会有任何顾虑。他本来是想让廖东然害怕难过,自己获取些快感,谁知反而反客为主,这尤其令他愤怒难抑:“你说清楚些!是谁杀了他?装什么清高?我从头到尾什么也没干过!”



牐牎翱赡阋裁蛔枥埂!绷味然死盯着他说,“我们是间接故意犯罪。”



牐牎澳阏嫒萌颂盅幔 苯鹛齑辰械馈



牐牎澳悄闳萌讼不堵穑俊绷味然站起来,“才这么几句话你就受不了?你还记得你曾经是怎样对我恶语相加的么?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感情是岁月沉积出来的,我并没有真的喜欢过你的人格。天闯,你看看你,像个孩子,不停地口不择言,不住地伤害别人,而且毫不负责,并用各种花招狡辩推塞,掩盖自己的错误。你成天装爱作势,用最恶毒的想法揣测别人,积极并且隐密地随时准备报复那些无意间因为可笑幼稚的理由得罪你的人。刁梓俊、程科、我,或者是其他的兄弟,没有谁喜欢你。我们一直在迁就你,可你就总盼着别人倒霉,仿佛这可以帮助你幸运。程科所说,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的生活方式,是说谁呢?一是直接伤害别人的刁梓俊,二是间接刺痛别人的你……金天闯。朋友两个字如此之重,你能背负得起么?请你原谅,天闯,我今天才把心里话说出来,你让我恶心,让我愤怒,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受够了。从今天、从现在开始,我决定选择不再忍受了!”



牐牻鹛齑澈藓薜厮担骸昂茫太好了!你这样不尊重我,你……”



牐牎澳阕鹬毓我吗?你身上究竟有哪一点值得我尊重?“廖东然肃然反问,”你能说给我听吗?”



牐牻鹛齑潮鞠胫缸琶糯蠛鹨簧:“滚!”但又及时神志清醒地判断这是廖东然家的门,于是“轰”一声摔门,跑下楼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让廖东然、程科,还有所有不喜欢他的人,全部以最惨的方式死去。你们都去死吧!如果他们不能老老实实地接受自己喜怒无常的牢骚与唾骂,那他们就不配做自己的朋友#蝴们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



第三十话 选择离开

牐牳l孛傻吓坊夯和?吭谘讨莸谝患嘤的铁门前。廖东然下了车,与守卫的武警按章交涉。片刻,铁丝网缠绕的电动大门隆隆地打开。廖东然回到车上,驶向三监区。



牐牰映た始喊名,会见亲属的囚犯们神色凝滞地机械般坐满了座位。廖东然感觉不对,对一旁的队长问道:“请问……我们杜鑫达……”



牐牰苑姐读算叮骸岸碰未锇。磕闶恰…杜鑫达的亲属吗?”



牐牎安皇牵”廖东然忙不迭地补充道:“可我是他非常要好的朋友。”



牐犇嵌映ど舷麓蛄孔潘,很稀罕地问:“你……什么?你跟他是朋友?……还非常要好?请问您是干什么工作的?”



牐牎凹钦摺n颐鞘峭学。”廖东然很急切地问,“他生病了吗?”



牐牰映ぶv氐乜戳丝戳味然:“你跟我到这边来。”廖东然老老实实地随他进了一处狭小的办公室,里面只有一张摆着14寸旧彩电与破风扇的木桌。



牐牎澳憧戳瞬灰激动。”队长打开监视器,镜头缓缓地现出奇特的沙沙声。虽然象素单调,但毕竟是台彩电,里面的画面渗入了些许惨绿色。许多身着监狱制服的人将一个人摁在木板上,而那个人在哇哇乱叫,周身的巨幅颤动超过了任何一种类似癫痫的疯病,周围站着的五六个人身体都很健壮,却不论如何也无法完全制服他。他是杜鑫达。



牐牎八怎么了他?他……”廖东然用手指用力地触撞着屏幕,“他出什么事儿了?”



牐牎按咏裉煸绯靠始,他就不停地乱叫乱喊,还用手抓扯墙皮,把手指甲都弄裂了。”廖东然顺着队长的手指瞧见墙头隐约的几处又黑又狭长的痕迹,那黑是血液凝固干化后的颜色。



牐牎拔颐歉他打了三次镇静剂,药量几乎超过标准,可还是抑制不祝蝴。这时的他已经十分危险,连我们的狱医都不能接近他做精神鉴定,更别说让他去接受家属探访了。还有,狱医在窗口向里窥望他,发现他的动作虽然疯狂但很被动,眼神也很静,一点儿没有精神病人或患狂躁症的人目光里的那种浑浊。我们怀疑他在装疯。”



牐牎敖裉炀褪撬出来的日子,他还装什么疯?”廖东然冷冷地看着对方,“他就这么喜欢这个地方,赖在这儿不走,再多呆些日子?”



牐牰映て饺绽镆弥钙使惯了,很不高兴:“你这人怎么说话的?”



牐牷面中突然传出一阵凄厉的惨呼,盖过了本身的嘈杂,只见床边上的人在使劲殴打杜鑫达。廖东然激怒不已,刚要向那队长喊什么,却见白光一晃,一张脸贴到了画面上,由于监视器的角度令这面孔严重走形,因此一只眼上插着的大筒针则显得格外醒目。廖东然这才恍悟,明白了那群狱卒殴打杜鑫达的原因:有狱医要再给他打一剂强镇,却被他反手将粗大的针管送入狱医的眼里。就在这时,杜鑫达也不知哪来的一股大力,一下子挣脱众人,伸手一拔,那针筒“哧”一声喷射着纯正的鲜红光彩,原本针尖上挑着的眼球也像刚打碎的生鸡蛋般,半液半固的粘稠物流溅在狱医脸的一角,仿佛有生命般剧烈扑腾。狱医狼嗥般发出非人的吼叫,从老旧劣质的监视电视播音器中传出已经变味许多,却仍能深深刺痛廖东然的神经中枢。



牐牰碰未锊⒚恍τ錾来,但脸上的表情分明是在哈哈大笑,开心得很。一名狱警拿着对讲机大声呼喊,要求支援人手,廖东然转身之际,那队长已经带人离开监控室,直奔牢房。杜鑫达扯过床单一把罩在一名狱警的脑袋上,接着以自己的额头向那床单中蠕动争扎得剧烈异常的脑袋一撞,折断的脆响又在廖东然的半规管内打洞。床单上顿时被浓郁的殷殷腥红浸透。这在几乎与黑白电视屏幕无甚区别的劣等彩电画面一样耀人二目。剩下的四个人仍站着,却在一刹那间停驻了步伐,他们自心底溢出的恐惧覆盖了整个脸庞,尽管己方人在数量上占尽优势,但没有谁想把命送掉。



牐牰碰未镆簧怪嚎,主动扑向其中一个矮个子。另三人一边庆幸他没有将自己列为首选目标,一边惶然地避闪。谁知杜鑫达一把拉过地面死尸的裤角,“呼”地抽出腰带。由于死者身形臃肿,腰带本来也系得很紧,所以这样用力一扯,腰带上沾着不少血红的碎肉丝末。杜鑫达拔下拴在上面的钥匙串,迅速选出自己囚室的那把,麻利地打开门,冲出廖东然所能看到的范围,屏幕框内一片沉抑寂落。



牐犃味然见到他这种极具理智的做法后,更坚信他没有疯,他不知道这画面所代表的是哪一间囚室,世上的房屋百种千类,而囚牢却是相同的。廖东然无目标地狂奔着,经过许多一模一样的地方,而他的人生,任何人的人生,不也在毫无方向感地不住重覆着某一些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的行为么?



牐犜诰过一个拐角时,他与队长及众多狱警的目光相遇,而走廊尽头的未知之处,站着一个人。这里是这带最高的楼房,一共五层,虽然并不能算是危楼,但也不是可以随便往下跳的。廖东然高声叫着:“鑫达,是我啊!是我啊!”



牐牰碰未锟吹搅味然时,竟完全不像廖东然想象的那样六亲不认,他的脸上,冷漠与激动不住地交织、搅拌、揉和,翻来覆去地起伏,像是一团随时可以改变形状的湿面筋。好象维克多-雨果在他的诗《冥想》中描写的那样:“他流露出恐怖。”他张开嘴,牙腔之间拉开许多条扯成直立状的细长血涎,内中竟发出女人般的尖叫声:“东然!……东然——!”



牐牎笆俏野。 绷味然感受到了自己微弱的成功,“鑫达,你快过来!”



牐牰碰未锏纳音携着哭腔,越来越模糊,如同用鼻子在讲话,里面重叠出男女老幼各种不同的嗓音:“东然!我们都错了!我们都错了!‘’廖东然当然明白他在说什么,也喊:”我知道,我知道你对那件事很愧疚,那是我们一生的包袱!这是一桩无可辩驳的罪行!决不是能用少年轻狂这些毫不负责的言辞就可以轻描淡写粉饰而过的。可……可这已经无法挽回了!我们真的不会因为一个错误哪怕是大错就被定性为坏人,你就别一错再错了……“廖东然突然被打断,杜鑫达的声音蓦地变得清晰而尖细,阴寒彻骨,诡异得令周围寒湿的空气也化为妖雾凝散,包围着所有人。他在说:”谁说……无法挽回?“廖东然觉得自己的喉结在向上移,仿佛那是个多余的东西,马上就要冲出嘴来,剧颤着问:”你……你是谁?“杜鑫达仍在发着另一个人的声音:”你知道亚里士多德吗?“不等廖东然回答,他继续自顾自地说着,”我连续十多个晚上一直在重复这样一个梦:在一座楼,就跟我们现在所处的一样,楼顶有一群排着一字形整齐队伍的人。他们一个接一个地从楼顶上跳下,动作很优雅,再挑剔的人也无可指摘。像跳水运动员一样,在半空中回旋地转一圈,然后落地。地面没有水,但是,他们自身可以制造液体。亚里士多德站在一旁说,两个大小不等的同质铁球同时从高处抛下,是同时落地的,伽利略是正确的,我错了。我错了!“廖东然翟然一惊,想跑过去,虽然这根本来不及,但他仍然跑过整条走廊,走廊仿佛是一条时间隧道,长长地且不可捉摸。少年时代的故事被剪成画面,片片地碎撒在他身体周围,只要一伸手便可以抓住。似极了雨果笔下的《爱尔那尼》,这是一个舞台。舞台上的演员装扮成只有狂热的精神病患者才能臆想出的骇人怪物,悄无声息地占据了人类的心灵。走廊两边窗框旁被风吹起的墨帷幔如同鼓足了勇气的帆布,仿佛酝酿着重辟天地的海上风暴。



牐犉涫档币磺卸夹牙词保杜鑫达在笑。他是这样笑的:”嘿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廖东然终于抵达了走廊的尽头。在他很小的时候,走廊的尽头是自己一切恐惧的来源。在不能确认黑暗那边到底存在着什么时,仍残抱着破碎希望的人们是不会轻易涉足的。即使成年之后,童年时一些深入己心且已成为经典的习惯仍令他思之悸然。有人说恐惧是人类自创世伊始从血液与骨髓中带出的与生俱来的必然情感,但那只是些对神秘自然之神灵畏惧而产生的野蛮,原始的本能,真正确切地害怕某种事物,应该源于童年。童年没有阴影的人却不见得是无惧的,他们只是没遇到过真正的恐怖。



牐犃味然捂着几乎被热泪烫伤的脸孔,像在巅崖之巅向下俯瞰冥界咆哮着的阿凯伦河,与宁寂的斯季克斯河交汇处,卡隆奉普路同之命摇着长桨,在水中向崖顶发出鸦鸣般的揶揄嗤笑。他不相信会看到比这更惨烈的画面,作为记者,血肉模糊的场景已经见得太多。但事实是眼前一片天蓝与金黄交织的怪异电光,火花四迸,发出噼叭的爆响,随即一股烤炙的焦臭被猎猎朔风卷起,直插进自己的鼻腔。



牐犓向下看。



牐牰碰未锕以诙楼的电线交汇处,身上站着一些鸟雀。对面房脊上的一只黄猫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大块的烤肉。电线仍在”滋滋“地冒着火花,杜鑫达本就发黑的外层皮肤已经如焦炭般瘪裂,皮肉向上翻卷着,逸出淡淡的青烟。那双眼睛烧得有些凹陷,灵魂透过躯体的眼睛从那个刚到不久的世界向这边漠然凝望着廖东然以及他身后平凡的一切。



牐牪辉洞φ娜幢居民楼同时传来了叫骂声,汇为一片。停电令他们不能惬意地欣赏精彩的电视节目了。



第三十一话 危楼之巅

牐牻鹛齑吃诼肪一个迪士高厅时发现站在门口正四下张望的骆飞。他俩互相对视,却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情绪表露,因为无能的人大都希望自己被别人看成是神秘和冷酷的化身。金天闯终于开口问道:“哎,你不是在当保安么?”



牐犅娣苫位吻迥┟癯跏贝才留有的奇怪长发,起先并不打算搭理对方,只是金天闯有了钱,气度在不知不觉中变得雄壮厚实,目光盯得骆飞很不自在,只得点点头说:“哦,给开除了。”



牐犓根本用不着解释原因,金天闯也用不着去问。如果说刁梓俊被炒一定是因为打架斗殴,骆飞被炒就是因为他太喜欢跟人——尤其是上司顶嘴了。这习惯金天闯记忆犹新,因为他专记别人的缺点和倒霉事情。



牐犅娣芍噶酥干砗蟀樽徘烤⑽枨节奏摇摆的淫乱闪光,问:“进去玩会儿?”



牐牻鹛齑骋∫∈炙挡唬我喜静。



牐犅娣善财沧欤骸澳隳兀磕愀墒裁垂ぷ鳎俊



牐牎拔以诩掖业。”



牐犅娣烧獠牌胶獾匦πγ反安慰他说:“没事,车到山前必有路,会转运的。”可任谁都知道这是一句屁话,谁都觉得实在没什么话好说,两人又因此再沉默半天。



牐牎拌骺〉氖履闾说过了吧?”金天闯又问。



牐牎爸道。操,他不是挺牛╳的么?”骆飞说完后忽然觉得有些过分,补充道:“他也不容易。”



牐牻鹛齑嘲傥蘖睦档厮南抡磐。少年时代沉淀的情感如同一笔本来还算丰厚的存款,随着时间的消磨,现今大家都已把各自那份给花得差不多了,要重新储蓄,恐怕是不可能的了。骆飞也有同感,只得打破尴尬场面说:“那个,我还有事。”



牐牻鹛齑持趣地点头:“我走了,你忙吧。”他转过头离开,当然不可能清楚背后发生的事情。骆飞本来转过去的脸,又缓缓地转了回来,每一秒钟的偏移角度都极为均匀,换了一种颇为奇特的表情。尽管是同一张脸所作出的,但表情不仅取决于相貌,也与本人的习惯有关,骆飞的眼睛极不自然地眯了起来,焊成一条细狭如针的肉缝,一向因吊二郎当而绷紧歪皱的腮帮肌肉变得格外松驰,嘴角略翘,在笑与不笑之间,以令常人难以知察的微微颤动挣扎着。他开了口:“天闯,回来啊。”



牐牻鹛齑扯僮〗挪剑心里却咯登一下:莫非骆飞知道自己中了巨奖了?他强作镇定地转过来,问:“干嘛?”



牐牎肮来,”骆飞的笑像是枯木被利斧砍开的裂纹,“你跟我来。”



牐牎澳悴皇怯惺侣穑俊苯鹛齑诚刖】彀谕阉,语气显得很不耐烦。



牐牎拔颐皇拢”骆飞慢吞吞地说,“我很好。”



牐牻鹛齑嘲碘猓骸霸懔耍√口气他有九成可能知道我中五百万的事……我真该早些取出来离开烟州。”脸色变得煞白,问:“你……你叫我跟你去哪儿?”



牐犅娣沙倩旱匮銎鹜罚看到街对面的二十二层的居民楼顶端隐没在空中炽烈的白茫中。他又低下头,平视金天闯:“我们到对面好吗?”



牐牻鹛齑扯运假惺惺的客套话很是恼火,恶狠狠地问:“你这是在跟我商量吗?”



牐犅娣尚ψ盼剩骸澳憷床焕矗俊



牐牻鹛齑骋幌崆樵傅叵氲溃骸澳懔自家兄弟都敲诈,我还真没看错你。可这五百万我只肯给税务局一百万,剩下那四百万是完全属于我的!不管是谁,要把它抢走,我一定杀了他!”他却不知这只是自己凭空捏造的臆想,只是阴恻恻地瞪着骆飞,跟着他穿过马路,两人站在街中央人行道避车时,静止的身躯与周围川流如梭的车群形成强烈反照。金天闯觉得,只要走过这马路,少年时代的一切都随着时光般快捷的街头景致一同被推向永远不会回头的过去。



牐犅娣勺耆肼ザ矗进了电梯,金天闯怔了怔,在电梯的大门将要闭合前猛地一拍,挨到骆飞身旁。电梯在上升,两个人并排站着,只是用东方人能看到180度平角的独特视线相互交流。金天闯忍不住了。转过脸问骆飞:“你想干什么?”



牐犅娣稍叫υ娇心:“我比你更迫不及待,但在这儿的确不能。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牐牻鹛齑匙芤渤敛蛔∑,在这电梯狭小的空间里,似乎空气无法流动,凝滞冻结在一起。金天闯被压抑得无可按捺,叫道:“你不能现在就告诉我吗?”



牐犅娣烧獠庞行┎镆斓匚剩骸霸趺戳耍你不舒服吗?”



牐牻鹛齑车哪抗獯永次从腥绱撕人过,他一字一顿森然地说道:“骆飞,我金天闯是个什么人,我想这不用我多说,你们从小就知道,我胆小怕事,你就以为我能随随便便任人摆布么?”



牐犅娣稍嚼丛狡婀郑嘴唇刚要蠕动,仿佛想说些什么,金天闯一把揪祝蝴的衣领,阴寒彻骨地说:“谁也不能夺走我的幸福生活。骆飞,这钱我一分一毫也不会给你。这是我凭自己的本事挣来的。你要满世界宣扬那是你的事。但我必须得明明白白告诉你,再懦弱无能的人也有自己绝不容他人侵犯的铁杆原则,为了这笔钱我什么都做得出来,你要试试吗?要试试吗?嗯?”



牐犅娣善娴溃骸扒?什么钱?你在说什么?”



牐牻鹛齑场芭蕖蓖铝艘豢冢继续说:“你少装植物人!听不懂是吧?那就别再提这件事。”



牐犅娣删购敛唤橐猓只是指着按钮说:“看,到顶层了。”



牐牻鹛齑骋徊娇绯隼矗冷冷地怒视骆飞。骆飞走出电梯,正了正衣衫,笑容保持了好长时间,直到他重新开口问:“你知道亚里士多德么?”



牐牻鹛齑澈俸俚匦ψ牛揶揄地反问:“是他让你来敲诈我的?等收拾完你就轮到他了。”手机这时突然急响起来,他飞快瞥了骆飞一眼,接过电话,里面是廖东然的声音,总是这样焦急,因此金天闯也并怎么在意。



牐牎澳阌钟惺裁词拢烤惶砺遥 苯鹛齑秤捎谙衷诿还し颍也没再多说,否则他会殚精竭虑搜集一大堆令人难过上火的恶毒词语去挖苦廖东然,以报上次之“仇”。



牐犃味然的声音在剧烈发颤:“天闯,天闯#豪了#豪了!大家都要死了!”



牐牎澳闼凳裁茨悖磕悴潘懒四亍!苯鹛齑车亩屎哗哗振落。



牐牎敖裉祧未锍鲇,你忘了?他说什么亚里士多德,然后从楼上跳下来了!……”



牐牻鹛齑骋徽蠖哙拢几乎要跪下来,瘫倒在地,他惊恐万状地抬头,极艰难地将目光移回骆飞的脸上。



牐牎疤齑常天闯你怎么了?说话啊!……”手机像知了般响着。



牐犅娣尚ψ牛一只脚踏到楼顶的最边缘,接着仿佛是被人抬起似的,那一刻就像十年前他,杜鑫达与刁梓俊一起无情地将于水清扔进深渊一样。



牐牻鹛齑巢幌嘈潘廾论,但他知道于水清不论是死是活,或是一只饱含了地狱所有恨意的冤灵,都绝不会放过当初欺侮自己的人。金天闯不想费力去救骆飞,这可是二十二层顶部,保不齐连自己的性命也会搭上,而且万一他的身体沾上了自己的指纹,而且最后还是死了,尽管不是自己的责任,但自己也脱不了干系。随即被一大堆麻烦缠住。然而这些看似合理的理由都只是借口。他决不敢将隐匿在心底的主观愿望说出来甚至在脑海中过一遍,可他真的盼望于水清继续控制着骆飞,这种念头起初摇摆不定,后来却自模糊中挣脱,变得愈加强烈狂热起来。如果骆飞还原了本性,必定会如自己先前所料,以公开为威胁要求分得一部分彩票奖金,这可是自己万万不愿看到的。



牐犓以,去死吧。



牐牻鹛齑骋幻姘参孔约好皇裁创蟛涣说模人总是要死的,一面形式上作自我批判,用良心谴责自己为何要有这么卑劣下作的念头。不知为什么,总觉得骆飞的动作出奇地慢。但他竭力控制住亲自上前去帮骆飞一把的念头,毕竟现行法律不制裁尚未作出真实行为的犯罪意念。



牐犅娣删尤灰话阉浪赖刈プ”咴档恼だ福抽搐着向内费劲地挪步。金天闯有些急了,他很快能明白个中道理:因为在他们九个朋友中,骆飞是个最珍惜生命与健康的人。过去大伙一起去打架,骆飞尽管下手狠毒,但总是在保障自己不被伤害的前提下,换句话说他潜意识里的自我保护与求生意志极强,这与刁梓俊的不要命不怕死大大不同。于水清想在同一天诱使两个意志坚强的人成功自杀,显然道行还不够。金天闯自认为想明白了,他居然猛地浮出要助于水清一臂之力的可怕想法,不是为了于水清,而是为了五百万。



牐犖bブ巅,微薄的空气令金天闯大脑中氧的供应受抑,疯狂的暗红色迅捷袭入了瞳仁。他瞧了瞧近处自己的身旁,又远及整个楼顶,正处在天与地的交接处,这时云端已压得很低,周围再没一幢楼有这样的高度了。



牐犅娣扇栽谒烙氩凰乐间痛苦诀择,两张脸孔交替轮换着,波浪般涌动。金天闯想自己除了手,还有一张嘴,嘴是不会留下类似指纹的证据的。



牐牎案纾二哥!”金天闯试探着说,“你看下面多漂亮啊!高高的大厦,各种各样的车,雄伟的立交桥,还有……”



牐犅娣捎靡簧粗暴的吼叫打断他拙劣的诱辞,全身仿佛蓄满了力量。金天闯有些害怕,论起动手技术,骆飞仅次刁梓俊,是烟州出了名的打架大王,斗战圣佛,要是生在古代绝对是练绝世武功争天下第一的材料,自己可不想给他一拳打下楼去砸地球。



牐牎澳恪…你想我死?金天闯?”骆飞杀气腾腾地问。金天闯刚想呈央求状解释说不,骆飞却突然充满绝望地颤声说:“天闯,天闯,我不想死,活着多好啊!我不想死,救救我!救救我!“



第三十二话 落暮冥冥

牐犝饩浠跋癫υ萍日,打动了金天闯未被金钱抹杀的最后一丝良知,但很快如同茫茫雨夜中的一道短暂凄华的电光,只造就了瞬间光明与温暖的人性,立即为更大的物欲雨潮所浇没。在这个世界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位置,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非得安守本分不得越位,只不过必须要以另一个人的毁灭为代价。金天闯先是痛心地喃喃说:“对不起,骆飞……”随后又不疾不徐地说道:“我救你……谁救我?”那声音镇静得像长年封冻的湖面。



牐犅娣扇缤野兽般嘶嗥起来,飒飒劲风将声音射向楼下,分击到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金天闯向后退了几步,确定骆飞伤害不到他时,才高声喊:“骆飞!你的死期到了!你干尽了丧尽天良的坏事,是个十恶不赦罪该万死的畜生!你说你活着有什么用?上不能养父母,下不能……我呸!你还有下吗?你一个标准的青皮无赖,烟州最大的垃圾!你死了,对大家都有好处,起码可以净化城市嘛!和你做朋友是我这一生都无法洗清的耻辱!大家都讨厌你,就唯独我还可怜你,搭理你,你算个什么?虚伪,无耻,长得又丑,成天不刷牙,嘴里一股屁味,你凭良心说说,你从出生到现在总共洗过几次澡?你有幅射你知道吗?总而言之你一无是处!你快去死吧!”



牐犝夥话总然没头没脑,不着边际,跟低素质的市井老百姓夹七夹八地骂街一样,但仍是极大地刺激了骆飞。金天闯见他目眦欲裂,知道自己的话很有效果,就算不能劝到他自杀,也要把他气死,于是又喊:“骆飞,你只要从这儿纵身一跳,什么都解决了。为什么像你这种不可饶恕的人,还能好好地活在这世上?而被你欺负的于水清却含冤死掉?”这话一出口,他相当后悔,这不仅能令骆飞精神崩溃继而威胁到自己的安全,更不知是否会触痛于水清敏感的伤疤。这家伙此时也许就在一边瞧着呢。



牐犅娣傻囊庵究始朝对金天闯宵小恶毒的语言而感到愤怒的方向转变。他甫一抬脚,就觉得一股大力凶悍地将他向外拽。整个人向下弹出去,但在一切都将结束的一刹那,他仅余无几的钢铁般坚固的求生本能最后一次擦燃,令他伸出一只手,抓住了栅栏。他身长手长,又是体育特长生,这种类似引体向上的动作尽管横加了几十倍的引力,仍然不能将他彻底送进无间地狱。对死亡的无限恐惧会消除所有看似刻骨铭心的爱恨情绪,骆飞对金天闯的恨意一下子幻化得无影无踪,只是在不住地喊:“救命!救命!救我,我是你的朋友啊!”



牐牻鹛齑郴翰阶叩剿眼前,冷冷地说:“这是你这辈子第一次俯视我,是吧?”



牐犅娣尚斯底里地狂吼道:“拉我上去吧!拉我上去吧!我要摔下去了啊!”



牐牻鹛齑成钌钗了口气,仰头凝视被淡灰色包围的日头,转而向下看着骆飞那张瞬间憔悴得几近枯槁的脸,毫不为之所动。他知道,就这样僵持的话,骆飞迟早……还是会掉下去的。在如此的压强下,再强劲的肺活量也不能使骆飞的手臂支撑起他的整个身体,终于,他的手无力同时也是无奈地松开,抛向虚空。



牐牻鹛齑巢幌肴タ矗因为骆飞必死无疑。他要做的是快些离开这里,以免惹人怀疑。



牐牭人到了楼下,才重又找回了二十二层顶端完全无法满足他的充实感与沉稳感。人失去了重量,同时也会失去斗志。他看到密密麻麻的人群内层不断缩小,外层不断扩大,争抢着去瞧那具死尸。金天闯高兴地笑了,这时如果他能再看到街头的一面镜子,就不会注意自己脸上的粉刺了,而会着实吓一大跳,甚至心惊胆战——他决计无法想象,也想象不到自己的笑竟然会那样丑恶与可憎。



牐牳魇礁餮千奇百怪的人组成的群体都完全不能分散金天闯已疲惫不堪的眼帘所属的视线,因为在金天闯看来,他们不仅出奇地相似,而且简直毫无差别。这也并非是中国人太多的缘故,马上有一个更好的理由让他释然:缓缓蠕动着人群之间,有一片凄淡的灰暗色泽,一直在凝滞不动,两条细缝眯了起来,下面的嘴角,轻轻向上翘起,仿佛在宣告一个时代的终结。



牐牻鹛齑呈年后第一次看到于水清,起初也不由恐惧得迅速冰冷到每一根神经末梢,但骆飞的死带给他的愉悦竟足以与之抗衡。他竭力控制住自己,也挤出了一个笑作为回应,然后抄着兜,若无其事地融入了落暮冥冥下的凄红灯火中。



牐牻鹛齑趁挥幸起廖东然的任何怀疑,因为他俩处于极为相似的境地。骆飞与杜鑫达的死亡令刁悻俊神秘猝死以来一系列的杀人案件更加扑朔迷离。金天闯只是去公安局做了笔录,在没有任何对他不利的证据的情况下,基本上毫无阻力就脱开了干系。最终沈颀没在公安局说出自己唯心论的反动看法,但这并不妨碍专案小组的最后认定:这期间所有以自杀为表相的恶性惨剧很可能是一个会巫蛊术,专以诱导方式致人死亡的催眠师。



牐牻鹛齑吵趾怕虢入福利彩票中心,将属于自己的四百万存在中国工商银行内,而不存在本地银行,因为他想去本省的省会滨都去获得更大的发展。但他有些更大胆的设想,还需要努力去完成,于是他打定主意约了沈颀去吃饭。尽管有了钱,但他仍不想惹任何人怀疑,只选择了一个普通的饭馆。可饭馆的墙壁上刻有“科教兴国”四个大字,下面总有一个石雕般稳重的威严老者在卖a片,所以尽管普通,但这一特色令它很容易被找到。



牐犐蝰正在饭馆的观赏鱼水箱旁愣神,水箱里有很多只能看不能吃的鱼:黑狮头、朱砂水泡、红白锦鲤、地图鱼等等。金天闯刚刚站到她身后,她已不知为何察觉了,也没有回头,只是说:“看看这些鱼,有这么多不同的种类,本来应该相互排斥的,可它们还是和谐地生活在同一个水箱里,而且相处得很好。”



牐牻鹛齑承α耍意味深长地回答:“毕竟它们都是鱼。”



牐牎澳俏颐钦飧錾缁崮兀俊鄙蝰回眸短短地瞥了他一眼,重又回到座位上。



牐牎笆前。你和刑坤都是人,却不能和平相处。”



牐牎拔腋他完全不同#蝴算个人吗?”沈颀把金天闯刚递过来的菜谱又扔回去,“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牐牎澳阄什么……每次见我都这么说?”金天闯抿了一口咖啡,接着压低了声音:“你想不想扳倒刑坤?”



牐犐蝰愕然地抬起头审视他。



第三十三话 扭曲的心

牐牎霸趺戳耍俊苯鹛齑吃缌系剿会有这种反应,做作地四下瞧瞧,“我哪里不对么?”



牐牎霸趺赐蝗桓我说这个?”沈颀尽量装做漫不经心,但她犀利地瞬间纠集起浓郁杀伐之气的眼神证明了她不具备当卧底的条件。



牐牎靶汤ぶ甘购功开车撞人,我看见了。胡功单独来找过我,跟我说了一些事情,我也听见了。我是个证人。你现在不是警察,可以以个人的名义向法院提起诉讼,告刑坤杀害了你父亲沈宗义。我呢,就为你做证。”



牐牎靶新穑俊鄙蝰有些措手不及,“可律师呢?”



牐牎傲味然你记得吗?开蒙迪欧的那个小报记者,他是法律专业的,考有律师证,只是烟州长期以来都挺稳定,加上剧本创作来钱更快,他就没去律师事务所应聘。”



牐牎澳阒不知道刑坤的律师都是从北京、上海、深圳请来的,有国际影响力的著名大律师?他们可从来没打输过一场官司。”



牐牎耙不是他刑坤有这个资本,也许我会更早地向你提出这个建议。”金天闯丝毫没被触动,“刑坤很有背景,这我完全知道。但有个人是刑坤的最大对头,而且论到背景,刑坤未必吃得下他。”



牐犐蝰愈发惊奇了:“你说的总不会是你自己吧?”



牐牎拔宜档氖堑箬骺〉陌嘀魅危 苯鹛齑尘惕地环视周围,防止有人偷听,声音低沉到了极限,“现任的市委书记……岳衷怀!”



牐犐蝰像是触了电,俯下身低声训斥到:“你只不过是认识他,可岳衷怀没教过你,他教过刁梓俊,你跟他没什么深厚交情呀。即使有,他也不会听你的。”



牐牎拔矣懈雠笥烟肪雌妫是他的门生,”金天闯信心十足地说,“改天我约他出来,请他帮帮忙。”



牐牎澳阋贿赂他?”



牐牎昂梗他家里开奔驰的,我贿赂他?我拿什么贿赂他?神舟七号?”金天闯不紧不慢,“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你是不会懂的。即使现在变成了纯粹的利益关系,但感情没了,了解却还存在。我们九个人的性情、喜好、隐私,在相互的眼里都是透明的。我敢这么说:就算是谭敬奇的父母或岳衷怀本人,都未必比我更了解他。”



牐犐蝰很奇怪地盯了他一会儿,半晌,淡淡地问:“你策划很久了?”



牐牎案崭湛始。”



牐牎澳憔醯谜饪赡苈穑俊



牐牎芭人就是女人。”金天闯异常镇静地说:“想不到与不可能是两回事。这世上有许多看似不可能的事,却发生了,珍珠港,911,这只是你目光不够长远,想象力不够丰富,思维不够开阔而已。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牐犐蝰再度陷入凝思,嘴里却喃喃地说:“你变了………你终于………成熟了。”



牐牻鹛齑程谷唤邮芰嗽廾溃骸昂俸伲为生活所迫啊。一个人到了该成熟的时候如果还不成熟,那他的死期就快到了。我可是还想活个大岁数。不愿这么早就被生存法则淘汰掉。唯一可惜的是我成熟得太晚,因此更要尽快赶上别人。”



牐犐蝰仍用怀疑一切的目光打量着金天闯,并非如同金天闯过去那般以百般挑剔别人为乐,而是生恐金天闯会犯下法律不容饶恕的错误,于是问:“刑坤倒台对你有什么好处?”



牐牻鹛齑车慕廾轻轻振动着,正视沈颀,说:“你……究竟把我看成什么人?”



牐犐蝰直言不讳地答道:“我更希望你还像以前那样胆小怕事,唯唯诺诺,起码不会惹祸上身。”



牐牎澳腔顾愀瞿腥寺穑磕愕降状鸩淮鹩γ俊苯鹛齑嘲阉眼前一直用来掩盖窘相和拖延时间的菜端起,放到自己面前,认真地问:“你明确地回答。”



牐犐蝰的眼微微地眯了眯,肃然道:“天闯,你该找面镜子照照,你的眼神真可怕!你已经变成一个可怕的人了。”



牐牻鹛齑撤浅l盅崴避实就虚的回答:“我一直都是这样!你快回答我!”



牐犐蝰竟摇摇头说:“我现在已经很清楚地知道,杀害我爸爸的真正凶手是于水清!”



牐牻鹛齑呈翟诹喜坏剿会这样说,不由勃然问:“这样的话你也说得出口?你以前那些神仙一样的正义感现在都到哪儿去了?也变成俗人了?你别忘了,你曾经是个警察!那天晚上你跟我说什么来着?不是说刑坤是黑社会吗?不是说应该为烟州所有市民彻底铲除他吗?如果从头到尾你只是为了替父报仇,你干脆去山里修练几年法轮功,当个侠客算了!”



牐牎拔沂翟谙胫道你的真实用意,”沈颀神色黯然,“能把实话告诉我吗?”



牐牻鹛齑巢蛔〉氐阃罚骸昂谩…好!好!”他在桌面上乱颤的食指骤然顿滞。沈颀的目光立即重又移返到他的脸上。金天闯歪着脑袋仿佛认真思忖了一会儿,一字一顿地说:“我要取代刑坤。”



牐犝饣按来的冲击对沈颀来说完全不逊于于水清幽灵般的杀人手法,沈颀没有像其他熟悉金天闯的人一样感到可笑,而是涌上一股怒气:“你说什么?!你说什么呀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牐牻鹛齑橙缃褚押敛槐芑浒括沈颀在内的任何人的目光,他很洒然地说:“这些话都是我深思熟虑以后才说的。你别曲解我的意思。我只是比较喜欢电脑,而且尤其是晋达这个牌子而已。我想当个像他那样呼风唤雨,一手遮天的大老板,住豪华别墅,坐高级轿车,过过富有的生活。”



牐牎澳阆胱雎蚵粽跚这是好事,起码比过去不思进取强。可你怎么能往歪处上想?刑坤那钱是好来的吗?”



牐牎澳闼档奈胰都知道。正因为是不义之财,所以我觉得用起来也没什么违心。人与人只有唯一的区别方法,那就是财产。这个世界上只有有钱人和穷光蛋两种人。社会是有钱人的,国家是有钱人的,整个地球都是他妈有钱人的!中国的贫富分化是世界上最严重的,矛盾也是最尖锐的,这个矛盾永远无法调和,因为阶级属性是个很不稳定的流动概念。朱元璋当了皇帝后,他还算无产阶级吗?中国的孩子从小就生活在对未来的恐惧之中,他们被告知自己所处的社会资源极为匮乏,必须成为人上人,将所有与之竞争的对手全部挤垮。你仔细看看,有钱有其实很多,只不过比穷光蛋的数量少一些而已。若要改变现状,只有两种方法:第一,推翻世界上所有的政府——可能吗?第二,我不做穷光蛋,我也要做个有钱人!”



牐犐蝰冷笑着:“所有的穷光蛋都想做有钱人。”



牐牎澳闼档靡坏愣也不错!”金天闯硬生生地说,“但没有一个有钱人想做穷光蛋!”他觉得气氛有些僵冷,就欠身给她倒了杯茶水,“沈颀,本来你是个警察,就没挣几个钱,现在连工作也没了,长期这样,你的生活怎么办?我们将来……总得有些物质基础吧?”



牐犐蝰脸色微微泛红,不再答话。她虽然英气,却并不完全属于那种在任何时候都能深明大义的女强人。尽管金天闯有百般不是,而且基本上是她见过的最难看最蠢笨最令人讨厌最没用的男人,但她不是毅然拒绝了前途远大并深爱着自己的陈公达。她没有察觉自己近来越发变得凄宛悲切,再也找不回当初的蓬勃英武,她在潜意识里早已将金天闯看作了自己的男友甚至丈夫,只希望他能尽快把所有的缺点都改掉,和她一起平平淡淡但安康幸福地生活。这也许就是她以及她这类女人注定的宿命。



牐犓的这些想法金天闯并不知道,金天闯最近的成熟,仅仅极其片面地限于他的小聪明,他没去理会沈颀的表情,接着说:“刑坤并不是国有企业的老总,但那公司也不是他自己的。他不过是晋达在烟州的总代理。这是一个亚洲驰名的品牌,一旦刑坤倒台,公司的信誉和形象将会立即垮掉。他将会成为负债累累遭受万人唾骂的可怜虫,下半辈子最窝囊的生活正等着他。可这时他不能靠卖掉公司还钱,因为毕竟晋达是日本的企业,虽然远远竞争不过索尼松下,可也由不得刑坤自己作主。他唯一能选择的就是保留公司的名字,而仅仅将自己的职位让贤给另一个人,保全公司,并得到一笔相应的赞助。可惜的是,钱他也许能还上一部分,而公司的法人代表仍然是他,他必须承担所有的法律责任,这可是赖不掉的。在中国,枪毙是板上钉钉铁打的事实了。到时公司濒临破产,越欠越多,最终只需要给刑坤几百万,尽管远远盘不下整个公司,但绝对能盘下他的位置。”



牐犐蝰听得愣住了,半天才说:“你别胡思乱想了!不可能这么少。就算真的只需要几百万你也付不起,你有钱吗?公司的新总是谁,得由在日本的总部董事会决定,从投资多的股东们里选拔。而不是你。跟你没关系,毫无关系。你总是这么幼稚……”



牐牎澳愀仪撇黄鹞遥课抑道你们一直都瞧不起我!”金天闯不知为何暴怒起来,“凭什么别人说起理想来就是宏伟蓝图,我一说起来就是胡思乱想?你们全都对我有偏见!全都不尊重我!”



牐犐蝰并不理睬他激烈的情绪,她更觉有必要把话讲完:“每个人都是唯心主义者,以为地球为自己而转,事实上尽管谁都不是世界的主人翁,但也都不是旁观者。一个人要是总对自己没有一个客观公正的评估,他就是对自己的前途甚至是生命不负责。天闯,你有多少能力,多少斤量我太清楚了,这不是单纯的思想转变就能转变出来的。这需要知识、见识和胆识。你还是安安心心做个普通人吧!”



第三十四话 沉默证人

牐牎安唬 苯鹛齑迟康卣玖似鹄矗“砰”一声一拳砸在桌子上,低声吼道:“我不甘心!凭什么别人就能开宝马坐奔驰,住花园别墅,去夏威夷和澳洲渡假?我过去当学生的时候,父母都在外地做小买卖,不为生活犯愁,也从没去想这些,只希望活得自在一点,快乐一点,可现在变了,一切都变了!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商品社会里,我们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永远固守住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份纯洁呢?任何看似牢不可破的原则都会有它被攻破的时候,这靠的就是时间,没有其它!”



牐牭昀锏氖晨兔嵌加行┚讶,纷纷低声嘀嘀咕咕,胆子小的人已经陆续向店外转移了。



牐犐蝰冷冷地瞪着他:“你坐不坐下?不坐下我就走了!”



牐牻鹛齑惩侨蛔了下来。



牐牎澳慵蛑庇行┎√自恋,妄想狂!难道钱就是一切吗?”



牐牎澳闵俑我探讨人生哲学,我告诉你,人这一辈子只需要三样,一是养你长大的父母,二是带来利益的朋友,三是养你到死的钱,就这些!”



牐犐蝰阴恻恻地说:“我不想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可你……你以为钱那么好赚吗?如果你能勤勤恳恳,辛苦干它五六年,说不准还能赚到十几万,等到你三十五岁之前,就会有属于自己的车了。成功的话也许还会是一辆中档价位的车,这多好……”



牐牎昂说!胡说!”金天闯的狼嗥把店里所剩不多的客人一股脑全吓跑了,“谁说我才赚十几万?谁说的?我一年就可以赚几十亿,我要超过比尔-盖茨#涵说我在四十岁之前才能买中档车?再过几年我就要有十几辆私家车:布加迪、劳斯莱斯、宾利、世爵、迈巴赫、兰博基尼、玛莎拉蒂、法拉利、保时捷……甚至f1!我还有数十万员工,几百个保镖,私人游艇和飞机!”



牐犐蝰见他跟建国初期的共产党一样超英赶美翻转地球,不由惊诧莫名。她不再劝了,只是愕然问:“你……你疯了吗?无论你如何辛苦勤奋,这些都是绝对不可能的。”



牐牎八说的?谁说的?”



牐牎澳忝挥醒ю,没有能力……”



牐牎八说非要有学历和能力才能赚钱?没念过书的亿万富翁有的是!有学历、有能力的人都是受雇给别人的职员!你只会打击我的自信心!你不能就代表我不能吗?我还没做你怎么知道不能?“金天闯此时完完全全像个疯子,神经病,如果生在商末周初的年代必定能排进疯神榜里,”我告诉你,我就是要做那种不必工作,只需成天坐在办公室里悠闲地喝咖啡的大老板!你竟敢蔑视我!你现在巴结我还来得及,不然等我成功了,我一分钱也不会给你!后悔死你!我将排入世界富布斯富翁榜,名垂千古!”



牐犐蝰的脸终于彻底阴沉下来,她再也受不了这个狂妄自大痴人说梦自怜自恋不可理喻的怪物了。所有的希冀随之尽皆破碎。她站起身说:“我认为你还是死了比较好。”说罢快步移出店外。



牐牻鹛齑痴了足足两分钟,店里冷冷清清,他转向店员,粗声粗气地说:“你看什么看?看什么看?!结帐!连她一起!——不!连刚才店里所有的人!让你们敢看不起我!”



牐犑湛钐ǖ牡暝迸庑ψ牛生怕触怒了眼前这条疯狗,扑上来一口咬断自己的喉管,只得小心翼翼地回答:“谢谢您……不必了。所有人都付过帐了,刚才那位小姐……连您的帐也一起付了。”



牐牻鹛齑车难劬几乎要喷射出岩浆来,木立当地。他怒不可遏地想,沈颀竟然也不再站在自己这一边,世故人情真是太冷漠了#糊跟廖东然、程科、刁梓俊、杜鑫达、骆飞一样没什么区别,全都该死!世上所有瞧不起他的人,都该入无间地狱!而金天闯从没想过,令他人敌视、蔑视他的,正是他那令人无法忍受的疯狂。



牐犜乐曰秤媚粗负褪持溉嗉纷判仕伤眼上方的“丝竹空”穴。这些时日石冶一中发生的事情他也略知一二,尽管这些小事根本不配进入堂堂市委书记的耳中。他抬眼瞄了瞄端坐在对面的谭敬奇。这个学生当初曾跟自己做对,但如今却投到自己门下,决然与过去那些毫无前途可言的卑俗朋友决裂。当他仍在学校任教时,这样做只为了瓦解这一团结的“邪恶轴心”阵营,现在自己已然是权倾一方的官宦,如同体积大的星球,引力自然大,有碎散的陨石吸附也毫不为怪。



牐犔肪雌婷飨杂胨的八个兄弟不同,他外表温厚憨迂,做事勤快麻利,具备在中国官场中生存的一切先决条件。小时候依附刁悻俊,现在依附岳衷怀,以别人的强大造就自己的强大。他从不正视岳衷怀的眼睛,语气里永远充溢着卑躬谦逊,时不时说一句不愠不火恰到好处的妙言,令岳衷怀心花开朗,胸膈畅然。这样的人,谁会不喜欢?就连他的同事,尽管嫉愤于他的溜须拍马,但也真的实在挑剔不出他对自己有何不妥的举动。



牐牎袄鲜α…”谭敬奇忐忑不安地说,“我想跟您说件事……”



牐犜乐曰匙芤在弟子面前维护师道尊严,于是只轻轻发个鼻音“嗯”。但他已经打算认真聆听了。



牐牎把讨菔姓饧改暝谀和其他政府领导的英明治理下,发展相当快啊,不论是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物质生活水平,还是当前大好形势下的精神文明建设……”



牐牎熬雌姘。”岳衷怀叹着气,无力地揉着太阳穴,“我和你师徒有十年了,有什么话,直说吧。”



牐牎鞍ィ俊…哎、哎!”谭敬奇战战兢兢,“可是不论您怎样努力,什么社会都有好人坏人嘛,所以问题有些害群之马……”



牐犜乐曰匙⒁饬集中了:“你这是说谁啊?”



牐牎拔摇…”谭敬奇咽了咽口水,细声细气地说:“我说的是……晋达公司的老总刑坤。”



牐牎八?”岳衷怀面不改色,只扬了扬眉毛,而内心深处的另一个他却穿着比基尼草裙在夏威夷沙滩上跳肚皮舞,同时两手作胜利状v,嘴里大声喊着“year——!year——!”他立即回归了中国当前国情的现实,故意漫不经心地说:“刑坤,我是知道的,他怎么啦?虽然社会上对他的非议不少,可我看他也没有什么比较明显的犯法举动啊。”



牐犔肪雌婕岳衷怀一边开脱表明他自己与刑坤毫无私怨,一边又明褒实贬刑坤的为人,最后还暗示自己得拿出确凿的证据来证明,于是心领神会说:“我有个同学叫金天闯,过去……我……不懂事的到时候,我们九个……”



牐牼」苷庋表达起来很费事,但他始终不敢明着提刁梓俊的名字。岳衷怀当然明白:“哦,金天闯么,我有印象。是咱们班邻班的曲老师教他吧?我记得,你们当初的感情很好嘛!唉,人生短短数十载光阴,还是学生时代这段最美好!”他故意叉开,意为显示自己并不重视刑坤犯法这个话题。



牐犔肪雌婷λ担骸袄鲜γ他有一次跟我说,刑坤指使胡功开车一连撞死两个人,又撞伤一个人,这些他全都是亲眼所见。他是现场唯一的目击证人,并且就是他把第三个受害者送往医院的!”



牐犜乐曰吃僖参薹ㄑ谀溲壑械牧凉猓只要眼皮再张开一点儿,他的目光就能射出大气层打下个飞碟来。他喃喃地问:“什么?不是说……一直都没有目击者的吗?……唉#蝴怎么现在才说啊,事情都过去快半年了……那,他突然重又提起这件事,有什么想法吗?”



牐犔肪雌娼器锏厮担骸拔也隆…他是想向人民法院起诉刑坤!”



牐牎斑恚年轻人有这样的思想觉悟,不容易哟!”岳衷怀完全精神起来,“倘若这是真的,刑坤这么有背景,你的这位朋友还敢不屈不挠地同邪恶势力作斗争,实在是难得的优秀市民!我们当代的年轻人,就是缺乏这种勇于抗争黑暗的意志!都说精神文明建设要与物质文明建设同时抓起,从哪里抓?就从这里!我很早以前就不止一次地跟你们说过,生活中的每一点一滴,都蕴含着极发人深省的道理!……唉?说到哪儿了咱?噢#蝴要起诉?”



牐牎翱伤苦于自己作了原告,如果同时兼证人,这恐怕……”谭敬奇把剩下一半原本已赋予生命的话又活生生吞进肚里,等呆会儿饿了就再从胃里调出来反刍一下。



牐牎罢饷此担他是想让你作为原告上诉喽?”



牐牎拔遥俊碧肪雌嬗檬持敢恢缸约海心想岳衷怀你这杀千刀的,居然如此险恶毒辣,把我推到一个四面楚歌八方受敌近乎耶稣的位置,你自己却安稳地躲进避风港里,轻轻松松地瞧着刑坤完蛋。可岳衷怀是市里一把手,他的口喻又有谁能不从?



牐牎熬驼庋定了吧……怎么?敬奇,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岳衷怀装傻卖呆地反问,又怕把谭敬奇逼上绝路,便再鼓励几句:“放心,有整个烟州市政府和广大市民支持你。如果真的如金天闯所说,是个大案,那政府会考虑给予你一定的奖励。”



牐犙讨菔姓府就是一座马上就要拆迁的老房子,广大市民就是什么都没有,政府给予的奖励就是一张五毛钱的大红纸上面写着“奖状”二字,这些谭敬奇心里都清楚。他即便担心仕途不保,但也决不致愿为此置身险境,忙想竭力推辞。这时,一个端丽的年轻女孩从二楼走下来,披着一件睡衣,睡眼惺松地问:“爸,谁来啦?”



牐犔肪雌嫦翊チ烁哐沟纾一跃而起道:“小瑶,是我啊!好好好好好好久不见了!”



牐犜姥微微冲他笑了一下,差点让谭敬奇当场馋断了气。岳衷怀本来就打算培养一下女儿与得意门生的感情,这时心里更大快朵颐,想女儿来得正是时候,来得好,正可以再加一把火,忙说:“怎么样,敬奇,这事是很困难,但十年来我所了解的你可是从不怕任何困难的,而且总是帮我排忧解困,若真的不行,我也不勉强。今天正好当着小瑶的面,说说你的想法吧。”



牐犔肪雌嬖僭趺春拊乐曰忱霞榫藁,他毕竟是岳瑶的父亲,自己可决不能在心仪的女人面前显得像个懦夫。于是胸脯一挺,像只猩猩般来回敲打着:“您放心,这事儿就是豁上我的命,也一定办成,决不辜负党和政府的信任和您的栽培。”



牐犜乐曰撤浅b意。岳瑶笑着说:“为了烟州市的发展和安定,这次就算了,今后你可别让敬奇去干危险的事啊。”



牐犜乐曰城嵘斥道:“你懂什么?”谭敬奇见岳瑶这么顾念自己的安危,心里大受感动。



第三十五话 心魔成长

牐牭蹦暝乐曰郴乖谑冶一中教书时,岳瑶也就读该校,并和谭敬奇同班。岳瑶在烟州本地算不上如何美貌,但在石冶粗手大脚红肤方脸的农家姑娘中间,自然是绝对的亮点,被公认为石冶一中的校花,追求她的学生无论本地外地都数不胜数,然而她一个也看不上。她也并非如同纯情的小女孩般只喜欢英俊高大的白马王子,抑或成熟女人那样恶俗地只认房车存款,她自小受岳衷怀的专业指导,像岳衷怀的弟子们一样狂热崇拜父亲,甚至有恋父情结,认为他上天下地无不能,一朵梨花压海棠,大陆得靠他才能收复台湾。她认为要找也得找一个像父亲这样的。谭敬奇就符合这个特点,他左右逢源,既和刁梓俊等人称兄道弟,又人不得罪岳衷怀,嘴上喷蜜,说得岳瑶心花怒放,很轻易地将她弄到手。刁梓俊本来也决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美女,可他不想违背义气抢兄弟的女友,最主要的原因是,她是岳衷怀的女儿,就算长成玛丽莲-梦露也不能令刁梓俊抑制住恶心。相对来讲,刁梓俊更崇尚无形的权力和实际的金钱。



牐牶罄词率抵っ魈肪雌嫱牙胄⊥盘逋侗荚乐曰车难≡窦为明智,岳衷怀成为市委书记后,岳瑶也成了烟州市人民共和国的公主,人逢必夸。岳瑶的学习成绩也的确不错,考上了省重点滨都大学,毕业后分配在晋达电脑推销部,现在已经成为部门经理,一个月拿三千多元,这种待遇对刚踏入社会的年轻人来讲,绝对是一场游戏一场梦。谭敬奇打算攀上岳衷怀这棵大树,并要将他由师父变为岳丈,而且谭敬奇也真的喜欢岳瑶,接下来自己在市委的仕途就更加光明平坦了。



牐犓心里想的什么岳衷怀清楚得很,但岳衷怀不计较这些,目前唯一的目标就是灭掉刑坤,弄出个震惊全国的大案,自己也好扬名立万,爬到滨都省政府里去,并将女儿提到原来刑坤的位置上。



牐牻鹛齑车攘撕芫谩t谡庵前他给谭敬奇打了七八次电话,大多没有回应,仅有两次谭敬奇接了,但说的话含有大量的“……嘛”“……哟”“……啊”“……哩”等杂质,毛主席遗传给全中国几百万官员的经典官腔令他实在无法忍受,真想一口浓痰顺着电线吐进谭敬奇的耳朵里。他喜欢教训别人,但决不允许别人用相同的方式对待他。



牐牽删驮谒焦虑不安的时候,刑坤已经用不着焦虑不安了,两名穿着制服的大盖帽出示了证件,把刑坤带走,同时抄出七十多枝枪,包括俄罗斯走私来的ak-47与榴弹炮,子弹13万发,光这一项非法持有如此规模的枪支罪,刑坤就得在监狱里长生不老,更别提只需一年之后,烟州是谁家天下又得单说。



牐犑虑槌鋈艘饬系厮忱,神户的总部反应强烈,也向国内法院要求严办刑坤。鉴于大使馆的介入,整个北方闹得沸沸扬扬,刑坤在省政府的后台也保不祝蝴,最终连自己也被揪了出来,叶世泽这种市级别的更是难逃法网。岳衷怀是一边感叹日本企业的严于律己公私分明,一边也叫好刑坤的垮台。谭敬奇出了不少力,得到了省里的肯定与表扬,仕途通天,但他仍旧保持头脑的冷温,毫不犹豫地将功劳推给岳衷怀。岳衷怀一面假意拒绝,一面真意接受,省里考虑让他向上迈一步。至于岳瑶,铁定要嫁给风光的谭敬奇了。抢得第一手资料的媒体也发了笔不小的横财。报纸上的八卦新闻日益演化成无聊斋志异,于是现在就流行一种说法,说是刑坤长得像猪,触怒了狐仙所以遭到报应。这场风波就跟一场会议一样,隆重地开幕,隆重地闭幕,然后当官的继续当官,种地的接着种地。



牐牽纱蠹叶祭渎淞艘桓鋈耍那就是策划整个倒台事件的金天闯,他没有得到任何封赏,烟州的晋达公司老总位置也跟他完全没有关系。他重新又愤怒起来。尽管他根本无需这样——他已拥有了百万身价,但这需要别人给予必要的承认与崇敬,以满足他征服全宇宙的野心和自尊。在他看来,人生若是一出戏,他就是这戏的主角,整个世界发生的事都是围绕他自己展开的,其他人可有可无。而最好的朋友也不过是活得长一点儿的配角,在最后一集光荣地替自己挡了一剑或一枪,然后壮烈牺牲,成就了自己的一番霸业。



牐犝舛稳兆铀没事可做,就选择打牌赌钱,与那些无业人员不同,他的目的真的仅仅在于娱乐消遣,因为赌徒们总会发现赌钱的特性:没有永远的赢,却有怎么也翻不了身的输。



牐犐蝰再也没来找过他,廖东然也没有,可金天闯并没有为此而感到孤独或难过。他仔细想想,刑坤一死,起码对自己生命的威胁解除了,而且烟州整个黑道系统虽然算不上是彻底瓦解了,也会在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不能也不敢出现类似规模的黑社会势力。当然即便这样,下一个坐庄龙头也轮不到他,这他总算还有点儿自知之明。他的心态一直没有平和。一没过硬文凭,二没正式职业,所以初步计划拿出一百万来投资做个小房产买卖。如今的烟州社会空前安定,也用不着偷偷摸摸了。



牐犜诖似诩渌曾经给沈颀打过电话,沈颀的手机长期关机,家里电话则有录音:“如果不是金天闯,请留下电话号码和留言,如果是金天闯,什么也别留下。”这令金天闯绝望之余更加地怒不可遏,他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因此同样要再给廖东然一次同等的机会。于是他也打了廖东然的手机,由于职业需要,廖东然总是开着机。金天闯劈头就问:‘喂,假如我有很多钱,你愿不愿意跟我和好?”东然沉寂了一会儿,静得可怕,就在金天闯怀疑自己的手机坏掉时,他及时地开了口:”天闯,第一,你有再多的钱,我也不会跟你和好,我不想害自己。第二,也许这才是第一:你不可能有很多钱。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你跟钱怎么可能扯到一起呢?我明天就要转到丹港工作了,我想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见到你了。再见!永远别再见!”



牐牻鹛齑场芭椤币簧将电话砸到地板上,随即拎起一条凳子用力地撞击着电话,本来他不打算用这种方式渲泄,因为这电话毕竟不能代表廖东然本人,不过他现在有钱了,这样的电话他可以一天换一个。



牐牻鹛齑尘醯没共唤馄,又跑回屋里,从墙头摘下两只倒挂着的布偶,这些是他从夜市上买来了,用孩童般颇为拙劣的画技描出两个只能隐约看出是一男一女的面孔,男的身上写着“廖东然”,女的身上写着“沈颀”。这些日子他常用针孔扎“廖东然”的脑袋,再掷到脚底猛踏几下。“沈颀”的胸部和两腿之间则被他不知扎了多少针。然后他疯狂地亲吻着“沈颀”的嘴,接着不知为何又暴怒起来,用剪刀将胸部两枚象征rǔ头的红钮扣剪掉。这时他再也没有了耐心,把“廖东然”放到案板上,“砰砰砰”用菜刀狠狠地剁成了三段,又拖着大皮鞋冲入卧室,自写字台抽屉中找了瓶红墨水,嘿嘿傻笑着倒在“尸块”上,眉毛恶毒地紧皱着。



牐牻酉吕词恰吧蝰”,他扯过来对准自己的胯部夸张地撞了几下,然后找出打火机,“呼”地点燃,狂热地瞧着被火吞噬最终成为一团黑炭的“沈颀”。



牐牎巴醢说埃⌒笊!”他骂来骂去还是这些顸颟无能的单调陈词:“就这样还太便宜你们了!你们应该每天受千刀万剐,每天都给火烧,都被粪泼!”他仿佛为自己突然萌发的异想而得意,便将两团垃圾扔进街上没盖的“敞蓬”下水道。“吃屎吧你们!”



牐牪恢怎么,就这样也难以令他平静,他“嗷”地一声跳起来,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激怒,这令他一刹那间眼前一片惨白,他牢牢抓紧桌角,这才勉强站稳,半响都一言不发。



牐犓在惊怒中昏睡了过去。



牐犓梦见自己开着一部宾利雅致,财大气粗地喷云吐雾,停在一家极其奢华的宾馆前。他的另外三个好朋友左善、常征两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样子困迫不堪,就像过去的自己,面对刁梓俊和刑坤一样。而现在,自己却威风八面地点了一桌五千元级别的大餐,燕窝鱼翅熊掌猴脑象拔干鲍穿山甲,只要是法律允许和地球上有并且确定不是外星人本人的东西,都吃了个痛快。然后自己带他们洗耳恭听最贵的桑拿,包最漂亮的小姐过夜。自己给他们讲了很多奇闻轶事,而他们只能瞠目结舌地听着,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牐犓像个不通事故的孩子那样笑了起来,同时又像个不折不扣的魔鬼。



第三十六话 血的泼墨

牐犐蝰在虚幻中渐渐来到一个似曾相识的世界。她站在马路一旁,地面是由红与绿交错的方砖铺砌的,微细的隙缝之间钻出了浅黄色的尖草。她对面的红灯一亮,机动车辆停滞了行动。她看到了一个因此而显得清晰起来的身影。那是金天闯,他只是着一身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石冶一中校服,脚上是一双仿真耐克鞋,脸上洋溢着很温厚很淳朴的笑容。沈颀心头一宽,立即冲他一笑。



牐牭随即她的笑容僵固了,封冻了,随后彻底地破碎,片片飞散,飞散到抑郁难消的沉闷空气中。金天闯背后的那辆硕大无蓬的沃尔沃大货车离开了,取而代之的是车后掩盖的近百名黑西服墨镜手执砍刀或长棍的打手,走在最前面的金天闯也不知在什么时候换成了相同的装束,目光变得阴晦起来,始终为一团荒涎不经的迷雾所笼罩。



牐犐蝰被一阵急切的电话声惊醒,她犹豫半天,承受着刺耳铃声周期性的煎熬,这才缓缓接过,问:“是……谁?”



牐牎笆俏遥陈公达。”



牐牎拔页怨晚饭了。”



牐牎安皇俏这个……你……你要是还想看看那个古怪的连环案子的进展,就过来吧。”



牐犐蝰瞬间被这话震得异常清醒,手不住地发抖:“那……是不是……又有人……死了?”



牐牎笆恰!…”



牐牎罢獯问撬?”



牐牫鹿达轻轻顿了一下,很费劲地说:“市委书记……岳衷怀。”



牐犐蝰手里的话筒似乎中了地雷的埋伏,一下子飞出老远,伴着很短很脆的一声烈响,玻璃的碎片混入了因减肥才能通过的异常尖锐的风啸。



牐8如果说晋达公司私藏枪支与故意犹杀人足以轰动大半个中国,那岳衷怀的死可以毫不夸张地记在外星人当天的报纸头条上,假如他们也看报纸和懂得死亡含义的话。



牐犝馐且桓隹耢不羁的黑夜,伴着激烈无常的暴雨,如同一万多年前那场摧毁人类最早文明的洪灾。仿佛雨中含有大量的沥青,足以让人体无完肤一般。沈颀坐上了陈公达的吉普车,仍有一种马上要陷入地下的感觉,尽管底盘很高,但还是有很多黄泥喷溅在旋涡上,吉普车的翻车率是普通轿车的三倍,沈颀不愿胡思乱想,但她真的强烈之极地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堕入黑暗无光,没有一丝空气和缝隙的无间世界,仿佛是一场精神与灵魂的活埋。



牐犜诔鍪孪殖。单警察就围了百来号人。各种各样的路障叉麻雀垒长城般纵汇横聚。记者或普通市民都被算作闲杂人员赶得很远,董炎极其庄肃但其实是威胁他们:“不准把此事公开!否则……”他咬牙切齿地瞪圆了眼,又有凶案现场作背景,惊雷闪电作烘托,似乎意思是否则你们的下场就跟随岳衷怀一样。



牐牫鹿达走在沈颀前面,并向周围不住地亮着警证,这才没人理会沈颀,直到岳衷怀的居室,守门的刑警要求沈颀单独出示证明,董炎抬头时瞥见了沈颀,默许般点点头,沈颀方能得以进屋。



牐犖堇锏木跋笪颐杌娌怀觯因为所有给我讲故事的人讲到这里都不约而同地说不清楚,我又未能亲眼目睹,再现只会更加模糊逊色,也只能用写作的人词穷时所写的一句再庸俗不过的应付之辞:“简直没办法用语言形容。”



牐牪还还是必须要形容一下。三十多平方米的卧室变成了一个天然的画室,一个民族工业时代的大染坊。很久以前,沈颀还是个学生时,警校有位没有任何名气的教授,但他的另一个身份却是位小有名气的画家,办过很多画展很多人对他疯狂的抽象画难以理解,他却偶尔透露说,常将沾满了颜料的排笔四下乱用,任意恣性,无所拘囿,恬然所至,被甩出的颜料就很自然地喷洒于纸面上,毫不费力地成为一幅伟大的抽象作品,因为抽象究竟意味着什么,谁也说不清楚,只能永远地争议,好比从地底深层挖出的一块圆形石头,可以说是枚恐龙蛋,也可以说是猛犸屙的屎。



牐犙矍熬褪钦庋一种景象,大泼墨大写意,仿佛有谁力大无穷,先轻而易举地将岳衷怀弄出点儿血,然后抓着他的一只脚,在整个卧室的墙壁玻璃或家具之间毫无规律地来回撞击。沈颀从不敢设想也不能相信,一个人身上所有的血全部都洒出来,居然能有这么多,无一不被浸得通红,这与一般的颜料不同,它仿若拥有了强大钻透力的腐蚀性,深深渗入了内部,入木三分,在我们的视界看不到的空间中肆虐无忌。



牐犐蝰惊了好半天,这才去看岳衷怀的尸体。谭敬奇一直在身旁,只是她无心去发现。布一揭开,尸体上的某些血肉也沾到了布上,这很像她在学生时代用透明胶将错字从纸上粘下就在那一瞬,沈颀感到一个色泽较浅的自己猛地从体腔中溢出,那也许是自己的灵魂,一下子跌入了尸体中,与其重叠,变得丑恶,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噬心裂骨般的恶心——难看的东西真的难以让人产生同情之感,即使它们本身并无过错,但似乎丑陋本身就是罪恶。



牐犐蝰的第一个反应自然是于水清,这个被学校与社会同时毫不留情地唾弃的悲惨生命,此时正隐匿于视线难以触及的角落注视着这里。但她拿他毫无办法!如果他仍然真实地存在,那人间的法律不能也无能为力。



牐牽梢残砘褂辛硪恢挚赡堋i蝰突然想到,也许这一切全是人干的,并没有什么于水清。金天闯撒谎?不可能,他要是有这样横溢的编谎才华,早就成了骗子或者作家了。或许于水清确有此人,但早已死了,凶手拿于水清作幌子,一个接一个地杀害。他与于水清共同的敌人。于水清难道就真的在那次离校后死了?仔细究底,整个学校还没有谁是亲眼看见的。于水清的家人也都不在人世,会有那么巧?他必定还有亲人,说不定正是这个亲人在丧心病狂地替他报仇。但无论怎样都解释不了,受害者们不可抗拒而又离奇诡异的死亡方式,这实在不是能用正常的逻辑思维去推测的。



牐牎霸朗榧堑募胰四兀俊背鹿达问谭敬奇,“他女儿叫岳瑶是吧?”



牐犔肪雌媸芫过度,很难再说出完整的话来,“小瑶……啊……小瑶哪儿去了?”



牐牎岸映ぃ 币桓瞿昵峋员在卫生间喊:“你快来看一下!”



牐牫鹿达愣了愣,沈颀已经抢先一步跑进去,洗手间的宽大镜子有一处碎裂,并在不断扩大,接着一阵脆薄的响声,整面镜子分裂得极为彻底,成千上万的碎片映出大小不同的千百个沈颀。



牐牼底雍竺娴那缴希有四个用锐器击砸的大字:“石冶碑林”,陈公达等人悚愕地站在门口。沈颀早已预料,虽然事出突然胸口一震,也不是怎么太惊惶,但三名警员验证后,平静地说:“是用铁锨砸的。”“铁锨”二字才真正地撞击了沈颀的灵魂。沈颀忆起金天闯讲的往事,刁梓俊正是用铁锨挖坑,活埋于水清的。



牐牎叭ナ冶碑林!”陈公达喊着。



第三十七话 回归本源

牐牻鹛齑趁渭了奇特的景象。



牐犓置身于一处白昼将尽的黯淡空间,被一种朦胧不安的忧伤缠住。低沉,遥远,抑郁而庄穆的重量感令他产生了难以忍受的不适。他在无意间触到自己的脸,感到一片空前可怖的湿润。他在大滴大滴地落泪,冥冥薄暮的尽头,传荡来延绵无竭的呜咽,它来自黑暗的最深处,因毫无节奏感而不同于其它旋律,那是用生命最原始的发音器官吹弹出的。世界的尽头究竟有什么,是程科一直在研究并打算毕生投入的无限谜团。人类目前的原始科技只不过是真正意义上的科学的可笑雉形,人永远存在着对未知世界的恐惧。没有什么是不是可知的,但也许某些东西,我们短暂的一生甚至子孙后代几世都无法参详,这致命伤来自于野蛮与文明交织冲撞所诞下的对宇宙迥然枘凿的认识方式。谁敢说上帝本身的构造不是物质呢?造物主于熙熙攘攘的尘世之外,暗暗制造了另一个令人胆战心惊的空间。



牐犓在迷茫与幻无中看到了一片宁静似夜的墨绿色,它仿佛在象征生命的旺盛与不灭。这里是树的天堂,聚满了上帝允许地球拥有的各种植物,梧桐、棕榈、芙蓉、槐树、榕树、枞树、毛榉、松树、竹子,在日光的烧炙下如同镀金的教堂、尖塔与神龛。可又有谁能料想得到,那树木天堂的隔壁是人类的地狱,每一棵树都有一个高级的灵魂依附,它们奇异的嘈杂声隐匿于蜿蜒河谷与凄迷浓雾间断断续续的潺潺流溅里,潜藏在枝叶间鸟虫蛙蛇难以言喻的骚乱争嚷中。



牐犓们是谁?也许有的人须发飘垂,虬髯恶相,也许有的人慈眉善目,嘴角与眼缘却透露着不为人轻易觉察的阴险奸佞,还有一些人,他们的脸隐在喧器纷绕的俗世红尘背后,根本看不清楚。也许还有的人,根本就没有脸,但这对他们不重要。他们身体的其它部分却异常清晰,耳垂、颈项、手腕、指间尽是光彩夺目的珍丽饰品,同样雍容贵重的衣着有了这些,他们长什么样子都无所谓。有人长着猿猴的面孔,他们大概没有进化好,眼睛如同玻璃珠般麻木,毫无生气。这并不能算奇怪,也许长着猪的脸、狗的脸、鸡的脸、驴的脸,之所以仍能称之为人,缘于他们有着一副真正的人体躯壳,只是进化论学说没有对他们的存在详加说明,也许威尔斯在他的摩洛博士岛上可以解释得清。也有的野兽名称,没有谁能叫得上来,可这总比连脑袋都没有强。那些古代无头的人脖颈上总有一道发黑凝干的血痕,他们是被斩下了首颅。有人被腰斩,有人被劈成对称的两半。当然,也有人上吊自杀,他们虽然与众不同地挂在树枝顶端,但终归会腐落地面,尽归尘土。



牐犜谂分拗惺兰停只有库尔皮耶人死后才会被埋在森林里,没人去那里缅怀他们,没人愿为他们哭嚎,他们的墓地上也只有狼的号叫。



牐犝饫锸切t澳沟兀石冶碑林,有太多太多金天闯并不感兴趣的身世之谜,他总有这样一种感觉:若是有一天,自己熟悉的人都不在了,活在一群陌生人之中,跟死去没什么区别。可至少有一个,那是他曾经认识过的,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他集中着人类本身最差劲,最可憎的缺陷:矮小、肥胖、丑陋、蠢笨,如果在纯粹而又直接弱肉强食的旧时代,他会因根本不配作一个人而淘汰出局,死于同类相残,野兽之噬,自然灾难或自身的羸弱体魄。人类这个群体自身,所有成员自祖先诞生伊始,都无法摆脱惧悚的梦魇,而这种人,更承受着比一般人不知高多少的惶恐与摧残。唯一可以依赖的,只有起码在血缘与外形上与自己大致相仿的同类。可实际的结局是,他正是死在了自己将微薄生命生存的唯一希望盲目寄予的同类手上。



牐犌春婷、刁梓俊、小灶贩子,他们是世俗的强者吗?但他们的下场与现实可能发生的结果完全相悖。他们急速地湮灭在过去看来直如时间飞逝般的现代高速发展的质量生活中。人本身终究是脆弱的。



牐牻鹛齑呈酝几树丛最底处那双细狭无间的眼眶所夹含的灰暗瞳仁对话,但他似乎是听不下任何的辩解与央求。金天闯思忖着,也许因为他也曾同样地向要伤害他的人辩解与央求过,可事实是这并不管用,他要的只是公平。自己与于水清都曾是受欺侮者,无非于水清选择了反抗,而他选择了依附,在和平年代这算不得卑躬屈膝,而是一种生存策略。



牐牻鹛齑秤肷蝰,刑坤一样,对从死亡中涅槃充斥着怨毒与憎恨的邪灵满怀畏惧,在它于现实中疯狂地报复所产生的巨大影响面前,无论作为一个普通的无业青年,一个警察或一个黑帮龙头,他们本质上共同的人性都是一样的孱弱无能。那邪灵的邪气皆是拜周围时时刻刻带给他无尽伤楚的同类所赐。



牐犑冶一中的校门仍然像烈士墓园般杂草丛生,透着发霉与焦烂混合的怪异味道,空中总是凝聚着浓郁腐烂的血腥气息。不知为什么,金天闯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再度吸引回这个只给记忆造就创伤的地方。他也不明白,只是隐约认定,必须在这里做一个了断。



牐犓预感这一个将会是最后一次,而死的人也许就是他自己。他知道根本摆脱不掉,也就不打算无意义地逃避这座城市,而是索性大大方方地到石冶来,在这一刻他才强烈地感受和理解到刁梓俊濒临死亡时所作出的抉择,将骨灰埋在碑林,这里是他们这些人的最大归宿,他们是属于这里的。



牐犓只是轻轻回了一下头,猛然看到了她。她凌乱的头发溢发着的气息与学校周围久久驱之不散的诡异腥气别无二致,目光中充斥着无法抑制的慌乱,失魂落迫,跌跌撞撞,根本没瞧见眼前还有一个人。金天闯本来勉强平静下来的心又再度翻搅起来。



牐犑年之前,他比现在更幼稚,更纯粹地表达爱憎情绪,而就在那时,岳瑶是他认为的“一生”中最大的追求。当时学校有明文规定:师生不能存在亲属关系,因此岳瑶不归岳衷怀教,而是与他分到一个班,归曲青婷管。她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能引起所有男生的注意。但之所以激动并非十年后的重逢,而是他听说岳瑶已经是本市晋达公司董事长最有希望的候选人之一,这令他突然产生了可怕的想法:会不会是她杀害了刁梓俊,然后趁着刑坤倒台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位置?金天闯从谭敬奇的话里知晓,岳瑶是很支持扳倒刑坤的。



牐牼驮诮鹛齑逞杆偈樟才蛘推鹄吹那樾鳎并打算要转身离开时,岳瑶很及时地发现了他,说了声:“你看不见我吗?”



牐牻鹛齑场昂呛恰币徽笊敌γ转过面孔装憨:“嘿嘿,你还能认出我?”



牐牎敖鹛齑巢皇锹穑磕愀敬奇是好朋友,对吧?”



牐犔肪雌娴男毡徽去,令金天闯仿佛被摘去了脑袋,蔫蔫地回答道:“啊,对,对……”又没话找话地问:“那……你来这儿干什么呢?”



牐牎懊皇裁矗不知不觉就来了。”



牐牻鹛齑尘醯盟的口吻平淡得出奇,脱口问:“怎么?你还觉得这儿挺值得留恋啊?”



牐犜姥很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同时脖颈极不自然地绕了个弯,脑袋斜斜地一歪,随即又回归原位,非常缓慢地问:“请我吃碗馄饨吧?”



牐牻鹛齑承睦镆幌玻眉毛跳起来了:“你要吃馄饨?好啊!好啊!”岳瑶是烟州城的公主,有权有势,好东西应该没少吃过,自己总结过去追她失败的原因,一个重要方面就是他不像谭敬奇那样有钱也肯花钱,现如今她只要求吃碗馄饨,已经是送上门的暗示了,自己再怎吝啬,总不能将这机会也拒之门外吧?况且他现在虽仍不如谭家,但好歹也算是个小康了。



牐犘d诘男≡畈换嵋蛟经惨死过两名小贩而收摊冷清,利益赋予了他们无与伦比的超常勇气,也不会受到学生们都回家的影响,学校与教师们的家都连在一起,任何地方都永远不会缺少贪吃的孩子。



牐牪还对于金天闯而言,尽管事隔十年,这馄饨仍难以下咽,所以他只买了一碗,递给岳瑶,看着她吃。岳瑶夹起一个,并没递进嘴里,而是用力一挤,里面的大白菜与少得可怜的肉末碎裂迸出。



第三十八话 赎罪之旅

牐牻鹛齑巢唤笑了一下,想到小灶是石冶一中里最贵也是东西最好的摊点,却仍是这样吝啬,荤腥只是隐约可见。十分讽刺的是,初三下半年足足有一个月时间,小灶不论包子、馄饨或是菜里都充满了肉,且并非白花花的肥肉,而是精瘦猪肘。但很反常也很正常的是没有一个肯去吃,因为大家心照不宣:几天前的一场大屠杀,学校饮恨含冤,将辛辛苦苦养起的,比学生不知珍贵多少倍的两百多头瘟猪全部活埋。深更半夜,总会有猪肉贩子悄悄越过高墙,将半腐烂的猪尸挖出来,拖去黑市去贱价卖掉,以致于市场猪肉过剩,通货膨胀。那是一个非常时期,而现在又恢复了正常。



牐犜姥吃着吃着,突然问:“你喜欢我吗?”



牐牻鹛齑炒筱担愣了好半天。不论按岳瑶的人品还是背景,他都不能说不,但烟州这个地方太令他厌恶,自己的愿望是携四百万去另一个城市开始新的生活,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被岳家拴在这儿一辈子,反正自己有钱了,想要什么样的女人不有的是#蝴迟疑了少顷,回答:“那是以前。”



牐牎跋衷谀兀肯衷诓涣耍俊痹姥虽然在追问,语气中却没有多少期待的成分。她叹了口气,说:“是啊。当初整整一个班级,甚至大半个级部,几乎所有的男生都很喜欢我。可能坚持到现在的……”



牐牎熬雌妗!苯鹛齑澈芨咝俗约河姓飧瞿艹涞被疤獾暮眯值埽“敬奇就是这样的人。”



牐牎八那是喜欢我吗?”岳瑶淡淡地说,“我如果不是岳书记的女儿,他会喜欢我吗?”



牐牎澳憧刹荒苷庋说!”金天闯的手不知所措地上下胡乱比划,“那照你这样说,这世上就没有人……”



牐牎坝校≈辽儆幸桓觯 痹姥目光一顿,继而得意又有些伤神地说,“于水清!”



牐牻鹛齑诚诺貌畹懵浣身旁的油锅里,惊恐万状地环顾四周,然后重新审视眼前这个曾经被看作公主的年轻女孩。他可记得岳瑶当初是怎么对待于水清的。于水清跟其他男生一样,都狂热地喜欢岳瑶,只是因为性格封闭,不擅表达。



牐犜姥几乎每天清早一来教室就能看到满桌的玫瑰礼品和情书,每顿都有不同的男生请吃饭。于水清不敢这样大大方方,只是用好双又细又长狭缝般的眼睛远远地凝视着。这在通常情况下,也许会遭到大家的嘲笑,但男生们都去关注岳瑶,谁也没有空去观察他。只是于水清的相貌实在有问题,岳瑶很敏感,每天都觉得浑身相当不自在,当她偶然一瞥发现于水清正满口流涎两眼发直地瞪自己时,她第一反应就是极度地恐惧与恶心。她连喝令于水清不准再无礼地瞧她的勇气也没有,只觉得这个人有说不出的可怕。



牐牶罄矗岳瑶的食欲一直不佳,这引发了经济危机,所有对她无微不至的男生们都开始注意了。终于,岳瑶在心烦意乱中不经意地将没胃口的原因托出,令当天以及昨天、前天、大前天,还有明天、后天、大后天预约的七名男友异常愤怒,这其中就包括谭敬奇。但谭敬奇虽讨厌于水清,却也认为犯不上去收拾他,就好像列强们一边欺负中国,一边担心中国的暴怒觉醒。不过他那几个野蛮朋友就不这么想了。一次谭敬奇请岳瑶吃午饭——当然,除了炸臭豆腐,方瓜包子,就是馄饨。于水清转头跑,可手里还有一碗馄饨又舍不得抛弃。全校都认为于水清恶心,因此没人会贱到抢他的东西吃,这一点令诸多不恶心的人羡慕不已。骆飞上前一把夺过他的碗,“叭”地砸到地上,用脚碾了几下,笑着说:“你丫疯了?自家吃自家弟兄的肉?刚站起来就同类相残,别忘本,要牢记自己是头猪!”周围的人都哈哈大笑。馄饨贩子同时尖叫:“谁把我的碗砸了?”骆飞毫不避讳地斜着眼问:“我操你妈你挺厉害的?叫唤什么?你是在说我么?你活够了么?”那小贩知道这帮家伙不好惹,便揪住于水清逼他赔钱。



牐牰碰未锿蝗惶统鲆桓针管,这是前些日子给猪打疫苗时剩下的,没几个人敢用手去拿,杜鑫达也是戴着手套。他不怀好意地对于水清说:“过来呀,小肥猪,全校的猪都打过针了,你也得打针,不然就得给活埋!”于水清想掉头逃开,被骆飞一把抱住。他力气太小,混身赘肉,怎么挣扎叫喊也无济于事。谭敬奇胆小怕闹出事来,说要玩他也别用这针,会出人命的。杜鑫达不以为然地说,这针管我悄悄拿的,没用过,放心吧!于水清吓得尖叫起来,他恐惧起来能令身旁所有的人都倍感恐惧。他细眯的眼睛陡然圆睁暴突,嘴里几乎所有的牙齿都森然从翻转的唇皮下露出。杜鑫达真的只想开开玩笑就够了,真的没打算给他打针,但于水清突变的表情实在令人骇然生怖,手一抖,针已刺入了于水清的嘴里……



牐牻鹛齑诚氲秸饫铮猛地感觉灵魂在颤栗。于水清离开学校以后就不声不响地死了,莫非就是因为这枝针头?……但刁梓俊等人“活埋”他,无疑也的确加速了他的死亡。不知于水清自己怎么想,金天闯总在问自己:人和牲口究竟有什么差别?他抬起头说:“岳瑶,你……你先回去吧,我既然来了,想……想去拜拜大哥。”



牐犜姥看得出他心里在想什么,缓缓地说:“我陪你去。”接着又自说自话:“我记得他总在一个角落里偷偷看着我。过去我对这种感觉很讨厌,说不出地憎恶,可现在没有谁这样做了,生活没有刺激了……”



牐牻鹛齑骋∫⊥罚骸拔揖醯媚阆衷谡饷聪耄是因为你开始可怜他了。我也曾经仔细思考过:一个美貌的女生受到伤害的时候值得可怜,那完全是源于我们对她外表的怜惜;可于水清……他那种模样,即使受了再大的痛苦,也很少有谁会去可怜他,哪怕看他一眼。他才是真正值得可怜的人。”说到这儿金天闯呆滞了片刻,考虑要不要把这几次杀人事件的真相告知岳瑶。



牐牻鹛齑车懔酥у箬骺∏囗的“蓝泰”,把烟头放在墓旁,他拜的是刁梓俊心里想的却是于水清。岳瑶也点了一根照样。两人满腹心事地走着。末日吸着乌云的雨酒,面孔变得狰狞血红。金天闯看着未解的穹窿,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莫非人在喝醉之后,面色通红,才真正地现出人性本能,也就是人类原始混沌时期的那种暴戾恣虐的兽性?



牐牻鹛齑秤窒氲搅肆味然曾对自己说过,作品里值得怜悯的角色,受到所有读者同情的角色,决不能违背众意独断地将他们毁灭,这无疑等于把自己也一并送入了地狱。有的作者喜欢恣意杀死作品中活灵活现有血有肉的虚拟人物,作品以凝重感,令读者产生极大的感动。但他们完全错了,无知与愚蠢的血腥带来的不是感动,而是愤怒,恶心甚至悲痛。感动与悲痛不是同一种情感,感动的心是温暖的,而悲痛的心则是冰冷的。如果他们的故意仅仅是基于都市间无聊的生活而虚构的一个惨剧,恐怕不会有谁乐意欣赏。他又猛然意识到,也许连刁梓俊、骆飞、杜鑫达的内心深处也被自己积淀的巨大罪恶感所啃噬着,与其说是于水清的“恨意”杀害了他们,倒不如说是他们认为只有以肉躯的毁灭为代价,才能偿还这阴影般的罪业。



牐牎八喜欢你,你不理他,这也不算错呀,这是你的权利。”金天闯异常强烈地觉得于水清会在一旁倾听,因此他得像陈水扁一样尽可能把话说得圆满,令双方都满意:“当初学校里有多少男生喜欢你,你都没有答应。这种选择是自由的,于水清……于水清同学没理由……不,我是说,他在另一个世界也不会责怪你……



牐牎澳挠辛硪桓鍪澜纾俊痹姥突然暴怒起来,“哪有另一个世界?刁梓俊、骆飞、杜鑫达,他们都死了!……还有爸爸,永远都回不来了……”



牐牻鹛齑呈芫不小:“什么?你说什么你?岳书记?……那你……”



牐牎爸皇o挛伊耍≈皇o挛伊耍 痹姥“呼啦”一下张开了双臂,脚底下有些不稳,跌跌撞撞地叫喊着:“我来了!……我知道就算跑也永远跑不了……哪怕,躲得过你,也躲不过长在我胸腔里的心脏。就像避得开法律惩罚的罪犯,却避不开一生一世也不得安宁的罪恶感,我……!啊——!”



牐牻鹛齑掣她突如其来的怪异举动吓了一大跳。



第三十九话 浴血重生

牐犜姥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我不是故意的……你突然爬到我身旁,满身是血和泥,说你活不了多久了,又说必须在临死前看着我,你喜欢我……我真的害怕,害怕……怕你身上的血,怕你的表情……你把血沾到我身上了,我不敢留,就跑开了……不,不是我心狠,我真的想帮你!真的想帮你啊!可……我实在太害怕了……你语无伦次说自己要被活埋了,与其中样还如死在我面前……我不想啊,不想啊!你也不要怪爸爸,他……他以为你可欺负我,所以……所以抓着你的脚到处朝墙上乱撞……墙上溅满了你额头上的血……开除你不是他的本意……只是因为你再也没有来上学……就这样,把我也杀了就结束了……别再有人死了……”



牐牻鹛齑痴鸷巢灰眩右手抖了抖,想上前拉她起来,毕竟在刁梓俊墓前这样发疯哭闹,实在不合适,但就在这一刻他再也无法抑制住半年前到现在连踵而至的恐怖事件以自己的剧烈摧残,尤其是现在,他真正看到了实物。距刁梓俊墓碑旁五米左右,令金天闯再也熟悉不过的那棵十岁的芙蓉树,非常明显地向上拔了一下,仿佛挺直了身体。



牐犜姥也连续不断地尖叫起来,可迅速为那棵树更为刺耳锐利的凛冽摩擦声所抹杀。六月开花的芙蓉瓣霎时变得腥红可怖,如同凝固着的血块,无情地飞溅。随着泥土与树干的交锋,一股凄迷的尘雾扬起,那棵树身外倾斜,陡然之际,一只泥塑般颜色的古板的手穿透了这个世界,五指张开,又按住地面,然后是一条完整的手肘!



牐牰偈背羝代替了氧气。



牐牻鹛齑澈暗帽仍子弹都响,拉过岳瑶的手就没命地狂奔,其实并非他想救岳瑶,而是由于过分惊悚忘记拉开正拉着她的手。他俩没敢向后看,也没这个时间,否则他俩真未必会还有勇气再跑下去。那棵树的树根居然穿连着一具腐烂的尸体!树根刀剑般在骨骼间纵横交错,那尸体也像树叶一样,树根这庞大的“叶脉”通体变得微微发绿,拖出一根年代久远、红锈斑斑的铁锨,用力地砸击着他腹部与树根的交汇处,而且每一击都伴随着如同知了般以全身能量振动发出的惨叫,每一次声响都凶猛地翻绞着金天闯的脑浆。



牐犜诮鹛齑秤朐姥转进拐弯处时,于水清已经彻底从地底爬了出来,整个身体混合着泥浆,与腐烂向上卷起的尸肉融在一起,释出一股薄荷味的零度寒气,金天闯远远地感到鼻腔内似乎充斥着冰洞里悬垂的万载玄冰,将最后一丝氧气排挤出去,寒彻入骨,几近窒息。



牐犛谒清拖着那棵不能完全与之断绝关系的树杆,亦步亦趋地艰难挪动着,手里的铁锨在与地面的火并中迸射出赤红的金属电花,嗞嗞作响。



牐牻鹛齑呈贾栈故侨滩蛔∠蚝笸悼戳艘谎郏他看到了于水清眯得像两条圆唬浩的双目,骤然暴张开来,几乎变成了完美的圆形,整只眼球绷紧了腥红的血丝,狰狞地立在中央。不论眼睛多么大,金天闯一生从未见过任何一个人能把整只眼珠全部露出眼眶,何况于水清的眼睛又细又长。于水清的眼珠抖了一下,仿佛红墨汁侵入了白水中,刹那间染红了眼睛的所有部分,甚至眼睛之外,都隐隐像在泣血一般。



牐牪匏是孩童时代的人类最恐惧的常葫,肮脏与阴森自然地构就了它的神秘。在金天闯还是个孩子时,宁可憋上一夜尿,也不愿摸黑上厕所,他不知那黑暗的尽头,究竟存在着什么,而且宁可不知道。现在他根本顾不了那么多,尽管这是他一生中第一次进女厕所,可里面空无一人,他反倒更希望看到一群因激怒而惶然尖叫的女生,至少证明了自己与岳瑶并不孤独,孤独意味着绝望。他也没时间去仔细瞧瞧男女厕所究竟有何不同,没时间去因大同小异而大失所望,尽管这是他幼年一直渴求答案的难题。



牐犛谒清第一脚踏进厕所时,金天闯的一只脚已经迈出了厕所的后门。于水清似乎好整以暇,总是慢吞吞地,富有节奏感地行进着,仿佛对手的生命已尽在他掌握之中,整个学校甚至石冶碑林已被他变成了一个属于自己玩转的魔域。就在这时,厕所里突然探出一个脑袋来,那是一个掏粪的老女工,羸弱矮小,佝偻着起身,尖叫了一声。金天闯和岳瑶这才发觉他们跑得多么快,以致于双方都没有发现,那女工这才想起了要叫。



牐犈人的尖叫一向刺耳而又细长,但这次的短促缘于极为清脆的砍击声,那颗半张着嘴的枯萎脑袋以衰老的血为动力,跌落到金天闯和岳瑶的脚前。



牐犜姥“啊”一声,四肢并用地跳到金天闯身上,牙齿如同骨骼碎裂般咯吱咯吱地剧响,尖尖手指仿若利刃,深深地嵌进金天闯只隔一层薄衣的肉里。这是金天闯第二次与除母亲以外的女性肌肤接触:他没忘记沈颀,却因场合特殊而体会不到一丝原本臆想中的激情与快感。金天闯本能地向前猛冲,然后一甩手,将她用力掷在地上。



牐犜姥来不及惊讶,就从金天闯陡然色变的神情和地面覆盖自己身影的巨大黑暗,料想到身后站着的可怕东西。



牐牻鹛齑车雇俗趴衽埽语无伦次地喊:“你别再追我了!只剩下她你没杀……杀她!你杀她好了!……不关我的的事!我可从来没有欺负过你啊!”



牐犜姥见金天闯这样卑劣,怒火超越了恐惧。起初她独自来学校时并非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是以送死来赎清罪业,阻止于水清继续杀人,而且怀着微妙的侥幸心理,企图利用于水清以自己的爱来感动他,得到他的原谅。这时于水清就站在他身后,她的求生欲望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哪敢再把对金天闯说的那些大公无私的话再以于水清重复一遍?她大声喊:“水清,请你原谅我……我知道你喜欢我,你爱我,我完完全全明白!其实我只是嘴硬而已,我……我在心里也喜欢你呀!……你,你不信吗?你怎么可以不信,好伤我的心呀!……请你一定得相信我!我是爱着你的!你的善良,纯朴,都深深打动了我,让我感动,让我着迷……”



牐牻鹛齑承槿醯卣了怔,登时又一阵剧烈的恶心,岳瑶催眠曲般娇柔风骚的声音竟在用着如此令人作呕无耻虚假的语言。这种话,这种语调,岳瑶从来对任何异性用过,这是她的杀手锏。但于水清真傻到相信这些话吗?



牐牻鹛齑潮疽晕于水清会因岳瑶这样露骨的恶劣谎言而一怒之下杀掉她,但于水清却渐渐安静下来,握着铁锨的手也在明显地松懈。岳瑶原本动过上前抢下铁锨的念头,但她强忍住了,于水清体力再差毕竟是个男的,自己没有把握能夺下来,况且对方现在都已经不是人了,万一彻底激怒他,自己就再也没有活路了。为了转移视线,她觉得时机到了,突然指着金天闯,对于水清说:“水清!你看这个人,就是这个人,他一直无耻地追求我,不让我向你表白,你说他该不该死?该不该杀?你要是真的爱我,真的心疼我的话,过去替我把他杀了!”



牐牻鹛齑趁幌氲剿竟会这样歹毒,惊恐得无以复加,真恨不得把她车裂,然而憎恨远不如恐惧的力量强大,他只觉得天地都在旋转,茫然无措。



牐犛谒清机械地向前跨了一步。



牐牼驼庖徊揭沧阋园呀鹛齑车男牡ㄋ毫选=鹛齑澄ㄒ蝗哉常的薄弱意识在促他快跑,但用力拔脚的结果是失去平衡,使大半个僵麻的身体重重坠向地面,再也爬不起来了。



牐犛谒清肥肿的胳膊缓缓升起,铁锨正好将金天闯目光所能看到的日头完全遮蔽,看不见太阳,似乎已经身处无尽的黑夜。岳瑶见他已经就范,更加疯狂地叫嚣着:“快!给我杀了他!快杀了他!快杀了他!”声音愈来愈尖锐,眼睛中充斥着疯狂的杀戮血丝。



第四十话 种树育人

牐犛谒清慢慢地转过头来,那头竟在脖颈上转了半个圈,脖子却没有丝毫地转向,而这一切又是那么地自然。岳瑶恐惧到了极点,脸庞上的嫩肉抖得厉害。于水清居然极为清晰地吐出几个字:“不爱被强迫。”



牐犜姥的大脑以最快的速度领会,点头如捣蒜:“是是是,我没有强迫你啊,我……我只是请求你,你随便……你是自由的……”



牐犛谒清突然把脸轻轻凑过去,嘴唇向上微翘,岳瑶懂他的意思了,那是要吻她。她的人类传统道德意识与极度的惊惧感都强烈地向大脑传送不允许的讯息,认为与令她恶心的家伙甚至死人吻是不人道也是再可怕不过的行为,但都被想要活下去的欲望强压下去,那种欲望的强大威力足以再造生命。她也顺从地主动将脸贴过去,于水清迎来的唇部并未给她带来想象中的腐尸臭味,这让她更放心了。



牐犕蝗患洌于水清张开了嘴,嘴越张越大,几乎像蛇或鳄鱼一样,把整个脑袋劈成了两半,舌头如同金环蛇一样,在钢刀般的剧齿中来回穿梭。血红色的涎液四下淌溅,一股黑灰色的恶臭气息将岳瑶的呼吸中止。



牐牻鹛齑吃僖部床幌氯チ耍捂住了眼睛。岳瑶闭了半天的眼睛再度睁开时,已经和没睁没什么两样了,弹指间的黑暗之后,随着骨骼筋肉的碎裂声以及伴出的死亡之痛,眼前已是一片最绚丽的红。



牐牻鹛齑巢挥上氲搅酥卸穆斯林极端分子野蛮血腥的斩首行动,但即使是这样,于水清的脑袋变成了两个大,两个腮帮夸张地向外剧鼓着,仿佛一头巨型蛤蟆,若非亲眼所见,谁又会想到,他面无表情咯嘣咯嘣咀嚼的是一个女人的头颅。



牐犅骨虽然是由最坚硬的釉质组成,但对于于水清来说似乎仅仅只是猪肉的脆骨,吃了短短四十秒钟,竟全咽下去了,在经过喉结时,于水清的脖颈肿胀得比他那颗大头还大,但转瞬间立即恢复了正常。



牐牻鹛齑骋丫不能挪动,也不能说话了。他只能用唯一可以表达思想的眼神传递,坚信于水清能看得懂。他是在说:“你的仇全都报了,吃也吃饱了,就回去吧,回到你该去的地方,别再纠缠我了……”



牐犛谒清转眼看了看地上半跪着的无头女尸,冲金天闯作了一个面部动作,在人类看来也许只能称之为笑,他将嘴里所有的牙都露了出来,以致于整张嘴皮都被翻出。程科曾在闲聊时说过,遇到野兽,决不能自以为很友好地冲它笑,否则会被认为是以露牙齿的形式进行威胁。野兽会因受到挑衅产生刺激而扑过来。但如果面对一头似笑非笑,呲牙裂嘴的怪物,又该怎么办?



牐犛谒清又握住了铁锨,正在这时,一颗呼啸的子弹穿入于水清的脸,于水清的两只眼珠同时斜斜地瞥向腮上的洞,那伤口流淌出树汁般的墨绿色粘浆。沈颀跳下吉普车,冲金天闯喊道:“快过来!”



牐犛谒清用手一挤伤口上下的肥肉,竟如同一团湿面粉,把伤口捍死,立即粘到一起,半分疤痕也没留下。陈公达则呆滞在车里动也不动,即使他身经百战,常置身险境,几度面对杀人不眨眼的悍匪,心理素质与经验极丰,也完全无法接受眼前这可怖之极的景象。



牐牻鹛齑吃缫讯弹不得,沈颀喊了几遍都没用,只得一边用枪指着于水清,一边横着奔向金天闯,于水清仍然向前挪动。



牐犐蝰又开了枪,尽管她知道子弹根本杀不死眼前的怪物,而死后的于水清却也没有挨打的习惯,子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嵌到了铁锨上。沈颀也惊惶得有些不知所措,伸手去拉金天闯,可金天闯就像一滩烂泥粘在地面,要拖起来还真费力气。她转向陈公达喊道:“掩护我!”陈公达连像平时那样应付性地点点头也做不到,比金天闯更加失魂落魄。



牐犐蝰从没如此迷茫过。



牐犛谒清居然又张开了嘴,声音不大,但在场又有谁能听不清楚呢?他说:“你朝我开了两枪。……你想杀死我。你们都想杀死我。”



牐犐蝰见他居然能说话,更是明显地大幅度战栗,她强迫自己镇定,可声音却像断断续续地电波:“你……你……你已经……杀、杀了这么多人,你还、还想干什么?……如……如果你真是,是鬼,你……不会受到法律制……裁,所以……你趁……现在快……住手吧,住手!……”



牐犛谒清的身躯周围泛浮起一般灰暗的尘雾,渐渐令空气有些暖意。金天闯不禁有些发愣,他眼前似乎多了些奇特的、熟悉的幻象,那是沈颀与陈公达所不能理解的。



牐犓看到了从小玩到大,喝过鸡血发誓结拜的八个生死兄弟:刁梓俊、骆飞、程科、廖东然、谭敬奇、杜鑫达、左善、常征,甚至还有姚汝澄,每个人所干过的再平凡不过的生活琐事,至今回味起来,仍令他深深地快乐和感动。



牐牷煦绲拿晕斫ソサ氐开,他看不到于水清了,仿佛这个人从未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人类历史中的真实世界,没有关于他的记载。地面躺倒着的是岳瑶的无头尸身,而她曾经美丽的头颅,已深深地嵌入了一只夹着铁锨的断裂人形树根里。良久,沈颀对金天闯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想把它重新种上。”当然,她不会想到他们自此再也没有见面。







第四十一话 绝望世界

牐牻鹛齑炒硬蝗衔这一切都结束了。他突然感到很羞于面对眼前这个疯狂而恬静的城市。他不想再看见沈颀或廖东然,或者程科甚至任何人。去滨都也好,去国外也好,他了解自己所有的缺点,在现代社会他无力杀人灭口,逃避是唯一的办法。在这个万头攒拥摩肩接踵的忙碌闹域,庸俗卑劣而又紧张强烈的现代气息如同黑夜的阴影,笼罩着他们的眼睛所能触及的全部地方。烟州城与石冶镇中,有成千上万他很陌生却也决不能断定从未见过的人,在过着各自封闭而独特的生活。也许其中有许多人他即将会认识,或是永远无缘结交。他总是在思考这样一个问题:如果我们九个没有犯错,没有来到石冶一中,没有接触过于水清,那这一切还会发生么?结果会不会是另外一个样子?除了于水清杀人以外,其他那些曾以欺凌弱小为乐的所谓强者,是否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已死的人又究竟是否至于被杀来抵偿呢?



牐犙校是教书育人的地方,喜欢优秀的人才是正常的;而对于一个对学校毫无利用价值只难拖后腿的学生,只能用抛弃来缔造他们的命运吗?学校把他们全赶出去,赶到社会中,让社会承担这一切。校园的确应该有一个心照不宣的公共规则,但它决不意味着暴力。学校认为他们无可救药,真的无可救药了吗?只有无可救药的成年人,没有无可救药的未成年人,只要他们还未达到成人的年龄,就完全有被挽救的可能。是谁把学生变成了成人?接受教育的大好年龄时突然变为成人,然后面对阴暗悲惨毫无前途的余生。在学校里,生命卑贱得如同在战场上一样,本该属于我们的很多东西,我们都没有遇到。什么时候才能有一个说话有份量的人物,能站出来庄重地问一句:这究竟是谁的责任?



牐牻鹛齑惩蝗缓芑衬疃十岁以前,甚至更早的童年。大概于水清也人这么想:不论童年是否快乐,不论童年是否有阴霾,那毕竟是童年,童年的光华是任何污渍和灰垢都掩蔽不了的,那是上苍给予我们每个人来到这尘世上的最大恩赐,是我们所有生命的感动之源,即使是死在童年,被不能正确理解其含义的大人们称之为“夭折”,那也死而无憾,因为这种人生虽短暂,却有着漫长替代不了的完美。每个人从出生的一刹那就开始走向死亡,踏上寻找自己坟墓的旅程。真想小时候。希望虽早已死于童年,但这意味着,这一生都是个孩子,这将是多么美好的事。



牐犜倏纯凑飧鋈匀怀涑庾耪交稹⑾跹獭⒘餮的纷乱时代,人无时无刻不在为一己私欲而挑起和进行争斗,这是人类最原始的本能。国际性的犯罪在战争结果尚未出现而难以确定成王败寇时,谁也不能说犯罪者究竟是英雄还是战犯。千百万年来,人从赤裸裸为利益自相残杀逐渐演化为寻觅各种牵强借口来持续嗜血与杀戮。不同信仰间的愚蠢对立造就的隔阂更为流血深深埋下了仇恨的种子。当种子悄然长成了大树,一切都再也无法挽回。总认为自己才是正确的思维模式永远不会接纳这样一个幻想:可以赦免对主要的战争发动者的惩罚,只要不再有任何人死去。谁都无权以任何理由或名义去中止他人的生命,哪怕只是轻微的伤害。



牐犔炜掌嗝远沉寂,大地阴暗而潮湿,脚下的黄叶被风卷入尘世,再也无法回头,只能不住沮然伤郁地自天空中旋转,堕落,交冰冷脆弱的尸体埋入亘古不变的苍茫大地。



牐犖颐强梢院艽尤莸卮有榛弥谢夯合蛳质倒渡,经历着黑与白交错汇聚的灰色地带。我们的眼前渐渐出现了事物的简单轮廓,然后绚丽多彩开来,尖刻的阳光冲破噩魇的黑寒,同时携来了一丝纯灵人性的暖。



牐犖颐呛芘滤稍纵即逝,活着真好。



牐牼」苁澜绮⒉皇粲谖颐牵尽管社会并不屑于在乎我们这些可怜虫,尽管我们一生的绝大部分都处于极度的空虚和绝望。



牐犚蛭这是一个多么美丽而又多么令人遗憾的世界。



牐犑奔淇梢钥旖几十年,直至金天闯濒临死亡的一瞬,他仍然无法抹去这段回忆,在那个植物遮天蔽日的石冶碑林里,埋藏着数万人畜的尸体。其中有一个小胖子,丑陋臃肿,肤色黝黑,一张满是油脂与痤疮的圆脸总是蠢蠢地怪笑着,喃喃地吟唱着永远无人能懂的镇魂歌,用幽暗腥腐,如同泣血的瞳仁穿过密如针织的树冢草茔,透视着镇中来来去去的一代代人们。不论这瞬息万变的迷彩世界如何变化,他总是仰面躺着,却看不到本应属于一个孩子的纯洁穹宇,只有一坯厚厚的黄土,排挤出最后一丝生命极度渴求的空气,周围几株凄凄的枯草,被凛凛烈风肆意地把玩,始终难以静静地安息,不知究竟在等待什么。



插曲 纵火老妪(上)

牐犜谖壹叶悦娴穆ザゲ悖住着一个七十来岁的胖老太婆。她的相貌好赖我暂时是无法评价的,等我七十来岁的时候再说吧。不过有一点,她几乎所有的皱纹都是从眼角延伸出来的,所以这就使得她的双眼特别醒目,哪怕你视力不佳,只要远远地望见她,就会立即先感受到她灼人的怪异目光。



牐犓好像没什么亲人和朋友,也没见跟谁说过话,她总是孤独一人。不过有熟悉她的邻居说过,似乎她曾经有个儿子,在外地念书,后来不知怎么玻豪了。她也有个丈夫,可看样子,也在某个时期离开了这个世界,没留下一丝痕迹,消失的平淡而又突兀。据说她曾亲手火化了丈夫和儿子,不过我们认为不太可信,她不在火葬场上班,甚至没有工作,根本没这个权限。



牐犓是这一带最令人讨厌的居民。她喜欢吸烟,专用老式的火柴点,点燃后她却并无熄灭的意思,而是把火柴往行人身上扔掷,最后嘴里的烟头也如此处理。好在她因年龄的限制动作缓慢,大部分人都能及时地避开,这才没造成什么损害,不过这种习惯使她非常出名,看到她总会有人说:“‘纵火老太婆’来啦!”大伙看她一把年纪,说不定连日本鬼子也见过,饱经沧桑又孤苦伶仃,也就暗暗隐忍。



牐犖壹业穆シ靠孔乓蛔小山。虽然我们是城里人,但总喜欢自己拾掇个菜园子,亲手种一些西红柿、黄瓜、茄子之类的蔬菜,这样既锻炼身体又比去集市上买省钱。后来,成了这个居民区的小风俗,人们种菜都其乐融融。可过了些日子,大家都能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人在不停地偷园子里的菜,不仅如此,还踏坏了很多刚种下去的菜苗。从那脚印大家就都能猜得出是谁,但还是不好意思去说。谁知那老太婆变本加厉,几乎把我家刚种下的西红柿全摘走了。她那种毫不掩饰自己恶行的习惯尤其令人讨厌,正如她放火时一样,非但不逃跑,反而还总是在一旁尖声嘲笑。有一次她被我当场逮住,不仅脸上丝毫没有羞愧之意,反而还阴邪地冲我笑,然后冷不防抱起一只瓜就跑,我气不过就去追她——她当然跑得没我快,但她突然转身,狠狠地把瓜向我砸去。我距她挺近,惊慌失措地闪开,这才没有被击中,否则说不定会被打伤。我怒不可遏,她却像鸭子一样“嘠——嘠——嘠”地长笑起来,又划了根火柴掷向我,我唯一佩服她的是她划火柴的速度,看来是经常练习。这里是山区,火很快将一簇草烧起来。我急着去扑火,也没工夫管她。她知道我腾不出空闲,竟然索性大大方方地返回我们菜园,又抱走了那两只瓜,以弥补适才的亏损。然后她从我面前很从容地走过,当然,没忘记发出那种独有的乌鸦式笑声。



牐牬哟宋揖透加憎恶这个老怪物。



牐牰杂谧≡谒对面的邻居,她也不放过。她的对门就是我的同班同学,他一家都喜欢吃老式的烧炭火锅。而城市里基本上都是电火锅,即使有买那种旧锅,也没有那种相配套的特制炭。后来,同学的父亲很辛苦地买到一些,堆放在顶楼,第二天一早居然一根不剩。他们一家正奇怪之际,楼下突然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尖叫,打开窗一瞧,原来是那个老太婆正满嘴喷涎地向楼下掷那些粗大的木炭,木炭被点燃了,楼下的行人们乱哄哄地四散奔逃。



牐犖彝学的父亲极为气愤,有些个行人态度也很强硬,于是报了警。老太婆在派出所呆了一天,她的年龄占了相当大的便宜,不要说拷打,连骂也没挨一句。她一回来就在楼上大声咒骂,并错字连篇地用炭石在我同学家的防盗门上乱涂乱画了很多恶毒诅咒之类的字符,还用钉子打了很多写满粗红字的恐吓纸张,最离谱的是,她竟在门口屙了一泡屎,臭气熏天。我的同学还进了医院,并非是因为精神受到创伤,而是那老太婆在他家门口摆放的运动鞋里放了钉子,将她的脚扎伤至骨。从那时起他就再也没来上过学,后来,他全家都从对面楼上搬走了,至于去哪儿,我想,只要那个老太婆不知道就行了。



牐牬蠹乙丫彻底把她恨透了,这是个商业时代,好的名气突然变更很大,炒出了本小区,连整个烟州甚至毗邻的滨都和石冶都知道了纵火老太婆的传说。正如任何地方都有它独特的传说一样,老太婆成为本地怪谈已经两年多,大家在她没有酿成严重的火灾前,都是很忍让她,包括纵火在内种种神经质的行为的。就这样,都习以为常了。



牐犖也⒎怯胫诓煌,抑或许是我太过胆小,我总是留意她那不怀好意的坏笑,似乎藏匿着什么更深层的东西。我个人认为,怪人要比鬼魅更可怕,毕竟他们活生生地存在于我们的生活中。



牐牼驮诹礁霭朐乱郧埃大概是周末,我排着队上了拥挤的七路车从学校回家。比较幸运的是我正好站在了一个正要下车的孩子旁边,于是惬意地坐下,想着星期天怎么安排。就在第二个站点,我猛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佝偻身影,正是那个老太婆!我多少吃了一惊,转脸向窗外,装作没看见她。可她一定看见我了,我甚至有种强烈的感觉,认为她就是算准我在这辆车上,才搭乘的,只是我不明白,她一向深居简出,今天怎么会出远门?当好诡异地冲我笑了笑,然后以一种老人难以具备的稳健步伐冲向我时,我几乎觉得自己已经不能活动了。



牐犓挤到我面前时经过很多人,但每当人们为她粗暴的动作而正要发怒时,怒火却在看清她以后因其年纪而平息。她就是这么站在我旁边,我本就对她心有恐惧,而她那种俯视的目光配合着硕大而枯萎的脑袋,更令我感受到无形却又极其浓郁的压抑。



牐犝馐保人们都暗地里朝我指指点点,意思是老人到了我眼前居然不让座,渐渐的他们的声音明显大起来,老太婆用常人难以察觉的坏笑得意地向我示威。我一阵忿怒,但迅速为恐惧所掩盖。她的优势仅仅在于她的年龄,但她决不值得晚辈的尊敬,凭什么要我让座?但不论是鼎沸的舆论压力,还是她本身带给我的悚惧,都使我不得不向她低头屈服。



牐犕蝗恢间,我身后坐着的年轻人站起来,有意地高声说道:“老奶奶,你坐我的座吧。”然后挑衅般瞅了我一眼。周围的乘客们在用眼神赞许他的同时,也加重了对我道德上的批判。谁知那老太婆居然摇摇头,死死地盯住我的座位,一只几乎是干尸般的死皮包裹的手骨向我座前的把手抓来。我明白她是吃定我的座位了,我没必要跟她较真,即使她毫无道理却占尽上风,但是我还是站了起来,很有“礼貌”地说:“您请坐。”



牐犂咸婆倒是有些意外,向我咧开血色很浓的嘴(她浑身上下都与常人不同,可我很奇怪居然只有我注意到了),笑着说:“谢谢你啊。”



插曲 纵火老妪(下)

牐犖抑皇窍笳餍缘氐愕阃罚转向别处。

牐牫岛芸斓轿壹腋浇的站点了,我赶紧下了车,但不出所料,那老太婆保持着古怪的姿势,鸭子般跟着我,而且步伐越来越急,我一转头看她,她就不动了,如果我的眼睛不能辩色,那她真的比石雕还稳固。我回头再走时,她又紧紧地跟上了。



牐牎澳恪…”我下了极大的决心,终于决定直接面对她,“你想干什么?”



牐犓还是那种无法言喻的怪笑,显得愈发猥琐可怖。



牐犛面有个中年人在东张西望,嘴里叼着根烟,忽然一拍我的肩膀,说:“小伙子,有火儿吗?”



牐犖夷晟偾峥竦氖焙虺楣烟,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摇摇头。



牐犂咸婆“呵呵”两声,从身上摸出了火柴,那中年人很高兴,走过去把嘴一厥,像是等着父母擦屁股的孩子。我很无奈地想,这老太婆的作恶工具倒是有一定的积极用处。



牐犆腿唬那中年人惨叫一声,倒退了好几步,我的瞳仁被晃了一下,感到一阵刺亮。不知为什么,火柴如同调到最大的打火机,瞬间迸出了强大的火苗,可能烧到了中年人的鼻子或眉毛,他又痛又怒,而老太婆却扯着沙哑的嗓子毫无顾忌地狂笑起来。那中年人虽然恼火,但总不能对一个老太婆拳脚相加,正当中年人不知所措时,老太婆一蹦一跳地向我跑来,我心一沉,感不不妙,可每当年到她歹毒的眼睛,我就总是条件反射般动弹不得。



牐犂咸婆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手指隔着三层衣服嵌进肉里,我有些吃痛,更感到一阵恶心。中年人已经走到我眼前,怒目圆睁地厉斥道:“你来是你家里人!疯疯癫癫的都这样了还放出来蹓跶?不怕出事吗?”



牐犖乙患保脸色暴红,老太婆却不置可否,“嘿嘿”地笑。我皱着眉头说:“那不是我家里人。”



牐犞芪р恢从哪儿冒出那么一堆固定扮演正义看客的群众演员七嘴八舌地数落我的缺德和不孝。我本来就不太擅辩,只有说:“你想干什么?你又想干什么?都想要我怎么做?嗯?”



牐犖也恢道是不是自己天生就带有一种悲剧成分——这么说其实是在极不脸地自夸,说白了就是天生倒霉相。但那中年人似乎真被我积郁难消的神情所触动,就咳了两声说:“精神损失就用不着了,我这衣服三百块,你家老太太给烫出了这么一黑洞子,少说不得赔50?都不能穿了,没有你全赔就不错了。”他又顿了顿说“一旦出了事儿,你就算不是监护人,也总是她家里人,也得赔更多的钱!”



牐牎拔胰肥等鲜端,可我没必要为她赔钱。”我转而对老太婆说:“如果你还有良心,以后还给我。你要是不还,我也不会说什么。你……满意吗?”老太婆很少露出吃惊的表情,但她仿佛觉得,我没有被她的疯狂折磨折磨疯狂,流溢出一丝讶然,但绝没有欠疚的成分。



牐犖遗饬饲,匆匆地离开,谁知刚迈步,一旁一个打扮入时的的女青年头发突然着了火,只将火绝色的染发燃得更绚丽,那女的惨叫着,比狼更苍凉,比鸡更尖锐。老太婆什么也没说,一阵短笑后就如同蛤蟆般扑到我背上,我顿时觉得的如千斤坠,背上了一个大龟壳一样,怎么也挪不动。最令我费解的是,她的身体不知为什么竟比一个和年龄相仿的女生还重,我又惊又怒,毫不犹豫地想把她甩下来,但我立即发现,我绝难做到。



牐犖艺娴牟磺宄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模糊看到那中年人指着我说:“就是那小子的家属。”就见女青年身旁五六个流氓打扮痞气十足的男子抽出了几把刀子,冲我直奔过来。



牐犂咸婆似乎快乐得不得了,双腿一钳,意思是再为跑我就会吃亏。接着她竟喊了声“驾!”一把揪起我的头发,拔萝卜般用力拽去,我当时眼泪就疼出来了。既然甩不掉她,我无暇多想,疯狂地向前跑。我觉得中人有速度才能够抵消重量。



牐犛捎谝恢崩恋枚土叮我的身体状况总是不佳,通常被坏学生或者街上的无业青年追打时,我总是还没跑几步就被摁到地上揍。可现如今我竟一反常态地远远甩下他们,就算他们中有人掷出飞刀,恐怕也赶不及。



牐犖蚁牖赝罚又竭力忍住,生怕碰到她干瘪龌龊的面孔,只好说:“已经没事了,你可以下来了吗?”



牐牎八说没事了?”老太婆在我后脑勺呵出一股冰冷刺髓的寒气,“哈哈哈#涵说没事了——”



牐犖铱吹搅怂双手绕到我的眼前,我来不及吃惊,她的双脚为何有着能在突然失衡的状态下仍能牢牢夹住我腰部的力量,就看到那支火柴已经点燃,就快要塞进我的嘴里。我万念俱灰,想象着自己由内向外被烧成一团焦炭。



牐牭是老太婆却发出一声惨叫,我感到周身一颤,衣服被湿透了,老太婆的火柴也瞬间熄灭。楼顶有我匆匆把脑袋收回,怕被淋到的人上来找他算帐。我倒不在乎那是不是洗脚水甚至给猫狗用的洗澡水。反正它救了我的命。



牐犖已部一松,一种前所未有的酸楚,那老太婆大蟒般紧夹着的双脚僵硬地落到地上。



牐犖彝蝗痪醯茫自己和家里人乃至周围的邻居都没有想过,在她用火柴进行令人难以忍受的恶作剧时应流用水去浇灭它。



牐犎嗣墙ソビ只氐揭黄穑议论着与以前相同的活题。后来发生的事变为记忆时,有些模糊。我一向以为那个老太婆已经超出怪人的范筹,说不定是个冤鬼或妖怪,或是用科学的语言称为异次无空间生物。我总相信鬼不该毫无规律不加选择地杀人,但又爱过一些恐怖电影和校旱了解到,没有任何一种鬼哪怕是冤鬼,只杀仇人而不伤及一个无辜。



牐犖蚁胛揖褪悄歉鑫薰及伞w钪杖国人民当然包括法院都认定那老太婆是我祖母辈级别的亲戚。我又是一个人住,没有能力证明自己的家庭成员,生活来源以及一切。我怕闹出更大的事来对我自己不利,只好默认。这时我悟出来,那老太婆大概只希望拖着我给好送终,为棺材付一笔费用,省得她死无葬身之地,这比那些找替身的坏鬼还要强些。就当这是个合理的解释吧。



牐牳读饲以后,我就被责令去火化她。我不知为什么,听到“火”字我总有些不自在。我有一种极强烈的想法,觉得老太婆如果真的火化,恐怕会像火乌鸦一样浴火重生。这个想虽然怪诞,可我完全能想象她会是何等猖狂地笑着复活。我一直弄不明白的是,她总不怀好意地对我怪笑,究竟是不是在嘲笑我?我又哪里好笑?或许这只是她的习惯?



牐牎安挥没鸹。她……老……人家”,我虽然觉得别扭,但还是一口气说下去,“她思想化一般的老太太进步,说要为全人类作贡献,就把她送到医学院,供人家解剖,授课或是内脏移植吧。”



牐牎翱伤是老年人啊。”那个不知是谁但却是个管事的人问我:“行吗?人家要年轻健壮的。”



牐牎八挺健壮的,挺有劲儿的。而且”我盯着他的眼睛说:“死人都一样。”



牐犠莼鹄咸婆的传说在我的小区传了两年六个月零八天,我以为终于结束了。但是人们总是用怪异的目光在我出现的地方偷窥我,并叽叽喳喳地议论。我想,那传说并没有停止,由于我被强迫跟她扯上了亲属关系,在我身上得到了继续的流传。



牐犖乙沧苊渭,一个老太婆,在一片树林中,用火柴焚烧着自己儿子的骨灰,火映着那张咧开嘴狂笑的丑恶嘴脸。





第四十二话 序幕 日本的覆灭

牐1945年8月南太平洋中部某小岛这是一座终年浓雾环绕的孤岛,面积相当于小笠原群岛里中等大小的岛屿,如同一块巨型暗礁或一只大得可怕的鲸鱼。由于雾气太重,飞机与船通常不从这里经过。不仅如此,岛上还不时传来奇特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几乎不亚于半周前降落在广岛和长崎上的原子弹爆炸所发出的声音。有时整个岛体会呈现暗红色光芒,转瞬稍纵即逝,好像要燃烧了一般。周围的海水热度也如若温泉,距岛几海里以外便可充分感觉它骇人的能量。



牐牭河焐厦挥兄氐起伏的山峦,甚至寸草不生,死气沉沉。谁也料想不到在乌黑一片的岛体内部,竟有一个规模相当庞大的地下兵工厂。它的精密程度,不逊色于美国或欧洲列强的任何一所高科技实验室!里面有极其复杂的结构,奇特的材料以及数千名科学家、医生与工程人员,逾百名被抓来当苦力和实验品的各国战俘,都是令常人无法想象的隐秘。这里便是日本为对付盟军和原子弹而建的研制威力最强,破坏力最大的神秘武器的实验基地。



牐犝午12点40分,一艘经过特殊材料加固外壳的小型潜艇缓缓驶进隐匿诡密的地下港口中,港口恰好只能容纳这只潜艇的艇身。



牐牨工厂走出一批日本国内最杰出的科学家与工程师,为首的是日本早在战争之前便秘密送往美国留学,获得大量世界最先进科技情报的天才科学狂人源左进医生。他大约五十岁左右,矮个子,又有些驼背,不修边幅乱蓬蓬的卷发,中间夹杂着不少白色,前额却如这座岛般寸草不生,和死鱼一样暴凸的眼睛上戴着碎了一片的圆边眼镜,又高又尖的鼻子像是鹰隼的喙,一张大嘴里却镶着一排又白又亮的漂亮假牙,与整个身体很不相符,好比在古老的金字塔的侧壁上印有可口可乐的广告,总让人觉得不妥甚至恶心。



牐犕内走出三名军人,中央那名日本人中少有的大个子凤鸣大佐肩上的勋章之多足以说明他在军队里举足轻重的地位。他微笑着握住源左进的手,感激地说:“源医生,我代表天皇与整个大日本帝国向阁下致以最崇高的敬意!为了大日本的强盛和大东亚共荣圈的繁荣,你们长年废寝忘食不眠不休地工作着,辛苦了!”说罢向他深深鞠了一躬,这要是在当时的中国等东亚国家,要一名少将级军人向学者鞠躬几乎是不可能的。日本虽是军部掌权,却仍相当重视科学家,尤其是国家正处于生死存亡的关头。



牐犜匆缴开心地笑了,这一笑反而使他的形象更丑恶,而接踵而至的是他好似乌鸦喊丧的声音:“大佐言重了,为了大日本帝国能够早日打赢这场战争,征服世界,这点儿辛苦又算得了什么?再说这也是我喜欢的工作。不能从事研究的生活就没有意义了。”



牐牎8月6日,广岛被美国人用原子弹炸得面目全非,人民死伤无数。9月,长崎又再现了这场悲剧。德国人已经投降,苏联向我们驻满洲国关东军出兵,共荣圈内的亡国奴们也在蠢蠢欲动。德国人已经投降。盟军要求我们接受《波茨坦公告》,提出种种欺人太甚的要求,企图令我们亡国灭族。于是我们不得不考虑本土决战,大日本帝国处在生死存亡的重要关头,现在所有的日本人都在指望你们给他们带来一线生存的希冀。”说到这里,凤鸣凝视着源医生,道:“这里虽说隐蔽,可是迟早还是会被美国人发现的,所以你们一定要加紧研制。目前情况进展如何?”



牐犜匆缴得意道:“大佐不要忧心。这武器已经在最后实验阶段,我敢担保您会大吃一惊的。请进我的实验室来看看。”



牐犓嫘腥嗽庇肓饺艘煌走入实验室,电眼确定身份后才打开大门。刚一进门,源医生自豪地开了口:“大佐请看。”



牐牱锩抬头,立即被这地方不大但相当复杂精密的构造和设备所震撼,可他的目光又不得不立刻集中到这间实验室内最闪亮的产品上。这产品装在一个大型的封闭玻璃水槽内,两旁皆是高电压的供能设备,发出“滋滋”的声响。产品位于水槽中央位置,通体乌黑发光,却仅有人指甲那么大,周身不停放射出暗红色光芒与电火花。



牐犖淦鳗ぉさ币恢质挛锊⒎俏了自卫或猎食而是为了伤害甚至杀戮同类而存在时,它才能在真正意义上被称之为“武器”。武器不是牛的角,野猪的牙,狮子的抓,而是人类手中的刀和枪。



牐牎罢馐鞘裁次淦鳎俊贝笞羰分惊讶。



牐牎罢馐侨死嘤惺芬岳醋钗按蟮姆⒚鳎∧呐氯世界所有的国家同时向日本发起进攻,这东西一样能反败为胜,所向披靡!”讲到这里源医生已经激动地张开双臂,若不是看到大佐此时脸上的重重疑窦,他还会继续喊出更慷慨激昂的话来。他调整了一下情绪,说:“简单地说,这是一部能放射神奇能量的发射器,它可以放射一种叫‘热线’──我们暂时定名的,具有超级破坏力的强大死光。所过之处,没有一样物体能幸免不论它是活的,还是死的,会全部化为尘埃。”



牐牱锩几乎以为他脑子有问题:“真有这么厉害?”



牐牎叭舭言理讲给你听,你也未必能明白,况且这并不重要。不过说到实用方面,它目前还不能使用。”



牐牎罢馐俏什么?”



牐牎罢庵治淦鳎一般人根本使用不了,这和要一个普通人去引爆原子弹一个道理。当开启并发射热线时,机器本身产生的热也足以令使用者变成蒸气。”



牐牎澳忝窃谘兄仆旰蟛欧⑾终飧鑫侍獾模俊



牐犜创糁偷乜戳朔锩几秒钟,才开口:“不。……在研制初期我就算了十来遍,结果大致相同。也就是说我们研制的这种死光机器只是最强武器的1/2,另外1/2则是使用者。这个使用者必须能耐得住上千度的高温,发射后强大的后座力吸热产生的副破坏作用。事实上,人也是武器。”



牐牎罢饧蛑笔且煜胩炜!”



牐牎安唬这绝非异想天开。”源说,“在这项工程运行的初期,也就是半年以前,这种武器就由我们与德国科学家分开研究。我们研究被使用的武器,德国人则研究使用者。”



牐犜醇绦道:“你也知道,原子弹本来就是德国发明的。德国人掌握着最尖端的武器技术。但美国人轰炸他们的重水基地并通过大量收买他们的科学家而剽窃成果之后,德国人就不能再从原子弹方面打主意了。他们认为人类是战争决定胜负的关键,应当从战士本身着手。不久我接到东条大将的密函,让我制造终极武器以扭转战局。我正好也早有研制强大兵器的想法。于是与德国同行商讨如何解决除技术以外的问题尤其是……实用问题。德国人立即建立人体研究工厂,试图将强大的可以抗拒幅射气紫外线以及各类天然化学物质腐蚀的人造物摄入人体蛋白质,把野兽奇强的适应能力和忍耐力加工到人身上来,并将人类的各种搏斗技巧与各类武器的使用方法通过特殊电流输入人脑。他们打算制造一个不老不死,战无不胜的变种人类。为此他们建立以人体研究为中心的战俘集中营。我们也大力支持,不仅在亚洲大陆进行各种有关细菌、化学的人体实验,而且从本土的青壮年中选拨出人员进行挑战人体极限的训练。可惜,在我们研究接近成功时,德国人却投降了——这才是问题的关键。而就算制造出了那奇怪的生物,他们又如何有效地命令他,用这种武器为纳粹和我们服务呢?造得太蠢一旦被盟军获得就注定我们的失败,造得太聪明他还会听我们的指示吗?”



牐牱锩有些生气:“你说了半天,等于什么都没说!”



牐牎拔乙丫尽最大努力了。”源医生冷冷地说,“我将这块死光机的外壳密封了一层防护材料,防水防火,安全得很。我们与德国人也早有预约,只要两个武器都造好,就在各种条件允许的范围内试着将它们合二为一。无论在合并之前的两半武器距离相隔多么遥远,都会各自发出信号,如果有人妄图破坏武器,武器就会释放辐射消灭他。我相信这人器合一,定能使全世界为之动容!地球的历史将会被重新改写!”



牐牱锩还想再接着说什么,可这时岛上的预警装置却尖鸣起来,接着传来了轰炸机那熟悉的“嗡嗡”声。



牐牎胺⑸什么事了?”凤鸣狂吼道。



牐牭荷系闹登谌嗽倍宰哦越不喊:“全体注意,美军飞机60架,已经在岛的正东方向低飞,估计一分钟后到达,请各单位作好战斗准备。这不是演习。重复,这不是演习!”



牐犚环种踊共坏剑暴雨般的炸弹便倾泻而至。岛上的高射炮和高射机枪疯狂地扫射着,可雾太大虽说美军看不清,他们也一样毫无目标地乱打。又是一阵炸弹清仓大处理,将炮台彻底打哑。再来一颗重磅炸弹,岛体精良而脆弱的发电设备被击中,工厂和实验室内一片漆黑,人群更乱了。



牐犆谰轰炸机再次掠过时发现了秘密基地指挥部冒出的浓烟,确定位置后,一颗炸弹与想要出洞的科学家与军人们打了个照面。



牐牼尴臁!…



第四十三话 女儿失踪了

牐牶芫靡郧埃在我的周围发生了某些极不愉快的事情,我的后半生一直都在努力地将它遗忘,我打算重新开始,一切从头再来。我逃离了生养自己的故乡,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定居,可以的话,我今生今世再也不会回去。



牐犖医小……廖东然,四十岁,原本是烟州市一家晚报《城市消息》的记者,兼自由撰稿人。我离开烟州市已经十六年之外,在丹港建立了自己的幸福家庭,妻子端丽娴淑,十六岁的女儿既聪明又非常听话。总之,我的生活很美满。我的事业也一样蒸蒸日上。除了给自己现在所在的报社写稿子,也不断创作校旱,成为我的一项丰厚收入。后来,我干脆直接给剧组写剧本,凭着每集一万元的高酬,逐渐住上了两百平方米的大房子,银行里有了数十万存款,还买了一台新款的奥迪a6私家车。



牐犜谄胀ㄈ丝蠢矗这已经是一个男人所能够梦寐以求的全部了。



牐牽芍挥形也胖道,虽然我并不缺少什么,但相反,我始终多了一些永远难以抹去的东西,它使我时时刻刻清醒地认识到,永恒是多么地恐怖。



牐犞晓我秘密的只有两个人,他们是我少年时代最好的朋友。我很久没再跟他们联系,但我却陆续从自己单位的报纸上知道了他们的消息。研究生物化学的程科,在参加完一个学术报告会后,回到香港的第二天就莫名其妙地死在医院里(详情请参看拙作《苍劫演义》)。另一个朋友金天闯中了彩票头奖500万,逐渐成为滨都市的黑道龙头,那个在我们几个眼中一向怯懦的胆小鬼,变得心毒手辣,杀人如麻。最终因一宗特大的毒品交易案,被送上了刑场。据说他临刑前一天,对滨都的媒体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一句遗言:“我做了很多坏事,我也都承认。但那都不是我今天被枪毙的原因。(详表请参看拙作《角落人》)”



牐犖抑道一切,都不能站出来说什么。



牐牬蟾攀瞧咴率四日,我女作所在的高中开始放假,但直至整个假期濒临结束,女儿都没有回来。我开始以为她是在那里打工,可她这么懂事,又怎么连个电话也不打给家里?我暗自感到一丝隐隐的不妥。果然,直到九月份开学,我的女儿仍然音讯全无。她刚读高一上学期,我和妻子单贞都比较忙,平素也没有给她去电话。但她也从未给家里打电话、发讯息或是写信。我们对她的老师和同学的情况也一无所知,于是我决定跟单贞一起去单城贵族学校找女儿。



牐犖乙幻孀方向盘,一面安慰单贞:“没事的,你别胡思乱想。”



牐牎昂煤每你的车。”单贞也能察觉我较之她更加心神不宁,等驶离车水马龙的繁华街区转往宽阔的乡间小路,单贞才看着我在反光镜中的眼睛,很费劲地问:“你说……有没有……她被学校处分了,而且是……很严重的处分,的以不敢回家?”



牐犝饩浠胺炊宽慰了我,我不自然地笑了笑:“怎么可能,咱女儿多懂事,还是班级干部呢,学习成绩也一直挺不错的。你还不了解她?能犯什么大错误,还受学校的处分?”



牐牎拔揖团滤……”单贞的眼神蓦地凄然生涩,我有些承受不住,但我完全明白她的意思。儿女并不是什么事都肯跟父母讲的。如果女儿沉溺于早恋而不能自拔,万一铸成大错无法挽回,比如……我不敢再想下去,倘若真是如此,那将会毁了孩子的一生啊!我摇摇头:“不……不可能。我更怕的是另一种结果,她给人拐带了……”



牐牭フ晷姆骋饴业卮蚨衔遥骸靶辛诵辛耍别再瞎想了。还有多远?”



牐犖揖醯盟的目光中隐匿着一种不为人知的疯狂。



牐牥碌铣祷夯嚎吭诘コ枪笞逖г懊趴凇5コ墙舭さじ郏也是个经济发达的城市。但很早以前也不过是一片小城镇,以单姓为主。单贞就是单城人,她曾无比自豪地向我夸耀单城学校的教育质量在全省是如何数一数二。我本想让女儿在丹港就近就读,可等到她上高中的年龄,我们家的生活也渐渐富裕,我就有了送她去单城闻名全省的贵族学园读书的想法我脑中不时地浮现出女儿纯灵活泼的可爱形象。



牐犝馑高中的建筑群比想象得还要漂亮,占地面积可比一所正规的公立大学,光餐厅就有什么日韩厅、穆斯林厅、西点厅等等五个,我们的心情由此慢慢变得舒畅,觉得女儿能在这样优雅富足的环境中学习,她一定生活得很快乐,并且能安心地修完所有课业,考上名牌大学,我们的血汗钱花再多也值得。



牐牎傲吻危俊



牐牎爸邪 !



牐牎澳母銮危吭趺葱矗俊



牐牎翱∠的‘俏’。”



牐牎芭丁…实在对不起。”主任把学生名册薄隔着桌面递过来,“那你们自己找吧。我们是找不到。”



牐牎安豢赡堋逼拮踊搪椅拗鞯胤着,几乎要把那又破又旧的本子揉碎捏烂,尤其高一的那几页,差不多要撕掉了。主任很是不悦地又拿了回来,总结似地说:“对不起,我们这儿根本没有这么一个叫廖俏的学生。”



牐犖以趺茨芟嘈牛严肃地说:“这个学校是不是一年一万七千二的学费?我们已经把三年的费用都交齐了。一个这么出名的贵族学校,莫不是还会贪图这几万块钱吗?我的女儿是高一,不是小学一年级#糊明明白白地考上的就是这所高中!难不成她还有上错了学校,整个单城还有第二个贵族学园吗?”



牐牎罢庠趺疵豢赡埽俊蹦歉鲋魅嗡坪跻馐兜搅耸绿的严重性,他的神志明显是在无理强辩搪塞:“现在社会上什么人没有?可以说学校外面全是骗子。您女儿就算学习成绩再好,再聪明,社会经验不足,也容易上当受骗。说不定还没有我们学校报到被坏人拐跑了也说不定。要是在我们高中念书的学生,只要失踪了就来找学校的麻烦,那哪个学校还能长久?”



牐犖腋障刖堇砹φ,六口一个秃顶的中年胖子示意主任过来。主任极快地瞥了我们夫妻一眼,转而走向门口,两人的目光随着嘴皮子的轻声颤动不住地对撞交接,然后时不时地反射打量到我们身上,令我和单贞非常不自在。那主任向胖子点点头,把门关上,这才说:“我们……是有几个一直空出的名额。其中最后一个的确说是来自原丹港二中。不过那几个学生根本没来学校报到过,也一直没来上学。我们为顾及学校的信誉,对于后来强烈要求填补这个空缺名额的十几位富家子弟都予以婉拒,说名额已满。可直至如今……我们没有谁知道那几个学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既然你们是丹港来的,丹港二中的那个名额应该就是你们的女儿吧。”



牐犖矣氲フ甓酝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底深处沉着那一团灰暗迷朦的异物。我终于有些赞同当初朋友刁梓俊的话:“学校是传播文明最野蛮的工具。”



第四十四话 毁灭的美好

牐犖颐强梢运凳鞘щ曷淦堑刈叱鲅校,刚到门口,发现比适才多了一部宽大的宝马750,车外也站着一对同样焦虑不安的华衣夫妇,还有一个表情相同的司机。我们虽然注意到了他们,也隐约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但我们根本没心情也没时间去同病相怜。可就在擦肩而过的一瞬,夫妇中的男子开了口:“先生!……不好意思,您是不是廖东然先生?”



牐牫つ甑男律活使我更加珍惜现下来之不易的家庭和事业,养成了冷静对待突发事件,尤其是喊自己名字的陌生人的习惯。我只是淡淡地瞄了他一眼,名牌西装,金链钻戒,凭我多年写作观察细致的眼光,断定他是个既富有又爱夸富的暴发户。没等我再开口,那人却主动上来跟我握手。我慒懂地与他握完后,他说:“你不记得我了?我是杨基的父亲呀。”



牐犖颐幌肫鹧罨是谁,不过我似乎突然看到了一丝赢弱的希望,说不定他会知道我女儿的消息。



牐牎澳憧醇我儿子杨基了吗?”他却先开口问道:“就是个子高高瘦瘦的,头发有点儿发黄,眼睛特别大……”接着他像自言自语似地说:“杨基这小子总是逃课跑出去玩,他有这个毛病……我们都是清楚的。但学校……做得也太过分了,最后开除了他就算了,开底下又不止他一个贵族高中,大不了我们换一所新学校,可那学校怎么着也不该连他是这里的学生都不承认,还说什么根本没见过这个人……”



牐犖以椒⒑然,我明白无故失踪的学生不止我女儿一个。这并不能使我感到同病相怜的欣慰,而是更为女儿身处的未知险境担忧。此时一种无形的悚惧攫住了我的全身。我把我的事情也简略地跟他说了一遍,他同样很惊异。



牐牼驮谡飧鍪焙颍那个司机(我没注意到他什么时候离开的,直到他回来时)跑回来,在杨老板的耳边嘀咕两句。杨基的眉头几乎要将眼珠子挤出来。我对他的事不感兴趣,但我急于知道他儿子的消息,相当于了解女儿的线索。



牐犙罾习宄逦宜担骸靶c趴谟懈隽鞫冷饮摊的摊主见过我儿子。他说还有十几个像我儿子那样年纪的孩子,被五六个人接到另一辆大巴士上,说什么学校分两个校区,这个校区名额已满,得去另一个较远的校区报到。那个摊主还说自己在这个学校门口摆了十五年摊,也不知道有什么别的校址,但事不关已,那帮人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大白天在学校门口骗学生,况且他也不敢完全肯定学校这几年来有没有扩建,……也就没怎么怀疑。”



牐犖姨了这段话又怔了十几秒,这才问:“那……他们是被坏人给拐跑了……?人贩子?”



牐牭フ暌∫⊥罚提出异议:“人贩子拐的是小孩儿,最多十一二岁,不能再大了,要不然也没人买。她是高中生,过了下个月就十七了……难道是搞传销?”我们心里还有个更严重的“被逼卖淫”没敢去想。



牐犖移绞贝硬挥肫拮诱论分歧较大的问题,尤其是当着外人的面,更别说杨氏夫妇我们根本不认识,但这时焦躁不安的情绪已经充斥了大脑,我想把能猜到的可能性都尽快说出来:“有很多边远山区的农民四十多岁还打光棍,很有可能花几千块钱从外面买媳妇……”



牐牎澳愫说什么?”单贞感到很丢脸,尽管她的眼神告诉我,她显然完全接受并信仰了这种学说。



牐犙钐太显然比单贞有见识:“什么都有可能的。有些专门以此为生的人就经常去骗一些健康人尤其是快成年的孩子,因为有许多内脏病患者,为了能换得新内脏移植,都会花掉很多钱。他们骗了孩子然后把他们迷晕,接着将他们的器官都割下来,尸体扔在荒郊野外……”可见杨太太被富足无忧的生活包围着,省出了相当多的闲暇时光来胡思乱想,用以培养丰富的想象力。



牐犖业囊徽蟪聊,唯一的线索也断掉了。我们连着急的精力也失去了。



牐牼驼庋,杨基的父亲杨国策打了一上午的手机,很失态地不断吼叫着。杨太太则在安慰单贞,两年女人小声说一会儿又大声哭起来,我只能呆怔怔地站在一旁看着。到了中午,杨国策邀请我和单贞与他们一起进餐。我们就在学校门口的一个做馄饨饺子拉面烧饼的小吃部凑合了一顿。而且喉头都给忐忑的心情堵塞了,基本上谁都没吃几口。



牐犗乱徊骄烤谷ツ亩,一时都没了主意。我们暂时也都没有离开这里的意思。



牐牼驮诖丝蹋杨国策的手机再度响起。他一把接过。看来那一头不知是谁的话刺激了他,他的手剧烈而短暂地抽搐了一下,接着满怀歉意似地,几乎是惊恐地望着我和单贞。



牐牎澳的……您的女儿,……找到了。”



牐牎霸谀亩?”



牐牎把讨菔冶……石冶一中的后山……”



牐犖业难劬ο癖欢方不败用针猛地戳了一下,几近叫喊出来,面孔一下子浮起了肿胀的深紫。单贞瞥了我一眼,我想当时她一定被我吓坏了。但她更担忧女儿,忙不迭地追问:“她怎么去了那个学校?”



牐牎安恢道……”杨国策的神情仿佛随进准备好被人撕成碎片,“她临……最后只说她叫廖俏……请大家记住。就……石冶当地警察要亲属去……认领。”



牐犖沂贾粘良庞凇笆冶一中”那句话带来的恐怖,对我个人而言,这句话已经完全等同于宣判廖俏——我最疼爱的女儿的死刑!单贞却不了解当年在石冶一中后山碑林发生过的惨剧,毫无心理准备,竟一返常态地把推倒桌子,吼道:“放屁!放屁!你是说她死了?——你是说她死了是吗?啊?!你儿子死了才是真的呢!我告诉你,你儿子就是个祖传的短命鬼!呸!……”



牐犖业谋痛莫可名状……也没有力气去感到失礼,任凭她疯狂地发泄,也不想去拉扯暗示她收敛。杨国策看来倒也理解,只是说:“我儿子……目前还没有消息。”



牐犖也栗着掏出自己的手机,我感到空气跟自己的身体一样在微微地振动。



牐牎澳不用打110,我跟烟州市刑警大队的大队长挺熟,我跟他说说……”



牐牎安槐亓恕!…谢谢您。”我拨了一个号码,累轻轻地问:“喂,……喂,哦……董局长在家吗?……请您……麻烦您告诉他,我是……廖东然。”



牐牭フ昝挥行那槿セ骋伞q钍戏蚋救春懿镆煊谖揖尤蝗鲜堆讨菔泄安局的局长董炎。



牐牼」苊挥醒罨的消息,杨氏夫妇仍然决定陪我们一起去石冶。我经历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如果不是因为我的亲生女儿在那里被害,我这一生包括我自己的子孙后代,是绝不会再踏进烟州半步的。然而单贞不了解石冶碑林的可怖,无论什么都不能阻止她去烟州。她一个人去我哪里放心得下,我不想再失去另一个,也是唯一的亲人了。



牐犖吹绞冶之前,我们先在烟州市区内颇为臻熟地找到了公安局。我看到的烟州仍是十年前的烟州,可以说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就算是长年住在这里的人,也不会对城市的日新月异麻木不仁。更令我心悸的是,每条街总是固定地走来走去一些完全相同的面孔,我总觉得时间仿佛被定格了,仿佛专门为等待我的回归。



牐牭フ暌恢比赂霾煌!6炎只认识我,他比以前更加苍老了,见到我时,我们的目光迅速交流着一段无比悲怮与悚慌的记忆碎片。



牐牎拔蚁敫你单独谈谈。”我强压着内心的哀怨。



牐牰炎点点头:“我正有这个意思。”



牐犖一赝范缘フ昵嵘说:“你……回去吧。有什么事,我再临时通知你。”



牐牎安唬〔恍校 钡フ杲械溃骸拔冶匦爰到女儿的遗体!”



牐牰炎没有理会,只是转向我:“好。你们跟我来。”



第四十五话 遗体的遗言

牐犚跏潮冷的狭小尸房内,被掀开的白布,沾满已凝成黑斑的血污。一张死灰色但却俊秀的娇嫩的面庞映入我们的瞳仁。眼袋,嘴唇都紧紧地闭着,没有任何表情,不知是喜是怒,是安详还是痛苦。



牐犖易畋贵的……女儿。



牐犝娴囊丫死了。



牐牭フ甑耐确路鹬с挪蛔∩硖澹向一旁斜斜地栽倒下去,嘴里不住地叨念着什么。我怕她受太大打击,示意杨氏夫妇。杨国策虽然是个暴发户,财大气粗但心眼却很仁善。他跟杨太太搀起单贞,向外走去。



牐犖艺獠呕夯憾紫拢抚着廖俏早已失去活力的冰冷的脸,轻轻地,出奇镇静地问:“董局……她是……怎么死的?”



牐牰炎此时的神情仍有些诧异,他大概在想,也只有经历过数次恐怖事件的我,才能在失去至亲至爱的骨肉后仍能保持现有的镇静。他呆滞了一会儿,说:“令爱……也是……失血过多……身上有刀伤。她……我们的同志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就是不说,只是说:‘我叫廖俏,廖俏,记住,要记好,不要忘记我……’”



牐犖页僖闪税肷危又问:“您……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要求?……”我知道他很怜悯我,也没待他回答就继续说:“我想,如果小俏的死,跟石冶碑林……没什么关系而是……被普通的坏人杀害,请您……务必帮她……”我本打算说“报仇雪恨”,但一定是这个词不适宜对警察说,另外更重要的是对于我来说,这个词已经成了一种非自然的怨咒,只得改口道:“把凶手绳之以法……”



牐牎班拧n一峋∥宜能。”董炎点点头,“她是在石冶一中的后山树林中被发现的,但这并不能表明就是……碑林中的那个……那个‘东西’做的。石冶一中附近的几千户人差不多都知道碑林的传闻。所以……我断定更可能是……谋杀。是有人想借碑林的名义掩盖罪行……”



牐牬耸保我的愤怒在惊恐慌感稍微削减之后压倒了悲怮,一字一顿地说:“拜托您了。”



牐犖易过身,再次抚着小俏的脸腮,然后再去摸她的手。我愈发颤栗不已,有些承受不住,便想先出去冷静清醒一会儿,但就在这时,我发觉自己的手被牢牢地钳住——被她的手#糊的手很自然地与我的手交融,可我却无论如何也甩不开。我深深吃了惊,想用另一只手掰开。但我明显感觉到,她的手越来越用力——真的很有力!尽管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我仍然惊魂难定,尖叫一声退后。不知是不是这一扯太用力,廖俏的整个身体都被拉开,四肢挺直,她的眼皮居然也翻了上去,露出了已经毫无色泽的眼睛!



牐犇撬眼睛充斥着人间绝无仅有的恐怖气息,迅然间,又因用力过猛而翻出了红色血丝纵横交错的眼白!



牐牰炎见我失措无助,连忙跨上前一步。可能是眼睛本来就有水吧,廖俏的纯白眼睛里溢出了一线仿佛清泪的液体,滴在死寂若夜的地板上,每一下都是对我心灵的一次重创。



牐牎安皇恰…”



牐牰炎诧异地望向我:“什么?”



牐牎安皇悄鄙薄…不是人做的……”我兀自单调地重复着,“不是普通人……她是被害死的,被……被‘那个’‘那个东西’害死的!”



牐牰炎竟像是毫不怀疑。



牐牎鞍职帧!



牐犖铱戳丝炊炎。



牐犖颐挥刑错!我像被重锺击碎了神经,董炎也猛地从椅子上几乎是跳起来。我忙回头看着女儿,但她却没有开口,怎么说话?可………这真的是她的声音!



牐牎鞍职帧…妈妈……我……”



牐犝馍音的确是她的方向传来的,她的身体……身体内部!



牐牎拔也桓铱隙ā…这盘微型磁带……你们听到时……我还会不会活在这个世上……”



牐牰炎愣了愣,马上以最快的速度冲出门支,向外面喊道:“安静一下!无关人员出支!立即找法医来解刮尸体!”



牐犖一夯旱乜拷,泪流满面,为这可爱、而又脆弱的美丽生命的夭折而流泪。我像被潜在神秘意象所指引,不由自主地贴到女儿的腹部,将耳朵侧过支,找到了那微型收音机所在的大体位置。我不清楚她是如何吞下这东西,而这东西又是在什么综合力作用下促成的巧合下按动了播放开关的。这不重要。



牐犖以谔,这熟悉亲切的宛转声音是她残留在这人世间唯一遗产。我心如刀绞,调动起每一根神经直至末梢,认认真真地倾听这长达四小时之久的口述。



牐牎拔摇…被带到了一个极陌生的地方……那里到处都是跟我年龄相仿的孩子。我本以为我们都是同学,可这些孩子的目光……很阴鸷,让我觉得他们仿佛是某个邪教组织的狂热信徒……其中有个叫齐声的男孩,在约二十岁出头,是个大学生,我们这里年龄最大的一员。他说,让我们……去当老师。”



牐犖液投炎都吃惊不小,莫名其妙。



牐牎八说,我们的学校隔海相望,在南太平洋的一个小岛上。听说是由一名日本的大富豪,同时也是大慈善家办起的,是带有中国的希望工程性质的私人学校,但是绝对是按贵族学校标准设立的。我一想,尽管他们不是我本打算去的单城贵族园,可是似乎比那还要好。我长大的理想也是做一名人民教师,所以……另外,我虽然学习成绩很好,但……我好厌倦这种不变的生活,万一懈怠下来,今后的前途也有可能失去保证。因此……让我去当教,这真是很刺激……”



牐犖矣行┿等唬本以为女儿是被石冶碑林的一中带走,可现在想想,完全不合逻辑。那是一所初中,怎么可能会要我已经上高一的女儿?



牐牎坝谑俏胰チ撕i稀…”忽然,在录音中的悠远之处,蓦地传来一阵清晰的抢响。



牐牎鞍。 蔽壹负跻站不稳了,尽管女儿已经失去生命,但我依旧难以容忍她当时所处的可怖环境。那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炼狱?



牐牎鞍帧⒙瑁来不及了!……”声音开始低沉而尖细,颤粟中渗出的绝望使我想到,也许她打算赴死。



牐牎盎褂凶詈笠环葜の铮我将它交组了最信任的人……你知道的,万一我死了就”叭嗒!一切归于静止。



牐牎安灰解刮尸体,我不要那带子……请直接火化好吗?”



牐牰炎并不理会我的央求,只是说:“那带子是物证,我们有权取出。你不要妨害我的工作。你也想早日侦破此案吧?……那你就……就告诉我,谁是你女儿最信任的人?难道不是你和你太太?”



牐犖夷许。少顷又说:“我真的不知道。也许她有极为重大的秘密,兹事体大,不能随便就告诉别人……我一时也想不起来,是她的哪个朋友,也许未必就一定是朋友……”



牐牎昂冒伞j裁词焙蚰阆肫鹄戳耍你打电话告诉我。这也是为了你,毕竟我们警察的力量比你个人要强得多。”



牐犖也蛔魃,但没有拒绝。



第四十六话 诡异的恩人

牐犈儿最信任的人?居然不是我和单贞……女儿和我们的感情是非常深厚的。或者,所谓信任,除了信任人品,是否还信任能力?也许她的秘密真的惊世骇俗,必须要有一个绝对势力的人才能承担。那能是谁呢?



牐犖彝蝗幌肫鹆艘桓龊苣:的身影,那是个嬉皮笑脸的青年,最多也就二十岁出头,喜欢调侃和恶作剧。在九年前,也就是廖俏七岁的时候,我们全家坐长途大巴到滨都市旅游。滨都是全省经济发展速度最快的城市,旅游业也很发达。我们在车上都是兴高采烈,跟陌生的顾客谈天说地,尤其是那个小伙子,唾沫四溅地神侃着,全车人都听得津津有味。



牐牫敌械揭桓錾焦凳保突然走上来五六个村民打扮的壮汉,他们手里拿着袋子,凭我的经验,他们是车匪路霸。就在其他车可还在谈笑风声的时候,我一边迅速藏起自己的手机和钱包,一边悄悄对身旁正在逗孩子的妻子说:“一会儿要是有什么事发生,不要乱叫乱动,老老实实呆着就行了。”



牐犆坏绕拮臃从过来,那几个家伙已经大体摸透了车上的情况,掏出匕首开始喊:“都给我消停点儿,谁敢他妈乱动就削了谁!把身上的钱都拿出来!”



牐犚皇奔涑道镅蝗肝奚,可是那个小青年还在乐呵呵嚼口香糖,也没耽误兴致勃勃地讲他的黄段子,一个汉子把匕首顶在他脖子旁问:“说没说你呢?闭嘴!把钱交出来!”



牐犇悄昵崛嗣辛嗣醒劬γ毫不慌张地回答:“呜呼呀!车匪大哥请原谅,刚才我没看见你,你瞅瞅我这眼镜儿,是不是很像酒瓶底啊?”



牐犇欠送嚼淅涞匚剩骸澳悄憧醇啥了,跟俺说说。嗯?”



牐犘∏嗄曛噶酥杆背后的车玻璃,说:“我看见这个了。”



牐牱送揭话丫咀::“你看见我身后的车玻璃,没看见我?”



牐犘∏嗄旰廖蘧迳,一本正经地说:“不错,因为我已经把你……看穿了。哈哈哈哈!”他突然歇斯底里地狂笑起来,为自己极为拙劣简直称不上是幽默的俏皮话逗得眼泪直流,快从椅子上摔下来了。



牐犃硪槐咭簧惨叫,一个胖胖的妇女脸上划过一道细细的红痕,旋即溢出鲜血来。她脖子上的项链也同时被扯了下来。接着,这个手执项链的匪徒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仿六四,径自朝小青年这边走来,边走边斜眼看他,我想,这个人应该是个头儿。那把枪彻底使全车陷入凝固的冰川时期,空气结冻后冷寂得令人心碎。



牐犘∏嗄暄銎鹜罚惊讶地问:“咦?怎么你们农村也有枪?”



牐犝饩浠氨仍羰滋统銮估吹亩作更震人心魄,没有谁会觉得好笑,或是敢于附和。这群打劫者大多是附近村里游手好闲的懒汉无赖,他们最忌讳城里人嘲笑他们老土。我不禁有些浩叹,觉得那小青年毕竟年轻,血气方刚,又没见过世面,宁可吃亏嘴上也绝不服软,只是他根本没有见识到人间的邪恶与残忍,也料想不到他们能干出何等血腥的暴举来。



牐犖乙郧霸诒ㄉ绻ぷ魇保听说过很多在劫匪面前勇敢与之斗争的事迹,但是我要用另一种语言去写报道,为的是能让广大群众拥护和支持见义勇为,所以那些应用的受害者们拖出身体两米长的血淋淋的肠子,我是不会提及的。



牐犇欠耸坠然发怒了,将枪顶在小青年的脑袋上,我们都不忍再看下去了。那小青年突然伸出手指来,车上所有人,包括那些歹徒都如受雷劈,惊诧莫名。而当匪首极其专业地在最短时间内扣动扳机,但是那小青年并不怎么快捷的速度却似乎让四周都静止和缓慢了,我当时甚至有一种朦胧的温暖感,像是最温和惬意的太阳,尽管它有足以摧毁一切的烈火。



牐犝馐焙颍我们都亲眼看见他的手指堵在枪管里,枪管却发不出响声,甚至失去了它应有的作用。我比较喜欢观察他人,所以发现,他嘴里的口香糖不见了,我于是明白,是什么使枪变成了废铁。但是这看似合理的解释却万万说不通,我立即有一种感觉,认为他很像古代打抱不平时装疯卖傻却身怀绝技的年轻侠客,但是接下来,我却看到了他嗜血残忍的一面。



牐犇歉龀智沟姆耸状笈之余,惊慌失措,不住地向小青年扣动扳机,可那小青年始终保持微笑,只听“嘭”一声烈响,风被撕裂以后,那枪断成两半落到地上,中间袅袅的白烟暂时使人们的目光偏移,接下来才有敏锐的女性尖叫一声,那匪首的脑袋变成了血红色的泥石流滑坡,渐渐地流到地上。



牐犓淙话蠢砺劾唇玻这是口香糖阻塞了枪的食道所致,但是一把仿六四就算威力再大,也不会把人摧毁得如此彻底。那小青年的目光忽然变得极为犀利,我感到眼前一片炫目。他居然冲我说:“他杀过人。”意思是他该死,但是按照我的法制观念,也轮不到他来惩罚。



牐犇切└龃跬较诺谜疽裁徽疚龋全部虚弱地瘫倒。在没有文化知识的粗人眼里,死亡所展示的极度丑陋,比摧毁生命更加恐怖和折磨。



牐犘∏嗄昕戳丝幢恚说道:“警察快要来了。”



牐牬蠹艺大惑不解的当儿,一辆警车伴着尖锐刺耳的鸣笛声急驰而至。大家都很诧异,但是他们绝不会认为这一切都是小青年不为人知的“能力”造成的。



牐犚桓鼍察突然走到我面前,对我道了谢,我摸不着头脑,他却说是我用手机及时报警。我忙一检查深藏衣底的手机,当初明明是关着的,现在却……



牐犖也⒚挥卸运存有太多的恐惧,因为我曾经有过一次同样离奇的经历。于水清!我几乎不敢再去提及甚至想起这个名字,但是这名字和那个挥之不去的形象,已经被利器刻在了大脑皮层。但是我明显觉得他们不一样,于水清像是永远笼罩着浓重雾气的黑暗森林,而那个小青年给我的感觉,则如同一个虚怀若谷,包罗万物穹苍的无限宇宙。



牐牼察面对车上的惨象,也是半晌不能言语。



牐犖业钠拮右部始对他产生了莫名的畏惧感,直到两个小时后到达目的地,第一站的动物园里,这个看法才得到彻底的改变。他总是在不停地观察我们,看似无意,内中充斥的可怖气息,大概只有我才会懂得。



牐犂匣⑸饺颂多,廖俏又哭又闹,让这要仔细看看,妻子想到一个好办法,将她抱起举到肩头,超过熙熙攘攘众多不同尺寸的脑袋,这时她的脸上才显出了笑意。但就在这时,一个粗壮的中年男子重重将手肘一拐,我的妻子立即失去平衡,手一松,孩子呼地一声滑落,跌进了老虎池中,而草丛背后五米远不到,正蹲着一头用糙陋的巨舌舔着嘴的斑驳猛虎!



牐犇且豢蹋人们忘记了呼喊,而是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下面,生怕造成响动刺激了老虎,此时接近中午,老虎大概还没有进食,饥肠辘辘,陡然间四肢一挺,高高扬起硕大的脑袋,站了起来,并向这边缓缓移步。



牐犖壹负跻死过去,跟刚才面对女儿实体的感觉完全别无二致……



牐犖铱吹搅烁奇特的景象,在那一霎那。他跳进了老虎池,老虎比他更加没有犹豫,“呼”地一扑,带着几百公斤的撞击力冲向他。他只是朝老虎笑了一下,但是在我看来,他是为了露出他的牙齿。老虎猛地半路刹车,落了下来,然后不住地退却,我看得清清楚楚,它因为莫可名状的强大压抑而汗毛直竖,嘴里极不清晰地笛声嘶吼着,最后一溜烟躲进洞里……



牐犖壹遣坏闷拮邮侨绾吻ф魍蛐唬又坚持掏出一千元钱给他的。但是他似乎孩童般地只要了几本漫画书,又要我们请了一顿麦当劳。我突然发现女儿仿佛对他很有好感,不住地用小手拉着他的手。他俯下身,面对孩子,但却好像是在对我们说:“今天不需要你听懂,只要你记住,长大以后你自然会懂。今天救你不是偶然,是因为你们一家能够令我侧目。我的名字……叫丁戈,以后你们可以来烟州市卜阳小区8号找我,也许我也用得着你们。”



第四十七话 隐士的赠物

牐犖移咀偶且浜土榛甑乃重指引,来到他说的地方,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那里是一片非常古老的矮楼,楼房的墙壁像老人焦黄脆弱的皮肤,随时都会剥落。当我来到那个脏兮兮的房间门口,看到满地的瓜子、桔子皮和方便面食品袋,可以推断得出,这是一个多么好逸恶劳好吃懒做的家伙。

牐犖椅蘼墼跹摁门铃,都没有任何反应。我就试着摁邻居家的门。对门是个横着长个儿的大婶,脸上涂着一层厚厚的面膜,瓮声瓮气地问:“你干吗?”



牐犖乙皇辈恢所措,只是指了指身后的门。



牐牬笊敉蝗环⑴了:“你找他?他死了!”接着就要关门,好在我及时而准确地预见了她的发展趋势,一把顶住门,坚持说:“您听我说,我不是他的亲戚或者朋友,我只想知道这个房子的主人去哪儿了?”



牐犇桥人这才顿了顿,歪着脖子眼朝上像是在想,但我中计了——她只是为了让我懈怠,“砰”一声再度将门关上。



牐犖疑狭艘坏保修养再好也认不住要说她,但是她总算良心未泯,极模糊地喊:“他白天在家睡觉,晚上出去,要很晚才回来!!!!”



牐犖抑缓迷诿趴谧着,百无聊赖地看着那些刚放学的小孩玩耍,以此打发时间。



牐犚桓龃笠恍┑暮⒆右话亚拦另一个瘦弱男孩的树枝,说:“这个给我了。”那瘦男孩大哭大闹地抓着他不放。大孩子一把推开瘦子,又在他的脸上抓了一下,问:“你是几年级的?”



牐犇呛⒆忧由生地回答:“我二年级。”我看他的样子最多一年级,这样说也是为了壮胆。那大个子很得意地笑:“那你完了!我四年级。”



牐牰哉夂芷胀ǖ纳活一隅,在女儿还在的时候,我决不会这样细致入微地观察,而现在我突然发现,自己有了好多空闲的时间,因此常常陷入莫名奇妙毫无意义的思考中,看到这一幕,我相当地震惊。程科曾经跟我说,人类最幸运的事,是他们一生中最具暴力倾向的时期,是牙牙学语的婴孩时期,造物主无所不在的神奇安排,使得他们在发起脾气来的时候无力伤害到别人,但是……我不敢再想下去了。



牐牬笤嫉搅肆璩恳坏愣嘀幼笥遥我的睡意已经战胜了寒冷,在风里东倒西歪。就在这时候,一首本来很好听的歌被一个很难听的嗓子唱出来:“无怨无悔——我走我路——!走——不——尽那个天涯路啊,在风云之中——你追我逐,恩怨由谁来——结束!!!!!!!!!”唱到最后,调太高拔不上去,他居然死命地往上唱,最终变成了凄厉的狼叫,周围邻居家的灯都亮了,四下里回荡着咒骂声,还有人往下泼水。



牐犖腋械接行┖眯γ大隐隐于市,他越是这样招摇,越不容易被怀疑到其特殊身份,而且那首尽人皆知的经典歌曲,到了他的嘴里,有了一种更加神秘而深刻的含义,让我觉得字字珠玑,充满奥妙玄理。



牐犚蛭我已经知道是谁了,那个诡异的恩人一路吹着小曲,他身边是一辆装满今日收获自行车,他并没有用手去推,但我很清楚地看到,他两手插进裤兜里,走一步,那自行车便着了魔般跟上一步,配合的纤毫不爽,整齐地无可指摘,仿佛那是个活物。



牐犖掖蟾攀钦飧鍪澜缟仙儆械募父銮籽鬯见却不敢相信的幸运儿。等他走近了,我上前说:“丁戈先生。”



牐犇侨算读艘幌拢我这才看见他的样貌,不错,就是他,还那么爱笑。转瞬之间,我惊了一身冷汗,他跟九年前竟一模一样,丝毫没有变化,按说他应该快三十岁了啊……也许,他的外表根本只是个假像,这对他也并不重要。



牐犓仔细端详我半晌,这才笑起来:“哦,想起来了,随便编个名字,你居然也信,你真可爱啊。”



牐牷怀晌曳⒗懔耍骸澳恪…你不是叫这个名字吗?”



牐牎岸「辏不就是‘我’字拆开么?逗你玩的,笨蛋。”



牐牎霸来是这样……哎?不对,‘我’字拆开不是‘于戈’么?”



牐牎笆锹穑俊…这么说我才是笨蛋咯?……要你多管闲事!丁戈比于戈好听多了!”



牐犓毫不客气地做了个要我帮他搬东西的手势,我忙过去将自行车上的那包很重的物品扛到肩上,通过模糊的视觉和触感,我猜到那是些淫秽、恐怖光盘和同样内容的校旱,不由脸上一红。



牐犓嘻嘻笑着:“怎么?里面有你主演的么?”我知道他向来口无遮拦,喜欢胡说八道,不过都不是出于恶意,况且我还有求于他,也就不以为忤。



牐牻屋以后,我还是被家里的凌乱摆设吃了一惊,相形之下,门口反而显得整洁干净了。确定已经关好门了,才郑重地说:“丁先生,您救过我女儿的命,我不跟您兜圈子。我女儿最信任您,她说交给您一样东西,很重要……”



牐牰「暌簧焓郑说:“少说废话,我来说。”



牐犖颐靼姿怪异的处事风格,知趣而及时地缄默。



牐牰「曜过身去床底乱翻,这时里面突然钻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形状,一袭拖地白衣,上面布满洗不净、已经变黑发霉的血斑,赤着脚,面孔藏在乱发下,隐隐泛着惨绿。我吓得大叫一声,坐到地上。



牐牰「曜瓿隼矗手里居然拿着两瓶酒,原来他根本没帮我找女儿的遗物。见我这副德性,问:“你干什么?”



牐犖也抖着指着他身旁名副其实的女鬼,他回头看了看女鬼,若无其事地说:“去给我做俩菜,饿。”那女鬼回过身,很轻地向厨房的方向滑过去。



牐犖铱吹盟廊セ罾矗战栗着问:“那……那是什么?”



牐牰「暾伊烁銎鹱涌酒瓶,边开边说:“我的保姆,负责做饭的,不过目前她正在暗恋我,并且渐渐按耐不住自己如同火山般喷发的兽性了。的确,凭着咱这副长相,这人品,这个世界上的雌性动物,哪个不想糟踏我?哈哈哈哈!”



牐犖壹负醭惺懿涣怂怪异之极的语言,只得说:“是的,你的确很帅……我……我女儿的事……”



牐犓打断说:“咱边吃边谈啊。”很快,那女鬼形象的人端着一个大盘子来到桌前,取下一盘炸鱼,一盘猪头肉,一盘鸡块,还有一盘馒头和一碟花生。



牐犓打开电视,将一张光盘放了进去。



牐犖矣行┙乖辏骸跋炔豢吹缡涌梢月穑俊



牐犓一字一顿地说:“这是你女儿的遗物。”



牐犝馐怯蒁v拍的,画面渐渐清晰……



第四十八话 教师的度假

牐犑奔洌喊肽昵啊



牐牎俺低t诹松浇畔拢老师们只得步行上山,天气虽然闷热,却丝毫没有降低他们的兴致。瞧啊,他们有的写生,有的摄像,有的登高眺望,这些可敬的祖国园丁和外国的园丁们……”



牐犈旨钦叩牟邢鸦姑慌缇,有人撞了他一下,一只手把镜头给遮住了。



牐犈旨钦呗畹溃骸澳惚忌グ。俊



牐牰苑交氐溃骸拔依凑夷恪!



牐犈旨钦吒怒,对着手的主人吼道:“你会说人话吗?又得重拍一次,你知道这得要花多少钱吗?”



牐牎拔颐遣幌氡患嗍印!闭馐歉鼋鼋龆十五六岁的高大实习男教师,体格壮硕,穿着一件老式的蓝体恤衫,和黝黑发亮的肌肉很不协调。两眼又细又长,神色懒怠,却像是蓄满了力量。



牐牸钦卟桓咝耍骸罢饽憧伤盗瞬凰悖我们台长跟这四个学校的领导以及旅行社老板都打过招呼。”



牐牎澳怯衷趺囱?”老师冷冷地说,“你拍他们我不管,我们班的学生我说了算。”



牐牎笆裁椿埃∧悴还榱斓脊苈穑吭偎凳澜缟嫌忻挥幸桓鋈瞬槐患嗍樱俊



牐牎安淮恚可这是社会的病态,并非什么好迹象。”



牐牎澳阏馐窃谏事!”



牐犂鲜ο袷敲惶见这话似的,转过身去。这时一大帮女老师,上前簇拥着他,娇声喊:“齐老师过来玩罗!”



牐牸钦呒这老师受到如此爱戴,不满地呶呶嘴:“土霸王一个!明天我找校长一说,看你怎么办!”接着带着摄像机流窜到另一个地方,继续说:“各位观众,本期暑假快乐营地带您走进一次庞大的国际行动!由上海九中、日本东京大学及其附中,韩国汉城四中和美国三藩市第一私立学校300多位优秀教师,为教育事业做出了卓越贡献,他们得到了表彰和奖励——趁假期期间,来到这座位于南太平洋的神秘岛屿,进行一次愉快而又刺激的大冒险!目前斐济和澳大利亚正在争呢,究竟岛死谁手还未见分晓!这里山清水秀风景如画,正合适这些阳光下最光辉的职业,他们兴高采烈,多么幸福啊!……”



牐牭娜肥歉龊苊赖牡河欤呈不规则的多边形,岸的北端是一处鳄鱼吻部形的岬头。沙滩并非黄色,而是一种异样的白,还带有灰朦朦的隐影。陡峭耸立重峦叠嶂的山谷似乎从一片绿莹莹的森林脊被中拱出,到处是粗糙的花岗岩和砾岩,偶尔有几只野兔和更小的鼠虫之类出没于不知名的红色野花丛中。汹涌的海浪在远处翻滚,发出一阵阵低沉的怒吼,然而似乎像是一场电影,因为令人惊奇的是近年却风平浪静,近海幽蓝的浪花一进一退,冲刷着五彩斑澜的贝壳和滚圆的鹅卵石。唯一不足的是岛外有太多的浓雾环绕,遮蔽了本该蔚蓝的穹宇。在最高的悬崖顶部有一棵老树,仿佛历经千年沧桑,大得无法形容。而一条岛中长河旁却分布着寸草不生的可怕沼泽,那里可以想象有无数条的蛇绞在一起。岛上没有大的野兽,却有不少天然的洞穴,小动物们在里面窜来蹦去,它们好像从未见过人,一点儿也没有害怕的样子。岛上唯一危险的只有刚才提到的在沼泽中和树上盘绕着的蛇和一些大得吓人的毒虫。其实只要没有人住,就永远不会有最可怕的危险。



牐牰京大学和附中的老师逞强好胜,他们一致表示要第一批冲上山头,占据那棵老树,并给其他三国的同行准备好全部的帐篷、火堆和午饭。韩国汉城的老师紧紧跟在发起冲锋的皇军后面,再就是不紧不慢自在地嚼着口香糖的白人,最后才是身体相对孱弱但决争雄之心的炎黄子孙们。记者是华人,就顺势挤入上海九中的人堆里。年轻的实习生和年过半百的老教师都是汗流浃背,各自折了枝“手杖”助行,记者见了也想学着折,可同时也折出一条蛇,吓得立马回到行队中,把带的药用了个遍。有一个长得像豆腐的日本男教师在边行路边作画,白纸比起他的脸还算黄的,吸引了一大批中国女教师,她们不停地发出“哎”、“哟”、“哇”、“呜”、“呃”等只有春天才能发出的声音,由此可见夏天是春天的继续,总之无聊就是一切。



牐犐蕉サ搅耍日本人的章鱼丸子铁板烧已经做了很多份,众人都饱了顿口福。韩国老师们大声唱歌,在并不平坦的山道上表演了近来流行的街舞和传统的民族舞蹈,他们总是随身携带很多光鲜新潮的衣服。日本老师们玩侦探推理游戏,找藏起来的东西。枪声响过,班鸠一类山鸟翅膀扑腾着坠地的声音不绝于耳。



牐牶k扑打着沙滩,发出汩汩的声音。偶尔几声鸟叫,喧闹过后的岛上再度一片静寂。风有些大,但还算温暖。



牐犝馄涫稻褪钦个世界。



牐牥蚕淖芤菜不着,她站起来瑟瑟地迎着海风,被撕裂的头发拂过面庞,痒痒的。海那边的天际并未因夜晚而黑暗,仍为那团灰压压的雾笼罩着。



牐牥蚕纳虾>胖械氖迪袄鲜γ芳龄二十六,学习成绩优秀,长得又漂亮,说一口流利英语,还在教育台的电视节目中做过特邀嘉宾。她本来没有旅游的爱好,但身份所敛,九中校长亲笔点名指定她参加,为给各国学校留个好印象,同时扬扬九中的校威。和安夏一起的高材生教师有卫芸和沐华,长相都不差,有人戏称她们是“九中三教花”,是整所学校男老师的追逐对象。卫芸只比她大一岁,性格开朗活泼,但爱搞恶作剧,她本拟待安夏入睡后放只甲虫到被里,但旅途太疲累,先睡过去了。沐华是个玩世不恭的女性,三十多岁了却没有结婚,换男友非常频,而且在社会上交际广泛,大家对她的印象不是很好,不过由教学成绩上的突出,思想品德上的缺陷就微不足道了。



牐牥蚕纳硖逑巳酰患有严重的失眠和头痛症,一直吃很贵的药。她想适应吹海风,但禁不住瑟瑟发抖。



牐牎癘k.ok!叟巴拉希!”一阵啧啧声惊动了她。



牐犇侨俗呓,一面摆着手。安夏看清他,大约比自己大两三岁,个子挺高,瘦削的东方脸孔,配着黑白分明的单眼皮眼睛,一头直板长发拂在风里。



牐牥蚕母械狡婀郑用英语问:“你是日本人还是韩国人?”



牐犇侨算读艘幌拢忽然鞠躬,用纯正的英语说:“对不起,打扰了。我是东京大学影视协会的会长兼艺术系教授助理美作喜仁,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牐牥蚕恼住,随即问:“你刚才说什么ok?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牐牎拔摇…嘿嘿,职业病,实在是太失礼了。”美作笑着挠挠脑袋,“我们协会是从事电影业的,我的志向是当一名导演,业余时间出来体验生活收集素材,这回来这座岛就是一次很愉快的经历。我忽然看到你,一袭白衣赤脚站在崖边观海赏月,实在是太美了!如果拍下来一定是绝版的经典镜头!”



牐牥蚕墓睦似地笑了笑,说:“谢谢。我没想到自己也能成个风景。不过您弄错了一件事情,我不是在观海赏月。”



牐犆雷饕痪,忙问:“我……我伤害您的自尊了吗?”



第四十九话 神秘的岛屿

牐牥蚕耐蝗幌氲搅耸裁矗问:“美作?美作喜仁……老师,我好像听说过你。那个《绿头发华尔兹》是你拍的吧?报纸上说你是天才青年导演,是未来世界电影的新希望。”



牐犆雷魈了精神为之一振,扬起头说:“哈!我以为只是在东京有点儿小小的轰动呢,上海也有片子卖?那……你觉得怎么样?”



牐牥蚕睦淅涞厮担骸安辉趺囱。校园凶杀案,血淋淋的场面,惊悚古怪的音乐,毫无意义故作深奥的对话。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给平静的校园蒙上这种可怕的阴影。我一向讨厌你们导演,一群虚拟世界的杀人凶手,让演员按自己的意图去死来取悦观众,以此换得名誉和金钱。”



牐牎罢庵皇谴醋鳌!泵雷餍πγ似乎不屑辨论。他干咳一声,走近了些说:“我今晚看到你,非常之荣幸。我想再也找不到更适合的演员了。你当我的女主角,怎么样?我打算在这岛上拍部新戏。”



牐牥蚕牡淡地说:“有什么好拍的?一个破岛,能让你拍成侏罗纪公园?”



牐牎昂伲 泵雷骼戳司ⅲ“看样子你还不知道这岛的历史吧?它有段很悲惨的故事哦!”他激动得声音都变了。



牐牎拔依吹氖焙虿楣一些关于该岛的资料。15世纪初西班牙航海家科罗斯首先发现此岛,但由于看到大量迷雾不敢接近。1642年荷兰人塔斯曼发现新西兰,返程时遭遇风暴,来到该岛,结果历史书中关于他的消息就彻底断绝了。1686年臭名昭著的海盗王威廉丹皮尔率众来此,奇怪的是那天风和日丽,没有任何迷雾,他们把宝藏埋到岛上。1770举世闻名的库克船长经过此岛,记录了它奇异的景象:整个岛为大面积的迷雾覆盖,岛的四周有天然的巨大漩涡,众多的暗礁。后来还发现了被后人称为“磁场”的地带,一般的船只经过罗盘针会失灵,甚至被吸进海内。所以这个恐怖的岛屿几百年来没人敢接近。好像它是神造出的完美产物,而外在的这些障碍就是保卫此岛的卫士。直到19世纪初,英国正式接管澳大利亚、新西兰和斐济的部分岛屿,该岛才划到英国辖区,可是说归说,谁也不能真正管得了它。英国人杰德在呈往英皇室的报告中将该岛命名为卡维嘉特尼,这是美州印第安某个古老的种族俚语,意为‘谜团’。20世纪初飞机的发明和广泛使用,该岛终于归属大不列颠。二战时日本占据该岛,大批被日军俘落的战俘,四千多人被关押在此,俨然成为世界上最神秘的战俘集中营和军事监狱。日军专门拿犯人做研究人体的实验。1945年这里发生了大异变,监狱犯人集体暴动,一场大屠杀过后,死了上百人,岛屿附近的海水一片腥红。总而言之这里是不折不扣的人间地狱。自战后,此岛荒废至今。”



牐牥蚕奶得直想吐。



牐犆雷黜蓓莨中ψ牛骸拔蚁抛拍懔寺穑课业墓顾际牵这岛上的亡灵为了泄恨,从地狱回来杀光旅游者,不错吧?”



牐牎拔也换崤恼庵稚ナ人性的电影的。”安夏冷冷地回绝。



牐犆雷鞯男扪也到了极限,说:“你简直不可理瑜!比你漂亮的女生有的是,她们都争着抢着要给我当女主角呢!你不演有的是人演,到时候别后悔。”



牐牎拔也幌朐谝桓鲂槟獾氖澜绺人杀死。”安夏傲然道,“快走吧,这是中国学生的宿处。”



牐牻作嘟哝着下了崖。



牐牥蚕母障朐倩氐皆来的位置眺望,又听了脚步声,转头喝斥道:“不是让你走吗?”



牐犓又愣住了,来的是同校男老师齐声。齐声眯着又细又长的眼,轻轻地说:“安夏啊,你们家的事我也听说了,别把情绪带到旅途上来。到这儿不就为让你放松一下么?”



牐牥蚕哪不作声。



牐牎八都有痛苦的过去,谁都不是完全快乐的活着。”齐声拍拍她说:“你的父母在吵骂时从没有想到你的感受。什么事过去了就好了,你不必总是耿耿于怀。活着不是为了沉默,总得发泄一下。你不觉得这次旅行就是个很好的机会吗?你看天上的月亮星星,没看出点儿什么来么?地球在宇宙中也不过是颗电子,围绕太阳这颗原子核旋转。我们这些生活在电子上微不足道的生命,一举一动,一喜一怒,一生一世,又算得了什么呢?一瞬间也够不上,时间根本不会在乎它。想开一些。”



牐牥蚕氖娣多了,回头对老师说:“谢谢齐老师。”她知道齐声在四年前也与妻子离异,可能也是深有感触吧。



牐犉肷又拍拍她的肩说:“睡一觉,忘掉这些令人不快的事。明天高高兴兴地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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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犆雷饕恢泵蛔撸在树丛后躲着虽然他一句也听不懂,但从表情和声调上也能看出什么,暗暗骂道:“这死老师,标准的闷声色狼,现在刚毕业的年轻姑娘最容易上当受骗。”



牐牬稳招牙词保只觉得白光炫目,周围隐约的吵闹声,混合着融融的暖意。许多孩子身穿泳装在海滩晒太阳、打排球放风筝。卫芸说安夏你也穿泳装吧,一上场绝对的亮点,安夏一笑不答。她抬头仰望海天交际的远处,引起无限遐想。但父母阴沉的目光时不时地扰乱她强作镇定的情绪。这次旅行不光是学校要求,父母也大力支持,他们还是头一次对同一件事情态度一致。



牐犮寤带着男友苗咏跑来说:“大家一起去划船吧,那边有个瀑布下面冲成一片大湖,水很静,可漂亮了。”乔姿觉得不错,也就同意了。加上正在追她的吕耀光,五个人一同跑上山。



牐犉俨脊以谝蛔像瓤被挖空了的瓜皮般的石壁中,倾泻而下,随着湍急的水发出诱人的声响。湖面碧波荡漾。两旁草地长满了艳丽的花卉。这一切本来很美,但安夏总跟别人不对盘,她觉得这座岛过分完美了,像武侠校旱或神话故事中的仙境,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足,仿佛按人的意志做到了最好。虽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可大自然毕竟不是人,它造物虽有选择性,但没有个人嗜好。不仅如此,仔细看看这些话,五彩缤纷聚在一起,更像是人工栽种的,就连瀑布这样大的佳景,也像是卧室里挂着的一幅壁画而已,甚至显得非常怪异。



牐犅酪光见她神色恍惚,便关切地问:“你怎么啦?没事吧?”



牐牥蚕囊∫⊥罚一言不发。



牐牎罢獾赫嫫亮。”爱闹的卫芸喊:“大家唱歌吧!”



牐犖甯鋈讼雀鞒各的,又一齐哇哇大吼,声音穿棱于瀑布的激流间,山谷中久久地回响,乐不可支。沐华做作地尖叫:“哎!最快乐的时光就是现在了。真想永远生活在这个仙岛上,再不回上海那个破重点。”



牐牎霸谡舛建个学校倒不错。”苗咏小心翼翼又别出心裁地说,这是他成功追求到沐华的一个重要手段。



牐牴然沐华非常赞同,说真是好主意,然后大家不约而同地望向天空。这毕竟是妄想,无论在多美丽的地方建起学校,都不会再美丽了。从小艇上仰望天空,本该看到一大片蓝与白,可天空被大雾笼罩,灰朦朦地什么也辨不清。灰色是安夏心里的颜色。这大概是这岛上唯一的缺憾。



第五十话 潘多拉之盒

牐犘那楦崭辗潘缮孕淼陌蚕呐既挥制臣了瀑布湖边的一个败笔,那个恐怖片导演美作正津津有味地蹲在一块巨型花岗岩上拍摄,时不时换个角度跳来跳去,乐此不疲。



牐牎八に滥侨毡竟碜印!蔽儡科沧炻畹馈



牐牻ソズ里的小艇多了起来。不论什么美景,人一出现就是画蛇添足。日本人甚至在一些岩石上插国旗。同类之间也相互厌恶,吕耀光说咱们走吧,玩得差不多了。



牐犞形绶故敲拦教师准备的。他们用枪打下许多红嘴鸟、斑鸠和鸸鹋,还有一些水豚山猪之类的,拨毛后串在火上烧烤。不时有日本老师发表言论,说据此岛大部分鸟都跟美洲鸟非常相似来看,这岛在几亿年前属于美洲。有韩国老师站起来说据你这种长相跟日本本土的人非常相似来看,这岛分明属于日本。众人尽皆欢声大笑。而齐声的胳膊明显地抖了一下,神色保持不变。似乎这对他有特殊的意义。而大概也只有安夏能想到这么多。



牐牻酉吕纯炖值钠氛逐渐为国界和旧仇恨冲淡,无聊的玩笑变成了更无聊的群论和争执。韩国人说就像这岛上的雾一样,地球环境愈来愈恶化,而日本人仍大量捕鲸,把祸水引向别国,人类只有一个地球。那日本老师大久保贺明以彼之道还治彼身说人类一个地球也没有,地球不是人类的,人只是居住在地球上;如果你身上住着寄生虫,你就属于虱子吗?韩国人说你们也住在日本,日本不属于你们吗?大久保冲上去和他扭起来,两人在草地上滚来滚去,两个国家的学生纷纷呐喊助威,眼见要变成群殴,而美国教师开始为决斗结果赌钱押注。最外围的看客是中国教师,他们大多一言不发呆呆地看着,再不就指手划脚地偷着笑,说两个神经病。美作虽是日本人但除外,他在拍摄现场武打片。



牐牥蚕母械皆蕉裥摹u庋一个世外桃源般的仙境,一经人类踏足立即大煞风景。她下了船,吕耀光问:“你不舒服?”



牐牥蚕耐芬膊换氐厮担骸笆茄健!



牐犅酪光也跳下来和她并列走在一起。



牐牎氨鸶着我。”安夏严肃地说。



牐牎拔遗履愠鍪隆…”吕耀光半张着手半张着嘴。



牐牥蚕牟辉俳不埃飞快地跑到距瀑布较近一条崖道上,吕耀光很无奈地一摊手,回头看着同伙的。苗咏拍拍他的肩说:“放心啦,这么大个人能出什么事。你也得慢慢来,别把生米给煮糊了。愿意和不愿意就是一念之差,可性质在不相同。愿意就是相爱,不愿意就是强暴。是吧?钓女人得心细,目光长远才行。”



牐犮寤白了他一眼:“你一套一套的。对谁都这么长篇大论吗?”



牐犆缬叫ξ嘻地搂过来问:“你应该属于是愿意的吧?”沐华笑着轻轻打了他一拳了事。



牐牥蚕幕夯旱刈咴诼飞稀u馓趼肥歉龈大的岩石石面,但桀骜不驯的长相引来风的嫉妒,经过长年累月把它削平了。她很不自在地踱在上面,眼睛毫无目标地四下张望,自己也不知在寻找什么。忽地,她无意间瞥见一丝闪光。她把头一偏,光不见了。再次回头又被刺到,从这个角度来看,光是从瀑布下的某一处岩洞后发出的。



牐牥蚕姆浅:闷嬷叙颇有些惊惧。她犹豫着滑下石坡,走近了。震天咆哮的水声不仅搅乱了她的耳神经,连眼都有些花乱,觉得头昏昏沉沉的。她已经能感到澎湃水流扑打石基迸出的水滴仅仅一两滴都隐含着巨大的潜在力量。她俯下身,不由自主地将手伸过去,想触摸一下光或光的来源,仿若古人想摘月亮一般。



牐牻咏光源,那是一种红色的光。安夏触到了一种潮湿的金属质感。她用力拉着,没料却被反拉了进去。瀑布激烈无比的水流瞬间打湿了她的全身。等她过去后,却像进了水帘洞,没有一丁点水滴。



牐犜僖豢矗她惊得周身颤抖,几近厥倒。里面是一个昏黄的房间,虽然布满厚厚的泥垢和尘土,像是经过百年风霜,却依旧不能掩盖其当年的精美别致。布满泥垢的墙面上赫然一只血手印,已然凝干发黑。而被拨开的泥土下竟是一层纯金属。更可怕的是这个洞的首个发现者,同时也是血手印的主人──那个中国记者,被倒挂起来,脚给铁锁捆着,铁锁连着顶端的土壁,像是从里面长出来的。他的脸皮已经剔去,替代眼珠的是两块随手可以捡来的石头,身上被扎了无数三角型的洞孔,腹部里的肠子拖在地上,像只尾巴。他手中的v8正对着自己,拍摄着最后的惨状。摄影机上的红光一直未灭,而安夏发现了它。



牐牥蚕南氪蠼校又本能地用手捂住嘴,保存生命比发泄恐惧更在意义。毫无疑问,记者发现了这个地方。而这个秘密是不为人知的,也不该被知道。他于是成了第一个殉道者。安夏又随手一扒,土坯再度落下一层灰,里面隐隐泛出金属光泽,和血手印下的一样。由此可见,这是个纯金属打造的房子,只不过由于长年累月为尘垢所掩盖了而已。



牐牥蚕南衷谥幌胱叱鋈ィ她刚要转头,只看见瀑布前面似乎有些影子在晃动,吓得拼命向里跑,里面是无穷无尽的黑暗,似乎白天也为黑夜所占据了一般。其实世界本来就是黑暗的,连宇宙也是黑暗的,代表光明的太阳之类的恒星不过是转瞬即逝的怪胎而已。雨果说梦是黑夜的水族馆,她如梦初醒地奔跑着,仿佛是在回归包括人类在内的所有生命甚至世界上一切的本源——夜。



牐犛捎谒不择方向,擅在一处外表松垮的土壁上,但从外部就能强烈地感受到它内部的坚硬。她不知又触到什么突出的东西,登时一片明亮。



牐牫氏衷谒眼前的是更不可思议的一幕,像是科幻电影中未来世界的废墟,野蛮与文明重叠交织在一起。这是个令人无法想象的大型空间,约有四个篮球场大小,也就是在宽阔的瀑布山的内部。到处是为尘垢掩盖的机器设备,还有些炸弹的弹壳,一枚完整的哑弹横插在屋梁上,被白色的蛛网雕琢成了石膏般的艺术品。



牐牨榈囟际呛」牵身上插着军刀或是碎成千片万片,其它大多数呈不同的姿态,但都是痛苦的样子,还有些坐着的骷髅,保存得很完整,甚至脸上戴着眼镜。他们中更有一位佼佼者,头顶竟戴着一顶黑色的博士帽!



牐犓惊讶地看着这一切,久久不能平静。此时她注意到这个大堂的中心部位,一根粗大的封闭玻璃水槽伫立着,里面似乎闪着暗红色的神秘光芒。安夏走近,把手触到槽下一排操纵器上,来回抚摸着。突然间,“轰隆”一声巨响,水槽中的水哗哗地冲出来,像是一场真正的洪灾。安夏迅速闪到一边,但还是被水冲了个趔趄,偌大的水槽正中央,仅仅有一块指甲大小的黑色物质,暗红光芒自它的周身发出。即使是没水了,不仔细的人也很难发现它。而安夏回头看看那些骸骨,也许连他们也不知道这个神秘的物质到底长什么样,只能像膜拜神灵一样每天注视着这水槽。



牐牥蚕牟抖着伸出手,抓过那可怕的东西,刚想仔细瞧瞧,它却“倏”地一声嵌到手表上,最后竟像水银般汇了进去。安夏简直不敢相信,白色的表迅速变成了红黑色,还有一股无法形容的怪味。



牐牥蚕氖艿降拇碳ぬ大了。其时却传来了脚步声和低沉的怒骂,像是日本话或韩国话。安夏急中生智,攀上生锈的梯子。躲到那巨大的白色哑弹之后,她的衣服颜色和它非常默契地达到共鸣,远处根本看不出来。



第五十一话 教师的学校

牐牻幼攀橇礁瞿腥怂南路找的声音和拉枪栓的“咔咔”声。安夏勉强听得懂两句日语,他们大体上说:“这是怎么回事?不可能,太巧了!武器竟然被拿走了!”



牐牎翱隙ㄊ堑荷系慕淌ω傻摹k们喜欢探索研究,好奇心太重,发现这里不是没可能。可的确巧了,武器偏就在今天完成!”



牐牎叭岛有三百多个教师,我们怎么查?再说那武器除了发明者源左进本人以外谁也没见过它究竟长什么样子。”



牐牎翱蠢次颐堑冒鸭苹提前了。”



牐犃礁鋈苏庋说着走出去,脚步由近及远,再为瀑布水声所弥灭。



牐牥蚕牟槐浚不敢立即出来,等了大约十五分钟,确信没人了,才偷偷地溜了出来,深吸了一口气,冲出了瀑布。



牐牎澳闵夏亩去了弄得咱班都在找你?洗海澡了?”卫芸给她擦拭身子,“再别使性子到处乱跑,净让人担心。”说完朝吕耀光笑笑。



牐犅酪光尴尬地转移话题说:“是……啊。对了,你们最近有没有看见那个记者啊?他自己先回去了吗?”



牐牥蚕男哪畲蠖,身体一阵剧烈颤抖。



牐牎澳憷渎穑俊甭酪光脱下外套给她披上。



牐牥蚕氖翟诓恢道该不该说。她完全被恐惧扼住了喉咙。甚至在夜里她仍希望这是个梦并随之过去,但第二天这件事仍是清晰的,就像在眼前。而手腕上的表也发出异样的光彩。安夏多次想摘掉它,但表却似乎越来越紧。



牐犉肷在山头上喊道:“全体集合!”



牐牳鞴的老师都迅速整好队,跑向山头。日本和韩国的教师都边跑边唱,岛上只有歌声。



牐牭搅松酵罚只剩下光秃秃的石头和稀疏的草丛,前几天美丽的景色,不知到何处去了。



牐犝在老师们惊奇纳闷的当儿,十几枚烟雾弹从不同方向扔进人堆里,发出滋滋的怪响。老师们毫无戒备,纷纷惊叫着晕倒。只有安夏一人没什么感觉,她手上的表发出奇异的味道,令她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摄取足量的氧。但周围的人都倒下,她也跟着照做了。



牐牴了三四分钟,一在群统一黑军装的人员陆续从林中走出,把老师们一一背负起来。奇特的是,那些武装人员看起来都很年轻,最大的也只有十七八岁,比教师团体中最年轻的安夏还要小很多,上嘴唇上仅仅一层微细的汗毛,根本不能称之为胡须。



牐犉肷向身旁一名黑衣军人示意说:“可以打开校门了。”



牐牶谝戮人从怀里掏出一只精制手机般的摇控器,指向远出一摁,众人都往后退去。轰隆隆的响声,扬起七八米高的沙尘。一座小山头竟拔地而起,上面的树木都纷纷断裂,草也随风飘开,替代它们的竟是一座大型的建筑物。建筑物顶端飘着一面奇怪的黑旗,绣的是一个戴眼镜,头顶博士帽的骷髅。大门自动打开了,军人们纷纷涌入。



牐牥蚕挠掷塾掷в昏睡了过去。



牐牥蚕男牙词保发现自己置身于那间阴暗的大堂内,时硕的一切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一点儿不留痕迹,中间的大水槽也不见。横七竖八躺着的老师陆续醒过来,个个不知所措,慌恐而又茫然。



牐牱考淝懊娴拇笮偷缡幼远打开,里面是一名佩戴大将徽章的黑衣军官,大约只有二十岁出头,略卷的黑发,眼神苍凉。他毫无表情地说:“尊敬的教师们,不,准确地说,你们现在是我的学生,那么同学们好,新的一学期提前开始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布罗利。”



牐牻淌γ欠⒊鲆黄尖叫。“恐怖天使”布罗利是电视新闻中每天必提的东亚著名恐怖大亨。他是日本人,又是古代墨西哥神秘邪教组织的‘众神之戒’在日本分会的主席,靠买卖军火毒品发了迹,受国际刑警的通缉。由于他易容术高明,有千张脸孔,所以没人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子。他在暗中培植势力,打算控制太平洋上的一些岛屿,进而建立自己的邪恶国度。可令众人震惊的是,他竟然这样年轻,基本上只能算是个孩子,但是,自他眼中放射出的那种阴寒彻骨的绝恶邪芒,使这个年龄的孩子甚至人类中绝难见到的,那其中充斥着浓郁之极的悲怆和憎恨,谁都不会再怀疑。



牐牪悸蘩轻轻命令道:“安静。”



牐犙蝗肝奚。



牐牎拔沂悄忝堑男3ぃ也是这个学校的董事长。”布罗利继续说,“你们正在一所全球最捧的现代化学校里,你们将在这里重新开始年轻时代的校园生涯,直至毕业。而教育你们的人,就是像我这般年纪,甚至比我更小的孩子。凡能毕业者,就可以作为我们的一员为我效命,我会给予他很高的官职和俸禄。不能毕业的,送进海里喂鱼。因为这是军人所办,所以它是所带有军事性质的特殊学校。你们从现在开始是二等兵身份,以后可凭成绩逐步取得一等兵、等兵、下士一直到将帅位置。但你们身份是最低的。你们若违反校规,就得降一能。而二等兵下面就是死人,所以还是好好学习,先立功升级吧。级别越高,活下来的机会就越大,而且还可以命令下级的同学去做校规限制范围之内的任何事,就算杀了他也没问题。这个世界本就是属于强者的。校规马上都发给你们,人手一份,虽然多了点儿,但我认为背熟它并予以执行对你们没什么坏处。我是日本人,但这里的日本人和其他国家的学生一样待遇,校规面前人人平等。一个学期过去后,最多也只有十几名学生可以活下来,变得冷酷、聪明、强壮,成为我的得力助手,这里只有‘是’或‘不是’,没有‘为什么’别指望逃跑,未经允许出岛者会挨炮的。好啦,废话少说,开始吧。”



牐牎氨ǜ嫘3ぁ…”一个日本东京大学的中年副教授战战兢兢地问:“我……我可以先打电话给妻子和母亲吗?”



牐牪悸蘩冷冷地说:“你们的父母妻儿都是累赘。现在应该都干掉了。军人不需要家庭,只需要武器。”



牐牰偈彼有的人都嚎啕大哭起来,惨相不可言状。



牐牪悸蘩的音调并没有提高:“需要上司重复命令的士兵是会死的。校规规定要保持课堂肃静,我想在你们当老师的时候,也应该明白这个最最基本的道理吧?大家都要做好学生,给我们这些后辈做榜样呀。”这句话便使所有人都安静了,甚至没人敢稍重些喘气和咳嗽。







第五十二话 残酷的教学

牐牎跋衷谑鞘点四十五分,我们快点进入正题吧。你们要学着适应这里的生活,先得适应课堂。第一堂课是军事理论课,由于大家初来乍到,一开始不一定能适应少年教师给你们讲课,这一点校方也作过充分考虑并开会商榷过,那么,第一堂课就由大家熟悉的中国教师齐声为大家讲解。我在这里解释一下,他是上一届唯一的毕业生,你们的学长,本校的骄傲,故而我特意留他在此任教。”



牐犉肷缓步登上讲台,阴阴一笑,在课桌前排插了十枚金属镖。一同进来的还有两个仅仅十六七岁的孩子,一男一女,都长得很端正,着与齐声一样的教员服。他们似乎也很不适应,战战兢兢地盯着布罗利,似乎比台下的教师们更加惶恐。布罗利对齐声说:“他们是今天新转来的高材生教师廖俏和杨基,对这里的情况还很不适应。齐老师,麻烦你带一带他们,让他们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风格去授课。”



牐牥蚕牡男母竦且幌拢她不敢相信齐声竟是这种人,就在前一天晚上他还给自己讲了一套完全不同的人生哲学。



牐犉肷点点头,目送走布罗利,接着转首扬声道:“上课!”



牐犜本是教务主任,现在却被任命为班长韩国人宋哲元,扯起嗓子喊:“起……起立!”老师们像是一同回到了他们追忆不已的童年时代,一齐喊:“老——师——好!”



牐犮寤又惊又怕,偶然瞥见一角的苗咏。苗咏也刚刚发现她,向她轻轻地做了一个安慰而且很无奈的表情。



牐犉肷忽然从讲桌上抽出事例金属镖,“唰”地射出,正中苗咏的右眼。苗咏大叫一声,眼浆四溅。教师“学生”们惊得叫也叫不出声来。女教师们战栗着抑制不住泪水直流,又怕被发现,不停地擦试。苗咏已经晕了过去。两名医务兵跑上前去,看了看他的伤势。那两名年轻的“实习教员”更是几乎站立不稳。



牐犉肷一声不响地走下台,伸手抓住苗咏眼上的镖,用力一拔,伴着阵阵惨叫声,连同眼神经都抽了出来,白、红、黄、黑绞在了一起,使苗咏整个脸皮都走了形。沐华再也忍不住,厥在地上。齐声擦了擦镖,淡淡地说:“上课时要认真听讲,别做小动作,你们身为人民教师,有十多年的教学生涯竟会不知道?校规第三条规定,同样的错误犯第二次,就要依军法处死。医务兵抬他出去。”医务兵搀起苗咏出门。齐声在后面喊道:“苗咏同学,这是第一次,所以你享受这种待遇,下一次就得自己包扎了,不过不是包扎眼,而是心脏。”



牐牥蚕陌蛋悼闪苗咏,心口又一阵难受,像真的插了一只镖。在场的人很多都认识沐华,却没一人敢扶她起来。因为所有人都明白齐声射镖很准,想要一击致命也决非难事。



牐犛纸擦税虢诳危一位教师向窗外看了一眼(他的素质远远没有他要求学生那般严格苛刻所能达到的标准),仅仅这一个细微的动作就被齐声捕捉住了,齐声又打瞎了他的眼。过了一会儿,一名因惊恐过度而昏睡的女教师也被打烂了耳朵,向外面汩汩地冒着血泡。



牐犉肷走下台,来回巡视每人的功课,见一个四十多岁的男教师半仰在那里,桌面的白纸上什么也没有写。齐声知道陈培是上海九中出名的“地狱教师”,脾气又躁又犟,曾经以残酷的手段欺凌甚至虐待过很多学生,九中没有一个学子不怕他,但更多的是憎恨。他平日里猖狂惯了,转以欺负学生为乐,现在猛然转型变为学生,这叫他怎么接受和适应得了?他没见过多少世面,并没有多少畏惧感,认为最多把他毒打一顿,决不会有什么致命的伤害。



牐牎澳阄什么不写?”



牐牫屡嗬淅涞厮担骸拔也皇抢词茏锏模我们教师本身已经有很高的素质,你们却把我们抓来胡搞,这种闹剧有什么意思?小齐同志,我奉劝你一句……”话音未落,齐声手中的镖迅捷无伦地划了他脖子一下,很快地收回。而这道伤口却很深,一会儿全部变红。可能由于手法奇准,连颈骨也触及了,陈培的脖子一歪,头部朝不可能的方向夸张地斜下去,几乎跟着肩并齐了。



牐牻淌γ且植蛔】志澹一个个捂住嘴,眼里泪水迸流。那两个实习生廖俏和杨基,已经瘫倒在地。



牐牎八刂矢叩停我来评价。我可不希望班里有人渣,这样一来相信咱班都是好学生啦。”齐声长吁了一口气,“好啦。课讲完啦。你们得好好准备,下节课要提问,答不上来的……按规定要割一小片舌头。学过的问题答不上来,还要舌头干什么?下课!”



牐犃迳响起,齐声走出去,门轻轻地合上。教师们依旧不敢大吵大闹甚至哭泣,因为按现规定,即便下课也不准喧哗。



牐犗挛缛允抢砺劭危讲了一堆密码知识,抄了厚厚一沓课堂笔记,教师们累得死去活来,心中的怒火几次被强制压抑下去,然而他们却忘记了自己当初是怎样压迫学生的。十分钟后,喇叭又发出命令:“课间军训,全体同学集合做操!”



牐牻淌γ呛廖拗刃虻丶废侣ィ因为他们在学校里总是趾高气扬。半天才排队到操场上。一名稚气未脱的白人孩子站在高处大声喊道:“同学们,这套军操共分十二节,很简单,因此我只做两遍。两遍以后就必须学会,谁要是做不对或有一丁点儿不规范,就砍去手指,错一次砍一根!听到了吗?”



牐犆蝗嘶卮稹



牐犇悄泻⑼蝗荒抗庖躔喝胨瑁又淡淡地重复:“我在问‘听到了吗?’”



牐牻淌γ浅匣坛峡郑这才大声喊道:“听──到──了!”



牐牸该负责审查的军人(都是些半大孩子)手执皮鞭穿梭于教师之间。一名军人忽然一拳击向某个中年女教师的头部,拳上戴着铁皮指虎,将那教师打得血流满面。青年军人说:“列队要整齐,不准动一下。在战争中,一丝轻微的响动就会令全军覆没。”



牐牪悸蘩在台上看着,微笑说:“你们曾经说过,我们这些成天生活在幸福中却不知足的孩子,该让我们接受锻炼,只有这样才可以充分享受真正的人生乐趣。那么,今天我也要把这种‘乐趣’与你们分享……!我在当学生的时候讨厌老师,再当老师的时候又讨厌学生。后来我才明白,原因是:大家都讨厌飞扬跋扈的混蛋。”



第五十三话 生存与道德

牐牭谝宦盅〕龆十名不合格的教师,卫芸也在其中。她惊恐地望着安夏。



牐犚幻少校级别的军人(其实也就是一个身材健壮高大的男孩,看起来像个篮球运动员)看到,走过去笑着问:“怎么?想找人替?”



牐犖儡棵φ愕阃罚大声说:“是啊,就找她!”然后指着安夏。安夏万万想不到和她相处四年形影不离的好友竟这么轻易就抛弃了她。



牐犇巧傩!昂俸佟钡匦α艘徽螅忽然拨出枪,“砰”地一声,卫芸的印堂开了一个血洞,她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脸上还没来得及改掉那刚才激动亢奋引起的抽搐。这又引起了一片忍不住的尖叫。



牐犐傩k担骸罢匠∩弦团结一致。军人也卖同志,就是叛变。叛徒罪无可赦,下场唯有死路一条!学生之间可以相互竞争,但是不要忘了军人的尊严!”



牐犓又对其余十九个教师说:“你们这些做操的被淘汰者,由于初犯,可以给一个机会。你们要跑五千米,正好绕岛半圈,先到旗杆者胜,不仅能免罪还可以升级,谁如果中途停跑或放弃,按军法定以叛国罪和迕逆上司罪立即处死。谁不用力跑,就打断双腿,然后用双手撑着到终点,还可以保住性命。谁是最后一名,就成为第一名的俘虏,供其差遣,即使第一名要他死,也得毫不犹豫地服从。听明白了吧?”



牐犚幻仅仅十三岁兵士举起冲锋枪朝天打了一梭子,十几名教师争先恐后地冲了出去,还互相推搡,生怕落到别人后面。也许他们应该边跑边看看自己的样子——真的像一群茹毛饮血的原始野兽。



牐牬笤级十分钟后,一个国家二级运动员出身的体育老师先跑到了旗前,少校见他还不敢确定自己真的赢了,便向他投去赞许的目光,那老师稍微镇定了一下,然后狂笑起来,笑得歇斯底里,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脸已经完全痉挛了。



牐犐傩w吖来拍拍他的肩说:“好样的,有前途,从现在起就是一等兵军衔了!祝贺你!”



牐犇翘逵教师比一只小猫还乖巧,学着电视上的样子行了个军礼:“是,多谢长官老师!”



牐牎班в 币簧剧响,一名过于肥胖的女教师应声倒地,原因是她累得跑不动了,身上插了一支从远处投来的标枪。女生跪在地上,头垂下去,长枪贯体,保持着奇妙的平衡。



牐牻淌γ锹铰叫续地到终点了。剩下的最后两名女教师互相撕扯扭打着,向这边跑来,扬起阵阵沙尘。安夏忽然想起,她们俩在烹饪食物时相处得多么融洽,也许任何虚拟的情感,不论多么海枯石烂天荒地老,都不应该用“生存权”去衡量,问那种“先救妈妈还是先救老婆”之类问题的人,本性是最残忍的。



牐犇敲美国教师比较粗壮敦实,用力一掌,将另一名漂亮的东方女教师掀翻在地,然后“啊─啊”地狂啸着跑向旗杆,像一头得了瘟的野猪。



牐犑о苷哂哭无泪,万念俱灰,但她挣扎着跑到终点。如果她放弃就会被立即处决,而这样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牐牴诰也看清了她,惊喜地喊道:“早苗……”



牐犈教师抬起柔弱的眼睛,似乎在哀怜地求他。



牐牎八现在是你的了,任由你处置。”少校笑着说。



牐牎爸沼凇…我早就想……”那男教师暗恋早苗已久,一直没有机会表白,但是现在所处的这种环境,根本来不及谈情说爱。他还不放心问:“长官,真的干什么都可以吗?”



牐牎暗比弧!鄙傩rナ椎溃“这是你的战利品,立功的军人理应受到如此嘉奖。”



牐犇悄薪淌π老踩艨瘢哈哈大笑着,裂开的嘴几乎要把整个脸孔撕成两半。他扑向了她,撕开她的衣服,露出荡人心魄的雪嫩肌肤。女教师惨叫了几声,一时间没有料想到那个平时对她恭敬有加的爱慕者,居然会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行为,被拖进了一处灌木丛后面,男教师淫笑着将她按在地上。



牐牎跋勰降幕埃下次就努力争去得第一名。”少校对剩下的十七个人说,“好了,今天的军训到此结束。明天是接力,接力捧是一枚定时炸弹,希望传到你手上时不要有悲剧发生。解散。”



牐犞形绶叛в大家陆续来到食堂,整齐地排好队,有几个教师过于饥饿,插了队,被赶出去不准吃。安夏得到的一份最多,因为分饭的孩子觉得她漂亮。但即便是最好的一份,也不过是半生不熟的土豆、地瓜干、烤玉米饼和被称作“稀饭”的一碗稠水。



牐牼官喊道:“快吃!五分钟之内吃完它。谁剩了一点儿就别指望吃下一顿。五分钟后去宿舍,睡半个钟头午觉!”



牐牻淌γ歉着舍长来到宿舍,所谓宿舍就是一间结满蛛网的破旧房子,长官把门一关吼道:“找到自己的号码,马上闭了狗眼睡觉,谁敢干别的,把眼珠子抠出来!”



牐犃睡觉也是心惊肉跳,许久无法稳定情绪。半个钟头快到了,由于惊恐过度,加上十分疲劳,又没人能起得来。窗外“啪”地扔进一枚催泪瓦斯弹,大伙都被呛得直咳嗽,奇痒难耐,泪流满面。



牐牎罢饩褪墙行涯忝堑姆绞剑军人是不能偷懒的!”一名教官吼道,“现在回教室!”。



牐犗挛绲谝唤谑且衾挚危学唱的是校歌,用日本话唱,日本教师还好一点儿,中国、韩国、美国的教师总因为吐字不清和太过紧张而中途停止,然后按三连三地被剪去舌头。教师们逼迫学生每天中午唱歌,这是东亚许多地区司空见惯的平凡事情,只不过那些教师并没有因此而发现,那纯粹是在出丑,而他们却以此取乐。



第五十四话 搏命的游戏

牐牭诙节是搏击课,教练是一名最多十八岁,又高又壮的黑人孩子说:“有没有认为可以摔倒我,然后晋升为一等兵的同学?”



牐犆挥腥烁叶弹,黑人冷笑说:“一群乌龟。我指到谁,谁出列!”说罢对一个美国胖子说:“你,你挺强壮的嘛!来!……”



牐犈肿诱秸骄ぞさ刈呱侠础



牐牶谌怂担骸氨鸾粽牛你能让我后退一步,就算赢了。”



牐犈肿哟蠛鹨簧,扑了过去。黑人顺手提起他腰间的衣带,一下子举起来,向提起的膝盖撞去,“咔哧”一声,胖子狂叫一声,腰骨碎裂,昏死过去。两名医务生兵迅速跑来,把他拖走。



牐牶谌死淅涞匚剩骸盎褂兴?”



牐犆雷骷他的目光扫向自己,惊得忙低下头。



牐牶谌俗叩剿跟前,说:“就是你了,留长毛的日本人,出列!”



牐犆雷鞯ㄕ叫木地走了出来,腿在打弯。



牐牎澳憷词允浴!



牐牎安唬”美作直摇头,“我……我赢不了。”



牐牶谌伺道:“你敢违抗命令,难道不知道军人这样做的下场只有死?你输了也不过残废而已,还不致于把命送掉!”



牐犆雷飨诺镁缌艺嚼酢6恿兄泻鋈挥腥宋剩骸叭舭焉纤敬虿校会受到处分吗?”



牐牶谌艘汇叮继而大笑着说:“终于找到了个有胆量的,如果你能赢打死我也无所谓。这个世界本来说是弱肉强食。是谁问的?站出来!”



牐牥蚕男闹幸徊,原来是吕耀光。吕耀光学过散打,在学校教学时,对待学生也绝不手软。他骨子里天生有一种优越感,加上想在众人面前抛头露脸,尤其想令安夏看到,于是向年轻的教练挑战。



牐牎澳憬惺裁疵字?”黑人教练睥睨着他。



牐犅酪光说:“我姓沙,叫沙黑鬼。”



牐牻淌χ杏腥巳滩蛔⌒τ隼础:谌伺极,扑了过去,吕耀光扯过他的手,用力一拳击在黑人的下肋,接着回腿扣住黑人的膝盖,向后一扭,黑人毕竟是个孩子,一时也避不开这凌厉的攻击,这时使劲一甩,吕耀光倒地,黑人也坐在地上。



牐犅酪光“吁”一口气说:“怎么样?这次不仅让你退后,还让你倒地了。”



牐牶谌诵φ溃骸安淮恚这位同学,你光荣地成为一等兵了。”



牐牥蚕母詹乓恢蔽他捏了把汗,不料他却挺厉害,一时也怔住了。吕耀光怪异地望着她,一阵快乐的笑声嘎然而止,转身离开了。



牐犛质且桓霾幻咧夜。



牐牭诙日,艰苦的训练开始了,射击、破译、密码、格斗、野地生存、拆修高技术电子设备以及国际形势和各种军事理论知识,使教师们头昏膨胀。有年极大、身体不好的人累病了,就被抛进大海。有三个人不堪忍受折磨,投海自杀了。但校方不辞辛劳,打捞上来,挂在学校的宣传栏上示众。



牐犇橇礁鲂吕吹暮⒆又校杨基已经迅速适应了残酷的教学方式,甚至乐此不疲,因为他一生中最痛恨的,也是教师。而唯有廖俏,似乎永远也恨不下心来习惯,正如生活在中东火药库的阿拉伯人民无限接近死亡,但却永远不能司空见惯熟视无睹一样。安夏只能她这里找到安慰。



牐犆刻於祭鄣靡死了,而手上的表则源源不断地供给她力量,使她精力充沛,身体健康。长此以往,引起了教官的注意。



牐犜谝唤诓稹⒁爆炸弹的实习课上,仅仅十四岁的电脑高手御手洗幸佑庵教官用藤条指着安夏说:“那女生,你出列!”安夏被强行推出来,送到一颗接入电脑的精密定时炸弹前。



牐牎吧峡问蹦闾讲最认真,笔记也整理得不错,现在就给你一个任务,成功的话,你可以一次连升两级为特等兵,快点干吧。”



牐牥蚕亩了定神,花了五分钟找开了电脑密码锁,工作人员忽然把电脑移开,往她手里塞了一只板子、一把螺丝刀和一根细铁丝。



牐牎澳慵亲。在战争中不是任何时候都有电脑的。”教官笑道,本该纯真的年纪,笑容却如此地酷寒。



牐牥蚕牟抖着打开炸弹的壳,用螺丝刀旋开了一板螺丝,仅有abcd四个字母和0到9十个阿拉伯数字。



牐牻坦倮淅涞厮担骸罢馐堑揽甲酆夏芰φ奶猓你的电脑既然打得这么熟练,就应该能打出来。时间限制是三分钟,还剩下一分零四十七秒,试着编程取出钥匙。”



牐牥蚕摹鞍劝取钡厍没髯牛脑海里疯狂地显示黑板上曾上列着复杂程式,终于推出了密码。一支钥匙移出,她接过钥匙打开锁,里面竟还有一层保险线,一共四道线,一模一样,只有一次机会,选错了就会立即被炸成碎片。所有人都向后退到安全地带。



牐牥蚕募负跻哭出来。御手洗在后面喊:“怎么可以哭?你是个坚强的姑娘,快选择吧。军人要果断勇敢而且判断准确!”



牐牥蚕暮鋈桓械阶笫忠徽笸矗不由自主地移向炸弹,腕上的表在第二道线上闪出一丝红光。乔姿一个激灵,还有六秒,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剪断了线,炸弹计时器上的红色数字登时灭掉了。



牐牻淌γ且黄惊叹,而其中大部分是在遗憾炸弹为何不爆炸,白白让她一个女人得了便宜一连踩在他们头上两级。



牐牻坦倥淖攀炙担骸傲瞬黄鹆瞬黄穑特等兵安夏。同时,若再升一次你就可被称作‘阁下’了,而你现在是这三百名学生的首领,可以向他们下达不触及校规的任何命令。”



牐牥蚕乃担骸拔摇…我想让他们吃得好一点儿,饱一点儿,而且每晚多睡两小时。”



牐牻坦僖汇叮说:“就这个?好吧……真让我吃惊。比如说你难道不想……”他诱导着说:“不想减少一下竟争对手的数量吗?……你说的这个这个我必须请示上级才行。”



牐犅酪光向安夏暗暗鼓励似地一笑。



第五十五话 可悲的下场

牐犗挛绲牡谌节课,有人发疯了。



牐牎拔沂懿涣死玻 贝缶帽:孛髦沼诳窈鹱虐迅渫啡恿顺鋈ィ“反正是死,你们还是把我杀了吧!求求你们……不要再折磨我了……别再……”他捂住头,一会儿狂喊,一会儿低声抽泣。



牐牻坦倏戳丝此,对教师们介绍道:“大家别惊奇,这在你们的教学过程中,也是很正常的吧?每年开学初时都会有这类精神崩溃的可怜家伙,他们被淘汰了,成为拖学校成绩后腿的人渣,下场应该是被大炮轰成真正的人渣。而念往后,这种人越少,剩下来的是精英,他们才配活下去。世界上大多数的道理都是以人类传统的标准制定的,而我们信奉的只有自然界唯一的真理,那就是适者生存。”



牐牬缶帽?窈舻溃骸吧卑桑杀死我吧,给我个痛快的!”



牐牎肮丶在于,”教官认真地拒绝,“俘虏或败兵无权要求赢家做什么,下属也无权要求长官做什么。而他的命运如何大则凭战争局势而定,小则凭个人的心情而定。”说罢对一名医务官职位的瘦弱男孩说:“你不是早就想有个健康的活人做实验吗?拿去吧!”



牐犇且轿窆傩老踩艨瘢连连称谢,大久保被强行拉出去时,惨呼声不绝于耳。



牐牻淌γ且黄沉默。一共只过了一个周,连最开朗最能侃的教师,也变得缄口不言。而他们即使活下去,此后的余生也会同样如此。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们感到惊奇、恐惧、欢乐和痛苦了,他们永远不会再流泪或者由衷地笑了。



牐牎昂冒。你们这样的年纪就应该懂事,作为学生也该这样,不需要废话。”教官笑着说,“这世界的弊端之一就是废话太多。你们负责改变世界而我负责改变你们!现在每人做一百个撑上压,再绕海边跑五千米,快#涵落后了就三天别吃一粒饭,不过吃自己舌头我不反对。”



牐犚桓鋈十多岁身形孱弱的女教师哭喊着哀求教官,说她受不了了,她快要死了。



牐牻坦佟斑怼币簧说:“军人是不可以像狗一样摇尾乞怜痛哭流涕的呀。怎么会受不了呢?你看看你们的齐声老师,可是二十年前那届的学生中最棒的呀。你瞧,不仅活了下来,还当了教官,身体越练越强壮,人体的极限是抱着一辆汽车走三百米才死去,你们还远远没有达到这个标准呢。”



牐犇桥教师哭着叩头狂叫,教官仍无动于衷,森然说:“你愿意累死,还是愿意让他们试试?”他指着身边一堆强壮的、十八九岁的军人,“他们可不是什么禁欲主义者,已经五年没离开过这个岛半步了,对待女人可不怎么友善。”



牐犇桥教师悲愤地捂着耳朵,退后两步,猛地向一快巨石撞去,脑袋哗啦啦地裂成了三块,稀稀拉拉的浆液涂鸦似地喷在石壁上,身体软软地滑到地面。



牐牻坦傺岫竦靥统鍪峙廖孀”亲铀担骸拔郎员,快把石头擦干净,太脏了,看着多不舒服。”接着拍脑袋:“哦,对了,我想让你们在紧张的学习生活之余放松一下情绪,看看昨天逃学旷课的家伙们。”报打了一个响指,四名军人扛来了一个大麻袋,解开后,尽是残肢断臂和血肉模糊的头颅。



牐牻淌γ蔷挂彩视α苏庵植易矗一时没人想到要呕吐。



牐牎罢庑┱好试试新产的导弹,效果的确不错。”教官笑眯眯地说:“还有一个活的,我们也抓来了。带上来。”



牐犓拿军人抬来了一个铁制刑器,幸存的一个两鬓斑白的美国大胖子教师被固定在上面,在颈、腹、两腕四处各插了一柄锋利的尖刀,一动就会被割出血,挣扎不得。教官走过去,拿起刀子在他身上划了一个小小的血口。



牐犇桥纸淌υ蠼校骸袄鲜γ∪拿啊老师,我再也不敢逃学了!”



牐牎笆堑模你的确没办法再逃走了。”教官一挥手,“求饶是没用的,犯了罪就应当受到相应的惩罚,军人必须公平!”



牐犚桓鲆缴走过去,将一条装满沥青的管子猛地扎进伤口处,胖子作惨叫状,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沥青霎时流遍整个身体,血液和皮肤凝固、干裂、剥落,一张完整的人皮褪了下来,仿佛庞贝城下的人形模壳,毫无生气。只剩下一个活蹦乱跳裸露着肌肉以及颤动不止的神经和血管的怪物在狂叫不已。



牐牎昂酶叱的技术,真是艺术品。”教官称赞道。



牐牥蚕募负跻厥过去。



第五十六话 魔鬼教研会

牐犘3ぐ旃室里,正在开会。



牐牪悸蘩坐正中央。御手洗幸佑庵坐次座,他本身职位不高,但是布罗利的贴身保镖。住下依次是高科技教授九鬼少成少将,军事理论教师深町雪利子,野地生存科教师船越佑太郎,格斗技教授谢尔盖-云森,最后是本校试卷命题人──科学狂人熊池敬也中将,他是当年该岛的主人源左进最得意的学生。令人惊异的是,除了齐声,他们最大的不过二十岁出头,最小的仅仅有九岁,假如没有如此肃穆的场合和超越年龄的阴沉眼神,会让人误以为是一群孩子在玩过家家。



牐牪悸蘩把手中的雪茄一一扔给一旁的孩子们,对齐声问道:“怎么样?那些‘教师学生’们都还好吗?”



牐犉肷点点头道:“我想他们已经顺应了环境,一天看不见死人,或许睡不着觉。”



牐牪悸蘩很赞许地说:“好啊,一年以后,他们定会成为拥有钢铁神经无坚不摧的冷血杀人机器!我校只要每年都培养一些这样的人才,将来必定能成为地球最强的力量源!”



牐犉肷点上雪茄,说:“校长,问题是他们没有胆量,情况不容乐观。”



牐牶谌嗽粕问:“不是有逃跑的么?”



牐犉肷说:“那叫什么有胆量?相反,是怕死的表现。还有……最近经常在岛上发现尸体。”



牐牪悸蘩毫不在意地说:“不是天天都有被杀的人吗?”



牐犉肷郑重地说:“不光是学生,还有我们的士兵。你还记得那个被干掉的记者吗?我们找到他时他其实已经死了,身上有很多角状孔。我把他吊起来示众了。我还以为是你干的呢。源沧刚元帅,我希望你明白,我的任务是教出最优秀的学生,这是我多年来的梦想。”



牐牪悸蘩点头:“当然,我很支持你,也同样很支持在坐的各位。你们都是我见过的最棒的教师。”



牐犑九岁的熊池博士(他确实是在十八岁那年读完博士)张开嘴,面部肌肉不够用,脸立即走了形,活像变成了另一个人:“昨天上午八点半的考试,五门都不及格的竟有七十多人。”



牐牪悸蘩说:“我校校规第十六条规定,五门都优秀者,一次由无级别升为少校,一门优秀者升为中士,五门都及格者升一级,有一门不及格者砍去一根手指,五门全不及格就砍去右手,补考若还有及格就立行处决。我希望各位严格按校规办事。另外考试作弊者或缺考者,都扔进养鲨笼里!军人对敌人诡诈,对上司要诚实。”他又叹了口气站起来,把烟插进茶里,把手指插入头发里,自然地拨弄,一字一顿地说:“1945年8月,美国轰炸了我曾祖父所在的岛屿,武器失踪。1958年初印度尼西亚有渔民打捞起它,接下来的三个月内几乎天天发生凶杀案,总共有27人因此丧生。1984年,‘武器’流落到越南某驻马官员手里,转交越南历史博物馆,就在不到1个星期的时间内,‘武器’再度被盗。85年初盗贼被缅政府抓住,判了128年监禁。‘武器’在拍卖会上被菲律宾大富婆卡叶贝罗夫人以重金买下收藏,接着就是她的完美谋杀案……2002年有美国船在中国海海域打捞古代沉船时将其一并捞上,过不久又再度失踪。直至四月中旬我在一份英伦舰队的时报上看到相关的一则报道,于是连续走了大半个欧洲才从一个古董高手里‘买’来,他将永远保守秘密。这宝物终于重返故土。谁知才几个月,马上就要完成时竟又不见了!”



牐犘艹夭寤八担骸拔业睦鲜λ倒,武器在已臻成功时会产生爆炸力,然后与另一半相吸引。”



牐牎笆裁矗你的意思是说它自己逃走了?”布罗利说,“它一定还在岛上。不论怎么说它是我们源氏家族的遗产,作为源左进的唯一后裔,也只有我才配得到它!”



牐犛手洗忽然插话说:“有一名优等生叫安夏,是目前学生中的最高军阶──下士。她虽然勤奋好学,但身体并不见得如何强壮,却能耐得住如此剧烈的训练,在他们熟睡时的血液抽样调查结果表明,她是现在所有人里面身体最好的一个,而且没有任何疾病,这根本不正常。即使是我当年,也会犯些发烧。可就算从起码的情绪来看,没有一个人不是时刻处在紧张和恐惧之中,大多数都变得很浮躁,而她却一直很安静。”



牐牻鼋鍪七岁的医务师渡边静香拂起划过美艳脸庞的秀发,讪笑道:“好啊,今天上午有我的课讲解剖学,我决定试试她。”



牐牎跋衷谑切畔⑹贝,讲求速度。等你处心积虑地去接近事业的目标时,一旦希望破灭会非常后悔的,所以……”布罗利说,“我不打算一口气做完,就像这么多年,培养优秀学生一样,我要培养出完美的能拿得起武器的杀人行尸。另外,师资力量方面,还得不断发掘新的人才,那个廖俏,学了这么久还没有适应,我想你们得加紧对她的看管和教育!”



牐犘艹厮担骸暗鹿虽然投降了,可不见得没有成功。他们的另一半武器。完成了也说不定。”



牐牪悸蘩站起来说:“无论怎样,它们都是属于光荣的‘众神之戒’!有了它们,我可以颠覆整个地球的政权,创造出一个新人类才配生活的世界,而我本人要做除了上帝之外的第二个造物之神!”



第五十七话 友谊的死穴

牐牎捌鹆ⅲ



牐牰杀呔蚕闶疽獯蠹易下,微笑着说:“今天我们来上解剖课。”示意助手:“把青蛙抬上来!”



牐犓谓的“青蛙”是一个年纪虽已逾四十,但身材保养得很好的女教师,她被剥得一丝不挂,四肢被固定在四个角落,喉下插着一根银针,封住了喉部穴位,以致不能叫喊,但惊恐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牐牎俺得黛磐学五门功课全不及格,而且补考依然不能过关,她就成了被淘汰者,活下来的唯一价值就在于她的身体。”她掂起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对着马上要目睹惨状的几十只眼睛说:“看着我做,你们每个人都要学着做好。首先是人体能一击致命的穴位,自上而下……”



牐牭吨缸∨教师的大脑:“首先是头上的印堂、阳白、丝竹穴、后脑的风府、哑门和天柱,”又比划着脖颈,“再是天突、廉泉和旁廉泉,”“然后依次是胸部的膻中,腹部的中脘、神阙、气海、关元、中极以及腰部命门。”



牐牰杀呷匀恍ψ牛忽然刀光一闪,前后不过六秒,分别在女教师的头顶,后脑、胸、腹、小腹、腰间掠过,血一时没涌出,可见认穴之准。



牐牻幼哦杀卟ο屡教师脖子上的针,随之而来的惨叫声几乎不是人间所能听到的。渡边笑着说:“最后再拨针,听到这种声音,有一种成功后的喜悦和满足感。”



牐犈教师的身体剧烈扭动,但胸部、腹部都给剖开,体浆和内脏流了一地,血像烟花一样四下喷射,最后伴着身体的僵硬,一动也不动了。



牐牰杀叽优汤锍楣一把大斩肉刀,仔细切下女教师的头颅,里面的血液早已凝固,但在下刀处呈幽蓝色。接下来从脖子到阴阜完整地划开,用力一扒,台下一片惨呼,纷纷捂住眼睛。



牐犔迦獗坏对中的地方全部呈幽蓝色。渡边拿来一柄钢钳,伸入里面,费了半天力气,“呼啦”一声,整个脊柱被撬了出来,女教师的皮顿时萎缩成一团,活像聊斋故事中的画皮鬼。



牐牸怪上也有蓝色。



牐牎罢獾渡贤苛硕疽,我在六秒钟内连续准确刺中她的穴位,边骨髓也渗入了毒。我六岁杀人,练这门完美杀人技术花了十年,已经算非常快了。你们要想成为一名了不起的杀人医生,就得学我这样勤奋练习。好了,谁想先来试试?”她对助手说:“再来一个,再来!”



牐牰杀咝σ饕鞯囟园蚕乃担骸鞍蚕率浚你来试试?”



牐牥蚕木霾荒芪タ咕令,但她不敢杀人,良心也不允许。



牐犚换岫又一架相同的刑床推进来,上面有一丝不挂的“青蛙”竟是沐华。沐华看着安夏,眼泪直流,不住地摇头。她只是因为生命受到威胁,而淫荡的天性也不会因为赤身裸体而感到羞耻。平日里觊觎沐华已久的男教师们,或目不转睛,垂涎三尺地盯着她的身体,或者装作漫不经心,实则偷偷地瞄上一眼。



牐牰杀咭话呀安夏推到床前,命令道:“我知道你们认识,但她偷懒犯了规。本来应当大卸八块处死,但死在自己朋友手上可能会更好一些,而且为医学做出贡献。快点儿动手吧。”



牐牥蚕奶起头,冷冷地对渡边说:“我不杀人!”



牐犮寤感激地望着她。



牐牰杀呙纪方糁澹怒道:“你不杀人?很好,再说一遍!”



牐牎拔也簧比耍 卑蚕拇笊说,“我决不杀人!”



牐牰杀叽笈,拔下沐华脖子上的银针,命令道:“她违抗军令,下士官衔连降为一等兵。她不解剖你,你解剖她!”



牐犮寤拿起那把斩肉刀,眼中闪着疯狂的颜色,吼道:“上去,上去!杀了你,嘿嘿嘿……”



牐牥蚕谋槐粕洗病



牐牎翱焱岩路,哈哈!”沐华笑出眼泪,嘴几乎合不拢,“怎么样?你以为你很漂亮吗?啊?操!我把你剁成包子馅!猪也能做馅,你和它有什么区别?啊?哈哈哈哈……”



牐牰杀叨园蚕乃担骸澳憧吹搅税伞k可不领你的情。”



牐牥蚕拇粽了一会儿,平静地说:“那就动手吧。”



牐犮寤所剩微乎其微的良知似乎被打动了一些,语气缓和了点儿:“安夏,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对不住你!我!……可我不想死啊,我要活下去呀,我不要死啊!……”说着声音不由自主地又大起来,刀不停地大幅度挥舞着。



牐牥蚕谋丈涎鄞蚨纤:“别解释了,杀吧。”



牐犮寤一刀斩下。



牐牥蚕氖滞蟮谋砗鋈簧涑鲆坏兰其细小的光线,边离她最近的沐华也未看清楚,渡边和台下众学生更是什么也没瞧见,但光击中了沐华。



牐犮寤变得非常可怕,整个鲜活的色泽慢慢失掉了光彩,然后成了灰朦朦的颜色,就像这岛上的大雾般,然后真的跟灰一样,被风吹散了。从这个世界上彻底地消失,什么也没留下。



牐牥蚕囊膊患堑米约涸谧鍪裁矗做过什么,她仍旧半裸着仰躺在解剖床上。



牐犞惶到模糊的声音。



牐牎澳缘绮ㄕ常。”



牐牎靶奶正常。”



牐牎把压正常。”



牐牎昂推胀ㄈ瞬⑽薹直稹?稍趺唇馐汀…”



牐牥蚕摹…似乎又回归了本源。



第五十八话 巴黎圣母院

牐牥蚕拿偷卣趴眼睛。



牐犛吵龅南笥赡:转向清晰,是一张清丽脱俗、笑容可鞠的少女的脸。少女护士扶起她,甜甜地说:“你已经没事了,睡了一天,饿坏了吧?”



牐牥蚕母械酵分亟徘幔忽然意识什么似地坐了起来,惊疑地问:“你……这里是哪儿?你们要拿我做实验吗?”



牐牷な恳∫⊥罚说:“这多残忍啊!请你快别说这么可怕的事吧。这里是校医务室,你好好休息吧。教官本要处决你,可本校文工团的老师看好你了,请你出演《巴黎圣母院》的艾丝美拉达。”



牐牎拔什么,我们不是要训练吗?”



牐牎安挥昧耍你这么漂亮真是福气,咱们学校马上就要校庆了,所以搞个活动,你也不用成天训练了,多累人哪。”



牐牥蚕牡屯匪担骸鞍丝美拉达……我确实很喜欢这个角色。只是我不怎么会跳舞。对了,若得了奖,就能获得自由吗?”



牐犇桥护士笑了:“怎么会?”



牐牥蚕暮蒙失望:“难道只是再升一级?”



牐犈护士孩童纯灵秀致的脸立即变得狰狞可怖,阴森森地说:“我可爱的姑娘,一名优秀的军人要献身战场,一名优秀的演员出同样要献身舞台,表演必须真实才能打动观众们的心。艾丝美拉达最终的结果只能是被绞死!”



牐犝だ杆频拿拧斑恰钡乇还乇眨仿佛来自地域的审判之音。安夏抓住栏杆狂叫道:“不,不,我不要死──!放我出去!你们这群禽兽不如的东西,你们还是人吗?畜生!王八蛋!你们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



牐犆雷骱兔缬奖煌屏私来。苗咏本来很白的肌肤被晒得黝黑,右眼包着海盗般的黑布,他尴尬地说:“我……我饰演……饰演伽西莫多。”



牐犆雷鞯妥磐匪担骸拔已菘寺宓-孚罗洛副主教,也……也是这个剧的导演……”



牐牥蚕拿腿痪咀:,严肃地说:“听着美作,艺术是为了美化人生不是吗?艾丝美拉达应该有新的命运!”



牐犆雷鞔直┑赝瓶她说:“你少跟我来这套,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可不想死!”



牐犆缬酵胁道:“安夏,你敢谋反我就告发你!”



牐牥蚕呐不可遏:“难道在这天天演戏就能活下去?我现在终于明白了!我们过去在学校里对待那些孩子,是多么地残忍无道!在那种疯狂的教育制度下永远找不到身心健全的受教育者!我们怎样都是死,不如搏一搏!你们都还算男子汉吗?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就是一个完整的人类,没有办不成的事!我要改变自己被强加痛苦的人生,不要任何其他什么人来控制我!不要控制我!”



牐犜诘旱牧硪槐撸激烈残酷的战斗正在进行着,真正的枪林弹雨中,稚气未脱的“杀手”们穿梭于烈火之间,用子弹和刺刀相互搏杀着,很快平地上就躺满了二十多具尸体。



牐犆拦教师比尔-霍斯迈、西尔弗-狄普莉、佩肯-唐纳以及中国教师吕耀光得分遥遥领先,每杀死一人就可得10分。



牐牱畔峦远镜,谢尔盖-云盖笑着说:“校长,孩子们都长大了,他们开始习惯杀人了。”



牐牎罢馐巧存本能,每个人都有。”布罗利纠正道,“我们校方只是负责把这种内在潜力激发出来,谁的潜力大,就名列前茅。”他倒了杯白兰地坐下,悠悠地哼着曲,又说:“坐在远处看到的战火与夕阳晚霞交相晖映的战场,的确是一门真正的艺术。可惜这群当年的学校统治者本身还是无法欣赏。其实人生都是这样,无非是另一个战场而已。他们的心太脆弱了。人只有成为强者,才能做大自然的主人。”



牐犝绞陆咏尾声,吕耀光受伤最轻,但腿上中了一弹,肩上也被深深地砍了一刀,也支持不多久,除非尽快结束战争。



牐犈蹇-唐纳一步步轻轻靠上来,长期的训练使吕耀光变得异常敏锐,他很快辨清了方向,开了火。唐纳闪到一根石柱旁,趁机换上子弹,叫道:“嘿,我说中国伙计,咱们互相欺骗的招术差不多都用完了是吗?不如咱们联手对付其他两个吧?啊?”



牐牎澳忝嵌际敲拦人,你会杀自己的同胞吗?”这样叫着的吕耀光,仍不把身体的任何部位暴露。



牐犈蹇闲ψ潘担骸八们俩是一对小恋人,肯定会联合起来对付我的,我一个人吃不消他俩,必须有个伙伴才行啊。收拾了他俩,我们再各凭本事进行一次公平的决斗,你说好吗?”



牐犝馐甭酪光的枪已从掩护后伸出,佩肯的“好吗”还未讲完,就向那里猛烈射击,边打边狂笑道:“小子嘿,你上当了!”



牐牬蛄税胩旎姑欢静,佩肯有些吃惊,这时对方的枪掉下来,一端拴首绳子。



牐牎凹鬼!”佩肯心中大惊,转头想跑,吕耀光早已欺到他身后,一刀划过,佩肯的头颅咕碌碌地滚到一边。



牐牎澳悴派系绷恕!甭酪光嘿嘿地笑着,舔着刀头上的血。



第五十九话 玩弄的人生

牐犖鞫弗-狄普莉的子弹打完,拨出了腰间的刀。



牐牎拔鞫弗……”比尔扔下枪。



牐牎澳阏馐歉墒裁矗课矣貌蛔拍憷戳悯!”



牐牎拔鞫弗,我爱你你是知道的。”比尔说,“我不会对女人动粗,更何况是你。”



牐犖鞫弗本想一刀捅死他,但想到从前在教师办公室里比尔曾苦苦追求过她,对她也一直很好,不禁心软了:“可我们不分个胜负,就都得死。废话少说,你要公平,拨刀吧!”



牐牨榷无奈地拨出刀。



牐犖鞫弗叫道:“准备好了!”她冲了上来,虚晃一下,比尔还刀挡格,西尔弗挥刀加顾,比尔只挡不攻。西尔弗的攻势愈加凌厉,最后一刀刺向比尔的心脏,比尔的刀也指向她的脖子。



牐犓布洌比尔手中的刀滑落了,带着满意的笑,鲜血贯胸而出!



牐犖鞫弗眼前一片空白,抢上去扶祝蝴:“你干什么?你本来可以赢的……”



牐牨榷伸出满是鲜血的手抚着她的脸,无力地说:“我爱你……我不想让你死……活下去吧……这是我给你的最后礼物……我一无所有……唯有生命……”



牐牨榷的手垂下,眼球失去了光彩。



牐牎鞍々ぉぃ 蔽鞫弗一声惨绝人寰的悲鸣,在岛上久久回响。



牐犅酪光忽然出现在她后面,枪口对准她的头部:“在生死关头不该顾感情的。这场游戏最可怜的人是亚军。”



牐犛肼酪光面对面的是班长宋哲元,年过半百的他已经完全成了一个白痴,没事儿唱歌,军士在多次警告无效后砍去了他的舌头。醒来后他又若无其事地将舌头生吃了进去,然后倒了些盐和胡椒粉调味,可惜他无论怎么调味都无济于事,因为失去了品食物的味蕾。



牐犅酪光吃完了饭,来到大堂。



牐犑诮币鞘矫挥屑父鲅生在看,年轻的教官红光满面,说教出这样的学生真是不枉这些年的辛苦了,接下来是领奖者讲话。



牐犅酪光对着话筒说:“长官先生,我要求继续升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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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牻坦巽等坏溃骸拔蚁嘈拍愫芮宄军人升职必须立功。你已经领了奖学金……”



牐犅酪光点头道:“是,我正是想问一下,长官,我如何立功?”



牐牻坦僭扌淼溃骸拔业谝淮渭到你这种有胆识的优等生,齐声像你这么大初来这个岛时还没这么大胆呢。澳洲警方的雷达一直为我军鹰眼所干扰,但军舰一直在海上游弋,这样下去,迟早也会找到我们的位置。我们必须加紧训练,直到训练出最强的战士,将来这上世界便是我们的了。”



牐犛挚戳丝绰酪光,继续说道:“我们要进行一场大型考试,一次真正的实践。”



牐牎安皇怯秩梦颐亲韵嗖猩卑桑俊甭酪光直视教室的眼睛。



牐牎氨纠椿勾蛩阍俅畏殖闪椒降模可我们最高委员会研究了一下,觉得这样做……嘿嘿,你可千万别以为我们会怜悯你们,只是如果使你们硬分成两派,不利于战斗水手的正常发挥,而且好朋友之间很难下得了手,平日不和的同志配合起来也同样困难。这样一来影响了战争的美感。”



牐牎澳这么坦诚真让我感动。我们并不懂什么战争美学,”吕耀光淡淡地说,“不过把我们制造成为了生存六亲不认见人杀的魔鬼不是你们办校的初衷吗?”



牐牎澳鞘蹦忝前煅校的初衷。我们决不制造魔鬼,”教官说道,“魔鬼是不服从命令的,你们士兵理解校方的难处,我们既想令你们杀人如麻,又想很好地控制你们,使你们整体而不是个人,变成一个具有强大凝聚力的战队。”



牐犅酪光后退两步,脸色煞白:“你们要逼我们去与联合国军队作战?”



牐牎盎姑坏娇战的时候,我们并不吝啬你们的生命,只不过对培养你们所耗的经费心疼了些而已。”御手洗狞笑着说,“更重要的一点在于一旦开战,本岛的位置会暴露,搜遍整个地球也很难再找到这样一个基地了!联合国军纵使进不来,也会放颗原子弹,而你们则是我们的盾牌!”



牐牎澳俏颐且拿什么作战?”



牐牻坦偎担骸罢秸永远不会使参战双方互相挑明身份,这是纯粹的战术方面的问题。我只能告诉你那是我们的另一些实验品,取材于一些留级生和废钢铁。当然,你是个优秀的战士,活下来的希望很大,我可以破例带你去……用中国教育者的话来说──吃一次小灶。嘿嘿,跟我来。”



牐犖杼ㄉ希安夏用令人心碎的声音叫喊道:“不,不,我不愿死!我的母亲,他们来啦!保护我吧!”



牐犑窝菽盖椎暮国人朴宰纯用微细的声音答道:“是的,我保护你!”



牐犃礁鋈擞翟谝黄穑是发自内心的热泪盈眶。



牐牪悸蘩带头鼓起掌来,在一旁指导的美作也和其他演员一起硬生生地拍起巴掌。



牐牎把莸貌淮恚安夏同学。”布罗利说,“我要奖励你,给你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



牐牥蚕牟换卮穑经历这两年星期的人间惨剧,她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能令她惊奇的。至于“喜”就更谈不上了。



牐牎澳愕哪盖桌蠢病!



牐牥蚕纳硖逡徊,扬起头。



牐牎奥杪瑁】焯樱快逃,离开这里,这是人间地狱!”安夏刚拿过电话就狂呼乱叫。



牐牎鞍簿玻 币慌跃士斥责她,并用力扭祝糊的胳臂。



牐牎岸圆黄穑她很久没看到您,不能很好地控制情绪,你们慢慢聊。”布罗利向其母笑笑,缓缓地走出门,门也同样缓缓地关闭,据说这是人生最富悲剧性的动作。



牐犗衷谡饫锝鲇嘞铝礁龇直鹨丫玫淖钋捉的亲人。



牐牎奥杪琛…”安夏激动地泣不成声。



牐牎拔液湍惆职掷牖榱耍从今以后我们一起生活,好吗?”安母和蔼地笑道。



牐牥蚕穆砸徽蚨ǎ忽然感到奇怪:“妈……他们不是说把家人都杀了吗……你……”



牐牎吧岛⒆樱我一直在打听你的情况,老师跟我反映你最近还不错……要听话,在学校里认真学习,好好表现……”



牐牎奥瑁 卑蚕挠发奇怪,“我你疯啦?这是什么学校?你怎么啦?是不是被他们催眠了?还是灌了什么迷药?”



牐牎懊挥欣玻你胡说什么?孩子?最近学业压力太大,过度紧张了吧?放松些。”安母倒了杯水给她,“是我要求上海九中送你参加这次活动的。”



牐牎奥琛…你和他们是一伙的?一伙的?”安夏手中的杯在地面摔了个粉碎,“你是恐怖分子?你是……”



牐牎霸嚼丛较顾盗耍这孩子!”安母慈爱的笑越发显得可怖,“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茁壮成长?可惜你们新一代的年轻人太娇生惯养啦,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生在福中不知福,根本不知道过去的日子有多苦!唉,即使你当了教师,妈仍觉得你不够成熟。妈听说这个学校不错,便给你报了名,你还是从头学起吧,上学的时代才是人生中最美好的……”



牐牎澳悖你怎么能这样……”安夏站起来,倒退了几步,“我已经失去了一切……我不想再失去唯一的亲人……妈!你是我妈妈吗?你到底是谁?”



牐牎罢飧鲅校其他学生的父母都是这么想的。我这么做又有什么不对?不吃一些苦头,怎么能成才?”



牐牎疤荒谬,太荒谬了!”安夏感到大脑中唯一温暖的回忆被擦掉了,“你为什么这样做?为什么?!”



牐牎耙蛭我是你妈!”安母也发起怒来,“我生你养你,你不知恩图报,反而不听我的话!父母说什么,孩子就得听!”



牐牎澳恪…你这是叫我去死啊……”安夏一脚踢翻了桌子,愣了一阵儿,忽然哭起来,哭得很惨,轻轻地问:“我想我是不是疯了……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这样?你是我妈妈就能决定我的人生吗?”



牐牎澳慵蛑贝竽娌坏溃”安母恶狠狠地说,“我从小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攒起辛苦钱给你念书,你却这样忤逆我?”



牐牎拔也皇峭婢摺…”安夏狂笑着悲凉地说,“不是玩具……亲爱的妈妈,请不要以你们曾经给我的恩惠作为条件害我吧!不要以为我好为理由来摧残我吧!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要玩具去商店买,你们要养狗去宠物店买。你们把我生出来,就是为了用来玩弄?你们是我的父母就可以肆意玩弄我?你们都想控制我?不,不要!我不受任何人控制!去他的老师同学父母,你们都给我滚开,别碰我!我不要别人控制我,我是属于我自己的!我终于明白了,我们这些教师当年在学校,对待那些孩子,是多么的残忍和无耻!现在轮到了我们!……可一切……都太迟了……”



牐牥材敢∫⊥罚冷冷地说:“唉!看来没有办法了,只好让老师好好管教你了,这个不成器的不肖畜生,真伤天害理……”



牐牪悸蘩示意,两名医务官给安夏强行注射了一剂镇静剂。



第六十话 命运的主仆

牐犅酪光跟着教官一路边走边向四周张望。他记得自己是在一个阴暗的夏天早晨随旅行团来到岛上的,也可能就是这个原因,此时岛周围的雾、漩涡、磁场都正好在停滞时间,可以通过船只和飞机,一年之中仅有一次出入岛的机会。他年轻时当过侦察兵,三百多个教师当中,只有他发现了这个情况。他打算只要一有机会,就用这里的通讯器向外发送消息。



牐牎跋胧裁茨兀俊苯坦倩骋傻卮蛄孔潘。



牐犅酪光似笑非笑地说:“不瞒您,想逃跑呢。”



牐牻坦俸俸俚乩湫ψ牛在一间金钢加固的房间外停住,打开门外的监控器,里面映出了房间里的东西——十几个张牙舞爪的人,他舞的脸色惨绿目光僵滞,口流残涎,大声地喊叫着,发出野兽般的狂吼。



牐牎罢庑┦侨ツ甑牧艏渡,用生化酵母培育加工了一下,成了养殖人,”教官介绍道,“他们被一种病毒控制了大脑,基本上算是活死人,力大无穷,毫无疼感,要打很多子弹才能制服他们,而且病毒还会传染。嘿,别惊讶,这还只是刚开始呢。它们不过是被病毒驾驶的血肉机器罢了。”



牐犅酪光看到一座实验台上与真人差不多大小的精制机器人,周身呈迷彩色,手执一柄冲锋枪,便问:“这也是假想敌?”



牐牎笆堑模今天向你展示的不过是两种最普通的类型,你回去宣传,那也无妨。你们将与不同的十几种生化僵尸,机械人以及更可怕的先进品种作战,千万别低估了它们。它们的体能固然厉害,脑袋也不见得比你笨到哪儿去。”



牐牎笆裁词焙颍俊甭酪光平静地问。



牐牎按笤际窃诤筇彀桑后天早晨开始,持续两个星期。我也是二十年前的参战者,唯一的幸存者。”教官翻了一下眼皮,里面赫然是一个玻璃球。“所以提醒你要小心,你们将会领到上等的军备用品和先进武器,具体怎样作战,明天中午校长会亲自来讲解。”



牐牎敖坦伲我能提一个请求吗?”



牐牎笆裁矗拷坦倮溲缘溃“如果是要求赫免那个中国老处女的死,就免谈了。”



牐牎安皇恰…”吕耀光说,“我想请您放她出来,让她与我一齐参战!”



牐牻坦俪跃不小:“你可是看到刚才的敌人样品有多危险了,怎么还要拉她出来参战?她就那样死在舞台上不挺好吗?你想让她死无全尸吗?



牐牎安唬如果她参加演出就必死无疑,而这场战争考试虽然危险,却有一线生机,哪怕亿分之一。我们都是抱着希望去战斗甚至去做每一件事情的,不是吗?侥幸心理、恐惧、自私、虚伪是人类的四大本性。而且我认为美作是一个优秀的学生导演,加上我们这批最优秀的演员,去真正的枪林弹雨中拍出最棒的戏来,也可以为本校年度测试提供资料。您认为呢?”



牐牻坦偬了半晌,说:“好像很有道理。那么……我去请示一下。我们目前的状况的确不容乐观,我也认为这校园艺术节还是不办的好。应该多搞点儿实际的东西。好吧,我试试看,你归队吧。”



牐犅酪光点点头刚要走,教官叫道:“站住。”附到他耳边说:“小子,我很欣赏你。我好久没说不关已事的话了——我希望你能活下来。”



牐犅酪光冲他笑笑:“希望。”



牐犈帕繁淮蚨狭耍安夏等人莫名奇妙地被带到大厅,教官正垂手背对着他们。吕耀光坐在沙发上喝茶。



牐牎耙光……”安夏不知所措。



牐牻坦僮过身来,森然说:“安夏、苗咏、美作三位同学,这位是吕耀光同学向组织提的建议已经被通过了,祝贺你们,不必再演戏了,嘿嘿……作为一个学生是不能把其他课外活动放在学习之上的。我不希望我教的班里有人缺考。希望你们都是坚强的人。”



牐牥蚕闹笔铀,冷冷到问:“教官,你认为你是个坚强的人吗?”



牐牎暗比唬我是百里挑一的。这里所有的职工人员全是历届毕业生中的佼佼者,更别说我比他们还多得好多个奖呢。”教官得意地说,“我的身体非常强健,头脑比任何人都要冷静。”



牐牎罢饨屑崆浚磕阌惺裁纯勺院赖模磕悴还是在做主子最忠实的奴仆而已。”安夏轻蔑地说,“坚强并不是指忍耐力,而是抗拒命运的勇气,但你,你却屈从于命运。”



牐牻坦龠车溃骸懊运一旦注定,你只有适应,不然就得死!……我们这些孩子,在上学的时候,受到过你们怎样的欺凌,我想你们心里有数吧。”



牐牎拔宜认为的真正坚强的人,就是那些死去的——为逃出这个狗日学校,寻找活下来的希望的人!”



牐牻坦儆发恼怒,若在平日他完全会按校规中学生不得与老师顶嘴一条处理掉她,但此时的安夏美丽而又正气凛然,像一尊圣洁的女神,令人感到殊不可侮。教官也被震慑,甚至避开她咄咄的目光。





第六十一话 悲情的流露

牐犗挛15:45大礼堂一片寂静所有人面前都摆放着一个奇型怪状的钢盔。



牐牎跋衷冢”布罗利校长坐在主席台中央威严地说:“把这个孙悟空的紧箍戴上。”



牐犆蝗烁也淮樱况且人类向来就是随大流的动物。



牐牥蚕母找淮魃希手中的表立时射出一道极细的红线,打在钢盔上,由于距离很短,而且红光速度极快,现场没有任何人能看到,只有持有者本身才能感受。安夏回望四周,很多人戴上后都呈痛苦表情。安夏却没感到痛疼,但她来不及多想,也跟着捂住头。布罗利磔磔怪笑道:“这东西滋味不错吧?这是本校精仪器系的著名导师熊池博士研制的。可惜没法了向国际上申请专利。它可以当通讯器使用,每个人都能听到其他人的声音,想和谁说话可以调。另外它还是个小型炸弹,威力不算大但还是足够把脑浆煮沸。谁敢逃跑或叛变,就准备喝自己的猴脑汤吧。不过它也有保护头部作用。你们别指望强行诉开那东西,里面的微型电脑一经确认是拆除行为,就会立即爆炸。今天下午不课,好好休息,我给你们准备了丰盛可口的晚餐,养足精神应付明天的考试。考试期限定在一个星期以内,将要用到你们所学过的所有知识,是门超级大综合,看你们的表现啦。



牐牎跋衷诜峙淙挝瘢仍然们一共还剩下一百四十七名学生,每个人配备把柯尔特m-16,一把ak-47自动步枪,一柄微型冲锋枪,一把手枪五百子弹,一把军用搏击匕首,一套特别的军服包括防弹衣,每三人配一只小型火箭筒,十枚炮弹,共分成五队,每队五十人左右。第一队,由吕耀光率领。”



牐犅酪光站起来,向四周尤其是安夏示意后,又坐下。



牐牎暗诙队由……”



牐牥蚕谋蝗蚊为第四队的首领,第四队的成员心下都很不满,认为她一个偶尔升职的女生根本没以统领他们的资格,但学校这么分配,就算有异议也不敢谥于言表。



牐牎暗荷衔宕χ聘叩悖三处森林,你们五队每队都要取得一处的钥匙,五把钥匙都齐了,然后去本部报道。所有非人类的生命,全是你们的敌人,记住不要相信任何人。”



牐犉肷正在自己的寝室对着镜子穿好军服,把帽子戴上又正了正。脸上露出满意的笑。他的一生都在无穷无尽的战斗中,不论肉体还是精神。他觉得自己人生没有虚度,这是令他最快乐的事。



牐牶鋈凰看到了镜子里多了一张美艳但苍白的脸。



牐牎澳憷锤墒裁矗俊逼肷也不回头,整整领带,“明天就考试了,还不去休息?”



牐牎捌肜鲜γ”安夏一字一顿地说,“谁都有痛苦的过去,谁都不是完全快乐地活着。活着不是为了沉默。地球在宇宙中也不过是颗电子,围绕太阳这颗原子核旋转。我们这些生活在电子上的微不足道的生命,一举一动,一喜一怒,一生一世,又算得了什么呢?一瞬间也够不上!时间根本不会在乎它。”



牐犓低辏她看着齐声。



牐犉肷转过身,把手放到她的肩膀上,安夏感到他在刹那间又变回原来的同事和大哥哥,不禁悲喜交集,哭了出来。



牐犉肷忽然阴恻恻地说:“你倒记得清楚,把我一时兴起胡说那几句给一字不差地背下来啦。你记住又有什么用?反过来教育我吗?”



牐牎拔业蓖砥涫凳谴蛩阕陨钡摹!卑蚕某槠着说,“而你的话让我支撑到现在,让我努力活下去而不是寻死。经历了这一个月的学校生活,我才明白生命是多么可贵,时间更是不容浪费。齐老师,这段话可能你不会在意,可它影响了我的一生。我会活下去给你看的。”



牐犉肷呶呶嘴,欲言又止。



牐牥蚕目醋潘,继续说:“我是来向你道别的。你不想说些什么吗?”



牐犉肷抬起头说:“你想用这些幼稚的道理改变我那是不可能的。我不会帮你,也不会给你开小灶。你有本事,就在弱肉强食的期末考试中活下来,打败所有竞争对手,堂堂正正光荣地毕业。”



牐牎袄鲜α…曾经我也光荣地拥有这个称号,”安夏凄凉地笑了笑,说:“教育者不仅要教授学问,更要教育学生如何做人。人世间最美好的东西就感情,它是人类赖以生存的精神支柱,而这份感情在这所学校里被消耗殆尽。我和同事们朋友们纯洁的友情,被生存的本能完全地葬送,当我看到他们一个个变得疯狂的神态,我简直不敢相信这真是他们!我的妈妈虽然常跟爸爸吵架,可她从小是多么疼我……她为什么变成了这样?亲情是什么?难道仅仅是血缘关系?她和我成了两个世界的人,赤裸裸的统治者和被统治者。亲情难道不是人类感情中最伟大的吗?可是……我大概永远也找到。友情、亲情,还有我的爱情,看着我!”



牐犉肷与她的目光对视像是看到了太阳,有些刺眼。



牐牥蚕难壑朽咦爬崴,撕心裂肺地喊道:“这场噩梦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你们都清醒过来吧!”



牐犉肷笑了笑,凝然说:“安夏,你根本没必要抱怨什么,依旧作梦没醒来的是你自己!你看到的一切,这才是真实的生活呀,真实的同学,真实的朋友,真实的母亲。这就是人类的本性!赤裸裸地摆在人面前了!”



牐牎安唬〔欢裕人类的本性不是这样的,是被你们这罪该万死的教育制度给扭曲了!”



牐牎吧存本来就是第一位,连生存都没有了,友情、亲情、爱情又有什么作用?它们不能拿来当饭吃,每个人心中都有潜意识的生存本能,学校只不过负责将它唤醒。当你清醒地认识到生存在你生命中的地位时,你就会成为强者。”



牐牎笆澜缟厦挥星空摺!卑蚕奈孀《朵,“人类都是弱者!”



牐牎澳阏饷此狄裁还叵怠v辽偃嗣遣皇乔空撸你们都太脆弱了,这脆弱来自感情,是它拖累了你们,令你们在生死关头产生片刻完全没必要的犹豫,这简直是人类的通病!要彻底祛除它,就是我们的任务!”



牐牎翱膳灼了感情,生存还有什么意义?”



牐牎坝忻挥幸庖迨潜鹨换厥拢一种事物首先必须真实地存在,然后才能再去讨论它有没有意义。你仔细想想吧!”



牐牥蚕木醯谜个世界都死去了,她不需要辩驳什么,转头走出门去。



牐牎鞍蚕模∑肷忽然叫祝糊,“如果‘武器’在你手里,希望你要小心,那不是你能控制得了的。”



牐牎笆裁次淦鳎俊卑蚕牟唤狻f涫党て诖髯拍强楸恚并一连三次使用,很大程度地摧残了她的神经中枢,加上她现在悲愤交加,一时间瀑布的水声,两眼都是石头、倒悬着的记者尸体,戴博士帽的骷髅都像电影一样在大脑中闪过,稍纵即逝,又恍若隔世。



牐犓忽然想到,她的一生都仿佛是那道极细的红线。而那道红线的作用是在短暂的一瞬间改变别的东西。



第六十二话 毕业的考试

牐牥蚕谋澈昧诵心液颓梗在腰和小腿上各别了一把刀,漠然地注视着窗外的浓雾。



牐犓忽然想起齐声的话,那团浓雾掩盖了太阳的光芒。如果大气层是人皮,太阳是人性的话,失去大气层保护的地球会被人性的太阳彻底毁灭掉。因此大气层的存在是有意义的,而人类虚伪的外衣也具有相同的意义吗?



牐牎傲卸樱 卑蚕钠部自己混乱的思维,叫道。二十九名同学依次列队站齐。他们的年龄虽小,但脸上再也见不到童稚气息了,眼中充满了不尽的绝望和疯狂的杀意。



牐牎凹亲。”安夏郑重地说,“人像蚂蚁一样,团体才是一个完善无缺的人,你们要互相帮助密切配合,为了活下去,为了我们的生命的尊严。”



牐牭谖宥酉虮恢付ㄒ塞进发,很快进入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里。林里的树叶更是掩盖了从浓雾中好不容易才透出的几缕阳光。安夏背好了行囊和枪,在腰和小腿上各别了一把刀,漠然地注视着窗外的浓雾。



牐犓忽然想起齐声的话,那团浓雾掩盖了太阳的光芒。如果大气层是人皮,太阳是人性的话,失去大气层保护的地球会被人性的太阳彻底毁灭掉。因此大气层的存在是有意义的,而人类虚伪的外衣也具有相同的意义吗?



牐牎傲卸樱 卑蚕钠部自己混乱的思维,叫道。二十九名同学依次列队站齐。他们的年龄虽小,但脸上再也见不到童稚气息了,眼中充满了不尽的绝望和疯狂的杀意。



牐牎凹亲。”安夏郑重地说,“人像蚂蚁一样,团体才是一个完善无缺的人,你们要互相帮助密切配合,为了活下去,为了我们的生命的尊严。”



牐牭谖宥酉虮恢付ㄒ塞进发,很快进入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里。林里的树叶更是掩盖了从浓雾中好不容易才透出的几缕阳光。乔姿的心在“砰砰”直跳。忽然她手上的表嘟嘟地响起来,表面变成了红色。



牐牰溉灰凰手扭住队里5号的脖子,5号大叫着,拼命想挣脱开,安夏看清楚,那是一张惨绿色的脸,带着地狱般腐烂的气息。5号霎时被折断了劲骨,那僵尸继续向这边走来,摇摇晃晃嘴里发出低沉的吼声。



牐牥蚕南铝睿骸翱火!”



牐牰十几把枪凌厉无俦地扫射,僵尸顿时被打成蜂窝洞,但他并不倒下,反而加快步伐,冲向安夏。安夏俺平日的训练,向后猛地一跃,那僵尸又抓住苗咏。苗咏身材高在反应迅速,回手一刀,刺进僵尸的脖子,刀划了半个圈,僵尸的头颅抛上半空,与断颈劲连接的并不是血,而是一种蓝绿色的粘稠液体,落到草上,竟尔烧出了一片浅坑。谁知那僵尸没了头竟还能动,安夏摸出匕首,竭近全力地一掷,手表调校了精确度,将僵尸恰到好处地钉到一棵粗壮的树干上。大家这才深深吸了口气,刚才实在太惊险了。



牐牬笫饕』瘟思赶隆k有人都停住,却不敢向后看。那僵尸用尽最后的力量将大树撼动,最终连根拨起。而时力量也已耗尽,大树无匹的重量把它深深地压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轰鸣。



牐牎拔с梢蝗ο蛏献撸别出现死角!”安夏命令道。



牐牎暗谝欢铀懒似呷耍第二队,四队分别死了三人,第三队死了四人,数量还在不断增加,第五队死了一人,并杀掉一个养殖人。”



牐牪悸蘩听完汇报,乐呵呵地呷了一口红葡萄酒,说:“不错!比预想的效果要好。他们是近十年来最好的一届学生了。”



牐犓又收敛笑容,凝重地说:“第五队这么能干,我不是不高兴,但无论我如何高估这个乔姿,也万万没想到她有这份本事。想想这几个月来她的表现,几乎是本校历史上的制高点了!武器十有八九就是在她手里。”



牐牎八不会使用,而且‘武器’会对普通人产生极大的副作用,熊池敬也——这次考试的主考官淡淡地插道:“我看她这样发展下去的话,她会变成比养殖人更令人恶心的异形。”



牐牎笆前。就像球星比赛比能用兴奋剂一样,比赛失去了公平,就不好看了。”布罗利点点头说,“看来需给他们这一组的战场设置一些必要的障碍。等他们差不多都死光了,我再去他们的尸体上寻找,‘武器’,我们很快就会有一控制世界的界力量了。”



牐犘艹匚剩骸靶3つ阋彩瞧胀ㄈ耍就没考虑同样无法使用‘武器’吗?”



牐牪悸蘩笑笑:“是。不过这不就我们办这学校的初衷吗?”



牐牎翱赡也看到了,最多能练成我这样。”御手洗教官说,“人类永远无法达到体能极限,纵使达到了,也不能成为刀枪不入的无敌杀人机器。”



牐犘芤步硬缢担骸安唤鋈绱耍德国虽然向盟军投降,但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们的研究失败了。”



牐牎暗鹿的技术就是比我们高明些?”



牐牎昂芤藕叮是的。”



牐牪悸蘩一脸愠怒,喊道:“那个骚货能用,难道我还不如她吗?”



牐牭男脑凇芭榕椤敝碧。忽然她手上的表嘟嘟地响起来,表面变成了红色。



牐牰溉灰凰手扭住队里5号的脖子,5号大叫着,拼命想挣脱开,安夏看清楚,那是一张惨绿色的脸,带着地狱般腐烂的气息。5号霎时被折断了劲骨,那僵尸继续向这边走来,摇摇晃晃嘴里发出低沉的吼声。



牐牥蚕南铝睿骸翱火!”



牐牰十几把枪凌厉无俦地扫射,僵尸顿时被打成蜂窝洞,但他并不倒下,反而加快步伐,冲向安夏。安夏俺平日的训练,向后猛地一跃,那僵尸又抓住苗咏。苗咏身材高在反应迅速,回手一刀,刺进僵尸的脖子,刀划了半个圈,僵尸的头颅抛上半空,与断颈劲连接的并不是血,而是一种蓝绿色的粘稠液体,落到草上,竟尔烧出了一片浅坑。谁知那僵尸没了头竟还能动,安夏摸出匕首,竭近全力地一掷,手表调校了精确度,将僵尸恰到好处地钉到一棵粗壮的树干上。大家这才深深吸了口气,刚才实在太惊险了。



牐牬笫饕』瘟思赶隆k有人都停住,却不敢向后看。那僵尸用尽最后的力量将大树撼动,最终连根拨起。而时力量也已耗尽,大树无匹的重量把它深深地压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轰鸣。



牐牎拔с梢蝗ο蛏献撸别出现死角!”安夏命令道。



牐牎暗谝欢铀懒似呷耍第二队,四队分别死了三人,第三队死了四人,数量还在不断增加,第五队死了一人,并杀掉一个养殖人。”



牐牪悸蘩听完汇报,乐呵呵地呷了一口红葡萄酒,说:“不错!比预想的效果要好。他们是近十年来最好的一届学生了。”



牐犓又收敛笑容,凝重地说:“第五队这么能干,我不是不高兴,但无论我如何高估这个乔姿,也万万没想到她有这份本事。想想这几个月来她的表现,几乎是本校历史上的制高点了!武器十有八九就是在她手里。”



牐牎八不会使用,而且‘武器’会对普通人产生极大的副作用,熊池敬也——这次考试的主考官淡淡地插道:“我看她这样发展下去的话,她会变成比养殖人更令人恶心的异形。”



牐牎笆前。就像球星比赛比能用兴奋剂一样,比赛失去了公平,就不好看了。”布罗利点点头说,“看来需给他们这一组的战场设置一些必要的障碍。等他们差不多都死光了,我再去他们的尸体上寻找,‘武器’,我们很快就会有一控制世界的界力量了。”



牐犘艹匚剩骸靶3つ阋彩瞧胀ㄈ耍就没考虑同样无法使用‘武器’吗?”



牐牪悸蘩笑笑:“是。不过这不就我们办这学校的初衷吗?”



牐牎翱赡也看到了,最多能练成我这样。”御手洗教官说,“人类永远无法达到体能极限,纵使达到了,也不能成为刀枪不入的无敌杀人机器。”



牐犘芤步硬缢担骸安唤鋈绱耍德国虽然向盟军投降,但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们的研究失败了。”



牐牎暗鹿的技术就是比我们高明些?”



牐牎昂芤藕叮是的。”



牐牪悸蘩一脸愠怒,喊道:“那个骚货能用,难道我还不如她吗?”



第六十三话 篡权的选择

牐犨者者眨 弊拥织成了密集的火力网,连蚊子也飞不出,大批的养殖尸体纷纷倒下,又纷纷站起。



牐牥蚕淖テ鸶挚上的耳机叫道:“这里是第五队,请求支援!”



牐犂锩娲来惨叫声。



牐牥蚕墓乇斩机,继续挥刀,开枪,她不敢去想自己是不是在杀人,心中竭力模糊着人类的概念。



牐犚涣四名队员倒在血泊里,安夏试图跑过去救一个,忽然耳机内传来齐声的声音:“别犯傻,快离开,他们已经被淘汰了,会成为累赘。”



牐牥蚕牟幌朐俑他就人类道德进行辩论,只是说:“齐老师,我们不论体力和数量都不如他们。”



牐牎昂芄平,你们比他们聪明,比他们跑得快,而且拥有刀和枪,就算没有这些,人类不也一直跟比自己强大的野兽作战,才繁衍直今的吗?只能打败比你的小的生命,那你自己本身也是弱者。失败的弱者更不值得怜悯。若你要推翻达尔文的理论,那古往今来几十亿年,不知要有多少因弱小而被捕杀的动物等待着你的怜悯呢。”



牐牥蚕摹芭尽钡毓氐舳机,带领剩下的二十四名队员冲向山坡,并向下掷石,养殖人一时攻上来。



牐牎昂渎÷ 钡孛娲来低低的沉重响声,接着一声炮响,离乔姿不远的17号霎时被炸血肉横飞,一条残腿挂到了乔姿身上。安夏的腿也被迸开的碎弹片击中,流血不止。



牐犐街毕旅偷毓吧侠匆患苋米高五六米长的大型战斗机器,上身是两支大炮和一挺机关枪,下身则像坦克的履带般,可以翻过任何地形。



牐牥蚕慕庀滦心遥从里面抓出一只手雷,用嘴咬下旋开,用力掷出去。响声过后,巨型机器并未停止前进,手雷对它完全没有破坏作用。安夏在扔手雷的同时声速跳开,另一头也有队员在投手雷,但由于他没移动,被机器百分之百精确丫的瞄准器搜索到,一炮炸成了粉末。



牐牎盎鹎芭冢 卑蚕南蚨釉泵呛暗馈k们组一共配备了十条。两名队员熟练地操作起来,一人将火箭炮弹插入筒中,另一人扣动板机,一道赤色光剑射向机器的履带,将下身炸得粉碎,上身虽然仍旧完好,但由于无法称动枪炮被局限在一定射程范围内。安夏带领兵士继续向上攀,并撕下纱布为自己包扎。



牐犆雷鹘粽诺氐髯派阌盎,安夏白了他一眼:“不要命了,还弄这个呢?”



牐犆雷飨蛩点头,又比划了一下,最后用手指指指耳机。



牐牥蚕拿靼姿是要将这盘带子作为该岛犯罪的证据。可真未可知他们能否活得下来。



牐犜诘旱哪隙耍同样是激烈的战斗。吕耀光一马当先,左手持冲锋枪,右手舞着长刀,养殖人的体肢满天横飞。



牐牎鞍蚕穆穑堪蚕模 甭酪光对着耳机叫道,“我们第一队已经到了5号岗了,你们快点儿上来,九点半会合吧!”



牐牥蚕奶到后,惊喜道:“你还活着?”



牐牥蚕淖为厌恶:“你只是为了功名才这么拼命吗?”



牐犅酪光用手弹了弹耳机,轻声说:“别胡说八道。要活下去就是要通过毕业考试,这两个概念是一致的!”



牐牥蚕目凵隙机,率队员向山岗侧面的小路走去。她知道通过钢盔上的监视器会看到所有人的动向。然后将对手安排在适应的位置,根本避不开倒不如直接走上去,比转向森林更有利些。一只南美洲鹫呼啦一声飞起,后面随着一大片信天翁,按着“轰隆”地闪出一片火光,所有人都警觉起来。



牐牥蚕牡亩机又自动响起来:“乔姿队长,你们所要过是雷阵,可没有雷线,你们自己凭感觉走吧。”



牐牥蚕呐道:“这叫什么考试?过雷阵完全是凭运气,根本不能考查掌握知识的水平。”



牐牎安徊唬这才最公平。”布罗利说,“军人有时就地要碰运气。八百年前,你们中国元朝率领大批舰船两次东渡日本,哪怕仅有一次成功日本也会亡国。可惜呀,两场台风把蒙古舰队全部卷进海底。这是什么原因呢?日本人称其为‘神风’。二战也有不少这样的典型例子……喂喂,你们到底过不过呀,每耽误五分钟,炸弹就会增加一个。



牐牥蚕幕囟远釉泵撬担骸拔蚁茸撸你们按我踏的走,距我要远,我每走一步,隔五秒起还没有事就继续跟着。”



牐牬蟛咳队员们感激涕零,但有一名队员问:“你身上有测雷器吗?如果你走错了,一旦又踩上连环雷,我们不都跟着没命了吗?”



牐牥蚕钠骄驳乜醋潘说:“我只是尽量减少伤亡。”



牐牎翱勺艿盟廊税桑俊



牐牎叭绻死也是我先死。”安夏坦然说,“为了大多数人能活下来。”



牐牎昂俸伲你真伟大。”经过长期的恐怖教育这队员已经完全失去对别人的信任,当然怀疑安夏的举动别有企图。



牐牎澳惆盐蚁氲没担我也没办法。安夏”厉声说,“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牐牎翱醋拧!蹦嵌釉蓖瓶她,拉起机枪,向远处扫去,地面随着子弹不断炸起阵阵火光,顿时成了一片火海。连环的轰鸣声不绝。五分钟左右,便没有声音了。



牐牥蚕木磁宓乜醋潘:“你真聪明。”



牐犇嵌釉比匀灰⊥坊文缘厮担骸昂沃拐庖恢址椒ǎ我们用绳子也能滑过去。你当队长真是太小才大用了。”



牐牥蚕穆晕⒏械搅耸裁矗退后一步问:“你什么意思?”



牐犇嵌釉焙鋈挥们怪缸::“怎么样,交出兵权吧,权力只属于强者。你们谁想要活下来的,就站到我这边!”



牐犈钥纯矗周围的人有的毫不犹豫,有的想了半天,但最终都站到那队员一边。



牐牥蚕挠志又怒,一下子瘫在地上。



牐牎靶辛硕映ぃ你要是想跟着我随时欢迎。”那队员傲慢地说,“仍然不想加入新首领的队伍,我也决不勉强,你就在这自生自灭吧!”



牐犞谌似蚕掳蚕模向山上移去。



牐牥蚕目醋旁洞φ恼接淹学们,忽然想到他们也没有错,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存下来的方式,至于判断是否正确,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该不该也跟着走。







第六十四话 罪恶的遗迹

牐牎暗谖宥优驯洌队长被废黜,第一队立即赶往5号岗救援。”齐声命令道。吕耀光接收到后,立即率第一队按命令出发。



牐牎澳闶俏恐天下不乱吧?”布罗利哈哈笑道,“这样同志之间又要相互撕杀,这比和机器人、养殖人打仗更有看头吧?”



牐犉肷淡淡地说:“源校长,这样的话会把他们变成魔鬼的。他连亲人朋友都敢杀,还不敢杀你吗?更别说会听命令了。”



牐牎八以才有那个头盔。”而罗利走到立体战场映像图前,“只要一按,他们再强在也会没命。”



牐犉肷不声不呼地指了指距从多代表学生的红点不远的一个绿点。



牐牎罢馐鞘裁矗俊辈悸蘩奇怪地叫道:“熊池另外造了不一样的钢盔吗?”



牐牎案挚都一样。”熊池猥琐地说,“但这个钢盔被完美地破坏了,成了一般的保护物和对讲装置。”



牐牎霸趺纯赡埽磕闵杓频母挚不是最完美的吗?”布罗利叫道,“怎么会被破坏掉呢?”



牐牎昂焐危险的颜色。那装置最大的弱点在耳角的两块磁石后的微型电脑,它不仅控制耳机传话,更控制小型炸弹。如果仅仅破坏小型炸弹的话,钢盔就算被完美地解除了危险系统。在这屏幕上显示出安全的绿色。”



牐牎八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做得到?”



牐牎白龅搅恕!庇手洗插道,“这就是‘武器’的力量。‘武器’一定在她手上。”



牐牎鞍阉抓来,把她抓来!”



牐牎耙郧耙布觳楣她的身体……”齐声说。



牐犘艹刂逦屏芽,阴恻恻地笑:“‘武器’有天然的自动保护作用,任何金属探测器或危险指示器对它毫无作用。”



牐牎40后代的日本!”布罗利挥舞着双手高叫道,“会有这种科技?不可能的!连美国也不会有这么先进的技术!”



牐牎氨纠床幌敫嫠吣恪!毙艹卣酒鹄矗“我保留了老师残留的一本手记,其中大部分被火烧焦了,其余的部分记载了它的来历。加工和装配是您曾祖父的功劳,但标本的素体,不是他造的。确切地说,那不是人间的东西。”



牐犔煜缕鹩辏越来越大,安夏向一个山洞跑去,先向里面叫道:“有人吗?”回答的是一声兽吼。安夏毫不犹豫,往里扔了两颗手雷,然后用冲锋枪疯狂地扫射起来,直到一排子弹打光。安夏打开照明灯,另一只手紧握着军刀,向里面缓缓探去。



牐牰囱ɡ锩嫠阈。住着两头豹子,已经死了。这是典型的美洲豹,可见这个岛当初的确是从美洲大陆中分离出来的。安夏蹲下,用手抚着点缀斑澜花纹的豹皮,这是她来岛后遇到的第一种大型动物。安夏忽然觉得一阵温热,那豹子猛地张开嘴,扑鼻一股浓烈的恶臭,它也被生化药液改造了。安夏的身体已完全比头脑快得多,狠狠一掷,军刀已将豹子由喉咙贯穿而出,直钉到地上。安夏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血溅的刀拨出,一屁股坐到地上发了好一阵子呆子。她脸上溅满了血迹,像是掌管血的女神,刀由于多次斩杀,已经用钝,安夏也握不住了,刀咣啷地落在地上。安夏多疑的性格令她再次坐起,在这满是土垢的山洞里,怎么会有这种响声?她移开刀,掀开尘土里面是一个粗钢打造的机关。安夏伸出脚,就势一蹬,山洞的墙壁忽然向内打开。安夏用照明灯向里面晃了晃,看到了一个监狱似的暗室。



牐牥蚕淖呓去,上下张望着,看着这里斑斑凝固的黑色血迹,一根根突兀的白骨。不过看得多了,安夏完全不像过去那么惊悚和恶心了。但这种场面无论多大胆的人总会感到浑身不自在。



牐犌缴嫌杏醚写的断断续续的日文,安夏勉强看懂几个不算潦草的字:“希望……没有人能见过的人间地狱……我不想死去……不想,不想失去生存的勇气,可人类为了一已私欲而发动的战争,使我们不得不过早地离开本该快乐的生活,踏上了成人的战场,充当他们……最后的棋子……我希望……能够活下来的人们,要永远铭记这段屈辱的历史,并告诉孩子们……那些作为教师的人浑然不知的致命错误……我们的火,不该被无情地吹灭……每个人心中都一块色彩与众不同的根基……这就是无论任何痛苦折磨都不能改变的……爱……”



牐犗旅媸墙三十个人的集体签名,他们都是来自日本各地的初中和高中学生,如果他们现在还活着,就有八九十岁了。最后是一柄钥匙,半插入地面。



牐牥蚕纳斐鍪郑抚着当年邪恶的日本军国主义者驱赶上战场的孩子们凝干的血,感到它将在自己脉里继续流动。



第六十五话 万物的起源

牐牎坝钪嬗涝斗治膨胀与收缩两种阶段,互相转化。在一百多亿年前宇宙收缩到一定阶段,产生了不可避免的大爆炸,‘宇宙母石’被炸成千块万块,小块被大块的引力吸住,逐渐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其他各不相同的天体。距今四十七亿年以前,宇宙中出现了一支神秘的生命群体,他们具有强大之极的战斗力和无以伦比的智慧头脑,他们创下了无数的奇迹,在各个星球制造生命,甚至智慧生命。他们是生命的播种者与缔造者,以至于后来被创造出的包括人类、神仆在内的所有生命都称其为‘造物主’。造物主撒播生命的种子,并教导他们怎样生存,使整个宇宙生机勃勃。直至三十五亿年前,一个极偶然的机会,他们发现了地球。这是一个百里挑一,不,哪怕几万几亿个星球中也难以找出的天然奇迹,是最适合撒播生命种子的星球。其实在那时,地球上是没有海洋的。但造物主用它那势不可挡的强大科技挪动了上千颗冰彗星撞向地球,冰慧星带来了充盈的水份,使地球出现了原始海洋。同时他们在冰彗星中放置了多环芳聚碳氢化合物,并以闪电不时击向海中的无机物,产生了第一批最原始的蛋白质。于是第一只绿色鞭毛真核生物也随之诞生,从此生命出现了。经过造物主科技的不断更新换代,生命由海底一动不动的三叶虫演化为称霸海陆空体积庞大的恐龙。然而恐龙食量太大,严重破坏了地球的生态平稳,并阻挠哺乳动物类的发展,令生物圈向单一方向退化式地运作。为了扭转这一不利局面,距今6500万年前,造物主以超巨型的小行星撞击了地球,造成了今天南墨西哥的齐克修莱陨石坑,于是火山地震海啸不断,地壳也由此而不稳。恐龙一族,地球上的第一代霸主与主要居民就这样被灭绝了。恐龙灭亡以后,哺乳动物兴盛起来。地球重现勃勃生机,然而造物主又想进行一次大胆的新尝试,于是试着加入了他们大脑中的小部分基因,造出了相对脑容量极大的第一批智慧生物,由于他们是为侍奉造物主之神而创造的,所以被称之为神仆。然而,造物主万万没有料想到的是,神仆的大脑太过聪明以至于多想了些问题,对自己以及同类的仆从地位提出了质疑,于是反抗起主人的统治。造物主大为震惊,剧怒之下将原本绿草丰茂的南极变成一片大冰川,并将其扩散,使地球在好几百万年内一直处于封冻时期。神仆由于不能立即适应和承受恶劣的环境,很快地灭亡了。即使侥幸剩下的极少数也只能苟延残喘,但却再也不是地球的正式居民了。怀着最后的期望,造物主制造了第二种智慧生命。与以往不同的是,他们这次按照的原本是自己的形象。《圣经旧约》第一章言道:‘上帝按自己的形象造了人’。他们将自己的精子植入被挑选出的母猿的体内令其种族发生了异变。这第二代神仆,便是今天的人类。为了不重蹈神仆的复辙,造物主把人类的体能大大降低,使其完全不具备反抗自己的力量,然而这一行为的副作用反倒令体力过弱的人类大脑细胞得到激化,从而一跃成为最具灵性最聪明的生物。人类自诞生伊始,也是十分崇拜造物主,将他们的事迹以神话与宗教的形式传给后人。最终里所当然的,高级的智慧下的不断思索,人类也开始反抗造物主的统治,一万两千年前,造物主发动了淹没地球的大洪水,使昌盛一时的亚特兰蒂斯大陆完全沉入大西洋底。然而世界各地都有人类存活下来,诺亚方舟继承了一切。人类并没有像恐龙或神仆那样灭绝,而是奇迹般地生存并繁衍至今。于是造物主对创造智慧生灵的科学研究彻底绝望,就心灰意懒地离开了地球,任其自生自灭。至于他们究竟去哪儿了。已经成为了亘古未解之谜。”



牐牪悸蘩呆立在那里,一动不动,许久才开口说:“真让人受不了了。”



牐牎安桓蚁嘈攀前桑俊逼肷冷笑道,就像你刚才所说的,“同志之间相互残杀,最有看头,相信你也是乐于欣赏的。”



牐犛手洗举起枪,顶住布罗利的太阳穴。



牐牎澳忝窍敫墒裁矗俊辈悸蘩尖叫道,“你们敢以下犯上?你们疯啦?没有我你们就全完了!国际刑警和美国军队不会放过你们的!”



牐牎澳鞘窃诿坏玫健武器’之前。”熊池微笑着正了正眼镜,“我是源老师正式的传人,也曾作为助手参加过对‘武器’相应的研究。源老师建立这个学校要培养人才为大日本帝国的复兴效力,而不像你,只为满足一已私利!你能这么耀武扬威凭的不是你的本领而是你的血统!一个科学家巨擎的后代既然是个纨绔子弟,刘备就对孔明说,让他取而代之了!哈哈哈!”



牐牪悸蘩怒极,却也迫于形式,不敢用强。



牐牎拔什么不杀了他?齐声问。



牐犘艹厮担骸八对那班学生还有一定的震撼作用,一旦杀了他,岛上学生说不定会因此而叛乱,到时候局面就更真的一发不可收拾了。”



牐犚丫是第三天清晨了,安夏本能地一跃而起,表给她提供的能量使她精力再度充沛。她伸手拿起枪背上,拖着那把弯曲的卷刃的军刀向外走去。这个山洞地理位置这么好,正好说明它的危险性,不论是谁都会容易注意到的。



牐牴了两个小时,她没有发现一个敌人,然而走到一块布满杂绿乱草的花岗岩顶部向下眺望时,竟然发现了一片同学们的尸体。她的心几乎像被一只手扼住了──那是她的第五队。



牐牥蚕目觳脚芟吕矗并停地兜着圈,手里冲锋枪随时准备开动。确定周围没有敌人以后,才俯下峰去看队员们的尸体。



牐牥胍性谝豢榫扪蚁碌恼是那个“新队长”,他双目骤凸,口里的舌头也伸得老长,腹部被自己的大刀剜了一个圆洞。



牐牥蚕暮鋈挥幸恢中以掷只龅母芯酰随即自我安慰这也许是人类的本性吧,接着是心存侥幸——若自己没被废掉队长之职或跟着他们继续行进,或许也是其中的一具尸体。



牐犆雷鞯纳阆窕扔在地上,红光依旧闪动,摄下的却是一片修罗场。



牐牥蚕脑谑体中来回寻找着生存的气息,最后终到了苗咏,一只独眼出奇地睁大,肚皮上也被刀划了几道,但尚不足致命。安夏忙扶起他,并为他包扎。苗咏叹了口气,接着捂住嘴。



牐牥蚕陌参苛思妇洌问:“你们遇到了什么?”



牐牎把殖人。”苗咏有气无力的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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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牎爸挥幸桓觥!



牐牎霸谀亩?”



牐牎盎辜堑玫谝桓霰换鞅械难殖人吗?他跟我的血接触了。于是病毒在这个队里传播,出现了牺牲品。”



牐牥蚕幕姑挥蟹从过来,脖子就被扼住。



第六十六话 永别了武器(上)

牐牎芭椋 泵缬降陌氡吣怨媳换鸸庀破穑浆液四浅。



牐牥蚕恼獠疟w⌒悦。她转头一看,是同样伤痕累累的吕耀光。吕耀光抢上一步,抱起她,将她的头按到自己怀里。无论多么坚强,安夏仍然哭起来,在他胸前剧烈地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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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牎昂湍阋谎。”吕耀光大口喘着气,“只剩我一个人。”



牐牎捌渌队员也中断了信息,估计都……”安夏掏出钥匙,“可只找到了一把。”



牐犅酪光大喜,紧紧握祝糊的手,高叫道:“只要一把也好,我们还会找到其余几把的,不论多么困难。”



牐牥蚕母窨他的手,向崖下的大海全力掷出。



牐牎澳惴枥玻俊甭酪光大怒,不假思索地掴了她一耳光,同时习惯性地举起枪。



牐牥蚕睦溷鲆恍γ说:“你连找到钥匙的困难都可以不怕,却不敢逃离学校。我鄙视你!”为了功利你这么拼命,如果这一切都没发生,你说不定会成为了不起的人物。可惜呀可惜,你最大的弱点就是不论好坏什么环境都能适应。就像是蝙蝠,遇鸟是鸟,遇兽是兽……”



牐牎鞍蚕模你别生气,刚才是我太恼火了。”吕耀光发觉了自己失态,在这个非常时期多一个朋友比多一个敌人要强得多,“你知道的,我是非常喜欢你的,刚才……”



牐牥蚕恼嫦胝腋鼍底诱照兆约合衷诘谋砬椤



牐犓轻松地说:“现在你不论干什么,我都会原谅你。嘿,齐声老师告诉我,这是人类的本性。”



牐犅酪光恶狠狠地想:“等到活着出岛时再好好炮制你,现在千万不能意气用事。”于是一副笑脸,希望能软化安夏,但这些天的训练,安夏已经见过无数张千变万化的嘴脸,这种演技回国可能还有些用,而在这个岛上,任谁也不会相信。



牐牎拔颐亲甙桑俊卑蚕耐样用假笑来应付吕耀光,而右手始终不离腰上的匕首。



牐牎盎褂械p哪歉鲋泄女教师?”熊池佞笑着问。



牐牎澳阋部吹搅耍无论学校的训练对人性有如何的冲击,她始终能保持纯洁的心灵。世界上真有这样不受环境影响的人哪。”齐声说。



牐牎罢馐歉鍪裁矗俊庇手洗忽然指着立体视屏上的一个奇怪的闪光点问,“有东西接近岛,速度很快。是澳洲警察?”



牐牎八们的科技水平发现不了这神的遗产。不过由于磁场和漩涡,我们的雷达也探测不到它。”



牐牎案叨2米以下,可能是个人。”御手洗漫不经心地说,“他们派了个超级警察来啦。”



牐牻艚幼诺耐枷缶兔挥腥怂敌α恕9獾阋簧系海距离近的代表学生的红点,代表着养殖人的白点和代表机器人的黑点都逐个消失,同时,岛北端——也就是光点的登陆方向的两个炮台都爆炸了。



牐牎罢馐鞘裁炊西?”熊池心惊胆战。御手洗和齐声比较镇定一些:“好久没感到害怕了。”



牐牎八现在接近了4号岗的支部,那是里是九鬼少成少将的地方,让他加紧防备!”



牐牨泵4号岗发出了巨在的轰鸣声,齐声等人跑出去向窗外望去,只见对面的山上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牐牎盎褂卸嗌傺生,把他从头集合起来,务必……”熊池吼道,“准,准备潜水艇,我们出岛!”



牐牎俺鋈ゾ突岜蛔テ鹄础!逼肷提醒他。



牐犘艹鼐咀:的衣领,自己的脚跟也不由翘起:“可不出去就会死的!”



牐牎澳阃了这个岛每年只有一次出入的时间吗?你想出岛等明年夏天吧,不然就得被风暴卷进海底,你不是造物主。”齐声淡淡在回答,“你还不打算松手?”



牐牎斑祝 毙艹匾蝗击桌子上,疼得直咧嘴,“这下可好了,是谁提的鬼主意?布罗利这个王八蛋!都是他闯的祸!现在他没什么价值了!”



牐犉肷机械般地点点头:“我立刻去办。”



牐牪悸蘩在潮湿的地牢里大喊大叫,绝望地怒骂着。



牐犆潘突然一声爆响,冒出了青烟。有人一脚踢开门,是吕耀光和安夏。



牐牪悸蘩又惊又喜,一时不知所措。说不定自己立即会送命。



牐牥蚕霓揶淼厮担骸肮然公平,连校长也亲自参加考试。”



牐犅酪光接口说:“不过是找我们代考的。这里面有水分哪。”



牐牎靶3ぁ币涣承呃ⅲ这时候已经像个真正的孩子,嗫嚅着说:“我……如果你们能救我的话,就指引你们出岛。”



牐牎澳闫谁呢。”吕耀光说,“我可是知道这岛只有夏天──我们来的那天6月26号才能出去。再等一年罢,我们没功夫理你。”



牐牎熬退阒道也不会救你,”安夏恶狠狠地说,“你这种人这样的下场还嫌太轻呢。”



牐牎盎褂蟹椒ǎ 辈悸蘩叫道,“这个我知道的!你说的不错,这岛四周的浓雾、磁场和漩涡只有6月26日才消失,但我们不一定非要从海上走。”



牐牎胺苫飞到天上,一样会给磁场弄得仪器失灵,最后还是把我们抛进海里。”



牐牎安唬这个连熊池也不知道。”布罗利得意地说,“安夏,你是个好学生也是个好老师,‘武器’是你手上吧?只有它能抵抗磁场巨大的磁力。”



牐牥蚕暮吐酪光对视了一眼。安夏说:“你说的是那块暗红色的东西吗?它在我的表里。这表变得很紧,我摘不下来。”



牐牎懊还叵担可以慢慢来。”布罗利暗想,“等利用你们,把熊池一干人等全部干掉,再把你的左手剁下来,‘武器’就又是我的了!”



牐犎人小心冀冀地跑向总部。楼顶停着一架小型飞机。虽然不可要经过熊池的办公厅,但为了活命,也顾不得这许多了。跑了一阵他们渐渐放心起来,因为岛上不论学生、士兵、养殖人还是机器人都死得差不多了。



第六十七话 永别了武器(中)

牐牰溉灰恢手电昏暗的光晃向他们,接着就是一梭子子弹,三人都受过强化训练,同时跃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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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犉肷打了个饱嗝,说:“安夏,我们注定得兵戎相见。”



牐牎胺畔虑估鲜γ我也不会向你开枪,我们一块逃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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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犉肷长叹一声:“安夏啊,你不会懂得的。我十八岁就当了老师,一直到现在。像其他职业一样,我作为老师希望培育出最优秀的学生,那就是你啊。对敌人毫不留情,最了不起的是处事冷静不慌乱。你是我制造出的最完美的艺术品。”



牐牎拔胰衔自己最不了起的是还没被这残酷的狗日学校抹掉人类的良知。”



牐牎安徊唬”齐声笑着说,“那只能从另个角度说明你虚伪的外衣比别人穿得厚而已。人应该是原始的,野性的,这样才是赤裸裸的美。而学校就是传播文明最野蛮的工具。我渴望你们能得到最真实的文明。”说罢扬手扔出两只金属镖,安夏一不留神,被一支镖钉到左手的表上,但表产生了神奇的反弹力,将镖按原路返回,齐声当然料不到这一招,像浮雕一样,被钉在墙上。



牐牥蚕牡妥磐纷吖去,噙着泪说:“我们之间永远都无法沟通了是吗?”



牐牎叭梦摇…再拍拍你的肩膀。”齐声无力地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与众不同不可动摇的东西,这种内质不会被任何信仰,任何说服所改变,因为那是每个人的灵魂,它造成了人与人之间微小但可怕的差别。我想……假如有一天,当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都消失,我们不得不重头再来时,我希望……是另一种……”



牐牪悸蘩夺过枪,对准他叫道:“还听他罗嗦什么,把他干掉不就成了!”



牐牥蚕拿偷匾蝗,她虽然是弱质女流,可长期的训练也使体能增加不少。布罗利的鼻子被掀到一边,血溅了出来。他捂住鼻子退到一旁,因为武器在安夏手上,他也不敢有太明显的反抗举动。



牐犅酪光拍了拍她,示意快走。



牐犉肷仍然是那副漠然的表情,灵魂通过躯体的眼睛从那个刚到不久的世界向这边凝望安夏。



牐牎八们已经向我们这边靠过来了,齐声这么久上哪儿去了?”熊池吼道。



牐犐铑、渡边、苏我、云森和御手洗五人一言不发。



牐牎澳忝嵌妓懒耍俊毙艹赜加狂暴地嗥起来。



牐牻鹞萸酵蝗凰榱眩接着一只手掌作刀状划了一道门形,“轰”一声,门被撞开。跳进一个身材矮小但是却一身横肉的胖子,竖起的头发呈墨绿色,穿着学生服,脸上全是黑黑的疙瘩,令人望之毛骨悚然。



牐牎澳恪…到底是谁?”熊池等人惊动未定。



牐牎拔沂恰…于水清。”那人非常可爱地一笑,脸却变成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形状,“我来取回我自己的东西。”



牐牎笆裁炊西?”熊池渐感不妙。



牐牎熬褪恰武器’。我知道它在这个岛上。日本按原计划应该已经完成了。”



牐牎澳阌惺裁醋矢窭茨茫磕闶堑鹿人派来的?”



牐牎澳纱庠缇屯督盗耍我不听任何人的命令。不过武器是为我打造的,自然就得归我了。”



牐犘艹鼐恐地问:“你就是另一半的人体兵器?”说这话的时候,他快捷地拨出了枪。



牐犛谒清身子像是晃动了一下,熊池史觉得右手一麻,枪便到了对方手里。云森抢前去,挥拳击向于水清,于水清拉过他的手臂,从中央硬生生将他撕成两半。手指插过的肉上,深深地陷进三角型凹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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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牎拔医裉煲丫杀了太多的人。你只要把东西给我,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牐犓又转向对其他人说:“你们有谁知道,告诉我吧?”



牐牰杀吆鋈凰担骸拔抑道,那是在一个中国教师的手上,她也在这个岛上,仨计一会儿就过来了。你看指示屏就会知道了。”



牐犛谒清没去看,缓缓地坐下来,说:“熊池博士,其实德国失败了。而你们也只能造出魔鬼,人类本身并不是武器。”



牐犓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这些教师是他们的实验品。你们当他们是畜生,从不考虑他们的感受,这点真是让人相当愤怒。战争实在是没有意思,就算你们得到了武器,把地球上每一寸土地都征服了,又有什么利益呢?地球还是这么大,亡国奴仍然不会屈服,你们也会招致永不停息的憎恨与反抗。退一步讲,轴心国即使赢了,日本和德国也会为争夺最后的果实而决战,所以从某些方面来讲,大家不是什么盟友。那些当时的大国美国、苏联、英国也并非在进行着什么正义的战争,老虎驱逐外来同类的入侵,只是为了保护自己既得利益和势力范围,而决非为了在它的山头吃草的羚羊和斑马。”



牐犓顿了顿又说:“世界上最美丽的是人的身体,最丑恶的是人的面孔。人有成千上万张面孔,就像这样,更加夸张地表现出来。”他双手按住腮帮,用力上下一拉,竟变成另一副长相,好像和了水的面团,恐怖之极。



牐犓又不放心在地问:“如果他们不来怎么办?”



牐牎八们一定会来,他们以为只有我们能送他们安全出岛呢。”



牐犅酪光向安夏示意,两人“轰”地一声撞开门,两支枪对准房内的七个人。布罗利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狂笑道:“怎么样?没料到吧?”



第六十八话 永别了武器(下)

牐牎澳憔褪窃醋蠼的后裔吧。”于水清冷若冰霜地问,“那‘武器’你也知道在哪儿了?”



牐牪悸蘩警觉地问:“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你是谁?”



牐牥蚕暮鋈桓械阶笫稚弦徽笏崧椋手表红光泄、尖锐地响了起来。



牐犛谒清阴寒彻骨地说:“‘武器’原来真在你身上#狐找到自己主人了!快点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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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犛谒清说:“当然,我是作为这武器的使用者开发出来的人体兵器。”



牐牎拔姨到你刚才怒斥人生的不公,还把全世界的人都骂了一顿,想必你对战争与和平有新的见解了?那你要这东西又用来做什么?”



牐牎八本来就是我的,两个最强的‘武器’合二为一,成为一个完美的个体,这是一件令人期待的快事。你是个普通人,根本没法用它,把它摘下来给我吧──我已经很客气了,跟你们毋须讲什么条件,你们全部加起来也扭转不过劣势,不过我不喜欢恃强凌弱,由你自己来做吧。”



牐牎拔揖霾唤桓你。”安夏坚定地说。



牐牪悸蘩叫道:“你这个白痴,快给他!不然我们都会没命!”



牐牥蚕囊丫失去了一切希望,她看看吕耀光,平静地问:“你呢?你怎么说?”



牐犅酪光不敢看她的眼睛。



牐牥蚕牡谋砬楸涞煤芷婀郑最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好久没回家了。”



牐犓自言自语起来:“妈妈,我记得做过这样一个梦,它是永远不会醒的。”



牐牎拔乙约记得自己以前做过这样一个梦,似乎是没有颜色的,也许应该是灰色,但却觉得眼前的景物无法言喻地清晰。



牐犖抑蒙淼牡胤较袷且惶鹾芫妹蝗斯夤说男∠铮墙壁仿佛是被烧焦的纸糊成的,手一触便哗哗地脱落,虽然没有人告诉我为什么,但梦中的逻辑令我感到十分合理──它们是被雨淋坏的,白蚁在此间起了不小的作用,我的心就像这小巷一样有种因四面八方被挤塞而狭窄的压迫感,但脚步不知为何却轻松起来,身体也轻飘飘的。我大口地喘着气,可逻辑又告诉我,空气要省着用,否则不等走出去就会窒息。



牐犖矣志醯米约盒蚜耍其实我还未醒,这就是梦中之梦。一个学者说过,人可以在不同的空间来回行走,但不能在时间上来回走,他这种说法得到了肯定。做梦等于把自己的灵魂带入另一个世界中邀游一番。认为自己在什么重大发现,忙写在墙角上,准备写完后刮下一片作为我的日记携走。然而写下的话却并不尽人意。不知为什么,总感到有一股淡淡的悲哀萦绕,向我诏示世界发展的全过程,都不过是一个永远没有尽头的极度暗夜。我并不怕夜,但人本身害怕纯粹的黑。



牐犚残硎峭砬锛窘冢我漫步走在这个陌生的巷子,不知不觉来到了以前从家到学校的路,极为荒僻,却好像还有另一种呼吸在不知何处重重地喘息着。



牐犖铱吹揭桓鍪辗掀返睦贤肪过这里。我伸手向他眼前晃晃,他这才注意到我,忽然捂住脸,惊恐地快步走开了。我见了很奇怪,却没有喊他,继续向前走。



牐牭蔽依吹揭淮χ∽帧奥房凇笔保一股西瓜烂掉臭味搅抖着死鸡的血腥气息,沁入我的呼吸,我转了一圈,四周围似下了雾,什么也看不清楚。雾里也许隐藏着某些荒唐的事。心头立即涌上了一股凄凉的感觉,就好像自己是一个行尸走肉。由于这里地处偏僻,有一道寒光从黑夜一样的树丛中泄,使得我心跳愈发快了起来。同时也加快了前进的步伐。我像是得到谁去世的消息一般,暗黑的天空,寂寥无人的一江秋水,极乱地混淆了我的记忆和思绪。



牐犖掖诱馓蹩膳碌男〉雷叱鋈ナ保看到了以前的学校。门口本应该有几十辆自行车,但一辆也没有,街上没有任何行人,只有几处卖食品、汽水及学习用品、贺卡礼物的摊点。但却一个人也没有。



牐犖易吖去,看到一个烤肉串的架子,放下一元钱,我想拿起一块尝尝。伸手刚要抓时,手立即缩了回去,上面的余火未灭,只串着一样东西──那是一只烤熟了的凸眼大蛤蟆。我一阵恶心,立时没了胃口,再度看看四周,脚步却没停下。



牐犙矍俺鱿至艘蛔不宽但很长的桥,这时候我才意识到,下小雨了。桥造得很高,下面是咸咸的海水。我感到一股强烈的腥味,发散在雨中更加浓重,另上还有一种金属气味。



牐牬笄派系故怯胁簧偃恕



牐犖揖过时大家却都跑了,有的竟然跳了海。有个人看见我,当时我也正好在看他。目光刚一相遇,他立即移开,没作声,继续对着月亮看自己书。



牐犖易吖去,轻声问:“你看的什么书?”他不回答,却把脚边只救生圈抛下海。我也没再理会他,桥眼见走到了尽头。可太阳还未出来,星星与月亮仍在主宰天空。回到摊点,大群出现了,那里也热闹起来,像是在赶庙会。人们买这买那,似乎这一切都与我无关,我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我还看到一个老朋友,我们面对面但他并无反应。



牐犖液鋈幌肫鹞乙膊⒚环从γ也许他也像我这样,等着对方回答呢。



牐犖腋找走,却不想失去这个机会,又折了回来,走近他问:“最近好吗?”



牐牎澳憧础!彼在身上摸了半天,最后竟掏出了一把手枪,指在我的双眉之间。“对不起,我只能找到这个。”



牐犖也恢所措:“没……没关系。”



牐牎澳阒道我太多秘密了,做朋友不要热情过度,一旦超越了界限,我就容不下你了。”他的食指缓缓向里扣。



牐牎拔也换崴党鋈ァt偎嫡庖裁皇裁囱健!



牐牎暗我感到很屈辱。事不是你干的,你很难体会,你窥探了别人太多的秘密,你不觉得自己很可恶吗?”他终于扣动了扳机。



牐犆挥猩响,不过我感到子弹的确已经打进去了。我觉得自己应该倒下来,说不定我还有力气能继续站着,但我有些累。



牐犓似乎不放心,又在胸口打了四枪,四肢各打了一枪,想了想又在头顶补了最后一下。



牐犝馐蔽液孟裾媸档爻⒌搅舜幽悦诺舻娇谇焕锏淖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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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牻酉吕次易匀皇撬懒耍我不打算站起来,就这么死吧。他开车走了,一会儿,同样型号颜色的车从我身上碾过,我不敢肯定那是不是他,不过这时已经无关紧要了。



牐犖揖醯梦夜去早就死了,而这事不久前也发生过,和现在颇为相似。最常梦到的死法,总是自己被从高处推下,我清楚地知道每次推我都是同一个人,至于是谁,我不知为什么总也躲不开,我害怕看到熟悉而亲切的面孔,因为人类面孔的表情是靠不住的。即使是刚才未死的一刹那,我也觉得自己比真实年龄要年轻许多。



牐犆蔚哪谌菝挥惺裁纯梢跃窒薜模只是不能睁眼。



牐牴适潞芑南眩但我尽量表现得真实。既荒涎又真实,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梦才会如此。而梦与现实正像黑与白一样,过度地带是朦胧的灰色。无非是现实中对世界的看法在梦中更加夸张地表现出来,使自己都深受震撼。有时我醒来时,真想在大笑一场或把泪接着流下来。这笑容与泪水却是从梦中的那个世界带来的。我的身体不好,有轻微的神经衰弱,只要入睡必定做梦,哪怕只有五分钟也能进行一次精神体操,但绝大多数是噩梦,而且恐怖得令正常人无法想象。我几乎不敢相信这些映象反映了我自己内心世界。



牐牴啡昭校也许真的存广东三省或日本本土的某个地方,他们为了自己的一已私欲而进行惨无人道丧尽天良的行为,而用来解释的竟是另一种人类的逻辑。我始终算不清所谓“人道”究竟是什么东西,对此每个人都有一套不同的说法。总之,稍大一些的概念都是模糊的。



牐犝飧龉适略谙质抵惺遣豢赡芊⑸的,但它存在于某些人的精神世界里,不要说它可怕,拿人体本身作比,它就像一具骨架。没有血肉的骷髅是恐怖的,由此我衷心地希望人们在这方面虚伪些,掩盖住自己的骨架,尤其是唯一暴露在外面的牙齿,如果你们不是在真心地在笑的话。



牐犡梦迟早总会醒来,而接下来要面对的更加残酷的现实是永远也不会醒的。”



牐犅酪光似懂非懂,但随即醒悟。



牐牥蚕恼趴双臂,仰起头,左手的表发出灿烂的光晕,凭她的体力是无法催动这支强大的‘兵器’的,但她打算用自己的生命开启它。



牐犛谒清的面孔似乎也变得惊惶:“会把这岛炸上天的……”



牐牎澳阋仓道害怕呀?”安夏笑个不停,“你和它是这个世界上的两个极致,现在就要自相矛盾了,你准备好了吗?”她转而对实习教师廖俏说:“你是这座岛上唯一没有丧失良知的正常人,我本想把这件东西交给你,但是我知道,留着这样东西在人间的话,迟早会毁灭人类,而他不是你我这样的柔弱女子能够驾驭得了的。所以,我留给你的只能是这个故事,我知道你身上有美作的dv,我希望你能把它真实地保存在人类的历史里,永远不要抹去……”



牐犝个岛剧烈地震颤,掀起十几丈的海浪,仿佛地球地哭。



牐犛捎谏窬中枢的破坏,记忆成了碎片。



第六十九话 异域的惊醒

牐犅尴愕难矍耙黄眩目的腥红,随着瞳仁的一张一合,渐渐化为茫然的白色淡去。过了许久,周围变得异常静谧。她感到自己的直觉在慢慢地恢复,于是,她努力争开了双眼。



牐犓不确定自己是否仍在梦中,但是胸口猛然一阵剧痛,那剧痛迅速扩散开来,在身体的各个角落恣肆地乱窜,她甚至有一种骨骼被压碎的强烈错觉。她下意识地理了理从耳边垂下的发丝,却摸到了一片污血。这片血的流量足以要了她的命,但她竟却仅仅感到阵痛。与其说这鲜艳的殷红令自己的视觉修复了,倒不如说是它赐予了这个原本灰暗无际的世界一线光亮:马路、加油站、电话亭、路标等等,距自己最近的事物正以自己为中心,向外依次恢复着它们应有的颜色。



牐犚醭恋奶煊钪胁啬渥爬椎珉胧的怒意。杂草丛生的潮湿路面隐隐散发出一股腐烂的腥味,凝滞的空气使得本来就低落的情绪更加郁闷。她看到的世界跟从前别无二致,但她总认为始终缺了点什么。寂静的郊区地带竟然连鸟、青蛙和知了的叫声也没有,视线所能及处更是看不到半个人影。她迅速被找不到同类的绝望感包围,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刺入了骨髓深处。



牐犝在这时,一支同样冰凉的手蓦地搭到罗香的肩上。罗香再也按耐不住长久积郁的恐惧熔岩,随着惨烈的尖叫喷泻而出。通过女人敏锐的触觉,她很清楚那是一只同样属于女人的手!



牐牼驮谒冗长的尖叫终于停滞下来时,她才听到被尖叫声掩盖的淘气笑声。她这才松了口气,转过身,见到曲思鹃那张假小子的脸,她正上气不接下气地大笑着:“哈哈哈!吓倒你了吧!你的胆子永远是这么小!”



牐犌思鹃是罗香最要好的朋友之一,性格大大咧咧,从小就喜欢和男孩打闹嬉戏,掏鸟窝扎猛子,是个很开朗的女孩。罗香和她虽然天天在一起,却蓦地涌上一股无法言喻的亲切,仿佛久久没有见面,恍若隔世。她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抚摸了一下假小子满是汗水的短发。曲思鹃怀笑着着躲开:“你干嘛!讨厌!”



牐犓突然严肃起来,指着罗香的额头叫道:“哎呀!你怎么受伤了?流了好多血!怎么回事啊?”她掏出一张手帕打算给罗香擦拭,罗香无意中向后避了避。曲思鹃不满地撇撇嘴:“好心好意给你擦血,怎么?你还怀疑我这手帕擦过鼻涕啊?”



牐犅尴闱敢獾匦πγ她并不是在意这个,只是她感到记忆中有一片完全断开的部分,她正在竭力回忆,修补这个空白。由于它,身边看似正常的一切竟是那么不可思议。



牐牎拔颐恰…这是在哪儿啊?”罗香四下张望,“这里好像是一个边远郊区。可是……我们又怎么会来这么偏僻的地方呢?”



牐犌思鹃怔了怔,显然她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可直到这时她才开始感觉到奇怪,二人一同陷入沉默。



牐犅尴憷椿刈移着视线,陡然间,她看到了草丛和石堆下面,有一条很浅的山沟,黑夜中什么也看不清楚。罗香随手摸了摸背包,找出一支手电,向那边探去。四周的草丛被人为地分开过,仿佛使人的身体翻滚造成的。罗香心里一阵颤栗:“是……我的身体么?”



牐犌思鹃不明白她在干什么。罗香一把拉祝糊的手,不疾不徐地说:“跟我走!”不等曲思鹃表示诧异,罗香一指那片被人为分开、暂时无法合拢的草丛:“我们好像……就是来自那里。我要过去看看,那里究竟有什么。”



牐犌思鹃有些害怕,想挣脱,手却被攥得更紧,她明白罗香平时虽然很胆小,可是认真起来比男孩子还倔强。她们气喘吁吁地跑到草丛深处,手电向山沟的陡坡照去,全是乱石和沙土。一辆似乎受到严刑拷打的金杯面包车残骸,与从它身上剥落的碎片一起虚弱无力地伏在山沟深处,四下散发着一股浓烈的焦糊味。



牐犅尴泠娜患湎氲搅俗约旱哪信笥殉路裳铮好像自己是和他一起来的!想到这里她倒抽了一口冷气,鼻子有些发酸,转而叫起来:“飞扬……?飞扬——!飞扬你在哪儿啊?”曲思鹃眼睛有些发直。



牐犚桓瞿泻⑼蝗淮映岛竺媾郎侠矗罗香顺着曲思鹃的木管向那边一瞧,也吓了一跳。那男孩满脸尘土,却掩盖不住棱角分明的俊朗面孔,长长的头发在手电照射下泛着隐隐的酒红色,耳钉在漫漫长夜里熠熠放光。



牐犅尴阋种撇蛔≡谛厍痪缌曳涌的激动,一把抱住陈飞扬。陈飞扬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你怎么吓成这样?”



牐犅尴愫统路裳锎哟笠幌嗍叮已经相恋三年了,感情很深。陈飞扬的父亲是本市知名的企业家,从小锦衣玉食养尊处优,性格也有些傲慢自大,是个放荡不羁的纨绔子弟。但是他很善良,而且自从认识全系成绩第一的校花罗香以后,他一改花天酒地的习惯,对其他的女孩不屑一顾,罗香就是看重他这一点,因此特别有满足感。



牐牎拔颐恰…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发生什么事了?”罗香感到有把锋利的刀子在猛烈地搅动自己本就已经迷乱不清的脑浆。陈飞扬也有些怅然,顿了一会儿说:“我只记得周末,我们出来郊游野炊……”



牐犌思鹃显然也记起了不同的部分:“对,今天是星期天嘛!这计划还是飞扬定的呢,告诉了香香,香香再通知我的。”



牐犅尴慵他们逐渐都有了思路,也跟着激起了尘封中的记忆:“不……不对,好像不止是我们三个人,还有别人!”



牐牫路裳镢读艘幌拢喃喃自语:“这车确实是我家的……”俯下身对着倒置的车窗喊道:“喂!还有谁呀?还有谁在里面?”



牐牰溉患洌一只大手张开五指,蜘蛛一样抓向陈飞扬的面庞。三个人惊叫一声,就看见那只手在吓呆了的陈飞扬脸上摸了摸,又捏了两把,随即停下了。只听到车窗里面有个很雄浑的男生声音:“这肯定是陈飞扬的猪脸,就他才这么细皮嫩肉,我还以为是我的球呢!”接着一个高大魁梧的身躯从里面钻出,兀自拍着脑袋说,嘟囔着问道:“喂,你们仨,谁看见我的球了?”



牐犎个人都大大松了口气。这是他们的死党之一,全校闻名的篮球健将鲁跃霖,一米八五的身高,国家二级运动员,还学过散打,能空手碎砖。他的性情有些暴躁,头脑也简单,经常打架,但是对朋友很讲义气,最崇拜金庸校旱里的大英雄乔峰,是个很有阳刚气概的男孩。



牐牫路裳镆黄沧欤骸扒魄圃壅獬担你现在还有心情去关心你的球!”



牐犅尴阃蝗恍木胆战起来:“我们……是不是出车祸了?我们是不是星期天一起去郊游,结果出了车祸?”



牐犅吃玖刈了转眼珠,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对啊!我记得啊。飞扬说咱们刚考完试,很辛苦,放暑假应该出来放松放松。我就提议来这个荒凉偏僻的石冶山。听说这里很邪门,这一带的高速公路上经常出现车毁人亡的事故,传说是石冶山上埋葬着的死人化成厉鬼来报仇。”



牐犅尴闱椴蛔越地接过话茬:“是……没错。当时你自诩全校第一男子汉,胆子最大,说我是全校第一胆小鬼,我……我不服气,接着假小子又瞎起哄,说我们应该到这里郊游,比试一下胆量,刺激又好玩,打法一下无聊的都市生活……”



牐犌思鹃点点头:“嗯……对了!还有谭觉!”



第七十话 悲哀的选择

牐犅吃玖卮蛄烁鱿熘福骸岸园。∥一拱阉忘了呢!”他转过身,敲了敲最后一扇车窗:“谭觉!谭觉别再看书了!都放假了还这么用功?看看咱们,车子都被撞坏了,你倒是雷打不动!”



牐犅尴阒痪醯盟们每句话都诡异到了极点,但其他三人好像并没有意识到。八月的夜应该暖风和煦,可她的身体总是有一层寒气萦绕。



牐犚涣呈樯相的谭觉支着瘦弱的身躯从车里爬出,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教科书,那书已经破烂得不像样了,像个古董。他只是冲着四人报以浅浅的微笑。谭觉是班长兼学生会主席,全校工人的最聪明最正派、也是最有前途的好学生。他的父亲是市委的谭副市长,这使得他天生就有一种不怒自威同时又非常儒雅的风度,加上他不爱说话,更显得他的眼神与举手投足之间充满了高贵的气质。



牐牎澳忝恰…都是从车里爬出来的?”罗香一霎那间只觉得毛骨悚然,“你……你们不疼么?”



牐犌思鹃丝毫不以为然,不加思索地一指罗香的额头:“你还说人家,你不也是流了那么多血么,也没见你有多疼啊。”



牐犖甯鋈送蝗还餐陷入接近一分钟的可怕沉默。



牐犅吃玖仄笸即蚱凭狡瘸∶妫笑着说:“咱们确实撞车了……好在大家都没事……大家一点事也没有……”他越说越理亏,声音越来越微细。



牐牬蠹野涯抗馄胨⑺⑼断蛱肪酰毕竟他是无人中智商最高的,也是公认的聪明人。可谭觉却把目光转到陈飞扬身上。陈飞扬见谭觉望向自己,一阵脸红,只好悻悻地说:“我记起来了……当时……是我开车的。我家的车当然是我来开啦。但是我可是有驾照的#轰然……大一的时候,理论课是我爸托人帮我过的……可是往后的倒桩什么的我学得非常顺利,得心应手啊。再说开了两年多了也没出过什么事……我当时只觉得眼前一花,就……”



牐犅尴憔醯谜饣昂懿患利,没好气地嗔道:“别说了!”



牐犅吃玖睾芟肟吹铰尴惚幌趴薜难子,就故意瓮声瓮气地学了几声尖锐的鬼叫。



牐犓们都感到空虚和无趣而安静下来,陈飞扬百无聊赖地从包里找出一副墨镜戴上,甩甩长发说:“可惜了这辆车了,当初我爸专门为我挑选的,花了……”



牐犔肪醮蚨纤,用平和但却是命令的口吻说道:“这不重要。大家在车子附近收集一下没有被损坏的物品。最重要的是找到我们装食品和水的袋子。飞扬,你的手机好,你给我们每个人的家里都打个电话,报个平安,其他人上公路旁,等长途汽车!”他是班长,组织能力强,心思也细腻谨慎,俨然是五人的首领,他的威信使大家对他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



牐牫路裳锾统鍪只,边拨号边说:“别忘了把我的猎枪找出来,这个必须得带回家,不然被警察发现可就说不清楚了……”他把电话凑到耳边:“喂?喂!……哎?喂——!”他很惊讶,“是不是电话费到期了,还是手机没电了?……谭觉,还是你来打吧。”



牐犔肪跄默地打了一遍,却仍然没有什么反应。他向来是很镇定的,但这时候也多少有些惶然。鲁跃霖、罗香、曲思鹃面面相觑,也不约而同地把手机凑到耳边,但结果却惊人地一致。连“嘀嘀”声也没有,一片死寂,像拿着一块废铁。



牐牎俺祷雒蛔不滴颐牵倒把手机全都撞坏了……”曲思鹃蹲下来抱着头:“怎么办……?我们只能等车了。这么偏僻的地区,现在又是凌晨两点来钟,还会有车吗?”



牐犝饩浠坝窒褚桓锋锐的刺重重地扎进了五个人最敏感的神经。他们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足足等了二十分钟了,可马路上没有任何长途汽车的影子,甚至人影。罗香一开始就意识到不对头,侧耳仔细听,也没有任何鸟虫的叫声。罗香不禁又想到:他们这里出了车祸,在偏僻的小镇,只要是人类居住的地方,总也会派警察或者交通管理部门的人员把这里矗立了吧?怎么这里一点也没有车祸后应有的场景?难道这样一场车祸,没有引起这个城市任何人的注意?



牐犝馐窍质凳澜纾却似乎并不是他们所熟悉和生活的那个现实世界了!



牐牎罢狻…这怎么回事啊?”鲁跃霖的火爆脾气终于隐藏不住了。



牐犔肪跖牧伺乃的肩膀:“跃霖,你身体好跑得也快,反正现在又没车,路上也安全。你去马路对面瞧瞧。那不是有个加油站么。你去看看那里面的师傅能不能帮帮忙给找一辆车。多少钱不是问题。”他和陈飞扬本就家境殷富,从来不为生活犯愁。只不过陈飞扬花天酒地挥金如土,而他则比较节俭,但是在向灾区捐款或者是其他什么有意义的活动上,他绝不吝啬。



牐犅吃玖亍斑馈币簧,面色很难看地问:“要是……那里也没人呢?”



牐牬蠹业男挠纸到了冰点以下。谭觉盯着他,半天才回答:“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是加油站附近总有电话亭。你顺便再给我们每个人家里打个电话,报个平安。再看看加油站附近有没有车。如果有的话,天一亮我们就开车回去。”



牐犅吃玖睾芨纱嗟刈隽烁觥癡”手势,快速地跑到对面,大家伙满怀希望地望着他跑来跑去。可是十分钟过去了,他几乎把加油站跑遍了,仍然找不到一个人或者一辆车。虽然远处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大家都想像得到,必定和自己同样的失望。鲁跃霖垂头丧气地回到原地,五个人仍然没有等到长途汽车,甚至一个赶牛车的农民。



牐牎暗降资窃趺戳耍俊背路裳锏懔酥毖裕袅袅地吸起来:“这里人少可以理解,但也不至于连一个人哪怕一条狗也没有吧?那么大的加油站谁在看管呢?我看是得了瘟疫,全死光了!”



牐犅尴阈幕乓饴业厮担骸扒笄竽悖别再说‘死’这个字!”



牐牫路裳锢浜咭簧,把半支烟很潇洒地弹了出去。猛然,那支烟把下水道旁不知什么东西引燃了,风送来阵阵刺鼻的糊味,突然又把那东西带起,呼呼地吹过来。陈飞扬眯起眼睛一瞧,原来是一张飞起的报纸。他好奇地说:“等不来车,看张报纸也不错。”他踏灭了报纸上的火,拾起残存的部分,随口念起来:“八月十六日……原来是今天的……妈的,怎么半夜出报纸?”



牐犅尴阃蝗幻嫒缢阑遥骸敖裉焓前嗽率五日,明天才是八月十六!”



牐牫路裳锲沉艘谎勐尴悖见她的庄重神情决不是在开玩笑,不禁扑哧一声笑出来:“小香,呵呵,不是我打击你,你确实没有编鬼故事的天赋。”没等罗香回答,他接着念:“头版头条:五大学生开车远游,石冶公路四亡一伤……”



牐牬蠹冶纠炊几髯月腹心事,一开始并没有认真在听。可这句话把包括陈飞扬自己都彻底吓住了。



牐牫路裳锔械揭还晌蘅擅状的巨大压抑感在逼迫自己继续念下去:“本报讯:昨日七点三十分左右,五名烟州科技学院的大学生,三男两女,驾一辆金杯牌面包车驶入烟州市边缘的石冶高速公路时撞入山沟,车祸原因尚在调查。本段路是烟州危险发生高频路段,从建成到目前为止,十多年内事故不断。本次车祸的四人已经死亡,幸存者及时被送入医院,正在抢救,目前仍处于昏迷状态,尚未脱离危险期。本报将会对此次车祸作跟踪报道……”这段话的下方是已公布的四张死者的照片,但已经被陈飞扬的烟头烧焦,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牐牎罢庵皇歉雒巍…”罗香的话被陈飞扬硬生生截住:“我们可能集体做梦么?”



牐牎俺路裳铮∧阈∽邮士啥止,别他妈闹了!”鲁跃霖几乎要崩溃了,“真无聊!真没劲!真低俗!”



牐牎罢庖坏阋膊缓眯γ:死了?谁没死?”曲思鹃颤抖着问。



牐牫路裳锖艹粤φ匾∫⊥罚骸吧厦婷凰怠…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有一个生存者,我想他是因为昏迷,尚未脱离危险,灵魂才跟其他四个一起在在这个……奇异的空间徘徊……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很可能是人间和阴间交界的边缘地带……”



牐牎澳愫说!你胡说!我才不会死呢!”曲思鹃本就长得像男人,这时她的面目竟然有几分狰狞:“对了,我就是那个生存者!我就是那个唯一活着的人!我没死!你们四个死了!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



牐牎靶【槟憷渚残!……谁都不是世界的主人公。”罗香死死地拉住了她的手,又紧紧地抱祝糊,“谁说我们死了?我们这不是好好的么?大家都是有血有肉的活人!”



牐犌思鹃伏在罗香身上,突然哇哇大哭起来:“小香——!我不想死啊!我还这么年轻,我还是个孩子……我还没有男朋友呢……”



牐犔肪蹙谷蝗匀焕渚驳贸銎妫只是淡淡地问:“你确定,我们其中有一个人仍然活着?”



牐牎氨ㄖ缴鲜钦饷葱醋诺摹!背路裳镆欢侗ㄖ剑那逐渐化为黑色的碎片就应风而散。“即使是这个幸存者,是否能活下去也都不好说。可究竟是谁,我们现在还判断不出来。照片都被烧掉了……对不起,这也怨我……”



牐牎叭绻你知道了活着的是谁,那你想干啥?把他也干掉给大家陪葬?”鲁跃霖抬起头,一脸愤怒地问,就好像还活着的人就是他一样。



牐犔肪鹾茏孕诺匦πγ骸笆撬活着这并不重要。照片既然烧掉了,我们看不到,这也是天意。这说明,物竞天择适者生存,选择是灵活性的。”



牐犅尴沣等唬骸澳阏馐鞘裁匆馑寄兀俊



牐犔肪跸肮咝缘胤隽艘幌卵劬担骸澳忝遣灰装糊涂。我的意思很明白:只要我们五人,现在立即死掉四个,那么,剩下的一个,就是幸存者。”



牐牎八凳裁矗浚 背路裳镞了一口,又笑了笑作为补充,表示这是个丑陋不堪的笑话。



牐犌思鹃也涩然地笑着:“我们……还是在这里等到天亮好了……反正食物够吃好几天的。”



牐牎笆澄锖退都不成问题。这附近虽然没有超市,但是小杂货店肯定有。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律,店里是没有店主的,我们可以随便拿。”



牐牬蠡锊镆斓赝着他。



牐牎安缓妹矗俊碧肪醯纳音依旧冷酷,而且带有一种生锈金属的潮湿:“整个世界都属于我们。别墅、图书馆、商店、汽车、银行……”他又素面朝天,吸了吸气:“不过……还是回到原来的世界更好些。不能和他人分享的世界只有孤独。”



牐犌思鹃有些不详的预感,嗫嚅着问:“你……”谭觉猛地从背后亮出那杆被锯短了的双筒猎枪,向后退了两步。



牐牬蠹叶季恐万状地木立当地。曲思鹃用尽最后的气力,挤出一个微笑:“谭觉……我们都已经死了……死人是不会再死的。我们流血,我们从车底爬出,这都是证明……这张报纸是昨天的,不能说明什么……世界每天都在变化,你怎么能证明明天的报纸上不会报道:那个幸存者抢救无效……在医院死亡了呢?”



牐犝饩浠笆顾有人的心一度陷入冰窟,万针攒动。谭觉阴寒彻骨地突出了四个字:“为了生存……”



牐牎班兀 币簧爆响,那枪口迅捷无伦地闪了闪红光,随后冒出了袅袅余烟。曲思鹃的眼珠像是被打碎的生鸡蛋,四下飞溅喷洒,而她的半张脸如同泥石流滑坡,以人中为分界线,斜斜地淌了下去。发出汩汩的响声。



第七十一话 血腥的追逐

谭觉又补了一枪,罗香头一侧,肩膀上射出一条血线。她的恐惧令声带都拒绝发出尖叫,甚至暂时忘却了痛楚。她略一清醒,马上想要去扶曲思鹃,陈飞扬却以超乎想象的速度一把拉过她,从草丛茂盛的陡坡顺势滚下去。

鲁跃霖生理反应虽快,却远没有陈飞扬聪明,他选择了向马路对面跑去。这么大的范围,那枪足以把他的胸口打爆。谭觉没练过枪法,但是他沉稳细腻,很冷静地瞄准他,准备开动扳机。然而为了生存,本来就是体育健将的鲁跃霖突然加速,快得让天塌也不为之所动的谭觉多少也吃了一惊。再放一枪,只是打到路边的里程碑,等到填好弹时,鲁跃霖已经逃出很远了。

谭觉依旧面无表情,他为人类千百年来所拼命追求的生存作出了最激烈而又最合情合理的举动。但他的心总是那么平稳沉着,毫不慌乱。他回过头,想在曲思鹃的尸体上再补上一枪,可又不舍得浪费子弹,于是搬来一块石头,在半空中手一松,一阵骨骼的碎裂声,脑浆与鲜血喷溅得到处都是。带着浓郁之极的死亡气息顺着风飘散开来。

陈飞扬拖着罗香,两个人都是没命地狂奔,眼泪和口水很不雅地淌了下来。大约跑了八九分钟,两人才停下,呼哧呼哧地粗喘着。罗香这才感到肩膀伸出似乎有一个尖锐发烫的老铁,正在灼烧着她的骨髓,她只能呻吟出短暂的一声,便疼得伏在地上。陈飞扬急了:“小香,你忍着点啊,我们得尽快赶到警察局。……这个空间里没有一个人,警察局也不例外。我们要找到枪才能跟谭觉对抗,只能去警察局!妈的,谭觉这小子,我早知道他不是什么好鸟!……披着人皮的狼!”

罗香很想大声地问他,为什么谭觉会突然开枪,残酷地杀害了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可这时的痛苦在撕扯和噬咬她的神经,连思维都被折磨得断断续续。陈飞扬见她几乎要昏死过去,吓懵了:“要不……我们去医院?”罗香莲点一下头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用那双哀怨的眼睛瞧着男朋友,越来越模糊。

“飞扬?罗香?……你们在吗?”

陈飞扬被这颓废空洞的声音吓得打了个冷战。他听得出这是鲁跃霖。鲁跃霖没有立即听到回声名但也没察觉到任何要抄家伙的迹象,于是又放心地喊了一句:“我可以相信你们吗?你们还能相信我吗?”

陈飞扬侧对着墙壁喊道:“我相信,想杀人求得生存的只是谭觉!但是我觉得我们还是暂时分开比较好!”

鲁跃霖的声音藏不住事,他显然急了:“这是为什么啊?谭觉是个书呆子,他对现实中的感情看得很淡漠,所以他才会失去理智!你以为我会像他一样发疯吗?”

“谭觉他没有疯,更没有失去理智#蝴的每一步都走得很仔细,他是在很冷静地杀人#葫以不论以前我们之间的感情多么深厚,我和罗香这一生一世也都不会再原谅他!”陈飞扬的语气里充斥了无奈和绝望:“对不起……我想我们分开的话,还能分散他的注意力,否则目标就太集中了,而且我们这样弱不禁风的体质也会拖累你……你自己也要小心,论动手搏斗,我们四个加起来也打不过你,可是谭觉手里有枪,更有一个少见的聪明脑袋,千万别种了他的暗算……”

鲁跃霖有些感动,也有些迟疑:“我能去哪儿呢,我们三个人一起,力量还会更大一些……”

“别说了!我们不需要你!”陈飞扬心慌意乱地摇着头叫道:“我说句实话,罗香受了伤,你现在要干掉我们两个,完全没有问题。可你如果非要接近我们,那我们只能认为你是打算要杀我们,我们会和你拼到底……请不要逼我……”他说是这么说,眼睛却在极不安分地撕下瞄着,寻找可以使用的棍棒之类的武器。这段话只是以退为进,让鲁跃霖心生愧疚,就暂时不会起杀意。

鲁跃霖并没有愧疚,他的心情由惊慌变为愤怒,他没有耐性再听下去了,狠狠地一拳打在门上,转身走了。

陈飞扬虽然是个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但对于关乎自己利益的事情,他的谨慎程度绝不逊于谭觉。他俯身在门口仔细听了半天,确定鲁跃霖没有使诈,真的离开了,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他怕罗香的伤口感染,就打开手电在屋子里到处翻动,找来一些手巾包住罗香的肩。手电照到一排有些生锈的铁锨、钢筋和斧子。他觉得带一把铁锨根本走不动,挑来挑去,选了一把最小号的斧子别在腰间,然后搀扶着罗香去医院。路上经过了一家杂货店,陈飞扬又补充了些食品。罗香发烧,一直闭着眼睛。陈飞扬就一口一口地喂给她吃,等她抵御不住惊吓和疲劳而熟睡后,自己才开始慢慢地咀嚼起来。

一个多钟头以后,黑夜比方才更加狰狞可怖,快凌晨四点了。罗香渐渐从昏睡中苏醒。陈飞扬把自己带的水果刀递给她,然后取下斧子,郑重地说:“我们不能总呆在一个地方。这里是从车祸地点算起最近的一个供应食品的杂货店,我们能找到这里,别人也一样能够找得到。老呆在这不安全,跟我去医院,我给你找一些纱布和药水。”

“飞扬……为什么我们会不安全?”罗香颤栗着的睫毛下抖着清泪,“你拿着这把斧头,最终会砍向谁?……谭觉只是一时糊涂……他自己大概也吓傻了,我们应该跟他……”

陈飞扬不想听她多说,把她拥在怀里:“你别再说话浪费体力了。……你太善良了。事实摆在眼前……”

罗香哭着问:“怎么会?只有我们五个人的世界,难道不是本来就很荒诞么?这明明就是一场噩梦……我们快点醒过来吧!”

陈飞扬本来就惴惴不安,这时候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你住口!我们都要生存下去!你难道想死吗?如果不是你受伤,我早就到了警察局,取到弹药了!你跟不跟我走?我可是不愿意抛下你的!”

罗香怔了怔,擦了一把眼泪:“对不起……我也不想连累你……”

“行了别说了!……我不是有意冲你发脾气的……只是,我们没时间了!这个受到诅咒的世界里除了没人,也没有一辆好车,我们只能步行。拿到药品以后,我们立即去警察局,一定不能让谭觉先到一步,不然我们就完了!”

罗香点点头,顺从地依偎着他,两人亦步亦趋子前进着。没走多远,就来到一个小型医院前。这个医院也就比诊所大一些,但是一些常用药品毕竟也不会缺,而且在没有医生的环境下,医院的大小也没什么意义了。陈飞扬说:“小香,这里毕竟是郊区,我们用步行是要很久才能到达市中心商业区的。现在这里找些药,然后我们再去大医院!”

罗香刚要附和,却看到陈飞扬的头顶正上方的二楼窗户伸出一根乌黑发亮的管子,散发着阴冷的寒气,她尖叫了一声,用尽自己刚刚补充的全部体力将他扑倒。一声枪响过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着谭觉恶魔般的声音传来:“飞扬,我知道你们要来这里,所以我在这里等着你们。”

第七十二话 无力的束缚

陈飞扬悄声对罗香说:“嘘……听我说……,猎枪里面总共只有五发子弹,剩下的在我全这里……他只剩下一发了……等他没了子弹,我们两个人合力,一定能制服他!”

“砰!”子弹将他俩躲避的廊柱剜去了巴掌大的一块。这比陈飞扬想象的要快得多,他心头一喜,从背后抽出斧子,对罗香说:“等着我!”然后一跃而出。

谭觉很迅速地向他扣动扳机,却没有反应。他望着自己手中的枪,沉默了。陈飞扬干笑了起来,开始没有声音,但是慢慢地尖锐起来,充满了苦楚与揶揄:“你现在后悔了?哈哈哈!来不及了!你这个变态!”

谭觉把手伸向外套的口袋,竟然又掏出一把五四式手枪,对准陈飞扬。陈飞扬大惊失色,想要转身逃跑,身子却不听使唤地向后跌去,但他总算及时地躲到一个柜台后面,但是腿还没来得及收回,足三里的上方扑哧一声,见了红。

谭觉森然说道:“多亏罗香受了伤,所以给我省出了一个多钟头……我跑步去了附近的派出所,虽然远不如公安局的装备好,找不到冲锋枪,但是也有收获。我的体力虽然消耗了,但是这可以用枪来弥补。”

陈飞扬害怕极了,他想静一静,但是抑制不住大口的喘气,这样很快会暴露自己。谭觉已经锁定了他的位置,而且确定他受了伤,于是决定转移一下目标,不能给罗香任何机会,于是把枪口对准毫无还手之力的罗香,笑了笑:“飞扬,我现在要杀了你的女朋友。”他并没有觉得丝毫愧疚,而是显出一种予人恩惠的高傲神情:“其实我们大家都是很善良的人,我心里很清楚。可我是不能死的。我的前途比你们的都要强,我将成为机关干部,步步高升,为整座城市的经济发展做出贡献。而你们,你们没有这个能力,从现实意义来讲,你们对社会毫无用处。等我顺利重生以后,我会给你们建一个气派的墓碑,把你们的骨灰埋在一起,你们的父母,我会当成我自己的父母来对待。……可以放心吗?”

罗香的瞳仁里映出一张冷血的魔鬼面孔。也许在这个空间内,人心如果险恶,外表也会跟着丑陋起来。她拼命地抑制住抽泣,恨恨地说:“谢谢……谢谢你的好意……”

谭觉很自然地点头,坦然接受了她的谢恩,但就在这一瞬,他感到一股飒飒的冷气从侧面急速推进,刚要将枪口偏移,一条修长而健壮的腿已经掠过了他的面部,将他踢翻在地。他倒地后没有去管自己的疼痛,而是很专业打算扣动扳机,眼前闪过了鲁跃霖的拳头,接着有些发红,有些发涩,然后眼镜不知道去哪儿了。他下意识地去摸,头顶却被自己的枪指住。

鲁跃霖叹了口气:“谭觉,到此为止吧。……你变回原来的自己,我们都会原谅你的。”

陈飞扬见是被自己赶走的鲁跃霖,心里有些羞愧,说:“对不住了……跃霖,刚才真是不应该对你那样……多亏了你。”

鲁跃霖没有回答,而是关切地问罗香:“你还好吧?”

罗香有些不适应,这才想起,忙叫道:“跃霖,快去瞧瞧飞扬的伤势,他被枪打中了!”

谭觉冷冷地说:“我打得不够准。”接着似乎很好奇地问:“枪到了你们手中,会怎样?”

罗香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五个朋友中间,谭觉向来是他最不能理解的人。当初是因为谭觉和陈飞扬的父亲关系密切,两人从小玩到大,自己又是陈飞扬的女朋友,这才跟谭觉接触。虽然谭觉聪明沉稳而又助人为乐,但他总给罗香一种难以言喻的阴沉感。

陈飞扬坐了起来,拿起斧子死死地盯着被粗麻绳五花大绑的谭觉。鲁跃霖从楼上捧回一大堆药。陈飞扬和罗香各自上了药,然后又挑选了一些常备药物包起来。鲁跃霖又跑到厨房,做起饭来,不一会儿居然用极有限的菜料做出四盘热菜来。罗香平时有些瞧不起鲁跃霖,认为他没看过多少书,而且头脑简单,粗暴易怒,可到了危难时刻,竟然如此勇敢而热情,还炒得一手好菜,显露出这么多不为人知的优点,有些歉意地向鲁跃霖笑笑。

鲁跃霖的脸骤然间胀得通红,一时半会儿居然也消退不下去。陈飞扬不断地夸奖鲁跃霖的菜做得很好吃,罗香没有胃口,看着他俩狼吞虎咽,她默默地转过身,把一块炸好的馒头片递给谭觉。

谭觉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罗香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谭觉也是个很优秀的男性。但是她猛然想起曲思鹃的半张脸被打烂的情景,心口猛地一抽,开始恶心起来。谭觉开了口,声音依旧那么平和温良,象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你说……有没有可能,活下来的那个人是你?”

罗香冷冷地回答:“我从没这么想,我只想跟大家在一起。”

“有些事情,真的是早已注定的么,你认为呢?”

“没有什么未知的事情值得强求。我欣赏你为自己的生存奋力抗争的勇气,可是我认为你这并不是在对抗命运,而是在拒绝接受既定发生的事实。你真是个可怜虫,你让我恶心!”

谭觉愣了,足足30秒以后,三个人都在看他,他才轻轻地说:“那是我的本能。……谁会放弃生存的机会?”

“但是你也得考虑是不是值得牺牲友情甚至朋友的生命作为代价!”罗香突然暴怒起来,指着他们四个人围坐的饭桌一角:“这是小鹃的位子,她现在不在了#糊死了#糊被你杀了!”

“她是死于车祸的,你得尊重事实。那么你要报仇?”谭觉的眼睛眨也不眨,“你选择杀了我报仇么?”

“我要打你!不可以吗?你这个畜牲!”罗香也不知怎么,抄起一盘菜,扣到谭觉的脸上,油从谭觉的头发淌到眼角,但是谭觉却丝毫不为所动,他既然肯定了自己杀人的正确性,当然也不会对别人杀他或者打他提出质疑。

“人性就是这么丑恶。就算我死了,”谭觉低下头,“也是完全一样的,永远不会改变。你……等着看好了。”

“堵上他的嘴,别让他说话。”陈飞扬顺手拿来一块抹布,塞到谭觉的嘴里。鲁跃霖说:“就算这样绑着他,我还是有些不放心,我们得轮番守夜,等到六点天亮。”

“天亮我们也回不去。”谭觉在没有被堵上嘴之前仍然在孜孜不倦地说着:“要想回去,我们中间必须再死掉三个人。”

“那我就先杀了你!闭嘴!”鲁跃霖给了他一个耳光,又把绳子的结勒紧。

这个黑夜多么地漫长,仿佛是宇宙的延伸。直到六点,天空仍然没有见到一丝光亮,尽管这是三伏天。鲁跃霖说是要轮流守夜,可是一直都是他自己在不眠不休地紧紧攥着枪,每隔几分钟都会像谭觉的方向看一眼,并且还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罗香盖上。罗香偶尔睁开眼看到,心里很是感动,觉得鲁跃霖才是真正的男子汉。谭觉似乎在熟睡,一点细微的呼吸声也听不见,像是一点也不担心似的。

罗香想翻个身,忽然感到眼前一晃,她把眯着的眼睛缓缓睁大,想看看到底是谁,却看到了陈飞扬,他的动作很轻,似乎不想惊动任何人。他正悄悄地接近已经完全抵御不住困意的鲁跃霖,把手慢慢伸向那把几乎快被松开的枪。

罗香惊讶中带着一丝隐隐的惶恐,她虽然仍然爱着陈飞扬,但是在这一天之内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就算是一个久经考验的成人也未必承受得住。当有人——哪怕是自己的朋友,要主动取得那把枪的时候,她就会立即失去往日的信任。

陈飞扬很成功地分开鲁跃霖因极度疲劳而毫无力量的手指,将那把枪拿到手。罗香几乎要叫出声来,她清晰地看到陈飞扬在拿到枪时的得意表情,已经丝毫不能掩饰一种纯粹的邪恶。她很希望这是个噩梦,她要尽快醒来,冲破这无边无际的黑暗……

陈飞扬突然把枪转向,罗香尽管不相信他会把枪对准自己,但是出于本能还是尖叫起来,仿佛暗夜的枭鸣,污秽的空气被冲击后在微微地振颤。当鲁跃霖也被惊醒时,发现陈飞扬的枪口已经指向了谭觉。

谭觉似乎有着能预知危险的天性,他的眼睛缓缓地睁开,阴森森但又很平淡地说:“你决定好了?”仿佛枪在自己手里,有危险的也不是自己似的。

陈飞扬不知怎么回事,眼神也变得一样阴鸷,说:“谭觉,你说你自己是个优秀的人,把其他人贬得一文不值。而我现在要告诉你,我也是,我不比你差!”

谭觉很轻蔑地笑:“你怎么证明?我俩都是名门之后,但是我像我的父亲,你却不像你的父亲。你给他丢人,所以你只能被划到这群人里。”

罗香站起身轻声说:“飞扬……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你闭嘴!这很重要!”陈飞扬把枪拴熟练地一拉,对准谭觉:“你老是自以为是,这不单单是你的缺点,而且是你的死因!”

谭觉仍旧笑容不改,一字一顿地说:“飞扬,谁都知道,你爸爸私藏大量枪支和管制刀具,雇用和训练打手,夜总会里面不仅开赌场经营色情服务,还贩卖摇头丸和k粉,表面上的身份是正经的著名企业家,但是暗地里却是本市最大的黑社会性质犯罪组织头目,欺行霸市,老百姓怨声载道。我和你不同,我是正经家庭出身、高素质的绅士,而你只是个体面流氓的儿子。”

第七十三话 残忍的挣扎

牐牫路裳锏比徊辉市肀鹑苏饷此底约旱母盖祝从小到大,自己想要什么,父亲总是想办法努力满足自己,在他眼里父亲就是个崇高伟大的形象,尽管谭觉说的这些都是不争的事实,他也拒绝接受。他愤怒地回敬:“你呢?你是什么好鸟?我爸爸是左冷禅,好过你爸爸岳不群!你爸爸贪赃枉法,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伪君子!你爸收了我爸多少钱你算过吗?你他妈的现在身上穿的戴的,就连你人模狗样的眼镜在内,哪个不是我们家送的钱买的?你爸上次被一帮拒绝拆迁的钉子户团团围住,是谁带着你嘴里所谓的黑社会性质犯罪组织,带着你嘴里所谓的私枪和管制刀具把你爸爸救出来的?我爸爸不是好人,起码他不去掩饰,你爸爸却满嘴仁义道德,根本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过去在学校里,你确实是人之表率,各方面都挑不出毛病,而我仗着自己家里有钱,跃霖仗着自己身强力壮,总是去欺负别的同学,口碑跟你简直天差地远——但是!……我们决不会去杀人,更不会去杀自己的好朋友!你娃倒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哪!为了生存?这是为所欲为的借口么?就单凭你这种行为,你就根本不配生存!你总觉着自己完美无缺,其实你骨子里早就继承了你爸爸的口蜜腹剑,你本质上就是个阴毒的败类!”



牐牎肮涣耍 甭尴阄孀怕是热泪的脸庞,瘫坐在地上,抽泣着:“求求你们,都变回原来的自己吧……不要再互相攻击了……”



牐牎笆率瞪希我们中间确实已经死去了四个。小鹃被杀害,那也是她的命不好。”陈飞扬冷冷地对谭觉说:“即使那个幸存者是你,我也不会允许你活下去!你既然想改变既定的事实,那我们为什么没有权力?但是我们跟你有本质的不同!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跃霖,你去把桌上的那个装满蓝色液体的瓶子拿来,找个针管给他注射进去!”



牐犅吃玖丶负醪桓蚁嘈牛骸澳恪…你怎么现在说话的口气越来越像他了?”



牐牎澳闼妈的还不快去!”陈飞扬突然狂怒起来,开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你现在翅膀硬了?我支使不动你了是么?你别忘了鲁跃霖,你成天在校外打架斗殴,为什么一点事儿也没有?你以为人家都怕你?你上次惹着姚扣子了你知道不?要不是我二叔带着人去吓唬姚扣子,他们早把你弄死了!别以为自己有什么了不起,我们家比你能打的保镖有的是!我不帮你的话,你能有今天?”



牐犅吃玖爻沟咨盗耍骸胺裳铩…?你是飞扬么?我一直以为你把我当成最好的朋友,我才愿意一直帮你打架……我并不是冲着你的钱去的,你以为我在奉承你阿谀你?……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牐牫路裳锖懿荒头车厮担骸澳闳ゲ蝗ィ磕悴蝗ナ锹穑亢茫回到家我再收拾你……”他把手指向罗香,“你,你去帮我拿!”



牐犅尴惚凰可怕的样子吓住,半晌忘记了怎样动弹。陈飞扬火了,走上来要推她一把,被鲁跃霖拦住了:“飞扬,小香身上有伤,算了吧。你非得要那个瓶子,我去拿。”



牐牎澳闳ィ俊背路裳铩昂呛牵嘿嘿”两声,随即肆无忌惮地狂笑起来:“小香……小香?小香也是你叫的么?……鲁跃霖,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自从我第一次领着小香去你家的时候,你个色鬼眼睛就直了,成天趁我不注意总是偷窥他,拼命地找话题接近她,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成天和我在一起就是为了多接近她!你自己回忆一下当时,你简直像个小丑,不停地在她面前作那种庸俗夸张的表演,你不觉得好笑么?这些我都能容忍,因为你毕竟还是我的朋友。可是有句话你不可能没听说:朋友妻,不可欺!你这分明是钩二嫂的行为!现在既然到了这一步,我也不怕撕破脸皮,咱们什么话都摆上桌面谈吧!我对小香怎么样,全校的同学包括他的父母都是有目共睹!我为她花了多少钱暂且不说,单是我仅仅为逗她开心,用了多少心思你知道么?我生怕她会受到伤害,我像对待我自己的生命一样对待她!我过去花天酒地地泡妞,可自从她成为我的女朋友,我可曾有一点对不起她?”他转向罗香:“我待你不薄吧?你自己说说!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你知道吗,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打算念完大学就跟你结婚!我爸爸妈妈总是说你家是卖杂货的,是市井小贩,总要给我另介绍一些‘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什么财政局长的女儿,工商局长的女儿,为此我还跟他们大吵了一架,因为你在我心目中,是何等的重要,我决不允许任何哪怕来自自己家庭的亵渎!”



牐犅尴阋丫哭成了泪人,只觉得陈飞扬对自己太好了,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到陈飞扬话锋一转:“而你!你对得起我么?你成天跟这个没点脑子只会打架的白痴眉来眼去,你把我当成什么?老乌龟么?我堂堂陈家在烟州的脸面何在?”



牐犅吃玖啬樟耍骸俺路裳铮∧阄耆栉铱梢裕但是你不要侮辱小香!你只看到了你对她做的事情,你看到她为你默默付出了吗?你跟谭觉一样,都是做任何事情都讲求回报,颐指气使的自私小人!”



牐犅尴闾煨圆话为自己置辩,眼下她有些心灰意冷,只是黯然说道:“跃霖,别跟他一般见识了,他已经疯了……”



牐牎昂呛牵发展得这么快,已经敢当面明着在我面前打情骂俏?你们早就算计好演这一出了吧?”陈飞扬一抖手中的枪,有些声嘶力竭了:“你别忘了,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枪在谁手里,谁才有资格说话!”



牐犔肪跸袷窃诳匆怀』稽戏,咯咯地笑起来,淡淡地说:“我已经说过,人性就是这样,你们迟早也会反目,接下来就是自然界的优胜劣汰……”



牐牫路裳锏难劬σ丫变得腥红可怖,说:“你再怎么诸葛亮,也不会算到自己的死期!”他猛地扣动了扳机,砰砰砰连放三枪,谭觉的胸口衣衫被撕爆,做完最后一个冷笑的表情,头向一边歪去。



牐牎澳隳苌比耍我也能……而且我必须杀了你!”陈飞扬转身,把枪对准鲁跃霖和罗香。



牐犅尴慵负醪桓蚁嘈牛骸澳恪…你要开枪杀了我?”



牐牎安畈欢唷!背路裳锟戳丝绰吃玖兀“反正最后只有一个人能够活着走出这个世界。鲁跃霖,你不是很喜欢她么,你过来替她挡一枪啊。”



牐犎绻在刚才,鲁跃霖绝对会挡在前面,可是他亲眼看见了陈飞扬毫不客气地杀死了谭觉,有些胆怯了。他只是喉结动了动,终究没敢踏出这一步。



牐牎肮哈,我以为你是个什么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么了?现在不敢充胖子了?就你还英雄救美?”陈飞扬把枪口转向他,“但是我要杀的人是你!”



牐犅吃玖鼗姑焕吹眉熬讶,罗香已经挡在了他前面。陈飞扬愣了一下:“你……你要救他?你还真是……你是不相信我会向你开枪?”



牐犅尴愫芷嗖业匦α诵γ骸拔以趺椿岵幌嘈牛课叶阅阋丫完全绝望了。你能和谭觉都毫不留情地杀害了自己的好朋友,可是谭觉起码敢做敢当,认为这是适者生存;而你却非要披上一层冠冕堂皇的外衣,用各种牵强的理由修饰自己的兽性……你开枪吧,反正我也是无力反抗你的……”



牐牫路裳锵蚝笸肆思覆剑他对鲁跃霖的拳脚还是很有顾虑的,但手中的枪一刻也没有放松:“我知道你们在拖延时间,但是这没有什么用。你们看看外面,都六点半了,还是一片漆黑。这是一个死寂的黑暗世界,根本就不应该有生命存在。我们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可是……可是你知道吗!”他很突然近乎哀叫地哭出了声:“我多害怕在回到那个属于我们的世界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只不过是一具烧焦变形的尸体啊!”



牐牎胺裳铩…”罗香被他最后一句话彻底震撼,心又软了。



牐牫路裳镅杆俚髡了情绪,问道:“告诉我,跟我说实话,你希望自己是一具尸体,还是那个幸存者?”



牐犅尴阏蚨了一会儿,说:“这还用问么,有谁不想生存?但是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不能去剥夺别人的生命,去求得自己的生存。”她的声音冷寂的让人心碎。



牐牫路裳镆∫⊥罚骸懊坏难≡瘛u嫦胩肪跛档哪茄,大家都是善良的人,大家都没有做错。如果非要说谁犯了错,那就是老天爷,他不该如此捉弄我们!我必须活下去!你们也必须活下去!看看马上就要到来的结果吧……”



牐牫路裳锘姑挥薪餐辏猛然感到眼前一片炫目的白芒。还没等他有所反映,那白芒已经如同一杯白开水一样,蓦地滴进了一滴红墨水,迅速扩散开来,立即染红了整个瞳仁#蝴高声惨叫起来,发泄着对这个世界最后的愤怒。一把手术刀插进了他的眼球,而他手中的枪也随即响了起来。



牐犅吃玖赜冶哿⒓瓷温,随即掀起一块皮肉,子弹像一条金属铸就的寄生虫,钉入了他的身体深处。他猝然跌倒,装满药品的手术器械盘也扣在他头上。陈飞扬的脸已经成了一团浆肉,仿佛被刀子插着的眼球产生了巨大的引力,将他脸上的大部分皮肉吸了过去。也许因此他变成了一头暴怒的野兽,手不停地扣动着扳机,子弹火花四溅,鲁跃霖身后的那个大药橱狠狠地砸下来,把他埋进了一堆因为打碎而混合的药水,其中当然包括那瓶蓝色的药水——陈飞扬打算用来注射给谭觉的。鲁跃霖知道自己已经中了剧毒,自己也被无情地淘汰了……





第七十四话 生存的理由

陈飞扬的子弹打光,想起了那把猎枪,子弹都在自己这里。不过除了他之外,没有人懂得枪械知识,只要他没有明确的表示,一直举着枪的话,谁也不会看出已经没子弹了。他一边缓缓移动,一边向那把猎枪靠近。他心里还有一个顾虑:给猎枪换子弹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自己没有多余的手去拿着那把空枪进行威胁,好在鲁跃霖已经无法起身。他飞也似地冲过去,一把抓住那杆猎枪,鲁跃霖射进自己眼睛里的那把锋锐的刀子一阵剧颤,痛得他几乎要撕裂开来。但是他清楚得很,那把刀子的刃已经深深地刺入了神经,根本不能拔出来,而且随着剧烈的运动,视觉也变得越来越模糊,步履也越发蹒跚起来。

就在他要抓到猎枪的一刹那,罗香猛地一脚,将枪踢出很远。陈飞扬一声怒吼,冲上去狠狠一拳,打在罗香的脸上,罗香顿时皮开肉绽,鼻孔开始喷血。陈飞扬抑制不祝豪前的愤怒,他像是要把自己活到现在甚至一生的积怨都发泄出来似的,疯狂地打着罗香。罗香被压到桌上,她背后的手很自然地到处乱抓,摸到了一把手术剪刀,出于强烈的求生本能,不假思索地一扎,刺进了陈飞扬脖颈的大动脉。

陈飞扬夸张地张大了嘴,但是发不出声音,血像喷泉一样从血洞中射出,仿佛空气中有只看不见的巨大蚊子在不停地吮吸着陈飞扬的精力。陈飞扬斜斜地在倒下去,瞬间整具尸体都没了颜色。

罗香勉强地站起来,在尸体前面愣了很久,只觉得眼前一片死灰。

鲁跃霖这才从那堆破碎的器皿中探出头来,罗香忙过去搀扶他,却听到他不住地说:“我快死了,我快死了……”

罗香心里说不出地难过:“你不会有事的,你是个好人……”

鲁跃霖一脸疲惫之色,颤抖着问:“罗香,在我死前……我有个小小的请求,你能答应我么?”

罗香见他突然没了男子气概,有些说不上来的气愤:“别婆婆妈妈的,你的这些请求,等我们出去以后,你再跟我说!”

鲁跃霖摇摇头,嘴唇泛起了紫色:“没用的,事实就像谭觉说的一样,我们之中……只有一个能活着走出去,其他四个人都……都只能留在这个世界了……”

罗香搀起他高大的身躯:“你怎么知道能活下来的是我而不是你呢?”

“我中了毒……再健壮的身体也不可能抵御化学物质。我现在回想起来,自己从小锻炼,到头来只是比别人壮一点,力气大一点……可是遇到天灾人祸的时候,就跟别人没什么两样。……呵呵,人真是太脆弱了……”

“不会的,你不会死,你有什么请求,我都会答应你!”罗香很坚定地凝视着他的眼睛。

“我……”鲁跃霖欲言又止,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似地说:“反正我就要死了,你对我什么看法……也无所谓了……罗香,自从我第一次看到你,我就……”

“我知道,你……你别说了。”罗香低着头,“可我是飞……陈飞扬的女朋友,而现在他又……”

“你还爱他,是吗?”鲁跃霖的语气中有一种怨恨。

“是……是还爱着以前的他。我觉得这都是被逼的,他们在正常情况下……绝不会选择去做这么残酷的事情。”

“我也是被逼的……”

罗香觉得隐约有一丝不对头,忙说:“你快说你的请求吧!”

“我知道这是非分之想……可是……我只想在临死之前,……吻你一下。”

“什么?”罗香很诧异地望着他:“这也太……你……”

“我就知道你不允许#恒了!我不强人所难!”

“跃霖……你……我答应你。”罗香的脸涨得通红,丰满的胸部剧烈地起伏,把眼睛慢慢地闭上。

等了许久,她却觉得有些异样,因为她听到了粗重的喘息声。她迫不及待地睁开眼睛,发现鲁跃霖的目光已经变得十分淫亵,接下来他想要干什么,也是可想而知了。罗香尖叫着推了他一把,然后飞快地跑出了房间。鲁跃霖尽管身体强健,终究是受了重伤,冷不防被她一推,摔倒在地。接着他一声嘶嚎,叫着:“我快死了!罗香!我快死了!你就让我满足这一次吧!你又不会损失什么!……你和陈飞扬做过多少次了,装什么纯洁!……你现在不是处女,我也并不在乎啊!反正最终死的是我,你能捡回一条命,还有什么可以奢望的?我甚至愿意放弃自己的生命,把唯一的活路让给你!就算没有这些,我平时为你所做的一切,你都熟视无睹吗?你一点儿也不感动吗?……你好心狠,我都快死了啊!”

罗香边跑边愤怒地喊:“你去死吧!你快死了那是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理由吗?”

鲁跃霖喊叫的时候,眼珠几乎要从脸上迸出来:“你这个臭婊子,你这个贱货!我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你都不答应,你自私自利,只顾自己!……我决不原谅你!”

罗香虽然竭尽全力奔跑,可是鲁跃霖还是离她越来越近。对于他俩来说,这座医院是陌生的,他们在那个现实的世界中没有来过这里。也许他们正在追逐的这段走廊里,在那个世界中正有很多大夫和护士在紧张地工作着,因为医院是生命诞生的常葫,也是许多生命走向死亡的最终归宿。罗香在前面紧张地摇着每个门的门把手,却总是打不开。她是在寻找自己出生的地方,还是自己的葬身之地?

终于,一间房间被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雪白的病床。鲁跃霖淫亵地笑着说:“小香香,看看这家医院对我们多照顾,连咱们的新婚床都准备好了!哈哈,来吧!”

罗香绝望地回过头,鲁跃霖使劲一推,她已经躺倒在床上。鲁跃霖就要扑上去,突然,他卡住自己的喉咙,开始发出低沉的呻吟。罗香明白过来:原来鲁跃霖被几十种带有剧毒的化学药品泡过,在这个世界觉察不到疼痛,但是身体开始一点点被无情地腐蚀掉。

罗香仰躺在雪白的床头,仰面看着天花板,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泪水开始大量涌出。

许久。

还是那么眩目。

那是灯光。罗香的视线渐渐清晰了,距自己最近的事物正以自己为中心,向外依次恢复着它们应有的颜色。围成一圈的熟悉脸孔,那是……那是自己的爸爸和妈妈,老师和同学们,脸上满是焦急的神情。

“香香,你终于醒过来了!”妈妈的惊喜随即变成了泣不成声。

“妈妈……让你担心了……”罗香黯然地说道:“果然……还是我活着……”

爸爸很奇怪地问:“你在说什么?”

班主任老师低声说:“你好好休息吧……”

罗香想让妈妈抱一下自己,刚要张嘴,突然一阵剧颤。班主任愣愣:“你怎么了?是不是还疼?”

罗香抽搐痉挛的脸孔蜡黄,豆大的汗液聚到鼻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出了她在这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话:“好……疼……啊……”

没等大家明白是怎么回事,罗香的胸口突然炸出一个洞,迸出一大片鲜血,在众人的惨叫和哭喊中,她的左腹也是同样被不知什么东西炸开,稀烂的肠子碎块向外喷溅,弹了一地。她的妈妈惨绝人寰地哀嚎着,死死地抱住了罗香的头,却听到扑嗤一声,妈妈的怀里涂满了白花花的脑浆,还有两颗充斥着哀怨的眼珠。

现场的一个老医生在混乱的现场中呆滞地站立着,与周围尖叫奔跑的人们形成鲜明的对比,他只是喃喃地说:“这是被猎枪打的……被猎枪……我们这里怎么会有猎枪……”

与此同时,在距医院不远的郊区火葬场里,一具具尸体被送进了火海。最后一具尸体还只是个孩子,苍白的面孔,瘦削的身材,在场的人都摇着头,深深地叹息着,觉得一个前途无量的大学生就这样死去,感到十分惋惜。

猛然,那个年轻死者的眼睛张开了,很安详地注视着现场的所有人。死者的父亲,市长谭敬奇地一个发现,高声呼喊着:“不要火化!我儿子还没死!”

谭觉被众人抬了下来,谭敬奇老泪纵横,紧紧地抱住了儿子,刚要说些什么,却突然感到有些不对头:“你这件衣服怎么这么厚啊?”

谭觉不作声,他也是刚刚恢复过来,嘴唇仍然呈灰色。谭敬奇把儿子的衣领向外一翻,竟然看到一件破了好几个洞的防弹衣,他不禁有些发抖,轻声问道:“这是……什么?”

“防弹衣。”谭觉冷冷地说。

“这东西公安局才有……怎么会穿在你身上?你……什么时候去过?”

“爸爸,”谭觉笑着说,“我还活着,这最重要。”

次日,本市著名企业家陈卓,因涉嫌谋杀、私藏枪支与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犯罪团伙,在公司被拘捕。公安局经调查发现,他的儿子陈飞扬,在车祸前曾经持有一把猎枪,而那把猎枪的子弹,与在本来已经苏醒却立即被杀害的罗香身上的弹痕相吻合。

这场车祸牵出了轰动本市甚至全省的大案之后,人们在茶前饭后的谈资中,总免不了提及谭市长那位十全十美的第一公子。他是那么地出色,就连老天爷都有意识地保佑他独活。可他却在屡屡被热情的记者的话筒包围时,总是很自信说:“人的生存,一定要靠自己去争取。我是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所以,我必须活下去。”

第七十五话 复仇之水(1)

牐犛质且桓鲆跆欤华正茂的心情也随着空中渐渐聚拢起来的彤云而变得压抑。他一边走一边低着头盘算着,自己这个月已经交了两次保护费,手头已经没有多少积蓄了,如果那些坏学生还不满足怎么办?自己身材瘦小,性格懦弱,根本无力反抗。十七八岁的男生都有着极强的自尊心,因此华正茂不愿向老师反映这件事,而父母又远在南方做生意,有苦无处诉,所以令他烦恼不已。

牐牽斓讲匏了,华正茂抛开纷乱的情绪,快步走了进去,以免被那些坏学生看到。但是这群混小子已经恭候他多时了。为首的朱夏是本校的“老大”,他朝华正茂招招手,喊道:“急匆匆地干吗呢?过来。”

牐牷正茂不得已,只得惴惴不安地凑过去,朱夏一把搂过他,另一只手拿着烟在他的眼前来回晃着:“钱呢?”

牐牷正茂唯唯诺诺地回答说:“大哥,我这个月已经交了两次了……我爸爸妈妈给我的生活费没剩下多少了,再交一次我就没钱买饭吃了……”

牐犞煜睦湫σ簧,拍着他的肩膀说:“可我听说你爸爸妈妈在广州做大买卖,很有钱。这点儿算什么?跟我哭穷?明说了吧,给不给?”

牐牷正茂摇摇头,然后重新把头垂下。朱夏扬手给了他一耳光,众人一拥而上,拳打脚踢,华正茂抱着脑袋苦苦哀求道:“饶了我吧!求求你们了!”周围路过的同学有很多,但他们慑于朱夏的恶名,都不敢上前劝阻。

牐犚簿驮谡馐保华正茂的同桌秦浩然也来上厕所,迎面看到了这一场景。秦浩然是华正茂最好的朋友,因为他俩性格相投,都是沉默寡言,而且都喜欢读书,加之正好是同桌,友谊自然日渐深厚。秦浩然成绩优秀,在学习方面对自己的帮助很大,华正茂相信,遇到这种情况,他也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牐牭下一秒钟立即令华正茂的心堕入冰窟。秦浩然假装什么也没看到,面色惶恐地转身离开。朱夏叫住了他:“秦浩然!你上哪儿去?给我过来!”

牐犌睾迫患躲不过去,只得战战兢兢地回来。朱夏摸着他的后脑勺说:“怎么了?你不是他好朋友么?真让人寒心哪。不过你很识相,不听我的话什么下场你也看到了。”

牐犌睾迫话胩觳偶烦鲆痪浠埃骸按蟾纭…这不关我的事……你让我回去吧……”

牐牎澳阆胱咭残小!敝煜闹缸盘稍诘厣系幕正茂,森然命令道:“往他脸上撒泡尿,我就让你回去。”

牐牷正茂和秦浩然都怔住了,面面相觑。朱夏皱着眉头说:“我烦了啊,快点!你不往他脸上撒尿,我就往你脸上撒尿,我说得够不够清楚?”

牐犌睾迫徊抖着走到华正茂面前,哭丧着脸说:“正茂……我对不起你,你原谅我吧……”说着,他哆嗦着解开了裤腰带。华正茂已经心灰意冷,淡淡地说:“随你的便。”

牐犗旅娴姆⑸的事情让华正茂的意识有些模糊,他只觉得心里一阵剧痛,眼前晃动着哈哈大笑并渐渐离去的身影。他恨这些欺凌弱小的不良少年,但他更不能原谅那个号称自己最好朋友的秦浩然#蝴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为虎作伥,在众目睽睽之下极大地羞辱了自己!华正茂可以容忍自己挨打,但绝不能接受自己的脸被人撒尿。这简直剥夺了自己活下去的勇气,也就在那一刻,他萌生了杀人的冲动。

牐犓为此进行了周密策划。长期的接触使得华正茂对秦浩然的生活规律了若指掌,他知道秦浩然喜欢安静,每到星期天的下午四点钟左右,他常常一个人去青龙潭水库附近钓鱼。水库在山腰间,路人很少。同时水库是不准钓鱼的,所以秦浩然总是唯一的一个钓鱼者。水库边缘有一块微微翘起的大平顶岩,秦浩然总是坐在这个位置。自己是游泳好手,而秦浩然则是个旱鸭子,完全可以制造他失足溺水而死的假象。

牐牷正茂去水库好多次观察地形,并事先准备了一把刀子。他想等大家把秦浩然折辱自己的事情慢慢淡忘之后再动手,这样就不容易怀疑到他了。两个月过去了,他决定实行杀人计划。在这个即将充斥血腥的星期天,中午刚过了一点钟,华正茂就离开家,在接近水库那一站的下一站才下车,然后又折了回来。先到水库后面的小树林藏好,然后悄悄注视着那块平顶岩,果然,秦浩然正一如既往地坐在那里钓鱼。

牐牷正茂悄声走过去,迅速扑过去全力一推,秦浩然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身体已经失去平衡,连同那根鱼竿一起从岩石上跌落水中。华正茂大喜过望,跑到岩石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秦浩然不会游泳,本能地四肢乱摆,在水中剧烈地扑腾,当他看到华正茂时,充满惶恐的眼神转瞬间变得黯淡无光,也许他绝望了。但求生的原始本能促使他张开嘴喊叫,但水却毫不留情地灌进了嘴里。

牐牎罢茂……救救我……我不想死……”这句很模糊的话迅速被水浸泡得走了样,华正茂痛心地喃喃自语:“对不起,浩然……这是你当初不帮我的报应!”

牐犓蹲下身捡起地面的石头,雨点般地扔向秦浩然。秦浩然屡屡冲出水面呼吸,都被逼得难以持久。也许是回光返照,秦浩然不知从哪儿来了一股力气,想要发狠似的全力冲向相隔不到两米的岸边。华正茂连忙拔出准备好的刀子,伸出手来向水面的秦浩然不停地乱刺,秦浩然几次试图接近岸边都没有成功,渐渐地失去了力气。带着对这个世界无限的留恋,终于残酷地沉入了冰冷的水底。

牐牷正茂成功了,却没有臆想中带来的欣喜,相反,心里恐慌得难以自制,诸多念头涌上了脑海,几乎要挤爆他的神经中枢。

牐牰溉患洌伴着眩目的闪电,瓢泼大雨开始落下。他连忙徒步逃离了这个杀人现场,忍受着雨点在身上任意肆虐。他想到这种感觉似曾相识,陡然间,他回忆起秦浩然向自己身上撒尿的那一幕,心里一阵毛骨悚然,难道是秦浩然含冤而死,灵魂化为大雨惩罚自己?不,他的死是罪有应得!而且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鬼魂,即便真能化作冤鬼来惩罚自己,也不会仅仅下场雨这么轻。他尽可能地不再胡思乱想,一口气跑回家。

牐牷氐郊抑校华正茂把门反锁,躲进被窝里瑟瑟发抖。这一夜华正茂被诸多的古怪噩梦纠缠,他总是看到冰冷的水库中,一双充满怨怼的幽瞳正阴寒入骨地死盯着自己……

牐牬稳眨他尽可能使自己保持镇定,还是像往常那样白天上学,晚上回家。然而就这样平静地过了几天,仍然没有任何有关尸体被打捞上来的消息,按说尸体灌满了水变得浮肿,应该浮到水面上来,可不仅新闻没有报道,甚至连这方面的议论闲聊也没听到。华正茂以为尸体被水草别住了,所以才没浮上来,但那钓鱼竿却是竹子与塑料制成的,竟然也没浮上来,这又怎么解释呢?华正茂分析了一下,认为那水库里有什么矿物质成分高,使得沉入物难以上浮。

牐犐活一切如常,日子还是那样平淡无奇地过着,只不过是秦浩然失了踪,再也没有来上学,他的父母只能到处贴寻人启事,别无他法。华正茂原本准备好应付警察或者校领导的完美说辞也没派上用场。与此同时,他的愧疚之心也渐渐减轻,最终消失,只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关于秦浩然的一切信息,已经成为了不必追溯的历史。



第七十六话 复仇之水(2)

牐犚丫是两个多月之后了,这又是一个阴雨连绵的夜晚,窗外也有雷电肆虐,但这并没有影响到华正茂的情绪,这些日子以来他的生活很安定,也渐渐地有了胃口,此时的他为自己准备晚饭。蓦地,一阵电话铃响起,华正茂端着盘子经过电话,随手把话筒放到耳畔,问道:“喂,哪位呀?”

牐牭缁澳潜呷创来很阴森的一阵冷笑,华正茂的心像是被人猛地一揪,一股恐惧感涌上心头,但他还是故作镇静地问:“你……请问你找谁?”

牐牭缁澳潜叩纳音说道:“你可以称呼我为‘q"。”那声音似乎是在故意压低,变得十分古怪。

牐牷正茂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以为是谁在恶作剧,便要挂电话,这时“q”突然清晰地吐出一句话:“我看到了你在水库边所做的事情。”

牐牷正茂大惊失色,手中的菜盘像是骤然间增加了几倍重量,几乎要把持不住。但他经历了四个多月的生死磨炼,已经能做到处变不惊了,于是淡淡地问:“先生,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没别的事情的话,我要挂……”

牐犇侨舜蚨纤,说道:“别再做戏了。我确实全都看到了,要我把事情的经过讲给你听吗?”说着没等华正茂表态,他便把华正茂在水库旁如何杀人极为详细地描述出来,足足说了五分钟,如果不是亲眼目睹的话,根本不可能知道得这么详细。

牐牷正茂的鼻尖冷汗微颤,他再度体验到了四个多月前的绝望感。他当时不止一次地细细观察过周围,可终究还是被人发现了。华正茂战栗地问:“你……你怎么知道我家电话号码的?”在说这话的同时,他悄悄瞄向显示屏上的来电号码。

牐牎拔掖虻氖墙稚系墓用电话,你查不到我的。”那人像是察觉到了他的动作,“我不仅知道你的电话号码,我还知道你的名字,你叫华正茂,在十六中上学是吗?”

牐牷正茂倒吸了一口冷气,知道对方确实目击了杀人过程,再抵赖不认也是徒劳的,于是问:“你是叫……‘q’是吗?你……你告诉我这件事,究竟有什么目的?”

牐犇潜呙挥辛⒓椿卮穑似乎是在考验华正茂的耐心,华正茂毕竟还是个高中生,有些沉不住气,追问道:“你打算告发我吗?”

牐燪冷笑着说:“你放心吧,如果我当真要告发你,现在还会给你打电话吗?”

牐牷正茂顿时会意,缓和了一下语气,轻轻地说:“你要什么?钱吗?……多少钱?”

牐牎拔也灰钱。你一个学生,能有什么钱?”q不疾不徐地说,“你不是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你的名字和电话号码么?那我就告诉你,我是一个警察。有权力查询全市住户的电话资料。你不必害怕,我不打算抓你。我这个人有着很强烈的正义感,可在平日里办案只能抓一些小偷扒手之类的小毛贼,而对于那些称霸一方的恶势力团伙却无能为力。作为一个警察我没办法将他们绳之以法。我的梦想就此破灭,这残酷的现实对我打击很大。正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也可能是老天爷的安排,让我偶然看到了你在水库旁杀了人。杀一个人你要被枪毙,杀很多人也同样要死,你为什么不多杀几个该死的人?比如那些地痞流氓,他们对社会的危害太大了,死不足惜。我知道你也有被人欺负的经历,你应该能够深刻体会到被欺负的痛苦吧?”

牐牷正茂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要我去帮你杀人?”

牐牎按恚不是帮我,而是为民除害。杀好人固然不对,但杀坏人却是对社会的贡献。我想要请你帮我杀两个仇人,他们都是坏人,如果你答应,我就不会去告发你,事成之后彼此再也不相往来。”

牐牷正茂恨恨地说,“可是我也只杀了一个人,你却让我杀两个人,这很不公平。”

牐牎安唬非常公平。我们的地位从一开始就不是平等的,你是杀人犯,而我是个警察。反正你已经杀人了,你何必计较这个?你放心吧,只要你能老老实实地照做,我就一定替你保守秘密。”

牐牎翱墒悄阍趺茨苋梦蚁嘈拍隳兀咳绻我帮你杀了人,你还是去告发我怎么办?”

牐燪笑着说:“你多虑了。我唆使你杀人,也是死罪,哪里还敢告发你呢?你就放心好了。”

牐牷正茂的思维又开始分作两派,彼此激烈地冲撞着。他又回忆起自己被那些坏学生们打骂侮辱,但是他仍然不愿意再去故意杀人,即使是要杀个坏人,但毕竟这个人跟自己不相干,因此始终犹豫不定。

牐燪又说:“如果你不同意,我就会去告发你,那时你只有死路一条。你现在并不是在选择杀人还是不杀人,而是在为自己的命选择是活还是死。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明天这个时候我会再给你打电话。”

牐牷正茂忐忑不安地挂了电话,顿时觉得全身象散了架一样没了力气。这个神秘的q似乎考虑得很周全,因为他给自己安排的考虑时间是一个星期天,如果换成别的日子,他必定紧张得难以面对学校的师生们,到时候很可能露出破绽。

牐犎欢这一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感到疲劳不堪,昏昏沉沉地睡了好久。

牐犓还是不太放心,就决定再到水库那边仔细瞧瞧。他像上一个星期天一样,按照相同的路线来到水库。水库还是那样安静,但总有一种浓郁的血腥味道环绕四周,令他倍加惶恐。华正茂缓步走到大岩石上面,向下望去,水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那种毫无生气的死黑色使得他没有勇气跳下去察看,他只想尽快地离开这里。

牐牼驮谡馐保一根鱼竿的钓钩一下子挂在华正茂的口袋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大力生生地拽进水中。离开了地面的世界后,华正茂的眼睛、鼻腔、耳朵和嘴巴都被散发着腐烂气息的黑水填满。他竭力想往上游,却发现自己不能动了。在无尽的黑暗中,他感到一个阴森森的东西正向自己缓缓地靠近,他恍然大悟,因为那东西在距自己不足一尺的地方陡然睁开了眼,仿佛黑夜中的两团碧绿的磷火,在怨毒地燃烧着……

牐牷正茂大叫一声,打破了梦与现实的隔阂,惊醒过来,满身大汗。蓦地,电话铃又响起来,华正茂吓得一阵战栗,等了好久,才犹疑着抓起电话。

牐牭缁澳嵌嘶故荙那压抑的声音:“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第七十七话 复仇之水(3)

牐牷正茂心慌意乱地说:“你能不能好好说话,这样咕咕噜噜地我根本听不清楚!”

牐犇侨撕俸俚匦α耍瓮声瓮气地地说:“我也想跟你好好说话,可我的嘴里现在灌满了水库的脏水呢。”

牐牷正茂听了这句话,脑袋有一种要炸开的感觉,面孔痉挛,他愤怒地说道:“这一点也不好笑!请你以后不要再开这种恶劣的玩笑!”

牐牎澳呛茫我们说正经的。经过这一天,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牐牷正茂的脖颈青筋暴起,把心一横,说:“好!我答应你。你要杀的第一个人是谁,告诉我吧。”

牐牎罢飧鋈说拿字叫黄永达,外号叫‘黄尖’,大约三十岁左右,是住在东条街一个两劳分子。”

牐犓淙幻患过,但华正茂听说过这个人,因为他经常在自己所在的学校门前敲诈勒索同学,校园内的坏学生们之所以敲诈自己,也是为了筹得保护费上交,以免挨打。他想了想说:“如果我这次杀人被发现,一样是死罪。”

牐燪说:“你上次能做到没被人发现,这次也一样可以,只要你把它当成是自己的事情进行周密策划,一定天衣无缝。”

牐牷正茂冷冷地说:“没有什么事情是天衣无缝的,上次还不是被你发现了?”

牐燪没有理会他这句话,而是依旧保持那种一贯的低沉声音:“我给你一个月期限,足够你下手了。不过我可以给你提个建议,你上次杀人的水库,可算是最好的下手地点了。我相信你也一定注意到了,你上次杀人之后一直到现在,尸体根本没有浮上来。”

牐牷正茂忍不祝旱:“你又怎么知道不是被人偷走了呢?”

牐牎昂呛牵你在怀疑我吗?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没有这样做。我从水库里把尸体搬出来,能有什么好处?山下那么多人,我拿下山来,很容易被发现。我如果拿上山去,也只能埋在山顶,直到腐烂。在水中都会被人发现,何况埋在山顶?况且事情过去两个多月了,尸体早就已经面目全非了,更不利于我指控你了,我没有理由这样做。”

牐牷正茂还是不放心地问:“那会不会是别人……”

牐牎耙膊换帷n颐挥锌吹较殖∮械谒母鋈耍你放心好了,嘿嘿……我等着看你的好消息。”

牐牷正茂沉重地放下电话,耳边却久久地萦绕着那个q的古怪笑声。他的声音很明显是故意压低的,难道他是自己熟悉或者见过的某个人,为了怕自己认出来而刻意如此?即便他是警察,知道自己的电话号码,也不可能知道自己所在的学校,除非他专门去问过自己的同学或者老师,但按理说,他也在犯罪,不会轻易露面。而且看来他知道自己家里没有其他人,不然他不会这么大胆打座机。这人究竟是谁呢?难道是那些坏学生其中之一?

牐犓去接了杯水,打算喝下去清清脑子,但杯子刚到嘴边却像触电一样猛地停住,接着一甩手,把水远远地泼了出去,华正茂也瘫倒在床上。

牐犘瞧谝唬华正茂从自己积蓄里取出300元来,去了学校,但他并不是要交给那些坏学生。他忍耐着被坏学生们一如既往的打骂,一直熬到了中午放学,匆匆地跑出校门。老远就看到两个光头青年在不远处叼着烟,四下张望。华正茂知道,每隔四个星期的周一他们都会来收取保护费。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轻声问道:“请问……请问哪位是黄尖?”

牐犉渲幸桓龃├陡裆赖氖葑右坏裳郏喝斥道:“你小子会说人话吗?这名字是你叫的?叫尖哥!”

牐犃硪桓雠肿铀档溃骸拔揖褪腔萍猓你是谁?找我干嘛?”

牐牷正茂偷偷用眼的余光瞄着他,见他满脸横肉,跟名字实在不相配。

牐牎拔誓慊澳兀 笔葑雍假虎威地叫着。

牐牷正茂连忙掏出那300元钱塞到黄尖的手里,黄尖被他这个奇怪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问:“你……你干什么?”

牐牷正茂故作虔诚地说:“是这样的,我在学校里总是受坏学生的欺负,我不敢反抗,可又不想一直这样窝囊下去。我听说黄尖大哥非常有名,为人仗义,想跟着你,从此以后不再受欺负。”

牐牷萍庹了怔,随即一乐,笑逐颜开地说:“呵呵,行啊,小子,我在这个学校门口站了这么多年,只有怕我要钱的,还从来没想过谁能主动给我送钱。你嘴挺甜,哥哥我很喜欢你。只要从今以后你按时给我进贡,谁也别想欺负你。”

牐牷正茂装作感激涕零的样子,不住地点头说:“谢谢大哥!谢谢大哥!”

牐犝在这时,学校里的“老大”朱夏和几个狗腿子大摇大摆地走出校门,朱夏偶然瞥见了华正茂,便不假思索地叫道:“你小子在那儿干什么呢?”随即看到了华正茂身旁的黄尖,不由变了脸色,走上前去点头哈腰地说:“尖哥好。”

牐牷萍庑ξ嘻地骂道:“好个屁!你小子别阴一套阳一套的,我让你准备的保护费凑齐了没有?”

牐犞煜某斐了半天,灵机一动,指着华正茂说:“尖哥,我快要凑齐了,可是这小子总是拖着死活不肯不交,而且软硬不吃,我也没有办法……”

牐牷萍夂敛豢推地说:“放屁!这小子才不像你这么滑头呢,人家把钱直接交给我了!你看看,300块!你什么时候给过我这么多,嗯?”

牐犞煜拿h坏乜戳艘谎刍正茂,顿时明白了,脸色有些发青,似乎预感不妙。本来华正茂拿出300元来也只是一味为了接近黄尖,倒并不想真的请求他保护,但这时候朱夏竟恶毒地嫁祸给自己,一时气不打一出来,就决定好好教训一下他,便对黄尖说:“大哥,就是他成天欺负我,你不知道,其实他收了大部分钱都自己花掉了,所以没有多余的钱交给你。”

牐牎昂媚愀鲂⊥冕套樱敢黑我们尖哥的钱,还欺负人!今天我也欺负欺负你!”那瘦子走过去啪啪啪啪连掴了朱夏四个大耳刮子,又重又响,朱夏的脸颊已经红肿起来,敢怒而不敢言,只是把怨毒的目光投向华正茂。

牐牷正茂心底涌上一股难以名状的淋漓快感,他终于成功报复了朱夏,而那些坏学生被黄尖这一吓唬,日后也不敢再欺负自己了。

牐牷萍庑呵呵地对华正茂说:“解气了吗?以后他要敢动你,你只管告诉我,看我不把他的皮剥了!”华正茂连连点头称谢,并很肉麻地奉承着黄尖,逗得黄尖心花怒放,得意洋洋。

牐牼驼庋过去了三个星期,学校里的坏学生们不敢再找碴欺负华正茂了。华正茂则隔三差五地请黄尖吃饭,黄尖直夸这小子会处事,将来肯定很有前途。华正茂请黄尖吃饭总是在晚上,而且离学校很远,这有两个好处,一是不会让太多的人看他俩的接触,二是让他习惯了在晚上与自己在一起,等到自己将要下手的那天,也同样可以把时间安排在晚上,而不会引起他的怀疑。同时他也发现黄尖酗酒成性,每次吃饭都必喝。



第七十八话 复仇之水(4)

牐牭鹊降谒母鲂瞧诘闹苣,也就是最后的期限,华正茂觉得时机完全成熟了,黄尖对自己已经毫无防范之意。于是中午一点来钟,华正茂到街上用公用电话打给黄尖的手机,笑着说道:“尖哥啊,是我。今天我过生日,晚上想请你到一家口味不错的红焖羊肉馆去撮一顿。”

牐牭缁澳潜叩幕萍庀匀环浅8咝耍痛快地答道:“好啊,那馆子在哪儿呢?”

牐牎霸谇嗔潭附近。啊对,就在山腰下,今晚六点半我们俩就在那里碰面。尖哥,我过生日,你一定得多喝点,咱俩不醉不归,你要是不多喝,就是看不起我这个弟弟。”

牐牷萍庑老驳卮鹩γ骸懊晃侍猓

牐牎澳蔷驼饷此刀了,咱们六点半见!”

牐牷正茂一切准备就绪,便又睡了四个钟头养精蓄锐。他五点半乘车出发,六点整到了青龙潭水库站点的下一站,接着再折返回来,六点二十分到了约定的见面地点。黄尖贪图喝酒,早早就到了。华正茂就跟他寒暄了半天,带着他到了红焖羊肉馆。其实华正茂之所以选中这个饭馆,也只是因为它离水库近而已,至于店面很小,而且羊肉做得不像黄尖想象的那么好吃。黄尖和他混熟了,又不是自己掏钱,自然不好意思表示不满,便多喝酒来弥补饭菜的不足。

牐牴不其然,黄尖只顾喝酒,三个钟头后便喝得酩酊大醉,像一团烂泥一样黏在桌子上。华正茂不动声色地付了钱,搀扶着连路也不能走、满口胡话的黄尖离开了小店。他并没有往山下走,而是往相反的方向——也就是青龙潭水库的位置走去。黄尖身体高大肥胖,华正茂搀扶他费了不少的力气,走了大约二十多分钟,才把他带到了水库旁边。

牐牷萍饩」茏砹耍但毕竟是大酒量,觉得后脑勺冷风飒飒,眼前的景色很是陌生,便含糊不清地问道:“兄……兄弟你这……这是去哪儿……儿啊?”

牐牷正茂敷衍道:“尖哥,不瞒你说,我有点想吐,这边有水,我想洗洗脸清清脑子。”

牐牷萍庖惶“吐”这个字,喉头涌上一股热辣,喷着臭味熏天的酒气说道:“呃……听你这一说……哥……哥哥也忍不住想吐了……”

牐牷正茂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便顺理成章地说:“好,哥哥,我扶你过去,咱俩都清醒清醒。”说着说着,他已经将黄尖扶到了平顶岩的正上方。

牐牷正茂定了定神,猛地一推,黄尖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便落进了水里。冰冷的水使得黄尖略微清醒,本能地大叫起来,然而他的四肢已经完全没了力气,只是挣扎了不到半分钟,便彻底沉进水底。华正茂此时的心情非常复杂,尽管他总用被害者是个坏人这话来安慰自己,但这人始终跟自己无怨无仇,负罪感变得越来越重。

牐犞枞患洌他腰间的手机响了起来,像是暗夜里的枭鸣,凄厉得令人心碎。华正茂被这突如其来的铃声吓得差点跌倒,半天才接过电话,只听到电话里是q的声音:“嘿嘿,祝贺你又成功了,你干得不错,这次非常完美。”

牐牷正茂大惊失色,战战兢兢着问:“你怎么会有我的手机号?”

牐牎拔宜倒了,我是个警察,要查询手机号也不难。”

牐牎翱墒恰…可是你怎么会知道我成功了?”

牐牎拔腋你家里打电话,你不在。而且今天是最后的期限,我又对你提议在这里下手,所以我推测你肯定会在这里。”

牐牷正茂心慌意乱地吼道:“我问的不是这个!你不要避重就轻!我……我是问你……为什么会立即就知道我成功了?”

牐燪笑得很诡异,半晌才问:“你猜呢?”

牐犠源拥诙次接到电话,听到q解释自己口齿不清是因为灌水的原因时,华正茂心里就一直隐隐有一种极为可怕的想法,但又觉得太过荒诞不经,所以始终也没去深想。此时此刻他不得不重新回想起来:当他在水库杀死秦浩然时,的确不应该有任何人看到,现场只有他跟秦浩然两个人,如果说真的有目击者的话,那只能是……这个q代表的意思,难道是……秦?琴浩然?

牐牭缁澳潜哂挚口了:“第一个任务圆满完成,我很满意。我还有第二个仇人,请你帮我这个忙好吗?”

牐牷正茂感到浑身无力,颤抖着说:“我已经很累了……而且黄尖失踪之后又会有骚动……等我休息一阵再帮你……好吗?”

牐牎安唬”那个q阴寒彻骨地说,“何必等到以后呢?今晚你就能帮我实现这个愿望。”

牐牷正茂口齿不清地问:“你说的……说的第二个仇人……难道是……?”

牐牎熬褪悄悖

牐牷正茂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倒在平顶岩上。他知道自己逃不过这一劫了,这就是因果报应,天命轮回。

牐犝在此时,华正茂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几乎没有勇气回过头去看那想象中的狰狞面孔,但他忽然听到背后那人说道:“你怎么也猜不到,我就是q吧?”随即又故意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很古怪的腔调重复了一遍,而这个腔调,便是跟华正茂通过两次电话的神秘人q。

牐牷正茂这才诧异地回过头,他看到的居然是黄尖手下的那个瘦子!

牐犇鞘葑拥靡獾乜醋呕正茂迷惘的神色,说:“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齐翼。我小时候在这个山腰住过,直到现在也经常来水库溜达,不过前两个月有一天我发现你在水库附近不停地转悠,不知道在干什么。我很好奇,就跟了上去,不料目击了你的杀人过程。老实说当时我也很害怕,硬撑着没有喊出来声来。我不得不佩服你,虽然是个懦夫,可是杀起人来却这么镇定。我也没想到尸体居然没人发现,只要我不说出来,这件事就真的永远成为秘密了。所以我觉得这秘密非常有价值了。”

牐牷正茂渐渐地回过神来:“你……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家里的座机号和我党手机号的呢?你不是警察,自然没有权利到通讯公司查询……”

牐犉胍砗艿靡獾啬贸鲆桓鍪只,说:“当时天下起了大雨,你杀了人,失魂落魄,匆匆忙忙地离开现场,又怎么会注意到这个手机呢?你把那个秦浩然推下水时,手机从他的口袋里跌落在草丛里,在你离开之后被我发现了。上面有你家里的电话号码,也有你的手机。我姓齐,所以我用了‘q’作代号。”

牐牷正茂的思路逐渐清晰了:“那……你为什么要我杀黄尖?”

牐牎耙郧拔腋黄尖不是一路人,他坐过牢,胆子大,我不是他的对手,经常被他殴打,实在没办法才向他屈服,给他当个小跟班。你总是抱怨自己受欺负,其实你哪里知道我的痛苦?他收了你们的钱,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享用,我一分钱也捞不到。他喝醉了酒打我,比我打你狠毒百倍!我知道只要他继续活一天,我就要受一天的罪。我必须把他除掉#蝴如果死了,我就是这一带的说一不二的‘老大’了!但是他比我健壮,我根本打不过他。可是老天有眼,让我成为了你杀人案的唯一目击者!我就要利用你,去吧黄尖杀掉!按照我们的约定,你最迟要在今晚动手,我就先埋伏在这里。等你处理掉黄尖,我再处理掉你!其实你也不算是我的仇人,但你现在知道了真相,我还能让你再活下去吗?”

牐牷正茂一阵哆嗦,因为他看到齐翼凶相毕露地掏出一把刀子,步步逼近,并说:“这个水库很奇怪,尸体沉下去却总也浮不上来,真是最适合杀人的圣地了。所以即便杀掉你,也不会有谁知道,即便有人知道,也会认为这是你和黄尖喝醉了酒,在这里失足掉了下去。退一万步讲,如果尸体最终都能打捞上来,哪怕警察怀疑另有内情,鉴于你极有可能杀害了这个同学,那么第二个黄尖也很有可能是被你杀害的,而你自己也在搏斗中失足溺水,一同丧命,天衣无缝,多么完美!”

牐牻幼潘又把秦浩然的手机扔到华正茂眼前,很不屑地说:“还有,我看了他手机上当天给你的留言,他说你是他唯一的朋友,感到很对不起你,请你一定要原谅他,他也是迫不得已。他几乎每天都给你发短信道歉,不过我没有看到你的回信。而且他除了爸爸妈妈,同学之中只有你一个人的电话号码。这里还有一条发给你们班主任的电话,还举报说坏学生们经常欺负你,要老师帮忙做主。他对你算是够意思了,你为什么要杀他呢?”

牐牷正茂听到这话,恍然大悟,脆弱的心终于承受不住巨大的负罪感而放声干嚎起来,发出一阵惨绝人寰的悲怆嘶吼,跌倒在地。他对不起把自己当作唯一朋友的同桌,也许这种深重的罪孽一死也难以抵偿。

牐犉胍砟米诺蹲硬讲狡冉,马上就要把自己逼下水去了,可是此时的华正茂却感觉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也许一死可以补偿自己的罪过。

牐犉胍砟笑着,突然一刀刺过来,华正茂明知他并不是要真的捅自己,而是想要将自己逼得坠入水里,但出于本能还是向后一躲,又没把握住平衡,扑通一声,鼻子、耳朵和嘴都开始灌入大量的水,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尝到了秦浩然和黄尖所承受的滋味。但他仍然不自觉地四肢乱摆,可是眼前全都是藏青色的水,渐渐地有些暗下来,接着就是一片漆黑。

牐犓知道自己要死了,但这也是罪有应得。可就在这时,一双肿大的手掌托住了他,将他缓缓地脱离了水面。看到在冒出水面大声喘气的华正茂,齐翼愣住了,马上掏出刀子,打算把华正茂再次逼下去,便向前凑了凑,伸手将刀子刺过去。

牐牽删驮谡馐保水底传来刺耳锐利的声响,齐翼也连续不断地尖叫起来,华正茂身后的水面突然钻出一只大手,五指张开,抓住了华正茂的衣领,然后是一条完整的手肘!接下来浮下面是一个满是塘泥的脑袋,然后是一个浮肿的不成样子的红黑色尸体,样子惨不忍睹。尸体用那双华正茂再熟悉不过的眼睛打量着他,瞳仁已经完全染成了水草的残绿色。这个尸体慢慢地向岸边走来,华正茂和齐翼看到已经死去的秦浩然,全都吓呆了。

牐犉胍砘毓神来,歇斯底里地叫道:“你的仇人在这儿!是他杀了你!你去找他报仇吧!这些都不关我的事!”

牐犌睾迫换夯旱乜醋呕正茂,嘴角渐渐地翘起,尽管这一动作诡异非常,但华正茂却突然感到一阵不易察觉的温暖。这时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秦浩然为了不让警察抓住自己,才一直留在水底没有浮上来,自己毫不留情地杀死了他,他居然为自己掩饰罪行……

牐犌睾迫幻偷厣斐鲆丫被水浸泡浮肿的大手,一把抓住齐翼,在齐翼刺耳的惨叫声中,缓缓地走进水库深处,水快要淹到秦浩然脖子的时候,华正茂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撕心裂肺地喊道:“浩然!浩然……我对不起你啊……”

牐犌睾迫簧碜用挥卸,而头部却缓缓地转过来,张开嘴巴,嘴里流出水库的黑水,眼睛里也淌下一道泪痕,一字一顿地用沙哑的嗓音说道:“正……茂……你……是……我……唯……一……的……朋……友……”随即彻底潜入水库中,水面又再度恢复了平静。

牐牷正茂在水库边愣了半天,一时思绪万千,泪流满面,自己犯下了这样的罪过,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如果被他杀害的人不是自己的朋友,那自己无论如何也逃不过这一劫,这也许就是命运的安排。

牐犖宸种又后,华正茂总算平静下来,决定去公安局自首,即便自己被枪毙,也不能这样怀着愧疚活一辈子。

牐犞饕庖讯ǎ正当他打算迈步离开的时候,水里陡然间伸出另一只手,死死抓住了他的脚,并一下子将他拽倒。他心惊胆战地回过头,居然看到了被他杀害的黄尖,正眨着已变得惨绿的眼白,嘴里流着水库里肮脏的黑水,伴着混合了胸腔鲜血的体液不住地淌出,他扭曲着肢体,骨骼发出劈啪的刺耳声响,随即一把将自己拖进水里!

牐牭彼嘉逐渐被灌入体内的水变得模糊之前,他仍旧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始终逃不过这一劫,因为现在正拖着自己下水的,并不是自己的朋友。

牐牰他是决不会原谅自己的。



第七十九话 我在你们中间(1)

牐牎芭荆 钡屏亮耍

牐犝碰镌菊隹眼之后习惯性地骂了句粗话,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陌生而拥挤的密室内,尽管手表的时针指向12点,可因为窗户被木板堵得严严实实,故而在灯亮之前如同身在黑夜。周围有七八个人,似乎也是被突如其来的灯光惊醒。顿时房间里嘈杂起来:“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里?”“你们是谁啊?”

牐犝在这时,房间内不知从哪里传来了声音,压过了所有人的叫声。那声音显然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听不出性别年龄:“各位好。你们不同年龄,不同性别,不同职业,相互之间也都不认识。我之所以把你们聚到一起,是为了研究奇妙的人性。既然你们醒过来了,那么就请自便。我就在你们中间,从现在开始,你们要试着辨认出我来,一个小时之内找不到我,你们当中就要有一个人死去,第二个小时之后还没有答案的话,再死一个,以此类推,直到你们全部死光。下面开始,请你们务必珍惜时光。”

牐犑闭胪t诹酥形缡二点整,也就是一秒钟过后,几乎每个人都开始用敌意的目光打量着其他人,甚至还有人尖叫道:“别靠近我!”

牐牎案魑唬“簿玻安静!”张鲲跃站起来喊道:“这他妈的纯粹是个恶作剧#蝴说的话不可信哪,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在我们中间?”

牐犚桓龅ㄗ咏洗蟮母吒龆男子冷冷地反问:“我们又怎么相信你?谁知道你是不是‘那个人’?”

牐犝碰镌局遄琶纪贩床担骸澳阏馊苏娌皇逗么酢…”

牐犝馐保一位戴着粉红色边框眼镜的中年女子起身说:“不管‘他’是不是隐藏在我们之中,冷静一点总归是没错。不如这样,我提议,大家都自我介绍一下,互相了解,然后咱们再想办法离开……”

牐犝飧鎏嵋榈玫搅怂有人的赞同。中年女子继续说:“既然这样,我先来。我是《滨都日报》的记者,也是个职业作家,本名叫邱雪芳,笔名叫丘岩。各位若是不信,可以在顺利出去之后到网上搜索一下。”

牐犌鹧一姑凰低辏另一个年轻的女子忙不迭地说:“您就是丘岩?我看过您的书,写得真好!我可以为您作证。”她喜形于色,不像是装出来的,随即,她又补充道:“我叫聂秀兰,今年26岁,在滨都一中高一五班教数学。”

牐牼湃酥心炅渥钚〉纳倌晖蝗徊蹇谖剩骸拔医嗅凯,是三中的,我和你们五班的学生很熟,一起打过篮球,你说几个五班男生的名字好吗?”

牐犇粜憷枷肓讼耄说:“给我印象比较深的有焦磊,胡鹏……”

牐犪凯点了点头:“看来你没撒谎。”

牐犌鹧曳路鹈腿晃虻搅耸裁矗骸暗纫幌拢≡勖羌父隹瓷先ズ廖薰叵担不过似乎还是有点微妙的关联!”

牐犝碰镌静亮瞬晾浜梗骸耙残碚庵皇乔珊稀n颐腔ハ喽疾蝗鲜叮就算曾经在大街上擦肩而过,也不一定能记得。”

牐牳吒鲎幽凶蛹周围的目光向自己聚拢,便说:“我叫顾远方,是个出租车司机。”

牐犝碰镌靖障胱晕医樯埽却被一个肥头大耳的男子抢了先:“我叫苏乐,做房地产的,北斗山庄大家知道不?那就是我的。”说罢很得意地仰起头。

牐犪凯愕然,继而气愤地说:“是你?我们家就住在北斗山庄。你这人真够缺德的,那房子经常停电,漏水,电梯总是坏,墙皮还不结实,卖得还那么贵,我们多次去反映情况,你们公司连理都不理,真是黑心!”

牐犃硗庖桓雒窆ご虬绲氖葑右草氲卣玖似鹄矗他原本一直很沉默,这时却怒气冲冲地用很浓的乡音叫道:“原来你是老板!欠我们工程款不还,还躲起来不让我们见。没想到今天你也给抓到这里,真是老天有眼,恶有恶报!”

牐犓绽衷本神气十足的脸色立即转阴,自知理亏,低头不语。

牐犆窆ふ獠潘担骸拔医写鞲磺浚是宛平县大宇村的村民。我来滨都市区给这龟儿子盖了三年房子,一分钱也没得到!”

牐牷故h个人。一个面色白净,仪表堂堂的中年男子扶了扶眼镜,说:“鄙人陆鸣,望海医院的大夫。”

牐牎澳阌惺裁纯梢灾っ髯约旱纳矸荩俊

牐犅矫愣了愣:“医学方面的问题随你们挑,就怕我说了你们也未必能懂。”

牐牬蠡锛他胸有成竹,信心十足,也就没再多问。纷纷把目光对准最后一个人。那人不算胖,但是肚子格外大,几乎要超过苏乐,他吞吞吐吐地说:“我叫秦玉卿,是……是个城管。”

牐犝碰镌局缸潘的肚子,毫不避讳地说:“不用说,又是个贪官。”

牐犌赜袂渑视着他,轻蔑地问:“你呢?你又是干什么的?看你这身打扮,你就是一个没素质的地痞流氓,无业混混#旱不定还是个劳教分子!”



第八十话 我在你们中间(2)

牐犝碰镌静灰晕然,摇头晃脑地说:“我叫张鲲跃,我可是个好人。”

牐犪凯吃了一惊,说:“我知道你的名字。我们学校有几个坏学生总是借你的名字收取保护费,谁不给就打谁,还说你是他们的靠山,蹲过号子,杀人不眨眼什么的……”

牐牬蠹冶纠炊加行┣撇黄鹚,但岑凯的最后一句“杀人不眨眼”,却使得所有人的心再度冷却到零下,纷纷狐疑地望着他。

牐犝碰镌疽涣尘较啵骸澳忝强次腋墒裁矗课夷鞘谴档模就是想弄点钱花花。我没坐过牢,更没杀过人!我哪敢杀人哪?我要是那么能耐,还用得着去学校敲诈学生?”

牐犌鹧颐焕聿钦碰镌荆她俨然成了九个人的领袖:“好,咱们自我介绍完毕。现在我们要相互监督,也要相互合作,一起逃出去。”

牐犝碰镌臼堑ハ赴动物,身体比头脑先行动,他觉得房间里太暗,便不假思索地掏出随身携带的弹簧刀撬开木板,然后一脚把木板后的窗玻璃踢碎。丘岩想阻止他,可也迟了。窗帘拉开以后,窗外是一栋栋高楼大厦,下面是最繁华的闹市。众人都看得愣了,他们本以为自己被囚禁在荒郊野外的一个密室里,可外面却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城市,司机顾远方一眼就辨认出窗外的景物,喊道:“这里是榆林街!”

牐牬蠹曳追状盏酱扒跋蛲夤弁,果然,他们所处的地方就是榆林街有名的望海医院,这个房间是一个旧物储藏室。陆鸣见大家都在瞧他,便尴尬地解释说:“我从外地分配到这里也就一年,对新的工作环境还不是非常熟悉。再说我们医院有七八层,我在第二层,不可能每个房间都去过,这里我就没来过,所以认不出也不奇怪。”

牐犓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在丘岩的带领下,大家小心翼翼地走出房门,为了安全起见,他们没有乘坐电梯,而是走了七八层楼梯,这才到门口。

牐犆趴谡对着大街,他们又看到了万头攒动、摩肩接踵的繁华景象,尽管只过了一天,却觉得恍若隔世,非常怀念。眼前这再也熟悉不过的环境令他们觉得,刚才在房间里听到的诡异声音不是错觉就是一场闹剧,他们并没有被与世隔绝,他们仍是自由的!

牐牎昂冒桑各位,看样子是某人给我们开了个很恶劣的玩笑。”丘岩松了口气:“如果各位允许,我将要把刚才的经历作为新闻刊登,严惩这种可恶的行为!”

牐犌赜袂涿σ坏地摆手:“这可使不得,我们当公务员的,必须得维护形象呀。就当着是一场梦,大家做完梦就好聚好散吧!”其他人纷纷表示附和。

牐牽吹酱蠹业南极态度,丘岩只得无奈地说:“好吧,那咱们就此别过。”

牐犝碰镌就蝗惶嵋樗担骸霸勖蔷墼谝黄鹨菜闶窃捣郑反正就好分开了,不如去吃顿饭?”

牐犉溆喟烁鋈硕偈鄙裆古怪地盯着他。身为学生的岑凯还算直率,解释说:“马上就快要一个钟头了……谁能保证‘那个人’说的话不兑现呢?咱们九个人在一起仍然是危险的,还不如就此分开吧。”

牐犝碰镌咎至烁雒蝗ぃ于是大伙向各个方向走去,即便是同路的,也都尽可能地换道走,心里都充满了猜疑。

牐犚簿驮谡馐保司机顾远方刚走过街角,蓦地有一辆出租车迎面撞过来。砰地一声巨响过后,顾远方发出一阵惨绝人寰的悲怆嘶吼,他的上半身就像一杆巨大的圆规,被迅速推向与下身相反的方向,四肢麻花般夸张地扭曲着,鲜血四下喷溅!

牐犅啡嗽谏材堑木呆后都尖叫起来,仿佛眼前就是地狱。九人中距离顾远方最近的聂秀兰难以承受这近在咫尺的恐怖,一下子瘫倒在地。张鲲跃虽然离得比较远,但看到聂秀兰坐在地上,也隐隐能想象到顾远方的死状,然而最令他惊奇的是他偶然瞥到了对面大厦的巨钟:此时距“神秘人”计时开始,恰好是整整一个小时!

牐犝碰镌颈暇够旎斐錾恚心理承受能力较一般人强些,一边不断地安慰自己“这不过是个巧合罢了”,一边拨开向这边聚拢的看客,匆匆往家里走去。

牐犓没跑几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哭喊着自己的名字。他惊魂未定地转过身,见居然是聂秀兰!张鲲跃心里一阵惶恐,问:“你……你要干什么?”

牐犇粜憷嘉孀帕晨拮牛骸疤可怕了!这真疯狂!我们几个不应该分开!起码不会让他这样轻易得手!”

牐犝碰镌拘姆骋饴业卮蚨纤:“他是被车撞死的!”

牐犇粜憷监苦樽疟缃獾溃骸耙残硎撬趁乱推了他一把呢?大街上这么多人,凶手很容易就隐蔽起来了……”

牐牎翱尚资忠参幢厥俏颐蔷鸥鋈酥一啊!”

牐牎澳愫煤每纯幢恚时间不正好是一个小时吗?除了我们,谁还会知道呢?让我们一起走吧,这样还可以相互有个照应。”

牐犝碰镌狙瓶谖扪裕随即又很警惕地说:“好吧,我们可以重新聚到一起,然后去派出所报案,抓那个凶手。不过……不过我现在还不能信任你,同样你也不能信我吧?我们必须尽快找到第三个人才行。”

牐犇粜憷家ё畔麓降愕阃罚骸澳闼档糜械览怼n颐侵间都没留联系方式,不过我们可以从线索最多的人入手。那位岑凯同学家住在北斗山庄,至于具体住在哪儿,我们可以去他所在的三中打听。那里有不少老师都是我的同学,找到他不难。”

牐犝碰镌炯她娇滴滴地,细皮嫩肉,不像是会拳脚功夫的,自己又是个年轻力壮的男人,身上还揣着刀子,难道怕她不成?他放了心,便招手拦下一辆出租,两人钻了进去。

牐牰十分钟后他们来到三中。聂秀兰对张鲲跃说:“真的不好意思,你的身份……不适合进档案室,还是让我去拿学生资料好了,你在这里等着我。”张鲲跃不满地嘟哝着,在校门口叼着烟来回踱着步。

牐牪灰换岫聂秀兰便走出来,急切地说:“他班主任说他有一天没来上学了。这是他的手机号,但愿他没换号码。”她递过去一张纸。



第八十一话 我在你们中间(3)

牐牎拔依创虬桑你哭哭啼啼地也说不清楚。”张鲲跃按照纸上的号码拨通了电话,然后喊道:“岑凯!我是张鲲跃!……什么?不认识?今天早上我们不是还见过面吗?……对啊!就是你说的那个‘流氓’!”

牐犪凯本来很阳光的声音变得神经兮兮:“你……你找我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牐犝碰镌拘郧楸冉厦ё玻直截了当地问:“你知道今天早上咱们九个人当中的那个司机被撞死的事情吧?”

牐牎安恢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牐犇粜憷寂抡碰镌究谖拚诶勾碳め凯,连忙夺过电话,用很柔和的声音说:“岑凯,我是聂老师,你还好吗?听着,我们现在面临着巨大的危险,今早发生的事情说明绑架我们的那个人不是在开玩笑,所以我们必须团……喂?你在听吗?喂?”

牐犇粜憷嘉弈蔚胤畔碌缁啊u碰镌旧气了:“这小子!吓糊涂了吧?”

牐牎八遇到这种事都会害怕的……”聂秀兰柔声说,“我们按照地址去他家找。”

牐犃饺丝觳阶叱鲂c牛正要过马路时,身后教学楼上的大钟陡然间发出沉闷的响声,震耳欲聋。两人在那一瞬间面面相觑,都为之色变,身体也有些不听使唤。

牐牎坝忠桓鲋油饭去了,也许又死了一个人……不知道会是谁……”张鲲跃惶恐不安地喃喃说道。

牐牎昂迷谠哿┒济皇隆…可是,如果真的又死了人,那只能说明凶手不知一个人,也未必真的就在我们当中。也许他们分别跟踪了我们九人,然后按照标准时间,每隔一个小时杀害一个人,用这种规律性的恐怖事件制造凶手无所不能的假象,让我们产生恐惧,使得警察也无从下手……”

牐犝碰镌静挥傻门宸起眼前这个娇弱的女子了:“你倒是挺会推理的嘛,真不愧是老师。”说着他又一招手,打了辆的士。

牐犃饺硕贾道,北斗山庄的开发商是苏乐,而岑凯住在郊区的北斗山庄,那么找到岑凯之后,也可以顺藤摸瓜地找到苏乐。

牐犝馐保出租车上的收音机插播了这样一条新闻:“最新消息,下午一点钟整,在榆林街北发生了一起恶性的交通事故,死者顾远方为我市出租车司机,被一辆突然失控的出租车迎面撞上,当常豪亡。一个小时后,也就是两点钟,海天路枫桥建筑工地发生惨剧,一名外省农民工戴富强偶经此地,被在高空作业中不慎滑落的数根钢筋击中,当常豪亡。两起事故原因正在调查中。记者在这里提醒广大市民,生活中存在着许多细微但却不容忽视的安全隐患,请大家出门在外时一定要注意安全……”

牐犝碰镌救缡芾组辏冷汗涔涔,突然冒出一个很怪诞的想法,便对聂秀兰说:“你觉不觉得这很不对劲?出租车司机被出租车撞死还说得过去,可是接下来那个民工在工地上又被钢筋刺死,这能使一般的巧合吗?你说……如果按照职业来选择死法的话……那我会不会……被别的流氓杀害,或者被警察开枪击毙?”

牐犇粜憷家裁嫔苍白,轻声说:“别瞎说……快到岑凯家了,打起精神来。”

牐犃饺讼铝顺担直奔北斗山庄里岑凯所住的大厦。离开电梯,聂秀兰摁了摁岑凯家的门铃,然而摁了半天也没有反应。张鲲跃本来就忐忑不安,这下恼了,上前用力砸着防盗门:“妈的快开门!老子是来救你的!”

牐牼驼庋敲打了一分钟,岑凯死活不肯开门。与此同时,一个保安拿着棍子从电梯里走出,喝斥道:“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牐犇粜憷即着哭腔说:“他有危险!请让他快开门!我们要救他!”

牐牨0舱了怔:“什么?难道他要自杀?”

牐犆磐蝗豢了,岑凯头发凌乱,神色慌张地说:“谁要自杀?保安大哥,他俩不是好人,想来找我的麻烦,请你把他们轰走!我不想再看见他们!”

牐牨0蔡了便舞动着胶皮棍说:“听见没有?你俩快离开!”

牐犇粜憷济嫖奕松,激动得声音都变了:“你别再执迷不悟了!还有十五分钟就又要到一个小时了#涵知道下一个死的会是谁?”

牐犪凯被这句话镇住了,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说:“保安大哥,你先回去吧,我和他们谈谈。”

牐牨0层悻地离开后,岑凯四下张望半天,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防盗门。张、聂二人才发现岑凯手里居然拿着菜刀。岑凯尴尬地收起刀,耷拉着脑袋问:“我……我能相信你们吗?”

牐犇粜憷枷蛩甜甜一笑,认真地说:“如果你肯加入我们的话,咱们三个人就更有说服力了,然后在像滚雪球那样不断壮大。我们必须重新聚到一起,找出可能隐藏其中的凶手,这样才有可能防止再有人死去。”

牐犪凯瞅了瞅墙上的挂钟,战战兢兢地问:“已经死了两个了?”

牐犇粜憷妓担骸拔铱础…不如这样:我们三个保持一定距离,挺过这十五分钟,来证明各自的清白。同时我们还要小心,万一凶手是我们九人之外的人,也许他会跟踪我们以便下手。”

牐犝馐五分钟难熬极了,三人如坐针毡,仿佛度过了十五年。直到挂钟响了,他们才彻底松了口气,但心情也随之沉重起来,因为这意味着又死掉了一个人。



第八十二话 我在你们中间(4)

牐犪凯从厨房里又拿出两把菜刀,说:“大家一人一把,以防不测。”

牐犝碰镌疽∫∈炙担骸拔疑砩嫌械蹲印6粤耍你能不能通过物业管理找到北斗山庄的董事长苏乐?”

牐犪凯一拍巴掌:“对哦,我怎么没有想到?虽然我找不到他,可我知道他的公司里这儿不远,我可以带你们去。不过他那里有很多黑保安,恐怕我们没那么容易进去。”

牐牎澳蔷涂熳甙桑 蹦粜憷佳岫竦匕厌凯手中的菜刀夺下来,放回厨房,“不用带刀子。我们有三个人,而且尽可能地往人多的地方走,那个凶手再猖狂,也不敢轻易下手。”

牐犪凯迟疑地问:“我们为什么不报警?”

牐犝碰镌久缓闷地说:“你用大脑好好想想#蝴们既然能在好几百万人口的城市里面那么准确地跟踪咱们九个,并且按时杀人,他们的势力肯定是非常庞大,说不准在各个地方都渗透了,我们不能轻信警察!”

牐牽志甯猩透在空气中,压抑得令人窒息。三个人紧张地下了楼,乘车向苏乐的“华海房地产开发公司”驶去。

牐牫鲎獬蹈胀o拢公司里就走出五六个身材魁梧留着寸头的壮汉,眼珠子邪恶地来回咕噜转,狐疑地打量着三个人。其中一个问张鲲跃三人:“什么业务?”

牐犇粜憷寂阈ψ潘担骸拔颐钦宜兆堋…”

牐牎拔颐抢习宀辉冢∧忝强熳甙桑 蹦羌父鲎澈和蝗槐涞眯咨穸裆贰

牐犪凯辩解道:“我们不是来找你们老板要工钱的!我们是你们苏老板的朋友#蝴现在随时都有生命危险,请你们赶快让我们进去,晚一步就来不及了!”

牐牎澳闼凳裁矗俊绷焱返谋0捕映そ信将疑地命令说:“你们几个看着他们,我上楼去找苏总!”

牐犝碰镌竞歪凯踱来踱去,聂秀兰则急得直跺脚。

牐犚簿褪羌阜种邮奔洌那个保安队长便气急败坏地从楼上咚咚咚地跑下来,吼道:“苏总……苏总他死啦!快!快抓住这三个人!”

牐犇羌父鲎澈阂惶,二话不说,纷纷涌上来。三个人来不及跑,就被扭住胳膊绑了起来,被他们推推搡搡地关进了地下室。

牐犪凯一脸沮丧地嘟哝着:“他就是刚才死的那个吧?他又是怎么个死法?”

牐犝碰镌疽ё叛溃垂头丧气地说:“咱们这是自投罗网!照我看,这个苏乐就是凶手!咱们这回可没活路了!”

牐犇粜憷己歪凯都愕然:“你为什么这样想?”

牐牎澳忝窍氚。有很多推理校旱和恐怖电影都是这样演的:凶手诈死,隐藏在已经逐个死去的受害者群体当中,排除了嫌疑,以便继续行凶。苏乐是我们九个人中最有钱的人,又有这么多打手,完全可以跟踪我们所有人嘛!”

牐牎翱伤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牐牎八知道?也许有钱人都他妈空虚,所以心理多多少少都有些变态吧?衣食无忧了,就想找个乐子。况且我们亲眼看见顾远方被出租车撞成了血人,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而那个戴富强死的时候我们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既然上了新闻,肯定也假不了,按说被那么多钢筋砸中,不可能活下来。可只有这个苏乐——除了那个保安经理说他死了,还有谁亲眼看见了?最起码,咱们仨就没看见!我猜他们都是一伙儿的,早就串通好了,演一场蹩脚的双簧而已……”

牐犚簿驮谡馐保却听到外面那些保安情绪激动地问:“怎么办?大哥?”

牐犛痔到保安经理六神无主的声音:“娘的,人都死了还能怎么办?打110!”

牐犝碰镌咀灾刚才的推理全都被推翻了——苏乐装死能骗过警察?于是一脸窘相,低头不语。不一会儿警车就把公司围起来了。保安打开地下室的门,警察将三个人带走了。但奇怪的是警察对他们的态度并不差,岑凯忍不住问:“警察叔叔,苏老板到底是怎么死的?”

牐犇蔷察竟毫不讳言地说:“可以初步断定跟你们没关系。刚才法医现场化验,认为他是在老板椅上玩一枚古钱,很无聊地放在嘴边吹气,一不小心吞咽到喉咙里,噎死了……”

牐犎个人顿时毛骨悚然:有钱人死在了钱上,这跟前两者的死法,完全服从于同一规律!难道凶手能像古龙校旱中的极乐童子那样未卜先知?还有,如果说前两个人都是被人谋杀的,那苏乐呢?那枚古钱又怎么会是杀人凶手?今天的一连串惨案都太过离奇可怖,三个人几乎透不过气来,这一天的经历足以陪伴灵魂度过终生。

牐犓绽质潜臼兄名的企业家,而且涉黑,兹事体大,刑警大队长董炎就亲自为三人做笔录。三人思忖再三,决定把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以便求得警察的保护。董炎为他们三人分别作了笔录,但他并不相信他们所说的“杀人游戏”,这听上去太荒诞了,令人难以置信。

牐牼过分析,警方初步认定这是一个心理变态的杀人组织所为,他们人数众多,社会关系复杂,严重威胁了社会安定。于是立即组织警力,就今天这两起事故走街串巷,调查其原因。然而那个撞死顾远方的司机死活不承认背后有什么黑手,只说离合器突然失控,这才出事,别的什么都不知道。至于枫桥建筑工地的那起事故,工人们都说没人故意把钢筋砸下来,可能是吊车年久失修,哪里出了问题,才会导致钢筋坠落。这使得案情又陷入了死角。

牐牨纠淳察打算放三人走,但其中有个警察认出了张鲲跃,顿时气氛再度紧张起来,张鲲跃因为过去的一些劣迹又再度被找出来讯问。张鲲跃被这一天连续发生的恐怖事件折磨得憔悴不堪,很不耐烦地说:“政府!我跟你们说,我的那些劣迹和今天的事儿根本没关系!你们得相信我说的,就算我撒谎,那边坐着的老师和学生也都是好人,不会撒谎的!”

牐牰炎冷笑着说:“谁知道是不是你逼迫人家的。”

牐犝碰镌酒得直摇头:“你们不听我们的,不赶快去找剩下那三个人,再过三个钟头他们就会死光!”

牐牰炎不耐烦地一甩手:“美国电影看多了吧?别再危言耸听了!就你那点文化水,也只能编出这么个拙劣的烂笑话了。给我老实点儿!”

牐犜谡庖惶熘内发生了这么多变故,现在又不被信任,张鲲跃诸般滋味涌上心头,甚至有些绝望,便不再作声。钟声蓦地响起,三个人都是面若死灰。聂秀兰恨恨地说:“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第八十三话 我在你们中间(5)

牐牬笤际八分钟后,董炎突然接到电话,是一个小区的派出所打来的,说是一个叫秦玉卿的城管人员被一个外地的小贩用攮子扎破心脏,大出血死亡。那个外地小贩原本在某海鲜市场贩卖干货,有几个城管总是利用职权白吃白拿,稍有不从便对其拳脚相加,令那人产生了报复社会的心理。今天上午那人又给城管训了一顿,东西都被没收,逼得他忍无可忍了,正巧秦玉卿穿着制服打那里经过,那小贩以为城管还要来欺负他,就抄起刀子把他攮死了。本来这件案子不至于报给堂堂刑警大队长,但当时正巧是四点钟整,今天一天连续死掉四个人,而且刚好每隔一个小时就发生一起这样的血案,不得不引起警察的注意。那小贩已经被抓住,正在审讯中,但他很有说服力地说出杀人的理由,却始终不肯说自己是受人指使,或者与前三起杀人案件有什么关联。

牐牰炎这才意识到案件的严重性,忙上报局长召开会议,部署作战方案。很快,他们分乘数辆警车,荷枪实弹地前往剩下两人——医生陆鸣和作家丘岩的住处。

牐犜谑虑槊挥兴落石出之前,张鲲跃、聂秀兰和岑凯被软禁在了公安局,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感到自己就像被母亲遗弃的孤儿一般寂寞,迷惘得无所适从。

牐犇粜憷加切拟玮绲厮担骸安恢道我们会不会得就……”接着她突然又充满狐疑地望着两个伙伴:“你们说,我们九个之间……真的没有任何关联吗?真的没有见过面吗?”

牐牎澳闶撬滴颐遣⒉皇撬婊抽样式地被抓来的?”岑凯愣了。

牐犝碰镌疚孀帕常他的情绪极坏,没好气地接茬:“就算真的见过也不会记得,因为以前我们压根不认识呀……你想说什么呢?”

牐牎拔液芟胫道为什么偏偏是我们九个人被选中。我们从外表看上去毫无关系,但也许还是有些共同点的。”

牐牎盎故o虑鸺钦吆吐揭缴,我们可以从他们身上着手调查啊。”岑凯突然开了窍,提出了一个很有建设性的建议:“对了!你们还记得吗?丘记者说在网上可以查到她的资料呀!我们不妨在网上查一下有关她的情况。你们看怎么样?”

牐犝碰镌径裆恶气地说:“真是好办法呀,你想出去上网,可人家门口的武警未必让你出去。”

牐犇粜憷己歪凯都“哦”一声,唉声叹气起来。聂秀兰百无聊赖地四下张望,却骤然间瞥到了对面办公桌上的一台联想天骄,顿时喜出望外,用手一指说:“那不是电脑吗?他们的档案资料什么的肯定是绝密的,但上上网总是可以的。”

牐犝庾芩愀张鲲跃带来一点儿微弱的希望,他打起精神,来到那台电脑前,很快搜索出关于丘岩的一大串新闻。他耐着性子逐个翻阅起来,发现大多数都是些明星八卦的娱乐新闻,或者是关于图书出版之类的消息,翻到最后一页,终于找到一则与之前题材不同的新闻。

牐犇鞘且怀」赜诔祷龅谋ǖ溃大体是说,一年前的冬夜,在滨都市郊区的一条荒凉小路上发生了一起车祸,伤者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周围围观的人也不少,但没有谁施以援手,直到那伤者失血过度而死亡,可这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单从这条新闻里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讯息。

牐犝在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当儿,张鲲跃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那句“接电话啦”的甜美女声本来是从网上随意下载的铃声,但此时却变得诡异无比,三个人都是一阵胆寒,似乎腹腔被锋利的冰块插入。

牐犝碰镌静抖着接过,随即吃了一惊:“董队?……什么事?哦……哦,我们都在呢,都老老实实呆着没动。什么?好好,我们马上到。”他放下电话,面色惨淡地说:“董炎找我们呢。那个陆鸣不在家,跑到望海医院的楼顶,闹着要自杀,我看他已经给折磨得快疯掉了,指名要见咱们这几个活着的人,不然就跳楼。董炎说已经答应了他的要求,要咱们快下楼,下面有车把咱们接到现场去……妈的!我也快疯了!”

牐犪凯惶恐地问:“难道陆鸣有事瞒着我们?”

牐牎拔颐侵间都有事相互瞒着,从来也没有坦诚布公。”聂秀兰自嘲地说,“难道不是吗?”

牐犝碰镌竞歪凯都很尴尬。张鲲跃垂头丧气地说:“也许我们都做过亏心事,这个谁也没不承认。可是罪不致死啊!我可真想不起得罪谁了,居然要置我于死地……不知道你们俩是怎么想的……”

牐犇粜憷己歪凯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说:“我们必须在一起!”张鲲跃只感到站都站不稳了:“好吧好吧!那我们去,反正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牐犜寄半个小时之后,车停在了望海医院楼下。张鲲跃、岑凯和聂秀兰三人从密密麻麻的人群中费劲地挤出,走进了警戒线。董炎一边示意他们向自己这边靠拢,一边举着扩音器大声喊:“陆医生,你要见的人已经到了三个,还有一位丘岩女士家住得太远,来这里还需要一段时间,请你耐心等等,不要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好吗?”

牐犅ザド洗来陆鸣几近疯狂的吼声:“你先让他们上来!让他们上来!我有话要对他们说!你听清楚了——只许他们三个人上来!如果有外人也跟来,我、我就不活了!”

牐牰炎向他们鼓励般地使了个眼色。张鲲跃定下神来,率先走上楼,岑凯和聂秀兰步步跟进。他们依旧没有选择电梯,直接上了楼,因为他们在潜意识里对一个没有光线的狭小密室存在着无尽的恐惧。

牐犅ザサ谋咴担陆鸣干瘦的身躯在风中来回战栗,他缓缓地回过头,黄昏的落日将他的脸色染得凄然可怖。

牐犝碰镌狙柿搜士谒,试探着问:“陆……陆医生,你看,我们都上来了,你……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牐犅矫先发出一阵含糊不清的呜呜声,半天才挤出一句话:“那个凶手……现在就在这楼顶上,在我们四个人之中,是吗?或者……还有那个丘岩?”

牐犇粜憷济σ坏地解释道:“陆医生,你误会了。我们三个今天一直都在一起,互相监督互相帮助,并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啊!”她回过头瞧瞧岑凯和张鲲跃,两人也都不约而同地连连点头。

牐犅矫突然变得十分激怒:“你们还不肯承认?还不肯承认?”

牐犝碰镌炯他语无伦次,知道他精神上受到了极大刺激,便说:“你能不能说得清楚些,到底怎么啦?”

牐犝馐保张鲲跃骤然变了脸色,因为他的目光越过了陆鸣,达到远处大厦的巨钟,伴着巨响,它的秒针越过了5点!正是这面钟在1点钟整宣布了顾远方的死,也宣布了这个恐怖游戏的开始。一种极其强烈的预感攫住自己已经濒临破碎的心:从这里开始,也许就要从这里结束!



最终篇 你我在你们中间大结局

牐犚残泶蠹叶际峭样的想法,便惊慌失措地各自向后退却,然后充满疑窦地互相瞄着其他人。不用说,既然钟声已响,他们四个都没事,这就只能说明……死的人是丘岩!可毕竟谁也没有亲眼目睹,因此他们仍旧不能肯定丘岩是否真的死了。

牐犪凯胆战心惊地问:“丘岩如果真的死了,凶手就不在我们之中了,是这样吗?”

牐犅矫打断道:“那不一定!也许凶手不止一个!”

牐犇粜憷嫉愕阃罚赞同地说:“有道理。除非……除非我们再等一个钟头,才能证明凶手不在我们中间……”

牐犅矫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乎又觉得不太可能,于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我觉得……凶手……不是人!”

牐犎个人都惊恐万状地望向他。张鲲跃上前逼问道:“陆医生!你到底对我们隐瞒了什么?你说实话!”

牐犅矫捂着脸,热泪从指间的空隙渗出:“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好!真是作孽啊……”他嚎了半天才把情绪彻底稳定下来,可声音却变得阴森可怖:“那是在……去年的冬天,市委副书记要动盲肠手术,我是外地分来的研究生,曾经跟导师做过这方面的手术,比较有经验,所以……医院接到市委的指示,指定要我来做……我接到电话通知后,立即动身到医院去开刀。可半路上……经过一个车祸现场。那里很荒凉,没有路灯,路上没几个人,围观的……大概也就只有八九个,我在夜里看不清那些围观者的脸,可我当时穿着白大褂,太过显眼了,所以,有人冲我喊,问你不是医生吗?你快去给看看啊!……我眼睛近视,只能隐约地看到地上有个缩成一团的人,看不清面孔,也不知道伤势如何。我……我不是见死不救!可我真的有要事在身,这关系到我的前途!同样是一条命,如果我救眼前这个人,先不说能不能救得活,我就会失去工作!如果我及时去医院给书记动手术,那我就会前途无量飞黄腾达!你们不能怨我自私,换了谁都会这样做的!再说……那些人也只顾埋怨我没有公德心,他们自己呢?他们围观也并不是担心伤者,他们只不过是想看看热闹罢了……”

牐牸馊竦纳音伴着古怪的经历,让人听得浑身汗毛竖起。张鲲跃三人居然都面无人色。张鲲跃抖着发紫的嘴唇:“这跟今天的事有什关系?我……我也经历过车祸呀……”

牐犇粜憷挤路鹗艿搅税凳荆也说:“是的……我也有类似的经历,但我记不清是在哪儿了……只记得当时也很黑……”

牐犪凯神色惨然:“我也见过车祸,是在一个冬天的晚上,在场围观的人,也有八九个!”

牐犝碰镌境榇ぷ潘担骸笆恰…怪不得丘岩记者的那段新闻让我觉得似曾相识……”他逐渐地回忆起一年前的那一幕,天色暗得伸手不见五指,那个人也不知是男是女,更不知道为什么而受伤,躺在街上,痛苦地缩成一团,发出微弱的呻吟。由于没有亮光,陆续聚拢上前围观的八九个人相互都瞧不清面容,而且他们争论得很激烈,都说自己有重要的事情办:老师说自己要赶着去授课,学生说自己要抓紧时间去上晚自习,公务员说他有重要领导要陪酒,司机说自己挣辛苦钱不容易,得抓紧时间去拉客……谁都有拒绝伸手援助的理由,没有人愿意搭救伤者,只是相互搪塞,推卸责任……

牐犓们开始陷入那片共有的灰色回忆,半晌都默默无言。董炎焦急地看着表,几次想拿起扩音器又都放下了,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打断楼上四个人的交流,以免产生适得其反的效果。

牐牶风凛冽的楼顶,大家都觉得无地自容,同时又有一个可怕的想法不约而同地闪入脑海。聂秀兰陡然睁大双眼,说:“我们都没有看清其他围观者……是不是有可能,我们九个就是当时的看客?……可地上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呢?我们大概都不知道……我只记得大家把他围在中间……这个人……就在我们中间!”

牐犜来如此!“我在你们中间”,并不是指杀人者隐藏在他们九个人之中,那个“我”其实是指一年前的车祸现场,那个被他们围观的伤者!

牐犝碰镌驹僖踩滩蛔×耍他猛地掏出刀子,发出一阵尖叫,鼻涕和眼泪混和着汗水淌在一起,歇斯底里地吼道:“别过来!都别过来!我已经受够了,彻底受够了!咱们都说清楚了吧……我知道,你们当中的一人是那个死者的冤魂!我承认,当时我很自私没有施以援手,可这只是不作为,至于要杀我偿命吗?谁也别想杀我!”

牐犅矫离张鲲跃最近,也许他已经不想跳楼了,或者他压根也没想要自杀,求生的欲望压倒包括恐惧在内的一切情感,他站在楼顶边缘,自觉太过危险,便试着向前挪了一步。张鲲跃受到了刺激,大吼一声,一刀刺进了陆鸣的腹部,顿时血如泉涌!陆鸣惨叫着倒了下去,捂着腹部,倚在墙边艰难地呼吸着。张鲲跃被这一瞬间的变故和自己的行为惊呆了,踉踉跄跄地退了几步。

牐犇粜憷己歪凯都吓得哭出声来,尖叫声被风从楼顶刮向四面八方。陆鸣的面色渐渐变得毫无生气,孱弱的唇部抖了抖,声音细若蚊足:“这……这就是命……我一辈子都在用刀……给别人……做手术,现在却……死在……刀下……”他就像一个已知自身命运的苦行僧,安静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牐牼」苷庖坏对得并不深,可要是任由其流血不止,迟早会死。可张鲲跃、聂秀兰、岑凯都在情绪激动之际,怎么会算到在不知不觉中又过了一个小时,可陆鸣看上去不会立即死掉,那么这时沉闷的钟声,究竟代表着谁的生命走向终结呢?

牐牼犬闻到了血腥味,警惕地叫起来。董炎听到了楼上的惨叫,心里一凛,毫不犹豫地带着队员冲进楼梯,最后一脚踹开天台的大门。张鲲跃再也受不得一丁点儿惊吓,他嘴角流着残涎,狂怒地挥舞着手里的刀子,也许因此,一名年轻的干警手中的枪响起来。

牐犠拥的呼啸划破长空!

牐犝碰镌镜亩钔繁欢创,身体重重地砸向地面,霎时染红了身体下面的水泥砖。一个流氓地痞,很合情理地死在了人民警察的枪口之下。聂秀兰终于精力不支,扑倒在地,岑凯则呆滞地望着那个被子弹穿透的躯体发愣。

牐牽吹贸瞿粜憷己歪凯都受到了极大的刺激,董炎安慰了几句,随即郑重地说:“我们的人已经到了丘岩的祝葫,丘岩并没有按照规律死亡,而是好好地呆在家里呢。这就表明这个规律被打破了,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张鲲跃杀人的嫌疑最大,因为他被你们拖住而无法分身去作案。你们跟我到局里做个笔录就可以回家了。”

牐犃叫∈焙螅聂秀兰和岑凯走出了警察局,他俩从背影上看不像是师生,反倒像是一对姐弟。

牐犪凯已经毫无惊恐的表情,一脸轻松地问:“姐,你为什么要留下活口呢?”

牐犇粜憷夹α耍骸吧档艿埽留一个活口可以让游戏继续下去啊。我们现在就去找丘岩,把她弄成重伤,然后放到荒凉的路上等行人来围观,我们再混进去旁观者之中,进行下一轮游戏。嘿嘿,真想快点看看下一批看客是什么样子……”

牐犜鹿庀拢一对姐弟的游魂诡异地飘动着,逐渐透明的身体消失在靡丽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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