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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力中间人》


正文卷 第1章:祸不单行

“潘浩,你发什么神经啊?大家都好好吃饭呢,主任都还没走你就想走?”

临近岁末,南方名城天阳市的一家酒楼内,一片热闹氛围中,一对男女忽然从一间包厢内走出,脸色都有些阴沉。

走在前面的男子二十五六岁,紧皱眉头、紧咬牙关的样子,似乎是在努力克制着什么;身后的女子年龄相仿,一头栗色大波浪卷发,化着稍显成熟的晚妆,一身黑色的针织连衣裙,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材。伸手搭在男子肩头,她一脸不解的追问着。

“呵呵,反正我年后也不在这儿待了,这团年宴还有啥必要吃下去?”男子笑得有些凄然,心里难免回想起发生在今天的一连串糟心事。

大学毕业后进入天阳市委宣传部工作的他,因为兢兢业业的工作和出众的文笔,得到了单位各级领导的一致认可,被公认为是值得栽培的青年才俊。

正因如此,潘浩在其供职的外宣办里,一直都是同事们仰慕的对象。被领导赏识、良好的人缘、过人的能力,也让他在今年初收获了一份爱情——新入职的女科员白文静,多次有意无意的向他示好,俩人有过几次约会后,顺利确定了情侣关系。

按照这个势头,潘浩似乎已经可以展望自己的美好未来了:在年末顺利升职,顶上调走的副主任的缺,过两年再和白文静领证结婚,过上美滋滋的小日子,或许还能再进一步升个主任,来他个爱情事业双丰收……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的是,就在今天下午的办公室会议上,主任传达下来的上级任命中,被提拔担任副主任的却是比潘浩还晚来半年的同事李正飞!

这个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也引发了同事们的好奇议论。李正飞这个工作能力一般,一直以来也颇为低调的家伙,难道是有什么后台不成?否则怎么可能忽然得到提拔呢?

这还没完,主任在宣布完这个任命后,紧接着又道出了一个让潘浩百思不得其解的消息:“按照领导指示,年后各办公室都要安排人员到基层单位锻炼,提升业务素养。我们办公室有一个名额,对应的单位是市传媒集团的天阳妇女报社。经过讨论,组织决定把这个机会给小潘。”

听到这个消息时,潘浩脑子里嗡的一声,主任后边说的那一大堆官面文章,他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呵呵,什么基层锻炼,提升业务素养啊!说得跟什么好事儿一样,还说什么锻炼回来后,部里有提拔任用会优先考虑,这种鬼话谁信啊?如果真有这么好,这种锻炼就不会被大家背地里称为“下放”了!如果真有这么好,当年那些被下放的人,也没见几个人被叫回来提拔啊!

总之,一听到这个噩耗,潘浩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完了,不仅升职没升成,还他娘的被下放了,这到底是为什么?

人在机关待久了,遇到这种事的时候一般会想自己是不是得罪了领导,可任凭潘浩怎么回忆,都想不起他到底做了什么错事……

主任宣布完消息,潘浩本想第一时间上前追问原因,可他老人家却以要去准备晚上的部门团年聚会为由,早早的离开了单位——一场区区十来个人参加的饭局,需要堂堂主任亲自去准备么?在潘浩看来,主任这样子倒有点像做贼心虚,故意在躲着他。

那么问题出在哪里呢?一下午坐在办公室里,潘浩的郁闷写在脸上,心里乱糟糟的。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刚刚荣升副主任的李正飞那边,陆续有同事上去恭喜道贺,甚至连潘浩的女友白文静也不例外。

说起来这姑娘也真挺会来事儿的,和李正飞搭茬的时候那眉飞色舞的样子,看起来甚至颇有几分暧昧,逗得那小子一脸痴笑,也看得潘浩满肚子不爽。

女人都这么势利的么?这么长时间了,她对我没有半句安慰,反倒对那小子这么殷勤?潘浩心里抱怨着,也懒得找白文静理论,就这样继续闷了一下午,打算晚上吃饭的时候找机会向主任问个明白。

春节假期前最后一个工作日,所有人的心思都不在工作上,一下午的时间过得还算快,晚上的团年宴很快开始了。

菜还没开始上,女友白文静就又刺激了潘浩了一把——这女人依然没有半句安慰他的话,甚至连多余的眼神交流都没有,仿佛他压根儿不是自己男友。相反,对于李正飞,她可是各种眉开眼笑,先是带头起哄让他挨着主任落座,接着又各种花式吹捧,从年轻有为夸到气质不凡……

为了参加今晚的聚会,白文静特意在下班前换了身衣服、化了个妆,再加上她本来就出众的样貌身材,不仅足以艳压所有女同事,更是让几杯酒下肚的李正飞乐得找不着北,俩人的互动越发频繁,一些肉麻暧昧的玩笑也偶有出现,听得潘浩连皱眉头。

不过碍于场合,潘浩没有发作。他心里想的是回家再和女友聊这茬,而饭局上的首要目标,是向主任弄清楚自己被下放的原因,免得死得不明不白,连这个年过不好!

不一会儿,借着敬酒的机会,潘浩向主任委婉的提出了自己疑惑,大概意思是:我平常工作也没出啥岔子,为人处世也一向小心谨慎,对领导们也是恭敬有加,怎么就这样对我呢?

主任可是场面人儿,碰杯喝酒和客套话那劲头来得十分亲热,可对潘浩的问题却各种避实就虚,依然是那一套鼓励的话,说基层锻炼是组织的认可,让他好好锻炼,将来有机会回机关大展拳脚云云。

就这样,借着敬酒和主任搭了几次话无果后,潘浩的兴致更是低落,加上酒精上头,他一动不动的坐在桌边,耷拉着脑袋发了半天的呆,心里满是不忿。

人在逆境的时候,往往会下意识的寻求伴侣或家人的慰藉,然而和潘浩同在一个包厢的白文静,却依然对他不闻不问。潘浩只听见她银铃般的笑声时不时响起,而且大部分是被李正飞的各种冷笑话给逗笑的,这让他越发觉得不是滋味。

算逑!下放就下放吧,反正上头已经决定了,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我还在这儿傻愣着干嘛呢?看姓李的小子小人得志的嘚瑟样儿?还是继续让我女人跟人逢场作戏的献媚啊?潘浩啊潘浩,你要是个爷们儿,现在就带着她走,管他娘的先把年过完再说,到时候去不去那什么破报社“锻炼”,你自己决定不好吗?这个小破科员的饭碗,不要了你就会饿死吗?

一时间,潘浩胸口涌起一团热血。在机关待久了,那些虚头巴脑的场面话他听得不少,自己也说得不少,那些逢场作戏的溜须拍马,他更是早就厌烦不已,如果一切真的无法改变,倒不如真的豁出去不干这一行了,没准还能开启另一段更精彩的人生,所以——继续在这破包厢里傻坐着干什么呢?

这团热血带来的冲动很快波及全身,于是乎,在包厢内一片酒酣脑热的“和谐”中,他忽然直愣愣的站起身来,一把将白文静的手腕拽住便往外走去,只对多年来还算对他关照有加的主任说了一句“喝多了,先走一步”。

显然,潘浩的这个举动引发了白文静的强烈不满,她在门口挣脱了他的手,责备他不顾场合瞎胡闹。

“行啊,你要不想干了你就回去吧!可我还得继续在单位待下去呢,我可不能跟你一样犯浑!”听了潘浩的解释,白文静嗤笑一声,白了他一眼便转身推门进了包厢。

潘浩怔怔的站在门口,隐约听见白文静在包厢内笑着向众人赔罪,众人要她自罚三杯,她则豪爽的应了下来,顷刻间将包厢内的氛围带向了高潮……

“呵呵……”一声有气无力的冷笑,潘浩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如果再进包厢叫人,场面一定会弄得非常难看,说不定俩人的关系也会就此破裂,权衡再三,他决定索性先独自回家。

打车回到离单位不远的出租屋,进到这套一室一厅的小窝,看到屋里他和女友一点点布置起来的温馨装饰,回想起俩人一年来的种种细节,潘浩意识到自己对白文静还是很眷恋的,可这姑娘一直以来表现出的势利心也确实太重了,尤其是今天对李正飞的过分殷勤,让潘浩像是吃了苍蝇一般难受。

草草洗漱完后躺在卧室大床上,看了看旁边空着的那只枕头,潘浩心里暗暗嘀咕,今晚闹成这样,她该不会不回来了吧?哼,也罢也罢,反正我这年也不可能过得好了,她要是不回来,大不了大家一拍两散,老子也死不了!

正文卷 第2章:第一次

潘浩带着一肚子憋屈一合眼,却似乎放下了身在机关多年的所有压力,这一觉睡得竟无比舒服,一直睡到了凌晨时分,才被一阵叮呤咣啷的动静给吵醒。

开门,关门,高跟鞋摔落在地板上,钥匙串丢在了鞋柜上,接着是一阵跌跌撞撞的脚步声……显然,这是女友白文静回来了。

她总算还是回来了!睡得迷迷糊糊的潘浩心里稍微宽慰了一些。听这动静,他就知道女友喝得不少——也难怪了,从七八点的饭局一直到现在,一帮人多半还转场了ktv,肯定是全程推杯换盏,喝到现在居然还能找着家门回来,倒也挺难得的!

翻身起床朝客厅走去,打开灯,潘浩发现白文静不知何时已经趴倒在了沙发上,驼色毛呢大衣丢在了地板上,一身黑色针织长裙紧紧包裹着她凹凸有致的身子。回家的路程显然已让她疲惫不堪,此时正下意识的喘着粗气,趴在沙发上的身子一起一伏,时不时还发出几声含混不清的呢喃。

这一幅场景,在客厅柔和的暖色灯光烘托下,看起来颇有几分旖旎,即便是数九隆冬,也让潘浩感到一阵莫名的燥热。

走到沙发面前,潘浩并没有记恨她先前与李正飞的过分亲密,而是想着将她抱到卧室床上,再拧把毛巾给她擦擦脸,让她好好睡一觉。

扑面而来的浓烈酒气,让潘浩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喝成这样,不好好洗个澡怕是没法睡了!

想到这里,他伸手拍了拍白文静:“文静,你还好吗?我扶你去洗个澡再睡好吧?”

白文静没有回应他的提问,反倒是对他的触摸颇为激动,口中发出愉悦的娇嗔,接着便缓缓翻过身来,双臂勾住了蹲在沙发面前的潘浩的脖子,双眼含情脉脉的望着他,嘴角带着一抹挑逗的笑意。

女友的这一举动,着实让潘浩吃了一惊。要知道,他和白文静虽然同居了好几个月,但这姑娘一直都表现得很矜持,即便是同睡一张床,也从来不让潘浩有任何越轨的机会,俩人除了情侣间常见的搂搂抱抱之外,最亲密的举动也就仅限于蜻蜓点水的亲吻了。

这年头还存在这样的情侣关系?说出去恐怕没几个人会相信。但潘浩却对女友一贯迁就,白文静说了,她不想在她结婚前丢了清白之身,要把自己最宝贵的东西留给未来的丈夫,还说如果潘浩真心爱她的话,就不应该成天想着这事儿……

同居刚开始的时候,潘浩尝试了无数种办法想要和女友办事,但每次都听她把这套说辞挂嘴上,一本正经的严词拒绝,时间一长,他也就不再勉强了,心想着俩人迟早会结婚的,等到婚后再行夫妻之事,倒也不失为另一种形式上的浪漫。

然而今晚这是怎么了?她这是要和我来一场酒后乱性么?被女友双臂勾着脖子、一脸挑逗的盯着,潘浩心中心猿意马,双手不由自主的也搂住了白文静曼妙的腰肢。

一阵上下其手后,白文静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腿上的打底裤也不知何时给褪了下来,两条修长的美腿索性勾在了潘浩的腰间,整个人也渐渐凑了过来,俩人开始了一段漫长的热吻。

嗯?莫非……这是在为白天冷落我做补偿么?瞧这架势,难道她想通了,不再坚持要等到新婚之夜了?潘浩一边迎合着女友,心里一边激动不已的琢磨着,双手自然也片刻不停,该摸的不该摸的统统都摸了一遍……

随着白文静越发激动,潘浩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白天那些不愉快的记忆也都放到了一边,此时的他,只想品味人类最原始的欢愉。

和白文静同床共枕了好几个月却不知肉味,可把正值精壮年纪的潘浩给憋坏了,这一通不顾酒气的沙发大战,一开火便是漫长的交锋,一直到俩人都折腾得精疲力尽了,这才手脚交错的紧紧抱着,瘫睡在了沙发上。

这一觉睡得更是昏沉——白文静酒后自不必说,潘浩则是“宣泄过度”,累得实在有些过头。等到他再次醒来,窗外天已经蒙蒙亮了,睁眼看着女友依旧在怀里睡得香甜,他宠溺不已的低头亲了一口,心里感慨万千:他娘的,本来想感情事业双丰收的,现在看来,也只能职场失意、情场得意了!

是啊,白文静这样的姑娘,无论是样貌姿色还是学识气质,都堪称同龄人中的佼佼者,至少在市委宣传部系统内,绝对算得上是“部花”级别的水平!而潘浩呢,老家是农村的,能够靠着自己的努力吸引到这样的姑娘青睐,绝对算得上是一件引以为傲的美事。

如今,这美事儿终于更进一步,俩人的关系有了实质性的进展,俩人有了深层次的“交流”,今后的感情势必更加稳固。想到这里,潘浩昨天累积的坏心情,总算变得稍微好了一些。

回味着昨晚羞耻度爆表的一幕幕,潘浩越想越觉得口干舌燥,伸手在白文静的身子上一通抚摸后,他这便想又翻身上马,来一个“晨间礼炮”。

被压在身下的白文静依旧睡得昏沉,只是嘤咛一声,口中含混不清的喃喃道:“哥,你好棒,人家……好舒服……”

潘浩被夸得有些飘飘然,本想顺势“开启战端”,脑中却忽然浮出一个念头:嗯?不是说女人第一次一般都会疼得不行,很难感觉到舒服么?嘿嘿,看来是我俩太合拍了,要不就是老子技术太好,让她舒服得都顾不上疼了?

心里胡乱琢磨着,潘浩的手正好滑到了某个敏感部位,入手触感令他更是吃惊:嚯!这可真是久旱逢甘露啊,昨晚才第一次呢,今天就能湿成这样,看来她真是舒服到了,也不枉费我这一晚上的玩儿命折腾啊哈哈哈……

想到这里,他忽然心头一凛:奶奶的,这洪水泛滥的样子,可别把沙发给弄脏了!

租房的时候,房东千叮咛万嘱咐他们要爱惜家具,他也答应了如有污损要照价赔偿。房东特别交代说,这浅色的布艺沙发是他花了大价钱买的进口货,虽然潘浩看不出它有啥特别的,但却对它两万多的价格咂舌不已——如果因为自己的一夜放纵搭进去这么多钱,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一想起这浅色布艺沙发,他的心里更是咯噔一下,几乎快失声叫出来:靠!文静这可是黄花姑娘第一夜啊,我只顾着自己爽了,咋就把那茬儿给忘了呢?

潘浩猛然间想起的,自然是处子破瓜时的落红。这玩意儿要是沾在了沙发上,估计是怎么洗也洗不掉了!

稍显惊慌的抬起女友的身子,低头在沙发上仔细查看,潘浩再三确认后这才长舒一口气——沙发上没有丝毫污物,既没有那泛滥的洪水,更没有那殷红的落花。

可现在新的问题又来了,白文静一直说她是黄花闺女,咋这第一夜下来,居然没有半点痕迹呢?莫非……莫非她这一年来一直在骗我?

不可能!她犯不着这样啊,如果撒了这种谎,将来我俩结了婚,我发现她不是第一次,她这不等于给自己找不痛快么?嗯……对了,生理课上好像说过,有一小部分女生的那层膜会因为意外状况破裂,所以那事儿后就不会有落红,所以文静多半也是这样喽?

潘浩皱着眉头思考着,下意识的为自己心爱的女友找了个合理的解释,不过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膈应。

这时候,半梦半醒的白文静似乎有点等得不耐烦了,她口中再次发出了含混不清的哼唧声,径直伸手出来探向了潘浩腰下,一边肆意把玩,一边呢喃道:“飞哥,你坏死了,让人家等这么久……”

说话间,白文静扭动着腰肢便扑了上来,滑嫩的肌肤迎面贴着潘浩的胸膛,带给他扑面而来的刺激,以及当头棒喝般的惊醒——飞哥?飞哥!这女人叫的居然不是我的名字?这他娘的到底咋回事?

眼看着白文静满脸红霞的俏脸凑过来索吻,潘浩却像是吃了苍蝇一般恶心,昨晚积攒的兴致登时一扫而空,双手将白文静一把推开,自己则霍然站起身来,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两步。

白文静被这粗暴的举动弄得后脑撞在了沙发扶手上,虽然扶手并不算硬,却也足够将她给摔清醒了。

哎哟一声娇嗔,她翘着小嘴缓缓睁开了眼,呢喃道:“飞哥,你干嘛啊?”

潘浩此时已经匆匆将睡衣穿好,双手交错放在胸前,看着白文静的做作姿态,一时间有些反胃。冷哼一声,他淡淡问道:“说吧,飞哥是谁?呵呵,该不会是李正飞那混蛋吧?”

被摔清醒后缓缓睁眼,见潘浩正一脸铁青的瞪着自己,白文静的宿醉登时醒了一大半。她吓得蜷缩在了沙发一角,低头发现自己竟是片衫未着,同时察觉到了某个部位的火辣辣,登时便猜到了昨晚发生了些什么。

“潘浩,你在说什么呢,你……你昨晚都对我干了些啥啊?”很快,白文静脸上的惊慌之色被一脸委屈取代,双手紧紧捂住了脸,她带着哭腔反问起来……

正文卷 第3章:绿帽疑云

“我对你干了些啥?你还是说说你自己都干了些啥吧!”听着白文静的反问,潘浩一肚子火,脸上的肌肉微微颤抖,目光中透着鄙夷。

他娘的,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可真没想到她能藏得这么深!一天到晚在老子面前装清纯,口口声声说自己是黄花闺女,说什么婚前不能做那事儿,可自己不仅早就已经不是处,而且……而且还有可能给老子戴了一顶天大的绿帽子啊!

潘浩心里骂着娘,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天下第一大傻x!

可不是么?和白文静在一起快一年了,自己巴心巴肝的对她好,几乎是快把她当女神一样供起来了!

她不会做饭,住一起后,自己是天天雷打不动的早起做爱心早餐,晚上也少不了丰盛的晚饭;她不喜欢做家务,自己也都一肩挑了,温馨的出租屋每天被收拾得整整齐齐,从来不用她操心;甚至她在工作上的很多任务,自己也大包大揽的经常给顺带做了……

一想起在工作上对白文静的帮助,潘浩就更来气了。这女人虽然也是大学毕业,但进单位后这心思却一直不在业务上,成天琢磨着怎么才能往上爬。在她看来,写个新闻通稿、整理点文档资料这种基础差事,根本就犯不着花精力,因此她经常都以自己不舒服或是忙不过来为借口,把大量的工作偷偷甩给潘浩。

自家女友想偷懒,潘浩当然不会拆穿,因此每次无论多忙都一口应下来,然后再挤时间用心完成。在今年上半年的时候,潘浩帮白文静写的几篇稿子,还被市里领导点名表扬过,为此白文静还得了部里的三八红旗手表彰呢!

可以说,潘浩对白文静的宠溺,已经到了有些过头的地步。时间一长,白文静早已经习惯成自然,对潘浩的帮忙连一声谢谢也没有了,哪怕是她得了单位表彰,也只是回家后象征性的亲了潘浩一口而已。

想到这些,潘浩此时气得头脑发热,暗道:“他娘的,老子就差把心掏出来对她了,她一点不领情也就算了,居然还把老子当二傻子耍?什么结婚后再办事啊!我居然还信了,还觉得她不可能是在骗人,否则我俩真结婚了,这谎话被拆穿,场面会很难堪?哈哈哈,我可真是蠢到家了,原来人家压根儿就没担心过会不会难堪,因为人家根本就没想过要和我走到最后啊!”

这一通暗暗吐槽,多少显得有些语无伦次,也反映出潘浩的心神不宁。尤其是最后想到白文静或许是从一开始就是在蓄意骗他,而且还是以一种毫不付出的姿态在欺骗他的感情,他更是气得牙关紧闭、目眦欲裂。

“潘浩,你个混蛋!”宿醉后的白文静被猛然惊醒后,仍旧显得有些迷糊,意识到自己捅了篓子,面对震怒的潘浩,她唯一能做的,便是表现得比潘浩更加愤怒。

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衫不整的身子,感受着下面的火辣辣,她隐约回忆起了昨晚发生在沙发上的一些片段,心里懊恼不已。只不过这种懊恼,根本不是因为自己欺骗了潘浩,而更像是一种面对残局时的不耐烦……

一声叫骂,同时将沙发上的抱枕朝着潘浩狠狠甩去,白文静随后的哭腔,仿佛是她遭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答应得好好的结婚前不干这事儿,你居然趁着我不省人事,把我给……”一边说,她的眼中一边淌下两行泪珠,双手紧紧的遮在胸前,满眼怨念的喃喃道:“我要告你……我要告你强暴!你等着进监狱吧!”

潘浩本来就因为昨天的事一肚子火,没想到又迎来眼下这疑似被绿的狗血事,现在又听白文静居然还反咬一口,他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抬手便想给她一个耳光。

“你打!你最好把我打得遍体鳞伤,宣判的时候,还能给你加几年!”白文静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但很快便梗着脖子昂起了头,似乎她才是占理的那一方。

面对白文静近乎无赖的表现,潘浩反倒笑出了声,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也对,现在屋里就我们两个人,昨晚我也没顾得上戴套,她要真去报警一口咬定我强暴,我还真找不出啥证据来给自己辩解的!这一巴掌要是打下去,她这装傻充愣的戏不就更能发挥了么?

想到这里,他似笑非笑的放下了手,摇头道:“白文静,你可真是吃准了我潘浩的老实巴交啊!好吧,算我惹不起,你现在就给我穿好衣服,收拾东西给我滚蛋!”

“你说什么?”白文静瞪大了双眼,“提上裤子不认人就算了,居然还赶我走?呵呵,姓潘的,你真以为我不敢去举报你么?”

“你少给我蹬鼻子上脸!”面对白文静的厚脸皮,潘浩彻底寒了心,冷哼道,“去吧,举报我去吧,警察那边会不会立案我不清楚,反正这事儿要传出去,你在单位里怕是也好过不到哪儿去吧?你就不怕你刚刚傍上的飞哥嫌弃你?”

潘浩心里清楚,对付这种贼喊捉贼的套路,最好的办法就变得比对方还要无赖。

果然,刚刚还一副吃定潘浩模样的白文静,闻言忽然愣在了当场,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张牙舞爪的朝着他扑来,一副想要和他拼命的架势,口中叫道:“姓潘的你个王八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要杀了你!”

“怎么?你自己有脸做,还不许老子说了?”潘浩心如死灰的凄然一笑,顺手将白文静给推回了沙发上,转身朝着卧室走去。

“潘浩!你今天长能耐了是吧?你这么厉害,咋就连个副主任都升不上去呢?咋就还被下放了呢?”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主控权的白文静,坐在沙发上几句话直戳潘浩的痛处,“呵呵,我真是瞎了眼当初看上了你这个没用的男人!”

嗯?这女人是想激我揍她,然后好借题发挥诬陷老子是吧?潘浩心里哇凉哇凉的,不想再和白文静纠缠下去,在他看来,白文静的过激表现早已印证了自己的猜测——这女人真的太势利了,一心想着往上爬,为此不惜使用一切手段。这一点,现在回头来看,真是一点不假!

首先,她一来单位便认准了办公室众人瞩目的青年才俊,并以最快的速度确立了恋爱关系并开始了同居;紧接着,她又煞费苦心的编造了一堆谎话,不仅一步步的引得自己心甘情愿的付出一切,更确保了她只需付出最小的代价便能得到全部的好处!

在这个过程中,她还在时刻观察着周围的变化,因此当自己在昨天遭受一连串的打击时,她果断选择了“择木而栖”,转而对猛然蹿升的李正飞大肆示好……或许,他俩正是在团年宴后借着酒劲来了一场干柴烈火,以至于白文静迷迷糊糊回到家后,还在顺口喊着李正飞的名字!当然,也有可能他们早就暗地里勾搭上了,只是自己后知后觉而已!

一想到这里,潘浩便觉得曾经被他视作玉女的白文静,如今变得肮脏不堪,以至于他连一丝挽回的欲望都没有,甚至也很快平息了怒火。转身走向卧室的时候,他心里更多感到的是庆幸——可不是么?这种心机深厚的女人,越早拆穿她的把戏,自己便能越早止损,可不是该庆幸么?

“很好,这下要彻底和过去说再见了!当什么破公务员,谈什么破恋爱啊!都去你妈的吧,老子不玩儿了!”一个声音在空荡的脑海中不断回响,潘浩站在卧室衣柜前,缓缓打开柜门,看着里头占据大半壁江山的女性衣物,停滞片刻后,他开始发疯般的将其一件件的拉扯出来,朝着卧室门外胡乱扔了出去。

不一会儿,重新穿好衣服的白文静冲了过来,似乎是想找潘浩说些什么,重新在二人的关系中夺回绝对的主控权,没想到迎面却被一件件自己的衣物给挡在了卧室门口。

眼见自己视若珍宝的名牌衣物被扔得乱七八糟,白文静更是气恼,叫道:“潘浩!你发疯就发疯,别他妈弄坏了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潘浩顺手将一只挎包狠狠的朝她砸了过去,“你摸着你的良心好好想想,这些衣服包包,有几样是你自己买的?”是啊,虽然当小公务员的收入并不丰厚,但潘浩依然很舍得为女友花钱,几个月下来,光是买衣服买包便花了不下三五万,为此甚至还刷爆了一张信用卡……

“疯了,你真的疯了!”白文静显然也感受到了潘浩的决绝,意识到自己已然无法再将这个男人掌控,顺势便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摇头叹道,“我……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你自己慢慢折腾吧!”

一边说着,她一边弯腰捡起了脚下的两只名牌坤包,转身便想一走了之。

他娘的,临走还不忘捞好处哈?潘浩看在眼里,对这女人更是看低几分,一声断喝脱口而出:“给老子放下!想要包,让你的姘头给你买去!”

“姓潘的!你他妈可别欺人太甚!”白文静顿时又被激怒,抬手指着潘浩恶狠狠的威胁道,“小心我让人弄死你,你信不信?”

“看来姓李的这小子后台挺硬啊,连你都跟着有底气了?呵呵,省省吧,你真觉得全天下都拿你当块宝,对你有求必应啊?”潘浩对她的威胁毫不在意,冷笑道,“你还是自求多福吧,小心和他鬼混的事情败露,最后被人家一脚踹了,到头来啥好处都捞不着。”

“你……你敢威胁我?”白文静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威胁?哈哈哈,瞧你那怂样吧,脸都吓白了,还想装傻充愣说你和姓李的没关系?”潘浩打了个哈哈,随即正色道,“白文静我告诉你,以前就当我瞎了眼看错了你,今天你出了这门,我就当没认识过你,今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可如果你敢背着我搞事,肆意去坏我的名声,我保证也不会让你俩好过!滚吧!”

正文卷 第4章:散心

农历春节,这个中国人合家团聚的传统佳节,对于眼下的潘浩来说,宛如一场劫难。

按照年初的向父母打的包票,他今年应该带女朋友回家见家长了。

年逾五旬的父母一直生活在乡下,在地里苦哈哈的刨食了半辈子,好容易将儿子供完了大学,看着他一步步走进了机关,端上了铁饭碗,心里自然是美滋滋的,将他视为全家骄傲,在村里走路都带风,逢人见面不出三句话,必然会聊到自家儿子有多优秀——按照他们的“规划”,潘浩也是时候考虑终身大事了,也只有解决了这个问题,老两口才能真正的感到放心……

潘浩当然明白父母的一片苦心。自从他和白文静在一起后,每次和父母通话,他都会再三保证过年一定把他们的准儿媳给带回家。

可现在呢,事到临头,自己不仅把工作搞砸了,女朋友也来了个一拍两散,如果就这样满身晦气的回家过年,一定瞒不过心思细密的两位老人。潘浩心想,与其到时候弄得一大家人都过不好年,倒不如让他们眼不见心不烦。

于是乎,他上网买了一张前往南方古镇丽河的车票,打算到这个传说中的“疗伤胜地”独自过年。不过在与父母通话时,他的借口却是单位安排了春节值班,自己没法回家过年了,只能节后再抽时间回家看望二老……

老实巴交的父母对他的话毫不怀疑,叮嘱他要注意身体,一切要以工作为重,不用牵挂家里。潘浩心里不是滋味,匆匆结束了通话,一头扎进了火车站的春运大军,登上了前往丽河的列车。

位于滇南省的丽河古镇,因为浓郁的民族风情,以及鲜明的高原气候,一直以来都是文艺青年们趋之若鹜的旅游胜地。近年来,随着一些影视文学作品的走红,这里又被人冠以“疗伤胜地”、“艳遇之都”的称号。每逢节假日,从全国各地慕名而来的游客便会把古镇的每一条大街小巷挤得水泄不通,场面热闹非凡。

坐了十几个小时火车,刚刚在客栈住下的潘浩,从阳台窗户瞥见街上密密麻麻的人流,心里不免发牢骚:什么狗屁疗伤胜地,我这是来看人头来了吧?

心情糟糕时,自然是看什么都索然无味,不过转念一想,换个环境好好放空几天,哪怕只是天天待在房间睡大觉,也比留在天阳的出租屋里,每天被迫睹物思人要好吧?当然,他倒不是怕自己对白文静放不下,而是不愿被这势利女人把心情弄得更糟。

就这样,潘浩在客栈吃了睡、睡了吃,浑浑噩噩的让自己放空了两天,一直到了大年初二夜里,这才下定决心要出门逛一逛。

九点过后的古镇街上,游人比白天少了许多,显得清静了不少。潘浩从客栈懒洋洋的出来,打算找一家当地特色的馆子打打牙祭,也当是吃一顿迟来的年夜饭了,否则这天天窝在客栈吃泡面,未免显得有些凄凉。

信步来到了一家当地著名的餐厅,落座后点了一份腊排骨火锅,又点了一壶梅子酒温热了,潘浩一边喝酒一边吃饭,整个人确实放松了不少。

这顿饭一直吃到了深夜,潘浩又陆续加了两次酒,两三斤梅子酒下肚,即便酒精度数不高,但也足以让人染上几分醉意了。自觉脑袋有些发昏,他准备起身结账返回客栈休息,刚刚抬手准备招呼服务员买单,却听二楼包厢里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凭什么罚款?”一个年轻女子疑惑不解的高声问道。说这话时,女子已经从包厢里走了出来,说话声音清晰了许多:“妈,我们走,别理这帮无理取闹的家伙!”

潘浩好奇的抬头一看,只见二楼包厢内走出来一名二十三四岁的女子,身材娇小纤细,妹妹头、鹅蛋脸、大眼睛,穿着一身宽松的卫衣和牛仔裤,看起来像是一名大学生。她的身后,紧紧牵着一名中年女子,正在试图冲开三名身着协管队员制服的男子的阻拦。

“嘿嘿,美女,你最好掂量清楚,到底是罚款轻松,还是我们把你带回去,治你个买卖珍稀野生动物罪更好啊?”协管队员中一名头头模样的矮胖男子咧嘴一笑,颇为戏谑的说道。

“那你们也该先罚这儿的老板啊!是他给我们推荐的这道菜,可没说这是什么野生动物!”小美女几次尝试离开未果,只好把母亲护在身后,一本正经的和对方讲起了道理。

“罚啊,店家我们当然也要罚,不过他们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倒还真可以缓一缓;你们就不一样了,如果现在让你出了这店,我们上哪儿找你去啊?嘿嘿,美女,我们这也是公事公办,你要么交罚款,要么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不然我们可没法向上级交代呀!”

那矮胖男子说得一本正经的,似乎还挺为小美女考虑,故意压低声音补充道:“你看这大过年的,我们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坏了你们母女俩旅游的兴致,念在你们不是主要责任,所以只象征性的罚点款,你跟这儿瞎嚷嚷啥啊?”

“五千块哎,你跟我说是象征性的罚点款?”小美女听得哭笑不得,高声质问道,“我真怀疑你们是串通起来坑人的!你们是什么单位的,有资格罚款吗?”

经过双方你来我往的这几句对话,潘浩也想起自己进店后的一些细节——点菜的时候,服务员曾经神秘兮兮的推荐过一道名为“清蒸冷水鱼”的菜,说这是丽河的特产,有大补的功效,原本是珍稀的野生品种,但现在他们有了养殖货,其它店里根本吃不到……

潘浩一来不怎么爱吃鱼,二来对食补历来不太相信,所以想都没想便拒绝了。

猛然想起这一细节,再看看楼上的对峙,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觉得那小美女的猜测很有可能是对的——这恐怕真是一个店家和部分古城协管队员串通起来敲诈游客的套路啊!一张口就是五千块的罚款,这可比开饭馆做生意来钱多了!

正文卷 第5章:路见不平

这时候,楼上双方的争吵愈演愈烈,小美女这边自然是拒不交钱,协管队员那边则变得越发暴躁,眼看就要动手打人了。

时值深夜,店里客人本来就不多,瞧见这场面,他们也都匆匆结账离开,竟然没有人上前过问;再看店家这边,服务员们也都跟没事儿人一样,三三两两的坐在角落玩手机,对楼上的喧嚣充耳不闻。

“买单!”潘浩招手叫来一名服务员,一边查看账单一边指了指楼上,“都闹这样了,你们就不打算报警吗?”

“帅哥,这你就不知道了,在咱们古城里啊,大事小事都由协管队说了算,他们执行公务呢,我们报啥警啊?”

“呵呵,执行公务?可我咋觉得有点怪怪的呢?”一边掏钱买单,潘浩一边嘀咕着,同时留意着楼上的状况。

这时候,只听那小美女一声尖叫传来:“啊——妈!妈你没事吧?”

潘浩抬头看去,只见那中年女子不知何时已经倒在了地上,看样子摔得不轻,小美女一脸关切的俯身查看,唤了几声后抬头对那三名协管队员怒斥道:“你们这帮土匪!我要投诉你们!我妈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们没完!”

“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就是你们暴力抗法的后果,知道吗?”带队男子骂骂咧咧的冷笑着,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这时候,孤立无援的小美女掏出了手机,看起来是想要打110报警。说时迟那时快,一名协管队员上前一把将手机夺了过来,顺势将女子推到一边。

“你想干嘛啊?打110是吧?你也不去打听打听,这古城里到底谁说了算!”接过手下递上来的手机,带队男子看了一眼屏幕,冷笑着对那母女俩摇了摇头。

“救命啊!”失去了最后的求救希望,被粗暴的推倒在地,身旁是不省人事的母亲,小美女吓得脸色惨白,难以抑制的抽泣起来。哭了没一会儿,她的目光忽然望向了楼道尽头,脸上露出了殷切的期待,大声呼救起来。

三名男子下意识的顺着她的目光回头望去,只见走廊另一边,一名年轻男子正一边举着手机录像,一边朝着他们缓步走来。

“臭小子,你干什么?”一名队员抬手怒斥着,快步迎了上去制止。

“我也在执行公务呀!怎么?你们暴力执法还不够,还想暴力干扰我正常采访么?”拿着手机拍摄的男子,自然就是潘浩了。意识到事有蹊跷,他悄悄上了楼,一边拍摄留证,一边随口编了个身份吓唬对方。

没想到这一招还挺管用,那名男子明显露出了迟疑之色,喃喃道:“你是……记者?”

潘浩没有吭声,继续拿着手机对着这仨人拍面部特写。

镜头之下,对方明显收敛了许多,那带队男子故作淡然的沉声道:“你是哪家媒体的记者?把你的证件给我看看!”

“呵呵,还挺内行哈?你们干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很怕被媒体曝光吧?”潘浩依然没有正面回应,一边继续拍摄一边说道,“刚刚的情况我都拍下来了,光是打人抢手机,应该都够你们喝一壶了吧?”

丽河古城管理局协管队分队长何建发很郁闷,他本以为自己捞外快的计划天衣无缝——同相熟的饭店老板合作,一边向客人推销“特色菜”,一边则假装接到举报,前来查处“非法交易野生保护动物”。在他看来,外地游客趁着春节来玩,面对这种突发情况,一般会选择交罚款息事宁人,没想到今天不仅遇到一个一根筋的小姑娘,而且还招来了一个管闲事的记者。

面对潘浩的介入,何建发本能的怀疑他的身份,不过鉴于自己也是在设局蒙人,所以便显得有些没底气。

这种没底气被潘浩看在眼里,他将手机镜头对准何建发,像模像样的“采访”道:“请问这位同志,你们自称是古城管理局协管队的是吧?”

“这还有假?我们可是正规单位,制服是公家发的,上头是有编号的!”何建发身旁,一名队员直愣愣的说道。

潘浩呵呵一笑,特意给了何建发制服胸前的编号一个特写,又问道:“我刚刚目睹了事情经过,现在向你们求证一下——你们说这位小姐非法买卖野生动物,想要罚她五千块,否则便要带她们回去接受调查,没错吧?”

何建发眼见对方像模像样的开始调查,心里越发发虚,瞪了潘浩一眼,他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清嗓道:“按照规定,当然是应该带她们回去调查清楚了再说,不过我们执法也要讲究人性化嘛,念在她们初犯,所以我们只是要收取一笔保证金,等她们离开丽河的时候,如果没有再犯的话,这笔钱是要退还的!”

哈哈,这种瞎编乱造的鬼话居然也能说得出口?这天底下哪一条法律会制定出这种“人性化”的处理方法啊?潘浩强忍笑意,彻底确认了对方是在设局坑人,便继续一本正经的点头道:“早就听说丽河古城管理局执法因地制宜有特色,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不过话说回来,你们调查也好、收保证金也好,干嘛动手打人呢?”

“喂!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打人了?”听到这问题,何建发忽然音调提高了八度,指着那昏迷不醒的中年女子说,“你看清楚,这大妈一看就是病恹恹的,她是自己昏倒的,你当记者的可别信口开河冤枉人!”

“胡说,明明是你们推了我妈一把!”中年女子身旁,那小美女一直在试图唤醒她,听见何建发的话,她扭头厉声斥道,“我要告你们暴力执法!”

偷鸡不成蚀把米,何建发一肚子火,看母女俩的眼神几乎快喷出火来,但又碍于潘浩在场不好发作。

“这样吧,不管人是咋昏过去的,咱们不能不管不顾对吧?”潘浩看出了何建发的心虚,“你们能先叫救护车来把人送医院么?然后如果你们还要调查买卖野生动物的案子,我陪这位小姐一起到你们单位,顺便我还能做个报道,提醒一下其他游客,你看这样可以吗?”

正文卷 第6章:网络爆料

借着酒劲,潘浩这冒牌记者演得是像模像样,不仅气定神闲,而且还一下子拿住了对方的七寸——做报道提醒其他游客?这可能是把曝光说得最委婉的一种方式了!

何建发也不傻,听出对方的言下之意,故作为难的沉吟片刻后说:“也好,咱们不能见死不救啊!”说着对他那俩队员说:“古城这边救护车进来不方便,我去找人想办法,你们在这儿等我一会儿!”说着便一边掏出手机打电话,一边急匆匆的离开了饭店。

过了一两分钟,那两名队员面面相觑了半天,大概是想通了他们队长其实是借口开溜了,便心照不宣的各自找了借口走人了。

潘浩没有打算追究到底,一来是因为他这个记者是冒牌的,二来则是因为对方好歹是地头蛇,真逼急了事情肯定不好收场。现在这样,能把对方给暂时吓退,解了这对母女的围,已经是不错的结果了。

“怎么样,阿姨还好吧?”转过身来,潘浩向那小美女点头致意。他看这姑娘涉世未深的样子,现在有些手足无措,便决定帮忙帮到底:“咱们赶紧把阿姨送医院吧!”

小美女原本开开心心来旅游,没想到却遇到这种局面,绝望无助之际,得到潘浩的及时相助,此时自然是满脸感激,连声说了好一通感谢的话,接着便任由潘浩背着自己母亲,一路小跑穿过古镇狭窄的巷道,来到大街上打车去了医院。

到了医院奔急诊科,将老人交到医生手里,小美女总算放心了一些,与潘浩并排坐在检查室外的长椅上,长舒了一口气,但牵挂之色仍然溢于言表。

潘浩看她担心的样子,轻声安慰了两句,接着便岔开话题,想要分散她的注意力。

简单几句攀谈打开了话匣子,小美女道出了她来丽河旅游的缘由。原来,小美女名叫李馨梦,和潘浩一样来自天阳市,刚刚参加工作不到一年,这次是她第一次领了年终奖,便带着母亲趁着春节假期出来旅游。

这天晚上,母女俩玩得有些晚了,饥肠辘辘的到餐厅吃饭,原本只想随便对付一下,却在服务员的再三推销下,鬼使神差的点了那道号称独家特色菜的“清蒸冷水鱼”。

李馨梦说,母亲常年身体不好,尤其是心脏问题更是严重,因此服务员说这冷水鱼对改善心血管功能有奇效,便本着宁可信其有的念头点了菜。

“他们推销的时候,可压根儿没说这是什么保护动物!我们光听名字,也不可能往这方面想啊!”回忆起这事儿,李馨梦依然愤愤不平,忽然拍了拍潘浩的肩膀,“对了,你不是记者么?他们知法犯法敲诈游客,曝光他们呀!”

小美女大大咧咧的举动,以及一双大眼睛里透着的殷殷期待,让潘浩很难把自己的冒牌身份如实相告。挠了挠头,他叹道:“我只是天阳一家小报社的记者,这种跨省的报道,一般是发不出稿来的啦!”

说起来,他这也不算是在故意骗人——单位不是把他下放到天阳妇女报了么?虽然根本没想过去报到,但在年后正式拒绝之前,勉强也称得上是个“小报记者”吧!

眼见李馨梦流露出失望之色,潘浩转而笑道:“不过没关系,现在是互联网时代,人人都可以做舆论监督。我刚刚虽然没有拍到全过程,但光凭视频里他们那蛮横无理的态度,我想也足够说明问题了!”

说话间,潘浩便开始将视频上传到了微博,接着更是当着李馨梦的面,拿着手机噼里啪啦的开始码字,以旁观者的口吻,将整件事情的细节从头到尾写了个透,末了,该为这条长长的爆料微博取个标题了,潘浩稍加思忖,很快打出了这样一行字——“疗伤胜地变伤心之地?美女丽河旅游经历惊魂一夜!”

等候李母检查的过程不过十来分钟,潘浩居然一口气将整篇文章写完。看他最后敲出这标题,李馨梦终于露出了今晚第一次笑容,扑哧笑道:“不愧是记者,文笔真棒,尤其是这标题,简直太抓人啦!”

听得出来,这一番夸赞绝不是场面话,潘浩听得十分受用,心想我这文笔虽然不是当记者练就的,但在外宣办这两年,我写的各种通稿不计其数,倒也真不算含糊了!

说话间,潘浩点击了发布按钮,这条图文视频并茂的长微博,便犹如一块石子一般,投入了微博浩如烟海的信息**之中。

说实话,在发送微博的时候,潘浩压根儿没想过这到底会不会有用。促使他这么做的原因,一来是因为打抱不平,但更多的则是因为李馨梦的恳求。

说来也怪,自打疑似被白文静戴绿帽后,潘浩这些天对女性有着一股莫名的反感,可见到青春可人的小美女受人欺负,再看着她可怜巴巴的哀求目光,他还是不由自主的帮了忙。

“太谢谢你了,浩哥!”眼见潘浩发出微博,李馨梦再一次拍了拍他的肩膀,“等回到天阳,我一定要找机会好好报答你!”

潘浩客气了两句,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你一个小姑娘,还能怎么报答我?

说话间,检查室的门打开了,医生走了出来,冲二人微微点头致意,解下口罩轻声道:“病人已经醒了,没有大碍,就是心脏问题,刚刚情绪太过激动才导致的昏迷。如果不放心的话,休养一两天就可以正常活动了!”

医生说完便径自离开,潘浩明显感到身旁的李馨梦长舒了一口气,接着听她喃喃道:“还好我妈没事,不然我可咋向我爸交代啊……”转而又咬牙念道:“要真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找人把那什么古城管理局给拆了!”

潘浩听得暗自摇头:到底是刚出社会的小姑娘啊,刚刚面对三个小喽啰你都吓得没辙,有啥底气说要去拆人家单位呢?不过话说回来,这大概也是因为她爱母心切吧!

接着,李母被转到了普通病房,潘浩陪着李馨梦一同坐了会儿,听李母又是一通感谢的话,说得他有些倦意来袭。

“梦儿啊,你送小潘先回客栈休息吧,这大过年的,陪我个老太太守在医院里像什么话!”李母见状连忙吩咐女儿,又对潘浩一本正经的说道,“小潘,等回到天阳,阿姨身体好一些了,一定亲自登门道谢,今天就恕不远送咯!”

潘浩觉得这阿姨言谈举止十分得体,像是个知识分子,便也正色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祝阿姨早日康复。”

正文卷 第7章:热门话题

潘浩在李馨梦的陪伴下走出了医院,站在路边对她微微一笑:“行了,你快回去陪阿姨吧,我打车回客栈睡觉啦!”

李馨梦点了点头:“那我就不远送了。”说着掏出手机,笑道:“临别之际,大恩人,咱们是不是该留个联系方式啊?”

美女主动索要联系方式,这种事当然不能拒绝。潘浩乐呵呵的和李馨梦互换了手机号,顺便也加了微信,又好生客气一番后,这才正式道别分开。

坐在回客栈的出租车上,他随手翻了翻李馨梦的朋友圈,发现这姑娘似乎很爱拍照,各种人物、风景、美食的照片不计其数。当然,其中最让潘浩感兴趣的,还是她的一堆自拍照。

李馨梦本身的五官样貌已经足以称为美人,而在时下流行的美颜相机的镜头下,那一张张表情各异的自拍,更是犹如明星写真一般,说不出的娇艳动人。

悄悄翻阅美女朋友圈的这种事,潘浩已经很久没做过了。自打他和白文静在一起后,他便像是一台关闭了接收器的雷达一般,对周围的其他女性一律视而不见,满眼只有女朋友一人——别说加好友翻朋友圈了,就是在大街上他也不屑于像其他男人一样去打望来往美女!

没想到,便是如此一心一意的对一个人,到头来换来的却是一片绿油油!想到这里,潘浩心里暗骂:娘的,我这可真是因为一颗歪脖子树,放弃了整片森林啊!

低头看着屏幕上李馨梦或是青春、或是性感的各种照片,他不免有些心旌荡漾:都说丽河是艳遇之都,我和这姑娘如此机缘巧合的认识,算不算是一种艳遇呢?哈哈,也许是老天看我最近太惨,特意给我准备的姻缘呢!

独处加上梅子酒的后劲来袭,他不免有些想入非非,尤其是对李馨梦那句“好好报答”,更是难掩欢喜,心里暗下决心,回到天阳把工作的破事搞定后,一定要找机会和李馨梦好好“勾兑”一番。

哼哼,不就是从头再来么?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潘浩堂堂七尺男儿,可不能被这点破事儿给压垮了!工作嘛、女人嘛,凭我的本事还怕找不到么?

这么一想,这几日积攒下来的郁结之气便松了许多,心情莫名大好。又翻了一会儿李馨梦的朋友圈,他忽然心念一动,打开了微博,想看看自己的爆料现在是否有什么进展。

因为怕骚扰,潘浩习惯将大部分手机软件的推送通知关闭,微博也不例外。令他始料不及的是,距那条爆料微博发布不到一小时,当他再次点开微博客户端,迎接他的竟是屏幕下方“消息”栏的一连串数字……

999+!这是什么情况?潘浩心头一凛,轻点进入消息界面,眼前的一幕令他咂舌不已!几百次的转发、数千次的评论,统统来自于他的那条爆料微博!再点进那条微博的页面,只见阅读次数一栏赫然写着5万多的数字!

爆料微博居然火了!“丽河旅游宰客”的话题,也在这股热度的推动下,登上了微博话题榜。潘浩这有视频有真相的爆料,打开了全国网友的话匣子,众多有类似经历的网友现身说法,讲述自己在丽河旅游时的不堪遭遇,或是遭遇黑店宰客,或是被黑导游给强制购物,当然,也少不了像李馨梦一样,被不守规矩的协管队员敲诈的人……

看来今晚的事真不是个案,这帮垃圾协管队员真是胆儿肥,仗着手里的一点小权力,居然想出这么缺德的“生财之道”,老子今天这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把事情公之于众,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眼看着爆料微博各项数据不断攀升,潘浩心里生出一股深深的成就感,随即将微博截图给李馨梦发了过去。

不一会儿小美女回消息了:“哇!不愧是大记者啊,这号召力就是不一样!都说厉害的媒体人以笔为刀、行侠仗义,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哈哈!这下好了,我看这帮土匪还怎么为非作歹!”

听到微信语音里李馨梦银铃般的笑声,以及那宛如颁奖词一般的夸赞,潘浩心里极为受用,欢喜得不行,但回消息时却十分低调的只发了几个字:“过奖了,举手之劳而已。”

李馨梦继续发语音笑道:“大记者,太谦虚可就等于骄傲哦!哈哈,依我看这事儿不会完,一定会成为热点新闻的,你就等着被全国媒体轮番轰炸吧!到时候你可得帮忙帮到底,别让媒体来骚扰我哦,我还得陪我妈养好身子接着旅游呢!等回到天阳,我再找时间好好感谢你!”

“行,我答应你,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晚安。”依然是故作淡然的回复,其实潘浩心里又多了几分雀跃。他能听出李馨梦语气里的真诚,因此可以预见的是,回到天阳后俩人必然还能“再续前缘”,到时候只要好好把握,没准就能开启一段罗曼史呢……

除此之外,对于李馨梦的推测,他倒是没太放心上——每天微博上热门话题那么多,而且又正值春节长假,什么媒体会闲着没事关注这些啊!

下了出租车,带着几分醉意和得意,潘浩回到客栈房间,简单洗漱后倒头便睡。

躺下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疲倦不堪的他睡得很沉,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他极不耐烦的醒转过来,这才发现竟然是自己的房门正被人砸得咣咣直响。

“谁啊?大半夜的,让不让人睡觉了?”他的第一反应是有人走错了房间,便在床上扯着嗓子吼了一声。

敲门声暂时停了两三秒,接着便传来了更剧烈的声音!听那动静,竟像是有人在抬脚踹门!

这尼玛什么情况?如此反常的状况,让潘浩的睡意顿时全无,心里隐隐生出一个不祥的预感——该不会是和我的爆料微博有关吧?

心头一凛,他轻手轻脚的翻身下床,几步走到门边,隔着猫眼往外探视了一番。

正文卷 第8章:深夜造访

客栈的走廊上,一排声控灯在嘈杂中全部亮起,潘浩看得十分清楚,此前在饭店敲诈李馨梦的那三名协管队员,此时竟然正站在自己门口!两名队员一人用手大力拍门,一人则在尝试用肩将门撞开;而那名队长则脸色铁青的站在不远处,一边抽烟一边用凶巴巴的目光,将被吵醒后开门查看情况的其他房客全给瞪了回去……

“我靠……”看到这一幕,潘浩暗骂一声,心里七上八下:他们咋知道我住这儿?这是要来找我麻烦吧?报复我网上爆料么?奶奶的,小小的协管队而已,居然嚣张到这种程度,敲诈游客还不够,居然还敢夜闯客栈寻仇?嗯,看来他们果然是地头蛇啊,弄出这么大动静,客栈老板也不敢出来制止……

一边感叹对方的嚣张,潘浩一边思索应对之策。对方有恃无恐又来势汹汹,一旦把那看起来并不牢靠的房间门给弄开,自己以一敌三,想来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他的第一反应是报警,不过看那木门危在旦夕,随时都有被撞开的可能,便觉得远水难解近渴,只能先想其他办法。

打量了一圈房间,并没有找到什么可以防身的家伙,更没有什么重物可以堵住大门。更要命的是,春节期间客房紧张,这间客房并无窗户可以通风,因此才被潘浩有幸订到,没想到订房时的幸运,在此时便成了不幸,让他少了一条逃离的出口……

正当潘浩紧张得左右为难之际,对方的攻势越发激烈,又一轮连撞带踹过后,可怜的门锁已经摇摇欲坠!

“够了,你们两个废物,连个门都打不开!”终于,队长何建发似乎失去了耐心,喝止了两名手下的行动,口中喃喃骂道,“妈的,这老王也够操蛋的,老子这么求他,居然也不肯帮忙开门,等这事儿过去了,老子看他这客栈还开不开得下去……”

急躁不堪的情绪,哪怕是隔着房门,潘浩也能明显的感觉到,心想:你以为谁都像你们一样胆大包天么?人家客栈老板要是助纣为虐,事后追究起来,那才可能是生意不保呢!

又想:这家伙是有多急着想报复老子啊?不行,还是得报警,管它能不能及时赶来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再一次拿起手机,刚刚输入了110准备按下呼叫键,却听门口传来扑通一声,接着便听见何建发凶巴巴的对俩手下说道:“愣着干嘛?还不快跪下?”

短暂的沉默后,一前一后又是两声扑通……

嗯?这是啥情况?刚刚还凶神恶煞砸门呢,咋一转眼都跪下了呢?

隔着猫眼,潘浩清楚的看见三人在门前跪成了一排,紧接着便见何建发虚叩了个头,张口说道:“潘大哥!大半夜来打扰你,真是不好意思,不过事关重大,我们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潘大哥哎,请你开门听我们说吧,今天那事儿都赖我们几个利欲熏心,一时糊涂犯下大错,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求求你饶了我们吧!”

第7章:危机公关

突如其来的反转,让潘浩恍然有一种做梦一般的荒诞感。

前一秒还以为对方是来者不善要寻仇的,没想到一转眼的工夫,仨人就已经跪在地上恳求原谅了!虽然看得出来跪得有些不情愿,道歉的语气也并不真诚,但潘浩可以断定的是,这绝不是对方为了骗自己开门想出来的“妙计”。

稍加思索,潘浩得出了一个猜测:对了,多半是网上的爆料被他们上级看到了,他们为了保住饭碗,这才来找我认错呢!呵呵,可你们认错就认错吧,一点诚意都没有,又是夜闯又是砸门的,到底有没有长脑子啊?

门外,何建发似乎是感知到了潘浩的抱怨,开口解释道:“请潘大哥见谅,我们也是道歉心切,这才连夜来找你,刚刚两个队员不懂规矩瞎砸门,让潘大哥受惊了,一会儿我让他们好好的给潘大哥赔礼……”

潘浩暗自好笑,又透过猫眼查看了一番,只见在何建发的示意下,两名队员此时正在扑通扑通的真磕头,场面显得十分滑稽。

思索再三,潘浩最终还是打开了门。在他看来,如果对方真是接了上级命令前来道歉,就不至于敢再胡来,毕竟自己现在好歹也算是个热门话题的主持人,随时都可以再继续爆料,把他们的恶行接着公之于众。这一点,任何有头脑的机关领导都不可能不明白。

眼见潘浩终于开门,何建发喜出望外,居然结结实实的磕了一个头,这才起身道:“潘大哥,你可算开门了,我跟你说吧,晚上的事儿其实是这样的……”

压根儿没管潘浩有没有在听,何建发一股脑的将自己早就准备的说辞倒了出来,大概意思是说他们利欲熏心,自以为手里有点小权力就以此牟利,没有意识到作为旅游城市,游客的评价才是他们最大的收益来源;又说他们真心意识到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云云……

潘浩听他说话就像是在背检讨书,更加确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这家伙多半是被领导给狠狠批评了一通,不过话说回来,当领导的批评完了,干嘛不直接处罚,反倒让他来找我道歉呢?要想平息网上的舆论批判,有什么比第一时间站出来正面回应更有效呢?呵呵,正事不干,居然还大费周章的追查我的个人信息,派这几个家伙上门骚扰,这不是添乱么?

在天阳市委宣传部外宣办干了两年多,潘浩工作的很大一部分便是对外宣传城市形象,这其中既有正面宣传,也有负面舆论的控制。此时自己的爆料微博对丽河市来说,无疑就是一场巨大的危机公关考验,可惜现在看来,这边宣传部“同行”的业务素养可有些不行啊!

思索间,何建发的“检讨书”也说完了。他见潘浩没有反应,还以为是自己的真诚打动了对方,这便上前主动握住了潘浩的手,脸上挤出一个尽可能友善的笑容:“潘大哥,其实这事儿说起来也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后果,我听说那老太太送医院检查后,身体也没啥异常嘛!所以你看这微博……”

正文卷 第9章:危机公关

“嗯?”一听对方说到微博,潘浩更是好奇了,不由自主的睁大了眼睛看着何建发。

何建发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一句话声音越说越低:“你看这大过年的,这种微博如果继续流传下去,对咱们古城管理局,对丽河的旅游城市形象影响都挺恶劣的,上边领导知道了,一定也会十分难堪,到时候追究下来,我和我这俩兄弟肯定没有好果子吃!潘大哥,求你高抬贵手,把这微博给删了吧,我们三个都是上有老下有小,如果被领导给砸了饭碗,日子可没法过了!”

对方提出这种要求,潘浩顿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原来如此!看来不是人家丽河宣传部的同行业务素养不行,而是彻底跑偏了啊!出了这么大的事,居然想靠删帖的办法来平息事端?这也太离谱了吧?是不是没法请动微博运营商删帖,所以干脆找这三个蠢货来找我碰运气呢?

想到这里,潘浩哑然失笑,问道:“何队长,在删微博之前,我想向你打听一件事。”

何建发听他似乎愿意配合,大喜道:“潘大哥请讲,只要你肯删微博,我肯定知无不言!”

“好,那我问你,你们今晚来找我,是不是你们局领导下的命令?”

何建发面露难色的看了他一眼,沉吟片刻后挠头道:“潘大哥不愧是体制内的人,对这套流程很了解嘛……不错,这微博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我们局长很快就知道了,这才火急火燎的通知我们大队长。大队长打电话劈头盖脸骂了我一顿,让我无论如何要在今晚找到潘大哥,把事情说清楚,求得你的原谅,然后请你删掉微博,让这事儿就这么平了……”

“哈哈哈,好一个就这么平了啊!”潘浩没忍住笑,又问道,“那我问你,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名字,怎么查到我住哪儿的?你们只是协管古城治安,不可能有这么大本事吧?”

何建发听他问得越发深入,不免变得警惕起来,支支吾吾的说道:“这个嘛……信息都是大队长给我的,我不是很清楚。”

这就对喽!潘浩得到这个答案,便基本确定这应该是一场从上到下的愚蠢版危机公关了!按照他对这套流程的了解,结合何建发提供的信息,他很快在脑中还原出了自己微博发布后的事发经过。

首先,一定是丽河网监部门发现了网络上的舆论动态,并将情况反映给了上级领导。一般遇到这种情况,领导多半是大笔一挥,责令市委宣传部来进行处理——对于丽河这样的旅游城市来说,来自游客的负面曝光,如果处理不当,势必会对整个产业造成负面影响,最终波及的,从长远来看是衡量主政者政绩的gdp,而从眼下来看,便是春节期间最为重要的“稳定”了!

来自全国各地数以万计的游客涌入丽河古城,如果再发生类似的敲诈事件,一旦当事双方发生冲突,是很有可能酿成恶性事件的,到时候主政者的乌纱帽恐怕就不容易戴得稳当了!

可想而知,面对上级的压力,丽河的宣传部门会有多紧张。潘浩不难猜到,半夜接到上级命令的宣传部办公室内一定灯火通明,值班人员肯定急得抓耳挠腮,开始四处追查事件经过,试图尽快找出解决办法。

他们首先想到的办法,一定是联系微博运营商删帖。不过一个位于西南边境省份的小城市,在这种互联网巨头面前一般也没啥话语权,这种尝试一般不会成功。

于是他们很容易想到找当事人删帖,所以他们多半会拜托网监部门通过技术手段查找,再通过客栈的全国联网入住登记系统,自然不难查到潘浩的信息与住址。事实上,只要他们稍加用心,再通过警方努把力,连夜查出潘浩的身份背景也不是不可能。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何何建发在恭维潘浩时,说他是“体制内”人士了。

在潘浩看来,即便是已经进行到了这一步,丽河相关部门的处置都还算合乎常理,可他们错就错在选择了最不合适的执行者!按理说,如果市政府派专人督办此事,联系上自己后好言相商,并且做出足够有诚意的道歉与承诺,或许自己还真会考虑删除微博;可他们呢,一定是在压力之下层层甩锅——宣传部向古城管理局转达上级的命令,为了不被大领导责怪,局里肯定是第一时间查到了当事人何建发头上,然后便一层层的批评责骂下来,最终便有了协管队大队长责成何建发来道歉的荒诞结局……

呵呵,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帮人要么是不够重视自己的饭碗,要么是把老子想得太好忽悠了!奶奶的,就这种水平的人也能坐在市委宣传部的办公室里混公饷?看来这丽河跟天阳一样,机关里少不了像李正飞这种无能关系户!这事儿要是让我来处理,怎么可能闹出这种笑话?

心里把事情经过大致推测了一遍,潘浩有些哭笑不得,同时又由于此事涉及自己的专业领域,不免想起了自己的公务员生涯,想起了自己被关系户挤掉的升迁机会,更想起了前女友白文静与这个关系户李正飞之间可能的那些龌龊事,心里越发不爽,并且将这种不爽悄然“转移”到了眼下这事上来……

另一边,何建发见他脸色阴沉的思考大半天了,心里越发焦急,略显不耐烦的问道:“潘大哥……你也问了这么多了,这微博你啥时候删啊?”

“呵呵,等事情妥善解决后,我随时可以删掉微博。”

“你!”何建发看出了他的拒绝之意,之前强装出来的客气很快一扫而空,瞪眼道,“我警告你,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等到天亮你要是还没删掉微博,来找你的就不会像我们这么好说话了!”

“这算是威胁还是先礼后兵啊?”潘浩哑然失笑,“没关系,我不怕,哪怕是你们市委书记来了,我也可以跟他说,他没有权力让我删微博。”

正文卷 第10章:美女记者

“臭小子,好大的口气!”听潘浩这么说,何建发的流氓本性再难遮掩,一声叫骂后他冷哼道,“你不就是天阳市委宣传部的一个小科员么?在这儿狂什么?我告诉你,你小子假冒记者的事儿我们还没追究呢……”

“请问,潘浩先生是住这儿吗?”没等潘浩搭理他,房间门口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众人好奇望去,只见一名穿着驼色风衣、手握话筒的长发女子,领着一名扛着摄像机的同伴,正探头朝屋里观望。看这模样,显然是电视台的记者来了。

哈哈,这可真是天助我也,正愁不知道怎么甩掉这三个土匪呢,现在好了,正牌记者从天而降,正好可以帮我解围啊!潘浩见状大喜,转念一想又觉得奇怪:这一定不是丽河本地的电视台吧?谁敢跟市委宣传部对着干,跑来采访这种敏感事件啊?

这么一想,他的目光这才从女记者那御姐范儿十足的脸蛋上挪开,落到了她手中的话筒上。看那台标,果然印证了他的猜测——这俩人居然是中央台的!

潘浩看得分明,之前在外宣部工作时,他也接触过不少各级别的媒体,其中中央级媒体显然是最尊贵的,比如眼前这二位,他猜测多半是中央台驻滇南省记者站的记者,这才可以不顾丽河方面的宣传禁令,大摇大摆的跑来采访。

至于他俩是怎么找到自己的,潘浩就有点想不通了。

扛着机器的记者忽然现身,让何建发等人彻底乱了方寸。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这种时候也会遭遇记者,而且他们也不瞎,同样看到了女记者话筒上的央视台标。

这下子何建发有些犯难了:妈的,大队长说了,天亮之要想尽一切办法让这小子删掉微博,现在可该怎么办啊?

何建发犯难的空当,潘浩已经和女记者搭上了话:“记者同志你们好,我就是潘浩。”

女记者冲他点头微笑,示意搭档跟自己进屋,同时打量了何建发等人一眼,奇道:“咦?他们不就是你微博视频里的那几个协管队员么?这大半夜的,他们在你房间干嘛?”

何建发尴尬一笑,十分牵强的解释道:“我们来向潘大哥道歉,不行么?”

美女记者掩嘴一笑,转头对潘浩道:“潘先生请见谅,我们是连夜从省城赶过来的,想第一时间采访您在微博上曝光的旅游乱象,所以特意定了和您同一家客栈,原本打算明天一早再找您,没想到一进客栈就听说你可能有危险,就过来先看看。”

说着,她又转回去对何建发笑道:“这位队长同志,你们道歉的动静可真不小呢,整个客栈的客人都被你们给吵醒啦!”

这女记者伶牙俐齿,脸上笑眯眯的,可几句话却将何建发给调侃得难以搭话。

不行!再待下去,面对摄像机要是再说错点什么,回去不得被大队长给扒层皮么?何建发见势不妙,心里直发牢骚,向两名队员使了个眼色,自顾自的说道:“反正我们是来道歉的,或许时机方法不对,但潘大哥刚刚其实已经接受了!既然如此,我们就不耽误你们采访啦!”说着便带着两名队员逃也似的离开了客栈。

潘浩不失时机的冲他们的背影喊了一声:“何队长,你咋这么着急走呢?你不要我删微博吗?我还没删呢!”

何建发哪里敢回应半句,只能夹着尾巴假装没听见,快步离开了现场。

美女记者听潘浩这么一说,立马惊道:“什么?他们居然想让你删微博?这还有没有王法啊!”

潘浩冲她苦笑一声,摇头道:“可不是么?被我拒绝后他们还想动手来着,幸好你们来得及时!二位记者同志,感谢你们的救命之恩喽!不知二位怎么称呼?”

两名记者相视一笑,美女转过头来对他回答道:“我叫姜丽雯,这是我的搭档周凯,我们是央视驻滇南记者站的记者。”

自我介绍加上齐刷刷的亮出记者证,潘浩一边看得分明,一边回想起李馨梦说他将迎来全国各级媒体的“轰炸”,心里暗道:这丫头还挺懂行,没想到这轰炸来得这么快!

自报家门后,姜丽雯开始讲述自己的来意。原来,作为滇南驻站记者,他们的工作就是在全省范围内挖掘各种新闻。春节期间,他们照例在滇南各地执行常规的节日采访报道,没想到却在微博上见到了潘浩的爆料。

这件事发酵速度极快,已经引起了全国网友的关注,为了抢到独家新闻,姜丽雯和搭档稍加商量,这才从省城连夜开车来到了丽河,并且通过他们在公安部门的朋友,轻松查到了潘浩的住址。

“潘先生,我看你也是很有社会正义感的人士,不知你愿不愿意对着我们的镜头,把事情的经过以及事后的进展再详细说一遍呢?”飞快的阐明了来意后,姜丽雯显然一刻也不想耽误,直接向潘浩提出了采访申请。

潘浩一方面感念对方及时赶到替自己解围,一方面也憋着一股劲,想让丽河宣传部门狠狠的出一次丑——这事儿在他们及时危机公关之前,如果经由国家级媒体报道出来,这帮人恐怕就很难再在体制内尸位素餐了!

一想到自己这么做,或许能将许多个像李正飞这样能力低下的公务员给拉下马,他显然不会拒绝姜丽雯的采访请求。

“好的,事情是这样的……”面对周凯的镜头,潘浩就在自己房间,形象生动的将何建发敲诈的过程描述了一遍,最后当然也不会忘记补充刚才这帮人的“入室道歉”,以及规劝自己删除微博的细节。

与此同时,何建发带着一肚子憋屈,从客栈出来后第一时间给上级打电话说明了情况。大队长不敢怠慢,意识到自己已经无力阻止事情的恶化,便又向古城管理局局长进行了汇报……就这样一层层的汇报上去,等到了市委宣传部的时候,相关负责人也意识到情况不妙,于是便进行了一系列的布置,想要将事情的恶劣影响降到最低。

正文卷 第11章:新闻人物

大约一个小时过后,天已经蒙蒙亮了。客栈里,潘浩接受的采访进行到了尾声。在这一个小时的对话里,他先将事情的经过详细复述了一遍,接着还以一个富有社会责任感的游客身份,与美女记者姜丽雯进行了一段对话,发表了自己对事件的点评。

“我觉得吧,这首先是一起执法犯法的荒唐事件,背后反映的是丽河旅游主管部门工作安排上的一些漏洞,给了这些素质参差不齐的协管队员徇私舞弊、为非作歹的空间;另一方面,事件发生后,丽河宣传部门出于维护自身旅游城市形象的考虑,找人对我进行直接骚扰和威胁,试图让我删除微博的行为,更是愚蠢之极!作为一名曾经在宣传部门工作的公务员,我建议丽河有关部门的同志们还是直面问题比较好……”

显然,梅子酒的酒劲还没有完全过去,潘浩这一番话说得宛如领导发言,但却比一般的官面文章要有分量得多,真实阐述了自己的观点,也当着镜头的面,交代了自己的身份背景。

作为记者,姜丽雯当然很喜欢采访对象说出这样精彩的发言,她难掩激动的冲潘浩竖了个大拇指,结束采访后,她笑道:“原来潘先生是在宣传部门工作,这么说来我们也算是半个同行了,那么,最后和您确认一下,我们在播出时需要在画面中打出您的身份条,您看有必要把您的具体职务写出来么?”

潘浩见她煞有介事的样子,知道她多半误以为自己提到的“宣传部门工作的公务员”,指的是什么宣传部领导呢。

于是便笑道:“姜记者误会了,我只是邻省一个市级的宣传部科员而已,而且现在还被下放到妇女报锻炼了,用不着打什么身份条,就写热心游客就好啦!”

“咦?宣传部到报社锻炼,这不挺好的么?依我看呐,以潘先生这文笔和口才,一定能在媒体圈混出名堂来的!没准这一次丽河事件,就是你的机会呢!”

潘浩很难分清对方是说真心话还是在随口恭维,只是淡淡笑了笑,没有再搭话,心里却不免嘀咕:说起来,要把我下放到报社,哪怕是给我放在天阳都市报也好啊,采访报道一些社会热门事件,倒也挺有成就感;结果非给我整到妇女报去,我就算再有才华,在这种破地方能写出啥花儿来?

这边正腹诽呢,姜丽雯结束了采访,一边收拾一边掏出手机看了看,转头对周凯笑道:“凯哥,辛苦你了,咱们没法回房间补觉啦!”

周凯一脸好奇,只听她继续说道:“丽河市政府发布通知,将在早上八点就昨晚发生的事件召开新闻发布会,向媒体说明事件经过及处理决定。”

听到这消息,潘浩却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我还真没冤枉这帮丽河同行——事情搞得无法收场了,你们才想起开发布会说明情况。想靠这种办法把央视的记者给糊弄过去?嘿嘿,我倒想看看你们准备咋糊弄……

正如潘浩所预料的那样,丽河市政府早上这场发布会,确实没有开出什么新意来。

所谓的情况说明,无非是将责任完全推到了基层管理者身上,说他们在人员选拔上存在问题,导致协管队队员素质参差不齐,这才有了这次敲诈游客事件的发生。

更没创意的是,发布会上还宣布了一个消息——何建发等三名协管队员,其实是古城管理局的临时工,事发后,该局已经第一时间对他们做出了开除处分……

作为发布会主持人,丽河市主管旅游和宣传工作的副市长还向到场媒体做了深刻的“检讨”,说他们监管不到位,部分基层干部存在渎职问题,今后将加强队伍建设,杜绝类似事件再次发生。

四平八稳的发布会,听起来像是啥都说了,但其实没有涉及到任何实质问题,甚至还大玩责任推卸,将锅甩给了直接当事人和基层干部,这样的解释和处理不仅很难让在电视机前观看直播的潘浩满意,也同样逃不过早早赶到现场的央视记者姜丽雯的追问。

“请问副市长,今天凌晨,我碰巧遇见当事人何建发正在爆料者潘浩房间,说是奉了上级命令,想让潘先生将爆料微博删除。请问这个命令是谁下发的?”

作为资深媒体人,姜丽雯很快抓住了问题的本质,知道此次事件已经从单纯的执法者敲诈游客,上升到了为政者滥用职权的高度。

面对如此犀利直接的提问,副市长的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不过很快便挤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这位记者同志,我不知道你的消息从何而来,据我所知,我们没有任何同志下达了类似的命令。事实上,作为犯了错的临时工,不排除这是何建发在假传命令。”

姜丽雯闻言冷笑一声,本想继续追问,却听主席台有人说道:“由于时间有限,情况也已经说得差不多了,本次发布会就到此结束吧!”

至此,一场丝毫没有诚意的发布会就这样草草收场。一时间,网络上再次炸锅,网友们纷纷发言,批评丽河市有关部门敷衍塞责,为了自身形象,丝毫不顾游客利益。

这样一来,原本聚焦在敲诈事件上的舆论焦点,渐渐向丽河市政府懒政、庸政的抨击上转移。一些网友更是发挥嘴炮威力,借机将这种抨击扩大化,造成了极其严重的舆论影响。

与此同时,发布会结束后的潘浩,也真的迎来了各路媒体的舆论轰炸。

丽河市乃至滇南省的媒体,为了照顾本地主政者的面子,对此次事件显得避之不及,但这并不妨碍外地媒体的蜂拥而至。

除了姜丽雯又打电话做了一些补充采访外,国内知名的东星台、湘南台、首都台等电视媒体,新京时报、华南都市报等主流报纸,乃至新华网这样的国家级网络媒体,都相继给潘浩打来了电话,从各个角度对事件经过做了了解,同时还不约而同的听取了潘浩对此事的评价……

在潘浩看来,这样高密度的接受采访,一来可以让敷衍塞责的丽河主政者意识到问题严重性,进而将为祸旅游市场的根本顽疾给解决掉,二来还可以让那些跟李正飞一样有背景、没能力的关系户好好出丑一番,因此即便接电话接到手软,他依然精神矍铄。

令他始料未及的是,由这场舆论风波引发的蝴蝶效应,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正文卷 第12章:蝴蝶效应

接了一天的采访电话,懒得吃饭出门的他在客栈沉沉睡去,却不知一夜之间,许多变化已经悄然发生。

首先,随着姜丽雯的采访报道在央视黄金时段播出,潘浩对着镜头质疑丽河有关部门的画面,很快传遍了全国。他的质疑与丽河那场新闻发布会上,副市长那明显敷衍的解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也让央视新闻评论员大摇其头的点评道:“同样是公职人员,潘先生身在基层,却能有这样的觉悟和意识,反观丽河的各级领导,却在事情明显还没搞清楚的情况下,采用这种敷衍塞责的方式匆匆‘灭火’,看来,需要下大力气整顿的,绝不仅仅是丽河的旅游市场……”

央视发布的评论显得辛辣无比,而新华网方面的点评同样毫不客气。作为国家级通讯社下属的网站,他们的声音从某种角度上,代表的也是国家主管部门的态度。

“从网络上的评论可以看到,类似本次敲诈游客的事件此前在丽河时有发生,却一直没有引起当地干部的重视;直到这一次,碰巧有了文笔出众、直击现场的爆料,当地有关部门发现事情捂不住、绕不开了,这才开了一场堪称滑稽的发布会。这样的发布会,本意是想平息舆论、解决问题,可现在几个小时过去了,我们看到的却是更加汹涌的民意,却没看到当地做出及时的补救措施。试问,我们需要多少个像潘浩这样热心的‘爆料人’,才能将当地根深蒂固的顽疾全部曝光?如果有关部门不能引起重视,这些痼疾影响的恐怕就不止是丽河的城市形象了!”

凑巧的是,两大国家级媒体的评论,都将潘浩作为了正面的典型,一方面说他热心有责任感,一方面又说他文笔出众、口才过人,将事情经过完美还原之余,还发表了自己独到的见解;同样,两家媒体也抓住了事件发酵至此的本质,那便是丽河当局为了保护自己的旅游城市形象,或者说是为了维护自己头上的乌纱帽,不顾事实的拼命遮丑,甚至不惜颠倒黑白、愚弄大众,两家媒体对此进行了毫不客气的抨击。

这样的两份报道问世后,微博及各大网络社区上,关注此事的网友议论纷纷,对丽河当局的冷嘲热讽不绝于耳,但那些借题发挥,试图把舆论引向其它方面的别有用心之辈,声音则渐渐消退下去——毕竟国家媒体敢于这样说,那就等于是上级部门在自我批评了。

舆论持续发酵,丽河的官场则因此发生了连环地震!滇南省委高层自然不会无视自家地盘的负面舆论,更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城市的旅游形象包庇纵容。

很快,省委省政府相关部门组成了联合调查组,连夜开赴丽河接管了此事的善后处理。调查组同时带来了省委命令,对各级责任人进行了组织内不同程度的记过处理,其中下至古城管理局局长,上至市委宣传部部长、副市长,乃至对一切监管不力的市委书记,都领到了各自的“罚单”。

打了一通板子过后,联合调查组拿出了实事求是的态度,在次日清晨的新闻发布会上,公布了众多调查结果和处理决定。

令人意外的是,在省上有关领导的勒令下,此次主持发布会的竟然是丽河的一把手,市委书记李英龙。

虽然此次事件更大程度上是因为他的下属们重视程度不够、胡作非为搞出来的,但他作为一把手,显然才是省上追责的首要目标。为了拿出足够的悔过诚意,他在发布会上态度诚恳、发言务实,承认了潘浩爆料的经过是事实真相,也承认了何建发等人其实并非临时工。

面对全国媒体的镜头,李英龙深深鞠躬,向全国游客致歉,表示将痛下决心,下大力气整治丽河旅游市场的乱象,改革弊端多多的古城管理局制度,同时还将严惩此次舆论风波中,因为敷衍塞责造成恶劣影响的有关责任人……

这样一来,一场由微博爆料引发的全国网络舆论热潮,随后因为国家媒体的介入,在短时间内“逼得”一位市委书记出面当众道歉,最终开启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整顿与改革。这一切,让次日醒转过来的潘浩看得是目瞪口呆。

乖乖,之前还以为所谓的无冕之王只是扣给媒体记者的一顶高帽,现在看来,在某些方面还是很能起效的啊!这样的工作内容,难道不比天天坐在机关办公室,写那些千篇一律的新闻通稿更让人有成就感么?

哎,可惜我被下放的只是天阳妇女报,如果真去了那儿,恐怕是一辈子也别想像人家姜美女那样威风八面吧?

想到这里,潘浩又开始思考起了自己的将来。掐指一算,春节假期眼看也就过去一大半了,节后我要不要去那小报社报到呢?或者说,我能不能想办法跟主任求求情,让他把我放到天阳都市报去呢?

天阳都市报作为国内首批市场报,在全国都有不小的影响力,要想再次体验类似这次丽河风波的舆论监督成就感,到那儿显然会更有希望。不过主任这厮肯定已经跟李正飞穿一条裤子了,他才不会那么好心帮我呢……

脸上带着一丝苦笑,脑中满是对未来的迷茫,潘浩索然无味的倒在床上,望着手机屏幕怔怔发呆。忽然,一个视频通话请求打了进来,屏幕上出现的是小美女李馨梦那张笑容灿烂的俏脸。

“潘大记者你快看,我和我妈已经回天阳啦!”小美女身后的画面,正是天阳火车站,“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可等着要正式感谢你呢!”

“呵呵,你太客气啦,我就这两天回去。”看到小美女,潘浩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笑道,“不过我可要跟你说实话啦,我真的不是什么大记者……”

“哎哟你就别谦虚啦,反正在我看来,这次如果不是你,丽河的大问题还是没法引起重视。现在好啦,舆论监督引发上层整顿,你说说看,你在里头起的作用难道还小么?”李馨梦的发言听起来十分专业,也让潘浩十分受用,若有所思的沉默片刻后,她又说道:“好啦,我们准备回家了,回天阳记得联系我,咱们见面聊,没准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呢!”

正文卷 第13章:重新上路

潘浩只当李馨梦说的是客气话,虽然他也确实打算回天阳后要联系这位小美女,尝试看能否和她有所发展,但这一切都得在自己将工作那档子事摆平之后。

在丽河又闲逛了一两天,他赶在春节假期结束前一天回到了天阳。

将出租房彻底打扫了一通,把白文静留下来的东西统统打包扔掉,他觉得自己也是时候和糟糕的过去做个告别了。

焕然一新的屋里一下子空了许多,坐在沙发上,目光无神的望着电视,潘浩难免回想起那晚和白文静在这里的缠绵画面,心里不免嘀咕:潘浩啊潘浩,她就是一个势利女人,从头到尾都没有真心对你,你还想着她干什么?

思来想去,他觉得自己应该不是对白文静这人有所眷恋,而是因为当初被她瞧不起的那种感觉在作怪——这女人口口声声说老子没用,甚至不惜为此给老子戴绿帽,老子要是不混出个人样儿来让她看看,未免也太不是男人了!

第二天,农历春节后的第一个工作日。按照单位之前的安排,潘浩应该在这天上午前往办公室办理手续,尽快去天阳妇女报报到。

虽然潘浩直到起床时都还没想好要不要直接拒绝,更不想再次在办公室看到白文静和李正飞这对狗男女,但其实他心里也很清楚,即便是要辞职离开,今天也免不了要去那儿一趟。

为了尽早将工作重新拉回正轨,他终于下定决心起床洗漱,换上一身精神的正装,大步流星的出门来到了市委宣传部办公室。

一进外宣办所在的三楼,楼道里迎面碰见同事小王,潘浩便见他对自己神秘一笑。没等他好奇发问,便听小王大喇喇的笑道:“浩哥,你这年过得可真带劲啊,全国各级媒体你都上遍了,逼得丽河市委书记出来道歉,啧啧,真够拉风的!”

“呵呵,碰巧赶上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潘浩没有心情和他打屁,伸手指了指楼道尽头的主任办公室,示意自己有事要办,便大步走了过去。

小王一把拉住他:“找主任啊?先等等吧,他正和李正飞谈事儿呢!”

妈的,又是这个姓李的,老子过来办离职,居然也要被他给耽误!潘浩撇了撇嘴,转身进了茶水间,百无聊赖的点了根烟。

从茶水间正好可以看到斜对面的主任办公室大门,不一会儿,他便见到李正飞耷拉着脑袋从里头走了出来,脸色十分难看,似乎是刚刚挨了批评。

嗯?这小子不是刚刚当了副主任么,咋这么快就被主任训了?哼哼,也难怪,以这小子的能力,当科员还勉强凑合,要帮主任打理好整个部门,他不掉链子才怪呢!

潘浩有些幸灾乐祸,不过也有些纳闷:我还以为主任和他是穿一条裤子的呢,现在看起来好像也不是这么回事哈?

一边想着,他一边将烟头摁灭在了烟缸,刚准备出去找主任办事,却听见一阵高跟鞋脚步声传来,一声轻咳让他顿时浑身一震——娘的,真是冤家路窄,白文静这女人怎么也来了?难道是刚上班就等不及了,要和她的姘头在楼道里泻泻火么?

心里骂着,便听那俩人在楼道里小声嘀咕起来。不一会儿,俩人的嗓门便升高了许多。

“你给我滚远点!别他妈来烦我!”李正飞低吼着,听起来显然是心情糟到了极致,“你好意思对老子指手画脚?当初是谁主动贴上来的?老子缺你这样的女人么?”

“李正飞,你混蛋!”白文静带着哭腔,情绪激动的大骂一声,抬手就想给李正飞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却见她细细的手腕被李正飞给一把攥住。李正飞冷哼一声:“这儿可是单位呢,你还想撒泼?”

白文静发泄不成,本想放声大叫,却碍于场合只好努力隐忍,用力挣脱李正飞的手,她一脸阴沉的蹬着高跟鞋,快步离开了现场。

李正飞也没有多做停留,颇为失落的长叹一声,朝着走到另一头的洗手间走了去。

眼见这俩人闹得不可开交,潘浩有一种莫名的快意:都说婊子配狗天长地久,看来也不是那么准嘛,呵呵。

从茶水间出来,走到主任办公室门口,敲门进屋,潘浩迎面看到的,是主任那张笑容可掬的脸。

这老家伙,还是那么笑里藏刀,你他娘不知道老子是来办手续离开单位的么,笑那么开心?

潘浩很不情愿的和主任握手,同时听主任笑道:“小潘啊,士别三日,真当刮目相看,这话不假啊!你春节假期的经历和所作所为,把你的能力真可谓是反映得淋漓尽致,作为领导,我可真为你高兴啊!”

“呵呵,领导过奖了。”潘浩淡然一笑,一屁股坐在了主任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二郎腿一翘,伸手道,“领导应该知道我今天是来干嘛的吧,我也不像磨叽,咱们这就开始吧!”

“呃……”主任见他没有了往日的毕恭毕敬,似乎有些不适应,眉头一皱,尴尬笑道,“是这样的小潘,你的能力和工作履历吧,作为领导,我是非常了解的。节前得知你要被派到其它单位锻炼,我也非常舍不得,所以春节期间,我也一直在帮你争取留下。”

嗯?这是啥意思?帮我争取留下?奶奶的,让我留下来天天看那对狗男女吵架么?潘浩不为所动,也权当主任是在随口客套了,便道:“多谢领导美意,不过我知道这是不现实的。”可不是么?单位领导们开会决定的事,咋可能说变就变?

让潘浩意外的是,主任却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反倒是一本正经的说道:“凡事也有例外嘛!至少在这件事上,咱们部门还是有一定自主权的!”说话间,他掏出两根烟,一根递给了潘浩,一根则自己默默点上。

在单位做了这么久,潘浩这是第一次见到主任给上级之外的人派烟。显然,这是主任在释放善意啊!这让潘浩有些错愕,一时没有做出反应。

“呵呵,说吧,你要怎么样才肯留下来?”

正文卷 第14章:放狠话

面对主任的问题,潘浩肚子里升起一股无名业火,冷哼道:“主任,当初可是当众宣布让我下放,现在又要把我留下来,这是在拿我寻开心么?”

他这么一说,主任也面露难色,深吸了一口烟,说:“嗨!小潘啊,实话告诉你吧!我知道你心里头有气,但你也要体谅你领导我的苦衷啊!我比谁都清楚,你的能力在部门数一数二,按理说也该是你来坐副主任的位置,可那李正飞的背景深厚,我违心安排他也是没有办法嘛!”

好哇,你终于肯承认了!潘浩恨恨不平的瞪了主任一眼:“嗯,让我猜猜看,是不是因为姓李的背景深厚,所以让他升职还不算,还得听他的意见,把我给一脚从单位踹走啊?”

主任闻言又是叹息一声,摇头道:“这也不是我能掌控的,说实话,我也很纳闷啊,平常也没看出你俩有啥恩怨,不知道他为啥要动用关系来对付你……”

这场谈话进行到这儿,潘浩觉得收获颇丰,虽然结局依然难以改变,但至少自己算是“死了个明白”,姓李的果然有后台,而且是足以让整个市委宣传部都乖乖听话的后台啊!

“不过——”正当潘浩心灰意冷之时,主任忽然话锋一转,声音也提高了八度,“嘿嘿,不过这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小潘你春节在丽河的一番遭遇,却让李正飞这后台彻底垮了,要不是亲身经历,我做梦也不会相信这世上还有这么巧的事儿啊!”

主任的反常表现,让潘浩更加迷糊了:我在丽河的事,和李正飞的后台能扯上啥关系?

看出了他的疑惑,主任迫不及待的笑着解释道:“我就跟你直说了吧!这李正飞啊,是丽河市委书记李英龙的亲侄子,年前各省开两会的时候,这李英龙就已经基本定了,要调到咱们西川省当省委宣传部部长!你懂的,这可是省委常委啊,咱们单位的领导们能不认真对待么?”

这么一说,潘浩顿时恍然大悟——为了博得未来省上主管领导的好感,市委宣传部的头头们自然不会放过邀功的机会,将他的亲侄子给提拔提拔,正好是个好机会。当然,既然李正飞开始利用自己的这层背景,这厮顺带提出将自己给挤兑走的需求,并且得到领导同意,也就不足为奇了。

“你这么聪明,现在应该猜到是咋回事了吧?”主任见他若有所思的样子,憋笑道,“你在丽河这么一闹,李英龙被组织给处分了,原先的升迁决定也无限期搁浅,听说省上宣传部长已经另有任命啦!这下子,李正飞这小子彻底没了后台,领导们一合计,觉得他的能力还是不足以胜任副主任岗位的。你来之前,我刚刚和这小子宣布了组织决定,他居然还和我大吵了一架,真是太不懂事了……”

听主任说了这么半天,潘浩在感叹机缘巧合的同时,也又一次感受到了官场的现实。不过,能误打误撞的让李正飞这厮吃瘪,这感觉还真是挺爽的!另一方面,主任这弦外之音已经很明确了,这是想让能力更加出色的自己留在部门,甚至还可能重新任命自己当副主任啊!

大好机会就这样峰回路转的出现在面前,自己应该如何应对呢?一时间,潘浩陷入了沉思。

“小潘,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上头的正式任命文件还没出来,李正飞的副主任肯定是当不成了,只要你留下来,这位子我肯定让你坐啊!”眼见潘浩迟疑,主任大为不解,同时拍胸脯打起了包票。

“呵呵,其实经历了春节前后这些事,我忽然想通了——身在机关啊,像我这种没有背景后台的还真是不行,就算工作做得再好,到了关键时候,一样是随时可以被抛弃,到头来什么也得不到……”潘浩没有显出半分兴奋,言语间反倒有些落寞。

“小潘同志!这个我就要批评你了!”主任闻言淡然一笑,半开玩笑的口吻说道,“你只要继续踏踏实实干,你还这么年轻,有啥得不到的呢?我不说别的,你看看你,不早已经把单位最漂亮的姑娘给搞到手了么?现在我再给领导提点建议,把副主任的位子给你坐,你这就是事业爱情双丰收啊,说出去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呢,你还不知足么?”

呵呵,还是这陈腔滥调老一套啊!潘浩摇了摇头,断然道:“算了吧,这些东西再好,也都是别人剩下的,我宁肯不要!”

这一番话脱口而出,说得是斩钉截铁、掷地有声,潘浩只觉得犹如有一口浊气随之吐出了体外,顿时感到浑身上下都畅快无比!

尤其是见到主任那副吃惊错愕的样子,他更是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愉悦:奶奶的,说得好听,不就是拿个副主任吊着老子,好让老子继续给你卖命么?对不起,老子不奉陪了!

这番话确实让主任吃惊不已,他原本以为潘浩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村孩子,只要抛出点好处,就会屁颠屁颠的迎上来,没想到当初屡试不爽的套路,这次居然不灵了!

娘的,难道这次去丽河上了一次央视,这小子的屁股要翘上天?

主任冷哼一声:“小伙子,有骨气是好事,但太过了可是要栽跟头的!哼哼,你不是说在这里什么也得不到么?你要是不留下来,就只能要么就去妇女报锻炼,要么主动辞职,这样你就能得到啥了?”

“呵呵,主任啊,你还别吓唬我,我觉得我要真去了报社,没准还真比这儿过得好!”潘浩懒得理会对方那副领导做派,开始以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平等语气与其对话。

主任也是越说越来气,冷嘲热讽道:“嘿嘿,碰巧发了个热门微博,接受了几次采访,就觉得自己有多大能耐了么?小伙子,你要真这么固执下去,将来后悔了可别来求我!”

“不劳你费心了,至少出了这道门,我还能指望事在人为这句话!”潘浩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庆幸自己关键时刻做出了正确抉择,一时兴起,将主任对面的转椅用力一甩,接着便头也不回的出了主任办公室,直奔组织部楼层而去。

正文卷 第15章:两份邀约

乘电梯上楼的工夫,潘浩掏出手机来看,发现两条新信息。

第一条是来自李馨梦的微信:“潘大记者,今天上班了没?中午有空的话,我想请你吃个便饭,地点就在吉姆厨房吧,那儿离你们报社不远。”

呵呵,这姑娘还真是说话算话,假期结束第一时间就要请客谢我啊!唔,不知是要谢我呢,还是对我有点念念不忘呢?

带着一丝遐想,潘浩微微一笑,眼前仿佛看到了小美女那双笑成月牙状的眼睛,想到自己在市委这边办理完人事手续,下午肯定得去报业集团那边接着办入职,中午腾出时间来和小美女吃个饭不正好么?

便回道:“中午十二点,吉姆厨房见。”

不过十几秒钟,小美女便回了一个笑眯眯的ok表情。一想到中午能和佳人见面,潘浩心情更是雀跃,可当他看到下一条信息时,笑容却很快凝固了。

这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说是陌生号码,倒也有些不贴切,因为这一串数字他再熟悉不过,正是白文静的手机号!

自打年前那场大闹之后,他早就把这女人的微信qq都给拉黑了,连存储的手机联系人信息也给删了,没想到这女人却还有脸发短信来,而且内容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浩哥,怎么没见你来办公室啊?过年这几天我想了很久,有很多话想跟你说,要不中午咱们一起吃个饭吧!”

吃你妹!潘浩心里骂着,简直无法理解这女人的脑回路:她想跟老子说啥?该不会是听说李正飞没了后台,又听说老子有可能会留在部门当副主任,所以想跟老子重归于好吧?她当老子是傻x么?

一时好奇,他忍不住回复道:“中午有约了,有事电话说吧!”短信发出去不到十秒钟,白文静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哟,我说你咋没来办公室呢,敢情是中午有约呀!和谁约呢?该不会这么快就和哪位美女勾搭上了吧?”听得出来,白文静在努力用轻松语气在缓和尴尬。

“呵呵,这和你没关系。”潘浩对她的语气厌恶不已,冷声道,“不过说起勾搭速度,谁敢和你白大小姐比啊!”

白文静轻咳一声,似乎是在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讪笑道:“浩哥你可真会说笑,我正想和你解释呢,你真是误会我了,我和李正飞之间清清白白的,年前看你在气头上,我就没敢跟你解释,想着让你冷静几天……”

“得了吧,我早就冷静了,你也别白费唾沫,你现在说啥我也不会信的。”潘浩打断了她的话,“对了,我早就来单位了,而且不小心碰见了你和你的飞哥吵架呢,看得出来,你俩确实挺‘清白’的!”

这句话一出口,白文静顿时被噎得插不上嘴。

“另外我还要告诉你,我来单位不是要留下来当那个狗屁副主任,而是来办调离手续的,下午就去报业集团报到,所以你就别再异想天开来劝我回心转意了,我不是二傻子,省点力气去找你的下一个目标吧!”

“嘁——”终于,白文静抓住机会插话道,“谁稀罕你回心转意啊,老娘就是怕你误会我和李正飞有啥事,跑去抹黑我,要不然谁想搭理你这个窝囊废啊?”

“呵呵,女人……”潘浩听她知道真相后原形毕露,倒也没有生气,冷冷一笑后果断挂掉了电话。

这种女人到底是咋想的呢?就非得找个男人的粗腿抱着才能活么?你说你靠男人就靠男人吧,还装什么清纯,非得指着年轻男人祸祸啊,有种你直接去找主任啊!怎么?嫌主任又老又丑下不去嘴么?

肚子里发了一通牢骚,潘浩已经彻底把这女人当成了一个笑话。

昂首走进市委组织部的办公室,花了小半天时间,将组织关系、人事档案等一揽子手续全部办完,再到办公室收拾了一番自己的物品,接着便在前同事们的交头接耳和不解目光中,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市委大院。

回到出租屋稍事休整,掐好时间来到了位于天阳市金河区的红旗路。说起红旗路,那可是西部乃至全国媒体行业的热门地标。这儿汇聚了天阳传媒集团、西川日报报业集团两大传媒巨头。前者旗下的天阳都市报,是国内首批市场化改制的都市类报纸之一,广告收入常年位于行业前列;后者拥有的西川商报同样也不容小觑,借助省级媒体的先天优势,这些年同样在市场报行业里做得风生水起。

在两家有直接竞争关系的报纸每日明争暗斗的对抗下,红旗路上的两家传媒集团大有水火不容的架势,历年来传出了许多轰轰烈烈的奇闻轶事,有时候斗得狠了,甚至还需要省市两级的宣传部出面来调停……

站在红旗路上,抬眼望着分居道路两侧的两家传媒集团大楼,回想起自己听说过的一些业内传言,潘浩踌躇满志,暗道: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就得做好准备,有朝一日也加入这场热火朝天的竞争中,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来!

低头看了看手中由市委组织部开给天阳妇女报的介绍函,他的万丈豪情稍有冷却:娘的,还是一步步来,先从妇女报这种清水衙门想办法挤进天阳都市报再说吧!

是的,作为国内顶尖的报社,天阳都市报的采编人员一直以“三高”面貌示人,即自由度高、收入高、社会地位高。这样的单位自然是让无数人才趋之若鹜,也让身在其中的人不易“挪窝”,因此,天阳都市报每年的招聘规模都十分有限,除了部分校园招聘外,听说也只有一小部分岗位会留给集团内的员工竞聘。

在决定了要从机关出来之后,潘浩知道,自己要想在记者行当有所作为,恐怕也只能先从妇女报进入报业集团,再等待内部竞聘这一条路了——虽然他自忖能力出众,是金子一定会发光,但骤然见到那栋三十多层高的传媒集团大楼,想到里边数以千计的员工,他还是难免有些发怵。

一边瞎琢磨,一边走进红旗路著名的西餐厅吉姆厨房,在侍者的指引下,潘浩穿过一条走廊,一眼便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倩影……

正文卷 第16章:午间约会

今天的李馨梦同样是一身充满学生气息的装扮,白色的圆领针织衫外,套着一条蓝色的牛仔背带裤,配上一件高腰绒面小夹克,正端端正正的坐在餐桌前。

潘浩注意到,这姑娘今天与在丽河时有所不同——虽然穿着仍旧显得休闲随意,但脸上的妆容可一点没落下,十分符合她白皙皮肤的淡妆,点缀着若有若无的腮红,以及那一抹在餐厅灯光下泛着一层柔光的裸色唇膏,都让她显得更加俏丽动人。

嗯,她特意化了妆才来见我,证明还是挺在乎我的嘛,嘿嘿……潘浩心里暗喜,心想李馨梦和白文静比起来,虽然风格略有不同,但眼前这位明显美得更具亲和力,让人有一种想要接近的冲动,而且从性格来看也要单纯得多,如果能和这样的姑娘发展交往,绝对是比和白文静在一起要舒服多了!

思索间,李馨梦也看到了他,立马露出灿烂微笑,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起身冲他挥了挥手,柔声道:“潘大记者,在这儿呢!”

潘浩谢过带路的侍者,来到卡座坐在了李馨梦对面,对她微笑点头致意:“李小姐,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嘻嘻,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干嘛这么见外呀?对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么?”李馨梦俏皮的冲他眨了眨眼,低头翻看起了菜单,神态举止宛如面对的是多年的老友。

潘浩略显局促的清了清嗓子,同时环视了四周一圈,压着嗓子说道:“李小姐,你能不能别叫我潘大记者了啊?这儿可是红旗路,挨着两大报业集团,来往的真资格大记者可不少呢,我这个冒牌货还是低调点比较好……”

一番话说得李馨梦咯咯直笑:“没想到你还挺谦虚!可以啊,我还是叫你浩哥吧,不过我也有条件,你也别再一口一个李小姐的叫我了,听着怪别扭的,我的朋友们都叫我——大梦!”

“大梦?”潘浩没想到如此娇小的萝莉风妹子,居然有着这样一个小名,随口调侃道,“也对,真要做梦的话,就得做大一点,万一实现了呢?”

调侃之余,脑中想到的是自己上午面对主任时做出的决定。只身离开已经适应了的体制内岗位,一头扎进红旗路这种充满竞争与压力的氛围之中,并且想在这条路上干出一番成就,这不同样是要做一场大梦么?嗯,做大梦的时候遇到名叫大梦的妹子,看来还真是有缘……

谈笑间,李馨梦已经和潘浩商量着点好了菜,呼叫餐厅侍者过来熟练的交代了一番,接着目光便落在了潘浩脸上,笑眯眯的问道:“说起来,你在丽河的风头出得也算是够大了,今天上班,你们报社就没有给你表示表示?”

“啊?表示什么?”潘浩被问了个措手不及,一时有些茫然。

“哈哈,当然是口头表扬,然后给你派一堆追踪报道的点子呗!”李馨梦有些幸灾乐祸。

啊,看来这姑娘还真把我当大记者了呢……潘浩反应过来,脸上的笑容稍显尴尬,摇头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么,我只是一个小报记者啦!”说话间,他索性将公文包里的文件拿了出来,递到了小美女面前。

“这是什么?”李馨梦一脸好奇,但没好意思直接拿起来看。

“这是我入职天阳妇女报的介绍信,我上午才从原单位办完交接,下午才会去报到呢,所以严格说来,我现在连小报记者都不算!”潘浩有一说一,面对美女他显得坦诚无比。

难以置信的拿起介绍信看了好几遍,李馨梦似笑非笑的喃喃道:“原来你之前在市委宣传部工作啊,怪不得笔头子那么好!”将文件递还给了潘浩,她又偏着脑袋好奇问道:“那你为什么要调到报社来呢?说实话,这边吃的就是青春饭,每天早出晚归的,哪儿比得上在机关单位坐办公室啊!”

谈到原因,潘浩颇为释然的耸肩一笑:“呵呵,简单说来就是我受够了在机关单位坐办公室,也受够了里头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所以就干脆来报社‘锻炼’啦,每天都能接触到不同的人和事,这日子多充实啊!”

李馨梦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这时候菜也陆续上来了,俩人一人一份牛排,就着李馨梦亲自挑选的红酒,以及那些精致的餐点,看得潘浩有些应接不暇。

虽然之前一直在市委机关工作,按说也是很多人羡慕的职业,但潘浩的收入的大多数都耗在了白文静身上,还真没什么机会到这种档次的西餐厅来消费,猛然见到李馨梦如此大手笔的点餐,他难免暗暗惊讶:这姑娘也太实诚了,大中午的点这么多菜,吃得完么?

“来吧浩哥,虽然我挺反感酒文化的,不过面对恩人,我还是得敬你一杯!”李馨梦端起高脚杯,微微斜着杯沿凑到了潘浩面前,俩人碰杯饮酒、相视一笑,小美女招呼道:“快趁热吃菜吧,我点的可都是这儿的招牌菜,一般人来可都得提前预定呢!”

潘浩拿着刀叉切了一块牛排送到嘴里,确实吃出了一股难以名状的鲜美,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容。

李馨梦见他吃得开心,又举起酒杯说:“这一杯是我代表我爸妈敬你的,你可不能拒绝噢!”

潘浩呵呵笑道:“怎么可能拒绝呢?对了,阿姨的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啦,回天阳后又做了一次检查,医生还专门说呢,上次在丽河要不是你及时帮我们解围,让我妈能到医院治疗,没准儿还真会有危险!”小美女心有余悸的喃喃道。

回想起那天晚上的一幕幕,她看潘浩的眼神越发感激,双目灼灼的问道:“后来我和我爸聊起这事儿,他老人家也十分好奇,说为什么周围的人都避之不及,偏偏只有你愿意趟这趟浑水呢?而且事后还那么热心的帮忙爆料,你就不怕和那帮人闹起来吃亏?”

正文卷 第17章:冒充女友

“哈哈,我要说是因为见你长得漂亮所以才想着英雄救美,你信吗?”潘浩开了个玩笑,逗得李馨梦掩嘴直笑,随即正色道,“没有啦,我这人就是爱管闲事,碰见这种事,哪能坐视不管啊!”

“其实那天我在事情发生前就注意到你了,当时我出包厢去洗手间,大厅里的客人稀稀拉拉的,我看见你桌上摆了一堆空酒瓶,而且还在大口大口的喝,看起来闷闷不乐的,心想:丽河果然是疗伤胜地啊,一看你就是个受伤不轻的人嘛!”

李馨梦透露的这个细节让潘浩略感意外,接着她得出了一个结论:“所以我后来推断啊,你多半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所以有一种不管不顾的混不吝劲儿,这应该也是促使你拔刀相助的原因之一吧!”

潘浩不得不承认,李馨梦虽然看起来就跟一个不谙世事的学生妹一样,但分析起人的心理来,倒还真有几分水准。

话说到这份上,他也不想隐瞒什么,笑道:“是啊,大过年的一个人去丽河,一看就不太正常嘛!”

“哈哈,也有可能是去寻求艳遇的呢?”李馨梦古灵精怪的冲他吐了吐舌头,很快便正色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说说你的故事呀!”说着,她指了指桌子角落的那一堆文件:“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从机关换到报社,跟这个故事有直接的关系。”

“大梦同学,你的直觉很准啊!”潘浩举杯和她再度相碰,心想要和一个姑娘有所发展,迟早要让她了解自己的过去,今天既然她这么有兴趣,俩人又是初次约会,正愁没啥话题可聊,倒不妨聊一聊这些。

说着,潘浩便开始组织语言,将他如何被李正飞抢走升职机会,如何被单位“下放”,又如何发现白文静出轨,以及丽河事件后发生的一系列反转,言简意赅的说给李馨梦听了。

这段经历实在太过离奇,听得李馨梦宛如在听一场评书一般。当听到白文静的绝情言行,她连连皱眉摇头;当听到反转之后的戏剧性结局,她又露出了忍俊不禁的笑容……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你还真是挺有骨气的,那种女人、那种单位,你要是再待下去,恐怕迟早会被逼疯吧!”李馨梦感同身受的感叹着,“不过嘛,你现在想以妇女报为跳板,尝试往天阳都市报这样的平台发展,唔……”

“哈哈,我知道这听起来有些异想天开,不过我会努力的,事在人为嘛!”潘浩看出了她的触动,也能感受到小美女是在真心的帮自己分析,心里泛着一阵暖意。

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好几天没顾得上联系的母亲给他打来了电话。

潘浩冲李馨梦微微一笑,顺手接通了电话,刚刚低声喊了一声“妈”,便听电话那头母亲大声叫道:“好你个浩子啊,你翅膀硬了是不是,居然敢骗我们,说值班没法回家过年,结果却跑去外省旅游?你……你今天必须得把话给我说清楚!”

听到电话里的质问,潘浩顿时冷汗就下来了:完了完了,我在丽河的时候就隐隐觉得哪儿不对,没想到百密一疏,居然把爸妈给忘了!

可不是么?因为义愤填膺的想要曝光丽河的乱象,来者不拒的接受一堆媒体的采访,而且还在央视露了一把脸,这事儿要不露馅就怪了!虽然老家地处偏僻乡村,但现在好歹也是网络时代了,丽河这件事又流传那么广,爸妈直到现在才听说,已经很幸运了……

“妈……”一时间,潘浩不知该作何解释,毕竟自己的公务员饭碗,一直是二老引以为傲的东西,如今甭管是因为啥原因,自己已经把它给甩了,要怎么说他们才不会想不通呢?

“你别叫我妈!”电话那头,老妈的语气十分不悦,碎碎念道,“你小子可真能瞒啊,要不是你表哥碰巧在网上看见给我们说,我和你爸都还蒙在鼓里。你给我说,你不回来过年,是不是因为和文静闹了什么别扭?我问你,你答应给我带回来的儿媳妇呢?”

唔,这么听起来,二老已经是先自行分析过原因了呀!呵呵,他们知道我今年答应了他们要带女朋友回家过年,所以觉得我找借口不回去,是因为把女朋友给弄没了?得,这猜得还挺准!

潘浩心里一阵失落,觉得自己既丢饭碗又搞砸感情,实在是对不住父母的期待。二老含辛茹苦把自己养大,不就指望着这些事情尽快稳定下来吗?

低头听母亲说了半天,他想起自己还在和李馨梦共进午餐,这边抬起头看了一眼桌对面,却没见到小美女的身影。

正纳闷呢,余光忽然瞥见了一个人影,接着便感到耳旁手机滑动,侧头一看,李馨梦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竟然一把将他的手机给抽了过去。

冲潘浩神秘一笑,李馨梦悄然按下了屏幕上的免提键,笑道:“阿姨你好,我在这儿呢!”

“啊?”电话那头,潘妈妈的碎碎念戛然而止,奇道,“你……你是文静?不对啊,这声音咋不大像呢?”

“阿姨,我叫李馨梦,是潘浩现在的女朋友。他和白文静已经分手挺长时间了,怕你们担心就一直没敢说。”李馨梦一边对着电话一本正经的说着,一边冲潘浩连连眨眼,示意他不要吭声。

潘浩听她居然如此表态,心里当然是欢喜多过惊讶:她居然主动说是我女朋友哎!而且还是亲口对我妈说?这即便不是默认让我追她,至少也算是给我暗示吧?

电话那边,潘妈妈对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儿媳妇”果然好奇不已,叹道:“这浩子简直太不像话了,换女朋友这么大的事,居然一个字都不给家里说!”接着话锋一转,便以一种略显八卦的语气笑道:“小李是吧?你们俩怎么认识的呀?在一起多久了?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正文卷 第18章:报到

一听母亲开始了查户口模式,潘浩忍不住了,苦笑道:“妈,您就别问那么多了行吗?”

“不行!你小子撒了那么大个谎,我现在不问清楚,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又在骗我呢?”老妈断然拒绝了他的抱怨,斩钉截铁的说道。

李馨梦白了潘浩一眼,再次示意他闭嘴,接着用略显撒娇的语气对着电话说:“阿姨你放心吧,我说的都是真的。您想想啊,您打这电话可是没有提前通知的,潘浩他不可能为了骗您,一直带着个假冒女友随时准备蒙人啊!”

一番话终于让电话那边传出了忍俊不禁的笑声:“哈哈哈,你这话说得倒也在理!”

李馨梦咯咯陪着笑了几声,又说:“我和潘浩是在丽河认识的,虽然在一起不久,不过我觉得他这人挺正直的,而且还蛮有才华,是个很靠谱的小伙子呢!”

这一番夸,一边说,小美女还一边用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冲潘浩上下打量,嘴角带着几分笑意,说不清是在真心夸他还是在开玩笑,听得潘浩脸上莫名发烧,竟然有些害羞!

听见姑娘夸自己儿子,潘妈妈当然是心花怒放,笑道:“浩子这孩子哪儿都好,就是太实诚了,有时候有点缺心眼儿,小李你和他在一起,没事可得多提醒他才行!你应该知道吧,他是在市委机关工作,在那种地方,太实诚了可是要吃亏的,我和他爸还指望他能早点提干,早点成家立业呢……”

“哎哟我的妈诶,您就少说两句吧,我们俩正吃饭呢,等我忙过了这几天,我再好好给您说说情况行不行?”潘浩听见老妈又切换到了碎碎念模式,忍不住再次打岔,唯恐她把身旁这小美女给吓着——自己这才刚开始尝试接触发展呢,当妈的可不宜出现得太早!

所幸这一次的打岔比较有效,潘妈妈一听他俩在吃午饭,立马打了个哈哈,心满意足的让他俩慢慢吃,很快便结束了通话。

从李馨梦手里接过手机,潘浩看她的眼神有几分复杂。

小美女冲他吐了吐舌头:“别怪我偷听啊,我刚刚就坐对面,你的电话听筒声音可不小!”

潘浩感叹:“你这个围解得可太及时了,直奔主题、直中要害,一下子就把我妈搞定了!大梦同学,厉害噢!”说着冲重新回到座位的李馨梦竖了个大拇指:“不过你一上来就跟我妈说你是我女朋友,可真把我给吓了一跳!”

“嗯?吓了一跳?这话说得,难道我做你女朋友你还不乐意吗?”李馨梦快人快语的反问。

潘浩登时闹了个大红脸,连连摆手:“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他想说自己是因为对方的仗义出手惊讶,而不是常规意义上的“惊吓”,可没等他说完,这下轮到小美女害臊了。

“呐!我告诉你,你可别误会啊,我就是听了你的经历,又听你妈妈在电话里兴师问罪,所以才想帮你一把的,毕竟你之所以会露馅儿,是因为在丽河帮我的忙。”清了清嗓子,小美女一本正经的解释起来。

这股扭捏中带着点严肃的神情,却让潘浩觉得她更加可爱。

李馨梦见他盯着自己看,以为他真是误会了自己,小脸变得更红了,急道:“哎呀,我就是觉得当妈的都关心孩子的事业感情,但你的工作现在还没落实,你也没法再编什么谎话骗妈妈,我就只能从感情方面入手啦!电话里冒充一下你女朋友而已,我也不吃亏,跟你在丽河帮我比起来,简直就是小意思,你说对吧?”

潘浩欣赏小美女娇羞俏脸的同时,也暗暗感叹着她过人的情商,点头道:“嗯,放心吧大梦,我不会想歪的,哈哈……”

“那你还笑!”李馨梦刚松了一口气,眼见潘浩笑得颇有深意,柳眉再次微微皱起。

“啊哈哈,我就是在想,你这忙帮得我很是难办啊——呐,我可不是怪你的意思哈,我就怕过几天我妈万一问起你来,我总不可能说我已经和你分手了吧?”不得不说,潘浩这表面探讨问题,实际上却是在撩拨妹子的套路,玩得还真挺隐蔽的。

李馨梦也被他绕进去了,眨巴眨巴眼,偏着脑袋认真思索了片刻后,摊手耸肩道:“那就得靠你随机应变了,不过如果实在糊弄不过去了,我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再出手帮帮你也是可以的。”

“嗯?什么算力所能及的范围啊?”潘浩双手撑着下巴,煞有介事的问道。

“潘大记者……”李馨梦佯怒着瞪了他一眼,“你这还没当记者呢,就这么爱刨根问底,我担心你要真当了记者,会不会把你以后的女朋友给吓跑啊?”

潘浩识趣的打了个哈哈,二人的话题重新回到了餐桌上来。这顿饭吃到了下午一点多,俩人经过电话插曲,关系莫名拉近了许多,聊天的话题也从较为生分的场面话,延伸到了一些较为私人的领域,比如个人爱好、童年趣事等等。

吃完饭俩人愉悦道别,潘浩目送李馨梦骑上一辆共享单车离开,自己抬眼望了望几百米开外的天阳传媒集团大楼,暗道:是啊,老爸老妈那边不可能一直瞒着,我工作这事儿可得快点落实了!唔……刚刚这顿饭吃得,咋有点像是在相亲呢?哎,要真能把这小美女给我妈领回家,她看了不知道得多高兴呢……

一边胡乱琢磨着,一边迈步朝大楼走去,在楼下门岗办理临时出入证手续折腾了一会儿,一直到下午两点过,潘浩才得以踏入大楼门厅,顺着指引牌,一路来到了人事部所在的12楼。

天阳传媒集团,虽然严格来说仍然归属市委宣传部指导工作,但早已经完成了市场化改制,是一家高度商业化的企业,旗下所有报刊的人事工作,都由集团人事部统一协调安排。

潘浩来到12楼,报名来意后,人事部负责接待的小姑娘冲他微微一笑,径直带他来到了一间办公室门前。潘浩定睛一看,发现这儿竟是“总监办公室”。

办个调职而已,犯得着惊动堂堂集团人事总监么?

正文卷 第19章:古怪总监

听到电话里的质问,潘浩顿时冷汗就下来了:完了完了,我在丽河的时候就隐隐觉得哪儿不对,没想到百密一疏,居然把爸妈给忘了!

可不是么?因为义愤填膺的想要曝光丽河的乱象,来者不拒的接受一堆媒体的采访,而且还在央视露了一把脸,这事儿要不露馅就怪了!虽然老家地处偏僻乡村,但现在好歹也是网络时代了,丽河这件事又流传那么广,爸妈直到现在才听说,已经很幸运了……

“妈……”一时间,潘浩不知该作何解释,毕竟自己的公务员饭碗,一直是二老引以为傲的东西,如今甭管是因为啥原因,自己已经把它给甩了,要怎么说他们才不会想不通呢?

“你别叫我妈!”电话那头,老妈的语气十分不悦,碎碎念道,“你小子可真能瞒啊,要不是你表哥碰巧在网上看见给我们说,我和你爸都还蒙在鼓里。你给我说,你不回来过年,是不是因为和文静闹了什么别扭?我问你,你答应给我带回来的儿媳妇呢?”

唔,这么听起来,二老已经是先自行分析过原因了呀!呵呵,他们知道我今年答应了他们要带女朋友回家过年,所以觉得我找借口不回去,是因为把女朋友给弄没了?得,这猜得还挺准!

潘浩心里一阵失落,觉得自己既丢饭碗又搞砸感情,实在是对不住父母的期待。二老含辛茹苦把自己养大,不就指望着这些事情尽快稳定下来吗?

低头听母亲说了半天,他想起自己还在和李馨梦共进午餐,这边抬起头看了一眼桌对面,却没见到小美女的身影。

正纳闷呢,余光忽然瞥见了一个人影,接着便感到耳旁手机滑动,侧头一看,李馨梦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竟然一把将他的手机给抽了过去。

冲潘浩神秘一笑,李馨梦悄然按下了屏幕上的免提键,笑道:“阿姨你好,我在这儿呢!”

“啊?”电话那头,潘妈妈的碎碎念戛然而止,奇道,“你……你是文静?不对啊,这声音咋不大像呢?”

“阿姨,我叫李馨梦,是潘浩现在的女朋友。他和白文静已经分手挺长时间了,怕你们担心就一直没敢说。”李馨梦一边对着电话一本正经的说着,一边冲潘浩连连眨眼,示意他不要吭声。

潘浩听她居然如此表态,心里当然是欢喜多过惊讶:她居然主动说是我女朋友哎!而且还是亲口对我妈说?这即便不是默认让我追她,至少也算是给我暗示吧?

电话那边,潘妈妈对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儿媳妇”果然好奇不已,叹道:“这浩子简直太不像话了,换女朋友这么大的事,居然一个字都不给家里说!”接着话锋一转,便以一种略显八卦的语气笑道:“小李是吧?你们俩怎么认识的呀?在一起多久了?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一听母亲开始了查户口模式,潘浩忍不住了,苦笑道:“妈,您就别问那么多了行吗?”

“不行!你小子撒了那么大个谎,我现在不问清楚,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又在骗我呢?”老妈断然拒绝了他的抱怨,斩钉截铁的说道。

李馨梦白了潘浩一眼,再次示意他闭嘴,接着用略显撒娇的语气对着电话说:“阿姨你放心吧,我说的都是真的。您想想啊,您打这电话可是没有提前通知的,潘浩他不可能为了骗您,一直带着个假冒女友随时准备蒙人啊!”

一番话终于让电话那边传出了忍俊不禁的笑声:“哈哈哈,你这话说得倒也在理!”

李馨梦咯咯陪着笑了几声,又说:“我和潘浩是在丽河认识的,虽然在一起不久,不过我觉得他这人挺正直的,而且还蛮有才华,是个很靠谱的小伙子呢!”

这一番夸,一边说,小美女还一边用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冲潘浩上下打量,嘴角带着几分笑意,说不清是在真心夸他还是在开玩笑,听得潘浩脸上莫名发烧,竟然有些害羞!

听见姑娘夸自己儿子,潘妈妈当然是心花怒放,笑道:“浩子这孩子哪儿都好,就是太实诚了,有时候有点缺心眼儿,小李你和他在一起,没事可得多提醒他才行!你应该知道吧,他是在市委机关工作,在那种地方,太实诚了可是要吃亏的,我和他爸还指望他能早点提干,早点成家立业呢……”

“哎哟我的妈诶,您就少说两句吧,我们俩正吃饭呢,等我忙过了这几天,我再好好给您说说情况行不行?”潘浩听见老妈又切换到了碎碎念模式,忍不住再次打岔,唯恐她把身旁这小美女给吓着——自己这才刚开始尝试接触发展呢,当妈的可不宜出现得太早!

所幸这一次的打岔比较有效,潘妈妈一听他俩在吃午饭,立马打了个哈哈,心满意足的让他俩慢慢吃,很快便结束了通话。

从李馨梦手里接过手机,潘浩看她的眼神有几分复杂。

小美女冲他吐了吐舌头:“别怪我偷听啊,我刚刚就坐对面,你的电话听筒声音可不小!”

潘浩感叹:“你这个围解得可太及时了,直奔主题、直中要害,一下子就把我妈搞定了!大梦同学,厉害噢!”说着冲重新回到座位的李馨梦竖了个大拇指:“不过你一上来就跟我妈说你是我女朋友,可真把我给吓了一跳!”

“嗯?吓了一跳?这话说得,难道我做你女朋友你还不乐意吗?”李馨梦快人快语的反问。

潘浩登时闹了个大红脸,连连摆手:“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他想说自己是因为对方的仗义出手惊讶,而不是常规意义上的“惊吓”,可没等他说完,这下轮到小美女害臊了。

“呐!我告诉你,你可别误会啊,我就是听了你的经历,又听你妈妈在电话里兴师问罪,所以才想帮你一把的,毕竟你之所以会露馅儿,是因为在丽河帮我的忙。”清了清嗓子,小美女一本正经的解释起来。

这股扭捏中带着点严肃的神情,却让潘浩觉得她更加可爱。

李馨梦见他盯着自己看,以为他真是误会了自己,小脸变得更红了,急道:“哎呀,我就是觉得当妈的都关心孩子的事业感情,但你的工作现在还没落实,你也没法再编什么谎话骗妈妈,我就只能从感情方面入手啦!电话里冒充一下你女朋友而已,我也不吃亏,跟你在丽河帮我比起来,简直就是小意思,你说对吧?”

潘浩欣赏小美女娇羞俏脸的同时,也暗暗感叹着她过人的情商,点头道:“嗯,放心吧大梦,我不会想歪的,哈哈……”

“那你还笑!”李馨梦刚松了一口气,眼见潘浩笑得颇有深意,柳眉再次微微皱起。

“啊哈哈,我就是在想,你这忙帮得我很是难办啊——呐,我可不是怪你的意思哈,我就怕过几天我妈万一问起你来,我总不可能说我已经和你分手了吧?”不得不说,潘浩这表面探讨问题,实际上却是在撩拨妹子的套路,玩得还真挺隐蔽的。

李馨梦也被他绕进去了,眨巴眨巴眼,偏着脑袋认真思索了片刻后,摊手耸肩道:“那就得靠你随机应变了,不过如果实在糊弄不过去了,我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再出手帮帮你也是可以的。”

“嗯?什么算力所能及的范围啊?”潘浩双手撑着下巴,煞有介事的问道。

“潘大记者……”李馨梦佯怒着瞪了他一眼,“你这还没当记者呢,就这么爱刨根问底,我担心你要真当了记者,会不会把你以后的女朋友给吓跑啊?”

潘浩识趣的打了个哈哈,二人的话题重新回到了餐桌上来。这顿饭吃到了下午一点多,俩人经过电话插曲,关系莫名拉近了许多,聊天的话题也从较为生分的场面话,延伸到了一些较为私人的领域,比如个人爱好、童年趣事等等。

吃完饭俩人愉悦道别,潘浩目送李馨梦骑上一辆共享单车离开,自己抬眼望了望几百米开外的天阳传媒集团大楼,暗道:是啊,老爸老妈那边不可能一直瞒着,我工作这事儿可得快点落实了!唔……刚刚这顿饭吃得,咋有点像是在相亲呢?哎,要真能把这小美女给我妈领回家,她看了不知道得多高兴呢……

一边胡乱琢磨着,一边迈步朝大楼走去,在楼下门岗办理临时出入证手续折腾了一会儿,一直到下午两点过,潘浩才得以踏入大楼门厅,顺着指引牌,一路来到了人事部所在的12楼。

天阳传媒集团,虽然严格来说仍然归属市委宣传部指导工作,但早已经完成了市场化改制,是一家高度商业化的企业,旗下所有报刊的人事工作,都由集团人事部统一协调安排。

潘浩来到12楼,报名来意后,人事部负责接待的小姑娘冲他微微一笑,径直带他来到了一间办公室门前。潘浩定睛一看,发现这儿竟是“总监办公室”。

办个调职而已,犯得着惊动堂堂集团人事总监么?

正文卷 第20章:天阳都市报

蒲永琪见他一脸警惕的样子,忽然扑哧一笑,却偏偏又笑得十分真诚灿烂,脸上露出了一对浅浅的酒窝:“你放心吧,我们当然会尊重你的意愿。在我看来,潘先生十分适合一线采编工作,所以我们就算要调剂,也不可能把你往一些后勤部门乱调啊,那不等于是在埋没人才么?我蒲永琪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一冷一热的对话,几乎就快把潘浩给弄迷糊了,此时他忍不住直接问道:“蒲总监,你就跟我直说了吧,你们到底打算怎么处置我?”一边说一边心想:如果真是有人要整老子,大不了一拍两散,难道还能把老子给关在这儿不成?

听他连“处置”这样的词都用上了,蒲永琪笑得更欢,连连摆手道:“我已经初步有了想法,不过还需要和用人部门负责人商量一下才能确定,潘先生请先到外边稍事等候吧!”

潘浩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又从总监办公室出来,接过了前台小妹递上来的热茶,一头雾水的坐在了十二楼的茶水间干等着。

总监办公室里,蒲永琪送走潘浩,一脸无奈的耸了耸肩,转而拿起了桌上的电话,拨出了一个号码。

“喂?小薇啊,我刚刚和那人聊过了。不出所料,就是一个自命不凡的家伙,依我看也就是文笔还行,其它方面嘛,呵呵,无论是情商还是察言观色的能力,恐怕都不是你们喜欢的类型啊!”接通电话,蒲永琪语速飞快的说着,最后感叹道,“也不知道这小子是什么背景,居然还能这样操作……要不我再跟领导说说,看看能不能把他往别地儿放?”

“行了,我知道了,不过至少他还是个男的,对吧?”电话那头同样是个女声,一句话惹得蒲永琪哈哈大笑,随后又补充道,“就这样吧,这种情况下,我们喜不喜欢重要么?老大亲自过问的事儿,谁知道背后牵扯了些什么关系,我劝你也别太愤世嫉俗了,万一那小子是个记仇的人,到时候打你的小报告,我怕你日子不好过!”

“啧啧啧,我可没招惹他,倒是苦了你们了,从来没有先例的事,到头来我还是没能帮你们把住底线……”蒲永琪说着说着,竟然变得有些黯然。

被称作小薇的人安慰道:“你也别瞎自责啦,这事儿又怪不着你!好啦,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快点叫人把他给带来吧,我倒想见识见识看他到底有多大能耐!”

一番唏嘘后,蒲永琪挂断了电话,紧接着又拨了一个分机号:“小郑,按我之前交代的带他办手续吧!”

茶水间里,潘浩百无聊赖的喝了大半杯茶,终于等来了消息,人事部一小姑娘找他将所有档案手续全部归档后,带着他乘电梯一路来到了十八楼。

叮铃一声,电梯门打开,自称小郑的人事专员甜美笑道:“潘老师,这儿就是您即将入职的部门了!”

潘浩一路上都忍着没问自己到底会被安排在哪里,但心里却基本猜到多半不会有啥好结果,正想着到时该如何发作呢,可陡然见到电梯门打开后,迎面那墙上出现的几个醒目浮雕大字,他顿时为之一振。

“天……天阳都市报?郑美女,你确定你没有带错吧?”

小郑一本正经的冲潘浩抿嘴一笑:“瞧您说的,潘老师,这可是我们蒲总亲自交代的事情,我咋可能带错呢?快跟我来吧!”

招呼着他出了电梯,穿过一条宽敞的走廊,小郑接着说:“这几年,天阳都市报还真的挺少社招的,据我所知,这边基本也没啥空缺,尤其是采编部门……呵呵,潘老师一定是特别优秀,所以才可以调动到这儿来吧?”

面对小郑的恭维,潘浩显得一头雾水:奇了怪了!姓蒲的刚才说调剂,结果又叫人把我带到这儿来,我还以为我这个被“下放”的小科员,真有这么好的运气,正好赶上天阳都市报缺人呢!可听这小美女的意思,好像又不是这么回事儿啊?

潘浩没有细问,满心好奇的跟着小郑来到了一间超大的办公室。小郑让他原地稍等,自己径直走了进去。

潘浩抬眼看见了办公室门口挂着“社会新闻部”的铭牌,心里又是一阵澎湃——任何一个对媒体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社会新闻记者虽然辛苦,但也是最有锻炼价值、最容易出成绩的岗位了!

放眼望去,整个办公室大约有几十个工位,下午两点过的当口,一大半位置都空着,想来是记者们大多都出去采访了。

不一会儿,小郑笑吟吟的从办公区走了出来,示意潘浩跟她同去。潘浩因此得以在办公区穿行,沿途看到留守办公室的记者们,或是在闲聊打屁,或是在低头玩手机,更有人干脆在上网刷剧刷淘宝,心里不免纳闷:原来当记者可以这么闲么?上班时间干这些,也没人管管?嗯,这么看起来,果然是比古板木讷的机关单位要好多了!

一路穿行,来到了办公室角落靠窗的位置,只见一名皮肤白皙、身材娇小的女人正坐在那儿,一脸专注的翻看着一份报纸。潘浩迎面走去,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番,发现这女人大约三十岁左右,穿着打扮略显随意,鸡心领的纯色毛衣搭配蓝色牛仔裤,脚上一双运动鞋;脸上似乎没有化妆,眼角微微有些倦容,但仍能看出她的五官十分精致,身材也堪称完美,算得上是个典型的知性美女的形象。

“田主任,我把人带到啦!”小郑清了清嗓子,将女人从专注的阅读中叫了回来。

顺势放下报纸,女人抬眼看了看潘浩,随即冲小郑点头道:“谢谢小郑,你请回吧,后面的事就归我们社会部啦!”

目送小郑离去,潘浩感受着对面坐着这女人略显敌意的目光,心想:他娘的,今天这是怎么了?走进这大楼遇到的两大美女,咋都一副死了老公的样子,看我就像在看仇人一样?

正文卷 第21章:两个主任

不多时,略显尴尬的沉默被打破,那女人淡淡道:“潘浩是吧?我叫田小薇,是天阳都市报社会新闻部的负责人。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们部门的人了,希望你能尽快适应,投入到新的工作当中!”

潘浩暗叹对方的直截了当,应道:“田主任你好,很荣幸加入天阳都市报,我会努力的!”

“呵呵,先别急着说大话。这样吧,我这人喜欢直来直去,咱们就不绕圈子了。”田小薇冷笑一声,“你是怎么来这边的,我们都很清楚,既然我这儿同意要你,就希望你也给我个面子,可别没干几天就受不了走人了,出去说我们这儿挤兑你,那可就不太地道了。”

这番话彻底把潘浩给弄昏头了:这女人咋比之前那个姓蒲的还要阴阳怪气啊?这说的什么话啊,我长得很像那种靠不住的弱鸡么?

看潘浩没吭声,田小薇继续道:“天阳都市报不养闲人,我们社会部作为采编部门的中坚力量更是如此,更别说托关系走后门的先例了,所以我劝你做好心理准备,如果到时候你发现这儿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可别把锅甩到我的脑袋上——我说这些,你明白吗?”

我明白个屁啊!什么叫不养闲人,那边一帮玩手机逛淘宝的人,不是闲人是什么?潘浩被田小薇的直截了当弄得火气再起,不解自己是犯了哪路神仙,以至于今天处处被针对。

思来想去,他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田主任,你的话我不是太明白。我只是受派从市委宣传部调过来锻炼,这不算托关系走后门吧?再说了,我还没开始工作呢,你怎么就断定我会受不了走人呢?”

对此,田小薇依旧是不屑的笑容,摊手道:“好,怪我太不委婉,不该提走后门这茬。”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让自己情绪平静下来,接着她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说在前头的丑话说完了,下面我来给你交代一下这边的规矩吧!”

潘浩只当这女人是来了大姨妈情绪不稳定,懒得和她掰扯刚才的话题,便静静的听她继续往下说。

“天阳都市报一线采编人员,我们内部有严格的评分考核定级体系,级别从最低的十级到最高一级,上面还有首席记者,不同级别的底薪和稿酬是不一样的,这一点你之前有过了解吧?”

“唔,说实话这次调动事发突然,我还真没具体了解过这方面的细节。”潘浩如实作答,心想:老子只当要去妇女报,压根儿没想过会直接来这里,你们咋评分定级的,我了解个屁啊?

田小薇又是莫名其妙的嗤笑一声,续道:“行,这个你慢慢会了解的。我现在只跟你宣布一下,作为新人,我只能给你定到十级,也就是最低级,希望你不要有什么怨言。毕竟,我作为部门负责人,不可能对谁搞特殊化,你说对吧?”

“我没意见,不管升级的条件规则如何,我想通过我的努力工作,今后我是可以慢慢往上升的。”潘浩依旧是一副坦然面对的架势,说的也是内心真实想法,语气当然也足够真诚。

不过田小薇似乎并不领情,又是不屑的白了他一眼,接着说:“这几年部门进的新人都是校招来的大学生,实习期我一般会让老记者以老带新,不过你的情况比较特殊,我考虑了一下,让老记者带你确实不太合适,所以决定由我来亲自带你。”

呵呵,刚刚不还说不搞特殊化么?陡然得到部门主任的直接“垂青”,潘浩却一点没有受宠若惊的感觉,反倒觉得有些不安:这女人打一见面就对我没半点善意,现在又说要亲自带我,怕不是憋着什么坏吧?娘的,难道她才是那胖主任的老相好?

“不过我每天的工作很忙,可能不会有太多时间来手把手教你,在没有具体安排的时候,你就多花点时间看报纸自学吧!”田小薇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指着她旁边一个空位说,“喏,你就坐那儿吧,离我近点,有事好交流。”说着便端着茶杯转身离开了。

潘浩望着田小薇的背影,心里七上八下:娘的,这女人到底咋回事?把老子安在眼皮底下好天天给我脸色看么?让我看报纸自学?我好歹也是从市委宣传部外宣办出来的,重点大学文新学院毕业,写新闻稿还需要学么?

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幸运了,虽然有点稀里糊涂,但却跳过了预想中的“跳板阶段”,直接进到了无数人求而不得的天阳都市报,而且还是这边的王牌部门之一,这至少能让自己少奋斗两三年啊!

这么一想,定级定到最低,直属主管的那不太好的第一印象,似乎也就不那么重要了。长舒一口气,坐在自己被指定的工位上,潘浩开始捣鼓电脑、收拾桌子。

不一会儿,只听笃笃两声敲桌响,潘浩抬眼一看,只见一名矮矮胖胖的男子正冲他咧嘴乐呵着,手上还递过来一根香烟:“兄弟,新来的吧,吸烟室走一个?”

工位收拾得差不多了,田小薇这女人也不在,潘浩不想拂了老记者的面子,便笑着点头接过烟来,跟着那人一起来到了吸烟室。

互相点上烟抽了两口,那人忽然说:“潘兄弟是吧?嘿嘿,久仰久仰,你在丽河那事儿我也知道,真是让人佩服啊!”

潘浩谦虚了两句,那人瞥了一眼吸烟室大门,接着压低嗓子笑道:“刚刚听你被小田田给了个下马威是吧?可别往心里去啊,她那人就是不开窍,要不是人长得漂亮,还真轮不到她来当这个主任,呵呵……”

哟呵?看来这位兄台跟田小薇不太对付啊!一句话把女领导的外貌和职位扯上关系,难免让人想入非非,可以说是堪称恶毒的非议了。潘浩只好不置可否的淡然一笑,冲他摆了摆手。

没想到那人继续自来熟的说道:“以后工作上要是有啥麻烦,老弟你尽管来找我就行!进了社会部的门,大家都是一家人了,你很快就会发现,除了小田田,其实大家都挺好相处的,哈哈……对了,忘了自我介绍,呵呵,我叫陆定远,社会新闻部副主任。”

一听到这个头衔,潘浩差点被一口烟给呛到,暗道:咋回事?老子刚被主任莫名其妙甩了脸,紧接着又碰上副主任过来主动示好,这是卷入了一场派系内斗,还是这俩人提前合计好了故意在编排老子啊?

正文卷 第22章:热线组

稀里糊涂的抽完一根烟,潘浩跟着陆定远一起回到办公室。看了一眼田小薇依然空着的座位,陆定远微微一笑,回头冲潘浩使了个眼色:“来吧兄弟,我带你认识认识新同事。”

潘浩点点头,接着便在陆定远的引领下来到了办公室中央。

陆定远用力拍了拍手,大声道:“各位都把手里的事放一放啊,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事!”

招呼了半天,周围稀稀拉拉坐着的十来号人,只有几个投来了好奇的目光,另外几人则根本不为所动,继续盯着各自的手机或电脑屏幕。

嗯?这人不是副主任么,咋还有人不买他的账啊?潘浩心里好奇,转而一想也不足为奇:也对,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既然这姓陆的和姓田的女人不对付,想必这个部门的记者们,也都互有喜恶吧!毕竟这儿不是机关单位,不喜欢谁还得把面子工夫做够……

对于自己略显尴尬的号召力,陆定远似乎并不在意,继续大声道:“这位兄弟叫潘浩,是上级宣传主管部门派来咱们报社体验基层工作的,希望大家今后在工作中,对潘兄弟多多支持!”说着,又拍了拍潘浩的肩膀对他笑道:“也希望潘兄弟多为咱们基层媒体提出宝贵的指导意见,把咱们面临的一些困难啊,嘿嘿,如实的向宣传部领导们反映……”

潘浩越听越觉得纳闷:这家伙有病吧?我一个市委宣传部下放的人,就跟棋盘角落的弃子差不多,他犯得着把我当个领导一样供着,对我这么毕恭毕敬么?

在他的预想中,天阳都市报的记者应该个个都是肩负新闻理想,不为权贵折腰的斗士才对,没想到一上来就遇上这么一号角色。

说实话,上午刚刚下决心从满是虚情假意的机关离开,此时的潘浩对陆定远的第一印象并不好。

陆定远显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继续笑呵呵的对周围记者们说:“尤其是你们几个,想从热线组往更别地儿坑挪的家伙,平常可得多和咱潘科长亲近亲近才行,嘿嘿……”

“哎哟陆主任,你这么叫我可担当不起!”潘浩一听这称谓,立马条件反射般的连连摆手。

在机关待了两三年,他最怕的就是这种夸张无比的高帽子,毕竟在那种地方混饭吃,低调是平安无事的第一要务。久而久之,他也早已形成习惯性的低调风格,一听“科长”二字,顿时觉得莫名其妙,解释道:“我在市委宣传部也只是个普通科员而已,更何况现在已经不在那边任职啦,大家就叫我名字就好。”

陆定远见他谦虚,笑道:“现在是普通科员嘛,但镀镀金回去不就正好往上走一走么?嘿嘿,没准儿还能直接来个三连跳,从市委宣传部整到省上去呢?我叫你科长啊,还是悠着在喊呢!”

什么镀金,什么三连跳啊?还整到省上去?这家伙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潘浩不明就里,没来得及继续解释,便被陆定远拉着开始认识同事。

为数不多的七八个听陆定远掰扯的记者,看起来年龄都和潘浩相差不大,仍旧是以女性居多。介绍一圈下来,潘浩了解到此时留在办公室的记者大多属于社会新闻部的热线组。

听陆定远的意思,这热线组应该是整个部门地位最低、最辛苦的分工了。原因很简单,他们大多是刚入报社一两年的新人,自己手上没有较为固定的资源和渠道,因此平常就只能“靠天吃饭”,等候报社的新闻热线部那边传来市民的爆料线索,接受领导的分配之后,才能外出采访。

更要命的是,这种热线爆料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无效线索,往往出去跑一趟,累死累活大半天下来,却根本挖掘不到有价值的新闻点,最终便没法形成稿件;而即便有幸成功完成采访写稿,最终见报时也难以占据较大版面,这直接影响了记者们的收入和评级……

正因如此,热线组便成了社会新闻部苦逼的代名词,也难怪他们破罐子破摔,坐在办公室里心不在焉了。

陆定远带潘浩挨个儿和同事们认识了一遍。整个过程下来,潘浩有几分走神——除了那几个对陆定远爱答不理的记者外,其余几名热线组的同事,尤其是女同事,对他显得尤为热情。

唔,基本都是二十三四岁的小妹妹啊,学文科出身的姑娘,一个个的气质都挺不错,也都很会穿衣打扮,嘿嘿,我可是来对地方了,这是一头扎进百花丛的节奏啊!潘浩一边和触感滑腻的一只只柔荑握手致意,一边在心里胡乱琢磨:嗯,都是如花似玉娇滴滴的年纪,在热线组这种苦哈哈的地方拼命,还真是有点残酷呢!

或许是因为太想改变这种处境,这几个姑娘好像还挺信陆定远的话,真把潘浩当成“上级领导”在对待,和他有说有笑的,也都很会开“那方面”的玩笑,丝毫没有普通姑娘的矜持羞涩。

嗯,女人啊,看来还真是势利,想抱大腿么?可惜老子除了第三条腿之外,现在还没啥本事可以让你们抱大腿……受到异性这种礼遇,潘浩一开始当然是愉悦的,不过转念又莫名想起了白文静,对眼前这几个姑娘的态度也因此冷了下来。

介绍完了同事,陆定远看了看表,嘱咐潘浩自行安排,接着便拿了笔本急匆匆的离开了办公室,似乎是要去开什么会。

接下来从下午三点多到报社规定的正常下班时间五点半,潘浩一直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整理了一番电脑后,大量时间都显得百无聊赖,干脆真的抄起了一份当天的报纸,翻来覆去的看了两遍。

这一看还真挺有收获:天阳都市报不愧是市场报的先行者,不仅内容丰富、版面美观,而且连稿件的编排都有着强烈的自我风格。除了四平八稳的时政新闻外,占据大量版面的社会新闻,文字朴实无华却生动活泼,叙事曲折离奇却并不夸张做作,这样的风格,潘浩在宣传部工作时还真的没啥机会尝试过。

嗯,看来姓田的让我没事看报纸自学,倒不像是在故意寒碜我。潘浩点点头,余光瞥了一眼田小薇座位,依旧是空空如也,暗道:当主任的就可以不上班么?一下午都不见人,啧啧,不会是到哪个领导办公室“玩”去了吧?

想起陆定远说她因为“长得好看”才能当上主任,潘浩难免联想到这种权色交易的画面。毕竟田小薇有这样的资本,虽然今天没有化妆,但那天生凝脂般的肤色,以及那前凸后翘的劲暴身材可是在那儿明摆着的。

不过仅仅因为陆定远的随口一说便作此联想,潘浩觉得还是有些不妥,心里为自己开脱:嘿嘿,谁让她一上来就给老子甩臭脸来着?

这几个小时内,外出采访的记者们陆续回来了,潘浩只听他们似乎在忙着“报稿”,同时还有一些人开始叫外卖、泡泡面,办公室一片繁忙嘈杂,一时宛如闹市一般。

按照以往在机关的作息,五点一到,办公室绝对已经人去楼空,没想到这儿过了下班时间反倒更忙啊!潘浩暗叹:看样子他们已经习惯这样的加班生活了,啧啧,都说天阳都市报记者们收入高、生活光鲜亮丽,可不亲自进来体验观察,还真不知道人家原来也挺苦的啊!嗯,果然是各行都有各行的难啊!

感叹的工夫,田小薇和陆定远一前一后走进了办公室。

“编前会开完了,老黄你今天的稿子要做大,做好深度追加采访的准备!阿月你那个选题我帮你争取了,但编委们都觉得不行,你就正常处理吧,顶多四分之一版了……”一边走,田小薇一边风风火火的挨个点名,语速奇快的安排了一通工作。

潘浩大概听明白了,俩主任是去开了编前会,和领导们讨论敲定了今天的版面安排,同时也决定了记者们一天的忙碌能到底能有多大收获。

比如那个被称作老黄的记者,一听说稿子要做大,立马眉开眼笑的,就差鼓掌欢呼了;而那个叫阿月的妹子,白眼都快翻到了天灵盖,如同泄气皮球一般,一屁股瘫坐在了座位上。

田小薇一番布置,记者们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但却没有丝毫怨言,立刻投入了紧张的写稿工作中。潘浩看在眼里,暗叹大报社记者们的训练有素。

这时候田小薇刚刚回到座位,一眼看到潘浩,便跟见鬼一般瞪了他一眼,惊道:“都六点过了,你咋还在这儿?”

潘浩心道:你一直不在办公室,老子要是准点下班走了,明天你万一说老子不经你允许就下班,接着给我甩脸色找茬咋办?老子才不会这么傻呢!

嘴上却笑道:“我这刚来第一天,还是想多看看多学学。”

田小薇摆了摆手:“你没啥事还是早点回去吧,我要开始忙了,没工夫管你。明天我会给你安排工作,你今晚好好休息,做好心理准备!”

正文卷 第23章:车祸

田小薇的注意力显然都在工作上,潘浩觉得她的态度比之前好了许多,对她的印象稍有好转,这便下班离开了传媒集团大楼。

回头看看这栋大楼,潘浩顿时有种恍然若梦的错觉——短短一天之内,上午在市委大院看透人情冷暖,下午到了这边又经历“冰火两重天”,这新年的第一个工作日,过得可真他娘的刺激!

红旗路离家有些远,潘浩挤上了晚高峰的公交车,晃晃悠悠大半个小时后才有了空座。刚一坐下,兜里的电话就震动起来,来电的居然又是李馨梦。

哟,这应该是刚下班吧,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该不会是想约我吃晚饭吧?

潘浩心里痒痒的,想起中午与李馨梦单独共处的温馨时光,尤其是她在电话里冒充自己女友的片段,鼻息间仿佛嗅到了她身上那股子淡淡的香气,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毫不犹豫的接起了电话。

“大梦姑娘,有何贵干呀?”他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激动。网上不是有人说过么,人总是得到了便不懂得珍惜,所以当你对一个姑娘有意思的时候,头等大忌便是暴露需求感。潘浩自从看过这句话后便铭记于心,此时显得仍旧足够冷静。

“没啥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闲聊了么?”李馨梦的语气中透着笑意,倒显得有几分暧昧的意味。

“哈哈,当然可以,欢迎欢迎。怎么,你这会儿才刚刚下班么?”既然是闲聊,潘浩便随口起了个话题。

“还没有呢,加班啊,这会儿比较闲,给你打电话问问情况。”李馨梦顿了一顿,“今天下午去新单位报到,感觉怎么样啊?”

潘浩就盼着她问起这个呢,毕竟从妇女报一跃进入天阳都市报的惊喜,他至今还没来得及向任何人分享。而这个活泼可爱的小美女,显然是个不错的分享对象。

“感觉太好啦!简直像中了头彩一样爽!”他卖了个关子,接着便把自己面见蒲永琪,然后被调剂到天阳都市报的过程说了。

李馨梦听他语气兴奋,在电话那头也是连连赞叹:“哇!你运气不错嘛,这下好了,从宣传部科员变成国内一线都市报的记者,你跟家里面也算是有个交代咯!”

潘浩听出了小美女对自己的关心,以及那难以自制的喜悦之情,便随口开了个玩笑:“哈哈,说起来,这事儿我还真得谢谢你啊,改天得请你吃饭才行!”

说这番话,重点当然是最后这句——趁着姑娘心情好,随便编个借口,只要能把理由给兜圆了,发出这种“模糊邀约”,一般来说姑娘是不容易拒绝的。当然,这也是他之前从网上看来的,不过从实践来看,效果还不错。

不过这一次,李馨梦的反应却有点出乎潘浩的意料。

颇为意外的轻咳几声后,她略显慌乱的喃喃道:“谢……谢谢我?你谢我什么啊?”

潘浩立马道出了自己早就想好的理由,笑道:“你是我的幸运星啊,当然得谢谢你!呐,你看,要不是在丽河遇到你,我就不会有那段经历,天阳都市报的人也不可能知道我。那样的话,就算有同样的调剂岗位的机会,我想也不会轮到我头上吧?你说对不对?”

李馨梦闻言扑哧一声笑道:“看不出来啊,你这家伙一脸老实样,还挺油嘴滑舌的!”思索片刻,她故作为难的说:“好吧,你把我当幸运星,我先勉为其难的默认了,至于吃饭嘛,有空再说吧!”

姑娘说出这番话,并没有明确的拒绝,而且还主动提到“幸运星”这档子事儿,可谓是进一步加深了暧昧意味,这让潘浩心头大喜,笑道:“好啊,那我有空就再给你发消息打电话问你有没有空噢!”

“你这是在说绕口令么?”李馨梦咯咯笑着,“你啊,还是先把工作的事弄顺了再说吧,咱们要约饭,以后有的是时间。”

又闲聊了几句,小美女便说自己要忙工作了,匆匆和潘浩道别,结束了通话。潘浩正好也到站了,一边下车一边暗喜:这不就是在说咱俩“来日方长”的意思么?看来她对我印象还不错,不排斥长期交往啊!

这么一想,顿时便觉得今天真是收获颇丰,无论是工作还是感情方面,都算是开了个好头。看起来,是时候和之前的霉运彻底说再见了!

哼着小曲朝出租屋的方向走去,潘浩可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脚下走得也带风。可来到最后一个路口,眼看前方绿灯,刚准备穿过斑马线走向小区大门,却听右手方一声尖锐的刹车声传来,吓得他下意识的往后收脚,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后撤了两步。

果然,意外与惊喜一样,总是让人猝不及防。右方的主干道上,一辆红色甲壳虫轿车似乎失去了控制,正高速朝着自己左侧的车道冲去。尽管甲壳虫的刹车灯一直亮着,轮胎也正与地面密集摩擦,激起阵阵黑烟,速度也逐渐降了下来,但却由于惯性,仍在向它的左侧车道“漂移”……

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等潘浩反应过来,便听嘭的一声,身材娇小的甲壳虫便一头撞在了一辆黑色路虎的左前脸上,车停了下来,安全气囊弹开,引来过往路人一片惊呼。

由于距离不远,潘浩看得十分清楚。万幸的是,发生碰撞的时候,甲壳虫的速度已经减慢不少,因此当事双方无论是车还是人,都没有遭受严重的损伤。

甲壳虫的车主是一个打扮时髦的妙龄女子,此时正被安全气囊“摁”在座位上,手忙脚乱的挣扎着,看上去不像受了重伤;路虎的车主则是一名光头壮汉,被撞后他第一时间开门下车,黑着脸查看起了自己车辆的受损情况。

如此近距离的目睹一起交通事故,若是放在以前,潘浩可能也会跟周围市民一样,有时间就看看热闹,没时间就快步离开。可如今他却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已然不同,作为一名报社记者,而且是社会新闻部的记者,遇到这种突发事件,怎么能无动于衷呢?

虽然看起来只是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但至少捕捉新闻的意识还是得有的吧!心里这么想着,潘浩一个激灵,立刻拿出手机开始拍摄,同时注意观察事件的进展,试图将所有细节都收入脑海,以便待会儿完成自己的新闻报道。

路口的交通很快因为这场事故陷入混乱,晚高峰的道路上,心烦意乱的司机们疯狂的按着喇叭,为这场混乱增添了一种莫名的烦躁感。

在潘浩的镜头下,路虎车主查看完自己的车况后,回头狠狠的瞪了甲壳虫一眼,接着便大踏步上前,尝试伸手拉拽甲壳虫车门。

甲壳虫女车主只听到有人在拉门,只当是有人要施以援手,便手忙脚乱的打开了门锁。啪嗒一声,路虎车主得以将车门打开,只听他一声叫骂,一只大手便直接攥住了女车主的手腕,将其用力往车外猛拽。

女车主吃痛尖叫起来,只觉得这个救援者有点粗暴,慌乱间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整个人瞬间便被一股巨力给拖出了车外。

哎哟一声,惊吓过度的女车主脚下一软,摔倒在了大马路上,挣扎了好一阵子才勉强站起身来。

抬眼看到一名脸色铁青的壮汉站在面前,正目露凶光的瞪着自己,她很快弄清了状况,开始如小鸡啄米一般的道歉:“大哥,真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

没等她说完一句话,一幕让潘浩和围观众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

啪的一声,那身高马大的壮汉居然抬手结结实实的给了女车主一记耳光!只听女车主一声惨叫,娇弱的身子顿时便又摔倒在地。此时的她才意识到,这人打开车门根本不是要救人,而是要找她撒气啊!

头晕目眩的女车主难以起身,只能靠着本能朝远离壮汉的方向逃离,可那男人却像是吃了炸药一样,嘴上骂骂咧咧,不依不饶的朝她走去,瞅准她的身子抬脚便想来一记飞踹。

此时的潘浩早已经举着手机凑到了离现场两三米的位置,眼见这人出手伤人,而且还打算进一步行凶,他那爱打抱不平的脾气又上来了:他娘的,不就是不小心碰了一下你车么?等交警和保险公司来了处理不就完了吗?至于这么大火气,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人么?而且打的还是一个弱女子,你他娘的也好意思!

一边在心里骂着,潘浩一边将手机揣进兜里,大声呵斥着那路虎车主,同时冲上去一把搭住了他的肩膀。

路虎车主见到有人多管闲事,嘴里又爆了一句粗,不耐烦的甩了甩肩膀,试图摆脱潘浩的干扰。

他没想到的是,潘浩可是在大学时混了四年搏击社团的人,虽然身材并不算高大健硕,但力量却是不容小觑。

路虎车主只觉得肩头隐隐作痛,回身反手便朝潘浩一拳头抡了过来。潘浩注意力高度集中,正好使出在搏击社团练得烂熟于心的擒拿格斗技巧,一把捉住了对方手臂,顺势来了个反剪……

正文卷 第24章:一通责备

如果说上次在丽河时,面对半夜敲门的三名协管队员,潘浩还觉得有点紧张的话,那这一次在自己熟悉的地界上,对付一个同样手无寸铁的人,他还是显得游刃有余的。

路虎车主被手臂各关节传来的剧痛逼得不得不弯下腰去,嘴里龇着牙花子吸凉气,倒愣是忍着没叫出声来。

“小子,你他妈谁啊,这么爱多管闲事?信不信老子叫人弄你?”当众出丑,他当然得放点狠话出来为自己挽回颜面。

可惜这招对潘浩不起作用,手上力道又加了两成,顿时痛得那厮难以忍受,哎哟哎哟的大叫起来。潘浩笑道:“我倒是不想多管闲事,可谁让你这么过分呢?普通车祸而已,人家姑娘都道歉了,你居然还出手打人,这是男人能干的事儿吗?”

这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引得围观人群发出一阵喝彩。被打后吓得魂飞魄散的甲壳虫女车主也缓过神来,回头眼泛泪光、感激不已的看着潘浩。

在这种氛围下,路虎车主更是倍感颜面扫地,反倒激起了他的逆反心态。

心里一横,他手臂再次发力试图挣脱潘浩的控制,同时嘴上也没闲着:“靠!撞人车还有理了?老子刚买三天的新车被撞成这样,我打她怎么了,打她都算轻的!你有种把老子放开,老子连你一块儿打!”

潘浩见他歇斯底里的样子,心想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路怒症吧?

眼望四周,陷入混乱的路口早已被堵得水泄不通,表情焦虑的司机们不时鸣笛,嘈杂的喇叭声此起彼伏,不时夹杂着一些叫骂和抱怨。

“呵呵,吹牛不上税!”潘浩轻笑一声,手上没有丝毫放松,并没有给对手挣脱的机会。路虎车主再次发出难以抑制的惨叫,说话却毫不嘴软:“臭……哎哟……臭小子,算你有……有种!你有本事报上名来,老子改天……找你算账!”

潘浩在机关单位待了两三年,早就练成了识人断人的火眼金睛,一眼看出这光头壮汉就是那种色厉内荏的货色,便大方答道:“好啊,我就住在对面三江苑小区,上班在天阳都市报,欢迎你随时来找我哦!”

不知为什么,潘浩感到路虎车主在听到自己说完工作单位后,忽然停止了挣扎。他只当那人已经冷静下来,便顺势将其放开,又劝道:“挺小一事故,现在闹得把交通都堵死了,一会儿说不定还会把警察招来,带你去派出所喝喝茶,这是何苦呢?”

路虎车主撇了撇嘴,气势比刚才弱了不少,甚至都没和潘浩有眼神上的接触,便轻哼一声,转身朝自己座驾走去。

潘浩没管他,上前几步将仍旧趴在地上的甲壳虫车主扶起,关切的问了几句,确定她并无大碍后,这才决定好事做到底,把当事双方凑到一起,当场和解、把车给挪到路边,让交通恢复正常再说。

没想到刚一转身,便听一阵引擎轰鸣声传来——那路虎车主竟然重新发动汽车,大摇大摆的从一旁挤满围观群众的非机动车道,硬生生的逼出一条通道来,一声不吭的走了!

明明是事故受损方,前一秒还怒不可遏,下一秒却放弃了追究主动走人,这人是咋想的呢?潘浩暗自好笑:估计是打了人心虚,怕自己真被请去派出所喝茶吧。

因为潘浩的出现,这起意外引发的风波很快平息,以至于交警都还没来得及赶到,现场便已经恢复了畅通。

帮甲壳虫车主将车挪到了一旁的小路边停下,整个过程中,潘浩耳中都充斥着这位女司机的感激。

默默的帮她停好车,下车准备和她握手道别,潘浩这才有工夫仔细观察她——这姑娘大概二十四五岁,一米七左右的高挑身材,五官立体得十分洋气,穿着一身时髦的长款风衣,黑色的打底裤将一双长腿裹得紧紧的,脚上是一双高跟皮靴。

哎,可惜了了,这么漂亮一姑娘,偏偏有点缺心眼儿——穿高跟鞋开车,这不是找死么?

果然,意识到潘浩的目光后,女子尴尬一笑,解释道:“刚刚……鞋跟卡了一下油门,吓得我慌了神,等我踩到刹车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得嘞,这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差不多弄清了,新闻稿看来也可以成形了哈?潘浩心里暗喜,随口道:“穿高跟鞋开车确实有隐患,还好这次没啥大碍,姑娘你可长点儿心吧!”说着便摆了摆手,朝路旁的小区大门走去。

走出去几步远,听见背后一阵咔哒咔哒的脚步声传来,回头看见那女车主一脸讪笑的追了上来。心道:怎么?被老子英雄救美的英姿给迷住了么?

“帅哥,我能加一个你微信不?”美女一开口,居然直接索要联系方式。

潘浩一脸淡然,开玩笑道:“怎么,你打算发红包报答我啊?”

女车主掩嘴一笑:“哈哈,你可真会开玩笑!喏,我也住在这小区,咱们是邻居呢。今天你帮我大忙,咱们加个微信,以后好多联络多来往嘛!”

美女把话说到这份上,潘浩也不好拒绝,掏出手机和她互相添加了好友,这才得知美女芳名梁洛琪,今年24岁,是一家家居店的导购员。

互相交换了个人信息,梁洛琪当然也确定了潘浩的身份,笑道:“潘帅哥果然是记者呢!啧啧,还是天阳都市报,哎呀,刚才那事儿你该不会要写稿登报发出来吧?”

见潘浩一脸不解,她解释道:“实话给你说了吧,我刚拿到这份工作不久,如果今天这种丑事闹得上了报,对我的负面影响很大呢……”

不愧是做销售工作的,套路挺深嘛!套近乎完了再提要求,倒也挺有心的。不过我正常写稿报道而已,对你工作有啥影响呢?难道你们单位还能因为你出车祸被打把你给开了不成?

潘浩有点莫名其妙,笑道:“不瞒你说,我今天是第一天上班,这事儿能不能成稿,我说了可不算。放心吧,我就算要写稿,也会尊重你的个人意愿,使用化名处理的。”

梁洛琪闻言长舒一口气,一把抓住了潘浩的手,满眼感激的笑道:“一眼就知道潘帅哥是个好人!那就这样吧,咱们微信上多联络,今天我还有点事,改天请你到家里来坐坐噢!”

嗯?到家里去做做?望着梁洛琪扭着腰肢离去的曼妙背影,潘浩心里有点飘飘然。自打上次和白文静沙发大战后,他沉睡多年的欲念似乎也觉醒了,从过年开始到现在,脑子里时不时浮现出一些羞羞的幻想画面,以至于现在只要看到美女,免不了就会浮想联翩……

想到美女,他忽然想起了仍在报社指挥“作战”的田小薇:对了,我要写稿的话,肯定还是得跟她通报一声吧?

虽然还没人和他讲过报社的工作流程,不过凭借一下午的体验观察,他知道记者们的选题、成稿的方向与规模,都得经过部门主任的把关,然后才能进行之后的程序。

快步回到出租屋,坐在电脑面前,潘浩第一时间在手机上翻到了田小薇桌上的办公座机号码拨了出去。

“你好,我是田小薇。”接起电话,美女主任的语气依旧干练沉稳。

“田主任,我是潘浩,有个情况向你通报一声,我刚刚下班回家路上遇到了一起车祸,个人觉得可以写一篇报道……”

没等潘浩说完,田小薇便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哼:“潘科长,我现在忙正事呢,你能不能别开玩笑?”

我擦,这个外号怎么连她都知道了?潘浩心头一阵恶寒,心里抱怨陆定远下午的胡乱介绍。

按捺住情绪,他解释道:“田主任,你听我说一下情况吧,事情是这样的……”心里憋着一口气,试图抓住机会,向这个目中无人的女主人证明一把自己的能力,他此时的语速奇快,语言条理也十分清晰,几句话就把车祸发生的过程和路虎车主打人的一幕给说了出来,并强调自己录制了现场视频,也拍了不少照片。

果然,田小薇似乎渐渐被此事吸引,听到这儿才终于插话道:“真想不到,你运气挺不错,也很有心,我为我刚才的鲁莽武断道歉。”

大半天下来,终于从这女人口中听到一句软话,潘浩心里泛起一阵愉悦。这种愉悦可比当初在机关时得到领导表扬要爽多了。不过要探讨原因的话,他自己也有点说不清楚。

“就你的描述来看,这事儿的爆点还是挺多的,完全可以尝试写一写,如果稿件质量不错,我会向编委会申请调整版面。”田小薇语气中带着难掩的兴奋,接着问道,“后续的情况呢?打人者有被警方带走吗?女车主被打得严重不?”

潘浩似乎看到了自己一炮而红的希望,如实答道:“嗨!别提了,我看那路虎车主当街打人,就没忍住出手制止了他,结果这家伙居然一声不吭的跑了……”

“你!你说什么?”田小薇的语调顿时提高了八度,“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啊?有你这样采访新闻的吗?就你这样还想发稿?潘科长,求求你饶了我吧,我真没工夫陪你闲聊!”

听着田小薇如此陡然的转变,以及电话里那急促的忙音,潘浩一时间如坠云雾,实在不明白自己究竟哪儿又惹到这个女神经了。

正文卷 第25章:耍官威

本打算借机抓个突发事件,写稿来个开门红,证明自己的同时,也让田小薇收起她的傲慢态度,没想到劈头盖脸被这女人给说了一通,这让潘浩一晚上都闷闷不乐,睡也没睡好。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还是没明白这女人为什么对他如此态度:娘的,莫非是工作太忙导致没对象,影响了内分泌,看所有男人都不顺眼?嗯,不对,陆定远说她是靠美貌上位的呢,那估计就是她傍上的干爹能力不行,让她欲求不满喽?

就这么胡乱琢磨着,这一夜算是迷迷糊糊混了过去。

第二天早早起床,洗漱后出门挤公交,提前半小时来到办公室,潘浩发现自己是最早到岗的。瞥了一眼,看到办公室门口的桌上摆着几摞报纸,是天阳几家主流市场报的最新刊。他随手每种各取了一份,走到座位上依次翻阅起来。

首先看的当然是自家报纸。翻过了前面几版的时政内容,他的注意力更多的放在了社会版面。这儿可是自己部门的一亩三分地,换句话说,自己想要在天阳都市报有所发展,就得经常在这块版面上露脸才行。

社会版的头条稿件,署名黄青云,写的是一起盗车案的破获经过,足足占据了一整个版面,将事件从各个方面详细梳理解读还原,结合精彩的摄影与排版,确实给人一种活灵活现的冲击力。

嗯,这稿件应该就是昨天姓田的让做大的那一篇吧?不愧是天阳都市报的熟手,这笔法、这采访,确实够老道!

潘浩心里暗暗佩服着,心想自己有机会的话,可得好好向这个黄青云取取经。

翻到社会版的第二页,内容就显得有些杂乱了。五六篇篇幅不一的稿件,略显杂乱的排列在版面上,所写的事件看上去也都平平无奇。

我靠!这种稿子都能上,凭啥我昨天那事儿却不让报?仔细看完所有标题,潘浩更为自己昨晚的遭遇叫屈——这五六篇稿件,篇幅最大的报道的是一起业主与物业的纠纷,还算有点新闻性;但另外几篇,全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稿件也不见得多生动,在他看来,这还不如梁洛琪车祸那事有爆点呢……

这么一想,心里不免又对田小薇发了一通牢骚:她这多半是在欺生啊!树立她的领导权威么?奶奶的,她说今天要给我安排工作,看来也没啥好事!

正腹诽着,手机忽然收到一条消息,梁洛琪在信息里用了一堆兴奋、可爱表情:“潘帅!你这是太仗义啦,这份恩情我记住啦,有机会一定请你来家里坐坐,我要好好报答你!”

潘浩一开始还觉得纳闷,随即明白了过来:呵呵,这女人多半是以为老子听了她的恳求,故意把稿子摁住没发出来呢!哎,可惜老子却是身不由己,想发发不出去!不过嘛,美女要报答,而且还是去她家,倒也算是因祸得福。

心里有些飘飘然,便模棱两可的回道:“小意思,有空再说吧!”一边回心里一边纳闷:这女人到底做的是啥工作,咋就对这事儿那么在意呢?

正走神呢,只听一阵高跟鞋的声音传来,抬眼一看,他的眼前顿时为之一亮。

一个曲线玲珑的身影迎面走来:黑色丝袜、灰色及膝包裙,让她的下半身曲线宛若超模;灰色小西服,内衬一件白色衬衫,将胸口包得紧紧的,她的上半身曲线更是令人血脉贲张!再看那张化着偏成熟妆容的脸,以及那一头乌黑的微卷长发,随着步幅一起一伏的动感模样,着实很难把她同昨天那个刻板刁钻的女总监联系起来!

是的,踩着高跟鞋、化着精致妆容、穿着职业套装款款走来,正是社会新闻部总监田小薇!

这时候,不仅潘浩看得怔怔出神,连在他之后不久陆续到达办公室的几名老记者,也被田小薇靓丽的身影给惊住了。

“哟,田主任今天是要去相亲么?”一名看上去三十出头的男记者打趣道。

田小薇白了他一眼,佯怒道:“去你的,正经夸我一句好看会死啊?”

“哎哟,夸那么真诚,我怕你爱上我。”男记者继续开玩笑。

田小薇也不生气,笑道:“天下男人死光了,我也不会爱上你这号!”

简单几句对话,无论是语调还是神采,都与昨天那副死了男人一般的样子看起来天差地别。潘浩心想,看来这女人不是更年期提前嘛,昨天针对老子,就是她成心的!

思索间,田小薇已经走到了自己座位,将包放好后,她随手整理了一番办公桌,瞥了一眼潘浩,见他桌上摆着几份报纸,心想:看不出来,这家伙还挺上心……哼哼,行,今天就给他浇浇凉水,我看他能撑到啥时候!

没有搭理潘浩,田小薇等到记者们陆续到了办公室,便就地给他们点评了一番今天的报纸版面,同时分配了工作。有人继续追踪报道某些新闻事件,有人着手开始做自己的策划选题,有人被叮嘱勤跑热线,有人则被派去“跑口子”……

在她语速奇快的交代中,潘浩竖着耳朵悄悄听着,除了一些他不明就里的“专业术语”之外,其它的部分他还是听了个七七八八,算是抓住一切机会在适应新单位了。

不过令他失望的是,田小薇把工作交代完,将记者们陆续打发走了,却没有半个字落到他的头上。

偏偏碍于这女人昨天的态度,潘浩唯恐再被她怼,也就没敢开口发问。等到田小薇翻看了各家报纸后,这才听她长舒一口气,淡然道:“潘浩,我看你也拿了各家报纸呢,学习态度很端正嘛!这样吧,我准备交给你一个任务,你有信心吗?”

潘浩顿时兴奋起来,应道:“田主任请讲。”嘴上客客气气,心里却埋怨这女人装腔调耍官威,程度不亚于机关单位领导;不过有事情做总好过坐着发呆,毕竟也算是表现机会,因此他脸上的微笑倒也还算真诚。

“咱们天阳说起来也算是全国纸媒重镇了,四家主流市场报——咱们传媒集团的天阳都市报、天阳晚报,对面楼省报业集团的西川商报、西川早报,在全市、全省乃至全国都算是很有知名度的。能够在激烈的竞争中找到各自的市场,各家都有各家的秘诀,你既然是学新闻的,也在宣传部干过这么久,相信你还是有一定的专业素养,不如就来写一份比对报告吧!”田小薇侃侃而谈,眼神中似乎透着一丝狡黠,“我也不为难你,你就只比对社会版面就好,有问题吗?”

在机关单位的时候,一般遇到领导这么问,潘浩会条件反射的回答“没问题”,他本以为出来后自己会有足够的时间思考,避免被田小薇这样脾气古怪的领导挖坑,没想到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还是赶在了他的犹豫之前,让他不由自主的摇头道出了那三个字。

田小薇抿嘴一笑:“很好,那中午下班前交给我吧!”

这时候潘浩反应过来了:你娘,中午12点下班,到现在也就俩小时,你给我这么大个题目让我写,这时间会不会太短啊?

田小薇没等他发牢骚,便扑闪着她的大眼睛,一脸得意的笑道:“别抱怨噢,我这是在锻炼你呢,免得你再犯昨天那种低级错误,说出去都丢人!呵呵,另外,我下午还有别的工作安排给你——做好准备吧,这儿和机关单位比起来,可是要累得多呢!”

在这一瞬间,潘浩觉得田小薇即便看上去让人想犯罪,但语气嘴脸却实在是太欠扁了:看来她是对公务员有偏见?是当初想考没考上,还是以前被当公务员的男人给伤害过啊?

不过这些牢骚都不是重点,他更关注的问题脱口而出:“田主任,说到昨晚那事儿,我……我不明白我到底错在哪里了?”

“呵呵,不服气是吧?”田小薇冷冷一笑,摇头道,“还是学新闻的呢,这点常识都不懂?什么叫新闻报道的客观中立原则,你还记得吗?”

潘浩恍然大悟:是啊,教科书上是写了,新闻报道要保持客观中立,要当一个“冷眼旁观”的第三者,如实记录还原事件。不过,当时那种情况如果老子不出手帮忙,后果指不定啥样呢!难道为了所谓的新闻客观中立,就能够见死不救么?

对此,潘浩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在他看来,田小薇要么是仍在故意针对自己,要么就是被学术上的东西给束缚了思维,成了那种令人讨厌的老古板。

不过,谁让人家是领导呢?甭管她是咋上位的吧,人家现在是领导,再说事情也都已经过了,再争论也没啥意义。潘浩在机关单位练就的“豁达”,让他没有和田小薇争论半句,只是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便回到座位上开始着手写他的比对报告了。

正文卷 第26章:打街

写报告这种事,对于在机关浸淫了两三年的潘浩来说并非难事,再加上他确实仔细阅读了几家报纸的社会版,脑中也早已有了大致的印象,因此只是稍加思索,便开始四平八稳的写了起来。

田小薇只听他把键盘敲得劈啪作响,心里暗自好笑,一声不吭的继续看报纸。

中午前的两个小时,潘浩一直在奋笔疾书,从报纸定位、稿件风格、侧重点位等方面,以四家报纸今天的社会版稿件为例,做出了十分充分的对比和分析。

他心里憋着一股劲:不管姓田的女人是真的要锻炼我,还是在故意刁难我,我可都不能马虎大意。无论如何,把事情做到尽我所能的好,这女人总不至于鸡蛋里挑骨头吧?

赶在十二点前敲下最后一个句号,他长舒了一口气,顺手将报告打印了出来,默默的装订好,走到田小薇桌前,双手递了上去。

田小薇余光瞥见他过来,眼皮微微一抬,笑道:“写得还挺快,不愧是在机关待过的呢!”

潘浩刚准备谦虚两句,却见她抬手看了看腕表,只见这女人微微一惊,顺势放下报纸,起身道:“你放这儿吧,我有事得出去一趟!”说着便头也不回的直奔办公室大门而去,面前的报告压根儿就没看上半个字。

望着这女人扭动着腰肢离去的背影,潘浩更加确定她让自己写报告只是纯粹的刁难,心道:打扮成这样,看来真是要去和男人幽会啊!奶奶的,老子咋这么倒霉,碰上这样一号女领导?

撇了撇嘴,顺手将报告放在了田小薇桌上的一摞报纸上,潘浩环视了一圈办公室,发现除了热线组的几个小年轻正在吃外卖外,其余人要么出去采访,要么便已经外出午饭了。

独自下楼在附近找了一家面馆,草草吃了几口,他漫无目的的溜达了一圈后,赶在一点钟回到办公室。站在上楼的电梯里,心里不免发牢骚:没想到啊,狗屎运爆棚进了天阳都市报,可过的却还是这种循规蹈矩的无趣日子!

在他原来的想象中,报社记者就不应该成天死板的坐在办公室里混时间,更别说还得写什么狗屁报告了!如果一直这样混下去,别说想混出点名堂来证明自己了,恐怕在这之前,自己就已经先无聊到崩溃了吧!

带着一丝郁闷,潘浩回到办公室,一眼便看到几张生面孔,正环绕在田小薇的座位边。五个人,两男三女,都是一副学生气,看起来应该是应届大学毕业生,站在御姐范十足的田小薇面前,他们个个都像是见到了教导主任一样,显得有些紧张。

田小薇正笑眯眯的和他们聊着什么,看到潘浩进来,连忙招呼他过去,介绍道:“好了,今年咱们部门的新人这就都到齐了!潘浩,这几位都是校招来的应届毕业生,正经招聘、层层选拔进来的青年才俊;各位,这是潘浩,受上级委派来报社锻炼的,你们相互认识下吧!”

你娘!什么叫正经招聘、层层选拔进来的啊?合着老子就是用了什么不正当手段进来的么?潘浩心里把田小薇狠狠骂了一通,脸上却只能不动声色——这女人正利用一切机会在挤兑自己,最明智的办法,只能是先隐忍不发,再伺机而动。这个生存逻辑,或许是机关工作经历带给他为数不多的财富了。

这时候,应届生们已经陆续做了自我介绍。三名女生分别叫佟彤、顾丽莎、陈梦怡,都是来自西川省内的重点大学,学的也都是新闻传播,算是科班出身的高材生了;两名男生一个叫唐君毅,一个叫乔木林,前者学的是土木工程专业,后者则是新闻专业的研究生……

听他们自我介绍时,潘浩便在留意观察,他的注意力首先当然是被女生们吸引。这三位姑娘或许是因为第一天报到,都做了精心打扮——佟彤身材高挑纤细,配上颇具韵味的一双丹凤眼,看起来宛如古装剧里走出的美女一般,有一种扑面而来的古典美气质;顾丽莎则显得娇小可爱,略带婴儿肥的小圆脸配上精致立体的五官,透着一股日系萌妹的感觉;与她俩比起来,陈梦怡的姿色要稍微逊色几分,不过从她的自我介绍来看,似乎性格还挺活泼。

至于两个男生,唐君毅有着工科男特有的那种老实木讷气质,自我介绍也是言简意赅,表达了自己对新闻媒体行业的向往;乔木林因为年龄稍大一些,显得就要老道得多,不过说起话来稍显啰嗦……

接着轮到潘浩介绍,他稍微整理了思绪,微笑道:“我叫潘浩,之前在市委宣传部工作,今年接受工作调动指令,有幸加入天阳都市报。虽然如此,但我还是想声明一点,我也是学新闻专业出身的,对这份工作也有着浓厚的兴趣,打算在这里长期发展、干出自己的成绩!希望在今后的工作中,能和大家一起互相学习提高!”

这一番话,既没有否认自己的“来路”,也再次强调了自己的态度,算是对田小薇刚才含沙射影的一种回应了。

田小薇当然听得明白,轻笑道:“好啊,欢迎大家的加入!相信各位选择加入这儿,都是奔着长期发展来的,不过我还是丑话说在前面,这是一份很艰苦的工作,它没有你们想的那样光鲜美好,更不可能让你们升官发财,要想干出成绩,只有踏实苦干这一条路!”

潘浩懒得理会她的官腔,几名大学生则听得一脸肃穆。

接着田小薇话锋一转,开了个玩笑:“你们看我今天打扮成这样,看起来还挺像回事的对不对?像不像你们在电视里看到过的那些高级白领?”

大学生们面面相觑,露出了会意的笑容,纷纷点头称是。

潘浩心想:你打扮成这样不是为了去会男人么?敢情是故意要给新人上课?啧啧,还真是煞费苦心呢,我呸!

“呵呵,你们真这样想的话,那就大错特错啦!咱们社会新闻部,算得上是全报社最苦的部门,女的当男的用,男的当牲口用,成天风里来雨里去,不分昼夜的加班加点,出差更是家常便饭,绝对不会有什么机会让你们梳妆打扮,保持自己的帅哥美女形象。”田小薇继续说道,“就拿我来说吧,一年下来,像今天这样来上班的次数,我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不得不说,田小薇这么一讲,确实给新人们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潘浩把这理解为是她对新人的下马威,心想和自己昨天经历的那一轮比起来,这可要轻松多了。

下马威给完了,田小薇开始进入正题:“好了,咱们废话不多说,开始给你们安排第一项工作吧!”说话间,她似笑非笑的瞥了潘浩一眼。

潘浩和她四目相接,心里吐槽:果然这才是第一项工作呢!老子就知道,上午那破报告就是在整人!

“要想当好一名记者,尤其是一名社会新闻记者,需要对市井生活的方方面面有着深刻的了解。你们都是新人,而且大多是刚出校园的新人,要想快速锻炼这方面的能力,‘打街’是你们的必经之路!”

田小薇很快便进入了传道受业解惑的状态:“所谓打街,简单说就是从办公室走出去,到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去探索、去观察、去发现!希望你们能以你们各自独特的视角,找到属于你们自己的新闻嗅觉,为以后的工作打下良好的基础。”

虽然对女领导的印象不咋好,可听了这一番话,潘浩还是有所触动的,毕竟跟之前的官腔比起来,这里头多少有点干货。

确实,社会新闻的线索大多来自市井生活中,涉及的内容也源自百姓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要想拿到一个线索后快速的找到新闻点,就必须尽可能的对这些东西深入了解。这样,既可以写出更具深度的稿件,也能避免犯一些常识性错误、留人笑柄。

更重要的是,听田小薇这意思,自己总算是快有机会走出办公室了。哪怕只是“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闲逛,也好过坐在办公室里写毫无意义的破报告啊!

关于“打街”的重要性,田小薇强调了一番后,最后叮嘱新人们要尽量徒步,顺带将六名新人两两配对做了分组,又让各组各自选了一个方位,便打发他们出门了。临走前,她还特别交代说,每天打街回来后都得上交一份心得体会,她将视情况调整众人的打街周期时长……

潘浩和萌系美女顾丽莎分在了一组,唐君毅和陈梦怡配对,而乔木林和佟彤因为是校友关系,被田小薇安排在了一起。三组人马一同下了电梯,各自脸上都洋溢着新鲜感,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着。

出了大楼,众人按照选定的方向分头行动,潘浩和搭档一路朝着东边走去。俩人并肩走着,或许是由于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原因,从一开始初识不久的生分,到一来二去的渐渐有说有笑,他们用的时间并不算长……

正文卷 第27章:不能报

进报社工作第二天,虽然依旧被女领导针对,但能被安排和萌系小美女一起“逛街”,潘浩乐得自在,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顾丽莎这姑娘外形娇小可爱,可性格却有些大大咧咧,颇有点男孩子的调皮,更有些自来熟,和潘浩一路聊天走了几条街后,就已经开始不停开玩笑逗乐了。

从交谈中潘浩得知,顾丽莎今年22岁,是土生土长的天阳主城区人,大学也是在位于城区的西川传媒大学念的,对这座城市可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正因如此,她对打街显得兴趣不大,毕竟在田小薇的讲解中,这项训练的目的首先是要大家“熟悉城市”。

强忍着枯燥和潘浩走了半个多小时,俩人走马观花,除了大街上来往的行人车辆外,根本就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这时候,顾丽莎终于忍不住了,胳膊肘戳了戳潘浩膀子:“我说潘大哥,你真打算这么甩火腿甩一下午么?”

潘浩呵呵一笑:“莫非你还有更好的打算么?”

“我看今天天气不错,咱们要不去商场逛逛吧!”顾丽莎的脸上洋溢着向往,笑道,“反正逛街和打街,也就只差了一个字而已……”

潘浩看看周围,很快想起离这儿两条街的位置,有一座大型商业综合体,名叫天阳中心,是很多天阳妹子们的逛街血拼胜地。想当初,他自己也陪着白文静去逛过好几回,每去一次都会花掉他一两个月的工资。正因如此,他对那儿的印象可不怎么好。

不过,此时面对萌妹子渴望的眼神,他最终还是没有拒绝:“好吧,我陪你走到天阳中心,到时候你去逛街,我就在附近转转。”在他看来,这是比较合理的处理方式,既没有扫妹子的兴,也不用浪费时间陪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小姑娘逛街,当一个免费的“搬运工”。

不过顾丽莎还是有些失望,吐了吐粉红色的小舌头,佯怒道:“你这人可真没绅士风度,就不能陪我一起逛么?”不过她也没勉强,拉着潘浩转身钻进了一条巷子,笑道:“从这儿过去是近道哦!”

潘浩半开玩笑的解释说:“我要是陪你逛街,万一碰到你熟人,怕是容易引起误会呢。”

顾丽莎白了他一眼:“我就是个单身狗,才不怕误会呢!嘁,你明明就是懒,还要找这种无聊借口,真没意思!”说着,她故作生气的往前快步走了一段。

潘浩恍然间有一种学生时代谈恋爱的感觉——小女生略带孩子气的脾气,说来就来的小性子,啧啧,下一步就该是自己追上去说好话哄她开心啦!啧啧,真让人怀念啊……不过现在嘛,老子可没这心思!

确实,此时的他一心想着如何把工作做好,满脑子都在想该怎么搞定田小薇,对这种模棱两可的小暧昧,着实有点提不起兴趣。

尽管如此,俩人行走在路人稀少的巷子里,举动言行还是挺引人瞩目的——小巷两旁的老实居民楼底层,密密麻麻的开着两排“美容美发”、“按摩足浴”,从店铺的集中程度和外观风格来看,它们显然没有那么“正规”。

此时正是半下午的点儿,正是这些店铺生意冷清的时候,不少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女性正坐在店里,或是看着手机发呆,或是三三两两的抽烟聊天。

对于她们来说,路过此处的潘浩和顾丽莎,宛如一对正在闹别扭的小情侣。紧接着,便有人开始把他们当成了消遣的对象……

“哟——”就在潘浩的右手边,一间美发店里探出半个身子来,一名化着浓妆、穿着吊带裙的女人拖着嗓子叫了一声,笑道,“帅哥,和女朋友闹别扭了呀?没事儿,她不理你,还有咱们呀!”

伴随着周围店里女人们的咯咯咯的笑声,那妖艳女继续说道:“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爷们儿一点,别理这种爱耍性子的小女生啦!进来玩玩吧,我让姐妹们给你打折!”

这一番“盛情邀请”,登时把潘浩弄了个大红脸。光天化日之下,当众被一名“失足妇女”调戏,还被一堆她的同行围观,这感觉着实有点令人哭笑不得!

听到有人搭话,顾丽莎也站住了脚步,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潘浩一眼,接着目光便移向了那名妖艳女。

“我说你这女人也太无聊了吧?谁是爱耍性子的小女生呢?光天化日干这种勾当,信不信我曝光你们!”

潘浩眼见萌妹子转眼间变成了火力全开的女记者,顿时意识到大事不妙,赶紧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拽住顾丽莎便朝着巷子另一头快步走去,同时示意她不要多嘴。

“哎哟喂,好吓人呢,还要曝光呢,我呸,看你那小骚样儿,不就是个装纯骗男人的东西么?”

顾丽莎回头愤愤然瞪着那妖艳女,张口想回骂,却被潘浩及时捂住了嘴。

就这样纠缠着好容易走出了巷子,潘浩松开顾丽莎,很快便招来她的一通捶打。

“你干嘛啊?那女人这么过分,你不帮我就算了,凭什么还把我拉走?还……还捂着不让我说话?”萌妹此时显得有些委屈,一双大眼睛里泛着点点泪花。

潘浩叹了口气:“姑奶奶,你在人家的地头上和她吵,能吵出什么结果来?再说了,你一个人能吵得过她们一群人么?”摇了摇头,又解释道:“我捂你嘴,是怕你说出点不该说的来,把她们的保护伞给招来!到时候咱俩想出来,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顾丽莎见他一脸严肃,似乎还有点惊魂未定的样子,好奇问道:“我说啥不该说的了?是关于曝光的么?这有什么啊,我们是记者哎,而且今天出来打街,田主任不是专门强调了要认真观察,发掘新闻线索么?这些人聚集在一起干这种勾当,不就是很好的线索吗?”

听她说出这种话,潘浩有些哭笑不得:“大姐,你动动脑子好好想想,人家敢这么明目张胆,连执法部门都不怕,会怕媒体曝光么?”

这么一点,顾丽莎终于露出了恍然的表情,沉吟了半天才喃喃道:“果然是工作过两三年的老油条啊,经验就是丰富……哎,我咋没想到这一点呢?你的意思是,她们在执法部门有保护伞?可是,如果顺着这条线索挖下去,不是更劲暴的线索么?”

潘浩开始觉得这姑娘有些傻了,摇头道:“听我一句劝吧,课本上教的那些东西,还有你在电影里看的有些桥段,在现实生活中真的行不通!”

一边说一边快步向前走,他巴不得赶快走到商场,让顾丽莎忘了这一茬,尽情的去逛她的街。万没想到的是,这姑娘已经被吊起了胃口,迈着小碎步快步追上了,偏着脑袋追问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说,这种事情太敏感,媒体不太好报啊?”

哎,能这么快的听明白,还算是有点悟性!潘浩又是一声叹息,耐着性子解释道:“虽然我没在媒体做过记者,但我之前是在外宣办工作啊,这种事情,哪怕没有涉及利益链条和保护伞黑幕,单单就城市形象来说,也是影响十分恶劣的!你信不信,你就算是妙笔生花,把这曝光稿子写得精彩无比,到头来还是见不了报?”

这么一解释,顾丽莎算是彻底明白了。会意的拖着嗓子哦了一声,她挑眉笑道:“明白明白,媒体宣传还是要为大局服务嘛,哈哈,以前总听老师这么说,今天算是领教了!”

过了会儿又说:“潘老师,我觉得你在宣传部的工作经验,对现在的工作还是蛮有帮助的!今后我可要多多向你请教啊,你可别嫌我笨哦!”

看这乖巧诚恳的态度,潘浩觉得这姑娘还是挺可爱的,笑道:“别这么客气,咱们都是新人,还是那句话,互相学习、互相帮助吧!”

顾丽莎笑着点了点头,忽然又偏着脑袋眨眼问道:“唔……说起来,刚刚被那女人招呼,你有没有一点动心呀?”

潘浩还以为她要继续探讨工作方面的现实问题,没想到憋了半天却是这么跳跃的无厘头提问,登时笑喷出来,顺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经过这么一段插曲,俩人下午的打街之旅变得愉快了许多。顾丽莎也没逛街,缠着潘浩问了很多有关宣传部工作中的“潜规则”;潘浩也没有傻到倾囊相授,只是拣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说了。

时间过得还算快,二人在五点多回到报社,各自落座打开电脑,开始写起了今天的心得体会。

此时正是记者们外出采访回归的高峰期,也是田小薇开完编前会回来布置工作的点儿,办公室里人声鼎沸。

不一会儿,伴随着一阵脚步声和交谈说笑声,一群穿着正式的中年男女缓步走进了办公室。正在安排工作的田小薇和陆定远作为两位负责人,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这一幕。陆定远眼疾脚快,第一个笑眯眯的迎了上去,朗声道:“蒋总、程总,各……各位领导好啊!”

正文卷 第28章:一把手的称赞

见到这一幕,潘浩很快反应了过来:多半是报社领导来视察工作了吧?嗯,春节假期后第二天上班,多半是来慰问基层的。呵呵,没想到事业单位也爱搞这一套啊!

社会新闻部副主任陆定远的举动,很快印证了他的猜测。在一番和领导们的热络寒暄后,他转头大声冲记者们喊道:“大家把手里的工作都放一放啊,欢迎集团党委书记、董事长蒋总给大家讲话!”

潘浩这才得以放心大胆的正眼观察,只见领导们居中那位,身材高大健壮,一头油光锃亮的大背头,微微挺起的肚腩,在四十来岁的中年人里头,身材算是保持得不错的,正是陆定远口中介绍的集团一把手蒋总。

潘浩记得自己在市委宣传部的时候,看过这个蒋总的资料。此人全名蒋如柏,之前在市广播电视台做总编辑,也就是去年年底的时候才调到传媒集团来当一把手,算是高升了。

这么说来,这位蒋总的这次一线慰问,也算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范围内,怪不得浩浩荡荡纠集了一大票人,也难怪陆定远如此热络。

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蒋如柏身后还跟着天阳都市报等集团下辖报社的头头脑脑们,看来这位董事长是打算挨个把各家报社都巡视一遍呢。

蒋如柏眼看记者们都投来了关注的目光,鼓掌欢迎也差不多了,便双手微微向下压了压,微笑着示意大家不必客气。

清了清嗓子,他开始语速平缓的讲话:“同志们,今天是节后的第二个工作日,考虑到大家在这个时间段在办公室的比例较高,我特意选择现在过来,冒昧的耽误大家几分钟工作时间,跟大家聊聊天,呵呵……”

领导一开口,发言的风格便给潘浩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与之前机关领导们四平八稳的官腔发言不同,这位蒋总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说话时的语气和状态也更像是闲聊,确实很容易给人亲近感。

一番客套后,蒋如柏又给社会部戴高帽,说他之所以选择这儿作为视察天阳都市报的唯一一站,是因为社会部的工作最辛苦、最繁重,同时还肩负着不小的社会责任。话里话外,简直把这个部门给夸上了天。

出于礼貌,潘浩也和其他同事一样,站起身来,双眼注视着领导的方向,聆听着领导的发言。不过在一开始新鲜感过去之后,他发现蒋如柏还是换汤不换药,发言内容本质上还是空洞套话,没有半点干货。

渐渐的,潘浩开始走神,余光瞥见旁边田小薇的座位,发现这女人居然还端坐在电脑前,正专心致志的盯着屏幕看着什么。

潘浩的座位和她紧邻着,此时从这个角度望去,正好可以透过她的衬衣领口,看到一道若隐若现的美妙沟壑——不知是因为办公室暖气太热,还是因为忙起来太累,田小薇不知何时悄然解开了一颗扣子,造就了这场春光乍泄,偏偏被潘浩给先睹为快了。

在枯燥的领导讲话中陡然见到这幅光景,潘浩一时间有些神情恍惚,心想这姓田的果然是个奔放女,穿得像个高级白领,可扣子一解开,却透着一股子下午那些风尘女的韵味。奶奶的,不知是哪个领导这么有艳福,可以把她给弄到被窝里去啊?

怔怔的盯着田小薇的胸口看了半天,潘浩猛然发现她似乎有抬头的迹象,这才略显慌乱的将视线离开。

开玩笑,要是让这女魔头发现自己在偷窥她走光,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会更不好过吧?

所幸田小薇没有察觉到这一点。潘浩只听她有些不耐烦的发出“啧”的一声,便开始继续敲键盘了。余光瞥了她一眼,发现她确实一脸不屑的样子,心想:集团一把手讲话哎,你不站起来听就算了,居然还敢这么明显的表现出不耐烦?嗯,看来这女人的后台不简单呐!

一边想着,一边再次把那帮大领导们观察了一遍,试图通过排除法来找出田小薇的神秘“干爹”。第一个需要排除的,当然就是蒋如柏了。这家伙虽然长得还算顺眼,算是那种有型的中年大叔,但如果俩人真有一腿,田小薇不至于是这幅德行。

再看蒋如柏身边的那位程总。此人名叫程安吉,是集团总经理,算是二把手了。从职级和资历来看,他应该算是这帮人里头唯一一个和蒋如柏不相上下的角色。如果田小薇是和他有那种关系,倒是足够资本这么耍横。虽然这么做并不明智,但谁知道人家背后还有什么能耐呢?

潘浩一边暗自分析,一边望着程安吉嘬牙花子:奶奶的,这个姓程的怕是五十出头了吧?长得这秃顶龅牙的样子,矮胖的身材跟一只皮球差不多,田小薇看着他也张得开腿?呵呵,看来真是应了那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有权能让女开怀啊!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不对,但田小薇对蒋如柏的爱答不理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作为领导,蒋如柏当然也是人精一般的人物,自然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

几分钟的演讲完毕后,在记者们的一片掌声中,他笑呵呵的和大家依次握手致意,口中不停的说着“辛苦了”,就这样渐渐来到了田小薇的座位面前。

整个过程中,天阳都市报的社长钟同德全程陪同,社会部副主任陆定远则挨个把记者们介绍给了蒋如柏。

眼看接下来就要轮到田小薇,陆定远略显刻意的咳嗽一声,算是对她发出提醒了。然而田小薇却依旧专注于电脑屏幕,唯一的举动便是悄然系上了胸前的衬衣口子。

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还是社长钟同德反应快,笑着打趣道:“小薇啊,你也别太拼了,咱们不是刚刚开完编前会么,今天的版面安排很清晰嘛!来,蒋总来慰问咱们啦!”

接着又想转头对蒋如柏介绍她,却被大领导摆手制止了。蒋如柏呵呵一笑,沉声道:“天阳都市报一枝花田小薇嘛,我之前在电视台的时候就有所耳闻,说是能力与美貌并存,才华与胆识兼具,呵呵,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蒋如柏的一通高帽,不仅化解了尴尬,也让田小薇不得不正面应对。只见她皮笑肉不笑的扬了扬嘴角,起身和蒋如柏握了握手,淡然道:“领导过奖了。我这儿正在忙一个策划呢,时间很紧。冒犯之处,还望领导见谅!”

拿出工作当做挡箭牌,田小薇这么做虽然无可厚非,但多少还是折了领导的脸面。蒋如柏虽然仍旧笑眯眯的,但心里指不定怎么想呢。

“理解理解,毕竟现在是采编部门最忙的时候嘛,呵呵!”蒋如柏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随手从田小薇桌上拿起了一份纸质材料,喃喃道,“从桌上堆放的报纸和文件高度来看,就可以证明咱们小薇主任的工作有多么刻苦啦!”

一边说着,他一边翻阅起了那份材料,本打算随便翻翻了事,可末页的几段话却让他眼前一亮。

合上材料,他指着第一页的标题对田小薇问道:“小薇主任,这份天阳四家市场报的社会版新闻编排比对报告,是哪位同志写的呀?”

这个问题一出,不远处站着的潘浩心里便咯噔一下:我靠,姓田的刁难老子写的报告,老子一时不忿在里头夹了不少私货,本打算让她看了恶心恶心她的,没想到她一直放着半个字没看,到头来却被集团一把手给看了!瞧这架势,莫非是他对老子写的东西有意见?

看到蒋如柏手里的材料,田小薇也才想起自己故意折腾潘浩这回事。眼下也没法回避,只得冲潘浩方向扬了扬下巴:“喏,是他写的。潘浩,市委宣传部派来体验工作的领导呢,呵呵。”

此言一出,蒋如柏的脸上瞬间露出会意的笑容,双眼朝潘浩看过来,冲他笑呵呵的点头致意:“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哪位老记者的深刻解读,没想到小潘同志这才初到报社第二天,就能有如此独到的见解!”

称赞完毕,蒋如柏又对一旁的天阳都市报社长钟同德说:“老钟啊,像小潘同志这样有能力、有才华的青年才俊,你们可要好好培养啊!咱们天阳都市报创刊多年来,之所以能生生不息,就是靠着不断的发掘培养人才嘛,你说对不对?”

领导发话,钟同德当然只能连连点头称是,同时还不忘补充道:“潘浩同志之前在宣传部工作,前不久在丽河还搞了一个大新闻,然后才被调到咱们报社工作,这是上级领导对咱们报社人才资源很好的补充啊,感谢领导的照顾和支持……”

俩人这一来二去的官面文章,听得潘浩宛如云山雾罩:咋回事?老子咋就被这两个大领导各种吹捧了?蒋总身为一把手,居然知道我是刚调来第二天?钟社长这话里的意思更搞笑,敢情老子不是被宣传部“下放”的,倒像是上级派来支援报社工作的生力军喽?

虽然一时有些发懵,但被大领导们当众夸赞,眼看着田小薇那一副尴尬的样子,潘浩还是很爽的:哈哈,让你故意刁难老子,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老子反倒因祸得福了,你服气不?

正文卷 第29章:保驾护航

一番点评后,大领导率众前呼后拥的离开了天阳都市报所在的楼层,前往其它报社接着慰问去了。社长钟同德笑吟吟的将其送入电梯,这才重新返回了社会新闻部办公室,径直走到了田小薇面前。

潘浩此时已经回到座位上继续写他的打街心得体会,余光瞥见钟同德黑着脸朝女魔头走来,心里乐开了花:嘿嘿,姓田的刚才在领导面前耍性子,连累社长跟着丢人,这下肯定是要被批评了……

转念一想又觉得奇怪:可如果她背景强大到连集团一把手都不放在眼里的话,区区一个社长又能把她怎样呢?

带着一份好奇,潘浩继续悄悄留意着邻座的动向。

只见钟同德一脸无奈的朝田小薇摇了摇头,朝门外努了努嘴,轻声道:“走吧小薇,咱们聊聊工作。”说着,又转头对副主任陆定远说:“小陆你也一起来吧。”

让潘浩万没想到的是,钟社长在叫完两位部门领导后,居然罕见的对他露出了笑容,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和颜悦色的说道:“小潘,请你也来一趟,咱们一起谈谈下阶段的工作。”

奇了怪了!社长大人如果只是叫田小薇谈话,那多半是要批评她刚才的态度;可他又叫上了陆定远,这又像是单纯的给部门交代工作;但最后又专程加上一个刚来两天的新人,这又是为什么呢?

类似的疑惑,在部门众多老记者心中滋生。眼看着三人被社长叫出去的背影,他们纷纷私底下议论起来。

“依我看啊,这个潘浩肯定是有关系啦,没准部门一直空缺的另一个副主任的位置,很快就会让他来坐喽!”

“这怎么可能?一个没有任何一线采编经验的人当副主任?扯淡吧,那不成外行管理内行了?”

“嘿嘿,没啥不可能的,你没看刚刚连大boss都亲口表扬他呢,这小子的后台指不定多硬呢……”

“也是,能够跳过招聘程序进到报社来,已经很不简单了。不过小田田对他那态度,看起来挺针锋相对的嘛,我估计他的后台拼不过小田田,就算真让他当了副主任,最后还是会被收拾得一愣一愣的。”

“我倒不这么看,谁不知道小田田一直都反感关系户啊?人家自视清高得很呢,知道姓潘的有后台,当然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喽,真不见得是因为后台方面的矛盾……”

“哈哈哈,不管怎么样,刚刚大boss整的那出戏,还真挺让小田田下不来台的。谁能想到她明明是想刁难人,到头来却反倒把自己坑了啊?”

“得嘞,都好好写稿吧!我们这些新闻民工,操心上面那档子事儿干啥?未必咱们还能靠着码字升官发财不成?谁爱做副主任谁做吧,老子反正只想快点升级,好多挣点稿费!”

办公室里,没有了半个领导坐镇的老记者们一边写稿一边通过聊天软件发着牢骚、聊着八卦;办公室外走廊尽头的吸烟室内,此时也已经烟雾缭绕。

把潘浩等人带入吸烟室后,社长钟同德便掏出了自己兜里的中华香烟,依次给仨人各发了一支,甚至还礼贤下士的挨个儿点上了。

最后给自己点烟时,钟同德狠狠的吸了一口,这才开启了这场格局有些古怪的谈话。

“小薇啊,我得先批评你两句。”

这个话头子一开,潘浩和陆定远不由自主的相视一望。俩人一个是和田小薇素有不睦,一个是最近被整得灰头土脸,眼见她要被批评,当然是喜不胜收。

田小薇撇了撇嘴,这种当着其他人面被领导批评的滋味,显然让自视甚高的她极不自在。狠狠的吸了一口烟,她双手交错放在胸前靠墙站着,低头抖着烟灰,都没正眼看钟同德一眼,似乎是在进行无声的抗议。

钟同德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看看你,你就是这副态度吃亏!要不然,以你的资历和能力,早就该往上走了,这个道理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么?你刚刚当着集团新任一把手的面,唱的是哪一出啊?咱们报社虽然是集团的顶梁柱,但也不能这样不把领导放眼里吧?我们的工作要想开展好,少得了领导的关怀和支持么?”

这一番批评可以说是非常严厉了,把田小薇的态度问题上升到了整个报社的层面,似乎如果接下来工作开展不好,就是因为她得罪了大领导。

批评来得越凶猛,潘浩在旁边看戏自然就越爽。让他没想到的是,田小薇这女人,居然对这番话毫不介意,冷哼道:“首先,我从没想过想再往上走,我觉得在社会部把我热爱的事业做好就已经足够了!另外,不管是一把手还是几把手,总得讲究个眼力价吧?挑工作最忙的时候来走形式说废话,就要做好被人甩脸色的心理准备!”

钟同德听她顶嘴,气得是连连皱眉,手里的烟也懒得吸了,狠狠的摁灭在了烟灰缸里,叹道:“你这就叫冥顽不灵!算了,这事儿已经发生了,我再多说也没用,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田小薇撇了撇嘴,抬眼望着天花板,像一个被教导主任批评后依旧我行我素的叛逆期少女一般。

当然,此时的她穿得可一点都不少女。靠墙站着抽烟的她,一双笔直的长腿一只蹬着墙、一只单独站立着,在职业裙装和黑丝袜的装扮下,还是让潘浩不由想起下午的站街女,心里胡乱编排着:奶奶的,顶多是个高级货色吧!嗯……要是被这种水平的拉客,老子要不要光顾一把呢?

钟同德一番批评有点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意思,但至少领导的气势是摆了出来。很快,他开始转移话题:“你们两个部门负责人,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今年你们部门进的新人最多,该怎么合理的给新人安排工作,你们要有计划、有条理,不能单纯根据自己的喜好瞎安排,明白吗?”

这句话潘浩当然听得出弦外之音,表面上这是在叮嘱交代,实际上还是在对田小薇旁敲侧击。

哼哼,谁让你对老子各种刁难针对的?这下好了,老子因祸得福,上有集团一把手、下有报社社长“保驾护航”,看你接下来还敢不敢乱来?

这时候,陆定远率先接过领导话茬,一脸谄媚的笑道:“领导请放心,社会部每年进的新人,都有成熟的培养体系,这些年运转得很好啊!当然,对于一些特别拔尖、出色的新人,我建议还是要特事特办,不能墨守成规。”

钟同德一脸欣慰的冲他微笑点头。显然,陆定远算是把准了领导的脉,说出了他想说的话。“不错!”他再次将目光看向田小薇,“看来小陆也看出来了,今年的这批新人里头,像小潘这种同志,明显就要高出其他人一大截嘛!对这种出色的人才,咱们怎么还能用老一套呢?”

田小薇此时也正好抽完一支烟,灭掉烟头后,她一脸心领神会的朝钟同德哑然一笑,转而又点了一支自己的女士烟,口中道:“行,你们说怎样就怎样吧!这种拔尖的新人,我可真是惹不起啊!”

你娘!老子到底哪里得罪了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要当众嘲讽老子两句?潘浩对田小薇的发言颇为不满,有意无意的瞪了她两眼。

钟同德似乎早猜到了田小薇的反应,也懒得再反驳,当即拍板道:“小薇,你这态度真要不得!这样吧,小潘接下来的工作,还是由你们部门来统筹安排,但需要定期通报给我审核!另外,刚刚蒋总特别交代了,小潘的那份比对报告写得很好,建议下发各部门认真学习,如有必要的话,还需要请小潘给大家讲讲心得体会。”

一通安排布置,算是给潘浩接下来的工作上了一道保险——有报社社长亲自把关,还怕她田小薇瞎指挥、故意折腾刁难人么?

另外,关于那份比对报告,居然还被蒋总钦点要下发各部门学习?这简直是个露脸扬名的大好机会啊!潘浩心里得意不已,他知道,至少就以前在机关的经验来看,领导的这种批示,在今后往上晋升时,可是非常值得浓墨重彩大书特书的履历呢……

一番交代,钟同德显得放心了不少,这才把和善的目光投向了潘浩这边:“小潘啊,我看你刚刚还在写什么打街报告?”

潘浩点点头:“是的钟总,今天下午去打街了,还是挺有收获的!”

“嗨!真是瞎胡闹!”钟同德瞥了田小薇一眼,“小潘之前在丽河的经历,还不能证明他的新闻敏感度吗?还用得着浪费时间去满大街瞎逛?小薇,你看看你,这不是瞎安排是什么?”

田小薇知道自己多说无益,只得自顾自地抽烟不吭声。

钟同德稍加思索,随即决定道:“这样吧,我来给小潘安排一个任务!眼看着三月初了,马上就是一年一度的315消费者权益日,社会部这边每年都会做一些专题报道,今年就请小潘同志提前一些准备,尝试策划一些优质专题吧!”

正文卷 第30章:乌云

钟同德的话音刚落,一旁正在默默抽烟的田小薇忽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张俏脸顿时涨得通红。

潘浩心想:怎么?想打压老子没得逞,现在见老子才进来第二天就有大活儿干,心里不平衡了?娘的,活该!呛不死你这女魔头……

他心里很清楚,钟同德直接指派的任务,显然不会是那种无关痛痒的小事。

换句话说,自己现在可是被集团一把手看好的新人,虽然原因还有点让人模棱两可,但老大既然都发话说要好好培养了,钟同德作为一社之长,显然不能敷衍了事。因此,315专题报道策划的任务,一定是那种干出彩比搞砸容易很多的活儿,否则钟同德只怕是难以向上面交代。

田小薇咳嗽的工夫,陆定远则在笑嘻嘻的帮腔领导:“嗨呀!钟总你这安排好啊,315可是咱们部门每年开年的重头戏,像小潘这样有经验、有胆识的年轻人,正是他发挥的机会嘛!”

钟同德点了点头,看着呛得双目泛泪光的田小薇,象征性的问了一句:“小薇,你有什么意见吗?”

田小薇努力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冷笑道:“我能有什么意见?领导决定了就好啊!正好我的策划刚做了一大半,正愁后面怎么弄呢,托领导的福,终于不用继续费脑筋了,我还得谢谢领导帮我减轻负担呢!”

此言一出,钟同德就有些犯难了。

田小薇虽然清高惯了,对他这个领导也时常没有好脸色,但业务能力却是公认的强,每年由她牵头策划的各种专题报道,不仅社会反响都十分不错,也替报社拿回了不少上级嘉奖。

现在好了,自己为了迎合新任一把手的喜好,随手安排了潘浩的工作,没成想人家田小薇这么早就已经开始策划了!作为领导,自己当然可以坚持己见,不管她田小薇的意见,算是对她不良态度的一种惩罚;可如果真这么做了,这丫头在别的地方懈怠一些,那可是要影响整个社会部工作的!真闹到那种地步的话,未免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钟同德明白,身为领导,最重要的就是玩好平衡游戏。心里稍加权衡,他的脸色也变得和缓了许多,沉声道:“小薇,你别有情绪嘛,之前是我不了解情况,向你说声抱歉啦!呵呵,既然你已经开始策划了,那就让小潘加入进来吧,让他从头到尾完整体验一次专题报道的生产,也算是一种特别训练了。”

这么一说,田小薇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点了点头,她指了指吸烟室大门的方向:“好,没啥事的话我先回去了,忙着呢!”

钟同德冲她拂了拂手,又让陆定远也先行离开,唯独把潘浩留了下来。

潘浩此时心里正打鼓呢:搞半天还是让我和这女魔头一起?可别到头来落得个县官不如现管,又被她给穿小鞋才是!

很快,他的思绪便被钟同德一阵笑声打断。这家伙一副读书人的白净模样,可笑起来却让人有几分瘆得慌。潘浩稍加思忖后忽然反应过来:对啊,这家伙笑起来和主任可太像了!

说钟同德像外宣办的那个胖主任,倒不是因为他俩长得像,而是那种皮笑肉不笑的领导范儿“职业笑容”,着实让人有些不自在。你都搞不懂他是想要和你套近乎,还是憋着什么小心思想从你嘴里套什么话……

带着高度的谨慎,潘浩开始了和钟同德的一对一交谈。

“呵呵,小潘啊,这两天在报社待得还习惯吧?”依旧是那副笑容,钟同德开启了嘘寒问暖模式。

潘浩用客套的语气一连回答了好些个问题,又听社长大人笑道:“你们田主任这人啊,业务能力那是没得说,但就是脾气有点怪,还请你多多包涵。你刚刚也都听见了,我不仅批评了她,而且还让她以后多加注意,不许再胡乱安排你的工作。呵呵,我这么处理,不知小潘你意下如何呀?”

嚯!堂堂一社之长哎,居然这么低声下气的跟老子说话?怎么搞得我倒像是他领导一样?明明刚才都当面说过的话,现在还要来单独跟我总结澄清一遍?啧啧,这领导当得可真够细致的!不过这究竟是为什么呢?难道就因为刚刚蒋如柏的几句话?

潘浩维持着一贯的低调,带着心里的疑惑,他连忙点头道:“钟总言重了!我说到底也只是个新人而已,田主任这么做,也是为了我好嘛,呵呵……至于钟总安排的工作嘛,我一定全力配合田主任,保质保量的完成好,绝不给咱们报社掉链子!”

钟同德闻言一脸欣慰的点了点头,嘀咕道:“不愧是机关出来的同志啊,这觉悟就是高,嘿嘿……”说着,他又掏出了烟盒,一边往外拿烟,一边故作不经意的问道:“对了,我看蒋总对你还挺关照的哈?”

话说到这份上,潘浩顿时明白了:敢情社长大人单独找我谈话,是想借机打探我和蒋如柏的关系啊!哈哈,可惜老子和他也是头一次见面,确实没啥关系,至于他为啥这么关照老子嘛……难道不是因为他想给姓田的脸色看,故意拿老子来做文章的么?

心里有着自己的猜测,同时感叹着钟同德的不开窍,潘浩淡然笑道:“钟总过奖了!能得到蒋总的认可,我也是受宠若惊,今后我一定更加努力工作,争取早点做出成绩来,为咱们报社争光!”

钟同德见他尽说漂亮话,心想这小子看来已经是机关老油条级别的人物了,人家是不想跟你说实话啊!不过话说回来,这小子屁股坐得倒还算正,一口一个为报社争光,倒也挺给我这个直属领导面子的。

大致摸了个底,钟同德又和潘浩闲扯了几句,各自抽完了最后一支烟,便拍着他肩膀,笑眯眯的一起走出了吸烟室,那场景简直就像是两个刚刚结束叙旧的老友一般。

潘浩回到办公室,准备尽快把自己那第一份、也是最后一份打街报告写完下班回家,没想到屁股还没坐下,便被田小薇叫住了。听她那语气,显然有点来者不善。

娘的,这才多久一会儿啊,这女魔头就又想好怎么编排老子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尽可能的保持着耐心,来到了田小薇面前。女魔头轻轻一笑,啪嗒一声将一叠材料扔在了桌上:“我还以为你写出了什么高明观点呢,没想到还在扯昨天那事儿!呵呵,就这种业余观点,居然也有领导给你点赞,还要全报社分发学习,我可真是长见识了!”

潘浩看出来了,田小薇这是不服气啊,回来第一时间就看了自己那份比对报告,现在是想和自己辩论么?

在这份报告中,潘浩结合四家报社社会版面的特点,写了自己的一些见解,但最终的落脚点,却是在试图分析自己的论点——在常规社会新闻报道中,所谓的新闻从业者的客观性,标准和底线究竟在哪里?

他拿自己昨天的遭遇举例,不仅模仿四家报社的风格,大致写出了几篇稿件提纲,还大胆做出了假设,将自己出手干预的环节排除开后,对事件做了自己的推演。

推演的结果是,事件最终演变成为一场街头血案,在警方到达之前,甲壳虫女车主便已经身受重伤,接着报社便各自发挥,或是质问出警速度,或是批判围观群众的茫然,或是声援女性群体的弱势,或是质问路怒症车主的暴戾究竟为何……

最终,潘浩的结论是:“如果死板保持所谓的客观中立,四家报社都能做出足够吸引眼球的稿件,但代价却很可能是一起惨剧!如果新闻报道一味追求劲暴程度,却忽略了基本的人文关怀,它那劝人向善、弘扬社会正义的初衷是否已经违背了呢?”

潘浩自认为自己的观点是站得住脚的,也因此得到了蒋如柏的认可,没想到她田小薇居然还想反驳?

正当他蓄势待发,准备和这女人据理力争的时候,田小薇却半天没吭声,而是盯着电脑屏幕专注的读着什么。潘浩余光瞄了一眼,发现是新人们陆续发来了各自的打街报告。

看着看着,田小薇再次发出一声冷笑:“呵呵,真是了不起啊!咱们的青年才俊见识过人,不仅有自己独到的新闻观,还对社会现实有着如此深入的了解!潘浩,我看不如这样吧,我现在就向领导请示,你先别掺和专题策划的事儿了,就把你给顾丽莎上的这一课,原样儿到各兄弟报社做一次巡回宣讲怎么样?”

一听田小薇这么说,潘浩顿时警惕起来,额头上渗出一丝冷汗——他下午和顾丽莎一路上闲聊的内容,虽然也谈不上是什么敏感话题,但毕竟涉及很多行业潜规则,严格说是上不了台面的,可听女魔头这口气,难道那个脑子少根筋的小萝莉,居然把这些写进了心得体会里了不成?

我靠……老子刚刚才见到一丝压倒女魔头的曙光,可这乌云咋说来就来呢?

正文卷 第31章:抱团取暖

面对突如其来的乌云,潘浩脑子开始飞速转动,思索应对之策。

女魔头明显就是借题发挥、小题大做,把刚才在领导那儿受的气往老子身上撒!嗯,她之所以敢这么做,除了因为她是部门领导外,恐怕还是因为她的后台足够硬吧?

娘的,也对,她刚才当着蒋总、钟总的面都敢甩脸色,而我只是被领导们表扬一通,顶多是口头上给予了一些特殊对待,她也不可能真的就害怕了。

说白了,只要她把表面工夫做够,暗地里随便折腾老子,领导那边也不至于真把她怎么样;而现在她又正好抓住了老子的一点小辫子,要是不给她点台阶下,只怕是连表面工夫都会给省了!

在机关工作的经验,让潘浩很快权衡出了利弊——大丈夫能屈能伸!现在好容易出现了一丝摆脱逆境的曙光,如果逞一时口快,和女魔头顶嘴辩论,弄丢了刚到手的参与专题策划的机会,未免有点得不偿失……

“啊哈哈,田主任,您误会了!”脸上带着足够真诚的笑容,潘浩语气平和的解释道,“我在比对报告里写的,那也只是一家之言嘛,本来是想等您看了后再和您好好探讨,向您好好学习的,没想到……”

“没想到却先被领导看到了,还被大肆表扬了一通,你现在心里肯定很得意吧?”田小薇冷笑着说。

嘁!老子得意的不是被表扬,是看你这女魔头当众吃瘪啊!潘浩心里吐槽,嘴上可没有半点造次,摇头道:“田主任说笑啦,我就是凑巧开启了一个比较有争议的话题而已,领导们可能是觉得这个话题很有讨论的价值,所以才那样决定的吧!”

这么一说,算是把自己放到了足够低的位置,弱化了自己在报告里和田小薇的观点叫板的姿态。不出潘浩所料,田小薇一听他这么说,总算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眼神,估计心里在想:怎么样?认怂了吧?找你的大领导罩你去呀!

潘浩只当她是小人得志,继续解释道:“至于下午和顾丽莎说的那些嘛,我必须检讨自己,又犯了好为人师的毛病!”

这句“检讨”放的姿态更是够低,但却更符合潘浩的真实想法——之前在宣传部的时候,就有前辈曾经告诉过他,要想在这大染缸里独善其身,几条大忌是绝不能犯,其中很重要的两条就是“交浅言深”和“好为人师”!

经过在机关单位长时间的谨小慎微,潘浩几乎把这两条戒律给刻入了骨子里,没想到这才刚出机关第二天,在年轻姑娘的崇拜的眼神中,自己就鬼使神差的两条都犯了!虽然他自以为跟顾丽莎说的都只是些皮毛,可这一切却阴差阳错的成了田小薇借题发挥的由头,性质顿时就不一样了。

听潘浩提到了“检讨”二字,田小薇更是满脸得意,挑眉问道:“哟!要自我检讨啊?那你说说看,你跟人家小姑娘说这些,具体错在哪里了呢?”

潘浩不动声色,心里把得寸进尺的田小薇给骂了个狗血淋头。深吸一口气,他强颜欢笑的说道:“唔……我以前工作中的那些经验,不见得适用于新工作,而且人家刚刚走出校园,最好的成长方式应该是自己去摸索,我跟她说这些,没准会影响一个新人的工作积极性,对她的人生观、职业观造成负面的影响……”

这一套说辞,完全是随机应变的临场发挥,没想到似乎还真说到了女魔头的心坎上!只见她冷峻的脸色渐渐变得和缓下来,目光中甚至有一种另眼相看的惊喜之色,冲潘浩微微点头,她的语气也软了不少:“嗯,你能意识到这一点,证明还不是无可救药。”

潘浩暗舒了一口气,心想自己总算是把这头顺毛驴给安抚踏实了。不过心里还是暗暗记上了一笔:等着瞧吧女魔头,今天你让老子当众认怂,着实让老子不太自在。总有一天,老子会让你加倍还回来的!

田小薇收拾完人,听见周围记者们有些在窃窃私语,刷的一声便站了起来,飞快的环视了一圈,沉声道:“有稿的赶快写稿,没稿的赶紧下班滚蛋,别躲在背后嚼舌根啊!你们要闲着没事,小心我让你们到热线组锻炼!”

话音未落,办公室顿时变得鸦雀无声,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又有了一点动静——先前大家肆意敲击键盘的声音,竟然也都变得安静了许多。

紧接着,陆续就有人下班离开了办公室。此时仍旧留守的,除了田小薇和陆定远两位领导外,就只剩下还在奋笔疾书的几个老记者,以及热线组轮班值守的苦命人了。当然,今天刚刚入职的几位新人,也都乖乖坐在各自电脑面前,或是专心致志的学习着,或是东张西望的盼着能尽快离开……

潘浩刚刚算是大起大落了一番,此时也回到了座位上,准备把打街心得体会给写完,免得田小薇又借机找茬。

不过,刚刚唤醒电脑,便看到右下角闪烁着的一堆消息提示。

第一条居然来自田小薇。她发来了一份名为“315年度报道策划初稿”的文档,并且留言道:“这是我做了一大半的策划。既然社长让你参与,我就发给你看看,如果你能看明白的话,抽空找我谈谈你的想法。当然,我希望你收起你的救世主情结,不要再异想天开闹笑话!”

这让潘浩有些意外:这女魔头刚刚不是挺抗拒的么?而且又抓住了我的小辫子,虽然我装孙子让她没有爆发的空间,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消气,主动让我参与这事儿才对啊!

撇了撇嘴,他懒得去琢磨这女人的心思,只当她是更年期提前,脾气古怪到旁人难以理解吧!

策划案先放到了一边,潘浩接下来看到的,是来自顾丽莎的一连串消息。

“潘大哥,对不起!我真没想到田主任会那么生气!我……我是真被你下午说的那些给吸引了,觉得你说得一点都没错,所以才写进了心得体会,想时刻给自己提醒,顺便也让田主任看看你的本事。可谁知道她居然那样……完了完了,我真的干了一件大蠢事,潘大哥,你不会再也不理我了吧?”

这一大段话,顾丽莎分了好几条消息连续发过来,配上一些呆萌的表情,仍旧能让潘浩感受到她的焦急。

微微侧身看了看斜对面座位的萌妹子,只见她正一脸焦急的盯着电脑,似乎是在等着自己的及时回应。

看这样子,她写那些东西也真的只是无心之失,并不是要故意整人。潘浩苦笑着摇了摇头,敲字回复道:“怎么可能不理呢?大家都是一个部门的同事,今后还得一起并肩战斗呢!呵呵……”

他说了几句俏皮话,勉强化解了小妮子的焦躁情绪。

一来二去,确认潘浩并没有因此记恨自己,顾丽莎恢复了她大大咧咧的活泼语气,发来消息说:“这样吧潘大哥,我把你拖进咱们小群,一会儿下班后,大家一起吃个饭,给我个机会正式向你赔罪吧!”

面对这种邀约,潘浩本能的想起了切忌交浅言深的这条“戒律”,再加上这妹子有点缺根弦儿,他也不太想与其深交,便想婉言谢绝。可恰在此时,他的qq已经被顾丽莎给加进了一个名为“社会小分队”的讨论组中。

放眼一看,校招进来的几位新人都在里头,而且正聊得一片火热,似乎是在讨论下班后去吃什么。

啧啧,现在的年轻人们,可真是自来熟啊,这才认识半天,咋搞得跟老同学一样了?潘浩瞄了两眼聊天内容,不由暗自感叹。

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孤立无援”:娘的,人家校招进来的新人都这么快就抱团取暖了,就老子一个人孤零零的被女魔头打压,这滋味可真是够受的!

这时候,顾丽莎开始发言号召大家欢迎潘浩。

潘浩被众人的表情包和玩笑话逗得微微一笑,心想:说起来我也比他们大不了多少,为什么就不能多交几个朋友呢?只要我说话做事注意些,不要再犯今天这种错误不就好了?

与新人交朋友,在他看来其实有几大好处:他们与自己虽然有一定竞争关系,但在很多时候却是天然被划入统一战线的“队友”,少不了需要互相照应的地方;另外,新人在单位根基都浅,不会像老记者一样难以接近,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利益纠葛,相处起来肯定会轻松许多……

不一会儿,潘浩便在群里和大家聊开了。众人吐槽了一番田小薇,有说她可怕的,有说她像教导主任的,甚至还有人说她神经质的,潘浩都看在眼里,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一来二去,时间便到了七点半,新人们一个个饥肠辘辘,但老记者们还在奋笔疾书,田小薇和陆定远两位领导,也都没有动身离开的意思,他们也就不太好意思第一个下班……

正文卷 第32章:芳邻之约

校招新人们在群里发着牢骚。慑于田小薇的强势,他们谁都不愿意当出头鸟,生怕第一个起身离开,会被这个女魔头给记上一笔。

潘浩也没站出来充好汉,索性打开了田小薇的那份策划案看了起来。作为传说中的业务骨干,这女人确实有两把刷子,一份策划案看下来,给人最大的感受就是言简意赅、条理清晰。如果不是多年的经验,要想写出这种水平的策划绝非易事,这一点潘浩心知肚明。

在田小薇的筹划中,今年天阳都市报的315报道重点,是老百姓深恶痛绝的商家虚假宣传。她在策划案里列举了众多案例,都是报社在过往一年中报道过的新闻,并且计划在315来临前对这些新闻进行追踪采访,看看能不能发掘出一些新的新闻点。

当然,田小薇既然说这份策划案只是半成品,也不是在刻意谦虚。她在文档的特别备注中,指出了这份方案目前的缺陷——有关商家虚假宣传的报道,在中央地方的各级媒体上屡见不鲜,如果没有一个崭新的“爆点”作为“引子”,恐怕会让这次的策划流于常规。

嗯,要爆点是吧?女魔头让我有想法的话找她交流,其实也就是在问我要爆点喽?呵呵,她一个部门主任都在为这事儿抠脑袋,我这刚来两天,能有啥想法?

潘浩撇了撇嘴,心想自己还是太天真了,以为被领导钦点参与专题策划可以轻松干出成绩,没想到这才刚拿到方案,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

“我说你们几位新同学,这么晚了还在办公室待着干嘛,肚子不饿吗?还不赶紧下班回家!”潘浩这边刚看完策划案,便听见了陆定远的声音。

如果说田小薇之前的咆哮像是母夜叉女魔头的话,那陆定远此时的神态语气,简直就像是观音菩萨!顾丽莎等人一听他这么说,立马齐刷刷的关机起身离开,临走还不忘对陆定远报以感激的眼神;潘浩也顺势跟了上去,所幸没有再被田小薇找茬。“社会小分队”总算得以从办公室脱身。

一行六人如约来到了报社附近的一家烧烤店,坐下后飞快的点好菜,很快便开始了吐槽。

“我靠!这才第一天上班,咋下班就搞得跟胜利大逃亡一样?”之前显得有些沉默寡言的唐君毅说道,“等以后每天有稿子写的时候,那不得天天加班啊?”

坐在他身旁的女生陈梦怡连连点头,皱着眉头哭腔道:“人家都快被饿死了!没想到上班这么辛苦啊……”

顾丽莎咯咯一笑:“还是陆主任心肠好,看出咱们都坐不住了,专门发话让咱们先走,不然这顿饭不知得拖到啥时候呢!”

古典范儿美女佟彤也嘀咕道:“是啊,如果两个领导都像田主任那样凶,这每天上班得多难受呀?”

佟彤身边,一双眼睛一直目不转睛的将她盯着,正是她的校友师哥乔木林。这哥们儿一脸痴笑,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的心思。听到美女发言,他赶紧附和道:“师妹别担心,只要咱们好好工作,领导不会没事儿凶咱的。”

佟彤白了他一眼,没有吭声,估计是有点介意他这样当众套近乎。

潘浩第一次有机会和这帮刚出校门的年轻人私下相处,觉得多少能看见自己当年的影子,那种意气风发中带着忐忑、春心萌动中带着胆怯的状态,虽然有些青涩,但也足够纯真。

他没有发表什么牢骚,默默的等到菜上来了,和众人一起大快朵颐。狼吞虎咽把肚子填了个大概,顾丽莎一拍大腿,提议喝点啤酒。在一片起哄声中,服务员搬来一整箱啤酒,悉数开了瓶盖,除了自称酒精过敏的陈梦怡外,众人是人手一瓶,凑到一起用力一碰后,仰头齐刷刷的便干掉了半瓶……

啤酒配烧烤,即便是在春寒料峭的三月,仍旧让人热血沸腾。众人互相称赞着对方的酒量,聊着大学时候的趣事,谈着对未来工作的憧憬,不停的“走一个”,不知不觉间,竟然消灭了整整两箱!

24瓶啤酒、5个人喝,其中还有俩姑娘,只花了不到俩小时。潘浩不禁暗叹,这帮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可真有能耐,这酒量怕是在机关里头也不算差了!尤其是顾丽莎,真看不出来她一副萝莉样儿,喝起酒来竟然有几分豪气,不停的和人划拳碰杯,活跃酒桌气氛还真有一手。

酒喝高兴了,众人开始进入互相吹捧模式。有人说对方学校好,有人说别人学历高,有人羡慕大家科班出身,也有人戏言说嫉妒他人本市户口……

不过这一堆的夸赞里头,绝大部分还是给了潘浩。年轻人们虽然刚出校园,但对傍晚的领导视察还是看得很透的,猜到潘浩多半有什么背景,便不停的夸他能力出众、前途无量云云。

潘浩只是笑呵呵听着,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心里不免苦笑:好嘛,喝酒前大家都还跟清纯学生一样,怎么几瓶酒下肚,就个个变成了机关老油条的风格啊?这一通马屁拍的,别说老子没有半点背景了,就算是真有,难道说两句好听的就能让你们沾光了么?

虽然稍有不适,但这顿新人聚餐总体还是很不错的。潘浩得以对大家有了个基本了解,也算是交到了来报社后的第一批朋友。

aa买单后,众人离开烧烤店,各自打车准备回家。说来也巧,潘浩的出租屋和顾丽莎家顺路,俩人顺理成章的打了一辆车。

一上车,顾丽莎便开始八卦:“诶,你看出来没有呀,乔木林对佟彤好像有意思哎?”

潘浩微微一笑:“呵呵,只要不是瞎子,应该都看得出来吧!”

“可惜啊,乔哥这人长得有点猥琐,应该不是佟彤的菜。”顾丽莎继续点评,说得十分直接,“倒是唐君毅看起来还不错,啧啧,那一身肌肉哦……”

潘浩见她脸泛红晕,语气竟然有些荡漾,心想:看不出来啊,这姑娘还有点奔放呢!这就是传说中的外表清纯、内心放……荡么?

斜眼看到顾丽莎脸上的红晕,以及那稍显迷离的眼神,他的心里多少有些痒痒,笑道:“哟,原来你喜欢肌肉男啊?”

顾丽莎咯咯直笑:“难道只许你们男生喜欢大胸妹,就不许我们女生喜欢有胸肌的小哥哥了么?”

聊到胸这个话题,潘浩目光不自觉的在顾丽莎身前扫了一眼:唔,还真是缺哪儿就爱哪儿呢!这萝莉胸前一马平川,结果却喜欢唐君毅的胸肌,难不成是想体验一下手感?

酒精加上夜色,二人聊天的话题又在往那方面发展,车里的气氛多少有些暧昧。

潘浩担心出租车师傅听到他俩聊天会尴尬,还刻意压低了嗓子,顾丽莎却依旧大大咧咧,用力清了清嗓子,她又说道:“喜欢美好的肉体,又不是你们男人的特权,哼!不过嘛,除了肌肉以外,我觉得潘大哥你今天也还是挺有男人味的。”

“噢?那是啥时候啊?”

“嘻嘻,除了下午你禁受住诱惑之外,还有你刚刚在酒桌上的稳重,唔……不过我最欣赏的,还是你在办公室的那会儿!”顾丽莎一边说,一边朝着潘浩的方向挪了挪身子,说到最后一句时,竟然伸手拍了拍他的大腿,“那才叫能屈能伸大丈夫呢!”

潘浩被她忽然亲昵的举动吓了一跳,本能的微微侧身,尽量和她保持着距离,可鼻息间却已经嗅到了她身上少女款香水与酒精混杂的气息,竟然莫名觉得有些好闻,忍不住悄悄多吸了两下。

一边回味着,一边在心里暗叹:还以为这姑娘脑子少根筋呢,没想到她还挺有眼力价,知道我当时给女魔头说软话是在故意示弱啊!呵呵,这姑娘,有点儿意思……

说话间,顾丽莎率先到达了目的地,潘浩本着绅士风度,下车把她送进了小区再走。小萝莉临别前又像哥们儿一样撞了撞他膀子:“明天见啦!另外,打街心得体会那事儿,再给潘大哥说声抱歉……”

潘浩早把这事翻篇了,笑呵呵的冲她摆了摆手,目送她走进了小区。

回到路边继续打车,不一会儿手机却疯狂的震动起来。一脸疑惑的伸手掏手机,看到的居然是来自梁洛琪的语音通话申请——这都快半夜了,娇媚芳邻忽然来电,难道是想这会儿请我过去“坐坐”?

潘浩一阵心猿意马,拿起电话同意了申请:“梁小姐,深夜来电,有何贵干呀?”酒后的他语气有些轻飘,重音不自觉的放在了“干”字之上。

梁洛琪居然心领神会,嗔道:“哎呀,浩哥你好坏,跟人家开这种玩笑!”

潘浩被这一阵发嗲弄得哈哈大笑,又听对方说道:“今晚一时兴起,在家做了些点心,就想着浩哥如果在家的话,想请你过来尝尝呢!怎么样浩哥,你愿意来吗?”

正文卷 第33章:吃点心

点心?嘿嘿,不知是素点心还是荤点心呢?潘浩心里胡乱琢磨着,应道:“当然愿意啊!梁小姐这么有心,我咋好意思拒绝呢?你等我一会儿吧,我十分钟后就能到!”

梁洛琪喜道:“太好了!我家就在3栋802,那我就收拾收拾,恭候浩哥大驾咯!”

挂断电话,潘浩招手拦了个车往家走,想着肤白貌美、性格甜腻的梁洛琪,想着一会儿孤男寡女深夜共处一室的场景,不由得咽了口唾沫,也不知是因为酒后肠胃正在呼唤甜腻的点心滋润,还是因为想到了某些秀色可餐的画面……

进入小区后,径直来到3栋,坐电梯来到8楼,潘浩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敲响了房门。

“来啦——”梁洛琪在屋内拖着嗓子应门,“浩哥,是你吗?”一边问,一边透过猫眼打探了一番,这才放心打开了房门。

打一照面,潘浩的眼睛便有些直了——屋内一股香香的暖风扑面而来,混杂着烘焙制品特有的奶香味,以及一股玫瑰精油的花香味,可谓是沁人心脾。在这股香风当中,穿着一身单薄蕾丝睡袍的梁洛琪,正冲他热情的微笑着。

梁洛琪的肤色白如凝脂,即便有着睡袍的遮挡,仍旧能若隐若现的看到一层柔光,再加上她那睡袍腰带系得并不算紧,饱满的胸脯在交错呈v字形的领口处,挤出一道优美的沟壑。再往下看,同样是因为腰带系得松,睡袍下摆的缝隙中,明晃晃的露着一条又细又白的长腿……一眼望去,潘浩还以为她穿的是一身情趣内衣呢!

咳咳,难道老子真是走了桃花运,今晚要吃一顿荤点心了?

潘浩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这才听清梁洛琪对他笑道:“浩哥,你快进来呀,愣着干什么?”

“啊……好,我这就进去!”潘浩下意识的应和着,迈步走进了大门。

梁洛琪忽然娇嗔一声:“哎呀,浩哥你讨厌,又开这种玩笑!”

潘浩这才反应过来二人刚才的两句对话,颇有点一语双关的隐晦含义,挠头打了个哈哈,转移话题:“梁小姐这空调,开得够足的哈?”确实,春寒料峭的三月初,这屋里的温度却宛如初夏,难怪她敢穿那么少。

“嘻嘻,人家比较怕冷嘛!”梁洛琪掩嘴笑着,忽然问,“浩哥觉得热的话,就把衣服脱掉吧!”

潘浩点点头,随手脱掉了外套,心里痒痒的:这女人,咋每说一句话都像是在挑逗?难不成她是真看上老子了?

之所以如此震惊,是因为在他看来,梁洛琪这种透着些网红气质的妙龄美女,眼光向来奇高,从来都只追逐高富帅的,自己怎么可能有此等艳福呢?

不过又想起自己毕竟对她勉强算是有救命之恩,而且那报道没写成稿,也变相顺了她的心愿,没准人家姑娘真就知恩图报,打算来一场“特别的”酬谢呢?

“浩哥这是刚刚喝了酒么?”梁洛琪带领潘浩在沙发坐下,抽了抽鼻头,笑道,“也是,你们当记者的和我们干销售的一样,酒局只会多不会少!你等着,我给你弄点解酒的来。”

她朝潘浩嫣然一笑,转身朝卧室走去。潘浩借机打量了一番客厅。这是一套小户型的套一居室,客厅并不大,但布置得十分温馨,开放式的厨房与客厅连为一体,装成了典型的西式厨房模样,此时的餐台上,正摆放着一排色泽诱人的各式点心……

看起来,这房子应该不是租住的。潘浩越发好奇,梁洛琪这个自称销售的年轻姑娘,开着甲壳虫,住着繁华路段的房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很快,梁洛琪拿着一颗蓝色的小药丸走了出来,到厨房倒了一杯水,款款来到潘浩跟前:“喏,特效解酒药,浩哥快吃了吧,吃了会舒服很多呢!”

潘浩定睛观看这药丸,那色泽和上头模糊不清的英文字母,不免让他想起另一款更加著名的蓝色药片,眼神顿时变得有些耐人寻味。

梁洛琪显然也是此道中人,单凭一个眼神便心领神会,嗔道:“放心啦浩哥,这真的是解酒药,你别想歪了呀!”

潘浩嘿嘿笑道:“我可啥都没说呢。”说着接过药片,仰头吞下了肚子。

梁洛琪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等他吃完了药,忽然眨巴眨巴眼,窃笑道:“你这人可真实诚,我让你吃药就乖乖吃,你就不怕我要害你么?”

“哈哈,梁小姐都对我如此信任,敢大半夜把我往家里领,我一个大老爷们儿又怕什么呢?”潘浩实话实说,坏笑道,“说起来,你打算怎么害我呀?”

“浩哥,你要再叫得这么生分,我可是真想害你了!”梁洛琪听他一口一个梁小姐,不由得撅了噘嘴,佯怒道,“你怕不怕我真给你下药,然后让你看得见吃不着,活活给憋一晚上啊?”

虽然她一边说这些,一边端来了自己烤制的一盘西式点心,但潘浩还是轻松领会到了她的一语双关。

“哟,瞧你这话说的,嘴巴和手脚都长在我自己身上,我要真想吃,未必你还拦得住么?”这么说,那真叫一个有来有往,把暧昧的文字游戏玩到了极致。

梁洛琪脸上微微泛红,扑哧笑道:“浩哥不愧是干记者的,跟你聊天可真有意思!”说着,她一手拿起叉子递到了潘浩手中,另一手指着盘子里的点心介绍道:“喏,这是我今晚烤的小玩意儿,浩哥请尽情品尝吧!”

潘浩看她面露羞涩,而且明显是在有意把话题往“正常”的方向引领,心里好笑:没想到老子还有撩骚方面的天赋,居然把这样奔放的一姑娘给说脸红了!

看梁洛琪那羞涩中透着期待的小眼神,潘浩心里升起一股成就感。曾几何时,只有他眼巴巴的伺候白文静的份儿,可从没有想过能像现在一样,被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服侍着大快朵颐的时候!

接过姑娘递来的叉子,二人双手难免发生触碰,潘浩感叹着梁洛琪滑腻白嫩的皮肤质感,心里一阵痒痒,双眼盯着她胸口的事业线,喉咙又有些干涩。目光好容易才转移到点心上来,随手叉了一块送入嘴中,一边品味一边发出满足的沉吟:“嗯……这蛋糕很好吃啊,真是梁……真是洛琪你自己烤的么?”

梁洛琪听他称赞,又听他改了称呼,欢喜不已的点头道:“当然啦,难不成我还专门买现成的回来忽悠你吗?”说着,她又起身去到厨房,打开冰箱端了一块蛋糕出来,随手又取了一些奶油,在蛋糕表面挤了一些花纹。

潘浩一边品尝着美味的点心,一边也觉得解酒药在起效,酒精造就的朦胧感渐渐消退,甜食激发的多巴胺开始占据上风。恍惚间,他竟然有了一种身在家中的错觉,幻想着眼前这个美貌动人又心灵手巧的姑娘是自己的爱人……

虽然只是转瞬即逝的错觉,但已经足够促使他更进一步,尝试与梁洛琪做更多的互动。

端着点心盘,边吃边好奇的朝着厨房走去,他随口问道:“还有好东西呐?这大晚上的,你就不怕我吃撑了赖着不走么?”

梁洛琪专心致志的挤着奶油,笑道:“你要真能吃完,我开心还来不及呢!到时候沙发地板随你挑,我帮你消食。”

好嘛,沙发地板随我挑,还要帮我消食?那是不是得进行点“剧烈运动”呢?啧啧,这路子可真够野的!潘浩会心一笑,定睛看她正在用奶油绘制的花纹,隐约看出了一个花体英文的“thanks”字样。

梁洛琪一边忙活一边解释道:“说了这么半天,还没说正事呢。喏,这是我特别为浩哥做的感恩蛋糕,感谢浩哥那天的救命之恩,更要谢谢你笔下留情,没有把那事儿给报出去。”

潘浩看这蛋糕做得精致无比,竟然是多层的水果蛋糕,想必是花费了姑娘不少心思,顿时有些感动,坦诚道:“你这样可真让我挺不好意思的。其实吧,那稿子最后没发,是因为没有过稿……”

梁洛琪一怔,随即笑道:“反正没发就对了,替我保住了饭碗呢!”说话间,蛋糕上的花纹大功告成,她掏出手机从不同角度拍了几张照片,一脸的心满意足。

潘浩一屁股坐在餐台旁的高脚凳上,静静欣赏着她不同姿势拍照造就的乍泄春光,只觉得小兄弟有些激动抬头,只好转移话题问道:“说起来,一篇稿子而已,怎么会影响到你的工作呢?”

梁洛琪苦笑着摇了摇头:“没办法,我们主管定的规矩,无论是什么原因,只要是在媒体上露了脸,尤其是负面新闻,一律开除处理。原因嘛,好像是说这样对公司的品牌形象不好。”她解释着,也存好了手机照片,这才拿刀切了一块满盖奶油的蛋糕,用叉子亲手递到了潘浩嘴边。

这自然又亲昵的举动,以及迎面拂来的香风,令潘浩一时有些意乱情迷,咽了口唾沫,刚想张嘴吃蛋糕,却听梁洛琪“哎哟”一声惊呼,紧接着便感到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自己裤裆上,顺势低头一看,正好看见那块蛋糕……

正文卷 第34章:蒙古包

潘浩正处于兴奋不已的当口,无论是面对美食的食指大动,还是面对美人的垂涎欲滴,都让他显得如沐春风一般,脸上带着悠然的笑意。看见蛋糕落在自己裤裆上,他也不介意,下意识的伸手就要去捡起来。

没想到这近在咫尺的距离,他出手的速度还是慢了。眼看他就要伸手抓到蛋糕,一眨眼的工夫,入手却是一阵冰凉的滑腻感。不仅如此,他那早已亢奋抬头多时的小兄弟,也在同时感受到了一阵幽凉……

原来,梁洛琪眼见失手将蛋糕落在了他裤裆上,第一时间便丢了叉子,伸手想帮他将蛋糕弄掉,免得奶油浸湿了裤子。万没想到的是,潘浩那略显笨拙的一手,却将她的柔荑结结实实的给摁在了蛋糕上,或者说,给摁在了他“坚强”抬头的小兄弟上!

这下好了,柔软的蛋糕瞬间在美女小手和潘浩小兄弟的挤压下变得稀烂,奶油摊开了一大片,裤子算是彻底脏了。更要命的是,正是亢奋阶段的小兄弟被这么一按,居然还调皮的往上顶了一顶,顿时让梁洛琪变得小脸通红,也让瞬间反应过来的潘浩尴尬不已。

一时间,屋里的气氛有些诡异,空气中开始弥漫起尴尬却又暧昧的味道。二人都愣住了,毕竟眼下发生的一幕在日常生活中并不常见——这就像是小两口在玩调情游戏,男人在捉着女友的手,在感受自己那傲人的本钱啊!

如果真是这种情形倒也罢了,梁洛琪大可以娇嗔着大笑几声,甚至顺手给握住,小小的“惩罚”一下男友,而潘浩则可以借机将女友揽入怀中,就此拉开一场“战斗”的序幕。

然而俩人毕竟才刚认识不久,即便梁洛琪看起来是个颇为开放的姑娘,如此暧昧的接触,也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令人窒息的几秒沉默中,潘浩似乎都能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也能明显的感到口干舌燥,不过好在他的反应还算快,最终他颇为机智的捏住了梁洛琪纤细的手腕,将她那沾满奶油和蛋糕的手掌凑到自己面前,一脸歉意的皱眉道:“真对不起啊洛琪,把你的手弄成这样。”

一边说,他一边用另一只手在餐台上抽了两张纸巾,一脸正色的给美女擦起手来,仿佛刚才的尴尬一幕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梁洛琪也是暗舒一口气,摇头笑道:“没关系的浩哥,哎呀,你还跟我说对不起,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明明是我笨手笨脚,弄脏了浩哥的裤子……”

说话间,她的视线又一次朝潘浩的裤裆瞥去。这一瞥,她差点扑哧笑出声来——经过刚刚的刺激,潘浩的“小帐篷”变得越发高大,上面顶着一片白色的奶油污渍,看起来让人想起草原上的蒙古包。

潘浩彷若无事的在给美女擦手,试图缓解刚才的尴尬,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的小兄弟竟然如此顽皮;等他顺着梁洛琪的目光,终于发现这一幕时,他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心道:妈呀!这也太丢人了吧?当着美女的面激凸,这不是显得老子很色很饥渴么?啊……她明显对我有点意思,可别因为这事儿坏了她对我的印象啊!

心里一阵紧张,免不了一通胡思乱想,到头来他也只能归咎于那个让自己憋了好久的前女友——如果不是她找的那些拙劣借口把自己骗得那么惨,自己也不至于“不知肉味”这么久,搞得连刚才这种程度的刺激都受不了。

这下子,轮到梁洛琪展现机敏的反应和高超的情商了。她飞快的挣脱了潘浩的手,顺势拿着手里的纸巾把手掌上的污渍一擦,接着便又一连抽了好多张纸巾,随意叠在一起后,一股脑的铺在了潘浩的小帐篷上。

“没想到弄得这么脏,我真是太过意不去了,浩哥你快也擦擦吧!”

层层叠叠的一堆纸巾,蓬松的摞在了潘浩裤子上,完美遮住了激凸的尴尬,顺势的一句提醒,更是让潘浩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连忙双手将纸巾轻轻按住,开始煞有介事的清理起来。

梁洛琪低头看了一会儿,顿时觉得自己盯着一个大老爷们儿清理裤裆的画面,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太妥当,于是便轻咳一声,说是要去一趟洗手间。

眼看美女转身离开,潘浩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彻底放松下来,扒拉开那堆纸巾,这才开始认真清理起自己的裤子。

不幸的是,蛋糕里夹杂的水果果粒富含丰富的果汁,配上手工制作的鲜奶油,经过刚才的一番折腾,早已将裤子给弄了个一塌糊涂,而且已经浸湿了一大片,即便他现在尽力将固体残渣清理干净,裤裆正中央那一大片混杂着奶白色的水渍,却是无论如何也擦不掉了。

湿哒哒的裤子,令人尴尬的颜色,自然让潘浩更加不自在,唯一能做的只能是用更多的纸巾攒到一起,使劲的往裤子上摩擦,试图在梁洛琪出来之前,尽可能的把水渍吸掉一些。

可人算不如天算的是,正当潘浩双手把着一堆纸巾,专心致志的摩擦着自己裤裆的时候,估摸着他已经料理得差不多的梁洛琪,恰好从卫生间出来,见到这一幕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因为从她的角度看去,潘浩那坐姿和那手型,以及那摩擦的频率与力度,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做那种“自娱自乐”的事。美女心里咯噔一声,心想难不成这位大哥一时激动难耐,临时起意要在我家里来一发?

即便因为之前的事情,梁洛琪对潘浩颇有好感,但陡然见到这幅画面,她还是忍不住有些反感。

好在潘浩也算机敏,听见脚步声传来,他立马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不雅,连忙将那一堆直接取开以示清白,同时还不忘故作自然的摇头苦笑道:“完了完了,二十好几的人了,搞得跟尿了一裤子一样,今天我可是丢人丢大发啦!”

前一秒还微蹙峨眉,忍不住要下逐客令的梁洛琪,见到事情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顿时扑哧笑出声来。定睛一看,发现潘浩的裤子确实又脏又湿,想来穿起来肯定很不舒服,稍加思索后,她朝潘浩莞尔一笑,默默的又朝自己的卧室走去。

潘浩见她笑得神秘兮兮的,心里难免想歪:这该不会是要我跟她进去的意思吧?莫非是刚才伸手摸了摸,觉得我还挺有本钱?嘿嘿,不过我这儿穿着湿裤子呢,估计连内裤都浸湿了,她不怕把她床给弄脏了么?

虽然这么胡思乱想,但他还是没敢真的起身跟上去。

不一会儿,只见梁洛琪从卧室出来,手里多了一件挂在衣架上的黑色宽大睡袍。在潘浩不解的目光中,她款款走了过来,将睡袍递到他手中:“喏,把裤子脱了吧!”

呃……你就不能说把睡袍换上么?竟然让我脱裤子,嘿嘿,你这姑娘还真够直接的。潘浩咳嗽一声,讷讷的接过睡袍。

“别想歪了啊,我把你裤子弄成这样,挺过意不去的,想给你洗洗烘干。”梁洛琪见他目光异样,连忙红着脸解释道,“另外,关于这男式睡袍嘛……你知道的,我一个独居女生,家里总得时常晾点男人衣服在外头,免得招来一些不必要的危险。”

在潘浩听来,美女的前半句话一切正常,重点是在后半句有关睡袍的解释,心想:看来她真的对我有点儿意思哈?不然干嘛专门解释这个?不就是怕我想歪了,认为她和别的男人一起住过么?嘿嘿,这年头谁还没点过去啊,我又不是什么老古板,她未免也太小心翼翼了……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不用劳烦你啦,我一会儿吃完东西就回去啦,这大晚上黑灯瞎火的,又没人看见我裤子这样。”

梁洛琪咯咯笑道:“浩哥你可真逗,你自己裤裆湿成这样,不觉得不舒服么?我请你来吃宵夜可是想感谢你的,要是到头来把你搞得不舒服,你让我心里怎么过意得去啊?”

这丫头,到这会儿了都还不忘玩一语双关的挑逗把戏啊!潘浩咽了口唾沫,眼见盛情难却,只好接过睡袍,起身去到卫生间,三下五除二的脱掉了裤子,再裹着那件温暖柔软、还带着美女衣物香气的睡袍,回到了梁洛琪面前。

梁洛琪见他把睡袍腰带系得紧紧的,想必是里头除了内裤之外便是两条大光腿,笑道:“浩哥这防走光意识挺强的嘛!”

潘浩嘿嘿一笑,小心翼翼的坐在沙发上,还不忘翘起了二郎腿,将睡袍下摆仔细理了理。

“话说,你里边的裤子没有弄湿么?”手里拿着潘浩的长裤,正准备去卫生间清洗的梁洛琪忽然回头发问。

“没……没有啊……”潘浩的回答有些不自然,因为他脱裤子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果汁早已经浸透了长裤,内裤当然也不能幸免,不过他总不能一股脑的脱了,让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姑娘帮自己洗内裤吧?

梁洛琪也没法核实,意味深长的说道:“那你照顾好自己,别着凉了哟,我一会儿就好。”

正文卷 第35章:狗皮膏

不多时,潘浩听见卫生间里传来阵阵水声,伴随着刷子刷裤子的声音,令他恍然生出一种错觉——自己一身惬意的穿着睡袍瘫在沙发上,屋里还有个美娇娘正在替自己洗衣服忙活着,如此日常生活化的场景,自己活了二十几年,居然还是第一次经历!而且和对方还不是情侣关系!

回想当初和白文静同居时,那女人啥时候这么体贴过啊?一边想着,他一边恨得牙痒痒,再次在心里坚定了要在报社混出个人样儿来的决心。干出点成绩来,不仅要让这女人为自己的薄情寡义后悔,也要让自己更优秀,找到那个真正适合自己的伴侣……

可是话说回来,这才刚进报社呢,便遇到了田小薇这样的女魔头,而且还有315策划这样令人头痛的难题摆在眼前,要想实现这个目标,看来还真没那么容易。

脑子里胡乱琢磨着,随手拿起手机漫无目的的翻了翻,他渐渐觉得空调屋里的温度与甜腻的空气让人昏昏欲睡,再加上时至深夜,难免瞌睡袭来,索性便两腿一片,横身侧躺在了沙发上,缓缓合上了双眼。

本打算闭目养神,等梁洛琪洗完裤子出来,便换上回家的,没想到这一闭竟然就睡了过去,直到一阵疯狂的电话震动声,才让他猛然惊醒过来。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只见沙发前的茶几上,梁洛琪的手机有电话打来,屏幕上显示着硕大的三个大字——狗皮膏!

不明就里的他只当梁洛琪还在卫生间给自己洗裤子,可瞥眼一看,茶几上整整齐齐叠好放那儿的,可不正是自己的那条裤子么?

揉了揉眼,打了个长长的呵欠,他这才听见厨房方向有水声传来。坐起身子一瞧,只见厨房温暖的灯光下,梁洛琪已经将先前摆得满满当当的烘焙工具、碗碟刀叉收拾得干干净净,这会儿应该是正在清洗。

显然,水声令她忽视了电话的震动。潘浩又看了一眼她手机,这位“狗皮膏”已经是连续第三次拨打电话进来了。留意了一下时间,他赫然发现此时竟然已是凌晨一点多!

我去,我竟然一觉睡了两个小时?潘浩吃惊不已的暗叹着,连忙抓起手机起身朝厨房走去,边走边喊:“洛琪,有人电话找你!”

梁洛琪闻言暂时关上了水龙头,一边擦手一边转过身来,表情显得有些慌张:“谁……谁啊?这大半夜的!”

顺势从潘浩手里接过手机,看到屏幕上的名字,她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当着潘浩的面,她二话没说,直接将电话挂断,接着苦笑道:“一个对我死缠烂打的客户,这么晚,估计是喝多了吧!哼,要不是公司有规定,我早就把他给拉黑了!”

潘浩对此深信不疑,毕竟梁洛琪的外形条件摆在那里,干的又是销售工作,每天接触的客户肯定不少,难免会有一些人对她有这样那样的想法。不过,凌晨一点多还电话轰炸,这人未免也太过分了!

带着一脸的打抱不平,他鄙夷的摇头道:“这人脑子进水了吧?追姑娘也不应该是这种追法啊!三更半夜给人炸电话,就算你接了,除了一顿骂之外他还能得到什么啊?”

梁洛琪见他为自己鸣不平,心里觉得暖洋洋的,摊手道:“可不是吗?可惜他不能像浩哥你一样想得这么通透。你是不知道,这人简直快把我烦死了!”

眼见美女即将展开吐槽模式,潘浩心里暗叫不好:这话匣子要是一开,指不定得聊到啥时候呢!明天我可还得准点去报社报到,继续对付田小薇这女魔头呢,可不能熬太晚,还是找个由头开溜了吧!

“没事儿,今晚洛琪你这么有心,又请我吃点心,又帮我洗裤子的,我不说别的,万一这狗皮膏继续骚扰你,你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只管随时言语一声,我保证尽全力帮忙!”这一番话说得十分真诚,潘浩也确实是发自真心,说着便顺势续道,“呐,真不好意思,躺沙发上一觉睡了这么久,时间也不早啦,我这就换上裤子回家喽?”

梁洛琪听他语气充满诚意,心里更是感激:“刚刚看你睡得香,没忍心叫醒你,就想着反正我还得收拾厨房,就等你多睡会儿吧。”顿了一顿,她轻轻咬了咬嘴唇,略显羞涩的说道:“说起来,都这么晚了,外头怪凉的,你要不嫌弃的话,就在我这儿凑合一晚上呗?”

这番话说完,似乎是怕潘浩多心,她还不忘抬手指了指沙发的方向,意思显而易见——你可以留下来过夜,但还是只能睡沙发哦!

潘浩对此心领神会。他当然没指望过真的能进展如此迅猛,一下子就和美女躺倒一张床上去,不过话说回来,能够让人家如此信任,直接留自己下来过夜,这恐怕已经是很多对她垂涎的男人求之不得的美事了吧?

面对美女的挽留,潘浩当然心痒难耐:留下来,即便是睡沙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或许还是有机会发生一些“故事”;可如果这仅仅是人家姑娘的一种试探呢?留你下来睡沙发上,你要真答应了,到时候就晾你一晚上,从此以后把你看透了,认定你是个举止轻浮的人,再也不理你了可咋办?但是话又说回来,万一这是人家真心实意的想让你留下来作陪,你给断然拒绝了,可不是又负了人家的一片心意么?

一时间,潘浩心里七上八下,翻来覆去的掂量着这个决定可能导致的所有结果,显得有些迟疑。

便在这犹豫不决的短暂几十秒内,梁洛琪的手机又震动了好几次,狗皮膏先生还在不屈不挠的打电话进来,哪怕每次都被梁洛琪给干脆挂断。

就这样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梁洛琪显得越发焦虑。她暂时顾不上举棋不定的潘浩,抱着手机开始噼里啪啦的敲键盘,不知是不是在给谁发消息。

趁着这段时间,潘浩缓缓的朝着沙发走去,似乎是要去拿上裤子,到卫生间换上后走人离开。不过这磨磨蹭蹭的进度,显然又有故意给梁洛琪留出进一步挽留空间的意思……

俩人算得上是各怀心事,屋里的空气又一次陷入了沉寂,只听得见梁洛琪手指与手机屏幕轻轻接触的敲击声,以及潘浩穿着拖鞋缓缓走向茶几的脚步声。

等到潘浩好容易来到茶几边,眼看就要伸手拿起裤子的时候,梁洛琪终于发声了!

只听她“啊”的一声,似乎是大吃了一惊。一直在默默等她挽留的潘浩第一时间转过身去,只见她正双眼怔怔的盯着手机屏幕,脸色竟然显得有些苍白,似乎是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你……你还好吧?”他柔声关切的问道。

梁洛琪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双手微微发抖的将手机放在了一旁的餐台上,深吸了一口气,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冲潘浩点了点头:“我没……没事,谢谢浩哥关心。那个……你真的还是打算回去么?”

嗯,你到底还是开口挽留了!潘浩心里如释重负,总算抛弃了先前的诸多顾虑,确定美女不是在刻意试探自己。便道:“我本来是打算回家的,可看你这样子,好像遇到了什么事啊!我挺担心的,你要不介意的话,大可以跟我说说。”

直觉告诉他,这个备注名为狗皮膏的人,恐怕没有梁洛琪说的那么简单。

梁洛琪听他满口诚意,正欲言又止想要组织语言说点什么,却听大门方向忽然传来一阵门铃声——原本十分悦耳动听的电子门铃声,在凌晨时分的寂静空气中传来,听得让人觉得十分刺耳,甚至带有一丝惊悚的味道!

梁洛琪本能的朝着潘浩的方向快步走了过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下意识的躲在了他的背后。

潘浩顿时升起一股浓浓的保护欲,转头用关切的目光看着她,柔声道:“别怕,有我呢!”

简简单单五个字,让梁洛琪索性伸手攥住了他身上的睡袍,仿佛是巴不得黏在他身上。潘浩知道,这是人在遭遇恐怖事件时寻求保护的本能反应,而自己作为男人,当然应该承担起这份护花使命。

二人的这段互动时间也不算短,门铃声又连续响了几次,接着便干脆换成了急躁的敲门声。一边敲,一边还有一个浑厚的男声大声喊道:“小奇奇,我知道你住这儿,你刚刚不还在回我消息吗?别假装睡着啦,快给哥哥开门呀!”

潘浩听得心头一凛:看来这狗皮膏还真不简单啊!听这意思,他这是刚弄清洛琪的住址,这就连夜跑过来上门求欢来了?我靠,这人是那什么上脑了吧?有这么追求姑娘的么?

这么一想,他也就明白梁洛琪如此害怕的原因了——如果说只是一个讨厌的男人用电话和信息骚扰,对她这样的姑娘来说还算可以应付的话,那被这男人给摸清了住址,二话不说的就找上门来,这种诡异事儿换谁谁不怕啊?

简单的换位思考,让潘浩心里升起一股豪气,下决心要帮梁洛琪这个忙,最好是一劳永逸的解决掉这个问题。飞快的合计一番后,他这便有了主意……

正文卷 第36章:护花

柔声安慰了梁洛琪两句,潘浩理了理身上的睡袍,转身径直朝大门走去。

梁洛琪见状花容失色,惊道:“浩哥,你干嘛啊?”

“嘿嘿,我要让这张狗皮膏知难而退啊!”在潘浩看来,这种半夜三更还对姑娘死缠烂打的货,多半是个不入流的屌丝,自己只要以合适的姿态出现,让他知道梁洛琪是名花有主,想来他也自然就死心了。

当然,如果这货仍旧冥顽不灵,非要在这大半夜大闹一场,潘浩觉得以自己的身手实力来说,也不至于怯场。

总之,所幸今晚自己恰好在场,要不然让娇滴滴的妹子独自面对这场面,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呢……

梁洛琪见他胸有成竹的样子,显然也是乐见其成,没有再继续拦他,只是叮嘱道:“那你小心点,这个人是个混子。”

潘浩应了一声,很快便已经来到了门前。隔着猫眼往外看了一眼,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矮胖中年男子。虽然透过猫眼看人有些变形,但仍旧不难看出这人浑身上下透着的痞子劲儿——光头、三角眼、脸上的横肉,以及脖子上的大金链子,无不在标榜着他的“身份”。

“谁啊?这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隔着大门,潘浩中气十足的猛然喝问了一句。在他的预想中,这位狗皮膏老兄如果识相的话,应该在听到屋里有男人发话后,灰溜溜的离开才是。

不过这一次他想错了,狗皮膏听见他的声音,只是微微一愣,表情显得有些错愕,接着便渐渐变得怒不可遏,砸门的力度和频度反倒更大了。边砸边喊:“好哇!你这臭娘们儿,居然敢背着老子偷汉子?敢情老子的钱都白花了吗?他娘的,把门打开,老子要找你算账!”

这一番话说出口,要是让不知情的人听来,只怕是会以为这人是来捉奸呢。潘浩心里也不免纳闷:偷汉子?花钱?他俩之间该不会真有什么纠缠不清的地方吧?如果只是单纯的骚扰式追求,怎么可能一开口提到这些呢?

想到这里,他稍微感到一丝后悔,觉得自己还没弄清楚状况就贸然插手,万一对方俩人真有什么“往事”,自己岂不是自找麻烦么?

似乎是察觉到了潘浩的心思,梁洛琪连忙解释道:“浩哥,你别听他瞎说,他就是在无理取闹!你……你帮我把他打发走吧,我会跟你解释清楚的!”

潘浩见她急得泫然欲泣,心中的保护欲再次升起,应道:“行,那我就开门会会他好了。”话音未落,他直接打开了门锁,和一脸震怒的狗皮膏兄弟打了照面。

俩人都忍不住上下仔细打量对方。这一次潘浩看得更清楚了,眼前这货至少得有40出头的年纪,虽然穿着厚实的夹克和毛衣,仍旧能看到他那冬瓜一般的大肚腩,配合他的样貌打扮,怎么看也不像是梁洛琪会喜欢的款。

与此同时,见到年纪轻轻、面容白净的潘浩穿着睡衣出现在屋内,身后是被他护着的娇柔美女,狗皮膏的三角眼恨不能射出两道妒火来:“好哇!背着老子找小白脸是吧?看老子今晚怎么收拾你俩!”

话音未落,他便已经举起拳头,朝着近在咫尺的潘浩扑了过去。

潘浩早就防着他这一手,靠着机敏的反应,以及大学期间苦练的擒拿格斗手法,他很轻松的便将对方的手腕给紧紧攥住,同时还不忘上前半步,用一只膝盖狠狠的顶了一下对手的肚腩,接着上下同时发力,“嘿”的一声便将矮胖的对手重新推出了大门。

狗皮膏显然没想到他眼中的小白脸竟然还有这种身手,狼狈不堪的踉跄后退,最后一屁股坐在了楼道里,摔得他直嗞牙花子。

在自己心仪的美人面前出这种洋相,狗皮膏自然是倍感受辱,连忙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再一次气势汹汹的朝潘浩扑去。

在他看来,自己刚才是吃了轻敌的亏,这一次,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找回场子。

不过,这毕竟是狗皮膏的一厢情愿,虽然他从“吨位”上来看要胜过潘浩不少,但赤手空拳的正面交锋,更多的还是得依靠爆发力和反应速度,在这方面,他显然不是潘浩的对手。

因此同先前那次一样,狗皮膏依旧是刚一交手便落了下风,不仅再次闯入失败,而且还是被潘浩给一脚踹在心口给蹬出去的……

这时候,狗皮膏总算意识到对手的强大了。捂着剧痛的胸口从地上勉强站起,他两只鼻孔一张一翕的喘着粗气,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好小子,算你狠啊!要不是老子今晚喝多了,哪能让你小子抖威风……哼哼,咱俩的梁子今天算是结下了,有种你小子报个名号,咱们改天再比划比划?”

潘浩忍不住嗤笑一声,他知道,对方这么说无非就是想在嘴上给自己找回点颜面,实际上这就是在认怂。至于所谓的改天比划,恐怕最终也只会不了了之。

便道:“好啊,你听好了,我叫潘浩,是梁洛琪小姐的朋友,而且我就住在这个小区,我劝你不要再心存非分之想,别再骚扰我朋友了,否则哪怕我不出手教训你,也大可以报警告你个寻衅滋事,你听明白了吗?”

这一番话说得十分明确,既点出了对方这种行为是违法的,是可以报警处理的,也让对方意识到哪怕是私下动手,他也不是潘浩的对手;更重要的是,潘浩临时动了个心思,特意强调了他和梁洛琪的关系,在他看来,实话实说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

这番话似乎让梁洛琪有些失望,潘浩明显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声;而眼前的狗皮膏在听他强调自己和梁洛琪只是“朋友”后,则是不以为然的冷笑一声:“呵呵,朋友?你当老子三岁小孩而么?这他娘的睡衣都穿上了,大半夜还在一个屋子里,你俩这朋友关系还真够亲密的哈?”

潘浩知道他不会相信,也懒得多解释,反正通过刚才的交手,对方应该是不敢再造次了,自己只要把话说到就足够了。

果然,狗皮膏的目光渐渐从潘浩身上越过,落在了梁洛琪神情复杂的脸上:“臭娘们儿,你把老子耍得真是团团转啊!你等着,老子不让你把吃进去的给吐出来,老子就不姓孙!娘的,你以为天底下真有这种好事?只管闷头吃钱,啥也不用付出的?老子就是让你陪陪老子而已,你居然还敢找帮手打老子,妈的……”

说话间,他显然是真的气得不行,又狠狠的瞪了潘浩一眼,咬牙道:“姓潘的,你别以为今晚占了点便宜就能压老子一头,老子在社会上混的时候,你小子毛还没长齐吧?嘿嘿,你等着吧,等老子找着臭娘们算完账再来慢慢收拾你!”

狗皮膏的这番话说得是无比难听,让一直沉默不语的梁洛琪也忍不住爆发了:“孙志鹏!你少在我朋友面前胡说八道!那些钱都是我的销售提成,又不是从你那儿偷来的抢来的,你缠着我无理取闹,我没报警告你骚扰,已经够给你面子了,你还想怎么样?”

“哎哟,销售提成是吧?那我可得找你们经理好好说叨说叨了,说好的进口家具,怎么质量就这么差呢?他娘的还好意思卖上百万?”孙志鹏冷冷笑着,“嘿嘿,要不是你们心里有鬼,你会在微信上和老子聊骚这么久?”

“我……”梁洛琪一时语塞,微微迟疑后,她显得有些底气不足的说道,“明明是你死皮赖脸的骚扰我,我遵守公司的规定,一直忍着你,凡事都顺着你说,无非就是给你点面子而已,怎么就成了聊骚了?你这人满脑子成天想些什么啊?”

孙志鹏依旧是一脸轻浮的笑容,梁洛琪的底气不足,似乎给了他更进一步的动力:“嘿嘿,你可别转移话题,我要是得不到我想要的东西,我肯定是要上你们店找你们好好理论理论的,你等着瞧吧!”

潘浩听他俩在那儿掰扯了半天,心想:果然这背后有故事啊!上百万的家具,好像还有什么质量问题?洛琪这边卖出了东西拿了提成,咋还反倒像是落了把柄在人家手里一样啊?否则怎么一直被这老男人给缠着骚扰,以至于今晚都找上门来了,她却没有早点报警呢?

与此同时,眼见孙志鹏亮出了底牌,梁洛琪也忽然换了一副面孔。她脸上惊恐和娇弱的神色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凌厉的目光,以及一抹堪称魅惑的淡淡笑容。

她的目光直直的盯着孙志鹏,同时迈开步伐来到了潘浩背后,悄无声息的双手环抱住了他的腰,侧脸轻轻的靠在了他的背上,举止十分亲昵。潘浩只觉得身后传来一阵温热,梁洛琪丰满的胸脯在他的背上紧紧贴着,带给他一股难以名状的兴奋。

“行,孙总,你有种明天就去找我们经理吧!”梁洛琪松开了手,冲潘浩嫣然一笑,接着宛如变脸一般的再次正色面对孙志鹏,“不过你要是真撕破脸这么做,我可能就会请我男朋友帮我好好查一查你的生意喽!”

正文卷 第37章:惹不起

见到梁洛琪忽然变脸,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孙志鹏颇觉意外,心里难免好奇,冷笑道:“男朋友哈?刚刚不还说只是朋友么?你们这对狗男女!”

说着,他又对潘浩嘀咕道:“小子你别得意,这个女人前些天还在微信上和老子聊得热火朝天,恨不能叫老子老公呢!嘿嘿,有这么个水性杨花的女朋友,真是要恭喜你了!”

潘浩被他满口的侮辱性话语弄得连连皱眉,也没把他说的当回事,反倒是对梁洛琪刚才的话好奇不已:他俩背后肯定有什么故事,而现在她明显是想拿我把这姓孙的给吓唬走啊!呵呵,我就纳闷了,我就一个刚进报社的小记者而已,人家凭什么会怕我呢?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面对孙志鹏,他可不愿吃亏,哼道:“孙总是吧?我劝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我们的事用不着你操心!是朋友也好,是男女朋友也罢,好像都跟你没有一毛钱关系吧?”

一听说“钱”字,孙志鹏再次瞪大了他的三角眼:“放屁!老子前前后后可是被她骗得花了上百万啊!你问问她,她昧着良心从老子这儿赚的钱有多少?没有十万也有八万了吧?”

“姓孙的!”梁洛琪打断了他的反驳,依旧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我再强调一遍,那些钱都是你自己刷卡消费的,我赚的钱也都是我的提成!呵呵,我辛辛苦苦赚这点钱,哪有你轻松啊,每天只要那些赌博机不断电,钱就哗啦啦的流进你的口袋……”

被梁洛琪说出自己的谋生渠道,孙志鹏显得很意外,紧接着便是越发的愤怒,瞪眼道:“好哇!你个臭娘们,居然敢调查老子?你嘴巴给老子放干净一点,老子那些机器都是合法运营的游艺机,你懂个屁!”

说这番话时,他还时不时的斜眼看潘浩的反应。原因很简单,之前梁洛琪说过,要让潘浩“查一查他的生意”,他本以为那只是这女人在胡说八道,可现在看来,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如果这女人真的调查过自己,那她既然敢这么说,她这个小白脸男朋友就一定也不简单……

一时间,孙志鹏将潘浩的身份猜了个遍——警察?工商?税务?还是……记者?

一想到记者这俩字儿,孙志鹏忽然浑身一震。他既然敢做这种见不得光的生意,平常肯定是有自己的手腕的,方方面面的打点也不少,可唯独媒体这一块他根本接不上号,万一对方真是记者,到时候给自己来个暗访曝光什么的,自己有再多保护伞只怕都没啥用,那可真是防不胜防啊……

心里越是害怕,脸上就越是显得绷不住,孙志鹏眼见潘浩似乎正两眼放光,便觉得自己多半是猜对了。

这种心虚的表现,被机敏的梁洛琪看在眼里,立马抓住机会落井下石道:“怎么样孙总?到底是游艺机还是赌博机呢,你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我浩哥可是天阳都市报的大记者,一般是不爱多管闲事的,可你今晚真的太不识趣、太过分了!你刚才拼命打骚扰电话的时候,我就把你的那些勾当告诉浩哥了,他当时就决定要找机会曝光你,算是为民除害了。亏我还帮你说话来着,说你应该只是喝多了,我呸,没想到你居然敢找上门来闹事,还敢动手打人……”

孙志鹏听她说得头头是道的,再看潘浩的神情,似乎也没有否认的意思,心里七上八下,暗道自己今晚是踢到铁板了。他心里清楚,自己的赌博机厅可谓是日进斗金,而花在梁洛琪身上的钱虽然也不少,但如果因此砸了自己的金饭碗,未免也太得不偿失了!

很快,孙志鹏便想通了这个简单的利弊问题,先前还满满戾气的三角眼中,竟然露出了和气而又示弱的光芒。

双眼堪称可怜巴巴的看着潘浩,他嚅喏了半天后才憋出一句问话来:“浩……浩哥是吧?你、你真是天阳都市报的记者?”

潘浩当然知道梁洛琪刚才那番话有很大一部分是在瞎扯,不过眼见居然如此有效,他也就懒得拆穿了,更何况此时对方问的问题,他也犯不着撒谎,便点头应道:“你不信的话,大可以打电话到报社去查,看看有没有我这么一号人!”

孙志鹏满心绝望的叹了口气,恨不得当场扇自己俩耳光。作为一名混迹江湖多年的老混子,他的脸变得也够快,连忙陪笑道:“嗨呀!我说浩哥咋看起来这么白净儒雅呢,一看就是个读书人啊,原来是报社的大记者,嘿嘿,我……我今晚喝多了酒,刚刚真是丢人现眼,还请浩哥大人大量,不要跟我这种大老粗一般见识……”

潘浩见他翻脸比翻书还快,强忍笑意,绷着脸摆手道:“行了,客套话还是少说两句吧,这大半夜的,孙总还是早点回家休息吧!”

按理说,双方到此都算是表达了不再纠缠的意思,孙志鹏也应该识趣滚蛋才是。不过他心里依旧惴惴不安,生怕潘浩还在惦记着曝光自己的生意。又接连毕恭毕敬的说了一番好话,他忽然一拍脑袋,朝着梁洛琪大喇喇的笑道:“对了妹子,我还得向你赔不是啊!我今晚真是喝多了,干的都是糊涂事儿,刚刚更是烧坏了脑子,说了一堆杀千刀的话,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梁洛琪见他这副怂样,打心眼里看不起他,冷冷笑道:“你别尽说这些没用的,我真是被你骚扰怕了,你现在能像个爷们儿一样给我一句准话不?从今往后,你还敢继续胡来、继续污蔑我不?”

孙志鹏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苦笑道:“妹子哎,你就是我的亲妹子!我之前从你这儿花钱买家具,都是心甘情愿自己掏的钱,是我无理取闹骚扰到妹子啦,从今往后,我要是再敢拿这事儿做文章,我……我就天打五雷轰!”

得!这种毒誓都发出来了,这位大哥得是有多怕记者啊!潘浩在一旁听得几乎快笑喷出来,眼看孙志鹏信誓旦旦的做着保证,同时透着一丝的心不甘情不愿,再看梁洛琪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他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娘的,老子是不是被这女人给当挡箭牌使了?

顺着这个念头琢磨下去,潘浩逐渐陷入沉思。在这段时间内,梁洛琪又对孙志鹏一番伶牙俐齿的奚落,最终厉声将其呵斥离开了。关上门,美女满脸的欣喜,情不自禁的又是一把将潘浩牢牢的抱住,胸口贴得紧紧的,甚至还情难自已的在他脸上狠狠的亲了一口。

潘浩被迎面袭来的“福利”弄得心旌荡漾,双眼直愣愣的看着怀里的美女,忽然脱口问道:“想要彻底甩掉这狗皮膏,梁小姐一定花了不少心思吧?”

梁洛琪闻言,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她意识到自己有点得意忘形,以至于引起了潘浩的猜疑。一瞬间,她由刚才的喜不胜收,换成了一副劫后余生的后怕神情。颤颤巍巍的缩在潘浩的怀里,她喃喃道:“浩哥你在说什么呀?我……我刚刚简直快被吓死了!”

在潘浩看来,如果这女人能够坦诚一点,将自己耍心机的经历如实相告,或许自己还会认她这个朋友,可眼下她居然想继续演下去,这不是铁了心要把自己当傻子么?

轻轻扶住她的肩膀将其从怀里推开,潘浩呵呵一笑,径直朝沙发快步走去,一边走一边将身上的睡衣解开褪下。

此时的他对梁洛琪的印象已经跌至谷底,便也懒得再顾及形象,哪怕自己下面只穿着一条内裤。双手拿起茶几上的长裤轻轻一抖,一边穿裤子,他一边突发奇想的对梁洛琪问:“蛋糕掉在裤子上这一出,该不会也是你提前设计好的吧?”

本来是随口一问,没想到梁洛琪居然被问得满脸心虚,潘浩顿时明白自己居然他娘的又猜对了!

面对潘浩责备而又不屑的眼神,梁洛琪的表情变得更加纠结,支支吾吾的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潘浩懒得理会,自顾自的穿上了裤子,转身便想出门回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娘的,还以为老子今天时来运转,走了桃花运,要吃什么荤点心,原来从头到尾都被人家玩弄于鼓掌之间,给人当了挡箭牌不说,还顺带用自己的职业身份,配合这女人实行了一场恐吓!

虽然这不是什么非法的勾当,但对潘浩来说,这可比玩弄他的感情还要过分。至于原因,他一时也难以想清。

带着一肚子憋屈,潘浩试图扒拉开愣在门口的梁洛琪,却再次被她一把攥住了衣袖。他顺手试图甩开,梁洛琪索性又一把抱住了他,口中声带哭腔的渴求道:“浩哥!对不起,我这么做都是被逼无奈,我……我把整件事都告诉你,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说着说着,一双美目中已经淌出两道泪水,仰望着潘浩的眼神,也是极度的可怜巴巴,似乎是有一肚子委屈想要倾诉。

潘浩最见不得女人哭,再加上自己对这件事有本能的好奇,一念之间,他便决定先留下来,好好听听梁洛琪的故事。

正文卷 第38章:假洋牌

已经快凌晨两点了,潘浩端坐在沙发上,面前是坐在小皮凳上,可怜巴巴的望着他的梁洛琪。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她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哎!我本来以为打发走姓孙的,我就能彻底解脱,没想到……没想到却更加良心难安!”

这个开场白让潘浩纳闷不已,轻笑道:“梁小姐,你到底做了些什么啊?怎么听起来跟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一样呢?”

梁洛琪摇头苦笑:“你看,我就是这样一错再错,连浩哥你都又开始生分的叫我梁小姐了,我要再这么执迷不悟下去,不知道会沦落到什么样的下场啊!”

说着,她开始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娓娓道来,听得潘浩宛如看了一场精彩的大戏一般。

原来,梁洛琪供职的家居店名叫达瓦西,是一家全国连锁的高端家具商。一直以来,达瓦西一直宣称自己只卖原装进口的意大利家具,而他们的商品也因为价格昂贵而被众多民众熟知。

梁洛琪是在半年前入职达瓦西天阳分店的,据她介绍,当时她是冲着达瓦西的高底薪、高提成投的简历,虽然她以往没有什么销售经验,但面试她的经理对她说,在达瓦西做销售,只要人长得漂亮、脑子够机灵、嘴巴会来事儿,就一定能把活儿干好,顺带还能通过高额提成赚大钱!

就这样,梁洛琪喜出望外的成为了这家奢侈家居店的导购员,紧接着便开始接受起了“专业”的培训。

培训的第一课,她便被要求熟记所有商品的参数规格、原产地、材料、工艺,以及最重要的数据——价格。

梁洛琪对潘浩回忆道:“当时我真是被吓到了,一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单人沙发,说是什么意大利著名设计师的作品,又是什么手工缝制的,对外标价居然能到十几万!一套欧式的餐桌餐椅,说是什么宫廷工艺打造,用的是南美洲的什么木料,卖价能到快二十万!甚至连一盏台灯,依我看和淘宝货差不多的玩意儿,也能标价好几千……”

梁洛琪说,她当时和所有新人一样,都对价格这一块将信将疑,但负责培训的经理说了,达瓦西的客户都是有钱人,而且是非常有钱的那种,人家追求的就是最顶级的奢华,买家具买的都是品牌,根本不会在乎多花几个钱!

经理还说,达瓦西旗下自产和代理的品牌,全都是源自意大利的顶级货色,经过在全国范围内多年的经营,早已经在富豪圈里头打响了名气,因此作为导购来说,梁洛琪她们甚至不需要花费多少力气,便能够轻松收获送上门来的客户,“导购员唯一需要努力的,是如何让这帮客户心甘情愿的掏更多的钱,买更多的家具回家”!

听到这里,潘浩会意的点点头:“嗯,达瓦西这个品牌我也有所耳闻,听说国内有好些明星也爱在他们家买家具对吧?”

梁洛琪嗯了一声:“是啊,经理当时也向我们吹嘘来着,说有个著名的女演员,家里买了全套的达瓦西家具,总共花了好几百万呢!当时有个真人秀节目到这个演员家拍摄,算是给达瓦西做了个免费的广告,搞得那段时间全国所有店里的生意都好得不行呢!”

“呵呵,这广告倒是做得不错,至于是不是免费嘛,这倒真不一定!”潘浩大学时学过传播学,也学过广告方面的知识,对这一套操作当然有自己的理解。在他看来,达瓦西家具背后的团队无疑有着高超的商业头脑,对客户的心理研判也十分精准,从目前看来,他们的生意算是极其成功的。

不过,由于刚才孙志鹏的一通闹腾,潘浩听了个大概,再结合梁洛琪的反应,直觉告诉他,这个表面上看起来正规又奢华的家居品牌背后,似乎隐藏着不少鲜为人知的猫腻。

面对梁洛琪的娓娓道来,潘浩觉得这些猫腻呼之欲出,令他感到一阵难以抑制的兴奋:哼哼,田小薇这女魔头拿她的策划案来吓唬老子,不就是算准了老子找不到猛料,没法接她的招么?没想到老子就是这么命硬,老天爷眷顾老子,连夜给送上一份猛料啊!

他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激动情绪,继续问道:“好了,培训之后,你应该就顺利上岗了吧?这工作真像经理说的那样好做么?”

梁洛琪撇了撇嘴:“当然不是啦!店里头当时有十几个导购,每一个都长得漂亮极了,而且都很会打扮,见到有客人上门,她们就像……就像是小姐见了主顾一样热情,恨不得贴上去投怀送抱,一开口说的都是肉麻话,我哪儿抢得过她们呀!”

潘浩闻言不免暗叹:梁洛琪这天生媚骨的样子,居然都说自己不行,这达瓦西的其他导购员们,该是得有多“风情万种”啊?

诉了一通苦,梁洛琪愤然道:“不过我也不是吃素的,第一个月我一单都没做成,只拿了保底工资,气得我吃了一周泡面惩罚自己!打第二个月开始,我就有样学样,豁出去和她们拼到底了!”

回忆起这段经历,梁洛琪显得还挺得意。很快,潘浩便明白了她得意的原因——“豁出去”之后,梁洛琪靠着自己更加优越的外形条件,吸引了好几个大主顾的青睐。恰巧这些大主顾也都是爽快人,面对达瓦西店里每一个角落都透着奢华气息的家具,以及梁洛琪的各种巧笑逢迎,他们全都出手阔绰,一个月下来,竟然累计付款买下了价值两百多万的商品!

两百多万的销售额,让梁洛琪一跃成为了当月店里的销售冠军,提成加绩效奖金,居然一次性领到了十几万!

听到这个数字,潘浩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梁洛琪可以住在这套温馨的公寓里,开着一辆不错的小车了。

当然,他更加好奇的一点是:仅仅两百多万的销售额,给导购的提成居然都能有这么多,那这些东西的利润率得有多高啊?可不是么?这天底下哪有老板赚小头、员工拿大头的道理?如果梁洛琪都能收入十几万,店里面留下的纯利润,起码也得有个上百万吧?这么算来,刨去宣传、店面等成本,这些家具的原料和生产成本貌似也高不到哪儿去吧?

如果照此推断,达瓦西号称原装进口、手工打造、天然材质的这些噱头,其中的水分得大到什么地步啊!

想到这里,潘浩只能得出这么一个结论,那就是达瓦西根本就是一个“假洋牌”!这他娘的妥妥的虚假宣传啊!

想到虚假宣传四个字,潘浩便按捺不住的兴奋,毕竟这和田小薇的315策划完美契合,而且以达瓦西在全国的知名度来看,这绝对是货真价实的一剂猛料啊!

接下来,他觉得自己需要的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案例了。而从梁洛琪口中能得到的最具代表性的案例,无疑就是刚刚被吓唬走的孙志鹏了。

潘浩呵呵一笑,开始向梁洛琪打听这段故事。

此时的梁洛琪早已打开了话匣子,而且似乎已经对这份有着超高收入的工作变得厌倦不已。听见潘浩发问,她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说道:“我正准备说呢,这个孙志鹏啊,说起来也真是个冤大头……”

原来,经过入职第二个月的辉煌战绩,梁洛琪成为了店里的销售明星,甚至还有客人慕名而来,点名要找她帮忙介绍商品。

两个月前的这天,适逢春节临近,一身土豪打扮的孙志鹏大喇喇的来到了店里,一开口便说要找她。

梁洛琪此时已经驾轻就熟,对孙志鹏称得上是各种热络,哄得他全程笑弯了眼,注意力似乎都不在家具上了。

经过交谈梁洛琪了解到,孙志鹏刚刚装修好了一套大平层住宅,正准备购置一些“上档次”的家具,听朋友说达瓦西的东西不错,导购也是个顶个的服务周到,所以才过来看看。

梁洛琪说,她当时看孙志鹏一副色迷迷的样子,就决定狠狠的敲他一笔。经过她的一番鼓吹,孙志鹏还真的就跟被灌了迷魂汤一般,短短半天的时间,便在她手上预订下了价值百万的一整套家具!

说到这里,梁洛琪颇为委屈的叹了口气:“不仅如此,我想到当时姓孙的对我各种占便宜,又是吃豆腐又是言语调戏的,就故意把所有商品的价格定在了最高档,愣是一点议价折扣都没有给他;而且我心想反正这土老帽也看不出来啥名堂,卖给他的还有一些瑕疵品。靠着这一单,我又足足赚了小十万的提成……”

听完这些,潘浩便想起了孙志鹏刚刚有关家具质量的牢骚,进而问道:“让我猜猜看吧,就是这些瑕疵品,让孙志鹏后来抓住不放,并且以此为借口,对你开始了各种骚扰,对吧?”

正文卷 第39章:一则猛料

潘浩的猜测当然是正确的。据梁洛琪说,孙志鹏大概是在半个多月前给她打来第一个电话。电话里,他首先抱怨的是自己刚刚买回家不久的家具,说是木质家具味道大,而皮制家具居然有些都出现了开线的破损现象。

毫无疑问,这应该是产品的质量问题,而且还在三包服务期内,按理说,梁洛琪将情况反映给店里后,店里应该出面协商解决此事才对。

不过,面对梁洛琪的汇报,门店经理的一番话却让她大吃一惊——经理说了,在达瓦西上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商品的质量问题,由成交的导购员全权跟进,与客户协商解决。换句话说,既然你有本事把瑕疵家具高价卖出去,而且拿了那么高额的提成,就应该有本事把对此不满的客人给安抚好!

经理还说,甭管用什么办法,必须让客人彻底的消停下来,既不会到店里找麻烦,更不会到有关部门去反映,以免有损达瓦西的品牌形象。

听到这里,潘浩不禁皱眉道:“这是什么破规矩啊?简直闻所未闻!产品有质量问题,怎么能靠销售去擦屁股呢?这……都靠这种方式处理问题,他们这些年的生意还能做得顺风顺水,也真称得上是个奇迹了!”

梁洛琪连忙点头附和道:“是啊!当时我听经理这么说,还不是一样满肚子牢骚!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我确实是自作主张把瑕疵品卖给了姓孙的,给我的提成我也一分钱没少拿,经理非要让我自己想办法,我又能怎么办?更要命的是,经理还说了,如果姓孙的这事儿闹大了,我不仅饭碗会给搞砸,而且还有可能会被店里索赔呢!”

潘浩顿时明白了,遭受店里与孙志鹏双方压力的梁洛琪,当时一定是左右为难,但最后她也必然会选择想办法对付孙志鹏。毕竟,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动物,如果能在达瓦西继续留下,就意味着超高的收入和优渥的生活,她当然会拼了命的去挽留。

果然,梁洛琪接着回忆说,为了设法让孙志鹏平息怒火,她开始尝试与其接触,并且利用对方好色这一点,有意无意的给他一些言语上的暗示与诱惑。

一来二去的,孙志鹏果然就上钩了,如梁洛琪所愿的那样,把她当成了那种为了钱,愿意出卖自己色相的物质女。与此同时,他似乎也清楚自己手里的牌是什么,因此只要梁洛琪对他热情殷切一些,他就闭口不谈家具质量的事儿,而一旦她稍有冷落,这厮便各种旁敲侧击,搞得梁洛琪苦不堪言。

就这么虚情假意的应付着,一直到了春节前夕,孙志鹏开始约梁洛琪外出见面。经过多次推脱,梁洛琪最终还是敌不过对方手里的王牌,不得不违心赴约。

“哎,那天晚上又是吃饭又是喝酒的,搞得我真像是他包养的小蜜一样,简直恶心死了!”回忆起这段经历,梁洛琪一脸厌恶,翻着白眼咬牙念叨着,“这个老男人喝多了,对我是动手动脚,吃够了我的豆腐,要不是我想办法脱身,恐怕那天晚上就折在他手里了!”

这段不堪的回忆,让梁洛琪下决心要彻底解决这个困局。可如何能两全其美,她却迟迟没有想到好招。

春节期间,她花了点钱,设法找人查了查孙志鹏的底,这才发现他居然是个开地下赌博机厅的土老帽,真是个标准的暴发户!

“说白了,他就是个在城乡结合部捞偏门的混子,因为在社会上混久了,各方面都有一些狐朋狗友,所以才能做这种生意。听说他现在开了十几家大大小小的游戏厅,光是捕鱼机都有一两百台!”梁洛琪一脸鄙夷的说着孙志鹏的家底,“听说这种捕鱼机来钱很快,所以买家具那一百万,对姓孙的来说应该也不算多大的损失……”

潘浩此时对孙志鹏的底细并不十分感兴趣,轻笑道:“可是人家就吃准了你一点,知道你为了保全工作,想要把家具质量问题这茬给摁下去,所以才借机骚扰你呢!我猜猜看吧,你花钱查了他的底,但到头来却还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反倒是他继续得寸进尺,对吧?”

梁洛琪苦恼的点点头:“是啊!我想过报警告他来着,可仔细一想,这家伙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做这种生意,多半也是有后台的,我报警不见得管用,说不定还会被他报复。我也想过打媒体电话爆料,可又怕被媒体把事情闹大,把我给带进去——我之前不是说过么,达瓦西还有个规矩,员工不能上新闻,否则就直接开除……”

两难之下,梁洛琪只能继续忍气吞声,忍受着孙志鹏的持续骚扰。这个孙志鹏也真就像一张狗皮膏一般,认准了梁洛琪就粘着不放,死活都要让她“陪一晚”。

这种过分要求梁洛琪当然不会答应,但僵持久了,又怕孙志鹏到店里去闹,因此情急之下,只好在电话里半推半就的答应当他的“女朋友”。

如此稀里糊涂“确定”的关系,却也像是让孙志鹏吃了一颗定心丸,这家伙消停了一段时间,可就在一周前,他却忽然提出了要让梁洛琪搬去和他一起同居的要求。

梁洛琪当然不会同意,可身为对方名义上的女友,她却没有更好的理由拒绝,只好借口说自己家里有事,要离开天阳一段时间。为了把这谎给圆上,她甚至跟店里请了假,索性真的到外地去旅游了一圈。

“哎,本想出去散散心,可结果却天天接到这人的电话和消息,全都是各种下流话,真是恶心死我了!”梁洛琪翻着白眼,“对了,我和浩哥认识那天,我为啥出车祸呢?还不是因为开车回家的时候接到这货的电话,他说他知道我今天回天阳,想让我去陪他吃饭!”

潘浩闻言也是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说来,孙志鹏是在监视你啊!”

“可不是么?当时我吓得差点没昏过去,所以才不小心撞了人家的车,还被人给打了一顿,真是……”梁洛琪说着开始哽咽起来,眼含泪花的对潘浩喃喃道,“不过还好因祸得福,认识了浩哥你啊!”

故事说到这里,梁洛琪算是把自己遭遇的前因后果都给串起来了。潘浩也对一切有了个详细的认知,会意道:“所以你开始筹划利用我来吓退孙志鹏,同时还得把我蒙在鼓里,不让我知道你和他之间的那些事,免得我一时兴起跑去调查,影响到你的工作,对吧?”

梁洛琪对此毫无讳言,应道:“是啊,我看浩哥你不仅身手好,而且还很有正义感,所以就动了歪脑筋……”

原来,梁洛琪是打算以感谢潘浩为借口,邀请他来家里吃点心,进而和他拉近点关系,以便在将来有必要的时候,用他的身份来吓唬孙志鹏。

关于和男人拉近关系这一套本事,梁洛琪在这半年的工作中积累的经验可谓是无比丰富,而且刚才也确实把潘浩撩拨得飘飘然的。不过她根本没有想到,孙志鹏居然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好死不死的在今晚来了个突然袭击!

梁洛琪说,在孙志鹏的电话轰炸被她不断挂掉之后,她本来是想发消息“安抚”一下对方的,没想到这老男人却说她死活不接电话,一定是在偷男人,他要上门检查检查。

“我以为他是随口说说而已,没有放在心上,谁知道没过多久他就来敲门了……”回忆起这个瞬间,梁洛琪显得还是有些后怕。她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隐私被孙志鹏给悄悄掌握了。

这么一说,潘浩显得稍微好受了一些,毕竟如此看来,今晚的这出戏更多的是因为意外,而不是梁洛琪处心积虑的导演。不过,在双方遭遇后,梁洛琪临场做出的利用之举,还是彰显了这个女人的心机,这一点让潘浩始终耿耿于怀。

“好了,故事我也听完了,说实话,我并不同情你。”叹息一声,潘浩如实相告,“孙志鹏的话虽然难听,但也有说得不错的地方——天底下确实没有免费的午餐,你之前的那些收入合不合法我不敢妄作评价,但在孙志鹏身上赚的这一笔钱,多少还是有点见不得光。否则,你也不至于被他以此为把柄,弄得苦不堪言,不是吗?”

梁洛琪没有因为他的直言不讳而生气,反倒一脸郑重的点了点头:“是啊,所以虽然刚刚我虽然靠你的身份把他给吓退了,但心里却反倒更不好受了。我总觉得这事还没翻篇,姓孙的随时都有可能再犯浑,我现在这么做,根本没法彻底解决问题!”

说着说着,梁洛琪缓缓从皮凳上站了起来,与潘浩一起并肩坐在了沙发上,颇为无助的依靠在了他的肩头,哪怕潘浩身子直愣愣的杵在那里,对她没有半点回应。

“彻底解决问题的办法只有一个,也是我早就想过的,那就是彻底把这事儿摊开来说,让所有昧良心的人都别好过!”梁洛琪紧咬银牙,说话时身子都在微微颤抖,“而这些事,现在我也只能说给浩哥你听了,恳请浩哥你发发慈悲,把这事儿给好好报一报吧!”

正文卷 第40章:女魔头的矛盾

梁洛琪的求助,对于正在苦寻猛料的潘浩来说,无疑是一种雪中送炭之举。

他思索着这则报料的分量——全国知名的家居连锁品牌,不仅有可能卖的是假洋牌,而且还存在严重的质量问题,更有着教唆员工与客户保持不正当男女关系的嫌疑!

这些爆点,无论是哪一点见诸报端,都无疑会掀起轩然大波,更何况集中在了一个案例之上。

不过,潘浩也明白报道这种事可能引发的风险。首先,梁洛琪作为直接报料人,无疑会遭受巨大的舆论压力,以及来自达瓦西方面明里暗里的报复。一旦自己决定插手此事,就务必要确保她的安全。

第二,孙志鹏同样是个不确定因素。这种混不吝的主,真把他逼急了,谁知道他会干出什么过头的事儿来?更何况,他已经有暗中跟踪调查梁洛琪的举动,同样是不得不防。

第三,潘浩考虑的才是自己。自己作为一个刚进报社的新人,一上来就接触到如此劲暴的选题,究竟有没有能力给完成好?毕竟,他可是急于要向田小薇这个女魔头证明自己的人,如果稍有不慎把这么好的素材给搞砸了,那可能今后就真的要被这女人给永远压上一头了。

面对梁洛琪的灼灼期待,潘浩低头沉思了良久,最后还是觉得自己有能力把这些隐患给处理好。当然,前提是他必须现在就和梁洛琪交代好细节。

“梁小姐,在同意报道这件事之前,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梁洛琪喜出望外,拼命点头示意他赶紧问。

“你一定知道,这件事的最根本原因,其实不在孙志鹏身上,而是在达瓦西这边,对吧?”潘浩一板一眼的分析着,同时间梁洛琪又是微微点头,他笑着继续说道,“知道就好,那我报道的切入点,肯定就是达瓦西生意背后隐藏的猫腻了!要想挖出这些猫腻,我必须确定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是能够负得起法律责任的,这一点你能向我保证吗?”

梁洛琪见他满脸认真,知道这事开不得玩笑,便道:“我不仅可以保证,而且还可以签一份书面的承诺书给你!如果我说的有半点假话,你随时可以去告我。”

潘浩笑着摇了摇头:“倒不是我怕你说假话,而是担心达瓦西方面反咬你一口,到时候怕你招架不住。”

梁洛琪想了想,很快说道:“放心吧,既然我决定站出来报料,就没打算在达瓦西再干下去。我明天就可以去那边辞职,同时把孙志鹏这一单的提成原封不动的还给他们。这样一来,不管是达瓦西还是孙志鹏,就都拿我莫奈何了!”

潘浩见她说得头头是道,看来确实是早就谋划过这么干:是啊,瑕疵商品是达瓦西允许她卖掉的,孙志鹏真正应该索赔的人应该是店家才对,梁洛琪只要把提成一退,便足以在这起纠纷中最大限度的抽身而出。虽然这么做的结果是吐出去十万块钱,同时丢掉一份令人艳羡的工作,不过可以摆脱老色棍的骚扰,以及随时背负的工作隐患,梁洛琪也算是一了百了了。

这天晚上,潘浩和梁洛琪仔细商量,又追问了许多细节,同时还找来一个小本子密密麻麻的记录了好几页。一直忙活到天麻麻亮,他才从美女闺房辞别离开,回到自己出租屋里洗了个解乏的热水澡,小睡了一会儿后,便急匆匆的出门上班去了。

顶着黑眼圈来到办公室,依旧是将几家报纸的最新一期给通读一遍,潘浩是一边看报,一边盼着田小薇赶紧来。

说起来,他还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如此急切的希望见到这个女魔头……

临近九点,重新穿回了一身休闲装的田小薇素面朝天的走进了办公室,同样是一脸倦容。她刚走到座位上,还没来得及坐下,潘浩便噌的一声站了起来,神秘兮兮的冲她笑了笑。

田小薇白了他一眼:“怎么?你以为来得早有什么了不起么?这里可是报社,一切以见报稿件说话,不然你哪怕住在办公室里也等于零!”

潘浩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心想老子好心好意的想找你报喜,你个女魔头却没有一句好话,活该你整夜孤枕难眠,眼袋皱纹长满脸……

虽然心里吐槽,但正事还是得谈,潘浩清了清嗓子,笑道:“田主任,瞧你这话说的,我现在还没有写过稿,不代表我不努力呀!这不,我昨天拜读了你的315策划案,晚上回家连夜就挖到了一个不错的线索,正想向您汇报呢!”

田小薇依旧没有好脸色,一边给自己冲着咖啡,一边头也不抬的嘀咕道:“有话直说,别把机关里那一套弯弯绕绕的套路给带过来,我听着烦!”

潘浩环视了一圈周围。办公室里已经有不少记者都来了,除了热线组的苦主们之外,一些老记者也早已到岗。他可不想让自己的独家线索被别人给听了去,便压着嗓子对田小薇低声道:“好,我就直说了——这是一个足以轰动全国的线索,我们找个安静地方单独聊吧,保密要紧!”

田小薇见他一脸正色,不像是在开玩笑,但又纳闷他一个刚来几天的新人,能上哪儿去搞到这种级别的猛料,便将信将疑的说:“你要是敢小题大做,或者敢编排些有的没的来耍我,你应该知道后果是什么吧?”

去你的,你以为你自己是谁啊?编排你耍你,老子也得有乐子可寻才行啊?成天看你板着个脸,比木头还木头,要不是谈正事说工作,谁稀罕跟你说话啊?

潘浩满肚子的牢骚,嘴上连连保证,这才终于说服田小薇端着咖啡跟他一同走出办公室,向吸烟室的方向走去。

刚一出门,恰好碰见副主任陆定远。眼看俩人一前一后、神色有异,他眼珠子一转,大喇喇的开了个玩笑:“哟!田主任这么早就要给咱们的尖子新人上课啦?”

显然,他是以为潘浩又得罪了田小薇,正要被拖出去训话呢,因此这么说,似乎是想要帮潘浩解围。

田小薇没有搭理他,端着咖啡自顾自的往吸烟室走。

潘浩冲陆定远使了个眼色,低声感激道:“谢谢远哥照顾,不过这次我们是要谈工作呢,315策划的事儿,不是去挨训。”

陆定远恍然,坏笑着擂了他一拳,压着嗓子开玩笑:“原来如此!嘿嘿,其实我的第一反应更搞笑——看你俩都一副没睡好的样子,还以为你们昨晚……哈哈哈,兄弟你保重,凡事多长个心眼儿哦!”

这个副主任可真是没正形儿啊!潘浩听他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心里感叹:人倒是个挺讲义气的人,可对田小薇的敌意也太明显了,开玩笑也这么没分寸,难怪他岁数比人家大,还只是混到个部门副主任呢!

在机关工作的经验让潘浩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周围人对你的善意或敌意,都不见得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简单,自己必须时刻保持清醒,不能头脑一热就跟人轻易交心。因此对陆定远这个似乎对他还挺照顾的副主任,他至今也只是保持着对其最基本的尊重而已。

跟随田小薇的脚步,潘浩稍晚一点进入了吸烟室,顺手将插销给带上了。

田小薇一边喝咖啡一边抽烟,看起来确实是困得不行,正在双管齐下给自己提神呢。潘浩随口做了个开场:“田主任昨晚没休息好吧?是不是在愁策划案的事儿?”

田小薇冷冷一笑:“我入行十多年了,区区一个小策划而已,还不至于这么不淡定!”

潘浩立马在心里接话:对了,那肯定就是你欲求不满、孤枕难眠喽,老子猜得果然没错!

田小薇呷了一口咖啡:“说吧,既然你对策划案那么上心,我倒真挺好奇你嘴里能吐出点什么来?”

潘浩听她言语膈应自己,心里一阵不悦,嘴上不甘示弱的回道:“嘿嘿,当然是田主任嘴里没有的东西喽!”你个女魔头,不就是想说老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么?奶奶的,等老子说出猛料来吓死你,看到头来谁才是狗嘴……

田小薇被他的伶牙俐齿弄得哑然失笑,接着便听潘浩将自己昨晚的收获娓娓道来。听说是他掌握了一个在达瓦西家居工作了半年之久的线人,以及那些堪称劲暴的新闻点和鲜活事件,甚至还看到他拿出了梁洛琪签名的承诺书,田小薇看潘浩的眼神终于由不屑转为了震惊。

这家伙到底是哪路神仙?我随手拿一个半成品的策划案给他看,无非就是想让他知难而退,不要再跟着瞎掺和,谁知道他居然一晚上的工夫,就搞到了这样的线索?这……这件事如果顺着挖下去,绝对是能引起全国性轰动的大新闻啊!

田小薇故作平静的思考着,尽量不让潘浩看出自己的惊喜。她心中目前最大的矛盾是:报社这几年的315策划都挺常规的,确实太需要一个爆点了!可为什么这个爆点却是这家伙给找到的啊?我要采用了这个线索,就等于是在提携他,可如果不用吧,未免也太浪费了……

正文卷 第41章:第一次采访

作为一名资深媒体人,田小薇此时对新闻真相的追求,远胜于对潘浩个人的厌恶。

这家伙虽然来路不正,但说实话,好像也没有那么讨人嫌,我这几天这么对他,他的态度都还保持得不错……她心里总结性的合计着,回味着这几天来潘浩的表现:呵呵,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城府够深,还是憋着一股劲想做点什么!

虽然心里还是有所戒备,但田小薇很快便得出结论——至少在315策划这件事上,她和潘浩的目的是一致的,那就是共同努力把这个策划给做出彩来!

按照报社的规矩,谁发现的线索,就由谁来主导采访报道,田小薇于是便想听听潘浩的想法,问道:“这个线索挖得不错,看来你还真是有几分悟性,很善于从生活中发现问题呢!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呢?”

潘浩听她称赞自己都不那么有诚意,说得好像自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一般,便冷冷道:“呵呵,还能怎么做?如实把我从线人身上采访到的东西写出来呗!这个故事那么精彩,起码可以写一个整版了吧?”

按理说,刚进报社的新人,刚开始写稿的时候都是从豆腐块写起,而潘浩此时手握重磅线索,自然可以豪气万丈的一口气“预订”一个大版面。

田小薇当然明白他的心思,扑哧笑道:“一个整版怎么够?这可是独家的年度策划啊!”

她这一笑,笑得全然没有了之前的臭脸和架子,一时间看得潘浩有些出神,心想这女魔头即便是素颜也是很好看的,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更是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真想不通为什么她非要成天板着个脸……

见她笑得真诚,潘浩也不觉得她这话是在反讽,好奇问道:“田主任的意思是,要把这稿子做大做强?”

这么发问,其实也是他心虚的表现。虽然是新闻专业科班出身,也在宣传部干过两年,不过这种牵涉范围广泛的社会新闻稿,他还真没有实际操作过。一听田小薇说要大力气做,他显得有些没底。

田小薇看出了他的露怯,却没有毒舌点破,点头道:“你辛辛苦苦发现的线索,如果随便处理就发了,也太浪费你的熬夜采访了。这样吧,我尽快给你理一个提纲,你按照提纲执行,把整件事情的方方面面给采访扎实了再开始动笔,另外我也会安排几个老记者协助你,共同把这件事给挖透,一切也就水到渠成了。”

听她和颜悦色的说出这番话,潘浩心道:这还差不多,可算有点老师的样子了!

当初田小薇说过要亲自带他,直到现在,潘浩才觉得她终于言行一致了一回。

刚准备张口说点感谢的话,没想到田小薇紧接着的后半句话便来了:“记住,给正规报纸跑新闻写稿,可不是你以前写的那些八股文,消息源一定得丰富立体,而且还必须留录音备份,不能胡写乱写,给报社惹麻烦。哼哼,如果只为了吸引眼球、为了博个人名声而一味乱写,到时候啊,只怕是再大的后台都保不了你!”

说这番话时,田小薇再次恢复了她的臭脸,听得潘浩刚露出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娘的,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算老子看错了你!这么板上钉钉的事儿,又不是老子瞎编的,能给报社惹什么麻烦?你个女魔头,不就是想借题发挥,时刻彰显你的领导身份和老资历吗?

他心里暗骂着,不以为然的白了田小薇一眼,随口答道:“明白,谨遵田主任教诲!”

俩人有些不欢而散的回到办公室。田小薇面无表情的打开电脑,开始噼里啪啦的敲着什么;潘浩则试图把昨晚从梁洛琪那儿听来的故事给梳理出来,放在电脑上存档备用。

各自忙了一会儿,办公室里的人也变得越来越多。田小薇起身开始给众人分配工作,老记者们自然是各有各的忙,顾丽莎等新人则依旧是老安排——打街。至于潘浩,田小薇专门点了一句:“潘浩就不用去打街了,一会儿我单独给你安排工作。”

各自领命后,办公室里的人又渐渐减少。潘浩所在的新人群里,没有了打街搭档的顾丽莎正在发牢骚。

“哎呀,要我一个人去打街,不就是闲逛一整天吗?可不得无聊死我啊?”说着又好奇问道,“浩哥你还好吗?女魔头说要单独给你安排工作,该不会是又要想什么法子来折腾你吧?”

另外几名新人也七嘴八舌的吐槽了一会儿打街的枯燥,同时也发表了对潘浩的关心。

潘浩发了一个神秘的表情,回复道:“放心吧各位,我搞到一个不错的线索,今天可能要去采访了,女魔头是没法把我怎么样的。”

“是有关315策划么?”顾丽莎的直觉很准,“哎,要是有啥我们能帮忙的,浩哥尽管吩咐哟!”

说话间,她便给潘浩发来了私聊:“嘻嘻,反正都是在街上闲逛,不如我现在外头等你吧?你去采访的时候,带我一个行不行?”

这时候,田小薇刚好给潘浩发来了她拟定的采访提纲,其中第一条便是让他去达瓦西天阳店实地探访。

潘浩心里七上八下的——说实话,实地探访这事儿他早就想过,可自己应该以什么身份去呢?如果直接亮明记者身份,恐怕难以获得最真实的信息;可如果假装客户去暗访的话,自己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档次的富豪啊!

正因如此,潘浩早早的就否决了实地探访的念头,认为只要跟紧梁洛琪这条线,同时设法把孙志鹏的维权过程给介入好了,稿件内容便能足够详实,根本用不着去蹚这趟浑水。

现在可好,田小薇一上来便给自己出了个难题,偏偏自己还没法拒绝——可不是么?她刚才都那样放话了,如果自己对她的安排有啥异议,到时候真出了什么岔子,她可不就又有文章可做了吗?

思来想去,正好看见顾丽莎的“组队”申请,潘浩忽然心头一亮:对哦,顾丽莎这姑娘可是天阳本市户口,而且看穿着打扮,还挺像是个小富二代的,如果有她作陪,没准老子还能装得像点儿,免得打草惊蛇,引起达瓦西那边的怀疑……

稍加犹豫后,他回了顾丽莎一个ok的手势,又道:“行!不过这事儿你得保密才行,对谁都不能说。”

顾丽莎喜出望外:“放心吧,我就是想跟着去见见世面,免得一个人打街太枯燥!既不要求稿件加名字,也不指望能跟着出风头。怎么样,我懂事吧?嘻嘻……”

潘浩和她约好了在外头碰面的时间地点,又在新人群里和众人闲聊了几句,等到他们都陆续出发后,这才收拾了一番“装备”,在田小薇复杂的眼神中离开了办公室。

所谓的装备,自然是他入职当天新买的那只录音笔了。田小薇不是说凡事要留证据么?为了避免授人以柄,这次去达瓦西实地打探,他当然不会忘了这一茬。

至于临走时女魔头的眼神嘛,潘浩姑且理解为她是带着一种寄予厚望,同时又盼着他出洋相的复杂心理。一边下楼一边想着这些,他兀自嘀咕道:“奶奶的,等着瞧吧,老子一定要来个一炮而红!”

十多分钟后,潘浩来到了和顾丽莎约好的一家麦当劳。小姑娘没吃早饭,正在这里大快朵颐。潘浩在她面前坐下后,三言两语将自己的处境给说了一遍,听得顾丽莎连东西都忘吃了。

“我的妈呀,这么刺激的线索?你是怎么找到的啊?”同为科班出身,同时也有着新闻理想的顾丽莎,显然也知道这个事件的重磅价值。

潘浩没有心思再复述一遍前因后果,转而道:“现在我有个难题,就是如何假扮成客户,混进达瓦西店里去一探究竟!”说着他摊了摊手,自嘲道:“你看我这样子,别说去那儿买家具了,只怕是连人家一个灯泡儿都买不起吧!”

话音未落,顾丽莎便笑道:“其实吧,现在很多有钱人都低调得很,穿什么真的不重要。”一边说,她似乎一边在合计着什么,用力的吸了一口杯里的可乐,她忽然一拍大腿:“有了!为了感谢你这么仗义的带我采访,我也不能太小家子气,你等着!”

在潘浩好奇的目光中,小妮子很快便掏出手机,虚捂着嘴低声打了一个电话,接着对潘浩神秘一笑:“搞定了,跟我走吧,嘿嘿,别的我帮不上什么忙,但是把咱们顺利送进店里这事儿嘛,简直小菜一碟!”

见她神秘兮兮的卖关子,潘浩也就耐着性子没有发问,而是跟着她打车一路七拐八绕,来到了城南的一条主干道旁。下车在路边等了一会儿,只见一辆黑色加长林肯轿车从远处款款驶来,不偏不倚的,恰好停在了二人跟前。

正文卷 第42章:看家具

在潘浩的印象中,坐这种车的人非富即贵,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水平,没想到顾丽莎一个电话居然就请来了这样座驾,这丫头家里头到底是什么背景?

看到潘浩吃惊的样子,顾丽莎神秘一笑,打开车门连忙将他塞了进去,笑道:“别愣着啦,上车再说!”

潘浩钻进车内,只觉得这里宛如ktv豪华小包间一样宽敞,舒适的真皮座椅让人一坐下便不想再起来,甚至连车内的空气都透着淡淡香气。心道:奶奶的,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富贵气?

这时候,顾丽莎正在和开车的一名中年男子热情的打着招呼:“王叔叔,有劳你跑一趟,给你添麻烦啦!”

男子呵呵一笑:“顾小姐客气啦,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顾丽莎笑道:“就在附近,南门桥边上的达瓦西家居店,嘿嘿,我和我的搭档要去冒充一把有钱人!”

那男子一脸好奇的追问道:“听陈小姐说,顾小姐现在进报社啦?怎么,这个店有什么问题么?你们要去暗访?”

顾丽莎看了潘浩一眼,会意道:“这个嘛,暂时保密,还请王叔叔多多理解噢!”

二人一番交谈之间,林肯轿车已经朝目的地缓缓驶去。顾丽莎这才得以跟潘浩解释说,这辆车是她找闺蜜陈皓月借用的,而她这位闺蜜家里做的是婚庆生意,这辆轿车恰好是他们最值钱的资产,专门用来租给那些追求婚礼档次的客户的。

“嘿嘿,这玩意儿租金高,今天也不是周末,我想它多半闲置着呢,就打电话问了问,没想到果然不出我所料!”顾丽莎得意洋洋的回忆着,朝潘浩扬了扬下巴,“怎么样?答应带上我,没有让你失望吧?”

潘浩连连笑着点头:“你可真是帮了我大忙啦!”心想,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好人有好报吧!虽然田小薇这女魔头处处针对老子,但好在新认识的同事们人都还挺好,比机关里那帮势利眼们要有人情味儿多了!

有了加长林肯压阵,潘浩显得有底气多了,用他和顾丽莎的话说,他俩在去的路上,几乎是一直在酝酿有钱人的感觉。

不多时,司机将车开到了达瓦西家居天阳店门口。在这里,门口偌大的停车场上,专门竖着一个“贵宾专用停车区”的牌子,将那些试图借地停车的社会车辆统统拦在了外边。

此时是上午十点过,场内只有三四辆车停在那里,一眼望去,最次的也是保时捷911跑车。达瓦西客户的消费能力,由此可见一斑。

当然,潘浩此时乘坐的可是加长林肯,径直朝停车场大门驶去,门卫想都没想便打开了自动伸缩门,直挺挺的站在那里敬礼,口中铿锵有力的来了一句“欢迎贵宾光临”。

顾丽莎见状打趣道:“难怪达瓦西的生意做得那么大呢!这还没进门呢,就已经开始时刻强调客人的尊贵身份啦!”

司机老王缓缓的将车停好。为了配合潘浩和顾丽莎做戏,他还煞有介事的专程下车,毕恭毕敬的给二人打开了车门,俨然是在服侍一对出身名门的小情侣。

潘浩和顾丽莎很有默契的绷着脸,面无表情的朝着店门走去。

达瓦西家居天阳店总共有三层,其中一楼是挑高足有五六米的超豪华展示厅,装饰精美的玻璃旋转门,以及笑容俏丽端庄的迎宾小姐,让这里给人一种五星级酒店一般的体验。

“欢迎二位贵宾光临!”在迎宾小姐再次“报幕”之后,均是一身普通休闲装的潘浩和顾丽莎得以走进了达瓦西一楼大厅。

潘浩时刻留意观察着。虽然有着昨晚梁洛琪的讲述,让他对达瓦西的情况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但亲眼见到这里精美的水晶吊灯、奢华的欧式装潢风格,以及那些在精心设计的灯光下散发着贵族气质的各类家居,依旧让他倍感震撼。

看到这阵仗,也难怪像孙志鹏这样啥也不懂的暴发户,会被梁洛琪三言两语的迷魂汤给灌晕了,大把大把的往外掏钱买东西了。潘浩心想,如果我是姓孙的,有一套刚装好的大房子,肯定也会想把这些玩意儿一股脑的搬回去,整出一个欧式宫廷风啊,多有面儿!

当然,让孙志鹏冲动花钱的另一个重要原因,自然是达瓦西的头号销售法宝——颜值出众、身材窈窕的美女导购们了!

一进门,潘浩便注意到在宽大的前台两侧,款款站着两排年轻漂亮的导购员。与常见的导购员们的穿着打扮不同,她们竟然穿着清一色的紧身低胸收腰款的白色连衣裙,而且还都浓妆艳抹的化着堪称魅惑的妆容,站在前台两侧,她们各自对着大门的方向盈盈笑着,眼见潘浩和顾丽莎进门,便各自展露出自己最为甜美动人的笑容。

乖乖!这哪里是导购员,这儿又哪点像是家居店了?简直就像是走进了高端会所,迎面见到了一帮绝美的“小姐”啊!

潘浩心里暗暗感叹着,心想以孙志鹏这种色迷迷的劲儿,一见这场面怕是已经先被勾走魂儿了吧?

一旁顾丽莎显然也是类似感受,她不由自主的站在原地不动了,伸手一把拉住了正与前行的潘浩手腕。

潘浩回头看了她一眼,眼见她竟然有点脸红,又似乎有点不自在,他本来还有点纳闷,可转念一想便释然了——身材宛如未发育的萝莉型少女顾丽莎,猛然见到这么多前凸后翘的妖艳型小姐姐,这多半是有点自卑了呀!

便大喇喇的笑道:“没事儿哈,咱们就是来看看家具,你还不放心我么?”

他说这话故意说得大声,就是说给导购员们听的,算是强调了一番他俩现在伪装的身份。

果然,很快便有一名高挽发髻、蜂腰长腿的女导购笑眯眯的迎了上来,脆生生的迎客道:“二位贵宾早啊,我是达瓦西天阳店16号导购员阿娜塔,很高兴为二位服务。不知今天二位打算看哪方面的产品呢?”

哎哟妈呀,这身段、这表情、这语气,还有那听起来娇滴滴的“艺名”,怎么听怎么让人浮想联翩!潘浩莫名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目光不由自主的在女导购雪白雪白的胸口停留,为那一道深邃的事业线流连。

一旁的顾丽莎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点,十分应景的用肩膀轻轻撞了撞他,发出一声不悦的轻哼。潘浩立马像一个妻管严一般,目光瞄向了天花板,故作镇定的呵呵笑道:“都看看吧,比如……床啊、沙发什么的。”

阿娜塔注意到了俩人的小动作,心想这样被女人牢牢管住的男人,自己反倒更容易对其施以影响,而听门外传来的消息,俩人可是有专职司机开着加长林肯送来的,虽然穿着打扮一般,但谁知道是哪家的贵公子和大小姐呢?

带着这样的念头,心里惦记着高额的提成,身为导购的她自然倍加上心,继续堆着笑脸,前方带路道:“卧室区在这边,请二位随我来吧!”一边走,她一边如数家珍的介绍,内容和昨天梁洛琪说的差不多,无非是强调达瓦西的“贵族血统”,说这些产品都是欧洲原装进口,设计也都是出自名家之手……

由于潘浩随口说要看床,她径直将俩人带到了卧室区,在这里,一张张造型各异的精美大床整齐陈列着,每一张床上都摆着颜色、造型相得益彰的高档床品。

走马观花的大致逛了一圈,潘浩和顾丽莎最终在一张圆形大床边停了下来,假装对这张床产生了兴趣,开始交头接耳的轻声交谈起来。

阿娜塔不知道俩人在说些什么,但也看出了他们对这张床的偏爱,便开始噼里啪啦的将这张床的特点和优点都说了一遍。

“喏,这张床现在在搞活动呢,只需要加不到三万块,就可以把这张高档床垫一起带回家!”说着,她还不忘介绍优惠,一边说,一边一屁股坐在了床上,抬头对潘浩眨眨眼,伸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床垫,笑道,“二位不妨坐下来、躺下去,好好体验一下它的舒适!相信在这样的床上,两位一定能更加相爱的,嘻嘻……”

这一段推销,可谓是令人浮想联翩!首先,你一个穿着性感的女导购坐在床上,让一个男客人躺下,这里头的暗示再明显不过;其次,直接说在这床上俩人会“更加相爱”,那跟说在这上面干那事儿会更舒服有啥区别?

一番话同时让潘浩和顾丽莎都脸上微烧,算是领教了达瓦西的推销风格。故作兴趣浓厚的问了一些有关产品的问题后,潘浩当然不会忘记回归主题,问道:“这床的质保是多久呢?如果买回家出现什么质量问题,你们一般怎么处理啊?”

阿娜塔嫣然一笑:“瞧您说的,先生,咱们这可是意大利原装进口的顶级产品,价值超过二十万哩,怎么可能会出现质量问题呢?”

她的这番话逻辑漏洞明显,顾丽莎忍不住发问打断:“你的意思是说,越贵的东西质量就越好喽?那如果我们买了这床,它真的就出了问题咋办?”

阿娜塔脸上微微掠过一丝不自在,看得出来,她在应付女性客人时似乎有些不太擅长,支吾片刻后,她勉强应道:“这个嘛,呵呵,小姐您可真会说笑……据我所知,咱们天阳店开了七八年了,还从来没有任何一起有关质量问题的投诉反馈呢!这可是咱们家具产品质量的最佳证明,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啊?”

正文卷 第43章:百密一疏

眼见顾丽莎问题问得咄咄逼人,唯恐暴露身份的潘浩连忙岔开话题,笑道:“我们也就是听了朋友推荐,说达瓦西家具的质量好,今天才专门来看看的。呵呵,阿娜塔小姐对你们的店很有信心嘛,我很欣赏你这种工作态度!”

阿娜塔见他和颜悦色,目光中流露着对自己难以抑制的神往,心里得意不已,甜甜应道:“先生过奖啦,我说的可都是大实话呢。”

“嗯,我最喜欢实话实说的人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咱们一会儿还是互换一个联系方式吧,要是真出了什么问题,我可要找阿娜塔小姐帮忙喽!”

潘浩循循善诱,一心想要挖掘出达瓦西销售手段中最为独特的部分,因此表面上是在谈家具的售后问题,实际上却是话里有话,“互换联系方式”这几个字,咬得特别重。

阿娜塔心领神会,只道是自己的外形吸引了这个年轻的有钱帅哥,只不过他是碍于伴侣在场,不太方便明目张胆的勾搭。便道:“没问题!要真有什么问题,先生尽管来找我就是了!”说着,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张粉色名片,意味深长的塞进了潘浩手里。

接下来,在这个一心想着从土豪身上敲一笔的妖艳导购引领下,潘浩和顾丽莎又来到二楼,一起逛了一圈客厅区,在令人眼花缭乱的高档沙发和茶几间来回穿梭了好几趟。

整个过程中,阿娜塔依旧是不断重复着达瓦西的“洋品牌”身份,甚至还专门提到说一些娱乐明星也爱买他们的产品。潘浩装作一副兴趣浓厚的样子,问了她不少问题,顾丽莎也十分入戏,故作关心的时不时插嘴咨询一些材质、做工方面的疑问。

这一逛就逛了一个多小时,阿娜塔说得口干舌燥,但脸上却依旧带着亢奋的笑容。在她看来,眼前的这一对富家少爷小姐应该已经准备出手了。

十分自然的将二人带到了一楼的洽谈区,阿娜塔亲手呈上了两杯咖啡和若干小吃,接着便掏出一个小本本,望着潘浩嫣然一笑:“潘先生,我看二位对好几款产品都挺有兴趣的,不知有没有意向直接订购呢?”

潘浩呵呵一笑:“嗯,几十万的东西,我可能还是得考虑考虑。”说着故意朝顾丽莎那边瞥了一眼,似乎是在说家里的财政大权掌握在女方手里。

阿娜塔掩嘴笑道:“潘先生真会说笑,以您的资金实力,区区几十万的两件家具应该不算什么吧?”说着,她似乎察觉到了潘浩的用意,目光逐渐望向了板着脸的顾丽莎,陪笑道:“顾小姐,我看您也挺喜欢那两件东西的,我也详细向二位介绍过,二位也都仔细体验了,呐,既然二位都很满意,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确实,这女导购对付女性顾客实在是太不专业了,这么说话,不就等于是在说:老娘忙活半天,你还不买,磨蹭啥呢?

顾丽莎继续故作不悦,面无表情的说:“价钱嘛,当然不是问题,不过我得确定你刚刚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潘浩暗叹自己的临时搭档心思缜密,问出了自己一直想找机会套出的问题,便附和道:“对啊!阿娜塔小姐,在决定购买之前,我们还是想看看家具的相关资质证书,呵呵,你懂的,这年头虚假宣传的商家太多了,我们买东西还是想买个放心,不然花钱买糟心就有点不值当了!”

阿娜塔心里暗叹这对年轻人一点都不爽快,嘴上却连连应道:“潘先生说得太对啦!二位请放心,我完全可以对刚刚说的那些情况负责,咱们达瓦西的产品,每一件也都是有全套的资质证书和进口文件存档的,呵呵,这么多年做遍全国的生意,要是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未免也太不专业了!”

说话间,她掏出了一个平板电脑,在上面输入了一些编码后,很快便调出了刚刚潘浩他们看过的床和沙发的相关文件。

潘浩和顾丽莎仔细观察,发现这里头包括意大利原产地的官方证明、两国海关的通关文书存档、进口商品交税清单、商品质量合格证书等一系列文件。

这一点并不出乎潘浩的意料,虽然他判断达瓦西很有可能是“假洋牌”,否则利润空间不可能如此巨大,但人家既然能把生意做遍全国这么长时间,这些基本的文件工作,肯定是早有准备的。

“怎么?这些文件都只有电子影印版么?原件呢?”为了进一步搜寻新闻点,潘浩颇有心计的问道。

阿娜塔对此早有准备,笑道:“潘先生,这种文件的原件都保存在咱们公司总部呢,道理也很简单嘛,全国那么多家店,同型号商品都在卖,原件不可能每个地方都保存一份呀,您说对吧?”

就这样又交谈了一会儿,聊的都是细节问题,潘浩和顾丽莎似乎摇身一变,便成了那种最为苛刻难搞的客人,弄得先前还信心满满的阿娜塔烦闷不已。

最终,同所有暗访的记者一样,潘浩找了个借口,说自己还要考虑考虑,便带着顾丽莎离开了达瓦西家居店,留下恭送他们离开的阿娜塔心里一肚子牢骚……

回到林肯轿车上,二人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笑,都是长舒了一口气。潘浩这才发现,自己背上不知何时已是大汗淋漓——原来暗访竟是这种感受,虽然毫无人身安全危险,但脑子不停的转、心思不停的动着,想要尽可能多的从对方嘴里套取有爆点的答案,这已经足够刺激了!

“怎么样,两位大记者?暗访的结果如何?”司机老王迫不及待的回头笑问。

俩人颇有默契的缄口不提,顾丽莎岔开了话题,请老王将车开到几条街外,一通好话谢过他后,便和潘浩一起下车了。

“怎么样?你觉得还满意么?”一下车,顾丽莎便重复了这个问题。

潘浩点点头:“女魔头给的提纲里都说了,重点要拿到现场的第一手情况,比如导购员的销售套路,比如她们对产品的介绍,还有那些家具的价格,最重要的就是找她们要产品的资质文件……嗯,仔细想想,这些我们都搞到啦!”

一边回忆一边说着,他又笑着拍了拍顾丽莎的肩膀:“说起来,还要多亏你帮忙呢!不仅顺利让咱们进了店,而且还和我无缝配合,演了一出好戏,把想问的都给问遍了!”

顾丽莎得意洋洋的扬了扬下巴:“嘻嘻,昨天不是刚坑了你一把么,今天就当是将功补过啦!怎么样?我还挺有采访天赋的吧?”

潘浩开玩笑说:“我看你是更有演技天赋!哈哈,刚刚那一副母老虎的样子,演得可真传神,把人家女导购都镇住了呢!”

“嘁!看她那穿着打扮和说话风格我就来气,什么玩意儿嘛,有这么卖东西的么?要不是我在场啊,我看她怕是要贴上来给你‘推销’吧?”顾丽莎愤愤不平的撅着小嘴吐槽。

潘浩竟然从中嗅到了一丝醋意,有些不太明白这小萝莉的心态。

顾丽莎见他这样,连忙坏笑道:“没关系啦浩哥,不用觉得遗憾,你不是留了她名片么,现在她已经把你当成了阔少爷,你大可以私底下约她出来‘干’点别的事儿呀!”

嚯!小萝莉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潘浩连连摆手,苦笑道:“得了吧,这种眼皮子往上翻的女人,我可消受不起!”

二人谈笑间,找了个僻静的小餐厅坐下,一边吃午饭,一边拿着小本子把上午暗访的录音整理了出来,梳理好了经过和谈话要点。等到吃完饭,按照田小薇之前的交代,潘浩得第一时间回报社去向她汇报进展。

至于顾丽莎,当然只能留下来在外接着“打街”,只好和潘浩暂时分开。

兴冲冲的回到报社,潘浩径直来到田小薇座位边,一言不发的将自己整理的记录递到了她面前。

田小薇饶有兴致的看了一会儿,似乎还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她忽然抬头问道:“全程录音了吗?”

潘浩嗯了一声,随即便听女魔头要他将录音文档拷贝出来发给她一份。

这就让潘浩有点难办了——他私自带顾丽莎一起去暗访,录音文件里难以避免的有她的声音,本以为这只是证据存档,一般不会被其他人拿来听,没想到一回来便接到了田小薇的“过分要求”。

“怎么?不乐意?”田小薇看出了他的迟疑,冷笑道,“我不听听你的采访,怎么确定你写的这些都是真的?”

言语之间,对潘浩的不信任充斥着每一个标点。

“这么重要的选题,你又是零经验的新人,我是出于负责才愿意抽时间听你的采访录音,你想啥呢?觉得是我不信任你?”眼见潘浩脸色沉了下来,田小薇也急了,顿了一顿后她嗤笑道,“好吧!我承认我就是不信任你,哼哼,头一次暗访就能完成得这么好,该采的要点都问到了,真的挺让我意外的——你老实交代吧,你这采访到底搞了什么鬼?是不是请了外援?”

潘浩听她这话又像是在夸奖,又像是在刁难,知道这事儿必然无法敷衍,只得叹息一声,将事情的经过一一说了出来……

正文卷 第44章:上课

潘浩把一切如实告知,眼见田小薇的脸色变得乌云密布,似乎一场暴风雷霆随时都会爆发,但他还是顶住压力,为顾丽莎说了两句好话。

“这事儿确实是我擅作主张了,因为第一次暗访没啥底气,才要顾丽莎陪我一起去。她对工作挺上心的,还专门去借了车,让我们顺利进了店。要是没有她的配合,这次暗访不可能这么顺利……”

田小薇耐着性子听完,不置可否的冷哼一声:“你说完了?”潘浩默默点了点头。田小薇端起水杯仰头喝了一口,重重的将杯子往桌上一放,狠狠的瞪了潘浩一眼,有些阴阳怪气的问道:“好,那现在我问你几个问题,你想好了再回答我!”

“第一,你可是机关单位出来的人,是一心想要往上爬的有志青年呢,难道就没人教过你,工作上任何决定,都要先向上级汇报,不能擅作主张么?”

“第二,你把人家顾丽莎给拉去暗访,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是报社负责,还是你来帮报社负责啊?”

“第三,按你这先斩后奏的做法,如果报社对顾丽莎临时有别的安排,你那暗访还能顺利进行下去吗?”

“第四,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挺仗义的,是在解救人家于打街苦海啊?你知道打街的锻炼价值吗?”

这宛如连珠炮一般的四个问题,田小薇说得一个比一个响亮,从一开始勉强还算冷静的语气,到最后已经宛如吃了枪药一般,甚至还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就差脸红耳赤的指着潘浩的鼻子骂娘了。

面对这些问题,潘浩当然也是满肚子的不忿。他知道在工作上擅作主张有些欠妥,但后面那三个问题算什么啊?暗访出岔子?这又不是去什么龙潭虎穴,能出什么岔子?别的安排?你不是说了要让人家全天打街么,少个半天怎么了?难道你还能一时大发善心,派她去采访什么别的线索么?至于打街的锻炼价值嘛,呵呵,能有这一次暗访的价值大?

在他看来,田小薇这一次显然更多的又是在借题发挥。他暗暗为自己的百密一疏懊恼,同时也在琢磨该怎么应付眼前的几个问题。

如果态度太卑微,无疑会让这女魔头更加变本加厉,可如果太激进,又怕她把事情闹大,影响这个选题的后续工作不说,没准还会牵连到顾丽莎……

就在潘浩犹豫不决的当口,田小薇抄起手机,在电脑上翻到了顾丽莎的电话号码,第一时间拨了过去。刚一接通,她便言语不善的冷冷道:“顾丽莎同学,请你马上回报社,我要和你谈谈!”

得!老子这还没开腔呢,她已经先把火给引到顾丽莎身上去了!潘浩心里有些愧疚,不知道女魔头会怎么处罚小萝莉。

思来想去,他尝试开口作答:“田主任,擅自改变你的工作安排,确实是我考虑欠妥,对后果和意外状况的可能性估计不足,我知道错了,以后决不会再犯,也会认真反省的!不过……这件事真的是我一个人的意思,顾丽莎一开始是不肯去的,是我一直在劝她……”

田小薇听他认错的姿态还算诚恳,脸色稍微有些和缓,可一听他最后这句话,立马又炸毛了,一拍桌子呵道:“你当我傻么?都这时候了,你还想充好汉大包大揽,帮女生挡枪?呵呵,想靠这一招博得女生好感啊?嘁,幼稚!”

“我……”潘浩差点就没忍住怒怼回去,可话到嘴边又强行咽下,二人之间一时陷入僵局。

“哎呀,小薇啊,都是新人嘛,难免有犯错误的时候,批评教育了就行啦,可别气坏了身子……”这时候,坐在办公室里午休小憩的副主任陆定远站起身来,笑眯眯的插话打起了圆场,“听我一句劝,这事儿不是也挺圆满的么,也没出什么岔子对不对?不如就这么翻片儿了吧!我听小潘刚才的道歉也挺诚恳的不是么?”

田小薇显然和陆定远不太对付,听他言语中大有拉偏架的意思,便冷笑道:“陆老师,这事可是原则问题,请你不要插手!”

陆定远不为所动:“呵呵,我承认这是原则问题,不过咱们大可以等工作完成后再来总结嘛,何必搞成现在这样呢?”说着,他颇为赞许的拍了拍潘浩的肩膀:“你看小潘,本来工作积极性挺高的,也很出色的完成了采访任务,现在可好,稿子还没写呢,莫非就给他先安排一份检讨书来写?”

这番话倒真像是在设身处地的为工作考虑了。田小薇也听了进去,心想:这条线索完全捏在这家伙手里,要是因为这事儿影响了他的工作积极性,到头来对315策划造成什么负面影响,倒还真有点不划算。

可话说回来,如果就这么翻片儿了,未免也太给陆定远这老油条面子了,白让他得个人情,这可不是我田小薇的风格!想了想,她瞪了潘浩一眼:“先去写稿吧,条理写清楚点,要点要素都写全了!稿子写完了,就好好琢磨你这检讨书该怎么写吧!另外,你这稿件必须把顾丽莎的名字加上,呵呵,你别不情愿,这可是你自找的!”

这么处理,田小薇觉得既避免了打击士气,又不至于让自己显得太听命于人,同时也对潘浩施加了足够严厉的惩罚——在天阳都市报,所有稿件见报后,都是会按照篇幅和质量来打分的。这个得分俗称稿分,到每个月底累加后,会与绩效工资、等级评定直接挂钩;而稿件署名每多一个,就意味着稿分会被多均分一份,像315策划这种级别的稿件,潘浩少拿一半的稿分,无论从收入还是从未来发展上来说,都堪称是巨大损失了!

听到田小薇的处理决定,陆定远暗叹她出手狠辣,颇为同情的又拍了拍潘浩的肩膀。潘浩感念他的及时相助,颇为感激的回望他一眼,接着便默默回到座位坐下了。至于稿件加名嘛,他想得很透彻——人家顾丽莎本来就付出挺多的,而且一会儿回来指不定被女魔头咋折腾呢,加个名字补偿她一下,也算是弥补自己心里的愧疚了……

坐在电脑前,潘浩一边酝酿着今天的暗访稿件,一边止不住的在心里对田小薇各种咒骂:这个该死的女魔头,但凡抓住老子点把柄就要上天,拼命的找机会当众羞辱人,恨不能骑在老子头上拉屎撒尿!他娘的,等着瞧吧,等老子把这次的报道做好了,一定想办法把场子找回来!

一边吐槽,他一边通过qq给顾丽莎通风报信,说了田小薇发飙的情况,最后不忘致歉:“对不起,这次换我坑你了,女魔头正在气头上,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顾丽莎猛然接到电话让她回报社,隐隐便觉得有些不对劲,收到消息顿时释然,但也不觉得有啥压力,回复了一个笑脸,她大喇喇的说:“浩哥你说啥呢,什么叫你坑我啊?缠着你让你带我去暗访,不还是我干的好事么!放心吧,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这次绝对不连累你!”

潘浩感叹这姑娘的仗义,本想再劝她一通,细说一下刚才自己的“供词”,免得一会儿穿帮的,没想到伴随着一阵轻快的脚步声,顾丽莎竟然都已经走进了办公室。

“小顾回来了啊,呵呵,快过来!”出人意料的是,田小薇居然第一时间来了个笑脸相迎,等顾丽莎笑吟吟的走过去,她又赞道,“我听了你们今天的暗访录音,你表现得很镇定,逻辑很清晰,完全不像是新人,让我眼前一亮啊!”

已经做好了挨批准备的顾丽莎一时有些发懵,挠头喃喃道:“谢谢……谢谢田主任夸奖。”一句话没完,她便已经顶不住压力,主动低头道:“田主任,我认错!是我嫌打街无聊,缠着潘浩让他带我去暗访的,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你……你别怪罪他啊!”

田小薇哑然失笑,叹道:“这才认识一两天啊,你俩这感情进展还挺快嘛,都在我这儿大包大揽呢!”眼见顾丽莎低头脸红,不由自主朝一旁座位的潘浩瞥去,田小薇忽然气不打一处来,拍案斥道:“你们觉得很有情调是不是?想腻在一起是不是?别上班了,一起去玩啊,我才懒得管!”

一阵怒斥,把顾丽莎吓得脸色惨白。田小薇越说越来劲:“你嫌打街无聊?呵呵,觉得没收获对吧?可如果我告诉你,人家佟彤、唐君毅他们都通过打街找到线索了,今天就能采访出稿子,你还会这么觉得吗?”

正所谓旁观者清,在一旁侧耳听田小薇发话的潘浩,忽然从先前的不满情绪中暂时跳脱了出来,觉得这女人说的话貌似也不无道理,尤其是在听说另外两组新人已经在打街过程中有所斩获的时候。

所以,她这么大发雷霆,其实也就是想给新人加深印象,上一堂纪律课喽?他心里揣测着,但最后依然是不满大过理解:好吧,就算真是这样,就冲这居高临下的语气和态度,也难怪大伙儿都这么讨厌她了!真不知道她背后那老干爹怎么受得了她这样的臭脾气!

正文卷 第45章:特邀参会

正如田小薇所说,今天出门打街的新人们,各自都有所斩获——佟彤和乔木林这组,路遇一起酒驾引发的交通事故,唐君毅和陈梦怡运气更好,碰到某条街道的主水管爆裂。两组人马如实汇报后,都得到了田小薇的批复,就地展开了采访工作,应该是都能成稿见报了。

不过,让这四人始料不及的是,没有去打街的顾丽莎竟然“收获”更大!

因为擅作主张的过错,田小薇将她狠狠的批评了一通,同样给她布置了一篇检讨书,但或许是为了惩罚潘浩,竟然又安排她直接加入了这次的315策划报道!

昨天还在羡慕潘浩“一步登天”的顾丽莎有些发懵,不知道自己是被罚了还是被奖励了。不过在潘浩看来,这对小萝莉来说倒是一件好事,对于田小薇的小算盘,他也有他的考虑:呵呵,女魔头多半是觉得顾丽莎在暗访时表现不错,想要培养培养她吧?不过明明是卖人情的好事,这女人却不会好好做,搞得跟处罚一样,让人怎么记你的恩情啊?怪不得人缘不好呢,活该!

转念一想,又觉得田小薇还有一层深意:对了!她借机安插一个人到这策划里来,估计也想削弱一些老子在专题里的贡献,免得老子一炮而红,这么快爬上去打她的脸吧?嘿嘿,可是她也不想想,顾丽莎对她印象到底好不好,究竟会不会听她的摆布,乖乖跑来对付我呢?

这天,从下午一直到晚上,潘浩和顾丽莎都钉在自己座位上,通过qq不断沟通着有关暗访稿件的细节。俩人很有默契的暂时把田小薇先前的撒火放在一边,最终赶在晚上八点多,合作完成了初稿。

距离315还有些日子,这篇稿件明日不急着见报,田小薇得到后看也没看,随口提醒二人记得回家写检讨,便继续去审其它稿子了。

潘浩和顾丽莎拖着疲倦的身子下班,再次共同乘车回家。路上,潘浩又给她详细讲了一下达瓦西事件的始末,想让她更为深入的了解这条线索的重要性。

顾丽莎这才发自真心的感叹:“看来我今天是因祸得福了啊,女魔头究竟咋想的呢?”一边说一边琢磨,忽然会意道:“浩哥,看来她是想拿我来打压你啊!这……这人咋这么可恶?你到底哪儿惹到她了,她凭什么这么对你?”

潘浩颇感意外,没想到刚出校门的顾丽莎居然这么有灵性,一语点破了田小薇的如意算盘。笑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哪儿惹到她了,从一进报社开始,她就对我各种针对。”

顾丽莎一脸打抱不平的样子,愤然道:“浩哥你放心,虽然她现在这么安排,我没有办法反抗,稿件加名字、分你一半稿分什么的,我也一点办法没有……但我绝对不会在这个策划上抢你的风头,也不会拖你后腿!咱们一起好好把工作做好,看这女魔头还怎么鸡蛋里挑骨头!”

看她这么够义气,潘浩心里暖暖的,笑道:“你说得不错!加名和稿分嘛,我倒并不在意,关键是要找机会让这女魔头认清楚咱们不是软柿子。接下来,咱们就通力合作吧!”

顾丽莎十分自然的和潘浩来了个击掌,心里升起一股倔劲儿,忍不住补充道:“不当软柿子还不够,要是有机会啊,我肯定要帮浩哥狠狠打这女人的脸,不然不足以解我心头之恨!”

潘浩哈哈笑道:“怎么她针对我,你反倒比我还义愤填膺啊?”

“咱俩是搭档啊!”顾丽莎一本正经的解释着,“再说了,我接连两天把你坑这么惨,要是不找机会做点事弥补回来,我肯定会内疚死的!”

闲聊着,俩人下了公交车,临别前又对接下来的工作做了分工。潘浩决定自己去跟进梁洛琪辞职的事宜,而顾丽莎则被安排通过各种渠道,发掘达瓦西这些年在全国各地出现的消费纠纷事件。

安排中的这些事,既在潘浩原先的计划之中,也是田小薇在报道大纲中提到过的。因此接下来的几天,潘浩和顾丽莎各自闷头做事,倒也没有被田小薇再刁难什么。

时间转眼进入三月中旬,俩人在这件事上又有了一些新的收获。潘浩这边紧跟梁洛琪的后续动态——这位幡然悔悟的美女导购虽然如愿完成了离职,但却在办手续时被索取了一大笔“人才培养费”;为了息事宁人,梁洛琪咬牙交了钱。这一点作为达瓦西的另一个“黑点”,被潘浩如实记录在了稿件内。

而在梁洛琪的努力下,也通过网络找到了一些外地的消费者爆料,反映自己购于达瓦西的家具出现不同程度质量问题,多番寻求售后解决无果的案例。梁洛琪尝试联系上了一名消费者,正在跟进做后续采访,虽然从新闻的接近性上来说不如天阳本地的素材有价值,但也算是为这一次的策划增添全国视野了。

这一天,距离315策划稿件整体见报还有三天。按照报社总体安排,这个等级的重要策划,需要召开一次专门的编委会来讨论,确定采访和稿件的最终基调与走向,确保不犯政治错误、不惹法律纠纷。

按理说,参加编委会的自然都是有着领导职务的资深前辈,比如社长钟同德、编辑部主任、各部门负责人等等,可这一次情况却有所不同——新任集团一把手不久的蒋如柏,月初发起了一个倡议,要集团内的各家报社互相学习,尤其是要学习天阳都市报的专业精神、团队素养。在他的倡议下,同集团的各家报社纷纷派人来天阳都市报“取经”,而最好的方式,自然就是参加各种会议了。

这不,即将讨论天阳都市报近期重大选题策划的特别编委会,这次便吸引了众多友报大小领导前来旁听。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如此举动的最终目的,是写一份心得体会给上级交差,但表面上却都是一副虚心学习的样子,整个会议室里一片祥和。

鉴于这次响应倡议的人数众多,蒋如柏居然也赶在会议开始前来到了现场,与众人寒暄一阵后,坐在了会场首席。主持这次特别编委会的天阳都市报社长钟同德,忽然想起了什么,招来社会部副主任陆定远耳语了两句,接着便见陆定远神秘一笑,折身离开了会议室。

接着钟同德又对一旁的田小薇叮嘱道:“小薇啊,今天可是大场合,你注意点你的脾气和言辞,别再捅娄子了!”

田小薇显然对眼前的一幕十分不解,喃喃道:“我们关起门开会,讨论的可都是绝密级的策划方案,上头安排这么多人来旁听是为什么?信息共享么?”

钟同德无可奈何的瞪了她一眼,耐住性子解释道:“放心吧,这方面蒋总专门打过招呼的,让大家只学业务,严禁泄密。”

田小薇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余光瞥见会议室大门打开,在陆定远的带领下,一脸茫然的两个编委会生面孔被领了进来,竟然是潘浩和顾丽莎!

她立马大惑不解的望向钟同德,后者意味深长的微微一笑,她便顿时明白了:好你个老钟啊,真是不放过任何机会向上头吆喝表功!

很快,编委会准点开始。主持会议的钟同德感谢了一番领导支持和友报同事们的认可后,开始依次介绍了一番本报到场的编委。

轮到潘浩和顾丽莎的时候,他专门提高了音量说:“接下来我要重点介绍一下这两位年轻人,尤其是这位叫潘浩的小伙子!”

一边说着,他一边留意看着身旁蒋如柏的表情。一把手显然对潘浩印象深刻,正在对他微笑致意呢。

“这个小伙子刚进报社不到一个月,就已经成长为了部门的中坚力量,几乎是凭一己之力,发掘出了一条极有价值的新闻线索,为咱们这次315的重点策划做出了极大的贡献!”钟同德的话提纲挈领,当着集团一把手和几乎全集团中层领导的面,结结实实的让潘浩长了一回脸,“至于他发现的线索是什么嘛,呵呵,我先卖个关子,一会儿请我报社会新闻部主任田小薇给各位细说!”

听到这里,蒋如柏忍不住插话道:“不错啊老钟,将参与策划选题的一线记者引入编委会,多听他们的声音,让咱们这些常年坐办公室的编委更加了解实际工作操作中的情况,提升策划完成质量,这是你的一大创举啊!”

如此不吝赞美的褒扬,听得钟同德如沐春风,也让其他报社领导们暗羡不已。

田小薇心里颇为不屑,但根据会议流程,她却不得不开始发言,开始将今年的315策划情况娓娓道来。

潘浩在她对面的座位上仔细听着,发现她倒还算公正,没有一味突出她个人的贡献,而是客观描述了潘浩发现线索、与顾丽莎一起携手合作继续深挖的情况。

嗯,倒是没有告老子的状,也没说什么坏话,哼哼,不知道要是老子不在场,她还会不会这么老实!

他心里嘀咕着,又听田小薇说道:“两位新人的表现不错,目前已经把大部分稿件都完成了,质量也还可以,接下来就只需要捕捉一个动态现场,就能完成这次的系列报道了。我有充分信心,这一次的选题一定会引发足够的关注!”

正文卷 第46章:语惊四座

在座的各报社中层领导们,大多也都是从记者、编辑岗位做起来的,尽管如今不见得都还在做社会新闻,但对田小薇提到的这条线索,他们无不两眼放光——这种关乎百姓生活的猛料一旦曝光,社会效益肯定是可想而知的,而且没准还能因为它的典型性,获得一些主管部门颁发的新闻奖呢……

对绝大多数媒体人来说,名和利依旧是吸引他们不懈努力的根本动力,而潘浩发掘的这条线索,无疑会让天阳都市报再次名利双收。这让前来学习的中层领导们心中羡慕不已。

“不得了!老钟啊,你可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小薇主任这一次居然能带领新人打这么漂亮的一仗,我真是佩服啊!”一片交头接耳中,一名头发花白的中年男子冲钟同德微笑感叹起来。

潘浩循声望去,发现这人的双眼正朝刚刚发言完毕的田小薇放光呢,心道:好一个马屁精,一句话拍两个人的马屁,心里还惦记着女魔头,哼哼,看来这里和机关比起来也好不到哪儿去,一样少不了这种人啊!

钟同德闻言,冲那人颔首致意,笑道:“刘社长过奖啦!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呢,当年要不是你忍痛割爱,让小薇从你们晚报过来,咱们天阳都市报的社会版就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和影响力!”

这么一说,潘浩算是听明白了。这个姓刘的原来是天阳晚报的社长啊!田小薇居然是从晚报出道,然后再跳槽到这边的?

真没想到意外前来旁听个会,却无意中获悉了女魔头的一段历史。潘浩琢磨着:这晚报在天阳媒体圈属于第二梯队,对标的是西川日报报业集团的西川早报,都属于小开页报纸,虽然选题方面和天阳都市报有所重合,但稿件风格定位更加生活化,同样有着规模不容小觑的读者群体。

这么说来,这位刘社长迫不及待的点出田小薇的出身,应该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新来的一把手蒋如柏明白,天阳都市报能在集团内独占鳌头,与其它报社的全力支持是分不开的——比如人才方面,不是我晚报培养出田小薇,你天阳都市报能有今天的风光么?

想到这里,潘浩暗叹这些媒体从业者真是个个满含心机,任何一句简单的话语背后,都可能存在不为人知的深意。暗叹:看来以后面对这些领导们的时候,说话听话都得多张个心眼儿才行!

刘社长的话,钟同德听懂了,也卖了他一个面子,顿时让他笑逐颜开,点头道:“话说回来,能够培养出小潘这样的新人,证明钟社长在人才培养上的确高人一等,我们都要好好学习才行啊!”这一番话,算是对钟同德礼尚往来了,也不偏不倚的把马屁拍到了位,让端坐主席位的蒋如柏微微一笑。

“老刘啊,你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蒋如柏笑着发言,一众领导们纷纷侧耳聆听,或是埋头提笔,俨然一副认真听课的样子。蒋如柏赶忙摆了摆手:“都别搞那么严肃嘛,不用记不用记,大家探讨业务嘛,畅所欲言!”

说着,他继续回味道:“春节后我曾经到老钟他们社会部去看了看,当时就看到小潘同志表现出很不错的潜力,于是建议他们好好培养。呵呵,今天看来,老钟、小薇啊,你们做得很好,再一次证明了天阳都市报生生不息的传承能力,一个新人能在短时间内完成这样的策划报道,我很为你们感到骄傲啊!”

蒋如柏的一番深情感叹,引来会议室里一片掌声。

坐在潘浩身旁的顾丽莎笑吟吟的用肩膀轻轻撞了撞他,一边撞一边挤眉弄眼,凑过来轻声道:“可以嘛浩哥,又被蒋总当众表扬,而且比上次的阵仗还大,嘻嘻,你今天又露脸了,我也跟着你沾光呢,谢谢你啦!”

潘浩谦虚的微微一笑,心里并没有多少波澜。他知道,蒋如柏夸赞自己,只不过是为了彰显他的“慧眼识珠”,而到头来,县官不如现管的道理依然适用,田小薇这女魔头没准还会心生嫉妒,继续变本加厉的折腾他……

掌声渐渐消退下去,蒋如柏又继续发言道:“听了今天的这个策划案,我也觉得很兴奋,相信大家都知道原因吧?”

环视了一圈在座诸人,他稍加停顿,继续说道:“是啊,和对面的竞争比拼,这一次我们可不能再输了!老钟,你来说说看吧,这一次咱们在这方面的工作打算如何开展?”

陡然听到了自己从未涉及过的领域,潘浩满脸都写着好奇:和对面的竞争比拼?说的是西川日报报业集团么?

这一点并不难猜,因为在天阳乃至整个西部,天阳传媒集团和西川日报报业集团这两家传媒巨头,一向都是水火不容的死对头,天阳都市报和西川商报天天咬牙较量,天阳晚报则与西川早报争个你死我活,而在其它领域,两家集团也都是各有角色,无时无刻不在明争暗斗着。

那么,蒋如柏口中的“不能再输”指的又是什么呢?

紧接着,钟同德的发言很快做出了解答:“诸位都清楚,在今年春节策划报道这一块,我们的工作出了一些松懈,在报道质量和选题高度,乃至于版面设计上,都全面落后于竞争对手,为此甚至遭到了上级主管部门的点名批评,因此,蒋总上任后,第一时间就指出咱们要打一场翻身仗……”

听到这里,潘浩豁然开朗:敢情这是蒋如柏的前任欠的债啊!我说他咋那么好意思当众回忆这种丢人事儿,原来不是他自己的锅呀!呵呵,这帮领导说话可真有意思,这一点题一对比,再证明一下这一次的策划绝对能大获全胜,不就轻松证明了自己的能力比前任强很多么?啧啧,千方百计巩固自己的权威地位,彰显自己的工作成就,这位蒋总可真不简单呐!

“经过一段时间的整改,我们的工作效率有了明显提升,采编团队的干劲十足,这才有了今天的惊喜成果。请蒋总放心,我们一定会把这次的策划做大做强,打对手一个出其不意,让他们没有还手之力!”钟同德说了一大堆工作上的专业话,最后慷慨激昂的打了一个总结。

这番话虽然说得铿锵有力,但在潘浩听来却无异于一通废话,坐在钟同德身边的田小薇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看上去也是心不在焉。

潘浩看得暗暗发笑:这女人看来也是对官话套话反感得很呢,呵呵,在这方面,倒是和老子有几分共同点!

听了钟同德的豪言壮语,蒋如柏心满意足的号召大家鼓掌,接着说:“我相信有钟社长的坚强领导,天阳都市报一定能够上下一心,带头打好这场翻身仗!也请在座诸位都能见贤思齐,争取来他个全面开花,一改我们长时间来在竞争中的被动和颓势,大家有没有信心?”

毫无悬念,会议室里响起了一阵震天响的“有信心”,好好的编委会,隐隐开出了一种传销动员大会的味道。

或许是也察觉到了这样的气氛有些诡异,蒋如柏很快转移话题,目光落在了潘浩和顾丽莎两位新人身上。

“呵呵,小潘这次做得很好,抓住一切机会发掘线索,大胆心细的抽丝剥茧,让事情的真相一步步的浮出水面,这是很多有经验的老记者都做不到的啊,实属难得!”接着他又顺带表扬了一番顾丽莎,“小顾也很不错,细致用心,通过网络充实了选题的素材库,让新闻事件变得更具代表性,让稿件内容更加丰富。希望二位新人能够再接再厉,当然,如果工作中遇到什么需要我们这帮老头子协调的地方,也请你们畅所欲言……”

蒋如柏不吝溢美之词的夸奖,让潘浩和顾丽莎心里都美滋滋的。而越是这么风光,顾丽莎的心里却越是感到内疚——她觉得自己能出现在这种风头,离不开潘浩的提携,甚至可以说是因为潘浩的牺牲和忍辱负重,才能让她如此沾光。因此,一向敢于直言的她,临时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

“蒋……蒋总……”正当蒋如柏说得吐沫横飞,要其它报社也加紧培养各自的新鲜血液时,顾丽莎像个在课堂上举手发言的学生一样,战战兢兢的高举右手,缓缓站了起来,“我能说两句话吗?”

她的举动很快吸引了全场的目光,也让蒋如柏倍感好奇,笑道:“噢?小顾同志,你有什么想法么,快说来听听!”

直觉告诉潘浩,这小萝莉估计是要语出惊人,便赶忙伸手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角。

顾丽莎不为所动,目光在田小薇身上停留片刻,接着便一脸坚毅的转向了蒋如柏,脆生生的说道:“我想反映一个情况!我觉得我们田主任在工作中太苛刻了,经常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中来,对所有员工不能一视同仁,比如……比如对潘浩吧,她就经常刁难苛责,甚至连我加入这次策划,都是因为她在故意针对潘浩呢!”

此言一出,顿时让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正文卷 第47章:回家休息

被一个新人当着众多领导和友报同行参上一本,这是田小薇做梦也没有想到的。

此时的她双目圆睁、脸色泛白,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她看来,在这个策划上头,自己对顾丽莎明显是在提携栽培,这丫头怎么可以这样忘恩负义呢?

虽然田小薇一向不太在乎他人对自己的看法,但碍于现在的场合,她还是有些下不来台,一时间有些左右为难——开口说点什么吧,没准会被人指责为在狡辩;沉默不语吧,又像是默认罪状了……

看到她这副尴尬至极的样子,顾丽莎心里乐开了花,暗道:活该你个女魔头,没想到会有今天吧!我可要替浩哥好好的出口恶气!

一边想着,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自己是如何参与到策划中来的前因后果,当众给复述了一遍。最后补充道:“虽然她让我加入策划,表面上是让我占便宜了,但我心里很过意不去啊!如果今天这些话我不说出来,我就会对潘浩一直内疚下去,而且也一定没法做好工作,这……这肯定是会憋出毛病来的!”

说着,她还不忘给自己留后路:“唔,虽然说了这些实话,最后有可能招来和潘浩一样的待遇,但我不后悔,我觉得作为一个媒体人,首先要做到的就是敢说真话,不能因为自己的利益就罔顾真相!蒋总,各位领导,你们说对吧?”

顾丽莎的发言可谓伶牙俐齿,说的内容也是大大出乎众人的意料。毕竟在场众人里头,除了田小薇、潘浩和顾丽莎之外,也只有陆定远对此事心知肚明。

听完顾丽莎的讲述,不仅田小薇惶惶然手足无措,她身旁的钟同德也是一副泄气模样。

原因不难理解——刚刚在领导面前挣够了表现,在同仁们面前露够了脸,可转瞬间便被如此儿戏般的糗事给啪啪打脸,这反差来得着实太陡太快,让他有些难以招架。

再看那些旁听会议的友报中层领导们,虽然一个个都在强作镇定,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们多少是有点幸灾乐祸的。这就好比上学时,眼见班里的尖子生刚刚得了老师表扬,转眼便在教室门口摔了一个大马趴,其他学生心里肯定是暗喜大于同情的……

而对潘浩来说,当顾丽莎举手起身时,他便想起了她当初的那句承诺,说是有机会一定要帮自己出头,没想到这丫头真的如此仗义,竟敢在这种场合当众向田小薇发难!

阻拦无果后,他默默听完顾丽莎的“控诉”,心里七上八下:得!这下可好,你这傻丫头当众打女魔头的脸,回头肯定没有好日子过,我这心里又能好受么?呵呵,看来我俩是真要成社会部的难兄难妹,被这女魔头给蹂躏到死了!

可看到田小薇一副吃了死苍蝇的难堪样子,他又打心眼里觉得畅快:该死的女魔头,谁让你他娘的这么过分,成天变着法折腾老子呢?这下好了吧,没等老子一炮而红,找机会亲手打你脸,反倒是先有人看不下去了!你不是想借刀杀人,用她来打压老子么?怎么样啊,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滋味挺美的吧?

就在这种忐忑与暗爽夹杂的复杂心情中,潘浩的视线逐渐与端坐会场中央的蒋如柏对上了。

蒋如柏从上次到天阳都市报视察时便对田小薇没啥好印象,这一次的基层反馈更是让他大为光火。不过作为集团一把手,他始终还是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脸上甚至还带有一丝笑意,先是示意顾丽莎暂且坐下,接着便问潘浩:“小潘啊,小顾刚刚说的情况都是真的么?”

这么问,显然是为了核实,但背后的用意却让潘浩一时难以估摸——他是想要息事宁人,还是想要借题发挥呢?

如果领导想要息事宁人,自己就需要将矛盾弱化,主动给田小薇台阶下,帮着把这事儿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可如果领导是要借题发挥,发挥自己的领导权威,来一次雷厉风行的现场“断案”,自己显然就应该来个“落井下石”,继续对田小薇展开“指控”了!

当然,潘浩此时更希望蒋如柏抱有的是第二个想法。不过多年的机关工作经验告诉他,任何一个领导都不会轻易的临时做出过激判断,更不会轻易的处理一个业务骨干,尤其是在处理的同时,还有可能伤及无辜的情况下。

比如现在吧,如果蒋如柏当众宣布要处罚田小薇,这让他刚刚表扬过的钟同德怎么想?换句话说,他这个领导煞费苦心的要大家来学习天阳都市报的先进经验,结果到头来却闹出了一场笑话,这不恰好证明他的这个学习指示下得有失偏颇么?

短时间内,潘浩基本确定了蒋如柏举棋不定之下的心理诉求。

不过这样一来,难题便留给了他自己:他奶奶的,如果老子配合蒋总息事宁人,不就等于拆了顾丽莎的台么?而且现在这情况,可是搞垮田小薇这女魔头的天赐良机啊,如果就这么错过了,以后恐怕就再也不会有了,老子到底该怎么办?

犹豫的时间对他来说并不算多,短暂的思索后,他决定来个有技巧的实话实说:“蒋总,顾丽莎刚刚说的事情经过确实一点不错。”第一句话,先给仗义执言的搭档一个交代。

紧接着他又说:“不过我必须承认的是,那次暗访的工作流程,我确实有违规的地方,田主任让我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我也深刻检讨过了;至于她安排顾丽莎加入策划,我觉得倒不像是在刻意打压,毕竟我和顾丽莎的配合还挺默契,这些天的合作下来,也证明了田主任的安排是正确的,毕竟有些工作是我不太擅长的,而顾丽莎完成得很出色……”

这一番话,自然是说给蒋如柏和那些看热闹的中层领导们听的了。果然,蒋如柏十分赞许的冲潘浩微微点了点头;一旁的钟同德更是双眼放光,毫不掩饰自己的感激之色;至于田小薇,则颇为意外的歪头看了潘浩一眼,接着便故作不屑的瞥向了一边;而那些坐等天阳都市报出洋相的中层领导们,则纷纷面露失望之色。

潘浩的发言并没有结束,瞥了一眼身旁略显疑惑的顾丽莎,他继续道:“在这里我还要承认一个错误,因为这段时间工作压力大,我私底下难免有一些牢骚,看来是影响到了同事的情绪,希望各位领导能够体谅我搭档的冲动,不要让她因言获罪!”

先把领导们都安抚好,最后算是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为顾丽莎求了一个情,潘浩这一通发言,可谓是将语言艺术与情商发挥到了极致,再一次令蒋如柏等人刮目相看。

心里暗叹潘浩这个年轻人不简单,能够洞察自己的心意,没有继续恶化局势,让自己下不来台,蒋如柏满脸欣喜,当即表态道:“你们放心,我向你们保证,只要我蒋如柏在天阳传媒集团一天,就决不会让你们沦落到因言获罪的地步!”

一把手金口一开,算是给潘浩和顾丽莎上了一道免死金牌了。

潘浩长舒了一口气,对顾丽莎的愧疚之意总算能减轻一些。

“好了,虽然情况并没有那么严重,但也反映出了一些问题。”回馈完潘浩,蒋如柏开始转向钟同德,“老钟啊,各部门中层领导的工作方法,还是要劳烦你好好抓一抓才行呐,如果因为个人情绪影响了团队士气,因为山头主义造成团队内耗,这后果可是很严重的!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清楚吧?”

钟同德连声称是,心里对田小薇抱怨连连,嘴上向领导保证道:“请蒋总放心,我们一定多加注意,杜绝这些状况在报社发生!”

一场山雨欲来的风暴,逐渐在几人轻描淡写的话语中消弭无形。蒋如柏显然被这事给扫了兴致,匆匆结束了旁听,借故先行离开了。而没有了领导坐镇,又没有热闹可看的其他中层领导们,也都很快抽身离开。

不久以后,会议室里便只剩下了钟同德、田小薇、陆定远和潘浩、顾丽莎几人。

关起门来说自家话,身为一社之长的钟同德便没有了刚才的顾忌,重重的拍了拍桌子,指着田小薇大声呵斥道:“田小薇!你让我说你点什么好?”

他的第一反应,其实是想斥责顾丽莎说话不分场合的,但一想到蒋如柏刚才的那一番不能因言获罪的保证,便生生给咽了回去。

面对意料之中的指责,田小薇冷冷一笑:“想说什么就说呗,我反正问心无愧!”

钟同德嗤笑一声:“你还问心无愧?刚才要不是小潘反应快、会说话,你可就给我闯大祸了你知道吗?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要是被扣上影响士气、造成内耗的帽子,你让我今后在集团可怎么见人?”

田小薇一听他把话拔高到这种程度,当即便没了脾气,因为她也知道,自己针对潘浩的一些言行,确实难逃这些嫌疑。

钟同德见她像是默认了,当即也不含糊,立马宣布了处理决定:“等315策划这几天过了,你还是回家休息一段时间,好好反省一下吧!”

正文卷 第48章:辅助团

如果说上一次,钟同德还算是给够了田小薇面子的话,那这一回他可算是动真格了!堂堂社长开了口,让一个中层领导“回家休息”,那跟让人停职查看有什么区别?

潘浩在一旁听着,只觉得心里一阵畅快,心想:哼哼,看来这女魔头的干爹也没有多了不起,真把领导惹毛了,该挨还不是要挨?

又瞥了一眼顾丽莎,发现小萝莉正一脸得意的冲他挤眉弄眼,那意思不难理解:怎么样?当搭档的没让你失望吧?

同时他也留意到了陆定远的表情。这个明显和田小薇不对付的部门副主任,此时倒显得一脸肃然,想来是不太方便展露情绪。

最后,当然还是不能忽视田小薇的反应。她全程不以为然的听着钟同德的话,直到最后听说一句“回家休息”,她忽然嗤的一声笑了起来,目光掠过顾丽莎,落在了似笑非笑的潘浩脸上,意味深长的瞪了他一眼,然后是几次无可奈何的摇头。

这一眼看得潘浩心里泛起一阵莫名焦虑——不对啊!看她这有恃无恐的样子,多半还是有法子把这事儿给摆平吧?毕竟人家有背景又有资历,而老子只是个新来的,等她在家“休息”完回来,不得加倍报复老子么?

越想越觉得田小薇的眼神中透着深深恨意,他当然盼着这女魔头干脆就别回来了,甚至有点后悔刚才没有落井下石再告她一状。不过事已至此,他也只有硬着头皮盘算,最终的结论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特别编委会开完,虽然闹出了一些风波,但315策划作为眼下的工作重点,还是必须按部就班的展开的。

回到办公室,田小薇便跟没事儿人一样,继续有条不紊的安排起了接下来的工作。她召集来了几名老记者,第一次将策划案和达瓦西的事儿小范围公开了,听得老记者们也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这次的线索是潘浩一手发掘的,前期的稿件也主要由他和顾丽莎两人在做,一切都开展得十分顺利,但接下来有一些他们难以分身去做的配套工作要完成,所以请大家理解,咱们是团队作战,这一次,由他俩打头阵,我们来做辅助支援,明白吗?”

介绍完概况,田小薇强调了一番工作中的主次,言语间对潘浩和顾丽莎的工作显得还十分肯定。鉴于刚刚在领导面前被坑了一把,她还能有如此冷静客观的态度,着实让潘浩和顾丽莎有些意外。

这女人,还真挺让人捉摸不透的!你以为她该高兴的时候把,她偏偏要整你;你觉得她该暴走抓狂了吧,她偏偏又一副好领导的样子……潘浩心里嘀咕着,顺带冲几名老记者微笑致意。

几名老记者中,有负责跑工商局、消费者协会口线的岳明晨,有长期跑突发新闻的调查记者邱迪生,还有在法律业界有着深厚人脉的资深记者肖淑静。这三个人当中,资历最浅的当属岳明晨,这个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女记者刚进报社不到两年,但也已经是个七级记者了!相对于潘浩的十级,还挂了实习两个字的头衔来说,仍旧高出了好几个档次。

至于邱迪生和肖淑静,那可都是社会新闻部的中坚力量,俩人一个四级、一个五级,已经算是部门顶尖的高级记者了。

由这样三个人组成的“支援团”,对初出茅庐的潘浩和顾丽莎来说,简直堪称豪华,也让他俩有些受宠若惊。

相应的,一听说要自己帮两个新兵蛋子打辅助,三名老记者似乎也都颇有微词,脸上毫不掩饰的挂着不满情绪,只是碍于田小薇的面子,没有立马开口说出来而已。

潘浩看在眼里,心里也不太舒服:他娘的,不就是资历深一些么?神气什么啊?有本事你们也去挖点猛料来报啊!

田小薇显然也知道他们的心思,继续解释道:“希望大家能够齐心协力,别忘了,我们天阳都市报能够长时间占据西部纸媒高地,靠的就是不以资历论英雄,靠的就是团结一致的团队作战!如果丢了这些,咱们和体制僵化的老国企还有什么区别?还能做出什么有质量的新闻来?”

自打认识田小薇以来,潘浩觉得这应该是自己第一次听她说出这种类似官话套话的东西来。不过这番话,对这几个老记者来说似乎还挺管用,他们一听完,脸上的桀骜和不屑神色,果然减轻了许多。

田小薇暗舒了一口气,继续分工道:“潘浩,你继续跟你的的主线索,一定要把孙志鹏到达瓦西店里协商这个现场给我抓好了!到时候我请摄影部给你安排最优秀的摄影记者,315那天肯定是头版处理的,你可不能给我掉链子!”

潘浩这会儿完全是热血上头,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完成一次重磅级的报道,梦寐以求的一炮而红机会近在眼前,而且第一次发稿就能参与如此规模和等级的策划,甚至还能有机会登上头版头条,这在一两个月前,自己简直是做梦也想不到的!

正因如此,他便暂时放下了和田小薇这些天来的矛盾,一脸庄重的点头应道:“放心吧田主任,我不会给团队丢人的!”

田小薇颇为欣慰的嗯了一声,又对顾丽莎说:“丽莎,你这两天把你追踪的外地消费者的素材才捋一捋,好好补充采访一下,按照我之前提的要求,把稿子细化完善出来吧!这部分的内容对咱们的策划来说,是个不可或缺的版块,一定也不能出岔子,加油哦!”

顾丽莎从本性来说,并不是一个善于勾心斗角的姑娘。一想到自己刚刚如此“恶毒”的当众批判田小薇,而此时对方却像个耐心的老师一样和颜悦色的鼓励她,丝毫没有记仇的样子,她心里不免一阵心软,点头一番应允过后,她忍不住喃喃道:“田主任,刚才的事……”

田小薇显然不想旧事重提,抬手打断了她,转而对老记者们吩咐道:“你们几个,就不用我多说什么了吧?选题的重要性摆在这里,事情的发展轨迹,你们根据经验大概也能判断出来——工商消协的意见第一时间给我拿到,达瓦西方面的正面回应必须跟进,法律界的专业支持也不可或缺!另外,第一天的报道出来后,全国媒体肯定会一起跟进,到时候咱们必须保持主导地位,不能让后续报道流于形式,这都得靠你们去持续深挖,明白吗?”

三名老记者显然是经历过大阵仗的人,各自领命的同时,都是一脸冷静的在小本子上写写画画一阵,接着便各自去忙了。

田小薇此时冲顾丽莎微微一笑:“刚刚谈正事呢,你又何必旧事重提呢?呵呵,有什么话,还是忙完策划,等我回家休息回来后再说吧!”

潘浩和顾丽莎看着田小薇转身离去的背影,俩人面面相觑,心里都难免打鼓:这是在说咱们“走着瞧”的意思么?

这一天的工作,俩人在一片忐忑中度过。临到下班时,办公室里正是一阵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的声音,大多在外奔波了一天的记者们或是在忙于写稿,或是在查阅资料,抑或是在通过网络互相聊天……

正当潘浩和顾丽莎商量着明天的工作时,办公室里忽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窃窃私语声,宛如是有人往原本平静的湖面上丢了一块石子,溅起了阵阵涟漪。潘浩一开始没放在心上,和顾丽莎交代了一阵后,刚关上电脑准备起身下班,便听一个来者不善的浑厚声音从右前方传来:“姓潘的,臭小子,你他妈都干了些什么?”

这声音潘浩听着耳熟,抬眼一看,正是刚刚参加了田小薇组织的临时工作会的老记者邱迪生。这个一头自然卷发、皮肤白净、身材瘦高的男人大概三十出头,平日里显得文质彬彬,但此时却一副目眦欲裂的样子,似乎下一步就要撸起袖子干架了……

潘浩知道,整个办公室里就自己一个姓潘的,邱迪生的目标显然不是别人。俩人四目相接,他也丝毫没有露怯,沉声问道:“邱老师,你这是做什么?”

邱迪生大踏步走到他面前,猛的一把拍了拍桌子,喝道:“你别以为你有后台我就会怕你!像你这种搬弄是非、背后捅刀子的小人,老子见一个揍一个!”

说着说着,他便已经显得脸红脖子粗了,热血冲头之下,竟然真的挥舞着拳头便朝潘浩招呼了过来!

这一举动引得办公室里一片惊呼声。这些平日里以笔为刀的记者们,从来就不擅长动手,因此邱迪生的主动出击,更是显得无比突兀。

可偏偏这位老记者面对的又是潘浩这种“另类”……面对不分青红皂白的袭击,潘浩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在他眼中,邱迪生虽然来势汹汹,但出拳之下简直浑身都是破绽——如果是要反击,他可能已经出手来个后发先至,直接把对手撂倒了,可现在毕竟情况不明,他也先留了一手,只是将对手的手腕捉在手里,顺势来了个反手一拧,眨眼间,便将邱迪生给牢牢制住。

“邱老师,有啥话不能好好说啊,一上来就动手动脚的,枉我还尊称你一声’老师‘呢,呵呵……”瞬间将形势翻转后,潘浩脸带笑意,一边发问一边手上稍稍使劲,引得狼狈不堪的邱迪生发出一阵杀猪般的惨叫。

正文卷 第49章:剑拔弩张

邱迪生生得瘦瘦高高的,甚至比潘浩还要高出大半个头来,不过此时却像一只被抓住翅膀的鸡仔一样,在潘浩的手中动弹不得。因为他只要稍微用力想要挣脱,便会招来潘浩下意识的钳制,引得他双臂关节一阵钻心的剧痛……

堪称滑稽的一幕,引来办公室内一阵哄笑。当然,也有为此打抱不平的。同样是刚刚被田小薇安排来“辅助”这次报道的肖淑静,第一个站了出来。

“潘浩!你干什么呢?你这是想造反吗?”

潘浩斜了她一眼,心想:奶奶的,看你是个气质熟女,本来对你印象还不错,没想到一开口居然想拉偏架!什么玩意儿嘛!明明是姓邱的先发神经,怎么就成老子造反了?

心里不以为意,他顺口反问道:“肖老师,我倒想听听看,我这正当防卫怎么就成造反了?难道在天阳都市报,新人只有硬挺着挨打的份么?”

他这么说着,心里自然想起了田小薇之前对他的种种刁难,不由得对邱迪生又是一阵加力,整得这家伙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办公室,周围的议论声、夹杂着一些人的哄笑声,自然也是更明显了。

同时,潘浩的话还引起了顾丽莎等新人的共鸣。他们或多或少都清楚潘浩和田小薇的过节,自动将自己划入了与他同样的新人阵营,因此当然是感同身受。顾丽莎最为心直口快,忍不住附和道:“凭什么啊?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话音未落,肖淑静凌厉的目光便向她扫去,沉声道:“小姑娘,编委会上带头嚼舌根子的人,就是你吧?”

说着,又对潘浩哼道:“像你们这种卑鄙无耻之徒,根本不配在天阳都市报工作!这么爱勾心斗角,回你的机关单位当你的领导去啊,来祸祸我们干什么?”

听到这里,潘浩算是回过味来了——敢情是编委会上的事走漏了风声,让田小薇手下的死党们知道了,这是要找老子报仇了啊?

说起来,他们还真的挺会挑时候,就趁着田小薇去编辑部开临时定版会的时候闹事,真不知道是刚知道这事儿,还是故意憋到现在才爆发的!

不过仔细回想了片刻,潘浩觉得应该是后者,毕竟刚才那动静,以及邱迪生表现出的火爆脾气,真不像是酝酿已久的行为。

这么看来,现在整个办公室的人都知道这事儿喽?呵呵,想不到女魔头也有自己的支持者啊!潘浩暗叹着,因为他稍加观察便不难发现,除了激动动手的邱迪生和厉声发声指责的肖淑静之外,还有好几个老记者正对他和顾丽莎横眉冷对,大有水火不容之势。

同时,他也留意到在不远处坐着的副主任陆定远,此时正满脸错愕的愣在那里,而其身旁一圈座位上的那些老记者们,脸上的表情更多的则像是在隔岸观火,甚至还带着点幸灾乐祸。

如此清晰明了的局势,让潘浩不免暗叹:看来还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小小的社会新闻部,一正一副俩主任居然都还能带着这帮人玩儿分裂呢!我去,真不知道他们平常的工作是咋开展的!

确定了陆定远那帮人是在看热闹,潘浩莫名有些庆幸——至少不是所有人都对老子有意见吧!

短暂感叹后,心里又纳闷:奇了怪了,之前女魔头从会议室出来后,一直都跟没事儿人一样,甚至连顾丽莎主动说起这事时,她还在刻意帮忙掩盖,怎么忽然之间,她那帮人就全知道了呢?难不成她是故意挑了人多的时候才放出风来,想趁着自己不在,让她手底下的人一起教训我?

这种猜想潘浩很快就否定了。虽然对田小薇了解不算深入,但这些天的接触下来,她觉得这女人应该不至于这么蠢。原因很简单,眼看着重大策划报道就要进入冲刺阶段,而且还面临着报社领导的处罚,挑这个时候把事情闹大,不仅容易影响军心,还可能把正在气头上的领导弄得更加抓狂,这不等于找死么?

这么一想,怀疑的目标自然就落到了陆定远身上。这个副主任一贯工于心计,也亲眼目睹了编委会上的风波,出于对田小薇的意见,他当然有足够的动机把水搅浑。不过,他要真这么做,是不是也太容易暴露目标了?难道说他这么有恃无恐?还是说心存侥幸,觉得田小薇找不到证据怪罪他啊?

短时间内,潘浩的脑中思绪万千,对自己新入职的这个部门,也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

面对肖淑静的指责,他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回应。直接承认吧,对方肯定会更抓狂,到时候如果再冲上来两个想动手的,拳脚不长眼,自己要是不小心伤了人,那后果可就严重了;可如果矢口否认的话,又有失大丈夫的光明磊落……

恰在此时,一阵脚步声从走廊传来,一个身影出现在办公室门口,顿时让众人的窃窃私语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向了大门,果然,田小薇正好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一脸诧异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她的一双大眼睛瞪得溜圆,嘴唇微微颤抖,好半天才咬牙斥道:“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潘浩,你给我松手!”

呵呵,想来护短是吧?老子偏不听你的,你能拿我怎么样?潘浩听不得她的这副居高临下的语气,反倒将邱迪生拧得更紧了。

原本就已经弓着腰半天的邱迪生吃痛,额头上青筋暴起,口中略带哭腔的叫骂起来。不过他越是骂,便越是迎来潘浩的加力报复,着实让他有点痛不欲生。

折腾够了,潘浩这才对田小薇说:“问我之前,你还是问问他们吧!搞清楚这事儿到底是谁先挑起来的!”说着,这才松手将邱迪生给推到一边。

宛如虎口逃生的邱迪生,被肖淑静等人给扶住,回头狠狠的瞪了潘浩一眼,一时气不过,又要张牙舞爪的扑过去,却被众人死死拉住了。

潘浩嗤笑道:“看见了没?刚才他就是这样冲我忽然发飙的,要不是我反应快,多半已经被他打趴下了!嗯,在座的可都是天天追求新闻真相的老记者,我请大家做个证不难吧?”

眼看办公室里的气氛被搞得有些乌烟瘴气,而潘浩似乎也并不像是罪魁祸首,田小薇的注意力渐渐转移到了自己的副手身上。

看到陆定远居然还端坐在自己座位上,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陆定远!我去编辑部开会,部门工作由你负责,这有问题吗?”没等陆定远回应,她连珠炮般的追问道:“可你居然任由部门员工打架斗殴,对这一切不闻不问,你这个副主任干什么吃的?”

这一番话着实让潘浩惊讶。在他印象中,田小薇显然是知道陆定远对她的态度的,但一直以来,她都对这个副主任客气有加,像刚刚这种厉声呵斥,绝对是开天辟地头一回。看来这女魔头是真的怒了。

也是,这也不难理解,刚刚被领导狠批,又被下达了近乎停职查看的处罚决定,她能忍到现在才发飙,已经算是够有肚量的了!只不过发飙对象居然是陆定远,这让潘浩深感意外。

不过仔细想想,潘浩也就释然了:看来她是知道邱迪生他们闹事的原因了,也猜到是陆定远在背后搅浑水喽?

面对田小薇的盛怒,陆定远笑嘻嘻的不紧不慢从座位上站起来:“田主任,瞧你这话说的,我这忙审稿呢,还以为他们在闹着玩,谁知道是在打架嘛!再说了,田主任平常领导有方,大家的关系都那么融洽,谁能想到会有人在办公室打架呢?”

一番话轻描淡写的把自己置身事外,陆定远这语气显得是举重若轻。

但这种态度却让田小薇更加置气,竟然直接抛出了自己的揣测:“得了吧陆定远,你是巴不得我早点回家休息对吧?你是嫌那事儿还不够给部门丢人,想要再给加一把火对不对?”一边说,她一边气势汹汹的走到了陆定远面前,满脸肃穆的总结道:“我警告你,你要再在这种紧要关头耍小聪明,小心我让你这个副主任做不下去!”

这话一出口,办公室里双方人马的火药味就越发明显了。置身其中的潘浩似乎都能在空气中听到双方目光交错时迸射出的电流声……

乖乖!这是要宣战的节奏么?正副主任当众撕破脸,接下来就要斗一个你死我活?潘浩心里嘀咕着,庆幸自己暂时不归属于任何一个阵营:哼哼,斗吧,斗得越厉害越好,反正女魔头垮台了,老子日子会好过很多;而要是陆定远被扳倒,虽然老子没啥直接好处,但没准拔出萝卜带出泥,空出来的机会更多,老子还能捡个漏啥的……

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之中,陆定远显然是在咬牙憋气,瞪着眼与气势汹汹的田小薇对视了许久后,他似乎招架不住,貌似认怂的软了下来,笑道:“田主任说什么呢,我咋一个字也听不懂呢?呵呵……”

“你少给我嬉皮笑脸!我话已经说清楚了,你自己看着办!让你的人都给我规矩点,少他妈再给我嚼舌根儿!”在潘浩的印象中,这应该是田小薇第一次爆粗口。那气势模样,竟然有一种难以名状的霸气……

正文卷 第50章:凡事留一线

田小薇罕见的发飙,让陆定远和他周围的那帮人都变得噤若寒蝉。在潘浩看来,陆定远的忽然服软有些蹊跷——看来这家伙骨子里还是怕女魔头啊!就是不知道是怕她本人,还是怕她背后的人……

干净利落的抓住了问题本质,将陆定远这票人给弹压下去,田小薇开始训斥“自己人”。当着陆定远的面,她当然不会表现得太厚此薄彼,因此此时瞪着邱迪生的目光,便显得更加凌厉。

“老邱!你以为你是谁啊?梁山好汉么?老大不小的人了,听风就是雨,居然还动手打人?你知不知道报社关于打架斗殴的处罚规定是怎么写的?”语速奇快的质问,田小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指着邱迪生斥道,“堂堂四级记者,遇事没有一点思考辨别能力,你这样子,我放心把工作交给你做吗?简直荒唐!”

虽然这段话全程没有一句粗口,甚至听起来都不算太重,但所有老记者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邱迪生作为部门等级较高的记者,已经开始专门做调查新闻了,属于铁打的部门骨干,而田小薇盛怒之下,竟然开始质疑他的工作能力,毫无疑问,下一次等级评比的打分环节,邱迪生肯定会因为这件事付出代价了。

潘浩目前还不太清楚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只见邱迪生宛如霜打的茄子一样低着头,都不敢看田小薇一眼,心想这小白脸怕是对女魔头多少有点意思吧?嘿嘿,想要打抱不平替美女撑腰,没想到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吧?活该!

“还有你们!”田小薇开始敲打肖淑静等人,“都给我听好了,好好给我把手头的工作做好,别听着一些流言蜚语就小题大做,如果再发生这种事,我可就要如实上报了!到时候别怪我不讲情面!”

说着,她似乎又觉得刚才对邱迪生的处罚还不够,便补充道:“老邱,我希望你能好好跟小潘道歉,希望他能原谅你吧!否则,我只能按照报社规章制度,把你的情况报给行政部了,你肯定比我更清楚,到时候他们会怎么处理你……”

话音未落,肖淑静等人便是一阵骚动。在他们看来,有关田小薇被领导责罚事,绝对不是什么“流言蜚语”,而邱迪生的打抱不平,也绝对是出于对她的耿耿忠心。对这样一个忠实的死党,你当领导的可以在对手面前故作姿态好好敲打训斥,但让人家跟一个新人道歉,还拿报社规章制度来威胁,这未免就有点过分了!

田小薇当然也察觉到了众人的异议,不过她依旧我行我素,目光再次掠过众人,神情严肃无比,压得众人愣是敢怒不敢言。尤其是邱迪生,那委屈模样几乎都快哭出来了。

这一幕看在潘浩眼里,心中当然是畅快无比:哼哼,这应该就是所谓的仓里有粮、心里不慌吧?女魔头想要老子把手上的线索跟完,把这次报道做好,多半是为了做出点成绩来,让蒋总和钟社长对她网开一面吧?不然她为啥甘愿吃个哑巴亏,还不惜伤了自己人的情绪,反倒替我说话呢?

不得不说,这种心里有底而有恃无恐的感觉,真的是太美妙了!

不过,在机关单位的工作经验告诉潘浩,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自己刚刚把姓邱的折腾得也够惨了,要他一句心不甘情不愿的道歉有啥用呢?倒不如借坡下驴,卖他一个面子,也算是让田小薇稍微好受些,免得她把315过了变本加厉的继续针对自己。

便道:“田主任,邱老师,容我插一句吧……呵呵,这事说起来就是一个误会,邱老师想必也是性情中人,所以才会那么激动吧?嗯,好在我练过点拳脚功夫,事情没有朝更坏的方向发展。既然大家都没啥事,又何必搞得那么正式呢?依我看啊,道歉就免了吧,都是小事儿!”

潘浩的表态,果然让邱迪生等人报以意外和感激的目光,也让田小薇破天荒的冲他颔首微笑致意。

这个表态中还有意无意强调了自己的身手,那意思当然再明显不过:你们这帮弱鸡,可别以为老子好欺负!

一场风波便这么有惊无险的过去了。下班之后,新人们照旧约了个便饭,几人坐下来后讨论的话题,依旧离不开办公室的人事关系与工作中的酸甜苦辣。

“浩哥,我觉得你就是脾气太好了,才让那帮老记者觉得你好欺负!”讨论刚一开始,顾丽莎便愤愤不平的回忆起了刚才的一幕,“要我说啊,邱迪生就该向你好好道歉!一上来就动手打人,居然到头来啥事儿没有,这也太便宜他了!”

其他人纷纷附和,都在为潘浩鸣不平。

潘浩淡然一笑,摆手道:“小事一桩,犯不着和这种人一般见识。”心里笑道:我差点就把这厮的手腕子拧脱臼了,还要他那句道歉干嘛啊?

众人又吐槽了一会儿,忽然,一直没咋吭声的乔木林插话问道:“浩哥,我听邱老师说什么,别以为你有后台就怕你——嘿嘿,他为什么会这么说啊?”

这问题问得貌似不经意,其实潘浩不难听出,乔木林是在有意打听自己的后台背景。通过这些天的相处和观察,他发现这个高材生虽然一脸憨厚,见谁都笑呵呵的老实模样,但一双眼睛却总是爱四处打量,似乎随时都在琢磨着什么,眼神里透着心机。

因此,潘浩对乔木林问出这种问题也不觉得奇怪,可再看其他人,除了顾丽莎之外,居然也都是一副好奇不已的样子,心里哑然笑道:好嘛!敢情是都对这事儿感兴趣啊?呵呵,也不知道他们几个私底下讨论了多久……

仔细想想,自己从进报社以来,又是被集团一把手当众点名表扬,又是受领导关照,直接加入重点策划报道,甚至还“一不小心”就撞上一个让集团上下都重视不已的大线索,担纲主力记者不说,还让几个高级记者给自己打下手……如果将这一连串的奇遇拉通来过一遍,确实很容易让人产生“这背后肯定有猫腻”的猜测。

嘿嘿,如果让他们几个知道我是从妇女报被调剂过来的,恐怕更得这么想吧?潘浩暗自好笑,摊手道:“这个事儿嘛,我自己也纳闷!可嘴巴长在人家身上,他爱怎么说,我也管不着啊!”

乔木林一副意味深长的笑容,起哄道:“得了吧浩哥,这儿又没有外人,你就跟大家伙透个风吧,咱们保证不外传!”说着,他还煞有介事的对其他人介绍道:“我可是听说,浩哥以前在市委宣传部干得可好了,里外里的一把好手,曾经写过好多稿件,还被上头点名表扬过呢!你们可能不知道,机关单位里这种骨干要派到事业单位锻炼,一般就是要往上走的前兆啊!”

炫耀完自己的知识面,他又转头笑着对潘浩说:“浩哥,我说得不错吧?”

对乔木林的这番话,潘浩本能的感到警觉:没想到这家伙一脸猪相、心头嘹亮,知道我是从宣传部调过来的这倒不难,可他是怎么知道我以前写稿被上级点名表扬的事儿的?难道这家伙悄悄在背地里查过我?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至于:不可能啊!他查我有什么意义呢?我现在和他又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他闲得蛋疼么?再说了,如果真查了我,难道还能不知道老子是被“下放”的么?

想到这里,他只得打哈哈:“乔哥知道得可真不少,呵呵,不过我来报社真是自愿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受够了机关单位的人际关系,太复杂了!”

众人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乔木林展现得更是明显,干脆冲潘浩来了个神秘一笑:“嘿嘿,浩哥这话说的,好像报社里人际关系就多简单一样……那咱们就姑且信了吧!来来来,吃菜!”

第二天。按照工作计划,潘浩准备去找孙志鹏聊聊了。这个和达瓦西有着最戏剧化利益纠纷的客人,如果能够配合他的采访,到现场来一出维权的好戏,对这次策划报道无疑将会是一种升华。

当然,常年从事着非法生意的孙志鹏,也极有可能拒绝,更何况之前他还和潘浩有着一段不愉快的回忆。不过,潘浩依然决定放手尝试一把。

为了让孙志鹏同意配合,他先来到了芳邻梁洛琪的家里,准备寻求她的帮助。获知了他的来意,睡眼稀松的梁洛琪立马眼前一亮,拍着胸脯保证道:“浩哥你放心,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

潘浩看她依旧是一副单薄睡衣穿在身上,想来是辞职后天天在家睡懒觉呢,这小手一拍,胸口荡起阵阵波澜,看得他有些眼神发直,接着便被梁洛琪热情的招呼进了客厅。

“洛琪你误会了,我就是想找你要一个孙志鹏的联系方式,我直接找他就行!你看,你被他骚扰那么久,都不惜把工作给辞了,要是再去招惹他,我怕他又像狗皮膏一样贴上来。”一进门,潘浩便连忙解释起来。

正文卷 第51章:帮你个忙

梁洛琪佯怒着白了他一眼,嗔道:“浩哥,你要跟我这么见外,小心我不让你进来了噢!”

潘浩一怔,心想这姑娘一大早的居然又开始“飙车”了,笑道:“嘿嘿,我这不已经进来了吗?”

梁洛琪一边给他倒水,一边说:“要不是你,我肯定没有勇气辞职,更不可能摆脱这狗皮膏,现在你的采访到了关键时刻,我怎么可以只给你一个电话号码就完事儿呢?”

接过美女递来的水杯,潘浩礼节性的啜了一口,摇头道:“不然呢?难不成咱俩还要一起去找他不成?嘿嘿,这家伙上次受了我俩的刺激,再见到我俩在一起,该不会又发疯吧?”

“哎哟,浩哥你想多啦!”梁洛琪一把又从他手里把水杯拿了回去,毫不介意的仰头喝了一大口,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跟姓孙的这事儿说起来也还没完呢,他是被浩哥你给吓到了,所以这些天才比较老实,既没有来找我,也没有去店里闹,可如果我一直躲着,我这心里也不踏实,总怕他哪天又想不通跑来骚扰我。”

听她说了这么多,潘浩了然点头:“嗯……这么说来,倒也有你的道理,好吧,咱俩一起去会一会这位孙总!”

梁洛琪见他同意,立马笑逐颜开的放下水杯,转身朝卧室走去:“那请浩哥稍等一会儿哦,人家要换身衣服化个妆。”

潘浩冲她摆摆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低头翻起了手机。

等了小半个小时,一阵香风忽然扑面而来,伴随着轻快的脚步声,梁洛琪不安的问道:“浩哥,对不起啊,让你久等了……你帮我看看呗,我这么穿可以吗?”

潘浩抬起头来,眼前顿时为之一亮。这姑娘在短短半小时内,就跟变了个人一样,从头发乱糟糟、睡眼惺忪的模样,变成了一副妩媚妆容,尤其是那一抹娇艳欲滴的红唇,特别吸引潘浩的目光。

盯着她的俏脸发了一会儿呆,潘浩顺着打量下去,只见她穿着一条银灰色的紧身包臀针织连衣裙,肩上挎着一只小巧的金属带黑色小皮包,脚上穿着一双麻灰色中长款皮靴……这一身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的装扮,配上她那一头卷曲的长发和妩媚妆容,一时间让潘浩看得都有些眼睛发直了。

“啊……”觉得自己口舌微微发干,脑子里胡乱联想起了一些旖旎画面,潘浩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走神有些不合时宜,忙道,“这么穿,会不会有些冷啊?”

确实,三月初的天阳,温度还并没有高到能够露小腿的程度,大街上好些人都还裹着羽绒服呢。

梁洛琪扑哧一笑:“跟浩哥在一起,怎么会冷呢?”一句满含暧昧意味的玩笑后,她又正色道:“这一身和浩哥今天穿的衣服很搭呀,人家专门挑了半天呢!”

潘浩心里泛起一阵暖意,笑道:“咱们这样搭,真的不会刺激到孙志鹏么?”

“嘻嘻,我就是要让他看看,我和浩哥站在一起更合适,还是和他这种老男人呆一块儿更靠谱,让他彻底死了这条心!”说着,她索性挽起潘浩的胳膊,大大方方的和他并肩出了门,宛如一对即将出门逛街的小情侣。

梁洛琪开着她的甲壳虫,载着潘浩一路疾驰,不多时便来到了城西的一座茶馆门口。

“姓孙的平常没啥爱好,一般都会来这儿打牌,经常一打就是一天。”她随口介绍着,“嘻嘻,这还是我之前找人调查他的时候知道的呢!”

二人挽手并肩进了茶馆,通过询问老板,很快便找到了孙志鹏所在的包间。双方照面时,孙志鹏正和三个牌搭子打麻将,包间里烟雾缭绕,激战正酣。

眼见有人到访,三名牌搭子自然都把目光落在了光彩夺目的梁洛琪身上,唯独孙志鹏脸色沉了下去,本想当众发飙,却又碍于潘浩在场,心里想起上次被他教训威胁,不免有些发怵。

“哟,孙总,这是你朋友啊?快介绍给兄弟们认识认识啊!”一名牌搭子满脸色迷迷的拍了他一把,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孙志鹏生怕潘浩介意,忙道:“一边儿去!别瞎琢磨啊,这两位可是我的贵客。”说着他起身迎了上来,招呼潘浩和梁洛琪到隔壁茶室落座。

见他表现还算正常,潘浩心里有了底:看来经过上次那一出,姓孙的还是长了记性嘛!

“呵呵,潘老弟请喝茶!话说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呀?”沏茶倒茶,直到端茶送到潘浩面前,孙志鹏都表现得恭恭敬敬。当然,对于一旁坐着的梁洛琪,他似乎还是心有芥蒂,一直避免和她目光接触。

“孙总,不要紧张,我这次来是想来帮你一个忙。”潘浩开门见山,率先确定了自己在这场对话中所处的位置——我可是来帮忙的,而不是来求你配合的哟!

孙志鹏闻言一怔,陪笑道:“潘老弟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我就一个闲散人员,哪儿能帮上您一个大记者什么忙啊?”

他唯恐潘浩是来调查自己生意的事儿,连忙试图用“闲散人员”这样的头衔来淡化。

“你在达瓦西买家具吃的亏,难道就不想找人评评理么?”潘浩喝了一口茶,再次明确点题。

孙志鹏显然没想到他是为这事而来,心想:娘的,老子买家具吃的亏,不就是被你女人给坑了么?你带着她上门找老子说这事,是故意找茬的么?

嘴上不敢怠慢,装傻道:“吃亏?嘿嘿,我都想通啦,这事儿和梁小姐没关系,潘老弟放心吧,我不会再找她麻烦啦,您看这些天我不是挺老实的么?”

梁洛琪在一旁看着,眼看这以往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老混混居然老实得像个三好学生,心里暗叹自己找了个好靠山,嘴上忍不住扑哧笑道:“孙总啊,你让我怎么说你,咋该硬的时候硬不起来了呢?”

这一句话,惹得潘浩和孙志鹏几乎同时被茶水呛到,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她。

梁洛琪赶忙补充道:“你还不知道吧?我已经从达瓦西辞职了,从你那儿赚的提成,我也一分不少的退了回去。所以,你如果还想维权索赔的话,可以直接去店里面找他们了!”

孙志鹏一时有些绕不过来:啥情况?上次不是不让我这么干么?怎么这女人辞了职,反倒来找我干这事儿啊?

他的疑惑很快被潘浩解答清楚:“孙总,我们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更何况我潘浩还是一个新闻工作者,知道你在达瓦西消费不菲,却买到了有质量问题的家具,偏偏还投诉无门,我就想着帮你一把,看看能不能把这笔钱给要回来!”

孙志鹏将信将疑的看着他,想着自己当初花费巨资买家具,多半是中了梁洛琪的迷魂术,可后来人没搞到手,还挨了潘浩一顿揍,本想着打落牙齿和血吞,就这么算了,可心里毕竟还是心疼自己的钱,所以陡然听潘浩这么说,他还是很心动的,尤其是看潘浩一脸诚恳的样子……

“我说潘老弟,你该不会是又想给我上什么课吧?”沉吟半天,他还是不放心,言语委婉的试探问道。

潘浩笑着摆了摆手:“我实话跟你说了吧孙总,达瓦西有很大的问题,我已经掌握得差不多了,这两天就会见报,如果你愿意上门维权呢,我就顺带帮你一把,毕竟这会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我这么做也有我的私心,那就是把报道做得更好看;你呢,有很大几率能拿回钱来,甚至还能捞一笔赔偿,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孙志鹏从这一刻开始,对潘浩的印象竟然有些好了:好小子,够干脆!话都摆到明面上说,大家都有好处的事儿,为啥不干呢?

确实,潘浩在机关单位的工作经历,让他练就了毒辣的识人水平,也能熟练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对付孙志鹏这种老混混,当然就得直截了当,用“江湖”那一套。

心里悬着提防了半天,孙志鹏总算松了一口气,正色道:“这么说的话,我得先谢谢潘老弟啊!我上次那么混蛋,变着方的骚扰弟妹,没想到老弟居然还能不计前嫌的想着帮我……得嘞!我没啥要说的,全听老弟吩咐就对了!”

如此顺利的交谈,让潘浩颇觉意外,一番交代,潘浩听得仔细,也和他互换了电话,约定好了维权的时间步骤,并且说好了要“一切行动听指挥”。这样一来,潘浩对于这次策划报道中极为重要的新闻现场,心里便算是有底了。

从茶楼出来,潘浩纳闷的和梁洛琪闲聊:“这位孙总今天老实得让我有点不习惯啊!”

梁洛琪倒是一脸自然,笑道:“我就说嘛,郎才女貌的一对儿站在这老家伙面前,他不自惭形秽才怪呢!等他死了心回过味儿来,注意力当然就会回到他的钱上,浩哥你开门见山,摆明了是要帮他的忙,他除了配合还能咋样呢?”

“唔,说起来好像还真是这么个理儿!”潘浩细细回味着,觉得这姑娘对人性的认知程度还真不一般,好一阵子后,他恍然道:“等等,你刚刚说什么?郎才女貌的‘一对儿’?”

梁洛琪闻言小脸微红,掩嘴一笑而过,发动汽车很快驶上了主路……

正文卷 第52章:神秘搭档

3月14日,距离潘浩的重磅新闻见报只剩一天了。按照整体规划,他将在今天上午前往达瓦西天阳门店,和正在这里寻求消费维权的孙志鹏来一场“偶遇”。

当然,要想将这场可能是充满矛盾和意外状况的维权记录下来,光有他这个文字记者显然是不够的。通过协调安排,社长钟同德亲自发了指令,让摄影部选派精英记者前来配合采访。

早上八点,在达瓦西门店对面的24小时便利店里,潘浩一边吃早餐,一边通过透明的玻璃墙观察那边的情况,同时还在留意着手机,等待着这位摄影记者的对接电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距离与孙志鹏约定好的早上九点越来越近了。之所以安排在这个时间,是因为此时店里几乎没有其他人员,将最大限度的排除干扰,更能避免新闻线索通过网络扩散外泄。

潘浩早就吃完了早餐,拿起手机看了看,并没有任何来电记录,心里不免打鼓:早就听说报社里的摄影记者个个牛叉哄哄,今天算是领教了!这么重要的采访,居然快到时间了还不来,就不怕搞砸了么?

这么想着,他便准备给田小薇打电话通报这一情况,刚准备拨号,便感到肩头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望,没想到见到的竟是一个熟悉的倩影。

李馨梦,这个自打他进报社后就再没见过的姑娘,居然也出现在了这家便利店。今天的她化着淡妆,穿着一身干练的运动装,头上戴着一顶鸭舌帽,背上还背着一个与她娇小身躯不是很协调的大包。

拍完潘浩肩膀,李馨梦晃了晃手里刚买的早餐,笑道:“这么巧呀潘大记,吃个早饭都能碰到你!”

潘浩对这姑娘一直颇有好感,只不过最近忙于工作,没有时间联系她,眼见她依旧这么热情,心里不免有些愧疚,笑道:“是啊,真巧……你就住在这附近么?”刚问出这问题,心里忽然一凛:哟,可不能这么闲聊下去,先把正事做了吧!

重新拿起手机准备打电话,却见李馨梦大喇喇的在他旁边坐了下来,背包放在了桌上,一边喝豆浆,一边瞥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喃喃道:“田小薇?你给她打电话干嘛呀?”

听她语气,莫非她俩认识?潘浩略显诧异的望了她一眼,随即见到她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接着更是顺着她的手指看去,赫然见到桌上那背包上硕大的“佳能”标志——那竟是一个专业的摄影包!

“难道……你就是……”潘浩似乎回过味来,连忙挂断了电话,心里想起李馨梦朋友圈里那些照片,对她的“判断”一下子从单纯的摄影爱好者,转变为了报社的摄影记者——虽然这个猜测有些令他吃惊,但却有着它足够的合理性。

李馨梦没有否认,继续笑道:“本来我是没打算来的,可领导再三强调说这很重要,我一看又是你主导采访,就决定来和你并肩战斗啦!”说着,她的神情恢复正色,似乎进入了工作模式,言语干练的续道:“相关的情况我都看过了,咱们今天要抓一个现场对吧?有什么新进展吗?你再给我细说说呗!”

然而,确认这一事实后,潘浩的心思却全然不在工作上了……

她居然也在天阳都市报工作?那她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好吧,在丽河的时候她没有利用记者身份保护自己,我姑且认为是因为她只是摄影记者,不善于把事情经过说清楚、扩散开;可等回到天阳后,得知我要从宣传部调到天阳传媒集团时,怎么也没见她吭声呢?

对了,她不仅没有表明身份,而且好像还在有意无意的隐藏,可她这么做是为什么呢?

顺着这个思路,潘浩一时间脑补了一连串“好戏”:我当初在丽河帮了她一把,她心存感激,回来后请我吃饭,吃饭的时候不仅仗义的帮我电话应付我爸妈,还听说了我工作上的变故,知道我想去天阳都市报,想干出一番成就来扬眉吐气,让白文静这女人刮目相看……

正是在这顿饭后,我去天阳传媒集团报到,立马收到了从妇女报调剂到天阳都市报的通知,这背后该不会是她在帮我运作吧?莫非她也有什么强大的后台?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保持低调,应该就是不想让我觉得受之有愧喽?那还真是挺有心的……不过,她得是有怎样的背景,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办成这事儿啊?能够直接改变一个市属传媒集团的人事安排,发号施令的人,最起码也得是市长级别的吧?可是,如果有这么强大的背景,她当初又怎么至于在丽河被人欺负成那样呢?

一时间,潘浩对李馨梦的判断有些错乱,不太敢确定是她暗中帮了自己这个大忙。可联想到入职后自己遭遇的种种“非议”,他又觉得这个猜测的可能性十分巨大!

回想当时集团人事总监蒲永琪客气中带着点不屑的言语态度,以及部门主任田小薇那随时挂在脸上的鄙夷,当然还有陆定远的主动示好,甚至包括蒋如柏、钟同德等领导的“保驾护航”,这一切的一切,在当时的潘浩看来有些想不通,或是觉得自己运气爆棚的细节,如果刚才的猜测成立的话,岂不就都说得通了吗?

可不是吗?如果李馨梦的背景足够强大,并且决定出手帮他,她只需要请一位足够位高权重的大人物给集团方面打个招呼,表明要安排他进天阳都市报工作的意愿。

集团高层接到这个“招呼”后,显然也只有照办,但层层安排下来后,却无法避免下面的中层领导对潘浩的不友好。这便可以解释为什么蒲永琪和田小薇都有意无意的说潘浩是“走后门”了!

至于陆定远,作为一个官迷,他肯定在集团也有他的消息渠道,多半是误以为自己的背景十分强大,所以才会一直主动示好;而集团和报社领导们,则可以通过提拔、培养自己来向那位打招呼的大人物邀功表态……

将整个思路串起来后,潘浩一时间有些五味杂陈:娘的,搞了半天,老子和田小薇这女人较劲这么久,居然有可能是因为一场误会?

是啊!田小薇记恨的是没有能力的关系户,可他严格来说并不是啊!

想到这里,他又转念一想,觉得要不是和田小薇较劲,自己说不定也不会那么拼命,这么快的找到眼下这么重量级的新闻线索。

所以说起来,这件事李馨梦到底做得好不好呢?潘浩心里难下定论,看对面美女的眼神也显得有些复杂了。

李馨梦见他满脸疑惑的沉默半天,忍不住俏皮的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喂!想什么呢?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女生看是很不礼貌的,你知道吗?”

“你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潘浩一时没有忍住,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李馨梦一怔,摊手道:“你也没问呀!再说了,我又不知道你会和我成为同事。嘻嘻,说起来咱俩还挺有缘的哈?”

嗯,她这么说,看来是不打算承认帮我喽?对于李馨梦的反应,潘浩倒不觉意外,因为她如果愿意承认的话,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没有一点苗头。心道:好吧,先把正事做完了再说!

心里同时还盘算着,如果确定了真是人家帮了自己一个天大的忙,那自己就得心里有数,时刻想着要知恩图报才行。

理清了思路,潘浩开始将今天孙志鹏的维权计划说给李馨梦听,最后补充道:“达瓦西的销售策略一直都很特别,对所谓的名声也十分在意,相信维权发生的时候,他们也会极力阻止我们的采访,甚至有可能出现肢体冲突。我已经跟孙志鹏打好了招呼,让他无论如何要避免被工作人员带进房间私聊,这样才能方便我们捕捉现场。但等一切开始之后,事情到底会怎么发展,我也没法预料,到时候就只能靠我们随机应变了,一定要记住,安全第一!”

眼见潘浩一本正经的叮嘱交代,李馨梦连连咂舌:“啧啧啧,你这样子,可真不像一个刚进报社的菜鸟呢!”

“嗯?”

“考虑问题周全,对突发状况有提前的预判,这些可是好些工作几年的老记者都难以面面俱到的!”李馨梦的话,听起来可不像是有意的恭维。

潘浩呵呵一笑,眼见时间快到九点了,便给孙志鹏发去了消息,确认了一番情况。

得到“一切正常”的回复后几分钟,潘浩和李馨梦便看到一辆保时捷卡宴缓缓驶入了达瓦西的贵宾停车区。车门打开,一脸阴沉的孙志鹏迈步下车。说来也巧,同样是上次接待潘浩的那位名叫阿娜塔的女导购,第一时间笑吟吟的为他打开了门,说了一堆欢迎的话。

按照潘浩事先的指示,孙志鹏在进门前停了下来,直截了当的表明了来意:“我是来退货的!我要讨个说法!”

正文卷 第53章:亮明身份

一听说孙志鹏的来意,笑容可掬的阿娜塔瞬间脸就垮了下来,一脸不悦的问道:“退货?这么大清早的,先生你可真会挑时候,你没开玩笑吧?”

孙志鹏也毫不退缩,梗着脖子哼道:“会说人话吗?你们达瓦西的家具有质量问题,我还不能退货了?”

阿娜塔看出这人不是善茬,只得喏喏道:“那……那请问先生的导购是谁啊?我们这边家具售后问题,都是由导购全程负责的。”

“笑话!如果我的导购是你,你负得起这个责么?老子买了上百万的东西,好些个都有质量问题,你们不报给你们经理,想请个导购就把我打发了?”孙志鹏条理清晰,当然也是拜潘浩事先的指点所赐。

两人在门口闹得不可开交,声音传入店内,很快便有一名身着深色制服、戴着金丝边细框眼镜的女子走了出来。看那模样气质,应该是店里的负责人之一了。

向阿娜塔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退下,女子笑着向孙志鹏自我介绍:“先生你好,我是达瓦西天阳店客户经理王秀荣,有什么事咱们进去坐下来谈好吗?”

“进去干什么,又想给老子灌迷魂汤么?”孙志鹏坚决不从,大声道,“就在这儿说!我问你,你们的家具有质量问题,你们到底管不管?”

“迷魂汤”三个字显然是戳中了王秀荣的软肋,毕竟她十分清楚店里的销售模式,眼前这个一看就是暴发户的土老帽,也不知是被哪个导购给迷得五迷三道的,肯定是一时冲动买了一堆东西回家,现在又后悔了,故意借口来找茬的!

“呵呵,先生,在事情有定论之前,我劝你还是不要大声嚷嚷,影响了我们店的正常营业和名誉的话,你可是要负责任的!”王秀荣笑里藏刀的警告着,接着又问,“你说家具有问题,能不能具体说说是什么问题?另外,你的票据都带来了吗?”

孙志鹏本身就是混子出身,听不得对方言语威胁,当即回怼道:“你拽什么拽?娘的,开个黑店还怕人说了?这么黑的店,还想要名誉,真是笑死老子了!”一边说,他一边从兜里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发票和货物清单,同时还有手机拍摄的家具瑕疵处的照片,直愣愣的杵到了王秀荣面前。

“看清楚没?这就是你们号称原装进口的高级家具,花了老子上百万的垃圾玩意儿!”

王秀荣重点看了票据,顺便瞥了一眼手机上的照片,故作冷静的摇头道:“孙先生对吧?我看了一下,你当时的导购梁洛琪小姐,现在已经不在店里工作了,有关当时的销售状况,我们需要找她再核查一下。另外,你手机上这些照片,并不能证明是我们达瓦西销售的货物。我这么说你明白么?”

孙志鹏不傻,马上反应过来对方是要搅浑水,使用缓兵之计。随即炸毛道:“你啥意思?你是说我故意拍了别的烂家具来敲诈你们么?娘的,你们店要名誉,老子就不要了么?信不信我告你诽谤?还有!一个导购辞职了,你们就可以不管售后了?有你们这么做生意的吗?我告诉你,明天就是315了,信不信我去消协举报你们?”

孙志鹏说这话时,嗓门已经很大了。一条车流稀少的双车道马路对面,佯装游客在街边各种摆拍的潘浩和李馨梦二人,都是止不住的想笑。

“可以啊潘大记,这位孙总被你训练得可真够难缠的,估计那经理都快疯了。”李馨梦一边低声向潘浩打趣说着,一边不忘悄悄的对着那边按快门,捕捉“客户上门退货,与达瓦西工作人员激烈交涉”的画面。

潘浩嘿嘿一笑:“这些其实大部分都是他自由发挥的,我只要他无论如何先不要进店,给我们创造拍照的机会而已,孙总这算是超额完成任务啦!怎么样,张牙舞爪的争执画面好看么?”

李馨梦抬手比了一个ok手势,点头道:“嘿嘿,如果他俩不打起来,这应该是能拍到的最激烈的场面了!”

说话间,王秀荣已经开始将孙志鹏往店里拉了,看来她是眼见吓唬和推脱不成,唯恐再闹下去引起围观导致担心“家丑外露”,一边拉一边陪笑道:“孙先生,咱们还是进去好好谈谈吧,这事儿我区区一个客户经理真做不了主,您看这样行不行,我马上报给咱们总监,请他来协调处理,保证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好吗?”

孙志鹏这次答应前来维权,最终的目的还是想要退货,把自己的钱给要回来,眼见对方露怯服软,心想潘浩交代的事情他完成得还算不错,已经争取了足够多的时间,这便故作半推半就的跟着王秀荣进了店门。

街对面,潘浩和李馨梦对视一眼,点头道:“走吧,该咱们正式出场喽!”

李馨梦嗯了一声,跟着他快步过了马路,径直朝达瓦西店门走去。

负责门迎的女导购阿娜塔眼尖无比,远远的认出了潘浩,却又对他身边的女子大惑不解,心想:有钱人都这么任性的么?这才几天啊,就换对象了?

心里莫名有些不忿,似乎是在懊恼为什么不是自己上位当了这阔少奶奶。不过话说回来,这位阔少爷今天又来店里,莫非是想来把上次看的那些家具给下单买回家?

心里惦记着不菲的销售提成,阿娜塔再次满脸堆笑的迎了出来:“哟,潘先生早上好啊!今天是准备来下单的么?”

面对着店员主动打开的大门,李馨梦诧异的看了潘浩一眼,只见他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竟然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店里。李馨梦赶紧跟了上去,却被阿娜塔一把给拦了下来。

“这位小姐,咱们店里是禁止拍照的哦!”她指了指门上的禁止拍照标志。

潘浩一副倨傲的样子,回头冷笑道:“怎么?你们店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么?”

和有钱人打交道久了,阿娜塔早习惯了他们的臭脾气,只好赔笑着解释了一通,大致是说防止商业机密泄露。不过在说这话时,潘浩已经一把将李馨梦拉进了店里,李馨梦眼疾手快,锁定了刚被带上楼,正要和王秀荣走进一间办公室私聊的孙志鹏,举起相机飞快的摁了几次快门。

这下子,“退货顾客被带入房间密谈”的画面素材便也就收集到了。

阿娜塔见到这一幕,心里自然是一百八十个不满,毕竟这是她的工作失职,唯恐被领导责骂的她,下意识的上前想要抢夺李馨梦的相机。

李馨梦失声叫了出来,潘浩赶紧上前制止,一把捉住阿娜塔的手腕,稍加用力便将她撇到一边,沉声道:“阿娜塔小姐,你可能不知道暴力阻挠合法新闻采访的后果吧?要不要我来跟你普及一下?”一边说着,他一边亮出了自己的报社工作证。

按理说,在采访时亮明身份,记者们更应该展示的是主管部门核发的新闻记者证,但潘浩刚刚入行,拿证时间还早呢,只好先用工作证吓唬一下对方。

阿娜塔见状杏眼圆睁,小嘴吃惊的张着,大半天说不出话来。回想着上次潘浩的言行举止,她做梦也没想到对方竟然是记者,而且还是天阳都市报的记者!

更让她后背直冒冷汗的是,为什么前脚刚有退货客人上门闹事,后脚便来了这么两位呢?为什么上次他跑来假装客人,前前后后问那么多问题?那就是传说中的暗访取证么?如果这些事情最终见报,我不就算是摊上事儿了么?

越想越心慌的她本能的想要将潘浩和李馨梦赶出去,却慑于刚才的威胁而踟蹰不前,不过她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大声呼叫来了门店保安。

两名身高马大的保安挡在了潘浩面前,拦住他俩向店内其他区域行进的路线。潘浩也没打算去哪儿,只是将李馨梦牢牢护在身后。

李馨梦心里暖暖的,却也没忘举起相机拍照,记录下这“达瓦西门店保安阻挠采访”的一幕。

再一次的拍照行为,自然引起了更多的骚动。似乎是有人通报了客户经理王秀荣,只见二楼那间办公室大门再次打开,这女人脸色铁青的冲了出来,冲楼下潘浩警惕的瞪了一眼,接着便拿起手机开始向上级汇报。

“把无关人员请出店外,不要影响我们正常营业!否则我们立刻报警!”经过简短的请示,王秀荣底气十足的向保安下达了命令。

潘浩嗤笑一声,打定了主意要和对方抗衡到底,他一手继续护住李馨梦,一手死死的将两名步步紧逼的保安拦住,口中不忘回应道:“报警好啊,不如顺便再把工商消协都请来吧,咱们把所有问题都摊开了说!”

手扶着二楼栏杆的王秀荣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来,心想:果然不出所料,这小子和姓孙的一定是提前串通好的!他们这是要搞事啊!

正当她再次勒令保安增派人手,决意将潘浩他们赶走的时候,店门忽然又从外边被猛然推开了,一对男女急匆匆的冲了进来,身后是追赶不及的门卫保安。

“你俩给我站住!这里头不能拍照!”门外保安大喊着。

潘浩和李馨梦闻声回头看去,只见这对男女也是和自己同样搭配,只不过手持相机的变成了男性——这他娘的一看就是同行啊!

那现在问题来了:我这儿一直暗地策划的采访,怎么就这么快把同行给招来了呢?一时间,潘浩百思不得其解。

正文卷 第54章:明争暗斗

“咦?大梦?怎么你也在这儿啊?”更让潘浩意外的是,那名身材高大健硕的男摄影记者,还言语亲切的向李馨梦打了个招呼。

李馨梦悄然一笑:“迅哥,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们才对吧?你们的消息够灵通的嘛,我们的独家线索,居然也能这么快的收到风声?”

说着,她转头对潘浩低声提醒:“对面楼的人,当心点,你辛辛苦苦挖的线索,可别让他们抢了你的风头!”

这么一提醒,潘浩算是明白了:对面楼的人?那多半是西川商报的喽?早就听说两家集团竞争激烈,今天算是亲身领教了!

之前开会的时候,集团老总蒋如柏特别强调过,想要通过这次的策划在这场竞争中打个翻身仗,没想到对手竟然如此神通广大,偏偏在这个关键时刻跑来横插一杠!

“瞧你说的,呵呵,我只是被派来拍照的,哪儿知道线索怎么来的呀?”那被称作迅哥的男摄影记者一脸茫然的挠了挠头,指着身边的女搭档说,“你问我们席老师呗!”

那女记者看上去三十出头,细长的双眼配上高高的颧骨,以及一副似乎时刻向下撇着的单薄嘴唇,莫名透着一股不好相处的气质。

听到搭档点自己名,她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柯迅!你是来拍照的,不是来把妹的,管好你的嘴!”说着,又冷冷瞥向潘浩和李馨梦,似笑非笑的哼了一声。

靠!还以为部门里那帮老记者已经够拽了,没想到对面楼的老女人有过之而无不及啊!潘浩心里暗骂,算是在心里记了这个姓席的女人一笔。

说话间,追赶这俩人的保安开始尝试将他俩拉出门外,很快便遭到了这女人的一通高分贝咆哮:“给我住手!我警告你,你们无权阻挠我们正常采访,再拉拉扯扯的小心我举报你们!”

不知是不是慑于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泼辣气质,那保安愣是给吼得愣在了原地,连带着之前阻拦潘浩他们的两名保安,也都有点迟疑了。

潘浩见状心里倒是乐见其成:呵呵,也好也好,虽然是竞争对手,不过现在面对达瓦西的人,我们同行之间倒是可以一致对外。

确实,眼见又来了一家媒体,楼上“督战”的王秀荣不得不再次给上级汇报情况,并很快得到了上级最新批示。

“各位记者朋友,我们店的总经理马上就到,请大家稍安勿躁,移步到会议室稍事等候好吗?你们想要采访什么问题,相信我们总经理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答复的!”挂断电话,王秀荣言辞恳切的大声说道。

唔,看来还真是人多力量大啊!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虽然线索不知咋的泄露了,但对手的加入,也迫使达瓦西方面不得不正视问题,终于请出了总经理这种级别的高层人物,看来很多问题都可以在今天得到一个官方回应了。

潘浩心里盘算着,同时也开始琢磨该如何与对手进行较量。毕竟,如果当着对手的面询问一些问题,难免会将自己之前辛苦采访到的内容泄露出去,进而丧失自己稿件的独家性,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在店员的带领下,两组人马被带到了大厅一角的会议室内。店家这么做当然也是用意颇深——既可以防止一会儿的采访影响到可能上门的顾客,也可以阻止两名摄影记者拿着相机在店里拍来拍去。

进了会议室,两组人马非常有默契的选择了会议桌的两个对角位置坐下。刚一落座,潘浩便第一时间向李馨梦求教:“你跟对面那俩人熟么?”

李馨梦点点头:“虽然我也入行才一年多,但也已经不止一次的碰见啦!那个男摄影叫柯迅,是商报摄影部的骨干,女文字记者叫席文娟,是商报社会新闻部的四级记者,在他们报社等级算是很高的了!这个女人在圈内很出名,因为她采访风格很毒辣,经常把受访对象问得哑口无言,也很擅长在群体采访中抢占主动权……上个月就有一次嘛,同样的一个热线线索,采访一起物业纠纷,你们部门的岳明晨被她耍得团团转,最后人家做了一个整版的深度稿子,岳明晨采访失败,只出了一个豆腐块,被领导骂惨了!”

听着这番介绍,潘浩心里不免有些打鼓:妈哟,这可是老子第一次独立做大稿子,没想到居然碰上这样的对手!这老女人能把一个骨干摄影记者呼来喝去,能把岳明晨这样的新锐记者玩弄于股掌之间,本事肯定是不小的,对面派她来采访这事,看来是憋着劲的想要抢占主动啊!

这一瞬间,潘浩算是领教到了什么是媒体间没有硝烟的战争。若是换了一般记者,一上来就碰到如此强劲的对手,估计采访还没开始便先认命了,想着只要稿子别太逊色,回去能够交差便万事大吉,但潘浩经过一番琢磨后,还是下决心迎难而上。

靠!田小薇这女魔头的处处刁难都没把老子打倒,怕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干嘛?我手里可是掌握了一堆独家信息,她就算通过歪门邪道拿到了线索,也不见得能这么快占据主动,我就不信她能靠撒泼耍赖把人家达瓦西的总经理给唬住了!

心里盘算着一会儿采访时的策略,潘浩还多长了个心眼,拿起手机给田小薇通报了这个情况。

接到消息的田小薇同样震惊无比,回复道:“及时通报进展,你做得很好。席文娟很不好对付,你自己多加小心!加油!”

这一番赞扬和鼓励有点出乎潘浩意料,抬眼瞄了对手一眼,只见席文娟正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低头翻阅着手机,嘴唇微微动着,似乎是在查阅什么资料。这副模样,让人联想起大考之前临时抱佛脚的考生……

潘浩见状心里放宽不少:嘁!老子筹划准备了这么久,要是输给这种临阵磨枪的人,未免也太丢人了!

在他看来,记者的等级高低并不是衡量能力大小的唯一依据,尽管他现在还只是天阳都市报的一名十级记者,而对手则是在两家报社都算得上凤毛麟角的四级。

会议室里暗暗较劲的同时,二楼办公室里,王秀荣也在努力安抚着焦躁的孙志鹏,告诉他门店总经理会亲自出面处理他的售后问题,一定会给他一个满意答复。孙志鹏一边翻着手机,一边随口应和着,扬言今天不给他一个交代,他就要在店里赖着不走了,弄得王秀荣是哭笑不得。

十来分钟后,一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脸色凝重的走进了门店。王秀荣远远的快步迎了上去,耳语几句后,将其径直带到了会议室。

“各位记者朋友,这位就是我们天阳店总经理叶忠林先生!”

王秀荣话音未落,席文娟便噌的一声站了起来,大声问道:“叶总你好,我是西川商报记者席文娟!我们接到报料,说贵店出售的家具产品存在虚假宣传、质量瑕疵等问题,甚至在销售方式和售后服务上都存在极大问题!有关这些话题,我想对叶总进行一个独家访谈,不知叶总意下如何?”

好一个抢戏的对手!席文娟的一番话,让原本摩拳擦掌的潘浩措手不及:什么情况?还以为她只是听说有人来这儿退货,所以才闻讯而来采访,可听她这么说,敢情人家掌握的线索一点都不比我少啊!更要命的是,她还不按常理出牌,竟然抢先提出了要独家访谈的要求!万一这叶总被她唬住,随口答应了,老子岂不是要满盘皆输?

想到这里,潘浩心里一横:“叶总,我是天阳都市报记者潘浩。信不信由你,我已经对达瓦西做了全面的调查,发现的问题十分严重,打算在315当天做详细报道。呵呵,看在叶总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给你出个主意吧——这些事情肯定不是你这个层面可以处理的,毕竟它涉及到整个达瓦西集团,我建议你就不要浪费时间接受什么独家访谈了,免得说错话被上级责怪,更好的处理方式是,我把我掌握的情况告诉你,你反馈给你们上级,我需要的是贵公司最为正式的答复!”

在潘浩看来,席文娟的先声夺人虽然足够有威慑力,但自己的临场发挥,同样能对叶忠林施加强大的压力。另外一个妙处是,他还顺便用自己更为专业的姿态,将对手“简单粗暴”的处理方式给比了下去。

果然,叶忠林眼见天阳两家重磅级媒体都到场了,而且都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自然是哪边都不敢得罪,分别赔笑着打了招呼后,他专程走到潘浩面前,笑道:“潘记者,谢谢你的建议!我们达瓦西一向注重品牌形象,但难免在日常工作中出现一些问题,欢迎你们媒体的监督指正。这样吧,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你们说,我记录,能答复的我就说两句,答复不了的,我再禀报上级,争取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给公众一个交代,可以吗?”

正文卷 第55章:泄密疑云

潘浩和席文娟的第一回合正式较量,胜负结果从叶忠林的答复中便可窥一二。

这位总经理虽然是两边赔笑,但却只走到潘浩面前,点名向潘浩做出了一番答复。答复的内容显得十分客气官方,但也足够有诚意,显然,这与潘浩刚刚展现出的职业精神是相对应的。

反过来说,叶忠林表现出的职业态度,也恰好将刚才席文娟的呛声式提问对比了下去,再次凸显出了她的“不专业”。

潘浩对此显得十分满意,暗道:呵呵,什么狗屁四级记者,一上来就想用野路子吓唬人,这下玩现了吧?丢人不丢人啊?

席文娟确实觉得有些面部发烧,毕竟她已经是从事这一行很多年的老将,本以为能剑走偏锋,一招制敌的将采访资源掌握在自己手里,从一开始便占尽先机,没想到对手却唱了这么一出戏,假惺惺的替采访对象考虑,瞬间赢得了这个总经理的好感!

席文娟心里清楚,虽然这是一次曝光式的采访,但赢得受访对象的好感还是很重要的。就拿眼前的叶忠林来说吧,记者来曝光达瓦西存在的问题,说到底又不是单单指责他一个人,你如果把他哄高兴了,他配合一些,没准还能说出更多有价值的信息来;反之,如果引得他心生厌烦,人家大可以一直给你打官腔啊……

从这个角度来说,席文娟猛然意识到自己失算了,不过她认为这只是自己面对新手时的一时轻敌,并且也不觉得一味的讨好受访对象会有什么好处,暗道:还好,这小子毕竟没把人给抢走,只要我还在这会议室里,一样有办法抢占主动!

就在席文娟为自己的轻敌失误暗自懊恼,为接下来的较量暗暗攒劲的时候,潘浩已经答应了叶忠林提出的方案,与其谈笑一阵后,各自又重新坐下了。

叶忠林拿出一个小本子,煞有介事的打开,又掏出一支笔来准备好,俨然一副要认真记录的样子。笑道:“潘记者,还有这位……席记者是吧?呵呵,二位有什么问题要问的,现在就开始吧,我一定好好记录,尽我所能的配合二位的工作!”

他话音刚落,潘浩便率先表态道:“嗯,谢谢叶总的配合。这样吧,咱们还是要有点绅士风度,女士优先嘛,有请席老师先提问呗!”

席文娟显然不太习惯被人牵着鼻子走,听潘浩这么说,她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可却找不出半点反驳的话来。她明白,潘浩的表态和先前一样,乍一听十分正常,但仔细一想,这背后却是满含心机!

两家媒体就同一件事采访同一个受访对象,按理说,询问的问题应该都差不多,谁先提问并不那么重要。但现在的情况是,潘浩并不知道对手掌握了多少线索,更不想贸然把自己手里的信息泄露,让对方白捡了便宜,因此索性来了个以退为进,用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逼得对手不得不先提问。

这样一来,不仅自己可以最大限度的保持主动,还可以顺带探探对方的虚实。

潘浩的用意当然也被席文娟领会到了,但她此时却别无选择,只能暗暗吃瘪。毕竟,说好的共同采访,总不能一开始就冷场吧?

她暗暗憋着气,开口问了一个她自认为无伤大雅的问题:“叶总,我们接到报料说,贵公司销售的高档家具,虽然一直宣称是从意大利等国原装进口,但却无法向消费者提供有效的证明,甚至还有部分消费者反映,有些产品还存在明显的质量问题,这一点你能跟我们谈谈么?”

叶忠林一边手速飞快的记录着,一边频频点头,等席文娟说完了,他这才抬头笑道:“我不知道席记者的报料从何而来,呵呵,单从我的了解来看,我们达瓦西在产品质量监管、进口流程把控上都是很严格的,每一步都有专人负责,也有可靠的记录留档,所以我不太明白你说的无法向消费者提供有效证明是什么意思。另外,关于极个别商品的质量问题嘛,我们的售后服务部门会积极处理的。呵呵,都说人无完人嘛,更何况商品呢?你说对吧,席记者?”

这一通四平八稳的回答,最大限度的维护了达瓦西的形象,甚至还隐隐有一种反问的架势,试图向席文娟求证消息源。不得不说,叶忠林这个总经理也不是个容易相与的角色。

潘浩在一旁听着,也开着录音笔记录着,心里对二人都有了个初步的判断。

心想:这席文娟口中所谓的报料是从哪儿来的?这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么?老子刚刚来暗访不久,达瓦西店里没有进口证明文件原件、商品存在质量问题这两点,也是老子一直秘而不宣的细节,她是怎么知道的?莫非西川商报的人在我们单位电脑上装了黑客软件,把老子提前预备的稿子给偷去看了?

虽然这么想,但潘浩也觉得这未免太离奇了。两家报社虽然竞争激烈,但毕竟也都受上级主管部门的领导,应该不至于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招数。不过现在他可以确定的一点是,自己苦苦挖掘的线索,一定是被人给泄露了!

虽然这个猜测从他一见到席文娟的时候便已经有了,但却一直不愿意相信,然而事已至此,这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那现在问题就来了——谁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把自家集团一把手极其看重的线索,泄露给对面楼的死对头呢?莫非两边竞争的时候,还玩无间道、互相派卧底不成?

短时间内,潘浩没有工夫去分析谁是泄密者,因为只要稍稍一琢磨,便能发现有嫌疑的人简直是一抓一大把!这能怪谁呢?怪只怪上次那不伦不类的特别编委会,明明应该是一场闭门讨论,生生被领导搞成了公开课,那么多其它报社的人来旁听,谁知道里头有没有内鬼?

潘浩心里埋怨着这个该死的泄密者,把自己辛辛苦苦发掘的独家线索捅给了对手,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不过他也明白,事已至此,自己不应该在这上头太过纠结,想出如何应对眼下局势的办法,才是当务之急。

现在,他只能做最坏的打算,那就是席文娟掌握的情况和自己完全一致!或者说,和自己在特别编委会上透露的内容完全一致。

他努力回忆着,但却越回忆越自责:娘的,为了在蒋总面前挣表现,为了让田小薇这女人吃瘪,我当时可真是一点没有保留,啥都往外说了啊……

果不其然,席文娟听叶忠林回答得毫无亮点,立马忍不住抛出了另一个重磅问题:“叶总,我这儿还有一个情况,刚刚进店我也看见了,贵店的女店员们穿着打扮都挺精致的哈?嗯,说句题外话,乍一看很难把她们和高档家具店的导购员联系在一起呢……”

这个问题叶忠林压根就没有记录,而是直接反问道:“席记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席文娟巴不得把对方稍微激怒一些,以求在对方口不择言的情况下,获取一些更为激烈的言辞,为自己的稿件增加亮点。眼见叶忠林颇有愠色,她继续冷笑道:“呵呵,我想叶总应该明白。事情是这样的,我们接到一些客人,还有部分曾经在达瓦西工作过的员工反映,说贵店的销售模式十分特殊,导购员和客人的关系显得很不一般呢!不知这是达瓦西的有意安排,还是叶总在天阳的独创呢?”

这个问题问出来,潘浩便更加确定自己的线索已经泄露了:好嘛!连前员工报料这种细节你们也掌握了,如果不是偷了老子的线索就有鬼了!

在叶忠林看来,记者可以用所谓的报料来咨询任何有关达瓦西的情况,但如果试图把脏水往他个人身上泼,那是万万不可以的。因此席文娟的最后一句话,无疑是让他大为光火。

猛的拍了一把桌子,叶忠林沉声道:“席记者,请你注意你的言辞!我可以坦诚的回答你的正常采访,但对你这种捕风捉影的暗示提问,我拒绝回答!”

席文娟的两个问题,果然如愿把叶忠林给惹毛了,这让她暗自得意:对面的菜鸟不是想客客气气的好好谈么?老娘偏不顺着你来!姓叶的表态我已经拿到了,用在稿子里的素材也就差不多了,接下来这菜鸟想再问什么,姓叶的正在气头上,还会那么配合吗?

“叶总,请息怒。”就在席文娟想要坐等看好戏的时候,潘浩开始了他的行动。像个老友一般的劝慰了叶忠林两句后,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席文娟一眼,笑道:“我知道,叶总一定是觉得席记者的提问很犀利,但却都没拿出具体的事例来,听起来不像是采访,反而有点像是故意找茬了,对吧?”

一句貌似劝人的话,却拐着弯把席文娟给讽刺了一通,同时还赢得了叶忠林的连连点头:“可不是吗?潘记者你说句公道话,媒体的监督权难道是这么用的吗?”

“当然不是!”潘浩断然否认,“叶总,我想了一下,单纯的提问看来是没法把事情说清楚了!这样,我给你交个底,我调查达瓦西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期间我做了详细的走访调查,整理了一份采访提纲,也提前预备了几篇稿件,准备今天拿到你们的官方回应后,明天就整体见报。”

潘浩一边说,旁边的李馨梦便一边不停的给他使眼色,对面的席文娟也是吃惊不已。显然,记者将自己的这些工作机密告知采访对象,在业内是属于惊人之举。

潘浩不以为意,继续说道:“叶总可以给我一个电子邮箱,我把我的采访提纲,还有之前预备的稿件初稿都发你一份,你们拿去好好看看,把事情弄清楚了再给我一个正式的答复,行吗?”

正文卷 第56章:怒怼

潘浩这令人意外的表态,不仅出乎搭档李馨梦的意料,也让叶忠林和席文娟大吃一惊。

叶忠林这边,刚刚在席文娟那里憋了一肚子气,心里对同为记者的潘浩有了更强烈的反差印象,觉得这小伙子怎么看怎么顺眼,而且还那么通情达理,甚至还隐隐有站在他这边的意思,这让他颇为受用,点头道:“潘记者是个爽快人,既然如此,我叶某人也不含糊,我保证尽全力帮你把情况反映给集团高层,尽快就你提纲中的涉及的问题作出正面答复!”

而在席文娟这边,眼见潘浩剑走偏锋,还偏偏博得了叶忠林的又一次正面表态,她不禁酸溜溜的喃喃道:“呵呵,天阳都市报也算是一线媒体了,没想到招来的新人竟然一年不如一年,做事这么没底线……”

趁着潘浩还在和叶忠林交换联系方式,李馨梦抢先反击道:“席大姐,你这话说得难道就很有底线么?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们报社?凭什么对我们同事的工作指指点点啊?”

席文娟一脸倨傲的白了她一眼:“哼,我没资格?我开始采访写稿的时候,你们俩还在穿开裆裤吧?”说着又继续望向潘浩这边:“这小子为了竞争,连身为记者的尊严都不要了,主动交底把还没见报的稿子发给采访对象,这是打算暗箱操作搞假新闻吧?”

眼见两家媒体的记者间弥漫的火药味越来越浓,叶忠林心里暗喜,连忙起身道:“请各位稍事休息,我这边还有点工作上的急事要处理,如果还有什么要问的,我过会儿再来。”说着便不由分说的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潘浩当然知道他口中的急事,指的就是孙志鹏退货的那档子事,也就任由他去了,反正自己这边暂时也没啥要问的。至于席文娟那边,潘浩这才腾出工夫来,笑嘻嘻的反诘道:“席老师,我今年25了,穿开裆裤得是至少二十年前的事儿了吧?啧啧,没想到席老师居然这么老资历,已经当了20年的记者了?掐指一算,席老师应该得有四十好几了吧?哎呀,真看不出来,我还以为你顶多三十七八岁呢!”

席文娟满肚子记恨潘浩不按常理出牌,让她丧失了掌握主动的机会,原本想在嘴上讨点便宜,以自己的老资历来压一压眼前的两个新人,没想到,李馨梦这丫头还算好对付,潘浩这小子一开口,竟然压根不谈工作,直接和她算起了数学题!

可老娘明明只有33岁啊,这小子居然说我看起来有三十七八?显然,所有女人都很介意自己被人“看老”,席文娟听潘浩抓住自己言语中故意夸张的细节大做文章,心里这团火烧得更旺了。

还没等她憋出反击的话来,潘浩的第二波嘴炮又来了:“对了,刚刚席老师说到底线是吧?啧啧,我今天算是开眼了,一个有盗用人家线索嫌疑的人,居然也好意思把底线二字挂在嘴上?”

“你说什么?”席文娟猛然一拍桌子,“小子,我劝你说话注意点,什么叫盗用线索?你少在那儿血口喷人!你以为这世上的新闻,只有你一个人能挖到吗?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潘浩也不动怒,嘿嘿笑道:“嗯,都说心虚的人被戳中痛处的时候,会本能的第一反应选择愤怒,看来还真挺对的嘛!席老师,我说的只是嫌疑哎,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席文娟冷冷一哼,一副懒得和你一般见识的高傲姿态。

潘浩不依不饶,续道:“如果这线索真是席老师你亲手挖到的,那咱们也算是有缘了,选题和深挖的角度都那么接近,呵呵,能和这么老资格的前辈旗鼓相当,我这个新人还真是荣幸啊!”

“行了,小子,少在那儿含沙射影,你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这些年我见得不少,但像你这样胡作非为的还是第一个!呵呵,咱们走着瞧吧,看看你这么胡来,见报稿件又能精彩到什么程度?”席文娟双手交错,翘起二郎腿靠在了椅背上,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当然,要是让你们领导知道你这么瞎搞,不知道你的稿子还能不能发得出来呢?”

这女人未免也太狂了吧!潘浩被对手的态度彻底激怒了:你一个盗用线索的小人,还敢在人家面前装大尾巴狼,还敢口口声声以老前辈自居,跑来给人上课?我去你大爷的!

说起来,潘浩自己也是新闻专业出身,曾经在市委宣传部的工作,更是让他对这个领域有着一番自己的见解。在这方面,他甚至曾经不惜和田小薇“论战”,眼下既然席文娟一直纠缠不放,他当然不会坐视不理。

砰地一声,他忽然双手用力撑住面前的桌面,整个人猛的站了起来,双目炯炯的与对面的席文娟对视着,神情变得严肃不已。

一旁的李馨梦吓了一跳,还以为他被对手激怒想要动手,连忙伸手拽他。

此时的席文娟正在计划着等叶忠林回来后,再设法套取其处理孙志鹏售后问题的进展,眼见潘浩忽然暴起,不免也被吓了一跳,二郎腿也不跷了,双脚不由自主的往后一蹬,带着椅子一连往后退了一两米,直至碰到身后的墙壁,嘭的一声闷响,撞得她的背部阵阵发麻。

“你……你想干什么?”眼见席文娟被吓得不轻,她身旁的摄影记者柯迅也站了起来,也是一副要动手的架势。

潘浩见状忍不住嗤笑一声,摇头道:“我只听说过做贼心虚,没想到两位商报的老师也够‘警惕’的哈?我只是想给二位讲讲我的道理,你们这反应,是以为我要动粗么?”

他的这一表态,顿时让李馨梦长舒一口气,也让柯迅放心不少,但却让身为“前辈”的席文娟窘迫不已——确实,她刚才的反应太像是“做贼心虚”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她只好冷哼道:“你们这种愣头青,为了抢个独家啥事干不出来?不防着点能行吗?”

话音未落,潘浩顺着她的话头,掷地有声的反驳道:“席老师,口口声声把独家挂在嘴上,拼了命想要给稿子找爆点的人,好像一直都是你吧?不然的话,你干嘛从头到尾都在设法激怒人家叶总呢?

“我虽然是个新人,但也清楚你的套路——把叶总给惹毛,最好是让他口不择言,甚至是暴力阻挠采访,然后你就可以在明天的稿件里说他态度强硬、拒绝采访、不正面回应消费者关心的问题,对吧?”

说到这里,潘浩摇头轻笑道:“你这么做,稿子是‘好看’了,也一定能评上独家,或许还能得到报社奖励吧?可是你这样做,对解决问题有任何帮助吗?很抱歉,我觉得不仅没有帮助,而且还在火上浇油!

“席老师,315消费者权益保护日是一个曝光问题、解决问题的好时机,重点是在解决问题啊,可你只是把它当成你个人出风头、得好处的机会,这是一个资深媒体人应有的态度么?

“对了,你刚刚说我把我的提纲和初稿给叶总看,是没有职业底线的行为?你错了,我只是想免于受你粗暴式采访的干扰,和达瓦西方面建立起一个良性沟通的渠道,最后的目的,无非是想把这一系列的问题给说透了,最好能得到彻底的解决——在我看来,这才像是记者该做的事啊!”

这一通机关枪般的怒怼,潘浩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势,双眼死死的将靠墙而坐的席文娟盯住,宛如一名长者在教训不懂事的后辈一般。

这一系列发声来得实在突然,席文娟更是没想到年纪轻轻的菜鸟对手能说出这般长篇大论,愣是从头到尾没做出半点反应,但这却并不妨碍她心里的阵阵波澜。

一向以天阳媒体圈“老江湖”、“常胜将军”著称的她,早就习惯了所向披靡,习惯了对手敬畏的眼神,她做梦也没想到今天会被一个初出茅庐的菜鸟训了一个狗血淋头。最关键的是,潘浩的那些貌似理想主义的论调,偏偏还牢牢占据着道德制高点,让她找不到半点机会去反驳!

当然,经此一训,席文娟虽然丢人丢到了姥姥家,嘴上却是死都不肯服软的,只能不痛不痒的冷哼道:“年纪轻轻的这么狂,以后有你的苦头吃,走着瞧吧!”

潘浩没有理会她的碎碎念,继续道:“好了,席文娟,既然你还是执迷不悟,那我就让你感受一下什么叫作真正的‘没底线’!你听好了,从现在开始,我会让你拿不到任何关键信息——你不是想做独家么?很抱歉,你不配!这个独家是我的,你偷不走!”

席文娟闻言冷笑:“哟,某人不是刚刚还大言不惭的说做新闻不应该只为了独家,而是要解决问题么?”

潘浩早料到她会如此挑刺儿,当即回应道:“不好意思,这两件事,我可以同时兼顾,而你,不行!”

正文卷 第57章:矢口否认

冲席文静撂下这番话后,潘浩给李馨梦使了个眼色,俩人转身走出了会议室。刚一出来,便见到大厅里的场景已经变了样——刚刚还分排列队的女导购们,此时有一大半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只剩下前台两名身着标准职业装的女接待,以及一名在门口劝离上门客人的店员。

潘浩出来时,正好看见门口那店员在和一名中年男子说着什么,店员一脸的歉意,男子则是频频撇嘴摇头,很快便转身离开了。

李馨梦机敏的抓拍下了这一镜头,胳膊肘戳了戳潘浩:“哎!这是要闭店歇业的节奏吗?怕媒体挖出更多问题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做贼心虚吗?”

潘浩微微一笑:“这很正常嘛,所有的危机公关,第一步不就应该‘及时止损’么,没啥稀奇的。”在他看来,这只是企业降低自身负面影响的惯常手段,完全可以理解,不能算是什么新闻点,顶多只需要在稿子里提上一句即可。

然而,紧随他们走出会议室的席文娟却不这么看。

说来也巧,先前那中年男子刚刚离开,便又有一名挺着啤酒肚的“老板”想要进门,同样被那女店员给拦了下来。

“先生你好,很抱歉,今天店里设备出了些故障,不得不闭店整修,给您造成的不便,还望先生多多包涵……”

女店员毕恭毕敬的言语态度,让那啤酒肚完全找不到话说,一脸不甘的透过玻璃门看了一眼店内,他嘴里嘟嘟囔囔的准备离开。

便在此时,席文娟一声令下:“柯迅,上!”话音未落,只见俩人一阵小跑便冲出了店门,追上了那名正欲离开的客人。

李馨梦下意识的想要跟进,却被潘浩拦了下来。

“你干嘛啊?你就不怕她采到一些咱们没有的东西么?”李馨梦大惑不解,“你刚刚才放过狠话呢,可别被这女人给打脸了!”

潘浩见她一脸认真的样子,既是对工作的认真,但应该也有对自己的关心,心里泛起一阵暖意。脸上依旧保持着胸有成竹的笑意,他解释道:“她关注的东西和我不一样,哪怕真的煽风点火,从这客人的嘴里问出点什么,对整个事件来说,也不可能是什么关键信息,顶多只能让她的稿子多点花边料而已,我懒得去凑这个热闹。”

李馨梦只觉得他言语笃定,却仍旧不太放心,喃喃道:“这女人真的很不好对付,咱们还是谨慎一点为好吧……”

潘浩很自然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我来给你推演一下吧,这女人追上那客人后,肯定是添油加醋的把这边的情况一通说,然后就是带着暗示的提问,引导人家说出她想要的劲暴答案来——比如,听说这店里美女店员有点多,销售手段挺别致啊,你来这儿有没有这方面的打算呀?”

李馨梦闻言扑哧一笑:“得了吧,谁会承认自己来买家具是为了顺便猎艳的呢?”

“这不就得了?”潘浩摊了摊手,撇嘴道,“即便她再怎么煽风点火,人家的回答也不可能如她所愿;而事后她就算在稿子里再怎么处理,比如写一句‘达瓦西紧急闭店,遣散众多美女店员,男性客人失望而归’,意义又有多大呢?”

这么一说,李馨梦总算放心了一些,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店外的席文娟。

此时的席文娟刚好追上那名客人,表明身份后,她语速奇快的问道:“先生,你是第一次到达瓦西来么?据报料,达瓦西的产品和服务都存在一些问题,比如产品宣传不符、质量问题,以及销售方面的‘另类手段’……这些情况你之前有所了解吗?”

那客人上下打量席文娟和柯迅一眼,第一句话是:“未经我的允许,你们不准拍照噢,不然我会给你们报社发律师函!”

接着又撂下一句话:“你说的这些我都不清楚,我就是想来看看家具,他们闭店整修,我就下次再来,或者去别家看看呗!”

席文娟见此人态度冷淡,一心想要挖掘爆点的她干脆问道:“先生,我们接到的线索中,有这么一位客人……”说着,她索性将孙志鹏被导购“迷惑”,一时冲动买下上百万家具,竟然还有质量问题,最终维权无门的事情说了,最后追问道:“先生,假设一下,如果您下次来店里,也遇到同样的推销方式,您会如何应对呢?”

那客人微眯着眼睛,像听市井故事一样的听完席文静的讲述,再听见她的问题,忽然脸色一沉,冷笑道:“呵呵,你们这些记者啊,这是想给老子挖坑么?”

席文娟闻言一怔:“你……你说什么?”

没等她说完,那人反问道:“你这话的意思,是觉得所有来这儿的消费者都和那人一样,是冲着店员美色来的喽?哼哼,还我会如何应对,我就是来看个家具而已,他们要怎么推销是他们的事,你问他们去啊,缠着我干什么?”

说着,这客人狠狠的瞪了席文娟一眼,再次警告他们不许拍照,接着便上车扬长而去。

席文娟恨恨不平的站在原地,对柯迅嘀咕道:“这种暴发户男人,一看就和孙志鹏一样,指不定是听什么朋友介绍,跑来这儿拈花惹草勾搭女店员的呢,居然还敢装!”

柯迅心里对搭档也颇有微词,心想你这么个问法,人家怎么可能承认啊!不过碍于对方资历,他并不敢开口。

这下好了,如获至宝的追出店外,却热脸贴了个冷屁股,什么爆点都没捞到不说,还被人给奚落了一通,席文娟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失意,昂首挺胸的带着搭档重新走进了门店大厅。

一进门,她便示威般的朝潘浩那边看了一眼,那神态仿佛是在说:你不是说老娘挖不到任何关键信息么?这下怎么说?呵呵,菜鸟就是菜鸟,有客人被劝离这么重要的点,你居然傻愣着不动?

潘浩见她死鸭子还嘴硬的样,忍不住笑道:“恭喜席老师了,刚刚一定收获颇丰吧?怎么样,够写一个整版不?‘达瓦西做贼心虚临时闭店,大批中年男性客人失望而归’,你敢这么写吗?嘿嘿,刚刚那位大哥看起来好像不太好惹吧?”

听他这么一说,席文娟才明白原来这小子已经早就料到了自己的动机,并且通过那男人的表情,猜到了自己刚才的遭遇。

这就有点丢人了!席文娟忍不住尴尬的咳嗽了两声,白了一眼潘浩,故作轻飘飘的说了一句:“无聊!”接着目光便止不住的瞄向二楼,心想:不管怎样,只要抓住了孙志鹏这一点,难道还怕输给你这个菜鸟么?

此时,叶忠林已经进入办公室与孙志鹏密谈多时了。这场谈话毕竟涉及人家的商业机密,不让媒体列席也是情有可原,因此潘浩和席文娟都只是在楼下静静候着,想要抓拍记录下二人谈话完毕出门后的瞬间,采集到双方的结论与态度。

在席文娟看来,这一点当然是此次新闻事件中最最关键的信息之一,所以潘浩刚才在会议室里放出的狠话,根本就不可能实现。这也是她依旧看轻潘浩的重要原因——年轻人说话就是没谱啊,明显办不到的事,偏偏要说些大话,等着最后被老娘打脸吧!

为了比对手更好的完成采访,席文娟低声向柯迅嘀咕了一通,交代他要抢占有利位置,争取在完成拍摄的同时,为对手的拍摄制造麻烦。用她的话说,那就是要让对手“图文质量全面落败”。

柯迅只得连声称是,心里叫苦不迭,不过这样的做法在两家报社的竞争中倒也不算稀奇,因此他也只得暗暗开始筹划,不停的在大厅内踱步,试图找到最佳的拍摄角度。

李馨梦毕竟入行有一年多了,一眼便看出了对方的意图,便也准备先动起来准备好,唯恐在图片上被对手比了下去。刚准备动身,潘浩便拦住了她。

“不用紧张,让他们瞎忙活去吧!”

面对潘浩意味深长的表情言语,李馨梦欲言又止,只觉得此时的他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神秘,而这种神秘又让他具备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沉稳气质。一时间,美女摄影师的心里莫名荡起一阵涟漪……

短暂的走神中,便听二楼办公室大门传来动静,门开了,叶忠林和孙志鹏一前一后走了出来,俩人脸上都带着笑容。

守候多时的柯迅拿着相机一通狂拍,记录下二人从二楼一步步走下大厅,来到大门前的全过程。而李馨梦则没有这么夸张,只是在距离足够近了之后才抓拍了几张,尤其是叶忠林和孙志鹏笑着握手的那一瞬间,拍得足够细致。

“叶总,这件事你们是怎么处理的呢?孙先生,看起来你还挺满意的对吧,你退货成功了吗?”摄影记者忙着拍照,席文娟则再一次抢先提出了问题。

叶忠林和孙志鹏相视一笑,交换眼神后,是孙志鹏率先作答。只见他一脸茫然的摊手道:“退货?我什么时候说过要退货了?”

正文卷 第58章:杀招

在席文娟的期盼中,她巴不得孙志鹏和达瓦西方面彻底谈崩,出来后对着媒体来一通呼天抢地,最好是将门店闹个天翻地覆才好。这样一来,她今天的稿件便能变得更加吸睛,稿分自然也能水涨船高。

退一步说,即便情况没有这么激烈,好歹也能双方各抒己见,把各自的意见向媒体好好说说啊,怎么就忽然否认是来退货的了呢?

席文娟闻言的第一反应,当然是认为双方达成了什么私下协议,一幅暗箱操作、息事宁人的场景在她脑海中浮现,顿时生出满腔的正义感,转而对叶忠林问道:“叶总!孙先生到店的时候,明明是说要来退货的,现在忽然改口,请问你向他提供了什么条件?”

叶忠林略显厌恶的瞥了她一眼,正色道:“席记者,这件事我们随后会有官方通报的,请以我们集团公关部门的发布为准,现在我不方便透露。”

“嗯?那意思就是说,你们确实私下达成协议喽?”席文娟循循善诱,两只眼睛似乎快要放出光来。

“我可什么都没说,请你不要妄自揣测!”叶忠林态度决绝,不由分说的从席文娟身边走过,留下一句“失陪了”,紧接着便出门上车离开了。

席文娟朝搭档使了个眼色,本想一路追上去接着问,却没有捞到半点机会,只好悻悻然回头,堵住了一脸平静的孙志鹏。

“孙先生,你别太天真啦,达瓦西他们做生意都不诚信,你能指望他们兑现承诺么?你如果手握铁证,为什么不寻求媒体介入,扩大影响之后,为自己谋取更多的赔偿呢?”席文娟一副热心肠的模样,拉着孙志鹏的手,煞有介事的分析道。

孙志鹏一脸嫌弃的甩开了她,冷冷道:“你这女人,瞎说什么呢?我说过,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退货,这都是一场误会,你咋唯恐天下不乱呢?”

“你……”席文娟被反问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心想今天到底是犯了哪路神仙,怎么不管是对手还是采访对象都这么难缠啊?

她只恨自己没有第一时间到场,没有把握住孙志鹏扬言退货的那个瞬间,现在人家矢口否认,她根本拿不出半点话来反驳。

“别堵着我啦,我很忙的,得走了!”孙志鹏自顾自的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让席文娟闪开,对她碎碎念一般的追问充耳不闻。

最终,席文娟也只能任由其驾车离去。期望中的猛料没有捞到,甚至连忽生变故的原因都没搞清楚,这条新闻因此就很难完整了,作为一名老记者,她对此心知肚明,不过眼下也只有站在原地气得跺脚翻白眼的份。

整个过程中,潘浩一直在旁边静静看着,他的搭档李馨梦也根本没有认真在拍照。

这一细节让席文娟疑窦顿生,转头质问道:“臭小子,是你在搞鬼吧?控制采访对象说一些违背真相的话,这种卑鄙龌龊的事,你也做得出来?”

潘浩一脸茫然的两手一摊:“这位大姐,你在说什么,我咋一个字都听不懂呢?”

“好!算你狠!咱们走着瞧吧!”席文娟见他这态度,心里更是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却偏偏想不出半点破解之策,只得撂下一句狠话,灰溜溜的带着搭档离开了。

目送二人的车走远,李馨梦胳膊肘戳了戳潘浩:“哎,真是你在搞鬼吧?”

潘浩嘿嘿一笑:“这女人太狂了,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她不会长记性的。我说了,要让她一点关键信息都搞不到,你以为我只是说着玩的么?”

李馨梦也大快人心的笑了起来:“好你个潘大记啊,挺有手段的嘛,这才入行多久,就已经把两家报社记者们私下较量时最狠的招给学到了!”

“嗯?最狠的招?”潘浩一边好奇打听,一边带着李馨梦到街边,伸手打了一辆车。

上车后,李馨梦小声解释道:“为了抢独家,两家报社的记者不仅会拼命挖线索,有时候还会故意给对手放烟雾弹。比如给当事人一些好处,让他们故意向对手发布一些假信息。一旦对手信以为真,给写到稿子里发出来见报了,两边的新闻可能会完全不一样,这样一来,对手输掉的可能就不仅仅是一场竞争了……”

“嗯,这一招确实够狠的,完全有可能把对面的饭碗给砸了啊!”潘浩会意的点了点头。

李馨梦嗯了一声:“所以说嘛,你这无师自通,一上来就用绝招,席大姐才恨你恨得牙痒痒呢!”

“不过,我可没有给孙志鹏什么好处,更没有让他发布假消息哦!”潘浩又是神秘兮兮的笑了笑,喃喃道,“那样做,授人以柄,不是我潘浩的风格!”

李馨梦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咱们现在去哪儿啊?”

“忙活这么久,你不累么?走吧,我请你喝茶去!”潘浩笑眯眯的指引出租车一路疾驰,最终来到了一家茶楼的门口。

带着李馨梦进门直奔二楼一间包厢而去,潘浩敲了敲门,大门打开,开门的人竟然是孙志鹏!

李馨梦白了潘浩一眼,似乎是在怪他卖关子,实际上对他的手腕和胆识佩服不已。

孙志鹏一见潘浩,立马赔笑道:“潘大记者,嘿嘿,怎么样,我刚刚表现得不错吧?”

潘浩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迈步走进了包间。

孙志鹏继续说:“要我说啊,多亏有你提醒,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对付那女记者!娘的,好容易和达瓦西谈好了,要是被这娘们儿一通闹腾搅黄了,我可就亏大了!”

潘浩也不废话,坐下后打开录音笔,直接问道:“所以,叶忠林那边怎么答复你的?”

孙志鹏点点头说:“他给了我一份盖了公章的保证书,说是尽快派人去我家检查那些家具的受损状况,只要确认是质量问题,他就同意退货。不仅有问题的可以退,那些看起来没毛病的,也都可以退掉!嘿嘿,除此之外,他还答应赔偿我货款50%的精神损失费!”

一边说,他心里一边乐开了花——本想着能够把这批家具退了就已经知足了,没想到还有一笔横财从天而降!

“那么,这个解决方案你还算满意喽?”潘浩一丝不苟的追问道。

“满意!当然满意啦!多亏潘老弟你给我撑腰啊,要不然这姓叶的……”

潘浩见他大有跑火车的趋势,立马指了指录音笔,提醒他注意言谈,转而问道:“叶忠林答应给你精神损失费,有没有提什么附加条件?比如……让你对媒体封口什么的?”

孙志鹏果断摇头:“没有,要是有的话,我也不敢答应跟潘老弟你再见面说这些呀!嘿嘿,不过他和你一样,都提醒了我,让我不要搭理门口那女人。”

潘浩闻言不禁暗笑:席文娟啊席文娟,做记者做到你这种份上,真是有够丢人的!不仅招对手讨厌,还把人家采访对象给惹烦了,联起手来针对你啊!嗯,看来恶有恶报这句话还真是不假,谁让你们偷老子的线索呢?

“嗯,行,那今天先这样吧,接下来的进展,我会随时和你联系的。”又聊了一会儿,完成了高效率的简短采访,潘浩收起录音笔和笔记本,起身叮嘱了孙志鹏两句,“对了,如果那女人设法找到了你……”

“放心吧!我一口咬定没有这档子事儿,她能把我怎么样?”孙志鹏拍着胸脯连连打包票。这时候,他似乎已经忘了当初潘浩曾经打过他一顿,还曾经拿他生意上的事“威胁”过他。如今的潘浩在他眼中,那可是财神一般的存在,他自然是言听计从。

从茶楼出来,潘浩打电话给田小薇简单通报了一番情况,再带着李馨梦一同往报社赶。

路上,李馨梦忍不住好奇的追问他事情的经过。

潘浩哈哈大笑:“很简单嘛,我既然敢放狠话,不提前准备怎么行呢?席大姐没有经历孙志鹏进店的第一现场,只是偷来了线索,知道他要来退货,所以我只需要短信提醒一下孙志鹏,让他出来的时候别理她不就好了?嘿嘿,只是没想到叶总也瞧她不顺眼,配合着我一起对付她!”

李馨梦暗暗叫好,又问:“我看这孙志鹏像个混社会的暴发户,怎么看起来对你毕恭毕敬的,你一个短信过去,他就乖乖听话了啊?”

“嘿嘿,这个就说来话长了,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可没有用什么好处来收买他啊,这次的采访完全合规合法……”

李馨梦见他一本正经解释的样子,觉得他有些难以名状的可爱,伸手拍了他一把:“去你的吧,又跟我卖关子!”

潘浩可不打算把自己拿住孙志鹏软肋的事情说出来,很快转移了话题:“说起来,我现在更想知道的是,到底是谁把我辛辛苦苦挖到的线索给泄露了!你进报社时间比我长,咱们这儿以前出过类似的事情吗?”

“据我所知应该是没有!”李馨梦的回答很干脆,“两家报社的记者虽然天天明争暗斗,但顶多也就是在同一个新闻上拼深度、拼质量,从来没有听说过谁偷了对家的线索啊!他们这么干,胆子真是太大了!”

正文卷 第59章:秘密会议

回到报社大院,李馨梦抬手一指:“喏,摄影部平常都在副楼四楼办公,你有空来找我玩呀!”

潘浩心里一阵暗喜,心想:不管我进报社是不是她帮的忙吧,反正我俩是够有缘的,而且妹子对我似乎也挺有好感……嗯,她现在这么说,不就是让我有空约她么?

一想到个人问题有了希望,而且还是这么优质的姑娘,潘浩当然是忙不迭的点头答应下来。

暂时与李馨梦分开,他进入主楼,径自回到了办公室。刚一进门,便碰上田小薇一脸凝重的从里头出来,俩人差点撞个满怀。

田小薇定睛一看是他,忙道:“你回来了!快跟我来!”

被她拉着进了电梯,眼看着楼层数字一升再升,潘浩一脸茫然:这是唱的哪一出?不问我采访的情况,要先带我到天台吹风么?

叮铃一声,电梯在大楼顶层停下,田小薇冲潘浩招了招手,带着他一路来到了一间办公室门口。

“嗯?蒋总要见我?”潘浩看了一眼办公室牌子,满脸的不可思议。

田小薇点点头:“你反映的情况,我们第一时间上报了,蒋总很生气,正要找我们几个谈谈呢!”

潘浩眉头微皱:“这……该不会是怀疑咱们把线索泄露了吧?”他心里当然委屈,心想要不是你蒋总拍脑袋开什么学习会,哪至于闹出这些幺蛾子?

田小薇撇了撇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进去之后见机行事吧!”说话间,她还关切的拍了拍潘浩的肩膀。

自打今天采访碰见李馨梦,潘浩猜测田小薇对他的成见,很大程度上可能是一场误会,因此对她的印象发生了一些转变。此时他惊讶的发现,如果把之前那种和她对着干的心态抛开,田小薇似乎还是个不错的领导——她坚持自己的价值观,敢于对歪风邪气说不,也挺善于发现下属工作中的亮点……

略显忐忑的敲门进了集团一把手偌大的办公室,潘浩发现蒋如柏已经早就把天阳都市报社长钟同德请来谈话了。俩人谈话的气氛显然有些凝重,办公室里烟雾缭绕,桌上的烟灰缸里已经戳了不少烟头。

“很好,小潘回来了,快过来坐!”看到潘浩进来,蒋如柏熄灭了手里的半截烟,笑呵呵的招呼他坐下,态度一如既往的和蔼亲切。

“来,说说你今天采访的情况吧!”目送潘浩坐下后,蒋如柏像个邻家大哥一样丢给他一支烟。

潘浩微笑着收起烟,言简意赅的将今天在达瓦西采访的过程说了一遍。当然,他有意淡化了和席文娟的冲突,更没有提到自己放狠话以及给孙志鹏发短信的细节。

不过在座的其他三人也都是资深媒体人,在明知线索泄露的前提下,他们最关心的当然是自家报社如何在这个选题上击败对手。

因此,当潘浩话音刚落,蒋如柏便轻敲着桌子,自顾自的嘀咕道:“线索泄露这个事,确实事发突然,这方面我有责任,给你们的工作增加了难度……”说着,他摇头苦笑着叹息一声:“我是低估了竞争的激烈程度啊!”

简单的竞争二字,指代的可以是两家报社之间的竞争,当然也可以指集团内部的人事“竞争”。作为上任不久的一把手,蒋如柏深感压力。

紧接着,他又问道:“听老钟说,对面楼这个席文娟是个能力很强的老记者,为了挖掘独家新闻和所谓的猛料,常常无所不用其极,把我们的人搞得狼狈不堪。小潘,她今天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潘浩知道,蒋如柏更关心的是这个策划报道,而不是他这个小兵在工作中的感受。如果这次的策划报道因为线索泄露而全面失利,他这个老总作为责任人之一,颜面必将大大受损。

嗯,倒是把这一节给忽略了!呵呵,没想到我对席大姐的一时不忿,居然还能顺带帮蒋总挽回一把掩面?心里暗喜,知道这又是一个在领导面前展示能力的好机会,潘浩笑着摇了摇头:“放心吧各位领导,这位席老师虽然不按常理出牌,但我也不是吃素的。”

话说到了这份上,他只好一五一十的如实相告了。为了让自己的话显得不那么像是在吹嘘炫耀,他索性打开了录音笔,找到了自己和席文娟在会议室“论战”的那一段,直接播放出来给众人听了。

“这……潘浩你怎么能这么做呢?你有没有想过,达瓦西方面完全可能根据你的提纲,把他们的公关稿弄得面面俱到,给我们后续的深挖采访制造困难啊?”在采编一线层面,田小薇的反应更偏向于具体业务,对潘浩的做法表示不解。

钟同德则要豁达一些,摆手道:“小薇啊,我倒觉得小潘这样做很好,既免于暴露更多信息给席文娟,又能博得达瓦西方面的好感,让他们对我们的采访更加配合。”

田小薇偏着头细细琢磨了片刻,缓缓点头道:“这么说来,倒也有一定道理,不过……”

“不过什么?”一直没吭声的蒋如柏忽然打断了她的发言,而且还略显突兀的鼓起掌来,“小潘这一手处理得很漂亮啊!我果然没有看错你,真不愧是咱们的青年才俊!”

一把手这一发言,算是给潘浩的行为定调了。

钟同德连忙附和道:“是啊,临危不乱,居然能从席文娟这样的老手那儿抢占到主动,真是难得!”

“不仅抢占了主动,而且还占据了正确的道德制高点!”蒋如柏进一步拔高了评价,“老钟啊,我觉得小潘说得非常好,咱们做媒体的,报道任何一件事情,尤其是这种纠纷性质的事件,出发点应该是解决问题,而不是激化矛盾,这样才能把媒体的社会责任发挥到极致嘛!呵呵,这个席文娟遇到小潘,立马显出她的狭隘思维、低劣格调来了!”

越说越欣慰,他又美滋滋的点了一根烟,笑道:“看起来,这一仗咱们还是有赢面的啊!”

钟同德眼见领导心情转好,也是暗舒了一口气,转头笑着问潘浩:“小伙子,干得漂亮!不过我还是想问一个细节——你放言说要让席文娟一点关键信息都搞不到,这底气从何而来啊?”

潘浩下意识的瞥了一眼田小薇,犹豫自己要不要如实相告。

他想起了上次梁洛琪车祸时,自己因为出手干预新闻事件,被她狠狠的批了一通;这次要是让她知道自己又给孙志鹏发短信,不知她会不会当着领导面发飙呢?

然而,这一次没等他开口,田小薇却先笑着猜测道:“咱们的青年才俊既然敢说这话,肯定是有准备的嘛!孙志鹏是他一直联系的人,配合意愿非常高,只需要发个短信给他,让他不要对席文娟透露半点消息不就成了吗?”

说完,她还不忘补充道:“蒋总可能不太清楚,这一招在我们几家报社的竞争中并不罕见,只要掌握好度,也不算是操控新闻,对吧?我相信潘浩也不至于胡来……”

嗯?她这是在帮我开脱么?潘浩原本还有点介意她“抢”了自己的台词,可她接下来对蒋总的这番话,却让他颇感意外:她是怕我实话实说后,被领导指责违规操控新闻么?她为什么忽然又对我这么好了?奶奶的,这个女人真是让人看不懂啊……

蒋如柏意味深长的微微一笑,又和钟同德交换了个眼色,忽然大声笑道:“小薇啊,你这护短护得可一点都不高明嘛,哈哈哈……”又对潘浩扬了扬下巴:“怎么样小潘,你是这么操作的么?”

事已至此,潘浩没有别的选择,只好把他授意孙志鹏的过程给说了。

蒋如柏听得击节赞叹,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很好啊!特殊情况特殊处理,既然对面不仁不义,我们要再墨守成规,未免也太迂腐了!放心吧小薇,我不会责怪你的兵的!他做得很好,我反倒还应该奖励他才对!”

田小薇虚惊一场,替潘浩开脱的意图又被识破,当下显得有些尴尬,脸色微微发红,目光游移到了别处。

只听蒋如柏说道:“好了,事情弄清楚了,多亏小潘临场发挥得妥当,线索泄露的影响还在可控范围内!各位,今天咱们的谈话,一定要对外严格保密,接下来,我们要一边做好这次报道,一边想办法把泄露线索的源头给查出来!这种人要是还让他留在集团,我蒋某人的颜面何存?”

蒋如柏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关节有力的敲击着桌面,一双眼睛瞪得溜圆,看来是真动了怒气。

钟同德连忙应道:“请领导放心,我们一定严格保密,同时立刻启动对报社内部的排查工作,一旦发现嫌疑对象,第一时间向领导汇报!”

显然,听了潘浩今天的机智表现后,蒋如柏对自己组织学习会导致线索泄露的“愧疚感”减轻了不少,而他决心要查出责任人,不仅是要给自己出口气,更是要树立起自己这个上任新官的权威。

领会到这一点的钟同德,表面上积极的表态同样耐人寻味:我当然只能自扫门前雪喽,如果是我报社内的人泄密,我一定严惩不贷;至于其它报社的人嘛,那我可就鞭长莫及喽!

潘浩在一边听着,当然也是心领神会,暗道:好嘛,一场腥风血雨怕是就要开始了!

正文卷 第60章:怂恿

在蒋如柏办公室的这场密谈,让潘浩出尽风头的同时,也有些让他疑惑的地方。比如田小薇居然帮他说话,又比如蒋如柏似乎忘记了上次在会议上猛批田小薇的事,对她的态度显得和善无比。

坐电梯下楼来,钟同德把田小薇叫走,说是要再谈点别的事。潘浩独自回到座位上,打开电脑开始整理采访素材,准备完成今天的稿件。

刚一落座,顾丽莎便笑嘻嘻的探出头来:“怎么样?今天还顺利吗?我听小田田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挺紧张的,你不会是遇到什么意外了吧?”

潘浩略显迟疑的摇了摇头:“啊?她还会替我紧张?呵呵,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蒋如柏刚刚打过招呼,让不要把密会的事情声张,潘浩认为保险起见,最好连线索泄露的事情都不要扩散开来,免得众人传得沸沸扬扬,反倒不利于查找泄密源。

当然,他并不是怀疑顾丽莎,而是不想让这个心直口快的妹子再一激动,随口冒出点什么惊世之语来。

所幸的是,顾丽莎也没察觉出他的不自然,转而笑道:“我这边挺顺利的呢,通过网上联系的那个消费者,把他消费的经过、维权的进展都告诉我了,按照小田田的安排,我写个两千左右的稿子不成问题,嘻嘻,那可是半个版呢!”

作为一名新人,一次能写如此大篇幅的稿子,顾丽莎当然有理由开心。因为这不仅意味着几百块的稿费,更是对个人能力的一种认可。

“是吗?那可得恭喜你喽!”潘浩发自真心的替她高兴,毕竟同为新人,而且这姑娘又这么仗义。另外,这一块的内容对整个策划来说同样重要,在与商报的这场遭遇战中,任何一点可能比对方新鲜的内容,都有可能是最后的胜招。

当然,顾丽莎跟进的这条线索同样存在泄密的风险,一旦不幸成为事实,由于不知道商报那边是由什么样实力的记者在采访写稿,因此便更要求她要高质量的完成稿件……

顾丽莎对泄密事件浑然不知,不清楚潘浩简单的一句恭喜背后,其实考虑了一大堆的事情,便客气道:“那还不是多亏了你啊!不然我都没机会加入这次的报道……”

闲聊了两句,潘浩开始埋头写稿,一直写到傍晚时分,办公室里再次变得人声鼎沸的时候,他的稿件也完成得差不多了。

作为今天的首要任务,田小薇一直盯着相关的几篇稿件。她先是审核了顾丽莎的那一篇,提出了一些修改意见,又叮嘱三位“打辅助”的老记者们,根据潘浩收到的邮件答复,继续向有关部门咨询提问,务必拿到足够权威全面的答复。

最后,她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潘浩的稿子上。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脑屏幕,仔细的将稿子看了两三遍,她惊讶的发现,潘浩的行文不仅逻辑条理清晰,而且对现场的动态描写更是出色,暗道:虽然这家伙够讨厌的,不过这次的稿子写得可真是不错!

不过她嘴上却没有明说,只是点头微微一笑:“好的,今天的稿件我都看过了,一会儿编前会报给领导们听听,一定给大家争取足够的版面。”

等田小薇去开会的时候,忙了一天的潘浩终于有工夫来到吸烟室,悠然自得的坐下放松片刻。这一静下来,他就忍不住去琢磨泄密事件的真相:是其它报社的中层领导眼红嫉妒,觉得蒋总太偏爱天阳都市报,故意把线索透露给对面?还是说有人对蒋总不满,想让他这新上任的一把手栽跟头啊?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都像是典型的“神仙打架、百姓遭殃”——他奶奶的,老子忙活这么久的大独家啊,说泄就给泄了!虽然采访还算顺利,也有底气在稿子上把对面给比下去,可这毕竟已经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独家了啊!

憋了好久的一炮而红梦,看来是没法干脆利落的实现了,这让潘浩如鲠在喉。

长长的吐了一口烟,他暗叹造化弄人,苦笑着兀自摇了摇头。

此时,吸烟室门吱呀一声开了,副主任陆定远探头朝里面看了一眼,见到潘浩独自一人坐那抽烟,便冲他笑了笑,侧身走了进来,顺手锁上了门。

坐在潘浩旁边,陆定远一边点烟一边攀谈:“开会太无聊了,嘿嘿,出来放松放松!”

潘浩这才反应过来,作为部门副主任的陆定远,此时不应该坐在编前会的会议室里么?咋就跑出来抽烟了?这家伙向来爱在领导面前挣表现,怎么今天还转性了不成?

直觉告诉潘浩,这件事不正常,否则他干嘛多此一举的把门给锁上呢?

“呵呵,是啊,今天的编前会,谈的肯定都是315策划的事儿吧?”潘浩也没点破,随口顺着他的话题往下说。

陆定远点点头:“可不是么?这策划我从头到尾没参与,坐那儿也显多余,还不如出来抽根烟呢!呵呵,怎么样啊兄弟,我听会上说,你的采访和稿子都完成得很好,领导们对你评价都很高呢,现在心情如何?”

潘浩故作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是吗?嘿嘿,那还是得感谢报社给我机会嘛,还有同事们的帮衬,不然我一个人也没法做这么大一选题。”

俩人就这么客气了一通,潘浩始终感到陆定远话里有话,索性直接问道:“远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陆定远微微一怔,笑道:“嘿嘿,兄弟真是够机灵!我也没别的大事,就是听说你今天采访遇到了商报的人,觉得这事儿有点怪,所以想找你八卦八卦……”

听他说起这事,潘浩看他的眼神本能的发生了些许变化,夹杂着惊讶与不解。

陆定远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兄弟,这个圈子其实很小的,你远哥我呢,好歹也在圈内混了些年头了,收到点小道消息也不奇怪嘛!”

潘浩点点头:“那远哥觉得这事怪在哪里呢?难道集团里有对面的人?”

陆定远哈哈大笑:“兄弟你说啥呢?咱们又不是情报单位,还能互派卧底玩无间道不成?”

潘浩故作难堪的挠头笑着,心想:老子故意装傻呢,倒想看看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的这番装出的憨厚迟钝模样,陆定远似乎也没有怀疑,压低嗓音解释道:“不过呢,不排除有些人因为人际关系、对单位不满等等原因,故意泄露线索给对手,既能泄愤,又能为自己找一条后路,一举两得的事儿,干起来多带劲啊,哼哼……”

话说到这份上,潘浩算是听出点味儿来了——敢情这陆定远是怀疑田小薇啊!

可不是么?人际关系方面,田小薇在单位绝不算好;至于对单位不满嘛,她前不久才在那么多中层领导面前被蒋总训了一通,而且还要让他在这次策划后“回家休息”,她心里能不窝火么?

顺着这个思路推断,陆定远应该是认为田小薇是在通过泄密报复单位,同时顺便给对面送上一份大礼,为自己“回家休息”后寻找下家做好准备?

潘浩站在陆定远的立场,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想法,不过从动机来看,他又觉得陆定远显得并不单纯:这家伙一直和田小薇有矛盾,肯定是巴不得她干这种事被查出来吧?可是,他跟我说这些又是为啥?

短时间内,没能完全想通对方的意图,潘浩只能继续装傻充愣:“是啊!远哥分析得挺有道理的,可惜我才进单位没多久,还不太了解这边的情况,我现在只觉得这个泄密的人太过分了,我这好端端的独家新闻,硬生生的给搞黄了!”

陆定远见他一脸失望的样子,连忙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的兄弟,你还年轻,各方面的实力都有,要做独家以后有的是机会!呵呵,不过我也明白你的心情,这滋味确实很不好受,要是换了我啊,我肯定没法像你这么沉得住气,说不定都去找领导闹了!”

嗯?这是在暗示我什么吗?潘浩又是一怔,苦笑道:“闹有啥用啊?线索都已经泄露了,再说我也找不到怀疑对象啊!”

听他终于说出了这句话,陆定远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他,诧异道:“我的兄弟哎,你这是给忙糊涂了吧?有人对你成天鸡蛋里挑骨头,时时刻刻都在刁难你,还因为你挨了领导的批评,难道你觉得她还不够恨你么?”

“远哥的意思是……田主任?”潘浩继续装着后知后觉的模样,“这不太可能吧,她对这策划也挺上心的呀!再说了,我也没有啥证据怀疑她嘛!”

陆定远高深莫测的摇头笑道:“你有没有想过,装出一副上心的架势,恰好是人家的高明之处呢?至于证据嘛,呵呵,兄弟你作为直接受害人,把情况反映给领导后,上面自然会安排彻查的,还怕查不出证据来么?到时候啊,你不仅能出了这口恶气,还能顺带立下一功,兄弟你何乐而不为呢?”

正文卷 第61章:强大后台

面对陆定远的暗示怂恿,潘浩当然不会轻易的言听计从。

他首先分析的,是田小薇泄露线索的动机:这女人就算再讨厌我,也不至于这么搞我吧?毁掉我一个独家,让我把策划搞砸,然后被扫地出门,让她眼不见心不烦?好吧,如果我今天没拼过席文娟,倒真有可能是这结果,可她又能好到哪儿去呢?

在潘浩看来,如果真是田小薇泄密,那她可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稍不注意就得把自己给坑了!

如果老子今天被席文娟给杀个猝不及防,采访和稿子都输了,她这个部门主任就不被连带了么?好吧,陆定远肯定会说,她反正都是要“回家休息”的,不会在乎后果,而且还可以通过泄密,给商报那边纳上一个投名状,为自己跳槽做准备。

可话又说回来了,你陆定远自己不都说了么,这圈子本来就很小,她要真是这么干了,就算跳槽成功,以后不得永远背着泄密者的骂名,被圈里人指指戳戳一辈子么?

虽然潘浩对田小薇的印象依旧不算好,甚至还有点讨厌,但直觉告诉他,这不像是田小薇能干的事。

倒是陆定远眼下这么做的动机让人觉得其心可诛:这家伙一直和田小薇不对付,应该是当初升职竞争遗留下的矛盾,前两天他还被当众训了一通,心里肯定更是憋屈,呵呵,不过你要和她斗的话,就光明正大的上啊!你要怀疑人家,就找领导反映去啊!干嘛鬼鬼祟祟的跑来怂恿我呢?

潘浩认为,陆定远这是觉得他和田小薇的矛盾积累已久,只要稍微煽风点火,自己就会听他差遣——笑话!这是把老子当二傻子么?

“呵呵……”又是一个憨憨的笑,潘浩冲陆定远摊了摊手,“远哥,你不是说过吗,田主任可是有背景的人,我一个新人,连半点证据都拿不出来,只有一些捕风捉影的猜测,哪儿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啊?要是事后查出来不是她,或者被她给平下去了,我岂不是要倒大霉?”

他这么说,表面上是在描述自己的处境,实际上是在暗讽陆定远异想天开。

没想到陆定远却丝毫不以为意,神秘兮兮的笑道:“兄弟可真会开玩笑……嘿嘿,行啦,我知道兄弟一向很低调,明明有比谁都硬的后台,偏偏不轻易使用,这可以理解。不过,这女人欺人太甚,眼看就要骑在兄弟头上拉……那什么了,你继续忍气吞声下去,她没准还真把你当纸老虎了呢!”

嗯?比谁都硬的后台?潘浩心头一怔:噢,对了,这家伙和他们一样,肯定都以为我进报社是仰仗某位大人物开的后门吧?奶奶的,我倒真想知道我这硬后台究竟是谁!

眼看潘浩没吭声,陆定远继续劝道:“兄弟,你就别犹豫啦!这样吧,我也跟你交个底——你肯定觉得我劝你干这事,是在利用你铲除异己吧?”

潘浩没有表态,陆定远则忍俊不禁的笑着拍了拍他肩膀:“哈哈哈,你远哥我至于这么卑鄙么?兄弟可是聪明人,我再蠢也不至于这样啊!呐,情况是这样的,我和田小薇当初因为竞聘上岗的事,闹得不太愉快,她有后台嘛,一调过来没多久就骑到我头上去了,我肯定不服气啊,就找领导评了评理,最后没办法,只有忍气吞声。

“兄弟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从来不掩饰和她的矛盾,虽然我表面上还是服从她的领导,可我们俩心里都清楚,我俩可是每时每刻都在较劲的!就这种情况,兄弟你想想看,如果是我亲自去找领导反映情况,上面会重视么?他们没准还会觉得是我在借机给同事扣帽子呢!”

你这可不就是么?潘浩心里兀自好笑,脸上依旧茫然:“呵呵,远哥说的这些,我有点不太明白。不瞒你说,我就是因为受不了机关单位的人际关系才……”

“兄弟啊,你太谦虚啦!”陆定远坚持不懈,热情的给潘浩发了一支烟,亲自给他点上,“这样吧,你就当帮我一个忙,只要咱们联手搞掉了小田田,我能有机会上去,那我就敢跟兄弟保证,你只要待在部门一天,我就能让你最大限度的发挥,不管是成绩还是实惠,嘿嘿,两不误嘛,你懂的……我知道兄弟来这儿就是来镀金的,要是能快点干出成绩来,就能早点往上走啊,这对你来说不也是件大好事么?”

“唔,这么说来,也是一举两得喽?”潘浩顺着他的思路,似笑非笑的问道。

陆定远带着期盼的神情,默默的点了点头。

潘浩心想:你这种空头支票,老子要是信了,岂不是蠢到姥姥家了?再说了,老子又不是真有后台,跑来这里镀金混成绩,盼着能往上爬的,你这队友算是找错人喽!

潘浩一边抽烟一边沉默不语的样子,让陆定远误以为他是心动了,正在进行最后的心理斗争。想着自己再劝两句就能如愿以偿,他索性低声说道:“兄弟你就别多想啦,退一万步说,就算这女人有办法把事儿平了,你背靠着省宣的大人物,还怕她报复你不成?咱俩就算这次没把她搞掉,也得让她知道咱们的厉害,她以后也好收敛一点啊!”

听到“省宣大人物”这几个字,潘浩差点被一口烟给呛到,心里豁然开朗:好嘛!我可算是知道我的后台是谁了!省委宣传部的大人物?是部长还是副部长呢?如果是部长的话,那可是省委常委,妥妥的一方大员啊!嗯,说起来,如果是部长大人亲自打招呼,要让我从妇女报调到这儿来上班,还真是易如反掌的事……

不过,省宣的大人物怎么可能帮我的忙呢?这么一想,他自然又想到了神秘兮兮的李馨梦。这姑娘看起来气质不凡,包括她母亲在内,一看就不是生在普通家庭,而且她竟然也在天阳都市报工作,这么说来,没准她家里真和省宣的领导有密切关系?

这么一串联起来,潘浩发现一切都能说得通了:田小薇和她的闺蜜,集团人事总监蒲永琪,看起来都是反感权贵的角色,知道上面有大人物打招呼,所以才对他各种刁难;而蒋如柏和钟同德等人,为了迎合省宣领导,当然要对他各种提拔重用喽;至于陆定远,根据各种小道消息,判断他是来“镀金”的,自然也无可厚非……

“嗯,多谢远哥信任,对我的事这么上心!”想到这里,潘浩才注意到陆定远还在满脸期望的等他答复,便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我得好好考虑一下,不能把事情给搞砸了!”

陆定远略显失望的叹了口气,嘱咐道:“好吧,希望兄弟能抓住机会!”说着,似乎又不是很放心,补充道:“至于咱们刚才的这段谈话嘛,希望兄弟能……”

“放心吧远哥,我不是那种爱嚼舌根的人!”潘浩一句话,又捎带着十分隐蔽的损了他一把。陆定远点了点头,熄灭烟头后,开门走出了吸烟室。

独自坐在原处,潘浩开始审视自己的处境:被所有人误认为是省宣大人物推荐来报社“镀金”,因此机缘巧合的得到重用,也招来了一些误会,这些都情有可原,可眼下陆定远这家伙,居然要我帮他对付“政敌”?

一想到机关单位里的这种人事斗争,他就不免想起当初在市委宣传部时的往事。这些勾心斗角背后,往往都是藏污纳垢,反映出的是人性中最阴暗的部分,着实让人有些厌恶。潘浩本以为自己从那边出来后,就能彻底远离这些破事,没想到这还不到一个月,自己就又面临了“选边站”的抉择。

在明白了田小薇对他的刁难,只是缘起于一场误会后,他对这女人的态度有了些许的调整,对她的立场变得更加理解,甚至还对她的不畏权威感到一丝敬佩,再加上她在业务方面的专业精神,潘浩意外的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对她讨厌不起来了!

至于陆定远,这种爱在暗地里使绊子的家伙,无论是上次偷偷把编委会上的情况泄露,试图引发一场冲突,还是这次怂恿自己去举报田小薇,他的出发点无疑都是彻底自私的。面对这种为了一己私利不择手段的人,潘浩深知自己不得不防。

好吧,那现在问题就简单了,姓陆的算是找错了合作伙伴,我肯定不会配合他,可是,我要不要想办法提醒一下田小薇呢?这女人明显没有泄露线索的动机,如果被陆定远一通抹黑,以她的刚烈性格,没准还真就被惹毛了,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最后让陆定远得逞。到时候,陆定远万一再发现我其实没什么后台,等他上位了,岂不是要给我秋后算账,怪我不帮他忙?

可是,如果想要提醒田小薇的话,又该用什么方式呢?太露骨的“告密”的话,岂不还是在选边站么?

新的纠结从心底浮现出来,潘浩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正文卷 第62章:跟踪狂

这天的工作在忙碌与思索中一直持续到了深夜。晚上十点多,经过仔细校对和调整稿件后,潘浩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了报社,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呵欠连天的往家赶去。

此时的他对于稿件已经完全放心了——无论是暗访部分的详细程度,还是今天现场采访的全面程度,包括配套稿件的丰富程度,他都有充足信心能够拼得过对手。

唯一让他惴惴不安的,是他至今还没有想好该不该把陆定远的事儿告诉田小薇,或者说是不知道该如何对她进行提点。

明天这一系列稿件见报后,达瓦西和工商、消协等主管部门方面肯定会有密集的反应,其它媒体也会持续跟进,事件势必将会进一步发酵。潘浩知道,自己忙碌的日子还远没有结束。从这个角度来说,田小薇距离“回家休息”也还有些时日。不过在此之前,难道就只能静观其变么?潘浩难以决断。

心事重重的在小区门口下了车,刚准备走进小区,便听见一阵急促的高跟鞋脚步声传来。昏暗的街道上,一个窈窕的身影渐渐出现,朝着小区的方向快步走来。

潘浩下意识的回头望去,很快便认出了来人:这不是我的美女邻居么?大晚上的,她这是在夜跑么?那干嘛穿高跟鞋啊?

带着一丝好奇,他驻足小区门口,静待梁洛琪走到跟前。只见这姑娘穿着一身性感的低胸针织衫,下面是一条紧身的包臀皮裙,肉色的丝袜外蹬着一双高跟皮靴,再看她那略显妖艳妩媚的妆容,以及有些轻飘飘的步伐,潘浩判断她多半是刚刚去了夜店回来……

看她这样子,应该喝得不少吧?居然还走得这么快,呵呵,该不会是喝酒逃单在被人追吧?潘浩心里打趣着,迎上前走了两步,刚挥了挥手准备和她打招呼,却听梁洛琪哎哟一声,见她一个趔趄,眼看就要扑倒在地。

潘浩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扶住,只觉得手上一阵温润,胸口压来一片绵软,就是气味不太好闻——混杂着酒精与香水,还有夜场二手烟的味道扑面而来,激得他直皱眉头。

梁洛琪差点摔倒,但却对忽然出现的救星表现得极为敏感,“啊”的一声大叫起来,脸上满是惊恐之色。潘浩定睛一看,只见她脸色发红,小嘴微张着一呼一吸,显然是喝得不少,而且经历了一段长时间的“暴走”。再看她这副紧张兮兮的样子,他不免纳闷,抱着她的肩膀轻轻摇晃:“是我啊!别怕!”

梁洛奇听到熟悉的声音,这才将稍显模糊的视线聚焦在了他的脸上,认出潘浩后,她长舒一口气,满脸委屈的便朝他的怀里扑了过来,侧脸搭在他的肩头,双手紧紧的将他抱住,身子似乎还在瑟瑟发抖。

感受着她不由分说的拥抱,潘浩只当她是喝多了在犯糊涂,便轻拍她背,柔声安抚道:“没事了啊,这都到家了。你说你一个姑娘家,咋一个人跑去喝这么多酒,喝到这么晚才回来啊?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

“坏人?”感受着他的关心,梁洛琪忽然一怔,有些神经质的站直了身子,转头看了一眼身后黑漆漆的街道,喃喃道,“有坏人!有人在跟踪我!吓……吓死我了!”

潘浩看她这样子也不像是在开玩笑,便顺着她的目光仔细看了过去,目光所及的远处,是一条街道的拐角,昏暗的路灯忽明忽暗,一个人影从拐角处快步走了出来,貌似是一个身材矮胖的男人。

走到路口,这人稍作停留,双手叉腰在原地大喘气,同时四处观望了一番,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潘浩和梁洛琪的方向。

虽然看不清此人的样貌,但潘浩基本可以确定,这多半就是梁洛琪口中的坏人了:他奶奶的,哪儿来的色胖子,居然这么色胆包天?

一边暗骂,一边庆幸还好这是一个体力不太好的胖子,否则美女邻居恐怕就没法有惊无险的抵达小区门口了!

心里一阵不忿,潘浩低声宽慰了梁洛琪两句,让她快点进小区保安岗亭稍事休息。

“啊?你不送我回家么?”美女邻居显然被吓坏了,死死抱住潘浩不放。

潘浩双眼时刻不离那胖子,摇头道:“我得去教训教训这孙子!”

说话间,他将梁洛琪的手给松开,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接着便猛然加速,大踏步的朝着路口的方向跑去。

那胖子本来看到梁洛琪已经到了小区门口,似乎有些不甘,正在迟疑的关头,忽然见到潘浩朝他飞奔而来,自然是吓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的转身拔腿便逃。

可不知是因为刚才的跟踪消耗了他太多的体力,还是情急之下一时疏忽,这倒霉蛋竟然脚底拌蒜,没跑出去两步便扑通一声摔了一个狗啃食。

潘浩心里暗喜,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上前去,不由分说的便用膝盖压在了这厮背上,同时将他的双手紧紧攥住,反剪在了背后,瞬间将其牢牢制住,引得他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嗯?你他娘的还知道痛?”腾出一只手来,潘浩在胖子头上连敲了几下,口中训道,“怕痛就别起这种花花心思,明白吗?没听说过色字头上一把刀么?”

那胖子手上背上吃痛,头上也接连遭遇打击,却没有半点还手或是逃脱的力气,只得结结巴巴的解释道:“不……不是啊,我没有……你凭什么打人啊,你谁啊你?”

“还敢狡辩?我打错你了吗?”潘浩继续收拾着他,冷笑道,“不服气是吧,那不如我送你去局子里找人评评理?”

“好啊!去就去,谁怕谁?”没想到这胖子居然还更有底气了,声音抬高了八度,“到时候看谁倒霉!”

“哟呵?你还挺有能耐的是吧?”潘浩松开膝盖,一把将其从地上给拽了起来,索性又松开了他的手,抬脚在他屁股上不轻不重的踹了一脚,“那就走呗,老子正愁无聊呢,陪你去玩玩儿!”

这话说完,才想起梁洛琪还在小区门口傻站着:这姑娘喝多了酒,可不能丢下她不管。

想了想,他又上手将那胖子的一只手臂给拽了过来,反向稍微用了点力,便再次惹得胖子惊叫唤:“哎哟喂我擦,你他妈到底想干嘛?”

“哼哼,去派出所呀,咱们把人证也叫上呗?我倒想看看你这跟踪狂还能怎么狡辩!”说话间,潘浩便扭着胖子往小区大门方向走去,想要带上梁洛琪一同到附近派出所把这人给交代了。

那胖子极不情愿的往前走着,一听潘浩这么称呼,当即炸毛道:“臭小子,你嘴巴放干净一点,什么跟踪狂啊?我可是堂堂的报社记者,你……你暴力殴打记者,干扰我的正常采访,你以为找到警察后,你就有好果子吃?”

一听这话,潘浩顿时愣住了:啥玩意儿?记者?还正常采访?哈哈哈,真是邪了门儿了,怎么老子当了记者之后,到哪儿都能遇见“同行”啊?可是这胖子怎么看也不像是真的呀,他娘的,撒谎也不能撒得有诚意一点,当老子是傻子么?

“去你大爷的,你还敢冒充记者?哪个记者会像你这样采访的?大半夜的跟着人家姑娘一路跟到小区?你想干嘛啊?你个变态跟踪狂!”越想越窝火,潘浩抬手便又给了这厮脑袋两下。

这时候,俩人差不多已经走到梁洛琪跟前了。那胖子一脸不忿的趔趔趄趄走着,下巴指了指梁洛琪,大声道:“你不信你问她啊!我可是跟她表明过身份的,名片应该还在她包里呢!你……你凭什么说老子是跟踪狂,凭什么打人啊?”

潘浩听他语气越发“委屈”,而且听起来还颇有底气,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念头:莫非这家伙说的是真的?莫非……莫非他是席文娟这老女人的同事,也是来采访达瓦西这档子事的?

这么一想,倒还真有这种可能性!梁洛琪作为整个事件的第一线索报料人,掌握了众多有关达瓦西的内幕细节,对孙志鹏消费维权这事更是有直接的发言权,对手当然不可能忽略她!说起来,西川商报也是一线媒体,肯定也有自己的手段和渠道,要想找到她应该也不是难事,可是为什么事情会搞成现在这样呢?

想到这里,潘浩尝试着向梁洛琪报以询问的目光。

醉意朦胧的美女邻居峨眉微蹙,好半天后才颤颤巍巍的打开自己的小挎包,捻出了一张名片,递到了潘浩的手里。

在那胖子夹杂着得意、愤怒与不满的注视下,潘浩借着路灯看清了名片上的字迹——西川商报社会新闻部记者冯大超!

我靠!这人还真是同行啊!潘浩心头一凛,觉得这样一来,对方肯定会借机反咬自己一口,当即反应神速的又抬手在其脑袋上敲了一把,斥道:“妈蛋,记者了不起啊?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这帮当记者的,老爱借着这身份勾搭妹子,说吧,你是不是勾搭不成起了坏心,想跟踪人家姑娘,伺机干坏事啊?”

眼看着脏水一盆盆的朝自己泼来,冯大超急得脸红耳赤,却支支吾吾的半天找不到空当反驳,只得在原地不停跺脚……

正文卷 第63章:进局子

“够了!”憋了半天没憋出一句完整的话出来,冯大超几近崩溃,大喝一声后,他扭头就想径自离开。虽然他对梁洛琪的采访失败了,但至少知道了她住哪个小区啊,接下来有的是机会……

潘浩哪能这么轻易的饶过对手?就在冯大超焦急的为自己组织语言解释的时候,他已经大概把事情想明白了——商报的人虽然通过某种渠道得到了这条线索,但毕竟没有亲自核实过信息的真实性,对于主流媒体来说,这样的报道显然是有风险的。

所以他们势必会暗地里做一些求证的工作,其中梁洛琪作为重要当事人,当然得首先考虑,力求从她嘴里得到一些有关此事的第一手信息,最好是还能挖出一些别的猛料来。

可是,他们会怎么找人呢?潘浩头脑飞快的猜测着:他们从我的线索里知道了洛琪的名字,多半会去找达瓦西要她的联系方式喽?可今天白天姓席的把叶忠林得罪得够呛,人家会答应么?嗯,看来他们应该是花钱从她同事那里要来的吧?要不就是把人家的员工数据库黑了?嘿嘿,这好像有点离谱……

无论如何,这冯大超要想搞到梁洛琪的电话应该是不难,那么接下来问题就来了,如果这胖子直接打电话给梁洛琪,报明他的身份和意图后,梁洛琪会答应他的采访要求么?

潘浩并不这么认为,他心里很清楚,这位美女邻居对他的出手相助一直感恩戴德,不止一次的保证过要帮他“搞个独家大新闻”,如果这胖子真给她打电话提了采访的事,她肯定会第一时间通知自己的吧?

这么说来,冯大超多半是撒谎了,至于他是怎么骗得梁洛琪见面,同时还把名片交到她手里的,潘浩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他现在至少可以确定一点,这姓冯的胖子肯定是在偷偷摸摸搞事情,行事这么诡异猥琐,多半是有些不合规矩的地方,否则怎么会一被扣上跟踪狂的帽子,他就这么心虚过头的样子呢?

因此,眼见冯大超故作洒脱的转身想走,潘浩忽然心念一动,再次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等一下啊朋友,这事儿你说完了就算数么?你尾随跟踪女性意图不轨,现在还有冒充记者的嫌疑,我看你还是留下来等着跟警察解释吧!”

说话间,他便掏出手机准备报警,一边拨号一边心想:这厮虽然采访失败,但也算是摸清了洛琪的住处,指不定啥时候又来骚扰呢,老子不把他收拾到位,他就不可能有所收敛!嗯,看他这急慌慌的样子,该不会是赶着截稿时间想回单位交差吧?嘿嘿,老子偏不让你如愿!

冯大超定睛见他果然在拨打110报警,急道:“你干嘛啊?我没工夫和你瞎扯,你他娘的看好了,这是老子的记者证!”

说着,他还真的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小本本,打开后直愣愣的杵到了潘浩面前。

潘浩看得分明,这货真价实的证件上,冯大超的姓名年龄和大头照都能对应得上,工作单位一栏也清清楚楚的写着西川商报四个字。

心念一动,他索性一把将证件从冯大超手里夺了过来,假装怀疑的仔细端详起来,一边看一边嘀咕道:“还记者证呢,这年头办假证的那么多,谁知道这是真的假的?”

“你还给我!这当然是真的!”冯大超顺势扑了过来,开始伸手扒拉着想要夺回证件。

潘浩当然不能如他心愿,一边躲闪一边冷笑道:“这玩意儿要是真的,你干嘛一开始不拿出来?我看你小子就是心虚!”就这样胡搅蛮缠着,他还不忘调侃道:“你这跟踪狂还挺有准备的嘛,假名片假证件一应俱全,我看你他娘的是惯犯啊!”

冯大超只觉得自己满腹委屈,颇有一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只恨自己手脚笨拙、身手不行,压根连证件的边儿都碰不见,更别说从潘浩手里夺回来了。

这时候,潘浩还真把110报警电话给打通了:“喂?警察同志你好,我报案啊!我一朋友晚上回家,被一个变态跟踪了,这家伙刚刚被我抓住,居然还冒充记者,态度嚣张得很呢,你们快来看看吧!”

冯大超本来抢不到证件就很着急,一听潘浩这么对警察描黑自己,忍不住大声辩解道:“我真是记者!我不是跟踪狂!”

报警中心的民警不敢怠慢,记录下了潘浩的地址信息后,表示很快将派人到现场来处理。

没等冯大超吼完,潘浩已经挂断了电话,对他冷冷一笑:“你就省省吧,留点力气待会儿跟警察解释!”

冯大超没好气的站在那里双手叉腰大喘气,心想:怎么就这么倒霉,大晚上的遇上这种无赖?

他本来想一走了之,但却碍于证件落于人手,现在的他别无选择,只求警察来得快些,证明他的身份后,他好尽快脱身,赶在截稿前回单位把今天的任务交差了。

大概十分钟左右,一辆警车闪着灯停在了路边,两名身着制服的民警下车走来,向潘浩核实了报案人信息后,注意力便放在了冯大超身上。

这也怪不得人家先入为主,毕竟现场站着一个娇滴滴的姑娘,一个满脸义愤的“热心市民”,还有一个身材矮胖、略显猥琐,却偏偏还一副倨傲的家伙,警察当然本能的想要“关照”他。

“什么情况啊,先说说看吧?”

面对警察提问,冯大超顺了顺气,清嗓道:“警察同志,我是西川商报社会新闻部记者冯大超,我的证件刚刚被这个人抢了,不过你们可以打电话到我们单位核实我的身份!”

警察听得连皱眉头,摆手道:“等一下,我没问你的身份,我现在只想弄清楚,你是不是跟踪这姑娘了?”

“我那是为了采访!”冯大超高声解释着,“我……我又没对她做什么,你们不能冤枉好人啊!”说着,将自己的两条手臂并到一起凑到警察面前,“对了,你们看看,刚刚这个人对我施加了暴力行为,导致我身上多处淤青,你们就不能管点该管的事么?”

潘浩听他这么说,差点噗嗤笑出声来,暗道:好一个商报大记者啊!自己的屁股都还没擦干净,居然还想反咬老子一口,而且还有意无意的讽刺人家警察,你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事情如此发展,当然更合潘浩心意。只见两名民警对视一眼,似笑非笑的都摇了摇头,其中一人道:“好了,既然事情扯不清楚,那就有请三位跟我们到派出所好好谈谈吧!”

潘浩毫不犹豫的点头应了下来,伸手扶住了一旁的梁洛琪,在她耳边低语道:“走吧,就当帮我一个忙呗?”

梁洛琪此时酒已经醒了一大半,知道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便点头轻声应了,跟着他一道坐上了警车。

冯大超眼看自己时间越发紧迫,当即掏出电话来想要给单位汇报求助,却被警察一把拦了下来:“有什么事回所里再说,你现在打什么电话?”

冯大超本想再回顶两句,却见另一名警察都开始掏手铐了,知道自己如果再不老实,恐怕就会招来强制措施,只好愤愤不平的也跟着上了警车。

从小区到派出所的车程不过十分钟,一路上冯大超都在碎碎念,但两名警察依旧不为所动,告诉他有什么话等做笔录的时候再讲。

不过从他的零碎片段中,潘浩算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理了个大概:原来,冯大超真是受命来采访梁洛琪的,为了免遭拒绝,他先是通过手机号查到了梁洛琪的微信,从她有限的几条朋友圈里,分析了一番的她的兴趣爱好,接着便用自己的小号加了她,一番“对症下药”的聊天后,再尝试着约她出来喝酒“聊天”。

对于一个有经验的记者来说,假扮一个谈吐幽默、品味高雅的“成功人士”并不算难,不过看到冯大超这幅尊容,以及他刚才表现出来的不善言辞的状态,潘浩还是深感意外。从这个角度来说,也可以想象当梁洛琪与他见面后,心里该是有多么失落……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冯大超约了梁洛琪在酒吧见面,一边闲聊一边喝酒,觉得她喝得已经有些微醺了,这才尝试着拿出了自己的名片,提出了“聊聊达瓦西”的要求。梁洛琪收下了名片,也没有拒绝,只是说了声要先上个厕所,回来再好好聊,接着人便借机开溜了!

冯大超反应过来后,第一时间追了出去,好容易才一路从酒吧街一路跟到了小区。对此,他的解释是:“想要弄清楚她的住址,下次采访才能准备得更周全……”

听完冯大超的碎碎念,潘浩忍不住凑到梁洛琪耳边求证,均得到了她的确认。他依旧有疑点,问道:“你见到这种人,咋不一开始就找借口开溜呢?还有,你从酒吧出来,干嘛不打车走啊?”

梁洛琪苦笑道:“我还不就是想占点便宜,喝点免费小酒嘛,谁让这胖子装高富帅骗我来着?后来出酒吧时间挺晚了,我等了一会儿没打到车,怕他追出来撞见我,就干脆走路喽!没想到还是被他……”

俩人交头接耳低语了一阵,潘浩算是把事情彻底弄清楚了。不过对冯大超来说,他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正文卷 第64章:想太多

刚进派出所的大门,冯大超的手机便响了,看到屏幕上的联系人名字,他的表情有些复杂,一脸渴求的向警察说了一通好话,这才得到了接听电话的许可。

“喂?娟姐啊,您听我解释,我这儿遇到点状况……”当着所有人的面,他把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当然,在这个版本中,他俨然成了天字第一号蒙冤之人,不仅遭遇了无端殴打,还不得不到派出所来“说明点情况”,因此没法赶在截稿时间前回单位复命了。

潘浩听着,心里暗自好笑:娟姐?应该就是席文娟这女人吧?嘿嘿,这老女人的运气也真够背的,我说不让她搞到半点关键信息吧,她还就这么配合,派个饭桶过来跟洛琪这条线,偏偏还被老子给揪住了!

果然,冯大超的手机听筒里,传出一阵高分贝大音量的斥责:“你说什么?冯大超,这次的选题可是很重要的,所有人都在等你的那一块稿子,你现在跟我说这些?”

冯大超脸都快绿了,哀求道:“娟姐!我是真没辙啊,那个无赖把我记者证都抢了,非要诬陷我是跟踪狂……您能不能帮我个忙,请领导出面给派出所打个招呼,让我快点回去写稿啊?”

“你就做梦吧!自己捅的篓子自己兜着!”席文娟显然也是气得不行,撂下一句话便挂断了电话。

冯大超怨念不已的瞪了潘浩一眼,接着便被一旁的民警拍了拍肩膀:“走吧,进去聊聊看,把情况说清楚了,你要真没问题,没人会冤枉你的!”

事已至此,陷入“孤立无援”境地的冯大超也只能依言行事了。

两名警察分别带冯大超和潘浩、梁洛琪进了两间问询室,准备分头询问他们今晚的情况。潘浩这边,梁洛琪和他一前一后,很快就把事情经过给说清楚了。那民警一边纪录一边摇头,完事儿后感叹道:“这些记者到底咋想的,采访还能这么搞,这不是胡闹么?”

潘浩笑着附和道:“可不是么?把我朋友吓得可不轻,要不是我正好碰见,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民警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不过你出手打人,还抢人家证件,这就有点不妥了。”

“嘿嘿,我那不是误会了么?我朋友当时也没工夫跟我说明情况,我下次不会这么冲动啦,给警官们添麻烦了!”潘浩十分乖巧的说着软话。

那警察态度还不错,笑道:“理解,谁还没年轻过嘛!呵呵,小伙子,见义勇为的精神可嘉,不过可别一心想着英雄救美哦,防卫过当的话,可是要负责的!”

又叮嘱了几句,让潘浩和梁洛琪在笔录上签了字,这边的流程就算是结束了。

二人从问询室出来,眼见隔壁房间门还关着,潘浩暗自好笑:这胖子看来一时半会儿是脱不了身喽!

那警察推门走了进去,跟搭档耳语了两句,说了另一边的问询情况。他推门而入的短暂工夫,潘浩清楚的听见屋里传出冯大超激动的叫喊声:“我不管,他不分青红皂白的袭击我,对我的工作造成了严重影响,我要他负责!”

呵呵,看来是验明正身了,这厮觉得自己可以“得理不饶人”了?潘浩暗叹这胖子逻辑强大,索性驻足在门口又听了一会儿。

等两位民警交流完潘浩那边的问询情况,主持问询的那位忽然一拍桌子:“够了!你以为自己挺委屈的是吧?你伪造身份和人家姑娘聊天约会,动机到底是采访还是别的什么,谁又能证明?你鬼鬼祟祟跟着人家一路到小区,别人见义勇为出手制止还有错了?”

一番话呵斥得冯大超暂停了碎碎念,民警又说道:“你说你正常采访?我看你这简直就是瞎搞!西川商报我也经常看,可真没想到你们报社的记者居然这么乱来!事情搞成这样,这不是浪费警力么,这责任在谁?”

冯大海被教训得哑口无言,接着便听那警察愤然道:“这事儿原本可大可小,可就冲你这态度,我们照样可以算你个扰乱社会治安的罪过!嗯,还有,我们可把事情经过都给记清楚了,双方说法都有,明天我就上报领导,请上头把情况跟你们单位说一说,我就不信你们领导也能说你做得对!”

在门口侧耳听到这里,潘浩差点乐出声来:没想到啊,本来是单纯想给对手捣捣乱吧,没想到眼看这事情就要闹大喽!嘿嘿,这应该也算是恶有恶报吧,谁让他们偷老子线索呢?

想到这里,他也懒得再理会冯大超下场如何了,带着梁洛琪先行离开了派出所。

打车回家的路上,梁洛琪十分自然的靠在了潘浩肩头,带着些许倦意,轻声感谢他刚才的出手相助。

潘浩挠头憨笑:“举手之劳的事儿,再说了,你不也很仗义么,没有接受那胖子的采访,帮我守住了独家嘛,咱们这叫有来有往!”

提到冯大超,梁洛琪有些不好意思,细若蚊呐的低语道:“我……我被人微信撩出去喝酒,你不会看不起我吧?”

这话说起来就有些暧昧了,潘浩心领神会,笑道:“你瞎说啥呢?你又不是我女朋友,我还能把你拴在身边攥着不放不成?”开了一句玩笑,他又说道:“洛琪啊,我知道你辞职在家挺无聊的,不过网上交友还是谨慎点好,虽然今天这胖子真是个记者,但谁知道他会不会临时起意干坏事呢?”

刚刚升起的一丝暧昧氛围,被潘浩近乎说教般的一席话给强行平复了下去。

梁洛琪只得像个犯了错的小姑娘一样点了点头:“我知道啦,以后再也不敢这么胡来了!”言语之间,透着些许的失落。

俩人刚下车,潘浩的手机便响了,来电的居然是李馨梦。

这姑娘忙活一天了不累么?这个点儿打电话来干嘛?带着疑问,潘浩给身旁的美女邻居交代了一声“工作电话”,这便按下了接听键。

“潘大记,下班了吗?做大策划的感觉怎么样呀?”

“呵呵,别提了,我这刚下班回来就碰见商报的人,整了一出闹剧,刚刚从派出所回来呢!”潘浩听她语气应该只是闲聊,便顺口提到了刚才的事。

李馨梦自然好奇不已,连声追问事情经过,潘浩也就言简意赅的说了。

“居然还有这种事?”李馨梦愤愤不平,“早就听说商报为了竞争无所不用其极,没想到现在竟然发展到这种程度!真是太过分了,你……你朋友肯定被吓坏了吧?”

“她还好,不过现在她住址算是暴露了,不知道商报的人接下来会不会还来骚扰她!”潘浩表明了自己的担忧,喃喃道,“要我说啊,他们这么瞎搞,主管部门就该好好治一治才行,不然哪天整出点不可收拾的大事来就晚喽!”

李馨梦颇为无奈的揶揄道:“主管部门?你说宣传部啊?呵呵,人家西川商报可是省宣直管,一般人哪儿动得了他们呀!”

一提到省宣,潘浩便想起了自己那“强硬后台”的事,心想李馨梦如果真和省宣大人物有关系的话,应该就不会这么无助的感叹了吧?不过也难说,没准她这是故意放烟雾弹呢?

俩人又闲聊了一通,约好了如果有后续采访的话,依然继续搭档出击,这才结束了通话。

梁洛琪在一旁站了半天,早就听到了电话那头的年轻女声,稍显醋意的嘀咕道:“不是工作电话么?咋和人家姑娘聊得眉飞色舞的……”

好嘛,这就开始管上我啦?潘浩哭笑不得,也懒得和她解释,笑道:“行啦,我送你回家,你早点休息,明天要是有记者再来骚扰你,你就第一时间通知我,我来帮你想办法!”

“我……我能不能去……你家住啊?”忽然,梁洛琪语出惊人。

潘浩不解的看着她,伸手摸了摸她额头:“酒还没醒么?这也没烧啊,说什么胡话呢?你好好的温馨小窝不住,去我那破出租屋干什么?”

梁洛琪一本正经的解释道:“我怕他们追到我家里来,到时候你上班去了,我找谁帮忙啊?可住你那儿就不一样了,他们想不到也查不到呀!等这阵风头过去了,我再搬回家去……”

说起来,想起这么一个堪称尤物的芳邻,主动要求要到自己家过夜,而且听起来还不止一天,作为一个发育正常且渴望异性的男人来说,这画面怎么想都是充满了暧昧和香艳的,潘浩当然也忍不住心动。

更何况梁洛琪说得也有道理,万一明天商报又派人来找她,并且通过物业查到了她的具体门牌号,被堵在家里的她可有得受的;要是她受不了了,最终给让商报的人如愿,从她这儿拿到了第一手的信源信息,那自己对席文娟放出的狠话岂不就破功了么?

不过,他也清楚答应梁洛琪的暂住请求意味着什么:这姑娘如今已经不止一次的暗示过他,要真住在一起几天,谁能保证不会擦枪走火呢?虽然这些天的交流相处下来,他觉得这姑娘本性不坏,但要说有多了解,他还是没有把握的。在这种情况下,他不敢贸然逾越雷池半步。毕竟,在女人身上,经历过白文静那档子事儿,他的心理阴影着实不小……

“放心吧洛琪,我会想办法帮你挡住他们的,你就放心回家吧!”思前想后,潘浩还是抑制住了内心的冲动,坚持送美女邻居回了家。等到她一脸幽怨的关上房门,他这才在心里兀自懊恼:好嘛,活该你单身上火呢,送上门来的肉都不吃,男欢女爱的事,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干啥玩意儿?

正文卷 第65章:完胜

这天晚上,潘浩睡得不是很好,脑中混杂着梁洛琪曼妙的身姿,以及对明天见报稿件的期待。3月15日清早,迷迷糊糊的他被闹钟叫醒,呵欠连天的坐车来到了办公室。

第一时间取来了各家报纸的最新一期来到座位上,他率先翻开的当然是自己的作品。

“奢华‘进口家具’疑似伪造证件,达瓦西涉嫌虚假宣传”!

“美女导购提成令人咂舌,售后服务‘包干到人’?”

“百万家具存质量问题,消费维权遭连番推诿”!

“达瓦西独家回复本报:相关问题正调查整改”……

在最新一期天阳都市报的头版,偌大的标题与照片极富冲击力,翻开报纸后,一个个图文并茂的整版稿件,一连好几篇都是潘浩的大作。

在这些作品之中夹杂的,当然还有顾丽莎采访外地消费者的稿件,以及三位老记者采访工商消协和法律人士的配套稿件。

综合来看,即便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潘浩也能看出这次策划的用心之处——除了稿件的编排质量、图片的精心挑选之外,所有版面还都加入了统一的特别视觉包装,读者只要一翻开报纸,就能感受到今天的“不同凡响”。

检视完自己的战果,潘浩在心里默默的给自己打了个分:嗯,稿子在小田田这儿没怎么删改,到夜班编辑那边也几乎没动,看来对我的成稿质量还是很认可的!这一次憋着劲的一炮而红计划,到现在应该算是完成了六七成了吧?

在他看来,要想真正让自己满意,还得看对手的见报稿件质量。

翻开西川商报,同样的头版头条——“知名奢侈品家具品牌达瓦西陷‘假洋牌’风波”,中规中矩的标题,配上达瓦西天阳店的正门照片,一切都显得四平八稳。

翻开报纸,潘浩发现对方的内容只有区区两个版,第一版的标题有些“耸人听闻”——“达瓦西前导购:为了高提成,我们什么都可以做!”

这个标题让潘浩暗暗咂舌,再一看稿件署名,果然是席文娟这女人:啧啧,你联系到人了么,就敢这么写?不怕惹官司吗?

一边想一边把稿子匆匆看了一遍,只见字里行间提及的内容,与他采访梁洛琪获知的信息相差无几,包括高提成、令人遐想的培训,以及被默许的“独特”推销方式,还有对售后服务全权负责等,而那一句“什么都可以做”,则颇有点断章取义的意思,为了吸引眼球,故意给提到了标题之中。

看到这篇稿件,潘浩就两个念想,第一,对方这线索偷得可真是彻底,不知情的人看了,怎么会想到梁洛琪不是他们亲自采访的呢?第二,姓席的女人也真够狡猾的,她的饭桶同事冯大超没成功采访到梁洛琪,她就给“虚构”出一个化名来,还在文末假惺惺的加了一句“应受访者要求,文中人物系化名”……

从这个角度来说,席文娟算是也搞到了关键信息么?潘浩并不这么认为:要不是昨晚老子正好坏了他们的好事,阻止了那胖子骚扰洛琪,姓席的写稿还会这么含糊其辞么?呵呵,她就是因为没有第一手信源,心里发虚,所以才处处给自己留余地,把整篇稿子活生生的写成了纯报料稿啊!

现在这年头,有经验的读者都知道,这种信源单一的报料稿,很多时候都只能看个热闹,不管说得有多精彩,真伪性首先就得打个问号!

回头再看潘浩这部分稿件,人家除了采访梁洛琪外,还有亲身的暗访体验,甚至还配有达瓦西方面的官方回应作为解释,以及法律界人士对这种做法的点评。

两者相较,孰高孰低,自然是不言而喻。

接下来看到席文娟的第二篇稿件,潘浩一看那标题,直接就扑哧笑出来了!

“有内幕?顾客上门退货,密谈后矢口否认!”

这一次,席文娟的发挥就更加信马由缰了,她“如实记录”了孙志鹏上门退货的过程,从他进店开始,到依次与天阳店的中高级负责人关门协商,整个过程犹如她亲眼见证过一般。稿子最后一部分写道,孙志鹏与叶忠林结束了长时间的谈话后,忽然改口说他并非前来退货。

稿件到这里戛然而止,席文娟紧接着便以一副追求真相的态度来了一篇评论,分析孙志鹏“改口”的背后原因——从达成秘密协议,到可能存在的“封口费”,各种劲暴的可能性列了一大堆……

在这个版面的末尾部分,商报方面也做了配套处理,有关部门的声音一应俱全,但来自达瓦西的官方回应,却没法像潘浩那样,拥有人家的书面邮件答复,而仅仅是摘引了一篇简短的公关部统一声明。

当然,商报这么处理,应该也有进一步激化事件冲突性的考量——闹出了这么多过火的事,达瓦西方面居然只轻飘飘的回复一句“正在调查中”?那些容易被媒体调动思维的读者们看了,估计只会一肚子火大吧?

看完席文娟的稿子,潘浩的感受和之前一样:这女人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巴不得把事情闹得满城风雨,挑动消费者和商家矛盾,却对如何解决问题、如何把事情真相和背后的复杂原因查清漠不关心!这样的新闻报道,居然还是堂堂的一线媒体西川商报做出来的?

想到这里,他自然又想起了昨晚冯大超的行径,心里对天阳激烈的媒体竞争有了全新的认识。

当然,此时的他最开心的,自然是两家报社的报道质量孰高孰低一目了然,自己这个愣头青,可以说是完爆了商报的资深老油条席文娟了!

至于之前放出去的那句狠话,那个让席文娟一点核心信息都搞不到的“承诺”,也机缘巧合的全部兑了现——通览这女人的稿子,要不就是说得模棱两可,要不就是充满了主观猜测和错误信息,可以说,席文娟不仅输了竞争,而且还犯下了很多堪称低级的错误。

潘浩不清楚商报会不会因此处罚她,但可以确定的是,至少他自己在天阳都市报、乃至整个天阳媒体圈,将会从此打响名号!

这么说来的话,这次线索泄露反倒是帮了我一把喽?想到这里,潘浩暗暗感叹自己的时运:线索泄露虽然让我独家新闻的心愿落了空,但对面派来的席文娟,却误打误撞的成了我的垫脚石啊!她可是商报堂堂的四级记者,我能一举把她给赢了,这风头出得应该不比独家差吧?

心里悬了一晚上的石头落了地,潘浩长舒了一口气,开始酝酿今天的后续报道应该从哪些方面入手。

时间很快来到了十点钟,田小薇、陆定远和不少记者也都照例到了办公室。不多时,田小薇来到潘浩背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钟总发话,要你一起参加今天的选题会。”

潘浩一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报社的选题会,每天早上定期举行,参会的都是报社领导与各部门负责人,会议内容是初步敲定今天的重点选题、稿件,为一些重要报道确定方向,同时总结对比各家报社最新一期的报纸。

一般来说,这种会议是轮不到普通记者参加的。不知道今天钟同德是怎么想的,莫非他也受了蒋如柏的启发,觉得这类会议也需要“不拘一格降人才”?

“很不错啊小潘同志,今天的稿子太漂亮了,把商报打了个落花流水啊!”没等潘浩发话,陆定远先搭茬了,他一边夹着本子朝外走,一边冲他眨巴眨巴眼,笑道,“再接再厉哦,接下来你可以发挥的空间还大得很呢!”

潘浩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发挥空间大得很?噢,对了,他这应该是在暗示我举报田小薇吧?呵呵,这事儿容后再议吧!

便笑着应道:“谢谢远哥认可,这一切都得感谢大家的指导和帮助啊……”

装傻充愣说场面话,潘浩让陆定远一肚子牢骚。俩主任一小兵,就这么各怀心事的走进了选题会现场。

一进门,便见钟同德目光灼灼的盯着门口,紧接着便是他一声令下,带头鼓起了热烈的掌声,会议室里,来自报社财经部、要闻部等部门的中层领导们,也都发自内心的鼓掌应和着,对田小薇和潘浩他们报以赞许的目光。

显然,这掌声与认可的对象,一定是潘浩牵头完成的315策划。田小薇心领神会,伸手在潘浩背上轻轻推了一把,让他站到了三人的前列,迎接众人送上的特殊荣誉。

潘浩心里一暖:这田小薇关键时候,还是挺懂事的嘛……

这时候掌声渐渐平息下来,钟同德笑眯眯的招呼三人落座,接着便开门见山的说道:“今天的报纸大家都看到了吧?社会部代表咱们报社,打了一个漂亮仗啊!在线索泄露的不利情况下,居然把对面打了个落花流水,从篇幅、排版、行文,到信源、客观度、公信力上,可以说都完爆了对手!”

钟同德的发言铿锵有力,看得出来他的喜悦是发自肺腑:“说实话,自从去年下半年以来,我们长时间在重大选题上被对手压制,已经很久没有打过这样的漂亮仗了!这一次,咱们要给社会部记功啊!”

正文卷 第66章:红头文件

钟同德作为一社之长,率先的发言算是定下了这场会议的基调。

接下来,在他的建议下,各个部门的主任们开始发表自己的点评——对比各家报社的当日重点稿件,也是选题会的重要议题之一。

要闻部主任向左利点评道:“我们的315专题稿件,采访扎实、写稿用心,并且在各方面都有齐备的信源,对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理得非常清楚,也提出了解决问题的一些建议。社会民生新闻做到这种程度,我认为已经可以打满分了!”

“再看商报这边,虽然乍一看也挺像那么回事,但内行人还是不难看出来,席文娟这次的采访肯定很不顺利,所以稿件字里行间充斥着心虚和不确定,这让她的稿子读起来给人一种经不起推敲的感觉。嗯,或许是为了弥补这点缺陷,她只好在噱头上下文章,结果把读者往更极端的方向带了。这在舆论导向上来看,是非常不专业的行为……”

说着,他一脸真诚的冲田小薇竖了个大拇哥:“田主任的策划指挥能力,再一次让我拜服啊!”

田小薇立马摆手谦虚道:“向主任过奖了,这次的策划从线索发现到采访成稿,付出更多的应该是我们部门的潘浩才对,我想,这也是钟总特邀他来开会的用意吧?”

钟同德点头道:“不错,小潘虽然刚来不久,但经过这些日子以来的出色表现,已经证明了他有做一个优秀记者的素质!”

社长发话,再加上实打实的战果摆在眼前,众人自然是纷纷点头称是。

面对这样的场面,潘浩当然心头大喜,暗道:好歹我也是正经科班毕业的,这点能力还是有的嘛!嘿嘿……

虽然这么想,但其实这一切仍旧是他一开始未曾奢望过的。

“所以,我提议,咱们在今天的稿子打分的时候,应该启动特殊稿件加分机制,给小潘酌情加一些稿分,我想这个大家应该都不会有意见吧?”紧接着,钟同德又提出了新的建议,并且再一次得到了众人的鼓掌通过。

潘浩听得不是很清楚,也不太明白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多加一些稿分?那就相当于是给我发奖金了呗?

这个疑惑很快得到了钟同德的解释:“小潘啊,不知你们田主任给你说过没有,在咱们报社,每个记者都是有定级的,而决定升级降级的最核心因素,就是每个月的稿分。嗯,你现在定级是多少来着?”

潘浩如实相告:“我现在还是最低的十级呢,钟社长,署名的时候,前面还得挂上‘见习’俩字儿……”

钟同德闻言笑道:“各位,听见没有?咱们的十级见习记者,今天把商报的四级老记者给干翻了!”

众人齐声大笑起来,潘浩暗暗吐槽:干翻了席文娟?这个词儿听起来咋有点怪怪的?

言归正传,钟同德又对田小薇说:“小薇啊,我觉得咱们还是得大胆一点,对表现特别突出的人才,就应该不吝奖励!小潘这种情况,我觉得把他的见习俩字儿拿掉,应该不过分吧?”

“钟总的意思是,提前给他转正了?”田小薇一怔,言语间似乎有些震惊。

新人进入报社后,一般都要实习至少三个月,然后才视表现决定是否转正。

“不错,我觉得他已经具备正式记者的素质了!”钟同德言辞有力,心里当然有他自己的打算:315策划算是把商报这个老对手给比下去了,我当然得有功必赏,更何况潘浩背景有特殊,蒋总也很欣赏他……

不过田小薇此时却再一次让领导失望了,她沉吟片刻后竟然摇头道:“钟总,我觉得给他额外加稿分,已经是足够有分量的奖励了!三个月的试用期,对每一个新人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我们仅仅通过一次出色的发挥就妄下定论,我觉得对其他新人来说可能会有失公正……”

听到这里,潘浩暗自吐槽:老子凭自己本事赢来的提前转正,你个女魔头又出来横插一杠干嘛?娘的,老子手下留情,没有背后捅你刀子,你倒好,这是要当面打压我么?

坐在二人身边的陆定远,此时敏锐的嗅到了俩人之间矛盾渐起的气息,连忙发言道:“小薇啊,我觉得咱们还是不能太墨守成规了,你想想看,如果我们一直这么刻板,会有这次潘浩的大获全胜么?还有这次采访吧,在线索泄露的情况下,如果潘浩也那么刻板,不用那些非常手段,能够打得过对面的席文娟么?”

田小薇听他说话大兜圈子,皱眉道:“你到底想说什么?你觉得我太刻板了,不能直接说么?”

陆定远嘿嘿笑道:“有些话、有些事,我哪儿敢直接说啊……”一边嘀咕着,他一边冲旁边的潘浩使眼色,心想,如果要揭露田小薇泄露线索的事,现在可就是最好的时机啊!

潘浩当然明白他的暗示,不过他却忽然想起了一句话:在气头上的时候,千万不要做任何重要的决定,否则必然会后悔!

这句话是他当初在机关工作的时候,一位老领导在退休前告诉他的,这些年他一直铭记在心,也因此避过了很多冲动时犯错误的坑,此时猛然想起来,更是有当头棒喝的作用。

嗯,不行,就算要说,也不能现在说!万一背后还有更深的内幕,我这话一说出去可就再难回头,就彻底成了和陆定远一条船的人啦!

想到这里,他索性当起了和事佬,笑道:“各位领导,我有一个不成熟的小建议——现在这个策划还没有做完,今天这事情报出来,很多媒体应该都会跟进,我们要想巩固战果,还要做很多后续的跟进采访才行呢!我到底有没有资格提前转正,不如等整个策划都做完了再说吧?”

眼下无法立刻解决的问题与矛盾,适当的往后推一推,没准过程中就会出现转机,这也是潘浩在机关单位工作中积累下来的宝贵经验。

果然,田小薇的脸色和缓了许多,也懒得再和陆定远斗嘴;陆定远一看自己的怂恿再次失败,也只好撇撇嘴坐那儿不出声了。

钟同德颇为赞许的冲潘浩点了点头:“小伙子很不错啊,不骄不躁,心里想的不是个人前途,而是今天要做的工作!就冲这劲头,我看咱们就该再给鼓鼓掌嘛!呵呵……”

话音未落,会议室里便再次响起齐刷刷的掌声。接着,钟同德便开始让各部门负责人汇报今天的重要选题情况。

整个报社今天的重点当然还是315策划的后续跟进,田小薇做了简短的发言后,钟同德又请潘浩谈了谈自己的想法。

潘浩一早就来了报社,早就把自己想要探寻的方向想了个透,便道:“达瓦西的官方回复虽然态度不错,但却规避了很多实际问题,在舆论压力下,我们应该加大力度,去探寻背后的真相,问题的重点,要落在他们进出口文件真伪上,争取给全社会一个明确的答案!”

他的发言听得众人频频点头,显然是都说到了点子上。

“另外,商报今天输得一塌糊涂,我估计他们会设法反扑!”紧接着,潘浩又开始了推演,“今天的稿件,我已经把事先积累的独家线索资源都给用完了,可以说,我们和商报已经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要想继续立于不败之地,我得更加努力才行……”

这番发言中,潘浩可谓是把自己的处境分析得头头是道,以至于众人都浑然忘记了他还仅仅是个“见习十级记者”。

话音未落,便听会议室大门被人敲了三声,紧接着便有人推门而入,众人循声望去,赫然发现来人竟然是集团老总蒋如柏!

眼见大boss又一次亲临基层会议现场,众人心里跟明镜似的:这是又来给“青年才俊”同志站台来了吧?这小子在省宣的后台人物到底是谁,居然能三番五次的让蒋总出面捧他?

蒋如柏冲钟同德微笑致意,接着又上前和潘浩握了握手,笑道:“小潘同志,你的发言我在外边都听见了,说得很好啊!脚踏实地、稳扎稳打,我很欣赏你这样的工作作风!”

说实话,再次见到蒋如柏,潘浩心里的情绪有些复杂:我这样三番五次的被一把手当众表扬,该不会太招摇惹人嫉妒吧?

他正迟疑的时候,蒋如柏已经来到了会议室中央,略显神秘的环视一圈会议室,笑着说:“呵呵,大家有这样踏实的作风,我很欣慰!不过这一次在达瓦西事件上,大家可以暂时放心了——我刚刚得到消息,我们的对手刚刚被省委宣传部发文点名批评,并且勒令彻查整改,严惩恶性竞争和不实报道相关责任人!依我看,他们应该是没有什么精力继续跟进报到啦!”

说话间,蒋如柏一脸得意的双手撑住会议桌,意味深长的叹道:“看起来,这一次的线索泄密事件,省委宣传部的领导们都看不下去了,果断出手要帮咱们查清真相出口气了啊!呵呵,事到如今,我是应该感叹咱们运气好,还是替那些在背地里搞小动作的人感到紧张呢?”

正文卷 第67章:面子太大了

蒋如柏带来的这个消息,瞬间引爆了整个会议室。

省委宣传部发文件,点名批评了西川商报?而且还特别指出他们是在恶性竞争,还有不实报道,并且要他们彻底整改?

在天阳市范围内,已经基本市场化运作的几家都市类报纸里头,大家平常的竞争一直很激烈,在一些重大事件的报道中,也不是没有做过一些过头的事,为什么偏偏这一次就惊动了省宣呢?

要知道,省委宣传部作为厅级单位,虽然是西川日报报业集团的直属上级主管部门,但平常顶多就发一些政策性、指导性的意见,几乎没有过干预报社日常工作的记录啊!

顺着这个思路,钟同德和一众主任们不免在心里嘀咕:听说潘浩这小子背后有高人相助,好像这位大人物就是在省宣工作,莫非这一次,是他请了这位大人物帮忙,出手把对面楼的人给教训了?这……这面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身在现场,感受着众人不解、疑惑中,又偏偏带着点崇敬、羡慕的目光,潘浩也很快明白了过来,暗道:看来他们都误会了,以为是我请了省宣大人物帮忙呢!可是我明明啥也没干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难道是昨晚派出所那事儿真的闹大了?还是说……是李馨梦她……

想起昨晚自己曾和李馨梦电话闲聊,笑称商报胡作非为,省宣应该好好管管,没想到今天就真的发生了这种事,潘浩不得不再一次“怀疑”她:她这是又在帮我么?不过,她这是图个啥呢?

“嗯,我听说今天一早,省宣领导们开会,对比了咱们两家报纸的稿子,发现商报那边的内容明显不对,从舆论导向到客观性都存在很大问题,当即就有大领导在会上拍桌子,说他们这是瞎胡闹!”蒋如柏迫不及待的继续说道,“紧接着就有人报告说,商报这次的线索是非正常手段拿到的,采访手段也很有问题,所以才有了这次紧急发文……”

听到这番介绍,众人纷纷交头接耳,都认为这次上级主管部门出手干预来得实在太及时了。

看到众人各自不同的神情,蒋如柏的心情也略显复杂。他庆幸自己旗下有一位省宣领导关照的年轻人,能够在这种关键时刻,通过外力帮自己化险为夷——是的,线索泄露事件已经秘密排查两天了,至今没有任何头绪,这让他深感不安,只能料敌从宽的认为这是有人在故意针对他这个新任领导。

现在好了,不管是有人在针对自己也好,是手下中层们内斗也罢,只要商报那边被勒令把真相彻查出来,就一定能顺藤摸瓜,找出藏在自己手下的泄密者,到时候一切答案浮出水面,他这个一把手便有了发挥的空间,更有了杀鸡儆猴的立威机会……

在蒋如柏看来,如果这一切是潘浩在暗中帮忙,那可真是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把一件令人头疼的坏事,活活的变成了好事,顺带还能眼见对手出这么大的洋相,想来这也算是自己新上任后的一大政绩了!

带着这份激动的心情,蒋如柏一时没忍住,便直接来到了天阳都市报选题会的会议现场,当众宣布了这个消息。

稍作停顿后,他拍着身旁钟同德的肩膀,笑道:“老钟啊,咱们这次应该感到庆幸,庆幸我们人才济济,有像潘浩这样的青年才俊啊!”

钟同德心领神会,连忙起身和老总握手,点头道:“蒋总说得太对了,还是您慧眼识人,一早就告诉我们要放手培养有潜质的新人,否则这次策划报道,怎么可能这么成功呢?”

两位大佬的露骨称赞,在座的主任们也都很识趣,纷纷附和着鼓起掌来,唯独只有田小薇格格不入的愣在原地,另外,陆定远的表情似乎也有些不太自然。

潘浩把一切看在眼里,心里暗自好笑:得!看来他们是从上到下都认定了这是我干的,只是碍于场合,不便明说出来,只好通过这种方式来花式夸我了……

面对扑面而来的赞誉,一贯低调的潘浩不得不做出表态,只见他起身连连冲周围的主任们微微欠身致意,等到掌声渐渐平息下来,他才微微笑道:“蒋总、钟总,各位领导,感谢大家对我工作的认可!把采访做扎实,把报道写透彻,这些都是我作为一名记者的分内之事。至于咱们的对手的下场嘛,嘿嘿,我觉得那都是他们自取其辱啊!”

蒋如柏和钟同德闻言相视一笑,各位主任也露出了会意的笑容,心里的想法相差无几:嗯,这个年轻人真是够低调啊!事情已经这么明显了,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他居然还绝口不提他背后的运作,还说什么对手“自取其辱”,呵呵,不骄不躁的性格,在这个年龄的年轻人里头还真是难得啊,也难怪讨大领导喜欢……

潘浩看着众人都是一副“你懂的”的样子,心里哭笑不得:好嘛,我刚刚这么说,是不是有点越描越黑啊?

便补充道:“大家想想看,商报这次是有多点儿背?虽然他们偷偷摸摸的把咱们的独家线索给搞了去,却偏偏没能抓住任何关键信息,而且还在顾客退货的现场被采访对象给耍了一通,所以才写出了所谓的‘不实报道’啊!

“对了,还有昨天半夜,他们派去追查报料人的记者,恰好又被我当成跟踪狂给弄派出所去了,事情闹得不小,最后他们是人也没采访到,还有可能被警方把事情反映到上头去……”

说到这里,他双手一摊,不无感慨的笑道:“所以啊,我现在只有一个感受,那就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出来混迟早要还的啊!”

众人听他“分析”了半天,可到头来还是没有半点透露他如何请来大人物帮忙的细节,心里多少有些失望。不过大家还是被他给逗乐了,毕竟商报从头到尾的遭遇,确实有些令人啼笑皆非。

蒋如柏抚掌大笑:“呵呵,好一个多行不义必自毙啊!小潘同志,你总结得很好,不过大家也都是明白人,都很清楚这件事如果离了你,肯定不会有这么好的结果。嗯,不说别的,你在对付席文娟时表现出的机智,还有昨晚在对付冯大超时的处变不惊,都是很多老记者都难以企及的啊!”

高兴之余,蒋如柏算是回过味来了:省宣的大人物为什么会帮潘浩?不管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吧,人家肯定是想让这年轻人在报社发光发热出风头啊!那出风头又是为了什么呢?还不就是为了早点干出名堂来,好把他往更重要的岗位上调么?这么看来,我作为集团一把手,肯定也得懂事识趣、有所表示才行,不能辜负了大领导的一番好意啊……

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钟同德很自然的又想起了刚刚讨论过的话题,便道:“蒋总所言极是啊!这不,我们刚刚对比完稿件后还在讨论,说要给小潘同志提前转正呢,不过他为人谦虚,再三推辞,说是要等整个策划做完之后再说。”

蒋如柏哈哈大笑:“打了这么大个漂亮仗,为什么还要等呢?这事儿我就越权做一回主吧,老钟,你们社的记者还是分了十级对吧?小潘现在是几级来着?”

钟同德点点头,麻溜答道:“他现在还是见习阶段,咱们一开始给他定的是十级……”

蒋如柏大手一挥:“这明显不合理嘛!咱们这一行向来是靠能力说话,小潘这次表现出来的素质,你们觉得定在十级合适吗?”

没等众主任发表意见,蒋如柏继续道:“我看这很不合适!这样吧,我也不乱来,咱们就这么定——在这次315策划报道结束后,咱们来一个论功行赏,开个表彰大会!提前转正和破格升级的事情,到时候当着全报社的面宣布下去,这样就既给大家树立了一个正面典型,也能让所有人心服口服!嗯,至于到时候定到几级嘛,老钟你们就自己内部讨论决定吧!”

钟同德想都没想便答应下来,笑道:“还是蒋总考虑得周全,我们一定把这事给办妥当!”

突如其来的荣誉,让潘浩有些受宠若惊,情不自禁的瞥了田小薇一眼,心想:怎么样?刚刚只是说要给老子提前转正而已,你就跳出来说三道四的,现在蒋总发声,不仅要转正,还要给老子升级呢,你咋不开腔了?噢,对了,你肯定是怕又惹得老大不开心,让你提前回家休息吧?

确实,田小薇此时一言不发的靠在椅背上,低头悄悄翻阅着手机,一副对会议内容毫不关心的架势。

蒋如柏初步敲定了自认为领导关心的大事,终于有工夫开始和众人讨论集团的内部问题。

“老钟,有关泄密一事,你们内部排查得怎么样了?”他这属于明知故问,明明知道毫无进展,却仍旧想把事情拎出来讨论一番,借机敲打众人。尽管他连泄密者有没有在这些人里都不能确定。

钟同德苦笑着摇了摇头,还没等他解释,蒋如柏便继续道:“今天在场的各位,都参加过上次的特殊编委会,严格说来都有泄密的嫌疑,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如果有人一时糊涂犯了错,我希望他能主动承认,或许我还能看在没有造成太严重后果的份上网开一面;可如果等到最后被查出来,那可别怪我不讲情面!这个政策,我会很快通报全集团,大家都好自为之吧!”

正文卷 第68章:泄密者

“蒋总!我有一些情况,不知道能……能不能说?”蒋如柏的话音未落,潘浩身边,沉默良久的陆定远忽然略显忐忑的举手发声了。

这家伙是要干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举报田小薇么?

潘浩见状心里感叹:怪不得刚才一直看他表情怪怪的,敢情是在合计干大事啊!噢,对了,商报那边被勒令查出责任人,追查到我们内部的泄密者只是时间问题,这家伙为了赶在这之前立功,居然不惜和田小薇撕破脸,还真是挺有勇气的!

不过转念一想:不对啊!他既然有这份勇气,为什么一开始还要怂恿我去举报呢?如果他掌握了绝对证据,干嘛不自己去,第一时间把这大功立了啊?嗯,看来他还是拿不准……可如果是这样的话,现在为什么又敢行动了呢?他就不怕冤枉了好人,到头来把自己给搭进去?

一片疑云中,潘浩屏息凝神,观察着在场众人的反应。自打进入报社以来,这应该是他第一次经历如此露骨的人事斗争,在他看来,这是一个观察这边职场环境的大好良机。

蒋如柏眼看陆定远举手,心里也是好奇,点头道:“小陆是吧?呵呵,想反映情况?不要有顾虑,有我在这里给你撑腰,你怕什么?”

果然,能做到这个位置的人,都不是简单角色,这么快就能看出陆定远是在顾忌田小薇的打击报复,所以直接点明要给他撑腰?

潘浩暗暗叹服着,便见陆定远感激不已的冲蒋如柏点点头,随即道:“蒋总、钟总,各位领导,有关这次的线索泄密事件,我觉得我作为部门负责人之一,也负有很大的责任,所以这两天是寝食难安,希望能在调查上尽一份力……

“说来也巧,今天早上我从吸烟室出来,正好碰见一位同事在楼梯角落打电话,我不小心听了一耳朵,发现他竟然是在和席文娟通话,聊的也是有关这次策划报道的事!我……我不太确定这位同事是不是这次的泄密人,我只是觉得这情况有点不太对劲。”

陆定远的这番话着实让潘浩大跌眼镜:这厮唱的是哪一出啊?他不是想搞田小薇吗?可田小薇会蠢到在单位给席文娟打电话么?而且还那么巧的被他听见?

果然,众人都对他卖的这个关子兴趣浓厚,蒋如柏率先发问,沉声道:“是谁?说了些什么?”

陆定远稍显犹豫的看了田小薇一眼,在她不解的目光中,他貌似为难的答道:“是高明坤。”

出乎所有人意料,陆定远揭晓的这个答案,并不是田小薇!

说起这个高明坤,潘浩并不是很熟悉,只知道他是一个三十出头的老记者,平常跑的是一些公安分局口线,不过在部门里并不算是什么杰出人士,据说级别也只是七级。

“高明坤?”钟同德听到这名字便皱起了眉头,“他进报社年头不短了吧?他吃饱了撑的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作为社长,钟同德也不可能对每个员工都了如指掌。在他的印象中,高明坤是一个堪称默默无闻的工兵型记者,常年都能细水长流的出稿,但却始终没法做出高质量的精品稿件,拿到足够的稿分和独家,把自己的等级升上去。这样的角色,在报社里数量并不算少,平日里也极少有人关注。

“他到底说了些什么?”略加思索后,钟同德也追问起来。

按照他之前的猜测,这次的线索泄密者多半在上次参加特别编委会的其它报社中层领导之间,原因多半是嫉妒天阳都市报得到一把手特殊关照。没想到现在看来,问题居然出在自己眼皮底下!

如果情况真是如此,结果还导致蒋总出了如此天大的洋相,即便事后有潘浩的力挽狂澜,但钟同德认为,这恐怕还是难以抹平蒋总对他这个社长的坏印象。可事已至此,除了表现出震怒与关切之外,他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在蒋如柏面前博取好的印象……

眼见自己的报料引起了两位大领导的足够重视,陆定远清了清嗓子,略显尴尬的说:“听起来,高明坤好像和席文娟挺暧昧的,我听他有说有笑的,玩笑也挺露骨……当然,我之所以怀疑是他泄密,是因为听他在电话里向席文娟讨要好处!”

啥玩意儿?高明坤和席文娟玩暧昧?潘浩听到这个消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虽然高明坤不算个高富帅吧,可人家毕竟也勉强称得上是一表人才,怎么可能看得上席文娟这种古怪又刻薄的老女人啊?

不过男女之事嘛,毕竟是很难能说得清的,眼下也没有他插话的份,因此他也仅仅是在心里打了个问号。

不过钟同德应该也抱有类似心思,问道:“他们俩怎么可能有什么暧昧呢?两个人都是有家室的人……”言语间,可以听出他是由多么不愿相信这事是真的。

然而蒋如柏却懒得理会这些细枝末节,径自问道:“讨要好处?他想要什么好处?”

陆定远应了一声,摊手答道:“我也没听太清,好像是在说什么立了大功,想要引荐之类的话……我猜测,该不会是他觉得在天阳都市报长时间升不了级,不满现在的待遇和收入,所以想借机纳个投名状跳槽啊?”

故事听到这里,一直没有吭声的田小薇终于发话了:“陆主任,我怎么觉得你说的这事儿,未免有点太巧了啊?”

陆定远不以为意的斜了她一眼:“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故意编排陷害本部门员工么?”说着,他冷冷笑出声来:“田主任,如果我是你的话,或许应该好好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想一下为什么在自己的管理下,部门里会出现这样的员工,做出这种有损大局的事,而不是一上来就质疑一个实话实说的人!”

钟同德这一次难得的站在了田小薇这边,连连摇头道:“小陆你这么说有点不合适,我觉得小薇的质疑是有道理的!你们想想看,高明坤只是个普通记者,并没有参加上次的特别编委会,他是怎么提前知道潘浩手里的线索的呢?”

田小薇同他相视一笑,补充道:“而且从泄密程度上来看,泄密者捅出去的信息量可不小,如果只是道听途说,恐怕很难做到这种程度吧?”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潘浩终于品出了些味道来了:对了,陆定远这是要借着曝光高明坤,顺带着给田小薇扣上一顶管理不力的帽子;钟同德拼命的想要把这种丑事给撇清楚,所以巴不得这一切不是真的。不过,听姓陆的说得言之凿凿的样子,如果这些都是他瞎编的,就不怕蒋总把高明坤找来现场对质么?

从这个角度分析看来,潘浩只能暂时相信陆定远确实听到了高明坤的这通电话,至于后者是如何获知机密线索并泄露给了席文娟,恐怕就真的得问当事人了!

会议室里众人开始交头接耳,讨论着这件事的戏剧性与严重性。蒋如柏的心情有些复杂,因为如果真相是一个普通记者为了自己跳槽而泄密,那至少可以证明报社内并没有人在针对他搞事。

可自己这个新官上任后,紧接着就发生这种卖主求荣的丑事,毕竟也是颜面无光的,因此他仍旧显得面色铁青。

沉吟良久后,他忽然一拍桌子:“去,把高明坤给我叫过来!我要现场问个明白!”

陆定远飞快的应和着站起身来,第一时间转身出了会议室。等了足足得有十来分钟后,脸色苍白的高明坤,才一脸不情愿的被他连推带搡的带进了会议室。

“我找了他半天,没想到这小子正躲在厕所里偷懒呢!”陆定远说着,幸灾乐祸的拍了拍高明坤的肩膀,“老高,钟总和部门平常待你都不错吧,没想到你居然干出这种蠢事,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高明坤撇了撇嘴,没有任何开口反驳的迹象。

蒋如柏看在眼里,沉声问道:“高明坤,我就问你一句话——这次的线索是不是你泄露给商报的?你是通过什么渠道得到的线索?为什么要这么做?”

高明坤一脸颓然,有气无力的叹息一声,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我想给自己谋条出路,所以趁着潘浩不注意,去他电脑上看过他的稿子,用手机拍下来,然后找到了商报的席文娟……”

这个答案听起来很简单,但却有它的合理性。潘浩闻言更是惊出一身冷汗:他娘的,趁老子不注意偷窥我电脑,还把我的稿子给拍走了?这要真追究起来,我岂不是也有责任?

蒋如柏没好气的抽了抽鼻头,默默的点燃了一根烟,抽了几口后他默默的看了一眼钟同德,好半天才挤出几个字来:“老钟,这件事你看着办吧!我就一个要求——所有责任人,统统严肃处理,不得姑息!”说着便起身离开了座位,走出会议室的心情,与来的时候可谓是天壤之别!

正文卷 第69章:主动领罪

所有责任人,统统严肃处理,不得姑息!

蒋如柏临走时的命令,回荡在钟同德的脑海,也让潘浩大呼不妙。

这该死的高明坤,你想跳槽就跳吧,干嘛非要来偷老子的线索啊?还有这姓陆的,为了邀功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现在把事情闹大了,蒋总面子上挂不住,你他娘的就有好日子过了?所有责任人都要处理哎,你这个副主任就能跑得掉吗?

在潘浩看来,陆定远已经有点失心疯了,为了把田小薇给拉下水,他真是连自己的安危都可以不顾,真不知道他俩当初结下的梁子到底有多深!

一脸肃然的钟同德朝其它部门的主任副主任们使了个眼色,摆手示意他们先行离开。很快,会议室里便只剩下五个人了。

“高明坤,你瞧瞧你做的好事!”酝酿半天后,钟同德首先还是拿罪魁祸首开刀,“大家辛辛苦苦搞起来的独家策划,你可倒好,为了一己私利泄露给对手?呵呵,你真以为席文娟收了你的线索,就能帮你引荐到商报去了?”

高明坤对领导的训斥似乎早有准备,打定了闷头挨训的主意,杵在原地默不吭声。

钟同德显然还不解气,继续训道:“我说你和这席大姐到底啥关系啊?你怎么就心甘情愿的为她干这种蠢事呢?现在好了,线索泄露了,你以为可以帮她出风头,帮你自己纳投名状,可她却偏偏被咱们潘浩给打了个落花流水,商报还被省宣给点名批评了,这些你小子想不到吧?”

潘浩听他言语中提及自己,而且还隐隐有庆幸无比的意思,心里稍稍宽慰:还好老子运气爆棚,不按常理出牌的搞定了席文娟,又误打误撞的坏了昨晚他们的采访……要是真被这孙子泄密给搞得满盘皆输,现在真相大白,我不被追责才怪呢!那样一来,我这试用期还能过吗?

刚刚从机关里豪情万丈的跳脱出来,如果这么快就搞砸了新工作,以后出去可怎么见人啊?

越想越觉得泄密者可恶,潘浩也就巴不得钟同德尽快宣布对高明坤的处罚决定。

“好了,你既然承认是你干的,那接下来该怎么做,你应该也很清楚吧?”斥责了半天,勉强出了一口气,钟同德满脸厌烦的冲高明坤摆了摆手。

高明坤点点头,声音颤抖着喃喃道:“我知道错了钟总,我……我马上回去写辞职报告。”

说话间,他的目光从田小薇和陆定远身上掠过,眼神中满是怨念,接着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会议室。

钟同德此时已经点起了烟,起身来回踱步,好半天才走到潘浩跟前,拍着他的肩膀说:“小潘啊,这儿没你的事了,你先去忙吧!”

潘浩不愿接招,摇头道:“钟总,这事我也有责任的,没有注意保密,给了别有用心之人可乘之机,我愿意接受处罚!”

在这种情况下,主动承担责任,往往比一味回避要好,领导会不会真处罚你另说,至少态度是端正的。这一点,当然也是潘浩在机关单位学到的宝贵经验。

果然,钟同德难得的呵呵一笑,叹道:“要不咋说你这小伙子招领导喜欢呢,瞧瞧这觉悟!”接着又喃喃道:“放心吧,这件事你没有错,我是不会乱罚人的!不过,你留下来听听也好,顺便帮我也出出主意……”

说话间他走到了陆定远跟前:“臭小子,你捅娄子了你知道吗?发现了这种情况,为什么不提早向我汇报?”

陆定远连忙起身,诚惶诚恐的哈着腰,一脸为难的笑道:“这不是事发突然么?我本来想着等开完选题会给您报告的,谁知道蒋总忽然来了,还说了商报被省宣勒令追查的事,我就在想,万一我拖延时间长了,席文娟抢先交代出真相,咱们在蒋总面前会很被动……”

钟同德点点头,也觉得他说得有几分道理:“不过说起来,这高明坤不都一直是你的人吗?你就没有一点事先察觉?他和席文娟的破事如果真存在,你会一点都不知道?”

言下之意,颇有点怪罪他管理不力的意思。这一点潘浩听得有些不明白:难不成一个部门负责人,还有义务和权力去干涉员工的私人生活么?

只听陆定远解释道:“钟总哎,您这可是为难我啦!员工和对面的人走得太近,确实是咱们的大忌,平常我对他们也是各种旁敲侧击,可我也不可能知道高明坤晚上和谁一起睡吧?”

不能和对面的人走太近?那就是说交朋友、谈恋爱都不行喽?难道这就是为了防止互相串线索吗?潘浩暗自感叹,几家报社之间的竞争激烈程度,竟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还有啊钟总,高明坤虽然跑的是政法口线,平常确实是我在主要负责管辖,可我毕竟只是个副职嘛……”陆定远轻描淡写的解释着,目光有意无意的瞥向了旁边的田小薇。

潘浩见状,心里跟明镜似的:好嘛!这也算是图穷匕见了,陆定远绕了这么大一圈子,最终还是要搞田小薇啊!

话音未落,便听田小薇冷冷一哼:“行了,钟总你也别伤脑筋了,处分我吧!”

不知为什么,潘浩只觉得她的这一声主动“申请”,竟然透着一丝寻求解脱的意味。

钟同德也颇感意外,因为在他看来,高明坤泄密纯属偶发事件,要因此处罚一个中层骨干,他原本还担心难以服众,没想到田小薇居然也这么“主动”。

看领导不吭声,田小薇只当他还有所顾虑,便继续说道:“反正之前您也发过话,让我在315策划后回家休息嘛,不如提前兑现,给我放个长假吧!”

这么一说,就有点赌气的意味了。

钟同德哑然失笑:“小薇啊,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跟上次那事比起来,这次的性质要严重得多,你应该清楚这个处分的严厉程度……”

言下之意,显然是“回家休息”已经不够了啊!潘浩默默看戏,好奇这个据说有背景的女人,到底能不能躲过这场无妄之灾。

“我当然很清楚!”田小薇毫不含糊,颇为鄙视的瞥了陆定远一眼。此时的陆定远,正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冲她似笑非笑的抖着腿呢。

“如果回家反省不够的话,就干脆把我这个部门主任给拿掉吧!让我做回普通记者,正好我也觉得自己离开一线太久,有点手痒了。”紧接着的表态,田小薇更是语出惊人,居然主动要求降职?

潘浩感叹着这女人的任性:陆定远巴巴望着的主任宝座,她居然说不要就不要?可既然她这么大度,为啥当年还会和姓陆的争得不可开交,导致梁子结到现在都还没解开呢?

对于这俩人的过往历史,潘浩并不十分清楚,心里满是疑惑。

钟同德闻言,当然还是觉得田小薇在赌气,心里颇为不悦,沉声道:“田小薇同志,你这样对解决问题没有任何帮助,我们这是在讨论问题,不要再开玩笑了!”

“钟总,我是认真的,没有开玩笑!”没想到,田小薇的态度依然坚决,目光从陆定远身上移开,她意味深长的与潘浩对视一眼,笑道,“这次的泄密事件,作为管理者的我本来就该负主要责任,更何况这件事给咱们报社抹了黑,在蒋总面前出了洋相,更让圈内人看了笑话,如果你不处分我,这事可怎么向上头交代啊?

“再说了,潘浩他们为了这次的策划拼死拼活,好不容易才拼出一个胜仗来,如果因为这事追责不力,最后连累他们,让他们的白忙活一场,我心里这愧疚可就大了!”

说到这里,她开始与钟同德四目交错,表情语气一点变得严肃无比:“所以,于公于私,我都情愿接受处分,钟总您就别犹豫了!”

潘浩这个吃瓜群众看戏看到这里,着实被田小薇的发言给惊到了:她不是处处看老子不顺眼么?不是连个提前转正也想出来阻止的么?怎么现在又忽然这么好心,居然怕连累老子白忙活一场了?

满腔疑云之下,潘浩只觉得眼前的田小薇越发的像一个谜。

另一方面,钟同德确实在犹豫,因为他不仅要考虑如何向蒋总交差,更要兼顾到处分田小薇后,部门内部可能出现的反弹。

作为报社管理者,他很清楚旗下很多部门中,都存在所谓的派系斗争。比如社会新闻部,田小薇和陆定远手下都有一帮死党,对他们俩各自是言听计从。现在,如果因为陆定远的人犯了事,却把田小薇给降职处分了,她那帮人会不会打抱不平,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到时候,万一再闹出点丑闻来,他这个社长在蒋总面前还怎么抬得起头啊?

眼见钟同德犹豫不决,自觉胜利在望的陆定远发话了:“钟总,我觉得田主任的觉悟很高,说得也很有道理,事已至此,咱们为了大局考虑,好像也只有壮士断腕了……”

正文卷 第70章:巴结

陆定远此时的嘴脸,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作小人得志。这不仅让潘浩和田小薇嗤之以鼻,甚至连钟同德都懒得搭理他。

“放心吧领导!”田小薇看出了钟同德的顾虑,“我会把情况跟大家说清楚的,你尽管处分我,不会有什么问题,我向你保证!”

钟同德左思右想,确实找不出比处理田小薇更好的办法,只得长长的叹息一声,默默的点了点头。

这一瞬间,潘浩的感受有些复杂。他本以为亲眼见到女魔头栽跟头,自己会有种大快人心的爽感,可不知为什么,同时目睹田小薇的淡然从容,与一旁陆定远的幸灾乐祸,他竟然有点为这女人鸣不平。

不对!这种感觉绝对不是打抱不平!忽然,他心里猛的一惊:开什么玩笑?她对我一直这么刁难,我怎么可能同情她?难道老子是受虐狂么?对了,她虽然栽跟头了,但却不是由老子亲手给打趴下的,我这分明是遗憾嘛……

心里胡乱琢磨着,这场风波频出的会议,也就暂时告一段落了。

默默的回到办公室,潘浩发现这里的气氛有些古怪。高明坤的座位旁,围着好几个平日里跟陆定远关系不错的记者,不知在议论着些什么。眼见两位领导归来,他们又很有默契的各自回了座位。

高明坤噌的一声站起来,手里拿着刚刚打印出来的辞职报告,直愣愣的递到了田小薇面前,面色铁青的说:“喏,签个字吧!”

“你这不争气的臭小子,我真想一脚踹死你!”没等田小薇接招,陆定远已经满脸激动的冲了上去,抬脚便在高明坤的屁股上不轻不重的踹了一下。

高明坤猝不及防,身子一个趔趄,回头幽怨无比的瞪了一眼,却没敢有半点怨言。

眼见陆定远动手了,旁边有老记者赶忙上来劝住他,有人问到:“远哥,你这是干嘛啊?”

陆定远指着高明坤的鼻子骂道:“干嘛?这家伙把咱们的线索泄露了,害得上头要处分田主任,你们说他该不该打?”

看到这里潘浩豁然开朗:这姓陆的挺有心机啊!抢先把田小薇要被处分的消息说出来,还假惺惺的演一出打抱不平的戏码,这是想要笼络人心啊!

一听说田小薇要被处分,办公室里的窃窃私语声就更加嘈杂了。尤其是田小薇的那帮人,更是忍不住满脸关切的凑了过来,试图找田小薇本人求证。

田小薇刚接过高明坤的辞职报告,匆匆在上头签下了“同意”二字,并署上了自己姓名,递还到他手里,同时对周围人微笑道:“别紧张,我确实是犯错了,是我管理不善,才会发生这种事,接受处分是应该的。”

“凭什么啊?他平常也不是你在管理啊?”老记者肖淑静心直口快,直接把意见说了出来。

陆定远刚准备弯酸两句怼回去,却听田小薇呵呵一笑:“静啊,我毕竟是部门一把手,不冤!你们都好好的,等我走了以后,大家继续好好干,没准哪一天你们当中也会有人坐上这位置,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个中滋味啦!说实话,我真没什么好眷恋的,这处分对我来说,或许还是一件好事呢!”

潘浩听得明白,她的这番话,既是说给肖淑静等人听的,更是说给陆定远的:你姓陆的不是心心念念着要当主任么?那你来当呗,指不定哪天就遇上跟我今天一样的事儿呢!

不过肖淑静等人却解读过了头,纷纷面露惊恐之色:“你说什么?你要走?他们就为这事要开……开掉你?”

显然,他们一方面是舍不得这棵倚靠惯了的大树,另一方面则是担心陆定远上位后,他们自己的日子不好过。至于是不是真的对田小薇有感情,潘浩从表面上,还真难看得出来。

田小薇摇头否认:“放心吧,我顶多就是降个职,以后还和大家在一栋楼里工作,没啥大不了的!”

看着她故作坚强的样子,肖淑静等人眼角泛泪光,办公室气氛显得有些悲凉。

潘浩在一边看着,心里滋味也有些复杂,索性独自抽身来到了吸烟室。打开手机,看到新人群里,顾丽莎等人也在热烈的讨论着这件事。

“女魔头要走了?咱们的苦日子可算要熬出头啦!”这些天被频繁安排跑热线,每天连吃饭时间都难保障的陈梦怡欢呼着。

另一名情况和她相差无几的新人佟彤也附和道:“是啊!天天叫我们跑热线,累死累活都出不了两篇稿子,我就觉得她这个领导当得不行,太随性了!”

乔木林是佟彤的仰慕者,此时自然也连声称是:“嘿嘿,师妹说得有道理啊!说起来还是远哥好,平常对咱们也挺关心的……”

顾丽莎则直接圈了一下潘浩,发了一个俏皮的表情,提问道:“怎么样啊浩哥?你就要摆脱掉女魔头了,有没有一种雨过天晴的感觉?”

唐君毅则坏笑着猜测道:“嘿嘿,听说高明坤是看了浩哥的电脑,然后才把线索泄露出去的?浩哥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为了整垮女魔头故意让他看的呀?”

潘浩只得发出一串省略号,随即感叹道:“人多水深关系利益复杂,凡事不能只看表面呀!”

众人连忙对他的“高深莫测”展开了一番解读调侃,但总体的气氛仍旧是一片喜庆,认为田小薇走后,部门环境会变得更好。

潘浩点了一支烟,懒得再看手机,抽到一半的时候,大门开了,陆定远又一次过来与他“偶遇”。

“嘿嘿,兄弟,这么巧啊?”此时的陆定远可以用春风得意来形容,和潘浩打招呼的时候,他虽然仍旧保持着表面的客气,但却没有上次有求于人时的那种神情。

没等潘浩回应,他一屁股在旁边坐下,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咧嘴笑道:“还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我现在是感触颇深啊!我一直以为是小田田泄露了线索,没想到真相会是这样!”

潘浩点了点头,随口道:“是啊,你一直想取而代之,所以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时候跑来怂恿我,没想到我还在犹豫的时候,你想要的结果却自己送上门来了……”

陆定远嘿嘿一笑:“兄弟,别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犹豫呢,不然我岂不是要冤枉小田田么?那她不知要怎么报复我呢,嘿嘿,哪有现在这场面愉快啊?”

潘浩听着他得意洋洋又虚情假意的感谢,似笑非笑的继续抽烟。

“对了兄弟,等小田田走了,你的苦日子也算到头啦!怎么样,有没有啥想法?别客气哈,尽管对你远哥我开口,但凡我能尽一份力的,我绝对没有二话!”

忽然,陆定远开始转移话题,拍胸脯做保证的样子,仿佛他已经是这个部门的当家主任了。

潘浩见他一脸谄媚的样子,心里不禁好笑:呵呵,这是刚刚见识了我背后那位大人物的能量,现在想来巴结老子么?可惜了了,你又找错人啦!

不过他也不想分辨什么,笑道:“远哥真是太仗义了!我能有啥想法啊,踏踏实实跑新闻写稿子呗!”

陆定远会意一笑:“嗯,兄弟这脚踏实地的精神,值得学习!嘿嘿,放心吧,我一定想办法让你多做点大稿子。在这圈子里要想扬名立万,说起来其实也不难。”

“那就先谢谢远哥喽!”潘浩眼看着烟就抽完了,一边摁灭烟头,一边心不在焉的道谢着。

陆定远看在眼里,意识到自己有点热脸贴冷屁股,不过却丝毫不敢把不满流露出来一丝一毫,继续赔笑道:“咱们两兄弟联起手来,互相照应着,我相信咱们是能够干出一番名堂来的,兄弟你说是吧?”

这话的意思,显然就是在和潘浩谈条件了:我用我主任的职权,帮你尽早的在圈内扬名立万,你用你背后的关系,帮我在仕途和经济上捞够好处,如此互相照应,岂不美哉?

潘浩当然心知肚明,憋着笑冲陆定远嗯了一声,随即起身离开了吸烟室。

这一天的采访,潘浩按照原计划开展,各方面的进度都十分顺利。达瓦西方面召开了一个新闻发布会,专门向全国媒体集中解答了众多问题,潘浩在现场提问犀利,可谓是收获颇丰。

理清了头绪、采够了要素回到办公室,他已经将今天的稿子打好了腹稿,很快便写好了提纲,通过邮件发到了田小薇那里报题,以便其在编前会的时候,能够更详细的向领导和编辑部说明情况。

看完提纲,田小薇用qq回复了一句:“很不错,给你点赞!”

看到这条消息前一秒钟,潘浩刚好通过内部邮件系统看到报社对田小薇的处理决定——鉴于社会新闻部出现严重泄密事件,部门主任田小薇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为严肃纪律、整肃作风,经报社党委讨论研究决定,免去田小薇社会新闻部主任职务,调往要闻部工作,定级为七级记者……

看完处分决定,再看到田小薇没事儿人一样的回复,潘浩百感交集,忍不住抬头望向了隔壁座位,想要看看她现在的状态。

正文卷 第71章:约吗

说来也巧,潘浩望向田小薇的时候,恰好发现她也在看向这边。俩人四目相对,很快便各自移开了视线。

潘浩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一丝异样,那是一种貌似愧疚,又好像是担忧的神色。除此之外,他丝毫没有看出这女人有任何落寞的样子,似乎这个严厉的处分跟她毫无关系一般。

很快,他便收到了田小薇的消息:“你今晚下班有空吗?”

“当然有空,只是不知道交完稿几点啦!”潘浩试探着问道,“怎么,田主任找我有事?”

“想请你陪我喝一杯。”田小薇的回答倒也干脆。

潘浩满脑子问号:你脑子没糊涂吧?挨了处分想找人倾诉,我可以理解,想要借酒浇愁我也不觉得奇怪,可你干嘛找一个平日里被你百般折磨的人陪啊?

当然,他不会真的认为田小薇是糊涂了。经过这些天的共事,他发现这女人虽然为人刻薄了一些,但逻辑和理智毕竟还是在线的。既然她提出了这要求,想必就一定有她的用意。

“行啊,那我加把劲,争取早点把稿子弄完下班!”略加思索后,潘浩给出了肯定答复。他对田小薇的邀约深感好奇,另一方面,也为她主动申请处分时的仗义心存感激,不忍心拒绝适逢大难的她。

“呵呵,不急不急,我也得站好最后一班岗呢,你这稿子得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可别光顾速度忽略了质量喔!”田小薇难得的在信息结尾加了一个微笑表情。

潘浩百感交集的哑然一笑,这便沉下心来开始了今天的稿件攻关。

稿子写到一大半,时间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六点多。田小薇和陆定远开完编前会回到办公室,俩人的姿态各有不同。田小薇还是老样子,仿佛处分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般;陆定远就不一样了,虽然现在还没有正式的任命下来,但他俨然已经以部门主任自居,一进办公室便开始了各种安排布置。

这一通安排布置下来,原本就跟着陆定远的这帮人,一个个回答都无比响亮,而肖淑静等“田小薇系”的记者们,则都有点蔫头耷脑的。

潘浩趁着写稿间隙的时间起来倒了一杯水,见到这一幕,心里不无感慨: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还真是这样啊,即便是一个小小的部门里,都不能例外!肖淑静这帮人,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喽!

陆定远表现完毕后,办公室重新恢复平静,只剩下一阵阵键盘敲击声,大多数人都在专注赶稿。

“兄弟,晚上下班有空不?”不一会儿,潘浩居然又收到了一条消息,这一次是陆定远。

“啊?有事么?”潘浩纳闷,难不成你也要请我喝两杯么?

“嘿嘿,也没啥事,就是想请大家聚一聚,唱唱歌、喝喝酒,联络联络感情!”

潘浩知道,陆定远所指的“大家”,想必是他手下的那帮亲信,心道:这就开始想把我给拉进你的小圈子了么?

打心眼里不喜欢选边站的他,想都没想便回复道:“不好意思远哥,今晚我有约了,咱们下次有机会再聚吧!”

陆定远对这个结果显得十分遗憾,但也无可奈何。

不多时,潘浩又看到新人群里的几位热闹了起来。点进去一看,讨论的话题竟然也是要不要参加陆定远的局!

这时候潘浩才意识到,陆定远邀约的可不仅仅是他的那帮亲信,而是连同所有新人在内统统有份啊!心想:呵呵,这是想设个局来让大家去拜码头啊!不知道他有没有叫田小薇的那帮人呢?

“浩哥,你去吗?”顾丽莎在群里问道,“陆主任眼看着就要新官上任了,这是要给大家点甜头呀,嘻嘻,一起去玩玩呗!”

众人见状也纷纷附和。潘浩暗道年轻人毕竟是年轻人,最后还是以“有约了”作为借口,婉拒了大家的邀约。

这个晚上,因为有陆定远预订好的局,因此直到八点过,办公室里都还留有不少人。

这时候潘浩的稿子已经提交了,从发稿系统可以看到,田小薇对稿件没有任何改动,直接转发给了夜班编辑部。这就意味着,潘浩已经可以下班了。

“你到地下停车场等我吧,145号车位,车钥匙我放在我桌边的柜子上了,你出门的时候顺手就能带上,不会被人察觉的。”这时,田小薇又发来了消息,“我还有一些稿子要审发,但应该很快了。”

啥?要我悄悄拿车钥匙,到停车场她的车上去等她下班?潘浩看到消息,心里莫名有些浮想联翩——这也不怪他敏感,田小薇的安排着实让人觉得有点暧昧……

似乎是意识到有些不妥,她又补充道:“我知道陆定远在呼朋引伴,你如果想去的话,咱俩也可以改日。不过如果你没改主意,现在提前走,可以免得再被他骚扰,对吧?”

改……日?潘浩略微有些走神,但并不至于想歪,觉得田小薇说得很有道理,便回了一个ok手势,飞快的收拾了东西,一副要赶着时间去赴约的样子,匆匆的离开了工位,并且以十分隐蔽的动作,顺势抄起了田小薇的车钥匙。

按图索骥来到地下停车场145号车位,潘浩看到的是一辆普普通通的铃木雨燕。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堂堂天阳都市报社会部主任,居然只开着这么一辆廉价的代步车?

再联想到有关她的那些传言,说她拥有多么深厚的背景,甚至还和某些领导有“那方面”的关系,潘浩更是觉得这辆车与她的形象气质格格不入。

不过,没准这正好是人家的高明之处呢?低调不张扬,多难得啊!转念一想,他也没太当回事,打开车门便坐了上去,低头打起了手机游戏消磨时间。

约莫半小时后,田小薇蹬着高跟鞋下楼了,径自打开了驾驶位车门,她迈步上车,冲副驾驶位的潘浩微微一笑,接过他递来的钥匙,熟练的发动了汽车,载着他离开了报社大楼。

“我还以为你会拒绝我。”刚刚开上大街,田小薇便冷不丁的来了一句,“毕竟,我一直都对你没好脸色……”

“哈哈,我就是好奇,想看看你找我会有什么事。”潘浩也不讳言,大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就不好奇陆定远攒局的用意么?怎么不去他那边?”田小薇没有正面回应,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潘浩撇了撇嘴:“他还能有什么用意?春风得意、新官上任,想要享受一把众星捧月、前呼后拥呗!顺便再观察一下谁对他忠心耿耿,谁对他两面三刀嘛,不就是这些破事儿么?这样的局有啥意思啊……”

田小薇听他说话实诚无比,竟然扑哧笑出声来:“没想到你这人还挺嘴贱的,人家好好的庆祝局,被你说得这么不堪。不过……我也是这么想的!”

潘浩闻言也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田主任你也挺幽默的,可平常上班干嘛老板着个脸呢?”

“所以我才想解脱啊!”田小薇不无感慨,“这个主任做起来不仅活多事杂,还得时刻小心留意,生怕被人给抓住小辫子参我一本。所以你说我敢幽默吗?一个玩笑没开对,那就得结梁子啊!”

“这倒是真的,虽然进报社时间不长,但我发现这儿和机关单位比起来,情况好像也好不了多少!”对方都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潘浩当然也不含糊。

田小薇颇为意外的瞥了他一眼,接着便继续默默开车,一路来到了一座小区门口,径自驶入了停车场。

潘浩略显吃惊的看了她一眼,心想:不是要去喝一杯么?咋开进小区来了?难不成她想让我到她家去喝酒?这……也太那啥了吧?

虽然平日里对田小薇没多少好印象,但客观来说,这女人的样貌身材还是很出众的。一想到待会儿有可能与她共处一室,还要举杯对饮,潘浩心里莫名升起一阵躁动。

田小薇目不斜视,余光瞥见潘浩扭头看她,笑道:“我回家把车停好,换身衣服,不然怎么去喝酒?我可不想酒驾上新闻!”

潘浩刚刚脑补的一通幻想桥段,被她的这个解释弄得烟消云散。不过,等田小薇停好车,他还是得以随她一路上楼,坐电梯来到了她家门口。

“进来坐会儿吧,等我几分钟。”田小薇掏出钥匙打开门,落落大方的招呼潘浩进屋。

潘浩点点头,随她迈步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刷着灰色墙壁的客厅,冷酷的工业风装修,硬派的家具布置,与田小薇平时冷酷干练的气质倒是十分契合。

进屋后,田小薇也没管他,直接朝卧室走去,应该是去换衣服了。至于为什么去喝酒还要换衣服,潘浩就有点不明就里了。

自顾自的在客厅里踱步,最吸引他注意的是餐桌一角的那面相片墙。一张张照片上,田小薇或是稚气未脱,或是春风得意,全都是工作照或是接受表彰时的留影。看得出来,这个女人对事业的热爱,可以说是远超对生活的热心——所有照片当中,竟然没有一张旅游照,更没有和男人的合影……

“我的天,这个工作狂!”潘浩一边嘀咕着,一边又纳闷:这样一个视工作为生命,把荣誉看得无比重要的女人,怎么就甘心接受如此丢人的处分呢?

正文卷 第72章:田小薇的道歉

夜里,灯光迷醉的“四叶草”酒吧内,潘浩斜靠着舒服的沙发椅,右手支撑着腮帮子,左手端着一杯长岛冰茶,望着对面那个专心品着龙舌兰酒的田小薇,脑子里依旧满是问号。

这个女人回家后,用飞快的速度换上了一套连衣裙,披上一件高腰小外套,蹬上高跟鞋,甚至还简单补了个妆,然后便带着他一路步行来到了这间在天阳极负盛名的酒吧。

这间酒吧的老板是一个美籍华人,极有创意的把美国酒吧餐吧相结合的方式带到了国内,甚至还入乡随俗的在二楼开设了十几个包厢,顺带着搞起了ktv。一直以来,这里便以正宗的鸡尾酒、绝佳的夜场表演、周到的服务,吸引着广大天阳中产阶级的光顾。

看得出来,田小薇应该是这里的常客。侍者微笑着和她打招呼,直接问她是不是照旧喝龙舌兰。田小薇点点头,顺带点了一些吃的,再给潘浩推荐了长岛冰茶。

俩人没吃晚饭,在酒上来之前,先默默的填饱了肚子。等到鸡尾酒上桌,俩人又品了一阵,看着台上的乐队表演,潘浩心里嘀咕:神秘兮兮的找我喝酒,难道只是为了有个伴么?那她这选择未免也太奇怪了!

所幸,田小薇在乐队演出间隙终于开口了,她似乎看到潘浩已经有些百无聊赖,更感觉到他的目光正在自己身上不断打量,笑道:“怎么?觉得我今晚很反常么?”

潘浩毫不避讳的点点头:“是啊,虽然田主任天生丽质,但像今晚这样光彩夺目的样子,我之前也只见过一次。”他说的当然是校招新人们入职那一天。

田小薇咯咯笑道:“那天我可把你给折腾惨了,你不记恨我吗?”

“都过去啦,我现在不好好的么?”潘浩淡然一笑,摆手道,“不过当时我可真是挺生气的,觉得你处处针对我,私底下没少骂你呢!”

田小薇第一次和他聊起这方面的话题,兴致颇高,再加上酒精作祟,笑得毫不掩饰:“好哇,我本来还觉得挺愧疚的,没想到你小子居然私底下骂我!我说我最近怎么老打喷嚏呢?”

玩笑开罢,她微微摇了摇头,正色道:“说起来,我越发觉得,我一开始对你应该是有不少的误会,所以才会那么对你。我承认,我有些时候对你确实有点过于苛责了……”

误会?难道她知道我的真实情况了?潘浩心里泛起一阵莫名的欣喜,要知道,稀里糊涂的被认为和省宣大人物有关系,虽然给他带来了一些好处,但却同时让他背负上了一股无形的压力,仿佛是他撒了一个弥天大谎,需要时刻小心翼翼的去维持一般。

最要命的是,这份误会他自己还不太方便去解释,毕竟这种事越解释越像是在掩饰,倒显得他很虚伪。这时候,他人的理解便显得很可贵了。

“呵呵,我还以为这是你带新人的独门秘法呢!”潘浩打了个哈哈,“你还别说,你这招还挺有效的,喏,我现在不已经顶着压力成长起来了么?”

田小薇知道他这是在故意说场面话,便佯怒着白了他一眼,那娇俏模样,潘浩绝对是第一次目睹,心里忽然宛如被电击一般,泛起一股说不出的荡漾:妈呀,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心疼,这老话可真没错啊!娘的,没想到老子居然会觉得这女魔头好看……

心里胡乱想着,潘浩只得喝一口酒来掩饰自己咽唾沫的动作。

田小薇偶然展露出了少女的一面,但转眼后便像个女王一样,端端正正的坐在那边,啜了一口酒,喃喃念道:“你就别贫嘴啦,你知道我说的误会是什么意思!”

接着,也没管潘浩有没有在听,她便将这段误会的前因后果给梳理了一遍,顺带着也讲了她自己的一些心路历程。

“你知道吗?我当初进集团的时候,那可是实打实的挤破头考进来的!那时候是媒体的黄金期,记者是很多人羡慕的行业,所以那一年,报名应聘的少说也有一两千吧,而整个集团的招聘岗位,只有区区的二三十个!”

这段开场白,潘浩听得明白,田小薇的意思是想说,她是靠着自己的实力进入的集团。心道:怪不得那么工作狂,敢情从一开始就没轻松过啊!

他知道,所谓的媒体黄金期,其实也就是媒体最苦最累最忙的那些年。

那时候,互联网还没有那么发达,人们接受信息的渠道,大多数时候还是报纸和电视。而天阳这种千万人口级别的大城市,每天发生的各类新闻千奇百怪,记者们当然忙不过来。不过,这也意味着写不完的稿件,与挣不完的稿费……

“那时候我有幸进到天阳晚报,接到通知的时候,简直浑身都在发抖,根本控制不住!”回忆起过去,田小薇的表情显得有些复杂,又喝了一大口酒,她苦笑着摇头道,“当时年轻,一心想着出人头地做大新闻,所以每天拼死拼活,一心扑在工作上,根本顾不上别的事……”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潘浩倒是听出了不少弦外之音:她说的应该是感情方面吧?呵呵,是啊,人这一辈子就是这么寸,尤其是女人,事业和爱情哪儿那么容易兼得啊!

“几年下来,我的付出终于有了回报。我做到了晚报的首席记者,不用再坐班,也没有发稿任务,每天做的事就是想策划,然后去执行出稿就ok,省内国内大大小小的奖我也没少拿,在圈内也算小有名气了。”田小薇继续回忆道,“那时候的我就觉得,我的记者梦应该算是实现了吧?”

潘浩听得有些心驰神往——这不就是他一心想要达成的状态么?当一个高级记者,不用每天苦哈哈的打卡上班,工作时间相对自由,还能在业内呼风唤雨……

不过,田小薇的表情紧接着转阴,叹道:“不过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我很快就被流言蜚语缠上了,呵呵,他们也真够无聊的,居然说我和报社领导不清不楚,而且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没多久整个圈子就都知道了!”

简简单单几句话,潘浩却听得出这背后到底发生了多少故事,同时也再次领教了媒体圈的“小”。

看他一副吃惊不已的样子,田小薇很快笑道:“潘浩你记住,记者这一行,干的就是采集、加工、传播的工作,所以一旦他们传起流言蜚语来,那威力你可想而知。”

她的这番总结潘浩觉得精辟无比,点头道:“田主任说得对,真难想象你是怎么挺过来的!”

虽然陆定远当初也说她和领导有那方面的关系,甚至在很长时间内影响了潘浩的判断,但他现在已然不再那么想了——田小薇虽然漂亮,在领导面前也各种横冲直撞,但扒开这些看本质的话,你会发现她其实真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媒体人而已。如果非要说她有错的话,或许就恰恰错在她太漂亮,给了旁人“发挥”的空间吧!

田小薇注意观察着他的表情,发现他是真诚的在为自己鸣不平,心里泛起一阵暖意,举杯和他轻轻相碰,笑道:“你是怎么挺过来的,我也一样啊!”

潘浩听得有些迷糊,但还没来得及发问,便听她一口气说道:“很简单啊,我管不了别人的嘴,所以我除了继续拼命工作外,并没有别的办法。只不过后来谣言太厉害了,我担心再闹下去,只怕是有领导的家属都要来报社闹了,所以恰好看见集团内部竞聘,我就试着报了名,然后很幸运的来到了天阳都市报。”

同样是简简单单的几句话,潘浩对田小薇的过去又多了解了一些。当然,有关这段经历,他最好奇的还是她与陆定远的矛盾。

田小薇似乎是知道他的心思,补充道:“我来天阳都市报社会部,本来也是从调查记者做起,定级定的是五级,可没想到当时的主任忽然辞职,紧接着又接连走了好几个老记者,报社临时决定内部竞聘,我就又去试了一下,稀里糊涂的就坐上了主任位置。呵呵,我还是太天真了,以为大报社就不会有那么多事,谁知道就这样把陆定远给得罪了。这些年下来,他可没少嚼我舌根子!”

原来这些她都知道啊!潘浩暗暗佩服这女人,和视自己为死敌的对手共事,在明知对方恶意中伤自己的情况下,还能沉住气正常上班,甚至还能在表面上维持部门的和谐,这份能力与气量,绝不是一般人能具备的。

“说了这么多我的事,呵呵,其实我是想告诉你,正是因为我的经历,导致我不知不觉成了一根筋,我认定了人只能靠实力真刀真枪的干事,对那些耍小聪明、走后门、搞歪门邪道的人,我是出了名的容不下!”田小薇一口气将杯中酒干掉,打响指让侍者再来一杯,接着对潘浩笑道,“所以,当初听说你是有省宣大领导打电话钦点,要从妇女报把你往我们部门安,你知道我是什么感觉吗?”

潘浩挠头憨笑:“你的感觉当时可都写脸上了,对我不客气得很呐!”

田小薇连连摆手,不好意思的笑着,接过侍者端来的酒杯,冲潘浩豪气万丈的大声道:“我也不废话了,这杯酒,为这些日子以来我对你的误会和刁难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话音未落,她竟然仰头将一整杯高度数的龙舌兰酒一口咽下了肚!

正文卷 第73章:酒后吐真言

陡然见到这一幕,潘浩不由得惊得瞪大了双眼:不愧是女魔头啊,连道歉都这么特别!这一口酒下去,她人还扛得住不?可别最后喝大了断片儿,我可咋送她回去啊?

想到这里,心里难免浮想联翩:嘿嘿,喝断片了还送回去干嘛?难道不应该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到酒店来一场酒后乱那啥么?

是的,田小薇骤然饮下一杯高度酒,瞬间小脸便涨得通红。加上她本来就有的妆容,此时的她看起来别有一番动人姿色,引得旁边桌酒客频频侧目,更有人对潘浩投以羡慕目光……

“怎么样?你愿意么?”放下酒杯,田小薇双眼迷离的顺了一口气,显然是想平息下自己的酒嗝,免得影响自己的淑女形象。不过,她向潘浩问的这句话,就有些不那么严谨了。

潘浩暗自好笑:咋搞得跟求婚一样啊哈哈哈……

嘴上却道:“田主任,你真没必要这样对自己。说实话,我虽然心里也有怨言,但却没有真的记恨过你!你看,你到最后不也让我加入策划了么,而且我写的稿子你也很认真的在帮我修改……”

“少他妈说这些!”田小薇打断了潘浩的发言,甚至还爆了粗口,只见她满脸愠色,蛾眉紧蹙的摇头道,“你还叫我田主任,这分明就是还在记恨我!你我比谁都清楚,让你加入策划的是上面领导,根本不是我当时情愿的!”

她要这么说,也确实如此。潘浩表示认同,因为当时上头领导发话,让她要注意培养有潜力的新人,逼得她不得不把自己的方案发给自己——为此,当时潘浩还得意了好久,觉得这样狠狠打了女魔头的脸呢!

“再说了,后来的线索和采访都是你一个人搞定的,我难道还能把你排除在外不成?”田小薇一本正经的回忆着,力求证明她的这些举动都只是正常的工作安排,并不能弥补她因为误会产生的歉意。

潘浩明白她的心思,只得试探着问:“小……小薇姐,我这么叫你可以吗?”

田小薇滋味复杂的笑着点了点头。

潘浩继续道:“我很好奇,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并没有省宣大人物撑腰的呢?”这一点他确实很想不通——按理说,最近的泄密事件后,省宣亲自发文修理商报的举动,连蒋如柏等人都对他的背景深信不疑了,田小薇为什么会反其道而行之呢?

田小薇不好意思的掩嘴一笑,叹道:“很难说有个具体的时间点,严格说来,应该是你在这次策划中的表现征服了我!在我看来,一个人能有这份毅力和能力,还有什么必要靠关系呢?”

潘浩闻言心里大慰:天哪,从这女魔头嘴里听到这样的话,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确实,这不仅是因为田小薇之前的刻薄导致出的反差感,更因为她本身就是业内的资深强者。能够得到她的认可,甚至让她推翻对自己的成见,在潘浩看来,这比蒋如柏的当中表扬要有分量得多!

“所以我就开始疑惑,开始思考有没有另一种可能!”田小薇继续回味道,“比如你根本就没有背景关系,而是上头误会了省宣大领导的意思,甚至是干脆有人在暗地里帮你,而你压根儿就不知情……”

听到这里,潘浩不得不感叹这女人神准的第六感。截至目前,他不也正是怀疑是李馨梦在悄悄帮他吗?没想到对他俩之间的事毫不知情的田小薇,居然也能猜测到这种程度。

“总之,我努力让自己变得客观一些,对你的态度也尽量控制,慢慢的我发现,这样的相处方式也没有任何违和感;另一方面,上头领导那么露骨的想要提拔你,你也没表现出什么恃宠而骄的地方……”田小薇侃侃而谈,“直到昨晚到今早,你对付商报记者的手段,还有省宣发文批评商报的事出了之后,我就更加确定这个推断了!”

“嗯?我还以为你也会像蒋总他们一样,更加认定我是有大人物在暗中相助呢,怎么会……”

田小薇哈哈大笑:“我实在想不出一个被省宣大人物钦点的青年才俊,会用那么鸡贼的方法,把人家商报记者给弄到派出所去待一晚上,而且还回头就给上头报告,顺带把他们单位给一锅端了!”说着她正色道:“反正就我对你的了解来看,这与你平日的风格反差太大了!就算省宣这么做真是在帮你,我觉得那也不会是你在背后运作。”

潘浩恍然大悟:都说一个好的记者首先得擅长逆向思维,这一点在她身上算是领教了!

不过他也有疑惑,笑道:“你说得有道理,不过这也不能证明我没有走后门呀!呵呵,就算是有人暗中相助,我从妇女报调剂到天阳都市报,不也算是你鄙视的范畴么?”

“噢,你这言下之意是说,当初被我针对、刁难,是你自己活该喽?”田小薇憋着笑反问道。

潘浩大笑起来,摇头道:“小薇姐,幸好今晚有这顿酒啊,不然我对你的印象,恐怕要一直停留在女……”说到一半,他忽然止住了嘴,显然是意识到了不妥。

“停留在女魔头是吧?”田小薇毫不讳言,摆手道,“谁还不知道你们那点小九九啊,背地里叫我女魔头的,叫我小田田的,啥都有,我都习惯了!”转而又说道:“不过听你这么感叹,我还是很欣慰的,看来你应该是接受我的道歉了。”

潘浩点点头:“就算是吧。不过说真的,你真没必要这么正式的道歉。说起来,你今天主动申请处分,不也有为我挡枪的考虑么?我还没来得及谢你呢!”

说话间,他也索性端起自己那剩下的大半杯酒,仰头来了个豪饮见底。

田小薇见他举动,眼皮都没抬一下,故作蔑视的笑道:“跟我学是吧?你也不看看你喝的是啥,我喝的又是啥!哼哼,没诚意……”

确实,长岛冰茶和只加冰块的龙舌兰纯饮比起来,烈度差得真有点远。

潘浩憨憨一笑,摊手道:“我这不是怕喝多了待会儿没法送你回家么?”

“回家?”田小薇哼道,“这才哪儿跟哪儿啊,你居然敢提回家?”说着她又冲侍者招了招手,“给这家伙来一杯苦艾!我继续老样子续上!”

潘浩见她脸颊绯红,说话声音也比之前大了不少,显然是酒精上头了,本想出言相劝,但见她难得如此放松,又有些不忍心——了解了这女人的过去,又有着这些日子以来的恩怨情仇,他对田小薇的情感显得有些微妙。

趁着侍者调酒的工夫,田小薇的话题回到了刚才:“你也别谢我,我就是这种人,受不了了就想要逃离!呵呵,当初在晚报受不了流言,我逃到了天阳都市报,现在也一样,受不了陆定远的骚扰,我也只有躲啦!只不过临走前嘛,顺手为你做点好事,这不显得我高风亮节么?哈哈……”

她说这番话时显得云淡风轻,甚至还有一些调侃的意味,但潘浩能听出来,她还是有些纠结的。即便她口口声声说跑一线是她原本的爱好,即便她之前一直说当领导太累了——像她这种事业心极重的女性,好容易坐到了大报社部门领导的位置,忽然被一脚踢下来,那滋味能好受吗?

这时候,俩人的酒又上桌了。潘浩的那杯苦艾酒,绿哇哇的样子看起来很不好惹;杯子上架着一只小勺,勺子上放着一块方糖,侍者掏出打火机麻利的将其点燃,接着便看到一团蓝色的火焰,将方糖一点点的融化,慢慢的滴入酒液之中。

潘浩鲜有来酒吧消费,对这一幕看得十分专注,心里不免打鼓:这玩意儿真的能喝吗?

田小薇见他露怯,笑道:“搅匀了喝吧,我又不让你一口闷,你怕个什么?”

眼见潘浩小心翼翼的开始尝试,她自顾自的说道:“不过也好,保持一颗警惕之心,不管是喝酒还是工作中,都是很有必要的。今后你这秘密能不能守得住、能守多久,现在你我都不清楚,我只给你提个醒,小心陆定远和他的人!”

潘浩一口酒刚刚尝到嘴里,只觉得滋味怪怪的,脸上表情有些狰狞,紧接着又有一股绝妙的回味袭来,再听见田小薇这无比体己的提醒,他自然的报以感激目光,点头道:“谢谢小薇姐关心,我记住了!”

田小薇似乎还不放心,解释道:“你别看他现在对你各种笼络,等他发现你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一定会变本加厉的把他认为吃亏的事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潘浩当然不难理解她的说辞——陆定远这个人,表面上对谁都笑呵呵的,对新人也是一副热心样,可看他在这次泄密事件中对田小薇的出手,就不难看出这人的心胸和手段。对这种人,当然要十二分的小心。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向田小薇提到了陆定远怂恿他举报她泄密的事。田小薇听罢呵呵一笑,摇头道:“看来高明坤这件事,没准还真没那么简单呢……”

正文卷 第74章:冤家聚首

喝酒喝得正高兴,猛然听田小薇说起高明坤,潘浩百感交集之余,也觉得有些纳闷。

见他发怔,田小薇笑着解释道:“你想想看,以陆定远的性格,他会干那种没有把握的事么?毫无证据的情况下,那样怂恿你举报我,就不怕搞砸了把自己搭进去么?”

一连反问了几句,她又换了一个角度:“呵呵,如果他是这种莽撞的人,这些年他有无数个可以抹黑栽赃我的机会,为什么都能忍住呢?”

听她这么一分析,潘浩的心思活泛了起来:对啊!我咋就没想到呢?我一直觉得姓陆的让我举报,是他自己为了上位慌不择路,咋就没想过这有可能根本就是他的计划呢?

想到这里,他试探着问道:“小薇姐,你的意思是说,高明坤泄密这事儿,根本就是陆定远指使的?”

田小薇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我没有证据,不敢妄下定论,只是觉得事有蹊跷,巧合的地方有点太多了。尤其是在听了你刚说的东西之后……”

潘浩偏着脑袋琢磨半天,还是有些细节不太想得通。

“你想啊,陆定远参加过特别编委会,听你详细说过线索和当时的进展,如果是他要泄密,简直易如反掌啊!”田小薇稍加组织,开始了她的一番推演,“当然,他肯定不会傻到亲自去办,所以他开始物色替死鬼,高明坤这种在报社待了很多年,却没有干出任何成绩的人,当然就是他的首选目标!

“这时候,一个想要不动声色的泄密,一个想要从领导这儿换取好处,当然一拍即合。嗯,也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陆定远抓住了高明坤的什么把柄,让他不得不从……”田小薇侃侃而谈,说到这里不禁笑道,“呵呵,还说什么是偷拍了你电脑上的稿件,我就不信高明坤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办公室大摇大摆的干这种事!”

听她这么一通分析,潘浩恍然大悟。他之前不了解部门内部的人际关系,更不清楚高明坤的性格,所以对陆定远的说辞就很难找出疑点,现在看来,这事果然没这么简单啊!

一拍大腿,他倒吸一口凉气,喃喃道:“我就说他怎么就那么及时,一听说省宣勒令商报彻查,他立马就把泄密人给供出来了,还以为他是真的偷听到了高明坤打电话呢,没想到还有这种可能!”

田小薇双手一摊:“虽然他这套说辞巧合得让人怀疑,但毕竟没人能拿出任何反证来,再加上高明坤的软弱性格,一定是被他拿得死死的,决不会轻易反水。所以啊,他可不就有底气这么玩么?”

潘浩越想越不忿,双手不由得攥起了拳头,不自觉的在沙发椅扶手上重重的敲击着,恨恨道:“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这么阴险,不仅害了小薇姐你,还顺带把自己手下的人给坑了!”他不明白的是,当领导如果当到这种程度,连自己的亲信都能随时拿来当替罪羊,怎么会有人心甘情愿的为他卖命呢?

田小薇闻言淡然一笑:“嗯,或许是他手上有高明坤极为隐秘的把柄吧,以至于这个老实巴交的家伙宁愿放弃工作,也不敢违背他的安排。”

潘浩见她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这件事与她无关一般,心里很替她不平:“小薇姐,既然事情有所变化,咱们干嘛要在这儿喝闷酒呢?把事情查清楚,让这姓陆的自食其果啊!”

田小薇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你这小子,不是在机关单位待过么,这点道理都不明白?人家敢铤而走险、剑走偏锋,甚至还敢当着大boss的面演戏,不就是认定了咱们找不到证据么?呵呵,现在我都这样了,再去找领导反映情况、纠缠不清,到头来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不显得我斤斤计较、狡辩抵赖么?”

潘浩闻言默不作声:看这样子,她是打算认命了么?

果然,田小薇叹了一口气,续道:“算了吧,事已至此,我和他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了,他应该能很快当上他的主任,其中滋味,就让他自己去体验吧,我懒得和他争了!”

说着,她再次举杯和潘浩相碰,眼神里满是担忧:“倒是你啊,根基不稳,又被他误以为有利可图,如果和他处不好,或是让他知道你根本没什么后台背景,真不知道他会怎么对你!”说着,她忧心忡忡的叹息道:“这年头有新闻理想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了,我真不希望看到你被他拖进人事斗争的漩涡里……”

感受到田小薇真挚的关心,潘浩心里说不出的温暖感动。都说不打不相识,自己和这女魔头的结识从一场误会开始,到后来靠着实力证明了自己,赢得了她的尊重,再到现在这顿酒后,俨然已经变得有些惺惺相惜了。

田小薇思来想去,又补充道:“不过幸好今晚咱俩约了这顿酒,找出了高明坤泄密的疑点。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你大可以想办法打一打这张牌,我就不信他不心虚!”

潘浩点点头,对这个建议深表认同。

“还有,部门里有些老记者,人都还挺不错的,你可以多和他们来往。我也会和他们打招呼的,这些年下来,我的话在他们那儿还是有点分量的。”

田小薇自顾自的嘀咕着,潘浩一边感动,一边庆幸自己人品爆发:虽然之前遭了她一连串的刁难,但现在却能享受到她如此的照顾——这不相当于在帮我在部门里铺人脉么?她辛辛苦苦经营了多年的老记者关系网,这就等于是直接送给我啦!

潘浩明白,与虚无缥缈的省宣大领导,以及集团蒋总、社长钟总这些貌似强大的关系人脉比起来,眼下田小薇为他奉上的,才是他实实在在可以倚靠的资源。

“小薇姐,你这么对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越想越觉得眼前的女领导情深义重,潘浩颇为动情,端着酒杯双眼泛光的望着她。

田小薇挑眉一笑:“你可别头脑一热又一口闷啊,这酒喝快了可是要断片的,我可不想把你扛着回家!”

潘浩哈哈大笑,与她碰杯共饮。又听她正色说道:“你也别太客气了,我是认可你的人品和能力,才决定力所能及的帮你一把。当然,说帮忙这也不算什么大忙,只是万一遇到点什么棘手的事,互相之间能有个照应吧!”

潘浩再次谢过,继续和田小薇品酒夜话,话题从个人过往经历,聊到了对未来的打算。听了他的故事,田小薇更是觉得这个年轻人颇为难得,也体会到了他一心想要在媒体圈闯出名堂的心情,对他的观感印象无疑又好了几分。

这顿酒一直喝到了午夜时分。俩人酒量都不错,五花八门的鸡尾酒混杂着喝下肚去,到头来居然都没喝醉,不过眼神却都已有些迷离,脸上更是红光满面,到后来更是俩人坐到了桌子同一侧,只为在音乐嘈杂的酒吧内,能更清楚的听见对方说话……

午夜十二点过,酒吧内的氛围进入最高潮,令人迷醉的夜生活,让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人都愉悦不已。他们在舞池里尽情的扭动着身子,乍一看宛如群魔乱舞一般;而二楼的ktv包厢里,也开始传出一阵阵堪比车祸现场的嚎叫。不过在所有人都醉醺醺的状况下,显然不会有人去计较这些。

潘浩也一样,许久没有这样豪饮的他,此时正在听田小薇说着她当年那些有意思的采访经历。酒精让他的耳畔不时传来嗡嗡声,眼前的光影也有些迷离,不过就在这时,他却分明感到有一只厚重的手掌,结结实实的按住了他的肩膀。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呵呵,这不是咱们的潘科长吗?”

这声音虽然透着几分醉意,甚至还有一些沙哑,但潘浩仍旧熟悉无比——这他娘的不是陆定远是谁?

和田小薇几乎同时回头循声望去,只见陆定远正满面红光的站在那里,身边是两个搀扶着他的社会新闻部记者,其中一个甚至还是一直属于田小薇派的邱迪生!

这一幕透露出的信息量,让潘浩一时有点难以厘清:娘的,真的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喝个酒居然都能碰上?还有这姓邱的,当初不还为了小薇姐跟老子动手么?怎么这么快就跑到了陆定远手下,还鞍前马后的干这种马仔的活儿啊?

其实潘浩也清楚,四叶草作为天阳最知名的夜场之一,陆定远庆祝自己得胜,选这里当然无可厚非。现在这家伙显然喝大了,好死不死的又撞见自己和田小薇待在一起,那还不得大做文章啊?看他那架势,也确实如此……

眼见俩人回头,确认了他们身份,陆定远一把甩开左右搀扶,指着田小薇的鼻子就开始破口大骂:“你这臭娘们儿,真他娘的贱啊,到处勾搭瞎搞,搞完领导不算,还想来祸祸咱们潘科长?”

正文卷 第75章:扮猪吃老虎

陆定远的酒后出丑,可以说是将口不择言这四个字演绎到了极致。他的一句话,不仅毫无风度的侮辱了田小薇,顺带还暴露了他对潘浩的真实看法——一口一个“潘科长”,表面上像是在恭维,实际上多少有点冷嘲热讽的意味。

眼见他忽然举止出格,身旁的两名老记者下意识的想把他劝走。邱迪生的处境当然更尴尬一些,不停的对着田小薇讪笑,可却又因为和陆定远不够熟悉,不太敢上前拉他。

另一名记者名叫陈一琼,算得上是陆定远的死党了,见状连忙打圆场,笑道:“哎呀,田主任,潘兄弟,不好意思啊,远哥今晚喝多了……”

“陈一琼!你说谁喝……喝多了?我……我像是喝多了的人吗?你叫她啥?主任?娘的,现在老子才是主任!她算个屁啊!”陆定远继续撒酒疯,一把甩开了陈一琼的手,继续对田小薇不依不饶,“你个贱女人,你是不是陪谁睡都可以啊?嘿嘿……那抽空也陪陪老子吧!”

此言一出,对在场的所有人来说,时间仿佛都凝固了。

这一刻,原本是田小薇在多年的重压之下,好不容易等来的放松时刻,酒精的麻醉让她暂时忘掉了那些不愉快,尤其是多年不断的流言蜚语给她带来的伤害。没想到,陆定远的忽然出现,不仅让她重新唤起了那些记忆,甚至还招来了他这番堪称性骚扰的侮辱!

愤懑之下,田小薇紧咬银牙,噌的一声站起身来,干净利落的给了陆定远一个响亮的耳光!

这一刻,对潘浩来说,本来是和田小薇冰释前嫌后,正在加深了解的热络关头。虽然俩人年龄差了几岁,但对潘浩来说,这个亦师亦友,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还是敌人的角色,就这么楚楚动人的坐在自己身边,要说没有半点心驰荡漾,那绝对是假话。

原本一边聊天,一边已经开始浮想联翩,琢磨着喝完后该去哪里的他,对陆定远的忽然出现显然也是不乐意的,更何况这家伙酒后撒泼,不仅口出污言秽语,还对自己满是调侃之意。

正因如此,眼见田小薇一个耳光下去,陆定远下意识的还手,潘浩眉头紧锁,眼疾手快的便将他反手的一耳光给拦了下来——系统练过擒拿格斗的他,即便是在酒后,反应同样超出常人,更何况陆定远醉得明显更厉害……

这一刻,对陆定远来说,心情同样十分复杂——多年来的积怨,终于在这两天得到释放。压在自己头上的女魔头总算被赶下台了,眼看就要登临部门权力巅峰,他当然有资本狂欢。

狂欢的同时,他也很有心的广发邀约,并且十分大度的也邀请了那些曾经跟着田小薇混的人,试图为今后的领导工作打下良好基础。结果也让他还算满意,好些个识时务的“俊杰”都来了,包括一些他意料之外的田小薇“铁粉”也在其中。

不过,潘浩的缺席还是让他耿耿于怀:这小子现在可是整个集团的红人,今后一段时间,还将在我手下工作,我俩表面上看是上下级关系,可实际上呢,这小子背后的人物我惹不起,唯一能做的,就是打好他这张牌,借势运作,要么通过他能博得领导欢心,要么是和他搞好关系,看看有没有合作捞好处的机会。

心里虽然有着如意算盘,但对于潘浩此前面对他举报田小薇的建议时,展现出来的犹豫不决,他还是心存芥蒂,搞不清这个年轻人的真实想法。因此,今晚他尝试邀请潘浩,一方面是想借机拉拢,另一方面也是试图探探口风。

没想到,潘浩一句“有约了”便将他果断拒绝;更没想到的是,这小子居然是和田小薇约着喝酒来了!

见到二人坐在一起,举止堪称亲密的边喝边聊,陆定远当然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脑补了许多情节,其中最大的担心便是潘浩将他怂恿举报田小薇的事说出来。在他看来,这无疑会引起田小薇的报复,这女人在部门里还有好几个“余党”,如果他们与她串通搞事,自己这领导怎么可能当得顺心?

正因如此,陆定远上前招呼潘浩时,多少带了点怨念的意味,开口的称呼是一句戏谑般的“潘科长”。

不过,他也不敢真的对潘浩不敬,毕竟人家是有大人物撑腰的人,因此必然的,他的所有担忧、纠结、不安与怒火,都只能撒在田小薇头上,哪怕他一开始还对她的那几个死党有所顾虑。正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酒精作用下,陆定远的理智也仅剩于此了……

一口一个贱女人,最后甚至说出了如此轻佻之语,陆定远发泄着自己的积怨,也招来了田小薇毫不犹豫的耳光。

脸上的火辣辣灼热感,即便在反应迟钝的酒后,也足以让他感到剧痛与丢脸,还击便成了他下意识的举动。

没想到的是,他的出手却被潘浩一把拦了下来。

“你给我松开!”陆定远满口酒气的大叫着,“我要给这贱女人点颜色看看!”一边说,他又一边抬起脚来,试图朝田小薇的小腹踹去。

酒吧的迷离灯光下,潘浩马虎不得,眼见他抬脚,又听他依旧出言不逊,心里对他更是厌恶,索性又伸出另一只手,在他抬起的右脚脚腕上顺势一抬,另一手则向前猛然一送……

陆定远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便张牙舞爪的腾空起来,接着更是扑通一声,重重的摔在了地板上,登时摔得他屁股后背一阵麻木,紧接着便是剧痛传来,口中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惨叫。

“你他妈干嘛啊?”眼见大哥吃亏,身材健硕的陈一琼气势汹汹的朝潘浩这边怼了过来,大有帮陆定远出头的架势。

潘浩都没正眼看他,一脸嫌弃的对着躺地上吃痛呻吟的陆定远放话道:“我警告你,别他妈得了便宜卖乖,小心老子让你连这个副主任都做不了!”

潘浩之所以这么说,主要原因当然是因为喝了酒,醉意朦胧之下,更容易剑走偏锋——你不是忌惮老子背后的大人物么?那老子干嘛不用呢?反正你也不明真相,看老子吓不死你!

另一方面,他当然也是出于本能的打抱不平——人家小薇姐已经够忍让了,你这样蹬鼻子上脸,未免也太欺负人了吧?

果然,潘浩这掷地有声的一句话,顿时将在场所有人都震住了。

田小薇多年来虽然遭遇流言烦扰不断,但像今晚这种当面的羞辱还是头一遭,即便她出手打了陆定远一耳光,心里这羞愤还是难以平息的。

所幸,潘浩的及时出手,以及这句直击陆定远命门的狠话,给她创造了一个绝佳的发泄口——知道了潘浩真实背景的她,明知这小子是在扮猪吃老虎,再看陆定远的反应,她的愤懑顿时一扫而空,转而是强忍笑意,故作漠然的立在当场。

陆定远是什么反应呢?重重的被掀倒在地,背上的剧痛让他浑身冒虚汗,屁股似乎摔成了八瓣,此时几乎没有了知觉。不过这样一来,他的酒似乎也醒了一大半,余光瞥见陈一琼要替他出头,他却本能的心里一紧:完了,我他娘的这是在干嘛?可别把事情闹大了,这小子我惹得起吗?

刚准备出言喝止陈一琼,他便听到了潘浩的这声威胁,只觉得犹如晴天霹雳一般,不由得又惊出一身冷汗:完了……这小子到底拿了小田田什么好处?莫非他俩真的睡过了?居然一开口就要这样对付老子?

他飞快的在脑中推演着,很快他便得出了结论,田小薇一定是对他怀恨在心,因此才对潘浩用了美人计,试图依附其背后那位省宣大人物的关系,为今后的报复计划进行铺垫!

这么一想,陆定远更是心虚,因为从他的逻辑来看,这个推测是极为合理的,否则这两个以前的死对头,为什么会坐在一起喝酒啊?

陈一琼根本不知道自家大哥在想什么,只当他是被潘浩给摔蒙了,便想出手为其找回场子。听潘浩“口出狂言”,他冷哼道:“你他娘的可真是癞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气啊!宣传部出来的了不起么?打人还有理了?”

一边说,他一边伸手朝潘浩胸口推搡了两下。潘浩懒得理他,只管站住下盘,没有被他推动。双眼望着躺在地上、脸色惨白的陆定远,他知道,自己的扮猪吃虎计划似乎成功了。

果然,眼看自家小弟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陆定远强忍剧痛,挣扎着从地上一咕噜爬了起来,抢先推了陈一琼一把,大声呵斥道:“臭小子,你干什么?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吗?还敢对浩哥动手动脚,还不快给浩哥道歉!”

陈一琼跟见鬼一样的瞪大双眼愣着看他,心想我给你出头呢,你就这样对我?

不过看陆定远的神情也不像是酒后神志不清,陈一琼没辙,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收了手,略显尴尬的冲潘浩咧嘴笑了笑:“浩……浩哥,对不起,我……”

潘浩冲他摆了摆手,懒得跟他一般见识,毕竟人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目光锁定面前一脸吃瘪相的陆定远,意味深长的拍了拍他肩膀,续道:“远哥啊远哥,你处心积虑这么多年,眼看已经如愿以偿了,可这主任任命都还么下来呢,你这么快就得意忘形了?就你这样,还说什么要跟我一起‘干大事’?”

正文卷 第76章:一亲芳泽

明明是上下级的关系,可听潘浩说话这口气,不知情的人肯定会错认领导和下属。陈一琼和邱迪生在旁边面面相觑,他们都听说过潘浩是“有背景”的人,却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高调。

至于陆定远,一听潘浩说到他处心积虑多年,便在心中更加确定潘浩已然被田小薇给“睡服”,暗自嘀咕道:这女人可真是会来事儿啊!打一巴掌给颗糖吃,把这小年轻给耍得团团转,甚至不惜为她动用后台关系,娘的,还是当女人好啊,只要张张腿就能为所欲为……

一直到这时候,哪怕是在潜意识里,他都没觉得这是潘浩在虚张声势。正因如此,听到潘浩的一通责备,他除了怨恨田小薇之外,也遗憾自己当初笼络人心的工作没到位,将这样一张王牌拱手让给了对手。

“兄弟,瞧你这话说的,我刚刚这不是喝多了么?呵呵……”复杂心态下,面对潘浩的质问,他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是赔笑着找借口了,“喝酒误事啊,真是对不住兄弟了!”

潘浩摇了摇头:“你跟我道哪门子歉?刚刚你满口胡说,伤害的是谁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陆定远当然知道潘浩的用意:不就是想让老子给小田田道歉么?这算个屁啊!大丈夫能屈能伸,可问题是就算我低头道歉了,我俩就能冰释前嫌了?你姓潘的以后就能为我所用了?呵呵,恐怕是丢人现眼之后,到头来还是毛用都没有吧!

想到这里,他本想冷冷一哼,索性来个撕破脸皮,可脑子里冒出的狠话刚到嘴边,说出口却偏偏变了个样:“都是我混蛋!我一喝多就这尿性,说话完全不过脑子,小薇你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我给你赔礼道歉啦!对不起你!”

田小薇见他那扭曲的表情、滑稽的动作,差点笑出声来,好容易才绷住,嗤笑道:“谁稀罕你道歉啊!”

潘浩插话道:“好了,大家说到底还是一个单位的同事,也别搞得太难看,让外人撞见看了笑话。”又对陈一琼道:“琼哥,差不多就早点把他送回家吧,咱们明天还等着他来领导工作呢,呵呵……”

陈一琼听出了他言语中的讥讽之意,却碍于场面不敢发作,反倒还得唯唯诺诺的点点头,伸手将陆定远的胳膊扶住,轻声询问他要不要离开。

陆定远嗯了一声,一边走一边回头眼神复杂的瞪了俩人好几下,心里七上八下,越想越觉得自己今晚丢够了人,很想挽回点场面,便在最后关头撂下一句话来:“二位,咱们后会有期,路还长着呢,走着瞧吧!”

潘浩和田小薇闻言相视一笑。

“这家伙是被你摔傻了吧?精神分裂么?”目送陆定远离开,田小薇终于笑出声来,丝毫不像是刚刚受气的样子,“咋明明都被你唬住了,老实得跟孙子似的,最后偏偏还要放这种幼稚狠话呢?”

潘浩双手一摊,笑道:“咱们的陆主任,应该是觉得在小弟面前出了丑,有点不甘心吧!”

田小薇表示认同:“也对。看来他对你的态度,现在是又怕又恨,今后的工作中,你更得小心才行。他这个人心眼小得很,今晚的事肯定狠狠记你一笔,一旦有机会,肯定会捅你一刀报复回来的!”

潘浩大喇喇的摇了摇头:“我才懒得管他咋看我呢,反正我只要按部就班、规矩办事,他就不可能害得了我!”

说到这里,田小薇幽幽叹息一声:“哎,现在也只能靠你自己了!真没想到连老邱这样的人,也这么快的倒向了他那边,我还天真的以为他们几个能照应照应你呢!”

这一点潘浩倒是见怪不怪,毕竟以前在机关单位,这种人走茶凉、物是人非的事情他见得不少。

“怎么样,接着喝么?”他岔开话题,指着桌上杯中还没喝完的酒。

田小薇摇了摇头,撇嘴道:“不喝啦,被这种人扫了兴,还喝个屁啊?”说着便上来主动挽住了潘浩的胳膊,拎上包就要往外走。

潘浩猛然感到胳膊传来一阵温热绵软,余光瞥见田小薇把自己胳膊抱得紧紧的,饱满的胸脯就这么紧贴着他手臂,举止表情亲昵无比。

嗯?这是酒后变豪放了,还是对刚刚我的出手相助报恩呢?潘浩心里一阵雀跃,心跳也悄然加速,脚步轻飘飘的任由田小薇领着走出了酒吧。

来到酒吧外,二人惊讶的发现外边不知何时已经开始下起了大雨。乍暖还寒的时候,这种深夜急雨,让气温骤然回落,大有重回隆冬的错觉。田小薇衣衫稍显单薄,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下意识又将潘浩的胳膊抱紧了一些。

潘浩意识到自己有些口干舌燥,一边和她站在酒吧门口避雨,一边掏出手机准备打车。这种天气、这个时间,无论是快车还是出租车都人满为患,二人在原地等了足足十来分钟,依旧是寸步难行。

眼看时间已经临近凌晨一点,潘浩唯恐田小薇着凉,低头一看,只见她的脑袋不知何时也已经靠到了他肩头;不清楚是因为醉酒还是困意来袭,此时的她已然闭上双眼,微张着的小嘴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嘟囔,看上去状态不太妙。

潘浩轻轻叫了她几声,却根本得不到清醒回应,便只好伸手晃了晃她肩膀:“小薇姐,我现在送你回家,你先别睡呀,这会儿不好打车,你再多等会儿,上车再睡好吗?”

田小薇不为所动,只是稍显清晰的嘟囔了一句“头好晕,想睡”,接着便直接扑在了潘浩怀里,身子沉沉软软的,仿佛随时都会站不住,整个人直接瘫倒在地。

潘浩知道,她多半是酒劲上来了,经由外头这冷风一吹,醉意变得更加朦胧:再这么吹下去,估计就该送她去医院喽!

思来想去,他最后只能想到一个办法:她家离这儿打车起码都得二十分钟,而我那儿只需要走十分钟的路,不如带她到我那儿将就一晚上吧?

出于必要的礼貌,他还是询问了田小薇的意见。也不知道这女人听清没有,只听她含混不清的嘟囔了一阵,潘浩眼看问也白问,这便到酒吧找侍者借了一把伞,背上田小薇便朝自己的出租屋方向快步走去。

冷雨夜,背上是娇滴滴的醉酒美人,软绵绵的身子紧紧的贴在自己背上,而且今晚还要共处一室……同样醉意阑珊的潘浩,一路上都在想着这些,活色生香的联想自然也是不会少。

心里扑通扑通快速跳着,也不知是因为酒后自然加速,还是因为和美女亲密接触的兴奋所致。潘浩只花了八分钟便抵达了小区,默默的背着田小薇上楼,打开了出租屋的大门。

第一时间将空调暖风打开,他将田小薇安放在了沙发上,又找来毛巾为她擦了擦被雨水淋湿的头发和后背,接着又张罗着用电吹风给她彻底弄干……

整个过程中,面色潮红的田小薇一直不省人事,除了嘴里梦呓般的嘟囔外,和潘浩没有任何互动。

忙活完这一切,潘浩望着这个近在咫尺的美人,看着她高耸的胸口一起一伏,玲珑的曲线在稍显紧身的连衣裙勾勒下,虽然并没有过分暴露,却仍旧显得惹火无比。

见到这一幕,他不由得想起了上次和白文静的那番缠绵。同样是酒后,同样是在这沙发上,虽然最后的结果并不愉快,但不可否认的是,那一晚的原始欢愉,还是让人回味无穷的。尤其是对潘浩这种“久旱逢甘霖”的男人来说,更是如此。

眼下,比白文静外形条件更为出色,也更加成熟有魅力的女人就这样横陈面前,而且醉酒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潘浩知道,自己只要愿意,立马就能和她展开一段缠绵,可面对这样一位曾经的领导,一个美得远超常人的姑娘,他竟然觉得有些心虚……

脑子里两个声音开始争吵。“主战派”自然会说:怕什么怕?她虽然喝醉了,但又没有完全醉死过去,明知道跟你回家可能会这样也没反对,岂不是都默认了么?再说了,孤男寡女喝酒喝到这么晚,发生点故事不很正常么?这都啥年代了,还这么保守干嘛?活该你小子单身啊!

另一个声音则会顾虑重重:不行!我这一口要是亲下去,这手要是不老实,一旦事后她清醒过来,都别说告我强暴了,哪怕是在单位里稍微声张一下,我也别想继续在那儿干下去啊!她这种敢作敢当的性格,发生这种事,怎么可能会隐忍呢?

这时候“主战派”又会说:得了吧,她被这方面的流言蜚语折腾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主动把这种事到处宣扬?

反对的声音则回应道:不行,我这样做是不道德的,趁人之危啊!

正当潘浩脑子里两个小人吵得不可开交,他的意识也渐渐变得有些模糊的时候,两片灼热的红唇,忽然迎面凑了过来,不偏不倚的,紧紧的吻在了他的嘴上……

正文卷 第77章:一起睡

这一瞬间,潘浩只觉得天旋地转。嘴唇上软软凉凉,又带着一些湿润,鼻息间嗅到一股芬芳的香气,整个人瞬间如触电般微微颤抖起来。

鉴于是被忽然吻上,他甚至都来不及闭上双眼,而且还因为惊讶,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正好可以近距离看见田小薇那又弯又长的睫毛,以及那白皙中透着两抹红润的脸颊。

本来就小鹿乱撞的心跳,此时变得更加疾骤,两只手也不知道该放哪里了——本想下意识的揽住美人的腰肢,顺势再来一番上下游走,进而展开一段浪漫缠绵,可又隐隐觉得这样做有些不妥。

可到底哪里不妥呢?除了潜意识里还有些怕这女人,以及自觉这么做有点趁人之危之外,潘浩一边享受着芳泽一边飞快的琢磨,忽然心头一凛,一个念头豁然冒出:对啊!她明明已经醉成那样了,怎么就忽然亲了上来,而且还亲得这么准呢?难道……难道她根本就是装的?

这么一想,那现在问题来了——田小薇假装不省人事,任由我带她回家,现在又主动献吻,莫非是对老子动了感情,想来个酒后乱性,生米煮成熟饭不成?我的天,这未免也太奇葩了吧,不像她的风格啊!

潘浩想得确实没错,也幸亏他脑子里多想了一会儿,还没来得及“下手”。也就是十来秒的工夫,田小薇这突如其来的献吻终于结束了,她的身子缓缓从沙发上坐起,同时嘴唇也离开了潘浩,接着睁开双眼,满脸娇俏的冲潘浩微微一笑。

她果然是装的!潘浩见状自然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庆幸自己没有盲目出手。满脸通红的朝她笑了笑,他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怎么,被吓傻啦?”田小薇率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伸手轻轻推了他肩膀一把,解释道,“刚刚那个,是奖励你的!谢谢你今晚帮我解围出气,嗯,也算是奖励你的正人君子做派了!”

奖励么?潘浩顿时会意,可仍旧有点心不甘情不愿:她说我正人君子,到底是在夸我,还是在变着方的埋怨我不够主动呢?没准刚才我要是主动一些,我们已经……

不过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假装憨厚的挠了挠头,继续羞红着脸笑道:“小薇姐,你这奖励可真够分量的,我……我差点就没把持住呀!”

田小薇咯咯直笑:“那也得要你有本事才行,你以为我醉得厉害么?呵呵,其实我就是好奇,想看看你到底老不老实。”

潘浩心道:这么幼稚危险的测试也敢玩,要真碰上个登徒浪子,你今晚只怕就已经交代了!

“好啦,别傻愣着了,去帮我倒点热水吧,我口渴得很!”动作稍显迟缓的将双脚放下来,端坐在沙发上,田小薇毫不客气的吩咐起来。

潘浩哦了一声,到厨房洗了杯子给她兑了一杯暖呼呼的蜂蜜水,很快递到了她的手里。

田小薇喝到解酒蜂蜜水显然颇为惊讶,一口气干完一杯,笑呵呵的感叹道:“你说你啊,这么细致体贴的一个小伙子,背我回来后又是擦头发又是吹干,现在还知道给我准备这个,为什么你那前女友就这么傻呢?”

说起白文静,潘浩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冷笑道:“人家谁稀罕这些啊,能够跟着有权有势的大人物吃香喝辣才是她的追求吧!”

“有眼无珠,这种女人不要也罢!”田小薇的安慰来得很直接,拍了拍和她并排而坐的潘浩肩膀,她似笑非笑的说,“放心吧,你只要在报社好好干,要想出人头地其实也不难,到时候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啊?”

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我得给你提个醒,千万别像我一样,因为工作太拼而忽略了个人问题。等成了大龄青年再着急就晚啦!”

顺着她的话茬,潘浩顺势恭维道:“小薇姐这话说得,你这年龄正合适啊,怎么就大龄青年了?再说了,你这条件摆在那里,哪个男人看了不动心嘛,你还愁个啥?”

虽然是真心话,但听起来多少有点暗示的意味。田小薇狡黠一笑,肩膀轻轻撞了撞他,不怀好意的问道:“那你刚才动心了吗?说实话!”

潘浩没想到她会开这种挑逗玩笑,不过反应也算够快,笑道:“动心?小薇姐你在我心目中,很长一段时间可都是女魔头呢,我哪儿那么快就敢对你动心啊!”

这话回应得十分讨巧,既用玩笑淡化了暧昧气氛,又给自己留了余地,不至于用断然否认的答案拂了美女的面子。

田小薇抿嘴一笑:“油嘴滑舌一百分,继续保持,脱单不是梦哟!”

俩人在客厅喝了一会儿热水,让空调暖风将身子暖够了,这才一同到洗手间洗漱。潘浩拿出了崭新的牙刷毛巾,又找了一件自己的宽大t恤,准备给田小薇当睡衣用。

田小薇享受着他体贴周到的服务,也没有拒绝穿他的衣服。换上“睡衣”、高挽发髻,弯着腰在面盆前洗漱的她,再也没有平日里高傲女强人的样子,反倒在宽大衣衫的衬托下显得有些娇小,宛如少女一般。

这幅画面让潘浩恍惚间产生了错觉,觉得自己已经并非单身,家里也因为女人的存在而重新有了生气……

田小薇刷牙完毕,抬头漱口的时候,从镜子里瞥见潘浩正在看她,忍不住笑道:“你在发什么呆啊?不困么?还不快来洗漱?”

潘浩的思绪早就飘到了九霄云外,推演出的剧情中,他貌似都已经与这个女人繁衍出了子子孙孙,此时听她轻唤,不由一个激灵,下意识的上前接过了她亲手挤好的牙膏,默默的开始刷牙。

田小薇无比自然的在旁边查验着他的镜柜,略显失望的撇了撇嘴:“连瓶爽肤水都没有,你这日子过得也太钢铁直男了吧?”

“嘿嘿,纯爷们儿,不习惯用那些东西!”潘浩含着牙膏唾沫憨笑。

“干咱们这一行,每天风里来雨里去的,夏天还得常常暴晒,你即便是个已婚糙汉子,这防晒霜和爽肤水还是得用的,否则用不了一年,你就得变成黑炭,更别说你还是个白白净净的黄花大小伙子了!”聊胜于无的用自来水拍着脸,田小薇好心提醒道。

黄花大小伙?嘿嘿,看来她对我是有点误会吧?我去,该不会是刚刚看我那么怂,就以为我还是个初哥吧?潘浩心里暗自好笑,又有一点难堪,毕竟被一个美女误以为是雏,便意味着这个男人缺乏魅力,这让他多少有点脸上无光。

不过这种场合下他也不便解释,只好调侃道:“多谢小薇姐关心,我这黄花大小伙要是哪天真嫁不出去,一定来找你帮忙!”

田小薇咯咯直笑:“帮忙可以,千万别找我接盘啊,你啊,太小啦!”

这一句太小了,自然是一语双关,田小薇说得面不改色,潘浩听得倒是有些心猿意马,本想顺嘴回一句“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最后还是生咽了回去。

“啊……时间不早啦,小薇姐你早点睡吧,我刚刚已经换好床单被套啦,虽然不是新的,但都是洗的干干净净的,希望你不会介意。”

“那你呢?”田小薇点点头,走到卧室门口,忽然回头冲他眨了眨眼。

这女人到底要干嘛?一边夸我正人君子,一边又不断挑逗老子,出了事到底谁负责?潘浩心里冒出一股无名火,耐着性子摊手道:“我睡沙发啊,这不明摆着的吗?”

“那多委屈你啊!”田小薇摇了摇头,“不行,我可不想干这种鸠占鹊巢的事,你好心收留我,我还让你当‘厅长’——刚刚我可躺过了,你那玩意儿又短又塌,睡起来肯定不舒服的……”

我“那玩意儿”?你就不能好好说我那沙发么?潘浩听得冷汗直冒,不知道这女人是不是故意的。

“没事,我就凑合一晚上吧,大老爷们儿的,可长可短、可软可硬,不讲究那么多的。”不就是开黄腔么,老子也会!潘浩稍显戏谑的摆了摆手。

田小薇扑哧一笑:“要不,咱俩一起睡吧!我看你这床也够大的,你如果不介意的话……”

话说到这份上,潘浩又该在心里纠结犹豫了:她这是在故意挑逗,还是说又想考验我呢?

两种猜测的理由在心里列了一大堆,他笑着问道:“这也是给我的奖励么?”

田小薇颇为吃惊的看着他:“奖励什么?咱俩躺一张床睡个觉而已,你又得不了什么好处……”说着忽然反应过来,皱眉道:“好哇,才夸了你正人君子,你马上就开始想入非非哈?嗯,既然你爱东想西想,那你还是睡沙发去吧!”

天地良心啊,明明是你先“说三道四”的,现在又来怪我东想西想了?奶奶的,女人可真是这世上最奇怪的动物!

潘浩心里吐槽,嘴上索性开始耍混了:“好啦,我就开个玩笑嘛!我连趁人之危的机会都没下手,你还怕我等你睡着了干坏事么?走走走,快睡吧,我已经困得不行啦,明天还要上班呢……”

说着便干脆连推带搡的和田小薇一同进了卧室。田小薇半推半就,大大方方的坐在了大床一侧。潘浩则默默的搬出了另一床被子,显然是要和她“划区而睡”。这似乎早在田小薇的意料之中,钻入被窝后她打了个长长的呵欠,睡意朦胧的道了一声“晚安”,接着便发出了一阵轻微的鼾声,竟然累得“秒睡”了过去……

正文卷 第78章:健忘症

凌晨时分,潘浩侧躺在床上,看着一旁的田小薇睡得“张牙舞爪”,被子也被蹬到了胸口以下,整个人几乎霸占了大半张床。尽可能的与她保持着距离,潘浩心里矛盾不已:要不要帮她把被子盖好呢?不盖吧,怕她着凉;可一动手吧,万一她忽然醒过来,误会我准备干坏事可咋办?

就这么纠结了一阵,忽然感到床垫一阵颤动,微光中瞥见田小薇竟然翻了个身,变成了侧身背对他,潘浩抓住机会,起身抄起她的那床被子,顺势盖过了她的肩头,然后才长舒一口气,重新躺回了原位。

“唔……阿蒙……你对我最好了……”刚一躺下,便听枕边传来一阵田小薇的声音,含含糊糊的不是很清楚,像是一句梦话。

潘浩心里好奇:阿蒙是谁?嘿嘿,多半是她的老相好吧!听这语气,她还对这人念念不忘么?噢,对了,她让我不要忙于工作忽略了个人问题,看来她是吃过这亏啊!没准当初这个阿蒙就是因为她太忙,最后把她给甩了?

简单的一句梦话,让他解读了一堆信息出来,顺便也让他彻底清醒了。悄悄的看了看手机时间,这才早上五点钟呢,要起床嫌太早,继续睡又睡不着,潘浩索性就侧过身去,背对着田小薇开始玩手机。

心系工作的他,当然是上网查阅网络上对于达瓦西事件的反响,看得极为专注。网友和各路媒体点评的反响都不错,好些人都提到了天阳都市报的及时曝光、客观报道很棒,还有专家说这堪称是近年来国内消费者权益类新闻的最佳之作……

面对这些反响与赞誉,作为第一作者的潘浩自然是成就感爆棚,只是碍于田小薇在枕边而不敢表现得太张扬。

不知过了多久,又听田小薇说了一句:“阿蒙,我好想你……”同时又感到床垫再次颤动,紧接着潘浩便感到一股压力传来——田小薇居然说着梦话翻过身来,一条长腿直接搭在了他的腰间,一只手臂也牢牢的抱住了他的胸膛。

这个姿势,颇有点考拉抱树的意思,潘浩惊得大气也不敢出,唯恐把田小薇吵醒了,搞得大家都很尴尬。

娘的,早知道她是这样的,打死我也不该答应和她睡一张床啊!潘浩心里懊恼,唯一能做的就是期待这女人早点“换个姿势”。

事与愿违的是,田小薇似乎很享受这种状态,不知是不是因为独身太久的原因,陡然能抱着一个男人睡觉,她竟然睡得十分香甜,就这样一直睡到了早上七点闹钟响起!

整整快两个小时,潘浩就这么一动不动,半个身子都变得酥麻无比,听到闹钟响,也难以抽身去关。

田小薇也终于醒了,闭着眼睛打了个呵欠,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她下意识的伸手拍了拍潘浩,娇声娇气的呢喃道:“吵死了,关闹钟啊!”

“啊……好的!”潘浩条件反射的应了一声,随即挣扎着伸手够到床头柜上的闹钟关掉,顺便按下了床头灯。

一回头,却见田小薇整个人犹如见鬼一般的裹着被子缩到了大床一角,惊魂未定的睁大眼睛瞪着他。

“小薇姐……你这样子是啥意思,我可啥都没干啊!是你自己……”潘浩见她一副戒备的样子,唯恐她误会,连忙支支吾吾的解释起来。

田小薇脸色苍白,这惊吓不像是装的,低头看了看被子里自己的身子,又伸手摸了摸某个部位,确定没有异样后,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喃喃道:“我们怎么会……”

这下轮到潘浩吃惊了:“小薇姐,昨晚你喝多了,外边下大雨,我们打不到车,我就只好背你回我这儿……”他用极快的语速将昨晚的一幕幕复述了一遍,最后终于道出了自己心底的疑惑:“你当时明明很清醒啊,我们还有说有笑的聊了好久才睡呢,难道你都记不清了?”

一边说,他一边还在心里嘀咕:你昨晚可没少言语挑逗我,害老子差点就把持不住了,万幸没下手啊,不然看你这反应,不告老子强暴才怪!

田小薇看他言语真诚,不像是在编谎话骗她,只得扭捏摇头道:“喝酒误事,太误事了!”接着抬头对潘浩说:“对不起啊潘浩,我这人喝多了就会性情大变,有时候就跟梦游一样,看起来跟正常人没啥区别,可其实……”

“可其实还是醉得厉害对吧?”潘浩哭笑不得,“那你还记得昨晚在酒吧碰见陆定远吗?”

田小薇毫不犹豫的点点头:“这个我记得!当时多亏你帮我解围啦,我记得我们接着就从酒吧出来了,再往后我就……”

“那就是说,你对我的那个奖励,也是你酒后无意识的举动喽?”潘浩一脸促狭的笑着问道。在刚才的讲述中,他有意避开了这一细节。

田小薇一头雾水的偏头问道:“奖励?我奖励你什么了?”

听到这个答案,潘浩心情复杂:结结实实的亲了我那么久,居然说忘就忘了?嗨呀,当时真该伸手抱抱她来着,就算把豆腐吃到饱,她现在也会都给忘了吧!

又想:这女人该不会是传说中的人格分裂吧?喝醉了还能那样跟我对话互动,这可能吗?该不会又是她装的吧?

“嘿嘿,既然你忘了,看来那也不是诚心要奖励我,我不提也罢!”潘浩一咕噜翻身起来,“上班时间还早,你先收拾一下换衣服吧,我去洗漱啦!”

田小薇愣着坐在床上想了半天,愣是想不起半点有关昨晚回来后的记忆来,只得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

换好衣服从卧室出来,潘浩已经洗漱完毕了,正在厨房忙活着,似乎是在准备早餐。

田小薇好奇的探头看了一眼,见他正一身睡衣、睡眼惺忪的在那儿认真煎荷包蛋。

“看来你昨晚……睡得不太好?”

“啊,还行吧,就是喝多了有点燥热,睡得浅!”潘浩勉强解释着,心想:姑奶奶,你要是不对我考拉抱,我至于这样么?

田小薇隐隐觉得不太对,试探着问:“是不是我做了什么,打扰你休息啦?”

潘浩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别多想啦小薇姐,咱们昨晚顶多算是和衣而睡,躺一张床上凑合了一下嘛,跟睡眠质量比起来,能够和小薇姐冰释前嫌,能够通过一顿酒变成朋友,我觉得简直千值万值,你说是吧?”

田小薇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对了,昨晚你帮我对付陆定远,真是帮了我大忙,我得找时间请你吃饭,好好谢谢你。”

“哈哈,你的奖励我都收了,专程请客谢我就不必啦!”潘浩大笑道,“不过吃饭嘛,马上就好,简单温馨的提神早饭,小薇姐你洗洗手去餐桌等我吧!”

田小薇看起来对奖励这事依旧疑惑,潘浩便笑得更欢了。不多时,由牛奶燕面片、煎蛋、水果组成的丰盛早餐便已备好,悉数端到了餐桌上,摆在了田小薇面前。

看到这搭配合理、营养丰富的早餐,田小薇食指大动——昨晚的酒精洗礼,早就让她的肠胃备受煎熬,急需淀粉和蛋白质与维生素的呵护。

略显拘束的拿起筷子,夹起煎蛋尝了一口,她发现这貌似平常的煎蛋,竟然有着极为丰富的口感,并有一股难以名状的迷人香气。三下五除二的将煎蛋吃完,她冲潘浩竖了个大拇指:“这手艺简直绝了!”

潘浩谦虚了两句。她又叹道:“你说你啊,这么体贴细致的小伙子,你那前女友是咋想的呢?”

呃……这话你昨晚好像说过一遍吧,小薇姐?这时候,潘浩有点相信她不是在假装失忆了,照着昨晚的答案又回复了一遍。

这一次,田小薇的反应略有不同:“呵呵,这样的女人,幼稚可笑到极致,分了也好!嗯,回头我要是有合适的姑娘,一定好好帮你引荐引荐!”

俩人这顿饭,气氛比起昨晚酒后的对话来,少了几分暧昧,多出来的是朋友间正常的客套,还有第一次近距离相处的几分拘束。

匆匆吃完饭,时间也不过才八点,潘浩在厨房忙着洗碗收拾。田小薇想要帮忙,被他严词拒绝,只好在客厅坐着等他,准备同他一同去单位上班。

不一会儿,门口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田小薇大声提醒了潘浩。

“这大清早的,会是谁呢?”潘浩从厨房出来,一边用毛巾擦手,一边嘀咕着打开了大门。

“surprise!”忽然,门口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一股夹杂着奶酪与麦香味的香气扑面而来。潘浩定睛一看,竟然是美女邻居梁洛琪,正捧着一只精致的纸盒子,笑容满面的站在门口。盒子里装着几只造型别致的面包,凑到面前后,似乎还能感受到阵阵热气,显然是新鲜出炉不久的……

这姑娘,一大清早起来给我烤了面包送来,这是……爱心早餐么?潘浩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弄得稍微愣神,梁洛琪只当他是开心傻了,一把将盒子塞到他手里,笑道:“怎么样?很香吧?我昨晚发面,今天一大早起来现烤的,给你做的早饭,感谢浩哥三番五次的帮我,让我能摆脱商报记者的骚扰……”

说着说着,梁洛琪的语速忽然放缓,目光越过潘浩的肩头,看到了坐在客厅里的田小薇。

“啊……对不起啊浩哥,我不知道……希望这些够你们两个人吃,我先走啦!”话音未落,美女邻居已经表情复杂的转身离去,留下潘浩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文卷 第79章:洗牌

坐在去往报社的出租车上,田小薇一路上都在调侃:“如果今天这事毁了你一段姻缘,我这罪过可就大喽!”

潘浩本来在第一时间就解释过自己和梁洛琪的关系,此时只好打趣道:“那你是不是得想办法补偿我啊?”

田小薇一本正经的想了想,嘀咕道:“说实话,我身边还真不认识像她这么漂亮的姑娘,暂时没法给你介绍……”

看她一会儿开玩笑,一会儿又这么认真,潘浩更有理由猜测她有些人格分裂了。

早高峰的出租车行驶得十分缓慢,好容易应付完田小薇这边,他接着又收到了来自梁洛琪的短信。

美女邻居显然是误会颇深,估计是回家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气不过,这才发来微信打听情况。

不愧是干销售出身的姑娘,微信发得很有技巧:“浩哥,我早上那事做得不太合适,如果给你和嫂子造成了误会,希望你们能原谅我!再次向你道歉,我以后不会再这么莽撞啦!”

田小薇本来就坐在一旁,瞥见他手机屏幕,把信息内容看了个遍,却没看潘浩有回复解释的迹象,奇道:“你就不打算跟人家说清楚么?”

“我解释啥?我说你昨晚喝多了,在我家借宿而已,我们俩啥都没干,你觉得她会相信么?”潘浩无奈的摊了摊手。从他之前与梁洛琪的接触来看,这姑娘显然对他颇有好感,甚至已经有好几次主动示好的举动。这样的心态,必然会让她有先入为主的醋意,潘浩觉得刻意去解释,反倒容易让她误会更深,以为自己对她也很有意思呢……

“反正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她要误会多想,我也没办法。”潘浩补充道。

田小薇闻言,一副怒其不争的表情,皱着眉拍了他一把:“你这家伙,活该你单身啊!这么漂亮一姑娘主动示好,你居然不把握机会?还有,你倒是身正不怕影子斜了,人家连带着把我也误会了,都叫嫂子了,你就不能为我考虑考虑么?”

不知为什么,潘浩恍然间有种被老妈教训的错觉,只得点头道:“好啦,你放心,我会找机会当面跟她解释的!”

俩人回味着昨晚的经历,谈论着早上的小插曲,就这么一路来到了报社附近。为了避嫌,免得被熟人撞见,田小薇借口买点东西,提前在一个路口下了车。潘浩看破不说破,他知道,这位姐姐是被流言蜚语给整怕了。

独自在报社门口下车,一路来到办公室,照例看了新见报的稿件,潘浩对自己的追踪报道效果十分满意。再看看商报那边,果然,经过省宣的点名批评,席文娟的名字今天彻底从报纸上消失了,达瓦西的后续报道,也干脆不见了踪影。

这天上午,钟同德照例特邀潘浩参加选题会,同样点评了一番他昨天的报道,言语间不吝溢美之词,指示他今天要继续发挥。潘浩也说了自己的打算,准备约达瓦西方面做一个高层访谈,深刻的探讨一下这一系列问题背后的原因。

会议结束后,潘浩和陆定远并肩走向办公室。短短两分钟的路程,因为俩人的沉默显得漫长无比。

潘浩心里嘀咕:好歹人家也是准部门主任了,我就不能主动找个话题,化解一下尴尬么?

转念又觉得难以做到,毕竟这家伙昨晚的举动实在太过分了。跟这种人虚情假意的客套,他知道自己会像吃苍蝇一般难受。

陆定远的心思也大同小异,他猜到潘浩还在记恨他昨晚的言行,可要他开口服软,再次就这事道歉,他又觉得面子上有点挂不住。

思来想去,也只有把责任归到田小薇身上,心里恨恨道:他奶奶的,好好的一张王牌,看来是彻底被这贱女人给迷住了!好吧,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就别怪老子翻脸不认人!

虽然心里放狠话在这么说,可理智却告诉他,以潘浩现在拥有的背景,他是决然不敢直接对其翻脸的……

思忖半天,临到办公室门口了,陆定远这才故作平静的开口:“老弟,我先给你透个风——今天下午大家采访回来后,我准备开个部门会,讨论一下重新分组的问题。呵呵,如果老弟有想去的小组,可以提前告诉我。”

这个姿态,算是他思来想去纠结半天后,做出的最有诚意的决定了,心道:好吧,我就再给你一点甜头尝尝,这可是实打实的照顾啊,不比和那贱女人的鱼水之欢来得更实际么?

他满心想着潘浩能够认清现实,从温柔乡中尽早清醒过来,让他能再有机会靠住省宣这棵参天大树。

潘浩闻言不免一愣:重新分组?还让我自己选?呵呵,这特权给得可真是有诚意啊!不过昨晚刚被我弄得丢人现眼,今天就像没事人一样主动示好,我咋觉得这背后有坑等着我呢?

便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好的,谢谢远哥照顾,我会好好考虑的。”

确实,在天阳都市报,社会新闻部的人员最多,干的也都是“脏活累活”,但身处其间,还是可以通过不同的分组来分出个三六九等。

比如热线组,就是大家公认的最没前途的小组,成天靠着热线吃饭,白跑一趟瞎忙活是家常便饭;而政法组或是民生组则稍微好一些,记者们各自都会分到一些对应的政府部门做口线,因此便拥有了相对固定的稿件来源,偶尔还能挖到一些独家,每月的稿分是有保障的,甚至还有机会从口线那边跑回来一些广告投放,从中获取不错的提成……

当然,整个社会新闻部地位最高的小组,当属精英云集的调查组了。这个小组以前只有四个人,包括邱迪生在内,都是同田小薇关系不错的旧部。

这些人不仅本身评级就高,而且还享有整个部门的全部优势资源——所有的重大线索,优先安排他们出马;所有的深度报道,必然会有他们加入;所有的主题策划,也一定会参考他们的意见……

在这种优待下,他们不仅可以时常做出大稿子、拿到丰厚稿分,而且还能依靠这些稿分,进一步的稳固自己的职位顶级,一点点的积攒本钱,朝着更进一步扎实迈进。

可以说,调查组就是社会部的长老院,是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地方。

另一方面,在田小薇当主任的时候,她除了把持调查组之外,也在民生组拥有颇多拥趸,陆定远则更像是政法组和热线组的分管领导,手下的亲信们,大多只能在这两个小组内辛劳度日。

现在好了,老大终于熬出了头,这些人当然会渴望更进一步,而为了笼络人心,陆定远的重新分组计划这么快就提上日程,也就不足为奇了。

潘浩有理由相信,在昨晚的那场酒局上,这些人就已经得到了风声,没准从昨晚开始,他们就已经开始盘算运作,为今天的这场部门会议做准备了呢!

呵呵,可是你们再怎么运作,也比不过我背后的那位“大人物”啊!想到这里,他心里不免好笑,犹豫着要不要继续扮猪吃虎,利用陆定远的心理忌惮,为自己多争取一些好处。

这天的采访进行得仍然很顺利,在与达瓦西方面秘密约好的一家酒店里,潘浩同达瓦西公司董事长进行了一番长谈,将整个事件发酵至今,公众感兴趣的所有疑点一一求证。或许是因为潘浩之前的报道足够公正客观,这位董事长也十分坦诚,大方承认了自身存在的诸多问题,并想通过天阳都市报向公众致歉,表示将尽快整改……

这番采访完毕,潘浩知道,这起事件基本也就告一段落了。回想自己从无意中发现线索,到后来遭遇连番波折,再到如今一手把控全部线索源,以至于连中央级媒体都只能引用天阳都市报的报道……这种成就感,真是难以用语言描述,比起在机关单位写那些四平八稳的通稿,这种酣畅淋漓更是令人如临巅峰!

下午回到报社,以最快速度把稿件写完,潘浩早早的把稿子提交给了陆定远审核。陆定远不敢怠慢,在编前会前仔细看完稿子,依旧是不吝溢美之词,专程发消息过来:“兄弟,这稿子越写越有水平了!呵呵,有这种水平能力,我看你完全有资格进调查组啊!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

潘浩只当他是在给自己戴高帽,连番客套了一阵,心里不免疑惑:从早到晚,这家伙又是暗示我可以自由选择,又是让我加入调查组的,这是真想让我捡个便宜么?

带着这份疑惑,感受着周围老记者们的窃窃私语和灼灼期待,潘浩一直等到了陆定远开完编前会回来,终于等来了他在部门群里的一句“会议室开会”的通知。

所有人都清楚,这一次会议意味着部门利益的重新洗牌划分,也意味着那些田小薇的铁杆旧部即将走下职业巅峰。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即便在一个小小的部门内,这个道理也是理应应验的……

正文卷 第80章:利字当头

会议室内,所有社会新闻部记者难得一见的齐聚一堂。从大家的落座习惯上,潘浩也能看出一些眼下部门内部的形势来。

陆定远自然坐在会议桌的最中央位置,他的两旁最近的座位上,坐着的都是陈一琼这些与他关系非凡的人。桌子对面,则是由邱迪生为首的几个以往在调查组、民生组的记者,按理说他们都算是田小薇的旧部,不过看他们此时对陆定远微笑逢迎的样子,潘浩猜测他们多半已经“良禽择木而栖”了。

会议室角落里,几乎是离陆定远最远的位置,坐着肖淑静为首的几名老记者。此时的他们显得势单力薄——区区三四个人,周围甚至还有好几个空位,俨然是其余人都下意识的和他们划清了界限,唯恐与他们扯上关系,在即将到来的洗牌中被分到清水衙门。

潘浩和几个新人进会议室的时间比较晚,一眼瞥见肖淑静等人旁边的空位,他便带头走了过去,毫不避讳的坐下了。顾丽莎等新人压根就没察觉到这次会议下的波诡云谲,也就跟着他坐了下来。

陆定远的目光随着潘浩而动,见他坐在肖淑静等人旁边,心道:哼,果不其然,你小子是铁了心要和那贱女人绑在一起了么?我给你开这么好的条件,你居然不领情,反倒和她的人坐一块,是想故意恶心老子吗?

嘴上却笑道:“潘浩,你坐那么远去干嘛啊?快过来坐,我让人给你腾个位置出来!呵呵,今天这会除了重新分组,我也得响应领导号召,请你给大家分享点工作经验呀,也让大伙学习学习,你坐那么远哪儿行呢?”

这一句“让人给你腾个位置”他故意加了重音,显然是意有所指,换句话说就是:只要你来我这边,我许诺给你一个不错的位置!

潘浩听得明白,却不为所动的摆手道:“谢谢远哥,我还是就坐这儿吧,免得大家挪来挪去的,太麻烦!”

这潜台词便是:你这洗牌大会根本就是给大家添麻烦、瞎折腾啊!

陆定远也不含糊,心里愤愤不平,嘴角不经意的撇了撇,尽量压制住自己的情绪,仍旧笑道:“好吧,人各有志,我也不强人所难,那咱们就开始了!”

“换个座位而已,怎么还扯上人各有志了?”新人群里,顾丽莎发了个疑惑表情。

佟彤等人纷纷表示不解,倒是年龄稍长的乔木林一语道破:“嘿嘿,远哥是想拉浩哥入伙呢,浩哥好像不太愿意,远哥看起来有点不开心……”

唐君毅更是进一步解释道:“我要是有浩哥这能力背景,我也不选边站,自成一派多牛叉啊!”

潘浩看在眼里,心想: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环境啊?新人们刚刚从校园出来,这才多久啊,稿子没见得写多好,倒是对研究揣测这些道道兴趣浓厚……

这时候,陆定远在说了一通废话之后,开场白进入了关键时刻:“各位,就像我昨晚说的,我陆某人能有今天,离不开大家的帮衬支持,所以我也得对大家伙负责啊,一定尽全力给大家创造更好的工作环境和氛围!

“大家都知道,咱们部门的小组划分已经很久没动过了,这是一个有利有弊的局面。好处就是,大家对各自手上的工作都很熟悉,做起事来得心应手;可坏处也十分明显,那就是容易固步自封、丧失进取精神,也难以有创新思维出现。呵呵,这一点,从这次潘浩的315策划就能看出来,为什么咱们跑工商消协口子的民生组记者,没有挖到这样的线索呢?”

陆定远开始步步铺垫,显然是在为接下来谈重新分组造势。不过这一句话,表面上是表扬了潘浩,实际上却是在批评田小薇此前领导的民生组记者们。当然,另一个比较深层次的用意,甚至可以理解为是在制造这帮人与潘浩之间的对立关系。

碍于场合,潘浩没有发声反驳。

陆定远继续发言:“所以,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今天想要和大家讨论讨论。”一边说着,他一边翻开了面前的小本子,“简单说就是,我想把各个小组的人员重新分配,把部门固有的口线重新分配,让合适的人到合适的岗位上,为接下来部门的工作做出更大的贡献!”

话音刚落,他身旁那帮对此期待已久的人开始热烈鼓掌,邱迪生等“投诚派”稍微慢了半拍,也不得不用掌声表示支持。至于潘浩身边的肖淑静等人,则同刚才陆定远发言时一样,全程用低头看手机的方式,表达着无声的抗议。

“看起来大家都很支持嘛!”陆定远环视四周,示意众人平息了掌声,自顾自的感叹了一句,派头十足,接着说道,“我这个人,历来是很民主的,愿意听取大家的意见。所以这次讨论后,各位要是有什么想法,欢迎随时来找我反映。”

这番话听得潘浩连连皱眉:真不愧是个官迷啊!这派头这语气,和机关里的那些老爷们简直一模一样!典型的当婊子还想立牌坊,明明是搞小团体吧,偏要装得这么冠冕堂皇!

又是一通掌声过后,陆定远继续议程:“首先,我想说的是热线组——大家都知道,热线组是我们这儿最苦最累的小组,但历来也是新人们锻炼成长的好地方,所以我提议,这两年入职的校招新人,还有所有八级以下的记者,都暂时先归到这个组。”

他这个决定,早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因此现场并没有什么异样反应。原因很简单,新人先进热线组锻炼本就是惯例,而且一两年后还在八级以下的记者,本身能力就有限,要么就是不太上道,对“站队”这事嗅觉不敏感——这些人,必然是陆定远想要率先疏远的目标。

“不过,我补充一句啊,潘浩不在此列,虽然他现在还在见习期,但他的能力大家都清楚,放在热线组明显屈才了,我想这一点,大家不会有什么意见吧?”陆定远及时补充强调,众人纷纷表示认同。

潘浩也不觉得意外,虽然他明显表露出了对陆定远的不感冒,但他不相信这家伙有胆量把自己往热线组分。至于肖淑静等人,毕竟都是老资历,等级也不低,分到热线组也不合适,因此即便陆定远再看他们不顺眼,也不敢率先拿他们开刀。

第一轮的洗牌,这就算是尘埃落定了。

“接下来是政法组和民生组!”陆定远看着自己的小本子,言语坚定的继续说道,“公安、检查、法院、消防、医疗、工商、旅游等等这些口线,虽然这些年我们都跑得不错,但我觉得还不够,还可以细分深挖,为报社带来更多的稿件,当然还有更多的商务合作!

“要做到细分深挖,我希望大家能够以大局为重,理解我的这个决定——手上口线较多的人,我要分一部分出来,给那些有能力、有冲劲的同事;把持某些口线时间较长的人,我决定开启适当的轮岗,大家换换领域跑一跑,或许能擦出一些新的火花……”

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接下来他便开始道出了不知何时酝酿好的方案。结果不难预料,原来田小薇手下的许多人,要么是被分走了一些不错的口线,要么则是被换成了一些冷门的口线,因此,政法组和民生组的人员构成,也相应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简单说来就是,一向在稿件和广告上成效比较好的民生组,基本换成了陆定远旗下的拥趸们,而相对“苦寒”的政法组,则被田小薇的旧部填满了。可悲的是,即便这些人中大部分都表示出了对陆定远的善意,是较为明显的“投诚派”。

潘浩知道,这是因为陆定远对他们并不信任。这些人得知消息后,倒也并不敢表现出太多的意见,毕竟他们没有被分到热线组,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在这一次的分配中,潘浩依然没有被陆定远提及。肖淑静手上的医疗口线、工商口线被统统分走了,却偏偏没有给她安排新的资源,另外还有两名调查组记者,也没有被点到名。

被弄成“光杆司令”似乎也早在肖淑静意料之中,听到消息,她只是冷冷一笑,毫不掩饰对陆定远的不屑,不知她心里是否已经早有对策。

倒是已经尘埃落定的其他人开始好奇了:所有小组都已经分配完了,还剩下潘浩、肖淑静和调查组的几个人,另外就是陈一琼他们几个远哥的死党了,难道他们都会被分到新的调查组么?开什么玩笑,肖淑静这种人,远哥怎么可能如此优待?还有潘浩这小子,虽然听说他有后台吧,但还在见习期哎,调查组是他说进就能进的吗?远哥到底是咋考虑的?

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期待中,陆定远看了一眼本子,笑着说道:“接下来就是调查组了,呵呵,大家都清楚这个小组的分量!这是一个有光荣传统的团队,多年来为部门挣回了许多荣誉,甚至也堪称是整个报社的一支王牌军。要想加入这支王牌军,必须有足够强大的实力、足够深厚的资历……”

一番高帽子扣完,他开始自顾自的宣布道:“经过认真考虑,我建议由以下几位同志组成新的调查组——陈一琼,你来当个组长吧!邱迪生,咱们的老王牌了,当然不能落下……”

一个个的名字念完,小组总共也就五个人,可到头来不仅没有潘浩和肖淑静的名字,连同肖淑静身边坐着的两位老记者也被排除在外了!

正文卷 第81章:险恶用心

这样的局面不仅潘浩没有料到,肖淑静等人也是一脸茫然——陆定远想要干什么?难道打算把这几个人都给踢出部门吗?开什么玩笑?他区区一个部门主任,哪有这个权力?那么,他让这几个人游离在所有小组之外,是不是打算变相逼人辞职呢?

这也太他娘的用心歹毒了吧?

会议室里,众人议论纷纷。一直低头刷手机的肖淑静等人,也不得不屏息凝神的抬起头来,疑惑不已的看着陆定远,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陆定远眼带笑意,显然对这样的哗然场面并不吃惊。清了清嗓子,他继续说道:“剩下的几位同志,我打算组建一个全新的小组——网络组!”

他解释道:“大家都知道,现在网络是越来越发达,每天在网上发生的事数不胜数,也有不计其数的线索在网上率先曝出,所以我认为,必须要有专人紧盯网络,从中发掘有价值的新闻,做有深度的报道,为咱们部门开辟一块新的战场!”

说到这里,他专门点了潘浩的名:“比如这一次的315策划,据我所知,潘浩就用了不少网络来源的信息嘛,结果大家都看到了,效果非常好对不对?”

潘浩闻言心里笑道: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不就是请顾丽莎通过网络找了一个外地的消费者采访么?咋就成了“不少网络来源的信息”了?

默默的听着,陆定远的发言越来越慷慨激昂:“我相信,我们在组建网络组后,通过每天专人的沉浸式检索,一定能有更多、更大的收获,为咱们社会新闻部再立新功!所以呢,鉴于使命如此艰巨,我认为必须选派足够有资历、有实力的同志来担纲重任。因此,我决定让以下同志首批加入……”

紧接着,他一字一顿的念出了潘浩、肖淑静以及另外两名原调查组老记者的名字。最后补充道:“至于小组组长嘛,我觉得哈,既然是代表着时代风向的互联网方向,那就不用再论资排辈了,直接让潘浩来当吧!呵呵,通过这一次的315策划,他的表现可以证明一切,相信大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短短的几分钟内,陆定远便将潘浩等人划到了一个全新的小团体中。

在潘浩看来,这家伙的一系列决定,表面上显得冠冕堂皇,甚至还有几分高大上,可仔细一想,却是处处其心可诛!

首先,所谓的网络组,所谓的符合时代风向,貌似只要一上网,就能每天收获海量的新闻线索,可明眼人都知道,互联网上的信息浩如烟海,更要命的是真假难辨,要想找到一条有采访价值的线索,哪儿那么容易?

再者说了,天阳都市报虽然是全国性媒体,但毕竟是在西川省和天阳市出版的,做新闻首先应该考虑的是相关性——要从那为数不多的网络线索中,再筛选出与本地有关的,自然就更不容易了!

如此说来,这个网络组的线索来源,岂不是比热线组还要稀少?人家热线组那边,好歹是有专人负责接听报料电话,打来电话的也都是本地市民,甚至还是职业报料人,记者去采访后,虽然不见得能出大稿吧,豆腐块总是能经常发出来见报的。

可网络组呢?所有记者都没有自己的口线了,等于是斩断了所有的线索来源,全部希望都寄托在网络上,那不就等于是在靠天吃饭么?而且一来就安排四个人进小组,整一个僧多粥少的局面,偏偏还安排资历最浅的潘浩当组长——陆定远这么做,可以说真是“煞费苦心”了!

短时间内分析了许多,潘浩暗道:看不出来,这姓陆的还真有点手腕哈?表面上对老子毕恭毕敬,安排工作也各种高帽子往我头上扣,可一旦确定了我不能为他所用,他就马上玩这么一出——不但没有撕破脸,反倒还有点给老子升官的意思,让我有气撒不出,还得面临跟肖淑静他们对立的局面……

乖乖!他这玩的是一出明升暗贬外加离间计啊!

陆定远宣布完消息,眼见潘浩和肖淑静等人脸色各异,心里得意无比,暗道:你们这几个货色,没了那贱女人罩着算个屁啊?呵呵,姓潘的小子,既然你铁了心要和老子保持距离,而且还要跟那女人搞在一起,那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你有省宣背景又如何?没听说过县官不如现管么?不得罪你的后台,老子一样有办法治你,看你这下子还能不能过舒坦?

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计策高明无比,他甚至还笑吟吟的对几人点头道:“怎么样?各位有什么意见吗?有意见可以提嘛,大家都是为了把工作做好嘛……”

这样的嘴脸,无异于在人家伤口上撒盐。果然,很快就有人受不了了。

啪的一声,肖淑静身边的一名老记者用了拍了拍椅子扶手,噌的一下站起身来,大声问道:“陆定远你什么意思?我付某人进报社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堂堂五级记者,你招呼都不打一个,就把我从调查组拎出来,往这什么破小组分?你这是打算羞辱我么?”

另一名老记者也冷冷笑道:“呵呵,还什么沉浸式检索互联网信息,说得好听,不就是让我们坐在办公室无所事事上网玩儿吗?就这样,还是为了把工作做好?还能做出更多更有深度的新闻报道?扯淡!”

跟潘浩和肖淑静比起来,这两位的怨气当然是要大上许多——转眼之间,从部门最当红的宠儿,直线跌落到最前途黯淡的小组,而且还要接受一个见习记者的领导,对他们来说,这确实是堪比“羞辱”了!

面对质疑,陆定远毫不变色,淡淡道:“老付老李,你们俩不要激动!是,你们的资历老,甚至比我都老,可正因为这样,你们反倒更欠缺互联网思维啊!没有这个,你们今后怎么在新媒体大战中和人家年轻人竞争?我这么安排,其实也是为你们好啊……”

“我去你大爷的!”话音未落,只听那姓付的记者忽然大骂一声,顺手便将手里的手机朝着陆定远砸了过去。

陆定远似乎早就防着这一手,侧身避开了袭击,不过却让坐在他身后的人中了招,“哎哟”一声惨叫,那人一脸痛苦的捂着额头,差点从椅子上跌落下去。

“付军你这是要造反吗?”陆定远见状勃然大怒——当着所有人的面动手挑战他的权威,还弄伤了他的人,他当然要有所表示。只见他一边怒斥一边开始挽袖子,俨然一副要上去动手为下属讨回公道的样子。

领导都这样了,旁边的人自然会出手劝和。果然,陈一琼眼疾手快,立马把他拉住,不断的劝他算了,还说犯不着跟“那种人”一般见识。

一时冲动的付军冷冷一笑:“那种人?呵呵,老子进报社十年了,见惯了人走茶凉、一朝天子一朝臣,可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种肆意妄为的!姓陆的你听好了,老子离了这儿一样活得好好的,别以为你有多能耐,等着瞧吧,总有一天老子要把这口气给找补回来,到时候你别哭!”

颇为霸气的撂下一番话,付军冷笑一声,信步过来捡起手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会议室。显然,这是彻底撕破了脸,打算离开天阳都市报了!

好好的五级记者,光是底薪都有六千大洋,加上每月稿费起码月入两万的工作,说不要就不要了,众人虽然觉得付军鲁莽冲动,但心里还是有点为他可惜的。不过话说回来,如果留下来,继续在网络组干,他恐怕也只能每月拿底薪度日,时间一长,评级再因为稿分不达标而下降,那就连底薪都难以保障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选择拂袖而去,倒也算是明智。

潘浩全程看戏——紧接着那名姓李的老记者也站起身来,走到陆定远面前,一脸鄙夷的冲他轻笑摇头:“姓陆的,你这么玩下去,迟早把自己玩死,咱们走着瞧吧!”

得嘞,听这口气,也是打算拍屁股走人的节奏啊?

潘浩暗道:一场洗牌大会,陆定远眨眼间就逼走了两位资深记者,虽说他俩都是小薇姐的旧部,但也都是报社的元老级人物啊,他这么做真的没问题么?上头就不会对他追责吗?他到底哪儿来的底气?

看起来,这一切似乎早在陆定远的计划中,他对两名老人的离开毫无挽留之意,反倒对肖淑静挑了挑眉:“好吧,我这苦心成立的小组,刚建起来就走了两个人——怎么样?小静你打算留下么?可不要让咱们潘浩同志当光杆司令啊!呵呵……”

这番话虽说像是玩笑,同时貌似也是在挽留肖淑静,可明眼人都听得出来,他这是巴不得肖淑静也愤而辞职啊!

可不是么?要是能一举把田小薇的死党铲除,他这主任当起来显然就会少去不少隐患,同时还能让潘浩的处境变得尴尬无比……

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肖淑静淡然一笑,昂首道:“放心吧,我对咱们报社是有感情的,决不会在这种时候临阵脱逃!”

正文卷 第82章:破绽

夜里八点半,凤翔居酒楼。精致的包厢里,田小薇看着菜色上齐,举杯微笑道:“各位,今天这顿饭,算是我向大家赔礼道歉的一点心意,这杯酒我先干为敬!”

原来,就在陆定远开完他的洗牌大会之后,田小薇便发来了聚餐邀请。接到邀请的人,无非就是肖淑静等几个她之前的“死党”们,当然,潘浩作为她新近结交的朋友,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走进这间酒楼,潘浩不免想起春节前在市委宣传部年终聚餐时,发生的那一幕幕。

当时那帮同事们的趋炎附势,前女友白文静对李正飞的各种逢迎,以及主任的冷漠无情,都在他心头烙下了深深的印记。短短一个多月时间,时过境迁,如今的他已然在另一方天地崭露头角,不过再次来到这里坐下吃饭,境况依旧不容乐观。

包厢里,田小薇面色凝重。显然,她是第一时间听说了陆定远出手洗牌的消息,知道了她的得力干将付军和李茂然被气得拍桌子辞职的结果。

而在会场上大闹一番的这两位,此时貌似心平气和的坐在桌旁,可却仍旧能看出眉眼间的怨气——是啊,再怎么也是工作了那么长时间的单位,如今要因为这种原因被迫离开,换谁谁也不会好过吧?

再看肖淑静,这个曾经在民生组干得风生水起的老记者,原本每个月在稿分和经营上都能收获颇丰,如今却不得不面对“无米之炊”的局面,虽说在会议上她果断表态不会离开,但要说心里不忐忑发慌,那也是不可能的……

倒是潘浩显得最为轻松。他虽然也被陆定远针对,但至少表面上看来矛盾没那么尖锐;虽然未来的发展之路看上去十分迷茫,但过往的经验告诉他,面对这种情况,光着急是没有用的,见招拆招、遇水架桥才是正道。

众人心态各异,寒暄一阵后落座,田小薇点好菜,最终端起了这杯酒,歉意溢于言表。话音未落,她真的将那一大杯白酒仰头干了。

旁边的肖淑静想要劝,动作慢了半拍,见她一饮而尽,叹道:“小薇姐,你这又是何苦呢?我们几个能有今天,都是你手把手带起来的,现在你被小人所害,本来就已经很惨了,如果还觉得亏欠我们的话,这心理负担该有多重啊?你这样,我们也不好过……”

毕竟是女人,颇为感性的她一边说,一边就酸了鼻子,言语间带着哭腔。

一旁的付军沉声附和道:“是啊薇姐,我付军跟着你混,在调查组这些年也做了不少大新闻,圈里的名气也有了,这都是拜你所赐啊!今天这事完全是因为姓陆的太不是东西,如果我们反倒跑来怪你,未免也太不像话了!”

李茂然也连连点头,俩人同时端起酒杯,肖淑静也有样学样,都是一杯白酒仰头下肚,那意思是不让田小薇独自罚酒。

这番情意,潘浩看在眼里,看得出来三人对田小薇是发自内心的尊重。由此,对田小薇的人格魅力,他自然又是加了不少的印象分。

“你们就这么走了,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眼见老伙计们都如此够义气,田小薇也眼圈发红,不无担心的问道。

付军嘿嘿一笑:“不是我吹,我明天就带着以前的稿子出去找工作,随便去哪家报社,得到的待遇也不会比在这边差吧?”

李茂然也点头赞同,摊手道:“对面楼早就在挖我了,我之前都是毫不犹豫的拒绝,现在嘛,情况不同喽!薇姐一走,我也没啥好留恋的了……”

言语间,透着一丝暧昧的味道。众人有些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付军继续说道:“也对,我今天可是放出话了,不能让姓陆的小子好过!这么看来,我就懒得去北上广发展了,直接去对面楼上班,和然哥联手,咱们和姓陆的报纸版面上见真章,迟早找机会把他给拉下马!”

潘浩一听:好嘛!这局面咋这么像三国演义啊?在老东家受了气,憋着复仇念头投奔对手帐下,盘算着有朝一日能一雪前耻!怪不得两家报社梁子结的那么深……

田小薇听了点点头:“也对,你们俩的能力和知名度,去商报那肯定是没问题的,只不过以后碰到老同事,那就得各为其主,抢独家抢线索抢个你死我活,哎,那场面可不怎么美妙。”

付军和李茂然相视一望,都是一脸无奈的摊手叹息。

“放心吧薇姐,至少碰到咱们自己人的时候,我们两兄弟会手下留情的。”

田小薇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伸手勾住了旁边肖淑静的脖子,不无担忧的说道:“静啊,你今天咋就忍住了呢?以你手上积累的资源人脉,哪怕不干这一行,出去也能混得风生水起吧?”

肖淑静抽了抽鼻头,感受到了老领导兼闺蜜的关心,叹道:“还是舍不得记者这个行当呗!再说了,你不是让我要多帮新人吗?我们几个都走了,谁来干这事儿啊?”

这后半句话,多少带着点玩笑之意,但也算是把潘浩带进了话题。

潘浩知道,田小薇离开部门的时候,一定是和她的挚友们打好了招呼,让他们对自己多加关照,这才有她昨晚对他的那番嘱托;只是没想到到头来,除开“投敌”的和冲动离开的,最后只剩下了肖淑静这根独苗来担此重任。

“说到这个,我要多谢小薇姐的关照,当然,还有静姐的仗义!”话说到这份上,潘浩当然不能愣着,端起酒杯,他向两位女前辈敬酒。喝完酒,又说了一通逗乐的话,总算将包厢内略显低落的气氛活跃了许多。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肖淑静也不感性了,笑道:“潘浩,啊不,你现在可是我的组长呢!嘿嘿,你也别谢我,我留下来也是有私心的,你如果认小薇姐这个姐的话,咱俩就好好联手,找机会把姓陆的给——”说话间,她做了一个伸手抹脖子的动作,意思不言而喻。

潘浩不知道她有什么计划,只得应和道:“得了吧静姐,你还看不出来,我这组长就是陆定远的离间计啊!”

付军对此不是很认同,摇头道:“那倒不一定,姓陆的忌惮你的背景后台,变着方的给你提拔,也是有可能的。”

潘浩知道在场没有外人,摊手笑道:“只可惜我这背景后台都是假的,呵呵,不过人家也精明,给你一个有名无实的组长当,表面上是在提拔我,实际上呢,怕是在惩罚我不为他所用吧?”

付军和李茂然闻言相视一望,惊讶之色溢于言表。显然,他们对有关潘浩背景后台的事还一无所知。没准他们还曾经私底疑惑过,为什么一向对关系户不感冒的田小薇,会一反常态的对他这么关照……

潘浩见状只好进一步解释道:“都说我是省宣大人物推荐进来的,甚至还有人说我是来混成绩、混名声,然后就要往省宣要职上调的……这些传言我都不知道是咋来的,今天这儿都是自己人,我就给大家透个底——我真是一个从市宣被发配来的小科员,真没有啥背景,那些传言都是子虚乌有啊!”

听他说得一本正经,付军等人自然不敢相信,因为他们可是亲眼见到蒋总钟总等人对潘浩的关照,更听说过省宣近日对商报的发文处理。而这一系列反常举动的受益者,最终都是潘浩,要说他没有背景关系,谁会相信啊?

“你们要相信潘浩,呵呵,反正我是信了。”田小薇笑着试图打消他们的疑惑,“以他的能力,不靠这些关系一样能成材。至于陆定远嘛,让他蒙在鼓里时间长一点,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众人哈哈大笑。肖淑静沉思良久,叹道:“这么说来,用好了潘浩这张牌,没准能让姓陆的好好的出几次洋相呢!”

田小薇伸手敲了敲她脑门:“你个丫头,喝多了就瞎说话!都是自己人,怎么就成你手里的牌了?”

肖淑静吐了吐舌头:“人家就打个比方嘛!”随即正色道:“哼哼,等着瞧吧!潘浩,咱们下来再商量,我要想办法让他尽快栽个大跟头才行,否则难以解我心头之恨!”

“看不出来嘛,咱们闷声发财的静姐,现在也变得这么有心机啦?”田小薇见她恨恨不平,打趣调侃道。

“谁让他那么无耻,先把你逼走,然后又把我的口线全给扒掉呢?”肖淑静昂首道,“我倒要看看,我跑了那么多年的口线,到底有没有人买他手下人的账!”

看着他们在桌旁嬉笑怒骂,恍然间,潘浩似乎已经可以预测到接下来的事态发展轨迹:对啊,陆定远大刀阔斧的洗牌,口线上的人换了不少,可这些口线都是人家一手跑熟络了的,你把联系人说换就换,对面会买账么?到时候如果因为沟通不畅、联系不紧密,导致漏掉了什么重大新闻,姓陆的可不就得担责么?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潘浩似乎找到了一条可以帮田小薇报仇雪恨的捷径。不过,他压根没想过要成为肖淑静手里的一张牌。在这场博弈中,他认为自己必须牢牢占据主动……

正文卷 第83章:踢皮球

要想占据主动,首先当然得做到让陆定远挑不出出毛病来。

因此接下来的这些天,潘浩真的就老老实实的坐在办公室,每天打开电脑,在微博、论坛和各种地方网站上搜寻线索。

不出所料的是,这样漫无目的且低效无比的搜索,也真的没法找到半点有价值的料,所以一连一周多,他都没有新的稿件见报。

不过他并不担心这个月的考核问题——报社规定每月25分稿分就算“及格”,每一个考核期是一个季度,在潘浩如今所处的层面,三个月中必须得有俩月达标,才有资格进入升级通道,由编委会讨论决定是否给他升级。

可是一来此前蒋总发过话,要在月底给潘浩提前转正,并且很有可能破格升级;二来嘛,退一步说,315策划那一连几天的大版面稿件,也足以让他这个月挣够25分了!

因此至少在三月份,潘浩有充足的回旋余地,可以与陆定远斗智斗勇。

说斗智斗勇其实一点也不过分。陆定远的那次大洗牌后,几乎每一天他都会召集几个组长开会讨论,讨论的内容无非是近期的工作、未来的计划。

在其它小组,组长可都是陆定远最信赖的人,每天讨论起来不仅滔滔不绝,而且和他还有说有笑的,气氛好不热闹;可到了潘浩这里,情况就大相径庭了……

临近月底的这天,这样的会议照例开启。坐在会议室里,陆定远煞有介事的拿着本子,随时准备记录大家的工作,一副敬业专心的样子;另外几人也毫不含糊,早就把想要反映的问题列在了本本上,随时准备奏报。

在潘浩看来,这简直就是陆定远过官瘾的最佳时刻:开个小会,搞得跟皇帝上朝一样,就差个小太监在旁边扯嗓子喊一声了……

“远哥,今天热线组这边接到两条不错的线索,我已经安排乔木林和唐君毅赶过去了,路程比较远,不过俩男生出差,应该问题不大。”第一个发言的是热线组组长岳明晨。这个曾经在民生组干得风生水起的女记者,原本也不算田小薇团队的核心成员。

在“投靠”陆定远后,她手上的口线虽然被全部剥离,但打一巴掌给颗糖吃,陆定远还是给她安排了个组长当。这姑娘也不抱怨,这些天下来,干得是死心塌地的,也颇让陆定远感到欣慰。

“嗯,不错,小岳啊,你这组长当得很大公无私嘛!”陆定远气定神闲的发表着点评,“有好线索先安排组员去做,毫不顾及自己的利益,精神可嘉!你放心吧,这个月的稿分统计也快出来了,我会帮你向编委会申请酌情补分的。”

岳明晨感恩戴德的谢过,接下来是政法组和民生组组长先后发言。

政法组组长何英涵同样来自“投诚派”,他的汇报内容,无非就是记者们都在熟悉新的口线,这些天陆续也拿回来了一些通稿线索,通过适当挖掘,给报纸贡献了多少版面……

民生组则稍有区别。作为部门内的肥缺,这个组管辖的那些口线,可都是新闻线索和创收空间兼具的,因此,组长朱波肯定就是陆定远的亲信了。

不过这些天的朱波脸色可不怎么好看,一开口,他又开始倒苦水了:“老大,还是老样子,我们的人这几天都在外头跑,各个辖区的民生口线部门都跑遍了,但那些联系人要么就是没空,要么就是敷衍,搞得咱们基本没建立起有效的沟通渠道……”

说着,他意味深长的瞪了潘浩一眼:“尤其是医疗口线,各大医院的宣传科统统给咱们闭门羹吃,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

潘浩闻言不禁暗笑:你他娘的,明知道这是肖淑静的杰作,偏偏在这里阴阳怪气、指桑骂槐。你也不问问你家老大,你爷爷我能不能管得了她啊?

陆定远心知肚明,轻笑道:“老朱,你这样可要不得,咱们要首先从自己身上找问题,不要一上来就抱怨。呵呵,困难嘛,总是能克服的,不然我这样安排工作,岂不是成了给大家添堵么?放心吧!”

故作高姿态的安抚了两句,接下来又点名调查组组长陈一琼发言。

陈一琼新加入调查组,组内成员除了邱迪生外也都是新人,因此工作自然难以推进,此时也只得如实汇报:“最近我们在跟进一条非法集资的线索,老邱那边进展还不错,另外几条线稍微差些。”

陆定远脸色不怎么好看:“你让大家加把劲,我得到的消息是,商报那边,咱们的两位老朋友也在跟这条线索,可别让他们抢了先,否则我拿你是问!”

他口中的两位老朋友,当然就是付军和李茂然了。这俩人在离开天阳都市报后,第一时间入职了西川商报,保留了原来的评级,直接进入了那边的机动记者组,性质和这边的调查组类似,待遇只高不低。

在新东家的信任与对陆定远的仇恨作用下,俩人携手卖力,憋着劲想要做大新闻。说来也巧,俩人的第一次出手,就和陆定远的人正面碰上了。

陈一琼知道陆定远的严厉只是表面工夫,但自己的态度也得足够端正,便道:“我们这边肯定会尽全力,但就怕有人暗地里使阴招,远哥你也知道,商报的人一向如此……”

陆定远呵呵一笑:“上次吃了咱们浩哥的亏,听说检讨书都向省宣递了好几次,连集团一把手都被传去训话,他们也不知道长点记性的话,估计咱们又只能拜托浩哥再出马喽!”

一句半开玩笑的话,表面上是在恭维潘浩,实际上众人却听得出来,这是陆定远在暗示他“出马”敲打一下付军和李茂然,让这俩人不要做出格之事呢!甚至更进一步的话,还可以理解为这是在要求潘浩动用自己在省宣的关系,以免商报又玩一出恶性竞争呢!

潘浩当然也听明白了,也开玩笑道:“远哥言重啦,我虽然有点门路,但也不能事事都去求人啊,你说对吧?求人求多了,显得自己没能耐,远哥打算怎么补偿我呀?”

这潜台词便是:这点小事也请得动省宣帮忙么?你以为你是谁啊?自己的屁股自己擦去!

陆定远讪讪一笑,心想整个部门上下,敢这么明目张胆跟老子要好处的,也就只有你小子一人了!可是谁都知道你屁股坐在田小薇那边,这要好处的话分明就是说来寒碜老子的……哼哼,等着瞧吧,你再这样不识趣,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这个略显尴尬的议题草草收场,陈一琼面临的难题悬而未决,陆定远在自己本子上画了个记号,皱眉撇嘴的摇了摇头,进而说道:“行了,这事儿先放一边,潘浩,你来说说网络组的工作情况吧!”

你娘的,老子天天坐在办公室里刷网页,你没看见么?每次开会都这样装模作样走过场,累不累啊?

心里吐槽着,表面上演戏继续,潘浩清了清嗓子,沉声道:“网络组嘛,嘿嘿,就像我前几天说的,工作开展得非常顺利,已经初步建立起了信息监控网络,就等有价值的线索浮出水面了!”

陆定远心里憋笑:能把刷微博、逛论坛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也真是难为你小子了!

便道:“建立监控网络这一点非常好,不过这么长时间没收获,我有点替你担心啊!”这便是妥妥的风凉话了——你小子不是省宣大人物安排来积累政绩的么?看老子不把你耗死!等你在网络组晾上三五个月,我看你还懂不懂事!

没想到潘浩却大喇喇的摆了摆手:“谢谢远哥关心,我会努力把工作做好的,绝对不会掉链子!不过有一点我还是想反映一下,这网络组现在就我一个人一肩挑,真发现什么线索的话,只怕也腾不出手来去跑啊!”

一旁朱波冷冷一笑:“可不是么?你手下的得力干将,天天都见不到人,说是去和口线交接工作,实际上在干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你也不管管……”

对于手下的冷嘲热讽,陆定远并没有制止,显然是因为朱波说出了他的心声。

潘浩故作茫然的反问:“啊?静姐跑了很多年的口线,现在都交出来了,去和联系人交接一下工作,这不很正常么?她还能干什么啊?噢,波哥指的是她和联系人们约饭喝茶对吧?啧啧,那你就得找远哥帮忙了,我区区一个小组长,哪儿管得了同事吃喝拉撒啊?”

面对这种挤兑,潘浩自然而然的拿出了在机关单位学到的踢皮球大法,不仅要学会踢皮球,还要把对方怼得哑口无言,这对在市委宣传部耳濡目染了两三年的他来说,简直易如反掌,只是平常不愿意用而已,现在情况不同往日,信手拈来的一句话,果然让朱波顿时语塞。

不仅是朱波,陆定远也被结结实实的噎了一下,心道:装傻充愣,还拐着弯骂我管得宽?很好……

反应组织了好半天,他索性放话道:“我只想明确一点,只要还想在这个部门干下去,就不能和大家对着干。这个道理很简单,希望潘浩你能转达给肖淑静,她要是再继续胡来,我可能就不会顾及你的面子了!”

正文卷 第84章:明枪暗箭

多新鲜啊!人家的口线是你亲手扒掉的,现在人家实施报复,你自己明明束手无策,可嘴上却说是在顾及我的面子?

潘浩差点被陆定远的这番话给笑死,心想这家伙为了在手下面前逞能,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略加思索后,他煞有介事的在自己的本子上写写画画,口中念念有词:“好的,我记下来,首先要提醒肖淑静别胡来,否则会被踢出部门;对了,还得跟省宣打招呼,让他们给商报下命令,别让他们的人来掺和我们的线索……”

态度这么“端正”,以至于都透着几分讥诮,潘浩的这番举动,对陆定远来说无疑是最好的讽刺——这些不着边际的要求可是你堂堂部门主任亲口提出来的,我老实记下来,按要求办事,有什么问题?

可这对陆定远来说,真的没问题吗?一个部门主任,下属遇到问题,自己解决不了,反倒命令别人去托关系走捷径,还口口声声的拿辞退来威胁员工……这一切,除了显得他无能之外,更重要的是,潘浩的记录举动,反倒更像是在取证,保不齐哪天就会在哪个领导面前参他一本呢!

想到这里,陆定远只能认怂,摆手笑道:“兄弟哎,瞧你这认真劲儿,呵呵……我就那么一说,你记这么详细干啥?啊,对了,你这边最近没啥线索的话,我让口线上的同事分一些给你跑吧,不能让咱们的青年才俊太闲啊,不然蒋总钟总怕是要怪罪我喽!”这副态度,和刚才摆谱的样子比起来,简直像是两个人。

潘浩看在眼里,心里对这厮更是鄙视:你他娘的,这打一巴掌给颗糖的套路玩得倒是炉火纯青。不过真不好意思,老子不吃你这一套!

“多谢远哥好意,我觉得我的网络渠道还铺得不够开,手上事情多着呢,根本忙不过来,口线上的线索,还是让专职跑口线的同事去忙吧!”断然拒绝了对方的“好意”,潘浩的态度让陆定远就像一只面对刺猬无处下嘴的狗……

这场会议最终以陆定远等人的不欢而散而告终,而对潘浩来说,能见到这厮吃瘪,心里当然是很愉快的。不过他也知道,陆定远一定会想方设法的给他挖坑,因此接下来除了每天“上网”之外,他每一次与这厮交流,都会提起十二分的精神。

就这样暗暗较劲到了月底,同时也到了一季度末,按照报社安排,又到了召开全员大会的时候。

这样的全员大会一年四次,内容除了宣布记者们的评级升降变化之外,重头戏当然是对季度优秀新闻、优秀记者的表彰与奖励。

会议一般安排在报道任务较少的周末举行,天阳都市报全体采编成员齐聚一堂,将报社大楼的偌大礼堂坐得满满当当。

虽然都在一个报社,但平日里各部门之间的来往走动并不多,因此在大会开始前,除了部门领导们互相恭维寒暄,一线记者们也互动频繁,现场宛如一场西式酒会一般,气氛看起来还算和谐。

潘浩第一次参加大会,眼见现场密密麻麻的人头,再看他们互动时或是客套假笑,或是故作热情、转身变脸的样子,心里不禁感叹:还以为记者们都是心怀新闻理想的精英,没想到应酬起来还是和机关里那帮老油条一个德行!

说起来,现场显得最真诚的,当属同样首次参会的校招新人们了。

顾丽莎等人紧挨潘浩坐着,同样对周围的一切感到好奇。看了一阵热闹,免不了要私底下讨论,但又不便说出声来,只好各自抱着手机在小群里聊了起来。

“咱们报社人真多啊!今天可真是开眼了!”性格率真的顾丽莎率先感叹道,“听说每次全体大会都会评出季度最佳新闻、最佳记者,每一项最佳可以加稿分20分呢!嘻嘻,你们说这一次浩哥下‘双黄蛋’的几率大不大啊?”

经过在热线组一段时间的共事,新人们的熟络程度也比一开始提升许多。尤其是顾丽莎,靠着有亲和力的性格和讲义气的风格,俨然已经成了群里最有号召力的人,她一发言,大家顿时开始了热烈讨论。

佟彤和她最近走得很近,第一个发表意见:“那还用说吗?整个一季度,有分量的策划就俩,一个春节策划,据说是完败给了商报,另一个就是浩哥的315策划,给报社打了一个翻身仗,就冲这个,领导们不选他还能选谁?”

一向对佟彤殷勤不已的乔木林也表示赞同:“可不是么?更何况浩哥还有那层关系,嘿嘿,大家都懂的,领导们都是人精,当然知道该怎么做!”

说起来,所有新人里,潘浩对这个乔木林的印象应该算是最差的了。除了因为他对佟彤极尽跪舔之能事之外,也因为他平日里对所有领导、以至于所有老记者们毫无原则的谦卑。

事实上说谦卑还算好听的,在潘浩看来,这哥们儿不管见到谁都先哈腰赔笑的样子,像极了机关里的那些老油条。这样的气质出现在一个刚出校门的年轻人身上,着实让人不习惯。

不过乔木林却是浑然不知,并且还因此得了不少优待——虽然分在热线组,可人家小半个月下来,却是跑稿最多的人,还多次得到了陆定远的当众表扬呢……

思绪稍微飘远了一点,潘浩继续看群里众人闲聊。

顾丽莎反驳了乔木林的意见,说潘浩如果获奖,也是人家靠实力赢来的,跟传说中他的背景关系没有关系。乔木林故作深沉的嘿嘿笑,没有再继续接茬。

唐君毅这时候出来岔开话题:“咱不管别的,浩哥要是得了双黄蛋,那除了本来的稿分之外,一次性还能加上40分呢!这可就是4000块钱呐!大伙儿说说,到时候是不是得请浩哥表示表示啊?”

在天阳都市报,不同级别的记者,稿分的“价值”也是分了阶梯的。在8级以下,1分稿分的价值只有区区100块。不过这对刚出校门的新人们来说,已经足够有吸引力了。

众人在群里起哄了一阵,潘浩这才出来表态:“好嘛,你们这顿花式夸,我都快不好意思了!嘿嘿,我表个态吧,不管我能不能下双黄蛋,今晚这顿饭我请了!”

这边新人们聊得热闹,台上的大会也很快开始了议程。

作为整个集团的王牌报社,新年第一次全员大会,集团一把手蒋如柏当然不会缺席。一番四平八稳的演讲后,现场掌声雷动。接下来又是社长钟同德发言,他总结了一番一季度的工作,把亮点和缺点都梳理了一通,希望得到集团领导的认可。

在这番发言中,钟同德当然会抓住重点,着重将潘浩的315策划突出讲了一番,说他初生牛犊不怕虎,不仅独力发掘了线索,还胆大心细的做了暗访,并且在线索泄露的不利局面下,将难缠的竞争对手给打了个落花流水……

这一通夸赞称得上天花乱坠,也引得台下众人发出阵阵掌声,更让蒋如柏频频微笑点头。

台下,陆定远此时的心情自然不是很美妙,虽然他早知道今天这大会的主角是潘浩,但领导居然一个字不提他,这让他在对潘浩的记恨之余,又多了一丝不忿:奶奶的,再怎么说,这泄密的罪魁祸首还是老子给揪出来的,钟总也真是的,居然就这么略过了?

他可没想到,钟同德怎么可能自曝家丑啊?泄密事件本来就是领导心里的一块阴影了,元凶还出自自家报社,他发言中回避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提及查处的过程呢?

原本这是很简单的道理,但已然被不满情绪冲昏头脑的陆定远,此时居然忽略了。

钟同德发言完毕,按照议程,轮到报社各部门主任发言。陆定远的正式任命还没下来,这也算是他第一次登台“表演”。十来分钟后,穿得西装笔挺的他略显紧张的站到了舞台中央。

“各位领导,各位同仁,下午好!”尽量让自己显得轻松一些,陆定远上台后先开了一个玩笑,“第一次作为部门负责人站在这里,我咋感觉比我婚礼的时候还紧张呢?呵呵……”

台下稀稀拉拉的一阵鼓掌发笑,自然都是来自于他的那帮拥趸。再看看主席台的领导们,基本没有对他的俏皮话有半点反应。

陆定远撇了撇嘴,开始念起了自己的述职报告。在这份精心写就的报告中,他着重讲述了自己上任后大刀阔斧的“改革”,以及这番改革带来的“明显成效”。

潘浩在台下听得几乎快吐了:真是人不要脸鬼都害怕啊!明明是排除异己的洗牌,居然被说成是提高效率的改革?一通安排后,明明在很多方面都无法正常推进,居然被他说成“效果显著”?

果然,在陆定远的发言结束后,钟同德颇为罕见的叫住了他:“老陆啊,你等一下。你刚刚这一通发言,一直在说你的成绩,难道你小子就没有什么不足之处吗?”

虽然社长的语气看起来有点像是在开玩笑,但当着全报社人的面被这么问,陆定远的表情还是有些扭曲,尴尬之色溢于言表。

沉吟了好久后,他这才讪笑着说道:“钟总教训得对!呵呵,要说不足之处,我们肯定还是有的,比如新成立的网络组,到现在连一条有价值的线索都没挖到,造成了极大的资源浪费,也委屈了咱们的潘浩同志,这一点我真是……深感自责啊!当然,还有口线上也出了一些漏稿的情况,拖了咱报社的后腿……”

正文卷 第85章:强化的对手

这番回答简直绝了!

在先前的自夸中,陆定远把他的大洗牌说得天花乱坠,仿佛他这么做是一举涤荡了部门内的迂腐气息,势必将激励部门焕发出加倍的斗志,做出更加亮眼的成绩。

可被领导一句问起,他居然能马上服软,点出自己工作中的疏漏与不足,一副每日三省吾身的姿态。

可明眼人都听得出来,他这是明显的以退为进啊!说得难听点,那就是在甩锅好吗?

他一开始说了半天组建网络组的重要性,也解释了自己为什么把潘浩放在组长的位置上,现在又来拆台,说网络组一条线索都没挖到,这不等于是在领导面前告潘浩的状吗?

他也说了重新分配口线的好处,这会儿又话锋一转,说记者们在跑新口线的时候遇到问题,甚至还发生了漏稿的情况,领导一听就自然会猜到,这一定是有老记者在背后搞鬼。这么一来,又等于是参了肖淑静、甚至是田小薇一本!

对于自己的“机智”表现,陆定远显得无比得意,心里暗爽之余也叹道:好哇,哪个王八蛋跑去领导面前嚼舌根,居然让领导在这种场合为难我?他娘的,你不仁我不义,那就大家都别客气,要干就干吧!

在他看来,能让钟同德一反常态、如此“偏心”的人,要么是田小薇,要么就是潘浩了。

嗯,田小薇虽然一直因为性格问题,不太受钟总待见,但这娘们儿毕竟长得好看,钟总也很少对她说重话,谁知道他俩私底下有没有什么扯不清楚的事儿?至于潘浩这小子嘛,仗着自己上头有人,要想请动领导助阵就更容易了。

这么想着,陆定远越发觉得自己强敌环伺,要想立于不败之地,除了自己小心谨慎之外,似乎也需要寻求强援的帮助了……

忽然被人扣了一口大黑锅,潘浩在台下也是一脸懵然。他当然没有去找钟同德反映陆定远的情况,因此这时也挺好奇,为什么一向对陆定远还算不错的钟总会有这番举动。难道是做给蒋总看,显得自己很高风亮节,不怕自曝家丑么?

这个问题先放一边,潘浩眼下最如鲠在喉的,当然是陆定远的那番说辞:奶奶的,老子这些天韬光养晦,尽量避免和你发生正面冲突,也算是给够了你面子,可你倒好,当众拆我的台?他娘的,区区一个没扶正的代理主任,一天到晚这么多幺蛾子,真拿豆包不当干粮吗?

这一瞬间,潘浩对陆定远的厌恶到了新的高度。

此仇不报非君子,姓陆的你等着瞧吧!心里暗暗嘀咕着,潘浩恍然想起了田小薇跟他说过的,有关上次线索泄密事件的疑点,不过很快便被他否决了:呵呵,这张牌还是先留一手吧,对付这厮的小聪明和自以为是,在工作中的针锋相对足够了!

“小陆同志,我听你说这话,好像是有什么隐情啊?”听到二人的一问一答,蒋如柏敏锐的嗅到了矛盾的味道。作为集团一把手,他也希望充分掌握基层的情况,因此既然碰上了,自然是要过问的。

这一问,就正中了陆定远的下怀——钟总,你可别怪我,要不是你问这不合时宜的问题,怎么会有这一出戏呢?

钟同德则被蒋如柏的插话搞得有点措手不及。按照他的过往经验,大领导参与报社大会,顶多就是做个姿态,决不会出现这种亲自干预报社内部工作的情况。可谁知道,蒋如柏这个上任新官如此与众不同呢?

碍于场合,钟同德没敢发声,唯恐自己说错话、表错情,给蒋如柏留下不好的印象,唯有期盼陆定远能够懂点事,不要把问题说得太过分。

“蒋总见笑了!”陆定远拿着话筒,对领导说话的谦卑语气传遍会场的每个角落,“其实也没啥隐情,无非就是小圈子、小团体的遗毒罢了!我刚刚不便明说,其实我这次力排众议调换口线和分组,就是想扫清这些陈腐气息。哎,可惜有些人不理解,还说我这是在排除异己、任人唯亲……”

潘浩知道,领导们对所谓的小圈子、小团体都是很介意的。因为这种圈子和团体多了,就有可能形成暗流,指不定啥时候就让整个单位尾大不掉了。丧失对全局掌控的主动性,这是领导们最忌讳的局面。

因此,蒋如柏不出意外的表现出了足够的警惕,追问道:“小陆同志别怕,今天我来给你做主,你说说这小圈子、小团体到底是个啥情况?”

陆定远故作憨厚的挠头一笑:“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呵呵,咱们报社在钟总的领导下,一直都很注意对这些不良现象的自查自纠,只不过在以往的社会新闻部,还是出现了一些问题——一些人把持口线太久,每天不思进取,却能因为享尽资源而收获颇丰,我认为这是不公平的!”

蒋如柏何等聪明,会意道:“你的意思是说,是原来的部门主任在搞小团体喽?让和她亲近的人占据优势资源,影响了部门的公平竞争,对吧?”

谈话说到这里,田小薇大有成为众矢之的的趋势。潘浩暗暗为她叫屈:小薇姐都受了处分去要闻部当普通记者了,姓陆的还这么不依不饶,这是要干嘛啊?

陆定远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领导,我只能说,我会继续努力的,一定把部门风气给重新搞好!”想了想又补充说道:“至于潘浩同志嘛,倒是和这些没啥关系,不过如果领导觉得网络组的工作屈才了,呵呵,咱们可以再做安排……”

这番话就更是显出陆定远的手腕了——在人事斗争中,明确对手的主次,然后设法拉一个打一个,避免同时给自己多面树敌。另外,在明知蒋总对潘浩照顾有加的情况下,在刚才暗中贬损潘浩之后,又以这种方式将其摘出来,试图博得领导的好感,也让潘浩不至于那么记恨,更可以塑造他自己虚心自纠的态度。

不过这话在潘浩听来却没什么用,他太清楚陆定远的套路了,永远是打一巴掌给颗糖吃,到头来你要是不如他意,人家照样可以随时整你!

然而在蒋如柏看来,陆定远表现出的八面玲珑就颇为可贵了。自打他上任以来,对报社所有中高层领导都有个基本的了解,对背后盘根错杂的利益关系印象深刻,也时常感叹这个一把手不好当。自然而然的,他便想着提拔培养自己的人,而这样的人,显然只能从与这帮老家伙牵涉相对较少的少壮派中物色。

毫无疑问,拥有省宣背景的潘浩,以及说话办事聪明伶俐的陆定远,是目前他最满意的两个人选。不过潘浩资历尚浅,不宜过分提拔;而陆定远则相对合适,在部门主任的位置上锻炼锻炼,完全可以找机会往上走一走嘛!

心里一时间考虑了不少,蒋如柏微微走神,接着对钟同德嘱咐道:“老钟啊,基层反映的问题你要引起重视啊!咱们不是没吃过亏,依我看,上次泄密的事情,根本原因很有可能就是小团体啊!你看,要不是有人牢牢把持优势资源,让其他记者失去了上升通道,进而心生怨气,怎么会有人铤而走险,做出这种错事呢?”

钟同德听领导旧事重提,揭的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疮疤,心里把陆定远骂了个狗血淋头,嘴上却只能应道:“领导说得很有道理,这次大会过后,我保证会在全社开展一个专项整治行动,重点打击拉帮结派、搞小团体的不正之风,防止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蒋如柏满意的点点头:“另外,我三番五次的说过,不能让人因言获罪。今天小陆同志反映了这些情况,你可不能因为脸上无光,下来之后找他麻烦噢!”

这番话说得笑嘻嘻,像是在开玩笑,但其实是给陆定远上了一道保险。钟同德一边应着,一边在心里抱怨;陆定远则满脸得意,冲着蒋如柏笑得跟个傻子一样。

至于潘浩,在评估了眼下形势后暗道:这下好了,钟总敲打陆定远,看来是把这家伙给惹毛了,没想到这厮豁出去搏一把,居然让他抱住了蒋总的大粗腿!呵呵,这地方的人事关系,还真是让人惊喜不断呢!

接着便是发愁:看得出来,蒋总对这家伙还挺欣赏,不知他们是不是背地里有什么勾连,还是说蒋总想要培养自己的势力,正在物色人选?总之,姓陆的以后肯定会更加有恃无恐,要想对付他,一出今天的这口恶气,只怕是更加不容易了吧?

一段插曲后,报社大会的正常流程走得再无波澜。在颁奖环节,潘浩不出意外的获得了“双黄蛋”,季度最佳记者、最佳新闻报道两项大奖由他一人独揽。为了表达高层对他工作成绩的重视程度,颁奖环节由蒋如柏亲自出马,在揭晓了结果、颁发了证书后,他当众宣布:“鉴于潘浩同志特别优异的表现,集团和天阳都市报党委讨论后一致决定,给予潘浩同志提前转正、破格升级的额外奖励!即日起,潘浩同志的记者评级正式升至8级……”

正文卷 第86章:花边新闻

一场全员大会开完,社会新闻部、乃至整个天阳都市报从下到上,都弥漫着一种八卦的氛围。

就像田小薇曾经说的,记者的本职工作就是采集、加工、传播,靠着敏锐的新闻嗅觉,这些常年工作在媒体一线的编辑记者们,对于大会上发生的罕见一幕,自然会有各自的解读揣测,并且很快将这些揣测传播开来。

在潘浩事先答应下来的“庆功宴”上,连他在内的六名新人一边喝酒吃菜,一边也在热烈的讨论着这个话题。

“你们说,钟总今天是咋想的呢?蒋总还在场,他为什么要当众挑远哥的刺儿啊?这不等于打自己脸么?”唐君毅百思不得其解,摇头晃脑的嘀咕道。

乔木林嘿嘿笑道:“要我看啊,钟总多半是想敲打一下远哥,毕竟远哥最近在部门里的动作不小,搞得很多人有意见。钟总应该是想帮忙稳一稳局势吧,免得再给逼出一个高明坤来!”

男人果然是天生适合名利场的动物,这两个家伙才走出校园多久啊,居然就这么热衷于分析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潘浩默默听着,心里依旧大摇其头。

顾丽莎心直口快,嗔道:“你们俩一口一个远哥,叫得可真亲热啊!哼,也不知道他给了你俩啥好处!不就是让你们多跑了几条热线,多出了几篇稿子么?”

佟彤也深以为然的附和道:“就是,要我看啊,钟总今天做得很对,陆主任安排工作本来就有问题——就拿我和丽莎来说吧,被他一脚踢到热线组,天天让我们在城里瞎转,写的稿子全是豆腐块;而你俩呢,就因为你们是男的,就能被安排到处出差跑大线索。这不明摆着歧视女生么?这么不公平,当社长的批评两句怎么啦?”

好嘛,敢情几个新人被分到热线组,短短时间内,也能积累这么多的不满情绪出来!陆定远这次大洗牌,还真是处处埋雷呢!潘浩一边默默喝酒一边感叹,听着新人们越说越来劲。

乔木林说男记者本来就存在先天优势,毕竟很多抓人眼球的线索,现场都存在一定危险,不太适合女生去跑;唐君毅则认为,两个女生应该学着像他们一样,和组长岳明晨打好关系,以期获得更多更好的线索……

显然,心思单纯的顾丽莎和佟彤不会同意他们的看法,双方争得面红耳赤。

整个饭局上,只有潘浩和对面坐着的陈梦怡默不作声。说起这陈梦怡,自打进报社后也算是一朵奇葩了——她和其他几个新人不同,在这次分组中误打误撞的被分进了民生组,虽然只是跑一些老记者们忙不过来的口线新闻,却借此机会和许多陆定远的人打好了关系。或许是受了老记者们做事谨慎的影响,她此时并不愿多说什么。

“你俩来评评理吧!”显然,辩论双方并不希望有人置身事外,顾丽莎使了个眼色,朝潘浩和陈梦怡发出了“邀请”,“你们觉得陆主任真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是为了部门着想,不是为了照顾和他关系好的人?”

陈梦怡闻言忽然一怔,喃喃道:“这么说是不是有点不好啊?领导做事,哪儿轮得到我们议论嘛……”

“切,你好没劲哦!”佟彤失望的拍了她一把,又对潘浩道,“嗨!还是浩哥好,背靠大树好乘凉,蒋总和陆主任都要卖他面子。要是有办法能调到网络组去,脱离热线组苦海就好喽!”对于这番感叹,顾丽莎居然在一旁频频点头。

潘浩被逗得扑哧一笑:“你们俩啊,自作聪明!你们就没听明白陆定远今天在大会上拆我台的话么?就这样你们还想来网络组,不怕连豆腐块都没得写吗?”

“那也比每天没头苍蝇一样到处瞎跑好……”顾丽莎一脸怨念的嘟囔着。

乔木林嘿嘿笑道:“浩哥,瞧你这话说的。要我说啊,远哥今天之所以那么说你,还是因为你和女魔头走得太近嘛!你看后来面对蒋总,他不也松口了么?依我看,只要你和女魔头那边切断关系,远哥是不会再这样对你的。毕竟,现在远哥和浩哥你一样,都成了蒋总的重点关照对象……”

听着这头头是道的分析,潘浩兀自惊叹:这个乔木林到底是研究生毕业哈?莫非是自学过厚黑学?否则怎么对这些人情世故、派系斗争的事如此上心,而且还分析得头头是道?连陆定远无意中抱住了蒋如柏的大腿这一点,他都敏锐的判断对了……可是他娘的,我咋越听越觉得他是来帮陆定远当说客的呢?

面对疑似是陆定远的人,潘浩只能维持着表面的客套打哈哈:“乔哥哎,谢谢你的忠告,不过我真没想那么多,就想踏踏实实干好工作,不想牵涉太多人情世故,更不想去选边站。呵呵,不然我也不会从机关单位出来啦!”

乔木林眼珠子一转,笑得意味深长:“浩哥说笑啦!你这次从机关单位出来是干嘛的,谁还不知道么?”

自然而然的,说到这个话题,潘浩又听见乔木林和唐君毅吹捧了一段他的背景后台。这老生常谈的误会,他也懒得理会。

过了一会儿,乔木林继续说:“话说回来,如果我是你啊,就不会对女魔头有太多念想。我可听说,她虽然表面上一本正经的,私底下那方面的作风可奔放得很呢!”

潘浩心里纳闷:老子对小薇姐有啥念想了?这家伙在胡说八道啥呢?难道这也是陆定远瞎猜之后,让他来探我口风的?

刚有点沉不住气想要问个明白,却见一旁女生们两眼放光的追问起来——她们对田小薇的印象也不怎么好,因此一嗅到她的八卦味道,自然兴趣十足。

“乔哥,你这是有猛料的节奏啊?说来听听呗?”

乔木林见是佟彤发问,立刻一本正经的揭秘道:“你们玩过这个app没有?”晃了晃手机,指着一个软件,他神秘兮兮的说道:“跟朋友圈类似,不过上头全是匿名发布的消息,最适合用来爆料聊八卦啦,我听说很多媒体圈的人都在用,就下来玩玩,没想到今天上午就看到这么一条……”

接着他翻开手机相册,找到了一张截图,众人凑近一看,只见一段文字写道:“亲眼所见,天阳某报当家花旦,竟然和报社某大领导在天阳大酒店出双入对!今天一早撞见的,看起来是在退房。不敢拍照,你们爱信不信吧,透露一点——女的美极了,据说刚刚挨过处分;男的嘛,位高权重,惹不起……”

看见这份爆料,潘浩脑子里嗡的一声:这说的难道是小薇姐和钟总吗?怎么可能,他俩在酒店开房过夜?图什么啊?不可能!小薇姐不会是这种人!

以他近日来对田小薇的了解,他无论如何也不肯接受这个猜测。

不过其他人就不这么看了,众说纷纭的演绎很快诞生。有人猜测田小薇是为了重回领导岗位,不惜献身钟同德;有人还补充说,怪不得钟同德会一反常态的打压陆定远,原来是被吹了枕边风……

同样的爆料,在另一个饭局上也被讨论着。报社大会结束后,陆定远也照例召集了自己的亲信们吃饭,席间众人对他在会场上的表现大加恭维,也恭贺他成功得到蒋总的关照,认定他从此之后必将飞黄腾达……

不多时,便有人说起了田小薇的不是,这个匿名软件的爆料截图被分享出来。陆定远看了自然是嗤之以鼻,猜测钟同德应该也是中了田小薇的美人计,不禁幽幽叹道:“真是红颜祸水啊,想不到一世英名的社长大人,到头来还是倒在了一个色字之下!”

有人立马献计道:“远哥,这可是个好机会啊,要是他因此倒台了,蒋总肯定会换个自己人上马,远哥你虽然当社长还有点不现实,但说不准又能往上挪一挪……”

陆定远笑着摆了摆手:“说得轻巧,社长大人在集团这么多年,哪是说倒就倒的?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确定他和小田田的事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咱们可就要小心了,免得这贱女人趁机杀回来,毁了咱们的好局面!”

这天晚上,上至报社的最高层,都在被这则匿名爆料困扰,首当其冲的自然是钟同德本人。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偏偏又难以抚平负面影响,他只得独自在家借酒浇愁,思索破解之道。

思来想去并无灵感,他掏出手机,给田小薇发去了一条信息:“网络传言一事,应该也给你造成了不小困扰。这件事责任在我,我向你道歉。”

很快,田小薇的回复到了:“让他们说去吧,反正我这些年被传的流言蜚语也不少了。虱子多了不咬,只是有劳钟总费心了,有些人只怕是要借机大做文章!”

“呵呵,这是山雨欲来啊……”放下手机,钟同德点燃一根烟,苦笑着幽幽叹道。

正文卷 第87章:工作计划

这天晚上,潘浩自打听说了那则匿名爆料后,吃饭喝酒的心情就一直怪怪的。

一方面,他不相信田小薇是这样的人,可匿名爆料说得绘声绘色的,而且里头还牵涉到社长钟同德,想必不是空穴来风。

可另一方面,他又没法去找谁求证——总不至于直接给田小薇打电话,问她到底做没做过这种事吧?

转念一想,他忽然惊觉:可是……我为什么这么想知道答案呢?是八卦心理么?还是说……我靠,老子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

心头一凛,行走在回家路上的他忽然愣在了原地。自从上次与田小薇把酒夜话,接着再一致对付陆定远,再到当晚稀里糊涂的同床共枕、暧昧互动,这种化敌为友的反转,与她表现出来的温柔一面,对潘浩来说都有着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尤其是田小薇还十分好心的安排人对他“保驾护航”,更是显得有情有义,让潘浩暖心不已。这份情谊,潜移默化之中,俨然已经让潘浩把她当成了自己人,甚至产生了几分依赖。

是啊,所谓省宣大人物的后台关系毕竟是虚的,小薇姐才是我触手可及的实在靠山啊!

心里感叹着,一时间,他有些分不清自己对田小薇的情感,到底是男女间的那种感情,还是单纯在工作关系中的那种依赖。

思绪万千的他懵懵懂懂的回到出租屋,又一个念头忽然蹦了出来:靠!小薇姐上次吃放的时候说她心里很内疚,说她不会为人处世,连累了我们,还说她要想办法为我们出头,不能让姓陆的欺人太甚……这么说来,难道这次和钟同德的事,她竟然为了这个?

虽然这听上去有些匪夷所思,但思来想去,潘浩也只能得出这一个貌似合理的结论——田小薇为了弥补内疚,不惜牺牲色相去巴结钟同德,所以才会有大会上钟同德当众敲打陆定远的那一幕?

不!这也太扯淡了!小薇姐怎么可能这么极端?她不是说过么,要想对付陆定远,我们手里还有一张王牌呢,她干嘛非得走这条路呢?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潘浩便在心里断然否决了,显然是不愿把田小薇划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范畴,更不愿意她的形象出现这种污点。可从这个角度来说,难道自己对她就真的只是单纯的工作上的依赖吗?想到这一点,潘浩脸上烧烧的,心里犹如有无数只蚂蚁在爬……

等到浑浑噩噩的洗漱完躺倒在床,他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最后只能如此劝慰自己:算了吧!这种匿名软件上的爆料,本来就没有什么可信度,是个人都可以编造个谣言发上去!没准这就是陆定远的指使谁干的呢?为了对付小薇姐,他竟然连钟总的谣都敢造,胆子真是够肥的哈?

对!肯定是这么回事!他自语道:退一万步说,如果他俩真去开房,就不能小心一点吗,怎么就这么大意,居然被熟人撞见?

反证法一推断,他终于稍微安心了一些,这才勉强进入了梦乡。

度过了一个心事重重的周末,新的一周伴随着4月的脚步匆匆而至。对于包括潘浩在内的所有记者来说,新的一月来临,也意味着新一季考核期的开始。

社会新闻部办公室里,虽然大家都对疯传的流言议论纷纷,但更多的心思还是放在了工作上。按照陆定远的要求,众人需要在今天中午之前,上交一份4月份的工作计划。

面对这个任务,政法组、民生组那些有口线、有资源的记者们自然是驾轻就熟,很快便罗列好了自己的大致思路,交到了陆定远手里。

而对热线组的社会部“边缘人士”们来说,本来工作就是靠天吃饭,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计划的,因此随便写两句,表达一下自己积极向上的态度,也就足以交差了。

至于调查组的老江湖们,最近依旧在深挖那条非法集资的线索,似乎已经有了一些进展,看起来这个月光是靠这线索便能写出足够多的重磅稿子,自然也就不用太在意工作计划了。

说来说去,处境最为尴尬的就要属潘浩所在的网络组了。他和肖淑静两个人,在三月下旬几乎就没干什么正事,一个光顾着韬光养晦,试图找到一条足以自立的道路;而另一个则心怀怨气,一直在口线上对陆定远的人进行干扰。

不过这样的干扰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人家口线上的联系人们也有工作要做,和媒体对接、发布一些宣传信息,直接和他们的工作绩效挂钩,时间长了,自然也不会再卖肖淑静太多面子。

这也就意味着,肖淑静的干扰行动最终并没有对陆定远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新的一月到来,她将不得不开始正视自己没有口线、只能盯着网络线索吃饭的处境。

在这种情况下,工作计划自然就让她难以下笔。绞尽脑汁憋了半天,她索性关掉了电脑,准备起身出去透气,临走对潘浩撂下一句话:“这计划我是没辙了,姓陆的要是问起来,你就让他来找我吧!”

潘浩表示无奈,只得说:“我会尽量想办法应付过去的!”心道:小薇姐让你关照我,怎么到头来反倒成了我关照你啦?

对于工作计划,在机关工作过的他并不陌生。最终,他索性站在整个网络组的高度,将4月份的工作思路做了大致的阐述,比如继续扩大网络信息源、开拓技术手段收集网络线索、科学筛选甄别网络线索价值等,看上去倒更像是一篇论文。

计划书很快交到了陆定远手里,对方紧接着发来一个表情,笑道:“很好,虽然是最后一个上交的,不过总算是赶在中午前写完了!”

潘浩看不惯他这种居高临下还带着点风凉话的语气,懒得搭理他,独自外出午饭去了。

等到下午上班,办公室里除了热线组之外,大部分记者都外出跑稿去了。潘浩和前些天一样,坐在电脑前认认真真的找线索。

对于在网络上找线索这事,一开始他确实有点摸不着头脑,表面上的认真,一多半是做给陆定远看的表面工夫,可这些天下来,他居然也渐渐的找到一些感觉,无论是通过社交网络,还是传统论坛,亦或是天阳本地的贴吧、聊天群,他一股脑的收集了不少,并且分门别类都做了备案。

在此基础上,定期不定期的去这些地方“逛”上一圈,倒也能有所收获,不至于像一开始那样漫无目的了。比如今天下午,他便在一个群里得到了一个报料,说是在兰江市郊区,有一个楼盘开发项目在征地拆迁过程中纠纷不断,许多拆迁户的利益得不到保障,有人甚至还收到了恐吓威胁……

这种事情乍一看似乎司空见惯,毕竟在近年来的经济开发中,许多城市都发生过类似的事件。另一方面潘浩也很清楚,为了照顾社会舆论,各地宣传主管部门对这类事件,一般也都采取“息事宁人”的处理方式,一般不会让媒体在这上头做文章。

正因如此,他也就没打算在这线索上深挖下去,只是因为兰江是他老家的缘故,和报料人互相加了好友,随意闲聊了两句。

两点左右,正准备转移阵地到微博上去找线索,潘浩忽然被陆定远点了名:“潘浩,你出来一下,我有事和你聊聊。”

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潘浩只得起身随他而去。不出意外的是,陆定远选择的地方又是吸烟室。同样是插上插销,貌似热络的发烟点烟,随意寒暄几句后,他这才正式切入正题。

“兄弟啊,别紧张,关上这门,咱哥俩就说点自己人的话,呵呵……”

眼见陆定远笑呵呵的套近乎,潘浩心里冷笑:老子啥时候紧张了?谁跟你是自己人啊?你当众拆我台的时候,把我当过自己人吗?

见潘浩不吭声,陆定远稍有不悦,心想:三番五次给你台阶下,你小子就是不识相!妈的,要不是蒋总和省宣罩着你,我特么……”

心里放着狠话,嘴上仍旧笑着说:“兄弟你看啊,蒋总刚刚破格给你转正升级了,这在咱们报社,绝对是前无古人的事,要我说,估计也很难后有来者!呵呵,兄弟你这么聪明,一定也清楚蒋总这么做是为什么吧?”

一口一个蒋总,哼,这才多长时间啊,这口气听起来,咋就这么狗腿呢?潘浩心里吐槽,嘴上应道:“当然知道,所以我必须好好工作,干出点成绩来,不辜负领导的厚爱啊!”

潘浩场面话张口就来,陆定远撇撇嘴,沉声道:“那现在问题就来了,我看了兄弟的工作计划,有一点小疑问哈——要想干出成绩,光靠计划里写的那些办法,只怕是没那么容易吧?”

抖了抖烟灰,观察了一番潘浩的反应,他继续说道:“别说出成绩升级了,就算是保级,我看都挺有难度的吧?”

正文卷 第88章:有图有真相

陆定远此话一出,潘浩就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好你个姓陆的啊!没想到我韬光养晦一周多的时间,你也没闲着,就憋着劲等着4月份来是吧?

可不是么?陆定远一个拖字诀,不仅成功让肖淑静在口线上的干扰计划失效,也在与潘浩的暗中较量中,渐渐占据了上风——至少在他看来情况如此。

陆定远一番话出口,看潘浩面色稍有异样,心想:怎么样?慌神了吧?有人罩着你又如何?要是完不成工作任务,我按报社规章制度处置你,你能有啥话说?

潘浩也清楚他口中的“难度”所谓何意:按照天阳都市报的规矩,不同等级的记者,要想保级或者升级,是分别有不同的条件的。比如他现在所处的8级记者,要想保级,条件倒是简单,只需要在这季度的三个月中,每月达到25分的基础上,至少有一个月稿分突破30就行;而要想升级,条件就苛刻一些了,需要在保级的基础上,至少再做出一个独家新闻来!

所谓的独家新闻,当然不是自己说了算,而是由报社编委会的大佬们,在对比当日各家报纸的基础上,谨慎评比后才能冠以的殊荣。

一个独家新闻,不仅意味着升级有了保障,也可以为记者带来可观的稿分加分,正因如此,大家才对它趋之若鹜,为此不惜和“敌报”对手斗智斗勇,甚至做出一些出格之举来。

对如今的潘浩来说,守着网络的一亩三分地,三月末的耕耘下来算得上颗粒无收,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别说做独家新闻了,只怕是25分的及格线都难以企及。这,或许就是陆定远自忖能够唬住他的根本原因了!

潘浩清楚自己的处境,也明白了陆定远把他叫出来谈话的用意——这是又想打压我一通,让后再给我点好处,想让我为他所用吗?

果然,事态很快朝他推测的方向发展。

陆定远见他依旧不吭声,只当他是被眼下的处境难住了,心里得意不已,嘴上却大喇喇的开导道:“没关系啦,兄弟,看在蒋总的面子上,你觉得你远哥我会见死不救吗?”

看他如此亲热的样子,潘浩心里泛起一阵恶心,忍不住揶揄道:“远哥,你对我委以重任,还让我当组长,这份心意我决不会忘,哪儿还敢奢望你额外的帮助啊?”

言下之意,摆明了是在说:你奶奶的,把老子分到网络组明明是你处心积虑的安排,现在又来装什么好人?

陆定远知道他心有怨气,笑道:“兄弟,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只要你认我这个哥,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网络组虽然重要,但兄弟你的才能也不能浪费啊,你看,我随时都可以给你分派别的线索,哪怕是临时借调到调查组跑稿子都没问题——呵呵,兄弟应该知道,调查组只要一出马,那绝对都是独家新闻呐!”

利诱的条件说得已经很清楚了,潘浩心里却没有多少波澜。对他来说,陆定远先是一脚把他踹进火坑,转眼又来充好人说要拉他一把,这种人情能随便领吗?

当然不能!除非老子犯贱!他心里狠狠放话,嘴上笑道:“陆主任,我还是想踏实做事,不想太难为你,免得被同事们说闲话。”

眼看潘浩态度依旧“冥顽不灵”,陆定远狠狠的嘬了一口烟,心里骂骂咧咧,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好半天后才喃喃道:“说起同事们的闲话嘛,呵呵,兄弟你现在难道就没有吗?”

“嗯?是关于我转正升级那方面的吗?”潘浩顺口追问,进而笑道,“呵呵,这是我凭本事跑新闻跑出来的,身正不怕影子斜,就算有人说点闲话,我也不用在意。”

陆定远闻言哈哈大笑:“哈哈哈,看不出来你还挺天真啊,我的兄弟哎!”接着他忽然一脸神秘的凑近了一些,低声道:“假如我告诉你,关于你的闲话和工作无关,而是跟小田田有关,你会怎么看呢?”

一听他提起田小薇,潘浩心里不自觉的咯噔一下,脸上微微一烧,自然想起了匿名软件上关于她和钟同德的流言——不过,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哟,兄弟你居然脸红了!”陆定远忽然瞪大双眼,一副惊讶不已的样子,进而摇头叹道,“看来那些流言蜚语可能不是空穴来风啊……”

“陆主任!”潘浩再一次以职位称呼他,表情稍显严肃,“咱们还是说正事吧,扯这些八卦传言有意思吗?”

陆定远大摇其头:“兄弟你错了,你我身处的这个江湖,是由一个个的人组成的,人与人的关系,背地里的那些勾连,每一个细节都可能影响到工作,所以严格说来,咱们聊的就是正事啊!”

潘浩懒得理会他的歪理邪说,自顾自抽烟。只听他紧接着说:“我就直说了吧!你还记得咱们在酒吧碰见的那天吗?呵呵,当时我喝多了,出了点洋相,兄弟你的做法,我没有半点怨言。可问题是,第二天有人看见小田田来上班,穿的和头一天一模一样,嘿嘿,兄弟你知道这意味着啥吗?”

潘浩默默的摇了摇头。

“这就是闲话的源头啊!”陆定远弯曲着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这女人虽然是个工作狂,有时候有点不注重穿着打扮,但绝对不至于喝完大酒后,连衣服都不换就来上班!于是有人就猜,她是不是压根就没回家,在外头过了一夜啊?”

说这番话时,陆定远的双眼一直紧盯着潘浩,试图从他的面部表情细微变化中,捕捉出一些信息来。

“那么现在问题就来了,大家都听说了那晚是兄弟你和她在一起喝酒,如果她夜不归宿,会和谁待在一起呢?她和这人之间,又发生了些什么呢?”

听他说了这么多,潘浩的心跳兀自加快,暗叹:娘的,真是长见识了!这帮闲着没事干的人,咋不去改行当私家侦探呢?人家小薇姐没换衣服,他们就能解读出这么多内容来?

吐槽之余,他不得不承认是自己疏忽了:看来最近风头出得太猛,被无数双眼睛盯着,总算被他们抓到一些边角料,被各种演绎解读也不奇怪……

陆定远见他面色有异,忽然故作体贴的拍了拍他肩膀:“兄弟,大家都是男人,我可以理解,小田田那姿色,你们又喝了不少酒,发生点故事也很正常。不过我想提醒你的是,你可别因此陷得太深,被她给控制了啊!兄弟你可是有远大志向的人,可不要因为一个女人迷失了方向,得不偿失啊!”

稍加停顿后,他略显难为情的补充道:“听哥一句劝吧,兄弟!咱们联起手来好好干,有蒋总的支持,有上边领导的关照,还怕干不出成绩来吗?说句难听的,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在这样的残花败柳上浪费青春呢?”

听他越说越难听,潘浩终于再难忍受,重重的将烟头摁灭在了烟灰缸里,牙关紧咬的恨恨道:“陆主任!你适可而止吧!我很清楚小薇姐是什么样的人,你用那些捕风捉影的流言吓唬我不要紧,但要是再这样恶意中伤她,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恶意中伤?”陆定远却丝毫没有动怒的迹象,反倒觉得潘浩这反应,印证了自己有关其与田小薇不寻常关系的猜测。缓缓掏出手机,低头翻了一会儿,屏幕凑到了潘浩面前,“看看吧,有图有真相,你还觉得我是在恶意中伤她吗?兄弟,醒醒吧,我真的是为了你好啊!”

潘浩不可避免的看到了手机上的内容。这是一张照片,从拍摄的角度上看,像是在酒店大厅的角落里偷拍的——酒店前台后的电子钟,显示时间是前两天的清晨7点多,两个熟悉的背影正并排站在前台,虽然稍显模糊,但却足以辨认出身份,不是田小薇和钟同德是谁?

看到这照片,潘浩昨晚对自己的全部心理暗示顿时轰然倒塌:怎么会?怎么可能这样?我还说匿名软件爆料无凭无据,现在可好,人家连照片都拍到了!难道说,小薇姐她真的……

陆定远见他面色有异,知道自己的刺激之举起了效果,笑道:“怎么样?现实很残酷对吧?兄弟,女人都是善于伪装的变色龙,田小薇这种段位,更是不得了,你不要再被她迷惑下去啦!”

潘浩此时听不进去任何“开导”,满脑子浮现出的都是田小薇的影子。想起她那晚迷离的醉态,以及那突如其来的一个“奖励之吻”,还有两人共处一室时的自然与温馨,说什么也不愿意将这样一个真性情的女人,同那种“变色龙”联系起来——她要真是这种人,那和白文静又有什么区别?

这时候,陆定远又发声道:“好啦,说了这么多,我只是想让兄弟认清现实,早点迷途知返。我保证,只要你和这女人划清界限,在社会新闻部除了我陆某人之外,兄弟你就是这个角儿!”

双目无神的怔怔望着他比划出的大拇指,潘浩意味深长的嗤笑一声,凌乱的思绪一时难以理清。

正文卷 第89章:当面求证

面对陆定远开出的条件,潘浩满心想的却是田小薇:她居然是这种人?她怎么可以这么做?不行,这图片一定是陆定远伪造的!我……我要去找她问个明白!

昨晚临睡前宽慰自己的那些理由,在这张照片面前变得苍白无力,也让他倍加不安。他浑然不知的是,自己眼下的激动情绪,俨然已经超过了对“同事前辈”的关心。

在这种情绪的作用下,潘浩没有向陆定远做出明确表态,也没有听清他后面说的许多话。

这在陆定远看来,自然可以得出诸多结论:这小子果然和小田田关系不一般!看他这面红耳赤的样儿,肯定早就被“睡服”了,心甘情愿的在当这女人的棋子啊!嘿嘿,现在好了,我这可是一图惊醒梦中人,他就算再傻,也应该对小田田死心了吧?

抱着这份期望,陆定远并不急于让潘浩给他答案。

这一次的吸烟室对谈,在潘浩的心怀惴惴中结束。以至于后半天的工作,他也难以集中注意力,脑中反复的在思忖究竟该如何向田小薇求证此事。

临到下班前,他终于忍不住,在qq上向田小薇试探着发去了消息。

“小薇姐,在忙吗?”

“整理完了一些资料,今天没稿子要写,准备准时下班!”田小薇回复消息的字里行间透着一丝雀跃,“自从不当主任之后,我准点下班的次数越来越多啦,简直轻松加愉快~”

潘浩见她跟没事儿人一样,心里稍稍宽慰了一些:看吧,我就知道那些都是谣言,小薇姐身正不怕影子斜,压根儿就不带理会的!

本想顺势就在qq上求证此事,但又觉得太过鲁莽,他索性回道:“那正好,我也准点下班,要不我请小薇姐吃个饭吧,你有时间吗?”

“无事献殷勤,你小子要干嘛啊?”田小薇发来一个坏笑表情,好奇不已的问道。

潘浩当然不会如实相告,拿出了早就想好的理由:“我在报社全员大会上拿了‘双黄蛋’,一直没来得及请客感谢小薇姐呢!要不是你让我加入策划,我哪儿能有这种待遇,又是转正又是升级的……”

田小薇谦虚道:“那都是你自己凭本事赢来的,用不着感谢我。”紧接着又说:“不过正好我今晚打算在家做饭吃,你要不嫌弃的话,倒是可以跟我回去,帮我打打下手什么的。”

一听说又要跟她回家,潘浩心里莫名泛起一阵涟漪,可转念又想到她和钟同德的那些传言,心里百感交集,一边发消息貌似欣喜的答应下来,一边在心里筹划着晚上如何向她开口求证。

准点下了班,潘浩按照田小薇的要求,提前步行到了报社大楼两条街外的路口等候。显然,这是她为了防范流言的措施。

上了车,潘浩瞥了田小薇一眼,只见她今天居然化了妆,穿着一身漂亮的连衣裙,仿佛不是刚上完班,而是要外出春游一般。

不知是慑于她的美貌,还是因为流言蜚语的事让他心生罅隙,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后,他的视线便转向了窗外。

田小薇一边开车一边留意他的表情,奇道:“怎么啦?有心事么?”

潘浩默默摇了摇头,又听她说:“年轻人,可不要为工作的事太费心,下班就别去想那么多啦!你看看我,要我也像你一样,还不得早就愁白了头啊?”

说话间,她略显俏皮的抬手撩了撩耳发,带起一股淡淡的香风。

眼见她一反平日严肃的常态,显然是在有意逗自己开心,潘浩心头暖暖的,也很自然的微微一笑。

田小薇将车开到了自家附近的菜市场,带着潘浩逛了一圈后,采购了一大堆的新鲜蔬菜和肉类,任由潘浩拎着,脚步轻盈的很快回到了家中。

指引潘浩将“战利品”在厨房放好,她一边穿上围裙一边摆了摆手:“好啦,你去休息会儿吧,我来掌勺,一个小时后开饭!”

潘浩主动帮忙将菜拿出来分门别类的摆好:“我可是来打下手的,你忙着我休息,这像话吗?小薇姐,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完全可以你歇着让我来,照样一个小时后开饭,怎么样?”

“哟,看不出来,你还会做饭呐?”田小薇面露讶异之色,顺势就脱下了围裙,猛然凑到潘浩跟前,一双电眼盯着他意味深长的凝望了许久,接着竟然将围裙套在了他脖子上,双手还很自然的环绕过他的腰间,将围裙绑带在他背后牢牢拴紧……

这一连串的动作,让潘浩的心跳陡然加速——猝不及防的与成熟动人的美女近距离接触,以至于都能嗅到她鼻息间的淡淡香气,再加上她伸手系围裙时那不可避免的“正面碰撞”,即便只是若有若无的挤压接触,也足够撩人心神。

当然,最让潘浩忍不住屏息凝神的,还是田小薇那好奇中带着一丝惊喜的凝望。自从卸去了主任的包袱后,这女人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工作中的成熟稳重依旧,但私底下却时常流露出这种俏皮小猫般的气质。

稍加对视后,潘浩不太自然的将目光移开,随即感受着田小薇的吐气如兰,被她用围裙牢牢“捆绑”。为了分散注意力,免得被稍加撩拨就面红耳赤甚至“表现突出”,他只好故作镇定的一边整理案板上的菜,一边应道:“平常挺喜欢美食的,就也爱做一点……”

心里则纳闷:上次她以“奖励”为借口忽然亲我,可以说是酒后的随性之举,那现在呢?她貌似是碰巧邀请我回来吃饭,可又好像是在故意挑逗我,难道说——难道说她是猜到我对网上的流言有疑惑,所以想用这种方式来“弥补”我?

胡思乱想着,他很快又暗自苦笑:我这脑子到底在想啥啊?小薇姐跟我啥关系啊,人家凭什么要为了照顾我的情绪,用这种方式来讨好我呢?

“好吧,今天我就等着吃现成啦!正好我刚才收到一份工作邮件要处理,有你帮忙,我就不用等到晚上再加班啦!”田小薇言语轻快,拍了拍潘浩的肩膀,笑眯眯的离开了厨房。

潘浩长舒一口气,看着案板上的菜开始发挥,真的在一个小时内便做好了三菜一汤。

“可以嘛!色香味俱全,我在书房闻着味儿都快被馋死了!”田小薇看着菜碟不住赞叹,掏出手机一边拍照一边说着。

潘浩颇为得意的给她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喏,这是我的独创,糖醋排骨里还加了一些干辣椒,用辣味点缀,别有一番滋味。”

田小薇尝过之后赞不绝口,又接连吃了其它菜,看起来似乎很对胃口,居然都没怎么和潘浩搭茬聊天。

这顿晚饭吃得有些漫长,潘浩好几次试图插话打听流言问题都没成功。

“好了,吃饱喝足,该给你下评语了!”这时候,田小薇放下筷子拿起手机,将先前拍摄的照片发到了网上,附上了一段描述:某报极品好男人,业务水平高,厨艺也是一把好手,单身貌佳,有意者欢迎评论区询洽!

点击发送按钮后,她一脸俏皮的将手机凑到了潘浩面前。

潘浩仔细一看,笑道:“小薇姐这是打算把我高价卖了么?”很快,他忽然反应过来,惊道:“等一下,这不是那个最近很流行的匿名软件吗?你……你也在玩这个?”

田小薇很自然的点头应道:“对啊!你看到的内容全是手机联系人发布的,但又不知道具体是谁,大家猜来猜去的,还挺有意思的!”进而笑道:“其实这也是我发的第一条,猜猜看,会不会有姑娘对你有兴趣?”

潘浩没有太多心思开玩笑,暗道:小薇姐啊,你的流言都在这上头被传遍了,难道你还不知道么?还有心思玩?

眼见他一脸震惊的模样,田小薇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双眼微微眯着,轻叹一声后问道:“看你这样子,应该是都知道了吧?怎么,今晚是想找机会向我打听个究竟?”

原来她早就看出来了!潘浩暗松了一口气,既然她都这么问了,接下来的话题也就简单了。

“不错!”他大方承认,“小薇姐,我不相信你是那种人,所以……所以我一定要向你亲口求证!”

看他激动不已的样子,显然是被这些问题给憋坏了,田小薇心绪复杂,苦笑道:“你啊,要我怎么说你呢?既然你都想来向我求证了,肯定是不相信我呗,那我还有什么必要向你解释呢?”

一听这话,潘浩诚惶诚恐,知道自己的冒失举动让她伤了心,赶忙解释道:“小薇姐,不是这样的!一开始我是不相信的,可后来……后来有人又给我看了一张照片……”

“是这张吗?”田小薇速度极快的亮出了那张偷拍照,摇头道,“其实我也是因为这张照片才下载的这个app,呵呵,我只能说世事无常,没想到我们那么小心翼翼,居然还是被熟人撞见了!”

听她这么感叹,潘浩脑子嗡的一声,脱口问道:“这么说,照片上的人真的是你和钟总了?”

正文卷 第90章:情难自已

面对潘浩表情纠结的追问,田小薇不置可否的淡然一笑,沉默良久后叹道:“听你这么问,看来你心里想的也和他们一样了吧?”她略显失望的摇了摇头:“既然如此,我说是我也好、不是也罢,有什么区别吗?”

潘浩不知她为何不愿承认,但心里已经炸开了锅: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对付区区一个陆定远,用得着你做这种牺牲吗?

他当然不敢把这些话问出来,毕竟就像田小薇说的,事已至此,追问这些细节已然失去了意义。

尽管心里还有点不确定,但潘浩知道,自己对眼前的这个女人,已然在不知不觉中多出了一些别样的情愫。这种情愫或许可以上升至男女之情,但也随时可能稍纵即逝。比如现在,一想到她可能和钟同德夜宿酒店,潘浩心里难免会升起一股厌恶。

“呵呵,你开始讨厌我了吗?”这时候,田小薇就像会读心术一样,向他抛出了这样一个冷不丁的问题。

潘浩一怔,皱眉摇头道:“小薇姐,我想不通……”

“我向你道歉!”田小薇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幽幽叹道,“刚刚我的反应太敏感了。呵呵,其实仔细一想,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但唯独只有你在设法找我求证——从这个角度来说,你应该是最信任我的人才对啊!”

潘浩顿时燃起了一丝希望:敢情她刚刚是在说气话啊!是怪我听信谣言,怀疑她的个人作风?这么说来,没准这件事还是另有真相吧?

可是田小薇偏偏还是没有正面回应,反倒是双手托腮,若有所思的与他对望着,好半天后才又续道:“你说说你啊,认识我的时间也不长,当初还被我整那么惨,怎么这种时候,偏偏留在我身边,对我还有一丝信任的人会是你呢?”

问这话时,田小薇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俏皮的笑意,仿佛全然不在意那些流言,而是对潘浩的态度更感兴趣。

“我……我也不知道!”这个问题让潘浩有些吞吞吐吐,脸上也泛起一阵烧热,目光下意识的移向一边,“我只想听小薇姐你亲口告诉我,你不是他们说的那样,可是……”

“可是有图有真相,你又怕我真是那样的人,对吧?”田小薇的身子微微下俯,尽力寻求与潘浩的目光交流,脸上依旧带着一抹笑意,“不过很可惜,潘浩,照片上的人确实是我。不过我和钟总绝对不是在退房,更没有夜宿酒店做那种事——关于这件事,我能说的也只有这些了,你愿意相信我吗?”

终于听到她亲口否认,潘浩觉得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胸口的一块大石头仿佛被瞬间击碎,顿觉神情轻松,两眼也不自觉的放光,目光直视田小薇,喜道:“我当然愿意!”这答案来得干脆无比,全然没有关心事情真相究竟为何的意思,仿佛只要田小薇金口一开,无论是什么答案他都愿意无条件相信一般。

看他这发自内心欢喜的样子,感受着他百分之百的信任,田小薇却是蛾眉紧蹙,摇头道:“潘浩,你……还是不要陷太深了。”

“嗯?”潘浩一怔,“小薇姐,你说什么?”

“女人的第六感是很准的,你心里想什么,小薇姐都清楚,所以我必须提醒你,不要花太多心思在这件事上——你应该明白我指的是什么。”

听到这番话,潘浩的脸登时便红到了耳根:怎么会呢?连我自己都不太确定的事,她是怎么察觉到的?难道说我对她有好感这事,已经显露得那么明显了吗?

转念一想又觉得想不通:好吧,事已至此,我也没啥好隐瞒的,可是她为什么要我不要陷太深呢?

想到这里,他渐渐冷静下来,脸色也终于恢复了正常,大方承认道:“小薇姐,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闲下来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你,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我……”

“我也是!”田小薇再次打断了他的发言,短短的三个字,让潘浩刚刚低落下去的情绪再次变得翻腾起来。

她也是?她也是?她也是!

一连在心里问了三声,潘浩几乎快兴奋得跳起来!这个不知何时走进他心里的成熟美人,居然就这样直接承认了她对自己的好感?

有人说人生最大的幸事,就是发现你喜欢的人恰好也喜欢着你,如今潘浩只有一个念想:既然大家都有同样感受,那为什么不更进一步呢?为什么她反倒要来劝我?

“不过……”果然,田小薇的发言还有转折,“不过我们是不可能的,我给不了你未来。”

“要什么未来?我想要的是现在!”潘浩想都没想,热血冲头之下,一句话脱口而出,全然没有注意到这句话似乎还带着几分暧昧的歧义。

田小薇脸上泛起两抹红霞,抿嘴笑道:“傻小子,你瞎说什么呢?现在我能和你做什么?”一边说着,她一边缓缓站起身来,朝着茶几方向走去,拿起杯子开始倒水,续道:“且不说年龄差距吧,就说我在报社这名声,要真和你走那么近,你会被我连累死的。”

说话间她已然倒好了水,示意潘浩过去喝。潘浩专心听着她解释,第一时间起身上前,接过水杯后直接放在了茶几上,顺势伸手抱住了田小薇纤细的蜂腰,双目炯然的望着她,一字一顿的摇头道:“我不怕!小薇姐,我什么都不怕!”

田小薇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但也没有挣脱,而是大大方方的与他对望,佯怒道:“臭小子,这就敢顺杆爬了是吧?”说到这时,她才伸手在潘浩胸口轻轻一推,却发现他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潘浩当然不会松手,在和白文静分手后,他设想过无数次自己下一段恋情会以何种形式、在何种时刻到来,但却没想到第一个真正让他动心的,会是田小薇这样一个御姐型美女,更没想到对方居然也对他有意,在这种情况下双手揽住美人腰肢,傻子才会轻易松手!

果然,他的坚持很快就迎来了回报。田小薇见他意志坚决,心里似乎也是感动不已,心软之下,她没有再继续说那些拒绝的话,而是顺势靠在了潘浩的肩头,两只手也轻轻环抱住了他的脖子……

以这种姿势拥抱,俩人的身子正面自然是紧紧相贴,潘浩只觉得一股温热绵软迎面袭来,感受着耳畔田小薇的呼吸气息,心跳不由自主的加速起来,手上也情不自禁的加大了力量,恨不能与怀里的美人融合在一起。

“唔……你轻点儿!”田小薇很快发出了抗议,“你想勒死我吗?”佯怒着嗔怪一声,潘浩这才一脸歉意的松了劲,俩人四目相交,空气中宛如有火花溅射,情浓之下,潘浩再难抑制住心头情愫,不顾一切的低头便吻了上去。

田小薇没有躲闪,任由潘浩长时间的亲吻试探,一直到最后两人都变得呼吸加重,直到潘浩再难控制住双手,在一阵漫长的抚摸后,忍不住去解她衣扣的时候,她这才用尽力气的将他推开,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

面红耳赤的调理着气息,田小薇低着头,不敢与潘浩直视,感受着唇齿间的男儿气息,她细若无声的呢喃道:“对不起潘浩,我真的……做不到。”

潘浩正当兴奋关头,恨不能将美人生吞活剥,忽然被一盆冷水浇下来,自然是大为不解,上前又想将她抱住,口中念念有词:“小薇姐,我喜欢你……”

“现在不行!”田小薇的头不停偏着,躲避着潘浩的索吻,口中的拒绝恢复了先前的决绝。

这样的态度让潘浩迅速的冷静下来。他不想勉强自己喜欢的人,更不想因此落得个不好的印象。

“对不起……”一声道歉后,他却等来了田小薇主动的拥抱。

扑入了潘浩的怀里,田小薇柔声解释道:“潘浩,你听我说,我是一个怪人,和我在一起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所以即便我现在对你再有好感,我也不能和你做这种事。你……你能原谅我吗?”

潘浩的一句“为什么”还没问出口,脑中忽然想起了二人把酒夜话的那晚,共卧一床的时候,田小薇在梦话里曾经提到的那个名字:小薇姐对感情这么抗拒,莫非是还没从上一段恋情里走出来?

想到这里,他脱口问道:“小薇姐,你不接受我,是和阿蒙有关吗?”

猛然听到“阿蒙”这个名字,田小薇的身子明显的颤抖了一下,反应犹如触电一般。感受到她的异样,潘浩知道自己多半猜对了。

果然,沉默良久后,田小薇再次从他怀里直起身来,摇头苦笑道:“看来我上次又说梦话了,对吧?”

潘浩点点头。她凄然一笑:“好吧,既然你听到了,如果有兴趣的话,我就跟你说说阿蒙的故事……”

正文卷 第91章:忆往昔

田小薇家温馨雅致的客厅里,二人像一对热恋情侣一般依偎在一起,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潘浩毫不客气的伸手揽着田小薇的柳腰,感受着她的体温,也聆听着她在耳边的娓娓道来。

果不其然,这个让她魂牵梦绕的“阿蒙”,确实是她的前任,也是她迄今为止唯一交往过的男友。

俩人是大学同学,从大二开始互生好感走到一起,在甜蜜度过三年的大学时光后,一起走到了毕业求职季。

田小薇经过面试,有幸进入了天阳传媒集团,被分到了天阳晚报,开启了她梦寐以求的记者生涯。而同专业的阿蒙就没那么幸运了,虽然也报考了这次招聘,也通过了笔试环节,但却在面试关头被刷了下来。

“当时我和他分在一个小组群体面试,他面试的表现甚至比我还要好,不知为什么,最后集团却没有要他。”田小薇回忆说,“这个问题困扰我很久,直到进报社工作一段时间后我才听说,原来当时的求职者里有两个关系户,同时考虑到男女比例问题,阿蒙生生的被这俩人给挤下去了!”

听到这里,潘浩一脸了然的点了点头:原来小薇姐讨厌关系户走后门,还有这一层原因啊!不过这种事和感情又有多大关系呢?

只听田小薇继续说道:“阿蒙在学校的时候,门门功课都是优秀,能力绝对在我之上,结果却遭受这种不公正对待,我当时很生气,找到集团人力资源部的人理论,可惜最后还是无果而终。”

说到这事时,她提到了如今的人力总监蒲永琪。这个当初在潘浩入职时狠狠讥讽过他的女人,原来和她是因为这件事结识。当时的蒲永琪还没到那么高的职位,面对愤愤不平的田小薇,她鞭辟入里的分析一通后,最终还是劝服了田小薇,打消了田愤而辞职的念头……

“永琪告诉我说,明年的招聘,她一定会向集团优先推荐阿蒙。”田小薇回忆道,“有她这句话,我安心了不少,回家告诉了阿蒙,他倒是很冷静。”

就这样,一对刚出校门的小情侣,一个在报社初入职场,一个每天留守出租屋,靠着在网上兼职写新闻评论赚钱糊口。俩人虽然住在一起,但每天共处的时间却少之又少。

田小薇说,忽然加快的生活节奏,让他俩的感情一度陷入了平淡,让她开始怀疑这段关系是否能长久维持。所幸的是,阿蒙是那种足够体贴细致的好男人,在拼命写稿赚钱的同时,也不会忘记在生活上对女友的照顾。

“每天的早饭晚饭我都在家吃,他都会雷打不动的精心准备,要是遇上我出差采访,或是加班晚归,他也会不辞辛劳的接送,每天互通电话,对我关怀备至……”田小薇回忆着这段恋情的点点滴滴,感叹说,正是因为阿蒙的这种细致与责任感,让她重新找回了恋爱的感觉,更让她慢慢认定了这个男人。

不过这样温馨甜蜜的日子并不长久。没有固定工作的阿蒙,收入并不稳定,眼见田小薇在报社越干越好,心理难免有些焦虑。

这一点潘浩很好理解,毕竟任何男人都有一份潜藏的虚荣心,不希望长期的靠女人“吃软饭”。

很快,一个两难的抉择摆在了田小薇的面前——试图摆脱焦虑的阿蒙,在网上收到了一份来自另一个城市的邀约,一家规模堪比天阳都市报的媒体看中了他的才华,邀请他过去面试入职;与此同时,天阳传媒集团也出现了机会,人事部蒲永琪悄悄告诉她,天阳晚报有一个财经记者的职位空缺,只要她愿意稍加运作,加上阿蒙的能力,招他入职应该不成问题……

说到这里,田小薇苦笑着感叹道:“潘浩我问你,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潘浩听了半天,虽然仍旧听不出整件事与男女感情有多大关系,更不明白为什么会给田小薇留下如此深刻的创伤,以至于都不愿意开启一段新的恋情,不过他仍旧听得十分认真,此时专心思索着,喃喃道:“很难选啊!一边是异地恋,一边是让你为难的走后门……”

田小薇听他一语道破关键,身子不由自主的微微一抖,幽幽叹道:“是啊!当时我纠结了好久,最后对永琪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阿蒙因为关系户吃亏,遭受了不公正的待遇,我不希望其他人也这样。所以,实际上是我主动放弃了拉阿蒙一把,亲手把他逼走了!”

在潘浩看来,虽然照常理来说,为了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很多人都会义无反顾的选择第二条路,但对田小薇来说,天生要强、骄傲的她,在这种时候钻牛角尖,倒也不难理解。

“莫非……莫非阿蒙因为这件事就对你心生不满吗?”眼见田小薇说到这里,情绪变得有些难以自控,潘浩试探着追问道。

田小薇凄然一笑,眼带泪花的摇了摇头:“他当然不是这种人。我对他如实相告,他没有怪我,但同时也说了他的想法,希望得到我的理解。”

在田小薇的转述中,阿蒙的想法也没啥问题——趁年轻,先抓住机会进入好的平台发展锻炼自己,等到在业内有一定名望,积累了一定经验后,再设法让俩人重新到同一个城市会合,想必难度也不会太大。

田小薇深爱阿蒙,虽然不舍,但最终也表示了理解。就这样,这对如胶似漆的恋人便不得不天各一方。几百公里的距离,繁忙无比的工作,让他们不仅难以见面,甚至连上网视频通话的机会都少之又少。

所幸的是,他们并没有因为异地恋而冲淡感情。虽然连通电话的时间都难以挤出,但即便靠着平日里碎片时间在社交软件上的短暂交流,他们仍旧能将积累多年的感情良好延续。

一两年下来,俩人的感情仍旧甜蜜,甚至还趁着春节去互相拜访了家长,眼看着就要步入谈婚论嫁的阶段。

“可是……意外和明天,真的不知道哪一个会先来啊!”说到这里,田小薇忽然颇为感性的叹息一声,眼圈顿时泛红,两串泪珠啪嗒啪嗒的滚落下来。

潘浩感受到怀中的她身子不住微微抽搐,低头见她哭成了泪人,顿时慌了神,连忙伸手帮她擦泪,接着不由分说的将她紧紧抱住。

田小薇回忆起伤心事,而且似乎是常年隐忍在心里的伤心事,一向以女强人形象示人的她,这一次哭得十分悲恸。任由潘浩抱着,任由泪水打湿了他的肩头,好一阵子后,她总算渐渐冷静下来,终于说出了潘浩好奇不已的答案——究竟发生了什么意外?

原来,阿蒙在另一座城市,做的是一名社会记者。常年出现在各种意外事故、突发危机的现场报道新闻,免不了会遭遇一些意外。这一年,就在春节后不久,他在采访一起高速车祸的时候,不幸遭遇了二次事故——一辆刹车不及的大卡车,迎头撞上了事故现场,将现场的交警、记者撞伤撞死了足足8人!

在这些人中,阿蒙最为不幸,当场被卡车碾压身亡,整个人面目全非……

得知噩耗,田小薇一连半个月都没法振作起来,自责的情绪在她心里不断盘旋:“如果当年不是我故作清高,阿蒙就不会被迫离开天阳,也就不会遭遇这次车祸!这么说起来,是我间接害死了他啊!”

显然,田小薇是在过分自责,但潘浩设身处地的为她考虑一番后,对此也不难理解。可是,难道这就可以成为她拒绝自己的理由吗?

对此,田小薇给出的借口令他颇为意外:“潘浩,我也不瞒你,从你做315策划开始,我就觉得你身上有阿蒙的影子,而上次我们一起喝酒后,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强烈到……强烈到当时我都忍不住亲了你……”

说到这类,田小薇露出一抹娇羞,潘浩这才恍然:好嘛,我还以为她真是喝多了断了片,不记得她的“奖励”,敢情是在撒谎隐藏自己啊!

“不过那晚过后,我就意识到这样不行,我不能拿你当阿蒙的替代品;另外,在工作上,我也不希望因为我,对你造成更大的影响,给你带来不必要的挫折,甚至是灾祸——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潘浩听得认真,自然会意点头:“小薇姐,那些事情都过去了,你应该尝试让自己走出来。不管你会不会接受我,我都不想看到你一直这个样子!”

田小薇见他没有像先前那样“死缠烂打”,心下宽慰,苦笑道:“其实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我已经习惯了。在这方面,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怪人……”

明明双方都有情有义,偏偏因为这种原因无法更进一步,潘浩眼见她心意决绝,绝不是三言两语便可改变,只得暂退一步,愤愤然道:“小薇姐,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会用实际行动证明给你看,你的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

正文卷 第92章:蹊跷大火

田小薇的顾虑,潘浩完全可以理解。

在阿蒙不幸意外离世后,她将所有的责任都归咎到了自己身上,进而在感情方面变得畏首畏尾。即便她对谁产生了感情,也会下意识的担忧,怕自己的一些不经意的决定,给对方造成一些不好的影响——哪怕这两者之间其实并没有必然的关联。

就拿潘浩来说吧,田小薇的担忧说起来就更简单了:她一定是觉得和我同在一个报社,而且她一向流言蜚语缠身,如果我俩在一起了,我肯定也会被人嚼舌根,更会被陆定远彻底视为眼中钉,进而影响我的事业发展,到时候她又会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要想破解她的这个心病,潘浩觉得唯有一条出路,那就是暂时把感情放一边,自己先在工作上做出点名堂再说!

她不是怕我被陆定远针对么?没关系,反正这孙子已经盯上我了,那我就豁出去和他好好较量较量,让他不敢再对我指手画脚不就好了?

至于那些流言蜚语嘛,如果我和小薇姐走到一起了,我就不信还有人那么无聊,成天无中生有的传人家的桃色绯闻!

这天晚上,潘浩坐在沙发上,抱着沉浸在不愉快回忆中的田小薇,默默的坐了好久,一直到后半夜,才恋恋不舍的道别分开。

两个人在今天的对谈中各自袒露了心声,眼神中都透着心照不宣的暧昧,但在分别时,田小薇还是故作冷淡模样,潘浩则并不介意,心里想着来日方长,临走给了她一个拥抱后,转身走得还算干脆。

这一夜潘浩睡得并不算好,心里回味着在田小薇家的一幕幕,觉得自己仿佛重新找到了恋爱的感觉,却又隐隐感到有些不踏实。不过思来想去,摆在面前的第一个阻碍,却偏偏是陆定远。

回想起白天陆定远的暗示,要他和田小薇划清界限,换取在工作上的进退一致,潘浩当然是不屑一顾:可话说回来,如果这一次再拒绝陆定远的“善意”,这厮会作何感想呢?人家现在也是有蒋总撑腰的人,哪怕误以为我有省宣后台,要想在工作上给我穿小鞋,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越是这么想,他就越觉得这场较量不可避免。先前还想着韬光养晦,以更加低调的做派在新单位站稳脚跟,现在看来,一切真是身不由己。

辗转反侧之间,潘浩思索着自己当前的处境:姓陆的对权力有很强的掌控欲,不想部门内有任何小薇姐的影子。他这么敏感,一方面是怕被小薇姐报复,另一方面嘛,肯定是想大权独揽后,更方便他捞取好处。

可是我呢,偏偏被他当成了小薇姐最大的“代言人”,要不是误以为我有他惹不起的后台,他肯定早就对我下手了!现在嘛,他一边拼命抱蒋总大腿,一边尝试着给我穿小鞋,比如用稿分、升级这些纸面规则的东西来逼我就范,希望我能彻底投入他的阵营……

呵呵,哪怕是没有小薇姐的原因,我也不会轻易答应吧?跟着这样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领导混,将来能有好下场吗?

可是话说回来,要想扛住这一波打压,我手里没点本钱可不行——他不是拿稿分和升降级来吓唬老子么?好啊,看来我就得尽快找点线索做些稿子来堵住他的嘴喽!

脑子里一番分析后,问题又回归了本质——守着浩如烟海的网络信息,要想找寻靠谱的线索谈何容易?

潘浩深知,陆定远也是吃准了这一点,所以对他的威逼利诱才如此露骨。

辗转反侧大半夜,最终的结论无非也就是走一步看一步、相机行事。

第二天到办公室报到,照例翻看完各家报纸,眼瞅着乔木林、唐君毅等新人也已经开始整版整版的出稿子,甚至连民生组没有口线的陈梦怡都一连发了三篇篇幅不算小的稿子,潘浩要说不心慌是不可能的。

另一方面,新组成的调查组也有作品面世。那个非法集资的线索的第一篇稿子见报了,社会版的头版头条,密密麻麻的铅字,配上精心排版,足以显示出编委会对这篇稿件的重视程度。

潘浩仔细将这篇稿子读完,一边抱着虚心学习的态度,一边也想着要是自己来执笔,会是怎样的采访角度和写法。

刚一看完,他便被一脸笑意的陆定远给拍了拍肩膀:“怎么样?咱们昨天聊的那事儿,你考虑得如何?”

潘浩暗自好笑:老子昨天是被小薇姐的照片搞懵了而已,你以为是被你唬住了,回家痛定思痛去了吗?便耸肩摊手道:“这事没啥好考虑的呀!”

他这么说的本意,显然是想告诉对方他并不接受昨天的那番“招揽”;可在信心满满的陆定远听来,却是另有一番含义——你小子不是对田小薇念念不忘么?现在好啦,她都那样了,但凡是个正常男人也不会再有兴趣了吧?没有了这女人的干扰,你小子也该“懂事”了吧?

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陆定远又拍了拍潘浩肩膀:“嗯,这不就皆大欢喜了么?”说着他指了指报纸上的稿子,沉声道:“喏,这个事情还没完,接下来的几天,至少每天一个版!你也看到了,这条线索商报的那俩人也在跟,大有跟我们对着干的意思,我决定临时把你抽到调查组,跟老陈他们一起把这事儿跟完……”

听着他侃侃而谈,潘浩知道他肯定是误会自己已经妥协了,心里感叹:哟!还真是说话算话呢,我一“归降”,立马对我委以重任哈?呵呵,让我出马去和付军、李茂然这两个小薇姐的老朋友打对手戏,是想让我纳投名状么?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想要冷言调侃陆定远两句,接着澄清对方这天大的误会,可桌上的手机却在此时响起,一看来电提示,是远在老家的母亲打来的。

父母很少会在晚上之外的时间给自己打电话,这一大清早的,莫非是出了什么事?潘浩心里咯噔一下,顾不上和陆定远耍嘴皮子,飞快的接起电话来到了楼道里。

电话刚一接起来,潘浩便听见了母亲的抽泣声:“浩子啊!你赶紧回家一趟吧,你舅舅他出事啦!”

一听这语气,潘浩便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冷静安慰了母亲一阵后,他终于打听出了个大概。原来,舅舅刘天福家里的房子被征地拆迁,但是因为拆迁款没有谈拢,一家人一直拒绝搬走,和同村好几家人一起当起了钉子户。

对付钉子户,开发商当然是分几步走,先是利诱,一点点的抛出好处,对方不接受的话,就露出狰狞面目,采取威逼的方式,或是动用地痞流氓上门骚扰威胁,或是做出一些令人担惊受怕的暗示,试图吓到对方天天人心惶惶,最终顶不住压力而妥协。

可偏偏潘浩的这个舅舅是个倔人,不仅自家对开发商的小恩小惠一概不从,对各种威胁也毫不畏惧,还对那些同为钉子户的乡亲们影响颇深,一来二去,成了个与开发商唱对台戏的“意见领袖”!

开发商那边有一帮地痞流氓助阵,曾经多次放话出来,要让刘天福一家后悔终身,但在刘天福看来,这帮人无非就是做些断水断电、屎尿泼门的龌龊勾当,不敢做出更加逾矩的事。

然而就在昨天晚上,刘天福家里忽然失火了,消防车因为施工挖烂了道路无法进到村里,村里人靠着肩挑背扛,试图用井水灭火,最终以失败告终。大火来势汹汹,刘天福在浓烟烈焰中拼命抢救出了妻儿,自己却没能逃出来,最终因为烧伤和窒息离世……

从母亲那里得到的这些描述,很难不让潘浩得出和母亲一样的结论——这场大火,和急于拆迁的开发商肯定有关系!舅舅的死绝对不是一场意外!这背后有鬼!

一想到此时家里肯定乱成了一锅粥,而自己作为整个家族几乎唯一一个还算“能干”的人,母亲的求助电话第一个打过来,也在情理之中。潘浩第一时间安抚了母亲,当即决定请假回家一探究竟。

略显惊慌的回到办公室,他没有向陆定远明说细节,只是说了家里有点意外,需要请几天假回家处理。陆定远爽快的答应下来,还颇为好心的询问他是否需要什么帮助,一副把他当自己人的架势。

潘浩没有和他斗心机的心思,匆匆回家简单收拾一番,接着便直奔长途车站而去。

兰江市位于省会天阳市西南方向两百公里,长途车需要花费两个多小时才能到达。坐在车上,潘浩心情有些复杂。

自打和白文静闹翻以后,或者说从市委宣传部“借调”到报社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回家。回去面对父母,他们肯定还满心以为自己在市委大院工作,等着自己回去帮舅舅讨回公道呢,到时候不可避免的要对他们说出真相,他们能想得通吗?

在至亲之人突发意外的情况下,如果再遭受这样的打击,也不知他们能不能受得了?

正文卷 第93章:吴老三

风尘仆仆的坐车回到老家,下了长途车,潘浩第一时间打车直奔舅舅家所在的北郊龙头村。这个位于城乡结合部的村落,因为即将在附近兴建的高铁站而变得寸土寸金,临近的村落大部分都已经完成了拆迁,正在如火如荼的兴建各种地产项目。坐车穿行在尘土飞扬的道路上,看着两旁略显狼藉的工地,潘浩的心情一片杂乱。

接到电话,父亲早早的来到村口等候,带着潘浩顺着一条满是坑洼的狭窄土路,略显艰难的来到了舅舅刘天福家的院子里。

昨晚的一场大火,将整座房屋烧得一片狼藉,临近后院的几间卧房几乎全部被烧毁,前院倒是幸免于难,但也堆放着一大堆从火场中抢救出来的家具杂物。院子里,闻讯赶来的亲朋好友们正在忙着料理后事。按照农村传统的丧事办法,现场显得忙乱中带着一丝肃然。

潘浩恭恭敬敬的来到简陋的灵堂为舅舅上香叩头,听见的是舅妈和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声。柔声安慰了她们一阵,等到她俩冷静下来,潘浩又详细打听了一番情况。

舅妈杨淑芳看起来悲伤过度,根本无法连贯的说上一句话,潘浩的打听仍旧只能向母亲刘秀华进行。

“到底怎么回事?报警了吗?”

刘秀华点点头:“报警了,警察也来过了,看了一圈就说是你舅舅家的汽油引发了大火,说是一起意外事故,然后就回去了……”

“汽油?舅舅家怎么会有汽油呢?”潘浩大惑不解。

“没办法啊,这边不是要拆迁吗,开发商把水电都给断了,舅舅家不就得自己想办法发电用么,所以平常就在后院放了一桶汽油。”

这就有点不好说了!汽油这种东西是易燃易爆的危险品,放在后院这种半露天场所,没准谁从外头丢个烟头进来都有可能引发火灾啊!

潘浩为舅舅的安全意识唏嘘不已,同时也更加客观的审视了眼下的局面。此前的第一反应,觉得是开发商因为拆迁纠纷在搞鬼,现在看来,事情或许并非如此。

当然,他并不敢对正处在悲伤极点的舅妈等人说出这个“理性”的想法。他知道,母亲打电话叫他回来,是想让他代表全家去和有关方面讨个公道、要个说法的。

“放心吧妈,你好好陪着舅妈,我一定尽快把事情弄清楚,还舅舅一个公道。”拉着母亲的手,柔声宽慰着,他不忘问道,“对了,警察来的时候,你们没有对他们说什么关于我的事吧?”

他这么问倒不是莫名其妙。回想当初他大学毕业考进体制内,成为省城市委宣传部的人,消息传回家里,父母简直乐开了花,逢人就说自家儿子多出息,正在省城当差吃公粮。以至于后来遇到村上、镇上的官员,但凡双方之间因为一些琐事有些扯皮,父母都会搬出他来“吓唬”对方。

要命的是,不明就里的基层小吏倒还经常吃这一套,本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也就不再跟两位老人计较过多。这样的“甜头”让潘浩父母更是得意,也让两口子成了村里有名的人物,村镇上的官员们见到他们,态度都还挺客气。

潘浩得知这一情况后哭笑不得,对父母再三劝导,让他们不要拿自己的身份去吓唬人家,毕竟自己只是区区一个小科员,即便是在省城市委工作,对人家地方上也没有任何管辖权,人家之所以吃这一套,显然是担心官场上的复杂人脉牵扯,唯恐无意间得罪人,因此在一些不重要的事情上,尽量选择妥协。

可是在眼下这种重大事件上,并且事情已经上升到了兰江区市一级的层面,要是父母再拿自己的公务员身份来“吓唬”对方,恐怕就要闹笑话了……

所幸的是,面对潘浩的问话,母亲果断的摇了摇头:“没有,你不是说过要我们低调点么?”

潘浩长舒一口气,打听清楚了前来调查的辖区派出所后,决定尽快过去一趟,设法看看详细的调查报告。

休息了一会儿,刚准备动身,便听院门口传来一阵嘈杂。抬眼一看,只见几名身着黑衣的年轻男子,在一名中年男子的带领下,正抬着一只花圈试图进院吊唁。

看着几人的扮相气质,谁都知道他们是“道上”混的。尤其是那带头的中年男子,光头圆脸、短脖大肚子,矮胖的身材,穿着一身黑底印花polo衫,脖子上吊着一根大金链子,眉眼间透着几分戾气,更是让人觉得不是个好惹的人物。

不过,这样一队人马还没进院,便遭到了人们的阻拦——前来帮忙料理丧事的乡亲街坊,来自所剩不多的另外几户钉子户,见到这帮人现身,立马高声斥责起来。

“吴老三,你还好意思来?别他妈猫哭耗子假慈悲了,你们不是天天放话威胁我们,要我们签字搬走么?现在刘叔出事了,你满意了?”院门口,一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拦在了中年人面前大声斥道。

被称作吴老三的中年男子眉头一皱,一把将他推到一边:“臭小子你什么意思?劝你们签字搬迁,跟我来送刘哥最后一程有啥关系?你少在这儿血口喷人!”

眼见他动手推人,另外几名村民自然是气不过,一拥而上将吴老三等人团团围住,不让他们走进院子。

“吴老三!你少在这儿装傻充愣,当初不是你威胁刘哥,说他再带着大家当钉子户,就要小心性命吗?”一名年纪与吴老三相仿的村民愤然道,“你们几个就是开发商的狗腿子,拿了人家的钱,跑回村里来干尽坏事,别以为大家都是傻子!要我说啊,昨晚的火没准就是你让人放的!”

“我放你妈拉个巴子!”吴老三一听这话顿时炸毛,一巴掌便扇在了那村民脸上,他身后的马仔们同时也放下了花圈,上前和阻止他们进院的村民们打作一团。

原本平静肃然的丧事现场,顿时上演了一出全武行。

在双方拌嘴的工夫,潘浩大致向母亲了解了一下这个吴老三。原来,此人原本也是龙头村村民,因为头脑灵光会来事,这些年结交了不少各行各业的朋友,平日里靠替人平事为生,算得上是龙头村一代有名的混子,村民们乃至村上干部见了他,都无不客客气气。

这样的局面直到拆迁开发项目的启动而逐渐改变。一开始,村民们听说要拆迁,心里当然都满怀期待,觉得可以靠着拆迁赔偿大发一笔。可是等到开发商的开价出来,明显低于市价的赔偿标准,却让所有人大为不满。

这时候,吴老三适时站了出来,挨家挨户的征求村民们的意见,说是要代表村里去向开发商讨个公道。村民们将信将疑,等待他出面协商的结果,没想到他还真有能耐,直接将赔偿保价提高了三成!

这个价位让大部分村民勉强接受,纷纷签字搬走,唯独以刘天福为首的几家人拒不接受,留下来当了钉子户。这时候便有传言说,吴老三在和开发商谈判过程中,拍胸脯打包票说能让村民们如期搬走,以此换取从每户村民赔偿款中抽取一成的“辛苦费”,并且已经得到了一笔预付款,可如果不能完成任务,吴老三便无法拿到尾款。

这下子问题就来了,不知从哪里走漏的风声,让吴老三成为了众矢之的——已经签字搬走的村民发现自己吃了亏,三天两头的找他麻烦,虽然都被他用各种强硬态度给打退了,但也着实够他烦的;而刘天福等钉子户则越发坚定的要和开发商直接对话,否则说什么也不肯搬走,这就直接影响了吴老三的预期收益,令他百爪挠心。

因此,吴老三在这小半年里尝尽了各种招数,试图对钉子户的主心骨刘天福软硬兼施,心想只要能成功说服他,其他几乎人的搬迁也就水到渠成了。没想到刘天福却软硬不吃,混不吝的劲头让吴老三这个江湖人士都束手无策。

就这样一会儿笼络、一会儿恐吓的来回拉锯,吴老三表面上和刘天福称兄道弟,实际上却是恨得牙痒痒。眼下,临近开发商规定的最后期限,吴老三登门的次数更是频繁,对刘天福可谓是用尽了浑身解数……

了解了这样的背景,潘浩大致可以明白这个吴老三此时现身的心态了——借助吊唁的机会博得舅舅一家的好感,为接下来的搬迁游说创造条件么?这一招咋感觉是跟卧龙吊孝学来的呢?可是他也不想想,他现在在村里的名声已经糟成这样了,现在跑来献花圈不等于挑事儿么?

眼看双方打得不可开交,舅妈等人目睹乱象,更是心乱如麻,再次哭成了泪人。潘浩叹了口气,从灵堂走出来,大喝一声:“都给我住手!”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双方人马拉开,靠着他的身手和手劲,一般人还真难抵挡,短短时间内,便有好几对缠斗在一起的村民和混子被他分隔开来。

正文卷 第94章:心虚

在一旁督战的吴老三见到一个斯斯文文的年轻人从灵堂出来,一出手却能有如此身手,心里颇为惊讶。可眼看潘浩多少有点拉偏架的意思,摆明了是向着那帮钉子户村民,让自家兄弟吃亏,他面子上自然挂不住。

“小子,你是干什么的?别多管闲事啊,这事儿跟你没关系!”

面对吴老三的放话,潘浩手上不停,接连又将两名混子给推到一边,把被他们按倒在地的村民扶起,回头冷笑道:“我是刘天福的亲外甥,你说这事跟我有没有关系?”

吴老三闻言一怔,又听潘浩说:“倒是你啊,一个开发商的掮客,本来就够讨人嫌的了,这种时候跑来瞎凑什么热闹?成心要给我们一家人添堵吗?”

吴老三小学毕业,压根不懂掮客二字是啥意思,但他估计不是什么好词儿,更难忍受被一个毛头小子当众斥责,心里升起一团无名火:妈的,老子好心好意来吊丧,你们这帮狗咬吕洞宾的家伙,居然这么不领情?

吴老三身旁,一名年轻混子倒是有眼力价,看出了老大的不悦,对潘浩放话道:“小子,咱三哥跟你舅可是平辈,论辈分你得管他叫一声三叔呢!长辈来给你舅吊丧,你不跪下来磕头迎着就算了,居然还敢撵人?呵呵,传出去这十里八乡的人听了,也不怕人家笑话……”

碍于场合,潘浩想要冷笑却没笑出声来,冷冷道:“我可没有这样为非作歹的三叔!”一想起眼前这人是靠着侵占舅舅他们的拆迁款在“发家致富”,他的心里充满鄙夷,语气自然不会客气到哪儿去:“识趣一点的话,马上给我走人,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他很清楚这种人的秉性——欺软怕硬的货色,平日里骑在老实巴交的村民们头上作威作福,可真正遇到狠角色,他们怂得绝对比谁都快。因此,他自然也摆出了应有的强硬姿态。

不过这番姿态与他的外形气质放在一起,却让吴老三等人哄然大笑出来。

先前放话那马仔走上前来,伸手在潘浩的胸口戳了两下,边戳边咬着牙吊儿郎当的说道:“哎哟,这是哪儿混的大哥啊,说话这么狠,我们好怕啊!”在周围同伴肆意的笑声中,他越发来劲:“我们今天就站在这儿不走了,倒要看看这位大哥要怎么个不客……”

一句话还没说完,潘浩眼疾手快,忽然抬起左手,一把抓住了这厮的右手手指,反向用力一撇,顿时将他痛得不得不以一个极度古怪的扭曲姿势,龇牙咧嘴的弯着腰,口中大声惨叫。

“三哥!三哥救我!”疼痛之余,马仔自然想要挣脱,可潘浩紧攥他手指的手却像一把铁钳一般,任他怎么往外挣扎都难以摆脱,反倒是迎来更加钻心彻骨的阵阵剧痛。情急之下,他只好向吴老三求救。

吴老三一个眼色,身后的其他马仔便将潘浩团团围住,一副随时都要群起攻之的架势。

潘浩不敢怠慢,一边密切留意众人的动向,一边对吴老三努了努嘴:“喏,他们要是敢动手,他的这根手指就别想要了!”

面对这种层面的威胁,吴老三几乎快笑出声来:到底是愣头青,你拿个马仔的手指威胁老子有个屁用啊?

想都没想他便一声令下,一众马仔朝着潘浩一拥而上。

潘浩没想到吴老三竟然如此不顾自己人安危,一怒之下,他索性先将手中那马仔的手指用力一掰,直接废掉对手一个有生力量后,这才腾出手来应战。

眼见潘浩要吃亏,先前被他拉开的村民们也出手帮忙,双方再次战成一团。潘浩父母在一旁看着,唯恐儿子有个三长两短,声嘶力竭的呼喊起来,恨不能也抄起家伙上前帮忙。

这时候便有几位长辈老人家出言相劝,有一人颇为淡定的说道:“秀华,你们两口子就别掺和啦!吴老三现在动手打的可是你儿子,你儿子是什么人?那可是在省城当官的啊!吴老三有眼不识泰山,你家儿子哪怕只是擦破点皮,到时候都有这孙子好受的,你们怕个啥?”

另一村民也颇为认同,连连说道:“就是!他吴老三无非就是个二杆子,可咱们浩子那可是有国家撑腰的,让他们打去吧,咱们就等着看他吴老三倒大霉吧!”

说这番话时,这人的嗓门还故意加大了几分,显然是想让吴老三听见,也算是对潘浩的一种巧妙声援了。

吴老三依旧在一旁督战。他历来以大哥自居,轻易绝不出手,可看见潘浩和一帮村民越战越勇,自己的手下逐渐有些力不从心,他不免有些慌张。尤其是潘浩这边,明明是个读书人的模样,没想到下起手来居然狠辣无比,掰断他一名手下的手指不说,短短时间内,竟然又接连放倒了他两个得力干将……

吴老三越看越按捺不住,忍不住伸手去摸后腰别着的那根甩棍。

可刚准备把家伙抽出来加入战团,一举拔除掉潘浩这个“刺儿头”,震慑住这些不识趣的村民,他便听见了有关潘浩身份的议论。

啥?省城当官的?这小子是吃皇粮的?

心头一凛,吴老三默默的将手缩了回来,脑中飞快的权衡起来:怪不得这小子敢这么拽!看他这年纪,应该也不是什么大官,可瞧他这身手,该不会是什么大官的秘书保镖一类的角色吧?娘的,老子可别为了一时痛快,一脚踢到马蜂窝啊!真要是惹到不该惹的人,别说挣钱了,只怕是小命都要玩儿完……

想到这里,吴老三不由打了个哆嗦,忙不迭的吼了一声:“都给老子住手!”

马仔们此时已经打红了眼,根本没想到是自家老大在喊,依旧继续和村民们缠斗着。倒是没有人再敢靠近潘浩——这小子看着好欺负,可谁知道居然这么狠辣,一交上手,没几个回合就会被他以各种方式给放趴下,而且看上去都痛苦不已,见到这一幕,谁还那么傻啊?

“听见没有,都给老子住手!”吴老三气急败坏,干脆上前一把将一名马仔拉开,顺势抬脚在他屁股上踹了一下,“妈的,老子的话都不听了吗?”

马仔们顿时傻眼了,纷纷停手退了下来。村民们也打得兴起,好些个吃了亏的还想着冲上去找回颜面,却被潘浩出言制止了。

吴老三见状,冲潘浩意味深长的咧嘴一笑,气氛显得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他的态度比先前柔和了许多:“小伙子,今天这事是你三叔我考虑不周,把你舅的丧事闹得乌烟瘴气的,对不住了!”

潘浩心里纳闷:这家伙怎么忽然转性了?

接着,只见吴老三又对马仔们吩咐道:“把花圈放下,咱们走!”马仔们的眼神充满疑惑,因为打斗而变得一瘸一拐的他们互相搀扶着,恨恨不平的转身离开。

村民们见状自然是扬眉吐气,在背后指指戳戳,把吴老三等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顶着骂声,吴老三愣是没敢回头。确实,作为一个在村镇上混饭吃的混子,省城回来的官员对他来说已经足够可怕,他不敢冒任何风险——骂就骂吧,没有追究刚刚的事,已经是谢天谢地喽!哼哼,等这小子走了,老子再回来劝他们签字搬迁不迟……

心里正恨恨不平的盘算着,却听身后一个声音传来:“吴老三,你等一下!”

吴老三心里咯噔一下,哪里肯真的停下?此时的他巴不得是自己幻听了,恨不能以最快的速度走出村口那条窄路,回到自己的车上扬长而去。

可是紧接着,潘浩的一阵小跑便追上了他,伸手搭住了他的肩膀:“吴三叔,别着急走啊,我还有事想问你呢。”

这时候的潘浩已经猜到了吴老三忽然认怂撤离的原因,索性将计就计,故作客气的姿态,试图找他了解一下拆迁纠纷的内情。

吴老三听他叫得客气,心里更是发虚,回头时的表情扭曲得略显滑稽,声音也很不自然:“咋……你想咋地?嗨!大侄子啊,刚刚就是一场误会,三叔给你赔礼道歉……”回头瞥见潘浩一脸严肃,他只当是对方要表明身份向他施压,顿时有些腿软,一张口姿态便低了不少。

潘浩按捺住心头笑意,似笑非笑的说道:“误会的事咱们先不提了!倒是有些别的事情我不太清楚,想要请教三叔。不知三叔有没有空啊,咱们找个地方聊聊呗?把这事儿聊透了,误会不误会的,也就不重要啦!”

吴老三一听:好嘛,这是在威胁我啊!他想聊啥?对了,肯定是想聊拆迁的事,而且还要“聊透”?听他口气,要是不聊透,刚才的事他是不会轻易罢休的……可他娘的到底什么才叫聊透啊?

心里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已,吴老三本能的想要拒绝,可面对潘浩严厉中带着几分威逼的眼神,他一念之间又有些发虚,只得诺诺应道:“有……有空的,咱们走吧……”

正文卷 第95章:官架子不小

跟父母交代了一声后,潘浩气定神闲的跟随吴老三上了车,决定趁着他还没回过神来,找个地方就拆迁纠纷的细节好好探探底。

吴老三心里虽然发虚,表面上却很快镇定下来,坐在副驾驶位上,一边叮嘱开车的马仔开慢点,一边给潘浩发烟寒暄,姿态放得足够低。

开车的马仔不明就里,但也不敢多问。吴老三则留了个心眼,一边闲聊着,一边用手机给另一辆车上的手下发消息,让人尽快查一查潘浩的底细。

城乡结合部的混子们说来也没啥门路,顶多也就是通过周围朋友把消息扩散出去,试图用最为原始的方式,通过十里八乡的熟人关系网,搜寻出有关潘浩的一些信息来。

两辆车经过一段时间的颠簸,终于驶出了大片大片的开发区工地,进入了兰江市城区。吴老三一看时间接近饭点了,便盛情邀请潘浩一起午饭,说是要边喝边聊。潘浩也没拒绝,吴老三嘱咐了司机一声,说是要去吃那家“特色柴火鸡”,紧接着汽车便径直朝着城东的郊区驶去……

路上,吴老三接到了马仔的反馈。

“三哥,这小子来头还真不小呢!”马仔在消息中说道,“虽然没打听出他到底在省城当啥官,可我从朋友的哥们儿那里听说,他今年在丽河的时候,因为一起旅游敲诈事件上过央视呢,后来还整得丽河的市委书记出来道歉……”

马仔说的显然是春节时潘浩在丽河误打误撞卷入的那起风波,不过他错误的判断了潘浩在其中的作用,还以为丽河市政府方面的“服软”是慑于潘浩的“权威”。

吴老三对官场的事似懂非懂,没想过为什么来自不同省份的“官员”可以让丽河的一把手服软,而是坐实了潘浩“惹不起”的印象。

这时候,马仔又补充道:“这消息是他们同村一个兄弟说的,千真万确!那兄弟还说,他们村上镇上的当官的,对他们家俩老东西都客气得很呢!三哥,咱们是不是惹到大人物了?”

吴老三在小弟面前故作镇定,回复道:“怕个屁!天塌下来有老子扛着,你们都给我识趣点就好!”

心里有了个谱,吴老三对潘浩更是尊敬,开始琢磨请他吃柴火鸡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乡野菜色,是不是有点不合适。思来想去,他回头讪笑道:“潘领导,要不咱们调头去城里找个好一点的酒楼吧?”

“啊?你刚刚叫我啥?”潘浩正盘算着吃饭时如何开口提问,猛然听到这个称呼,不免有些意外。

吴老三颇为得意的嘿嘿一笑,心想你可别小看人,老子也是有人脉、会打听的。

见他这么笑,潘浩心领神会,随即皱眉摇头道:“别这么叫我啊,要注意影响!”一边说,心里一边好笑:好啊,你自己误会了,可怪不得我摆谱。

吴老三连连点头:“好的好的,领导……啊不,您说得没错,我一定注意。”说着,又问了一遍吃饭的问题。

潘浩故作姿态的摆了摆手:“去什么酒楼啊?八项规定知道吗?我看柴火鸡挺好的,有烟火气,能和群众打成一片嘛!”这些官面上的空话他张口就来,当然也是拜机关工作的经验所赐。

其实他心里想的重点根本不是吃什么,而是尽快能有和吴老三单独谈话的机会。

吴老三被他这副姿态牢牢的唬住了,心里对他是个“大人物”的判断更是笃信,一路上都不再敢多说半点多余的闲话。

两辆车经过半个小时的疾驰,最终来到了城东郊外的一座农家乐。

柴火鸡这道菜,顾名思义就是用农家柴火烹制鸡肉,卖点就是点杀、现做现卖,吃的是一个新鲜热闹。不过它也有缺点,那就是烧柴炒菜污染太重,因此市区是不让开的,想吃只能到郊外。

在吴老三毕恭毕敬的引领下,潘浩下车迈步进入这家名为“茶花园”的农家乐。眼见服务员们对吴老三似乎很熟,他打趣道:“看来三叔是这儿的常客嘛!嗯,这地方装修不错,消费档次不低吧?”

吴老三连忙陪笑道:“这是我一哥们儿开的买卖,我经常来捧场而已,呵呵,都是平价消费,您就放心吧!”

一路来到院子里最为静谧的一座独门院落,吴老三勒令马仔们在隔壁院坝吃饭,自己和潘浩单独点了一锅,等服务员炒制完毕,这才笑眯眯的倒上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到了潘浩面前。

“嘿嘿,领导请!这儿没有外人啦,领导完全可以放松些嘛!”他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希望得到潘浩的赞许。

潘浩也卖他面子,笑道:“三叔啊三叔,你还是个挺懂事的人嘛!怎么刚才就那么糊涂呢?”

吴老三见自己的奉承似乎有效,心下大喜,叹道:“是啊,怪我刚才太冲动!不过说起来,要不是他们几个污蔑我放火杀人,我也不至于那样……”

潘浩面色冷静:“这么说,我舅他们家的这场火跟你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喽?”

吴老三大惊失色,额头瞬间冒出一层冷汗,连忙解释道:“天地良心啊!这件事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要真是我干的,我是缺心眼吗,还买花圈跑去吊丧?”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不恭敬,他又补充道:“领导啊,您在省城工作,门路肯定多,要想查清这事绝对不难。我吴老三发誓,如果这事真是我干的,我一会儿出门就被车撞死!”

眼见潘浩微眯着双眼,以一种近乎戏谑的表情看着他,他更是心虚,声音带有几分哭腔:“刘大哥虽然一直跟我对着干,我虽然也说过不少话来吓唬他,可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放火杀人啊!跟您实话说了吧,我出来混了这么多年,说到底无非是为了挣几个钱,真犯不上去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啊……”

潘浩见他激动的样子,倒不像是在狡辩撒谎,也就暂时排除了他的嫌疑。不过,为了通过他了解拆迁纠纷,必要的震慑还是不可少的。

因此他的表情没有半点缓和,反倒冷冷一哼,右手轻轻敲击着桌面:“我没说这把火是你放的,哼哼,凡事咱们要讲个证据嘛,不能无凭无据诬陷人对不对?不过嘛……”

吴老三刚想赔笑着说点什么,便被潘浩的这一声转折给吓了回去。

“不过,如果不是村里断水断电,我舅舅怎么会把汽油搬回家自己发电呢?没有这危险品放在家里,这把火又怎么烧得起来呢?还有,村口的那条路到底是谁挖烂的?如果消防车能进得去,我舅舅恐怕也不至于命丧火场吧!”严丝合缝的逻辑,说得吴老三大气也不敢出一口,潘浩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所以说啊吴三叔,这件事要说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好像也不太对吧?”

吴老三心里直骂娘,心想:你们这帮当官的可真能掰扯啊,这也能把脏水往我身上泼?

嘴上却满脸无辜的解释道:“冤枉啊领导!给村里断水断电的,是景瑞公司的人,听说他们是去市里面拿了批文的,理由是拆迁工地存在安全隐患,必须断水断电……至于那条路嘛,其实是村里人自己挖烂的,他们是怕景瑞公司开挖机过来强拆啊!”

潘浩见他一步步的开始往外交代,心里颇为欣慰。为了让他彻底老实,不敢再耍心机,潘浩一点也没放松,继续淡淡哼道:“所以你的意思还是说,整件事和你吴老三没有一点关系喽?”

吴老三听他话风不对,知道自己只要敢说声“没关系”,立马会招来一场雷霆之怒,可要他开口说这件事和他有关,又怕因此惹上一身麻烦,情急之下,他只好语带哭腔的恳求道:“领导,我的祖宗哎!您就高抬贵手,给我指个明道儿呗!我要怎么做才能将功赎罪啊?”

好嘛!还真是个识趣懂事的家伙呢,怪不得能吃这碗饭!潘浩按捺住笑意暗叹着,一本正经的摇头道:“你别急着认罪,你有没有罪我说了不算,那得等法院判了才作数。”

吴老三闻言都快哭了:咋就说着说着都扯上法院了?

潘浩见他吓得够呛,继续道:“不过你的态度还是很好的。这样吧,我就先了解点情况,你给我如实作答,不准有半点假话,这样一来,我或许还可以帮你说两句好话,怎么样,你能保证吗?”

一听有这种好事,吴老三自然是点头如小鸡啄米:“能保证,我对天发誓,保证说的都是真话!”

“很好,那我问你,你和这景瑞公司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协议?他们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这样对付自家乡亲街坊啊?”

吴老三不敢怠慢,正色道:“也……也没多少钱,当时他们开价不是太低,乡亲们不满意么,我去找他们谈,帮大家把价格提高了三成,不过说实话,哪怕是提高之后,这价格在兰江市也是偏低的。景瑞公司怕大家还不答应,就提议让我出面去说服大家,说是乡里乡亲的好说话,作为报酬,他们给我一户人家一万块的好处……”

正文卷 第96章:景瑞公司

听吴老三这么说,潘浩觉得可信度还是蛮高的。毕竟这家伙被刚才的一番震慑吓得不轻,而且每户一万的价码也显得更加合理。

相比起来,村民们传言的每户一成的“提成”收益,未免显得也太高了,舍得这钱的话,景瑞公司为何不干脆都直接加给村民们呢?没准人家也就不会嫌钱少,爽爽快快的就签字搬走了……

“嗯,每户一万块,加起来也是一百来万啦!呵呵,三叔你可真是生财有道啊!”不过表面上,对于这种行为,潘浩还是要保持“官面”上的否定态度。

听他冷言冷语的讽刺着,吴老三讪讪一笑:“没办法啊领导,我这人没啥文化,养家糊口就靠这一张厚脸皮,靠着朋友兄弟们关照,大家互相卖个面子……”一边说,他一边留意观察潘浩的脸色,眼见潘浩表情凝重,他立马转而哭丧着脸道:“再说了,这一百来万听起来多,可景瑞公司的人说了,得在十号前让所有人完成搬迁才行,否则剩下的九成尾款,我是一分钱都拿不到啊!”

哟,这么说来,村民们的传言也并非完全不可信。现在离最后期限还有一周多时间,吴老三为了剩下的九成尾款,肯定是急得团团转。不过他会为了这笔钱铤而走险,让手下人去舅舅家放火吗?

心里再一次打了个问号,潘浩得出的结论依旧是“可能性不大”:一百万虽然不是个小数目,但万一放火闹出人命,那可是要被枪毙的,看吴老三这见了“官”就怂眉搭眼的样,应该不会有这种胆量。

“那说说你的计划吧!”稍加思索了片刻,潘浩转换了话题,“如果临到头钉子户还是不愿意搬,你打算咋办?”

吴老三面露难色,愁道:“不瞒您说,我对他们一直客气得很,倒是他们见我就跟见了仇人一样,每次都没好脸色,没几句话就和我杠上……”

“呵呵,这么说你还挺委屈的是吧?”

“不不不!”吴老三连连摆手,“我的意思是,我这钱挣得不容易啊领导!您刚刚不是问我最后打算咋办么?我想过了,不就五家人么,实在不行,我大不了少赚一些,一家给他们十万块,等他们都搬走了,景瑞公司把尾款给我,我还是能赚一笔。嗨!谁知道还没来得及说,就发生了这种事!”

“嘿嘿,吴三叔的经济头脑倒是不错,关键时刻懂得舍小保大。”潘浩随口感叹着,“可惜啊,你要是早点说出你的计划多好,早点说,没准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吴老三见他言谈间透着对亲人意外离世的遗憾,唯恐他怪罪到自己身上来,唯唯诺诺道:“领导,你有所不知啊,对你舅舅,我当初可是开过价的,我想悄悄用十万块说服他,让他带头搬走,其他几户人都听他的,他只要搬了,我也就万事大吉啦!谁知道他脾气倔得很,说是不能干这种缺德事,还把我给骂了一通。”

这确实像是舅舅的脾气!潘浩心里唏嘘不已:这年头,偏偏有时候坚守正直的人反倒会吃亏,甚至还会丢掉性命!而偏偏像吴老三这种不择手段捞偏门的家伙,反倒获得滋润又潇洒。命运这玩意儿,咋就这么不开眼呢?

心里带着几分气恼,他冷冷一哼:“好了,跟我说说景瑞公司吧!”

吴老三听他转换目标,心里一块石头悄然落地,长舒了一口气,陪笑道:“您想听哪些方面?”

“这还用问吗?”潘浩故作愠怒的喝了一口茶,啪的一声将茶杯放在桌上,“把你知道的都如实告诉我!他们为什么把拆迁赔偿压得这么低?你又是怎么找到他们谈判的?这里头到底有没有猫腻?呵呵,三叔你这么有门路,肯定还是知道一些内幕吧?”

说着,潘浩还不忘补充:“这种事啊,就像行军打仗一样,谁先提供了破敌制胜的关键情报,谁就是立了头功一件。三叔,我这么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吴老三眼珠一转,心里顿时会意,笑道:“当然明白!嘿嘿,领导放心,我一定有一说一,把我知道的都交代清楚了!”

接下来,一切就如潘浩所愿了——吴老三“立功心切”,真的就打开了话匣子,说了好多关于这家开放商的事。

据他交代,这景瑞公司全名兰江市景瑞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是一家新注册成立不到一年的年轻公司。不过这家公司刚一注册,就意外拿下了城北高铁站邻近片区的开发改造项目,不仅一举从政府手里拿下了一块黄金地段的地皮,而且还迅速交出了一份开发设计方案,获得了政府的批准。

在这个方案中,景瑞公司计划开发建设一个商业综合体配套高级住宅公寓的项目,据说开发标准向省城的万达广场看齐,投资额度惊人,未来的收益回报肯定也是很可观的。这么说来,新成立的景瑞公司真可谓是一口吃成了个大胖子。

说到这里,吴老三便一副意味深长的笑容:“嘿嘿,领导您应该不难猜到吧?这景瑞公司能够这么顺利的拿到地皮和项目,还能这么快给出方案来,要说他没有后台关系、没有内幕消息,打死我也不相信!”

在这一点上,潘浩认同他的看法,沉声道:“那他们的后台是谁呢?你知道吗?”

吴老三刚欲开口,又下意识的环顾四周,确认没有闲杂人等后,这才凑过来小声道:“我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听说景瑞公司的老总李景瑞,是市长孟明康的远房表弟。嘿嘿,领导你懂的,这公司虽说是李景瑞在独立运作,但里头到底有没有市长的股份嘛,谁知道呢?”

听了半天,潘浩也知道这里头的信息应该是真假参半,毕竟吴老三这样的角色,也不可能真的知道多少人家开发商的核心机密。再加上他应该是真被自己给唬住了,巴不得把所有事不关己的“黑幕”都抖出来,决不会管这些传言的真实性。

因此,潘浩暂时将有关兰江市长的部分给略过了,毕竟,如果事件上升到官员腐败的层面,就不是他这样的社会记者能够掺和的了……

“行了,别扯这些悬乎的东西,说说别的!”想到这里,他及时发话想要将吴老三的满口跑火车给停下来。

吴老三心道:哟?一说到你们当官的你就不爱听啦?娘的,看来还真是官官相护啊!那你想让老子说什么?

心里琢磨半天,好容易他才又开口说道:“那说说这拆迁赔偿吧!我最开始也纳闷,心想这么大一个项目,投资张口闭口都是几十亿的,他咋就这么抠门,连每户人多给二三十万的拆迁款都要计较半天呢?后来我一打听才知道,敢情人家开门做生意,整的全是空手套白狼啊!”

“空手套白狼?”潘浩听他渐渐说到问题核心,双眼微微眯起,注意力也更加集中起来。

吴老三越说越来劲:“可不是么?本来手里毛钱没有,只是靠关系拿下了地皮竞标,然后去找银行贷款,大头付给政府买地,剩下的钱又要付拆迁款,又要拿来开工建设,起码得撑到项目第一期开盘,那可不就得精打细算吗?这样一想,他们拼了命把赔偿标准压低,不就想得通了嘛!”

潘浩点点头表示认同,打趣道:“这么说来,三叔的面子够大的啊,景瑞公司都这么抠了,你一出面,他们居然同意把标准提高那么多?”

吴老三讪讪一笑:“领导啊,您就别拿我开涮啦!景瑞公司原来那开价,压根就没有半点诚意,他们算准了村民们不会答应,迟早会来人跟他们谈,等我一上门,他们也就借坡下驴,假装作出重大让步,价钱一加上去,好些村民也就稀里糊涂的从了……”

这么一说,确实是这么个道理!潘浩暗叹:这些开发商不仅空手套白狼是把好手,在玩弄引导群众心理这方面也不赖啊!先故意报低价,然后把谈判时间拖长,最后把价码“大幅提高”,这样一来,即便仍旧低于市场标准,那些等得不耐烦的村民们也更容易接受。

事实也确实如此,除了舅舅刘天福等少数几家人之外,其他村民不就真的陆续签字搬走了么?

“所以啊,领导哎,我其实就是被景瑞公司当成了一个工具,他们借我来说服村民们签字,同时还把大家伙的火气怨气都转移到我身上来了,您说说看,我这钱挣得容易不?”说到这里,吴老三适时的为自己叫了几声屈,“更何况,我这钱能不能挣得到还不好说呢!”

潘浩呵呵一笑,沉吟良久后忽然问道:“三叔,你的分析还是挺有道理的,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在大部分村民都搬走的情况下,景瑞公司还愿意支付给你一户一万块的‘好处费’,就为了让你说服剩下的五家钉子户,这成本是不是太高了呢?”

吴老三想都没想便大喇喇的摆手道:“他们要赶工期,不然就会挨市政府的批,钉子户们对他们又不买账,找我帮忙也是没办法的事嘛,嘿嘿,那我可不得抓住机会狠狠敲他们一笔吗?没想到我狮子大开口,他们居然一口就答应了……”

正文卷 第97章:身份暴露

听吴老三连“狮子大开口”这种词都往自己身上揽,潘浩兀自好笑,可笑过之后,心里的那团疑云却仍未消散。

要想让舅舅他们几家搬走,直接拿这上百万给他们不就好了,何必要过吴老三这一环呢?这不等于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么?

细细想来,也只有一个解释勉强可以说通,那就是景瑞公司方面根本就没想过要把尾款付给吴老三!试想一下,如果只花十来万的“预付款”就能指使吴老三不择手段的去游说钉子户,何乐而不为呢?

如此安排,不仅可以节约成本,还可以把村民们的不满情绪转移到吴老三身上,树立一个全新的对立局面,让景瑞公司最大限度的置身事外,这一招简直高明啊!

可是话说回来,不把尾款付给吴老三,那就意味着他没有如期让村民们搬走,景瑞公司这么做岂不就本末倒置、因小失大了吗?

这条思路一直推演到这里便再难想通,潘浩不得不暂时放下,试图从吴老三那里套取更多情报。

果然,吴老三很快便继续说道:“其实我还算讲理的,听说隔壁村有人去找景瑞公司,和我谈的是一样的买卖,人家要价更高,景瑞公司照样答应了!”说着,他不免面露惋惜的碎碎念:“奶奶的,早知道我也不该太保守,要是能要到一户两万,我肯定早就花钱把几家钉子户给摆平了!”

“等等!你说什么?”潘浩忽然心头一凛,打断了吴老三的自语,“你说隔壁村也存在同样情况?”

吴老三顺口答道:“可不是么?我也是听说有人这么干,才想起去找景瑞公司碰碰运气啊……其实不止隔壁村,这次景瑞公司拿的地皮很大,足足有五六个村子呢,据我所知,拆迁赔偿的情况和龙头村差不多,所以每个村都有钉子户,也都有我这种人出面协调。”

说到这里,潘浩的脑海中忽然闪出了一段记忆。就在昨天早上,他在网络上找线索的时候,曾经在一个聊天群里看到过一则报料,似乎也与拆迁纠纷有关。

从报料人的行文来看,文化程度应该不高,因此事情说得也有点模棱两可,大概是说兰江市郊区有个开发项目,因为拆迁赔偿标准偏低,引发大量村民不满,部分村民成了钉子户,与开发商冲突不断,部分钉子户因此遭到了恐吓威胁,并且还发生过一些“意外事故”,怀疑是开发商在暗中搞鬼……

当时看到这则报料,潘浩便判断这是一趟浑水,作为常规市场化媒体来说,由于政策等原因,为了照顾和谐稳定局面,基本是不会去碰这种事,所以也就没有太放在心上。后来由于陆定远找他谈话,以及田小薇的照片风波,他更是彻底把这事给忘了。

一直到今天早上接到舅舅出事的电话,他也没有想起这茬。可当吴老三说出刚才的那番情况时,他却鬼使神差的心念一动。

“好的,谢谢你吴三叔,你提供的这些情况对我很有帮助,相信在接下来的调查中,你的情报将起到很重要的作用!”正好,此时的吴老三看起来也说不出什么料了,潘浩索性给他扣了一顶高帽子,接着便掏出手机,想要联系昨天的那位报料人。

吴老三心中大慰,只当自己已经“逃过一劫”,便揭开锅盖翻了翻菜,眼看鸡肉已经熟透了,便招呼潘浩开始用餐。

潘浩摆了摆手:“不着急,我有点要紧事要办,三叔你先吃着吧!”

吴老三哪里敢吃,只好找个借口说要上洗手间,暂时离开这个僻静的独立小院,免得长时间面对这个省城来的“大人物”,再被对方给挑出什么毛病来。

潘浩没有在意吴老三的动向,更专注于手机屏幕。很快,他找到了昨天的那个报料人——这个一看就是新注册的qq号上,没有任何有价值的资料,潘浩尝试着发了一条消息,很快,对方回复了。

“你是什么人?”

报料人显得很警惕,潘浩不难理解,略加思索后,他还是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这位同志,对于你反映的情况,有关部门很重视,现在想进一步了解情况,你愿意配合吗?请问同志怎么称呼?”

如此正式的用语,俨然一副政府部门的做派。报料人果然信了,回复道:“你是政府的人?”

接着又说:“我怎么称呼你就不用知道了!你们一定要引起重视,兰江景瑞公司绝对有问题,他们在城北郊区的项目现在已经闹出人命来了,你们再不出手,情况可能会更严重!”

这么一说,潘浩便能对上点儿了:果然!看来这人要么就是涉事其中的钉子户,要么就是对景瑞公司不满的掮客啊——就像吴老三这种角色,如果费了半天劲,到头来没从景瑞公司那儿拿到钱,可不就会心生怨念么?在怨念作用下,上网报料泄愤,试图引起媒体或有关部门的重视,好好的报复一下景瑞公司,倒也不难理解。

在潘浩看来,后一种猜测的可能性明显更高,因为如果报料人是钉子户的话,应该不至于如此“冷静”,也应该不会对自己的身份三缄其口。也只有像吴老三这种捞偏门的人,会介意自己的身份暴露吧?

顺着这个思路,潘浩进一步向报料人套话:“你说的出人命,就是龙头村那场火灾吧?”

报料人估计是被惊讶到了,一连发来好几个感叹号:“你们已经知道了?嗯,不愧是政府的人,效率怪高的……”

“同志,关于火灾这件事,你知道什么内情吗?”潘浩尝试着追问,试图碰碰运气——对方如果真是对景瑞公司心怀不满,没准还真能留意到一些不为人知的细节,而从这些细节上,或许就有可能还原出舅舅家蹊跷火灾的原因啊!

“内情嘛,我是不可能知道的,景瑞公司的人口风紧得很,他们干坏事有他们的人马动手,我们就算猜得到是他们干的,也不可能抓得到啥把柄!”报料人的指向性十分明确,“你们要想查的话,就先去查他们拆迁办公室的经理尤建新,这孙子头上生疮脚底流脓,是个出了名的烂人……”

一番吐槽后,潘浩又耐心和这人聊了一番,无奈对方十分谨慎,始终不愿意透露自己的身份,也不愿意说自己与景瑞公司到底有何过节,只是一直在说这个尤建新有问题,是一系列拆迁冲突的罪魁祸首。

潘浩这边正在步步为营的打探,与此同时,借口从小院里出来的吴老三,此时正踱步来到了自家马仔们所在的院坝。经过上午的一场打斗,马仔们看来是饿坏了,喝酒的喝酒、吃肉的吃肉,现场一片烟火气。

吴老三腹中饥饿,也忍不住上前抄起碗筷对付了两口。

刚吃了一会儿,忽然有一名马仔惊呼一声,手机差点跌落在碗里。吴老三见状讥笑道:“德子,怎么啦,你家母夜叉又来找你要钱了么?”

被称作德子的马仔一脸惊恐的摇了摇头:“三哥……你看!”

手机递到吴老三手里,他看到的是一条微信:“潘浩吗?我认识!我们是高中同学嘛,这小子从小念书就厉害,后来上了大学,他爹妈尾巴都快翘上天了。后来听说他进了省城市委,当了个小科员吧,没啥大不了的。”

看到这条消息,吴老三心里很不是滋味:啥?省城市委的一个小科员?娘的,一个小科员刚刚给老子摆那么大的谱?

转念一想又觉得奇怪:不对啊,如果他真的只是个小科员,丽河的市委书记咋可能被他给弄得灰头土脸呢?

德子此时适时解释道:“三哥,这个人是我表哥,他现在也在省城混,消息绝对不会有假。”

吴老三正疑惑呢,那边又来消息了:“对了,前段时间在同学群里有人发过一份报纸,上面署名写着潘浩,我们问他是不是改行当记者了,这小子也没否认。嘿嘿,好好的公务员不当,居然跑去当记者,也不知道他是咋想的……”

看到这个消息,吴老三才算是彻底炸毛。手中的筷子啪的一声拍在桌上,他气得蹭的一下站起身来,牙关紧咬,口中念念有词:“妈拉个巴子的,这小子把老子耍得团团转,这是当老子傻么?一个小破记者,竟敢冒充政府官员,看老子不找人收拾他!”

马仔们一听这消息,也是纷纷为老大打抱不平,停下筷子就作势要去动手。

吴老三很快叫住了他们:“等一下!让我想想……”脑子里飞快琢磨着:我刚才可给他说了不少东西,他要是给报出来了,景瑞公司不得扒了我的皮么?

考虑到这一点,他心里兀自一惊,紧接着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很快便把两名马仔招呼过来,附在耳边一通嘱咐……

正文卷 第98章:反被聪明误

几分钟后,潘浩所在的静谧小院内,吴老三带着两名马仔笑嘻嘻的走了进来。边走边大声说:“不好意思,让领导久等啦!”

潘浩瞥了他们一眼,目送他们在自己左右坐下,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此时的他一心只想快点吃完饭脱身,设法去找一找那个名叫尤建新的拆迁办经理。

谁知吴老三一坐下便开始滔滔不绝:“领导见谅哈,这两个小子是我的哥们儿,他们说和领导不打不相识,很敬重您的为人,佩服您的身手,无论如何都要来敬您两杯酒。我实在拗不过他们,所以……”

经他介绍,这俩马仔一个叫阿阳、一个叫大胜。俩人没等吴老三介绍完便已经端起酒杯,满脸堆笑的凑到了潘浩跟前。

潘浩眉头微皱,摇头道:“大中午的,酒就免了吧!三叔盛情招待,还热心提供这么多情报,我还得快点吃完,去向上级汇报呢!”

吴老三心里暗笑:臭小子,还跟我演呢?等你向上级汇报?那不就等于把老子刚刚抖的黑料全给曝光么?到时候老子还怎么混?景瑞公司那边会咋对付我?

便道:“哎呀!领导!您看这儿都没外人,咱就一人一杯,加起来三杯酒而已,以您的量又不会喝醉,就赏脸给大家个面子呗?”

潘浩心里嘀咕:这家伙出去尿一泡回来,咋变得有点不对劲呢?刚刚在我面前还跟老鼠见猫一样,怎么现在还敢不听话了?

“不行!”潘浩再次拒绝,“规矩就是规矩,这不是给不给面子的问题,是原则问题,希望三叔和两位兄弟能够理解。”

此言一出,吴老三对俩马仔使了个眼色,很快,俩人开始了表演。

阿阳略显夸张的噫了一声,撇嘴道:“不愧是当领导的哈?瞧瞧这觉悟,就是高啊!要是所有当官的都像您一样讲原则就好喽!”

大胜连忙点头附和:“说得好!就冲这个,今天这酒我就必须得敬一个才行!”说话间,他再次端起酒杯朝潘浩跟前凑去。

潘浩本能的往后靠着椅背,尽可能离他远一些,脸上露出不悦之色。

吴老三面色一沉,佯怒道:“大胜!你这是要干嘛?领导说了不喝酒,你还死缠烂打干啥?给我退下!”

出人意料的是,这大胜竟然脖子一梗,连老大的话也不听,摇头道:“不行!领导们不都是为人民服务的么?我也算人民吧?人民敬领导一杯酒,怎么了?”

这逻辑,也真是强大得没边儿了!潘浩哭笑不得,也不知这大胜是喝多了,还是真的抱有这种古怪想法。

吴老三赶忙朝一旁的阿阳递眼色:“把他弄出去!”转而对潘浩陪笑道:“对不住啊领导,我不知道这小子已经喝大了,把他带进来碍你眼了……”

此时的潘浩已经有些不耐烦,不悦道:“行了,快点吃饭吧,吃完我还有正事要办呢!”

吴老三连声称是,同时阿阳也已经将大声耍酒疯的大胜给架了起来,拖着他便朝院门走去。吴老三站起身来,抬脚在大胜的屁股上虚踹一脚,口中骂道:“别再叫了!妈的,净让老子在领导面前丢人!”

回头对潘浩点头哈腰的笑道:“领导放心,我一定好好教训教训这不懂事的小子。”说着便督促着阿阳,一道将满口胡言乱语的大胜给“押送”了出去。似乎是为了防止有人再闯进来打扰到潘浩,吴老三还十分有心的将唯一的院门给关上了。

潘浩撇了撇嘴,索性抄起碗筷先吃了起来,一心想着早点吃完,等吴老三的闹剧忙活完了就跟他告辞走人。

出了院门,吴老三的表情瞬间变脸,胳膊肘戳了戳大胜:“行了,演得不错,可以打住啦!怎么样,东西搞到了吗?”

大胜瞬间从“醉酒状态”中恢复过来,咧嘴冲他一笑,手中亮出了一只手机:“三哥,你还不了解我么?我啥时候失过手啊?”

吴老三一把夺过手机,伸手在屏幕上戳戳画画尝试半天,愣是没法解锁,最后只得作罢,顺手将手机揣进了兜里,心想:虽然没法看到他刚才有没有联系谁吧,但至少现在能让他和外边断掉联系,真是谢天谢地!

他感叹着自己的急中生智——找两个马仔演一出戏,让其中一个曾经的惯偷找机会偷走潘浩的手机,再顺势将潘浩给困在那僻静的独门小院中,让这个“心怀不轨”的记者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也能让他自己最大限度的感到放心。

这下好了,暂时不用担心这小子对外瞎咧咧了,可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吴老三自认的一步妙棋走完,接着开始思考后手:总不能把他给杀人灭口了吧?嗯,不行,看来还是得请新哥出面……

很快,他打定了主意,掏出自己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

与此同时,潘浩仍旧浑然不觉的在院子里吃饭。在锅里久炖后已经烂软入味的鸡肉显得尤为美味,吃得他对手机不翼而飞的事竟是毫无察觉。

等到两大碗白饭吃完,下意识的想要拿手机看时间时,一番查找后,他才发现情况不妙。再联想到吴老三迟迟没有现身,小院大门此时也已紧闭,他不难猜到自己当下的处境。

看来吴老三还挺精,这是识破我这个冒牌领导了?他心里暗自琢磨:不对!没准他都已经打听到我是报社记者了吧?不然他偷我手机干嘛呢?呵呵,想切断我和外界联系是吧?想把我困在这里,找景瑞公司的人来对付我么?

短短时间内,潘浩几乎将吴老三的计划猜了个七七八八。不过他并没有慌乱,依旧端坐在原处吃菜喝茶。

这和吴老三的设想大相径庭。在他的预计中,潘浩应该会很快发现自己的不妙处境,进而开始在院子里大呼小叫,或者尝试翻墙逃出来。为此,他还专门安排了人手去蹲墙根呢!

吴老三的想法很简单:刚刚你把老子耍得团团转,现在老子倒要看看你出不出洋相!

可谁能想到,小院里却一直清风雅静,潘浩没有半点声音传出来,时间一长,吴老三不免心里打鼓:这小子是睡着了吗?还是说他蠢到后知后觉,连手机不见了都没发现?

没法看潘浩出洋相,吴老三显得很失望,只得再次给微信上的“援兵”发消息催促。对方没好气的发来一段语音:“催个屁啊催?大中午的,跟老子捅这么大篓子,刚刚电话里没骂你,是懒得和你一般见识,怎么,你还觉得自己立了大功咋地?”

外放出来的语音信息让身边的小弟们都听了个清清楚楚,搞得吴老三很没面子。

马仔阿阳在旁边嘀咕道:“三个,这个尤建新也太不知好歹了吧?要不是您急中生智,姓潘的走出这院子就能把景瑞公司的事捅出去,这不是立大功是啥?他……他凭什么骂你?”

吴老三紧咬牙关,嘴上没说半个字,心里却恨恨道:奶奶的,姓尤的该不是在故意找茬想扣老子尾款吧?

一心想要等到尤建新来了和他当面对质,吴老三索性也就端坐钓鱼台,继续耐心等着。

二十多分钟后,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从院外传来,一名西装革履、戴着金丝边眼睛的中年男子领着一帮膀大腰圆的手下,黑着脸走进了吴老三所在的院坝。

一见这阵仗,吴老三本能的感到腿软,赶忙起身迎接,脸上不由自主的堆笑道:“新哥,您来啦?那人就在……”

这个西装眼镜男,正是景瑞公司负责项目拆迁工作的经历尤建新。没等吴老三一句话说完,他抬手便结结实实的扇出一巴掌,啪的一声打在了吴老三的左脸上。

哎哟一声,吴老三一个趔趄差点没站住。一众马仔们见状顿时撸袖子围了过来,却被尤建新的那帮深入铁塔般的保镖给威慑住,没人敢真的动手为吴老三出头。

打完人,尤建新拍了拍手,一脸鄙夷的问道:“谁给你的够胆,竟然敢做这种事?”

吴老三捂着脸,心里有气却不敢表现,只得委屈解释道:“他……他冒充省城领导,骗我说了不少景瑞公司的事,我也是没办法才这样做的啊新哥!我要是不把他扣下,他出去一通胡说八道,对新哥和你们公司影响也不好嘛!”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了?”尤建新嗤笑一声,接着脸色一沉,作势又要打人,吓得吴老三本能的缩了缩脖子。“你小子可真能耐啊,知道省城领导惹不起,可报社记者你就能随便惹了?我问你,你把人家怎么样了没有?”

吴老三满肚子委屈,纳闷为何这尤建新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眼下却被一个小小的记者吓破了胆,嘴上如实答道:“没有,只是把他手机给摸了,关他在院子里,他现在估计都还没反应过来呢!”

“算你运气好!”尤建新长舒一口气,抬手在吴老三头上猛拍了一把,顺势夺过了潘浩的手机,接着便将他推到一边,径直朝着潘浩所在的小院大门走去。

正文卷 第99章:小院博弈

令人打开门锁,尤建新摒退左右,独自拿着手机踱步走进了院子。此时他见到的是背对他坐在院子中央的桌边,仍然抄着筷子时不时往嘴里送花生米的潘浩。

潘浩之所以如此气定神闲,自然是算准了以吴老三的色厉内荏,必然不敢对他轻举妄动——手机有密码锁,对方暂时拿去也没法获得什么关键信息;人身自由暂时受限也不必忧虑,因为吴老三势必会找更有“份量”的人来主持大局,到时候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说不定还能获得更多有用信息……

事情果然如潘浩所料,但他没想到的是,吴老三找来主持大局的人,竟然正好是他迫不及待想要见的尤建新。另一方面,尤建新一露面就把吴老三给教训了一通,声音动静闹得不小,潘浩在小院里也听了个清清楚楚,更是让他暗自好笑。

“潘记者你好,鄙人尤建新,景瑞公司拆迁办公室经理,幸会幸会。”迈步来到潘浩跟前,尤建新一副职业笑容,一脸和善的伸出手来。

潘浩礼尚往来,起身和他握手致意:“原来是尤经理,呵呵,久仰大名啊!”

尤建新闻言一怔,心道:这小子什么来头?听这口气,莫非是听说过我?

被一个忽然出现的报社记者给盯上,尤建新显得有些心虚,即便他在极力掩饰,但仍旧能从眼神中读出一丝来。

转念一想,他自然把罪过归咎到了吴老三身上:对了,这个怂包刚才被人一通忽悠,指不定说了老子什么坏话呢!

想到这里,他第一时间将潘浩的手机双手奉还,赔笑道:“潘记者见笑了,这是您的手机,完璧归赵啦!”

潘浩接过手机,随口笑道:“怎么样啊?把我手机偷去,有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啊?”

尤建新连连摆手:“潘记者,您听我解释,事情是这样的……这个吴老三吧,他脑子不太灵光,以为您是冒充省城领导的骗子,打听我们公司的事是想骗钱呢,所以就自作聪明的偷了您手机,还把您给扣在这院子里,然后才打电话通知我。

“他这么做,无非是想跟我这儿邀功,让我给他一笔好处费吧!不过我对天发誓,他对您的所作所为,完全都是他的个人行为,我事先是完全不知情呐!这不,我一接到电话就觉得情况不对,饭都没吃就第一时间带人赶过来救人了。

“对了,来的路上我们还是谨慎的找人查了一下潘记者您的来路,确认您是天阳都市报的记者后,我刚刚已经狠狠的教训了吴老三他们,待会儿一定请他向您赔礼道歉,您看这事儿……”

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梳理了一通,尤建新略显啰嗦的一番话,把自己的责任摘得干干净净。不过潘浩也可以理解,毕竟这家伙是真的平白无故被吴老三给拖下水的。

“你说完了?”听他掰扯半天,潘浩笑呵呵的发问,眼见尤建新点了点头,他指了指锅里的菜,“不嫌弃的话就吃点吧,让尤经理饿着肚子来解救我,我可真是受宠若惊啊!”

“不敢当,不敢当!”尤建新讪笑道,“潘记者可是无冕之王,舆论监督的排头兵,今天不幸被人误会,人身自由都受到了限制,我们怎么能坐视不管呢?”

潘浩听他尽说好听的,嘴角微微一撇,很快便接过了话语主导权。

“首先我要声明,我从来没有冒充省城领导哈,至于吴老三怎么误会,那是他自己的事。”一上来,潘浩便做出了澄清,“尤经理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打开我手机听一下我刚才的全程录音,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我是什么领导哟!”

尤建新装模作样的拿着筷子在吃菜,一听这话,差点没把筷子吓掉了:啥?这小子还录了音?妈的,早就听说这些记者的暗访手段防不胜防,没想到千小心万小心,今天却在吴老三这混蛋身上着了道!

事已至此,他只好顺着潘浩的话说:“怎么会不相信呢?嘿嘿,您堂堂天阳都市报大记者,怎么会干那种事呢?我说过,吴老三这人脑子不太好使,肯定是他自己想多了,呵呵……”恭维的话说完,他的重点才来:“所以啊,潘记者您可要多长个心眼儿,我猜吴老三跟你说了不少有关我们公司的事儿,那些都是市井流言,未经求证可是不能写到新闻稿子里的噢!呵呵,我们公司的律师团队还是很齐备的……”

这话说得貌似是在指摘吴老三的不是,实际上却是在变相敲打潘浩,提醒他要对自己的采访和写稿行为负责,否则一旦出现偏差,就将迎来一场官司。

此外,尤建新说这番话的时候,目光还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潘浩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看那眼神,似乎是在后悔刚才没有把手机做一个全方位的排查,将里头的录音都听一遍。

潘浩看在眼里,笑道:“谢谢尤经理的提醒,我当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不过我这人采访有个习惯,就是会把录音文件及时存到云端,回去之后再慢慢整理——不管真实度有多高吧,总归是一家之言,都得认真对待,你说对吧,尤经理?”

这番话就更有意思了:管你是后悔没有检查手机听录音也好,是琢磨着找机会把这手机给“毁尸灭迹”也罢,老子一句“文件及时存到云端”,便能彻底断掉你的念想。

果然,尤建新只觉得自己的心思被人看穿,脸上的表情显得极不自然。略显尴尬的干咳几声后,他只得假笑着点头称是:“是啊,潘记者的专业精神,真是让人印象深刻……”

打下了这个基础,潘浩就可以与对方玩心理游戏了。现在的尤建新不清楚录音内容,心里必然发虚,再加上自己手握云端存档,对方即便想要狗急跳墙下黑手,恐怕也得掂量掂量后果。从这个角度来说,潘浩已经暂时不用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了。

“好了,尤经理说得不错,采访这事嘛,单一信源当然是不够的,正好尤经理来了,我有一些疑问想要请教,不知尤经理愿意配合吗?”

听潘浩提出采访要求,尤建新差点笑出声来,心道:还以为你是什么难缠人物呢,没想到还是得求老子哈?

当即面露难色的摇头道:“潘记者请见谅,我们公司有规定,未经允许不能随便接受媒体采访。如果有这方面需求的话,我可以给您我们公司公关部门的电话……”

潘浩见他假笑中分明透着得意之色,猜到了他的心思,当即拆穿道:“行了尤经理,别偷着乐啦,我这也只是走个流程而已,其实也没指望你能答应。”

尤建新闻言一怔,便听潘浩接着说道:“现在我就换个身份吧!我以一个龙头村拆迁户家属的身份,有一些关于拆迁的问题想请教尤经理,呵呵,这个可是尤经理职责范围内的事,总不至于还要经过公关部门批准吧?”

“这……”尤建新没想到潘浩会玩这一出,一时不知作何回应,心里更是疑惑:他咋就成拆迁户家属了?来的路上我明明找人查了,这小子老家可不在拆迁范围啊!

知道他心头疑惑,潘浩及时解释道:“昨晚在火灾中不幸身亡的拆迁户刘天福,是我亲舅舅。怎么样尤经理,你觉得我有资格和你聊聊拆迁的事了不?”

一听刘天福这个名字,尤建新头皮就一阵发麻。整个上午,他一直在思考如何平息这件事引发的一连串后果——政府的调查、公司上级的压力、其他拆迁户的反应,无论哪一方面都足够让他焦头烂额,没想到现在可好,又冒出一个名为“家属”,实际上却代表新闻媒体的家伙!

无奈之下,他还是只有开口解释:“潘记者,关于你舅舅的事,我也是今天早上才听说。发生这样的意外,是我们都不愿意见到的,对此我深表遗憾,接下来我们公司也会派人去吊唁的,请您节哀顺变……”

“啪”的一声,潘浩猛然拍了一把桌子,直接打断了尤建新的发言,一开口,他的嗓门陡然高了八度,喝道:“尤建新!你少跟我在这儿打官腔!照你的意思是说,我舅舅的死跟你们拆迁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尤建新一个激灵,竟然还挺绷得住,摊手道:“哪能有什么关系啊?潘记者,我理解你失去亲人的心情,不过你也不能空口无凭的瞎猜测啊!”

“空口无凭是吧?”潘浩意味深长的哼哼一笑,“说来也巧,在昨晚的‘意外’发生前,我可是接到过匿名报料的,报料人说了不少有关尤经理的光辉事迹,这些事要是公之于众,恐怕就不会有人觉得昨晚的火灾是场意外了吧?”

潘浩说这番话,自然是在虚张声势,试图用模棱两可的话扰乱尤建新的思路,看能不能逼对方口不择言,说出一些露破绽的话来。

果然,一听自己被人匿名报料,尤建新难掩慌乱的身子微微一颤,额头上的冷汗更是能说明他此时的心虚。这些细节都被潘浩看在眼里,更加确定了眼前这人“有问题”!

不过,尤建新毕竟也算个人物,很快便让自己平静了下来,依旧是一副职业笑容,摇头道:“潘记者,我们搞拆迁工作的难免得罪人,有些人捕风捉影的编排一些谣言也是常有的事。我相信清者自清,还请阁下不要轻信谣言才是。”

正文卷 第100章:一点就透

“呵呵,是不是谣言,我暂时没有太多证据,可能真的难以区分,但话说回来,尤经理单方面说了也不算啊!”潘浩笑呵呵的反将一军,喃喃道,“依我看啊,实在不行我还是找你们公司高层求证一下吧,再行不通的话,就走走省上的门路,看能不能尽快查一查这些传言的真伪……”

一直到这时候,潘浩都没具体指出所谓的报料究竟是何内容。正因如此,尤建新的扭曲表情就显得十分反常了。用句俗话来说,这就是明摆着的不打自招啊!要真是一个行事坦荡的正人君子,至于这样慌张么?

“对了,还有刚刚吴老三说的那些情况,我也一并找人求证一下吧,倒也花不了多少时间。”抓住对方命门,潘浩紧接着又加了一把火。

尤建新极力平复着自己的混乱心绪,但轻微抽动的脸部肌肉却根本不受控制,心里暗叫不好:这小子到底是在诈我,还是在暗示我什么啊?不行!再这么让他牵着鼻子走,老子迟早要露馅!

思来想去,尤建新最终决定放手一搏。在他看来,人在世上走,无非是为了名利二字,而在当下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绝大多数人眼里那可都是利字当头啊!

只要有利可图,管你是记者也好,官员也罢,谁能保证自己会一直清明廉洁?如果真有那种“冥顽不灵”的人,那也可能是价钱开得不够吧?

基于这样的观念,他开始了大胆尝试。

“潘记者,现在我不是在接受采访,你应该没有悄悄录音吧?”保险起见,他还是丑话说在了前头。

潘浩心道:打听我有没有录音?这是打算跟我交底的节奏吗?

便拿起手机当着他面关掉了所有的后台应用,笑道:“我可是遵纪守法的正规记者,怎么会干那种事呢?”一句话中,“正规”二字故意咬得偏重一些,听起来别有一番深意。

尤建新见状心里暗舒一口气,神秘兮兮的冲潘浩咧嘴一笑,压低了嗓子凑近道:“潘记者,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咱们也就别互相试探打哑谜了,你给我一个准信儿,这次的事要想平安度过,需要我做些什么?”

面对如此露骨的暗示,潘浩当然心领神会,不过他也不可能真的彻底“坦荡”,哪怕只是逢场作戏都不行,毕竟他并不清楚对方是否也在悄悄录音,万一不小心让对方断章取义可就麻烦了。

便道:“很简单啊,把这个项目拆迁矛盾的来龙去脉给我详细说透,同时给我舅舅家里一个满意的交代——尤经理,我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这番话听上去挺正常,但也大可以把“满意的交代”理解为物质上的补偿,潘浩说得滴水不漏,不留丝毫把柄,尤建新心里一边暗自感叹,一边自认倒霉:这家伙到底是省城来的角色,真他娘的不好对付,说话密不透风,真是一点破绽都找不到啊!算了算了,先顺着他的意思来吧,想办法打发走这尊神再说!

想到这里,他当即摇头笑道:“当然当然,这怎么能算过分呢?请潘记者放心,我一定尽快给你一份书面的详细说明,把咱们项目拆迁过程中发生的那些大事小事,都给您说个明白。另外,你舅舅家的事情嘛,我们也会尽全力处理好的!”

潘浩听他口风软了下去,知道自己模棱两可的“暗示”已经被对方进行了自我解读,更听出了对方息事宁人的妥协姿态,心里当然甚为满意:你不是不愿意接受老子采访么?现在怎么又主动提出要给我书面说明?你到底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啊,居然这么经不起我诈?

越发好奇之下,他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设法找到网上的那位报料人,把尤建新的事问个明白,以便在接下来的博弈中占据绝对的主动。

“嗯,尤经理是聪明人,真是一点就透,呵呵……”故作深沉的夸了对方一句,潘浩缓缓站起身来,“行了,时间也不早啦,我还得回去帮忙料理舅舅的后事,尤经理,失陪了!”

尤建新眼见瘟神主动要走,心里松了一大口气,起身送道:“潘记者家里有事,我也就不便挽留了。改天要是方便的话,我再做东,好好请潘记者喝茶叙话吧!”

两个人寒暄客套一通,潘浩便在尤建新的陪同下一同朝院外走去。

出了小院门,正好遇见吴老三等人在外守候,尤建新顺手又在他的脑门上拍了一把,一脸愠色的斥道:“还愣着干嘛?还不快给潘记者道歉?”

吴老三敢怒不敢言,只好哈着腰赔笑着冲潘浩咧嘴道:“潘……潘记者,我真是有眼无珠,您大人有大量,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潘浩被他一句话逗乐了,心想:虽然这吴老三只是个市井无赖,但老子当年当小科员的时候,恐怕连这种角色都不会对我多恭敬吧?没想到刚当了不久的记者,今天还能有这种待遇,真是有趣……

心念一动,他索性调笑道:“三叔这是哪里的话?要不是你给我透露那么多内幕,我又怎么能和尤经理相谈甚欢呢?呵呵,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才对呢!”

这话一出口,尤建新和吴老三脸色各有不同,前者是斜着眼狠狠的瞪了吴老三一眼,后者则下意识的一缩脖子,似乎是预料到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好过。

吴老三唯唯诺诺的不敢接茬,好半天才支吾道:“哪里哪里,那些都是我胡说八道的,潘记者您可别当真啊!”

潘浩回头拍了拍他肩膀,又看了一眼尤建新,一本正经的叹道:“还是那句话,是真是假,还是得等我向上级反映情况后,让他们好好查一查才能清楚。哎,只是不知道这会花费多少时间啊!”

撂下这一番耐人寻味的话,潘浩辞别二人,就此扬长而去。

尤建新和吴老三毕恭毕敬的送人到农家乐大门口,目送潘浩上了一辆出租车走远后,这才爆发了新一轮的冲突。

“好你个吴老三,你给我老实交代,你到底跟他胡说八道了什么?”

“新哥,我冤枉啊!他刚才明显是在挑拨离间,您看不出来么?”

“嗯?你他娘的长能耐了是不是?敢来教育我了?”尤建新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又赏了他几下,“我就问你跟他说了些啥?你被人家录音了你知道吗?奶奶的,一点小事都办不好,成天想着找我要尾款,现在还给老子捅娄子,我告诉你吴老三,这事要是有个闪失,老子要你的命!”

一听这番狠话,吴老三居然吓得腿肚子转筋,差点没失足跌倒,连忙哀求道:“新哥,我求求你,不要这样想啊!我说,你让我好好想想,我把告诉他的话都说给您听听……”

似乎是受了天大的恐吓,吴老三情急之下,竟然真的开始回忆复述刚才与潘浩的对话,可在尤建新听来,哪怕吴老三来个原音重现,他照样会怀疑吴老三是不是故意隐瞒了什么关键细节——这种心事重重又受制于人的失控感,令他一下午都惴惴不安。

从农家乐出来之后,潘浩第一时间赶回了舅舅家中,继续帮忙料理后事、接待前来吊唁的亲友,只有在片刻的空闲时间才有工夫尝试和网上报料人联系。不过,他发出去的消息全都石沉大海,神秘报料人根本就没有冒过泡。

一直忙到深夜,他才带着父母暂时坐车回家休息,并计划第二天继续过来帮忙。

在回家的路上,潘浩留给尤建新的电子邮箱收到了一封名为“情况说明”的邮件。潘浩好奇不已的打开一看,只见这竟是一份洋洋洒洒长达上万字的工作记录文档!

文档中记录着尤建新所领导的景瑞公司拆迁办公室,在最近几个月每天的工作动态——大到与村民开会商讨拆迁进度,小到办公室采购了多少扫帚簸箕,居然全都记录在案,倒也算是应了尤建新的那个“大事小事说个明白”的承诺。

面对这意料之中的局面,潘浩不以为意的轻笑一声。同样不出他所料的是,尤建新决不会在这份说明里提及他们拆迁工作中真正的秘密。

这样一来,潘浩便更加好奇了:这孙子胆敢在这件事上跟我打马虎眼,难道就不怕我真的手握他的黑料,一怒之下把他给曝光了?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便听坐在后排的母亲忽然对着电话大叫起来:“这怎么可以呢?嫂子!你可别被他们给吓到了,我哥死得不明不白,咱怎么也得讨个说法才行啊,咋能说搬就搬呢?”

透过母亲那老款电话音量巨大的听筒,潘浩隐约听见了电话那头舅妈的抽泣声:“算了,胳膊拧不过大腿,还是见好就收吧,不然真不知道还会出啥幺蛾子呢!就这样吧,秀华,明天你们也就不用来了,我找人尽快把天福送去火化吧,快点办完后事,我们也好早点搬走,离开这伤心地……”

正文卷 第101章:心里有鬼

“真奇怪!”劝说未果后挂断电话,刘秀华一脸不解的嘀咕道,“嫂子这是咋了,下午的时候不还哭得昏天黑地的,嚷嚷着要去找景瑞公司的人拼命吗?怎么现在忽然又说要搬了?嗯,一定是他们派人去威胁了她!浩子,你可得帮忙想想办法,帮帮你舅妈一家啊!”

潘浩点点头,似笑非笑的说道:“妈,你也别太担心,没准是景瑞公司的人为了息事宁人,给了舅妈一大笔赔偿呢?”

刘秀华嗤的一声:“怎么可能?他们要是愿意掏钱,早干啥去了?要是早掏钱,就不会闹出这么多糟心事啦!”

潘浩没有再继续和母亲辩论。据他判断,尤建新一定是给了舅妈一家足够的好处,算是兑现了下午那“给一个满意交待”的承诺,否则怎么可能让悲痛欲绝的舅妈变卦呢?

对了,这个尤建新之所以敢在邮件上对我敷衍,一定是仗着自己出了钱,“摆平”了舅妈一家吧?嗯,既然愿意花钱,这家伙就一定是想消灾,看来他身上真是有黑料啊!

下午的一番博弈,终于换来了对手的自乱阵脚,尤建新的此番举动,坐实了他屁股不干净的事实,这是让潘浩现在唯一欣慰的进展。

除此之外,那迟迟不肯露面的神秘报料人,甚至是略显见钱眼开的舅妈,都让他心里耿耿于怀:尤建新到底有多可怕?咋吓得这报料人这么小心翼翼呢?还有舅妈啊,啧啧,说起来也不能全怪她,家里没了顶梁柱,她选择务实主义倒也无可厚非,不过这门亲戚嘛,看起来是要走远喽……

世态炎凉、人心难测,在这个夜晚让潘浩感慨颇多。

让潘浩更头疼的事还在后头。晚上回到家里,一家人洗漱后坐在堂屋稍事休息。距离上一次回家已经大半年了,而且中间还隔着个春节,更有一些父母不明就里的变故,如今的潘浩坐在那里,仿佛看得到父母头上冒出的无数个问号。

母亲刘秀华率先发问:“浩子,下午你跟着吴老三出去,他没敢难为你吧?”白天一直在忙前忙后,她也确实没空打探这些。

潘浩呵呵一笑:“那还用说吗?你没看他打架打到一半忽然就怂了么?再给他十个胆子,他应该也不敢难为我吧!”在父母面前,适当的大话还是可以说的,在潘浩看来,这可以最大限度的让父母感到安心、自豪。

果然,父母俩闻言相视一笑,紧接着是父亲潘志国发话:“所以说啊,浩子你这工作可得好好干,这天底下哪朝哪代都是这样,吃皇粮的永远是最惹不起的。哎,说起来,要是你舅家也有你这么个出息儿子,也不至于被人欺负成这样!”

刘秀华也颇为唏嘘的感慨道:“是啊浩子,要想我和你爸不受人欺负,你可得争点气才行。”顿了一顿,又道:“平常怕打扰你休息,少有和你联系,说起来,你去年说的升副主任的事儿到底咋样了啊?升成了吗?”

这个问题早在潘浩的意料之中,不过他一直没想好到底要不要现在就向父母说实话。忽然被问起,他还是下意识选择了回避:“这事儿领导们还在讨论呢,现在暂时还没结果。不过爸妈你们放心吧,不管能不能升上去,我的工作肯定还是会好好干的,不会给你们丢脸!”

话说到这份上,也算是先给二老打预防针了——好好干工作,可没说一定是在机关干下去。

工作的话题聊完了,母亲的注意力自然而然的转移到了儿子的终身大事上。

“工作要干好,个人问题也别耽误了,我和你爸还等着抱孙子呢!”毫无过渡的切换话题,刘秀华看潘浩的眼神多了几分埋怨,“哼,过年那事我们还没审你呢,说说吧,你和文静到底咋回事?好好的怎么就闹掰了呢?”

父亲潘志国这时候也忍不住插话道:“该不会是因为现在这姑娘,把人家文静给伤了吧?臭小子,做人可不能三心二意,尤其是你现在这身份,更是得多注意啊……”

听二老这语气,潘浩不难猜到他俩在毫不知情之下,究竟在家里就这件事做过多少不靠谱的猜测。

说起来倒也怪不得他们,白文静这女人多会来事儿呀,以前在电话里一口一个爸爸妈妈,叫得他俩心花怒放的,早就把她当亲儿媳了,我这不声不响的和她分手,又忽然冒出一个李馨梦来假装新欢,爸妈没有直接骂我负心汉,已经算是够给面子了……

一边瞎琢磨,潘浩一边苦笑着说:“行啦,感情这种事谁说得清楚呢?反正我绝对不是那种喜新厌旧的人,白文静也没你们想得那么完美。”同样没敢实话实说,毕竟自己分手这事不仅丢人现眼,而且和工作上的变故有直接关联,现在说出来,只会让父母添堵。

抱着对儿子无条件的信任,听他这么一说,二老再次交换了个眼神。接着刘秀华拍着他腿叹道:“儿啊,终身大事确实要慎重点,不过你也别拖太久了,趁我和你爸身体还行,还能帮你们带孩子,赶紧……”

得嘞,这话题要是唠叨下去,今晚估计就不用睡觉了!潘浩一听苗头不对,连忙打断道:“妈,我累了一天,困得不行了,有啥话咱们明天再说吧。”

刘秀华心疼儿子,只得强行关上刚打开的话匣子,随口嘱咐道:“好了,妈就不唠叨啦,下次有机会,把你新交的对象带回家来看看吧!”

这天晚上,潘浩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他分析着现在手上掌握的情况,心里默默盘算着:虽然尤建新没有给我什么干货,但通过这工作记录,看得出这人是个心思足够缜密的家伙,这种人一般都疑心病重,行事小心谨慎,同时还爱背地里搞小动作。换句话说,这样的人要想使坏,恶劣程度一般也会远超常人。

那么,尤建新到底做了什么坏事,让他对我模棱两可的威胁这么敏感呢?莫非舅舅家那场火真是他派人放的?嗯,这件事我没有证据,吴老三更不可能知道,应该不在尤建新的顾忌范围内,倒是可以暂时放一放。

这么看来,问题应该就出在拆迁赔偿款上了!可景瑞公司好歹也是个正规注册的企业,甭管背景后台是谁吧,明确的规章制度总该是有的吧?难不成尤建新区区一个办公室经理,还能有胆子侵吞村民的拆迁款不成?

呵呵,他要真敢这么做,就算村民们不吭声,景瑞公司也不会放过他吧?对了,除非他和公司里什么领导有勾连,属于合伙作案?那这事儿可就有得查喽!

思来想去,潘浩觉得自己的线索拼图上,还是缺少直指问题核心的重要一块,不过现在看来,通过网络发酵,再因为自家亲戚让他被卷入其中的这件事,看上去已经足够有话题性,足以深挖成一条有分量的新闻了。

想到这里,潘浩的心情稍微舒缓了一些:陆定远这家伙不是盼着老子采不到新闻、写不了稿,然后不得不去投靠他么?呵呵,对不起,老子还没这么衰!

盘算了一夜,匆匆睡了几个小时,潘浩一大早便同父母一起,再次朝舅舅家赶去。父母决定再去的原因很简单,是想看看舅妈是不是被景瑞公司的人威胁了,想要去帮忙助阵讨公道。而潘浩则是想设法打探实情,看看舅妈到底收到了尤建新多少好处,由此来判断尤建新身上黑料的“价码”。

到了龙头村,昨天高挂在村口的灵幡已然不见,灵堂播放的哀乐消失了,甚至连院子里做法事的道士、前来吊唁的亲友宾客也都不见了踪影。如果不是堂屋里还摆着一口棺材,没人会想到这里昨天才刚刚有人去世。

舅妈杨淑芳此时正在院子里打电话,潘浩带着父母走到跟前,隐约听见她似乎是在和殡仪馆的人通话,正在商量棺椁运输和遗体火化的事。

作为舅舅的亲妹妹,刘秀华一听就毛了,哭着上前一把推在了舅妈肩头,推得她一个趔趄,口中斥道:“好你个杨淑芳啊,真打算把我哥拿去烧了?你……你还嫌他被烧得不够惨吗?”

杨淑芳被吓了一跳,回头见到是潘浩一家,脸色顿时垮了下来:“干嘛啊?这是我们家的事,你来瞎掺和啥?”

“你说什么?瞎掺和?”刘秀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怔立在了原地。

杨淑芳毫不留情的补了一句:“嫌你哥死得惨是吧?觉得我是被景瑞公司的人威胁了对吧?真这么关心我们家的话,你们早干嘛去了?”

见到原本和睦的俩人居然如此冷眼相向,甚至口不择言的吵了起来,潘浩暗自唏嘘。不忍见到母亲受辱,他不得不站出来发话了。

“舅妈,你最好先搞明白一件事——为什么昨天我出去一趟回来,晚上景瑞公司的人就给你送钱来了?”望着杨淑芳的双眼,眼看着她的表情渐渐变得尴尬不自然,潘浩冷冷笑道,“说吧,他们到底给了你多少钱,让你连一家人的和气都不要了?”

正文卷 第102章:大意了

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在这个阴冷的上午,潘浩一家和舅妈杨淑芳坐在堂屋门口,略显破败的屋檐,以及堂屋中央的那口棺材,让这幅画面看上去有些压抑。

杨淑芳低声啜泣着,似乎是在为刚才的歇斯底里忏悔,看潘浩一家的眼神有些复杂。

“我是真没想到这是浩子在暗地里帮忙……”轻叹一声,她向潘家父母依次道歉,接着说,“景瑞公司的人昨晚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只要我在拆迁合同上签字,除了之前说好的拆迁赔偿款外,还会给额外给一笔五十万的抚恤金。

“我也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还以为他们在耍我,电话里把那人骂了一顿。没想到他脾气还挺好,轻言细语的跟我说,这五十万是他们公司出于人道主义关怀特批的,还让我不要声张,免得其他人眼红……

“我听他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就问他怎么能保证说话算话?他就让我注意看银行短信,结果没过多久,我们卡上就打来了二十万块钱!这时候那个人又打来电话,说他们已经拿出诚意了,希望我也能识趣点。”

听到这里,刘秀华仍旧心绪难平,冷哼道:“我哥和景瑞公司斗了那么久,争的就是一口气,到头来把命都搭上了,可你倒好,他连头七还没出呢,你就收钱把人给卖了——我哥这条命,在你心里就只值五十万吗?”

“争一口气?那玩意儿能吃吗?能给我家俩娃买房成家吗?”杨淑芳满脸不忿,“天福生前跟我说过,他跟开发商斗,也就是想多要点赔偿,好让俩娃以后能活得好一些啊!现在他走了,我一个妇道人家,拿什么和人家斗?人家都已经让步了,我要是还不识相,要是连这五十万都没有可咋办?”

不得不说,站在不同的立场上,俩人的话都有各自道理。正因如此,这一次潘浩没有吭声,而是在心里默默琢磨:尤建新一出手就是五十万,倒也真够大方的!不过这钱花得挺值啊,说动了舅妈一家签字搬走,其他几家钉子户应该也不会再坚持,顺带还能给我一个交代,他也算是一举两得了。

这时候,两位主妇的争吵还在继续。刘秀华愤愤不平的说:“要我说,他们就是做贼心虚!没准就是他们放的火,眼看闹出人命了,怕事情闹大,所以才愿意花钱消灾。要是咱们再坚持一下,找人查出他们放火的证据,他们只会赔得更多,还能还我哥一个公道……”

“嘁——你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都说景瑞公司的后台是市长,我们拿什么和人家斗?警察不都说了这只是一起意外么?浩子能帮忙争取到这笔抚恤金已经够不容易了,这世上,哪有什么公道啊!”杨淑芳的这番话,隐隐透着点心灰意冷,“行了,现在你们谁劝都没用,一大早景瑞公司的人就来过了,我已经签了合同,也收了钱了,等把天福火化了,我这就带着他的骨灰搬走!”

眼见杨淑芳如此决绝,气不过的刘秀华起身便想动手,被眼疾手快的潘浩给拉住了。给父亲使了个眼色,让他带着母亲到一旁冷静冷静,潘浩决定好好和舅妈谈谈。

直觉告诉他,景瑞公司如此“高效”的行动背后,除了想要尽快给他一个交代之外,说不定还有一些别的目的。

“舅妈,我能理解你的想法,希望你也能站在我妈的角度考虑考虑,她和舅舅的兄妹感情好,发生这种事,她一时半会儿还缓不过来。”

“浩子,你是明白人。我也不怪她,只求她不要对我们家的事指手画脚。唉,这年头干啥不得花钱啊,现在人都没了,要是钱再鸡飞蛋打,我们这日子可咋过啊?”

“是这么个道理!”潘浩尽量顺着杨淑芳的话说,眼见她情绪稍微稳定一些,这才试探着问道,“对了,景瑞公司的人找你签合同的时候是谁出面的?有没有跟你特别交代什么啊?”

杨淑芳在一夜之间忽然得了一大笔钱,又得知一切是拜潘浩所赐,此时对他当然是有问必答:“是他们拆迁办的尤经理,你舅以前和他打过交道的,这人当时态度蛮横得很,没想到今天对我还挺客气,这个应该是在卖浩子你的面子吧?”

潘浩嘿嘿一笑,摆手谦虚了两句。

“尤经理说了一堆客气话,让我节哀顺变,然后就把拆迁合同拿了出来,我仔细看了赔偿金额,确认没问题就签字了。没想到我刚签完字,他就让人把剩下的三十万抚恤金给拿了出来,装在一个箱子里,红彤彤的钞票,妈呀,舅妈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

听杨淑芳的描述,潘浩大概能想到当时那一幕对她的冲击力有多大。

“至于拆迁赔偿嘛,尤经理说,要等我完成搬迁后再从公司账上转给我,不过最早也要等到11号。我一想这时间其实也挺紧的,把你舅的后事从简办完了,我还得到城里去找个房子租下来,你知道的,你那俩表弟都还在住校上学,周末回来总得有个住处吧……”

听舅妈一五一十的回忆着,潘浩暂时没能发现什么疑点,不过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却又没法短时间想透。

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来电的正是尤建新。接起电话,他听到的是一串爽朗的笑声。

“潘记者,早上好啊!嘿嘿,我的诚意你应该都看到了吧?怎么样,还满意么?”

“呵呵,满意满意,尤经理出手大方得很呢,只是这大方要是能早一点该多好!”潘浩随口感叹着,心中想的和母亲昨晚差不多——反正都要花钱,为什么不早点让步,这五十万早点加在拆迁赔偿上,没准舅舅一家早就搬走了,至于闹出这么大动静来么?

尤建新嘿嘿笑着:“不不不,这钱可是看在潘记者的面子上才花的,嘿嘿……行了,既然潘记者满意,那也就请您高抬贵手,不要在这件事上花太多心思啦!你们记者都是大忙人,有那么多别的新闻等着你们去采访呢,您说对吧?”

潘浩没有把他的废话放在心上,敷衍两句后便按下了挂断键。也就是在挂断电话这一瞬间,他忽然心头一凛,背上猛然冒出了一层冷汗!

糟糕!完蛋!姓尤的这电话来得有鬼!

一个念头闪过,他脑补了一段这样的戏码——尤建新在昨天被他用一堆模棱两可的暗示威胁玩弄于股掌之间,回去后肯定是百爪挠心,想要设法找回主动权。到头来,这厮玩了一出将计就计,一边用无关痛痒的报告说明敷衍他,一边又拿出真金白银砸向舅妈一家。

一直到这个时候,尤建新表面上都仍然处于被动,可换个角度再看,人家至少达成了让钉子户签字的目的啊!靠区区五十万就完成之前花费上百万都没法达成的目标,姓尤的到底是亏是赚呢?

更要命的是,这厮要是再多长个心眼,留下眼线在舅妈家附近盯梢,看到自己上门后,估摸着聊得差不多了再打来电话,在电话里把话说得露骨无比,同时再开着录音——这样一来,自己昨天靠采访录音胁迫尤建新的戏码,不就瞬间形势翻转了吗?

要知道,记者利用采访负面新闻为由头,向受访者索取或是变相索取好处,那可是严重的渎职和犯罪行为,尤建新若是有意朝着这方面引导,只要潘浩稍有不慎便会中招,电话录音便将成为他百口莫辩的“罪状”啊!

想到这里,潘浩表情复杂的苦涩一笑,暗道:娘的,老子毕竟还是个新人啊,千小心万小心,没想到还是遭了这孙子的道儿!

可不是么?刚才尤建新在电话里问得露骨,他疏忽之下也回答得很“自然”,一边说对人家的诚意“很满意”,一边对对方提到的“花钱平事”一说也没有提出任何异议,仿佛一切已经默认,双方就此达成了一致一般。

如果尤建新真录了音,只要把这段录音文件发到报社或是公安机关,自己立马就得惹上大麻烦。不过话说回来,这厮胆敢这么做,就不怕我也把他的“录音黑料”给曝光出来吗?难道说他已经吃准了我这边是在虚张声势?

越想越觉得心慌,潘浩懊恼不已,感到自己正在一点点的丧失主动权,脑中开始拼命想辙,想要尽快扳回一城,阻止尤建新针对自己的不利之举。

与此同时,尤建新在城里的办公室中。挂断电话,确认录音文件清晰完整后,他一脸阴笑的连叫了三声“好”,让手下将文件上传到了电脑上,存了一份到自己的邮箱。

“新哥,咱们直接把这东西发给公安,那小子不就玩儿完了吗?”

面对手下的提议,尤建新嘿嘿一笑:“你懂个屁!他手里还握着咱们的录音呢,在没搞清楚状况前打这张牌,不等于同归于尽吗?”

“您的意思是……”

“嗯,你听说过核平衡么?”尤建新故作高深的顿了一顿,眼见手下茫然的摇了摇头,他这才解释道,“两个国家搞冷战,如果一边有核武器,另一边没有,那结果不言而喻;可如果大家都有了毁灭对方的能力,事情往往就平和多了。再往后,要是一方能再次打破平衡,一举摧毁掉敌人的核武器嘛,嘿嘿……”

正文卷 第103章:夜会

在尤建新的盘算中,他现在同样手握潘浩的“黑料”,接下来只要让潘浩知道这一点,对方就会有所顾忌,不再敢对自己的事再多过问。在这样的“核平衡”局面下,双方至少可以做到相安无事。

但如果想让自己彻底的高枕无忧,就得设法诱使潘浩销毁他手里的录音——虽然这听起来挺有难度,但尤建新还是愿意放手一试。当然,要想把计划考虑周全,他还需要一些时间。

出乎尤建新意料的是,这天下午四点多,他便接到了潘浩打来的电话。

这小子居然主动联系我?难道他是回过味来,发现自己中计了么?嘿嘿,老子倒想看看你小子还能玩什么把戏!

心里带着几分得意,他懒洋洋的接通了电话。

“尤经理,你好啊!”潘浩的声音听起来正常无比,没有尤建新想象中的慌乱。

“哟,是潘记者啊,有何贵干啊?”尤建新笑呵呵的应付着,“嘿嘿,该不会是对我开的价不满意,要跟我讨价还价吧?”

听到对方如此露骨的讥讽之语,潘浩自然心头不悦,冷哼道:“尤经理,你这招玩第一次还行,现在还使出来,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尤建新顿时哈哈大笑:“看来潘记者果然是聪明人啊!呵呵,放心吧,现在我再录音已经没意义了——早上的那一段,内容已经很丰富啦!”

至此,潘浩算是确认了自己先前的猜测,对尤建新的厌恶算是又加深了几分。

“嗯,尤经理这一手玩得漂亮,潘某自愧不如。”心里叫骂着,嘴上却有意示了个弱,潘浩这倒不是怕了他,而是想以退为进,打探一下对方的意图。

尤建新敏锐的捕捉到了潘浩的“怯意”,笑道:“大家彼此彼此嘛,潘记者手上,不也有关于我的录音么?”说到这里,他清了清嗓子,一副诚意满满的语气说道:“既然如此,要不咱俩找时间坐下来好好谈谈吧!潘记者你也明白,咱俩要是一直这样互相掐着脖子玩,这日子可没法过得舒坦,对吧?”

“嗯,尤经理这比喻打得很形象!”潘浩表示认同,接着对尤建新提议的时间地点也没有异议。这让尤建新第一次感到自己掌握了博弈中的主动权,挂断电话后心情更是大好。

夜里八点,晚饭后,尤建新在兰江市滨江路的一家茶馆订了一个包厢,命人泡了一壶茶,端坐在内坐等潘浩前来“求和”。

他心里有个盘算:吴老三这厮能知道我多少黑料?就算他也有些门路,道听途说了一些传言,能说出来让我惹上麻烦的应该也不会多到哪儿去!这么说来,姓潘的手上那录音,充其量也就是原子弹的威力。可我手上的这一段可不一样,一旦放出去,那可是会让这小子丢饭碗坐牢的,这至少也是氢弹啊!

确定了这一局面,尤建新觉得在眼下所谓的“核平衡”中,其实自己已经占据了一定优势。这一点,通过潘浩主动的电话联系,以及在电话中的妥协姿态也能得到证明。

因此,尤建新端坐在包厢内的太师椅上,悠闲的翘着二郎腿,料定今晚自己将彻底扭转被动,将潘浩这个“隐患”彻底铲除。

笃笃笃,包厢门被敲响了,尤建新并未起身,懒洋洋的道了一声“进来”。接着便见到大门打开,潘浩竟然带着一名眉清目秀、身材娇小,穿着打扮宛如学生妹的美女迈步走了进来。

嗯?这小子玩的是哪一出?莫非是想对老子用美人计?嘿嘿,这小妞长得够水灵,看起来也挺纯的,想不到啊,这小子还挺懂老子胃口……

心里得意忘形的嘀咕着,尤建新这才起身和潘浩握手寒暄,顺势问道:“这位小姐是……”

“哦,我来介绍一下吧!”潘浩朝着身旁的美女使了个眼色,“这位是我们天阳都市报的摄影记者李馨梦小姐,她也是我这次采访的搭档,负责拍摄一些照片。呵呵,尤经理不用紧张,她会把你拍好看的。”

“什么?采访?啥采访啊?”尤建新听出了潘浩语气中的幸灾乐祸,没好气道,“我什么时候答应过接受采访的?姓潘的,你这么不懂事,是想把自己玩儿进号子里吗?”

“呵呵,这个就不劳尤经理费心了。”潘浩一边说着,一边大摇大摆的拿出了录音笔,同时抽出了一张盖着红章的a4纸,怼到了尤建新面前,“喏,看好了,现在不是你答不答应采访的问题。你不是说采访要找你们公司公关部吗?我已经办好手续了,现在这场采访是你必须完成的工作。”

尤建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定睛一看,文件上白纸黑字写得很清楚,说天阳都市报记者潘浩、李馨梦,准备就本次景瑞公司的项目拆迁情况,对相关负责人进行一场采访,以便客观公正的完成新闻报道,平复近日来甚嚣尘上的舆论,将事实真相还原给公众……

文件的页面末尾,不仅盖着景瑞公司公关部的公章,甚至还有公司老总李景瑞的亲笔批示和签名!

批示写得言简意赅:“请拆迁办尤建新配合接受采访,务必有问必答!”

见到这份文件,尤建新脑子里嗡的一声:妈的,这小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自己的屁股都不干净,居然还敢提出采访申请?

虽然心里疑惑不已,但面对老板的批示命令,他知道自己也没有拒绝的余地,不过转念一想:不就是接受采访么?呵呵,场面话谁还不会说啊?哼哼,姓潘的以为这就能反将一军吓唬到我?等着吧,老子应付完这事儿,回头就让你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呵呵,行!潘记者胆识过人,我今天算是开眼了!”意味深长的感叹一声,尤建新又一屁股坐回了太师椅,端起茶杯悠然自得的品了一口。

这一幕被刚拿出相机的李馨梦捕捉下来,相机闪光灯让尤建新颇为不适,脸上掠过一丝不悦,却又碍于老板的指令不便发作。

“好了,那咱们就开始吧!”坐在尤建新对面,潘浩将录音笔摆在桌上,手里拿着本子和笔,沉声道,“第一个话题,咱们来聊聊那场火灾吧!尤经理,现在网络上有很多传言,说这把火是你们公司的人放的,目的在于逼迫钉子户签字搬迁,你们对此作何评价呢?”

尤建新冷哼一声,心想你这问的不是废话么,这种无端指责老子会承认吗?

刚准备开口否认,转念一想,他忽然心生一计,嘿嘿笑道:“潘记者,网络传言怎么说我可管不着,我只知道警方调查确认了这只是一次意外,而发生火灾的那一家人,哦对了,也就是潘记者的亲舅舅一家,现在已经同意搬迁啦!如果他们真是被逼迫的,这件事恐怕没那么容易平息吧?”

一边说,他心里一边得意:你小子不是要采访么?还大摇大摆的录音,当成你的采访备案存档对吧?那对不起,我就要在录音里点明你是在帮自家亲戚出头,要是你再不识好歹,我可就把那五十万的事儿说出来了!到时候你这录音还能用吗?

让尤建新始料不及的是,潘浩接下来居然追问道:“我舅妈杨淑芳之所以同意搬迁,还不是因为尤经理自掏腰包,额外给了她五十万的所谓抚恤金么?这一点应该没什么疑问吧?呵呵,那我就不明白了,如果这火灾跟你们无关,尤经理为什么愿意花这么多钱呢?”

听到这番话,尤建新的脸色顿时变了,尽管他及时掩饰了过去,但一旁的闪光灯却再次及时亮起,捕捉下了他略显慌神的这一幕。

在录音笔和相机镜头的双重聚焦下,尤建新努力让自己不至失态,尽可能的装作若无其事,茫然摇头道:“潘记者,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有点不明白呢?是,我们出于人道主义关怀,给了你舅妈五十万抚恤金不假,不过你凭什么说那是我自掏腰包呢?呵呵,潘记者你如此无端猜测,到底居心何在啊?你就不怕自己麻烦缠身,把自己饭碗给砸了么?”

在尤建新看来,他没有挑明了说潘浩“敲诈”的事,只是用一句“麻烦缠身”暗示提醒,已经算是够克制了。他不想在采访的环节过多的提起这件事,当然是因为忌惮潘浩手里关于自己的“黑料”录音,没想到潘浩却如此“不识趣”,一再触碰这个原本平衡的底线。

潘浩明白他心里的小九九,忍不住哈哈笑了几声:“尤经理,谢谢你为我考虑这么多。我猜你是想说我以记者身份,暗示威胁你、向你索取好处的事吧?你是想说那五十万,其实是你用来堵我嘴的开销么?”

终于,潘浩的直截了当彻底突破了尤建新心目中本该相安无事的平衡底线,一个个问题,宛如一道道巨浪,猛然拍打在尤建新的心防堤坝上,不仅让他莫名发虚,也让他感到一阵阵的心慌……

正文卷 第104章:欺上瞒下

尤建新之所以心慌,自然是因为他手中的“氢弹”,居然被对手提前给引爆了!

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招数,让他不免心里起疑:姓潘的这是吃错药了么?主动提起这茬,这么有恃无恐?难道说他已经有了洗白自己的办法?不可能!一个年纪轻轻的小记者,怎么可能有这么大本事?

想到这里,他心里一横,断定潘浩只是在虚张声势,心里总算冷静了一些,冷笑道:“哼哼,潘记者,听你这口气,莫非是五十万都堵不住你的嘴么?这可真让人失望,本来我也是为了项目大局着想,不想让你昧着良心瞎写新闻,影响公司声誉,才被迫花钱妥协,可你竟然这么贪婪,那我可就没辙了!”

说话间,他掏出手机,作势要给手下发消息,口中嘀咕道:“我本来还想给你一个机会,拦着下面的人,没让他们把录音发给公安呢,现在看来,是我心慈手软喽!”

潘浩见他明显是在对着录音笔演戏,拼命的想把自己“花钱消灾”的举动说得冠冕堂皇,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尤经理可真是中国好员工啊!居然能因为我的一两句话,就迫不及待的自掏腰包拿五十万出来,啧啧,这么说起来,你们公司给你的待遇应该不低吧?”

再次听到“自掏腰包”四个字,尤建新忍不住牙关紧咬,“啪”的一声猛拍了把桌子:“潘记者!说话是要讲证据的,你凭什么说我是自掏腰包?这钱可都是从公司拆迁专项款账上走的,咱们随时可以查!”

“尤经理,别激动,我就是打个比方嘛!”潘浩冲他做了个下压的手势,淡淡笑道,“你看啊,景瑞公司让你全权负责拆迁工作,拆迁方面的预算都由你在支配,嘿嘿,从这里头拿钱花,不就等于是在自掏腰包么?”

潘浩的这番话就更加耐人寻味了。从字面的意思,当然可以理解为尤建新是在行使工作权力,对管辖范围内的资金进行合理调配;可稍微腹黑一点,也完全可以理解为他是把公司资产当成了自家金库啊!

尤建新不知潘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同时意识到自己刚才情绪不太稳定,稍有失态的样子又被摄影记者拍了,当下便没有再贸然发表意见。

“好了,这五十万的问题咱们先放一放吧,至于尤经理要不要向公安机关举报我,那是你的事,你可以自由安排,我一点也不在乎,反正到最后我肯定是能自证清白的。”眼看已经将尤建新再次镇住,潘浩适时的展露了一把什么叫真正的气定神闲,“既然说到了拆迁专项款,咱们不妨顺着这个话题再探讨一下呗?”

“这有什么好探讨的?”尤建新白了他一眼,“这事关我们公司的商业机密,我无可奉告!”

潘浩嘿嘿一笑:“尤经理,请看看你们李总的批示吧,那可是让你有问必答哦!”

尤建新撇了撇嘴,心想:这李总也真是的,平白无故写这种批示干嘛?姓潘的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药?

虽然发着牢骚,但内心却没有真把这批示当回事。翘着二郎腿,尤建新自顾自的喝着茶。

潘浩见状也不着急,不急不慢的说:“在采访尤经理之前,我们已经和李总谈过了,他老人家倒没那么小家子气,叫来财务总监,把拆迁预算方面的账目都给我们看过了。”

说话间,潘浩翻出了手机相册,在尤建新面前一晃而过,算是为自己的话证明,接着一边翻一边说道:“总的说来,尤经理的工作还是很勤勉的,在给拆迁户的赔偿款方面,每一笔都能对得上号,甚至还给公司省下了不少开销,这一点,你们李总对你的评价还挺高呢……”

此时,尤建新的脸色开始变得有些异样,尽管刚刚已经喝了不少的茶水,但嘴里却莫名觉得有些干渴。

“不过呢,这笔账上还有一块600万的额外预算,看起来就有点耐人寻味了。”潘浩的语速渐渐放慢,留意观察着尤建新的表情变化,只见这厮的鼻尖上渐渐渗出汗珠,他知道,自己总算是把住问题的关键了,“这600万,李总也很坦诚,说是用于拆迁工作中的‘灵活开支’,呵呵,尤经理能不能解释一下,到底啥是灵活开支啊?”

尤建新此时满脑子都是问号,不明白为何李总会对潘浩如此知无不言。面对逼问,他努力让自己显得镇定自然,沉声答道:“这一点,相信李总也跟你解释过了吧?呵呵,拆迁工作不好搞,他老人家也是知道的,所以才特批了这笔钱。所谓灵活开支,无非是用来打发一些漫天要价的钉子户,当然,还有像吴老三这样的中间人——有时候通过他们帮忙,我们拆迁的效率会更高。”

解释道这里,他长舒了一口气,摇头不解的盯着潘浩:“潘记者,你忽然问起这些,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哼哼,你该不会是想从这600万的灵活开支里分一杯羹吧?那我可做不了主,既然你和李总聊得那么好,你去找他谈呗,犯不着跟我费唾沫!”

对手的不耐烦再次让潘浩忍俊不禁,喝了一口茶,他连连点头道:“尤经理就别开玩笑啦,呵呵……你刚刚说到拆迁效率,也说到钉子户和吴老三,正好,咱们就再来探讨一下这方面的问题。”

没等尤建新插话,潘浩继续自顾自的说道:“说龙头村的吴老三之前,不妨先来看看牛角村吧!尤经理应该记得很清楚,牛角村的108户村民拆迁,一开始反对声也很大,可在尤经理提高赔偿标准,同时找来在村里颇有威望的村民马天帅帮忙‘协调’后,一直到3月30号,最后一位钉子户终于同意签字搬走——我说得没错吧?”

尤建新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他要问些什么,但偏偏这些又是事实,便只好点头确认:“不错,这有什么问题么?”

“嗯,根据我了解的情况来看,牛角村的拆迁赔偿预算,尤经理控制得很好,没有超出公司制定的上限;可在‘灵活开支’的部分,好像就有点不对劲喽!”潘浩侃侃而谈,“呐,我找马天帅求证过了,按照你们的私下约定,尤经理答应给他每户村民2万元的酬劳,前提是他游说村民们在3月25号前签字搬走,否则便只能拿到10%的预付款,对不对?

“只可惜啊,马天帅使尽浑身解数,到头来还是功亏一篑,留下了一户钉子户死活不肯搬,最后还是得靠尤经理亲自出马。当然,在这家人身上花了多少钱,那就只有尤经理才清楚喽!”

尤建新听得面无表情,但直觉告诉他,潘浩能一口气说出这么多内幕来,显然是有备而来。为了谨慎起见,他决定暂时不表态,便嘟囔道:“你说的这些都是我的正常工作,有什么问题吗?”

“嘿嘿,乍一听好像是没啥问题,尤经理既设法为公司控制了成本,也在努力确保拆迁效率,可我仔细一想却发现,这件事里似乎大家都得到了好处,可一直为尤经理忙前忙后的村民马天帅,却有点吃亏啊!”

“他能吃啥亏?”尤建新嗤然一笑,“他没完成目标,我也没找他把预付款要回来,他还白赚了20万呢!”

“可是尤经理,一共三家钉子户,马天帅摆平了两家,靠的就是这20万啊!噢,对了,据他反映,为了劝通其他村民签字,他挨家挨户做工作,光买烟买酒就花了两三万呢!呵呵,我猜他是想着自己垫钱搞定钉子户,等拿到尾款后仍然能大赚一笔,可是他做梦也没想到,他是永远也没可能如期完成任务拿到尾款喽!”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尤建新脖子一梗,一脸茫然的问道。

“啧啧,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尤经理还打算跟我装下去么?”潘浩一脸失望的摇了摇头,“我和李总确认过了,景瑞公司在牛角村的拆迁计划,内部限定的截止日期是3月31号,而尤经理和马天帅约定的期限,定的是25号……”

“这有问题吗?我总不能一点回旋余地都不给自己留吧?预留几天下来,要是他搞不定,我不还得想办法么?”尤建新不以为然的打断道。

“不!依我看啊,尤经理是早就盘算好啦!”潘浩嘿嘿一笑,“这一招简直高明啊,连你们李总都没想到,直夸尤经理是聪明人呢!”眼见尤建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继续说道:“额外拆迁预算,也就是‘灵活开支’的部分,尤经理报给公司的数额不多不少,正好是每户村民2万块,一共216万。这笔钱没法走正规账目,所以就以各种形式冲账,现金提前下发到了尤经理这边,按照尤经理的说法,这笔钱已经全部付给了马天帅,用于酬谢他对拆迁工作的帮助——因为他的鼎力支持,你们才能‘如期’完成拆迁工作。

“可问题是,在尤经理你们俩的层面,因为期限被你故意定在了25号,马天帅便因为没法如约完成任务,根本就没有领到尾款啊!所以这剩下的近两百万,最后就进了尤经理的腰包,嘿嘿,再刨除掉用于操控最后一户钉子户的开销,阁下应该还能赚至少一百多万吧?”说到这里,潘浩终于给尤建新下了个评语,“尤经理!你这一套欺上瞒下的把戏,玩得可真是炉火纯青啊!”

正文卷 第105章:背后运作

“嘿嘿!嘿嘿……”听见潘浩这一连串的揭露,尤建新倒是没见多慌张,反倒沉声笑了出来,只不过那笑容看上去似乎透着几分苦涩与无奈。

这一幕当然又被李馨梦给及时捕捉了下来,闪光灯之下,尤建新的笑容僵住了,一时间脑子里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趁着他发愣的空当,潘浩决定乘胜追击,继续道:“景瑞公司这一次的开发项目总共涉及四个村子、四百多户村民,我猜尤经理应该是在第一个村拆迁的时候找到了灵感,靠着这欺上瞒下的手段尝了甜头之后,再接连如法炮制,想要一步步把这笔‘灵活开支’给吃干净,对吧?

“尤经理这算盘打得可真精啊!你认定像马天帅、吴老三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和你们公司高层搭得上话,而就算有些传言到了你们李总那儿,也不会引起他老人家的注意,毕竟尤经理你已经出色的完成了任务,把拆迁标准尽可能压低,帮公司省了不少钱了——像这种尽心尽责的员工,李总怎么会怀疑呢?

“嗯,或许马天帅他们会想别的出路,比如向警方或是媒体举报咯?可惜,他们大部分都是小学文化,认定了自己帮尤经理这事儿是见不得光的,根本不敢去寻求帮助,到头来大概也只能吃哑巴亏……这样一来,尤经理你刨除各种开销,六百万的款项,你至少可以侵吞一大半吧?”

说到这里,潘浩连连咂舌:“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赚到三四百万的收入,尤经理堪称是闷声发大财的典范了!”

一边畅快淋漓的分析着,潘浩也在心里止不住的唏嘘:说这家伙闷声发大财,真是一点都不夸张啊!表面上,他把拆迁工作都保质保量按期完成了,在压低赔偿标准的同时,只靠着区区六百万的预算,便出色的完成了任务,这样能干的人,老板怎么会怀疑呢?

另一方面,他又巧妙的避开了拆迁工作的主要矛盾,没有和拆迁户们发生冲突,而是把吴老三这样企图空手套白狼的市井无赖当成了挡箭牌,让他们去冲锋陷阵,一面消磨着拆迁户们的耐心,一面为自己中饱私囊创造借口。

最后,他靠着欺上瞒下的套路,在时间期限上做文章,在这几个市井无赖身上狠狠的揩了一把油,却又让他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是啊!吴老三他们只是城乡结合部的无名之辈,即便在村子里有些话语权,但若是想到景瑞公司高层面前去“维权”,他们恐怕就没有门路了;更别说去找警方和媒体反映情况了,这个选项在他们看来,无异于自投罗网……

再次在脑中梳理了一遍尤建新的如意算盘,潘浩不得不感叹命运的巧合:姓尤的千算万算,眼看着最后一个村的计划就要完成了,可偏偏舅舅家出了一场大火把我给招来,让我误打误撞的拆穿了他的把戏……呵呵,要不是这场大火,光靠着马天帅在网上偷偷摸摸的“报料”,这事儿还真可能就不了了之了!

想到这里,潘浩不免回忆起这一天的种种经历。

意识到被尤建新“暗算”后,他开始寻觅破解之道,可是思来想去,他不得不承认尤建新已经牢牢的占据了主动,自己要想绝地逆转,恐怕也只有再次联系到网上那位报料人,看能不能进一步挖出更多尤建新的黑料了!

然而,一直到中午时分,他在网上的尝试依然无果而终。迫于形势,他只能仔细的将已有的信息又重新梳理了一遍,终于,一个在之前就让他略感蹊跷的疑点,在这次梳理中成为了突破口。

显然,这个疑点就是舅妈提到过的搬迁时间——尤建新为什么强调要到11号才能下发拆迁款呢?潘浩自然而然的想起了吴老三提到过的“最后期限”,4月10号,恰好在11号的前一天!这应该不是巧合吧?

想到这里,潘浩心头豁然开朗:会不会是尤建新故意不想让吴老三在期限内完成任务呢?这样一来,就不用支付剩下的九成尾款了,而这一笔钱,莫非就能流入他自己的腰包吗?

顺着这个思路,潘浩当时便做了一连串的推演,很快便得出了一个完全可以自洽的猜测。

思忖再三,他将这个猜测一句句的发给了网上那位神秘的报料人。因为在他看来,这个报料人很有可能和吴老三一样,是一个被尤建新坑过的倒霉蛋,因为四处投诉无门,只能到网上一碰运气,却又碍于自己做的是见不得人的勾当,又或者是顾忌尤建新的报复,所以才一直遮遮掩掩……

果然不出所料,当潘浩将“真相大白”后,一直沉寂的网络另一端,终于有了回应。这个自称马天帅的人,对潘浩严丝合缝的分析钦佩不已,当即约了地方同他见面。潘浩适时的表明了自己的身份,马天帅一反常态的表示并不介意——或许在他看来,既然媒体都知道真相了,自己的安全多少也有些保障了吧!

见面后,潘浩将自己猜测中的疑点一一得到了求证,同时又拜托马天帅去联系其他“受害者”——在先前已经完成拆迁的两个村子,同样有类似角色。

在收集这些“人证”的同时,潘浩及时将这条线索上报给了报社。在他请假之时,陆定远只当他已经改换门庭,再加上这件事本身就足够有新闻性,因此陆定远不敢怠慢,一层层的上报到了报社编委会。

很快,编委会下达指令,让潘浩尽快完成对所有当事人的采访,完成一篇内容扎实的新闻稿件。同时,报社高层还下令,让摄影部第一时间派出精兵强将支援采访。

到了下午时分,乘高铁从天阳赶到兰江的李馨梦与潘浩会和。这时候,潘浩已经效率奇高的完成了与另外两名“证人”的面谈,正准备找景瑞公司的高层进行采访。

此时的景瑞公司,正处在舆论的风口浪尖。龙头村的那场火灾,在网络上引发了各种各样的传言,其中很大一部分对他们极其不利——说他们为了拆迁谋害钉子户,闹出人命、天理不容云云……

这样的舆论之下,景瑞公司在政府层面也背负了很大的压力,因此当听说有媒体到访时,他们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拒绝。不过潘浩很快就明确表态,说自己的这次采访可以还景瑞公司一个清白。

如此另类的声音,很快层层传到了景瑞公司一把手李景瑞的耳中,并让他做出了同意受访的决策。

就这样,潘浩得以和李景瑞会面,在一番官面文章后,他及时道出了自己收集到的情况,矛头直指尤建新。李景瑞对尤建新的所作所为十分吃惊,他没想到自己手下的得力干将,居然打起了那几百万的主意!作为精明的商人,李景瑞当然能够判断此事的可信度。与潘浩一道结合账目和工作简报做了一番讨论后,他接受了潘浩的提议,同意让潘浩对尤建新来一次突访。

这样一来,也才有了公司公关部的一路绿灯,以及文件上那“有问必答”的批示。

在李景瑞看来,尤建新虽然在本职工作上没有任何问题,甚至还能为公司节流,不过正是因为他的私心,让不少拆迁户对公司心怀不满,间接导致了网上一有风吹草动,便生出这么多的不利传言。尤其是被尤建新耍得团团转的那几个混子,肯定也在私下里四处传谣……从这个角度来说,尤建新对公司利益的损害就难以估量了!

这样的人,让他直面媒体的“审判”,李景瑞当然乐见其成。

到了这一步,潘浩算是掌握了最有力的杀手锏。因此,当见到尤建新后,他自然是底气十足,采访的主动权也一直牢牢掌控在他的手里。

等到他抽丝剥茧的把真相说出来,尤建新除了自壮声势的冷笑之外,很长时间都没有做出半点表态。

一直到潘浩说出那句“闷声发大财”时,尤建新似乎才反应过来。他知道,自己要是再不设法辩解,下一步找上门的恐怕就不是记者了。

“什么闷声发大财啊?”他冷冷一哼,“潘记者,说话是要讲证据的。我承认我是没把尾款给他们,不过那只是因为他们没有如约完成任务!这笔尾款,我只能把一部分花在剩下的钉子户身上,另一部分嘛,都好端端的在我那儿放着呢!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是据为己有了?”

“呵呵,都到这时候了,你还要狡辩么?”潘浩差点扑哧笑出声来,“放在你自己银行账户上,或者现金放在你自己家里,也算是帮公司保管对吧?”伸出一根手指,在尤建新面前轻轻晃了晃,“既然这样大公无私,尤经理又为什么要给手下们封口费呢?”

“封……封口费?”这三个字让尤建新一个激灵,说话顿时变得结巴起来,“你……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我……我他妈懒得跟你废话了!”手中的茶杯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急得面红耳赤的他站起身来,朝着包厢大门大步走去。

正文卷 第106章:告一段落

伴随着一阵闪光灯和急促的快门声,尤建新略显失控的神态被李馨梦如实的记录下来。

只见他拉开包厢门,正准备回头骂上两句,余光却瞥见了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身影。

景瑞公司老板李景瑞,竟然刚好出现在了包厢门口!身后跟着三名警察的他,此时正面色铁青的盯着尤建新,眼见这厮正撒泼要逃,索性抬起一脚,猛然蹬在了他的小腹之上。

“哎哟”一声,尤建新猝不及防,一个趔趄被踹倒在地,跌倒在他刚刚摔碎的那片茶杯碴子之上,疼得他龇着牙倒吸凉气,狼狈不堪的滚到了另一边。

当然,这一幕同样被李馨梦的镜头捕捉到位了。

李景瑞看上去还不解气,迈步上前就要撸袖子揍人,却被他身后的警察出手劝住了。

见到李景瑞现身,潘浩上前和他亲切握手寒暄,转头对倒地不起的尤建新笑道:“尤经理,事到如今你以为你还能糊弄下去吗?”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手机在尤建新面前晃了晃。手机上,是他在采访同时与李景瑞保持联系的界面。在这段对话中,潘浩简要通报了采访的进展,李景瑞则按照之前的约定,发动全部渠道,对尤建新及其手下进行了一番排查,并将排查的结果及时告知了潘浩。

这样一来,潘浩才得以掌握了有关“封口费”的最新线索,最终才能彻底将尤建新逼得失去理智。

简单说来,面对潘浩指出的“罪状”,尤建新原本还有一条退路可以选——只要一口咬定自己没有将那笔钱私吞,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把吃进去的吐出来罢了,总不至于招来什么官司吧?

可是潘浩却早有预料,他算准了尤建新会以此为由进行狡辩,所以在和李景瑞面谈时,就已经谈到了这一点。

李景瑞也不含糊,当场表示:“如果尤建新真做了这种事,就必然不是他在单独作案!呵呵,他手下那帮人没有甜头,是不可能帮他一起扛雷的!这样吧,我这就找人尽快查一下……”

就这样,依靠李景瑞的人脉和能量,这些平常依附在尤建新手下的跟班们纷纷露出马脚——有人在几个月内换了与收入好不匹配的新车,还有人则长时间流连风月场所,几乎每天晚上都在大把花钱……

一番高压逼问后,这些人统统交底:他们都清楚尤建新的一连串把戏,也答应了帮他保守秘密,作为回报,尤建新支付给他们数额不等的封口费。

虽然给到每个人头上的钱最多也不过十来万,但加起来仍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因此尤建新若是想选择那条“退路”,第一件事就是要把这个窟窿给填上。显然,以他的合法收入,短时间内是没法搞到几十万来填坑的。

这应该就是他一听说“封口费”就彻底失控的原因了吧?

躺在地上,瞥了一眼潘浩的手机屏幕,感受着老板的愤怒,以及那几名公安局经侦科警察的虎视眈眈,尤建新有气无力的叹息一声,想要给自己留几分体面,尽快站起身来和众人对话,却发现腿肚子居然软得毫无力气,根本不听他使唤了。

“小潘,这次可真是多谢你了!”警察这边开始宣读对尤建新的拘留令,另一边,李景瑞一把握住了潘浩的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要不是你心细如发,我们怎么可能揪出这样的害群之马啊!”

潘浩微笑着谦虚一番,笑道:“李总查出害群之马,我这边也收获了独家新闻,大家双赢嘛,李总不用太客气啦!”

李景瑞哈哈大笑:“小潘同志,这件事的意义,绝不仅限于你的独家新闻啊!呵呵,你应该也听说了,因为那场火灾,外界对我们公司的传言都到什么程度了?”

潘浩笑着点点头,心想:这倒也是,说景瑞公司故意放火的,说他们利欲熏心不顾人命的,甚至说李景瑞是市长亲戚的,各种传言五花八门,舆论环境真是一团糟啊!如果任由这样发展下去,不仅景瑞公司的工作不好开展,恐怕兰江市的维稳部门和头头脑脑们也不会踏实吧?

李景瑞见他会意的样子,拍着他肩膀笑道:“所以啊,你这次算是帮我了一个大忙,让我在政府那边的压力瞬间清零喽!就冲这个,今晚就由我做东,请两位记者同志好好的喝两杯吧……”

“李总太客气了!”潘浩缓缓的摇了摇头,“完成了采访,我们还得抓紧时间写稿子呢,吃饭就免了吧!”想了想,他又提议道:“对了,尤建新之前自作主张给我舅妈家的那笔钱,我会尽快让她退还给李总的。”

之所以变得如此“警惕”,正是因为之前遭了尤建新的道儿,让潘浩在涉险过关的同时也痛定思痛,决定以后要尽量避免这种工作与个人利益发生关联交错的局面出现,以免被别有用心之人抓住把柄。

拒绝李景瑞,同时提议退还那五十万块钱,并不是有什么证据判定李也对他别有用心,而是在这人背景不明的情况下,他不想与其有过多交集。

李景瑞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思,稍微一怔后,他大度笑道:“行!我理解小潘同志的顾虑。这样吧,咱们就改天方便的时候再聚,至于那五十万嘛,回头我会签署一个文件,把这笔钱转为公司正常账目开支,用于对你舅舅一家的抚恤慰问。毕竟,这件事虽然只是意外,但严格说来,我们公司也有一定的责任……”

听他这么表态,潘浩放心多了,暗道:不愧是大老板啊,脑子转得够快!这五十万换了个名目和出路,老子也算是彻底撇清关系了!

没成想,还没等潘浩点头应下这个提议,刚刚被戴上手铐的尤建新却跟打了鸡血一样,迫不及待的缠着几位经侦民警大声说道:“警察同志!这个记者也有问题!你们把他也扣了吧,他有录音证据在我那儿呢,那五十万就是他敲诈我的!”

“你个丢人现眼的玩意儿,再不闭嘴,是又想挨踹么?”李景瑞斜眼瞪着他,斥道,“再瞎嚷嚷,信不信我让律师再给你加一条污蔑诽谤的罪状?”

尤建新愤愤不平,反诘道:“哟?用录音留证据就算污蔑诽谤?李总,你也要讲理好吧?这小子也拿录音吓唬我来着,你要告把他一起也告了呗?”

潘浩眼见这厮像个疯狗一样见人就咬,忍不住笑道:“尤经理,你还是省省吧!实话告诉你,我压根就没有什么录音,更没有上传云文件,那天我和吴老三谈的话,相信他也都告诉你了,只不过你自己疑心病重,不愿意相信罢了!”

说着,他正色道:“说白了,要不是阁下心里有鬼,又怎么会被我趁虚而入,打输这场心理战呢?”

尤建新脸上的肌肉难以自控的颤抖着,嘴唇一张一翕,似乎还想为自己辩解什么,又像是想要再罗列些理由,拼命要把潘浩拖下水为他垫背,可警察并不愿意给他这样的机会,押着他的双臂,毫不客气的将他带离了现场。

李馨梦追出包厢去拍照,潘浩则和李景瑞有说有笑的踱步走出了茶馆。

忙完这一场特别的采访,潘浩和美女搭档站在街边,心情难以平复。

“浩哥,你今天简直……帅呆了!”一边检查着相机上的作品,李馨梦一边由衷的发表着感叹。

“噢?敢情我平常不够帅么?”潘浩适时的开了个玩笑,也算是为自己一整天下来都高度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一把。

李馨梦白了他一眼:“德行!听不懂我在真心夸你么?”

“哈哈哈,行,你说说看,我到底哪里帅呆了?”

美女摄影记者“嗯”了一声,一本正经的总结道:“如果说上次达瓦西的事,浩哥你是和大家联合作战,最后把真相***的话,那这一次,你可是实打实的孤军奋战啊!虽然最后揪出的坏人不算什么大人物,但危害可真是不小!”

“噢?区区一个拆迁办公室经理,贪污的钱也算不上太多,能有啥大危害?”带着李馨梦漫步在家乡的街头,潘浩一时好奇,想要听听这位姑娘的见解。当然,能听如此美女发自真心的赞美,他当然不会嫌多,因此索性来了个明知故问。

“才不是呢!”李馨梦断然否认道,“虽然只是一只苍蝇,但如果置之不理,毁掉的是整个景瑞公司的声誉,更有可能影响兰江的基层稳定,你想想看,要是没有今天这一出,你舅舅家火灾那事儿万一被人借题发挥,闹出点群体性事件来,那危害够不够大?到时候,恐怕连省上都得出面过问了吧?”

听一个看起来就像学生妹的姑娘说出这番话来,潘浩颇感意外,笑呵呵的感叹道:“大梦啊,你这觉悟段位可真够高的!啧啧,年纪轻轻就能有这水平,姑娘你出身应该不简单吧?”

正文卷 第107章:共处一室

忽然问到李馨梦的“出身”问题,倒并不是潘浩的无厘头之举。他早就怀疑是这姑娘在暗地里帮他,而且还是借助省委宣传部的人脉在帮忙,但却苦于没有办法求证,眼下她说出一番高谈阔论,正好借机从侧面打探一番。

李馨梦略显慌乱的“咦”了一声,摇头茫然道:“什么呀,我就是随便说说啦!跟家庭出身有啥关系?”

潘浩笑道:“我早就觉得你气质不凡、谈吐得体、胆识过人,一猜就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所以想打听打听,如果真是的话,我就……”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了下来,留意观察着李馨梦的表情。小妮子被他这略显夸张的马屁拍得白了他一眼,眼看就要开口嗔怪,潘浩立马堆笑道:“我就一把抱紧你的大腿啦!”

这句一语双关的话,说得李馨梦脸上泛起一阵红晕,嗔道:“没正形儿!懒得理你!”说着,又言归正传道:“咱们现在去哪儿?直接去车站回天阳,还是先找个地方等你把稿子写了再说?”

暂时没法从李馨梦身上获得答案,也看不出她有什么不自然,潘浩暗叹这妮子“城府”够深,嘴上答道:“我先陪你去酒店开个房吧,我还得借你房间用一下,写完稿子后再回家,最早也得明天才能回天阳喽!”

“开……房……”李馨梦的小脸更红了,嘀咕一句后,她没好气的瞪了潘浩一眼,“你这家伙,能不能正经一点?”

“嘿嘿,开房让你住呢,有啥不正经的?”潘浩坏笑着打了个哈哈,大踏步的前方带路,领着又羞又气的小妮子寻觅起酒店来。

男人往往就是这样,遇见容易害羞的妹子,尤其是在晚上独处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逗上两句。更何况潘浩一直对李馨梦有好感,同时又能感知到她对自己的态度,因此便又“放肆”了几分。

一路上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潘浩最终带着李馨梦来到了一家四星级的酒店。到了前台,看到昂贵的价格,李馨梦便伸手拽着他的衣角,见他回头,便不停的对他使眼色。

潘浩凑到她耳边,笑道:“啥?你不想要大床房?嗯……难不成要标间么?放心吧,我写完稿子不管多晚,都不会赖着不走的,不用考虑我。”

李馨梦被他逗得扑哧一笑:“谁考虑你了呀?我的意思是,这儿房价太贵了吧,超出咱们出差住宿标准太多啦!”

嗯?官家小姐居然还如此勤俭节约?这倒挺难得啊!潘浩潜意识里还是把她当成了“大人物”的家属,不过从她的作风来看,倒还挺朴实的,这当然容易博人好感。毕竟,这些年网络上冒出来的浮夸范儿官二代实在是太作了……

“没关系,在兰江我好歹也算个东道主嘛,招待你住一晚酒店的钱,我还是出得起的。”潘浩大喇喇的笑道,“再说了,你大老远从天阳赶来,帮我这么大忙,我也得知恩图报啊!”

不由分说的帮李馨梦开了一个大床房,潘浩拎起她沉重的摄影包,招呼着她往楼上走去。

李馨梦拗不过他,虽然佯装嗔怪,却也只能微笑着接受。前后脚走进电梯,她嘀咕道:“说到知恩图报,那追根探底,还得说起上次丽河的事儿呢。你那次帮我大忙,我今天过来支援,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吗?你干嘛要这么客气啦?”

“哟,要真这么算的话,咱俩这‘一报还一报’的恩情,怕是一辈子都扯不清楚喽!”潘浩语气夸张的打趣着,“啧啧,真是奇妙的缘分啊!”

“嘁——谁要跟你一辈子啊!”李馨梦再次被他这透着些许暧昧的话给逗红了脸,识趣的没有再纠结房间的问题。

来到房间门口,潘浩笑吟吟的帮她刷开了大门,把她请进门后,自己却站在了门口。

李馨梦进屋放好了行李包,回头见他杵在那里,奇道:“咋不进来呢?”

“没有经过允许,咋能擅自进姑娘房间呢?”潘浩一本正经的答着,进而解释道,“借你这儿写稿,一来是因为我回家写的话,怕暴露我工作变动的事儿;二来嘛,是想和你打个商量,让你的图片和我的文字能更好的对应,提升见报稿件的质量。所以……所以我刚才虽然一直开玩笑,但这事儿却是很严肃正经的哟!”

一个一路上都在“撩拨”自己的家伙,忽然因为工作变得如此严肃,李馨梦拿他无可奈何,招手道:“我知道啦!快进来吧,咱俩抓紧时间。说实话,我折腾一下午还真挺累了,你弄完我好早点休息……”

潘浩意味深长的拖着嗓子应了一声,压着笑意背起摄影包走进了房间,顺手关上了房门。

李馨梦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让人想入非非,讷讷道:“我说的是抓紧时间弄稿子啦!”

“废话,不然还能弄啥?”潘浩将摄影包放在一旁,取出她带来的笔记本电脑,大摇大摆的坐在了桌前,接上电源便准备开机开码。

等待开机的工夫,房间里的气氛有些沉寂。似乎是为了化解刚刚的尴尬,李馨梦赶紧另起话题:“你工作的事,都还没有跟家里边说么?”

潘浩叹了口气:“别提了,我爸妈昨天还在问我升职副主任的事儿呢!他俩认准了我那金饭碗,我是真不知道该咋开口,生怕他们遭不住打击……”

“唉,也不知道当官有啥好!”李馨梦点点头,言语间透着无奈,苦笑道,“你要真升上去了,烦恼指不定更多呢,到时候他们未必就会放心。”

听她这语气,简直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潘浩自然又会联想:现在要说你不是官家子女我都不信喽!想想也是哈,如果父辈真是省委常委这样的高官,铁定没有多少时间顾得上家里,当子女的这反应也不奇怪。

又听李馨梦嘀咕道:“不过啊,你这么一直瞒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嘛!你现在在报社干得风生水起,他们迟早会知道的呀!到时候你咋办?”

“嗨!到时候再说吧,我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啦!”电脑打开了,潘浩一边新建文档开始着手梳理稿件提纲,一边随口叹道,“工作啦,个人问题啦,这些事我现在都没理顺呢,要想让他们不至于太受刺激,至少有一样得先拿得出手吧?”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了昨晚父母的叮嘱,笑道:“说起来,上次你不是在电话里假扮我的新女友么?我爸妈昨天还问起来着,让我啥时候把你带回家呢!怎么样?你看你来都来了,要不跟我走一趟?嘿嘿,只要你愿意去,我就算是稳住他们一头了,工作的真相说出来,他们应该也不会怪我啦!”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一次的玩笑原本显得更加“过分”,可李馨梦却没有先前那样的嗔怪姿态,虽然依旧有些羞涩,小脸红扑扑的,但竟然在一本正经的低着头考虑着,看来是把这提议给当真了!

“唔……”潘浩还没来得及解释澄清,只听小妮子率先开腔道,“我觉得吧,用一个谎言去替换另一个谎言,好像有点不太对;不过对两位老人来说,为了照顾他们的情绪,好像也无可厚非。嗯,我不太确定……”

潘浩看出了她的左右为难,同时更能感受到她的仗义——一个和自己仅仅是同事关系的姑娘,听到这样的玩笑话,没有首先考虑自己的名声问题,更没有断然拒绝,反倒是在设身处地的为他考虑,如此高风亮节,怕是即便连多年挚友也难办到吧?

“行啦!别为难了,我逗你的。”终于,潘浩一语释放了她的纠结,“用你的为难换我的方便,这种事儿,我一大老爷们儿好意思么?”

此言一出,李馨梦自然是长舒一口气,抬手在他背上拍了一把,责怪他这略显过分的玩笑。俩人又说笑了几句,很快便投入了各自的忙碌之中。

潘浩这边,由于全程掌握了每一个采访细节,他根本不用看笔记、听录音便能下笔有神,按照先前打好的腹稿,双手在键盘上翻飞敲击,大段大段的方块字很快便在电脑屏幕上被生产出来。

与此同时,李馨梦也精心挑选出了自己满意的一系列图片,在看了潘浩的初稿后,俩人一起商量着把图片加入了稿件中,确认无误后,这才通过邮件发送给了远在天阳的编辑部。

此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交稿后的潘浩匆匆收拾一番,这就准备动身回家,却被李馨梦一把拉住了。

“你……你现在就要走?”小妮子眼中透着一丝惊讶。

潘浩回头瞥见她的表情,心头也是一阵荡漾:嗯?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有味道,莫非我刚刚写稿的样子,让她情难自已,对我动了春心啦?哈哈……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小妮子见他一脸茫然,有些不耐烦的提醒道:“到底是新人啊!你就这么有信心,觉得稿子可以一次过稿,不用修改的吗?你现在走了,编辑部那边紧急让你改稿可咋办?”

正文卷 第108章:睡美人

李馨梦一语惊醒梦中人,让潘浩从想入非非中回归现实。

是啊,今天编辑部是特意为我这篇稿子留了版面,也留了专人等着审稿排版的,可以看出上头对这稿子有多重视。既然这么重视,说不定还真得让修改呢!

一拍脑袋,潘浩点了点头,就此停下了脚步,笑道:“我还想着快点撤退,让你能早点休息呢。现在看来,还得多耽误你一会儿喽!”

李馨梦不以为意的摆摆手:“都是为了工作,这么客气干嘛?”抬手看了看腕表,又说:“截稿时间就算再推迟,也最多不过再有一两个小时,再等等吧,我不困。”

嘴上这么说,偏偏身体很诚实,小妮子略显萌态的打了个长长的呵欠。

潘浩看得忍俊不禁,刚准备调侃两句,手机却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果然,编辑部来电话了。

打来电话的是编辑部的主任甘小林,这位年近五旬的老编辑,在报社的地位可谓是举足轻重。从大学毕业便分配到报社,一干就是几十年,经手编发的稿件不计其数,如今更是稳坐编辑部头把交椅,在编委会中也极有话语权。

可以说,安排甘小林来亲自审发潘浩的这篇稿子,某种程度上也反映出领导对此事的重视程度。这一点,潘浩自然再清楚不过,因此在电话中,他对这位老主任显得客气有加。

出乎意料的是,一向以严厉著称的甘小林,在电话中对潘浩的稿子却是先来了一通赞赏:“后生可畏啊!小潘,我这么说你可别骄傲哈,我是真觉得已经好多年没看到像你这么有灵性的年轻记者啦!呵呵,感叹一下……”

哟?大半夜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夸我的吗?

被人如此露骨的夸赞,潘浩心里当然喜悦,笑道:“甘主任过奖啦!怎么样?今天的稿子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改补充的吗?”

“啧啧,瞧瞧这工作态度,也是没得挑啊,难得难得!”甘小林又嘀咕着夸了两句,转而说道,“你的稿子没有啥大问题,不过有一些地方表述得有些复杂,我担心读者看了会蒙。当然,这也不能怪你,实在是因为这事儿太戏剧性了,三言两语真的很难说清楚。”

一边提意见,一边还在为对方找借口,甘小林表现出的高情商,让潘浩自然而然的心生好感:娘的,这才像个好领导嘛,姓陆的那副德性,跟人家比起来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啊!

接着,甘小林提出了自己的一些修改意见,潘浩一一记下了,答应在一个小时内将稿子修改完毕。

挂断电话,他回头冲李馨梦摊了摊手:“没办法,被你言中啦,看来你还得再扛一个小时喽!”

李馨梦微微一笑,自顾自的打开背包,取了一些衣物,直奔浴室而去:“那你专心改稿吧,我先去洗个澡。”看起来她真是困得不行了,否则哪个姑娘会在屋里有男人的情况下动身去洗澡呢?

当然,在潘浩看来,这也反映出了她对自己的信任,亦或是一种“不排斥”的安全感。这让他倍觉安心,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她自便,接着便埋头开始了改稿。

很快,浴室里传来的阵阵水声,与潘浩的键盘敲击声交错在一起,在深夜的房间形成了一段和谐的乐章。不过很快的,这乐章又被潘浩的手机铃声给打断了。

来电的是母亲刘秀华。接起电话,潘浩便听到母亲劈头盖脸的质问:“你小子不是说去和同学聚会么?咋这么晚了还不回来?”

因为下午和晚上都有采访,潘浩和父母分开时,随口编了一个理由,没有交代归期,看样子母亲是一直等到现在,终于失去了耐心。

“啊……大家都玩得很开心呢,可能得晚一些,放心吧妈,我没事的,你们先睡吧,我会尽早回家的!”安抚了一阵后,他再次投身码字大业。

不多时,只听浴室门那边传来解锁开门声。潘浩不由自主的侧脸看去,只见浴室的暖色灯光衬着阵阵水汽从掀开的门缝中透出,给房间里平添了几分朦胧感。

在这股令人浮想联翩的朦胧之中,李馨梦窈窕的身段在光影与水雾中出现,修长光洁的小腿率先迈出,白皙的皮肤看上去吹弹可破,一只小巧的美足趿着一只人字拖,缓缓的踩在地板上,像一只小猫一样轻柔无声。

呵呵,她是怕打扰我写稿,还是怕引起我注意,看到她出浴的场景引起尴尬呢?潘浩心里好笑,赶紧把头转回来盯着电脑,可余光还是忍不住看向浴室的方向。

果然,李馨梦在迈出一只脚后就忽然停了下来,扒着门探出脑袋来向外打望了一番,显然是在观察潘浩的动向。

这时候潘浩得以看清,这丫头戴着浴帽,小脸被湿润闷热的浴室憋得红扑扑的,一双大眼睛扑闪着,目光中透着一丝忐忑。

眼见潘浩神情专注的在改稿,李馨梦总算放心了,快步从浴室出来,一边走一边扒拉掉浴帽,开始用手中的毛巾擦拭湿润的头发。

此时的潘浩终于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来,突如其来的笑声,也着实让李馨梦吓了一跳。

整个人愣在那里好几秒后,她才意识到潘浩应该是在“偷看”自己,嗔道:“你这家伙,不好好改稿,看我干什么?”

潘浩也够实诚,转头上下打量她一眼,摊手道:“美女出浴哎,哪个男人能忍得住不看两眼?”说着,他又再次忍俊不禁:“只是没想到,大梦你可真是煞费苦心,防范措施做得如此周全!”

可不是么?一般在酒店洗完澡,都会穿着一身浴袍出来吧?如果没有旁人的话,为了图省事儿,怕是裸奔出来直接躺床上也是可以的。不过李馨梦真是小心谨慎,居然不辞辛劳的在浴室换上了一整套“正常”衣物——上身穿着一件修身打底针织衫,下身穿着一条高挽裤腿的阔腿牛仔裤,要不是头发湿漉漉的,谁能想到她是刚刚洗完澡呢?

她这么做,潘浩当然不难猜到,她是为了防止不必要的尴尬。不过暧昧的尴尬现在倒是止住了,可潘浩这么一笑场,李馨梦却更加不自在了。

“什么……什么防范措施啊?”小妮子用擦头发的毛巾蒙住了脸,很快又故作镇定的擦起了头发,嘟囔道,“我是不想穿酒店的浴袍,我……我有洁癖不行吗?”

“哈哈,那你好歹换一身宽松的睡衣嘛,穿成这样你不绷得慌么?”潘浩“无情”的揭穿了她。

李馨梦急得面红耳赤,俏皮的猛一跺脚,转身便又回到了浴室。不多时,便听见里边传来了吹风机的声音,显然,小妮子这次是害羞到家了。

潘浩自顾自的继续改稿。无缘见到美人出浴的旖旎画面,他多少有些失望,不过想起李馨梦的别样之举,这份失望很快便被欢乐替代,似乎连熬夜加班都少了几分疲倦。

不多时,李馨梦顶着一头干爽的秀发走出了浴室,眼看潘浩还在噼里啪啦的改稿,她索性从包里掏出一本书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边看书一边等着。

潘浩余光瞥见她呵欠连天的样子,只得默默加快进度,不过为了达到甘小林的要求,他还是需要对稿件的核心部分进行反复推敲。渐渐陷入专注状态的他,全身心的沉浸在了稿子里,终于把身边的姑娘给暂时忽略了。

就这样,又过了二十来分钟,当潘浩敲完最后一个句号,将稿子再次发给甘小林审核,并得到对方发来的一连串大拇指表情之后,他长舒一口气,合上笔记本电脑,回头准备和李馨梦开个玩笑,然后再抽身离去,却见这小妮子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双手趴在桌上,侧脸枕在小臂上,李馨梦的睡姿就像一个在课堂上打瞌睡的小迷糊。那本书依旧开着,斜搭在了她的脸上,算是给她当了一个临时的遮光眼罩。不知是因为洗澡后的余热未散,还是因为房间里的空调开得有些热,她的小脸到现在还是红扑扑的,看得潘浩心里一阵痒痒。

不过痒痒归痒痒,他毕竟也不敢真干些什么。眼见她困成这样,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想到她这样睡着一定不会舒服,便琢磨着要不要把她给抱到床上去。

可问题是,现在动手抱她,万一她中途醒来,误会我要对她做什么该怎么办?

可如果我啥也不干,就这样一走了之,她待会儿手麻了醒过来,会不会怪我太没有绅士风度呢?

嗯……那要不把她叫醒道个别?潘浩心里一阵犹豫,最终还是决定选择最为“残忍”的方式。可一连戳了几下小妮子的肩膀后背,她都没有半点要醒来的迹象。

“真有这么困么?”潘浩嘟囔了一句,决心豁出去了,直接强势推她一把,把她彻底弄醒再说。可刚准备下手,却见小妮子一个侧身,一只手臂居然从桌上滑落下来,脑袋也顺势下滑,身子则大有侧身跌倒的趋势!

见状不妙,潘浩当然不能坐视不理,只得伸手一把将睡美人给接住。出乎他意料的是,即便是如此大幅度的动作,李馨梦居然都没有醒过来!

正文卷 第109章:裤子都脱了

感受着手里抱着的那娇小温软的身子,潘浩心里不禁嘀咕:真有这么困么?这样都不醒的?嘿嘿,难不成是在装睡,故意给我制造机会?

半截身子倚靠在潘浩身上,李馨梦仍旧睡得香甜,毕竟脑袋枕在他的臂弯,显然要比枕在坚硬的桌上要舒服多了。

事到如今,潘浩先前的犹豫就多余了,索性找了个角度,另一只手穿过了李馨梦的双腿,直接来了个公主抱,小心翼翼的将她从桌前抱了起来,迈步走向床边。

小妮子此时酣睡依旧,潘浩也松了一口气,心里想着将她放好后盖上被子,自己大不了留张纸条道别,然后便可以回家休息了。

轻轻的将睡美人放在床中央,潘浩轻手轻脚的抽出双手,贴心的为她调整好了枕头的位置,然后又一手撑着床,一手将被子拉过来想要给她盖上。

可偏偏此时意外再次降临,睡梦中的李馨梦竟然翻了个身!本以为她醒转过来的潘浩本能的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发现她依旧酣睡,这才松了一口气;可手上传来的一阵绵软温热,却让他很快意识到大事不好……

原来,李馨梦这一次翻身幅度不小,直接从平躺变成了趴睡。本来这也没什么奇怪,可她的身子却恰好压住了潘浩的支撑手,不仅令他猝不及防,而且从入手的触感来看,死死压住他手背的,竟然是小妮子的胸部!

俗话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在此时的潘浩看来,他却觉得两者大有区别——软绵绵的小白兔压在手背上,怎么可能有手掌的触感那么美妙呢?

不过他仍旧在心里感叹:啧啧,看不出来啊,她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居然这么有料!难怪洗完澡要穿个毛衣遮掩了,敢情是怕我见色起意么?

手背被这么压着,他一时也忘了给李馨梦盖被子,一心只想着如何脱身。虽然送上门来的“福利”不可多得,但也不能一直占着不撒手吧?短暂的品味之后,他面红耳赤的尝试着抽出手来,不过又担心自己动作幅度大了将姑娘惊醒。

毕竟,现在他手触碰的可是人家的隐私部位,虽然她睡得死沉死沉的,但谁知道她敏不敏感呢?万一她忽然醒过来,误会我是在趁机吃豆腐,那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就这样,潘浩几乎是以毫米级的速度尝试着往外抽手,唯恐将李馨梦惊醒。此时的房间里寂静无声,只听得到小妮子酣睡的呼吸声,以及潘浩那被他刻意压制的喘息。

令他绝望的是,经过了好几分钟的努力,他的手依旧被压得死死的,倒不是因为李馨梦体重超标,而是因为她胸前实在太有料,趴着的睡姿更是加大了这份压力,潘浩又得顾及到动作幅度,因此难度自然是陡然增加。

蹲在床边,一只手不偏不倚的“摸着”姑娘胸脯,这样的画面若是不知情的外人看来,定会显得有些猥琐。潘浩当然知道这一点,因此也变得更加专注。

可俗话又说了,欲速则不达,他发现自己越是着急,手上便越是不听使唤,渐渐的,手背也被“汹涌”的李馨梦给压麻了,便更是难以控制。

就这样屏息凝神的往外挪动着,不知不觉间,两天以来积攒的疲劳不合时宜的袭来,潘浩发现自己越发困倦,不仅手臂似乎是失去了知觉,连眼皮也变得沉重无比,时间一长,竟然就保持着这姿势直接睡了过去!

蹲着睡的滋味当然不太美妙,不过幸好手上仍有绵软温润的手感,尤其是手背中央那一点些许的突出触感,即便是隔着毛衣,也足够让人脸红心跳。

也不知是梦是醒,潘浩只觉得自己不知何时手上来了个“翻身”,手背与李馨梦胸部的接触换做了手心,瞬间那手感便有了质的飞跃,以至于都忍不住将五指呈爪状,轻轻掌控住这一方绵软,细细的把玩起来……

迷迷糊糊之间,他似乎听到了李馨梦娇羞的呓语,潘浩的潜意识里,自然也是愉悦万分——自从上次与白文静的沙发大战后,这应该是他最接近于和姑娘“亲密接触”的一刻了。即便昏沉的睡意让他根本分不清这是不是一场旖旎的春色之梦。

清晨时分,潘浩被一阵尖叫声惊醒,伴随着床垫的震动,他睁开了视线模糊的双眼。只见李馨梦正裹着被子缩在大床一角,杏眼圆睁着与他对视,脸上羞得一片红霞。

潘浩瞬间想起自己昨晚的遭遇,第一反应当然是觉得姑娘误会了自己,连忙解释道:“对……对不起啊大梦,我真不是有意的……”一边说,他一边懊恼自己犯困睡着,而且还一睡睡到了大清早!

这下可怎么办才好?她会不会觉得我趁机非礼了他,从此对我留下坏印象,不再愿意搭理我了啊?

这样的悲观情绪很快弥漫,潘浩甚至开始琢磨:对了,她家里可是在省委有关系的,之前她可以悄悄帮我,那以后也可以找机会整我啊!娘哎,我这被迫袭胸的小福利,“享受”起来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吧?

出乎他意料的是,李馨梦似乎并不清楚他为何道歉,想了半天后才不可思议的喃喃道:“难道说……是你给我脱掉的?”

顺着她尴尬的目光,潘浩看到的是床的另一端,那条不知何时被脱下来,已经被压得皱巴巴的牛仔裤。

见到这一幕,潘浩脑子里嗡的一声:乖乖!这是啥情况?我可是睡着了啥都不知道啊,怎么……怎么她连裤子都脱了?靠,这下误会大了,她要是认定是我给脱的,那还不去告我强暴么?

稍微冷静下来理性分析一番,他又觉得情况应该没那么糟,便尝试着解释道:“啊?大梦你说啥呢?这裤子……我是真不清楚啊,应该是你穿着不舒服,自己给脱掉的吧?”

对于他的猜测,李馨梦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不过新的疑惑又涌上心头:“可是……你怎么会蹲在那儿睡着呢?还有我……我是怎么躺到床上的呢?”

她的这俩问题基本上也就等于在问“我俩昨晚到底做了些什么”了!

潘浩有苦难言。他当然没法解释得那么清楚,因为那样一来,李馨梦可就知道自己被他“吃豆腐”了。虽然不是有意的,但以这姑娘的薄脸皮,今后二人相处起来,肯定会有膈应,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情急之下,他只好见机行事,临时演绎道:“我昨晚改稿子改得太久,完事儿发现你趴桌上睡着了,我想叫醒你和你道别,可你怎么也叫不醒……”

听他说到这里,李馨梦似乎有些后怕,本来稍稍恢复的脸色,登时又变得通红,喃喃道:“你……你没有趁机对我怎么样吧?”

潘浩苦笑着摆手道:“姑奶奶,我当时也困得跟狗一样,哪儿有心思怎么样啊?”不过话一说完就后悔了,因为这句话完全可以理解为:如果我不困的话,说不定就会对你做点什么哟!

好在李馨梦似乎也没有太在意。潘浩继续解释道:“后来你差点摔倒,我一把接住了你,就想着抱你到床上睡,但是你一直掀被子,我就守了一会儿,等你掀被子,我就给你盖上。一来二去,我……我也就没顶住瞌睡,稀里糊涂的睡着了。再往后发生了些啥,我可就真不知道了啊!大梦,你一定要相信我!”

他的这一连串说辞听起来十分连贯合理,李馨梦将信将疑的嗯了一声。看她反应,潘浩也是长舒了一口气:看起来她应该是不记得我“袭胸”的事儿了?嗯,多半是她半夜又翻身,醒来的时候已经没用胸脯压着我手了吧?

一想起美人翻身,他便联想起了那似乎近在眼前的“手感”,软软的、暖暖的、带着几分弹性,还有中心处那些许的俏皮……所以昨晚我手掌的那些触感,到底是不是在做梦啊?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潘浩莫名觉得有些脸红心跳。

趁着他发愣的工夫,李馨梦也及时检查着自己的身子。低头看了一眼被子包裹下的自己,她发现那毛衣还好端端的穿在身上,下面的牛仔裤虽然脱掉了,但至少小内内还在,并且那里也没有什么异样……

这样一来,她终于放心了一些,最终选择接受了潘浩的解释。

可转念一想,又嘟囔道:“不对啊,如果是我自己脱掉了裤子,那怎么会没发现你蹲在那儿睡着了呢?”

她这么一说,潘浩听着都快急哭了:“姑奶奶,你也不想想,我如果真的色胆包天,怎么可能只脱裤子不脱你衣服啊?”

一句话说得李馨梦忽然忍俊不禁,扑哧笑道:“你这家伙,这种时候还这么不正经,不怕我一口咬定你非礼么?”

潘浩搞不懂这女人心思,只觉得她这一笑,笑得令人心旷神怡,心里有忍不住想要亲上去的冲动。不过碍于刚刚的对话,他只能努力平抑下去,摊手无奈道:“你要真咬定我非礼,那我也只能将错就错,这辈子算是赖上你喽!”

“啥?将错就错?啧啧,你这家伙的脸皮可真够厚的啊……”

正文卷 第110章:穿帮

经历了“糊涂一夜”的两个人,在表面上洒脱的玩笑之下,各自心里都有着不同的想法。

潘浩这边在想着尽快结束这个话题,免得李馨梦把记忆厘清,万一想起那些细节来,情况可不怎么美妙。

而李馨梦则有着女性的感性,想的是潘浩言语中的一个细节:他不仅没有借机揩油,而且还蹲在床边守着不让我掀被子?天呐,这么贴心细致的男人,这年头恐怕不多见了吧?

一边想着,她一边觉得自己的胸口有些莫名发痒,下意识的伸手轻轻抓了抓。这个举动让她顿时意识到情况不妙,触电般的看了潘浩一眼,小脸儿刷的一下又红了。

潘浩被她这动作和眼神弄得一个激灵,以为她真想起来了什么,噌的一下站起身来,挠头道:“哎呀,肚子好饿呀,要不咱们去吃饭吧!”

李馨梦当然没有想起来什么,她只是觉得胸部有些许不适,并且很快判断为自己和衣而睡,那儿是被毛衣和内衣给膈到了,而让她惊魂未定的,当然是当着一个男人面,自己居然做出了伸手摸胸的动作……

正因如此,潘浩略显生硬的转移话题,她也颇为受用,点头道:“好啊,不过……你得等我穿好衣服……”

潘浩故作淡然的笑着点点头,转身朝洗手间走去,打开水龙头,捧了一捧凉水,双手在脸上使劲拍打着。不知是不是错觉,他隐隐觉得鼻息间还能从手上嗅到李馨梦身上的香气,心里一阵心猿意马,但很快便被他控制下来。

潘浩啊潘浩,你这是精虫上脑了么?怎么连这种程度的暧昧都受不了啊?想什么呢?人家多半是个官家小姐,你区区一个农二代,莫非还想着癞蛤蟆吃天鹅肉不成?

如果说之前在丽河初遇时,他是单纯因为外形对李馨梦产生了好感,进而有了一些“进一步发展”的想法的话,如今,在了解到她可能的身家背景后,他要说没有心理包袱,那是不可能的。

在机关单位工作的经历,让他看了不少门当户对的结合,也听说过一些不问出身的反例,总的来看,这社会主流还是趋向于前者。这一点,在他的观念中一直十分明确。因此哪怕李馨梦依旧美得楚楚动人,而且和他越发熟识,但他反倒已经淡化了那方面的念头。

毕竟,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动物,如果认定了在某方面毫无希望,自然不会愿意去过多的倾注精力与期待。

可是,仔细回想昨晚的一幕幕,潘浩心头又冒出几分不甘:可如果是她对我有意呢?说不定她昨晚就是在装睡,等着我更进一步呢?到头来我却傻不愣登的在床边趴了一宿,如果真是这样,她肯定失望透了吧?

虽然这么想多少有些直男癌之嫌,不过结合昨晚的种种反常细节来看,倒也不能怪潘浩“自作多情”。

当然,他也知道,眼下所有的猜测都不可能得到求证。即便李馨梦当时真是在装睡,也有可能是一种试探呢?更何况,现在都已经天亮了,再去纠结后悔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就这样,俩人十分默契的洗漱收拾后来到餐厅吃早餐,心照不宣的没有再提昨晚的事情。

餐厅门口,酒店十分贴心的准备了今天出刊的报纸。天阳都市报作为省内数一数二的大报,自然也不可或缺。

潘浩和李馨梦各自取了一份,又拿了一些餐食后,一边吃饭一边看了起来。

“一场蹊跷火灾,牵出隐匿‘硕鼠’”,报纸的头版头条,一个引人入胜的大标题,配上尤建新被警察带离时的背影照片,整个版面显得极富冲击力。要知道,用整个头版的篇幅来呈现一则新闻的标题和图片,几乎算是报社的“最高礼遇”了。

见到自己的作品享此殊荣,潘浩和李馨梦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俩人心里都是成就感爆棚。

翻开报纸,来到社会版面,这则新闻自然也是头条。值得一提的是,它恰好将陆定远亲自关照的调查组作品,也就是那条非法集资案的深度稿件给“压了一头”,生生的将它挤到了社会版第二版上,篇幅也压缩成了三分之一版。

李馨梦见状笑道:“昨天我还听领导说,这个非法集资的稿子编委会很重视,本来打算继续大做的,没想到你一出马,他们立马就改主意了!”

潘浩嘿嘿笑道:“那还不是因为我这稿子运气好,是被编辑部甘主任亲自编审的。”

“才不是呢,我估计啊,是因为领导觉得他们的稿子虽然重要,但毕竟对面楼也在跟进,连个独家都算不上,而你这一篇,不仅是货真价实的独家稿,而且偏偏还这么精彩。这样的稿子如果都不上头版,未免也太没天理了!”

李馨梦的分析十分在理,潘浩听得连连点头,同时脑补了陆定远的失望模样:嘿嘿,这厮还指望着靠非法集资这稿子打人家脸呢,没想到会被领导“舍车保帅”吧?

一口气看完整版的稿件,潘浩默默总结着自己原稿与见报稿的区别,借此机会,他可以学到不少东西,比如编辑部对稿件处理方式的偏好,以及文字表现、标题拟定等方面的技巧。更何况,这篇稿子还是老编辑甘小林亲自把关,仔细研究一番,更是能让他收获颇丰。

李馨梦一边吃饭,一边不是抬头看他,见他十来分钟都没动筷子,也看出他这是在专注总结,因此也就识趣的没有打扰。

等她吃完了,潘浩终于才放下报纸开始用餐。李馨梦拿起手机打开售票软件:“怎么样?咱们今天上午一起回天阳呗?我来买票!”

“嗯,一会儿我回家把行李带上,随时可以出发。”潘浩应了一声,自顾自的嘀咕道,“反正这件事短时间内,应该也没啥后续进展可以跟了。”

话音未落,桌上的手机忽然急促震动起来,低头一看,正是家里老妈打来的。

潘浩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肯定是老妈起床看我一夜没回,打电话来兴师问罪来了!

李馨梦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得知是潘母来电,在一旁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她当然没有恶意,只是想看眼前这个厚脸皮如何圆谎。

在姑娘饶有兴致的注视下,潘浩硬着头皮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喂”上一声,电话那头便传来母亲的一通咆哮。

“臭小子!你现在在哪儿?还不快给我回来!”

即便是隔着餐桌,李馨梦都能清楚的听见电话里的叫喊。潘浩也是大皱眉头,心道:不就是一晚上没回家嘛,至于么?老妈也真是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她以前也不这样啊,这次是怎么了?搞得我在姑娘面前怪丢人的……

“妈,你听我解释……”他尝试着安抚两句,却被母亲直接打断。

“当然要解释,而且得当面解释!”刘秀华说着说着,言语间竟然带着几分哭腔,“好好的金饭碗,你说不要就不要了,居然跑去当什么记者,你可真是长能耐了啊!你爸知道这个消息,气得差点背过气儿去,你知道吗?你个臭小子……”

电话里,母亲接下来是一通絮叨埋怨,潘浩则是满脑子问号:怎么回事?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这时候,母亲又接连追问:“浩子啊浩子,你可太让我们失望了!从小到大,你啥时候骗过爹妈啊?现在你不学好了,对象说分就分,工作说换就换,还都瞒着我们,你有把你爹妈放眼里吗?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们?”

眼见母亲这样情绪泛滥下去,指不定就得痛哭失声,潘浩知道自己这一趟家是非回不可了,而且过程绝对不会太愉快。

连声承诺了一通,说自己马上就动身回家,终于结束了和母亲的通话,他抬头一脸歉意的看着李馨梦,苦笑道:“看起来,我一时半会儿是回不了天阳了。要不……你先回去吧,我完事儿后自己买票回。”

李馨梦将他刚才的电话听了个大概,知道他已经谎话穿帮,明白了他的处境,作为一个了解他工作和感情变故的知情人,同时又曾经接受了他莫大的帮助,此时的她觉得自己有必要伸出援手。

想都没想,她便摇头拒绝了潘浩的提议:“不,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当着我的面,叔叔阿姨的情绪或许不会太失控,你解释起来应该也容易一些。”

“不不不,这是我自个儿的事,把你拖下水干嘛啊?”潘浩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就像你说的,这事儿迟早得穿帮,我还是长痛不如短痛,自己回去‘受死’吧!你别听我妈骂得厉害,其实她还是挺通情达理的……”

李馨梦看出了他的心虚,笑道:“别硬挺着啦,我知道你现在挺没底的。呐,你不是也说了么,感情和工作问题,只要先解决了一个,你在叔叔阿姨面前就能挺起腰板,那么……我就再配合你演一出戏呗!”

正文卷 第111章:准儿媳

坐在回家的车上,潘浩尝试着理顺眼下的局面。

父母从来没有看报纸的习惯,应该不太可能是一大早看到今天的稿子,再戳穿了自己的谎言,同村的人和家里的亲戚朋友看到后告知他们的可能性也不高。

排除了这一可能,他唯一能想到的合理解释就只剩一条了:肯定是李景瑞啊!他不是说要把舅妈那五十万给该换个名目么?没准这家伙为了作秀,派人去跟舅妈说了什么,顺带提到了我呢?以舅妈的八卦劲儿,那不得第一时间通风报信啊?

当然,现在探寻穿帮的原因已经无关紧要,潘浩更在意的,是回家的这出戏究竟该怎么演。

李馨梦主动提出要配合他再演一场戏,那意思很明显——之前不是在电话里演过你女朋友么?今天人都来兰江了,就再硬着头皮去和长辈见一面呗!

虽然此前开玩笑时,李馨梦明确说了,用一个谎言去圆另一个谎是不对的,可眼看潘浩处境堪忧,他父母似乎又情绪濒临失控,她也就顾不得这么多了。

为了把戏做足,她从酒店出来后,甚至还专门找地方买了些礼品,笑嘻嘻的和潘浩一起上了出租车。

此时此刻,潘浩和李馨梦并肩坐在后排,眼看车子快开进村了,他忍不住提醒道:“大梦,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让师傅把你送回城里,我一个人回家吧!”

李馨梦皱眉啐道:“你这人怎么娘们儿唧唧的?我一个女的都不怕,你担心个啥嘛?”

潘浩苦笑道:“我这不是怕连累你么?你是不知道,要是被我爸妈认准了你这个准儿媳,你以后估计不会有消停日子过……”

“他们能把我吃了不成?”李馨梦大喇喇的笑着摆了摆手,“放心吧,我既然答应帮你,就不会怕这些。”

潘浩不好再劝,心里对这姑娘感激不已,想着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报答人家。毕竟这种事对一个姑娘来说,算得上是做出重大牺牲了,若非把自己看得无比重要,李馨梦又怎么会主动提出来呢?

带着心里的感恩,与近乡情怯般的忐忑,下了出租车,潘浩有些木讷的给李馨梦开了门。小妮子颇有腔调的伸出一只手来,意思不言自明。

潘浩略微愣神,很快便反应过来,顺势牵起了她的小手下了车。俩人站在狭窄的村道边,望着一旁稍显破败的农宅,迈步便朝大门走去。

似乎是听见了院门外的动静,母亲刘秀华没好气的打开了门,准备劈头盖脸先给儿子来个下马威。

可刚一开门,眼见儿子竟然牵着一位白净秀丽的年轻姑娘款款走来,姑娘手里还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她原本黑着的脸顿时僵住了,到了嘴边的斥责之言,也给生生的咽了回去。

“浩子……你……你们回来啦?”反应了足足两三秒后,刘秀华很快脑补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虽然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但她还是尽可能的保持了和颜悦色。

潘浩应了一声,颇为心虚的问道:“爸……还好吧?”

刘秀华白了他一眼:“还死不了!你个臭小子,回头我再跟你算账!”这一句责备声音压得很低,显然是不想让李馨梦听见。很快,她又大声笑道:“你个傻小子,还不快跟妈介绍一下!”

看得出来,第一次见到儿子往家里领姑娘,当妈的还是有几分拘束。

整个过程中,李馨梦都乖巧的任由潘浩牵着手,低眉顺目的微微笑着,像极了一个春心荡漾的娇羞小媳妇儿。

没等潘浩组织语言介绍,她率先开口了:“阿姨你好,我叫李馨梦,是潘浩的女朋友!嘻嘻,我们之前在电话里聊过的,阿姨还记得吗?”

刘秀华连连点头:“记得记得!你的声音真好听呀!呵呵,没想到人也长得这么标致,我家浩子可真是有福气啊!”

李馨梦抿嘴一笑:“阿姨太客气啦!能和潘浩在一起,我才是有福气呢!这年头,像他这么贴心细致又会照顾人的男生太少了,而且他在事业上也很有进取心,我可崇拜他了……”

这一场戏来得突然,李馨梦这“台词”也没有过多斟酌,因此夸起潘浩来显得多少有些过头。不过这在刘秀华听来却是无比受用,同时还给她留下了这姑娘聪明懂事会说话的好印象。

潘浩听李馨梦如此露骨的夸自己,心里也是美滋滋的,他知道,这样的夸奖虽然有演绎的成分,但多少也能反映李馨梦的真实看法。这么说来,这姑娘对自己的评价还真挺高的哈?

“都别在门口站着啦,快进来吧!”刘秀华带着兴师问罪的念头开门,没想到却喜笑颜开的领了人回来,眼见院里乱糟糟的,她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家里怪脏的,让姑娘见笑啦!”说着,瞥见丈夫潘志国正坐在院坝边抽闷烟,她连忙轻咳一声以示提醒。

潘志国为儿子工作的事生了一上午的闷气,听见儿子回来,更是不想搭理,没想到眼下这一通闹腾,加上妻子的“暗号”袭来,他一个激灵,飞快的灭了烟,抬眼一看才发现局面不对,并且也很快的反应过来,笑呵呵的起身泡茶去了。

刘秀华热情的招呼着儿子和“准儿媳”在堂屋坐下,潘志国及时的端上了热腾腾的茶水。一家人相继落座,面对面的大眼瞪小眼,气氛多少有些尴尬。

潘浩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两位老人也未曾料到这一幕,更是有点发懵。

还是李馨梦机灵,笑道:“这一次来得仓促,也不知道叔叔阿姨喜欢什么,就随便买了点保健品和烟酒,希望你们不要嫌弃……”

有人开了话茬,谈话便能进行下去了。潘志国和刘秀华都表示很喜欢礼物,同时让李馨梦下次来时不许再这么破费。

紧接着,俩人话锋一转,不约而同的对李馨梦开启了“查户口”模式。

“小李啊,你老家是哪儿人呀?”

“阿姨,我是土生土长的天阳人呢。”

“哟,省城人啊!省城好地方啊,咱们浩子从小刻苦念书,这花了多少年才挤进去站住脚噢。呵呵,他现在也算是半个省城人了吧,小李你可别嫌弃他的出身啊!”

“怎么会呢?阿姨,我不是那种人,再说了,我喜欢的是潘浩这个人,和他什么出身、是哪儿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看得出来,二老对自家儿子的终身大事担忧已久,尤其是焦虑自家贫困的条件把未来儿媳给吓到。现在听到李馨梦这样答复,他俩相视一望,各自暗舒了一口气。

接着,查户口模式进入第二阶段,两人开始打探李馨梦的家庭情况。

“呵呵,小李可真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啊!你爸妈可真了不起,教育出你这么懂事的好闺女……”刘秀华问得尽可能委婉,“他们现在都挺好的吧?还在上班么?在哪里工作啊?”

李馨梦似乎早有准备,应道:“谢谢阿姨夸奖。我爸妈都是普通的公务员,在基层干了大半辈子,过些年我妈就该退休啦!”

两位老人又是相视一望,“公务员”这三个字似乎令他们想起了什么,目光不约而同的转到了儿子身上。

潘浩本来看李馨梦帮自己分担了所有“火力”,心里十分过意不去,正想着如何插话呢,现在好了,话题毫无过渡的衔接到了他这边。

“叔叔阿姨,你们就不要责怪潘浩啦!”没想到,还没等二老开口,心细如发的李馨梦率先猜到了他们的心思,来了个先发制人,“其实他辞掉公务员跳槽到报社,也是因为我。”

两位老人齐齐转头,双眼瞪得溜圆;甚至连潘浩的表情震惊不已。

李馨梦咯咯一笑:“你们把公务员这工作想得太好啦!你们看我爸妈吧,也在体制内工作,不也几十年都在基层默默无闻么?我觉得潘浩挺有才的,坐在机关虚度青春实在是太委屈了,所以就劝他来我们报社试试,正好也能让我俩有更多机会在一起,多好呀?”

一听说儿子跳槽是为了“老婆”,两位老人就不太敢发难了,毕竟这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即便是乡下人也是听说过的。

潘浩心怀感激的看着李馨梦,没想到她怎么会想出这样精妙的说辞,说得父母愣是毫无反驳余地。

这还没完,李馨梦的新一波夸赞又来了:“结果你们猜怎么着?才进报社一个月,他就已经成长为部门骨干,当了组长啦!这可比他们原来那科室的副主任厉害多了,全国连锁的大企业老板,还有这次的景瑞公司老总,哪一个不对他客客气气的呀?对了,还有舅舅家火灾那事儿,要不是潘浩把事情查清楚,哪儿能这么快得到解决啊?叔叔阿姨你们说,这难道不更给老潘家长脸么?”

听她说得唾沫横飞,听起来也十分有道理,二老心里荡起阵阵波澜,愣是没有半点反对意见,最后更是不由自主的连连点起头来……

正文卷 第112章:后院起火

午后,坐在进城的公交车上,潘浩注视着站在路边的父母,心里长舒了一口气。自己谎言穿帮这一关,在李馨梦的全力帮助下算是过了。

经过她的一通解释,二老不仅觉得很有道理,而且反倒转而支持他的决定了!

想想也是,以前儿子在机关当个小科员,即便村上镇上的干部们给他们几分薄面,但在不知情的人面前提起来,人家也不会太当回事。可现在情况不同了,儿子可是堂堂天阳都市报的记者,而且有着让景瑞公司低头认错的光辉战绩,这事儿要是说出去,谁能不给几分面子?要知道,景瑞公司的后台听说是兰江市市长哩!

更何况这份工作还让儿子找到了一个漂亮大方的媳妇儿,简直是一举两得啊!

心情上的反转,让两位老人格外的欢喜,愣是将二人留下来吃了顿午饭才肯放他们走。

一路将俩人送上公交车,二老并肩站在路边,双眼灼灼的望着他俩,盼着俩人好好过日子,早点把“大事”办了,啥时候再给老潘家添个孙子……当然,这一切现在都只能通过眼神表达。

目送公交车越走越远,两位老人意味深长的相视一笑,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像是卸掉了一个巨大的包袱……

略显颠簸的车上,一直被潘浩揽在怀里,不得不靠在他肩头,作甜蜜恩爱状的李馨梦本来有点昏昏欲睡,忽然一个激灵,喃喃道:“差不多可以松手了吧?”

午后的潘浩本来也有点困倦,一听这话顿时清醒,这才发现自己的左手还揽着人家姑娘的腰呢。脸上微微一烧,他缩手回来,挠头笑道:“对不起啊大梦,我这是有点入戏了,哈哈……”

本来是随口一个玩笑,李馨梦却一本正经的偏着头看他,不知在思索些什么,随即抿嘴笑道:“你这是在夸我演技好,对吧?”

可不是么?为了显示“小两口”恩爱甜蜜,俩人当着潘家父母的面又是牵手又是靠肩的,吃饭的时候还互相夹菜呢。整个过程中,李馨梦表现得十分自然,有时候甚至还很主动,搞得潘浩都有点分不清她是在演戏还是在假戏真做了。

当然,这也只是他恍惚时的瞎琢磨,他心里清楚,李馨梦的仗义相助更多还是为了报答此前的恩情。另一方面,他特别注意到姑娘在介绍自己家庭时的说辞:她说她父母在体制内工作,而且在基层工作了几十年?嘿嘿,这话只怕是半真半假噢,看她妈妈那气质,哪像是一般的小公务员呢?

再一想到那位神秘的省宣大人物对自己的暗中相助,潘浩更加怀疑李馨梦是个出身显赫的二代。一想到两人之间那难以逾越的背景鸿沟,他在恍惚间产生的旖旎联想,也就随着乡间公交的颠簸旅程而渐渐消散了……

就在潘浩和李馨梦演完戏坐车回天阳的同时,天阳都市报社会部办公室外的吸烟室内,照例开完一场周例会的陆定远,此时正和两名得力干将抽烟闲谈着。

“远哥,我还是觉得这件事太欺负人了!”点上一支烟,邱迪生黑着脸,眉毛皱成了川字形,摇头道,“潘浩那稿子即便再牛,也不该挤压我们的版面啊!他花了心思和时间去采访调查,难道我们就没有吗?上头凭什么这么对咱啊?”

面对满腹牢骚的手下,陆定远面无表情,淡淡道:“老邱,你得学着面对现实!很多时候,付出和回报就是这么不成正比。这一次啊,咱们也只能先吃个哑巴亏。没关系,现在看来,潘浩已经有点开窍了,这一次的采访和田小薇也没啥关联,所以除了版面之外,对咱们也没有多少实质性的危害嘛!”

邱迪生一脸忿然,闷头抽烟不吭声。一旁的陈一琼嘿嘿笑道:“老邱啊,你就别想不通啦!怪只怪咱们没有人家那样硬的后台!啧啧,回家奔个丧都能写篇稿,还能让甘主任亲自编审,一直搞上头版头条,真不知道他和省宣那位大人物是啥关系!”

说着,他好奇的冲陆定远使了个眼色:“远哥,这儿没外人,你跟兄弟们透个风呗?这事儿咱们不清楚,难道蒋总还不清楚吗?他老人家现在这么看好你,没跟你说过吗?”

陆定远撇了撇嘴,叹道:“说起来,我还是比不上人家这层关系硬啊!蒋总又不傻,怎么会啥话都告诉我呢?”

感叹着潘浩的强大后台,二人的情绪显然有些低落,而愤愤不平的邱迪生此时却一反常态的表示了自己的不屑。

将几口气抽完的烟头狠狠踩灭,他冷不丁的嘀咕道:“什么狗屁后台啊,都是这小子瞎掰的!”

“老邱你没糊涂吧?这种事咋瞎掰?你当咱报社领导都傻么?要不是有人打招呼,他潘浩能破例招进来?”陈一琼不以为然的反驳着,“还有啊,他上次做315策划,省宣是怎么出手帮他对付商报的,你忘了?说他没有后台,谁信啊!”

陆定远没吭声,显然也是和陈一琼持同样看法。此时的他想得更多的,还是将潘浩争取到自己阵营来,为自己谋求权力和利益创造更有利的局面。从潘浩请假前的反应来看,他觉得自己已经成功在望了。

邱迪生依旧是一声冷笑:“嘿嘿,实话告诉你们吧,我前两天刚和老付、老李他们吃过饭,他们说,这可是姓潘的亲口告诉他们的!”

他口中的老付老李,自然就是已经跳槽到对面楼的付军和李茂然了。

眼下已经成为竞争对手的三人能坐在一起吃饭,想必还是因为多年同事的交情,或许还有一些互相打探情报的考量,毕竟彼时他们都在跟进同一条线索。

邱迪生如实说道:“他俩说了,上次田小薇请客吃饭,姓潘的跟他们交了底,说他压根就没有什么省宣的关系,之所以多次被照顾,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说着,他又将听来的另一段事实娓娓道来,讲的是潘浩如何从市委宣传部被排挤,如何情场失意,再如何误打误撞进了天阳都市报……

这些话虽然都转述自付军和李茂然,但确实也都是潘浩在饭局上自己说的。至于这俩人为什么会把这些捅出来,邱迪生猜测,他们多半是想借此奚落一番他和陆定远等人,嘲笑他们杯弓蛇影、草木皆兵……

这些让陆定远和陈一琼闻所未闻的故事,听得他俩很快愣在了当场。

好半天后,陈一琼才倒吸一口凉气:“远哥,这事你怎么看?”

“嗯,我觉得这小子在当时的场合,应该没有必要撒谎吧?”陆定远率先下了个定论,接着猜测道,“可如果他真没有关系,又是谁会在暗地里帮他呢?”

邱迪生此时插话道:“老付说了,当时他们在饭局上也这么问姓潘的,那小子说他想来想去,觉得他进报社这事儿,应该是他春节的时候在丽河出手救人,人家在报恩呢。至于后来的事嘛,他猜测应该都只是巧合……”

这么一说,陆定远的心思就活泛了:对啊!这完全说得过去啊!这小子误打误撞救了大人物的家属,人家打听到他的情况,暗中帮他一把,让他进了天阳都市报,按理说这恩就算是报到位了。再往后嘛,省宣出面批评商报这事儿,没准确实只是因为商报做得不地道,让上面领导看不下去了呢?

一时间,潘浩在他心目中的分量与威胁程度,顿时直线锐减。他甚至开始琢磨:不过这事儿也太巧了,甚至连蒋总他们都蒙在了鼓里!嗯,我得想办法求证一下,如果老邱说的都是真的,我随时能拆穿潘浩的老底,岂不等于直接掐住了他脖子么?

“如果真是路遇贵人,这小子的运气可真够好的!”趁着陆定远沉思,陈一琼嘀咕道,“说起来,他在丽河救人的视频,报社好多人都看过,可惜现场灯光昏暗,除了那几个古城管理局的人之外,被救的母女俩是啥样子,根本看不清楚!不过我可听有人说过一嘴,说视频里的姑娘,长得有点像咱们摄影部的记者李馨梦呢!”

“李馨梦?”陆定远显然对这个名字不太熟悉,皱眉道,“应该是刚来没两年的新人吧?呵呵,咱们报社没那么邪乎吧,摄影部里藏着省宣大人物的家属?还恰好被潘浩这小子给救了,然后暗地里托人帮忙报恩?开啥玩笑呢?”

三人一阵哄笑,都觉得这样的奇谈未免太过离谱。

暂时放过了有关李馨梦的猜测,他们的注意力重新回到潘浩身上。顺着他“亲口”说出的那些实情,结合他进报社后的一连串经历,陆定远越发倾向于相信邱迪生今天的“爆料”。

潘浩啊潘浩,现在就看你小子识不识趣了!哼哼,要说才华你也算是有一些,就算你没有后台背景,只要乖乖听话为我所用,日子照样可以过得滋润,可如果你再执迷不悟,继续跟小田田扯不清楚,甚至再跟老子耍什么狐假虎威的把戏,你看老子到时候咋收拾你!

心里打着这样的算盘,陆定远的思绪越飘越远,从部门未来的规划,到与上级领导的暗中角力,最终想到的还是自己的前途。这一刻,他对自己有着前所未有的信心……

正文卷 第113章:失望的陆定远

从兰江市风尘仆仆的赶回报社,潘浩第一时间回到办公室。按照昨天的计划,他今天还将通过电话采访一下警方与景瑞公司,对昨天的稿件做一个追踪报道,算是给读者一个交代,把事件报道完整。

这种小篇幅的追踪稿难不倒他,也就是四点不到,他便已经写完稿子,通过发稿系统提交给了陆定远审核。

陆定远见他得空,笑嘻嘻的起身走了过来,趴在办公桌隔板上,挑眉道:“小潘同志,恭喜你啊,这一趟回老家收获颇丰嘛!嘿嘿,今天这稿子上了头版头条,这个月的最佳独家稿,估计又是你的喽!”

潘浩听他语气多少有些酸酸的,心里自然不悦,却也只能假笑道:“呵呵,只是运气好啊,正好有一条网络线索来自兰江,和我家里这事碰到一块儿了!”

言语间强调是“网络线索”,当然是为了向陆定远证明:你不是觉得老子守着网络组没稿子做,不跟着你混就没饭吃么?怎么样,打脸不?

陆定远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心道:老底都被揭穿了,还在这儿逞能呢?哼哼,再给你一次机会,就看你小子识不识趣了!

“嗯,兄弟你太谦虚啦!要不是你能力出众,又怎么能把一条线索挖得这么透彻呢?”心里憋着坏,嘴上却在使劲捧,陆定远笑道,“不过话说回来,像这样的网络线索毕竟不是天天有,兄弟你要想充分发挥才能,这么下去可不是办法啊!”

哟?这是还没放弃招揽我啊?潘浩兀自好笑,故作好奇的问道:“那陆主任觉得,怎么样才是办法呢?”

陆定远故作神秘的凑过来,声音压低了不少:“跟兄弟交个底吧,我最近有个打算,想要把咱们调查组的机制给做点调整,升级为机动报道组!到时候不管网络线索还是热线线索,或者是一些口线上的重大选题,都归这个小组管!

“当然,这个组的人员构成嘛,就必须得是部门的精兵强将了。兄弟你可以这么理解,这就是咱们社会新闻部的特种部队啊!嘿嘿,以兄弟的能力,完全应该到这样的团队大展拳脚嘛……”

说着,他还不忘补充道:“这个想法我已经跟蒋总大致汇报过了,他老人家也很支持呢!”

说完这一堆,陆定远意味深长的拍了拍潘浩的肩膀:“兄弟,机不可失啊,你可要考虑清楚!”心里想的则是:看在你小子颇有几分才华的面子上,老子给你指条明路,你可别给脸不要脸,还跟着田小薇那贱人混!哼哼,你自己有没有省宣的后台,你心里没点谱么?现在老子可是给你抱紧蒋总大腿的机会,你还不乖乖的老实跪下?

潘浩当然不知道对方已经不再顾忌自己的“后台”,听他说了半天,心里只得出了这样的判断:机动报道组?呵呵,听起来倒挺诱人的,一个小组把部门全部的优势资源都给吞了,这是要吃独食的节奏啊!姓陆的有了蒋总当靠山,胆子真是越来越肥了,就不怕其他人有意见么?

要说有意见,潘浩觉得自己就得第一个发言:你他娘的一脚把老子踹到这个破网络组来,等老子干得稍有眉目了,现在又要把我这一亩三分地给抢了,收到什么机动报道组去?对不起,老子不答应!

之所以不答应,一方面是不想任人摆布,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心里清楚,眼下只要点了这头,就等同于表态不再跟田小薇有任何瓜葛,更意味着从此对陆定远鞍前马后。潘浩不想做这样的墙头草,更做不到对自己心仪女人的背叛,也不信任陆定远会真的对自己委以重任……

因此,在陆定远的灼灼期待之下,潘浩默默听完他的招揽之言,接着只淡淡说了一句话:“特种部队嘛,不是都得是兵王才能进么?呵呵,我这种新兵蛋子还是算了吧!”

陆定远一听这话,顿时脸就沉下去了,刚准备出言讥讽两句,却听潘浩接起了一个电话。

“好的,钟总,我马上就过来!”短暂的电话,听起来应该是钟同德在召唤。潘浩挂断后冲陆定远摊了摊手,径直走出了办公室。

陆定远望着他的背影嗤然一笑,嘀咕道:“什么东西!这么不识抬举,真把自己当块料了是吧?姓潘的,你的好日子从今天开始就完了!”

如果说之前他费心招揽潘浩,看中的是潘浩背后的省宣大人物关系,想要一步步沾光,最后再设法给自己也搭上线;那现在呢,对潘浩的拉拢就只剩下削弱田小薇这一个目的了——田小薇虽然已经身在要闻部,但在部门内留下的势力仍然不小,加之她暗地里和报社领导“勾连”,保不齐哪天就会杀回来……

正因如此,对权力掌控欲望十足的陆定远暗下决心,一定要设法将田小薇的党羽剪除殆尽,而潘浩作为能力出众的得力干将,自然就是首当其冲。

不过眼下局势已经十分明显,潘浩属于那种“冥顽不灵”之辈,油盐不进的劲头让陆定远束手无策。在确定其没有背景后台的情况下,另一个选项便出现在了陆定远面前——不能为我所用者,大可毁之,亦不可为对手所用!

从这一刻开始,陆定远便在心中盘算起了“毁灭”潘浩前程的计划。

浑然不知的潘浩刚刚接到社长电话,让他到办公室谈话。好奇不已的他坐电梯来到楼上,刚走到钟同德办公室门口,大门开了,竟然迎面碰上了田小薇从里头出来。

俩人一个对社长的召唤好奇不已,一个低着头似乎心事重重,直接装了个满怀。

潘浩看清来人,不由自主露出微笑,笑眯眯的打了个招呼。田小薇脸色微红,应和一声后,本来准备错身而过,可似乎又忽然想起什么,转身一把将潘浩拉住了。

“给你说两句话。”说着,她将潘浩拉到过道一边,左右打望一番后,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提醒你一句,当心陆定远!”

潘浩算是刚和陆定远交完手,紧接着又接到这种提醒,便想当然的认为她说的是那“机动报道组”的事,便道:“放心吧小薇姐,他那点心思,我清楚得很呢!”

田小薇见他不以为然,正色道:“别太大意了,现在他可能已经弄清了你的底细,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有所顾忌了!”说着,她又解释了一番,说是李茂然昨晚和她闲聊,无意间提起了他与付军一起跟邱迪生吃的那顿饭,说他们当时喝多了,不小心说了很多有关潘浩的事。

接着,田小薇不无担心的摇头道:“这两个家伙口无遮拦,邱迪生现在又对陆定远唯命是从,说不定早就把这些告诉他了!你想想看,如果陆定远知道你没有省宣的后台,他会怎么变本加厉的对付你?”

这么一说,潘浩豁然开朗,心道:怪不得!我说姓陆的刚才咋显得阴阳怪气的,敢情是知道了真相,觉得可以骑在老子头上为所欲为了是吧?哟,那我刚才拒绝他,他不得恨死我啊?没想到啊,我这不知不觉之下,应该是彻底把他给得罪了吧?

收获了最新的情报,潘浩对眼下的局势判断可谓是准确无比。他猜测陆定远下一步一定会对自己频频出招,只为铲除自己这个“冥顽不灵”的异己,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烦闷,毕竟,谁不想让自己过得舒服些呢?

即便如此,他表面上还是显得举重若轻,笑着对田小薇道:“我知道了,谢谢小薇姐的提醒,我会多加小心的。”

田小薇不甚放心的缓缓点头,在他肩头轻轻拍了拍,这才示意他快点去见钟同德。潘浩想起她刚刚从办公室出来,心里多少有点膈应——这俩人在网上的“绯闻”闹得沸沸扬扬,就不能避嫌一下么?

虽然田小薇说过那张照片并不是在开房退房,潘浩也宁愿相信她,可这谜底一直没揭开,他也就一直难以真正释怀。

敲门推门,走进社长办公室,潘浩还没来得及和钟同德打招呼,便见他接起了桌上的电话。

“放心吧杜处长,这次的采访很扎实,是咱们报社的当家骨干田小薇出马,稿子我也亲自审过了,没问题的!”拿着电话,钟同德的语气显得很卑微,“我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请领导放心,等宣传部审过之后,我们第一时间安排发表,绝对不会掉链子!”

连声应了一连串的“嗯”,钟同德这才挂上电话,抬眼微笑着看了潘浩一眼,随口解释道:“市委冯书记的大秘杜龙生,你听说过吧?”

潘浩点点头,显然,他不太清楚钟同德为何会忽然提起这人。

“呵呵,这位杜处长啊,居然对你们小薇主任的采访写稿还不放心!”感叹一句后,他又嘀咕道,“嗯,明天就发稿了,你也不是外人,没必要再藏着掖着啦——这些天的流言蜚语不少,想必你也听说了吧?”

咦?他叫我来,就是为了谈这个?潘浩百思不得其解:如果是为了澄清谣言,那找我一个人聊有啥用啊?听他这意思,小薇姐和他去酒店,莫非是去做什么采访去了?

正文卷 第114章:省宣指示

潘浩不明就里,不知钟同德为何会和他谈起这些,不过还是如实点头道:“听说了,不过我不相信那些传言,简直太离谱了!”

他这说的也算实话,听得钟同德颔首笑道:“是啊,你们小薇主任的人品,别人不了解,你还不清楚么?”

说着,他顺口解释道:“其实说起来也简单,就是一个省委下达的指令,采访报道一名腐败分子,作为年度重点反腐倡廉报道,由省宣挂帅,天阳市委宣传部负责督战执行。任务派到我们报社头上,我就安排小薇去跟进,不过这种事采访起来比较复杂——当事人处于双规状态,暂时被安排在那酒店里接受秘密审查,所以每一次见当事人,都必须由我出面到场签保密协议……”

原来如此!怪不得小薇姐绝口不提呢,敢情是有政策压力啊!潘浩恍然大悟,但还是不清楚钟同德为何把他叫来说这些,犹豫再三还是挠头问道:“钟总,您和我说这些是因为……”

“呵呵,也没啥,就随口一说!”钟同德摆了摆手,“我是怕你受了流言影响,被某些人给带偏了。”

他这么一说,潘浩立马明白过来:噢!某些人,指的应该是陆定远这家伙吧?呵呵,看来经过上次大会上的事,钟总应该是狠狠的记了他一笔喽!也是,姓陆的那么张扬,越过钟总去抱蒋总大腿,不被记恨就怪了!

一边想着,他一边又暗暗感叹:现在这局势有意思哈?陆定远越级抱大腿,眼看就要把社会部变成他的独立王国,钟总肯定不答应啊!噢,所以他才想拉拢小薇姐和我,莫非是打算找机会把姓陆的给重新拉下马?

顺着这个思路,他顿时觉得自己的处境变得有趣无比——陆定远误打误撞揭穿了自己的老底,目前已经可以彻底抛下顾虑,专心对付自己的时候,钟同德恰好又抛出了橄榄枝,自己是接还是不接呢?

如果接下来,那就意味着要和他成为利益共同体。按理说,能跟堂堂一社之长绑在一起,是许多记者趋之若鹜的大好事,可潘浩心里清楚,钟同德严格意义上讲,跟踌躇满志的蒋如柏其实是两路人。俩人现在表面上看和和气气,实际上却免不了暗中较量。

蒋如柏刚坐上集团一把手的宝座,还没有建立起自己的心腹党羽,却又对集团内的各个拔尖单位——比如天阳都市报,有着超乎寻常的掌控欲;这显然让钟同德颇有微词,甚至能感觉到被架空的威胁!

长此以往,俩人的矛盾势必走向激化,而蒋如柏现在迈出培养陆定远的这一步,则切切实实的让钟同德看到了矛盾激化的必然性。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肯定会有所行动,而潘浩便是他眼下的最佳选择。这个年轻人不仅能力出众,而且据说还拥有强大的背景,如果能为他所用,对陆定远就会是一个不错的掣肘棋子。最为关键的是,潘浩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完全展现出倒向任何一方的趋势,哪怕是多次出面捧他场的蒋总,他也没有过多亲近……

不仅如此,从田小薇的只言片语间,钟同德不难判断出潘浩实际上已经和她化敌为友,甚至走得还挺近!或许以此为突破口,还能有将这个年轻人拉入自己阵营的一线机会呢?

就这样,潘浩设身处地的站在钟同德的角度,反过来分析了一番对方对自己的看法,看清了对方的动机。

他知道,摆在面前的橄榄枝,如果接下来,不仅意味着要和钟同德站上一条船,未来还有可能与蒋如柏直接为敌。一边是一社之长,一边是集团一把手,两难的抉择顿时让他有点左右为难。

“放心吧钟总,流言蜚语总有不攻自破的那天,想要趁机兴风作浪的人,终究也是成不了事的!”思来想去,潘浩只有故作高深的表了个态。这也不算他和稀泥,因为在他这番言语中,已经明显表达出了对陆定远的敌意,这和他现在的盘算完全一致——姓陆的要整我是吧?那就来呗,谁怕谁啊?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对钟同德的表态,完全可以这样理解:我愿意和你一起对付陆定远,至于要不要和蒋总撕破脸嘛,我可没有吭声!

钟同德是何等聪明的人,很快便分析出了这个答案。虽然有些失望,但能争取到潘浩一起对付陆定远,他已经挺知足了。

毕竟,像陆定远这种出头鸟,如果能以雷霆之势将其强势打压下去,对那些试图效法的激进分子,将会是一个绝佳的震慑!对于巩固社长权威这个目的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想到这里,钟同德心满意足的掏出烟盒来,抽出一根发给了对面的潘浩,笑道:“小潘,你是个聪明人,怪不得你们小薇主任对你的看法都大有改观呢!”

潘浩接过烟来点上,表面笑呵呵,心里却发牢骚:你好意思提小薇姐?当初要不是你犯糊涂,任由蒋总牵着鼻子走,对她冷言冷语的打压,她也不至于沦落到被处分的地步!现在倒好,你为了对付陆定远,又反过来做出一副爱才姿态,这是何苦呢?

他明白,无论是机关单位还是在现在这事业单位,真的没有永远的敌人或朋友,有的只是利益关系是否冲突的区别——如果双方目标一致,先前的矛盾大可以一笔勾销;可如果俩人背道而驰,之前哪怕再铁的关系,也可能随时破裂啊!

这,或许就是让不少人发出“人多、水深、关系利益复杂”感叹的原因吧!

“嗯,闲话不谈了,咱们说正事吧!”抽了几口烟,钟同德忽然另起话头。

潘浩一怔:啥?敢情刚才说的都是闲话不成?

只听钟同德一本正经的说:“你今天见报的稿子写得很好,刚刚省宣发来文件,点名表扬了你的采访报道。呵呵,我暂时压着没往上报,就是想等你回来后,第一个先告诉你,让你高兴高兴!”

说话间,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袋,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张传真件,递到了潘浩面前。

潘浩定睛一看,只见红头文件上印着鲜亮的西川省委宣传部电文抬头,正文写得简明扼要,说他在兰江的这篇报道,堪称处理网络舆论的典型案例,不仅迅速圆满的还原了事件真相,而且还通过报道,及时平息了一场潜在的群体性事件隐患,得到了省宣领导的一致认可与高度评价……

文件最后,居然落着省委宣传部部长李尚清的亲笔批示,说是希望天阳都市报能再接再厉,打好网络舆论阵地战,积极总结经验,把这类新闻做得更好。

一边看文件,潘浩心里一边扑通扑通直跳:又是省宣发文?又是对我的稿子点名表扬?哈哈哈,这事儿要是传出去,陆定远肯定会迷糊死吧?他现在不是认定了我没有省宣背景了么?现在这文件又来了,恐怕我就算当面否认,他也得在心里打个问号了吧?

显然,眼下钟同德还对潘浩拥有省宣背景深信不疑。估摸着潘浩看完了文件,他笑着说:“小潘你可真不简单呐!上面领导一直关注着,这是何等的殊荣呀!”

这言语间,透着浓浓的羡慕之情。

潘浩挠头笑道:“钟总说笑了,我这也只是运气好罢了!”心想:你自己瞎猜的哈,我可没有吹嘘我真有啥关系!到时候真相大白,你可别怪我糊弄你!

钟同德只当他在谦虚,又说道:“发完文件,省委办公厅也来过电话,说是连书记他老人家都看了你这篇稿子,也做了重要指示呢!上头透了个风,说不定李部长他们就要下来调研视察喽!小潘,这件事你可得引起重视,给我好好准备才行啊!”

啥?这事儿真有这么大意义么?居然都惊动省委书记了?还要堂堂的省委常委、省委宣传部部长下来调研视察?

听到这消息,潘浩不免一个激灵,喃喃道:“我……我能准备些啥啊?”

钟同德嘿嘿一笑:“你小子就别装傻啦!你自己都从机关宣传口出来的,还看不懂这些文件的深意么?喏,你看看——网络舆论阵地战啊,你说巧不巧,陆定远随手把你打发到网络组,以为是个闲差,可以把你慢慢逼到他那一头,没想到你摇身一变,立马成了网络舆论战的排头兵啊!”

这一番话说得有些露骨,不过在潘浩听来却是十分爽快,毕竟,一想到陆定远偷鸡不成蚀把米,他当然会本能的感到愉悦。

“所以嘛,咱们接下来就开动起来,在网络线索这方面多做文章吧!”最后,钟同德算是打了个总结,“这种由省宣发话的指示精神,咱们按照精神指示提前行动布局,即便报到蒋总那里也不会有阻力的……”

看得出来,接到文件后的钟同德已经考虑了很多。眼见潘浩有些茫然,他索性一五一十的来了个和盘托出,将自己的大致想法说了一遍。这些想法在潘浩心里,不免又和刚刚陆定远的“机动报道组”计划做了个对比,顿时令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正文卷 第115章:外采风波

省宣下达了批示,文件直接发到了天阳都市报,作为社长的钟同德没有第一时间上报集团,反倒先把潘浩叫来透了个风。严格来说,这么做当然是不合常理的,甚至有点违规之嫌。

然而对一个感受到上下级同步施压的高层领导来说,为了摆脱眼下的不利局面,他这么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与此同时,正是由于对这件大事的不知情,陆定远和蒋如柏之间的一次碰头谈话,也便就多了几分戏剧性。

按照惯例,每天的编前会即将准点召开。钟同德看了时间,让潘浩先回办公室,自己则早早的来到了会议室,与其他编委们一起候着。

能让堂堂社长提前到场等候,自然是因为今天的编前会情况特殊——因为田小薇的那篇特稿实在太重要,先前蒋如柏办公室那边就打了招呼,说蒋总今天要亲自参会发表指示。

没办法,大领导要来,表面上的工夫还是要做足的。钟同德端坐会议室中,心里一阵牢骚——这次的特稿是省上交代的任务,重要性确实非同小可,按理说蒋如柏参会也是情理之中,但仔细一想,这位爷上台后,亲自“下基层”参与报社层面的会议,是不是有点太多了点儿啊?

感受着蒋如柏超乎常人的掌控欲,钟同德再次意识到“守住阵地”的重要性:他这么上心,如果只是为了把领导工作做好也就罢了,可现在看来,他明显是想推倒重来,在关键位置都换上他的亲信啊!哼哼,屁股还没坐热就想干这些,未免也太嚣张了!

心里有气的他环视四周,见到一众编委都到了,唯独却缺了陆定远这小子。

用脚趾头也能想到,这家伙自从误打误撞的被蒋如柏“赏识”后,这些天哪天不是早请示晚汇报,现在多半是直接迎到人家办公室去了吧?

钟同德猜得不错,陆定远确实是去见蒋如柏了,而且还是带着目的去的。

听说今天蒋总又要亲自参加编前会,陆定远特意提前十分钟赶到他办公室,闲聊了几句之后,话题很快转到了潘浩身上——在确定潘浩无意“效忠”与他之后,这是他能想到的最简单直接的招数:你小子明明毫无背景,却偏偏蒋总都蒙在鼓里!好吧,那我就想办法让大领导认清现状呗!

在蒋如柏眼中,陆定远是个聪明有想法的少壮派,也是个可以完全受他指挥的新生力量,因此这些天下来,他也由着这小子的性子,每天听其鞍前马后的请安汇报,虽然略显啰嗦,但却给当领导的他一种难以名状的满足感。

当然,在堪比鸡肋的虚荣感背后,他更看重的是陆定远的一些大胆想法。比如在社会新闻部中改制组建机动报道组,将整个部门的优势资源收拢集中,再由领导统一调配,一举推翻以往基层记者自主权较大,大家分散为战,难以将新闻事件价值发掘到极致的局面。

蒋如柏很清楚,陆定远的这个想法并非单纯只为提高工作效率。将所有优势资源集中后,他作为部门主任,将享有更加巨大的资源红利,说直白点便是能够更加轻易的名利双收!

作为集团最高领导,蒋如柏对此心知肚明,却对陆定远的提议默许鼓励,是因为他想以这次改革为试点,尝试从另一方向实现自己对整个集团的牢牢把控!

试想一下,如果每个部门都能如法炮制,将优势资源集中到少壮派的中层领导们手中,蒋如柏只需要牢牢笼络住这些人,便可以绕开那些久居高位的高层领导们,实现对各家报社的绝对管控——到时候,如果哪家报社的高层不服他,他要么可以提拔“能人”取而代之,要么可以从部门层面来个直接架空。

形象的说,陆定远出于一己私心的改革方案,恰好迎合了蒋如柏超强的权力掌控欲,无意中为他炮制一件“杀手锏”开启了一场试验,他当然乐见其成。

既然乐见其成,蒋如柏就必须有足够的耐心。比如眼下面对陆定远的絮叨,他就得沉得住气,毕竟,对年轻人要以鼓励为主嘛!

“所以说啊,其实潘浩这小子,还真的就是个从市委宣传部被下放的小科员,跟什么省宣大人物,完全没有半毛钱关系!”绘声绘色的说完潘浩的“秘密”,陆定远长舒了一口气,戏谑笑着发表了自己的结论。

蒋如柏听完却是面不改色,依旧笑吟吟的嗯了一声,他没有继续探讨潘浩是否真有背景的意思,反倒意味深长的叹道:“小陆啊,你在部门的人际关系,我大概还是清楚的。我提醒你,小潘这个年轻人,说到底还是有才干的,我之前也多次当众表扬过他。你凡事要拿捏有度,不能做得太过火。呵呵,偌大一个部门,还是有很多工作要开展的,对吧?”

这么一提醒,陆定远连忙一缩脖子,暗道:糟糕!我咋一激动把这茬给忘了?蒋总之前不知道他没后台,好几次关照这小子,还在报社大会上专门夸他!现在我来爆料,摆明了是要整这小子,看来蒋总是怕我做得太过分,“误伤”到他老人家的面子啊!

不过听老总的弦外之音,陆定远还是挺清楚的:嗯,要想保住领导面子倒也不难,不说这小子是青年才俊么?那好啊,就让他再多锻炼锻炼呗!基层的琐碎事儿,不就最适合锻炼年轻人了吗?嘿嘿,蒋总自己不也说了嘛,这么大个部门有很多工作要开展,那就把这厮给放热线组去呗,那儿的杂事儿可不少呢……

虽然这样的“处理结果”,与陆定远一开始设想的将潘浩彻底踢出有所区别,但一想到这是在为领导分忧,他倒也能坦然接受。

第一时间“面圣”,让陆定远对如何对付潘浩心中有了底。接下来,他便亦步亦趋的跟着蒋如柏下楼开会去了。

与此同时,社会新闻部办公室里,两名采访归来的新人记者引发了一场围观。

潘浩刚好从钟同德办公室回来,见到一帮人聚在一起,下意识的上前打探了一番,赫然看见顾丽莎和佟彤俩人无助的坐在那儿,惊魂未定的样子让人心疼。

最蹊跷的是,她俩的衣服都有些脏兮兮的,似乎是摔过跤,尤其是佟彤,裤腿都给摔破了,膝盖上蹭破一层皮,鲜红的伤口触目惊心。再看顾丽莎,额角上撞了一个包,淤青十分明显。

俩姑娘都是刚出校门的妹子,何时受过这样的伤痛,此时坐在那里又被众人围着,俩人都是眼含泪光,一副委屈模样。

潘浩的第一反应是以为她俩外出采访出车祸了——热线组的小兵们外采,大多只是在市区奔波,报社一般是不会派车的。为了赶时间,大家要么是自己坐公交,有时候甚至还会选择更为“便捷”的摩的,受伤摔倒自然就不奇怪了。

老记者们忙着写稿,围观了一阵就散了,七嘴八舌的讨论着,也没人对她俩有什么真正关切体己的话。说到底还是新人们抱团,唐君毅、乔木林和陈梦怡都已经来到她俩面前,尤其是乔木林,更是对佟彤各种嘘寒问暖。

“不是车祸……我们是……被人给打了啊!”面对乔木林的追问,佟彤终于按捺不住情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本来想本能的找个肩头依靠着大哭一通,才发现面前的人是自己不喜欢的追求者,这才有些不自然的靠到了顾丽莎的肩上,两个伤员瞬间来了个抱头痛哭。

“什么情况?谁这么大胆子,敢打人?”潘浩一听赶忙上前,蹲在二女面前关切的探寻起来,同时不忘贴心的递上两张纸巾。

听说俩人被打,老记者们依旧是毫无波澜,周围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持续不断,似乎一切跟他们毫无关系,甚至有人还发出了不耐烦的啧啧声,好像是在怪俩人的哭声吵到了他们写稿的思路。

潘浩柔声安抚了俩人一阵,终于从她们断断续续的讲述中,还原了事件的经过。

原来,被分到热线组的俩姑娘这些天都在靠天吃饭,再加上组长“偏心”男生,她们已经连续几天没有稿件见报了。

不过今天情况特殊,从早上开始就热线不断,组内的男记者大多都早早的受派外出了,俩人这才等来了一条看起来颇为有料的线索——一家位于闹市区的热门餐厅,据传存在食材以次充好、使用劣质油的问题!

俩人兴冲冲的前去采访,路上一合计,决定用暗访的方式,于是便到了这家餐厅假装就餐,试图借机打探一番情况。

暗访一开始,一切都还挺顺利,俩人互相掩护,让佟彤得以顺利来到后厨,偷拍下了餐厅以次充好的过程——号称新鲜的扇贝,居然全是用冻货和陈旧贝壳加工的“组装货”;而在食用油使用方面,她俩没能找到直接证据,于是便在暗访结束后,又来到店里表明身份,想要向负责人直接求证。

没有什么采访经验的俩人提问自然是咄咄逼人,最终惹恼了店家,双方爆发争吵,佟彤为了震慑对方,则直接拿出了手机,展示了自己先前拍摄的证据……

正文卷 第116章:讲义气

一听佟彤说自己拿出了手机,展示先前偷拍的证据,而且是想要“震慑”对方,潘浩心里便咯噔一下,果不其然……

“没想到他们刚看了一眼视频,居然就把我手机给抢过去摔了!”佟彤的情绪再次变得激动起来,“我们出手阻止,他们就开始推我们,赶我们出店,丽莎被推得头撞到门上,我也摔了一跤……”

一边诉苦,佟彤一边和顾丽莎互相依偎安慰着,像极了两只受伤的小猫咪。这幅画面谁见了恐怕都会忍不住心疼,潘浩虽然多少有点哭笑不得,但表面上还是挺义愤填膺的。

说哭笑不得,当然不是因为他缺乏同情心,而是觉得俩人的采访方法实在太过简单——把自己的证据直接亮给对方看,不等于是当着和尚骂秃驴吗?虽然对方动手不对,可要是没这层刺激,应该也不至于吧?

不过说到底店家还是动手了,这也是潘浩义愤填膺的原因:娘的,自己为非作歹,还不让记者采访报道了?到底是什么店这么嚣张?

刚准备出言打听,却听办公室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开完编前会的陆定远步伐轻盈的回来了。今天的会议似乎很轻松,他的脸上甚至挂着一丝笑容,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已经从蒋如柏那里得到“行动方案”,心里有底了而感到惬意。

陆定远一进门,对佟彤关切不已的乔木林便第一个迎了上去,保持着一贯的谦恭,汇报道:“远哥!出事了!有人出去采访被打啦!”

陡然一听这消息,作为部门主任,陆定远自然是心头一凛,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谁?情况严重不?”

还没等乔木林回答,他便已经看到了正在和潘浩聊着的俩姑娘。不知是因为见到潘浩影响了心情,还是压根没把两个新人放在心上,他的表情顿时又松了下来,甚至带着一丝不屑,哦了一声,说道:“什么情况啊?大家都在工作呢,你们俩在这儿哭鼻子,像话吗?”

乔木林听不得自己心仪的姑娘被如此漠视,可碍于对方是部门主任,他也不敢有异议,只得毕恭毕敬的上前解释了一番,大致将她俩采访的经过说来听了。

潘浩本想回敬他两句,但一听乔木林在阐述经过,也就暂时忍了没有吭声。

听完讲述,陆定远依旧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这种事,你俩报警去啊!回来哭啥,难不成还想我叫人去帮你们报仇不成?”

一听报警二字,顾丽莎讷讷应道:“我们怕耽误写稿,也怕给报社丢人,就没敢报警……”

本来是挺合理的解释,但在陆定远听来,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他毫不掩饰的扑哧笑出声来:“还写稿呢,证据都没有了,你俩还写啥稿?人家找上门来,稿子经得起推敲么?”一边说他一边摇头,末了不忘碎碎念道:“就这样还想不丢人呢,嘁——这都快丢死人了吧!”

乔木林一心想通过求助领导,为佟彤争取一点支持与安慰,没想到陆定远却是如此态度,这让他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但潘浩可顾不得那么多,噌的一下站起身来,挡在了想要回座位的陆定远面前,目光和他直直对视。

“嗯?潘浩,你想干嘛啊?”陆定远一脸不屑的样子,挑眉盯了他一眼,懒洋洋的戏谑道,“怎么?英雄救美上了瘾,想到我头上来找存在感了?”

潘浩将他尾巴都快翘上天了,好奇他的底气究竟从何而来,嘴上问道:“陆主任,你手下的员工在外被欺负了,作为部门负责人,你这个态度是不是有点太随便了?”

“啧啧……”陆定远连连摇头咂舌,“你还知道我是部门负责人啊?你现在跟我说话的语气,像是在跟负责人说话吗?”

说着,他又再次重复问道:“听你这意思,也是打算让我去帮她俩报仇喽?”

“仇当然要报!”潘浩斩钉截铁的说道,“不过不是以暴制暴,而是用我们擅长的办法,这么做合情合理合规,难道很为难吗?”

他的言下之意,当然是让陆定远想办法,派人再去店里采访,将店家的非法勾当公之于众,免得俩姑娘的委屈白受。陆定远也听明白了。若是放在平时,或是这事儿发生在其他老记者身上,他可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不过眼下面对两个不起眼的新人,以及潘浩的咄咄逼人,他偏偏起了逆反心理……

“呵呵,潘浩啊潘浩,你这是仗着‘大人物’撑腰惯了,以为所有新闻采访都像你想的那样简单么?”不仅有逆反心理,陆定远还捎带着挖苦了潘浩两句:你用那假后台狐假虎威久了,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接着他又补充道:“她俩偷拍的证据都没有了,稿子经不起推敲,做出来搞不好是要惹官司的!还有,现在大家手上都有活,你觉得谁应该去跑这种渣稿子?”

渣稿子?他居然说我们跑的是渣稿子?

听到这个字眼,顾丽莎和佟彤相视一望,不约而同的露出苦笑。潘浩也是倍感惊讶,暗道:这孙子今天是吃错药了么?对手下员工这么过分,就不怕将来大家反水?有这么当领导的吗?

转念一想,潘浩还是很快想通了:对哦!他马上就要搞他的机动报道组了,把全部门优势资源集中握在他一个人手上,其它的线索和新闻,可不就都成了渣渣么?

想到这里,潘浩毫不犹豫的主动请缨:“我去吧!呵呵,不过这可真不是渣稿子,没准这条线索背后,还能挖出大新闻来呢!”

陆定远显然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笑道:“潘浩,你可是网络组的人,热线组的事儿你也想掺和,这不太合适吧?呵呵,你要是这么热心,要不我把你给调过去?”

这句貌似开玩笑的话,却暴露了他的真实打算。潘浩不知他和蒋如柏的对话,却清楚的知道他想打压自己的念头,假笑着回应道:“虽然是热线组来的线索,不过同样的报料在网上也有,我去又有什么不合适呢?”一边说,他一边将手机在陆定远面前一晃而过——趁着刚才的工夫,他已经在微博上搜出了这家餐厅食材以次充好的网友报料。

陆定远没料到他能玩出这样一手,当下也找不到更多理由来反驳,表情略显尴尬,轻咳一声后,他喃喃道:“编前会已经开完了,今天可没有版面给这种稿子折腾喽!”

潘浩微微一笑:“这种新闻时效性不强,倒不用非得今天上。”目送陆定远貌似悠然自得的回到座位,潘浩又补充一句:“送你一句话吧陆主任——网络舆情无小事,看来你不仅得提高业务素养,还得提高政治觉悟才行呐!”

说完这句话,潘浩便伸出双手,一左一右的将两个哭哭啼啼的妹子给拉了起来,牵着她俩大踏步出了办公室。

陆定远找不到由头来继续挖苦潘浩,心里本来就有些失落,陡然又听他这样没头没尾的一番“教育”,顿时愣在了当场,心里不屑道:什么玩意儿?真拿自己当省宣红人了?跟老子拽这些官面套话?

心头骂骂咧咧,他更是打定了主意要尽快将潘浩给“收拾”了。眼见潘浩“充好汉”将俩姑娘给带走,他嘴角微微上扬,轻声嗤笑着,脑子里开始飞速盘算起来。

颇有霸道总裁范儿的将俩姑娘带出办公室,一路来到电梯门口,潘浩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才发现是另外三名新人也跟着来了。

“哟,你们这是打算跟我一起去采访吗?”潘浩心头一暖,眼见新人们同仇敌忾的眼神,他觉得这个人多水深关系利益复杂的部门里,还是存有一丝情谊的。

唐君毅毫不犹豫的点头:“去!当然要去!妈的,这个黑心商家太过分了,不把他们曝光,老子就不姓唐!”

潘浩点点头,目光移向了直直盯着佟彤的乔木林,心道:这哥们儿一直惦记着他的小师妹,这一次肯定也得出手挣表现了吧?

岂料乔木林却是一脸为难,支吾半天后挤出一句话来:“我……我手上还有稿子没写完,要不你们先去……我……我写完稿子就来?”

听他这么说,这些天一直和老记者们打成一片的陈梦怡也顺势解释,说自己也有口线上的重要稿子要写,现在没法脱身。

潘浩拂了拂手,让他们回去各忙各,接着拍了拍唐君毅的肩膀,对俩姑娘使了个眼色,四人一起走进电梯,他问唐君毅:“不是说今天热线多么,你手上没稿子?”

唐君毅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按照陆定远的标准,我那稿子也是渣啊,不写也罢!”

“采访了不写稿,你就不怕他找你麻烦?”

“他爱咋咋地吧,反正我们新人不能让人看扁了!”面对潘浩的问题,唐君毅的回答干脆无比,一时间,众人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敬佩——这小子,关键时刻可是真讲义气啊!

正文卷 第117章:吃扇贝

下午六点过,带着刚刚受了委屈的俩姑娘,以及义字当头的唐君毅,潘浩没有直接去那家当事餐厅,而是先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休息吃晚饭。

顾丽莎和佟彤对他的拔刀相助感激不已,但更为好奇的,是他接下来会怎么办。同样好奇的还有唐君毅——在他看来,潘浩从315策划的处女作开始,直到这次到兰江挖出的大新闻,已经不止一次的证明了自己的能力,这值得他这个非科班出身的新人学习。

这么一来,四人实际上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工作上,对于刚刚在办公室发生的不愉快,以及乔木林和陈梦怡的“临阵脱逃”,便就没那么在意了。

“待会儿我们咋办?直接去把老板叫出来,当面质问他么?”心直口快的顾丽莎一脸愁容,“那个人看起来凶凶的,这么干怕是又得打一架吧?”

潘浩笑着摇了摇头:“先别说待会儿了,咱们来聊聊之前吧——虽然我这么说有好为人师的嫌疑,不过如果你们想听,我还是愿意讲一讲的。”

眼前的三人,基本上算是部门里所剩不多的纯真之辈,也都是性情中人,潘浩在他们面前说话,很少会感到有压力,因此一想到俩姑娘在工作中的毛病,自然会忍不住想要提醒。

“讲一讲吧,浩哥!”抢在俩姑娘之前,唐君毅率先开口,目光中满是期待,“跟我们比起来,你的经验丰富得多,讲一讲,算是拉我们一把啦!”

佟彤也点头附和道:“可不是么?我们要是也能像你一样,就不会天天被人说是在跑渣稿子啦!”

“呵呵,陆定远说这是渣稿子,那是他先入为主、自以为是了!”潘浩毫不客气的下了个评语,“是,餐厅在食材上做手脚的新闻,这些年出了不少,不算什么劲暴线索,可咱们报纸也不可能每一篇都那么离奇啊!再说了,谁知道这线索背后会不会有猛料呢?”

三位“听众”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又听潘浩补充道:“就拿这次我回兰江吧,要不是好奇心驱使,我也不可能发现那件事背后还有这么多故事——所以说啊,我的经验很简单,那就是抓重点、有取舍,找准一个方向深挖,多少也能挖出点新鲜货的!”

“嗯,举例来说,假如一开始是我拿到这个线索,我首先会分析一下,搞清楚事件的重点和主次区别。”潘浩接着说,“线索说这家餐厅食材以次充好,用扇贝壳和冻货‘组装’销售,又说他们食用油有问题——你们看,线索前半截说得清楚明白,后半句就有些模棱两可了,所以我会把注意力放在扇贝‘组装’上,如果能坐实这一点,其实就已经足够完成一篇稿子啦!”

听他这么一说,顾丽莎一脸恍然的喃喃道:“是啊!我们当时为啥那么傻,居然还跑回去求证他们用油的问题!要是没这一出,也不至于发生后面那些事儿啊!”

潘浩对此颇为理解,摇头道:“说起来,还不是因为你们太久没稿子见报,一心想把稿子做大做强么?”接着他又说:“另一方面,咱们换个思路,报料人会是谁呢?这人出于什么动机报料呢?是普通食客出于公德心发声,还是店里员工因为矛盾纠纷反水呢?呵呵,顺着这个思路,或许我们在调查求证上会有新的突破口。”

说起来,潘浩的这些推演和分析,经验都是来自于自己已经经历过的几次采访,但在三位新人听来,却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从他们崇敬的目光中,潘浩第一次感到自己居然如此进展神速——无论是在眼界和思维上,都已经明显高出这些同批次进单位的同事一头了!

给众人讲完课,潘浩终于说到了接下来的行动。将自己的想法大致说了,顾丽莎和佟彤听得连声叫好,哪怕在潘浩的计划中,她俩的“戏份”约等于零;至于唐君毅,一想到有机会和潘浩搭档,更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夜里七点半,天阳的夜生活开启,忙碌了一天的人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找地方吃饭喝酒、聊天逗乐。在城里著名的大排档一条街,这家名为“醉鲜美”的餐厅,一直以来就以其夜店风的装修、重口味的菜品、平民化的价格吸引着众多食客的光顾。

由于在六点过便在手机app上预定了座位,潘浩和唐君毅得以在餐厅面积甚广的露天座居中的位置坐了下来。望着周围座无虚席的桌席,以及店外众多翘首以待的排队客人,俩人相视一笑,招呼服务员过来点菜。

“我请我外地来的朋友吃饭,你们这儿有什么特色菜呀?”见到服务员,唐君毅就按照先前计划的“台词”开始了表演。

服务员是个膀大腰圆的壮汉,面无表情的介绍道:“我们店最拿手的是烧烤,尤其是各种口味的烤扇贝更是一绝,要来点吗?”

这时候,潘浩正在低头看着手机——街对面的一家甜品店里,顾丽莎和佟彤可以透过玻璃窗清楚的看到这边的景象,此时顾丽莎发来消息说:“这个男的,就是之前推我们的那个人!”

见到这消息,听到壮汉的问话,潘浩立马表态:“什么叫‘要来点吗’?兄弟,既然是你们的特色,那就每个口味先来十只,咱们敞开了吃呗!”

那壮汉颇为意外的看了潘浩一眼,确定他不像是在开玩笑后,点点头,在菜单上做起了记录,随口问道:“别的还要点什么呢?”

“唔,看兄弟你膀大腰圆的样子,要不给我按按肩呗?呵呵,逛了一天了,怪累的。”潘浩忍不住开了个玩笑。对坐着的唐君毅略显惊慌的看了他一眼,心想:大哥,你这咋不按剧本来啊?

那服务员也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本想回敬两句,却碍于对方是客人而只得作罢。

潘浩嘿嘿一笑:“行啦,逗你玩儿呢,瞧把你给气的!就这样吧,扇贝先给咱们上来,对了——可别因为我开玩笑,给我往里头吐唾沫啊!”

那壮汉服务员心里直骂娘,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带着菜单走去通报后厨了。

唐君毅不解的看着潘浩,得到的解释是:“我就活跃一下气氛,当然,也算是恶心一下动手推她俩的人吧!”见到潘浩手机上的信息,唐君毅这才恍然大悟。

不多时,高效的后厨便将潘浩点的菜给准备好了——从香辣到蒜蓉,从葱香到原味,好几十只烤好的扇贝,整整齐齐的码在那名壮汉服务员手中的巨大托盘里,颇有气势的端到了桌上。

这家餐厅虽然以烤扇贝为主打,但来的客人点菜,一般不会只点这一样,因此潘浩他们的这种点法,自然引起了众多食客的侧目。

尤其几十只扇贝眼看着将桌面几乎铺满的时候,更是让不少人忍不住议论纷纷,甚至还有人掏出手机来偷偷拍照。

“你们的菜上齐了!”清点了菜品,完成了上菜,壮汉撂下一句话,转身就要走。

“你等一下!”潘浩叫住了他,伸手指了指周围那些指指点点的客人,奇道,“我们是来吃饭的,又不是动物园的猴子,他们看啥啊?你们能不能管一管?”

壮汉哭笑不得的摊了摊手:“你们这吃法,换我我也好奇啊!大哥,我们是搞服务的,哪能管得了客人们干嘛啊?”

再次刁难了一番这人,潘浩故作不耐烦的示意他退下,接着和唐君毅交换了个眼神,俩人开始了今晚的“重头戏”。

神同步的各自拿起一只扇贝,抄起筷子戳了戳贝壳里的肉,轻轻夹起后,俩人都没有送入嘴里,而是直接挑到了桌脚旁的垃圾桶中!

这样的举动,在暗中观察议论的周围食客们看来就更蹊跷了。而在接下来的几分钟内,俩人脸上都带着失望不已的神情,如法炮制的竟然将全部几十只扇贝都给挑入了垃圾桶,愣是连嘴巴都没张开过!

食客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拿出手机来拍稀奇的人也越来越多。潘浩和唐君毅相视一笑,紧接着便看到那名壮汉服务员又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

“两位客人,你们这是……干嘛呢?”他一脸不解的看着眼前的狼藉一幕,甚至还不忘开玩笑缓解尴尬,“我又没往里头吐唾沫,你们干嘛不吃啊?”

潘浩头也没抬,挑完了最后一只扇贝,这才瞥了他一眼:“奇了怪了,你刚刚不是说了么?你们搞服务的,不管客人干什么,现在怎么又跑来管我们呢?”

壮汉被一句话反问得哑口无言,心里当然判定二人是来砸场子的,却又苦于找不到正当理由发难,左思右想,他决定将消息尽快上报。

可还没等他转身离开,便听潘浩吩咐道:“喏,同样的扇贝,再给我们上一桌!”

壮汉一听差点炸了,脱口道:“再上给你们糟蹋么?”

唐君毅终于逮住机会说台词了,笑道:“你别管那么多,我们有特殊爱好不行么?又不是不给钱!你赶紧的!”

正文卷 第118章:尽在掌握

面对客人的要求,壮汉服务员无力反驳,只得佯装去后厨通报,实际上却是第一时间找到了门店经理。

经理是个皮肤黝黑、戴着眼镜的年轻人,听到这消息,他面不改色的冷冷一笑:“这俩人什么来头,你打探过吗?”

壮汉摇了摇头,他知道,潘浩和唐君毅自称的身份显然不足为信。很快,他试探着猜测道:“该不会是哪家竞争对手派来整我们的吧?”

经理推了推眼镜,嘀咕道:“嗯,光点菜不吃菜,当着这么多人哗众取宠,倒真像是来捣乱的,不过我倒不觉得是对手派来的。依我看,应该和今天下午的那俩女记者有关吧?”

“怎么,她们还敢找帮手来报仇不成?”那壮汉噗的笑出声来,显然,在他看来,跟捣乱的对手比起来,新闻记者根本不算什么,“那就简单了,我这就去把他们轰走!”

“想啥呢?”经理忙不迭的叫住了他,“在没确定之前,可不敢轻举妄动,万一人家是食药监局的咋办?”

对于餐厅来说,主管食品安全监督的政府部门,自然是他们最为畏惧的一方势力。

壮汉服务员闻言也是一怔,接着又偏头嘀咕道:“不太可能吧,刀哥那边不是和食药监局关系打得挺好吗?再说了,食药监局路子不可能这么野吧?”

经理兀自低头沉思着,好半天才拍板道:“不行!这事儿我得跟刀哥说一声,那俩人要的菜你通知后厨慢慢上,我想办法先探探他们口风!”

出于谨慎考虑,经理没有采取过激行动。这早就在潘浩的意料之中——是啊,开门做生意的,遇到古怪的客人绝对是常有的事,哪怕脾气再火爆的店家,也不敢一遇到这种事就动手吧?他们的第一选项,肯定会是静观其变。这便给潘浩的计划提供了继续实施的条件。

过了十来分钟,眼见新点的菜还没上,周围看热闹的食客们,注意力也都回到了自己的桌上,潘浩大概猜到了店家的路数,便抬手打了个响指,招呼那壮汉服务员过来。

“兄弟,咋回事啊?我们的扇贝这么久还没烤好?呵呵,难不成是要现装货吗?”

那壮汉只得赔笑道:“抱歉啊先生,现在人太多了,后厨有点忙不过来。”

“那一桌可比我们后点呢,人家都快吃完了,你跟我说忙不过来?”随手一指,潘浩毫不犹豫的发出质问。当然,被他指中的那一桌具体是啥时候点的菜,他和那壮汉可都不清楚。

就在服务员被刁难得无话可说之际,门店经理终于满脸堆笑的出场了。对他来说,能拖延这十来分钟,不仅足够他将情况汇报给老板刀哥,也能分散周围食客的注意力,最大限度的降低事态的影响。

“客人都等得不耐烦了,你还傻愣着干嘛?快去后厨催啊!”一上来,经理先将壮汉服务员斥责一通,接着转头对潘浩和唐君毅笑道,“两位帅哥,呵呵,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本店的大堂经理,我姓赵。二位对小店的服务有什么意见吗?”

“赵经理你好。”潘浩一边意兴阑珊的翻手机,一边头也不抬的打了个招呼,嘀咕道,“除了上菜慢以外,目前还没啥意见,你们快点吧!”

赵经理听他回话明显是在避实就虚,笑道:“既然没意见的话,为什么会……”他指了指垃圾桶里的扇贝肉和满桌的贝壳碎片——趁着等菜上桌的工夫,潘浩和唐君毅竟然已经将所有贝壳都给掰成了两截……

“呵呵,你也好意思问?还不是因为等得太无聊了,这贝壳脆生生的,掰着玩儿正好!”唐君毅没等他说完就大声发话,“不过就是有点黑乎乎的,像是上火烤过很多次一样,挺脏手的!”

赵经理一听这话冷汗都下来了,猜到对方多半是冲着自家扇贝的猫腻而来,却又不敢当众辩驳,只得继续堆笑道:“帅哥这话说得真有意思,小店的烤扇贝讲究的是大火快烤,为的就是保持它的鲜味,有时候难免会把贝壳烤过头,我会督促后厨多加注意的!”

“还大火快烤呢,也不看看我们新点的都多久了?”唐君毅顺势追问,得到了对面潘浩的一个赞许的眼神。

赵经理略嫌难堪,颇为尴尬的打了个哈哈:“啊……是这样的,看到两位刚才那一批没有吃,我在让后厨反思是不是有哪儿没做对。”

这时候,潘浩接过了话茬:“那反思出结果来了吗?”

赵经理一看这架势,意识到自己话赶话,把自家餐厅置于了一个极其不利的位置,便模棱两可的笑道:“嘿嘿,咱们做餐饮嘛,讲究的是精益求精,既然客人不满意,我们就多多改进呗!这样吧,我这就去后厨亲自督促,保证让他们做出让二位满意的餐品来!”

说话间,他转身便朝后厨走去。一进后厨区域便遇到了那壮汉服务员,那人汇报道:“赵哥,我刚催过了,师傅们正在加紧烤呢!”

“还烤个屁啊!”赵经理黑着脸,“这两个臭小子肯定是报社派来的,瞧他们那说话的刁钻劲儿我就知道!他们摆明了是冲着咱们的扇贝来的,要是再烤一桌出去,人家照样会全给挑垃圾桶!”

“妈的,这帮孙子是没挨够打吧!”壮汉脾气暴躁,撸起袖子就想出去和潘浩他们理论,被赵经理一把拉住了。

“你这暴脾气,可给我省点心吧!”赵经理斥道,“要不是你下午的时候带头动手,把人家女记者的手机摔了,又把人给弄伤,至于闹出这种事来吗?”

壮汉一脸委屈的嘀咕道:“什么啊,当时也没见你多冷静嘛……”

“你说啥?”

“啊……我说他们这么做到底图个啥?把扇贝全给糟蹋了,这也能叫采访吗?”

赵经理懒得和他计较,心里也是一直在揣测,这时总算稍有眉目,分析道:“我猜他们应该是想哗众取宠,吸引周围食客的注意力,一方面毁咱们的名声,一方面还能让咱们碍于影响,不敢对他们动手。哼哼,这一招可真够狡猾的!”

“那咋办?要不……要不咱们报警吧!”壮汉情急之下,居然想出了这种主意,甚至还觉得挺合情合理,“他们这种行为,怎么着也该算是扰乱公共秩序了吧?”

“报警!我报你个头啊!”赵经理没好气的拍了他一把,“警察来了你说啥?交代你怎么抢女记者手机,怎么把人家给推倒在地的吗?”

壮汉吓得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吭声。便听赵经理拍板道:“这样吧!他们不是冲着扇贝来么?那咱们就别上陈货了,给他们整点鲜的吧!我看他们还咋挑毛病!”

“可是咱们已经好久都没有备鲜货了啊……”

服务员如实汇报,得来的又是一通指令:“那就想办法去买啊!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在刀哥来店里之前,一定要备好鲜货,把这两个瘟神给摆平了,也让他老人家看看咱们的能力啊!哼哼,事情办得漂亮的话,这个月的奖金我给你翻番,要是办砸了,我他妈开了你!”

与此同时,餐厅露天区。潘浩和唐君毅装出一副等得百无聊赖的样子——扇贝壳掰碎完了,俩人只有低头玩手机。

临时组建的“吃扇贝小分队”聊天组里,顾丽莎和佟彤回忆了一通下午的经历,说这赵经理就是当时一脚“不小心”踏碎手机的人。

“这个人狡猾得很,假装不小心踩坏我手机,还给一脚踢出去老远,可没有刚才对你们那种好态度!”

“是啊,他当时可凶了,那个壮汉推我们的时候,他还在旁边帮忙破口大骂,说什么要是敢瞎写瞎报,他还要找人收拾我们……”

看得出来,俩姑娘对这个赵经理的印象,没有比对那个壮汉服务员好到哪儿去。潘浩微微一笑,回复道:“这家伙确实段位更高,不然咋能做到经理呢?呵呵,不过没关系,现在一切都还在咱们的计划之内!”

唐君毅则神秘兮兮的笑道:“依浩哥看来,他们会照着咱剧本的哪条支线走呢?”

“嘿嘿,当然是咱们最期待的那一条喽!”说着,他又对二女安抚道,“我猜他们的老板很快就要登场了,如果他们真是按我设想的在搞事,那咱们就别客气,该讨回来的公道一点都不能少,该报出的稿子也一样不能落!”

“扇贝来喽!”言语间,伴随着一声拖着嗓子的叫喊,只见那壮汉服务员再次现身,同样是端着一只大铁盘,上面铺满了各种口味的烤扇贝,笑吟吟的走到了潘浩他们桌前,直接将盘子放在了那一摊碎贝壳上,“两位帅哥,请慢用吧!”

这一声“请慢用”说得底气十足,更带着一丝戏谑的意味。

潘浩听得分明,与唐君毅相视一笑,顺手抄起一只扇贝,凑到鼻前深吸一口气,叹道:“嗯!不错!这一次的扇贝明显比刚刚那一盘要新鲜不少啊!呵呵,麻烦转达赵经理,替我们谢谢他。”

“好嘞!”壮汉服务员皮笑肉不笑的应着,转身便要回去交差。可还没等他走出去两步,却见周围食客又一次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向了潘浩那边,同时聚焦的还有不少手机摄像头。他心里咯噔一下:这俩臭小子,又在玩儿什么花样啊?

正文卷 第119章:一出好戏

这一刻,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密切注视着潘浩和唐君毅。

只见二人依旧是一手持筷,一手抄起香气扑鼻的烤扇贝,筷尖探入扇贝肉根部,用力夹断连接贝肉与贝壳的那根“肉柱”,略显吃力的将贝肉和粉丝佐料完整的堆在了筷子上。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俩会开口大快朵颐时,俩人竟然再次如法炮制,照样把食材给挑进了垃圾桶!

街对面的甜品店里,对潘浩的计划了然于胸的顾丽莎和佟彤见状,自然是相视一笑,心里静待接下来的好戏上演。

店内,上菜完毕的壮汉服务员见状,登时气得火冒三丈,回头就想拍桌子发飙。在他看来,这些烦人的记者就是没事找事的麻烦精,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他们就不会消停。

可是刚想破口大骂,说一些威吓之词,余光却瞥见店门口一辆黑色保时捷卡宴戛然停下,一名四十来岁、留着络腮胡的大汉从车上跳下,黑着脸走进了店里,目光也很快锁定了潘浩这边,正是老板刀哥。

一想到赵经理交代过,要当着老板刀哥的面,妥善处置好这次事件,让老板看看他们的能力,壮汉服务员更是来劲,“啪”的一声拍了桌子,沉声对潘浩吼道:“你们俩是来找茬的吗?再这样糟蹋东西,信不信我……”

“哟?”潘浩斜眼瞥了瞥他,手上却一刻没歇着,笑道,“你是要给我们朗诵一首锄禾日当午吗?”

这话逗得周围不少客人咯咯直笑,潘浩见“观众”不少,自然更是兴致高昂,摇头道:“你还是省省吧,想好好谈事儿,找你们老板来吧!”显然,他也注意到了门口出现的那位“气质不凡”的大哥。

正当壮汉左右为难之际,一直紧盯事态发展的赵经理已经迎到了老板刀哥身前,言简意赅的汇报情况后,他面露难色的解释道:“我是真没想到啊,这上好的鲜货都买来了,他们居然还这样玩!”

“你把事情想简单了,这他娘是惹上高人了啊!”刀哥抽了抽鼻头,默默的点了一根烟,问道:“说吧,你们怎么招惹上人家的?”

话说到这份上,赵经理当然只有如实交代,把下午两位女记者暗访的事说了。刀哥听完,没好气的吐了一口烟圈,瞪眼道:“妈的,尽给老子捅娄子,回头再找你算账!”

“刀哥!我那也是迫不得已啊,要是那视频被报出去了,咱们可就……”

赵经理一肚子委屈,哭丧着脸想解释,刀哥却头也不回的朝着潘浩那边走了过去。

一边走,刀哥心里一边在琢磨。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局势还算明了——两个记者肯定是为了给同事出头来的,顺便也想做一篇报道,把他店里“组装”扇贝的事给捅出去。基于这两个目的,人家很有技巧的选择了高调的招数,一上来就吸引了全场目光,顿时搞得店里员工手足无措了。

可不是么?面对这种状况,难不成还敢动手轰人不成?这么多客人的眼睛盯着,这么多手机都在拍着呢,只要敢有半点过激举动,网上立马就会有店大欺客的帽子扣过来!

那就任由他们这么瞎胡闹吗?肯定也不行,当着这么多“观众”,谁知道人家最后会说出什么话来?万一当众把“组装”扇贝的事儿说了,估计都不用新闻见报,网友的唾沫都足够把店招牌给淹了!

正是基于这番考虑,刀哥才由衷的发出了对方是“高人”的感叹。思来想去,他觉得眼下也只有服软的份,或者说,放手去赌一把,赌对方更多是为了帮同伴出气……

打定了主意,他在走到潘浩和唐君毅面前时,脸上总算是露出了商人招牌式的笑容,咧嘴道:“二位兄弟晚上好啊!呵呵,我是这家餐厅的老板,鄙姓刀。不知二位兄弟能否赏个脸,跟我换个地方好好谈谈呢?”

“谈什么啊?”潘浩顺口回道,“有啥话就在这儿说呗,我们还有这么多菜呢!”

这话说得明显是在恶心人——桌上扇贝确实还剩不少,可你们倒是吃上一口啊!

刀哥按捺住脾气,压着嗓子陪笑道:“两位,之前店里小的们不懂事,对你们两位女同事多有得罪,我代表他们向二位赔礼道歉了!这件事确实是我们不对,作为老板,我愿意承担责任,赔偿两位女记者的经济损失,当然,也愿意支付一笔医药费……”

他说这番话时,唐君毅一直开着微信,按着语音键,将每一个字都给收录下来,最终发到了四人的小群里。甜品店里,佟彤和顾丽莎听到对方老板如此低声下气的道歉和承诺,先前的委屈顿时减轻不少。

“还是浩哥厉害啊!居然真把他们老板给引出来了!”

“既然老板来了,那光是道歉赔偿怎么行?他别想就这样蒙混过关!”

俩姑娘实际上是置身事外的,但却因为先前听过潘浩的计划,此时显得激动无比。

确实,潘浩早料到了对方会服软,选择息事宁人的态度,不过他早就打定了主意,今晚是帮出气加做新闻,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的,因此面对刀哥提出的条件,他决然不会轻易接受。

“呵呵,赔礼道歉的态度倒还行,不过事情要是这么简单的话,我们何必这样大费周章呢?”在刀哥期望的目光中,潘浩依旧一刻不停的用筷子挑着扇贝,按捺住笑意,他的回应堪称严肃。

你他娘的……刀哥心里咒骂着,嘴上却不敢有半点造次,思索片刻,他又说道:“两位,俗话说得好,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们现在这样不依不饶的,呵呵,采访的事情多了,就不怕跟人结仇吗?”

刀哥这边话音刚落,潘浩和唐君毅刚好将最后的两只扇贝给挑落出来。“啪”的一声将筷子拍在桌上,潘浩猛然站起身来,冷笑道:“刀老板,你这是在威胁我们吗?”顿了一顿,又表态道:“对不起,我们干记者的,最不怕的就是这种威胁!”

最后这句话说得无比响亮,为的就是要让周围食客都能听清楚。眼看众人纷纷侧目,拍摄的手机也越来越多,潘浩知道自己目的达到了,便冲唐君毅扬了扬下巴:“怎么样,计时结果出来了吗?”

这一问,连同刀哥在内,所有人都给整迷糊了——计时?他俩闲着没事给什么计时啊?

如此巧妙的悬疑抛出来,潘浩所在的餐桌顿时宛若舞台中央,吸引了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唐君毅作为“主演”之一,手机切换到秒表界面,偌大的计时数字向四周展示了一圈。

同时潘浩适时解释道:“喏,大家可以看到,同样数量的扇贝,我们俩用同样的手法,把贝肉完全分离下来,耗时大概是5分多钟!可是刚才那一盘呢?我这边也有计时,呵呵,只花了2分30秒啊!”

一边展示自己手机,潘浩一边卖了个关子:“时间差了这么多,到底是为什么呢?大家不觉得好奇吗?”

他把话说到了这份上,心知肚明的刀哥立刻明白了用意,连忙大声打岔道:“你们要是再捣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来人啊,把他们给我轰出去!”在他看来,这就叫是可忍孰不可忍——老子都低声下气道歉了,你们居然不给一点面子,还想当众砸我招牌,那就别怪老子动粗了!

对于这意料之中的冲突,潘浩毫无惧色,赶在那壮汉服务员领着人冲上来之前,他大声公布了答案:“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新上的这一份扇贝更费劲啊!”

头一次在大庭广众下“表演”,理工科出身的唐君毅略显紧张,不过也适时像相声捧哏一样问道:“为什么这么费劲呢?”

潘浩微微一笑,说话的同时已经和那壮汉服务员交上了手:“很简单啊,新鲜的扇贝,贝肉都长在贝壳上,不费点劲根本夹不下来;而用冻货组装的扇贝,都不用动筷子,直接就能抖掉,当然省时省力咯!”

话音未落,靠着扎实的格斗功夫,他已经将那试图动手的壮汉给推到了一边,一屁股摔在了地上。拍了拍手,潘浩不忘补刀:“刀老板,你这是被我揭露了真相,气急败坏了么?呵呵,不过很可惜,我俩可没有女记者那么好对付!”

潘浩这一声放话,顿时让围观食客们浮想联翩,很容易便脑补出一段女记者采访被店家欺负的桥段。再对比眼下潘浩导演的这一幕大快人心的“报复”与揭露,人群中有人高声叫起好来,更有人开始用力拍打着桌子,吼了一句:“黑心商家,以次充好,退钱!”

很快,“退钱”的声浪传遍了整个餐厅,每一桌的食客都在响应。这一幕被众多食客看在眼里、拍入视频,老板刀哥眼见木已成舟,恶劣影响已然如覆水难收,心里怒火难耐。不过他毕竟是生意人,知道单纯的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倒还会让情况更糟。

看着眼前两名记者的成竹在胸,知道他们是有备而来,更清楚他俩都是硬茬,刀哥情急之下,也只能做出最大限度的让步……

正文卷 第120章:深挖报道

醉鲜美大排档街对面的甜品店里,潘浩、唐君毅和顾丽莎、佟彤对排而坐,条桌不靠墙的那一端,则坐着一脸冷峻的老板刀哥;刀哥的身后站着赵经理和那名壮汉店员,此时的俩人显得有些蔫儿头耷脑。

就在不久前,由于潘浩和唐君毅的出色“表演”,不仅揭露了醉鲜美“组装”扇贝、以次充好的事实,更成功的将全场食客带动起来,让刀哥根本无从辩驳,更不敢再让店员动手平事,最终只能选择妥协。

妥协的代价是巨大的——刀哥不仅无奈承认了潘浩的指控,当众向所有食客道了歉,答应将尽快整改,再也不干以次充好的勾当;而且还忍痛割肉,免除了所有食客的账单,更按照假一赔十的标准,照价赔偿了今晚所有消费过扇贝的客人。

比如潘浩和唐君毅,因为以10元每只的价格下单过50只“组装”扇贝,便迫使刀哥不得不掏出5000大洋!而对其它桌的客人来说,虽然没有点这么多的扇贝,但大致也能获得几百块的赔偿。

这样算下来,免除的账单加上赔偿扇贝的钱,刀哥这一晚的直接损失便已经数以万计!

当然,他之前答应过的对两位女记者的赔偿也不能少,正因如此,潘浩才建议他移步对面甜品店具体详谈。

经过一番折腾,刀哥让店里服务员负责理赔顾客,同时来了个关门歇业,接着便没好气的带着赵经理和那壮汉服务员,一同跟潘浩到了甜品店。

见到都挂着彩的两名女记者,他一肚子火的瞪了两名手下一眼,沉声道:“你们两个胆大包天的混蛋,还不快给人家道歉!”

赵经理和那服务员不敢怠慢,小鸡啄米般的冲着顾丽莎和佟彤鞠躬致歉,一会儿说自己胆大妄为,一会儿说自己有眼无珠——不管道歉是不是发自内心,但至少表面功夫还是挺让人满意的。

听俩人都说得差不多了,刀哥摆了摆手,示意他俩闭嘴,亲自出马致歉道:“两位记者小姐,作为老板,我对员工管理无妨,冒犯了二位,甚至还粗暴动手让两位受伤,损坏了你们的财物,对此我深表歉意……”

一番官面客套的话过后,他顿了一顿,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这才继续说道:“我知道物质上的赔偿,哪怕再多都无法弥补二位受到的伤害,但还是希望你们能收下我的这份诚意——在赔偿这位小姐手机的同时,我愿意支付给二位每人一万元的医疗费。”

顾丽莎和佟彤没想到这个一脸络腮胡,看起来颇有江湖气息的大汉,此时居然如此客气服软的在跟她们说话,而且还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但是她们很清楚,这个刀老板真正怕的人,其实是坐在她们对面的潘浩。

因此在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要不要接受对方道歉的情况下,她俩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向潘浩寻求意见。

看着俩姑娘疑惑的目光,潘浩笑着插话,算是帮她们拍了板:“刀老板的诚意,我们看到了,也很愿意接受。”

一听这话,刀哥暗舒了一口气,心里愤然:娘的,说到底还不是为了搞几个钱么?你们这几个烂记者,给老子等着吧!

不过,哪怕他心里再愤愤不平,表面上却仍旧毕恭毕敬。他知道,潘浩刚才没有进一步把事情扩大化,已经算是在给他台阶下了。

可不是么?当时潘浩已经引起了全场食客的骚动,如果是为了追求新闻效果,他完全可以一个电话打给警察,或者是食药监局的举报热线,到时候警方、工商、消协、食药监局的人但凡有一方到了场,餐厅恐怕就不止是免单和赔偿那么简单了——有媒体介入的情况下,哪怕刀哥和有关部门的关系再好,恐怕也免不了停业整顿、巨额罚单的处理吧?

当然,刀哥也清楚,这一关现在还没有完全过去,只要潘浩的报道稿件见了报,他多半还是逃不过这些惩处,不过那可比当众让他下不来台要好多了,而且私下操作的空间也会更大。更何况,潘浩还给了他“谈判”的机会,走进甜品店之前,他就一直在盘算着如何才能让潘浩高抬贵手,不把这篇报道给发出来……

正因如此,刀哥才会全程按捺住脾气,对四位记者毕恭毕敬,对两名犯事的手下则是各种斥责,更不惜开出高额的赔偿,为的就是能博取到潘浩的一丝谅解。

俗话说,抬手不打笑脸人——如果我都这么低声下气了,你他娘的还得理不饶人,那咱们就都撕破脸,拼他个你死我活,到时候你又能好过到哪里去么?

带这种向死而生的决绝,刀哥听到了潘浩接受赔偿的话,心里松一口气的同时,自然也带着几分鄙视。在他看来,这件事说到底,应该还是钱能摆平的:嗯,就看这小子会不会狮子大开口了!

满心以为潘浩接下来会跟他商量新闻报道见报与否的“价码”,刀哥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尝试着打探道:“感谢潘记者的大度包涵!呵呵,也感谢你们媒体的监督,让我们意识到了错误,从今往后,我保证再也不会这样偷奸耍滑!潘记者,您看今天这篇报道的话……”

“嗯,今天这报道就先不发了!”没想到,潘浩一开口居然说得如此干脆。正当刀哥想要一把抓住他千恩万谢时,他这才慢悠悠的补充道,“有重要的内容我还没采到呢,等采完了再发不迟!”

脑子里嗡的一声,刀哥只觉得自己胸中的那团怒火已经很难抑制了:妈的!得了便宜还卖乖,真当老子是怕你们吗?

“潘记者,你们非要这么赶尽杀绝吗?”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说话的嗓音也变得冷峻起来,“我今晚这认错态度还不够好吗?你在我店里搞那一出戏,现在网上肯定传得沸沸扬扬,你觉得对我的惩罚还不够吗?非要把这事儿写出来见报,搞得我生意彻底做不成了,你就满意了?”

眼见刀哥骤然动怒,咬牙瞪眼拍桌子的样子,俩姑娘下意识的往一旁躲了躲,连唐君毅都吓得有些慌神,可潘浩却依旧不为所动,继续笑吟吟的看着刀哥,等他质问完了,这才慢条斯理的挑眉道:“你说完了?呵呵,刀老板,你还说你态度好呢,听你这话,哪儿像是在真心认错嘛!”

没等刀哥回嘴,潘浩猛然拍了一把桌子,高声道:“你觉得自己挺委屈的是吧?觉得我们是在敲诈你吗?”说到这里,他叹息着摇了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可惜啊,我还真以为你是在认真悔过,想着在稿子里把你们店的事淡化处理来着,现在看来,我这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啊!”

潘浩这居高临下的训斥,本来让刀哥极为不满,眼看双方剑拔弩张,几乎快在甜品店里打起来,可他陡然又听见潘浩最后这番话,顿时便觉得柳暗花明,刚刚腾起的怒火,生生的又给压了下去。

“潘记者……您这话的意思是?”混杂着愤怒与讨好的表情,刀哥的五官此时看上去有些滑稽。

见他这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顾丽莎等三人面面相觑,只叹潘浩竟能把对手的心理掌控得如此自如,心理佩服不已。

“我的意思很简单——”在刀哥期盼的目光下,潘浩开口了,“用陈旧扇贝壳加冻货组装,冒充鲜扇贝的做法,绝不仅仅是你刀老板的独创,从这个角度来说,如果在稿子里着重写你们醉鲜美一家,不仅有失公正,也容易误导公众,更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刀哥一听这话,当然是笑着连连点头:“对啊!潘记者你可真是明察秋毫!我当初可是老实做生意的,但一看他们居然把扇贝卖得那么便宜,心想这么卖不得赔钱吗?一查才知道,人家玩的是这一手啊!没办法,我要是不有样学样,就根本没法和别人竞争……”

“得了吧,你再这么说下去,都快成受害者了!”潘浩及时止住了他的自我洗白,最终抛出了自己的条件,“直说了吧,刀老板,我这篇稿子的焦点不想落在你们一家店上,而是想挖出背后的黑色产业链!如果你和我配合,讲一讲你那些陈旧贝壳都是哪儿进的,供货商具体都是怎么运作的,或许我还可以考虑在稿子里把你们店的名字给隐去呢……”

原来如此!这就是他之前提到过的“渣线索背后的大新闻”啊!

听到潘浩揭晓条件,唐君毅、顾丽莎和佟彤几乎同时双眼放光。虽然他们入行不久,新闻嗅觉不算灵敏,但话说到这份上,他们总算还是及时反应了过来,对潘浩的佩服由此又加深了几分。

而对刀哥来说,将自家店名在稿子里隐去,对他来说无异于一场成功的危机公关,足以让他免于更大规模的网络声讨,甚至还可以在监管部门面前“操作”一番,尝试着安然度过这一关啊!

面对如此诱人的条件,而且还不需要他付出任何额外的物质代价,他欣然点头:“说起这贝壳的供货商啊,其实里头还有好些故事呢……”

正文卷 第121章:运筹帷幄

甜品店里,刀哥抓住潘浩抛出的救命稻草,将自己与贝壳供应商接头交易的故事,说得宛如贩毒一样惊险刺激。虽说这里头有不少的水分,但也不失为一家之言,潘浩让佟彤将内容详细记下,算是对今晚的线索有了进一步的深挖。

故事说到最后,刀哥更是主动说道:“贝壳循环使用,当然也不是无限的,上火烤多了会变黑变脆,被人看出破绽来,所以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找供货商进货。说来也巧,今晚我刚好就约了一次交易,不知各位记者朋友感不感兴趣呢?”

之所以如此主动的为对方考虑,当然是为了尽可能把关注焦点转移。在刀哥期待的目光下,潘浩和同伴们交换个眼神,笑着拍板道:“这么精彩的现场,我们怎么会不感兴趣呢?不过刀老板,你这‘污点证人’可得把保密工作做好啊,要是我这边啥都准备就绪了,偏偏你那儿出了岔子,我可还得找你麻烦!”

“放心吧潘记者,这点道理我还是明白的!”刀哥一口应下来,这便掏出手机准备和供货商联系。潘浩知道再多谈也不会再有更多收获,便让他先离开去准备,同时对他提出了保持联络的要求。

等刀哥带人离开,顾丽莎带头给潘浩鼓起了掌,三位新人看他的眼神,简直就像是看偶像一般。

佟彤颇为不解的问道:“浩哥,你怎么就算准了他们会拿新鲜扇贝出来呢?要是他们还是上组装货,你们的计时对比这一招不就得失灵了么?”

“嘿嘿,所以我提前想了很多套方案嘛!”潘浩淡淡一笑,“采访中的突发状况很多,不预先设想提防的话,是挺容易自乱阵脚的。比如刚才吧,我们采取异常举动吸引他们注意,他们肯定就会猜测我们的目的,而且会很容易猜到我们是冲着扇贝来的。这时候,正常店家应该都会想办法来阻止我们继续挑刺吧?那该怎么办呢?最简单的法子,当然是用新鲜扇贝来堵我们的嘴喽!

“只要他们这么做,我们就能达成最佳的现场效果——那计时对比的结果一出来,周围客人肯定都好奇啊,我们再一公布答案,店家就彻底下不来台啦!

“当然,他们也有可能比较蠢,继续用组装货来糊弄我们,同时再把他们老板请来找我们协商解决问题。嗯,即便这样也不怕啊,已经有那么多人在看热闹了,咱们照样可以随时揭露真相,最后的结果也不会太差的!”

听完潘浩说出这一大堆的“应急预案”,三位新人无不感叹,原来一场貌似戏剧化的采访背后,竟然要考虑到这么多!

“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面对唐君毅的好奇提问,潘浩晃了晃手机,笑道:“接下来咱们就得掌握全盘主动才行了!如果各位不介意的话,我想来给大家分个工。”

“你这么说也太见外了吧?”顾丽莎佯怒着白了他一眼,但更多的还是期待神情,“快说吧,咱们都听你的!”

潘浩点点头,暗叹自己不知不觉间,俨然已经成为了这帮新人的主心骨,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成就感的。

“君毅刚才跟我采访了现场,餐厅这一块的稿子就由你来负责吧!”

唐君毅毫不犹豫的点头应了下来:“没问题!不过这稿子今天还能发得出来么?陆定远不是说没版面了吗?”

潘浩对此也不太确定:“这个我会想办法的。咱们既然已经把线索挖到了这种程度,不第一时间发稿的话,未免也太可惜了!相信上面领导也能理解的。但不管怎么说,先准备着总不会错,对吧?”

见到三人均无异议,他继续分工道:“佟彤,刚刚刀老板说的那番话,特别是他和贝壳供应商的故事,你做了详细记录,这部分的稿子就由你来写吧。”

眼见其他两人都领到了任务,顾丽莎更是跃跃欲试:“那我呢?”

潘浩冲她神秘一笑:“你就得辛苦一下了,熬个夜加个班,跟着跑一趟现场吧!”说话间,他又晃了晃手机,上面是他和老记者肖淑静的聊天界面。

原来,趁着刚才的短暂间歇,他已经和此前长时间跑工商消协、食药监局口线的肖淑静通过气了,请她帮忙联络市食药监局的人,看能不能对刀哥今晚的交易现场来一次“突然袭击”。

对于潘浩的求助,肖淑静当然愿意伸出援手,很快,她便发来了肯定的答复——虽然她已经被迫告别口线,但毕竟和当初联系人们的交情还在,对方一听有这种出成绩的好事,自然一口应承下来。

接着,肖淑静将食药监局负责此次行动的联系人引荐给了潘浩,潘浩简单通报了情况后,对方表示将全力支持。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聊天记录,顾丽莎略显疑惑,但更多的还是忐忑。这种对非法交易的打击现场,她还从来没有经历过,再加上下午遭遇的暴力对待,似乎让她心有余悸。

潘浩见状大喇喇的宽慰道:“放心吧!有食药监局的那么多人在,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呵呵,现在咱们只需要等刀老板确定时间地点,你就可以跟过去等着采访现场了!”

顾丽莎这才稍微放松下来,默默的记下了食药监局联系人的电话,盘算着自己到时候该怎么行动。

“至于我嘛,呵呵,大家别怪我偷懒哦,这次回家一趟我可累得够呛,今晚的事我就不掺和啦!”最后,潘浩双手抱在脑后翘起了二郎腿,笑呵呵的叹道。

可其他三人都不是傻子,知道他这么安排,是故意想把风头让给他们去出,因此都十分感动的面面相觑,好半天才说出话来。

“浩哥,你这样我们怎么好意思啊?”

“就是!你既帮我们讨回公道,又帮咱们挖出这么大一条稿子,还花心思教我们怎么采访写稿……”

“大哥,深藏功与名也不是你这么个玩法吧?你这样简直让兄弟无地自容啊!”

面对三人的出言相劝,潘浩哈哈一笑:“君毅,你今天能站出来打抱不平,已经够爷们儿了,怎么能说无地自容呢?至于你们俩嘛,线索是你们跟的,甚至还为此受了伤,我只是帮了一点小忙,你们有啥不好意思的?”

说着,潘浩大喇喇的摆了摆手:“别劝了啊,我是不会写稿署名的,你们要真谢我的话,就等发了工资请我喝一杯吧!行了,该干嘛干嘛去,把稿子都准备好,我还得想办法帮大家争取版面呢!”

三人心怀感激,同时也拗不过潘浩,只得暂时“屈从”。唐君毅和佟彤第一时间回报社赶稿去了,留下潘浩和顾丽莎继续在甜品店等消息。

这期间,潘浩一个电话打给了钟同德,简单说明了今晚的情况后,他意味深长的说道:“钟总,这件事虽然源自热线组,但却已经在网络上形成热点,所以要说这是网络舆论呢,应该也说得过去吧?”

钟同德呵呵一笑:“我可听说了,你下午在办公室和陆定远那番对话,针锋相对,很提气嘛!现在看来,你是真挖到大新闻了啊,有人又要被打脸喽!”

显然,此时找到对陆定远已经颇为不满的钟同德,潘浩算是找对人了。

紧接着,钟同德又说:“明天最重要的稿子,当然是你们小薇主任的那一篇。这稿子足足有三个版,因为版面紧张,我们在编前会上安排社会版让出了一些。嗯……这样吧,我给广告部打个电话,看能不能临时撤换一点广告版面,给这稿子腾点位置出来!”

堂堂社长为了帮我打陆定远的脸,竟然如此设身处地的帮我想办法,甚至不惜去找广告部的人!撤换广告版面意味着什么?那不仅将影响报社的经济收益,而且还有可能背负违约风险啊!

没想到钟同德竟然如此舍得下血本,潘浩有些受宠若惊,同时也觉得自己的话语权今非昔比,内心成就感爆棚。

“钟总,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妥当啊?如果太勉强的话,要不咱们再缓缓?”不想让上头太过为难,潘浩的姿态还是要表达的。

钟同德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放心吧!我会让编辑部优先压缩不重要稿件的版面,实在没办法了才会打广告版的主意。嗯,没啥妥不妥当的,咱们报社以新闻为本,只要有好新闻,当然要不惜代价发出来!更何况你不也说了么,这可也算是网络舆论战呢,咱们这是在贯彻上级文件精神呢……”

有了钟同德的这番话,潘浩的一颗心算是放下来了。挂断电话,他对顾丽莎咧嘴一笑:“放心吧,稿子明天见报应该没问题啦!你们就放手去整吧!”

顾丽莎的关注重点当然不在这里,她听到了潘浩在通话时的称呼,奇道:“你刚刚是在和钟总通话?”言下之意当然是好奇他为何能越级上报,而且还能成功奏效。

潘浩暂时没打算给她解释,只是笑道:“这么大的新闻,不向钟总汇报,难不成要去找陆定远费唾沫吗?”

一句“大新闻”,不免让顾丽莎联想起陆定远那句“渣线索”的评语,两者一对比,她自然对眼前的潘浩更加信赖佩服……

正文卷 第122章:啪啪打脸

次日清晨,社会新闻部办公室。

虽然昨晚加班采访写稿,然后又在编辑的要求下各种修改,一直忙到后半夜才下班,但唐君毅、顾丽莎和佟彤依然早早的到了单位。

他们这么积极,倒不是为了挣表现,而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自己见报的作品。这种感觉潘浩感同身受——一篇倾注了心血的采访报道面世,作为“生身父母”当然是最牵挂的。

如果说三人组是稿件的父母,那潘浩大概就算得上是“助产士”了,对稿件的关心程度毫不逊色——这篇稿子最终还是出现在了社会版,虽然因为版面紧张的原因被压缩成了半个版,但稿件的扎实猛料却是一点没少,算得上是一篇颇有分量的报道了!

一口气读完稿子,潘浩对三人发出由衷赞叹:“很不错嘛!看来你们离你们的第一个独家新闻评奖也不远啦!”

这句话发表在新人群里,唐君毅等三人自然是纷纷谦虚欢笑,而乔木林和陈梦怡却只有沉默不语的份。在这一刻,以往欢腾热闹的新人聊天群,俨然已经出现了一道裂痕……

渐渐的,报社的人越来越多了,顺手拿一份报纸翻阅,早已是所有人的共同习惯。不出潘浩所料,看到今天的报纸,不少老记者都发出了一阵不满的唏嘘。

原因很简单,潘浩猜测:昨晚钟总说要想办法腾版面,还说会去找广告部想办法。呵呵,这后半句无非就是做做样子,说出来好听,显得他对我很重视吧?到头来,他多半还是会在社会版上动刀,而跟陆定远走得近的那帮人的稿子,肯定就首当其冲啊!现在看这帮人反应,果然不出我所料……

在潘浩看来,钟总这么做一方面不会对报社造成太大影响,一方面还能给陆定远的小团队制造矛盾,简直是一举两得的高招啊!

对一切还茫然无知的陆定远,终于在十来分钟后姗姗迟来。他刚一在办公室露面,便有眼尖的老记者发现了他,拿着报纸便冲了上去,激动的问道:“远哥,我的稿子不是说好半个版吗?编辑部到底咋回事,怎么就给我删成豆腐块了呢?”

另一人干脆苦笑道:“你就知足吧,我的两篇稿子,干脆就没有发出来!远哥,你从编前会回来的时候,可是跟我保证过能见报的啊,我都给口线上把大话吹出去了,现在你让我咋办嘛?”

面对手下人的集体诉苦,陆定远一脸懵的接过一份报纸随手翻了翻,这才发现是顾丽莎等人的稿件“抢占”了版面。

他没好气的瞪了坐在角落的潘浩一眼,心道:这小子还真有两把刷子,居然又给他挖到一条这种新闻!

一边在心里吐槽,他的耳边依旧充斥着手下们“讨公道”的嘈杂声,这让他心烦不已,沉声怒道:“够了!你们都给我住嘴!还好意思问我为啥被删稿?你们的稿子要是有人家那么扎实有料,至于被删吗?”

一番话说得众人沉默了片刻,可很快便有人嘟囔道:“你自己不还说那是渣线索么……”

被受了委屈的手下如此“不经意”的打脸,陆定远却偏偏不敢发作,他知道,此时和自己人争吵的话,只能让对手看笑话,到时只会更加丢人现眼,简直得不偿失。

“我想办法给你们申请补分!都忙你们的去吧!”随口抛出了一个解决方案,陆定远黑着脸拂手驱散众人,几步来到了座位上,没好气的一屁股坐下。

一上班便栽了个跟头,这让他颜面无光,对潘浩的怨念自然更甚。思索片刻,他忽然眼前一亮,起身招呼潘浩道:“潘浩,这个稿子你们采访完成后,为什么没有跟我汇报情况?没有汇报就把稿子直接给了编辑部,这是违规操作,你知道吗?”

报社虽然不是机关单位,但严明的等级制度还是颇有机关遗风,现在潘浩明显是有越级上报的嫌疑,陆定远认为,这或许可以成为他发泄怨气的最佳出口。

对于他的发难,潘浩并不意外,起身摊手笑道:“陆主任,麻烦你看一下署名,这稿子可不是我写的噢!”

陆定远这才注意到,稿件的署名记者一栏,并没有潘浩的名字。

潘浩这么说,当然不是在甩锅,紧接着他又说道:“再说了,陆主任不是亲自下过定论,说这是渣线索,没有新闻价值么?依我看,三位同事应该是被你这句话唬住了,到头来只敢写稿提交,根本不敢向你汇报啊!”

“笑话!”再次被明目张胆的打脸,陆定远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拍桌道,“采访写稿不向我这个部门主任汇报,直接把稿子交给编辑部,打乱整个发稿计划,你们三个是要造反吗?”

这一次,他的火力巧妙的转移到了唐君毅他们身上。

忽然被主任点名,三位新人诚惶诚恐的站起身来,气势不免有些低迷,不知该作何回应。与此同时,潘浩的“支招”通过昨晚组建的四人小群及时传达下来。

低头看着电脑屏幕,顾丽莎差点扑哧笑出声来。经历过几次大场面的她,对陆定远也确实没那么怵,当即朗声应道:“这线索是下午组上派给我们的,出去采访也经过了你的批准,应该不算违规吧?至于写稿发稿,我们只是在后台写好存下来而已,也不知道编辑部会今天发啊!”

一席话把责任撇得一干二净,顿时让陆定远找不到明显破绽。

这时候,潘浩适时插话道:“陆主任,编辑部应该也不敢擅自发记者们的存稿吧?我猜哈,该不会是哪位领导看到了稿子,觉得稿子不错,直接下了命令吧?”

这貌似是在客观分析的话,在陆定远听来却是无比刺耳:他娘的,这是在讽刺老子级别不够,管不了这么多是吧?

嘴上冷哼道:“你小子少拿领导来压我!这样做就是违反程序的,哪怕当着钟总的面,我也敢这么说!”

话音未落,便听门口有人通传道:“远哥,钟总办公室派人通知,说是要开一个临时会议,除了特殊情况外,报社所有在岗采编人员都要参加!”

刚刚提到钟同德,马上人家便“找上门来”,陆定远的脸色有些不自然。听着肖淑静等人的窃笑声,他强忍怒气,沉声道:“听见没有,都动起来吧,开会去!”

“走吧,有啥没说清楚的,咱们去会上讨论!”潘浩适时补刀,貌似是在招呼唐君毅他们,实际上却可以这么理解——你陆定远不是要当着钟总的面说啥么?现在机会来了,你倒是去说啊!

听懂这话的人,比如肖淑静这些和陆定远不对付的人,自然又是发出一阵哄笑。陆定远则全程黑着脸,盯着潘浩背影的双眼,似乎要喷出火来,心里咬牙切齿的暗道:臭小子,你就使劲作吧!等你那假后台的事人尽皆知,等老子把机动报道组搞起来,一脚踢你小子去热线组,我看你还能蹦跶多久!

很快,天阳都市报各部门的采编人员便都聚集在了大会议室。除了每季度例行的报社的全员大会外,这样的临时会议极少发生,因此大多数人都显得有些疑惑,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猜测着这次会议的目的。

不多时,社长钟同德夹着一只文件夹,像个大学教授一样走了进来,径直坐在了主席台上。

“都安静了!”他的发言直奔主题,“今天的议题有两个,第一是按照省委宣传部要求,召集大家认真学习今天见报的反腐倡廉特稿!嗯,这次的采访报道,是要闻部的田小薇同志临危受命,顶着各种流言蜚语和误会,在极度保密的条件下完成的,稿件见报后,也得到了省上领导的高度好评……”

听到这样的开场白,潘浩不得不感叹钟同德的领导艺术。

传达省宣的指令,要全员学习这篇稿件表达的精神,其实通过报社内部的邮件系统,一个通知下去就能实现的,犯得着大费周章的召集全员开会么?

说白了,他这么做更多的用意,当然是为了帮田小薇澄清网络绯闻,顺便也为自己洗白一下,笼络人心的同时又能自证清白,简直高明到家了!

台上,钟同德说了一大通,大致讲的是田小薇如何多次奔赴酒店采访,不辞辛劳的对受访对象各种深挖,甚至还搞到了不少纪检部门都没能涉及的线索,简直把田小薇给夸上了天。

这样的高度评价,自然让陆定远心里酸酸的。他不敢再妄自揣测钟同德是否和田小薇有不正当关系,此时想得更多的,反倒是自己屁股下的主任宝座:他俩就算没有乱搞,现在看样子也是彻底绑在一起了,老子可得当心点,不能让这贱女人借机杀回来啊……

心里的这轮担忧还没有过去,台上的钟同德的第二个议题又来了——

“好了,大家下去再好好学习吧!”他顺手从文件夹里掏出了一纸红头文件,“现在来看这份文件,省委宣传部关于新闻媒体守好网络舆论阵地的指示……”

正文卷 第123章:连番打击

钟同德在台上一字不漏的将省宣文件念完,接着又脱稿说道:“听完这份文件,大家发现什么没有?呵呵,上面要求咱们抢占网络舆论阵地啊!什么是网络舆论阵地——网络线索、网络报料,甚至包括网民发表的一些牢骚,都是咱们作为主流媒体需要重视和引导的!”

一直到这时候,台下众人似乎都还没把这文件太当回事。确实,上级宣传主管部门每年下发的文件不少,内容乍一听也都差不多,谈的似乎也都是空洞套话,很难引起一线记者们的重视。

“在这里给大家透露一下,省宣这次发布的文件,可是得到了省委领导的亲自批示的,很快就要在全省媒体范围内掀起热潮,同志们要引起重视,加强自身学习,尤其是对网络知识的学习……”钟同德自顾自的又说了一通,最后话锋一转,总算落到了实际上。

目光准确的锁定了台下的潘浩,他不经意的微微一笑:“在这方面,咱们的潘浩同志做得就很好!不瞒大家说,省宣这次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和潘浩同志在兰江的采访报道是密不可分的!”说着,他便把省上领导们对潘浩稿件的“高度评价”和褒奖之语大致讲了一遍。

这话一说出来,台下顿时便议论开了,毕竟,有关潘浩有省宣背景的传言已经流传甚久,这一次似乎再次得到印证,而且甚至都惊动了省委大领导,这是何等的荣光啊!

“我说,这个潘浩进报社才多久啊?他这是要逆天吗?”在社会部之外的部门,一些人对潘浩并不熟悉,发出这样的疑问并不奇怪。

于是很快便有人解释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听说他是来基层镀金的,早点做出成绩,这不就能早点回系统内往上走了么?”

“娘的,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我们每天苦哈哈的采访跑稿,挣的都是辛苦钱,人家随便弄两下,就能得到省宣表彰,啧啧……”

“是啊!不过说实话,这小子还是挺有本事的,他在兰江的稿子大家都看了吧,写得也确实不错!”

社会部之外,记者们的议论大多是出于对潘浩的羡慕与感叹,而在社会部记者们的座位区域这边,声音就大相径庭了。

首先是潘浩身边,几名新人挨着坐,听到他又一次成为省宣点名表扬的对象,众人无不投来欣喜的目光。

经过昨晚的一场“战斗”,顾丽莎、唐君毅和佟彤三人对潘浩已经是五体投地,此时当然讨论得无比热烈,恭喜赞美之语也是发自真心。

潘浩谦虚的听着,最后笑道:“你们也不差啊,今天见报的稿子写得就很棒呢!”

至于乔木林和陈梦怡二人,因为昨天选择了“临阵脱逃”,此时就显得有些尴尬,不仅没好多说什么,而且看潘浩的眼神更多的倒像是有些嫉妒……

再看另一边,社会部主任陆定远的脸色显得十分阴沉。他双手交错抱在胸前,一副被人欺骗了感情的错愕模样。

他娘的!老邱这厮该不会是在故意整我吧?说这小子没有后台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可现在这他妈叫什么事儿啊?要是他没有省宣后台,上头会给他这种殊荣?靠!亏老子还信以为真,居然还跑去跟蒋总说了……

陆定远心里追悔莫及,不仅后悔在蒋如柏面前说了潘浩的“坏话”,更担心自己错信了“假情报”后,对潘浩的恶劣态度和言辞,会不会招来对方的报复!

想到这里,他满眼怨念的瞪了邱迪生一眼。坐在侧前方的邱迪生就像是能感知到一般,脖子一缩,一脸心虚的转过头来,苦笑着对他说道:“远哥……我那天说的都是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这一解释,更是让陆定远火冒三丈,不过碍于场合,他却没法当众发泄出来。

台上,钟同德的发言还在继续。在讲了一通网络舆论的特点与重要性后,他又抛出了一个令众人惊讶不已的消息:“我刚刚说的这些,希望同志们都能认真学习!过两天,省委宣传部李部长会来报社调研指导工作,到时候要是大家被部长问起这方面的问题,我希望你们都能对答如流,不要给报社丢人!”

啥?省委宣传部李部长要来调研指导工作?

台下爆发出更加热烈的议论。由于刚才大家谈论的焦点都集中在潘浩身上,因此这个消息一出来,他们自然又把两者关联到了一起。

有人打趣道:“开啥玩笑啊,李部长怎么可能随便找人提问呢?这种露脸的事儿,肯定得找小潘同志嘛!”

有人则疑惑道:“奇了怪了,按理说,咱们报社的直属主管部门,应该是市委宣传部才对啊!省宣领导们之前调研指导工作,不是都去的是对面楼么?”

旁边有人很快释疑道:“这有啥奇怪的?市委宣传部不也得受上面领导么?我看啊,省宣领导这次来,调研指导工作是其次,主要还是给某些人撑腰站台啊!啧啧,到底是多硬的背景,才能请得动堂堂部长来干这种事啊?”

在潘浩周边,一直默不吭声的乔木林总算忍不住了,凑过来满脸堆笑的问道:“浩哥,嘿嘿,李部长该不会就是你那传说中的省宣大人物后台吧?”

听他问得这么直白,潘浩当然不可能直接回答,只是不置可否的笑笑了事,不过心里却在嘀咕:这位李部长,应该也是年后才履新上任的吧?嗯,他姓李,大梦也姓李,他俩该不会真是一家人吧?可是话说回来,就算真是为了报答我,有之前几次的出手已经够有分量了,犯得着搞这么大阵仗么?

就在潘浩自己也疑惑不已的时候,不远处坐着的陆定远更是焦虑万分:李部长要亲自来调研指导工作,如果他真是潘浩这小子的后台,到时候再当着蒋总的面说点什么,我以后还怎么可能扳得动他?可是……我和这小子已经闹成这样了,如果没法扳动他,不就得坐以待毙,等着被他给搞死么?

思来想去,陆定远一时间没法想出应对之策,额头渗出一层密密的汗珠,没过多久,就连手心也全都是汗了……

主席台上,钟同德的发言显然还没有结束的意思。

“同志们,通过这次潘浩同志在兰江的采访,以及省委宣传部下发的这份文件,报社领导同志们经过研究一致决定,有必要提前动起来,在报纸上开设网络专版,专门报道源自网络线索、网络报料的新闻事件,主动出击,抢占网络舆论阵地!”

钟同德慷慨激昂的说道:“所幸的是,这方面我们已经有基础了——潘浩同志在前期的工作中,已经探索出了一套成体系的办法,这才有了他在兰江的出色发挥,包括今天见报的有关食品安全的稿件,也是他这份经验的灵活运用!我希望潘浩同志能够发挥好传帮带的作用,勇于承担起这份重任,在李部长前来调研指导工作前,把咱们的网络新闻小分队给搞起来!”

由于之前和钟同德有过交流,因此听到这个消息,潘浩并没有显得多吃惊——说白了,所谓的网络新闻专版,以及网络新闻小分队,就是为了响应省委领导指示做出的调整而已,有这份政策支持,今后自己再做稿件就会有更多的版面保障,手下也将拥有更多的资源可以调配……

换句话说,钟同德的这个决策,算是变相的给潘浩升职了!以前几乎是光杆司令的他,区区一个网络小组组长,即将摇身一变成为备受瞩目的专版负责人、特别小组的领头人!

听懂了钟同德的意思,潘浩身边的几位新人立马跃跃欲试,朝着他挤眉弄眼,大有“投靠”之意。

同时,钟同德也进一步解释道:“这个网络新闻小分队,不管叫什么名称吧,将成为咱们报社的一块试验田、一支特种部队!希望在网络新闻方面,能做出新意和水平,为此,我们不惜调动和投入报社的各项优势资源,把省委的指示精神真正贯彻落实……潘浩,这件事下来后我再找你详谈!”

钟同德最后抛出的这个消息,算是彻底让陆定远惶恐的心变得“支离破碎”!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耍小聪明给潘浩随意安排的“网络小组”,居然无心插柳的做出了成绩,反倒让潘浩大出风头!

这还没完,人家这风头出得爽,接下来的实惠也是让人羡慕不已:什么试验田!什么特种部队啊?这不是和老子的机动报道小组唱对台戏吗?居然还要开设专版——报社总共就那么多版面,给他开了专版,就得在其它部门的地盘动刀子,噢,这就是所谓的调动投入资源吧?啧啧,钟同德可真是舍得下本儿啊!

再一次意识到潘浩高不可测的后台背景之威力,陆定远在艳羡之余,也在为自己接下来的命运担忧。在他看来,眼下的唯一出路,就是死死抱住蒋如柏的大腿,看能否剑走偏锋,用一些出人意料的方式把潘浩给“扳倒”了……

正文卷 第124章:形势所迫

这场特别会议结束后,潘浩不出所料的被钟同德叫去了办公室“详谈”。

“呵呵,怎么样啊,小潘同志?”一落座,钟同德便笑呵呵的丢过来一支香烟,自己也点上了一根,美滋滋的抽了一口,笑道,“刚刚在大会上,老哥我没有让你失望吧?”

潘浩原本是在默默的点烟,猛然被钟同德这“亲切”的称呼给呛了一口,心道:老哥?我的天,你比我爸怕是也小不了多少了,这称兄道弟的怕是有点不合适吧?

不过转念一想,这何尝不是钟同德迫于形势的一种“屈尊”呢?

对了,他肯定是认准了我和省宣李部长有什么关系,同时又盼着我能把陆定远、甚至蒋总那边的压力给顶住,所以才拼了命的套近乎啊!

想到这里,潘浩也嘿嘿笑道:“钟……大哥刚刚那一通夸,说得我都快不好意思啦!”话到嘴边的“钟总”,生生的被他改了口,原因很简单——人家社长都和你称兄道弟了,你要是再拿官面称呼叫人家,不等于当场打脸么?

虽然潘浩生性不愿站队,但眼下形势如此,却让他不得不暂时选了个边。

果然,钟同德一听他叫自己一声“大哥”,当即爽朗一笑:“有啥不好意思的?老哥我有半句话添油加醋了么?那些成绩都是小老弟你实打实做出来的,还怕人夸不成?呵呵,我看不仅我要夸,到时候李部长来了,还得当面更高规格的夸你一回呢!”

俩人谈笑着抽完了烟,钟同德这才步入正题:“刚刚会上说了,报社决定开设网络专版,组建网络新闻特别小分队。这个相信你也听明白了,这是咱们响应上级号召采取的临时措施,但从长远来看,小分队如果搞得好的话,是完全可以单独成为一个部门的!”

留意着观察潘浩的表情,钟同德一本正经的继续说道:“我把你叫来,就是想和你交代一下——网络专版目前每天暂定一个整版,如果有特别重大的新闻,还可以酌情扩展,你作为小分队的负责人,完成队伍组建后,每天放手去做就行,我从报社层面给你全力支持!”

听到这里,潘浩完全能感受到钟同德的雄心壮志:嗯,在李部长下来指导工作前走完这步棋,如果还能顺带做出更多的成绩,到时候给部长大人一通吹,换来部长金口说出来几句夸奖,钟总不就搞到了一块亮眼的政绩金牌了吗?

潘浩知道,有了这块政绩金牌,钟同德在蒋如柏面前便将更加硬气,在高层的明争暗斗中,抢占一定的主动权……

而站在自己的角度来看,潘浩也很认同一点,那便是在这件事上,他和钟同德的目标是完全一致的。当然,这也是钟同德能对他如此交心的最重要原因。

如果能顺利完成小分队的组建,再在临时新开设的网络专版上做出点成绩来,得到部长大人的认可,接下来小分队改组新部门,自己这个小队长当上部门主任都是完全可期的啊!到那时候,且不说在发展前途上的一片光明,就说陆定远这厮吧,面对一个平级的自己,他还能那么得瑟么?

当然,畅想是美好的,现实还是需要理性面对。

潘浩思索片刻,问道:“老哥,咱们现在又是开专版,又是组小分队的,就不怕其他人有意见么?嗯,我知道这是报社领导们的决策,可要想真正落到实处,也得有基层的理解支持才行啊,不然我这工作怕是不太好开展噢……”

他这么问,算是委婉的点出了一个疑点——报纸版面就那么多,网络专版该开哪个部门的刀?小分队的成员由我来选,我找的人,人家部门上会不会放呢?

钟同德对他的疑虑心知肚明,毫不犹豫的咧嘴笑道:“你把心放肚子里吧!报纸的版面,我们初步决定在社会版上动刀,原因很简单,陆定远上马后对社会部一通改革,目前看来效果并不明显,稿件质量不升反降,这也算是对他的一种鞭策了,他不会、也不敢有意见的!

“至于小分队的人嘛,你尽量还是从社会部里挑吧,嗯,我知道你可能会想找你小薇主任帮忙,不过她现在在要闻部干得挺好的,咱们暂时别惊动她。”说到这里,钟同德嘿嘿一笑,“我听说陆定远也在撺掇着搞什么机动报道组,嘿嘿,这事儿如果蒋总点了头,你们网络小分队,还得跟他那边抢人呢,你可得最好心理准备!”

听钟同德说了这么多,潘浩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不愧是社长啊,居然把我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确实,一听说可以由他牵头组建一个网络小分队,考虑到这个小分队的前景,他第一个想到的人选便是田小薇。一方面,田小薇的能力和业务素养足够强悍,拉进小组后,俩人强强联手,势必将做出更多优质报道;另一方面,当然也是出自私心——如果能和她每日并肩作战,对增进二人的感情应该也是很有帮助的吧?

可惜钟同德一上来就否决了他的这个念想,理由也算冠冕堂皇,潘浩想了想,也就没有出言反驳。

另一方面,钟同德竟然也对陆定远的机动报道组计划了如指掌,并且也指望着靠网络小分队来和这厮唱对台戏!这同样让潘浩佩服不已,心道:好嘛,看来这一次不仅是为了响应上级的政治任务,也是一场集团内部的“代理人战争”啊!

虽然实质上来看,自己已然成为钟同德对抗蒋如柏的“代理人”,但一想到直接对手是陆定远这厮,潘浩也就没有了反感,点点头,开始继续和钟同德商议起小分队的人选和未来工作计划了……

与此同时,从大会议室走出来后,心情忐忑的陆定远也避开了耳目,第一时间来到了大楼高层蒋如柏的办公室。

再次见到蒋如柏,陆定远显得有些底气不足,毕竟在潘浩是否有后台这件事上,现在看来,他算是犯下了“欺君之罪”!

“小陆啊,呵呵,有什么事吗?”正在忙着看当天集团各家报纸的蒋如柏,余光瞥见陆定远上门,只当他是又要来请安汇报,便随口笑道,“你啊,精力还是多放在部门工作上吧!每天往我这里跑,不怕别人说闲话么?”

这话说者无心,陆定远却是听者有意,心里一怔,暗叫不好:完了!蒋总这是生我气了啊?嘴上正色道:“蒋总,我是来向您道歉认错的!”

蒋如柏放下报纸,奇道:“你做错什么事了吗?干嘛道歉认错啊?”

陆定远只当他是明知故问,便两步上前,啪的鞠了一躬,哭丧着脸低声道:“我之前道听途说,和您说了一堆潘浩的闲话,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希望那些话没有对蒋总您造成误导,我真是追悔莫及,恳请蒋总原谅……”

蒋如柏微笑的表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一提到潘浩,他便想起了钟同德一大早找到他,汇报上来的一通“大事”。

在召开天阳都市报临时全体大会之前,钟同德当然会把情况向上级汇报——省委大领导的批示、省宣下达的文件和指示、这些指示的深层次原因,以及天阳都市报社方面由报社领导层磋商后做出的响应决定……短短的半小时内,钟同德将这些高密度的信息量一股脑的“汇报”给了蒋如柏。

这在蒋如柏看来,与其说是汇报,倒不如说是一种倾泻,或者说,是一种先斩后奏式的“逼宫”!

可不是么?这文件你钟同德是昨天收到的,为什么今天才来汇报?你们报社领导层连夜商讨出了一个结果,今天就要开全员大会宣布,却偏偏选到开会前才来汇报给我,这不是在敷衍走过场么?

经过这件事,蒋如柏再次意识到,自己这个空降来的一把手,要想真正的掌控住手下每一块“地盘”,还需要克服极大的压力。毕竟,现在自己才刚刚走出一小步,就招来了钟同德如此强势的反弹。

面对这一次“逼宫”,蒋如柏迫于无奈,选择了暂时忍让,故作心平气和的点头应允,让钟同德放手去尝试。

他这么做的很大原因,便是因为他清楚的意识到,潘浩这个身具省宣大后台的“香饽饽”,似乎已经被对手给招入了帐下!如果自己敢在这件事上提出异议,那不等于是在和省宣大人物对着干么?

蒋如柏冒不起这个险,当然,这也是钟同德敢于“逼宫”的底气所在。

因此,受了一肚子憋屈的蒋如柏,一听到陆定远再次当面提出潘浩后台这件事,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当然,他也庆幸自己当时没有完全听信,让陆定远去放手胡来……

“小陆同志!这件事不存在我原不原谅你的问题!呵呵,要想当一个真正高明的领导,你还需要多锻炼啊!”思索片刻,蒋如柏发表了他的一番训话,“面对不同形势,需要作出不同应对,与其针锋相对被人踩在脚底,不如避其锋芒选择改日再战——你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吧?”

原本指望能获得一把手的撑腰,没想到却收获这样一番指令,陆定远的心顿时凉透了……

正文卷 第125章:另立山头

避其锋芒?改日再战?那就是让我现在先装孙子认怂呗?娘的,我好歹也是个部门主任,让我向这小子低头认输,未免也太掉价了!

回办公室的路上,陆定远自然是装着满肚子的憋屈,尤其是想到自己这些天对潘浩的嚣张态度,以及潘浩有可能做出的反击,他更是心慌不已。

果不其然,当他回到办公室的时候,便发现这儿的气氛有些微妙。

潘浩依旧像往常一样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可周围却聚拢着不少人,正和他有说有笑的聊着天。

陆定远大概听了一耳朵,发现这些老油条都在腆着脸套近乎,显然是为了博取潘浩的好感。心道:这帮墙头草也真是够了!呵呵,老子上任主任的时候,也没见你们这么殷勤!

一边发着牢骚,一边装作没看见这一幕,陆定远没好气的一屁股回到座位上。整个过程中,也只有他的死党陈一琼等人和他有过目光交流,其他人甚至都没几个正眼看他!这让自尊心一贯强大的他更是恨得牙痒痒,看潘浩的目光仿佛都带着一丝火光……

打开电脑,照例刷了一遍报社内部邮箱系统,他很快明白了老油条们巴结潘浩的原因。

原来,就在刚才的大会结束后,钟同德下发了一道命令,将先前会议上提到的“小分队”正式命名为网络新闻报道组,由潘浩担任组长。

命令特别指出,网络新闻报道组每天将占据至少一个报纸版面,版面位置则由社会版“让出”;不仅如此,为了鼓励小组成员做出高质量的新闻,在网络版刊发的稿件,编委会都将酌情予以“相对较高”的稿分评定,并将在独家新闻评选上适当放宽条件!

换句话说,只要能进这个报道小组,就意味着每天能有稳定的发稿量,而且还能以同样的工作量,享受到更高的稿费收入,更能在独家评选上占尽先机——这一切都将大幅提升小组记者的收入,同时对每季度的评级大有裨益。

看到这里,陆定远不禁暗自唏嘘:钟同德啊钟同德,你这一招玩得可真够绝的!行,你是社长你牛,扯虎皮拉大旗,你算是把潘浩这张牌给打出了水平,这道命令一下来,算是把老子辛辛苦苦笼络的人心都给冲散了!不仅冲散了人心,而且甚至让蒋总都拿你没办法……

心里哇凉哇凉的,升起一阵的挫败感,陆定远不禁开始反思,自己上次在大会上那样对待钟同德,是不是有点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了?

不过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扛下去,当然,在下一轮的“对决”之前,即便心里再憋屈难受,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是装孙子。

钟同德的命令里还说了,潘浩作为网络新闻报道组的组长,有权面向全报社一线记者招揽组员,根据工作实际需要,组员人数、组员所需要具备的能力素质条件,都将由潘浩亲自拟定。

命令的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句:“网络新闻报道组暂时仍由社会新闻部领导工作,但具体日常安排由组长全权负责。通过工作实践磨合,未来将视情况决定是否组建单独的网络新闻部。”

毫无疑问,这就意味着上级赋予了潘浩莫大的权力,甚至连组员的人数都由他一个人说了算啊!虽然名义上归属社会部领导,但其实更像是一个独立王国,更何况在未来,人家还有可能真的“独立”出去!

这也就怪不得几乎大半个部门的人,此时都在围着他献媚讨好了。

这一幕陆定远看在眼里,感受着浓浓的失落与受辱感,几分钟后,他终于忍无可忍,起身敲着桌子大声道:“我说你们这帮人,大上午的都闲着没事对吧?有口线的不跑口线,要不要我把你们调热线组去玩玩啊?”

他算是想明白了:蒋总让我避其锋芒,最多也就是对潘浩装装孙子,可对这帮老油条,甚至是对钟同德来说,我可还是正经的社会部主任啊,如果表现得太怂,岂不是让人看扁了?

无奈的是,他这明显想要立威的发言,却没有多少人真当回事。围在潘浩边闲聊的人并没有彻底散去,有人甚至还故意提高了音量,笑道:“浩哥进报社后的这一通表现,我是打心眼里佩服啊!要是能有机会跟着浩哥学习工作,我也算是翻身农奴把歌唱,做梦都要笑醒喽!”

好嘛,这种话都能说出口,明显是在表达对陆定远领导的不满啊!

陆定远听得一脸黑线,刚准备出言回敬,却听潘浩笑着回应道:“好啦,大家先忙去吧,我这边会尽快把人选定下来的,具体的选拔标准和理由我也会公布出来,一定确保公正公平!”

潘浩如此表态,一方面是受够了老油条们的“骚扰”,另一方面,也算是在客观上帮陆定远打圆场了。

围着他表态的老油条们闻言渐渐散去,可却还是有人嘀咕道:“对!公正公平太重要了,可不能像某些人一样任人唯亲……”

这话清楚的被陆定远听见,让他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毫无疑问,任人唯亲的帽子就是朝他扣过来的啊!而且是当面扣,毫不顾虑会不会被他听见!

他这个主任虽然当得风生水起,表面上把部门笼络到了一起,可实际上呢,肯定还是有不少人会心生腹诽,只是平常碍于各种原因不便说出来罢了,而钟同德的这一步棋,算是彻底把这些意见给释放出来,瞬间让他感受到了风雨飘摇。

听到这种牢骚指责,陆定远即便心里再不舒服,也只有咬牙强忍的份。他知道,如果这时候出手打压,势必会招来更多的反对声浪,到时候对手完全可能借机发难,自己这个主任恐怕就做不下去了!

见到陆定远吃瘪的滑稽模样,潘浩完全能体会到他的处境,更猜到了他的心理活动,心里畅快不已:怎么样啊姓陆的?你这就叫多行不义必自毙,活该,明白吗?

当然,爽过之后,正事还是要做的。

等闲杂人等退散开来,潘浩终于有工夫静下心来思考小组成员的问题了。

每天一个整版,至少需要五千字的稿件来填充,在没有大新闻的情况下,要写满五千字,大概需要四五篇稿子才够啊!

如果从这个角度考虑,小组加上我这个组长,至少也得要四个人才行。

人数上有了谱,他便开始在心里默默筛选:嗯,虽然说了要公正公平,不过陆定远的那帮人,肯定是不能用的!嘿嘿,倒不是老子小心眼,而是他们现在手上都有肥缺口线,就算是让他们来,他们也不会搭理吧?

那其他人呢?除了咱们新人团和小薇姐的旧部,剩下的也就是刚才围着我讨好的那帮墙头草了。呵呵,这些人之前对陆定远也是各种献媚,眼睛里只有稿分和独家,要是把他们收进来,我不是自找麻烦么?

排除了两个大群体,潘浩接下来需要做的就是在新人团和田小薇旧部里做选择题了。

从业务能力上来说,当然是之前跟着田小薇的那帮老人更胜一筹,比如肖淑静,从等级和资历上来看,潘浩觉得甚至都在自己之上,再加上她本来就在之前的网络组中,现在将她吸纳入新的小组,旁人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当然,像邱迪生、岳明晨这样的“投诚派”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不管他们是出于私心,还是迫于形势,最终选择了向陆定远示好,在潘浩看来,这都是对田小薇的一种辜负和伤害。

这是他绝对无法原谅的。

默默的过完一圈后,剩下的三个名额,似乎也只能在新人团里做选择了——虽然钟同德的命令里说了,他有权在全报社的记者里选人,不过潘浩认为这充其量只是领导的一种高姿态而已,如果他真的不懂事,跑去其它部门堂而皇之的挖人,恐怕就该得罪一大票人了……

说到新人,唐君毅、顾丽莎、佟彤、乔木林和陈梦怡这五个人,从学历上来看,当然是名校研究生乔木林更胜一筹,而且这些天下来,这小子在热线组也做了不少优秀的稿子,不过潘浩对他的印象一直不太好,再加上他昨天的“临阵脱逃”,因此便被首先排除了。

再看陈梦怡呢,这姑娘一直和新人团就有点貌合神离,而且现在和老记者们的关系也处得挺好的,虽然没有固定的口线,但靠着跑老记者们忙不过来的线索,竟然也找到了一条“谋生之道”。当然,这姑娘最大的问题其实是能力有限,潘浩并没有将她纳入小组的打算。

筛选排除到最后,小组剩下的三个名额,似乎也只能留给唐君毅、顾丽莎和佟彤了。想到这里,潘浩不禁哑然失笑:看来想要做到不任人唯亲,还真他娘的不容易啊!虽然他们仨是真的各方面都很合适,不过这结果一公布出来,肯定会有很多人不服气吧?

正文卷 第126章:美女外援

鉴于省宣李部长很快就要来报社调研指导工作,因此留给潘浩组建团队的时间其实并不多,更何况钟同德还盼着小组成立后,能尽快再做出一些亮眼的稿子来。

因此在初步确定了团队成员后,潘浩便开始了紧锣密鼓的谈话工作。

他首先找到三位新人,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出所料,三人听到消息顿时欢呼雀跃。顾丽莎和佟彤兴奋的原因很简单——她们被分到热线组后,这些日子的工作实在是太难开展了,没想到现在却能摇身一变,从最不起眼的角色,变成让所有人艳羡的人物!

一想到今后能跟着潘浩工作,同时还能有做不完的好新闻、大新闻,她俩当场便半开玩笑的表示要好好请潘浩“搓一顿”以示谢意。

潘浩笑着摆了摆手:“吃饭的事再说吧!我希望你们能明白,我之所以选择你们,是因为你们身上还有那股子纯真劲儿!”确实,新人们不仅还有新闻理想,而且还没有跟报社内任何一个“派系”发生瓜葛,这在潘浩看来同样是一大利好。

说着,他目光转向了唐君毅:“君毅,你这边有什么问题不?虽然你也在热线组,不过这些天我看你跑得也挺好的,要是来了我这边,一切又要从头开始,你要想好噢!”

唐君毅毫不犹豫的摊手道:“这还有啥考虑的?说实话,我之前还觉得陆主任挺好的,可经过昨天那事儿,我算是把他看透了!我这个半路出家的人,来报社是想好好做新闻的,可不想被他当成勾心斗角的工具!”

一番慷慨陈词,让潘浩看到了他的诚意,也彻底放心下来。眼看着自己进报社短短时间内,居然能拉起一支自己的队伍,潘浩心里成就感油然而生,叹道:“那大家就等报社发正式通知吧!期待能和大伙儿通力合作,一起把工作做好!”

虽然这话说得有些官面文章之嫌,却是潘浩此时的真实心理活动。

是啊,他工作的最初目的,不就是想好好把事情做好,靠着实打实的成绩混出个名堂,过上更好的生活,同时让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的人大跌眼镜么?

如果能避开所有的人际纷争,他又何尝不想把事情搞得简单些?

结束了和新人的谈话,潘浩很快又和肖淑静约到了报社后街的一家咖啡厅谈话。道明了来意后,原本觉得肖淑静会爽快答应,没想到却等来了她的另一个答案。

“谢谢你的好意,潘浩,不过很抱歉,我已经怕了!”手中的勺子缓缓在咖啡杯里搅动着,肖淑静一脸木然的幽幽感叹着,“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去年的现在,我还能专心做新闻,可一转眼,我就成了部门的边缘人物?呵呵,原因很简单,像我这种没背景、没资源的无名之辈,一旦有事,永远会是第一批牺牲品啊!”

潘浩听她发表一番消极言论,不由得想起了当初自己在市委宣传部遭遇逆境时的心路历程,两者相较,竟是颇为相似。

正因如此,他便忍住了劝说的冲动,只是问道:“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肖淑静呷了一口咖啡,踌躇满志的说道:“我已经申请了调去经营部门,接下来,我就听天由命的去当一个经营记者吧!这年头,还是吃到嘴里的才最实际,其它的荣誉也好、名声也罢,都是虚的,随时都可能被人夺走……”

潘浩知道,所谓经营记者,说白了就是帮报社联系商家,做一些商务合作,写一些广告软文,以此换取提成收益的“业务员”。虽然这一行有人干得风生水起,年收入高的可以达到几十万,但肖淑静一句“听天由命”却道出了新入行者的艰辛——尽管提成这蛋糕看着诱人,但却真不是那么好吃到嘴的。

当然,对人际斗争已经厌倦恐惧的肖淑静来说,经营记者的工作倒是更加单纯,大家各凭本事跑业务,做一单就能挣一单的钱,虽说可能饥一顿饱一顿,却也显得轻松了不少。

话说到这份上,潘浩也没有再做挽留。倒是肖淑静对他还挺不放心,一脸歉意的叹道:“对不起啊潘浩,我曾经答应过小薇姐要照应你,可是这么长时间下来,却没能帮上你什么忙。不过好在你足够优秀出色,不仅没有被人欺负,反倒能一步步的越做越好!可是我还是要多嘴提醒你一句,你曾经在机关待过,肯定也很清楚,这条路越往后面走就越凶险,你可要多加小心啊!”

潘浩见她说得真诚,便也虚心领受了,接着二人又聊了一些闲言碎语,喝完咖啡便各自散了。

这下可好,小组成员空缺一人,上哪儿去找“候补队员”呢?潘浩有些犯愁——部门内其他人都被排除干净了,难道真的只能去别的部门挖人?那样做合适吗?

心里正嘀咕呢,钟同德的电话便及时打了过来,开口第一句,问的果然是小组成员的情况。潘浩如实将自己的进展报告了,钟同德并没有提出什么异议,对于空缺出来的人选,他也表示将尽快协调安排。

有了社长的这句话,潘浩心里踏实不少。果然,还没到下班时间,钟同德便又把他叫去了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大门,潘浩的双眼便被一个曼妙的身影吸引了——一袭白色长裙、一头长长的黑色直发,侧脸如洋娃娃一般精致,肤色如凝脂般洁白的年轻姑娘,就那么端端正正的坐在钟同德办公桌的对面。

听到潘浩进门,姑娘缓缓转过头来,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看到她正脸,潘浩更是在心里暗叹:这是哪儿来的美女?是咱们报社的记者吗?天呐,有这种颜值干嘛还当记者,直接出道做娱乐明星,恐怕早就大红大紫了吧?

确实,这姑娘不仅肤白貌美,一双宛如宝石的大眼睛更是抓人目光,扑闪扑闪的眨着,透着一股子难以名状的纯净。

这种干净纯粹的气质,配上她那身颇有点民国文艺女青年范儿的裙装,让潘浩暂时忽略了她那窈窕曼妙的曲线,而是在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敬畏——确实,陡然见到这种堪比仙女气质的美女,只要不是那种精虫上脑的饥渴男,恐怕第一反应都会如此吧!

“来,小潘同志,过来坐下说话!”钟同德见潘浩的眼珠子都直了,心里兀自好笑,暗叹着毕竟是年轻人,喜恶之意全都写在脸上。

潘浩被他这一招呼,才知道自己看姑娘的状态有些出神,脸上微微一红,应了一声后大步走到办公桌前的空座上,挨着美女坐了下来。

“我来介绍一下吧,这位是潘浩,咱们天阳都市报的青年才俊,呵呵,相信你已经有所耳闻了吧?”朝着美女微微一笑,钟同德颇为自豪的介绍起来。

那美女抿嘴笑着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应道:“是啊,天阳都市报我每天都看,也有幸拜读了潘老师的大作,深感佩服!没想到今天能有幸见面,真是受宠若惊。”

美女一开口,声音竟然也如此迷人!潘浩听着她软软糯糯的口音,再听她夸赞自己的这番场面话,又判断她是个情商挺高的“聪明人”——美貌与智慧并存,这样的极品红颜,这年头可真是越发少见了!

当然,当着领导和美女的面,潘浩有意识的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努力不让内心的激动与波澜展现出来。

只听钟同德继续介绍道:“小潘啊,这位是天阳晚报的记者林素素,呵呵,虽然也是今年刚入职的校招新人,不过她在网络方面可是一把好手,进报社几个月,也通过网络线索做了好几篇优秀稿件啦!”

听到林素素三个字,潘浩就基本忽略了钟同德后面的一通话了,心里分神嘀咕着:素素,这名字可真够古风的,配上这一身白裙,还真的挺符合她气质……

钟同德的介绍还在继续:“考虑到你这边小组缺人,我第一个就想到了她,专门去找晚报领导说好话,求着人家把人给让了过来!呵呵,希望我挖来的这位外援,可以助你一臂之力,让咱们网络新闻报道组的工作做得更好呀!”

说话间,林素素已经侧身面向潘浩,大大方方的伸出了手,甜甜笑道:“不知道潘老师愿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有幸和你们并肩战斗啊?”

潘浩被她这甜美中带着点小俏皮的笑容弄得一个激灵,随即下意识的轻轻握住了她柔弱无骨的小手,一边缓缓上下晃动,一边咧嘴笑道:“林小姐太客气啦!既然是钟总力荐的人选,我岂有拒绝之理?”

钟同德见俩人一见如故,大喜道:“我就知道你们年轻人一定能打成一片!这下我就放心了,小林,你尽快找人事部把调动手续办一下吧,办好手续就去找你潘老师报到!”

林素素乖巧的应了一声,又冲潘浩抿嘴一笑、眨了眨眼,这便起身款款走出了办公室大门。

正文卷 第127章:尘埃落定

眼见潘浩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在林素素身上流连,一直到她身影消失也半天没回过神来,钟同德轻咳一声,强忍笑意道:“小老弟哎,我承认这姑娘确实清新脱俗,不过你还是悠着点吧,嘿嘿……”

一句话说得潘浩脸上一烧,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挠头笑道:“让大哥见笑了,哈哈,我是觉得她气质挺独特的,单纯欣赏、纯欣赏啊哈哈!”

钟同德没有在意他的辩解之词,自顾自的嘀咕道:“听老哥我一句劝,在这栋大楼里,任何女人的主意都不要打,最好连心都别动,不然啊,随时都有可能自找麻烦。”

潘浩知道他这也是为自己好,便虚心点头领受了,最后说了一通感谢领导提供人力支持的场面话,便从社长办公室走了出来。

紧接着便是今天的最后一关——找陆定远面谈!

虽然打心眼里鄙视这厮,虽然社长命令里说了,组建团队的事由自己全权负责,但潘浩还是决定找陆定远通报一下情况。毕竟一下子要从这位“主任大人”手里挖掉三个人,多少也会给他的工作带来一些影响。

为了不让人挑自己工作的刺,潘浩觉得自己在必要的时候,还是得放下心里的成见,更加心平气和的处事才行。

笑眯眯的来到陆定远桌前,掏出烟来冲他使了个眼色,那意思当然是“吸烟室来一发”。这场景每天都会在办公室发生,不过一般都发生在那些熟识的记者们之间,而潘浩主动找陆定远,似乎还是开天辟地头一次。

正因如此,陆定远也显得有些惊讶,不过稍加犹豫片刻,他还是挤出了一个笑脸,起身跟着潘浩走出了办公室。

短短几米、区区两道门的路程,却让陆定远走起来吃力不已,心里七上八下的暗道:这小子找我谈话?他能找我谈什么?娘的,瞧他这笑里藏刀的劲儿,怕是少不了要羞辱老子一把吧?

虽然满肚子装着不忿,但表面上却不敢有丝毫怠慢。一进吸烟室,陆定远便热情的掏出了自己的香烟,像个多年老友一样的撺掇着给潘浩点上了。要是不知情的外人看来,只怕是会认为潘浩才是部门领导呢。

见他如此反常的热情,潘浩暗自好笑:这是要干嘛啊?噢,对了,听说省宣李部长要来视察,以为是我把后台大人物请来撑腰了,姓陆的应该是被吓坏了吧?嘿嘿,说起来这家伙也真够倒霉的,刚刚听人说了我的“底细”,紧接着就赶上这种事,看来他是永远别想把真相搞清楚喽!

想到自己无意中算是拿住了陆定远的七寸,潘浩强忍笑意之余,显然也不会有意去解释什么,而是无比自然的开始了既定计划,开门见山道:“陆主任,钟总命令我组建的小组,人选方面我已经有眉目了,现在向您通报一下。”

陆定远一听,对潘浩的客气和敬语颇为意外,心想:这小子装模作样的,是在故意恶心老子么?

却笑道:“哎呀,潘组长这话说得,钟总在邮件里说得很清楚嘛,这事由您全权负责,哪用得着向我通报嘛!”

完全是对等的语气和敬语,潘浩听在耳里,揣摩着陆定远此时诚惶诚恐的心态,更是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

“不,小组说到底,首先还是要接受陆主任的领导的,而且人员到我这边,也会对社会部的其它工作造成影响,我可不能不懂事啊!”潘浩进一步解释着,接着便直接道出了唐君毅等人的名字,问道,“我选他们三个,不知陆主任意下如何啊?”

在陆定远听来,潘浩越是客气,对他越是恭敬,他反倒越觉得那像是一种奚落。可当他听到潘浩道出三个新人的名字,却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嘁——还以为你小子有多大能耐,搞了半天还不是任人唯亲,想搞你自己的小团队?他心里一阵轻蔑的吐槽:只可惜啊,选了三个根基不牢的菜鸟当组员,看来你这赶鸭子上架的组长,本事也就那样吧!

在陆定远看来,钟同德赋予潘浩自由挑人的权力,便是给出了一个搅乱整个社会部人心的千载良机!

在他的设想中,潘浩如果是个专注于权术斗争的高手,必然会抓住这次机会,通过选人在社会部已有的几个小团体中制造罅隙——比如挖走调查组的顶梁柱,又比如抽掉一个有实力、却不太满意现状的老记者……

这样一来,调查组的工作难以开展,无形中就会给他这个部门主任带来压力;反过来说,有能力的老记者,也将帮助网络小组做出更加有深度有水平的稿件。如此此消彼长的好事,偏偏潘浩却没有做!

陆定远心里暗自得意,认为对手毕竟年轻,或者是倚仗自己有后台撑腰,所以做出了草率的决定。

嘿嘿,你选了三个无关紧要的菜鸟,而且偏偏还是和你平时关系好的菜鸟,其他人进小组吃肉的愿望落空,不就得对你心生嫉恨么?潘浩啊潘浩,我真得谢谢你,无形中把所有人都帮我给“团结”过来了啊!

想到这里,陆定远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大喇喇的应道:“嗯,虽然这三位同志都是新人,不过他们在热线组也都干得挺好的,我也很看好他们!没想到潘组长也慧眼识珠,呵呵,既然是支持报社领导们的工作,我当然也不能不懂事,呵呵,我会尽快和热线组岳明晨组长说明情况的,请她做好协调支持工作……”

眼见陆定远一边说着场面话,一边难掩暗喜的样子,潘浩大概能猜到他现在的心理活动,心想:瞧你这小人得志的样子!怎么?觉得我要了三个新人,对你没有伤筋动骨,觉得挺庆幸的哈?觉得其他人会因此说我任人唯亲,进而对我心生怨念,然后成为你对付我的马前卒吗?

确实,这些问题潘浩早就考虑过了,他知道,虽然存在这样的可能,但只要自己把工作搞好,一切麻烦想必都能迎刃而解——有些时候,事情其实也挺简单,可偏偏有人会心机过重,反倒把局面给弄复杂了。

显然,陆定远就是这种人的代表。

正是因为知道陆定远的心机重、凡事容易多想,潘浩临时起意,决定和他“开个玩笑”。

“感谢陆主任的支持配合!说起来,咱们这个新小组的工作,既要麻烦您出人,又要占社会部的版面,我还真有点不好意思的……”

果然,一听这种客套话,陆定远却是面露尴尬之色,嘴上赔笑道:“潘组长这是哪儿的话?您那可是政治任务,是上面领导重点交代的大事,当然得优先考虑喽!呵呵,能够为这事出一份力,我陆某人也是与有荣焉啊!”

看他说话那言不由衷的憋屈样子,潘浩宛如在看一场精彩的演出。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手看不惯你又拿你无可奈何的样子,真是百看不腻啊!

“陆主任这觉悟,真是让人佩服啊!”又是一句貌似反话讥讽的感叹,潘浩故作姿态的正色道,“今后的工作中,如果再有什么事情冒犯到了陆主任,还请您多多包涵哦!”

一个“再”字,让陆定远瞬间明白过来:呵呵,这是在旧事重提,说的是以前我俩之间的那些矛盾啊!怎么?他是想让老子服软,为过去的事低头道歉不成?

观察着潘浩略显强势的眼神,心里评估着蒋总的交代,以及潘浩那实打实的背景,陆定远心里即便再不情愿,最终也只能作出妥协,讪笑道:“潘组长快别说笑啦!您怎么可能冒犯到我呢?呵呵,倒是我这人啊,时不时说错话、做错事,给您添了不少的麻烦,一直也没机会和您道个歉,我这心里挺过意不去的……”

这番话,陆定远说得更是言不由衷,潘浩不难体会到,这样一个极度爱面子的人,亲口说出如此肉麻卑微的话来,心里该是多么难受!

嘿嘿,这可不是老子逼你说的,怪只怪你自己被想象出来的压力吓破了胆、想得太多!

小小的捉弄了一把对手后,这场流于形式的“通报”就在双方草草抽完一支烟后结束了。潘浩完成了让自己心安理得的流程,陆定远则强忍住内心的窃喜,当然也带着满肚子的憋屈,一路无言的回到了办公室。

不出潘浩所料的是,还没等到下班时间,办公室里便传出了一阵阵的窃窃私语。此番骚动的原因显而易见,一定是陆定远放出了消息,把潘浩的人选给透露传播了出去,引起了众人的吐槽。

不过同样意料之中的是,这帮人吐槽归吐槽,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发表反对意见。毕竟,潘浩的“后台”摆在那里,同时又是集团蒋总和社长钟总面前的双料红人,谁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出面说出半个不字呢?

正文卷 第128章:部长来访

靠着各级领导的强势护航,潘浩的网络新闻报道组以最快的速度组建起来,并且大张旗鼓的在社会新闻部办公室内,专门开辟出了一块区域,把五个人的座位凑到了一起,成了名副其实的“独立王国”。

说这个小组独立,不仅是因为它实际上游离于社会部之外,而且从人员来看,四个“一年级”的新人,加上一个从其它报社调来的新人,跟社会部所有人在人际关系上的关联,也几乎到了最低程度。

就这样,在所有人敢怒不敢言的注视下,潘浩带着组员们开始了尝试。他无私的将自己梳理总结的网路线索搜寻办法传授出来,靠着分工合作,很快便收获了成效。

在接下来的一周多时间内,网络组很好的完成了每日一版的工作任务,既写出了一些妙趣横生、网感十足的新闻稿,也深挖到了一两条关乎民生的好线索,做成了两篇影响力较大的“硬稿”。

从读者的反应来看,大家对报社这样的尝试很是新鲜,毕竟现在很多人的注意力更多的放在网络世界,能在现实中见到源自网络的事件报道,再加上潘浩力主尝试的语言风格,自然能博得读者青睐。

不过在陆定远和社会部众多老记者们看来,网络组的风风火火就成了他们的眼中钉。

不仅是因为眼红他们在版面和稿分上享受的照顾,更因为网络上的线索,很多时候其实和热线、口线都有重合。

可是根据上级政策,同样一件事,即便热线报料和网络线索同时接收,也要优先由网络组来负责处理;而采访报道中,但凡涉及到对政府部门、企业单位的采访,负责这些口线的记者们,也需要无条件的全力配合……

这样一来,潘浩无形之中便成了很多人的另一位“领导”。虽然他在工作中极力保持着客气和谦虚,但仍然难免招来部分人的反感。

当然,如今在潘浩所处的层面,那些无名之辈的反感对他几乎构不成威胁,也不敢不听他提出的配合要求。眼下他最关心的,当然是迎接省委宣传部李部长的到访——这,也是蒋如柏和钟同德等一干集团领导们的心头第一要务。

这一天很快来到了。四月下旬的某个周五,一个春光明媚的清晨,几辆黑色奥迪轿车缓缓驶入天阳传媒集团大院。大院里,蒋如柏为首的集团领导们早就恭候多时,眼见车门相继打开,身着“干部服”的领导们陆续下车,蒋如柏带着众人一边鼓掌一边迎了上去。

省委宣传部部长李尚清,看上去五十出头的年纪,身材虽然不高,但却显得精神矍铄,也没有中年人常见的大腹便便,在一众领导之中,显得尤为气质不凡。

这次下来调研指导工作,他是带着省委大领导的指示,重点来看天阳都市报在网络舆论工作方面的新尝试、新成果。正因如此,他也决定让省委宣传部几乎全员出动,从他以下,能来的领导干部几乎都来了。

面对如此庞大的省级领导访问团,从职级上来说要低上不少的蒋如柏不免有些紧张,一番热络寒暄后,他稍稍平复了情绪,开始带着领导们参观集团提前准备好的展板资料。

这些展板资料上,讲的当然是天阳传媒集团近年来的重大成果,尤其是今年以来的大事好事,更是在蒋如柏的授意下被大书特书。

原因很简单,今年才走马上任的蒋如柏,当然更愿意让省宣领导们看到自己的领导有方。

不过李尚清似乎对这些走马观花的介绍有些心不在焉,全程都没有发表任何见解,更没有半点“指导工作”的意思。

这让蒋如柏心里颇为尴尬,也让默默跟在一旁的钟同德窃喜不已:老蒋啊老蒋,你明知道李部长是来干嘛的,偏偏还硬要搞这些过场,这下好了吧,邀功邀出岔子了吧?

耐着性子看完了展板,李尚清抬眼看了看大厅正门上方悬挂的欢迎横幅,不禁皱眉对蒋如柏说:“如柏同志,这样的形式主义,还是要尽量避免啊!”

说的虽然是小小的横幅,但多少有点暗指刚才那些展板的意思,李尚清的话此时在蒋如柏听来,颇有点晴日惊雷的感觉,听得他不由得浑身一战,忙不迭的点头应道:“好的李部长,我们今后一定多加注意!”

和领导们一照面就被给了个下马威,蒋如柏自然是颜面无光,而更让他耿耿于怀的是,那些表面上恭恭敬敬的跟着他,实际上却是各有想法的集团副总、各家报社负责人们,此时多半都在暗中幸灾乐祸。

是啊!我刚上任不久,在这里根基都没扎稳,那些不服我的老家伙们,肯定天天盼着我出洋相吧?心里这么琢磨着,蒋如柏在接下来的陪访流程中显得更加小心谨慎。

明确了李尚清是个务实主义的领导,联想到此前省宣文件的内容,蒋如柏临时决定取消掉一些有形式主义之嫌的环节,直接带着领导们来到了天阳都市报所在的楼层。

在这里,提前得到消息的天阳都市报各部门几乎全员在岗,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各自的工作,现场一片繁忙景象。

见到这一幕,李尚清赞许的点头笑道:“不愧是咱们省内数一数二的大报啊,这幅场景让人印象深刻!呵呵,咱们老说搞新闻如同上战场,看看咱们天阳都市报,这话一点没错啊!”

蒋如柏闻言,一边附和的同时,也不忘斜眼瞥了瞥钟同德,心道:老钟这家伙倒是运气好,一上来就被这样表扬!嗯,看来他现在把潘浩这尊活佛供得够好,连李部长也都知道了吧?

越是这么想,他就越发有点纳闷:想当初可是我把潘浩一手给提拔栽培起来的,这小子咋就一点不感恩呢?我三番五次的招揽他,他都不接招,我还以为他不会轻易站队,可他怎么就一头扎进了老钟的怀抱呢?

略显疑惑的跟随李尚清的脚步,在天阳都市报的各个办公室内走访,听着部长大人和一线记者们的亲切交谈,蒋如柏发现自己竟然无从协助,唯一能想到的,也只能只让钟同德作为集团代表,为部长介绍一下报社的大致情况了。

钟同德应了一声,很快便开始讲起了天阳都市报这些年的光辉战绩,那些影响力巨大的独家新闻,那些有口皆碑的舆论监督稿件,早有准备的钟同德回顾起来显得驾轻就熟。

与先前不同的是,这一次李尚清却没有觉得这是形式主义,听得竟是津津有味,并时不时的插话问上两句,同时发表着自己的点评。点评的声音,当然是以认可和鼓励为主,也博得了在场众人的阵阵掌声。

一片和谐气氛中,李尚清为首的领导团终于走到了社会新闻部办公室。

抬眼看到办公室铭牌,部长大人微微一笑,打趣道:“这里应该就是咱们今天最重要的一站了吧?”说着又对身后的下属们叮嘱道:“同志们都打起精神来,马上就要见到咱们的网络急先锋了!”

此言一出,省宣来的大小领导们纷纷笑出声来,一阵议论后旁人才知道,原来李尚清在下达上次那份文件之前曾经开过会,拿着一份天阳都市报,翻到潘浩在兰江做的那篇稿子,高度评价一番后,赞扬天阳都市报培养出了一支抢占网络舆论阵地的“急先锋”。

听着省宣领导们的这番议论,蒋如柏等人更是在心里确信,潘浩和李尚清的关系绝对不一般!

“同德同志,呵呵,快把咱们社会新闻部的主任请出来吧,给我们几个老家伙介绍点经验——咱们取了经,回去研究讨论,再把你们的宝贵经验向全省媒体推广,让大家都来好好学习,才能一起把网络舆论阵地给守好啊!”

没想到,人家部长大人一开口,点的却是社会新闻部主任的名。

蒋如柏和钟同德闻言都是一愣,不过他俩很快就反应过来了——部长大人多高明啊,装作不知情,实际上却是在避嫌吧?他老人家能不知道这里是谁在负责网络新闻么?

因此,钟同德显然不可能真跑去把陆定远给喊来,而是凑过去笑着解释道:“李部长,情况是这样的:咱们在前期工作中,一直在发挥年轻同志的主观能动性,这才发掘出了像潘浩同志这样的人才,在网络新闻战线上做出了一些成绩。在接到上级文件后,经过认真学习讨论,我们又以潘浩同志为牵头人,尝试着组建了省内媒体的第一个网络新闻报道组。所以,要想听到第一手的经验,恐怕还是得请潘浩同志来讲更合适……”

李尚清认真听完他的介绍,点头笑道:“潘浩?嗯,这个名字我倒是有印象,在兰江的那次报道,算得上是经典案例了!好吧,就请他出来给我们讲讲课,不过有一点啊,可别耽误了工作!”

正文卷 第129章:面授机宜

站在社会新闻部办公室的过道中央,周围是一大帮的大小领导,上至省宣李部长,下至报社的一众中高层干部,众目睽睽之下,潘浩却显得轻松无比。

毕竟,这是一场早在意料之中的“演出”,为此他已经准备多时。更何况经过网络组一段时间的工作,他也确实积累了一些干货,不怕面对领导们的考验。

另外,他也对这位李部长十分好奇:所有人都认为你是我的大后台,今天第一次打照面,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带着这样念头的同时,他心里还有另一个疑惑:这个李部长和李馨梦之间究竟有无关联呢?如果他俩是一家人的话,或许从长相气质上多少能看出一些端倪来吧?

因此,被点将来到现场后,潘浩在同李尚清握手致意时便在有意观察。部长大人生得慈眉善目的,眉宇间透着一股读书人的儒雅之气,双眼之中却又蕴含一丝刚毅严厉,看得出来,这应该是一位对工作认真负责的领导干部,而如果把他视为父亲角色的话,则更像是一名严父。

虽然从长相上看不出与李馨梦有多少相似之处,但潘浩却联想到了她曾经提过的有关家庭的只言片语,结合李尚清工作狂与严父的直观印象,他觉得自己先前的猜测又多了几分可信度。

“呵呵,小潘同志,久仰大名啊!”介绍完毕后,李尚清率先开起了玩笑,握着潘浩的手发直言不讳的赞叹道,“你在兰江的那篇报道,短短几千字,却给了几百户拆迁户一个权威的交代,更是平息了一场暗流涌动的民意风波,绝对算是奇功一件呐!”

虽然这番夸赞同之前文件里说的相差无几,但众人听部长大人亲口讲出来,感受还是全然不同的。

潘浩心里当然也升起一股傲气:奶奶的,想当初老子在市委宣传部,拼死拼活干得再出色,顶多也就是被那胖主任给夸两句,现在可好,谁能想到当面夸奖老子的,居然是堂堂的省宣大领导呢?

李尚清的夸赞还有些意犹未尽,他不吝赞美之词的说着潘浩的功劳,但更多的用意,却像是要给周围的下属们和媒体人们好好上一课:“同志们啊!可不要小看网络舆论,更不要一味的追求报纸的经济效益,而忽略了这块阵地!因为在这方面,任何细微的风吹草动,都可能被放大成一场风波,更有可能被别有用心的人歪曲利用,如果缺少了主流媒体的权威声音,那可是要出大乱子的!”

说着,他又若有所思的提到:“咱们就不说兰江事件了,就拿天阳都市报前些天的另一篇报道来说吧——我记得,那是有关食品安全的问题,也是通过网络发酵引发关注,最后牵出了一条回收扇贝壳的黑色产业链,倒逼咱们的食品卫生部门开展了一场整治运动。

“大家想想看,如果不是媒体及时介入,老百姓会怎么看咱们的主管部门?说咱们不作为都是轻的,情况如果继续恶化下去,咱们伤害和透支的就是群众的信任啊!说得严重点,这就是在渎职,是在辜负人民群众赋予咱们的使命!”

一瞬间,李尚清把调门提高了不少,说得一众领导大气也不敢出,毕竟,他的这番话虽然听着挺唬人,但却没有半点夸张。

终于,又面带微笑的看了潘浩一眼,李尚清的语气一转:“所以总的说来,咱们抢占网络舆论阵地,一方面是要和不良信息作斗争,用权威的声音以正视听;一方面是要代表群众做好监督工作,让各级政府职能部门不敢懈怠!呵呵,小潘同志,这方面的担子可不轻啊,你可得好好加油才行!”

潘浩暗暗感叹部长大人的高屋建瓴,简单几句话便把他的工作意义拔高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同时心里窃喜:这下好了,有部长大人的这番当众嘱托,我以后的工作做起来,阻力应该会小很多吧?

一边窃喜,他一边不卑不亢的点头应道:“请李部长和各位领导放心,我一定带领咱们小组做好本职工作,不辜负各位领导的重托!”

李尚清对他的表态显然很是满意,回头对蒋如柏和钟同德笑道:“像这样优秀的年轻同志,你们可要多多发掘培养,努力把咱们的媒体队伍搞得更好啊!”

蒋如柏和钟同德相视一望,心里大致都在想:部长啊,你老人家可真会开玩笑!潘浩他虽然能力确实出色,但也得益于您的亲自关照,像这样的“人才”,我们上哪儿去多多发掘啊?

不过二人嘴上却都是连声迎合着。钟同德更是不忘帮潘浩表功,补充道:“李部长,您刚刚提到的那篇报道,其实也是潘浩同志主导完成的。当时署名的三位记者,目前也都在他手下的网络新闻报道组工作呢!”

“噢?网络新闻报道组?”李尚清听到这个名号,目光中流露出惊喜之色,“对了,刚刚就听你提过这个报道组,我还纳闷呢,你们动作够快的嘛,这么快就把队伍拉起来了?”

钟同德听着这夸赞,颇为得意的嘿嘿一笑,但还是非常大度的把表现的机会让给了潘浩,笑道:“有关咱们这个特种部队的情况,还是请组长潘浩来为李部长和各位领导介绍一下吧!”

“特种部队?呵呵,这个称呼倒是贴切……”

在李尚清的连番赞扬中,潘浩开始将网络新闻报道组的组建过程、近期工作简单介绍了一遍。

整个过程中,部长大人听得十分专注,甚至还吩咐秘书做起了笔记。有大领导做示范,省宣的其他领导干部自然也不敢怠慢,像是在听学术报告一般,专心致志的样子仿佛是回到了学校课堂。

眼见潘浩出尽了风头,同在社会新闻部办公室的陆定远心里不是滋味。

他当然对潘浩的报告心不在焉,脑子里止不住的发牢骚:他娘的,老子率先组建的网络小组,老子第一个提出的特种部队的概念,到头来风头却都被这小子给抢了,凭什么啊?难不成是这老家伙的私生子不成?看这小子的样子,和李部长也不挂相啊,怎么就这么受他照顾?

“天马行空”的发着牢骚,陆定远却不敢有半点不敬之色,相反的,他表现得竟然还十分积极,时不时还带头为潘浩的演讲鼓掌。

如此卖力的抢镜,总算是为他争取到了一丝大领导的目光。

听完潘浩的介绍,李尚清认真的总结点评了一番,为网络组接下来的工作提出了几点希望:“第一,针对五花八门的网络谣言,要及时出击辟谣,用权威的声音以正视听;第二,针对反映领导干部作风问题的报料,要大胆出击调查,以内参或新闻的形式加强监督;第三,针对关乎群众切身利益的现象,要敏锐出击总结,借专业的力量防微杜渐……”

可以说,如此清晰明确的指令,也确实开拓了潘浩的视野与思路,为他接下来的工作实实在在的指明了方向。

在众人的一片叹服掌声中,李尚清目光移向了陆定远那边。他早就看到了陆定远座位上的“主任”名牌,也见到了这位主任的卖力表演。

“当然,我希望同志们在做好新阵地攻防战的同时,也不要忽略掉咱们的老战场!”李尚清补充道,“传统的社会新闻,同样能反映群众的呼声、社会的动向,这方面的重视力度同样不容松懈。”

听到这番指示,蒋如柏如获至宝,赶忙应和道:“请李部长放心,咱们是特种部队要搞,常规化部队也要保持战斗力嘛!”说着,他十分巧妙的冲陆定远使了个眼色:“咱们天阳都市报的社会新闻,在国内业界多年来虽然也算是略有小成,但今天机会难得,还是希望能请李部长和诸位领导多提宝贵意见,为咱们今后的工作指明方向!来,小陆同志,你可得好好听啊……”

一番话说得李尚清无法拒绝,毕竟有关“老战场”的话题是他自己开的头。

陆定远陡然被拎到舞台中央,紧接着便听见部长大人面授机宜,自然是受宠若惊。他心里很清楚,蒋如柏这是在当众给他露脸的机会,也让他能从李尚清的交代中,找到一些与潘浩分庭抗礼的底气。

不过在钟同德看来,这就有点不自量力的意思了:人家李部长给潘浩指导工作,不仅有红头文件背书,还有一层特殊的关系做基础;老蒋你明知道这一点,还非把你的陆定远给推出来,难道这样一来,他就能和潘浩平起平坐了?

钟同德纳闷不已,他觉得蒋如柏不至于犯这种低级错误,但事实却已经发生,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而在潘浩看来,蒋如柏这么做就显得十分高明了:陆定远知道我没有后台的事,多半会第一时间告诉蒋总。可还没等他们有所行动,紧接着就来了省宣文件,蒋总对我后台的判断肯定也会出现摇摆,所以才会对钟总的一连串动作大开绿灯。不过摇摆毕竟是摇摆,蒋总说到底还是谨慎派啊,看起来,他并没有完全确信我和李部长有什么关联——他现在把陆定远推出来出风头,不就是一步绝妙的试探吗?

正文卷 第130章:婚礼

不出蒋如柏所料,面对同样工作在新闻第一战线的陆定远,李尚清同样是语重心长的来了一番谆谆教诲。虽然没有像对潘浩时那样做出具体要求,但也算得上是一道“圣旨”了!

有了这一番讲话,陆定远今后在工作中,照样可以拿来当令箭,不至于完全丧失主动。

不仅如此,蒋如柏还暗自嘀咕:李部长能做到这种高位,就肯定不是一般人。如果他和潘浩真有非同一般的关系,像今天这样大张旗鼓、直奔主题的站台撑腰,是不是太张扬了一些啊?

可如果换个思路,假设之前小陆说的都是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误会,是所有人都想多了、想复杂了的话,他老人家今天的表现,好像也就说得过去了——有针对性的执行省委大领导的指示,在视察中目的性明确,同时兼顾自己的职责范围,整个过程算得上滴水不漏……

这么一想,蒋如柏的心思活泛起来,忍不住瞥了一旁钟同德一眼,心道:老钟啊老钟,你就紧攥着这张牌吧,你以为他是王炸,没准到头来却是一张方片三啊!

钟同德当然不清楚蒋如柏的疑窦顿生,还以为他把陆定远推出来只是一种死马当活马医的天真尝试。余光瞥见蒋如柏正在似笑非笑的看自己,钟同德轻哼了一声,一边对蒋如柏的讲话大力鼓掌,一边在心里对这个空降领导又添了几分轻视。

暗道:姓蒋的,你的手还是别伸太长了吧!区区一个陆定远就想来我这边搅浑水?真当老子在报社这几十年是白干的么?呵呵,现在潘浩可是和我一条心呢,你也不擦亮眼看看,你那姓陆的臭小子,拿什么和人家比?

报社高层间的明争暗斗,以及省宣领导们的轮番指示,让这个周五变得尤为漫长。尤其是社会新闻部,整个部门的工作似乎都停滞了,一切都以接受领导们的询问、指示为先。这让习惯了自由的记者们倍感煎熬。

终于,午饭过后,部长大人终于结束了调研指导,带着属下们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天阳传媒集团大院。而在剩下的半天内,记者们这才全员开动,各自找准线索四面出击,总算是完成了今天的采访任务。

潘浩也不例外。在接受了李部长的一番指示后,他召集组员们开了个小会,安排今天工作的同时,也顺带强调了一番领导们的要求。

组员们也挺给力,很快便又找到一条舆论监督的网络报料。乘着部长指示的东风,潘浩派出唐君毅和林素素外出采访,又给顾丽莎和佟彤安排了别的任务,一番协调运作后,直到傍晚时分才消停下来。

这时候潘浩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何时收到了一条老朋友的微信。

说是老朋友,其实是之前在市委宣传部的同事卓荣生。这哥们儿年龄和潘浩相仿,前后脚进了市宣,虽然分在了不同的办公室工作,但私下里关系却还不错,以前在周末节假日还经常约着一同外出聚会游玩,也就是潘浩进了报社后,因为工作太忙,二人这才少了些联系。

作为在机关单位工作生涯中为数不多的好友,潘浩对卓荣生的印象一直是挺好的,见到他发来微信,自然是第一时间点开查看。

这是一封制作精美的电子请柬——老卓这家伙,居然一声不吭的就要结婚了?

潘浩心里一阵感叹,翻看着请柬上卓荣生和新娘子甜蜜幸福的婚纱照,他很为这位老哥们儿感到高兴,同时也泛起一阵淡淡的失落:老卓这木头疙瘩都结婚了,我都还单着呢……

收到参加婚礼的请柬,潘浩欣然接受,给卓荣生发去了一段恭喜的话。

很快,卓荣生那边回复道:“浩哥!我错了!我这请柬是群发的,发完了我才意识到,我把你们办公室的人都给请了啊,到时候你们撞在一起,场面怕是会有点尴尬……所以,如果你觉得不方便的话,咱们哥几个改天私下里聚呗?”

潘浩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略加沉吟后回道:“你是怕我遇见胖主任,面子上挂不住?还是担心我碰到白文静和李正飞他们,一激动打起来,把你婚礼给搞砸了啊?”

紧接着发了一个坏笑的表情,他不以为意的补充道:“放心吧,都是过去的事了,这帮人现在对我来说,就跟空气一样,我当他们不存在就行啦!嘿嘿,你小子结婚我要是缺席了,咱俩还算兄弟吗?”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由得对这场“遭遇战”有了几分期待——自打愤而从市宣离开后,这还是他第一次有机会和这帮人打照面呢!虽然在报社还没有干出什么大成绩,不过潘浩仍旧底气十足,因为在他看来,自己现在从事的事业,比起这帮成天坐在机关办公室里磨洋工的家伙来说,不知要有价值到哪里去了!

婚礼定在周日中午,潘浩在忙完上午的工作后,第一时间打车来到了酒店——自打当上网络新闻报道组的组长,他便再难有完整的周末休息,再加上省宣领导们又刚刚下达过指示,这让他即便在周日也不得不先去报社“露一脸”。

正是因为工作耽误了时间,导致他来到酒店时,正好赶上宾客们到场签到的高峰期。刚一进酒店大厅,便看到签到台前居然大排长龙,放眼望去,竟然一多半都是之前在市委宣传部的熟面孔!

这也难怪,关系亲近的亲戚朋友肯定早早的就会到场,也只有迫于工作关系,不得不来“走过场”的同事们,才会尽量压缩这种应酬的时间,掐着点到场报到。

站在队伍的末端,潘浩很快便看到了在前面排队的胖主任吴世通。这家伙穿得人模狗样的,手里拿着一只红包,正在和卓荣生办公室的主任有说有笑。

这俩人嗓门够大,整个大厅都是他俩的声音,很快,队伍前边的一众科员们发现了他俩,纷纷识趣的让出路来,愣是让他俩来了个插队到底,直接整了个优先签到。

新郎官听说领导到场,自然是抽身出来亲自迎接,和两位主任说了一大堆没营养的场面话,这才亲自带着他俩走进礼堂。

潘浩默默看在眼里,顿时觉得这幕场景既熟悉又陌生:呵呵,机关单位的这一套,真是已经烙在他们潜意识里了啊!老卓也挺不容易的,好好的婚礼,还得抽工夫来给这帮人赔笑脸,明知道他们都是来走过场的,却不得不发请柬,更不能怠慢了人家……

心里感叹着,潘浩只觉得自己当初选择离开真是无比正确!

不一会儿,签到队伍恢复了秩序,潘浩身后又陆续来了几个人,其中便有一个他之前办公室邻桌同事小王。

眼尖的小王见到潘浩,立马高分贝的叫出声来:“哟!这不是咱们的潘大记吗?好久不见啊,老哥最近在报社混得挺好哈?”

随着小王这一吆喝,“潘大记”这个称呼,顿时吸引了众多办公室老同事的目光。这帮人纷纷侧目看来,貌似热情的和潘浩打着招呼。

潘浩礼节性的一一回应,心里泛起一阵异样:哼哼,这帮人看来是私底下没少调侃老子哈?潘大记的称呼,听着可不像是什么尊称!

他心里很清楚,这帮在市委机关工作的大爷们,从来都觉得事业单位低人一等,即便市宣对天阳都市报是直属管理的关系,但这帮人也不见得会把他日常的工作放在心上,更不会关心他是否做出过什么成绩。

因此,小王的一句“混得可好”,听起来倒更像是一句隐晦的调侃。

在众多老同事的笑声中,潘浩也是撇嘴一笑,并不打算和他们浪费太多唾沫。

可是,虽然潘浩无心搭话,这帮人却偏偏来了精神——本来是来走过场的,没成想却遇上了“话题人物”,一个因为女友出轨而丢掉金饭碗,一头扎进事业单位泥沼的“傻子”,众人的议论顿时变得热烈起来。

这番窃窃私语,潘浩懒得放在心上,直到他猛然听见有人嘀咕道:“嘿嘿,说曹操曹操到,你看是谁来了?这下可有好戏看喽!”

带着一丝好奇,潘浩本能的回头瞥了一眼大厅入口,赫然发现李正飞和白文静竟然手牵手的走了进来!

俩人今天穿得同样像模像样,腻歪在一起的样子让人一眼便看得出他俩的情侣关系。这让潘浩纳闷不已:姓李的升职失败,俩人不是大吵了一架么?怎么这就又搞到一起了?

看白文静对李正飞的殷勤劲儿,联想到她那现实无比的路数,潘浩不禁猜测:难道姓李的又想了啥法子,在单位里又混起来了?否则以这女人贼不走空的德行,咋可能和他浪费时间呢?

很快,潘浩的猜测便得到了印证。只见李正飞挽着白文静的胳膊,抬头挺胸的走进大厅后,立马便有人凑了上去笑眯眯的打招呼,同时让出了自己的位置——如同先前给胖主任他们让位一样,一众科员们竟然给了李正飞同等待遇!

临近潘浩序列的时候,他终于听了个明白,这帮人口中对李正飞的称呼居然是“李副主任”!

哟呵?这小子居然还是当上那个副主任了?这么说来,白文静这女人,还真的心想事成,傍上了她梦寐以求的“领导”了?

正文卷 第131章:发威

带着几分疑惑,潘浩兀自低头沉思,不知不觉中,李正飞和白文静已经大摇大摆的走到了他的身后——由于一众人等让位,他俩俨然也有插队到底的意思。

李正飞说着场面话,倍儿有面子的挎着女人往前走,本以为可以一路畅通无阻,可抬眼却见到了潘浩这张熟面孔。他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咧嘴笑着的表情也僵住了。

当然,白文静陡然看到潘浩,上下打量一眼,发现他依旧穿着随意、不修边幅,全然没有身边李正飞这样的西装革履,也是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嗤笑。

至于周围那些等着看热闹的吃瓜群众,此时目光则都聚拢了过来,期待着一场好戏上演。

留意到现场气氛的微妙变化,潘浩很容易猜到二人已经到了自己身后。他并不打算当鸵鸟,因此索性主动转头看了两人一眼,面无表情的和他俩有了短暂的目光交错,接着便又回转头去。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我看到你们了,但那又怎样呢?我懒得搭理你俩,想插队是吧,在别人那里可以,在老子这儿,没门儿!

李正飞见状,只当潘浩是在故作傲气,忍不住嗤了一声,瞥了一眼白文静,他忽然阴阳怪气的笑道:“文静啊,你的老相好可真是绝情呢,见了你的面,居然连个招呼都不打!”

白文静白了他一眼,却半带撒娇的跺脚道:“哎呀飞哥你坏死了!说什么呢?什么老相好啊?我都说了,当初我就是年轻不懂事,被花言巧语给迷了心啊……”

一番话说得李正飞嘿嘿直笑,似乎是获得了极大的满足感,紧接着他装出一副老成语气,感慨道:“嗨!所以说啊,这天道有轮回还真是挺对的,当初他玩弄你的感情,现在就混成这副德行,也算是老天帮你打抱不平了吧!”

白文静听得连连点头,应道:“飞哥说得真好!走吧,咱们不跟这种人一般见识,看到他我就心烦!”

说话间,俩人就要迈步继续往前走,仿佛直接当潘浩不存在一般。

近在咫尺的听着这俩人的一唱一和,原本不想节外生枝的潘浩,此时心里自然是哭笑不得。

这对狗男女的脸皮咋就这么厚呢?说老子花言巧语,玩弄她的感情?说老子从机关出来进报社工作,是遭了因果报应?他娘的,老子看在兄弟婚礼的份上,不想跟你俩废话,你们却偏偏要来招惹,那咱们就玩玩吧!

心念一动,潘浩忽然抬起右臂,正好将试图越过他的俩人给拦了下来。

“排队呢,就这么点便宜都想占,你们就不怕‘天道有轮回’么?”

一句话说出口,顿时惹得周围发出一阵零零星星的哄笑。看起来,其他人对李正飞的印象也不见得有多好。当然,这帮人更多的还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被人当众“活学活用”的反将一军,这让李正飞始料不及。他本能的想要将潘浩的手臂推开,可一连尝试了两三次,却发现这手臂宛如地铁闸机栏杆一样纹丝不动。

场面顿时有些滑稽尴尬,李正飞撇了撇嘴,扶着白文静的腰肢,决定直接绕过去。他知道潘浩练过功夫,虽然觉得不至于在这种场合发作动手,不过转念一想:这小子现在已经不在机关了,谁知道他会不会犯浑呢?

显然,李正飞的这一层顾虑来得有些太迟了。潘浩已经被他刚才的那番风凉话激起了好胜心:他娘的,要是就这么放你俩过去了,老子还不得被人看扁了吗?行啊!你们自己要犯贱,就别怪老子不依不饶!

“李副主任是吧?呵呵,你俩还是老老实实排队吧,我不想动手拉拉拽拽的,到时候一来场面不好看,二来我怕你面子上挂不住。”又是一句及时的“提醒”,潘浩的话让李正飞再次发怔。

不过白文静可没想那么多。她毕竟和潘浩生活过一段时间,知道他一贯的性格,只当他还是那个低调做人,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小科员;如今面对李正飞,他却有如此反常的言行,这让白文静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呵呵,看来他还是放不下我,在这儿借题发挥吃飞醋呢!

带着一丝得意,当然更多的是轻蔑,白文静脱口斥道:“潘浩,你想干嘛啊?呵呵,不是我说你,这种场合你跑来凑热闹,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么?我劝你啊,还是摆正自己的位置,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人贵有自知之明!”

说着,她一把拉住李正飞的手:“飞哥,我们走,别理他!”作势就要强行继续往前走,同时还意味深长的瞪了潘浩一眼。

这一番话、这一个眼神,瞬间又在潘浩的心里添了一把火:娘的,你这贱女人,居然也好意思来教训老子?

“白文静!”沉声开口,潘浩再次叫住了她,“你该不会以为我还对你念念不忘吧?你觉得我这样针对你们,是因为在吃你的醋?”说到这里,他难掩笑意的笑出声来:“得了吧,人贵有自知之明这句话,你还是自己收好吧!像你这种拜金势利女,谁碰上谁倒霉,我都栽过一次跟头了,如果都还执迷不悟,不成他娘的大煞笔了吗?”

这一番略显粗俗的话,无比直白的道出了白文静的心声,同时还不忘挖苦对方,更是把李正飞也给捎带上了。

周围吃瓜群众们听得乐呵,议论也就热烈起来。

“哈哈,看不出来啊,潘大记在报社待了一段时间,这损人的口才倒是见长啊!”

“可不是么?这下有好戏看喽!哎,你们说李副主任能忍得下去么?”

在一片议论哄笑声中,李正飞的脸上早已是青一阵白一阵。在他看来,遭遇女友的前任这种事本来已经够晦气了,现在又被对方如此露骨的羞辱,作为机关领导干部,他的面子显然已经挂不住了!

如果再不动怒发威,在这帮小科员面前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想到这里,李正飞再次止住脚步,狠狠的瞪了潘浩一眼,高声斥道:“姓潘的!你好大的胆子!我警告你,你别以为我刚才是怕了你!你要是再这样无理取闹,信不信我找你们领导谈话,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一番威胁后,他又嗤笑道:“哼哼,别以为你去了报社,就逃脱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你小子在天阳都市报又如何?这家报纸影响力哪怕再大,不也得受市委宣传部领导管辖么?

自以为抓住了潘浩的命门,李正飞不仅嗓门大,姿态也拿得够够的,自然引来身旁白文静崇拜无比的目光。

潘浩看在眼里,却没有丝毫畏惧,反倒是有点想笑——李正飞这个“老对手”,一向就不是什么聪明人。这厮也就是仗着家里的背景才能上位的吧?话说,上次老子在丽河误打误撞,把他家叔叔的仕途给搞砸了,没想到他还是能当上副主任,也真是够能耐的……

对了,他今天找我茬,除了白文静的原因之外,应该也有这方面的考虑吧?怎么着,想帮你家叔叔出气啊?想把老子的工作再搞砸一次么?嘿嘿,对不起,你这点段位还真不够!

“嗯……”面对李正飞的当众威胁,潘浩故作为难的低头沉吟。接着,他抬头来了个摊手无奈脸,撇嘴道:“是啊,当记者跑新闻嘛,当然不能超然世外,要多观察生活中的细节,才能做出老百姓喜闻乐见的好新闻。”

正当众人以为他在顾左右而言他,是想岔开话题变相服软的时候,潘浩却话锋一转,盯着李正飞意味深长的笑道:“比如现在嘛,李副主任耍官威插队,还放话要让一个新闻工作者吃不了兜着走,我看就是个很好的新闻素材!”

这番话话音未落,白文静却抢先反驳道:“潘浩!你少拿个鸡毛当令箭!嘁——你还当记者呢,你见过哪家报纸敢报这种事?”

“噢?你的意思是,你们打算使用自己的权力,把对自己不利的新闻从报纸上抹掉么?”潘浩毫不客气的反诘,“那也没关系,现在都啥年代了,就像上次在丽河一样,大不了我还是先从网络下手呗?”

陡然提到了丽河事件,众人的思绪顿时被拉回到了春节前后,李正飞更是陷入了一段不堪的记忆中。一想到自己当初如此坎坷,都是拜潘浩一手所赐,眼下这小子居然还敢旧事重提,李正飞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捏起拳头大喝一声,照着潘浩的面门便砸了过去。

“不自量力!”潘浩早就防着他这一手,没等他拳头凑过来,便已经率先抬起腿来,一脚蹬在了他那面料高档的西服上。

哎哟一声,李正飞踉踉跄跄的摔倒在地,因为一连串的后退,此时的他倒是越发接近签到台了,只不过状态狼狈无比,西装革履的外形也变得凌乱不堪。

白文静见状尖叫一声,挥舞着手臂便想向潘浩挠去。潘浩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你给我滚远点,别逼我打女人!”

白文静被他这一瞪眼吓得不行,动作僵在当场,最终还是没有敢继续行动,转而一路小跑,去搀扶他的飞哥去了。

这时候,听到大厅骚动的新郎官忙慌慌的现身了,见到现场人仰马翻,他一时有些慌乱,可当他再一抬头,见到门口出现的另一个身影时,脸上却不得不挤出一个勉为其难的笑容:“领……领导,您来啦?”

正文卷 第132章:领导真客气

顺着新郎官的目光,众人很快便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大厅门口。

一名穿着考究的矮胖中年人,正抬手扶了扶眼镜,定睛观察着大厅里的形势——此人潘浩也不陌生,正是天阳市委宣传部的部长贾仕廉!

哟呵?老卓这家伙,够有面子的哈?居然把贾部长都给请动了!见到领导登门,潘浩心里暗暗吃惊,紧接着便见到了颇为喜感的一幕……

卓荣生本来是打算弯腰伸手搀扶李正飞的,猛然见到贾仕廉登门,他又直接直起腰来,满脸喜庆笑容的迎了上去,留下手伸到一半的李正飞在地上一脸无措。

至于其他人,眼见单位最高领导现身,当然也是齐刷刷的行注目礼,恨不能都凑上去和领导握手致意、混个脸熟。

而白文静就更搞笑了,她原本是想去搀扶李正飞,可跑到一半发现领导来了,竟然也止住了脚步,低头看了男友一眼,接着便无比乖巧的立在了原地,冲着大门的方向露出了甜甜的微笑,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跟她毫无关系一般。

如此众生相被潘浩看在眼里,难免又在心里暗自感叹当初离开这里的正确:见到领导就跟耗子见了猫一样,每个人都戴着面具过日子,累不累啊?

这时候,贾仕廉已经和卓荣生握手寒暄完毕了,说了一些恭喜的话,送上了来自领导的一份“关怀”。卓荣生千恩万谢,亦步亦趋的想把领导引进礼堂贵宾席落座。不过此时李正飞还一脸痛苦的躺在地上,贾仕廉自然不会视而不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贾仕廉瞥了一眼李正飞,眉头微微皱起,“这不是外宣办的小李吗?怎么?这么大个人了,还不小心摔倒了吗?”

李正飞听闻领导关切询问,只当是找到了更大的靠山,便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理了理衣衫,抬手愤愤然指了指潘浩:“领导,我是被这个家伙给踢倒的!请领导帮忙评评理,咱们好端端的来赴宴,却被一个小记者给当众殴打,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人家不知道会怎么说咱们市宣呢!”

言语间,隐隐有将贾仕廉一军的意思,潜台词仿佛是:领导哎,我可是你的兵,现在被人打了,你要是不出手摆平,人家可要把你看扁喽!

贾仕廉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心里颇有微词,却还是按捺住性子,顺着李正飞的手指看了一眼潘浩。

潘浩和当年的大领导四目相对,从对方目光中,看出的却是一丝疑虑和陌生。

确实,自己在机关单位工作时实在是太低调了,虽然工作能力出众,却从来不往大领导跟前凑,贾仕廉不认识他倒也不奇怪。

听李正飞说潘浩是记者,贾仕廉不敢有丝毫怠慢,他知道,自己主管的是宣传工作,媒体记者自然在他管辖之内,如今记者和公务员发生纠纷,他若是有意偏向任何一方,都有可能被人挑出毛病来。

这对位高如斯的他来说,是不能容忍的失误。

出于谨慎,贾仕廉并没有忙着帮下属出气,而是耐心问道:“这位小同志,你是哪家媒体的记者呀?为什么和李正飞同志发生冲突呢?”

没等潘浩开口作答,李正飞倒是不乐意了:领导凭什么对他这么客气啊?还问他为什么和我发生冲突?娘哎,明明是他动手行凶,咋就轻描淡写的说成冲突了?

一边吐槽,李正飞一边抢先答道:“领导,这家伙叫潘浩,以前就在我们办公室工作,后来被调到市传媒集团妇女报锻炼,不知道这家伙走了什么后门,现在居然进了天阳都市报上班……”

三言两语介绍完,李正飞还不忘添油加醋:“他是我女朋友白文静同志的前任,我猜他刚才应该是出于嫉妒,所以才故意找我们茬,我跟他理论了两句,他就动手打人了!更可恶的是,他居然滥用职权,威胁说要报道我们‘耍官威’——您说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贾仕廉一脸严肃的听着汇报,脸色变得越发凝重。

这时候,白文静眼珠子一转,猜测形势对潘浩极为不利,当即决定补上一刀,便插话道:“领导,这种媒体里的害群之马,居然蠢到主动往枪口上撞,您要是不下令好好处罚他,他们估计会当咱们市委宣传部都不存在了吧!”

“好了,你们两个说完了没有?”整个大厅里的其他人都在专注看热闹,大家屏息凝神,就听见李正飞和白文静二人一唱一和,终于,贾仕廉似乎也是听够了,出言制止了他俩的控诉。

再次仔细打量了一番潘浩,贾仕廉冷峻严肃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了一丝笑意。潘浩从他的目光中,也解读出了几分尴尬之色。

“潘浩同志,真是抱歉,我贾某人疏于管教,这两个年轻人行事莽撞没规矩,一定是冒犯到了你,还请潘浩同志看在当初同僚一场的份上,就饶过他们一次吧!”

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在紧盯了潘浩几秒钟之后,贾仕廉竟然没有半个字是在帮下属出气,反倒堪称卑微的开始道歉,甚至还不惜“套近乎”帮李正飞和白文静求了个情!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不仅吃瓜群众们一片哗然,李正飞和白文静也是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连潘浩也是吃了一惊,眼见贾仕廉的满脸堆笑的说着好话,他好半天才回过味来:对了,我在报社的工作情况,李正飞这帮饭桶肯定是不关心的,但贾仕廉毕竟是身居要职,省宣的文件命令他肯定会第一时间收到——看起来,他应该是学习了前两天李部长在报社的讲话,知道老子曾经和李部长“谈笑风生”,这才心里发虚,不敢护短了吧?

哼哼,想当初老子在市委宣传部的时候,每天拼死拼活工作,写不完的材料和通稿,到头来连你贾部长长啥样都记不太清楚,有时候还要莫名其妙的因你挨批,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今天也有你跟老子说好话求情的时候哈?

心里一阵爽,潘浩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当即笑道:“好,既然贾部长都这么说了,我也就不跟他俩一般见识了!”余光瞥了瞥一脸错愕的李正飞和白文静,潘浩摊手道:“不过说真的,作为公职人员,哪怕不在工作日,在公共场合还是要注意一下影响,虽然插队是小事,但因为这层身份,万一被群众拍下来传到网上去,那可是有可能引起很大负面影响的!”

面对什么人说什么话,潘浩在这方面如今算得上是炉火纯青了。

猜到贾仕廉应该是看了省宣发文,他索性将李尚清之前的讲话活学活用,来了个临场发挥,既指出了李正飞的问题所在,也拿捏有度的摆了个谱。

果然,贾仕廉听得心领神会,连连点头道:“潘浩同志说得对!就像前两天李部长说的那样,网络舆论无小事,同志们都得时刻紧绷一根弦啊!”

当众被人这样“教训”,还得被迫说软话,作为堂堂市委常委,贾仕廉尽管表面上仍旧笑嘻嘻,心里却早已是一万个不爽。

这口气当然不能撒在潘浩身上,眼下最好的目标,也只能是李正飞和白文静了。

一边附和着潘浩的话,贾仕廉的一双眼睛一边在二人身上扫过,狠狠的盯了李正飞一眼,盯得对方不得不低下头去,部长大人这才发话:“你们两个,居然敢在我面前搬弄是非,说人家潘浩同志动手打人?要不是我问清楚情况,岂不就被你俩给骗了?

“作为公务员,不仅满口胡话,而且还如此不顾形象——插队?说出来丢不丢人啊!简直太不像话了!尤其是你,李正飞!你说你多不容易啊,刚当上副主任这才多久,半点成绩没干出来,没想到让我第一次对你印象深刻的,居然会是这种事!”

众目睽睽之下,被单位最高领导如此露骨的斥责,李正飞和白文静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低头怔怔站在原地,脑门上直冒虚汗。

他俩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贾部长为什么会如此“小题大做”,为什么一听说潘浩的名号,就转而对他俩猛烈开炮呢?

这问题还没想明白,贾仕廉的炮火可没有熄灭的意思:“你们俩这处分是挨定了,否则不足以警示其他人!嗯,我回头和你们吴主任讨论后再来定,你俩先回去给我认真检讨总结,周一上班我要见到深刻的检讨书,每个人不低于一万字!我丑话说在前头,这检讨书要是敢流于形式敷衍塞责,敢去网上找模板凑字数,罪加一等!”

威风凛凛的训斥处罚完下属,贾仕廉转而对潘浩又是一脸笑意:“呵呵,潘浩同志,咱们先进去吧,正好我有点工作上的事想向你请教。”

事已至此,潘浩心头恶气已经出了大半。瞧见李正飞和白文静吃瘪的丧气模样,以及周围“老同事”们震惊艳羡的目光,他觉得自己要是再在大厅待下去,一定会被这帮人给八卦致死,便笑着回应道:“贾部长太客气了,请教二字我怎么当得起呢?”

“啊哈哈,潘浩同志真是谦虚,那咱就讨论,讨论可以了吧……”

见到二人有说有笑的在新郎官的引领下走进礼堂,李正飞和白文静这才敢抬起头来,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俩人大眼瞪小眼,头上都顶着一堆的问号。

正文卷 第133章:主宾席

虽然当众出了丑,但李正飞和白文静却没有愤而离开——同事的婚礼,这可事关单位内的人际关系,答应了人家要参加,当然不能临场变卦。更何况新郎官面子大到能请得动贾部长,就更不能随意敷衍。

因此,这俩人有幸在一片议论猜测中迈步婚礼礼堂。

同事们围观了刚才的精彩一幕后,这才有人开始深度八卦潘浩。

有人说他从妇女报改到天阳都市报,一定是因为贾部长的帮忙,由此推断他俩有什么特殊关系,否则刚才贾部长不可能那么向着一个“外人”。

很快便有人反驳,说如果俩人关系特殊,为啥贾部长会放任潘浩去基层锻炼呢?

紧接着有人提出了新的猜测版本,说潘浩在报社一连发了好几篇大稿子,领导肯定是欣赏他的才能,没准是起了爱才之心,正打算把他给调回单位上班呢!

这个猜测听上去就靠谱多了,李正飞和白文静听在耳中,自然是一百八十个不乐意——这小子要是真调回来了,还不得骑在他俩头上拉屎撒尿啊?

两人当中,心情最复杂的要数白文静。她很清楚自己对潘浩都干了些什么事,知道潘浩对她心怀怨恨,心想:他要是真调回来了,肯定会受到领导重用,到时候成天低头不见抬头见,我这张脸可往哪儿放啊!

一边对不确定的未来焦虑不已,一边又似乎对当初放弃潘浩这支“绩优股”追悔莫及,联想到现在的局面,想起刚才李正飞的表现,以及因此引发的当众挨训的后果,当然还有那一万字的检讨和接踵而至的处分……

白文静白眼瞪了身旁的男友一眼,一撇嘴,刻薄的话就脱口而出:“你看看人家,都不在单位了,还能讨领导欢心,这都坐到主宾位去啦!你呢?刚当上个副主任就满足了?刚刚领导都不带正眼看咱们的,你就不觉得丢人吗?”

此时的李正飞正故作泰然的端坐着,忍受着周围同事们的议论纷纷,心里七上八下,双眼死盯着主宾位上和贾仕廉有说有笑的潘浩,似乎要喷出火来。

没想到新一轮的言语打压,居然来自身旁的女友白文静,这让他哑然失笑,内心如同踢翻了五味瓶。

“白文静!你什么意思?”当然,他也不是吃素的,立马瞪眼回敬道,“你后悔跟老子在一起了?呵呵,好啊,你现在就去找姓潘的啊,看人家瞧得上你不?”

白文静没想到男友居然如此针锋相对,一时羞愤难当,抬手指着李正飞的鼻子欲言又止。

李正飞乘胜追击,轻笑道:“当初老子家里出事,你就跳出来闹着分手,后来事情过去了,老子当上副主任,你又主动贴上来——嘿嘿,我早就看出来你是个趋炎附势的女人,跟你在一起,无非就是看中你这身皮囊,带出去够有面儿而已,你以为老子是真心喜欢你吗?”

碍于场合,李正飞的这番话尽量压着嗓子,为的当然不是照顾白文静的脸面,而是怕对自己有不好的影响。

不过尽管音量够低,白文静却听得宛如声声惊雷——她知道男人们肯定会首先贪图她的姿色,也清楚自己当初和李正飞的那些不愉快,但都过去那么久了,她满心以为俩人早已感情稳定,认为李正飞对她是动了真心,没想到对方情急之下,竟然说出如此现实露骨的话!

“哟,你这是要哭是吧?”见到女人泫然欲泣,李正飞毫无收敛之意,继续嗤笑道,“你也别跟我装贞洁烈女!咱俩就是半斤八两吧!刚才老子摔地上,你有过来扶上一把没?妈的,见到领导来了,你就跟个外人一样杵在那里,恨不得装作不认识老子,别以为老子没看到!”

这一番话算是戳中了白文静的心窝子:也对,老娘从头到尾不也只是看中了他的家庭背景么?他这副德行,哪儿配得上老娘的一颗真心?

不过饶是如此,白文静还是觉得亏——俩人在一起的时间可不短了,同居在一起的日子,可没少干那事儿,她当然会本能的觉得自己吃了大亏。

“李正飞我告诉你,你别拿老娘当出气筒!让你出丑的人是潘浩,你有本事去他面前嚷嚷去啊!跟我逞能算什么男人?”白文静不想当场撕破脸,以至于自己的“大好青春”浪费,让李正飞白捡了便宜,因此只能按捺住情绪,又把战火引向了潘浩那边。

“哼哼,你等着瞧,等老子找准机会,总有一天会让他跪下来求我!”愤愤然瞪着主宾席的潘浩,李正飞咬牙切齿的赌咒发誓。

经过一番露骨的争吵,俩人居然还能调转枪口一致对外,表面上看起来仍是一对小情侣,可只有他俩自己清楚,这层关系已经脆弱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唯一维系二人关系的,对李正飞来说是“面子”,对白文静来说则是“亏欠”。

不知不觉中,潘浩今天和这俩人的这场遭遇战,在短兵相接的交锋结束后,却收获了如此意外的战果。

如果说要报复夺走自己职业前景的李正飞,以及朝秦暮楚的变心女友白文静的话,这种结果当然是再好不过。不过此时的潘浩,注意力却早就已经不在这上头了。

当众帮他出了一口恶气后,贾仕廉热情的陪同他一起进了礼堂,借由要讨论工作,非让新郎官把他俩的座位安排到一起。

无奈之下,新郎官只能把潘浩从朋友席换到了主宾席,可主宾席又没法踢人走,因此索性就加了一只座椅,顿时让圆桌变得紧凑起来。

说来也巧,紧挨着潘浩坐的一边是贾仕廉,另一边竟然正好是外宣办的主任吴世通!

时隔多日再次见到潘浩,吴世通想起的是这小子离开单位时的傲气劲儿,同时对他抢走自己紧邻领导的机会颇为不满,脸色本能的往下一沉,可眼见领导居然对潘浩如此客气,他又不得不挤出笑脸,腆着脸上前打起了招呼。

“哟,这不是咱们的潘大记么?”吴世通嘿嘿笑着,“好久不见,你小子开窍了哈,知道缠着领导不放了,嘿嘿,怎么着,是想求领导把你调回来吗?”

又对贾仕廉笑道:“领导,我知道您脾气好,可如果是这小子打扰到了您,您只管跟我说,嘿嘿,我代您教训他!”

潘浩难掩幸灾乐祸的瞥了吴世通一眼,心道:你这没眼力价的家伙,也不动动你的猪脑子想一想,要不是贾部长力邀,老子会来主宾席跟你们赔笑脸凑热闹么?

果然,吴世通很快便迎来了贾仕廉的回应:“老吴,你瞎说什么呢?小潘同志是我专程请过来坐的,咱们要讨论工作上的事呢,对了,这事儿你也好好听着,别打岔!”

想了想,贾仕廉又补充道:“还有,要说教训啊,你还是好好教训一下你的副手吧!那两口子,简直丢人现眼!”

吴世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暗道:堂堂贾部长,和一个报社小记者讨论个屁的工作啊?居然还要我旁听,还不准打岔?这……

毫无疑问,当着曾经的下属,被领导如此直白的训话,吴世通的面子肯定是挂不住的。不过他毕竟是官场老油条,虽然不明就里,他还是满口谦卑的答应下来。

贾仕廉停了片刻,似乎有点意犹未尽,右手轻轻在桌上叩了叩,嘀咕道:“老吴啊,不是我说你,当初你提名这个副手,我就不太满意,建议你改换人选,可你倒好,反复几次之后还是选了他!呵呵,放走潘浩这样的人才,提拔李正飞这种庸人,你啊,真糊涂!”

这一番话,潘浩听得忍俊不禁,他知道贾仕廉这样说是为了宽他的心,变着方的在讨好他。另一方面,他也大致猜到了李正飞升职的路数:嗯,这小子的叔叔虽然受了丽河事件牵连,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要想当上个小小的副主任,应该还是不难的……

吴世通就有些哑巴吃黄连了:领导哎,您可真会说笑!李正飞升职的决定,您要是不点头,我敢擅作主张吗?潘浩外调去报社,那文件您不也签字了么?咋就红口白牙的成了我背锅了?妈的,这小子到底干了啥,居然让领导这样帮衬他?

心里一堆牢骚,吴世通嘴上却连连点头应道:“领导教训得对!不过我还是想给自己辩解两句,呵呵,让潘浩去基层锻炼,那不也是为了挖掘年轻人的潜能吗?领导要是觉得他表现出色,咱们大可以把他调回来嘛!”

一边说,他一边观察贾仕廉的表情,努力揣摩着领导的心意。

不过很不幸,他又一次猜错了。贾仕廉眉头一皱,轻笑着摆了摆手:“调回来?呵呵,你老吴说得容易,不过怕是过不了省宣李部长那一关噢!”

吴世通百思不得其解:省宣李部长?这小子的事,咋又和省上领导扯上关系了?这不是天方夜谭么?

正文卷 第134章:谈个项目

面对吴世通不明就里的讪笑,贾仕廉呵呵一笑,对潘浩展开了新一轮的花式吹捧。

“老吴啊,不是我说你,虽然你主管的是外宣工作,不过咱们宣传系统都是一个整体,其它方面的动态,尤其是省领导的动态,你平常可得加强学习啊!”

一番提点后,贾仕廉接着说:“给你透露个秘密吧!前两天李部长去天阳传媒集团视察指导工作,其实就是冲着你这老部下去的,你信么?”

吴世通闻言一怔,看看潘浩,发现他一脸淡然、谦逊的笑着,又看看领导,发现他老人家不像是在开玩笑,心道:堂堂省委常委,会因为一个刚入行的小记者,专程跑去视察指导工作?这不扯淡么!

不置可否的冲领导憨然一笑,吴世通只得摇头装傻。

贾仕廉一本正经的又说道:“呵呵,潘浩同志到了天阳都市报,先是报出了全国独家的假洋牌家具事件,接着又通过网络线索,挖出了兰江拆迁纠纷的新闻,平息了一场民意隐患,然后还调度指挥,做出了一则食品安全领域的监督稿……这一连串的亮眼表现,也难怪李部长赞不绝口啊!”

吴世通主管城市的对外宣传工作,对潘浩的这些动态都是第一次听闻,虽然是从领导口中说出,他心里还是有点不以为然:这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一些常规的社会新闻么?李部长多大的腕儿啊,会把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放心上?

贾仕廉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摆手道:“老吴,你可别觉得这些都是小事,省领导的眼界能和咱一样么?呵呵,李部长在讲话中可说了,要加强抢占网络舆论阵地的力度,在这方面,咱们的潘浩同志可是打头阵的先锋典型呢!你是不知道吧,天阳都市报已经成立了以潘浩同志为首的网络新闻报道组,李部长他老人家对这种尝试评价很高啊!”

这么一说,吴世通总算明白了个大概:原来是这小子误打误撞,碰巧迎合了省上领导的口味,被上头点名夸了一通啊!呵呵,这老贾也真够给他面子的,你好歹也是个市委常委,至于这样把他当个宝么?

嘴上却笑着回应道:“呵呵,我早就说小潘是个人才嘛,现在看来果然不错!说起来,当初小潘在单位工作的时候,领导您对他工作的指导可不少,否则他也不可能有这么快的成长……”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吴世通深谙此道,恭维的话张口就来。在他看来,贾仕廉拼命给潘浩戴高帽,不就是图这个么?

万没想到的是,他这一次却是一把拍在了马腿上。贾仕廉脸色一沉,皱眉道:“我跟你说正事呢,你还给我扯这些虚头巴脑的!老吴啊,不是我批评你,你们办公室的工作可得抓点紧了,要再这么避实就虚下去,恐怕挨处分写检讨的,就不止李正飞那两口子了!”

突如其来的警示,顿时激得吴世通一个冷战:啥情况啊?李正飞这小子到底哪儿得罪了领导,怎么一再被他老人家提起,现在又开始拿我出气了啊?嗯……不对!领导说这是在谈工作呢,也就是说,他对我的工作很不满意喽?

面对战战兢兢的吴世通,贾仕廉自顾自的续道:“省宣下发的学习材料我前天晚上就收到了,说的就是李部长一行调研天阳都市报的成果,我连夜读完后收获很大,原本准备周一就下发到各部门,让所有人好好学习!没想到今天能在这里碰到潘浩同志,那更好了,咱们一起聊聊,当面向人家取取经,对工作提升肯定是有帮助的!”

吴世通唯唯诺诺的听着,一边连连点头,一边一头雾水的看着潘浩。

潘浩直到这时候才恍然大悟,心道:早就知道这个贾部长是个废话篓子,没想到果然名不虚传!兜兜转转一大圈,不就是想说你看了省宣材料,又正好碰见了我,准备聊聊看有没有机会做点什么,拿去到省领导面前挣表现么?

虽然心里吐槽,但潘浩也知道,身居要职的贾仕廉把话说得这么累,也有他不得已的苦衷。作为领导,如果一张口都是大白话,一来难以在下属面前立威,二来也容易被人摸清脉络,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思索间,贾仕廉又打着官腔继续推进道:“呵呵,小潘同志,这里不是什么工作场合,咱们就当闲聊吧,至于咱们能不能达成意向,还是下来后再找机会具体谈!来,老吴,你来给小潘同志介绍一下咱们近期的外宣工作计划,看看他能给咱们提点意见不!”

此言一出,吴世通心里顿时冒出一百八十个不乐意:啥玩意儿?让我介绍工作计划?那不成了向他汇报工作了么?

见到这个爱摆谱又爱论资排辈的家伙一脸吃瘪的纠结模样,潘浩心里一阵暗爽:嘿嘿,今天真是撞大运了!先是让那两口子丢人现眼挨处分,现在又轮到胖主任啦!咋地?当初老子找你报告的时候,你可没少刁难老子,现在风水轮流转,你是不是也怕老子给你挑刺啊?

虽然满肚子不爽,但面对直属领导不容置疑的语气和眼神,吴世通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呵呵,说起咱们天阳市近期的外宣工作,领导也知道的,重点就是城市形象的宣传啦!这方面的工作咱们每年都在做,但市委领导们都反映说,这两年的工作形式和内容上都有点老套了,没有达到预期效果……”

一直说到这里,吴世通的双眼都一直停留在贾仕廉身上,那意思仿佛是在说:我可是在向领导汇报工作,跟你潘浩可没有关系!

虽然抱着自欺欺人的心态,但当着曾经下属的面,提起自己主管工作的不足之处,吴世通多少还是有些尴尬的。

作为曾经的外宣办科员,潘浩对这些情况当然心知肚明——天阳是个旅游城市,因此在城市形象的对外宣传上,上至省领导、下至市级层面都非常重视,每年在这方面的经费预算也很舍得下本。

这些年来,在吴世通的直接督办下,市委宣传部推出了一系列的外宣方案,无论是请著名导演拍宣传片,还是找歌手唱城市主题歌,又或者是在全国媒体上狂打广告……一开始,这些法子当然很奏效,各方评价也不错,吴世通因此在单位里成为炙手可热的红人,度过了春风得意的几年。

不过很快,全国其它城市也如法炮制,天阳的成功经验被批量复制,铺天盖地的城市宣传片、主题歌和广告,终于让领导们失去了耐心,开始对外宣办的工作提出了新的要求。

这在吴世通的理解中,就是要做出与众不同的“产品”,于是他开始在宣传产品的质量上下工夫,不惜重金提升制作水准,可钱花了不少,成效反倒越发减弱,这就更让领导们不满了……

在这种情况下,难以找到新法子的吴世通,这两年在单位里也渐渐“失宠”,再也不敢像以往那么高调。

丢人的话,吴世通自然不肯多说,在简单交代了背景后,他话锋一转,开始讲述自己如何痛定思痛,带领同志们群策群力、积极创新的工作现状。

可话说到一半,贾仕廉便敲着桌子提醒他:“说重点,务实一点吧,老吴同志!”

强忍着内心的憋屈,吴世通略加思索,这才道出了真正的干货:“最近,经领导批准,咱们有一个大胆的计划,就是想把城市形象宣传的重心,从传统媒体转移到网络平台!为了验证这么做是否有效,我们决定拿出一部分预算来,开展一个‘网上天阳’项目。”

这部分的工作,应该就是在潘浩离开之后才有的,对此他确实不太了解,不过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不错的方向。

然而以吴世通的年龄和眼界,对网络上的新兴事物显然并不了解,因此一谈到“网上天阳”项目,他不由自主的露出了愁容。

“现在这个项目还在构想阶段,没有明确的方案,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执行方。”说到这里,他试探性的看了一眼贾仕廉,“领导的意思莫非是,让我们和天阳都市报……”

贾仕廉闻言哈哈大笑:“老吴,你说啥呢?这可事关到招标评比,咱们谁说了也不算!不过我有句话还是得说,术业有专攻,咱们要想做好这个项目,在省市领导面前扬眉吐气,就必须慎重考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当然明白!您不就是想说:暗箱操作的锅我不背,你们下面的人看着办就好,反正在我看来,正好省上领导刚视察过天阳都市报,咱们趁热打铁找他们合作,就算做不出彩,也算是响应了号召,当了一回积极分子啊!到时候,领导当然就不至于批评喽!而一旦做出来效果不错,那就等于是在给省领导们表功,赞扬他们指挥得当呢……

一番揣摩过后,吴世通对领导的心生佩服:娘的,老贾这家伙还真是有两把刷子,不服不行啊!不过……要我腆着脸的去找潘浩这小子合作,咋就感觉那么别扭呢?

正文卷 第135章:敬酒

利用婚礼开始前的时间,在贾仕廉的督促下,吴世通把网上天阳项目的大致构想和目的说了一遍。

潘浩听完,再用自己的理解分析一番,得出了一些结论。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可以造就多赢局面的合作——第一,对市委宣传部来说,能找到懂网络、懂宣传、懂推广的人来操盘,这个项目的胜算将大为提升;第二,对省宣乃至更高级别的领导们来说,这个项目的成功,又将巧妙的证明他们的正确决策;第三,对天阳都市报来说,这个项目接下来,不仅将获得丰厚的报酬,而且还有希望与市宣形成长期合作!

最后,对潘浩个人来说,正是由于上面这三点,一旦这个项目做成,他不仅将一举博得省市两级宣传部门领导的信任与青睐,而且还将在自己的报社职场生涯中,迈出坚实的一步——帮报社牵线搭桥拉到这种大项目,这可是奇功一件,除了应有的那份提成之外,势必也将获得领导层的好评。

到那时候,有着各级领导的层层加持,自己在职场上还至于怕谁吗?陆定远?他就是个屁!真把这项目拿下来,姓陆的要再想兴风作浪,估计自己只用动动手指头,就足以把他给捏死喽!

最重要的是,那时候自己将实实在在的同省市两级宣传部门领导结下交情,从今往后,就再也不用担心所谓“假后台”的事东窗事发啦!

带着莫大的兴趣,潘浩耐着性子同贾仕廉、吴世通二人周旋,说的也都是些场面话,气氛可谓是其乐融融。

“感谢贾部长给我这样的机会!我回去后一定尽快汇报给报社领导,争取早日拿出一个具体的方案来,为咱们天阳的对外宣传工作做出应有的贡献!”

“呵呵,小潘同志不愧是从咱们单位走出去的,这觉悟就是高啊!”贾仕廉笑得意味深长,叮嘱吴世通道,“老吴,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多和小潘同志交流沟通,咱们争取打个翻身仗!”

吴世通忙不迭的点头应承:“请领导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啦!”

“嗯,话虽如此,但还是要注意纪律。资质审核、招标投标、讨论评选这些流程可马虎不得!”

又听到领导这“考虑周全”的叮嘱,吴世通应和之余,心里也有自己的小九九:好啊!当然马虎不得!最好是把潘浩这小子在第一轮就给筛选下去,免得他掺和进来,到时候成天在我面前得瑟!

一番交代后,卓荣生的婚礼很快开始了。潘浩就这样在一桌子领导的“陪伴”下,参加了自己好友的婚礼。接下来的婚宴酒席,一桌人吃得十分克制得体,愣是把婚宴吃成了工作餐,大家互相恭维吹捧,对领导更是齐刷刷的花式表忠心,场面倒也和谐。

当然,潘浩身在其中,又有着贾仕廉的介绍,自然也免不了被众人连番敬酒。一场婚宴下来,酒量一般的他喝得满脸通红。

醉意朦胧之下,他心里浮出几分感叹:曾几何时,别说部长大人了,就连这帮各办公室的主任们,有哪一个会正眼看我?现在呢,我不过是在省宣领导面前出了点风头,他们就各种奉承戴高帽……呵呵,命运这东西啊,可真有意思!

虽然如此感叹,但他心里还是很清楚,如果没有实打实的权力,或是足以撼动权威的能力,这样众星捧月的局面便如过眼云烟一样虚无。

正当潘浩身处主宾席,和一众大小领导们觥筹交错时,斜对角的同事桌席,一肚子气的李正飞和白文静看在眼里,当然更是满心的羡慕嫉妒恨。

草草吃了点东西,等新郎新娘依次敬完了酒,白文静再也忍不下去了,拉了拉李正飞的衣角,使了个眼色。那意思很明显:程序都走完了,还待在这里干嘛?

李正飞原本也是这意思,可余光却瞥见众多同事都往主宾席凑,端着酒杯找领导们敬酒叙话去了,他便临时改了主意。

“不行!连科员们都去敬酒了,我要是装傻充愣,领导们该咋看我?”说话间,他又一屁股坐下,给自己和白文静的酒杯斟上了酒。

白文静瞪大双眼:“你疯了吧?发生了这种事,你还要去敬酒?你是嫌刚才没挨够骂么?还是嫌在姓潘的面前没丢够人啊?”

李正飞牙关咬得咯咯作响,也不知是哪根筋短路了,偏要昂头恨恨道:“你一个女人,懂个屁啊?大丈夫能屈能伸,要是被领导说两句就夹着尾巴留了,以后我还怎么在单位混?下面的人会咋看我?”

白文静听他扯起了大道理,心里不忿:得了吧!说得好像你挺能耐似的,你当上这副主任,还不是多亏了你家长辈的运作……

李正飞大道理张口就来,还没有停歇的意思,续道:“至于姓潘的嘛,哼哼,我俩要是现在走了,才是会被这小子看不起呢!我不管你咋想,反正我今天算是跟着小子杠上了!”

说话间,李正飞已经端起酒杯,作势便朝主宾位走去。白文静难得的在他身上看到了点“爷们儿气”,心念一动,索性也端酒跟了上去。

主宾席这边众人正是酒酣脑热的时候,一帮人围着贾仕廉,仿佛他才是这场婚宴的主角;另有一些人则拉着潘浩有说有笑,一方面是八卦他的现状,另一方面则是对他今天深得领导青睐好奇不已。

正因如此,李正飞和白文静一过来,愣是没法接近关键目标——按理说,敬酒这种事,肯定还是得按职级高低来,第一个理应找部长大人的。

俩人愣神等候的工夫,却被吴世通候个正着。想起自己因为他俩被领导连番讥讽,吴世通气不打一处来,一把便拉住李正飞,略显醉意的说道:“你小子,今天给我闯什么祸了?害我被领导批评?”

李正飞一脸苦笑:“主任哎,那都是一场误会,我俩也都知错了,回去就写检讨,您就别生气啦,可别气坏了身子……”

在吴世通的逼问下,李正飞只好三言两语的将刚才和潘浩的冲突说了一遍。这一次他没敢避重就轻,毕竟那是部长过问过的事,如果对主任有所隐瞒曲解,显然是说不过去的。

出人意料的是,吴世通听完居然没有大发雷霆的意思,反倒意味深长的冲李正飞笑了笑:“你小子啊,吃的就是冲动的亏!今后学聪明着点,别一点就炸,掉进人家的坑里!”

李正飞心里一暖:到底是自家亲主任啊!挨了领导批,还这么贴心的提醒关怀我!

“不过你还是有进步的,至少犯了错误没有逃避,还知道过来给领导敬酒!”

听到吴世通的补充点评,李正飞和白文静相视一笑,庆幸自己做出了正确的抉择。

吴世通思索片刻,眼见贾仕廉那边一时半会儿没空,这便把李正飞拉到一旁,谈起了工作的事。

“小李啊,咱们那个网上天阳的项目,我考虑了一下,还是准备让你练练手,毕竟你们年轻人嘛,对网络的东西懂得比较多!呵呵……”

在李正飞看来,主任的连番关照,简直就像是幸福三连击:没想到过来敬个酒还能有这种收获!嘿嘿,这个项目可是今年单位的重点工作,资金和人手都是顶格配置,搞砸可比干好要难多了!只要把这件事给干好,还怕别人对我的工作能力说三道四么?哼,到时候不仅贾部长要对我另眼相看,文静这女人要是再拿老子跟姓潘的比,我他妈就大嘴巴抽她!

幸福来得如此突然,李正飞满脸堆笑的跟主任碰杯敬酒,说了一大通保证完成任务的漂亮话。

这时候吴世通才娓娓道来,将刚才贾仕廉的交代与暗示都告诉了他,笑道:“我跟你说这些,你应该明白是啥意思吧?”

李正飞愣住了:什么情况啊?领导希望我们跟姓潘的合作,可你明知道我和他有过节,还安排我来负责这事,这不是故意让我难堪么?

刚想发作耍性子,转念一想,他又品出了另外一番意味:对了!主任这是故意的啊!他不是说领导让“按规矩办事”么?好啊,我就来个铁面无私呗,把姓潘的给刷下去不就好了?哼哼,看你小子今天春风得意,到时候死在第一关,可别哭着来求老子通融噢!

想到这里,李正飞会心的冲吴世通咧嘴一笑:“领导,我明白您的意思啦!请领导放心,我一定公事公办,绝不掺杂半点私人情感,嘿嘿……”

吴世通听他这么说,知道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用意,心里大慰,又和他碰杯对饮,然后便撺掇着他去向领导敬酒了。

有了直属领导的关照和重托,李正飞底气足了不少,厚着脸皮挨着把主宾席所有人都敬了一遍,甚至连潘浩也不例外。

俗话说打狗看主人,潘浩当着市宣众多领导的面,不便显露出对李正飞的不满,也就走场面的喝了酒。

在一片和谐气氛中,这一场故事颇多的婚宴,总算是落下了帷幕。

正文卷 第136章:美女的烦恼

辞别了领导们和新郎官,潘浩得以从婚宴脱身,一看还有小半天时间,便想着要不要约田小薇出来吃个晚饭——俩人最近工作都挺忙,有日子没见面了。

毕竟是曾经互相表露过心意的人,潘浩对田小薇念念不忘,总觉得只要多找机会接触,或许就能成功牵手。

可还没等他掏出手机发消息,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倩影从不远处走过。

林素素,这个宛如仙女一般的姑娘,穿着一身漂亮的一字肩雪纺连衣裙,正款款从酒店客梯走出,依旧是淡雅精致的妆容,依旧是那高傲中透着点俏皮的少女气质,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想都没想,潘浩便快步赶了上去,沉声打了个招呼:“素素,你好啊,这么巧,在这里碰见你!”

林素素听见熟悉的声音,本能的停下了脚步,回头看潘浩时,她的眼中掠过一丝慌乱,不过很快便被她掩盖了过去,双眼笑成了两道月牙儿,银铃般的声音响起:“呀!是浩哥哎,真的好巧哦!你在这儿干嘛呢?”

见到美人绽放笑容,潘浩一扫刚才在酒局上积攒的老成气息,本能的闲聊起来:“我来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这一通酒喝得,头都喝晕啦!”

林素素扑哧一笑:“难怪呢,浩哥这脸红扑扑的,人家还以为你见了我不好意思呢!”

咦?这姑娘是在和我逗趣呐!有点儿意思!酒后的潘浩听她这么说,心情自然更好——管她是发自真心的和自己逗乐,还是碍于领导情面不得不“没话找话”,眼下这种感觉都是不错的。

看到潘浩挠头嘿嘿直笑,林素素顺口解释道:“我来陪一个朋友吃饭呢,刚吃完。”接着又说:“浩哥,你喝成这样没问题么?要不要我送你回家啊?”

醉意阑珊之中,有姑娘说要送你回家,而且还是如此极品的高分美女,换作一般男人恐怕早就飘了。潘浩心里也痒痒,可毕竟理智尚存,便笑道:“没关系的,你要没啥事的话,陪我走走吹吹风就好啦!”

林素素欣然点头答应,并且很自然的伸手扶住了潘浩的胳膊。这一扶,就难免发生一些颇为暧昧的肢体碰撞。比如走出酒店旋转门时,俩人贴得紧紧的,以致于潘浩都能嗅到林素素身上那淡雅的少女香水味道……

这气息让酒后的潘浩一时间感到意乱神迷,忍不住用余光打量林素素那雪白的颈项、肩膀,尤其是那迷人的锁骨,配上那条恰到好处的粉金锁骨链,更是令人难以转睛。

走出酒店大门,林素素便注意到了潘浩的目光,脸上微微一烧,低声嗔道:“浩哥,你这样盯着看,我会害羞的啦!”

嗲嗲的嗓音听得潘浩一个激灵,连忙正色过来,装傻道:“嗯?什么啊,我是在看旋转门,怕你被门撞到呢……”

林素素掩嘴偷笑,扶着潘浩继续往前走,也不介意饱满的胸脯时不时的和他的胳膊发生摩擦碰撞。当然,在酒后知觉迟钝的潘浩这边,这种难以察觉的“福利”也绝非他有意占便宜,事实上,他根本也没太感觉到。

就这样刚走下酒店门前的层层台阶,潘浩正准备辞别林素素打车离开,却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转眼间,一名黑黑瘦瘦的小伙子便拦在了他俩面前,胸口一起一伏,显然是经历了一段冲刺跑。

小伙子先是无比委屈的瞪了林素素一眼,接着便上下仔细打量了潘浩一番,然后更是满眼敌意的和潘浩对视起来。

“好哇!终于被我逮到了!”对视几秒后,小伙子终于开口,语气中透着几分苦涩,“林素素,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光天化日之下,你和这男人从酒店出来,还这样搂搂抱抱的,你还说你没有骗我?”

哟?这可不妙,咋就不知不觉卷入了年轻人们的情感纠纷了呢?潘浩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轻轻挣脱了林素素的双手,冲她无奈一笑。

林素素也是苦笑应对,转而对那小伙子黑脸道:“张汉文!你跟踪我就算了,现在还血口喷人的污蔑我,你是想让我报警告你骚扰吗?你跟我说清楚,我同事喝多了酒,我搀着他走路,怎么就叫搂搂抱抱了?还有,我到底骗你啥了?你又是我什么人,我有什么义务凡事都跟你禀报吗?”

一番话说得条理清晰、铿锵有力,不愧是个新锐女记者!潘浩暗自感叹:呵呵,素素这姑娘,虽然这段时间看起来,能力并没有钟总说得那么出众,但听她怼人的水平,采访的时候要也这么发挥,以后应该还是能成才的吧?

被称作张汉文的小伙子经过这一通怒怼,气势顿时弱了不少。他似乎不敢再和林素素交锋,转而又再次将矛头对准了潘浩。

抬手推了一把潘浩肩头,张汉文依旧是满脸敌意:“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和素素在一起?你们刚刚酒店都干了些什么?”

潘浩酒后反应稍显迟钝,再加上也没把张汉文视为威胁,也就任由他轻推一把,身子几乎纹丝未动,听着他这三连问,不禁哑然失笑:“小兄弟!我不清楚你俩到底什么关系,不过即便你是素素的正牌男友,现在你这举动,说实话也挺掉价的!”

紧接着他又再次打量了张汉文一番,只见他不仅衣着随意,身材样貌更是没有半点可取之处,便脱口续道:“更何况,看你这样子,素素她应该也不可能瞧得上你。呐,她刚刚说你跟踪骚扰加污蔑,我选择相信她。作为同事兼朋友,我很愿意帮她排忧解难——你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这一番颇有技巧的讥讽与威胁,酒后的潘浩说出了几分舞台剧台词的感觉,听得一旁的林素素一阵窃笑。

而在张汉文听来,这无疑是对他莫大的侮辱。小伙子当即炸毛,情绪激动的吼道:“你胡说什么?你自己问她,她曾经亲口对我说过,她说她……说她喜欢和我在一起的!我们俩认识那么长时间,每天朝夕相处,你呢,你算什么东西?”

这一次,等不及潘浩出手,林素素抢先回敬道:“张汉文你听好了!站在你面前的是天阳都市报社会新闻部网络新闻报道组组长潘浩!你在晚报工作这么久了,他的大名你应该听说过吧?你发脾气贬低人家的时候,还是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吧!”

一听说潘浩的大名,张汉文双眼顿时瞪得老大,不由自主的往后小退了两步,看潘浩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这可是集团现在最红的人物啊!人家不仅有后台,做新闻听说也是一把好手,各级领导对他都青睐有加,而且现在还是素素的直属领导……

想到这一连串的光环,张汉文顿时变得自惭形秽起来,先前的张扬一扫而空,目光变得有些游移。

林素素乘胜追击:“还有,你给我听好了!我当初说喜欢和你在一起,指的是喜欢和你一起采访写稿!是,我们经常搭档去跑新闻,但那不叫朝夕相处,那只是工作,咱们之间如果有一点交情的话,那也只是同事情谊,你不要想多了好不好?”

听林素素这么一通说,潘浩算是彻底明白了:敢情这姓张的是孔雀开屏、自作多情了啊!不过这也难怪,和林素素这样的极品美女搭档,时间长了,姑娘要是性格再好一些,多开几个玩笑,这小子曲解误读出别的意思,也怪不得他。

“同事情谊?我想多了?哈哈……”面对事实真相,张汉文显然是遭受了巨大打击,连连退步的同时,口中念念有词,忽然,他抬手指着林素素怒道,“如果只是同事情谊,你为什么要收我礼物?”

林素素嗤然一笑,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那条锁骨链,蹙眉道:“我过生日,好多同事都在送礼,难道我只要收下,就算是都答应了他们的追求了吗?张汉文,你能不能成熟一点?你要是这么说,这根项链你还是拿回去吧!”

“好!很好!”面对林素素扯下来丢到面前的项链,张汉文微微颤抖着捡了起来,双眼含泪的摇头苦笑,终于转身迈步离开。可没等走出几步,他又忽然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潘浩一眼:“喂!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刚刚一路跟着她来酒店的,当时和她一起进去的,还有另外一个男人呢!呵呵,瞧他那岁数,没有五十也得有四十好几了……”

“张汉文!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面对这潜台词含义明显的话,林素素颇为失态的怒斥起来。

张汉文哈哈大笑,大步流星的逃之夭夭。

林素素满脸通红的看了看潘浩,嘟囔着解释道:“浩哥!你别听他瞎说,刚刚那个就是我一朋友!是一个我很喜欢的画家,我花了好长时间才说服他一起吃饭,请他给我讲讲他的画作呢……”

潘浩见她一本正经又羞愤难当的样子,当然不会怀疑什么,叹道:“都说人红是非多,看来长得太漂亮,也不见得全是好事啊!”

正文卷 第137章:意外的约会

一句“长得太漂亮”,虽然貌似是在随口感叹,但也算如实反映潘浩内心对林素素的评价了。

因此听到这话,林素素顿时喜笑颜开,略显羞涩的喃喃道:“谢谢浩哥夸奖!那个……浩哥,你不会怀疑我的人品吧?”

这话问得潘浩有点诧异,笑道:“我干嘛要怀疑你的人品?呵呵,你用不着跟我解释什么的,说到底,我也只是你的组长而已,可以管你的工作,又无权干涉你的私生活。”

“啊?”林素素听他说得一本正经,小脸上刹那间泛起愁云,皱眉道,“听你这语气,还是不太相信我啊!”说着,她索性掏出了手机,翻到了通讯录上的一个联系人,直接凑到了潘浩面前。

“喏!就是他,你要是不信,现在就给他打个电话呗!我俩真的就是一起吃饭聊聊画,浩哥,求你别听张汉文那个家伙胡说八道啦!”

见到姑娘激动得小脸通红,潘浩虽然略感惊讶,却也可以理解:刚出校门的小姑娘,尤其是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平常对自己的形象尤为在意,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更何况,张汉文是在指责她和一个几乎大她两轮的老男人有染,她不激动才怪呢!

当然,理性分析的同时,他心里还是有点小得意的:如此级别的美女,一本正经的跟你阐述她的“清白”,除了维护自身名誉之外,对你的看法尤为在意,恐怕也是重要原因吧!

呵呵,如果我还是那个机关小科员,或者只是一个普通的报社记者,她这样的美女,会这么在意我的看法么?

一时间,潘浩的思绪飘得有些远,竟然从眼下的话题,联想到了一些人生感慨。

走神的工夫,林素素只当他在怀疑自己,拿着手机的小手微微发抖,接着竟然鼻头一酸,顿时双目含泪、泫然欲泣。

听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潘浩定睛看到她的委屈模样,本能的感到一阵心疼,连忙安抚道:“好啦,你……你别哭啊!我什么时候说过不相信你呀?快把手机收起来,我怎么可能干这种荒唐的事?”

潘浩的感情经验不多,哄女生的手段显得有些生硬,不过林素素却似乎极为受用,很快便破涕为笑,冲他感激的眨了眨眼,呢喃道:“谢谢浩哥的信任!”

潘浩摆了摆手示意小事一桩,本打算就此道别,胳膊却再一次被林素素给搀住了。

“咳咳……我只是喝得微醺,还没到不能走路的程度啦!你这么搀着我,不怕被人撞见又闹误会么?”

林素素咯咯一笑:“跟浩哥走在一起,能闹什么误会?咱俩虽然是上下级同事,但都是单身狗,年龄也合适,周末约着逛逛街都不行么?”

小妮子的这番话,隐隐透着点暧昧的暗示,潘浩敏锐的捕捉到,心里难免痒痒的:咦?莫非她对我有点儿意思?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他刚才的那番感叹就又回来了——这种级别的美女,自己在以往只能远远仰望的份儿,没想到今非昔比,现在居然也“主动示好”了!娘的,怪不得人人都向往高处走,只要混出个人样儿来,要啥没有啊?

“啊哈哈……”为了避免被对方看出自己的小九九,潘浩赶紧打了个哈哈,“这么说来,你是打算拉着我去逛街吗?那样一来,咱俩不就成‘好姐妹’了么?”

一个玩笑逗得林素素哈哈大笑:“浩哥!真没想到你工作中那么严肃,私底下还挺幽默嘛!”说话间她抬手拍了拍潘浩的背,举止亲昵自然,接着说:“我是想请你喝一杯我很喜欢的鲜榨果汁。一是为了感谢你刚刚帮我解围,第二嘛,也可以顺便帮你醒醒酒,怎么样啊?”

美人盛情邀约,潘浩没有理由拒绝。俩人就这样略显亲昵暧昧的肩并肩,一路从酒店走向了商业街,来到了市中心一家网红款的饮品店。

因为是网红店,店里自然是顾客盈门。俩人不得不暂时分开,一个去找空座占座,一个则去排队点单。潘浩发挥绅士风度,让林素素找空位先坐下来,自己则站在队伍中,默念着她在路上推荐的两款果汁饮品的名字。

十多分钟后,端着两杯娇艳欲滴的果汁,潘浩兴冲冲的来到了座位上,将林素素点的那杯送到了她面前。

林素素没有第一时间接手,而是摆弄着手机,一本正经的说:“浩哥,两杯果汁多少钱呀?我转账给你呗?”

“嗨!小钱,算我招待你了吧!嗯,当做是对你最近工作表现的奖励,别客气!”一边随口照着由头,潘浩一边也在心里暗自咂舌:这两杯果汁,无非就是多用了几种食材,同时在杯子上下了点工夫而已,居然能卖到六十多一杯,比寻常饮品店贵了足足一倍,也真够开眼界的!

林素素有点不好意思的讪讪一笑:“那……怎么好意思呢?说好了我请你的。”

潘浩只好再次旧梗重提,开玩笑道:“行啦,咱俩谁跟谁啊,不是‘好姐妹’么,谁请谁不一样嘛!”

林素素这才笑着开始喝,美美的尝了一口,她忽然歪着头问:“对了,浩哥刚刚说我最近的工作表现——说实话,你真觉得我调过来之后干得好啊?”

说到这里,她忽然变得有些失落:“可我总觉得跟大家比起来,我还是差了不少,不管是发稿量,还是写稿质量,都比唐君毅、顾丽莎他们差多啦!”

忽然开始谈到工作,潘浩当然不能再开玩笑,毕竟林素素看起来也挺认真的。

回想起当初钟同德的极力推荐,潘浩由此便提高了对这姑娘的期待,认为她是天阳晚报拔尖的新人,想必是有不少的过人之处。可没想到小组成立后,这姑娘在网络线索发掘、采访、写稿方面,无一不显得平庸无比。

一开始,潘浩只当她是刚来新环境,还需要适应一段时间。可过了一阵,林素素依旧没有半点好转,和其他三人比起来,业务能力明显低了一大截。

这时候,恰逢省宣领导们下来视察指导工作的日子临近,他也不便去找钟同德反映情况,更不可能“退货”,因此也只能想一些折中的办法。

比如让林素素负责监控一些网络报料群——说白了,就是让她潜伏在一些聊天群里,跟进那些有价值的线索;抑或是让她采访一些其他人忙不过来的线索,尝试做一些相对简单的稿件……

潘浩自以为这样做无可厚非,可听了刚刚林素素的一番话,他知道,这姑娘自尊心和上进心还是挺强的,一定是对这样的现状有所不满了。

“说到工作嘛……”稍加考虑后,潘浩开口了,“我觉得咱们小组内,不存在谁比谁差的问题。只要想把工作做好,有着一颗上进心、肯下工夫,就一定可以的。”这话说得稍显空洞,潘浩又补充道:“这样吧,只要你不怕累,我可以试着从下周开始,不定期选一些重要的稿件,让你全程参与进来,跟着我或者其他几位组员一起采访写稿!”

林素素当即大喜过望,两只水灵灵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笑道:“真的吗?不用再让我天天泡在聊天群里,可以做大稿子了?”

潘浩点点头:“嗯,作为组长,知道你有上进心,当然要给你机会才行呀!”

得到这样的承诺,林素素更加雀跃,喃喃道:“太好了!这样一来,我答应我妈的事就有希望啦!”

见到美女喜笑颜开的样子,潘浩当然是觉得赏心悦目,不过听这姑娘东一头西一头的聊着天,他还是不免感叹:到底是刚毕业的小姑娘啊!这东拉西扯的想说些啥呢?咋一会儿工作,一会儿又说到妈了呢?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好奇,林素素解释道:“浩哥你不知道,我妈对我的工作可上心了!她知道我现在只是十级记者,为了催我上进,就让我答应她在半年之内升到八级!嘻嘻,如果能有机会参与到大新闻的采访报道中,没准我也能像浩哥一样‘开挂’,来个破格升级呢!到时候,我妈肯定会开心死的!”

不知为什么,潘浩听她这番解释,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不过转念一想:好吧,这或许是人家上进心的另一种表现呢?想用工作上的成就,让父母感到骄傲,这也合情合理嘛!

一边思索,一边随口点评:“听起来,你还是个很孝顺的姑娘嘛!”

“我就是想给我妈争口气,不让她再被家里人瞧不起!”忽然间,林素素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仔细一看,竟然连眼圈都有点微微泛红。

这楚楚可怜的小模样看得潘浩一阵揪心,知道自己似乎误碰了她的“雷区”,连忙致歉道:“素素,对不起啊,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林素素努力让自己的眼泪收住,平复了片刻,终于又一次露出微笑:“没有,浩哥,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啊,让你见笑了!”

正文卷 第138章:共进晚餐

一番略显尴尬的客套过后,潘浩看出了林素素的倾诉欲,便任由她开始说起了自己的成长故事。

原来,这姑娘居然是成长在一个单亲家庭。父母在她十岁的时候离婚,母亲独自将她养大成人,从小便对她寄予厚望,希望她能出人头地,将来不至于“看男人脸色”生活。

听到这里,潘浩不禁好奇:“什么叫看男人脸色生活呢?”

林素素喝了一大口果汁,偏着脑袋略显俏皮的笑道:“我不知道呀,我到现在还没谈过恋爱呢!我妈一直不让我谈,怕我被男人伤害了!不过我可没少看偶像剧,唔……我觉得吧,看男人脸色生活,指的应该就是傍大款、找高富帅呗!”

看着她一脸纯真的样子,潘浩难以自制的露出了关爱的微笑:这姑娘,看来真是对这个社会还一无所知啊!

只听林素素继续说:“就拿我妈来说吧,她长得漂亮,当初追她的人很多,有对她好的,但家庭条件一般;有对她一般的,但各方面都很优秀——后来我妈选了第二种人,也就是我爸,结果怎么样?人家有了新欢后,一脚就把我妈踹了,连我这个亲女儿也不要了!”

越说越觉得愤愤不平,小姑娘将吸管一口一口的咬扁了,像是在发泄着对父亲的不满。

不过潘浩却一时有些走神:咦?网上不是说,爱咬吸管的姑娘,那方面需求都很旺盛么……哈哈,人家刚出校门的清纯小妹,我这么想她,她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想砍死我?

林素素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自顾自的喃喃续道:“从那以后,我妈就经常教育我,说女人要独立自强,不能太依靠男人生活,否则一定没有好下场!”

潘浩心道:这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自己情感不顺,连带着把偏执的念头灌输给女儿,这样的妈固然可怜,但也挺可恨的——女人独立自强是没错,但她这样不等于把所有男人都给一棒子打死了么?连带着让女儿畏手畏脚,这她就满意了?

眼见潘浩微微摇头,林素素皱眉奇道:“浩哥,你觉得我妈说得不对吗?”

潘浩呵呵一笑:“她是为你好,也没啥不对的。不过也不是所有男人都会见异思迁,这一点还是要自己去判断才行啊!”

林素素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嘟囔道:“是啊,我也这么觉得!比如浩哥你吧,不就是个很好的反例么?你那么厉害、那么成功,周围肯定不少女孩子喜欢,我也没见你去招蜂引蝶啊!”

被这样露骨的夸奖,潘浩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挠头哈哈一笑,他摆手道:“我倒是想来着,也得有时间才行呀!”

林素素咯咯直笑:“浩哥说笑呢。”接着又叹息一声:“不过这些说给我妈听,她是不会相信的,只会觉得我在顶嘴。其实这也不怪她,实在是因为她离婚过后,因为生活困难,不得不到处找亲戚朋友借钱,遭了太多的白眼,受了太多委屈……”

说到这里,小妮子又有些鼻子发酸。潘浩连声安慰了一阵,附和道:“所以啊,你还真是个孝顺的好女儿,即便有自己的想法,还是愿意听妈妈的话。”

林素素嗯了一声:“是啊,我现在毕业工作了,就更得想办法孝敬我妈啦!她给我定目标,我觉得也没啥错——如果我努力后真的能升级,不仅能让她开心,也能把收入提高一大截,能带她吃点好东西、买点好衣服、用点好的化妆品,这多好啊!”

经过美女这么一通解释,潘浩算是彻底掌握了她的心思:她毫不讳言自己想要多挣钱,如此实诚的年轻人现在可不常见。虽然她现在工作表现只能说是一般,但至少上进的动机还是挺足的。这样的人,给她机会和时间,一定会成长起来的!

心里有了底,潘浩也就确定了先前的想法。在接下来的对话中,他结合自身的经历,说了很多鼓励的话,林素素认真听着,不时提出一些问题,然后又被潘浩风趣幽默的解释逗得哈哈大笑……

这个下午,俩人在饮品店对饮共话,时间过得还算愉快。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傍晚时分,潘浩一看时间,稍微有些犯难了。

按理说,如果是正常男女约会,这个时候,男方应该主动提出去吃饭了,否则女方一定会觉得对方没看上自己,进而心生落寞,影响之后的交往。毕竟,但凡有一方不满意,约会的时间也不会持续到饭点儿啊!这时候男人再不主动带领,俩人可怎么更进一步?

可问题是,现在自己和林素素不仅是上下级关系,而且这才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坐下来聊天,谈的也大多是工作内容,如果贸然提出去共进晚餐,会不会显得有些唐突呢?

平心而论,潘浩还是挺想和姑娘一起吃饭的。不仅因为林素素长得足够漂亮,而且经过一下午的对话,他还觉得这姑娘身上有一股子难得的纯真劲儿——她不仅能眨巴着她扑闪的大眼睛认真听你说话,还能把问题问到关键点子上,并且时不时萌生一些古灵精怪的想法,反倒把你逗得捧腹大笑。

同这样的姑娘共处,感到的只有轻松愉悦,当然希望时间越长越好!

矛盾之下的一番犹豫,让潘浩一时没有提出晚饭的话题。林素素掏出手机看了好几次时间,也不时观察着潘浩的神色。渐渐的,一丝失落从她脸上浮出,被潘浩敏锐的捕捉到。

一时间,一股不舍与不忍之念弥漫潘浩脑海,再也顾不得唐突不唐突了,张口就想发出邀约。

“要不……咱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没想到,抢先开口的居然是林素素。

潘浩略显惊讶的盯着她,只见小妮子说完这句话后,整个人便像是做了全天下最羞涩的事情一般,小脸居然红到了脖子根儿,默默的低下头去,眼神有些游移,忐忑等待着潘浩的回应。

这一幕不免让潘浩想起学生时代的青春懵懂,那种青涩的回忆,那种心跳的感觉,少男少女间那些只可意会的情愫,此时仿佛全都写在了林素素的眼波之间,看得他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

这姑娘看来真是没有半点感情经验啊!她这么对我发出邀请,就不怕我误会她对我有意思么?还是说,她已经足够信任我,觉得我不会对她有那方面的想法?天哪!她可不要这么想,老子可是个发育正常的纯爷们儿啊!

转念一想,潘浩甚至兀自好笑:她该不会是说说而已,在跟我说客套话吧?

当然,他不认为刚出校门的林素素会如此滑头。

心头悸动,再加上早就欲言又止,潘浩顺势就点头应道:“好啊,你想吃点什么?我请你。”

听到这声回应,林素素毫不掩饰的长舒了一口气,仿佛是一件期待已久的事情终于有了好消息。感激无比的看了潘浩一眼,她甜甜笑道:“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很不错的西餐厅,不过浩哥下午请我喝了果汁,晚上无论如何也该我请啦!”

潘浩点了点头:“好嘞,那就请素素前方带路吧,咱们吃肉去!”

从饮品店出来,潘浩的酒当然早就醒了,不过林素素还是习惯性的搀住了他的胳膊。他也没有反对,俩人像一对情侣一样徜徉在繁华的商业街上。

望着来往的熙攘人群,一时间,潘浩的记忆有些错乱,不由得想起了当初与白文静一起的日子。那时候,大部分情况下是白文静在前边一家家的逛商店,他在后边苦哈哈的拎着大包小包,还要强颜欢笑的说“不累”,并且对白文静的试装发表“客观”的评价……

呵呵,那时候啊,老子是名为恋爱,实为遭罪;看看现在吧,虽然和身边的大美女没那方面的瓜葛,可相处起来咋就这么香喷喷、甜蜜蜜呢?

心里胡乱琢磨着,伴随着一股莫名的虚荣心,潘浩在林素素的引领下,来到了一家环境优雅的西餐厅。俩人今天一个是去参加了婚礼,穿着相对正式;一个是去见了朋友,穿着一身堪比礼服的裙装,携手走进西餐厅,自然会被侍者当成是情侣。

带着他俩一路来到双人卡座,侍者贴心的提示道:“先生小姐,请问想要用点什么呢?今天本店主厨有推出特别的情侣定制餐,只需要1314元,便可以享受到两例顶级牛排和一支法国红酒,还有几款精致的配餐……”

没等侍者说完,林素素便一脸欣喜的应道:“就来这个吧,牛排我要五分熟。”说着,又问潘浩:“浩哥,你呢?”

潘浩一向吃不惯西餐,这辈子加起来也没来过几次,对牛排自然是一窍不通,便道:“那我也要五分熟吧!”

经过一番准备后,后厨很快便将所有的餐品陆续上齐。除了看上去高端神秘的红酒,被侍者相继倒入二人酒杯之外,还有好几道造型精美的配菜,当然,最让潘浩惊讶的,便是面前盘子里的那一盘可以用“血刺呼啦”来形容的牛肉了……

正文卷 第139章:小鹿乱撞

眼见林素素熟练的使用刀叉,切开盘里的牛排,一小口送入嘴中,抿嘴轻轻的咀嚼着,同时露出一脸满足的神色,潘浩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沫——倒不是因为眼馋,而是觉得如此美女“生啖”红肉,这场面显得有些诡异。

这还没完,林素素吞下口中牛肉,紧接着又端起高脚杯,冲潘浩具备示意,微微一笑,闭眼轻抿了一口红酒,同样是满脸陶醉的样子。

这一轮吃喝下来,潘浩看得入神,竟是半点没有开动。林素素睁大眼睛看了看他,奇道:“浩哥,你怎么不吃啊?这牛排嫩极了,和红酒搭配起来,味道超赞的!”

见潘浩一时没有回应,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忍不住扑哧一笑,凑过来低声道:“你该不会是在介意‘情侣定制餐’这名头吧?嘻嘻,没关系啦,有优惠干嘛不享受呢?这些东西单点的话要贵上好几百呢!就委屈浩哥一下咯……”

委屈?跟你当情侣,哪怕是假扮的,我能受啥委屈啊?潘浩心里嘀咕着,嘴上最后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实情:“素素啊,是这样的,我这人吧,不太吃得惯西餐,实在没想到这五分熟的牛排,居然是这副模样,有点下不了口啊!”

看他万般无奈的样子,林素素笑得更欢了,马上抬手示意侍者过来,吩咐道:“麻烦把这位先生的牛排拿去加工到七分熟吧,谢谢!”

“小姐,这样做的话,可能会影响牛排的品质和口感,我们不建议这样做……”

“放心吧,我们不追究,麻烦照做就是了!”林素素的口吻很坚决,侍者无法推辞,只得将牛排端走回炉。

全程观察这一幕的潘浩多少有些尴尬,笑道:“对不住啊,素素,我这老古董是不是闹笑话,给你丢人啦?”

林素素咯咯直笑:“什么老古董啊?浩哥你可别充老成,我可打听过了,你就比我大三岁多而已呢!”笑过之后,她又颇为动容的说:“恰恰相反,我不觉得这是闹笑话,反倒挺感动的——浩哥你明明不习惯西餐,还是愿意迁就我,就冲这一点,就比很多男生强啊!”

听着这发自内心的夸奖,潘浩当然很是受用,举杯与她相碰对饮,顺着话题随口问道:“说起来,像素素这么优秀的姑娘,肯定也有很多追求者吧?怎么,就没遇上过一个心动的?”

谈到这个话题,林素素切肉的劲头变得有些“发狠”,干净利落的切下一块牛肉,送入嘴之前,她幽幽叹道:“追求者嘛,像浩哥这样的几乎没有,绝大部分都是张汉文这种烂桃花,我可不敢心动!”

潘浩听他一连几句话都在拐着弯夸自己,心里多少有些荡漾,不过也在暗自提醒自己:这姑娘可是同事,而且还是直属上下级关系,要是跟她走到一起,那不知道得招来多少嫉妒和闲话呢!

显然,他这样的念头想得有些远。不过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道理他还是深信不疑的。

因此,趁着牛排回炉后再次上桌,潘浩随口把话题岔开:“嗯,这下就正常多了嘛,不过说实话,这肉挺老的,不太好嚼!”

林素素掩嘴偷笑,解释道:“这很正常啦,这种牛排一般不会做到七分熟的。怪我,之前没有跟浩哥问清楚就擅作主张。不过,这还是不影响牛肉里蛋白质和红酒里的单宁发生反应——快,浩哥你快喝一口酒,感受一下呗!”

潘浩听她嘴里蹦出一堆专业术语,又见她兴冲冲的说着,连忙依言行事,仰头喝了一口红酒。顿时,口腔内弥漫起一股难以名状的舒适感,比起单吃牛排或是单喝红酒都要美妙不少。到这一刻,他算是此生第一次感受到西餐的美妙之处了!

“唔……是挺好吃的!”味蕾的享受让潘浩也不由闭上了双眼,嘟囔着感叹起来,“怎么会这么神奇呢?”

“嗯,红酒中的单宁不仅可以化解牛排的油腻,而且还能和蛋白质发生化学反应,给人带来一种愉悦的感受……”林素素一本正经的解释着,“这就是老外吃牛排一定要搭配红酒的原因啦!”

细细的品味过后,潘浩不禁好奇:“看不出来啊,你一个小姑娘,居然对西餐这么有研究,看来是没少吃啊!”

林素素被他说得小脸一红,不太自在的轻咳两声,呢喃道:“哪……哪有,这些都是我看那些偶像剧里说的啦!像这种档次的餐厅,还有下午那果汁店,我平常可不太敢光顾!”

这番话前半句说得像是在开玩笑,后半句听得又像是在一本正经的解释。

潘浩听罢,心里不免多想了想:对哦!她不说我倒是没注意到!这姑娘不是说父母离婚后家里条件不行么?咋带我喝的吃的都是高消费,还口口声声说要请我啊?难不成是在我这个“领导”面前逞能绷面子不成?

讨好领导,卖乖讨巧,换取领导的特别优待?不对啊!这姑娘看上去一副不谙世事的纯真样儿,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念头呢?

潘浩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不过转念又想:话说回来,她明明能力平平,却能够在短短几个月后就从天阳晚报被推荐过来,倒也真够意外的。难道这一切,都是她讨好领导的结果么?

一时间,潘浩的思路有些错乱。他实在不愿意把眼前这纯如水晶的姑娘,同那些见风使舵的职场老油条相提并论。

似乎是看出了潘浩的心思,林素素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轻咬着下嘴唇,她一脸焦虑的思索片刻后又解释道:“浩哥,对不起!我向您道歉,我对您撒谎啦!”

这样的反转让潘浩颇感意外,他故作茫然的摊了摊手:“这话从何说起啊?”

林素素低着头,时不时偷瞄他两眼,声若蚊呐的说道:“我之前跟别的男生来过这家餐厅,对了,还有下午的果汁店,都是他带我去的!所以……所以我说没有感情经历,严格说是撒了谎!”

这番解释,跟潘浩期待中的可有差距。他轻声一笑,摇头道:“素素,你个人的感情问题,用不着向我道歉啊!”

林素素却一脸严肃的小脸一扬:“不!这事关你对我的看法,我必须说清楚!”见潘浩没反驳,她这才继续道:“那个男生很优秀,条件也很好,带我到这些高档场所消费,给我说了好多我听都没听过的东西,当时确实吸引了我,我挺心动的,把这事儿跟我妈说了,结果……结果招来一通责骂,你知道的,她还是老一套,说这样的男人最靠不住!”

潘浩点点头,心里了然:呵呵,都说女生如果涉世未深,想要追她,就带她去历尽世间繁华。这男人追求林素素,手法倒是不错,没想到却碰上这么个凡事都向妈汇报的乖乖女,看来结果一定不咋好啊!

果然,林素素很快就补充道:“所以我跟他只见过两次面,连手都没牵过一次,就没有下文啦!不过……不过那时候我是真的喜欢他的,所以,严格说来,我在感情方面还真不是白纸一张。”

潘浩依旧是微微笑着,一边吃牛排一边老话重提:“素素,你真的不用跟我说这些。我对你的看法,怎么会和你的感情经历扯上关系呢?”

林素素却是一脸执拗的再次摇头否认:“不!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浩哥,你一定是觉得我带你来的都是高档场所,觉得我是个爱慕虚荣的女生吧?其实……其实是因为那个男生给我留下的印象太深刻,让我觉得这些就是最好的地方,所以我才想着要和浩哥分享啊!”

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原来姑娘想表达的就一个意思:人家想把她认为最好的东西和我分享啊!

这么一说,和潘浩刚才联想到的“讨好领导”比起来,无疑要浪漫得多,充满了少女单纯的小心机,以及一股子淡淡的暧昧滋味。

这番话犹如一只小鹿,猛然在潘浩的心头撞了一下,顿时让他说不出话来,看林素素的眼神也变得复杂了几分,心里弥漫着难以名状的感动。

“素素……我明白你的意思啦!”好半天后,面对解释清心意后情绪难平、紧紧和自己对视着的林素素,潘浩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点头道,“谢谢你的分享,我很感动……”

这时候,林素素又一次开口了:“自打进小组开始,我就把浩哥当成了我的兄长和老师,再加上您下午又帮我解围,我当然要尽我所能的,把我觉得最好的东西分享给您啊!”

听到这句话,潘浩心里那只乱撞的小鹿顿时不动了——如果没有这番话,他会觉得俩人的距离被大大拉近,可这话一出口,无疑像是对方又忽然立起了一堵高墙!

敢情她只是出于尊重和感激才这么做的?潘浩的情绪起伏波动,失落之意难以掩饰的写在脸上。虽然只是稍纵即逝,却被林素素看了个正着。

小妮子掩嘴偷笑,端起酒杯,再次邀请潘浩碰杯对饮……

正文卷 第140章:酸酸甜甜

这一顿饭吃完,时间已经来到了夜里九点多。华灯初上的天阳大街上,夜生活才刚刚开始。灯红酒绿之间,红男绿女穿梭而过,不时传来阵阵欢笑声。潘浩和林素素结伴从餐厅出来,沐浴着迎面的春风,红酒的微醺醉意袭来,二人都觉得有些迷醉。

这顿饭到头来,当然还是潘浩偷偷买了单——这么昂贵的一顿饭,如果真让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请客,无论是作为领导,还是单纯作为一个男人来说,无疑都太厚脸皮了。

依旧是挽着胳膊走在大街上,小妮子一个劲的给潘浩道歉:“对不起啊浩哥,早知道你是这种人,我就不带你来吃这个了!”

潘浩嘿嘿一笑:“我是哪种人啊?嘿嘿,你不带我来吃这个怎么行呢,你不是要把最好的东西分享给我吗?”

这句话乍一听,说的是餐厅的事儿,可仔细一品,却能读出一丝歧义来,足够让人浮想联翩。

“最好的东西……”林素素自言自语的呢喃着,忽然小脸涨得通红,眼神游移到别处,转而道,“浩哥,时间不早了,咱们回家吧!”

潘浩留意到她的羞涩神情,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的失语:哎呀!我这话可真够流氓的,哈哈……她一个小姑娘,最好的东西除了身体之外,还能是什么呢?啧啧,但愿她不要以为我是在给她那方面的暗示!不过看她这样子,明显已经想歪了啊!

想到这里,潘浩有些纳闷: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咋就这么“有悟性”呢?完了,她现在对我的印象应该有所改变了吧?可她为什么又会说“咱们回家”呢?

咱们回家?是各回各家,还是一起回谁家呢?

潘浩心猿意马,不过显然不敢开口发问,只得保险起见,从绅士风度出发,沉声道:“这么晚了,我送你吧!”

这举动就像主动买单一样,无论是作为领导,还是作为男人来说,都显得正常无比。

林素素掩嘴一笑,点头嗯了一声。

很快,俩人拦下了一辆出租车。一同上了后座,林素素对司机吩咐道:“师傅,麻烦您,巴黎花园。”

车缓缓启动,潘浩忍不住斜眼看了小美女一眼——巴黎花园,那可是天阳市区有名的高端楼盘。这姑娘不是家庭条件不行么,咋还能住在这儿啊?

林素素就像是能读心术一样,很快解释道:“浩哥您别多心哈,我就是个租客啦!和几个同学一起合租,我住最小的那间保姆房呢,每个月就500块,全都是同学们照顾我,才答应把这间低价给我的……”

潘浩微微一笑:“还是那句话,你完全不用跟我解释这些的,这都是你的私事。”

林素素依旧是轻轻摇头:“我也还是那句话,我可不能让浩哥你对我有任何误会,以免影响我在你心里的形象!”

潘浩心念一动,笑道:“那你觉得,你在我心里是个什么样的形象啊?”

林素素一本正经的低头沉思,一双大眼睛眨巴了半天,这才幽幽开口:“我觉得,一开始浩哥肯定只是单纯觉得我长得好看!嘻嘻,后来发现原来我就是个花瓶,因为工作上实在是没啥过人之处!”

听她如此“自我剖析”,潘浩不由暗叹:这姑娘对我的心思竟然拿捏得这么准!看来她虽然工作能力一般,但脑子倒真是聪明过人,好好培养的话,肯定是个人才啊!

“不过,经过今天的相处嘛……”林素素的分析还没有结束,“嘻嘻,我觉得浩哥你对我有了更多的了解,印象分应该加了不少呢!加分得来不易,我当然要珍惜呀!以后我会继续好好表现,争取让浩哥一直喜欢下去!”

全中!潘浩听她说完,心里第一时间感叹着:竟然连“喜欢”都猜中了,果然,女人的第六感真是神准啊!

不过被人看穿的感觉总归有些诡异,他也只好故作淡然的呵呵一笑:“你个小丫头,伶牙俐齿的,多用在工作里吧!只有让大家都喜欢你,你才能做出让妈妈满意的成绩啊!”

眼看气氛变得越发暧昧,潘浩有意把话题转向工作,谈话氛围瞬间增添了几分正式味道。

林素素掩嘴一笑,点头干脆的答应了下来。

不多时,俩人到了巴黎花园门口。潘浩付完车费下了车,送林素素到了小区入口。

“行了,送你到这儿我也就放心啦,快回家吧,早点休息,明天见!”

听到道别,林素素却止步不前,双腿交错站在那里,略显扭捏的低着头,兀自摆弄着自己的手指。

潘浩奇道:“怎么?还有什么事吗?”

开口之际,小妮子再次涨红了脸:“浩哥……我知道这个请求有些过分——小区里有一段路的灯坏了,黑漆漆的,我有点害怕!你能不能……”

得嘞,这是要我护送到家的节奏吗?还是说,是在故意给我创造机会?不过你可是合租啊,姑娘,这个机会我可不怎么方便把握!

潘浩心里胡乱想着,嘴上却挺干脆的应道:“好吧,我送你进去!”

林素素如蒙大赦,欢快的上前再次挽住了他胳膊。俩人并肩进入小区大门,七拐八绕之后,真的来到了一段黑漆漆的道路——偌大的高端小区,茂盛的绿化优美了环境,也让夜晚多了几分静谧,可没有路灯的话,就显得有些阴森了,小女生感到害怕,完全可以理解。

“别怕,有我在呢。”轻轻拍了拍林素素的背,潘浩柔声安慰着。

小妮子没有吱声,只是紧紧的抱住了他的胳膊。这力度可比之前挽着胳膊并肩走要大多了,少女饱满温暖的部位紧紧的贴了过来,激得潘浩脑海中荡起一片粉红色……

这一刻,他只希望这段黑漆漆的道路再长一些。

走着走着,只听前方花丛中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林素素猛然止住了脚步,整个人恨不得贴在潘浩身上,身子也有些微微发抖。

忽然,花丛里蹿出两道黑影,伴随着一连串的怪叫声,在俩人面前一闪而过!

这一幕,确实有点恐怖片里的味道,也有点像是游乐场鬼屋里的场景。林素素也毫不含糊,发挥了女生嗓音高频率的本能,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尖叫。

近在咫尺的潘浩耳膜都快被震裂了,只得下意识的一把揽住猛往他怀里钻的小姑娘,一边用力扶住她身子,一边柔声安慰:“没事啊,乖,只是两只猫而已……”

伴随着远去的怪叫声,以及两只猫打闹的动静,林素素总算平静下来,长舒了一口气,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和潘浩贴面而立,整个人近乎瘫软的扑在了他的怀里,全靠他那双坚实的手臂才得以站住。

感受着潘浩的体温和略显急促的呼吸,她顿时涨得满脸通红,忙不迭的站直了身子,口中呢喃:“对不起啊浩哥,我……我太胆小啦!”

女生本来就胆小,更何况她成长于单亲家庭,肯定更加缺乏安全感,否则怎么至于被两只猫给吓成这样啊?潘浩心里嘀咕着,对这姑娘升起几分同情,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脑袋:“这事儿你也道歉,我又不吃亏,哈哈!”

这个玩笑很好的缓和了气氛,逗得林素素扑哧一笑。不过,小妮子的大红脸却是半点没消退,只不过在黑暗中看不清楚罢了。

潘浩说完便有些后悔:糟糕,我这话挑逗的意思太明显啦!可不要让她误以为我是那种轻浮之徒啊!

接下来的路程走得就要顺畅多了,平安将林素素送到单元门口,潘浩止住了脚步,微笑道:“行啦,大功告成,你快上去吧!”

林素素点点头:“嗯,合租的地方窄,又都是女生,就不请浩哥上去坐啦!”

“坐”和“做”同音,此时从妹子口中说出来,配合她那一本正经的表情,潘浩当然会理解为前者。不过,他还是难免浮想联翩一阵,接着点头挥手,和妹子道别离开。

没想到,今天不仅在工作上大有斩获,还让三个老对头大出洋相,最后还能有这样一场“酸酸甜甜”的经历!

出小区的路上,潘浩回味着这个恍然如梦的周日,心情愉悦无比。虽然下午和晚上这“酸酸甜甜”的滋味,成本显得有些高昂,不过他却更加看重。因为自打出校门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和姑娘有这样懵懂暧昧的互动。

这种互动,在他看来正是青春的纯真味道,是许多人渴望不可及的经历。夸张点说,这绝对是无价的体验。更何况,这番互动之后,他认为自己一定能在林素素心里留下不错的印象,另一方面,他也觉得和这姑娘待在一起,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感。

从这个角度出发,他自然会重新评估职场与感情的权重——如果时机成熟,或是情感到位,他或许不会排斥和林素素发生一些心动的故事……

嘴上挂着难以自已的微笑,他走出小区。这里离他租住的房子也不算太远,他又决定步行回去,好好回味一番今天的经历。

不一会儿,兜里的手机响了,来电的居然是田小薇。

小薇姐?她可是很少主动给我打电话,这么晚打过来,莫非是想我了?

正文卷 第141章:大领导的讲话

这或许就是单身的“好处”吧!接起电话之前,潘浩心里一个念头闪过:我明明对小薇姐念念不忘,为什么又对林素素生了好感呢?难道我是个花心大萝卜么?

到头来,他只能归结为一个原因——单身万岁,在没有和谁确定关系之前,怎么就没权力多做尝试呢?

接通电话,听到的是田小薇略显疲惫的声音:“潘浩,你忙吗?”听起来,她似乎正在开车,通话中隐约传来了电台的声音。

潘浩呵呵一笑:“不忙,正遛弯呢。小薇姐,你开车注意安全哦!”

田小薇轻笑一声:“你耳朵可真尖!”接着打趣道:“听起来心情不错啊,看来当上组长后,这是春风得意呐?”

“嗨!别提了,我好容易才抽出一天来休息,上午还去单位打了一头呢!”潘浩随口感叹着,“我算是明白你当初为啥说领导不好当了。”寒暄过后,他又问道:“小薇姐,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是一阵十几秒的沉默,轻咳一声后,田小薇回应道:“没啥事,就是刚下班,想找人随便聊聊。”

这在潘浩的理解中,那就是“我想你了”的另一种表达啊!

心里一阵欢喜,潘浩恨不得脱口说出见面聊的建议。不料田小薇却抢先说道:“本来说找你吃个饭,聊聊近况的,可惜又加班到现在,也懒得动了,就在电话里说说吧!”

潘浩心思复杂:幸好啊,不然她要是在我和林素素一起时打电话来找我吃饭,我还真不知道该咋办!

说到工作,潘浩不得不暂时把儿女情长放下,简单说起了自己工作变动后的一些事,提到了让他满意的成绩,当然也说到了一些令他不爽的地方。

这一刻,他是下意识的还把田小薇当成自己的职场导师呢。

田小薇也很乐于担纲这样的角色,言语中,她由衷的为潘浩的成绩叫好,也为他的一些困扰出谋划策。

“还好,你现在手下的人都挺单纯的,而且他们似乎都挺服你,所以至少在团队内部,你暂时是没有什么危险的。”田小薇自顾自的分析道,“不过,省宣领导们的视察,还有你那天的表现,足以让其他人都对你眼红不已,可能无形中会给你树立不少的对手啊!”

潘浩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大喇喇的笑道:“他们嫉妒也好、羡慕也罢,我也只能由他们去啦!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见机行事就行啦,小薇姐放心吧!”

田小薇显然不能完全放心,思索片刻后,她又幽幽叹道:“最让我担心的,还是领导层面的压力。现在集团高层斗来斗去,你无形中成了他们的牌,有人想抢来据为己有,有人没法得逞,就免不了会生出掀桌子毁牌局的念头。所以啊,你光是被动防守还不够,有机会的话,还是要设法提升自己的话语权才行!”

听她略显晦涩的说出这么多道理和建议,潘浩没有半点不耐烦,反倒由衷的觉得感动。

小薇姐自打上次反腐的特稿过后,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居然还要为我操心这么多,如果不是特别在意我,她至于这样么?嗯,看来我真得多加努力,争取早日能让她放心才行。

心里这么想着,他自然就想起了中午在饭局上的收获,接着便如实跟田小薇说了。

“网上天阳?市宣的项目?嗯,这听起来确实是个好机会!”田小薇听完也很惊喜,“最重要的是,这是市宣一把手直接给你的机会。不管他是不是想通过你讨好上级,只要你能把事情干成了,他就会成为你实打实的人脉!有这层关系,对你在集团的人际关系很有帮助。”

田小薇是知道潘浩“底细”的人,明白他在省宣的后台其实是子虚乌有,因此设身处地的为他谋划市宣的实际人脉,便显得合情合理了。

“不过……”紧接着她话锋一转,“据我所知,市委宣传部这个口线,一直是要闻部的骨干记者庄若言在负责,不知道他和贾部长的关系处得怎么样,不过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他和要闻部的主任许望山是死党,而许望山在报社和集团高层,那可是颇有人脉的。”

“小薇姐,你的意思是……”陡然听她说出这么一长串名字,微醺的潘浩一时有点迷糊。

“很简单,在报社工作,但凡涉及到利益问题,你就得看看你有没有动到别人的蛋糕!”田小薇的语气不容置疑,“如果有这种可能,就得设法投石问路,把关系理顺了再开动,否则只会适得其反,事情办不成,还结下一堆仇家,那就得不偿失喽!”

诚然,田小薇说的这道理,其实适用于每一个行业。但在此时的潘浩听来,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在他的设想中,把事情直接报给钟同德,从社长的层面推动这项合作,难道还能有谁反对么?哪怕要闻部有人有意见,难道钟同德出面还没法摆平么?

不过他还是很感激田小薇的提醒,沉声道:“我明白了,谢谢小薇姐的指点,我会多加注意的!”

田小薇只当他都听进去了,心满意足的应了一声,最后还不忘叮嘱道:“你虽然在市宣工作过,不过这次的合作,你的身份已经完全转换,所以建议你凡事别太想当然,摸着石头过河,谨慎一点总是没错的……”

回家的路上,田小薇一边开车,一边和潘浩闲聊着。闲聊的内容,从一开始的工作,从这样一本正经的叮嘱劝告,渐渐被潘浩引向了逗乐解闷。俩人聊起最近工作中的一些趣事,气氛总算欢快了不少。

都市夜归人,孤独大抵类似,能靠这样的交流填补空虚,也算是别有一番浪漫了。

次日。新的一周开始,潘浩依旧早早来到报社,发现办公室门口的桌子上,不仅摆放着城里四家市场报,还多出了几份西川日报。一般来说,这种党政报纸对他们来说没多少参考价值,平常都是不会放在这里的,今天到底有何不同呢?

拿起报纸一看,他很快发现了答案——西川日报的头版头条,报道的居然是省委大领导召开宣传工作会议,听取省委宣传部长李尚清的工作汇报,并作出重要批示的消息!

李尚清的汇报中,大篇幅的提到了自己在天阳都市报的考察收获,更是明确点到了潘浩为代表的“网络急先锋”,在抢占网络舆论阵地的“斗争”中做出的尝试、取得的成绩,并向省委建议,号召全省媒体学习这些先进经验……

省委大领导听取完汇报,做出的批示也十分明确。总结起来,当然就是要乘胜追击,要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要将成功的经验复制扩散!

按照潘浩的通俗理解,几乎可以用这样一句大白话来阐述:省委大领导发话,不仅表扬了老子的成绩,而且还要全省宣传部门、媒体同行都来学习啊!嘿嘿,放眼整个天阳媒体圈,有几个人能有这种待遇?

这时候,他算是明白为什么要把这报纸放在这里了:嗯……这多半是钟总的主意,他是想让所有人都第一时间知道这事儿,也算是为他的正确决策表功吧?

虽然心花怒放,但潘浩心里还算冷静。这得益于昨晚田小薇的一通苦口婆心:小薇姐说得不错,这荣誉来得实在太陡太强烈,估计陆定远这帮人看到,又该各种羡慕嫉妒恨了。

是啊,日报的头版稿子里,虽然李尚清也捎带着提了一句天阳都市报在其它方面的可取经验,说到了社会新闻在宣传工作中的重要性,勉强算是让陆定远也有了一点“戏份”,可在省委大领导的重要讲话里,却是没有半点涉及。

陆定远要是看到这结果,心里不酸溜溜的才怪呢!

果然,随着办公室的人越来越多,看到这篇重磅稿件的人开始议论纷纷。那些经过审时度势,知道潘浩已经成为领导大红人的记者们,自然是对他各种恭维吹捧。

有人说他这是一步登天,得到省委大领导的赞扬,今后前途无量;有人说省宣李部长“够意思”,居然如此卖力的“捧”他,进而推断说:“看来浩哥用不了多久,就有机会回归机关,去当咱们所有同行的领导啦!”

好嘛!你们就继续误会下去吧!潘浩闻言只有无奈苦笑:人家李部长又不是我亲爹,至于这样不遗余力的帮我么?

不过,随着陆定远的到来,这帮马屁精们纷纷散去。他们显然不愿意被顶头上司记恨。

得到消息的陆定远没有预料之中的说风凉话,反倒是出人意料的安静。一直到潘浩安排完今天小组的工作,动身准备去找钟同德谈网上天阳项目时,陆定远都没有半点异样举动。一向高调、一向口无遮拦的宿敌居然如此反常,倒让潘浩有些不习惯了……

正文卷 第142章:筹谋

“呵呵,老弟这么早来找我,看来是有喜报啊!”见到潘浩笑吟吟的走进办公室,钟同德放下手中报纸,起身主动为他泡了一杯茶,递到了他的面前。

潘浩也不客气,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指着桌上的西川日报笑道:“要说喜报,有什么比老哥一大早送上的这个更好的呢?”

钟同德会心一笑:“怎么样?大家看了报纸都是啥反应?”

潘浩如实相告,最后不忘补充道:“对了,我那位老对手反倒老实得很,一句话都没说呢!”

钟同德笑得更得意了:“他也该认清现状了!呵呵,这就是我想要的效果。”

“老哥千方百计的为我的工作创造有利条件,真是劳您费心了!”领导都这样细致了,潘浩当然要表示一番感谢,“放心吧,有省委大领导的指示,也有老哥你的重托,我这网络小组的工作肯定不会掉链子的!”

钟同德一脸赞许的点头,又询问了一番潘浩这周的工作计划。

说完这些,潘浩长舒一口气:“现在,换我给老哥你报喜啦!”眼见钟同德一脸意外的两眼放光,他这便将昨天在婚宴上的经历说了,谈到了市委宣传部部长贾仕廉的“宏图大计”。

钟同德默默听完,嘴角浮出一丝笑意:“呵呵,贾部长这个人,心思真是够活泛!他这么操作,是既想把事情办漂亮,又想在领导面前露脸啊!”

“谁说不是呢?”潘浩当然认同这一点,进而询问道,“老哥,那依你所见,咱们要不要接招呢?”他当然要明知故问——把决策权交给领导,不仅是对领导的尊重,也能最大限度的为自己撇开风险。

钟同德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接!当然要接!呵呵,不仅可以给报社创收,还能强化咱们和市宣的关系,何乐而不为呢?更何况,眼光放长远一点的话,这事儿要是干漂亮了,咱们也能在省上领导面前再露一把脸啊,对咱们两兄弟来说,那可都是拿得出手的成绩……”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潘浩自然想起了昨晚田小薇的提醒:“不过我听说,市宣的口线都是要闻部的老师在跑,我如果贸然插手,会不会引起不必要的矛盾啊?”

钟同德稍加沉吟,随后大喇喇的摆了摆手:“这方面的工作我来处理吧!呵呵,老许和老庄他们都是聪明人,不会连这种事都不懂,你就放心吧!”

从钟同德办公室出来,潘浩算是得到社长的“尚方宝剑”了,昨晚田小薇在电话中的担忧,他认为此时已经不足为虑。

回到自己座位,环顾四周,网络报道组的几人已经都到齐了,都在专心致志的盯着电脑找线索呢。

按照惯例,潘浩召开了一个工作短会,召集大家一起讨论手上的线索、今天的工作。

顾丽莎和佟彤相继发言,她俩一人在本地论坛里发现了一则张贴在小区内的“大字报”,有愤怒的业主在声讨养狗邻居;一人则在跟进一起略显荒诞的网络爆料,说是有位小伙子想当网红,每年要在脸上花费三四万块钱……

面对这些比热线组那边鲜活得多的线索,潘浩深感欣慰——经过一段时间的工作,大家看来都已经上道了,知道读者关注什么、对什么感兴趣,而且还能按图索骥的快速找到这样的线索。

“挺好的,今天你们就跟这两条吧!”潘浩笑着做出安排,“丽莎这一条,可以往小区养狗的规范化上落脚,探讨一下政策法规的落地执行;佟彤这个嘛,带上一些当代年轻人的职业心理、价值观的点评,也算是反映这个时代的多样性了!”

既然是要抢占网络舆论阵地,当然就不能凡事只看表面,只顾着看热闹、看稀奇。如果不能把稿件做出深度,不仅不能显出自己的业务水平,而且时间长了,还容易丧失上级的政策支持。这一点是潘浩尤为看重的。

接下来轮到唐君毅。这小子支支吾吾的说了半天,最后竟然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场面显得有些尴尬。

潘浩完全可以理解。线索这东西可遇不可求,他当然不会过分苛责自己人。

于是转而向一直专注听讲的林素素问道:“素素,你这边呢,有什么发现吗?”

经过昨天的互动,林素素此时看潘浩的眼神似乎都多了几分雀跃。猛然被问到问题,她竟然脸色微微泛红,嘤咛一声后这才答道:“有网友报料说,市中心的网红饮品店‘春华秋实’存在质量问题,跟他们的高售价不匹配。这事儿在点评网站上都吵翻了,店主直接和网友们骂上啦!”

“春华秋实?这名字听着咋这么耳熟呢?”潘浩皱眉嘀咕了一句。

林素素立马补充道:“就是昨天我……”

没等她说出这个“们”字,潘浩浑身一个激灵,登时打岔道:“噢!对,昨天你就说过哈?一杯果汁六七十的那家店,号称百分百纯鲜榨,对吧?”

林素素反应也够快,顿时明白了潘浩的用意,掩嘴偷笑后点头道:“是的!这家店在网上可火了,不过人红是非多,现在闹出这种事来,不知是竞争对手的抹黑,还是确有其事。不知道有没有跟进的必要呢?”

潘浩沉吟片刻,想起了自己昨天对林素素的承诺,于是便转而对唐君毅道:“君毅,正好你手上没有线索。这样吧,我看这件事和上次咱们的扇贝事件差不多,事关食品安全和消费者权益保护的话题,你挺有经验的,不如就带着素素一起去看看吧!”

这个决定当然是皆大欢喜,既让唐君毅有事可干,也让林素素得偿所愿。在众人看来,潘浩这个领导当得真是够有水平。

分发完工作,潘浩按照常规流程,还是要把这些选题报给名义上的主管领导陆定远。

枯坐在工位上的陆主任扫了一眼他的报题,终于忍不住在qq上回复了一句:“潘组长现在有省领导背书,工作开展得风生水起,真是让人羡慕啊!这样吧,回头我请示一下领导,让他批准你也每天参加选题会和编前会好了,不然你报到我这里来,我一不能否决、二不能插手,不是多此一举么?”

嘿嘿,怎么能算是多此一举呢?让你看着干瞪眼,只有羡慕的份,不还能让老子落个快活么?潘浩差点笑出声来,不过还是正经回复道:“陆主任说笑啦!您是部门主任,我这儿只是个小组而已,您要是有指示和建议,当然要提才行啊,帮助我们进步嘛……”

陆定远嗤笑一声,暗道:这家伙真虚伪,心里看老子笑话都乐开花了吧,嘴上还这么假正经!等着瞧吧,总有一天,老子要让你得意不起来!

暗暗赌咒发誓,可心里却是没有多少谱,只得幽幽暗叹道:蒋总啊蒋总,你让我装孙子服软,可这得装到啥时候啊?现在人家可是有省委大领导发话背书,我拿什么和他斗?难道真的只有用那一招了吗……

逗完了老对手,潘浩打开了林素素的聊天窗口:“素素同学,我可要批评你啦!”

林素素看起来正在和唐君毅商量外出采访的事,猛然看到这消息,吓得把笔掉到了地上。慌乱之间,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起身回复道:“浩哥,对不起!我刚刚不该在大家面前提起昨天的事的,我以后不敢啦!”

潘浩深感欣慰:还好这姑娘反应够快,不然被他们知道的话,指不定怎么看我呢!

不过很快,小妮子又不解问道:“可是咱俩又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哎!你记住吧,人言可畏这四个字,在咱们这种地方是更可怕的存在!”潘浩告诫道,“干记者这行的,本职工作就是采集加工传播,要命就要命在加工俩字儿上啦!”

这是当初田小薇说给他的话,如今他原样送给了新人。林素素看罢,总算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起身和唐君毅出发的时候,转头对潘浩古灵精怪的吐了吐舌头,算是表达歉意了。

落实了手上的基础工作,潘浩这便决定动身前往市委宣传部。昨天在非正式场合得到的合作意向,今天又得到了自家领导的批准,现在亲自登门去做正式的深入了解,当然合情合理。

轻车熟路的来到自己的“老东家”,一路来到了贾仕廉的办公室,他敲门进去,迎接他的是部长大人的热情欢迎。

“潘浩同志,欢迎欢迎啊!呵呵,要不咋说你是急先锋呢,这效率就是高——今天来,是准备讨论网上天阳项目合作的吧?”

听贾仕廉询问中带着吹捧,潘浩低头看见他桌上的西川日报,顿时明白了其中原因:唔,走哪儿都带着省委大领导点名赞扬的光环,真他娘的无往不利啊!

同贾仕廉客套寒暄半天,潘浩最后是被他的老领导吴世通迎走了。贾部长发话,让吴世通主管负责此次合作洽谈,并且让他亲自来办公室接人。胖主任屁颠屁颠的到场,同样是对潘浩各种奉承赔笑。身在官场,他们都明白此时的省委红人意味着什么,表面工夫当然要做足。

可一到吴世通的主任办公室,仅仅几分钟后,潘浩便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正文卷 第143章:荒唐对赌

“呵呵,小潘呐,快请坐!”一进办公室,吴世通便满脸堆笑的给潘浩看座泡茶,甚至还亲自递上了一支烟。

这场景,让潘浩恍然想起几个月前他来办理调职手续时,胖主任那居高临下的可鄙姿态。两相对比之下,令他颇感唏嘘。

“昨天贾部长也说了,这次的项目市委领导非常重视,责令我们要做出特色、做出新意、做出成效。”一番客套过后,吴世通一本正经的进入了主任状态,“昨天在外边,很多机密不能说,今天呢,我就详细和你介绍一下……”

潘浩认真听着,吴世通也不含糊,真的就说出了网上天阳项目的许多关键,全都是昨天饭桌上没有涉及的。

比如项目的预算——这在任何政府部门的招标流程中,都算得上是最高机密,吴世通居然毫不掩饰的直接讲了出来!在潘浩看来,这应该就是贾仕廉要求的“特别关照”了。

“嗯,小潘你也在咱们单位工作过,你应该知道,50万的项目算不上是什么大案子,不过只要这次的效果好,明年的预算肯定会大幅朝网络倾斜,而且能形成双方的长期合作机制,到时候……”吴世通呵呵一笑,“到时候咱们皆大欢喜,合作的空间也就更大了,不是么?”

吴世通这语气听着有些古怪,但道理还是说得通的。潘浩点点头,笑道:“放心吧,主任!只要能有幸拿下这个项目,我们保证把活儿干漂亮,一定能让贾部长和市委领导们都满意!”

他理解的皆大欢喜,当然也包括吴世通的“政绩”——能得到上级领导的积极评价,对未来的仕途无疑大有裨益。

吴世通明白他的意思,脸上笑开了花,可心里却依旧嘀咕:你小子啊,当初在单位的时候要是这么懂事,至于被人踩下去么?呵呵,可惜啊,现在醒悟已经晚啦!要让你把活儿干漂亮了,以后爬得再高点,哪天想起我当初那样对你,不得回来找我麻烦啊?

有着昨天潘浩对李正飞“睚眦必报”的经历,吴世通这么考虑当然不足为奇。这也是他暗下决心,试图阻止潘浩拿下项目的初衷。

既然有这个想法,同时又要能对贾仕廉交差,他顺理成章的想到了李正飞:这俩人本来就不对付,让他们直接碰头去,没准潘浩一气之下就主动放弃了。

就像昨天婚宴上跟李正飞吹风说的那样,吴世通在做足了表面工夫后,终于对潘浩“言归正传”,一丝不苟的说道:“小潘啊,单位的规矩你是知道的,虽然领导有心让你来接这个项目,但该走的流程还是要经得起推敲,不能让人说闲话,也不能违反了组织纪律。这一点,希望你能够理解啊!”

潘浩全然不知吴世通的小算盘,只当自己能力足够,又趁着省委领导关注的东风,拿下项目定是易如反掌,便不以为意的点头应道:“我明白,咱们就按规矩办呗!呵呵,谢谢主任的关照,我这已经算是占尽先机啦!”

吴世通嘿嘿笑着,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很快便将李正飞叫来了办公室。

潘浩略显意外的看着李正飞走进来,便听胖主任笑道:“咱们的小李同志呢,一直在跟进这个项目,对整体情况、尤其是招标评比的要求最清楚,接下来我就让他和你们对接,有什么问题,你随时可以找他。”

虽然一见到李正飞就气不打一处来,但考虑到昨天已经出了一口恶气,此时又是为了工作正事,潘浩也就按捺住性子,笑着应道:“行!全听主任安排!”又对李正飞笑脸相迎:“李副主任,给你添麻烦喽!”

李正飞毕竟年轻,再加上昨天的事吃了大亏,此时脸色多少有些异样,不过碍于吴世通的提前打招呼,他总算是糊弄了过去,皮笑肉不笑的寒暄了一阵。

不一会儿,吴世通借口要开会,先行离开了办公室。

李正飞正在和潘浩介绍招投标的具体要求,眼见主任一走,他眼珠子一转,停下来点了一根烟,拿出手机兀自翻了起来。那股子懈怠劲儿,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做给领导看的一般。

潘浩看在眼里,也懒得和他计较,只当他是有小情绪,心里笑道:你不爽老子又如何?难道领导交办的差事,你还能公报私仇不成?

出乎他意料的是,抽了几口烟后,李正飞忽然合上了自己的工作笔记,二郎腿一翘,美美的靠在椅背上,微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的瞥了潘浩一眼,冷笑道:“姓潘的,你别以为有领导撑腰,这个项目就非你不可了。哼哼,我把话放在这儿,你不掉两层皮,别想从我这儿挣到那50万!”

如此大幅度的态度反转,着实让潘浩吃了一惊:哟呵?这小子还真打算公报私仇?口气不小啊,想让老子掉两层皮?呵呵,你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李副主任,你这么说话,是对我有什么成见啊!”毕竟是在机关单位的办公室里,而且是公务在身,潘浩出于保险起见,并没有说出什么出格之语。

李正飞倒是越发的肆无忌惮,笑道:“不敢不敢!你可是正当红的大名记,我敢有啥成见?只不过嘛,宣传部和报社的这种合作以前没有先例,这次你要做这个项目,要克服的困难一定不少,我是在好心提醒你呐!”

正话反说,风凉话的水平倒是不低,李正飞算是把刚才的狠话给圆了回来。

不过他这么一圆话,反倒让潘浩更加不爽了:怎么?跟老子玩文字游戏,拿我寻开心呢?

脸色一沉,潘浩料定今天是不会再有啥进展收获了,索性也合上了笔记本,悠悠然点了根烟,似笑非笑的淡淡道:“我也好心提醒你一句吧,李正飞,你这副主任来之不易,我劝你还是不要瞎折腾,免得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料定李正飞只是在逞口舌之快,而在真正的项目招标评选方面,只要按照正规程序严格执行,这个小小的办公室副主任,绝无可能对他拿下项目造成实质影响。因此,适当的针锋相对,对这厮进行一些打压就势在必行了。

这话一放出去,李正飞便连表面上的客套也懒得装了。嗤笑一声,他阴阳怪气的说道:“行啊!你牛,你不就是仗着有领导背书么?除了这个之外,你算哪根葱啊?有资格坐在这里跟我谈项目?”

对方忽然翻脸,不符合身份与场合的话接连出口,让潘浩感到越发诧异:这家伙这么狂,到底是因为有啥背景,还是真的脑袋抽风啊?呃……他该不会是想故意激我,让我动手揍他一顿,然后告我袭击公务员吧?

正当他疑惑之时,李正飞继续放话道:“呵呵,瞧你那没用的样儿,肯定是想着去领导那儿告我一通,让我再写一篇检讨书吧?姓潘的,你要是真有种,咱俩就把领导撇开,看看凭你自己本事,究竟能不能拿下这项目!”

对了,我咋把这茬给忘了?这家伙昨晚回去写了一万字的检讨,肯定是憋了一肚子气啊!听到“检讨书”三个字,潘浩差点笑出声来,总算对李正飞的失态多了几分理解。

“姓李的,你还别激我!”忍住笑意,潘浩毫不讳言的回应道,“我的能力本事如何,无论是当初在这儿,还是现在在报社,那都是明眼人都看得到的。你要非觉得自己更厉害,那我就陪你玩玩儿!”

虽然知道对方是在用激将法,潘浩却没有半点顾虑。在他看来,李正飞不仅能力平平,而且也缺乏胆识和脑子,绝不可能成为自己的阻碍——这厮现在置气发狂,明显是在自讨没趣,既然你要上赶着丢人现眼,那我就满足你好喽!

“就按你说的,我不去找任何领导关照,呵呵,实际上我本来也没打算这么做!”潘浩侃侃而谈,“你这边呢,尽管给我使绊子吧,我谅你也不敢干啥违规违纪的事,只要在正常范围内的‘刁难’,我姑且认为那是你李副主任对我的考验好了。”

李正飞也不愿意被人看扁,插话笑道:“话别说得那么难听,什么叫使绊子啊?我那叫对工作认真负责,你懂个屁!”

潘浩呵呵一笑,继续说道:“随你怎么说吧,反正最后这项目如果我拿不下来,我就到你办公室工位上,当着所有人的面跟你道歉,承认是我能力不行,辜负了领导的厚望——这么做,你满意不?”

李正飞咧嘴乐着,仿佛那一幕已经真实发生,点头道:“嗯,我看挺好,你可得记住了,到时候别反悔!”

“不会的,毕竟,我还指望着李副主任也能说话算话呢!”潘浩一本正经的补充道,“如果我顺利拿下了项目,并且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得到了各方的认同,到时候就要劳驾李副主任屈尊,当着大家大喊三声‘浩哥干得好,我十分满意’,怎么样?”

李正飞心里默念着这句话,一时没有察觉出有什么异样,心想:这家伙是脑残么?要真到那一步,老子跟着领导夸你两句,有啥丢人的么?

想到这里,他欣然应允,同意了这场略显不对等的赌局。

“很好,咱们一言为定,我这就回去准备方案了,后会有期!”潘浩知道多说无益,这便起身告辞,临走时忽然狡黠一笑,回头对李正飞提醒道,“好好练练那句话哦,到时候可别结巴,不然引起什么歧义我可不管!”

李正飞随即又默念起了那句话,好一阵子后忽然脸上一烧:娘的!让老子当众夸他干得好,说我满意,还要连喊三声,除了让人觉得我被他“干”了、而且还干得“很爽”之外,还能有什么歧义?

想通了这一节,李正飞顿时恨得牙痒痒,阻拦潘浩拿下项目的决心,自然是更坚定了。

正文卷 第144章:侵门踏户

从主任办公室出来,李正飞一直低头琢磨着,猛然间被人拍了拍肩头,回头一看,正是女友白文静。

这女人上下打量他一番,撇嘴道:“怎么回事,一脸晦气样儿?啧啧,我说咋看到姓潘的一脸嘚瑟的走出去呢,该不会是又让他给收拾了一顿吧?”

李正飞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你就这么看不起老子?白文静你给我等着看好吧,用不了多久,老子就要让你刮目相看!”

白文静不以为然的翻了个白眼:“嘁——大话谁不会说呀?你这是要干啥大事呐?”

“哼哼,你就等着看好戏吧!要么是你的老相好吃瘪,要么是老子更上一层楼……”李正飞意味深长的嘀咕着,随即掏出了兜里的手机……

潘浩收集了有关网上天阳项目的众多情报,又和李正飞立下一个古怪的赌约,踌躇满志的回到报社大楼。刚一出办公室所在的楼层电梯,便听见一阵喧哗嘈杂声传来。

“太不像话了!有这么办事的吗?”一个略显沙哑的男人高声斥责着什么。

紧接着是陆定远赔笑的声音:“呵呵,庄老师息怒,这件事确实那小子办得不地道,不过他现在真不在,等他回来,我马上让他去见您!”

庄老师?难道是要闻部那个庄若言?潘浩脑中冒出一个名字,不过更让他介意的是陆定远的话:奶奶的,这厮趁老子不在,这领导派头装得可真大啊!听这口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老子对他唯命是从呢!

这么想着,他自然加快了脚步,很快便出现在了办公室门口,正好和俩人迎面遭遇。

庄若言看上去大概三十五六岁,一身讲究的衬衫西裤,令他在社会新闻部一众衣着随意的“新闻民工”中颇有点鹤立鸡群。戴着斯文的金丝边眼镜,长相也更像一位读书人,但此时他的情绪显得很激动,面红耳赤的样子,仿佛是随时要撸袖子和人干架。

而在一旁作陪相送的陆定远,身为部门主任,却对这位庄老师有着不一般的恭敬,脸上一直带着谄笑,仔细一看,似乎还有点幸灾乐祸。

这种幸灾乐祸,在看到潘浩的时候显得尤为明显。

或许是因为刚才充领导说了大话,陆定远有点不自在,索性大声对潘浩说道:“哟,潘浩回来啦?呵呵,这位是要闻部的庄若言老师,他有点工作上的问题想和你谈谈。”

又对庄若言笑道:“庄老师,你要找的人来了。那什么,你们俩好好谈,我还有点事情要忙……”说着便抽身撤了,不过却两步一回头,似乎是巴不得俩人当场打起来。

庄若言双手叉腰,站在潘浩跟前两三米开外,气势汹汹的凝视许久,终于开口道:“姓潘的,你挺能干的哈?手伸这么长,你是拿报社当你自家私人买卖了是吧?”

自打见到庄若言的第一眼,潘浩便猜到了对方的来意,心里还纳闷呢:钟总不是说他会摆平么?怎么还是来找我闹来啦?

本来想着轻言细语好好和对方解释,没想到庄若言一开口却是如此不客气。这让潘浩没了解释的兴致,针锋相对的冷笑道:“呵呵,真要是我的私人买卖,像你这么不会说话的人,我肯定第一个炒掉。”

庄若言没想到一个新人居然如此张狂,顿时气得咬牙切齿:“你说什么?小子,我警告你,你别以为你受了领导几句表扬,尾巴就能翘上天了!你这样瞎胡闹,到哪个领导面前都说不过去!”

“如果你说的瞎胡闹指的是市宣项目那事,呵呵,那对不起,这事儿偏偏还就是人家领导点名找的我,你要撒泼,应该去找贾部长才对,不该来这里丢人现眼!”对于这种不分青红皂白就大呼小叫损人的家伙,潘浩一点面子也不愿意给。

果然,庄若言明显一愣神,似乎是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能性。片刻后,他显然是得出了否定的结论,上前一步凑到潘浩跟前,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放话道:“行!你小子耍嘴皮子挺过瘾的是吧?哼哼,都听说你有省宣的关系,怎么着,现在连市宣贾部长也是你家亲戚了?”

“随你怎么想吧,别挡我路就行,我这儿忙着呢!”说话间,潘浩便想绕开他回到座位上。

不过这话说得颇有点一语双关的意味,庄若言更是气恼:“我挡你的路?妈的,老子跑市宣口线跑了十几年,一直兢兢业业帮他们做事,好容易能有机会做收益项目了,你小子跑来横插一杠,这他妈谁挡谁的路啊?”

嘁!我还以为要闻部的老师争的是一口气呢,说了半天还是为了“收益”啊!呵呵,50万的项目,真拿下来的话,按照报社的提成比例,经手人顶多也就能拿个五六万。虽然也不算小数目吧,但至于这样大张旗鼓的当众撒泼么?

由此,潘浩对庄若言的印象自然变得更加糟糕。

“臭小子,我警告你!别仗着自己有点关系就为所欲为,好处占尽的人不会有啥好下场!要是不早点识趣收手,等着吧,有你好果子吃!”眼见潘浩并无服软的迹象,庄若言也失去了耐心,撂下一句狠话便想扬长而去。

此时,两人的争吵已经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在众目睽睽之下,好强的潘浩自然不愿意被当成怂包。

“看不出来,庄老师在市宣应该也有人脉吧?呵呵,是那个叫李正飞的副主任么?他是不是给你通风报信,替你打抱不平了?”刹那的工夫,他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厮是怎么得知消息的呢?如果是钟总告诉他的,就肯定会做他工作,不至于让他如此炸毛。排除了这个可能性,那应该就只有李正飞了!

庄若言不是号称跑了市宣口线十几年么?他和李正飞相识也就不足为奇了。姓李的刚刚才和我开赌,马上就打电话通风报信,多半是添油加醋的煽风点火了一通,就是要让庄若言炸毛找我茬——呵呵,能想出这一招,这孙子也不算太蠢!

这个突如其来的猜测一出口,眼见庄若言明显一怔,潘浩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周围的吃瓜群众也是发出一阵哄笑:搞了半天要闻部老师只是认识一个副主任啊!那拿什么和人家潘浩比?人家可是跟省宣大领导关系非凡呢……

“你转告李正飞,他这一招太没创意了!”摇了摇头,潘浩拍拍庄若言肩膀,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另外,庄老师如果对项目也感兴趣,大可以也出个方案投标去啊,你的李副主任正好负责评标,没准他会给你开个后门呢?”

本来是来讨说法,到头来却被一个新人这样“教训”了一通,当着社会部众多看热闹的人面,庄若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一时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得狠狠的哼了一声,快步离开了现场。

伴随着他的离去,社会部吃瓜群众爆发出一阵欢呼与掌声。虽然同属于一个报社,但要闻部的人因为口线关系,分管的主要是政府机构与企事业单位,做的新闻、结交的人群都要比社会部记者们高大上许多。

正因如此,要闻部记者们私底下管社会部的人叫“新闻民工”,说他们做的新闻都是家长里短,没有营养;而社会部的人则说他们假正经,成天写的都是八股文,只知道在机关领导面前卑躬屈膝……

所以,刚刚潘浩对庄若言的针锋相对,最终说得这厮落荒而逃,自然让人觉得由衷的大快人心。

眼见潘浩出风头,办公室里最不开心的人当然非陆定远莫属。清了清嗓子,他沉声提醒道:“都很闲是吧?要不要我给你们找点活啊?”

靠着主任威信镇住了众人,陆定远心满意足的得意一笑,接着便看到了手机上消息——蒋如柏召见他马上去办公室!

一路来到顶楼“面圣”,推门进去,陆定远眼见办公室里除了蒋如柏之外,还坐着要闻部的主任许望山。

这个许望山虽然只是部门主任,但在集团和报社的资历都不浅,平常即便连钟同德等人也要敬他三分。而对上任不久的蒋如柏来说,要想加强对各家报社的掌控,这样的元老级人物,自然也是他笼络的目标。

陆定远对此心知肚明,也大致猜到了这次会面的目的,便首先来了个主动示好:“许主任也在啊?我正好找您有事呢!我们部门那小子真是太不像话了,居然把手伸到了要闻部的地界上……”反正潘浩跟自己不是一路人,陆定远也就各种贬损的话说了一大通。

许望山面无表情的听着,最后却是直接对蒋如柏道:“蒋总,这事儿陆主任要是管不了的话,你能不能出面管管?要都这样瞎胡闹,我这队伍还怎么带?手下人不得寒了心啊?”

陆定远自讨了个没趣,暗道:奶奶的,连外部门的人都知道老子管不了他了?老子这主任当得才真是够憋屈的!

蒋如柏呵呵一笑:“望山同志,你稍安勿躁,我把小陆请来,就是想帮你解决问题的嘛!呵呵,他好歹也是社会部主任,怎么会管不了一个记者呢?”

正文卷 第145章:调虎离山

听蒋如柏这么说,许望山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蒋总,我可是听说连咱们钟总都管不了他呢,你确定这位小陆同志可以?”

瞥了陆定远一眼,目光中透着些许不屑,他又喃喃道:“听说这个潘浩背景通天,是来咱们报社镀金混资历的,可我就纳闷了,这样的人干嘛要来掺和我们锅里那点肉星儿呢?”

一说到潘浩的背景问题,对此已经另有看法的蒋如柏当然是一笑置之。在他看来,许望山没有直接去找钟同德反映情况,而是越级找到他这里来,无疑是给了他一个绝好的机会。

要闻部同样是天阳都市报的核心部门之一,在政治层面甚至比社会还要重要,而在收益方面,也是仅次于广告部、财经新闻部的存在。如果能借此机会,再将要闻部给收归帐下,对钟同德来说绝对是一个莫大的打击。

呵呵,老钟啊老钟,你不是想和我较劲么?说到底,你不就是盼着我这位置坐不稳,让你有机会往上头挪一挪吗?好啊,那我就一个个的拆掉你的家底儿,你就抱着潘浩这张牌等死吧!

“望山同志,到了我蒋某人这里,你就把心揣肚子里。潘浩即便再有背景,这次的事做得也确实不地道,我要是无动于衷,这董事长也就干脆别做了!”为了笼络人心,蒋如柏的话说得略显过头。

许望山颇觉意外,心里自然升起几分感动与希望。一旁的陆定远听见领导掏心窝子,猜到了他老人家的打算,心里隐隐有些吃醋——如果许望山这种老资历也投靠到蒋总帐下,今后有啥好事,我多半就得排在他之后了吧?

“有蒋总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许望山感叹着,接着很隐晦的抛出了自己的回报承诺,“这个项目如果由我们要闻部正常接洽,靠着老庄和市宣这么多年的关系,今后把合作常态化,收益绝对不止这次的50万啊!到时候大家皆大欢喜,既有面子又有里子,总好过让那小子一人得了便宜,又跑去大领导面前邀功出风头好吧?”

说着,他又对陆定远暗示道:“陆主任你放心,你这次帮我管好这小子,也算是帮报社明确了规矩、做好了示范,到时候大家按规矩办事,不会忘了你的。”

此时的三人说着场面话,心里却是各怀主意,权力与利益的考量在空气中纠缠交错,一个计划很快从蒋如柏口中道出。

“呵呵,都是自己人,就别说那么多客套话了!”点了一根烟,他貌似不经意的提到,“小陆啊,你早上跟我报的那个走基层采访团,人员方面能不能再调整调整?”

所谓的“走基层采访”,是各地媒体为了响应中央号召,不定期派出采编人员,奔赴各地基层一线,尤其是条件艰苦的贫困地区、革命老区,去采写普通群众、基层干部工作生活,报道基层感人事迹的活动。

显然,这是一个政治意味很浓的活动,听上去也不是什么美差。不过落实到执行层面,情况却大有不同,参加走基层采访团,居然成了记者们争抢的香饽饽。

这是为什么呢?原来,为了吸引记者们积极参与,同时完成上级交办的任务,各家媒体都会“暗度陈仓”,把名义上的走基层采访,改造成一次“带薪旅游”!虽然还是会有深入基层采访的环节,不过也能“顺便”途径一些热门的风景名胜、旅游景点。

与此同时,再给“辛苦出差”的采访团记者们安排一些政策性的加分,让他们不仅能够玩得尽兴,还能确保稿分无忧,甚至还有机会获评独家新闻、优秀稿件,乃至省级、国家级大奖……

如此优厚的条件,造就了记者们争相走基层的踊跃场面。今年,似乎是为了照顾最近受了委屈的陆定远,蒋如柏把整个集团的第一次走基层组团机会,安排到了天阳都市报社会部。

得到消息的陆定远很清楚,这是一个安抚军心、笼络人心的好机会,因此考虑了一个周末,这才确定了三名“得力干将”组团,今天一早便把名单报给了蒋如柏。

万没想到的是,蒋如柏此时忽然提起这茬,顿时令他眉头一皱:“蒋总,我这消息都已经通知到人了,调整变动的话,是不是有点伤士气啊?”

蒋如柏嘿嘿一笑:“小陆同志,同样是伤士气,影响孰轻孰重,你应该很清楚吧?”

陆定远点点头,可还是心有不甘:“可如果让那小子加入的话,我总觉得太便宜他了!他凭什么啊?明明是坏了规矩做了错事,居然还能享受这种优待,其他人不得说闲话么?”

“呵呵,明褒暗贬的安排,有人说闲话也不奇怪,关键是要让他欣然接受才行。”蒋如柏兀自盘算着,心里正在进行一番精密的推演。

在他的考量中,潘浩深入“基层”采访,时间足足持续一周,不仅将正好错过网上天阳项目的招标期,而且还能让他失去与市宣官员直接接触的机会,甚至还可能因为网络信号不佳,连准备投标方案的条件都没有!

在此期间,许望山和他的要闻部只要加紧筹备,靠着多年的经营,拿下项目多半不成问题。到时候,不仅可以让潘浩失去一次在上级领导面前出风头的机会,还能给自己人带来丰厚的利益回报与政绩——这此消彼长的局面,蒋如柏期待不已。

“蒋总,只要您发话,不怕那小子不接受,只不过……我担心钟同德那边从中作梗啊!”陆定远也在揣摩领导的心意,同时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蒋如柏知道他还心有不甘,这话更是带着几分情绪:啥意思?你是觉得我真管不了钟同德么?

轻笑一声,他半开玩笑的说道:“呵呵,你还别激我,这一次,我非得让老钟他举双手赞成不可,不仅如此,他还得对我千恩万谢呢!”

一场密会,三人又商议了不少后续的计划。紧接着,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便相继发生。

按照陆定远之前的安排,参加走基层采访团的人是他手下心腹陈一琼,以及新近“投靠”来的邱迪生、岳明晨。接受了蒋如柏的指令后,他思前想后,最后只能将陈一琼“拿下”,理由是调查组的工作繁重,不能长时间没有组长带队。

陈一琼当然无法接受,在吸烟室和他扯了半天,无非是在说自己工作勤勉,已经很久没有休息过,这种决定为什么还能出尔反尔……

碍于领导招呼,陆定远不敢说出实情,只好把锅扣在潘浩头上,索性说是潘浩“动用关系”,生生的把这次的机会给抢了,目的是再给自己“镀镀金”。

这下可好,陈一琼对潘浩的敌意更甚,当场咬牙切齿的说要找机会报复回来。陆定远乐见其成,假意安慰着他,心里盼着领导的计划能够顺利实施。

与此同时,钟同德办公室内,潘浩也得知了自己即将出发去“走基层”的消息。

关上门没有外人,潘浩哑然失笑,直接说道:“这一招太狠了,直接让我错过招标期,老哥哎,这是有人不想让我掺和市宣项目啊!这事儿,咱就不能推掉么?”

钟同德当然也清楚这一点,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没办法啊老弟,这次是蒋总搬出红头文件来给我施压,还说这是对你的关怀培养,又扯到了省委领导的讲话批示……总之是把这次走基层说得重要无比,要是缺了你,事情就没法办成了!他话都说到那份上,我是真没办法再反对了。”

说着,他又颇为苦恼的叹道:“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老哥我现在这处境,最怕的就是领导拿这些东西来施压啊,希望老弟你能够理解我的难处。”

领导当面跟你诉苦,你要是再纠缠不休的话,不仅不会有啥好结果,而且还可能留下坏印象。潘浩心知肚明,只得发出一声长叹,默默的点了点头。

奶奶的,没想到这庄若言、许望山竟然这么有能耐,能请动蒋总出山,不惜用这种套路来阻止我?呵呵,李正飞那小子估计做梦也没想到,他这么简单的一招搅屎棍战术,居然把整个报社搞得鸡飞狗跳……

难道我这次真的要栽跟头,要输给这厮么?

不!输给谁都可以,怎么能输给李正飞这傻叉呢?真让他看了笑话,他不得满世界嚷嚷么?更何况还有白文静这女人,哼哼,老子还想着让她后悔呢,可别到头来反被她给看扁了!

不行,一定要想办法,决不能这么轻易认输!

眼看潘浩愁眉不展的样子,钟同德沉声安慰道:“放心吧老弟,这次的项目要是做不了,回头我一定想办法,找个更好的机会让你找补回来!”

“不,领导,我想好了,走基层我去可以,但这项目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撂下一句话,潘浩踌躇满志的起身,若有所思的离开了社长办公室。

正文卷 第146章:走基层

周三上午一早,收拾好行李的潘浩便等在了报社大院中。今天是走基层采访团出发的日子,他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这一趟旅程却是非去不可。

不过让他稍感欣慰的是,采访团除了邱迪生和岳明晨这俩人之外,还多出了一个熟悉的倩影——李馨梦,这个一身户外装扮、背着一只硕大摄影包的姑娘,一照面便冲他微笑致意,笑吟吟的打了个招呼。

“你怎么也来啦?”潘浩随口打听着,因为在之前通知的采访团名单上是没有她的。

李馨梦嘻嘻一笑:“我不来,谁给你们当摄影记者啊?西部高原那么美的景色,难道就靠你们用手机拍照吗?”

确实,这一趟为期一周的旅程,将直接带着采访团奔赴位于西川省西部的高原地带,名义上是要去采访那里的少数民族干部群众,走访那里的贫困村,可实际上却能途经许多的风景名胜,更能一览高原上的无限春光。

“所以,你也是想去观光散心玩一趟喽?”周围没有外人,潘浩压低嗓子挑眉笑道。

李馨梦白了他一眼:“你说啥呢?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要去走基层呢!”故作正经的话说了一半,她终于掩饰不住,扑哧笑了出来,解释道:“没有啦,我是想去拍一套高原主题作品,所以才向领导争取了这次机会。”

潘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所有人都想抢的香饽饽,她一个进单位一年多的新人可以争取到,倒也挺不容易的。

这样也好,有一个性格活泼、与自己相熟的美女作伴,这一趟基层之旅应该会变得好过不少吧!总比成天只面对那俩人要好——邱迪生,如今可是陆定远的马前卒;岳明晨,虽然本是部门的骑墙派,但在网络新闻报道组成立后,她屡次抱怨自己的线索被潘浩的人“抢”了去。

这样的两个人,怎么可能会对潘浩有好脸色?

在潘浩看来,如果又要和俩“仇人”结伴同游,还得担心后方那项目方案的事,自己这一周下来,估计会变得心力交瘁。

好在,李馨梦的出现给了他一线生机……

上午九点,所有人都到齐了,一辆七座商务车也准备就绪,来自报社车班的司机师傅老周经过一番检查,很快便让众人上车出发。

邱迪生为求清静,一个人抢先坐到了副驾驶位上,岳明晨则坐上了第二排,并把随身的背包放在了身旁,显然是也想独坐。

潘浩和李馨梦见状也只能相视一笑,并肩坐在了最后一排。不过商务车还算宽敞,俩人坐得也不算拥挤,同时还能乐得清静,倒也自在。

车子驶上绕城高速,司机老周的话匣子一刻没停过:“真是太感谢几位老师了,嘿嘿,我进车班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机会跑这种线路呢!不用赶时间,没有硬性的采访任务,你们轻松,我也能跟着沾光……”

眼见身旁的邱迪生眯着眼假寐,其他人也要么玩手机、要么低声聊天,没人搭茬的老周稍感失落,索性另起话题:“我听说,之前几次走基层,虽然行程也挺轻松的,可线路却没啥看头,不像这一次,呵呵,一路上都是景区名胜啊!四位老师能被选上,肯定都是平常深得领导赏识的骨干哈?”

这马屁一拍,效果果然不一样。

眯着眼睛的邱迪生冷冷一笑:“师傅,你这话我可当不起,你看看我这岁数吧,哪像是领导赏识的什么骨干啊?”

言下之意很明显:我可是正经靠着实力和资历被选上的,后排的小年轻才是关系户呢!

他的冷嘲热讽得到了岳明晨的响应:“邱老师说得对,我们这次采访的初稿任务可不轻,师傅您可别说得好像咱们是去旅游一样啊!”

这俩人对潘浩心有不满,除了日常工作中的种种积累之外,当然还有陈一琼的煽风点火。在被临时取消资格后,陈一琼听了陆定远的解释,很快便把潘浩“主动争取”这次采访的事散播了出去。

一时间,所有人都觉得潘浩行事过分,为了给自己挣表现,居然如此无所不用其极!

老周隐隐察觉出了车厢内的火药味,却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好奇追问道:“敢情你们那边也和车班一样,好差事都得靠关系,要不然就得拼命干活去换?”接着又感叹:“啧啧,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呵呵,可不是么?投胎投得好,或者是傍上大领导,干啥都占便宜,只是苦了其他人,累死累活拼命干,都不见得有出头的机会!”

“有机会又怎样?到头来人家还不是可以说抢就抢?”

邱迪生和岳明晨这俩人一唱一和,指桑骂槐的意味越发浓厚。

与此同时,后排的潘浩经过李馨梦的一番刨根问底,已经把自己此行的缘由给解释清楚了。小妮子的好奇原因很简单:你不是刚刚当上省宣点名表扬的“网络急先锋”么?怎么这么快又开始掺和走基层的事啦?

潘浩这才把市宣合作项目的争端一事说了,重点讲述了自己受蒋总压力,不得不前来走基层的来龙去脉。

李馨梦对此当然是打抱不平,摇头叹道:“这一招就是调虎离山啊!”紧接着又听到邱迪生和岳明晨的冷嘲热讽,她再难忍住心头怒火,直接大声回怼道:“你们俩有意思不?啥内情都不清楚,就在那儿嚼舌根,就这点智商和心胸,也好意思感叹自己时运不济、生不逢时?”

这话说得直截了当,车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司机老周一边开车一边看戏,见到这一幕自然是暗中兴奋;邱迪生和岳明晨冷不丁被一个小姑娘给教训,脑子也一时没转过弯来。

好一阵子后,才听见岳明晨语气刻薄的冷哼道:“真不愧是大红人,连其它部门的人见了都要上赶着捧臭脚呢!真是惹不起……”

“你说什么?”李馨梦顿时炸了,不由自主的便想蹭起身子来,凑到前排去找岳明晨理论,心里一万个不爽:这女人是有病吧?居然煞费苦心的找这种角度损人,潘浩到底对她做了啥,让她这么没底线?

潘浩一把拉住了她,冲她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随即对前排两位说道:“邱老师、岳老师,你们有力气说风凉话,不如多想想这几天的稿子要怎么写吧!呵呵,两位都是身负重任,不像我,就是来走过场混履历的,真是太辛苦了。要是不把稿子写好,万一被我随手写的旅游笔记给比下去了,那也太没天理啦!”

听他嬉皮笑脸的说出这番略显无厘头的话,邱迪生和岳明晨白眼都翻到了天上,心里都在嘀咕:终于承认你是来混履历的了哈?

“哼,用不着你来多嘴提醒!”邱迪生嗤笑一声,“你当这里还是你的网络新闻报道组啊?”

潘浩没有理会二人的回应,转而对李馨梦意味深长的咧嘴一笑,凑到她耳边低语道:“不愧是我的女朋友,听到有人说我坏话,居然比我还激动,就差撸袖子动手了,嘿嘿……不过啊,跟这俩人动手,咱不值当!”

李馨梦脸上一红,斜了他一眼:“你说啥?谁是你女……”说到这里,才回想起自己好心帮他演戏糊弄父母的事,脸上更是红霞满天,白眼道:“得了便宜卖乖!谁是为你激动了?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走基层采访团的行程,一开始便充满了火药味。而就在商务车驶出天阳市去的同时,另一场弥漫着火药味的交锋,也开始在市委大院的一间会议室里开始上演。

按照事先的安排,在网上天阳项目对外公布招标信息后,今天是所有有意参与投标的企业与个人报名的日子。报名的同时,市委宣传部会进行一轮资格初审,同时对所有人进行一次正式的项目介绍、招投标流程的讲解。

由于潘浩被派去走基层,天阳都市报要闻部当仁不让,派出了专跑市宣口线的老记者庄若言参与大会。

见到庄若言现身,市宣负责督办此事的李正飞喜出望外。他知道,一定是自己的出招得手,导致潘浩那边遭遇了什么变故。

在和庄若言一番寒暄后,他得知潘浩要去西部高原出差一周,当即乐得合不拢嘴,似乎看到了自己对赌胜出、潘浩当众认输的一幕。

招呼庄若言填写好了报名表,李正飞客客气气的安排他在会议室落座,心里盘算得很清楚:贾部长点名暗示,要求这次的项目要和天阳都市报合作,虽然其实是有意让潘浩主办,可人家单位另有安排,我要想执行领导指示,也就只能把事情交给庄若言做啦!呵呵,这可怪不得我!潘浩,你就等着认输吧!

暗自得意的把庄若言安顿好,李正飞回到签到台,却发现又一名来自天阳都市报的人亮出了证件。

看着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他一头雾水的问道:“你们报社已经派了庄若言老师来,应该不会犯重复派遣这种低级错误吧?所以,是谁让你来的呢?”

正文卷 第147章:高原酒局

“李副主任你好,我叫顾丽莎,是天阳都市报网络新闻报道组的,受我们组长潘浩的委派,我来参加今天的报名宣讲会。”面对李正飞明显不怀好意的询问,身负重托的顾丽莎不卑不亢的回应着。

听到这个答案,李正飞脸色一沉,冷笑道:“这位小姐,你没有开玩笑吧?一家单位来报名两次?这次招标的可是市委宣传部的年度重点项目,你们可别当过家家啊!”一番调侃后,他正色道:“行了,看你年轻不懂事,就不跟你们计较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面对意料之中的刁难,顾丽莎还算沉得住气。这当然得益于之前潘浩的专门交代——他十分清楚,如果想要保留争取项目合作的一线机会,今天这关就必须到场,而李正飞势必会从中作梗,因此在和顾丽莎沟通时,便提前预设了多种情况,并提出了应对之策。

可以说,此时顾丽莎的一言一行,都可以看作是潘浩的“分身”在行事。

“好的,那我这就进去准备听宣讲啦,请李副主任帮忙在登记表上把我的名字写上哟!”小妮子依旧是笑吟吟的,似乎没有听到李正飞的刁难,径直要朝会场走去。

李正飞哭笑不得,赶紧伸手拦下了她,索性把话说得更直白了些:“听不懂人话么?我说你没有参会资格,可以走人了!”

“啊?我们都还没投标,咋就没资格了呢?李副主任,你可不能这样草率啊!”顾丽莎继续故作懵懂,眨巴着大眼睛高声追问,“连宣讲会都不让参加,难道说,这里头有什么暗箱操作不成?”

这么一吆喝,周围前来报名的许多人难免投来关注目光,并且开始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起来。这一幕发生在堂堂机关大楼里,气氛顿时显得有些尴尬诡异。

李正飞恨不能当场堵住顾丽莎的嘴,不过碍于身份不敢发作,只得强忍怒气的解释道:“你胡说什么?你听清楚,我说你没资格,是因为你们单位已经有人到场报名了,懂吗?”

“可是……是谁规定的一家单位只能有一个方案报名呢?”按照潘浩的交代,顾丽莎脆生生的刨根问底,“李副主任,我们可是研究过这次的招标通知的,没有半句话提到这一点啊!再说了,虽然是一个单位,但我们和要闻部是两个团队,我们组更是省宣点名的‘网络急先锋’,和这次的项目明显也更切题,你就这么把我们否决掉,有点说不通吧?”

这一通伶牙俐齿的反驳,顿时将先前的懵懂面具给一把撕下,顾丽莎的目光坚定,瞬间让李正飞找不到半点反驳由头。

可不是吗?人家直接把省宣点名这茬给搬了出来,不就是在提醒我要考虑领导意见么?哼哼,姓潘的你也真够无耻的,说好了撇开领导来对赌,可你还是给老子玩这一手!

李正飞心里吐槽,知道眼下已然木已成舟,只得安慰自己道:行吧,这一关就先让你过了!可你别得意,接下来老子还有一百种方法让你碰壁!

一想起潘浩此时正身不由己的在高原上出差,李正飞更是胸有成竹,索性装出一副通情达理的样子,对顾丽莎好言笑道:“这位女同志,这事儿主要是没有先例,我还是去请示一下领导吧,请稍等。”

假模式样的去吴世通办公室溜了一圈,把情况通报上去后,李正飞得到的答案不出所料,吴世通轻笑着发话:“呵呵,就当是做给领导看吧,要是现在就把这小子给排除在外,怕是不太好交差……”

就这样,顾丽莎算是有惊无险的替潘浩报上了名,也专心致志的听了宣讲会,密密麻麻的笔记要点写了好几页,回去后第一时间整理成了电子文档,通过邮件发给了旅途中的潘浩。

此时的潘浩已经距离天阳市区两三百公里,仔细看完这份资料后,他对项目的了解自然又加深了几分——市委领导要求方案要做出新意、做出影响力,还要在传播渠道和方式上有所创新。

虽然这要求看上去有点模棱两可,但却足以反映出上峰的重视与态度。

车上没啥事,潘浩懒得和前面两位“仇人”拌嘴,而身旁的姑娘又已经睡着,他索性就趁着手机还有信号,开始上网查阅一些资料,以求获取一些灵感。

不过资料没看多久,他却先接到了一个电话。这个座机号码他虽然没保存,但却无比眼熟——这可是市委宣传部部长贾仕廉办公室的电话啊!

刚报完名就打来电话,这得是有多重视?潘浩暗自好笑,第一时间接起了电话,一番寒暄后,他听到的却是对方的不满意见。

“小潘同志,呵呵,我知道你工作忙,不过这么重要的场合,你居然只派一个小姑娘来,这未免也太……?”电话里,贾仕廉虽然仍旧客气有加,但语气中却透着一股抱怨。

那意思很明显:我堂堂市委常委,亲自提前给你透风,让你好好准备投标方案,争取把项目拿下来做出彩,大家各得好处、皆大欢喜,那是看在省委领导的面子上,也是看中你的能力,可你居然如此不识抬举,第一次正式场合的会议就派个小兵来,是真觉得你面子大过天么?

潘浩当然听懂了对方的埋怨,但却不愿意当着车上众人的面说出自己“被整”的真相,只得打了个哈哈:“贾部长请放心,我派去的都是咱们组的得力干将,也是省宣李部长表扬过的记者啊!她办事没问题的,这不,会上说的东西她都整理好给我了,我会按时把方案交上去的,保证不会让贾部长失望!”

这态度和说辞,既给了对方足够的尊重,也让对方看到了希望。贾仕廉气消了不少,又说了一通鼓励叮嘱的话,这才稍显不放心的挂断了电话。

潘浩心思活泛,很快想到这多半是李正飞在从中作梗:呵呵,这家伙没法阻止我报名,就跑去领导面前煽风点火?行,这赌局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这天中午,采访车已经来到了距离天阳四百公里开外的康宁县城。这里是通往西部高原的必经之路,也是最后一座稍显规模的县城。从这里再往西走,基本上就只剩下苍茫的草原、巍峨的雪山,以及零零散散的牧民村落了。

换句话说,今天中午过后,潘浩就将进入人烟稀少的高原腹地。在那里,除了有壮阔的高原美景之外,还有千百年来维持着最原始生活方式的牧民们,他们世代以放牧为生,即便如今被安排引导开始尝试定居,但却仍旧下意识的排斥现代文明。

由于这次走基层采访是集团精心筹划,早就提前和当地政府做好了沟通交接,因此潘浩一行刚刚抵达康宁县城,便受到了县委宣传部的热烈欢迎,一顿极富当地特色的“工作餐”自然必不可少。

席间,县宣传部长张洪印将一名“向导”引荐给了采访团:“各位记者同志,这是咱们的宣传干事王堂生,今后这几天,将由他带队,陪同各位深入基层走访!”

年轻的宣传干事皮肤黝黑,咧嘴腼腆的笑着,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不停的跟众人打招呼示好。

部长还不忘叮嘱他:“小王啊,这几位可都是天阳都市报的大记者,你可不能怠慢了!基层的点位一定要采访扎实,除此之外,咱们康宁的壮美风光,也要拜托他们好好帮忙宣传宣传,明白吗?”

王堂生连连点头,起身向采访团众人敬酒。

一边敬酒,采访团这边也顺便来了一番自我介绍。这种场合,作为老记者的邱迪生和岳明晨显然驾轻就熟。他俩颇有点反客为主的意思,不仅身在上座,还和县宣传部的领导干部们谈笑风生,连自我介绍的音量也是洪亮无比。

倒是潘浩和李馨梦低调得多,一直在闷头吃饭,默不吭声的样子,加上俩人明显年轻的脸庞,在饭桌上显得并不起眼。不多时,王堂生打圈敬酒到了潘浩面前。潘浩站起身来,客客气气的与其碰杯,淡然介绍道:“王干事你好,我是天阳都市报社会部记者潘浩。”

话音未落,身旁的李馨梦也赶紧端着茶杯笑着起身:“我来凑个热闹吧!呵呵,我不喝酒,就以茶代酒啦!天阳都市报摄影部记者李馨梦,请多多指教!”

听完俩人自我介绍,王堂生明显愣神片刻,回头向自家领导眼神示意一番,接着回头满脸堆笑,对着潘浩一通高帽:“原来是潘记者啊!前几天西川日报还专门报道过,连省宣李部长,甚至省委大领导都号召全省宣传部门向您学习……没想到今天有幸在康宁见到您,真是三生有幸!”

这一通略显浮夸的漂亮话,听得潘浩连连皱眉,但也懒得装谦虚,索性干脆的与其碰杯,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可这还没完,刚放下空杯子,潘浩余光便瞥见县委宣传部的一众大小领导们,竟然都端着酒杯凑了过来……

正文卷 第148章:爆胎

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真是一点也不假!面对轮番袭来的敬酒者,潘浩再一次深刻领会了这句话的道理。

康宁县委宣传部的众人,上至部长张红兵,下至王堂生这样的小干事,都相继来他面前报了到,场面话漂亮话说了一大堆;甚至还有人为了“排队”等候,先行找旁边的李馨梦碰了杯,也不在乎她是在以茶代酒,各种客套话依然说得天花乱坠。

这下子,原本身居上位的邱迪生和岳明晨自然觉得受了冷落。俩人面面相觑,肚子里都是一百个不满:不就是靠着关系被领导夸了两句么?这帮人居然就这么势利!这他娘的什么世道啊?

俩人面色难堪的默默吃着饭菜,私下议论着康宁县众人的“不懂事”。邱迪生甚至还恨恨不平的嘀咕着:“等着瞧吧,会有他们后悔的时候,到时候可别来求咱!”

这一顿饭下来,潘浩碍于场合,不得不和康宁县众人相继对饮,喝下了不少酒,一直喝到醉意阑珊。

饭后短暂的休息时间,他和李馨梦一同起身去洗手间,路上,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没想到在这么偏远的县城,浩哥都能有这么多的粉丝呢!”李馨梦打趣笑着,一句话说完却忍不住皱眉打了个饱嗝——一顿午饭的工夫,她也没得空吃多少东西,以茶代酒和人碰杯,照样也喝了个水饱。

潘浩见状扑哧一笑:“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这不也‘海量’了吗?”

俩人一齐大笑。潘浩又说:“这帮人听说我是潘浩,都跑来和我套近乎,这倒是情有可原。可他们一个个可都是公务员哎,也都在宣传系统内工作,居然好些个都暗示我,要我想办法在李部长面前夸夸他们县的工作,这未免也太天真啦!”

这番感叹,李馨梦听得就有些心不在焉了。她冷冷一笑,摆手道:“这种拐弯抹角的媚上功夫,要是多花点在日常工作中,哪用得着别人帮忙表功啊?”

潘浩看出她表情有些异样,刚准备追问,却发现已经到了洗手间门口,这便各自如厕去了。

出了餐厅,王堂生迎上前来,笑呵呵的提议说:“潘记者、李记者,咱们张部长特意安排了一台车,由我来开车带路,两位要不改乘过来吧,不然坐商务车的话,后面的路会很颠簸的。”

潘浩放眼望去,只见一辆霸气的越野车正停在不远处,显然是专为后面的山路准备的。想到可以避开邱迪生和岳明晨,他欣然接受了提议。不过李馨梦却似乎有点犹豫,磨蹭好半天后才跟着他一起上了越野车。

商务车内,邱迪生和岳明晨自然又是一番腹诽,对康宁县宣传口的印象算是跌到了谷底。

两辆车一前一后再度起航,只用了半个多小时便开出了康宁县城,来到了一片广阔的高山草甸。放眼望去,蓝天白云之下视野开阔,翠绿的地平线被笔直的柏油马路划成两段,慵懒的牦牛、大片的羊群点缀其间,配上春天特有的各色野花,装扮出一幅绝美的高原风景画。

见到这番景象,一心想着自己主题摄影作品的李馨梦第一时间掏出了相机,摇下车窗便是一通抓拍。

王堂生见状,自然心领神会,将车靠在路边,笑道:“这里是宗吉草原,很多自驾游的游客都爱在这里拍照留念,既然来了,大家就花点时间逛逛吧!”

李馨梦第一时间跳下了车,还拉着潘浩帮她背上了摄影包,说是要抓紧时间多拍几张好作品。

至于老周驾驶的商务车,经过一段颠簸后,邱迪生和岳明晨面色略显苍白的跳下车来,除了呼吸点新鲜空气之外,也只剩下用手机随手瞎拍几张的兴致了。

“嘁——还说不是为了来玩?瞧他们那肆无忌惮的样子,哪有把这事当工作啊?”岳明晨死盯着远处拍照的潘浩和李馨梦,牢骚脱口而出。

邱迪生冷冷一笑:“还不是仗着那点关系,仗着康宁县这帮马屁精的恭维?哼哼,等着瞧吧,别看他们现在玩得欢,到了晚上,有他们哭的时候!”

岳明晨听他言语间似乎是在卖关子,连忙好奇追问,得到的却是邱迪生的沉默以待。

与此同时,举着相机的李馨梦拍得确实很欢快,毕竟在这样的风景之下,无论怎么取景立意,都能得到不错的作品。

一旁的潘浩一边做着辅助工作,一边也在用手机拍照留念,同时还不忘感叹:“没想到距离天阳两三个小时的车程,就能看到这么壮阔的草原风光!”

李馨梦随口附和道:“是啊!放眼国内,有多少人能像天阳市民这么幸福呢?哪怕是周末,也能携家带口来草原呼吸新鲜空气呢!”

这番感叹让潘浩若有所思,心道:幸福?呵呵,这俩字儿乍一听挺矫情的,可客观来说,不还是老百姓苦苦追求的状态么?

事实上,自草原风光开始,这次走基层之旅的幸福感才刚刚开了个头。

在半个小时的拍摄过后,一行人再次启程,一路上陆续经过了高原佛塔、针叶林地、红石滩头,同时还能遥望连绵的雪山景色……

虽然不断的爬坡和弯道让人有些不太好受,但能一次性大饱眼福到这种程度,却足以让所有人心满意足。即便是身在商务车内,被晕车折磨得七荤八素的邱迪生和岳明晨,最终也十分欢脱的时不时要求停车拍照了。

就这么边赶路边游玩,眼看时间就要接近傍晚。高原上天黑得快,熟悉本地气候的王堂生开始提醒众人:“各位记者老师,咱们得抓紧时间了,得在天黑前赶到格桑镇,不然视线不好,怕有危险。”

车队再次启程,却由于商务车的性能原因,速度一直起不来。王堂生略显焦急,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夜色渐渐降临。

眼看距离格桑镇还有半个小时的路程,经过一个下坡弯道时,越野车上所有人都清晰的听见身后传来砰砰两声巨响,紧接着便听见一阵尖锐的刹车声——老周驾驶的商务车竟然一阵急刹,车身失控之下,直接横在了路中央!

王堂生通过后视镜见到这一幕,立马靠边停车,跳下车跑过去询问情况。潘浩和李馨梦也关切无比的走了过去——毕竟是同事,虽然关系不太好,但面对意外事故,俩人的关心还是发自内心的。

司机老周面色惨白的开门下车,口中一阵骂骂咧咧:“妈的,咋就爆胎了呢?还一连爆了两个!”

望着近在咫尺的悬崖,回想起刚才车子失控时的惊悚一幕,邱迪生和岳明晨浑身发软,好半天才开门走了下来,目光都有些无神,显然是被吓坏了,不过所幸俩人都没受伤。

天色有些暗了,借着手电筒一番检查之后,老周和王堂生赫然发现,车胎竟然是被简易的自制铁蒺藜给扎破的!

这种铁蒺藜是用铁丝扭曲制成,两头被磨得尖尖的,一旦车胎轧中,立刻便会深深扎进去,爆胎便不足为奇了。

王堂生见状暗自庆幸,自己车上坐着尊贵的客人,刚才一定是侥幸没有轧中,否则万一爆胎失控伤了人,自己可没法跟领导交代!

“这荒郊野外的,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呢?”邱迪生缓过劲来,捡起路上的一只铁蒺藜,脸色肃穆的问道。

老周冷笑一声,阴阳怪气的嘀咕道:“当然是有人故意丢这里的喽!老套路了,扎破了车胎,再假装好心帮咱们拖车或者补胎,最后要个高价,不干的话就干脆直接抢劫了……”

听老司机这么一说,众人自然是感到后脊一凉。放眼望去,天色渐晚,周围几乎没有人烟,甚至连手机信号都时有时无,如果真有歹人跳出来抢劫,恐怕也只有坐以待毙了!

“大家不要慌,我给镇上派出所联系一下,请他们派人过来帮忙!”王堂生作为康宁县东道主,又是宣传部门的干事,自然不愿在媒体面前出丑——如果真有人故意毁车意图不轨,事情一旦闹大了,领导责怪起来,他可担不起那责任。

然而经过连番尝试,他却悲观的发现自己根本打通电话。作为一名同样初出茅庐不久的年轻人,他明显有些慌神,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

“王干事,事发突然,不如你先带着两位女记者去镇上找人吧,我们男的留守。”这时候,潘浩提出了一个建议。

王堂生眼前一亮,点头道:“事已至此,也只能这么办了!我速去速回,争取一个小时叫人过来!”

可邱迪生却有不同看法:“一个小时?如果真有坏人抢劫,一个小时过后我们可就交代在这儿了!”紧接着他也提议道:“咱们也没几个人,越野车挤一挤,一起先到镇上去,再叫人过来修车不更好么?”

潘浩哑然失笑:“邱老师,咱们人多设备多,行李更多,要都挤在越野车上,你就不怕又遇到什么别的危险么?”

“呵呵,要留的话你留下吧,正好帮咱们腾一个位置出来!”说话间,邱迪生居然拎着他的行李包,大踏步的走向了越野车。

正文卷 第149章:倔强千金

正所谓患难见真情,越是到危急关头,也越能看出一个人的品行。

邱迪生在众目睽睽之下,居然毫无顾忌的第一个上了越野车,这让其他人都感到一阵恶寒——所有人里就数他最高大魁梧,没想到竟然胆小如鼠,如此没有担当!

“潘记者,您看这……”更倾向于潘浩提议的王堂生见状,只有再次向他征求意见。

潘浩呵呵一笑:“既然邱老师害怕,那就随他去吧!我和老周留下来也一样,不会有什么事的,你们一路上注意安全。”接着又对李馨梦和岳明晨挥了挥手:“你们俩赶紧上车吧,再拖下去,路上光线就更差啦!”

岳明晨一路上对潘浩诸多刻薄之言,没想到关键时刻,却能得到如此照顾,这让她汗颜不已,默默的从商务车上收好了行李,路过潘浩跟前时,一脸羞愧的颔首致意,算是表达自己的歉意,接着便也登上了越野车。

“李记者,咱们也上车吧!”王堂生一脸焦虑,盯着手机看了半天,一边操心时间拖得太久,一边也关注一下信号情况,可最让他担心的是,李馨梦居然跟没事儿人一样杵在原地,丝毫没有动身的意思。

“你们先去镇上吧,我留下来陪浩哥和周师傅!”李馨梦仍旧不为所动,甚至还笑着说,“正好天黑了,一会儿我拍拍星空也不错。”

“哎哟,小姑娘,你快别开玩笑啦!”司机老周哭笑不得的劝道,“你是不知道这些车匪路霸的凶险,别说你一姑娘家了,就是我和潘老师两个大老爷们儿,真遇上也不见得能自保!到时候万一打起来,怕是顾不上你……”

说着,他一脸担忧的嘀咕道:“要不是怕回去不好交差,我都想一走了之,你居然还想留下来,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潘浩知道老周也是为了李馨梦好,当然不会怪他口不择言,反倒附和劝道:“大梦,这事可不能由着你,快上车吧,听话!”

“好啦,别劝我了!我不需要受特殊照顾!”出乎意料的是,李馨梦的反应显得有些过激,甚至连嗓子都有些破音了,“还有,我不想跟那种贪生怕死的家伙坐一辆车!”

话音刚落,越野车副驾上坐着的邱迪生登时炸毛了:“你他妈说谁呢?谁贪生怕死了?呵呵,真是笑死老子了,你当这是为国捐躯呐?明知有危险还要硬挺着充好汉?妈的,嫌命长的就留下,别废话那么多!”

说完又对王堂生吼道:“还不快来开车?磨蹭啥呢?出了事你能负责吗?”

王堂生显得有些左右为难,不过他最后还是没有被邱迪生的咆哮吓到,而是继续留在李馨梦面前苦苦劝道:“李记者,我可是答应了我们领导要好好保护好你……们的,你留下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把我这饭碗砸了也没法交差啊!求求你,你就当帮我一个忙,快上车吧!”

这番话在潘浩听来,自然是别有一番感受:嗯?王干事这明显是临时改口啊!本来说的应该只是“答应领导好好保护你”,是被他生生加了一个“们”字给圆了回来嘛!

这么一想,联想起自己对李馨梦身世背景的猜测,以及中午在饭局上县宣传部众人的行为,一切似乎也就说得通了!

对啊,如果大梦真和省宣李部长有关,她一个姑娘出远门,部长大人能不担心么?牵挂之下,又想照顾她这好强的脾气,所以只能暗中给沿途宣传系统的人打招呼,叮嘱他们好好关照她,是这样吗?

一定是这样的!怪不得中午那帮人一个个都那么热情,敢情是假装跟我套近乎,实际上却是在演戏给她看啊!那些嚷嚷着要我在部长面前美言两句的人,其实也是想让大梦听见吧?

这个猜测一出,潘浩豁然开朗,眼见王堂生仍在苦苦相劝,越野车上的邱迪生也还在骂骂咧咧的催促,他顿时心情复杂。

娘的,人家一个官家千金小姐,为了当一个普通人,硬是不顾危险的要留下来,不愿意接受照顾;可你邱迪生这怂蛋,自己第一个跑路就算了,居然还满口喷粪骂人?

越想越气恼,潘浩索性几步走到越野车旁,一把将副驾的车门拽开,不由分说的便伸手搭在了邱迪生肩膀上,没等他反应过来便猛然用力,直接将他拽下了车。

哎哟一声,邱迪生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路中央。好容易站稳了,他硬挺着身子朝潘浩大声吼道:“潘浩!你疯了吗?你想干什么?”

说话间,他手上也没闲着,一副想要动手回击的样子,可紧攥的拳头挥舞到一半,脑海中便想起了当初潘浩在办公室教训他的场景。唯恐再次出丑,邱迪生只得在最后时刻放下了拳头,质问的气势顿时弱了不少。

这一幕更是凸显出了他的怂蛋本性,看得车上的岳明晨也是连连摇头。

潘浩本来就是临时起意要给他一个教训,此时也就随口胡诌道:“不想干什么,就是想给邱老师长个记性!呵呵,千万别以为上了这辆车先走,就能确保高枕无忧——你连车门都不锁,万一碰上坏人这样拉你可咋办啊?”

邱迪生当然知道他是在没话找话,可更清楚自己在拳脚上讨不回便宜,只好撂下一句“神经病”便重新回到了车上。这一次,他非常小心的主动锁上了车门,甚至连车窗都给摇上了。

车下众人被这一幕临时“加演”的好戏弄得哭笑不得,最后却看到邱迪生如此“听话”,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止住了噪音源,潘浩回到李馨梦面前,意味深长的拍了拍她肩膀,转而对王堂生道:“王干事,既然她已经想好了要留下来,咱们也不勉强。你放心,我会尽全力照顾好她的,呵呵,我也是身负重托啊,你懂的!”

王堂生不明就里,只当他言下之意是自己也受到了领导的“护花密令”,便也就叹息一声,嘱咐道:“那你们多加小心,我们这就出发了!”

目送越野车消失在夜色中,老周倚靠在商务车上,一边抽烟一边感叹:“今天我真是开眼了!他们说你俩是便宜占尽的关系户,把自己说得劳苦功高、多大本事一样,可危急关头,却是你们留下来陪我……”

潘浩冲他咧嘴一笑:“周师傅,现在明白真相也不晚啊!”

“嘿嘿,不过话说回来,就算你们真是关系户,能有这份勇气和担当,我老周就一个字——服!”

俩人一边抽烟一边闲聊,李馨梦却在一边掏出了相机,真的开始拍摄这高原夜景。漫天的星空开始在夜幕中浮现,同时拜高海拔和好天气所赐,竟然还能隐约看见银河,这让痴迷于摄影的她激动不已。

借着商务车大灯的光线,潘浩见她又是换镜头,又是竖起三脚架,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这便熄灭了烟上前帮忙。

李馨梦一边忙活着,一边冲他微笑致意:“看来你是都猜到了?呵呵,谢谢你能理解我!”

简简单单一句话,包含的信息量却是丰富无比。碍于老周就在附近,潘浩也不便继续追问,只得故作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其实我早就猜到了,只是不敢确定。不过说到感谢,应该是我谢你才对啊!”

“谢我干嘛?”李馨梦听他煞费苦心的打哑谜,扑哧笑出声来,“麻烦你,帮我拿个镜头呗?”

潘浩十分有默契的接过了她取下的相机镜头,口中应道:“这几个月以来,我三番五次的受照顾,短时间内得以‘鸟枪换炮’,不谢你谢谁啊?”说话间,他又取出了一只更大的镜头,递到了李馨梦手中。一语双关的语言艺术,在这一刻被他发挥得淋漓尽致。

表面上是在说换镜头的事,实际上却是在讲自己在职场上的飞速成长,李馨梦当然听得明白,却同样碍于第三人在场不便细说,只能点点头,淡然道:“那也得相机和镜头对得上号才行啊!”

同样是一句“暗号”,解读起来应该是:要帮你忙,也得你自己有本事才行啊!

简单几句对白,顿时将潘浩长时间来的困惑一扫而空,证实了他有关李馨梦背景的猜测,这让他长舒一口气的同时,心里也多了一丝担忧:从今往后,她还会像以前那样和我正常相处么?

这时候,伴随着一阵马达声,两道灯光晃动,两辆摩托车一前一后停在了商务车旁。两名身材壮实的大汉从车上跳下来,一副好奇模样的观察了一阵,其中一人开口问老周:“师傅,咋回事咧,抛锚了吗?”

这俩人的现身早在老周的预料之中,明知他俩来者不善,此时却不敢露出半点敌意,以免激怒对方,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因此他也只能笑呵呵的回应道:“不知道咋回事,车胎爆了两个,正等人回来救援呢!”

“这儿离格桑镇可远,你们要等得等到啥时候去?”另一人笑着说道,“正好,我是旁边村上开汽修铺的,要不帮你们先看看?”

正文卷 第150章:来者不善

经验丰富的老周当然不会轻易点头,他知道,一旦同意让对方帮忙,到头来肯定没法轻易脱身,绝对会被讹上一大笔钱。

可还没等老周开口拒绝,却听一旁潘浩呵呵一笑:“好啊!那真是太感谢两位大哥了!呵呵,都说康宁民风淳朴,真是一点都不假啊!”

那俩大汉暗自好笑,很快便抄起手电筒,一本正经的绕着商务车一通检查。

老周趁机靠近潘浩,压低嗓子埋怨道:“潘老师,你这是干嘛啊?你明知道他们……”

潘浩轻轻“嘘”了一声,小声笑道:“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不多时,那俩人查出了车胎受损的原因和情况,一人上来解释道:“轮胎是被铁丝疙瘩给扎破的,左边那只扎得有点凶,估计只有换备胎了,右边那个可以补一补!”

潘浩闻言,双手叉腰一脸纳闷的嘀咕道:“铁丝疙瘩?好好的马路上居然有这种东西,奶奶的,该不会是谁故意放这里害人的吧?嗯……一会儿警察来了可得让他们好好查查!”

他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当着和尚骂秃驴,对方却碍于要假装“热心帮忙”而不便发作,这场面确实显得有些滑稽。不过一旁老周还是有点担心,怕这两个当地人被激怒后,索性撕下面具直接开始抢劫。

不过潘浩却有他的考虑——虽然口头上讨了便宜,貌似可能会激怒对方,但也给自己留了个尾巴。提到警察稍后就到,至少可以给对方增加一点心理威慑。

不知是为了演好戏,还是因为忌惮警察,那俩大汉均是讪讪轻笑,一人画蛇添足的解释道:“兄弟,你不都说了咱们这里民风淳朴吗?咋可能会有人干这种缺德事呢?”

另一人也连连点头:“就是!这么干能图个啥嘛?真把人给弄伤弄死了,那不是造孽么?”

“也是!造这种孽,那可是断子绝孙的报应,应该不会有人敢这么干……看来真是一场意外啊!”潘浩顺着对方的话继续暗讽,那俩人也只能强忍不满,不住的点头称是。

一段小插曲过后,对方终于忍不住进入了正题,一人沉声问道:“怎么样啊?要我们帮忙不?要帮忙的话,我马上叫人拉设备过来,保证你们半小时内就可以重新上路!”

潘浩想都没想便答应道:“好啊!那就麻烦两位大哥了!”说着还不忘对身边的李馨梦和老周感叹道:“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李馨梦听出他略显浮夸的感叹是有意为之,掩嘴偷笑起来;老周则有点摸不着头脑,低声提醒道:“咱们都不用问问价格的吗?不怕他们待会儿狮子大开口?”

潘浩嘿嘿一笑,没有做出解释。

那俩大汉听到潘浩应承,自然是更加干劲十足。一人直接掏出了一只对讲机,用当地方言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很快便得到了另一头的回应。

潘浩见状又忍不住感叹道:“两位大哥真是敬业,这大晚上的,上山来遛弯居然还不忘带着对讲机,啧啧,这么做生意,一定很成功吧?”

表面上说二人敬业,实际上“做生意”三个字,指的却是那撒钉毁车、假装好人的勾当。那俩人何时遭遇过这种语言艺术?明明是被弯酸讽刺,却偏偏找不到半点空当回嘴,唯一能做的依旧只能是讪笑。

几分钟后,马路旁林子里的土路上又开来两辆摩托车,车上各下来一名男子,依然是膀大腰圆的壮实模样。摩托车后座上载着千斤顶和一堆乱七八糟的设备,看起来还真像是专业修车铺来的工人。

“这响应速度真是太快了,比那些4s店应急救援可快多了,简直跟未卜先知一样,呵呵……”潘浩继续玩着明褒暗贬的文字游戏。

对方硬着头皮假装没听见,四个人叽里咕噜的又商量了一阵,很快便开始默默的帮忙换车胎、补车胎。

正忙活着呢,现场忽然闪起了亮光,伴随着一阵快门声,惊得四人同时停下了手上的活,循着闪光光源望了过去。

又是咔嚓一声,他们被晃得睁不开眼,好几秒后才有人高声问道:“你干什么?”

他抬手指着潘浩,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恼怒。此时的潘浩手持李馨梦的相机,刚刚一连抓拍下好几张,并且在最后成功拍到了这四人的正脸合照。

面对质问,他笑着解释道:“我们是记者啊,下来走基层采访呢!遇到你们这种热心助人的好人好事,当然要记录下来啦!不仅要拍照,我还打算写成稿子发到报纸上呢!”

之前说警察很快就来,现在又提到自己的记者身份,潘浩虚虚实实的套路运用得炉火纯青。他之所以这样做,当然是为了给对方放烟雾弹,同时施加各种压力,希望能迫使对方打消心头的歹念。

果然,一听说他们的记者身份,那四人明显有些迟疑。面面相觑一阵后,主导补胎的那名络腮胡大汉,看上去像是四人中首脑的家伙发话了:“呵呵,开啥玩笑呢?我们又不是无偿帮忙,都是为了混口饭吃,何必搞这么大阵仗咧?”

“大哥这话说得谦虚啦!哪怕是正当做生意,你们及时出现,也算是救了我们一命啊!”潘浩一边说,一边还在继续补拍,说起话来也是一本正经的,“天黑了,山上温度降得快,我们又没带厚衣服,如果镇上来帮忙的警察迟迟不来,我们怕是要冻死在这里哦!”

络腮胡听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摆手笑道:“小伙子,你说得也太夸张了!不过有一句话你说得对,你想指望警察帮忙啊,还真不如找我们!”

“嗯?为啥啊?”潘浩顺嘴问道。

那四人顿时发出一阵哄笑,络腮胡这才解释道:“因为格桑镇本来人就少,常驻在镇上派出所的警察,总共加起来也就三个人,还要三班倒值班,你不可能指望他来帮你们补胎吧?”

这话一出口,潘浩心里咯噔一下:靠!敢情这帮人有恃无恐的原因是这个啊!不仅镇子离得远,而且连警力不足的情况他们都心知肚明,所以才敢这么猖狂!嗯,看来要想对付他们,得想其它法子了……

眼见潘浩一时语塞,络腮胡只当他是心虚露怯了,这便乘胜追击劝告道:“所以啊,你也别拍照了,我那个兄弟脾气不好,也不喜欢拍照,万一他发起火来,我怕他会忍不住把你相机给砸了,到时候大家闹得不愉快就不好了嘛!”

这一番话貌似是在好言相劝,实际上却是一句威胁。

潘浩赶忙装出一副胆怯模样,支支吾吾的说:“那……那你们先忙着,我们继续拍星星总可以吧?”

四人组眼见老大出马,几句话便将伶牙俐齿的对手给压制住,顿时发出了一阵得意的哄笑。

这时候,老周又一次凑到了潘浩跟前,痛心疾首的劝道:“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这些个车匪路霸都是混不吝的主,你跟他们斗嘴皮子是没用的!现在看来,咱们只能舍财免灾了。你们还不快把相机收起来,别一会儿被人家看上了,给你们抢了去!”

潘浩看了一眼李馨梦,笑着问道:“怎么样啊大梦,你怕么?”说话间,他还像模像样的举起相机拍了一张星空。

李馨梦淡然一笑:“有你在,我不怕!”

面对姑娘信任无比的坚定眼神,潘浩心头一暖,承诺道:“那就好!放心吧,这相机里可有你的主题摄影照片呢,我是不会让他们抢走的!不过嘛,这需要大梦你的帮忙……”

说着,他让李馨梦附耳过来,一边假装拍星空,一边对她做了一番交代。

李馨梦听得专心致志,最后应道:“好的,交给我吧!”

老周搞不清他俩在盘算什么计划,只得在一旁干着急。潘浩见他无所事事,索性大声建议道:“周师傅,你是老司机了,去看看师傅们补胎的情况呗?”

络腮胡那边一听这话,连忙回应道:“这是对咱们的手艺不放心么?嘿嘿,不用麻烦啦,这就快补好了!”

如他所言,经过四个人的一通忙活、同时作业,不仅快速取出了后备箱的备胎更换完毕,另一只需要补胎作业的轮胎也很快大功告成了,前后耗时也不过二十分钟。

不过四人却没有第一时间撤掉千斤顶和车子两旁的一堆工具设备,而是由络腮胡出面,径直朝潘浩这边走来,边走边说:“现在,咱们来谈谈价钱吧!”

老周作为行家里手,第一时间接过话茬,上前给络腮胡递了一支烟,一边点烟一边笑道:“师傅辛苦啦,呵呵,这大晚上跑过来帮忙,挺不容易的,咱们就图个吉利,给师傅们500块钱吧!100块当补胎的工钱和材料钱,剩下的一人100,就当是请师傅们抽烟喝酒啦!”

这一招先发制人,主动做出让步,在老周看来是最为保险的方法,毕竟正常补胎花费也就几十块而已,他一上来就主动加价“上贡”,没准对方也就懒得纠缠,一场冲突也就化解了。

“500块?”没想到那络腮胡听到这报价,一双眼睛却瞪得像铜铃一般,高声反问道,“这位师傅,你是在开玩笑吗?”

正文卷 第151章:狮子大开口

“就是啊!周师傅,这几位大哥都是热心帮忙,咱们按照市价买单就可以啦,你一开口就加价那么多,不等于在骂人家趁人之危、趁机敲诈么?”眼见络腮胡吹胡子瞪眼要发飙,潘浩居然来了个煽风点火,又拐着弯把他们骂了一顿。

老周被他这话说得一脸错愕,连络腮胡那帮人也是面面相觑。

“小子,你这张嘴可真欠啊!”好半天后,络腮胡才没好气的阴笑起来,“嘿嘿,你就别天真了,用这种话来埋汰我们,你觉得能有用吗?别废话了,我们这儿人工费、材料费,外加夜间出勤费,还有我这几辆摩托车的油费……我也不要多了,两千块不过分吧?”

对方终于狮子大开口报出了价,老周听得连连冒冷汗,讷讷不敢吱声。

潘浩则故作为难状,挠头嘀咕道:“怎么能这样呢?你们这样做,我这报道还怎么写嘛?本来想写个热心助人的表扬稿的,难不成现在要我改写拦路敲诈的曝光稿吗?”

一听潘浩居然还敢提写稿的事,老周连忙在旁边偷偷拉他衣角,提醒他不要再激怒对手。

不过这已经晚了,络腮胡一听他旧事重提,更是怒不可遏,吼道:“你瞎说啥呢?谁敲诈你了?你还敢写稿曝光?妈的,你信不信我们把你四个车轮都拆了,让你们今晚冻死在这山上?”

另外三人也嘿嘿笑着,有人附和道:“就是!这么不识趣的人,还真他娘的少见,白瞎了咱们费半天劲帮他们了!大哥,就照你说的办吧!”

说着,那三人就各自抄起了趁手的家伙,有的拿扳手,有的拿改锥,直奔商务车的轮胎而去,作势就要下手。

这一幕吓得老周赶紧上前说好话:“各位大哥,使不得啊!有啥话不能好好说嘛,大家出门在外,和为贵嘛……”

络腮胡回头看了他一眼,指着潘浩笑道:“可你们这位大记者,好像不太懂这个道理啊,我们也没办法。”

接着他又提高音量对三名同伴道:“既然人家不领情,那就怪不了咱们了,就再花点时间,帮他们把车恢复原样吧!”

那三人发出一阵坏笑,便真的开始动手,三两下便将刚刚换上去的备胎给拆了下来,又把被扎破的那条轮胎给重新装了回去。

整个过程中,老周都一筹莫展的在一旁恳求着,要不是对方要价太高,他都恨不得自己做主,掏钱把这事儿给平了。

至于潘浩,则依旧和那络腮胡大汉面对面对峙着。影影绰绰的车灯光影中,俩人的表情都显得挺淡定。

络腮胡当然是觉得自己人多势众,足以吃定对手,更觉得潘浩是在虚张声势,因此必须给够教训,才能让对手彻底认怂;潘浩心里则有他自己的打算,眼见对方拆轮胎换轮胎,竟似乎还有一点高兴……

“小子,挺沉得住气的哈?”眼见潘浩半天不表态,络腮胡有点失去耐心了,“我提醒你一句,我兄弟要是把你车胎给重新扎了,到时候要再求我们补,可就不是这个价了!”

“大……大哥!”听到这类似最后通牒的话,潘浩的脸色一沉,说话也变得有些支吾,“咱们有话好商量,呵呵,就别再让几位老哥费力气啦!两千块钱是吧?我们再商量商量呗?”

眼见潘浩最终服软,络腮胡脸上带着轻蔑的笑,冷冷道:“不见棺材不掉泪,你们这帮城里人,真是让老子瞧不上!”说着又强调道:“告诉你,两千块一分钱都不能少!干脆点给钱,我让兄弟们好心把备胎再给你换上,要不然……”

此时的潘浩点头如捣蒜一般,连声道:“没问题的大哥,两千块钱嘛,小意思!”说着,他高声向一脸懵逼的老周询问道:“周师傅,你身上有多少钱啊?”

老周亲眼目睹潘浩从一开始的自以为是,到现在的低头认怂,心里正吐槽呢,没想到他会忽然问起这茬,当即没好气的回道:“车班跟着你们出差,走的都是你们的报销流程,我身上能有几个钱?”

他说的当然是实话,潘浩也很清楚,所以才故意这么问。说话间,老周似乎是为了让四人组相信自己,索性掏出了钱包,一股脑的将里头的百元大钞都拿了出来:“喏,四五百吧,就是一些烟酒钱!”

络腮胡似乎有些不祥的预感,直接扭头问潘浩:“你小子可别说你身上也没钱哈!想用这种借口蒙混过关?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潘浩冲他讪讪一笑,也晃了晃自己的钱包,颇为心虚的说道:“大哥,我真不是在蒙人,我们这趟出来,吃住行都有沿途政府解决,确实没必要带多少钱——喏,我这儿也就四百来块钱呢……”

络腮胡没好气的一把夺过钱包,粗略清点后,发现潘浩确实没在撒谎。让手下把老周的钱包也给一扫而空后,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们不是还有个人吗?上哪儿去了?”

“在这儿呢!”路边传来了李馨梦的声音,她手持相机,渐渐走进了车灯照射的范围,手里同样拿着自己的钱包,“我不抽烟不喝酒,随身带的钱就更少啦!”说着,顺势将钱包丢给了络腮胡。

络腮胡一把接住,打开后发现里头居然只有区区二百来块钱!这让他心里哭笑不得:搞了半天,居然遇上了一帮穷鬼!

口中吐槽道:“还以为你们当记者的都是有钱人,咋他娘的过得这么惨,出门在外,身上就带这么点钱?”

“呵呵,要怪也只能怪咱们单位,实在是太不体恤员工了,连一点出差补助都没有……”潘浩故意说着些题外话,随即提议道,“大哥你看,我们也都尽力了,钱包掏空凑了这一千来块钱,要不就劳烦大哥给我们打个折呗?”

“打折?你再废话,信不信老子把你腿打折?”废了半天力气,本来以为对方一直不肯给钱只是因为“不懂事”,谁承想竟然是因为没钱!面对这个现实,络腮胡当然气不打一处来。

“别啊,大哥,不都说了么,大家以和为贵,挺好的……”潘浩作出一副心虚的样子,“要不你看这样如何——现在还差几百块,我们回去以后,还是写一篇好人好事的报道稿,没准还可以给大哥的汽修铺做点宣传,争取一点政府表彰什么的,就当是我们补差价了呗?”

这话一出口,不仅络腮胡四人组,连老周都听不下去了,心里直埋怨:这小子是被吓傻了么?一开始还当他是个聪明人,咋现在还哪壶不开提哪壶呢?你现在再扯什么写稿报道,不等于讨打么?

果然,络腮胡终于被彻底激怒了,抬手一把便推在了潘浩胸口,嘴里骂骂咧咧:“报道宣传?你还敢拿这个威胁老子?找抽吗?”

潘浩向后趔趄几步,好容易才站住没摔,赔笑道:“大哥,我不是那意思啊!现在有差价补不上,我这不是在想办法么?”

络腮胡被他一本正经的犯傻样给逗乐了,摇头嗤笑一声,目光落在了李馨梦身上:“行了,你也别瞎琢磨了,要补差价还不简单,就用这个吧!”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潘浩看到的是李馨梦的宝贝相机。

“那可不行!”潘浩音量提高了八度,“那里头可有咱们一路拍的好多照片呢,都是写稿的时候要用的,你们拿走了,我们怎么办啊?”

络腮胡笑得十分张狂得意:“你们怎么办,关老子屁事?嘿嘿,再说了,谁让你刚才拿着这东西拍我们的?不拿走,谁知道你小子会打什么鬼主意?”

说话间,他冲自己的三名同伴招了招手。接着便有人径直朝李馨梦走来,二话没说便从她手里把相机抢了过去。李馨梦似乎是受到了惊吓,也顾不上相机了,一路小跑到了潘浩背后寻求庇护。

四人组见状哈哈大笑,有人调侃道:“小姑娘,这小子脑子不灵光,人又那么怂,你跟他好算是选错人喽!”

说着,四人开始收拾车边的工具设备,并不断用当地方言闲聊,发出阵阵得意的笑声,再也没把潘浩等人放在眼里。

“怎么样,都准备好了吗?”趁着不被注意,潘浩小声向李馨梦问道。

小妮子点了点头,心有惴惴的问道:“浩哥,你确定这样没问题吗?要是相机真被他们抢走,我这损失可就大了!”

潘浩知道她既是心疼相机,更是在意里头的作品,便道:“放心吧,我答应过你不会让他们得逞的。呵呵,就算不为了你,我这演了半天戏、装了半天孙子,委屈和一肚子气总不能白受吧?”

说着,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距离王堂生驾车去镇上求援,大概已经过去四十来分钟了。换句话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再有十来分钟,王堂生就该带着人回来了……

正盘算着,潘浩便见到络腮胡四人组收拾好东西和“战利品”,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陆续回到了他们的摩托车上。四辆摩托车几乎同时发动,车灯亮起,有人甚至还示威般的原地轰了轰油门。

紧接着他们开始骑车上路,可刚骑出去没多远,便听见一串连续的巨响——砰砰几声,似乎也是爆胎的动静,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刹车声……

正文卷 第152章:援兵

伴随着几辆摩托车的灯光晃动,便听“哎哟”一声,原来是有人连人带车摔了个跟头,狼狈不堪的侧翻在了路边。由于没戴头盔,脑袋重重的撞在地上,要不是那边都是土路,估计当场就得开瓢!

另外三辆车也没好到哪里去,都是摇摇晃晃才勉强停下,车上的工具设备散落一地。

见到同伴跌倒受伤,络腮胡第一时间跳下车来,打着手电筒上前查看。另外两人则忙着检查座驾,很快便有人发现了古怪,大声叫道:“大哥,你看!”

手电筒的灯光照射着一只车胎,只见一枚铁蒺藜不偏不倚的扎进了轮胎中央。相比汽车轮胎,摩托车胎自然要脆弱一些,这铁蒺藜扎得很深,车胎爆裂之后,瞬间气就泄掉一大半,也怪不得摩托车失控了。

眼见四辆车都遭遇了同样问题,络腮胡率先怀疑的,当然是潘浩等人。回想起刚才自己和潘浩扯皮时,有个女记者半天不见踪影,现在想来,该不会是她在暗中搞鬼吧?

不过当务之急,络腮胡可顾不上找人理论。他的同伴摔得狼狈,头部撞得不轻,右腿更是被摩托车给牢牢压住,看起来像是骨折了,整个人痛得鬼哭狼嚎。

招呼另外两名同伴上前照顾,将伤者搀扶起来,放到一旁大路边平地上稍事休息照看,叮嘱两句后,络腮胡怒气冲冲的朝着潘浩等人走去。

“臭小子!是不是你们搞的鬼?”手里拿着一只从摩托车胎上扯下来的铁蒺藜,络腮胡大声质问道。

潘浩等人早就被四辆摩托车齐刷刷爆胎抛锚的一幕惊住了,在旁边瞧了半天热闹。

老周更是差点笑出声来,悄悄在潘浩耳边嘀咕道:“这报应来得可真快啊,真是大快人心!”

对此,潘浩和李馨梦相视一笑,颇有点深藏功与名的意味。

此时面对络腮胡的来势汹汹,潘浩当然又得发挥演技,摊手苦笑道:“大哥,你在说啥呢?这玩意儿不是满地都是吗?我们才刚刚被它害惨了呢,你们中了招,怎么怪得到我们头上呢?”

言下之意自然是:你们自作自受活该,别跑来恶人先告状!

络腮胡当然不信,继续问道:“开什么玩笑?咋可能就这么巧,我们四辆车同时被扎?”

“谁知道呢?兴许是有人撒这玩意儿的时候手一抖,不小心多撒了一些,你们刚才又正好经过那一段,不就刚好被扎么?”潘浩继续装无辜,依然是在暗示对方自作孽。

“妈的!”络腮胡爆了一句粗口,手中的铁蒺藜狠狠一摔,一步上前就想揪住潘浩的衣领子,却被潘浩轻巧躲开。

一连尝试几次都以失败告终后,络腮胡气急败坏,拳头捏得咔咔作响,沉声道:“肯定是你们搞鬼,你们得赔!我兄弟还被摔伤了,你们要负责!不然老子跟你们没完!”

潘浩巴不得和对方多做周旋,索性冷笑道:“赔?大哥你也太不讲理了!我们的车被扎,你们说是意外;可你们的爆胎,咋就成了我们搞鬼了?再说了,就算真是我们的锅,我们现在被你们洗劫一空,连唯一值钱的相机都被你们抢了,你让我们咋赔啊?”

“你说话给老子注意点!”意识到自己被戏耍的络腮胡怒不可遏,“什么叫抢啊?老子做明码标价的正当生意,你们没钱付账,让你们拿相机抵款还委屈了?”

呵呵,看来这位大哥还真挺在乎“名声”的,都气成这样了,居然还对这些字眼斤斤计较呢!

潘浩暗自好笑,点头假意附和道:“是是是,大哥是生意人,是我说错话啦!”

这时候,李馨梦在一旁忍不住插话道:“生意人?真是笑死人了,刚刚还想动手打人呢,有这么做生意的吗?”

络腮胡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刚准备说点什么,却听潘浩对她说道:“呵呵,还是那句话,大家和为贵嘛!刚刚大哥也就是一时激动,我不怪他。”接着又扭头回来,一脸精明的笑道:“大哥,既然说到了生意,那咱们再来做一笔呗?”

说话间,潘浩上前假装关心的查看了一番那倒霉蛋的伤势,看完后连连摇头咂舌道:“大哥,你们这位兄弟受伤可不轻,如果不及时送医院的话,这腿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呢!”

络腮胡知道他在故意夸大,但听见同伴的惨叫声,心里也确实不是滋味,当下更加心烦意乱,吼道:“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们……”

“行啦!现在追究原因还有意义么?”潘浩直接打断了他,“咱们的当务之急应该是救人啊!”说着,他抬手指了指商务车:“我说的生意很简单,我们可以开车帮忙把他送到镇上医院去,至于价钱嘛,就请大哥来定吧!”

“你他妈……这种事还要收钱?”络腮胡刚想破口大骂,转念一想,意识到潘浩他们的车确实是及时救治同伴的唯一办法,口风顿时软了不少。

潘浩眼见渐渐掐住了对方的软肋,便煞有介事的说道:“当然啦!这可是我们单位的公车,油费、人工费、损耗费……哪一样不是钱啊?不过请大哥放心,我们不会狮子大开口的,你随便开个价,要是谈得拢呢,咱们马上就出发!”

这番话再一次诠释了什么叫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潘浩明显是在模仿对方刚才敲诈的语气,言语间结结实实的把这帮人给讽刺了一把,听得老周和李馨梦都是忍俊不禁。

络腮胡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可又偏偏受制于人,暂时不敢发作。他当然想过直接夺车而去,可那样一来,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

仔细品味着潘浩的话,他忽然觉察出一丝一样:“啥?谈得拢就出发,那要是谈不拢呢?”可不是么,你们说要价不会狮子大开口,可又说谈得拢才肯出发,那不等于还是在坐地起价么?

“要是谈不拢的话,你们就再等等吧!”潘浩摊了摊手,“反正刚刚我们的备胎又被你们给卸了,现在也没法开动。等过会儿镇上来人了,你们再请他们帮忙呗?或者干脆你们自己动手,把摩托车的轮胎补好,再把人往镇上送也一样嘛!”

显然,这些貌似好心的“备选方案”,此时都毫无可行性。

络腮胡知道潘浩是在借题发挥,由此发泄刚才被自己敲诈威胁的恶气。为了让同伴得到及时救治,他只好按捺住脾气,招呼两名同伴过来,下令道:“你们赶紧的,帮他们把备胎再换回去!”

接着又对潘浩勉强笑道:“你看这样行吗,我们把钱和相机退给你,你帮我们这个忙,大家互不相欠——这样的出价,你觉得我们谈得拢吗?”

最后的这个问题,络腮胡问得是咬牙切齿,仿佛潘浩只要敢说半个不字,立马就会招来他的一番痛殴一样。

可潘浩还是笑着摇了摇头:“大哥哎,你们忙活半天,辛苦赚的钱和东西原封不动的还给我们,到头来我们一边受伤不轻,一边耽误时间,还把车都搞得烂七八糟,谁都没得半点好处,这咋能说是互不相欠呢?”

络腮胡被他这通分析绕得有点迷糊:“你他妈到底想说啥?”

潘浩嘿嘿一笑:“大哥别生气,我是为你好呢!看在你们帮忙换备胎的份上,我就只收你一千块钱吧!反正我们也是顺路要往镇上走,就当做好事啦!”

络腮胡哭笑不得,心里直骂潘浩脑子有病、罗里吧嗦。

而在潘浩身边,老周也是惊得瞪大了眼,不停地给他使眼色;李馨梦则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似乎对她的宝贝相机毫不在乎。

兜兜绕绕的谈好了“价钱”,络腮胡的人又花了好几分钟将车胎换好,接着便将伤者慢慢搀扶坐上了商务车。

在此期间,老周实在难忍心头不满,向潘浩表达了不愿配合的意思。潘浩又不得不花费了点时间做他的思想工作,大概说的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以及举手之劳、莫问回报这样的大道理,听得一旁络腮胡一脸无奈……

好容易准备就绪,仔细检查清理了路中央残留的铁蒺藜,众人也都挤上了车,老周嘴里念念有词,心不甘情不愿的再次将车子发动,朝着格桑镇的方向出发了。

可刚开出去没多远,迎面却见到了一排雪亮的车灯,为首的那辆越野车闪了闪大灯,老周眼尖看得分明,喜道:“是王干事他们回来啦!”

潘浩眼见越野车后跟着三四辆车,心里顿时长舒一口气,对身旁络腮胡说道:“我们去镇上找帮手的人回来了,咱们得停车下去跟他们说说情况,你让那位兄弟再忍忍哈!”说着便让老周停车靠边,自己开门走下车去。

络腮胡一脸怨念,恨恨道:“你们快点!要是我兄弟有个三长两短,老子跟你们没完!”

这时候潘浩已经和王堂生碰了面,一番交谈后,只听王堂生一声招呼,越野车后的几辆车陆续打开车门,一大帮精壮小伙气势汹汹的走了下来,为首的三人身穿警服,大踏步上前将商务车两侧车门牢牢把住。

一名警察敲了敲车窗,冲络腮胡喝令道:“下车,出示身份证,接受检查!”

正文卷 第153章:自作自受

眼见车外人头攒动,三名警察也都是一脸肃穆的样子,络腮胡等人本能的觉得有些心虚。他们心里还纳闷呢:这帮人到底什么来头?爆个胎而已,怎么就叫来这么多人呢?

当着警察的面,他们也不敢不从,除了伤员之外,很快便都下了车。

趁他们下车的工夫,王堂生向潘浩作了介绍:“这位是镇上派出所的季所长,那边是镇政府武装部组织来的民兵同志。”说着,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潘记者您是不知道,镇上警力不足,我担心人手不够,专门给镇政府打了电话,好容易才把所有民警同志都叫来,还另外请了民兵帮忙……嗨!万幸你们都没事,我还担心我搬救兵耽搁太久呢!”

潘浩也是一脸庆幸的点头道:“得亏王干事考虑周到!你要真是只叫一位警官带着补胎工人过来,我这小算盘就打不下去啦!”

王堂生听他话里有话,又见络腮胡等人中有人受伤,好奇问道:“潘记者这是用了什么招啊,怎么把他们都给装车上了呢?”接着又凑他耳边低声感叹道:“李小姐留在这边,我是真怕出岔子,不多搬点救兵怎么行啊!”

潘浩神秘一笑:“我就猜你会这么想,还好我押中了啊!嗯,至于我用了什么招嘛,咱们晚点再说呗!”

说话间,只见那位季所长正一脸肃穆的检查着络腮胡等人的证件。这几个家伙出来为非作歹,当然不可能都随身带着身份证,唯有络腮胡钱包里放着一张,这时候才知道他大名叫葛东海。

配合接受了一番检查,葛东海一脸委屈:“警官……我兄弟他摔伤了,等着去镇上医院呢,要是没啥事的话,能不能……”

“没啥事?”季所长眉毛一挑,“你们自己做了些啥,心里没点数吗?还好意思装没事儿人?”

葛东海不愧是四人组的带头人,面对警察质询,他依旧面不改色,摊手道:“他们的车爆胎了,我们帮忙换胎补胎,这不犯法吧?”

“那人家好端端的,怎么会爆胎呢?”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话说回来,我们自己的摩托车也都被扎爆胎了,要不然我这兄弟也不会受伤……”葛东海认定了警方没有证据,接着还拿自己的蹊跷遭遇来加以佐证。

这番话听得季所长和王堂生都是一愣神,实在想不通这帮家伙是怎么搬起石头把自己脚给砸到的。

听到这里,潘浩终于插话了。走到葛东海面前,他意味深长的冲其挑眉一笑,接着回头对季所长说道:“季所长,爆胎的事咱们是说不清的,我们也就自认倒霉,不追究了!不过——”

他话锋一转,脸上的表情随之转为委屈状:“不过他们几个假装好心帮忙,随后竟然对我们实施了抢劫,这可是证据确凿啊!”

葛东海一听,当然一百八十个不同意,嚷嚷道:“臭小子,你瞎说什么呢?谁抢劫了?你可别血口喷人!”

“这位大哥!你补胎要价2000块,我们三个凑了半天没凑够,你把我们的钱包洗劫一空,最后还用我们的单反相机抵差价——这件事我说得有半点假话么?”

葛东海冷冷一笑:“就算真是这样,就能叫抢劫了?呵呵,你小子要真是懂法,就该知道这种事顶多算是消费纠纷,应该让物价局来管,不是找警察!”

“哟!看不出来,真是术业有专攻啊!”潘浩差点给对方鼓起掌来,“居然还钻研过法律,简直让人刮目相看啊!”

葛东海底气十足,补充说道:“再说了,刚刚为了求你们帮忙救我兄弟,我已经提出过要把钱和相机还给你们,是你自己不肯的!”

潘浩闻言哈哈大笑:“你要是都还给了我,我们还拿什么当证据啊?”拍了拍对方肩膀,他继续说道:“另外,既然你研究过法律,我就帮你分析分析——已经发生过的犯罪行为,即便你把钱财退给我们,也不能说明你们是无辜的啊!”

一听说有证据,季所长登时来了精神,立刻指挥两名民警对葛东海等人进行了搜查,不一会儿便将一千余元的现金和李馨梦的单反相机给搜了出来。

面对这些证据,葛东海依旧一口咬定那是潘浩等人“自愿”支付的酬劳。

季所长对他的说辞不屑一顾,高声斥责道:“我告诉你,即便故意破坏车辆和抢劫的行为暂时无法定论,你们这样狮子大开口,让人家为几十块的东西支付这么大一笔钱财,照样可以定你们一个敲诈勒索罪!”

敲诈勒索罪,听起来当然要比抢劫罪要轻松许多。葛东海闻言竟然没有狡辩,反倒对潘浩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狡黠笑容。

潘浩见状差点笑喷,忍不住提醒道:“大哥,我提醒你一句哈,敲诈勒索的性质虽然要轻上不少,可那也得看你们的涉案金额!呐,如果只是一千来块钱,估计警方调解一下就完事儿了;可是呢,你们偏偏把相机给勒索走了,呵呵,这可就不太好办了……”

季所长十分认同潘浩的说法,一丝不苟的问道:“这相机值多少钱?”

李馨梦在旁边看了半天热闹,眼见潘浩的设想一点点变成现实,心里既兴奋又佩服,此时更是迫不及待的回答道:“这是我今年新买的佳能全画幅专业单反,相机加上这个镜头,大概十万出头吧!”

“十……十万出头?”季所长明显吃了一惊,对案件的性质自然也有了全新的认识。

听到这个金额,葛东海等人也是瞪大双眼面面相觑,显然,他们还不太知道这具体意味着什么。

“全都铐上带走!”很快,季所长下达了命令,同时也不忘揭晓谜底,“敲诈勒索数额巨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是跑不了了!你们几个就等着进班房吧!”

一听说量刑竟然如此之重,葛东海像是被吓脱了魂。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精心策划的生财之道,本来是屡试不爽的套路,到头来居然把自己给套住了!

回想起潘浩此前和他的种种互动,无论是故意举起相机拍照,还是一次次的宣称要写稿报道,现在看来竟然都是在和他打心理战,就是在诱使他把那贵得吓人的相机给“抢”走啊!

想到这里,葛东海差点哭出声来,同时心里又气得不行,被警察铐着带上警车,他还不忘回头冲潘浩骂骂咧咧,接着又对警察诉苦,说自己只是一时糊涂,根本不清楚那相机的价值……

事情到了这一步,潘浩当然不屑于和他斗嘴,警察也不会听他们分辨。很快,在警察和民兵们的共同“护送”下,葛东海等人被送到了镇上派出所的拘留室,至于受伤那倒霉蛋,则被带到医院进行了一番检查医治,随后也将到拘留室和他的同伴们相会。

回程的车上,潘浩、李馨梦和王堂生共同搭乘那辆越野车,双方自然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梳理一通。

面对王堂生的好奇追问,潘浩言简意赅的揭晓了谜底:“他们人多势众,我担心发生冲突导致我们的人受伤,所以就决定首选智取喽!呵呵,毕竟他们的套路我们早有预料,所以要想坑他们一把也不难……”

原来,潘浩一早便定下了拖延时间、等待救援的主意,所以才不断的“装疯卖傻”,和葛东海各种东拉西扯。

“不过说实话,当听说镇上警力有限的时候,我还是有点心虚的。万一我这边拖延时间等来的援兵只有一名警察,那后面的好戏恐怕就不好演喽!”潘浩感叹道,“还好,我总算是没看走眼,王干事你挺给力的!”

听到夸赞,王堂生嘿嘿直笑,接着又听潘浩详细说了他如何诱使对方抢走相机、如何让李馨梦悄悄给摩托车做手脚、如何一点点的消磨拖延时间的经过……

“今天我可真是开眼了,潘记者遇事不慌不乱,还能一步步的反将对手一军,让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哈哈哈,就是电影电视里头,怕是也不敢这样演啊!”仔细将整件事的过程在心里梳理了一遍,王堂生由衷的发出感叹。

潘浩和李馨梦相视一笑,谦虚道:“其实全靠大家信任配合,不然不可能这么顺利啦!”

吹捧谦虚一阵后,王堂生脸上隐隐有些忧虑之色,好半天后才鼓起勇气试探问道:“潘记者,今晚的事……你们不会写成稿子给登出来吧?”

潘浩知道,王堂生作为康宁县宣传部门的工作人员,本职的工作是对外宣传康宁县的亮点和成绩。反过来说,如果有类似违法犯罪的负面事件见诸报端,对他们的工作将造成不小的负面影响。而落在王堂生个人层面来说,如果负面报道出自他亲自接待的采访团,在领导面前可就更没法交差了……

“放心吧王干事,你今晚帮我一个大忙,我又怎么能拆你台呢?”潘浩的回答十分干脆,“再说了,偶发的违法犯罪案件,跟康宁县的大美大好比起来算得了啥?我们是要做新闻,但绝不能一味炒作、刻意搬弄是非,甚至到抹黑康宁县形象的地步,所以,这种稿子我是绝不会写的!”

正文卷 第154章:区别对待

一听潘浩做出这种承诺,王堂生自然是感激不已。如果不是正在开车,他恨不能一把抓住潘浩的手好好感谢一番。

“潘记者可真是大好人!您是不知道,要是这次走基层采访出了负面报道,我回去铁定没好果子吃……”

听着他的碎碎念,潘浩呵呵一笑:“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我也是从宣传系统里走出来的呀!”

王堂生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笑,接着拍胸脯道:“潘记者,虽然我只是小小的一名干事,但以后要是有用得上我帮忙的地方,您尽管开口,我保证没二话!”

俩人客气了一通,很快便来到了格桑镇上的一家餐厅。在这里,镇政府的人刚刚陪同提前赶到的邱迪生、岳明晨俩人吃完了饭。

包厢里,服务员正在收拾桌上的残羹剩碟,邱迪生似乎等得有点百无聊赖,一边低头玩手机,一边冲旁边的岳明晨嘀咕:“真是的,坐了一天车了,好容易能休息了吧,还要我们干等着……”

经历了之前潘浩在危急关头“大公无私”的照顾,此时的岳明晨忍不住说了句公道话:“毕竟情况特殊嘛,他们能平安回来就好,咱们就再等等吧!”

邱迪生白了她一眼,冷笑道:“那小子就会充好人收买人心,要我说啊,这次最好是让他狠狠栽个跟头,好给他长个教训才是!呵呵,不然他真以为自己面子通天,连车匪路霸都要把他供着呢!”

岳明晨没有接话,抬眼便看见潘浩等人走进了包厢,眼见他们平安无事,心里长舒了一口气,十分自然的起身寒暄了两句,询问起了刚才的情况。

王堂生抢先答道:“嗨呀!你们是不知道,刚才潘记者那一整套的连环计简直太妙了,我觉得都可以拍电影啦!来来来,咱们坐下来边吃边聊!”

接着又对镇政府的工作人员使了个眼色,那人便出去吩咐餐厅准备陆续上菜了。

眼看着没人搭理自己,邱迪生坐不住了,上前找到王堂生,颇为不悦的说道:“王干事,我们还有写稿任务呢,就不在这儿干等着了,你找人带我们先去住处吧!”

王堂生面露难色:“邱记者,是这样的哈,格桑镇上条件有限,我们专门联系了一家软硬件都相对较好的客栈,等晚饭过后,就带大家一起过去。”

言下之意很明显:大部分人都还没吃饭呢,哪能只顾你一个人呀?

邱迪生撇了撇嘴,恨恨道:“好吧,你们这工作做得可真好!”

王堂生听出了他的不满,不过心里也没当回事:我还是好好把部长的千金大小姐和明星记者给招待好吧,不然顾此失彼两头不落好,才容易出岔子呢!

等候上菜的工夫,王堂生绘声绘色的给众人讲述起了潘浩的“神机妙算”,引得大家发出阵阵欢笑,都说潘浩行事机智,更有人把这事上升到了为民除害的高度。

心里有怨的邱迪生听到这里忍不住打岔笑道:“车来车往的国道上,居然有人干这种勾当,当地政府居然束手无策,还要靠别人来为民除害,呵呵,真有意思……”

一番话不仅直接打了镇政府众人的脸,也让王堂生心里咯噔一下:糟糕!这家伙该不会在稿子里添油加醋的把这事儿给写出来吧?

虽然担心,却也不敢直接发问,王堂生惴惴不安,也只能不断的打圆场说好话,一边讲基层工作的复杂和不易,希望邱迪生能够理解;一边又说媒体的舆论监督职责,希望镇上的人不要往心里去……

这时候餐厅陆续将晚餐端了上来。虽然都是些家常小菜,但份量却极为扎实,用料也都是当地纯天然的“绿色食品”,包厢里顿时香气扑鼻。

即便是已经吃过了晚饭,邱迪生和岳明晨闻到香气,还是忍不住抬头观望。这一看不要紧,邱迪生十分敏感的发现了不同。

“我说你们到底啥意思?当着我们的面搞区别对待是吧?”他指着桌子中央的一盆汤,“这是松茸汤吧?呵呵,这么好的东西,刚刚我们吃饭的时候咋没有呢?”本来就等得心急火燎,他当然受不了这样的“委屈”,嗓门大得镇住了所有人。

潘浩和李馨梦早就饿了,刚一人盛了一碗汤准备喝点,眼见邱迪生丢人现眼,只好相视一望,露出无可奈何的苦笑。

王堂生为了安抚,连忙解释道:“邱记者,呵呵,这些菜都是店家根据人数安排的,或许是觉得现在人要多些,所以才临时加了菜。您看,你们不还在这儿坐着么?想要喝汤的话,让他们再加一副碗筷不就行了吗?”

他这么一解释,邱迪生反倒觉得是在挖苦自己,冷哼道:“怎么说话呢?我是差这一口汤喝么?”说着,还不忘拉拢岳明晨:“小岳你说说看,大家都是出来走基层的,凭什么要区别对待?就因为他姓潘的是关系户么?”

不过这一次,岳明晨却选择了潘浩这边,并没有响应邱迪生,而是微微的摇了摇头。

邱迪生这话说得无比直白,矛头最终还是指向了潘浩。

王堂生被问得目瞪口呆,心里纳闷:我是为了给李小姐加餐,所以才吩咐厨房专门做了汤,这和潘记者有啥关系?啧啧,看来报社里也是各种勾心斗角啊,不过这姓邱的可真不怎么高明!

一顿饭都吃不舒坦,潘浩心里也不爽,冷笑道:“邱老师,尊重这东西吧,应该是自己一言一行争取来的,而不是撒泼打滚讨来的!咱们在外面代表的都是报社的脸面,你今晚这表现可有点不妥啊!”

一番直白无比的话,既说了邱迪生“撒泼打滚”,还直接说他丢了报社的脸,这当然让他更是愤懑。

“潘浩,你真以为自己要上天啊?居然跑来教训起我来了?”邱迪生双手一摊,撇嘴道,“行,我看你还能蹦跶多久!”说着,他直接站起身来,一把拎起了自己的行李背包,“王干事,今晚就不劳烦你们了,我自己去找地方住!”

好好的走基层采访团,竟然第一天就发生如此激烈的争吵,还闹到不欢而散的地步,这让王堂生吃惊不已,更不明白邱迪生为何这么大火气。他想上前劝上两句,却被潘浩给叫住了:“随他去吧,他不敢胡来的!”

这句话的潜台词,王堂生听明白了——所谓的“胡来”,指的当然是发表对康宁县不利的负面报道啊!考虑到潘浩的名声,以及李馨梦的身份,他觉得这俩人铁定是能管得住邱迪生的,也就暂时放下心来。

晚饭吃完后,王堂生带着众人到客栈下榻,分别安排好了房间后,他这才得空联系邱迪生,结果却发现这位老兄还挺会找地方,居然也准确的找到了这家镇上条件最好的客栈,已经在二楼的一间大床房里住下了。

邱迪生见了他当然没有好脸色,直说自己“忙着写稿”,就懒得再多说半句话。

与此同时,潘浩刚刚进房间放下行李,就也接到了来自天阳的电话——社会部主任陆定远亲自致电,转达了集团老总蒋如柏的“旨意”。

作为这次走基层采访行动的直接策划人和负责人,蒋如柏的要求很明确,那就是每位记者每天都得有稿件出产,并且要在报纸截稿前发回家里,至于能不能见报、见报发多大版面,就得看稿件质量了。

转达了一番后,陆定远在电话里颇为戏谑的说道:“呵呵,潘组长,听说你们在路上有一番奇遇啊,要不劳烦您写一段呗,我保证能发在社会版,没准还能评个独家呢!”

潘浩心里一合计,很快便明白是咋回事了:邱迪生这狗腿子,这么快就给他主子汇报了啊?呵呵,这么好心让老子写稿发社会版,是想挖坑让老子跳啊!真这么写,不把康宁县给彻底得罪了么?

便笑道:“谢谢陆主任的好意,今天的稿子我已经有谱了,还是发在咱们网络版吧,就不和邱老师他们抢版面喽!”

他这么说倒不是在敷衍,而是真的早有想法——以轻快的文风,将从天阳出发到格桑镇这一路的“游记”写出来,配上李馨梦拍摄的美图,发表在网络版这块“试验田”,想必能别有一番效果。

毕竟,省委领导们刚刚发过话,鼓励媒体更深入的拥抱网络,而这样“新潮”的尝试,将走基层的感受以平实的文字抒发出来,不是正好能迎合广大网友们的口味么?

潘浩这边的稿子早已成竹在胸,很快便跃然纸上,洋洋洒洒写了两千多字,又请李馨梦配上了图片后,早早的便发回了报社。

在交由编辑部排版审核之前,稿件当然要由蒋如柏亲自过问。此时的董事长办公室里,蒋如柏罕见的在加班,陆定远也赶来凑热闹,俩人一起看完潘浩的作品,忍不住相视一笑。

“蒋总,这种新闻不像新闻、散文不像散文的东西,潘浩这家伙居然也好意思发回来给您审?”陆定远率先发表了自己的点评,“依我看啊,他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以为网络版就是他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可以随便往上面发东西呐?”

正文卷 第155章:冒名爆料

眼见蒋如柏半天没发表意见,陆定远心头直乐,以为是董事长认同他的看法,便揣测道:“我这就让编辑部把这篇稿子给毙掉吧……”

“慢着!”蒋如柏叫停了他,似笑非笑的说道,“这稿子,还是请你们钟总再好好看看吧!”

陆定远不明就里,心道:蒋总这是怎么了?他才是这次走基层采访的负责人,怎么稿子的事还要问钟同德的意见啊?

见他一副不解模样,蒋如柏也不讳言,笑道:“毕竟人家是点名想发在网络版的,当然要请负责人点个头啊!不然的话,真出了什么岔子,谁能负这个责呢?”

这么一说,陆定远登时明白了,心里对蒋如柏的心机叹服不已:不愧是老江湖啊!潘浩这稿子明显不合规矩,可蒋总要是直接给毙掉,势必会招来一些不必要的纷争;但如果给钟同德定夺,情况就不一样了——稿子毙掉,姓潘的不敢有话说,稿子发出来,如果被上级部门批评,顶锅的也该是钟同德啊!

这么一想,他顿时发出会意的窃笑,点头道:“明白了!蒋总高明,真希望潘大才子这篇稿子名动天下,直接把他们这台网络舆论的大戏给唱垮了才好呢!”

蒋如柏微微一笑,点上一根烟,摆手示意他照办。

又过了一会儿,俩人又相继看到了岳明晨和邱迪生的稿子。岳明晨的稿件中规中矩,她利用饭后的休息时间,到格桑镇的小广场上去和当地的百姓聊了聊,算是做了一次基层采风,以脱贫致富为主题,写了几位有代表性的群众的故事。

这样的稿子蒋如柏相当满意,让陆定远和编辑部沟通,安排在走基层临时专栏大力包装刊发。

至于邱迪生的稿子,情况就有些不妙了。蒋如柏通读过后,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小陆!你手下的调查组得力干将,脑子里面装的都是豆腐渣吗?写出这样的稿子,是想帮报社得罪人么?”指着电脑屏幕,蒋如柏当然只能冲陆定远撒气,“你到底是怎么跟他交代的?太不像话了!”

作为一名调查组记者,邱迪生常年做的都是揭露曝光类的采访,遇事总是爱第一时间琢磨背后的阴暗面,随时都以揭露真相为己任,早就给自己营造起了一种嫉恶如仇的形象,再加上这次的旅程并不愉快,终于让他灵感爆发,洋洋洒洒的写出了一篇三千字的大稿,详细描述了“亲身经历”的车匪路霸事件,并在文章中对格桑镇乃至康宁县的有关部门提出了抨击……

作为直接领导,陆定远并不知道邱迪生的真实遭遇,只当他是犯了犟驴脾气职业病,连带着让自己也挨了领导的训斥,心里颇为不满,喃喃道:“蒋总放心,这篇稿子我马上给老邱打回去,让他好好修改……”

“还改什么改?这稿子通篇没有反映基层积极面的内容,全在揪住一些个例大做文章,我看他是只求个人声誉,不顾报社大局,简直是胡闹!”蒋如柏的批评仍在继续,语气严厉得让陆定远不敢再开腔。

这么一闹腾,让邱迪生更加闹心的事自然接踵而至。

为了知会消息,同时也是为了发泄邪火,陆定远从蒋如柏办公室出来,第一时间便给他打去电话,通报了稿件被毙的消息,顺带也把他给教训了一通。

邱迪生百般辩解,一会儿说自己是在坚持报道真相,一会儿又说这边基层工作人员作风懒散,就应该好好曝光鞭策,履行舆论监督的职责……

陆定远当然不会听他掰扯,严厉的批评一番后,警钟敲得也够响:“老邱,这次让你出去借走基层采访放松散心,是报社给你的福利,你可别给脸不要脸,反过来拆领导的台!如果你再敢执迷不悟,小心你的饭碗!”

邱迪生一肚子窝火无处发泄,只得碎碎念道:“是!有人随便咋闹腾都是对的,我这儿干本职工作,反倒成了拆领导台,成了要丢饭碗的罪过了!”

陆定远听出了他这是对潘浩的不满,心里兀自好笑:“呵呵,谁让你没有人家那么硬的后台呢?”说着,他又忽然心念一动:“不过嘛,话又说回来,咱们这位爱在网络上伸张正义的急先锋同志,一开始声名鹊起的时候,好像也就是因为一次网络爆料啊!呵呵,老邱你要不服气,或许可以试一试,看看领导知道了会是啥反应呢?”

挂断电话,陆定远为自己的机智暗自得意。

他对邱迪生的暗示,完全可以有两层解读。其一,如果邱迪生真是一根筋的蠢东西,一定会以为他是在默许他把稿子发到网上去,模仿潘浩的“成名作”,引发一场公众关注的大事件,为自己换来正面的名声……

可这样一来,邱迪生就势必还是会招来蒋总的不满——被毙稿以后,居然在网络上拆领导的台,性质可又要恶劣不少呢!到那时候,邱迪生势必会被领导严肃处理,对陆定远来说,手下也能少一个不稳定因素,倒也乐得清静。

第二层面呢?如果邱迪生还有点脑子,只要稍微多想一层,就必然能读出陆定远的言下深意——他潘浩不是有过网络爆料的经历么?今天的事情,不也是他亲自经历的么?那好啊,网络上如果出现了匿名的爆料,领导会率先怀疑谁呢?

到那时候,背上损坏报社形象、破坏报社与地方关系的罪名,怎么着也够他潘浩喝一壶的了吧?

结束了和陆定远的通话,邱迪生默默的琢磨了好久,最终还是决定走第二条路。毕竟,眼下他最看不惯的人,也就只有潘浩而已。如果能让潘浩在领导面前难堪,甚至为此丢掉饭碗,自己少在报纸上发一篇稿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第二天。按照本次走基层采访的日程安排,众人将从格桑镇出发,去附近一座山村,采访一对前来支教的年轻夫妇。

早起吃过便饭,王堂生便开着车,在一名镇干部的指引下,带着众人出发了。潘浩和李馨梦依旧坐在越野车上,老周开着商务车载着邱迪生和岳明晨紧随其后。

早上九点多,两辆车依旧在崎岖的盘山路上颠簸着。王堂生此时接到一个电话,听起来貌似是单位领导打来的。

只听他先是笑呵呵的连声称是,不一会儿脸上的笑容便僵住了,整个人也仿佛是如坠冰窟,连开车都变得有点心不在焉了。

好几分钟后,他终于放下了手机,通过后视镜无比怨念的瞥了后座的潘浩一眼,幽幽的叹了口气。

潘浩注意到了他的这个小动作,心里好奇,问道:“王干事,到底出什么事了?”

王堂生又是一声叹息,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嘀咕道:“我可真是被你们害苦啦!报纸上写再多好听的,也架不住网上一条爆料啊!潘记者,你不是保证说不会有事的么?”

在潘浩的追问下,王堂生终于道出了实情。原来,康宁县所在的甘宜市委宣传部对这次走基层采访团的行动十分重视,早就下达了命令,让康宁县委宣传部全方位收集媒体和网络上的报道与反馈。

换句话说,这就等于是上级下了死命令,想要加强这段时间针对甘宜市的报道管控,不仅不想在传统媒体上见到负面报道,也不愿在网络上出现“不和谐”的声音。

万没想到的是,原本甘宜市领导们今早在看到天阳都市报时还挺开心,都已经口头表扬过康宁县的工作“做得好”了,结果很快事情便忽然反转——一则有关康宁县境内车匪路霸的网络爆料,以及基层干部办事“效率低下”的评论,经过一夜的发酵,已经在网络上形成了一股声讨浪潮……

由于爆料微博写得有鼻子有眼,网友们当然一边倒的选择相信,进而对康宁县乃至甘宜市都展开了各种花式批判。有人提起了自己在自驾游时的不愉快遭遇,也有人说到了当地旅游市场存在的问题,更有人借机带节奏,散播一些有关当地基层干部作风不良、贪污腐败的传言。

面对如此来势汹汹的舆论风暴,甘宜市高层自然十分重视,在采取措施的同时,也对康宁县提出了严厉的批评。这批评层层往下传达,板子当然就少不了落在王堂生屁股上。

劈头盖脸的挨了领导一顿臭骂,联想到昨晚潘浩的拍胸脯承诺,王堂生自然会有一种被出卖的感觉。

听完他的一番诉苦,潘浩却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王堂生大惑不解的又从后视镜里瞪了他一眼,苦笑道:“潘记者,我这都快砸饭碗了,你还笑得出声啊?”

潘浩摊了摊手:“王干事啊,你该不会真以为这事是我干的吧?呵呵,我当初确实在滇南做过类似的事,但此一时彼一时,而且两件事的性质也完全不同,我又何必小题大做呢?”

王堂生静下来仔细一琢磨,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便道:“那依你看来,这爆料的人会是谁呢?”

“还能有谁?”说话间,潘浩试图用手机打开微博搜索,却碍于信号太差没能成功,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的推断,“知道这件事的总共就那些人,咱们挨个儿分析排除一下,还能剩谁呢?”

王堂生依言默默思索了片刻,最后惊呼:“是邱……邱迪生?不会吧?他出事后第一时间就跑了,也好意思出来伸张正义?”

潘浩呵呵一笑,心道:他才不是想要伸张正义呢!人家这是要给我扣屎盆子呐!

正文卷 第156章:搭台唱戏

潘浩猜到了邱迪生在网上匿名爆料的意图,也很快收到了来自报社方面的压力。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山路颠簸,采访团来到了位于格桑镇北方的一座静谧村庄,出乎意料的是,这里的手机信号居然还不错,以至于潘浩第一时间便收到了一连串的信息。

发信人是钟同德,信息内容大致是说,有关康宁镇的网络爆料让甘宜市政府大为不满,投诉电话直接打到了集团,搞了蒋如柏一个措手不及。

“老蒋为了开拓地市州的关系,对这次走基层采访十分重视,这样一来,至少在甘宜市这边,他的如意算盘是要打空喽!”钟同德在信息中略显讥诮的说道,“所以他才大发雷霆,第一时间找到了我,要我给他一个交代!”

“我之所以给你发消息说这些,是因为有陆定远的煽风点火,老蒋认准了这事是你干的,所以专门让我联系你,要你把事情说清楚……”钟同德显得无可奈何,“小潘,我当然相信你不会干这种蠢事,但如果让他们一直误会下去,对咱们的事业还是挺不利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看到这里,潘浩思索片刻后,面带微笑的回复道:“钟总请放心,今天之内,我保证让这件事情水落石出!不过,我需要您配合我演一出戏……”

将自己的想法大致说了,钟同德很快回道:“你小子,真有你的!行,今天我就和网络组的年轻同志们一起全力配合你了,放手去干吧!”

又和钟同德你来我往的短信沟通了好一阵子,确定对方已经完全领会自己的意思后,潘浩这才抽出身来,同众人一道走进山村,先是在当地村干部的带领下走访了一通群众,接着便来到了村里唯一的一所学校,旁听了一节语文课。

课堂上,年轻的女教师精神矍铄,饱含热情的给为数不多的孩子们上课;课桌旁,孩子们一张张纯洁闪亮的眼睛,专注的盯着黑板,跟着老师一道大声朗读着课文。这场景,总算让众人有了难得的一致感受,那便是发自内心的感动。

听课结束后,经由村干部介绍,潘浩等人了解到,这位女教师名叫张琳,今年只有25岁,两年前和新婚不久的丈夫一道,放弃了在天阳的优渥生活,决定来到这座村子里无偿支教,为孩子们送来走出大山的希望……

随后,趁着夫妻俩稍有空闲,采访团对俩人进行了十分高效的采访,将俩人支教前后的心理历程问了个明白,也采访到了许多支教过程中的酸甜苦辣。

这样的内容对走基层采访来说当然十分宝贵,所有人都专注听着,默默的记着笔记,不时提出自己好奇的问题;李馨梦则不时按下快门,捕捉着这对支教夫妻的一颦一笑。

高效而充实的采访终于结束,眼看到了午饭点,众人被热情的村长留下来,到村委会吃一顿便饭。

趁着等候的工夫,邱迪生迫不及待的用手机登录了微博小号,查看了自己昨晚匿名发布的那一则爆料帖。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惊奇的发现,这条微博的转发阅读评论数都已经爆表,引发的关注度已然出乎他的想象!

仔细一看,他这才发现事情并不简单。昨天晚上,他的爆料微博发布后,确实有不少网友群起响应,通过分享自驾途经康宁县的不愉快经历,与他一起抨击当地的基层工作,尤其是治安状况。

可时间到了今天上午,风向却发生了急转——康宁县政府和甘宜市政府办公室接连在网上发声,并没有回避问题,反而是罕见的坦诚相待,把昨晚的事件原原本本的描述了一通!

这一通描述详细到什么程度呢?不仅有所谓的“车匪路霸事件”现场的照片,还有警方审问嫌疑人的视频,不仅如实还原了事件经过,还把案件的调查处理工作进展对外彻底公开!

这还没完,康宁县政府主要负责人甚至还专门录制了视频,向广大网友郑重致歉,并承诺将持续加强治安管理工作;同时,这位负责人还感谢了网友的监督与批评,并且表示将重视网络舆论,积极做好自身工作……

如此高效而专业的危机公关,很快便赢得了广大网友的好评。一时间,网络风向陡然逆转。不少网友在了解到事件经过后,认为这不过是一起个案,而且警方迅速出击,已经将犯罪嫌疑人缉拿归案,工作态度和效率其实无从苛责。

更多的网友则是对当地政府直面问题的勇气、解决问题的魄力赞不绝口,更是对当地一把手勇于出镜,以更加互联网的方式直接与全国网友互动的做派疯狂点赞。

看到这里,邱迪生赫然发现,自己的匿名爆料不知不觉之中,已经成为了康宁县政府表演的舞台,而他这个最初的爆料人反倒被网友们遗忘了!

奶奶的,这咋和老子一开始设想的不太一样呢?邱迪生心里愤愤难平:本来是想给潘浩这小子扣个屎盆子,没想到这小子运气居然这么好,这也太没天理了吧?

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当初潘浩的网络爆料就能令其声名鹊起,而自己居然连事态发展的主动权都把控不住?

午饭开始,所有人都围坐在村委会简陋的餐桌旁,吃着粗茶淡饭,失望不已的邱迪生显得心不在焉。

这时候,一直有些闷闷不乐的王堂生接到一个电话,脸上的神色很快转晴。连连应了几声过后,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潘浩一眼,俩人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个眼神,王堂生呵呵一笑,挂断电话,他朗声笑道:“今天真是好事不断啊!”

坐在他身旁的潘浩顺口问道:“王干事,啥事这么开心啊?说出来给大家听听呗?”

王堂生嗯了一声:“刚刚接到我们县领导的电话,让我一定要好好感谢各位记者老师们!呵呵,昨晚的事情虽然已经得到了圆满的处理,但那毕竟是咱们县工作上的疏忽,老师们发到网上去,对咱们的工作是很好的鞭策呢!”

听他这么说,邱迪生心头暗喜:嘿嘿,总算还是把人家给得罪了吧?这么阴阳怪气的说话,这是要当面算账的意思喽?

然而王堂生接着却话锋一转,笑道:“通过这次鞭策,我们康宁县在网上进行了一次成功的危机公关,采取的各项措施,不仅得到了甘宜市委市政府领导们的赞赏,甚至连省委宣传部都专门致电表扬呢!”

这时候潘浩插话道:“是吗?那可真要恭喜王干事了!能把坏事变好事,这可不容易啊!居然还能得到省市两级领导的表扬,呵呵,这可比当初丽河市那事儿结果好多啦!”

王堂生被夸得笑逐颜开,咧嘴道:“可不是吗?呵呵,我们领导刚刚在电话里专门说了,准备借着这次机会,找你们报社好好谈谈合作的事,看能不能在网络宣传方面做点新的尝试呢!”

“噢?那敢情好啊!我们网络新闻报道组就是咱们报社专门负责网络的团队啊,呵呵,还请王干事帮忙转达一下,如果有这种合作,一定要来找我哦!”潘浩不失时机的推广着自己的业务,两只眼睛笑得眯成了线。

这一幕看得邱迪生一肚子火:妈的!凭什么?老子写的稿,老子爆的料,到头来不仅没把他坑到,反倒还能给他创造合作的机会?不行!这事儿要是让远哥知道,我肯定没有好果子吃!而且凭什么啊?这小子明知道不是他的功劳,居然演得跟是他亲自爆料的一样……

越想越不服气,紧接着他又听王堂生续道:“对了,我们领导还说,不仅要寻求合作,还要找机会当面感谢这次爆料的记者老师呢!呵呵,潘老师,不用问也知道,这事儿是您做的吧?”

潘浩呵呵笑着,并不急于表态:“小事一桩,不提也罢,呵呵……”

“这怎么能说是小事呢?”王堂生一本正经的摇头道,“潘老师是省委领导点名表扬过的网络急先锋,对您来说,这样的网络舆论监督是举手之劳,可对咱们基层宣传部门来讲,这可真是太重要啦……”

一番话夸得天花乱坠,潘浩仍旧是一副笑眯眯的姿态,全盘听着,一点没有否认的意思。

这下子邱迪生终于受不了了,啪的一声拍了一把桌子,他豁然站起身来,双眼在潘浩身上狠狠一瞪,嗤笑道:“潘大记者,明明不是自己做的事,却偏要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揽,你这脸皮可真是厚得让人佩服啊!”

忽然被人“拆穿”,潘浩显得有几分慌乱,不过很快便恢复了镇定,摊手道:“邱老师,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有点听不明白?”

邱迪生得意一笑,终于亮出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他的微博小号发布的爆料帖,昂然道:“王干事,你看好了,这个爆料帖明明就是我发的!请你转告你们领导,天阳都市报会做网络舆论监督的人,可不止他姓潘的一个!”

正文卷 第157章:反手击杀

情急之下,邱迪生的主动承认,让潘浩和王堂生相视一笑。其他人则是因为不明就里,一个个的都愣住了。

王堂生看邱迪生的眼神充满怨念,要不是碍于场合和身份,他可能已经直接冲上去开揍了。不过不动手不代表他不会埋怨,轻笑一声,他懒洋洋的说道:“原来是这样啊!呵呵,没想到邱老师这么厉害,昨晚那事儿您大部分时间可都不在场,居然也能上网发微博爆料呢……”

邱迪生竟然没听出他语气中的讥讽之意,反倒洋洋得意的笑道:“那种事,经历了一个开头还不够么?再说了,昨晚我可是完整的听你们聊过事件经过的。”

王堂生哭笑不得,又说:“行,邱老师这一次的舆论监督做得真好,差点砸了我的饭碗,更害得县里面一堆的领导挨批。要是没有潘老师帮忙,我估计已经被叫回去挨板子了吧?”

这下子,邱迪生总算听出了话风不对,心道:这里头咋又有潘浩的事儿啊?不对啊!刚刚不是说省市领导都在表扬他们么?怎么现在又改口说是挨批挨板子了?

正当他疑惑不已的时候,潘浩终于插话了:“邱老师,是不是听糊涂了?呵呵,要不要我来跟你捋一捋啊?”

邱迪生瞪了他一眼,索性懒得去追究这些琐事,继续对王堂生道:“王干事,无论如何,事情的结果还是好的嘛,不是么?麻烦你转告你们领导,要是想和我们报社合作,可以直接来找我,呵呵,我们社会部主任陆定远老师,那可是老资历的记者了,在经验和人脉方面,那都是没得挑的!”

王堂生心里暗叹:这家伙蠢成这样,难怪一把年纪了还只是个记者呢!

撇了撇嘴,他摇头笑道:“实话告诉你吧,我们领导压根儿就没提过找报社合作的事。刚刚说那些,就是我和潘老师合作演的戏,就是想让邱老师主动把真相说出来,仅此而已!”

此言一出,邱迪生几乎当场石化。站在原地,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有几分像是在笑,可又透着难掩的尴尬,还夹杂着几分愤怒……

愣神好半天后,他才嘴唇轻颤着咬牙怒道:“你们……你们怎么能这样?”

“呵呵,这个问题还是先问问你自己吧!”潘浩轻笑一声,拿出手机冲他晃了晃,手机屏幕停留在录音界面,并当着他的面按下了结束录音并保存的按钮,“不听你亲口承认,我不得被你扣上屎盆子么?在蒋总面前,我可怎么说得清啊?”

瞬间被对方道出了自己的初衷,而且还亲眼看着潘浩取证成功,邱迪生更是傻了眼。

“邱老师,破坏报社和地方建立合作关系这种罪过,我可担当不起!更何况,您这一通爆料,分明就是道听途说,甚至有造谣生事的嫌疑,呵呵,真要追究起来,我要是说不清楚,岂不是要被你害惨?”三两句话之间,潘浩故意把事情往夸张里说,最后感叹道,“我还以为大家只不过是正常的同事竞争关系,没想到邱老师你居然这么歹毒啊!”

当着众人的面被说得如此不堪,邱迪生偏偏又无从辩驳,众目睽睽之下,他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脸上烧得滚烫无比。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他一屁股重新坐下,口中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呢?不是已经坏事变好事了么……”

“坏事变好事,那也是潘老师的功劳,和你这个暗中给我们挖坑的家伙有啥关系?”王堂生忍不住来了一句神补刀。

接着,面对众人不解的目光,他笑着解释道:“潘老师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啊,我们县里被这爆料搞得一团乱的时候,是他组织团队,第一时间给我们提供了一个专业的危机公关方案……”

原来,潘浩此前通过短信给钟同德提到的“演一出戏”,指的正是这“坏事变好事”的大反转。根据他当年在天阳市委宣传部的工作经验,以及此前在丽河事件中积累的感悟,他很清楚的知道,康宁县、甘宜市在面对来势汹汹的网络舆论时,要想变被动为主动,必须进行及时有效又客观坦诚的危机公关。

于是,他在短信里将自己的想法简要阐述了一番,请钟同德将意见转达给了网络组。随后,网络组留守报社的四人全力开动,根据潘浩的指示,很快便细化完成了一篇危机公关方案。

方案审核无误后,钟同德借助自己的人脉,联系上了甘宜市和康宁县政府的相关人士。面对方案里的中肯意见,以及超高可行性的具体操作步骤,正手足无措的市县两级政府当然很愿意尝试,原本对天阳都市报的不满,也终于稍稍弱化了一些。

按照潘浩的方案,两级政府及时在网上做出正面回应,详细阐述了车匪路霸事件的经过,并且透露出了比爆料微博更多的信息,对比邱迪生“无图无真相”的爆料帖,这显然能让网友们更加信服。

不仅如此,由政府负责人出面录制视频,直接向全国网友致歉并作出解释,同时做出对舆论监督的欢迎姿态,更是彻底的将舆论反转,引得网友们一片点赞的同时,也真的为甘宜市换来了来自省委宣传部的关注与表彰。

能够料到这一点,凸显了潘浩超高的敏锐度——省上不是正好在狠抓网络舆论工作么?因此只要康宁县和甘宜市勇于尝试,一旦收获不错成效,省上势必会将作为正面典型进行表彰,如此一来,才算是真正把坏事变成了好事。

坏事成了好事,意义不仅在于可以弥合甘宜市、康宁县政府与天阳都市报的关系裂痕,平息钟同德那边来自于蒋如柏的压力,更重要的是,可以借此小做文章,同王堂生一起演一出戏,诱使邱迪生主动承认爆料的事。

潘浩感到十分庆幸,整件事下来,前后的时间不过几个小时,一切居然都按照他的设想在发展,甚至连最后诱使邱迪生的戏码,也都与他设想的别无二致。

手里拿着这厮大言不惭的录音,趁着村里手机信号不错,他直接发送给了钟同德。

不用说也知道,远在天阳市区,收到录音的钟同德第一时间来到了董事长办公室,面对仍在气头上的蒋如柏,他二话没说,直接按下了播放按钮。

此时的蒋如柏身边,陆定远毫无意外的紧紧陪伴着,钟同德知道,这家伙现在抱紧了董事长的大腿,半天的工夫,指不定说了潘浩和网络组多少坏话呢。

不过这录音一放,陆定远的脸色渐渐就不是那么好看了……

“蒋总……这个事儿吧,应该不会那么简单……”下意识的想为自己找补两句,陆定远的神情尴尬,说起话来也显得毫无底气。

蒋如柏斜了他一眼,忍不住伸手在他头上狠狠的拍了一把:“你个臭小子!你是怎么管理手下人的?合着把他稿子给毙了,他还不服气,偷偷的挖个坑,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报复我是不是?”

陆定远被这一通训斥说得抬不起头来。蒋如柏怒气难平,继续斥道:“而且还这么阴险的匿名爆料,想要嫁祸给同事?呵呵,真是让我开眼了——你说嫁祸不成就算了吧,一看到事情反转,似乎有好处捞,他居然又马上跳出来邀功……”

说到这里,蒋如柏忍不住嗤笑一声,摇头叹道:“这样无组织无纪律,为了一己私利毫无廉耻之心的人,也配当天阳都市报的记者吗?”

陆定远知道,蒋如柏这么说,是已经动了开掉邱迪生的心。作为邱迪生的直属上级,唯恐被连累的他赶紧点头答道:“蒋总批评得是,我这就让邱迪生写一份情况说明,交给钟总和您好好审一审,按照报社有关规章制度对他严惩不贷!”

钟同德见他吃瘪的样子,以及诚惶诚恐的怂样,心里自然十分想笑,索性半开玩笑的问道:“小陆啊,老邱这人我还算了解,他虽然心眼小,但胆子也不大啊!这次他捅了这么大娄子,该不会是有人在背后怂恿吧?”

陆定远一听这话,吓得冷汗都出来了,下意识的向蒋如柏投去了求助的目光。蒋如柏正在气头上,对此视而不见,反倒淡然道:“你让邱迪生在报告里把事情经过写清楚,我要彻查此事!”

接着又对钟同德微微一笑:“幸好这次有网络组的及时介入,总算保住了咱们和地方上的良好关系啊!老钟,你转告小潘一声,就说等他回来,我要当面感谢他。”

钟同德笑着应下,离开了董事长办公室。陆定远则唯唯诺诺的立在原地,迎接他的是蒋如柏的新一轮斥责。

这些消息很快便通过信息、电话传到了潘浩和邱迪生这边,看着邱迪生接完电话后面如死灰的样子,潘浩总算长舒了一口恶气:娘的,老子这次出来走基层,本来就是迫于无奈,心里憋屈着呢,不仅要忙着采访写稿,还要分心考虑方案投标的事,你这家伙好死不死,居然三番五次的跑来招惹,不狠狠收拾你一顿,你真当老子是病猫啊!

正文卷 第158章:部长家事

经过这一段插曲之后,一路上都对潘浩甩脸色并冷言冷语的邱迪生彻底消停了。午饭后,采访团乘车返回格桑镇,由于今天再没有采访任务,因此在途经一个森林公园的景点时,王堂生再次安排了下车游览。

邱迪生闷闷不乐,呆坐在车上不肯挪窝,估计是在琢磨如何写清楚那份情况说明。心里惦记着自己主题摄影的李馨梦,则迫不及待的冲进了森林,找寻着合适的素材开始拍摄。

当然,潘浩依旧被她“钦点”为摄影助理,帮她背着沉重的摄影包,一路跟着她边拍边聊。

眼见俩人相谈甚欢,其余众人也都心照不宣——王堂生认定俩人情投意合,甚至猜测潘浩是省宣李部长认定的女婿,因此自然不敢上前当灯泡;老周和岳明晨则忙着自己游览胜景,同时也觉得他俩“有情况”,同样选择了默契回避。

这下子便给潘浩创造了机会。趁着和李馨梦难得的独处时光,他开始尝试询问这姑娘的身世,以及这些日子以来对他的暗中帮助。

虽然昨晚已经得到默认,但毕竟没有直接听到答案,潘浩索性问道:“大梦,恕我冒昧哈,你家里背景显赫,喜欢摄影的话,大可以选择其它门路,为什么非要来报社当记者呢?”

李馨梦一边取景拍摄,一边头也不回的应道:“怎么?只许你有新闻理想,不让人家也做做记者梦吗?”

这话说得有几分俏皮,听得潘浩轻声发笑。

紧接着,她又补充道:“不过我可是老老实实考进来的——我进报社的时候,他还没有当上部长呢!哼,他当时还小看人来着,非说我考不上,让我需要帮忙就找他,结果怎么样?”

这番话在潘浩听来有些奇怪,仿佛她口中的“他”不是指的自己父亲,而仅仅是一个相熟的长辈而已。

当然,潘浩也有自己的想法:你堂堂一个官家小姐,哪怕能够在职场上隐藏身份,但入职的时候,究竟有没有被李部长暗中相助过,又有谁能说得清楚呢?

因为不便细问,他只好打趣笑道:“那你可比我厉害多啦!嘿嘿,要不是你托李部长帮忙,我现在估计还在妇女报打杂呢!”

李馨梦闻言扑哧一笑:“得了吧,凭你的能力和脑子,哪怕没我帮忙,要想跳到天阳都市报,也只是时间问题!”

想了想她又补充说:“不过话说回来,他当时帮你这个忙,也算是还你人情,毕竟是你帮他大忙在先啊!”

潘浩笑呵呵的表示谦虚:“嗨!那就是路见不平一声吼,但凡有点正义感的人都会那么做的。”言下之意,当然指的是在丽河救李馨梦母女于危难的事。

可李馨梦此时却果断摇头:“得了吧,你就别在我面前装糊涂啦!你明明知道我是啥意思——要不是你在丽河的网络爆料,导致他们的书记李英龙被处分,省宣部长的宝座又怎么可能轮得到他来坐?就冲这一点,你说他该不该报答你?”

这可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潘浩一直觉得是李馨梦在传话,央求她父亲一次次的帮助自己,甚至觉得这很可能是小妮子在对他释放好感,没想到事情竟然还可以如此解读!

可不是么?丽河事件阴差阳错的阻拦了李英龙的仕途,让原本议定的跨省调任计划搁浅,最终人选变换,李尚清得以顺位上任。站在李尚清的角度,要是追根溯源,岂不就得感谢潘浩这个贵人吗?

“我还真没想到还能这样解释!”潘浩哈哈大笑起来,“不过话说回来,李部长他平常日理万机,哪有工夫注意到我这个小记者啊?嘿嘿,要不是大梦你及时通报,他老人家的援手咋能每次都那么恰到好处呢?”

潘浩之所以有意把“功劳”往李馨梦身上推,当然是为了试探小妮子对他的看法——如果说只是为了感谢他在丽河的出手相救,有自己入职时的牵线搭桥已经足够,又为何会在之后三番五次的帮助呢?

比如在达瓦西事件时,他遭遇线索泄密事件,同时还有商报记者的横加干涉,要不是省宣的一纸文件,最后咋可能有那样的成绩?

又比如说在随后的兰江拆迁事件中,如果不是省宣的力挺和高度评价,他又怎么可能打得陆定远哑口无言,让蒋如柏和钟同德刮目相看?

更别提在这件事后的部长亲临视察与省委红头文件,更是直接把他塑造成了网络急先锋,打造成了全省媒体界的楷模人物!以至于到现在,他从一开始被人误会有省宣后台,竟然已经渐渐变得具备了实打实的背景一般!

在确认了李馨梦的身份之后,潘浩当然更情愿相信这是她的“功劳”,是她出于倾慕和喜欢,一次次的游说父亲帮助自己……

虽然这么想有些一厢情愿,甚至有点说不清原因,但作为一个青春正当年的男人,又有谁没点这方面的虚荣心呢?

不过,潘浩的这点虚荣心,眼下似乎被李馨梦给一眼看穿了。

“实话告诉你吧,他根本不是我的亲生父亲!”冷不丁的透露出这个消息,直接让潘浩愣在了原地,李馨梦回头瞥了他一眼,掩嘴笑道,“所以我也不可能腆着脸去三番五次的求他帮你,你可没那么大脸面啊哈哈……”

话说到这份上,潘浩的好奇心自然发生了转移,心里纳闷不已:怪不得上次看李部长来访,瞧他和大梦一点也不挂相呢!不过他俩要真不是亲生父女,这次她出来走基层,李部长不惜冒着违反纪律的风险,偷偷给沿途政府宣传口的人打招呼,这番苦心也是够难得了!

似乎是看出潘浩有些尴尬,李馨梦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解释道:“在我很小的时候,他就和我妈在一起了。我妈是个单亲妈妈,他倒也不在乎,俩人恩爱甜蜜了二十年,这一点我还是很认可他的!

“不过他的毛病就是实在太爱工作!经常加班加点的开会、出差、调研,搞得我妈这些年常常独守空房,时间一长,竟然落下了病根!所以我过年才带着她出去散散心嘛,没想到还遇上了那糟心事……”

简单的几句话,将李尚清在生活层面的形象刻画得淋漓尽致。潘浩心想:看来这位李部长不仅是个能干人,而且还是个痴情种呢!二十年如一日的和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生活,还在事业上做到如此高度,还有什么值得苛责的呢?

李馨梦显然并不这么认为,继续喃喃说道:“没想到春节一过,他居然接到了升任部长的命令,他一边心花怒放,一边又对我们母女俩愧疚不已,所以啊,他才会三番五次的出手帮你啊!”

这话潘浩听不明白了:对你们母女俩愧疚,又为什么会出手帮我呢?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李馨梦咯咯一笑:“这你就不懂了吧?他是知道我这人独立好强,要是直接帮我的话,只会让我反感他,所以他就来了个曲线救国喽!”

“曲线救国……曲线救国?”口中念叨着这个词,潘浩忽然豁然开朗:对啊!李部长这几次出手,表面上最终的最大受益人都是我,可这些新闻采访里头,也每一次都有大梦参与啊!

达瓦西事件,大梦是和我搭档的摄影记者。当时我的稿子被通报表扬,她的照片也获评独家和报社嘉奖;而省宣对商报的通报批评和勒令整改,虽然对我帮助很大,但不也同样帮她保住了成绩么?

还有兰江的采访,我又阴差阳错的和大梦搭档。这稿子一做出来就成了典型案例,被李部长高度评价,成了舆论监督、平息网络负面民意的典范,可相应的,大梦的那些照片作为报道的一部分,不也被摄影部通报全社表扬了吗?

想到这里,潘浩暗叹李尚清的“奇思妙想”:真是长见识了,这种让外人吃肉,让自家女儿喝汤的关照法,简直闻所未闻啊!更牛的是,大梦居然对这些心知肚明,唔,她没有拆穿李部长,看来是对此并不排斥,证明部长他老人家的法子用得对头啊!

“啧啧,我还一直天真的以为是我工作出色,真得到了李部长的赏识,没想到从头到尾都是我在跟着大梦你沾光啊!”想通了这一节,潘浩长叹一声,连连咂舌感叹起来。

李馨梦见他煞有介事的样子,又是一阵咯咯发笑:“你这家伙,怎么我说啥你都信啊?你当我爸那么没原则,为了讨好我,随便拉一个人就能跟着沾光么?”

女人心,海底针,这话真是一点没假。这姑娘刚刚还拼命把“责任”撇清呢,一转眼的工夫,话锋居然就变了,而且还第一次听她称呼李部长为“爸”,潘浩摊了摊手,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只见李馨梦忽然小脸泛红,举着相机对着前方的林地一连按下了好几次快门,似乎是在掩饰着内心的波动。

好一阵子后,她才转过头来,一本正经的说道:“一开始,他确实是为了讨好我,悄悄帮我在工作中取得成绩,可在我抗议过后,他居然还这么做,而且还越做越明目张胆,嗯,虽然他没说什么,但我觉得,他应该是真的开始赏识你了!”

正文卷 第159章:低声下气

潘浩很认同李馨梦的推断,毕竟在兰江市的采访后,省宣的一系列表彰举动可谓是动静不小,如果仅仅是李尚清想要帮女儿做出业绩,未免有点说不太通。

稍微深入的琢磨后,潘浩做出了自己的大胆猜测:部长他老人家说起来也是新官上任,正是需要出政绩的时候,就算他原本只是为了暗中帮助女儿,可渐渐的却发现我是个可造之材,是个可以为他的政绩出工出力的帮手,因此不惜对我持续关照,是这样么?

唔……如果是这样的话,老子现在岂不是真的就坐实了省宣后台了?没想到啊,老子去年还在市宣当个窝囊的小科员,几个月过后,居然摇身一变成了省宣部长的马前卒!

顺着这条思路,他大致可以推演出自己今后的发展轨迹——只要好好抱紧李尚清这尊佛爷的大腿,今后不仅在天阳传媒集团无人敢惹,在整个西川省传媒界,甚至是政商界,恐怕都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吧?到时候,所谓的荣华富贵、功成名就不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么?

当然,这条路虽然看起来诱人无比,但途中的艰辛荆棘想来也不会少,潘浩默默琢磨着,一时陷入了沉思。

一边琢磨,他一边还在下意识的辅助李馨梦的拍摄工作。眼见小妮子专注拍摄,嘴角的那抹微笑倒成了一幅更美的图像,他心念一动,掏出手机悄悄按下了拍摄键。

这个小动作恰好被李馨梦给看在眼里。她回头白了他一眼,佯怒道:“偷拍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哦!要是把我拍丑了,看我怎么修理你!”

说着便凑过来想要看他手机,眼见屏幕上自己清纯动人的侧脸,正与周围的满眼绿色融为一体,算得上是一张不错的美图,她颇为意外的冲潘浩微微一笑:“可以嘛,还挺有两下子的!”

潘浩挠了挠头,顺嘴解释道:“跟你这个行家里手比起来,我这只是班门弄斧啦!”

李馨梦摇摇头,一本正经的说:“其实拍照也没什么难的,只要你真正喜欢,用心去观察了,就一定能拍出好作品。”

这番话一出口,小妮子忽然又是一阵脸红,转头继续忙于她的拍摄,神情略显慌乱。

潘浩稍加品味,这才明白了她害羞的原因——表面上,这句话像是在说爱好对摄影的作用,可却还有另一种解读方式:只要你真正喜欢“一个人”,就一定能把她拍好看啊!

看着自己手机上刚刚被姑娘夸赞过的作品,潘浩忍俊不禁,笑道:“照片要好看,除了得拍摄者用心之外,也得素材本身够美才行嘛!”同样一句双关之语,算是把李馨梦给恭维了一番。

小妮子回眸一笑,脸上依然是红霞曼妙。

这副娇羞模样,让潘浩恍然间想起她刚刚提到李尚清“赏识”自己时的神情,心里顿时生出了另外一种猜测:嗯?她说起她老爸赏识我,为什么会害羞呢?该不会是李部长对她说过些啥吧?难不成所谓的赏识,其实是看上了我这个人,想让我给他当女婿,所以才不遗余力的捧我?

虽然这么想有些过于离奇,但潘浩认为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如果事情顺着这条线发展,跟刚才的“马前卒”假设比起来,情况显然复杂多了。工作与事业的发展,权利与名望的斗争中,一旦夹杂了儿女情长的因素,那一定是这世上最难应对的难题啊!

眼下,虽然心里装着两个成形的猜测,但潘浩却没法向李馨梦直接求证。摆在他面前的路貌似只有一条,那就是静观其变。

如果是部长大人想要政绩,那我这次把网上天阳的项目做好做出彩,应该不会辜负他老人家的期待吧?如果他老人家是想让我当女婿,嘿嘿,这事儿就得看接下来我和大梦能不能擦出点火花来喽!

心里这样想着,潘浩的思绪渐渐飘得更远:呵呵,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这帮人为了阻止我参与网上天阳项目的投标,想尽办法把我支来走基层,谁承想却让我撞破了这样的大秘密,坐实了真正的后台背景呢?嗯,从今往后,我潘浩再也不用担心被人戳穿,见谁都该更有底气了——这帮孙子要是知道事情会这样发展,估计肠子都快悔青了吧?

结束了下午的游览,一行人乘车返回格桑镇客栈。按照日程安排,他们将在镇上再住一晚,明日一早启程前往下一站,去采访一家扎根深山的农牧产品企业。

下午五点多,众人重新返回客栈。距离晚餐还有些时间,潘浩坐在房间准备撰写今天的采访稿。

回来的路上,他就已经和岳明晨商量过,俩人分工协作,由潘浩来主导文章的骨架与主题,由岳明晨来负责其中一部分的内容,其余部分和最终的精修包装任务,则全都由潘浩来把关。

岳明晨愿意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潘浩的主意确实更好:从支教夫妻的生活点滴入手,不拘泥于写他们的艰苦付出,而是突出描写他们的收获与幸福感,并且用更加网络化的语言和图片演绎,最终在报纸的网络版上呈现。

稿子既然要发在人家的“地盘”上,当然就得由人家来主导。对此,岳明晨没有任何意见。

至于邱迪生,一路上都默默无言的他,回到客栈便一头扎进了房间,脸色犹如霜打的茄子。今天的稿子他显然是无心参与了,毕竟光是蒋如柏要求的那份情况说明就已经够他头疼的。

靠着多年记者工作练就的笔头子,以及下午一路上的犹豫斟酌,足足花了一个多小时,晚饭前,邱迪生终于将这份报告写了出来,颤颤巍巍的操作鼠标,将其通过电子邮件发给了陆定远。

仅仅几分钟后,他便收到了陆定远的回电。电话里,主任大人对他的态度依旧恶劣,时不时还爆几句粗口,说他认错态度不积极,还骂他脑子不灵光,指责他这么做是要把自己拖下水……

邱迪生急得团团转,不断的向陆定远解释,低声下气承认着自己的错误,甚至已经语带哭腔。

可到最后,陆定远却是态度冷淡的的撂下一番话:“老邱,你跟我哭诉是没用的!你搞清楚,你现在得罪的是蒋总!不仅伤了他老人家费尽心思建立起的地方关系,还让他不得不拉下脸来说潘浩的好话!你自己想想,这样不是等于在打蒋总的脸么?可你倒好,在情况说明里头居然还想为自己辩解,我可以告诉你,这东西要是让蒋总看到,铁定直接把你给开了!”

挂断电话,想到自己随时都有可能丢掉饭碗,邱迪生是真的感到害怕了。

回想自己当初跟着田小薇混,在部门和报社里也算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在部门风云突变后,为了生存,他又转投陆定远帐下,对这位大哥鞍前马后的服侍着,怎么到了关键时刻,这姓陆的居然没有半点关照,反倒还站在领导的层面,对自己各种言语恐吓呢?

越想越觉得愤愤不平,邱迪生恨得牙痒痒,自语道:妈的,说白了,他不就是怕这事连累到他么?所以他是巴不得老子被开除,一了百了,让这件事赶紧翻篇?

想到这里,他更是怒火中烧,强大的求生欲终于促使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几分钟后,坐在房间里专注的修改稿件的潘浩听到一阵敲门声。本以为是李馨梦上门找他闲聊,可笑眯眯的打开门,见到的却是顶着一张臭脸的邱迪生。

潘浩本能的想关上门,却听邱迪生冷不丁的冒了一句:“你想搞倒陆定远不?”

一听这话,潘浩瞬间来了兴致:啥?搞倒陆定远?哈哈,邱迪生这个见风使舵的墙头草,捅了天大的篓子,得不到自家老大的庇护,这是心生怨恨准备报复了哈?嗯,狗咬狗什么的,最有意思了……

抱着这样的兴致,潘浩重新打开了房门,似笑非笑的问道:“邱老师,你想说什么?”

“我有一个天大的秘密,你想听吗?”邱迪生显得胸有成竹,目光坚定无比。

潘浩呵呵一笑:“什么秘密这么神秘啊?”

“要我说出这个秘密,我有一个条件!”

潘浩闻言更是好笑:“邱老师该不会是想让我帮你说好话吧?呵呵,你昨晚的举动确实不地道,听说蒋总大发雷霆,说是要开除你呢,我区区一个普通记者,又怎么可能左右他老人家的想法呢?”

邱迪生只当他是在有意让自己难堪,心里强忍不满,继续恳求道:“浩……浩哥,你可是有大人物撑腰的人,只要你愿意,在天阳传媒集团大楼里,还有你办不成的事儿吗?算我求求你,看在小薇姐的份上,你就帮我这一回,等我渡过难关,今后有啥能为浩哥效劳的,我姓邱的一定……”

“等等,你说啥?看在小薇姐的份上?”潘浩迫不及待的打断了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小薇姐离开社会部,你可是第一时间去拜了陆定远的码头啊!你做出这种事,还好意思跟我提小薇姐?”

正文卷 第160章:达成合作

一提起田小薇,尤其是听邱迪生提起她,潘浩当然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表面上对田小薇忠心耿耿的家伙,在她落难的时候不仅第一时间叛逃,而且还大有落井下石之举,实在是可恶得很!

厌恶无比的瞪了他一眼,潘浩又想甩对方一脸闭门羹。

邱迪生眼见希望即将破灭,情急之下大声道:“我委曲求全,都是为了帮小薇姐啊!”

这个解释让潘浩嗤笑一声:“邱迪生,你还要点脸不?这种话你都说得出口?”索性再次将门打开,他双手交错放在胸前,饶有兴致的盯着对方,想着看这厮到底怎么把话圆上。

邱迪生倒也不生气,依旧腆着脸赔笑道:“浩哥您有所不知啊,其实我对小薇姐的感情……那也是很深的!您忘了,上次因为她,我还动手和您打架来着。”

潘浩哭笑不得,心道:你那明明是被老子打好吧?

“因为线索泄密的事,小薇姐莫名其妙的被牵连处分,我觉得这背后肯定不简单,所以就暗中想了个计划,决定先假装投靠陆定远,获取他的信任,看能不能探听到一点情报……”

邱迪生的解释并没有出乎潘浩的意料,不过真的听这厮亲口说出来,潘浩却觉得无比滑稽。不过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是想听这厮说完,便戏谑笑道:“看样子,你是有所收获了么?呵呵,这收获来得可真及时啊!”

言语之中满是讥讽,那意思是:你没捅娄子的时候咋不吭声呢?自己有事了,就拿这个借口来求人帮忙,这不是把老子当傻x么?

邱迪生不以为意,讷讷道:“是啊!经过我的调查,我发现泄密事件根本不像陆定远说的那么简单!他说是高明坤去偷拍了您的电脑,可实际上呢,那小子压根儿就是个替死鬼!”

这番话一说出口,倒是提起了潘浩的兴趣。他的思绪回到了田小薇被处分的当晚,俩人举杯对饮时,田小薇轻描淡写道出的一个猜测——作为向来谨小慎微的无名之辈,高明坤为何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或许是陆定远拿住了他什么把柄,胁迫他不得不这么做呢?

这一张牌,被田小薇视为扳倒陆定远的王牌和底牌,然而时间过去那么久了,潘浩也没有正儿八经的去调查,因为在他看来,搞定陆定远完全有另外的办法,而且是迟早的事。

不过眼下邱迪生把话都说到这里来了,他还是不介意听一听的。如果这厮有真凭实据,他倒不介意在适当的时候,给陆定远来一出后院起火的好戏。

“进来说话吧!”开门放邱迪生进了房间,潘浩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悠闲无比的坐在了椅子上。

邱迪生见他感兴趣,心里自然大戏,问道:“怎么样,浩哥?其实说到底,我们都是站在小薇姐这边的,现在我被姓陆的利用陷害,我也只有找您帮忙啦!”

潘浩懒得理他那牵强附会的说辞,直接问道:“你说高明坤是替死鬼,可有什么证据?”

邱迪生清了清嗓子,故作神秘的说:“姓陆的亲口告诉我的,哪还需要什么证据?他说,高明坤在一个广告项目里吃了回扣,被他无意中撞破了!呵呵,这事儿要是败露,高明坤搞不好是要坐牢的,所以姓陆的拿这个胁迫他,让他主动把泄密的事揽下来,甚至不惜为此丢了饭碗……”

潘浩明白,这个说法其实是站得住脚的。他和田小薇早就猜测,陆定远一定是拿住了高明坤无法辩驳的黑料,才能让他如此心甘情愿的主动认罪受罚。现在看来,猜测得到了印证。不过要说这是什么证据,口空无凭的,又怎么能算呢?

“呵呵,邱老师煞费苦心,居然搞到这么重要的情报,真是让人佩服啊!”潘浩忍不住笑着调侃了两句,又问道,“陆定远亲口对你这么说的?”

邱迪生毫不犹豫的连连点头:“他是吃饭的时候喝大了,自己吹牛给说出来的!当时在场的还有陈一琼呢,不过他俩是穿一条裤衩的,陈一琼应该不会帮忙作证。”

“那你现在有什么证据,证明他说过这些话么?”

邱迪生明白了他的用意,拍胸脯道:“虽然我没有录音,不过他既然都这么说了,这事儿肯定没差!咱们只要顺着线索查一查,还怕不能水落石出么?到时候,看他姓陆的还怎么在蒋总面前摇尾巴!”

越说越解气,他仿佛看到了陆定远事情败露,被集团严肃处理的样子,竟然得意的笑出声来:“浩哥!咱们一起给小薇姐讨回公道吧!”

潘浩没有接话,悠悠然点了一根烟,沉吟片刻后这才说道:“行了,邱老师,你说的事我不感兴趣,你请回吧!”

此言一出,自以为获救有望的邱迪生顿时傻了眼:“你说啥?你……你不感兴趣还让我进来说半天干嘛?你……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啊?”

眼见这厮就要原形毕露,潘浩冷冷一笑:“让你进来说话,是怕你在外头瞎咧咧,又给报社丢人!”一边说一边掰得手指头咔咔作响,同时站起身来,自顾自的打开了房间门:“怎么样?你是自己走,还是要我亲手送你出门啊?”

面对如此露骨的武力威胁,邱迪生只能撇撇嘴,一脸怨念的瞪了潘浩一眼,泄气的走出了房间。

“邱老师——”看够了邱迪生丧气的落魄样,潘浩终于在他临出门的最后一秒叫住了他,“虽然你说的事我不感兴趣,但并不意味着我不愿意帮忙啊!”

情绪上的大起大落,让邱迪生的脸部表情陷入了扭曲。站定脚步转过头来,他疑惑的问道:“你还想接着拿我寻开心么?呵呵,也对,看我现在这样,最开心的人不就是你么?”

潘浩不置可否的轻轻一笑:“邱老师,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你就不想听听我打算怎么帮忙?”

邱迪生如今把潘浩视为救命稻草,因此哪怕刚刚受辱,情势也让他不得不耐住性子转身回来。

“说实话,要想搞垮陆定远,我现在有很多办法,不缺你刚刚提供的那条线索!”经过一番折腾,潘浩料定对方确实已经走投无路,这便耐心解释道,“不过邱老师或许可以帮我另外一个忙,如果事情办得漂亮,我可以保你让你安全渡过难关!”

邱迪生闻言两眼放光,同时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可不是么?人家可是和省宣李部长谈笑风生的大人物,要想收拾姓陆的,不跟玩儿一样么?我也是糊涂了,居然拿这个来当筹码!不过话说回来,他都这么有本事了,又有啥需要我帮忙呢?

带着这份好奇,邱迪生只听潘浩继续笑道:“邱老师现在深陷困境,却没法当面向领导声辩,只能任凭陆定远从中传话,心里一定很憋屈吧?”

一说到这个,邱迪生当然是恨得牙痒痒。他早就认定陆定远为了撇清责任,在蒋总面前说了他无数的坏话,以至于连他那样言辞恳切的情况说明书都无济于事!

“既然如此,邱老师为什么不设法提前结束这次采访,回到天阳去呢?”

潘浩的问题让邱迪生一怔,接着嗤笑道:“你开什么玩笑?这次采访规格那么高,沿途都安排得妥妥当当,每个人身上都背着任务,我无缘无故的说要回去,能走得掉吗我?”

“呵呵,那假如不无缘无故呢?”潘浩循循善诱,“比如,邱老师水土不服,身染重病?面对这种突发状况,总不至于还要让你带病工作吧?”

邱迪生闻言眼前一亮,暗道:对啊!我要是病了,报社总不至于这么不讲情面,直接把我给开除了吧?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觉得不对劲:“我要是重病到要回天阳医治的程度,又怎么能在领导面前声辩呢?”

“呵呵,邱老师算是问到点子上了!”潘浩耐着性子拍了拍他肩膀,“放心吧,你只管帮我这个忙,只要你病得足够重,这次走基层采访能够中断,我不就也能回报社了么?到时候你只管养病,其它的事情包在我身上把!”

邱迪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上下打量着潘浩,唯恐对方憋着什么坏,喃喃道:“我……我凭什么相信你?”

“哈哈哈……”潘浩放声大笑,“邱老师,你别逗了!你现在还有别的选择么?我要是你,现在最该考虑的,应该是怎么把这出戏演得漂亮些,你说呢?”

邱迪生确实别无选择。在潘浩的言辞引导下,他渐渐进入了一种孤注一掷的思维,脑中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口中叹息一声,点头道:“要想演得像,倒不如玩真的……不过,你急着回天阳干嘛呢?”

潘浩懒得理他所谓的“玩真的”所指何意,脸色一沉,摊手道:“这就跟你没关系了。邱老师,祝咱们合作愉快吧!”一边说,他一边煞有介事的端起了桌上的水杯,冲邱迪生意味深长的微微一笑……

正文卷 第161章:过敏

送走一脸忐忑的邱迪生,潘浩关上房门,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他提出这个计划,当然是为了让自己能够有机会提前赶回天阳——就在傍晚时分,他接到了顾丽莎打来的电话,对方通知他,市委宣传部发布了最新消息,说是原定于下周三举行的评标会,因为领导日程变动等原因,将会提前到周一举办!

一听到这个消息,潘浩便觉得事情不妙。

心里思忖:李正飞这小子为了不让我中标、不让我赢,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先是给要闻部的人透风,让他们找到蒋总,想出了派我来走基层的主意,又对莉莎百般刁难,差点就没能报名成功。

现在可倒好,把评标会的日期这么一改,貌似无伤大雅,其实是大有文章啊!

呵呵,按照原定时间,我没准还有机会赶回去,可现在忽然给提前两天,而走基层的采访日程要到周日才结束,我咋可能在一夜之间回到天阳?

且不说一直在路上,有没有法子顺利完成投标方案书,就算是完成了,到时候没法亲自参加评标会,估计又只能派莉莎去,她毕竟年轻,李正飞这厮万一使点阴招,她怎么招架得住?

最要命的是,李正飞居然能把日期掐得这么准,显然是已经和要闻部的人通了气,知道了我的出差行程。这两帮人联起手来整我,我要是还不想办法应对,这次投标的事可能就真黄了!

想到这一连串的后果,潘浩开始思考应对之策,没想到瞌睡来了遇枕头,邱迪生的上门求助,恰好给他提供了一条思路。

虽然直到谈话完毕,他都没法确定邱迪生到底能靠什么办法中断这次采访,不过考虑到这厮为了保住饭碗的求生欲,想来多少也能有些动静……

到时候再静观其变吧!心里这么想着,潘浩把今天的稿件发回了报社,并且很快得到了批复——稿件没有问题,正常在网络版刊发。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走基层采访团的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出格桑镇,经过整整半天的车程,终于赶到了今天的目的地。

这是一家位于高山峡谷中的农牧企业,靠着天然的草场与科学的饲养,这里每年产出大量的奶肉制品,销往全国各地,尤其是为省城天阳的市民,提供了优质的产品与服务。

不仅如此,这家企业还积极吸纳当地牧民入股合伙,开创了一种全新的合作模式,让许多原本贫困的农牧民都一举脱贫,过上了小康生活。

这种优质的正面宣传案例,自然是走基层采访的首选目标,当地政府也十分重视,派来专人带领介绍,引导记者们进行了一次全方位的体验式采访。

所谓体验式采访,指的是除了找典型人物采访一些“故事”之外,还亲自投身到一些劳作当中,体验一线劳动者的辛劳,在稿件中抒发记者自身的切实感受。这种走基层、转作风、改文风的安排,也是近年来宣传部门极力提倡的。

“各位记者老师请看,这里就是咱们的机械化挤奶流水线啦!”下午两点过,在企业负责人的带领下,众人来到了一台特别的机器前,负责人笑着介绍道,“如果老师们有兴趣,可以亲自上手操作一下设备,体验一下自动化挤奶的乐趣!”

原本是一句客套话,没想到这一次却收到了回应。

一直沉默寡言,几乎是跟在队伍最后的邱迪生忽然露出头来,似笑非笑的说道:“自动化挤奶有啥好体验的?既然都走基层了,为什么不让我们体验一下最原始的方法呢?”

所有人都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有人甚至窃窃私语,直言这省城来的记者老师“恶趣味”。

邱迪生也不以为意,继续说道:“如果没有感受到原始方法的辛苦,又怎么能知道自动化挤奶的可贵呢?”

这么一说,不少人都会意的点了点头。那负责人也认同的嗯了一声:“这位老师说得有道理!”接着便命人安排去了,不多时,一头健壮的奶牛便被牵了过来,另一工人则拿着一只大桶,放在了奶牛身下。

“你们给记者老师们演示一下,以前你们在家里都是怎么给牛挤奶的!”

随着负责人的一声令下,一名女工开始了作业。一边娴熟的挤奶,她还一边耐心的给众人讲解动作要领。省城来的众人哪见过这等稀奇,都听得十分专心,李馨梦甚至还饶有兴致的拍起了照片。

不多时就轮到记者们的体验环节了,邱迪生当仁不让,第一个举手上前,坐在了奶牛旁边。

“嗯,这位邱老师虽然动作有些生疏,但新手能这么快成功挤出奶来,也算是不容易了!”企业负责人专注的看着,不时发出点评,“大家也看到了,人工挤奶不仅速度慢,而且还很容易让奶源受到污染……”

一边点评,他还不忘一边给自家产品说好话,可这话还没说到一半,便听身后传来一阵惊呼。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邱迪生竟然伸手到那盛着鲜牛奶的铁桶中,结结实实的捧了一捧奶,美美的送进了嘴里!

如此反常的举动,一时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可邱迪生却毫不在意,一连又喝了好几大口,直到脸上都沾满了牛奶,自己也打了个响亮的饱嗝为止。

“天哪!邱老师,您这是干嘛啊?”见到这一幕,那负责人大声疾呼,“这玩意儿直接喝下去,您就不怕拉肚子吗?”

一听到“拉肚子”仨字,一直觉得邱迪生古里古怪的潘浩忽然明白了:难道说这家伙是故意这么做,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生病?这就是他昨天口口声声说的“玩真的”?

想到这里,潘浩差点苦笑出声来:喝点没有煮开过的牛奶,顶多也就是拉肚子呗,这算什么病啊,咋可能让这次走基层采访的行程中断?

面对所有人不解的目光,邱迪生擦了擦嘴,起身笑道:“我是闻着这牛奶的味道太香了,实在没忍住……”

一边说着,他脸上的笑容却渐渐凝固了,双手也忍不住捂住了小腹,脸色渐渐涨得通红!

这是在演戏吧?就算是拉肚子,也不可能这么快啊!潘浩撇了撇嘴,差点没忍住当场调侃这厮两句。

可邱迪生的样子却不像是装出来的——众目睽睽之下,只见他缓缓弯下腰去,通红的脸上竟然冒出了一颗颗的红色疹子,很快,脖子和手臂上也都遍布红疹!

扑通一声,邱迪生一边下意识的抓挠着疹子,一边两腿一软,直接摔倒在了地上,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可听那声音却是恐怖无比,仿佛是喉咙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般。

“不好了!这是过敏啊!”人群里,有人忽然吼了一声,这才算是给所有人提了个醒。

不过新的问题随之而来——过敏反应这么严重,这家伙自己不知道么?为什么还要作死,大口大口的喝那么多牛奶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放眼全场,除了邱迪生之外,估计也只有潘浩才清楚了。

啧啧,邱迪生啊邱迪生,你这求生欲可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为保饭碗豁出去玩命,你这样的人,为达目的还有啥事干不出来?

这一刻,潘浩算是明白邱迪生当初为什么义无反顾的选择背叛田小薇了——如此不择手段的人,当然永远是自己的利益至上。

原本平静的采访现场一时间混乱无比。所幸企业方面因为地处偏僻,自己在厂区建有医务室,配备有两位专业的医生和一些基础的药品。

经过紧张的抢救,邱迪生因为过敏引发的呼吸问题算是缓解了,不过情况仍然不容乐观。医生一脸严肃的表示:“他这种情况很严重,不是一般抗过敏药物能治好的,建议尽快送到医院住院观察,不然在高原上待着,随时都可能有生命危险!”

这样一来,一切就顺理成章了。作为当地的向导领队,王堂生将情况汇报给上级,再层层上报一路到了市委宣传部和省上;而潘浩则请岳明晨向报社汇报情况,让社长钟同德和集团董事长蒋如柏都第一时间知悉。

不到一个小时,省城便传来了最新消息。

蒋如柏最终拍板,认为还是救人要紧,建议安排车辆尽快将邱迪生送回天阳,其他人则继续原定行程。

如果真按照这个方案执行,那潘浩借机提前返回天阳的如意算盘必然落空。

万幸的是,省委宣传部方面居然又及时传来好消息——经过多方协调,有关部门同意安排附近景区的一架专业救援直升机运送病员!不仅如此,为了采访团记者的安全考虑,省宣还建议提前终止此次采访,让所有人员跟随直升机一并返回天阳!

听到这个消息,潘浩差点激动的笑出声来,暗道:李部长啊李部长,你可真是我的命中贵人!你咋就这么神,次次都能知道我的心意,回回都能恰到好处的帮我一把呢?

正文卷 第162章:惠人惠及

坐在返回天阳的直升机上,潘浩对面正是一脸闷闷不乐的李馨梦。

踌躇满志想要拍摄主题摄影作品的她,刚刚撒欢拍了几天便遭遇这种变故,自然心绪不佳。

由此,潘浩也得以想通了此番巧合的根本原因——省宣李部长哪里是为了帮他啊?于公于私,人家这都是在帮自己好吗?

对公来说,作为主管全省媒体宣传工作的单位一把手,李尚清听闻有记者在走基层的采访中患病,并且有生命危险,不管什么原因,他都得做出表态,以彰显他这个一把手对基层媒体工作者的尊重与重视!

换句话说,这是新官上任的李尚清表姿态、收人心的必然选择。

而于私来讲,本来就担心女儿李馨梦的他,听说同行队伍里有人出事,势必会联想到宝贝女儿,多半是越想越心慌,唯恐女儿哪天也有个三长两短,觉得还是统统召回来最为稳妥。

不过对潘浩来说,不管李尚清是出于何种目的,客观上来讲,确实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直升机在天阳某小型机场落地后,邱迪生自然是被第一时间送去医院救治,其余人则就地解散,各忙各的去了。

适逢周五,时间又已经接近下班时间,潘浩和李馨梦因此都没有再回单位。从机场出来,虽然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但李馨梦却依旧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磨蹭着不想回家。

潘浩看得出来,她应该是猜到了李尚清中断采访的用意,这是在跟她的部长老爹置气呢。

“怎么?雄心勃勃的作品还没拍完就被叫回来,心里不舒服对吧?”

面对潘浩的询问,李馨梦白了他一眼,嘟囔道:“他真是管得太宽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更何况又没有跑到地球另一边去,他至于这么担心吗?”

潘浩不便评论部长家事,只得嘿嘿一笑:“没关系,高原风光拍不成,就帮忙拍我的选题吧——不知李大摄影有没有兴趣呢?”

“你的选题?”李馨梦一脸好奇,“你又有什么鬼点子?说来听听呗!”

“呵呵,既然你现在还不想回家,我又正好饿着肚子,咱们不如找个地方边吃边聊?”

在潘浩的建议下,俩人打了辆车进城,将行李暂时放在了潘浩的出租屋,这便一同趁着夜色,来到了天阳著名的夜市一条街。

人声鼎沸的街上,天南海北的美食档口满满当当,吆喝声、碰杯声、划拳声、欢笑声……阵阵声浪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绝妙的市井画卷。

置身其中,寻觅着今晚的吃食,潘浩边走边对李馨梦笑道:“怎么样?你应该很少来这种地方吧?”

李馨梦毫不避讳的点了点头。确实,作为官家小姐,她平日里用餐的场所都较为考究,对环境和卫生状况都很在意,像这种“苍蝇馆子”,她是决然不会光顾的。

“可实际上呢,绝大部分天阳人都很喜欢这样的烟火气!”潘浩自顾自的讲解道,“辛苦工作一天后,约上三朋四友坐下来喝两杯,或者是和朋友小聚,一起倒一倒苦水,聊一聊生活的不易,又或者是和另一半一起,单纯以四处寻觅特色美食为乐……这就是所谓的生活气息,也是很多人喜欢天阳这座城市的原因啊!”

听潘浩如此动情的讲述,李馨梦也是饶有兴致,渐渐被他对这座城市的感情打动,心念一动,不禁莞尔问道:“那我们现在算是哪一种呢?”说着,脸上又是微微泛红。

潘浩看得分明,暗道:你这小丫头,明明是你主动撩我,怎么自己还先害羞了?

这几天以来,他和李馨梦算得上是朝夕相处,亲眼目睹她好几次的娇羞姿态,潘浩免不了在心里琢磨:她该不会是真的对我动了那方面的心思吧?

便道:“那还用问吗?我俩现在当然是在找特色美食啦!”这话一出口,虽然没有半个字事关暧昧,却因为前文的关系,让李馨梦联想到他“另一半”的那套说辞,心里自然是小鹿乱撞,脸上更加绯红。

潘浩见她这么不禁逗,转而笑道:“不过更重要的是,咱们还得谈业务呢!”说话间,他已经发现了一家中意的馆子,伸手十分自然的攥住了李馨梦的手腕,带着她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感受着暧昧言语与强势引领,李馨梦埋着头,单手摆弄着挂在脖子上的相机,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让脸上的红晕尽快消散,免得被潘浩瞧出不自然的端倪来。

潘浩虽然早就识破,却并不点破,跟没事儿人一样的点完菜,又对她言归正传:“刚刚我提到了烟火气,你这么聪明,应该猜到我这次的选题是什么了吧?”

李馨梦不知该感激他帮自己分散注意力,还是该埋怨他不解风情,清了清嗓子,她故作惊奇的问道:“所以说……你要我拍烟火气?”

“不错!”潘浩略显激动的拍了拍大腿,“烟火气这东西拍好了,绝对是最能够反映这座城市的百姓生活状态的东西,无论是艺术价值,还是放在网络上的传播度,一定都不会差的!”

李馨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这么说起来倒是有道理,不过说实话,我的生活离这些东西太远了,恐怕拍不好啊……”

潘浩看她难得的流露出不自信的神色,鼓励道:“有我呢,你担心个啥?周末两天,我白天都是你的摄影助理,除了负责拎包递设备之外,拍摄地点也都交给我吧!嘿嘿,这组作品完成后,我不敢保证你在你们摄影圈内大红大紫,但让你小火一把,让某些人刮目相看,应该是没问题的。”

听他说得如此言之凿凿,李馨梦将信将疑:“你一个摄影门外汉,就这么有把握能帮到我?再说了,帮我做这个,你图什么啊?”

潘浩哈哈大笑:“我虽然不懂摄影,但是我懂传播啊!什么是好内容,是受众喜欢的内容,我还是分得清的。”

说着,又正色道:“至于我的目的嘛,嘿嘿,你帮我拍好这一组作品,我自有妙用;同时还能让你在李部长面前证明自己,大家合作双赢,多好啊!”

李馨梦翻了个白眼,撇嘴道:“谁告诉你我要在他面前证明自己了?”

潘浩笑而不语。他早看出来了,李馨梦这个长于官宦家庭的大小姐,一定是历来身受父亲照顾与庇护,偏偏却生出了独立好强的个性,想要证明自己的意愿就差写在脸上了,否则她每次有大新闻都上赶着抢着去,条件艰苦的出差也都一马当先图个什么?

同样,眼下她嘴硬不承认这一点,自然也是因为这股子好胜心。

虽然嘴硬,但李馨梦最终还是接受了潘浩的提议。俩人大快朵颐之后,当晚便开始了第一轮的拍摄。潘浩带着她走遍了天阳城里的繁华地带,镜头收录下了酒吧街的灯红酒绿、烧烤摊的烟火气息、火锅店的热气腾腾,还有大街上那宛如早晚高峰的车水马龙,无一不彰显着天阳这座城市的独特韵味……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周末两天便在日夜不停的忙碌中度过。

周一一早,潘浩穿上一身得体正装,早早的坐车来到了市委大院门口,期待着准点参加今天上午举行的“网上天阳”项目的首轮评标会。

抬眼望了望这座曾经熟悉无比的院落,一时间他有些感慨,想起了曾经两点一线在这里当差上班的日子,那时候的他,怎会料到今天能以这样的姿态、这样的信心重新踏入这座院子?

“哟!这不是潘大记者吗?”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潘浩熟悉无比,不用回头也知道,这是前女友白文静在假装热情的调笑着他。嗯,对了,现在是上班时间,她应该还是和李正飞一起来的单位吧?

果然,李正飞的声音随后响起:“想不到啊,你居然能赶上今天的评标会!潘大记者,你可真有本事啊!”

“呵呵,抱歉,让李副主任失望了!”潘浩站定脚步,扭头瞥了这对狗男女一眼,对李正飞轻描淡写的一笑而过。

“没关系,我还是那句话,你是不可能赢我的!”面对嘲讽,李正飞不以为然,“呵呵,且不说你短短两天时间能不能赶出一份方案来,就算你临时抱佛脚给做出来了,也不可能是人家的对手!”

“噢?听李副主任这意思,我今天是要白跑一趟喽?”

“实话告诉你吧,这几天交上来的几个方案我们都已经看过了,有一两个十分亮眼,上至贾部长,下到吴主任都很满意。至于你嘛,他们都觉得你对走基层采访更感兴趣,估计早就把你给忘了吧!”李正飞自顾自的说着,“如果我是你的话,干脆就现在回去算了,免得待会儿在会上丢人现眼!”

“呵呵,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更好奇了!”潘浩明白对方是在拙劣的使用激将法,试图扰乱自己的心绪,便笑道,“不过话说回来,既然我都已经必败无疑了,李副主任还煞费苦心的更改评标会时间,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么?”

猛然蹦出的一句大俗话,听得李正飞脸色一沉,冷冷的哼了一声,他撂下一句“走着瞧”,这边拉着白文静大踏步的走进了单位大院。

正文卷 第163章:何书记

时间很快来到了上午十点。市委办公楼会议室里,一席领导们依次在主席台就座,而前来参加评标的各单位代表则一排排坐下,画面宛如一座考场。

潘浩放眼望去,只见到场参与评标的单位少说也有十几家,如果要依次上台讲解各自方案,今天上午应该是一场持久战了。

人群中,他当然也十分眼尖的发现了要闻部的庄若言。跟以往不同,这一次这位庄老师还请来了他们主任许望山助阵。

俩人原本气定神闲,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可当陡然见到潘浩时,他俩均是脸色一变,低头窃窃私语了一阵,似乎是在讨论为什么潘浩会出现在这里。

这一幕看得潘浩暗自好笑:呵呵,走基层采访提前结束的事,周五应该就通知到单位了,看他俩这样,蒋总他老人家应该是没有跟他们说啊!对了,蒋总多半是被这俩人给惹烦了,怕他们知道消息后又去找他闹吧?

思索间,只见庄若言起身又走到了李正飞旁边,凑到这厮耳边低语了一阵,看样子多半是在追问缘由。李正飞笑着拍了拍他肩膀,那嘴脸,不用听潘浩也能猜到,多半是在言语贬低自己,以宽慰庄若言。

几分钟过后,评标会主持人、市委宣传部外宣办主任吴世通大声宣布会议开始。

“经过前期通知、公示和报名,以及市委宣传部严格的资质审核,今天进入评标会的单位总共有15家!”面对市委领导,吴世通不敢怠慢,事无巨细的介绍着情况,“15家单位中,有些早早的就完成了方案,提交到了宣传部,接受了我们的初步评议;还有个别单位是这两天才上交方案,时间仓促,我们还没来得及仔细评议。总之,希望今天大家都拿出状态,把各自方案中的亮点讲好讲透!”

一番鼓动后,吴世通当然免不了要拍拍领导马屁,依次介绍了到场的众多领导。

让潘浩略感意外的是,身为省委常委的天阳市委书记何朝阳居然也亲自到场旁听。

虽说是旁听,但毕竟人家是一把手,主席台的中间位置肯定是他来坐,而且在吴世通的建议、贾仕廉的恳请下,他当然还得“随便说两句”,给宣传部的工作提出一些提纲挈领的建议。

“同志们!”何朝阳嗓音中气十足,“城市宣传工作是市委班子十分重视的一环。这项工作怎么开展、开展得好不好,关系到天阳能否争取到更多的外界投资,能否吸引到更多的外来人才,能否把城市的品牌价值提升上去!要做好这项工作,光靠我们闭门造车是不行的,所以才会有这次的试点项目,希望借助社会力量,一起通过互联网的渠道,宣传好我们天阳!”

领导发话,将宣传部的工作意义拔高到这种程度,贾仕廉当然心花怒放,带头鼓起了掌来。

一阵掌声过后,何朝阳继续说:“前两天,我还专门要了一份方案来看,呵呵,虽然只是随机抽选了一份,但看完之后我感到很欣慰——无论是创意还是手法,市场化运作团队的路数,确实比咱们要高明不少啊!

“呵呵,我说这个,咱们的贾部长应该会有意见了——我当然不是在否定咱们市委宣传部的工作,恰恰相反,我认为咱们能摆脱束缚、主动求变,引入更有竞争力的合作模式,这种精神是值得所有单位学习的!”

一番话说得贾仕廉激动不已,毕竟身在官场,同时又是宣传部这种非核心机关的一把手,他实在是太难得到大领导的“关照”了。没想到眼下评标会还没开始,领导便给他了这么多的认可。

不过同样的领导发言,在潘浩听来却是别有一番解读。心里感叹:好你个李正飞啊,跟老子玩这一手?呵呵,我说你咋那么底气十足呢,敢情是请来了强力外援呐?

一边暗叹,他一边也脑补了一出李正飞苦心经营的“好戏”:网上天阳项目作为重点工程,市委领导们本来就很重视,李正飞只需要稍加运作,比如给吴世通、贾仕廉等人提点建议,很容易就能让领导动起邀请何书记参加评标会的念头。

这一步只要达成了,“随机”选一个方案提前让书记看看,自然也就在情理之中了,否则难道让何书记两眼一抹黑的来参会么?

只要何书记一点头,李正飞“随机”呈上去的方案,可操作空间就太大了。潘浩觉得不出意外的话,这厮多半会拿庄若言的方案去哄领导开心。一方面是因为天阳都市报要闻部本来就足够有分量,另一方面,当然也是为接下来恶心自己做铺垫……

想到这里,趁着领导还在依次发言,潘浩拿出手机给李正飞发去了短信:“李副主任好手段啊!这么一来,领导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庄若言他们的方案中标几率直线飙升。不过你这么做,你就不怕其它单位的人说闲话么?”

短信发出,潘浩留意观察了坐在台上边缘位置的李正飞的表情。只见这厮蔑然一笑,很快便低头回复起来。

“潘大记者,你的意思是我在和何书记联手暗箱操作喽?呵呵,你不知情我不怪你,你没听何书记说吗,方案是随机选出来请他过目的,更何况书记他又不直接参与评标投票,你就别在那里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潘浩还没把这条短信看完,紧接着李正飞就又来信了:“对了,你是不是背靠省委常委的大树时间长了,觉得天底下的人都像你一样爱走后门啊?”

不得不说,李正飞的回复表面上可谓是滴水不漏,并没有失掉他公务员的分寸。

然而在这两条义正言辞的话语中,潘浩还是能读出他的得意与挑衅:我是这次评标会的主办方,我怎么操作,你管得着么?另外,别以为你有省宣李部长的关系就能上天!他是省委常委,我们何书记不也是么?更何况,何书记在省委的地位,比起李尚清来不知道高到哪儿去了!

眼见李正飞短信回得隐晦,但脸上的表情和目光神色却是既放肆又得意,潘浩倒也不置气,简单回复道:“李副主任这官话说得可真是越来越熟练了!不过,利用何书记对工作的重视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你就不怕玩出事么?”

他当然不相信李正飞和何朝阳有什么直接的利益关联,因此点出“利用”二字,便足以嘲讽对手了——老子和省宣李部长的关系那可是实打实的,你临时搬来的外援算什么?

不服气的李正飞故作不屑,又是撂下一句“走着瞧”之后,就算是终止了这场短信交锋。

这时候,评标会总算正式开始了。所有单位代表通过抽签决定上台讲解的顺序,潘浩抽到了第10位,而直接对手庄若言则抽到了第3位。

对于这种持久战一般的评标会来说,排名靠前的人显然会吸引领导更多的注意力,这是不争的事实,因此在丧失了地利人和之后,潘浩这下子算是连天时也没有占住。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左右看了看同伴一眼,低声笑道:“咱们就当学习吧,好好看看人家的方案。”

被他特邀来参会的李馨梦显然对这种场合厌倦无比,白了他一眼,自顾自的低头摆弄起了手机;只有身为“下属”的顾丽莎听得十分专注,不时的在本子上做着笔记。

前两位登台讲解的,是天阳排得上号的广告传媒公司。他们的方案虽然ppt做得五彩缤纷,但内容却更像是旧瓶装新酒,只是把以往的套路加了一个网络化推广的框。

潘浩不明白他们是看不上那50万的项目预算,还是对自己太过于自信。而和他抱有同样看法的,还有包括何朝阳在内的诸多领导。

虽然明确表明不会直接参与评标,但何朝阳的脸色,却成了评标委员会众人打分的最佳参考。眼见领导听得面无波澜,甚至都没有正眼看过投影屏几次,大家当然便心里有数,最终给出的评分自然不会高到哪里去。

“接下来,欢迎咱们天阳都市报的资深媒体人庄若言先生,带来他的投标方案讲解!”

终于,伴随着吴世通的呼喊,一片客套掌声中,庄若言信心满满的迈步上台。

“何书记好,各位领导好,在座的各位老师,早上好!”上台后,庄若言倒是谁都不得罪,挨个把所有人都照顾到了,接着自我介绍道,“作为一名有着十多年从业经历的时政记者,我对天阳市这些年的发展轨迹十分了解,对天阳近年来取得的可喜成绩由衷感到高兴,也由此对这座城市积累了极其深厚的感情!所以在这个方案中,我融入了我的这种感情,真心希望它能帮助天阳更好的宣传自己,让全国乃至全世界的人们都知道咱们天阳的美名……”

这番话说得极其漂亮,既不露痕迹的拍了市领导们的马屁,也让自己悄然占领了道德制高点——我可不是为了钱来投标的,而是出于对城市的发自内心的热爱啊!

台下,潘浩见到庄若言如此纯熟的“演技”,自然也是叹为观止,暗暗叹道:真有意思啊,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正文卷 第164章:好饭不怕晚

“众所周知,我们天阳历史悠久,拥有极其丰富的人文旅游资源,是一座很有底蕴的城市!”终于,庄若言正是切入了正题,指着投屏上精心制作的幻灯片,一点一点的开始了讲述。

潘浩认真听着,同时也在心里默默的给他的方案作总结。

总的说来,庄若言就是想以天阳的历史人文底蕴为基础,向全国的网友卖一把情怀;再以这座城市如今极富现代化的新区为代表,向网友们展露一把城市新颜——用强烈的反差对比,构建起天阳鲜明的城市形象,凸显天阳注重现代产业发展,同时也重视传统保护的风范。

而在具体操作方式上,庄若言则表示,他希望通过时下流行的微电影的形式,撰写几个有深度的剧本,用讲故事的手法来向网友传达观点,同时,微电影也更加符合互联网的传播规律……

眼见庄若言一边说,台上的何书记则一边频频点头,潘浩进一步印证了自己先前的猜测:呵呵,这方案表面上是在宣传城市,其实骨子里却是在给主政者唱赞歌啊!关键是这赞歌唱得还十分有分寸,毫无媚俗之嫌!这种东西,哪个领导看了能不心花怒放?

嗯,这个庄若言到底是个老记者,在这方面的手腕果然非同寻常!

正因为这个方案实在太合领导心意,以至于在庄若言讲解完毕后,现场竟然由何朝阳带头鼓起了掌,掌声经久不息,仿佛这场评标会已经提前有了结果一般。

面对这场面,全场除了市领导们之外,最得意应该就是李正飞和庄若言等人了。走下台路过潘浩身边时,庄若言还不忘和潘浩对视一眼,目光之中挑衅意味明显。

不多时,李正飞也发来短信:“怎么样,潘大记者?你这走基层和写方案两头顾、两边的好处都想捞,到头来看到人家的完美方案,就不会觉得自惭形秽么?”

潘浩知道他这是在耍小伎俩,试图动摇自己的信心,嗤然一笑,回复道:“说实话,我是真没料到会被忽然支出去走基层,差点就让我错过报名和评标会了呢!不过这一切不都是拜你所赐么?”

李正飞撇了撇嘴,阴阳怪气的回道:“外出采访明明是你们报社领导决定的事,我区区一个副主任,你也能怪到我头上来?”

若不是这家伙第一时间和庄若言通气,许望山便不会找到蒋如柏闹情绪,自然也就不会有潘浩被派去走基层的这一出戏,这其实是明摆着的事,但李正飞就是认准了潘浩拿他无可奈何,所以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见到回复,潘浩差点笑出声来,心念一动,回应道:“我可没有怪李副主任的意思,恰恰相反,我还得谢谢你呢!要不是你们联手把我搞去走基层,我没准还真会输给庄若言呢!”

如此一反常态的回应,李正飞并没有放在心上,只当潘浩是眼看要输,故意在他面前逞能,也就心满意足的放下了手机,静待稍后“观赏”对手出丑。

不出所料的是,庄若言之后的一众方案,都再也没有引起什么波澜。不仅台上的何朝阳听得面无表情,就连宣传部的那些评标委员们都觉得索然无味,时间一长,更是显露出了倦怠之色。

一直到临近中午12点,第九个方案刚刚讲解完。经过走过场一般的评比,得分公布后,这方案依然没法超过庄若言的那个得到90分的“满堂彩”。

一连听了9个方案,作为今天主场负责人的贾仕廉都有点坐不住了。为了体恤领导感受,他出面暂停了评标会,凑到何朝阳旁边笑着低语道:“领导,马上12点了,要不咱们午饭后休息会儿再继续?”

何朝阳抬手看了看时间,摇头道:“下午我还有会,就没法来啦!”

一旁的吴世通清楚接下来该是潘浩登场,一听领导这么表态,当然欢喜不已,大胆插话道:“何书记、贾部长,请二位领导放心,还剩下6个方案,下午我们一定严格按规定评比,并且第一时间把最终的结果交领导们批示!”

眼见吴世通在台上鬼鬼祟祟的样子,潘浩忽然心头一凛:对啊!我只当是李正飞在处处跟我作对,倒把我的这位吴主任给忘了!他虽然以前待我还行,可在我下放基层这事上,毕竟是他理亏,我当时闹的那场面也让他面子上挂不住,所以他于公于私应该都不希望我中标啊!

想通了这一节,他便明白李正飞为何那么肆无忌惮,又为何那么“能干”了。

眼见吴世通和领导们耳语,又见何朝阳似乎准备起身离开,潘浩知道大事不妙:娘的,如果把他给放走了,后面的所有方案讲解都会成为鸡肋,老子要是能中标就有鬼了!

无论如何,他明白当务之急是把何朝阳给留下。可人家堂堂市委书记,又怎么能听凭他人摆布呢?

迫不得已,潘浩情急之下,只能祭出非常手段。

“请何书记留步,听一听我的方案吧!我保证它能让您眼前一亮!”所谓的非常方案,当然就是不顾场合的当众“喧哗”一把了。

果然,所有人都想着午饭的现场,被他的这一句呼喊给顷刻镇住了。

何朝阳饶有兴致的重新坐了下来,双眼在潘浩身上打量片刻,笑着问贾仕廉:“这位小同志,看着好眼熟啊!”

贾仕廉连忙解释道:“何书记,这是潘浩,现在在天阳都市报任职,前不久刚刚上过西川日报,被省委领导点名表扬过呢!噢,对了,严格来说,潘浩同志的编制还在市委宣传部,是咱们的青年才俊呢!”

既然领导问了起来,贾仕廉当然要如实汇报。这番介绍,不仅把潘浩给捧得老高,末了这一句,还无形中给他自己贴了金,仿佛潘浩能有今日成就,全都仰赖他领导的宣传部培养一般。

贾仕廉不知领导的心思,说话走的是稳妥路线,无形中算是帮了潘浩一把。可一旁的吴世通却另有看法,一方面他不觉得何书记喜欢被如此行为左右,另一方面,他也不愿见到潘浩得到任何领导垂青的机会。

脸色一沉,他在台上摆出了直属领导的架势,斥道:“小潘同志,你这是干什么啊?何书记百忙之中抽出宝贵时间,用了整整半天支持我们的工作,这对我们来说已经是天大的照顾了!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书记下午还有别的公务要忙,你在这里瞎嚷嚷,成何体统?”

娘的,这时候还在老子面前摆架子,要点脸不?

潘浩闻言自然不悦,却笑吟吟的回道:“吴主任教训得是,何书记确实辛苦,不过我们都是为了把天阳的宣传工作搞好,为天阳广大群众谋福,俗话说好饭不怕晚,领导们又何必在意多花接下来这几分钟呢?”

既然你吴世通用领导来压我,那就别怪我有样学样,把这事儿的意义拔得比天高,高得让领导都不好意思拒绝!

一边刻意拔高,切断何朝阳拒绝的后路,一方面潘浩还起了个心眼,笑嘻嘻的补充道:“可惜了,今天时间确实紧张,不然的话,我还可以给何书记讲一讲我这个方案诞生的来龙去脉呢,相信领导一定很感兴趣,为什么天阳都市报一家单位,居然会有两个方案同时递交上来呢?”

这番话可谓是杀机毕露!表面上只是一句无关紧要的絮叨,实际上呢,假如领导真听进去了,一旦好奇追问起来,他大可以顺势把自己报名投标前后的事情一说,哪怕没有添油加醋,以领导的智慧,很容易就能猜到是有人在背后搞鬼,试图在投标评比上做手脚。

顺着这个轨迹推进下去,下至李正飞,上到他吴世通,甚至是主管宣传部的贾仕廉,恐怕没有一个能跑得掉!

正因如此,吴世通只得识趣的转了话锋,讪笑道:“你这小子,还是这么伶牙俐齿!”转而对何朝阳请示道:“书记,您看这……”

何朝阳被潘浩的话将了军——如果现在还执意要走,岂不就授人以柄了吗?说他堂堂市委一把手,干工作居然如此迂腐,到了时间就下班,根本不是真心关切天阳的城市宣传工作,不是真心想为人民群众谋福啊!这样的议论哪个领导当得起?

因此,何朝阳只得大度一笑,朗声道:“好吧,那咱们就抓紧时间!午饭吃不吃不要紧,只要别耽误下午的会就行!”

领导就是领导,轻描淡写一句话,立刻就凸显出了自己废寝忘食、一心为民的做派。听他这意思,那是索性要把后面的几个方案都听完的节奏啊!

一时间,会议室里议论纷纷,有人为何书记的决定叫好,也有人为潘浩的“胆大妄为”暗叹。这一刻,全场最纠结的人当属吴世通、李正飞和庄若言等人了——明明掐好了点,算到潘浩是没机会在领导面前展示的,没想到竟然功亏一篑,被对手一句话就破了功……

正文卷 第165章:演讲

对潘浩来说,留下何朝阳只是他计划的第一步。

他心里很清楚,用言语之功让领导被迫留下,领导心里多少还是会有意见的。如果自己接下来讲的内容没有亮点,没法引起领导的兴趣,必然会在何朝阳心里留下极其恶劣的印象。

自己虽然背靠李尚清这个大人物,可何朝阳同样是省委常委,地位比起李来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还是天阳主政的一把手,严格来说是可以管控到天阳传媒集团的!

如果把这样的大人物得罪了,自己今后的事业恐怕不会顺利到哪里去。

可凡事得看两面,假如自己接下来发挥出色,得到了何朝阳的认可,那除了网上天阳的项目合作之外,未来的势必还会有更多意想不到的好处……

抱着志在必得的信念,站在演讲台的潘浩深吸一口气,开始了自己的方案讲解。

由于时间紧迫,他并没有机会制作像其他人那样精美的幻灯片,以至于他的投影内容,居然只是一份略显单调的word文档!

一见到这幅画面,包括所有评标委员在内的众人就开始了窃窃私语,有人说潘浩这是不重视评标会,也有人说他是在自取其辱、丢人现眼。

就连何朝阳也是微皱眉头,无奈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个开场,似乎有点不够美妙……

潘浩清了清嗓子,索性操控电脑切换了窗口,开始给众人展示了一连串精美的风景照。

这举动同样显得有些无厘头,现场的议论就没有停过,而且越来越难以平息,一个声音清晰可闻:“这家伙是来搞笑的吧?瞎折腾啥呢?居然也好意思让领导不吃饭,留下来看他出洋相?”

这场面让贾仕廉脸上也挂不住了,毕竟刚才他算是为潘浩说了好话。眼见何朝阳面有愠色,他第一时间凑过去赔罪:“领导请见谅,我是真看走眼了,还以为他真有多大本事呢,要不咱们……”

何朝阳本想趁机借坡下驴,却听潘浩忽然清嗓开口,提出了一个问题:“大家一定很好奇,我明明是来讲解方案的,怎么忽然给大家看起了风景照呢?看风景照也就罢了,为什么这些照片拍的还压根儿不是天阳的景色呢?”

没有给众人议论质问的机会,他紧接着笑道:“原因很简单,因为在我看来,我们做任何工作,都必须有足够的眼界和高度。比如宣传天阳的城市形象,难道就仅仅是为了宣传这一座城市吗?”

“难道不是吗?难不成你还想花费我们市的财政预算,去帮别的地方做宣传不成?”评标委员会里,有人忍不住反唇相讥。

潘浩笑着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不过天阳作为省城,先天就带着以点带面的责任,这是毋庸置疑的!宣传天阳,从本质上来说,也是在为宣传咱们西川省做贡献,不是吗?就拿刚刚何书记的讲话来说,天阳如果能吸引更多的投资、更多的游客,天阳市民能过上更好的生活,难道不是对全省经济建设的贡献吗?”

这一番话说得不仅逻辑严密,而且隐隐中还有给何朝阳戴高帽的含义:作为省城一把手,你把工作做好了,在省领导面前就是最大的政绩。既然有了政绩和贡献,未来的仕途也好、风评也罢,自然也都会顺风顺水喽!

从这个角度来说,又有谁能指摘潘浩的言论有什么漏洞呢?

果然,何朝阳敏锐的捕捉到了潘浩的用意,会心一笑的点了点头,罕见的发声道:“小潘同志这一点说得很好,咱们做工作一定要有全局意识,不能只顾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啊!”

顺利得到了领导的声援,潘浩欣慰不已,继续道:“全局意识,不仅能让咱们把工作做得更好、更细致,还能为我们提供更多的借力。这是什么意思呢?”

说着,他继续指着投影仪上的一幅幅风景画:“这些照片,是我的同事李馨梦在最近的一次走基层采访中拍摄的,宗吉草原的壮美风光,着实让人过目难忘!置身其中,你很难想象这片胜景距离繁华的天阳只有两三个小时车程!”

“说到这里,相信各位已经明白我说的‘借力’所指何意了!”稍加停顿后,潘浩揭晓了谜底,“我的同事庄若言老师说,应该发掘天阳的旅游资源,加以大力宣传,这一点我也很认同,但如果我们把眼光放开一点,看到天阳之外更为丰富的资源,只要稍加包装,不是更能为天阳加分吗?”

说话间,他再次将投屏切换回了刚刚的那篇文档:“各位请看,这是我前些天发表在天阳都市报的稿件——我用网络化的语言,抒发的是一个普通自驾游客的感受。这篇稿子经过网络传播,得到了广泛的转载,也引发了许多网友的评论。”

说着,他打开浏览器登录微博,找到了自己微博转载下的评论区。网友们的声音十分一致,纷纷感叹这些照片的动人,同时也十分认同稿件里的观点,有人甚至感叹道:“真羡慕天阳人啊,周一到周五在城里打拼,周末一脚油门就能到草原上放空!”

潘浩用鼠标把这句话给圈了出来,调侃道:“各位,人是会用脚投票的,咱们天阳有这样得天独厚的优势,只要宣传得当,网友们会自发的帮我们建立口碑,到时候无论是游客还是人才,还愁没人来吗?”

说到这里,潘浩的第一个论点算是阐述清楚了。很显然,无论是立意还是眼界,都已经超出了先前庄若言的方案。

随着何朝阳渐渐被吸引,不时为他的观点微笑点头,先前还议论纷纷的评标委员们也都安静了下来。至于李正飞和庄若言等人,此时自然是更加心慌了……

接下来,潘浩又调出了两篇稿件,展示了一系列的照片,同样是这次走基层采访中的真实记录。

“说完了风光,我们再说点别的!”他胸有成竹的讲解道,“这对前往高原山村支教的年轻夫妻,是咱们天阳人,也是自愿自费常驻山村做公益的。能够孕育并培养出这样的‘好心人’,显然得益于咱们天阳良好的人文环境和包容的社会风气。各位可别觉得这些话很务虚,实际上,这却是城市软实力的最佳体现!”

说着,潘浩把目光投向了台下的庄若言,笑道:“刚刚听庄老师说,想要给天阳拍几部微电影,可我听完却觉得,如果全都是虚构的剧本创作,拍出来或许好看,却未必能让人信服。而这对支教夫妇的故事,却是已经实打实的感动了网友,即便只有文字和照片,传播度却一点也不差啊!”

同样,他又一次展示了稿件在网络上的传播轨迹与网友评论,再次博得了何朝阳若有所思的点头认可。

紧接着,投屏上又展示了那家高原农牧企业的采访图,整洁的牧场、先进的生产线令人印象深刻。

“看到这里,应该又有人要说我跑题了吧?”潘浩呵呵一笑,很快解释道,“其实呢,这个企业的大部分产品都是供给天阳市民的——住在天阳,可以享受到最好的教育、最包容友善的社会风气,可以看到近在咫尺的自然风光,还能品尝到如此天然的美食,请问各位,如果您是对这座城市一无所知的外地人,看到这些你动不动心?”

此时的潘浩,宛如一位巧舌如簧的推销员,借着一张张鲜活的照片、一个个实打实的案例,将自己的理论说得头头是道。

到了这一刻,不仅何朝阳,连评标委员会李的不少人也都被他的观点征服了。此时他们依旧在交头接耳,不过风向却已经发生转变,纷纷感叹:“不愧是省委领导点名表扬过的网络急先锋啊,真有两下子!”

在一片议论声中,潘浩又放出了直升机救援邱迪生的图片,并半开玩笑的说道:“看看,这可是咱们服务为民、爱惜人才的最好例证啊!为了拯救急病患者,直接动用直升机,这在国内不多见吧?”

这并不是他方案中的核心内容,此时以调剂气氛的形式拿出来说,算是帮了邱迪生一把,履行自己的承诺了。如果方案顺利中标,那便是得到了市领导的认可,到时候蒋如柏如果再想开除邱迪生,恐怕就得考虑下影响了——这都成了政府爱惜人才的典型案例了,你再开除当事人的话,不等于是拆领导的台么?

小插曲过后,潘浩最终放出了自己的大招——由李馨梦花费一个周末拍摄精修的主题摄影作品,主题正是天阳的“烟火气”!

这些生活气息十足的照片,有的是大排档的聚餐场面,有的是火锅店的人声鼎沸,有的是夜店舞池的肆意狂欢,有的是清晨街角的环卫工人,有的是公园里的含饴弄孙,有的是菜市场的讨价还价……

一张张的播完这些生动的图片,潘浩再次开口:“各位领导,如果大家认同我的观点理论,相信我们团队创作的内容能够在网上将天阳宣传得淋漓尽致,那就请投我们一票吧!如果有幸中标,这一组优秀的摄影作品就将变成一个个鲜活的故事,借助天阳都市报的平台,借助互联网的东风,为天阳的宣传工作添一把火!”

正文卷 第166章:好一个提议

潘浩的话音刚落,现场不知谁带头叫了一声“好”,紧接着便是掌声雷动。

何朝阳很是激动,专门打开了面前的话筒,发表了一番点评:“潘浩同志的这套理论我很认同!站在更高的高度,却用最平实的语言和镜头,记录最基层群众的生活,以生活化的视野来反映咱们天阳的魅力与底蕴,相信这更能打动广大网友!”

虽然只是观摩评标会,并不参与最终投票打分,但何朝阳还是忍不住用他的权威,在关键时刻为潘浩站了台。

这样的表态,显然是对他自己之前意见的否认,如此一来,庄若言的那个方案似乎便要失去支持了。这让庄若言和许望山二人面面相觑,更让李正飞只顾得上低头懊恼,让吴世通面色难堪。

潘浩心头暗喜,自认获胜已是十拿九稳,现场向何朝阳致谢道:“感谢何书记的认同!请何书记放心,我们一定尽全力把‘网上天阳’项目做到最好!”

一时没忍住的得意,却让何朝阳心头一凛,连忙摆手笑道:“呵呵,小潘同志你误会了,我就是以观众的身份发表一下个人的看法,你能不能中标,还是得看评标委员会打分呢!”

身居高位的官员,在这种局面下自然是要避嫌的,免得授人以柄,说他以个人权力干涉正常招标活动。对此,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因此直到进入投票打分环节,潘浩都依然信心十足,其他单位代表也都认定了他会获得高分。

然而几分钟后,随着十位评标委员依次亮出评分,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除了9位委员清一色的打出了10分的满分之外,另外一位头发花白的委员,竟然打出了0分!

这样一来,潘浩的方案得分便与庄若言一样,只拿到了区区90分!

这一幕让众人始料未及,也让潘浩愤然不已:这老家伙到底咋想的,居然给我零蛋?

庄若言等人意外“起死回生”,自然是欢呼雀跃;台上的李正飞和吴世通则不经意的相视一笑,俩人都是长舒了一口气。

作为主持人,吴世通适时发话道:“现在出现了两个方案同分的情况,按照评标会先前约定的规则,稍后我们将再对同分方案进行进一步比对。”

一心想让潘浩中标,以此来逢迎省委领导的贾仕廉这下不乐意了,毕竟现在潘浩连何书记都征服了,这评标委员还如此不开眼,这不是成心给领导添堵吗?

“等一下,我冒昧的提个问题——”贾仕廉的目光打量着那位头发花白的评标委员,“请问这位老同志,为什么给这个方案打零分啊?”

一边询问,他一边查阅着这些委员的资料——除了宣传部在市委机关现任干部里挑选的几人之外,还有三名委员是在大专院校和离退休老干部里徵选而来,这位老者便在其中,名叫常金荣,是西川大学的一名老教师。

常金荣不卑不亢,清了清嗓子回应道:“很简单,我仔细阅读了这次评标会的规则,上面写得很清楚,所有方案需要有明确的可执行细则,可是潘浩同志刚才虽然说得天花乱坠,但讲的全都是概念性的东西,没有任何具体的步骤流程。在我看来,这分明就是不合格,当然得打零分!”

原本以为一马平川的中标之路,半路却杀出来一个认死理的老学究,这让潘浩哭笑不得;相应的,李正飞等人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竟然频频对常金荣的发言点头称是。台下的庄若言更是毫无顾忌,发动起周围其他单位代表起了个哄,对常金荣的观点表达了支持。

主席台上,何朝阳和身边的贾仕廉低声交换了意见。

“老贾,这事你怎么看?”

贾仕廉努力揣摩着领导心意,认定何朝阳也是有意让潘浩中标,便道:“何书记,我认为咱们不能太拘泥于规则。潘浩的方案虽然没有所谓的细则,但却有着超前的概念,而且甚至已经借助这几天的走基层采访发稿,在报纸和网络上有过实践验证了,结果显示效果出众——这样的方案,我认为完全合格!”

何朝阳点了点头,却道:“你要想出一个能服众的说法来才行,就算他这方案合格,但现在两个方案出现了同分的情况,到时候又该怎么分出高下呢?”

“这个……”

贾仕廉还没给出交代,何朝阳又发话了:“说来也够戏剧性的,偏偏这两个同分的方案还都来自于一家单位!我说老贾啊,你们前期筛选是怎么做的,怎么会出现一家单位两个方案报名的情况呢?就不怕其它单位失败后,在外头说你们的闲话?”

面对领导质询,贾仕廉有些后脊发凉。他当然清楚,按照纸面上的规则,没有哪一条规定了不能一家单位报两个方案,可领导从实际情况考虑,照顾的是外界对市直机关的评价,也是合情合理。

这让他无从解释,更无力反驳,一时间有些语塞。

何朝阳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当即对着话筒发声道:“这样吧,大家也别争了,我来给个建议——常老同志认为潘浩的方案不合格,是出于对评标规则的坚持,我认为这无可厚非。不过咱们也要看到潘浩提出的宝贵思路,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啊!

“刚好,现在场上得分最高的两个方案都是来自于天阳都市报,在我看来,两者都有可取之处,不如咱们就特事特办,设法把两个方案融合一下,当成一个整体来参加这次评标吧!这么一来,既免去了同分方案详细比对的环节,对其它单位来说也更加公平,不是吗?”

领导就是领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不仅让常金荣对潘浩的质疑没了立论依据,也杜绝了外界对天阳都市报“双黄蛋”投标的非议隐患。

这下好了,领导在关键时刻露了一手雷厉风行,却让潘浩和庄若言双双傻眼——啥玩意儿?要我们两个方案融合一下?思路和理念都完全不同,在单位里连部门都不一样,关系更是势如水火,这他娘的咋融合?

至于台上的李正飞和吴世通则更是着急——李正飞是担心领导这么一说,潘浩也算是中标成功,自己赌局失败,眼看就要出洋相;而吴世通则依旧担心潘浩中标后,会对他的打压来个新仇旧账一起算,会对他的仕途产生不利影响。

倒是贾仕廉一脸欢喜,为何朝阳的决策拍手叫好。反正只要潘浩中标,不管是何种形式,他都算是对省委领导工作与决策做出支持拥护了……

虽然众人各有想法,不过现场有何朝阳压阵,一时间没有人敢提出不同意见。

评标会继续举行,接下来上台讲解方案的单位依然是唾沫横飞,希望能尽最大努力征服一众领导,一举拿到超过90的分数。不过一连两家单位讲完之后,却依旧没有人如愿。

这时候,会议室的大门打开,一名秘书模样的男子默默走了进来,到何朝阳的耳边面色凝重的低语了一阵。

何朝阳原本还面带微笑,但听完过后脸上也同样多云转阴,与男子交代一阵后,直接发话叫停了方案讲解。

“老贾,我让陈秘书代替我在这里旁听,直到评标会结束。我建议你不要急于公布评标结果,因为到时候他会告诉你一些消息,希望你能尽快给我一个合理的交代!”

一脸阴沉的撂下这番话,何朝阳竟然直接拂袖而去,留下宣传部一众人等,从贾仕廉到吴世通等人都一脸蒙圈的坐在原处,心头纷纷纳罕:这是咋回事?什么消息能让何书记气成这样?

何朝阳走后,贾仕廉尝试向书记大秘陈远帆打探,却遭到了微笑拒绝。陈秘书淡然道:“按照何书记的指示,评标会请继续吧!”

于是乎,带着一份战战兢兢,贾仕廉只能让剩下的单位代表们依次上台。众人饿着肚子一直讲到了下午一点多,这才把所有方案全部说完,最终,最高分依然停留在90分,如果按照事先约定,接下来就该宣布天阳都市报的方案中标了!

不过碍于何朝阳的交代,又有谁敢走这一步呢?

贾仕廉只得再次向陈远帆请示,市委大秘点了点头,反客为主的宣布道:“按照何书记的指示,网上天阳项目的评标会今天就告一段落了,中标结果会尽快在网上进行公示,请各单位代表回去后密切留意。另外,烦请天阳都市报的诸位代表留步,关于方案融合一事,何书记想邀请大家同宣传部的同志再好好沟通沟通……”

这个决定一出,所有人都觉得耐人寻味。可现场气氛已经变得莫名肃穆,这让那些单位代表和评标委员们都避之不及,连议论都不敢太大声,很快便都撤离了会场。

到头来,偌大的会场里,便只剩下了市委大秘陈远帆、宣传部贾仕廉以下的众人,以及天阳都市报包括潘浩、庄若言在内的五名代表。

正文卷 第167章:举报信

所有单位代表和评标委员都离开之后,此时的会场看上去莫名有点法庭的感觉——作为何朝阳代表的陈远帆宛如一位法官,正在众人脸上依次审视,似乎是想从他们的表情中读出一些信息来。

贾仕廉、吴世通、李正飞为代表的宣传部各级干部,则一个个的露出茫然之色。身在机关的他们当然能感觉到刚才何朝阳的愤怒,能猜到接下来多半没啥好事,保不齐就会引火烧身,但在事情没发生之前,他们都还保持着镇定。

至于坐在台下的潘浩和庄若言,双方座位隔着条过道,像极了法庭上的原告被告席。

陈远帆的目光同样在他们脸上依次掠过,思索良久后,这才不紧不慢的开了口。

“今天早上,市纪委接到了匿名举报信,反映了一些有关这次招标的违规情况!”果然,市委大秘一开口便没好事,轻描淡写一句话,却让在场众人都心头一凛!

招标违规?怎么就违规了?

作为本次招标的主要负责人,贾仕廉第一个感到心虚。他很清楚,如果非要说违规,自己提前把项目的消息透露给潘浩,暗示潘浩参加投标,绝对算得上是违规之举。真要追究起来,那是少不了挨板子的。

可问题是,知道这事儿的人除了潘浩之外,也就只有吴世通这家伙,他总不至于蠢到去举报我把?贾仕廉一边心虚,一边又心存侥幸,斜眼故作不经意的瞥了吴世通一眼。

吴世通显然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冲他淡然一笑,那笑容颇有点耐人寻味。

台下,潘浩也是纳闷不已:今天这幺蛾子可真不少啊!李正飞这小子,应该不会胆大妄为到这种程度,为了让我输、看我出丑,不惜把自家领导给卖了吧?

一片疑惑目光下,陈远帆继续问道:“你们知道刚刚领导为什么那么生气吗?”似笑非笑的环视一周,他忽然拍着桌子说道:“因为纪委收到的匿名举报信有两封!反映的都是招标违规的问题,指向的却是两个不同的责任人!贾部长、吴主任,何书记对你们的工作很不满意啊!”

这个消息的劲暴程度,显然比单纯的匿名举报要严重多了!

站在何朝阳的视角,你宣传部被人指责有违规行为也就罢了,居然还一下子有两个人被举报,这说明什么?说明要么是你们这个部门烂透了,要么就是你们在搞内斗、互相攻伐啊!发生了这种丑事,居然还敢邀请他来观摩评标,不等于是把他这个书记当猴耍吗?

如此说来,何朝阳的震怒当然就不难理解了。

然而这样一来,宣传部的一众人等就更糊涂了——吴世通情不自禁的瞪了李正飞一眼,心里泛起不祥的预感:该不会是这小子把老子给卖了吧?我让他想办法让潘浩中不了标,他倒是出了不少的招,差一点就成功了,我还当他挺能干,没想到……

一想到李正飞有可能是在假意配合自己,实际上却是在谋划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他这个领导,吴世通就气不打一处来,同时心里开始飞快的盘算,如果上头真的追究起来,自己要怎么解释才能过关。

可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李正飞不可能这么做:这小子严格说也是受我恩惠,这次我让他阻止潘浩投标,其实也可以说是再帮他出气,他没道理这么白眼狼啊!

思索间,他开始考虑另一种可能性:对啊!潘浩这小子这一连串的被针对,肯定已经觉察到了猫腻,该不会是他恼羞成怒,写举报信递到了纪委吧?可是他无凭无据的,纪委凭什么相信他,又怎么会把举报信转交给市委办公室呢?

千头万绪在被点名的两名领导心中缠绕,俩人都忐忑不已,表面上却都装出一副无辜模样。贾仕廉冲陈远帆呵呵一笑,问道:“陈秘书,举报的情况具体如何,何书记有什么意见,还请您明示,否则我们都一头雾水,这事情没法说得清啊!”

陈远帆点了点头:“不错,何书记的意思就是要尽快把事情查清楚!正好今天所有当事人都在场,就耽误大家点时间,一起来说说看吧!”

贾仕廉讪笑着嗯了一声,他心里清楚,自己这位顶头上司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严格说来,这种事关干部违纪的举报,应该由纪委出面调查,可他老人家却授意搞了个临时法庭!当着外人和众多下属的面,像公审一样的对质,这也太丢人了!

究其原因,一方面当然是因为何书记真的被气到了,另一方面,显然也是想让他这个宣传部长丢丢人、长长记性啊!

这时候,陈远帆开始介绍起了两封举报信的内容:“第一封举报信,说的是贾部长在非工作场合,提前将涉密的招标信息透露给外单位人员,也就是在座的潘浩同志,并且暗示他提前准备,争取中标达成双方合作!”

听到举报信的内容,贾仕廉冷汗都下来了:吴世通你个王八蛋,老子说这个的时候就你离得最近,不是你背后捅老子刀子就有鬼了!你给老子等着,等这一关过去了,有你的好果子吃!

他心里虽然愤怒,但其实也很清楚,这样的行为虽然违规,但并不足以伤筋动骨。他甚至不知道吴世通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此短暂的思索后,他就索性主动承认了错误:“关于这一点,我必须向组织检讨,确实是我错了!当时恰逢省委发文强调提升网络宣传力度,我偶遇了潘浩同志,考虑到他刚好被省宣领导点名赞誉过,就提议他为天阳的宣传工作出点主意,这才说到了网上天阳项目。因为招标公告很快就会上网公开,所以我就一时大意,提前把消息告诉了他……”

态度诚恳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贾仕廉颇为后悔的叹道:“这件事确实是我麻痹大意,违反了组织纪律,我会尽快写一份书面报告,听候组织审查处理!”

他这么一通解释,不仅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在下班时间还心系工作的好领导,也最大限度的撇清了自己的责任,毕竟稍微提前点把消息透露给一个受到上级领导认可的人,似乎算不上多大的罪过。

陈远帆一边记录一边点头,沉声道:“好的,贾部长,您的解释我已经记下了,会如实转告给领导。”

接着,他又把目光投向了脸色发白的吴世通。

此时的吴世通面临双重压力,心情的紧张程度,自然不是贾仕廉能比的。

“第二封举报信,说的是外宣办的吴世通主任,举报您利用职务之便,对某投标单位进行特殊照顾,试图人为干预评标结果——关于这件事,吴主任有什么要说的吗?”

面对指控,吴世通直接来了个茫然无措,喃喃问道:“特殊照顾?干预评标结果?这也太可笑了吧!我要真这么做,也总得有个动机吧?陈秘书,我申请组织好好调查一下这封举报信,这真的不是在污蔑抹黑么?”

吴世通的“反咬一口”,不失为一种自保的好办法。毕竟到现在为止,他都还没搞清楚究竟是谁在背后捅他刀子!

不过面对他的发言,陈远帆显然不是很满意,摇头道:“吴主任,面对匿名举报,我们首先要做的当然是核实情况,而不是急着去追查举报人,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

没有给欲言又止的吴世通解释的机会,他继续说道:“从举报信的内容来看,涉嫌被吴主任特殊照顾的投标人,正是在座的庄若言老师!信上说得很清楚,在吴主任的授意和许可下,庄老师不仅提前把方案交给诸多评标委员过目,听取了委员们的改进意见,而且还有幸被选中,把方案送到了何书记的面前……”

又是一番进一步的披露,举报信的内容居然详细如此!这让吴世通彻底慌了神,因为他很清楚,如果是潘浩匿名举报的话,是绝不可能知道如此多的内情的!

他把目光投向了一旁正襟危坐的李正飞,基本确定了背后捅刀的“凶手”,只不过碍于场合,他不便向其发作。

又气又尴尬的思忖良久,吴世通终于给出了他的解释:“举报信里的情况,我承认部分属实,不过我这么决策,也是为了选出更好的方案,把工作做得更好!我以我的党性担保,我和投标人之间绝对没有任何利益关系,这是我作为干部一直恪守的底线!”

这样一来,他用“部分属实”的说辞来端正了认错态度,也用没有利益关系的说法来澄清了原则性问题,算是及时把自己从危险的边缘给拉了回来。接着他又说:“我也会尽快写一份书面报告,彻底检讨问题,把情况向组织说清楚!”

依次问询了两名干部,陈远帆一丝不苟的做着记录,这时候,终于把目光投向了潘浩和庄若言等人。

作为外人,他们双方看了半天大戏,心里各有所思,却担心着同样一个问题:现在事情闹成这样,评标会上的结果究竟会不会作废?如果作废的话,自己还有没有继续参与投标的资格?

正文卷 第168章:自证清白

此时此刻,潘浩和庄若言面临的情况是类似的。

双方都受到了宣传部领导不同程度的“照顾”,而且这些事都被举报信给捅了出来!如果严格按照投标流程,双方的方案随时都可能被以违规论处,甚至有可能被剥夺投标资格!

这样的结果,短期来看影响的是双方这些天来的努力付出,长远来看,甚至也可以说是在丢单位的人啊!消息要是被集团和报社领导知道了,等待他俩的还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处分呢!

面对这样的局面,潘浩和庄若言,以及要闻部主任许望山都在细细思索。

果然,似乎是为了搜寻一些证词,市委大秘的目光审视双方良久后,终于发问道:“几位媒体老师,关于这两封举报信里提到的情况,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吗?”

台下,庄若言向部门负责人许望山目光询问,得到点头应允后,他率先发言道:“陈秘书,各位领导,我们的方案质量如何,相信大家也都看到了。不仅得到了何书记的认可,也征服了大部分的评标委员——这样精心制作的方案,有必要去搞那些歪门邪道吗?”

他这个自辩思路倒是别出心裁,试图用逆向思维来为自己开脱。

“另外,就像刚刚吴主任说的那样,我们双方之间没有任何利益往来,我们中标也不会给他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好处,甚至我们之间在这些天都几乎没有任何形式的联系……”庄若言越说越兴起,“所以举报信上提到的情况,我们真是毫不知情,更不理解其背后的逻辑。恕我直言,我认为这很可能是某些人的无端猜测,甚至是刻意抹黑!”

在场所有人都静静听着他的自辩,其中最有感触的当然是潘浩,暗道:好嘛!听这意思,是要把火往老子身上引啊!呵呵,刻意抹黑机关干部,这口黑锅可够大的!

台上,吴世通则欣慰无比的对庄若言报以赞许目光,庆幸这个老记者足够“懂事”,在自辩的同时还懂得为他开脱两句。

“那你们认为,会是谁在无端猜测、刻意抹黑呢?”依然是一丝不苟的做着笔记,陈远帆头也不抬的追问道。

庄若言轻笑一声,想都没想便脱口答道:“这件事关系到投标的合法性,如果举报的事情成立,吴主任显然难辞其咎,我们辛苦制作的这个方案也将被取消资格。这么说来,答案不就显而易见了么——我们被取消了资格,谁的获益最大,谁的嫌疑自然也就最大喽!”

他的这番话实际上已经说得很明白,就差直接将潘浩的名字点出来了。没想到一旁长时间一言不发的许望山此时竟然还补充道:“至于另一封举报信,我们可以负责任的说,跟我们绝无关系!陈秘书,各位领导,我们对自己的方案很有信心,决不会做出这种暗地里的小动作!”

原来,他是想为庄若言的逻辑漏洞做补充,防止潘浩顺着他的话倒打一耙,指责他们也是为了让对手取消资格,不惜“刻意抹黑”举报领导。

听完二人的辩解,陈远帆自然而然的将目光投向了潘浩。他的表情很是平静,看不出他是否被那俩人的话影响——长时间陪伴在何朝阳的这样的高级领导身边,哪怕只是一名秘书,他的城府也足够高深!

面对所有人的关注,尤其是身边俩姑娘关切紧张的目光,以及台上李正飞那幸灾乐祸的眼神,还有庄若言、许望山二人的无端指责,潘浩沉默片刻,忽然发出了一阵轻笑。

“潘浩同志,你笑什么?”陈远帆眉头微皱着问道。

“还能笑什么?当然是因为心虚喽!”庄若言煽风点火的嘟囔着。

“庄老师,我是在感谢你鞭辟入里的分析啊!”潘浩又是冲对手淡然一笑,“就像你说的,举报吴主任暗箱操作,谁的获益最大,谁的嫌疑也就最大,那咱们不妨顺着这个思路来捋一捋呗?”

他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以为他犯傻了——人家说的不就是你么?你居然还说他说得对?还要顺着思路捋一捋?

庄若言差点失声笑出来,和许望山相视一望,俩人均不再作声,都以为潘浩是情急之下没了理智,只盼着他胡言乱语丢人现眼了。

“是啊!表面上看,如果庄老师的方案被取消资格,我将是最大的受益者。不过这可是有前提的——第一,吴主任必须是确实做过那些暗箱操作的事;第二,我必须对这些事了如指掌!否则,我拿什么证据来指责一位机关干部呢?如果真是无端抹黑,我就不怕被追责吗?”

在所有人的注目下,潘浩的分析却是逻辑清晰,轻描淡写几句话,便让庄若言的指摘失去了立论的基础。

“好,那我们接下来就来推敲一下这些前提,看它们有没有成立的可能。”见到陈远帆听进去了,潘浩暗自得意,继续抽丝剥茧的分析道,“吴主任有没有暗箱操作呢?这个我可不敢乱说,不过结合我的自身经历,我可以提供一些侧面的证据,最终结论如何,还请陈秘书和各位领导自行判断吧!”

潘浩的一番开场白,不仅成功吸引了陈远帆的注意力,也让宣传部的一众人等好奇不已。

贾仕廉认定了是吴世通举报自己,此时巴不得潘浩说出点吴的黑料出来,帮他出了这口恶气;吴世通则心有惴惴,他虽然猜测举报自己的是李正飞而非潘浩,但又清楚潘浩与自己不睦,说起话来一定会口无遮拦,保不齐哪句话就把自己给坑了……

至于李正飞,此时则饶有兴致的冷眼旁观着这一幕,脸上的表情仿佛是写着几个大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要说这次的投标,当然还是得从贾部长同我的那次交谈开始说起!”潘浩神情轻松的说道,“正如刚刚贾部长所言,我们是在一位同事的婚礼上谈到此事的,作为媒体人,面对贾部长的建议,我当然会第一时间回去禀报报社领导,最终得到了领导授意,决定准备方案参与这次投标。

“表面上看,我是占据了一些先机和主动,可实际上呢?就在我踌躇满志的准备策划方案的时候,我却在报社办公室遭遇了庄若言老师的一番纠缠,说什么市委宣传部是他的口线,让我识趣一点,不要插手投标的事!

“对于这样的无端要求,我当然是拒绝的,可紧接着我就接到了领导命令,让我去西部高原走基层采访,为期正好一周,日程安排上正好错开了投标报名和评标会……”

潘浩的这番话说得语气平和,一开始的以退为进,大方承认了贾仕廉已经“交代”过的内容,紧接着话锋一转,用貌似无关的两件事,带领陈秘书的思路自然而然的走向了另一个方向——招标通知还没发出来,为什么庄若言会找他纠缠闹事?为什么他会那么巧的被安排出差采访?

这两个为什么的答案昭然若揭,陈远帆不难想到:看来招标消息提前泄露的源头,可不止贾仕廉一个啊!另外,市传媒集团的人事斗争也不简单,为了一个项目,居然能影响领导决策,安排当事记者去出长差!这也太荒唐了,嗯,找机会一定要向何书记反映反映……

一边想着,他一边在自己的本子上记录着。

与此同时,被潘浩不点名指责的庄若言本想起身说点什么,却被许望山一把按住了。俩人再次交换了个眼色,最终决定静观其变。

“说起这次出差,呵呵,一开始真的挺让我绝望的,因为我不得不请同事代为报名,差一点就失去了资格,另外,要不是另一位同事突发重病,我还将直接错过提前到今天的评标会!”潘浩继续含沙射影的说着,接着忽然笑道,“可我现在还是想感谢我的对手们,要不是这次走基层,我还真想不出这么好的点子,也不会有今天的这个方案构想!”

这番话一出口,庄若言和许望山的脸色当然不会好看,因为从客观上来看,正是他们的施压才促成了潘浩的“走基层”,结果不仅没能如愿阻止他,反倒让他因祸得福,整出一个博得满堂彩的方案来!

“好了,言归正传!”潘浩及时把话题引了回来,“接着来看我刚刚提到的第二个前提——假如吴主任真的存在暗箱操作行为,我能不能掌握内情呢?呵呵,听了我刚才的遭遇,相信大家心里都有答案了吧?这些天我远在西部高原采访,怎么可能知道宣传部发生的事呢?”

话说到这里,潘浩算是有理有据的把自己的嫌疑洗脱干净了,不过他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顿了一顿,他嘴角微微一扬,继续说道:“好了!我自己的清白,现在应该解释得差不多啦!现在让咱们回到刚才庄老师的结论上来——这封举报信的受益者显然不会是我,那会是谁呢?”

正文卷 第169章:官场险恶

面对潘浩的设问,在场众人都在不由自主的沉思分析。

庄若言和许望山眼看甩锅潘浩的计划失败,此时不敢再多嘴说什么;吴世通认定了是李正飞在举报他,可他却拿不出直接证据,更碍于场合不敢妄加指责。

至于贾仕廉,身为市委宣传部的一把手,在听了潘浩的“揭秘”后,他总算解开了心头疑惑,明白了潘浩在投标的紧要关头外出采访的原因。在此之前,他听信吴世通的汇报和猜测,还以为是潘浩没把他的话放心上,对网上天阳的项目不重视呢!

为此,他对吴世通更是心怀不满,更对手下人背着他搞小动作怒不可遏——可不是么?我好歹是单位领导,都已经明确表态希望和潘浩合作了,你们却私底下撺掇其他人对付他,这到底是何居心?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想到这里,贾仕廉当然有必要发声表态,否则他这个领导的颜面何存?

不过,就在他刚准备开口找吴世通质询之际,市委大秘却抢先开口了:“潘浩同志,听你的言下之意,应该是意有所指啊!”

潘浩微微一笑,摊手道:“我只是根据事实客观分析罢了,绝不是在恶意攻击谁,希望陈秘书能够明白这一点。”

陈远帆点了点头:“那是当然。你刚才提供的细节,对我们的调查很有帮助。如果你能提供你进一步的推测,那当然再好不过;不过如果你有所顾虑,觉得不便开口,我们也不勉强你。”

对于市委大秘的善解人意,潘浩颇为感动,他冲其颔首微笑,却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严格说来,我在组织关系上还属于市委宣传部呢,所以对举报信里涉及的情况,我还是很愿意出一份力的,希望一切能够真相大白,不要给网上天阳项目造成不好的影响!”

话说到这份上,体现出的是潘浩超高的觉悟和情商,听得陈远帆和贾仕廉都面露赞许笑容,示意他继续往下讲。

“好吧,我也就不卖关子了!”在攒够了在场领导的支持后,潘浩放眼四周,脸上带着略显戏谑的笑意,最终将视线落在了主席台一角的李正飞身上,“举报信的受益者既然不是我,那就只能在宣传部系统内找人啦!我左思右想,发现最值得怀疑的对象,竟然是咱们的李副主任啊!”

被潘浩的目光已经弄得很不自在的李正飞,陡然听到被直接点名,差一点直接拍案而起,和潘浩来个当众对掐。

不过碍于各级领导在场,他终于还是按捺住了脾气,强作镇定的冷冷笑道:“潘浩,你可真能编啊!公报私仇到你这种程度,居然还把漂亮话说得那么冠冕堂皇,我可真佩服你!”

“公报私仇?”潘浩没想到李正飞能搬出这套说辞来,扑哧笑出声来,“李副主任,你倒是说说看,我是怎么对你公报私仇了?”

李正飞两手一摊,一脸不屑的说道:“你的前女友跟我在一起了,再加上我升职成功,而你去了基层锻炼,你对我怀恨在心,这不是人尽皆知的事吗?”

“得了吧,你们俩在一起,我觉得简直天造地设,怎么会有仇呢?至于你升职这事嘛,我一开始确实挺想不通的,不过现在也都释然了。毕竟,李副主任的心思确实比我细致,能够想出这样的一盘大棋来,我简直自愧不如啊!”

对方阴阳怪气,潘浩自然也有样学样,一番话说得陈远帆等一众领导大皱眉头。

对于二人过往恩怨一无所知的陈远帆凑到贾仕廉身旁打听了一番情况,接着便摇头苦笑起来。此时的他似乎已经有了定论,只等着二人的进一步“论战”,为他提供足够多的证据了。

这,也正是潘浩希望见到的一幕。把所有问题都尽可能摆到台面上来,这才能让李正飞无从辩驳。

而此时的李正飞却对潘浩的含沙射影大为光火,沉声道:“潘浩,当着领导的面,你最好把话给我说清楚,否则小心我告你诽谤国家公务人员!”

“好啊,这可是你要求的。”潘浩淡然一笑,“那我就如你所愿,站在你的角度,把这件事再给大家说一说!”

“说起来,这件事还得从那场婚宴说起——当天你在我这里自讨没趣,又被贾部长训斥了一通,还被迫写了一篇检讨书,心里肯定憋屈坏了吧?”

“你少扯这些不相干的事,你说是我写了举报信,拿出证据来啊!”李正飞压根就没打算让潘浩顺畅说下去,因此等他一开口便出言抗议,甚至转而对陈远帆道,“陈秘书,这人在这里东拉西扯,您就不管管吗?”

谁承想陈远帆却听得饶有兴致,一边在本子上做记录,一边似笑非笑的撇嘴道:“我倒觉得这些事都挺有价值,可以说明一些问题。李正飞同志,你如果也想自证清白,就请你先稍安勿躁,等潘浩同志说完了再辩解不迟!否则,只会让人觉得你是心虚……”

这话一出口,李正飞脸色自然变得极为难看,再难说出半个字来。

潘浩暗自好笑,继续说道:“李副主任是个有血性的男人,受了委屈当然要想办法找回场子。巧了,就在这时候,他接到了负责网上天阳项目招标的任务。从种种渠道,他不难知道我会投标的消息,所以他当然要帮我找个对手喽——我的同事庄若言老师,跑市宣的口线很多年了,有谁能比他更适合当这个对手呢?”

这么一说,和他之前的“证词”便有了呼应:噢!原来消息走漏的另一个源头是这位李副主任啊!

说到这里,潘浩冲庄若言和许望山微微一笑:“两位老师,我不知道李副主任跟你俩说了些什么,不过我猜他少不了煽风点火,说我投标这事,是在抢你们的饭碗,是在冒犯你们的权威吧?呵呵,如果他不这么说,你们应该也不至于恼羞成怒,找集团领导设法把我支去走基层吧?”

俩人被问得左右为难。当着市领导的面,他们不敢说瞎话,否认李正飞向他们提前透风的事实,可一旦点头认可了潘浩的猜测,又显得自己私底下搞小动作,成了那种卑鄙无耻的小人……

不过,尽管他俩犹豫之下半天没吭声,其他人却已经从他们的神色中读出了答案。

潘浩轻轻一笑,继续说道:“我被支去走基层,李副主任肯定高兴坏了,因为我这一去就是一周啊,不仅可以在报名环节上刁难我,而且还可以断定我没法参加评标会!这么一来,他当然对庄老师他们感激不已咯,本着礼尚往来、投桃报李的精神,在评标方面稍微多关照一点,也是合情合理的嘛!

“当然,我的出差因为意外提前结束,李副主任是没法预料到的。不过他还真是警惕,居然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设法把评标会给提前到了今天!啧啧,要不是种种机缘巧合,我可就没法出现在这里喽!”

站在李正飞的角度,潘浩的大胆推演进行到这里,算是给出了一条完整合理的逻辑链。可这条逻辑链貌似合情合理,却缺失了最终、也是最重要的一环。

面对众人疑惑的目光,潘浩没有让大家等待太久便开口续道:“好了,事情说起来其实挺简单,也没有多少高明之处,那到底什么事才能证明咱们李副主任的超高手腕呢?”

“对!当然是举报信了!”稍加停顿,潘浩伸手敲了敲桌面,不容置疑的说道,“写一封不够,那就干脆多写一封,彻底把水搅浑!水越浑,就越不会有人怀疑到他头上,不是吗?”

听到这个结论,李正飞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大声叫道:“姓潘的,你胡说什么?”

陈远帆及时制止了他,也是疑惑不已的追问道:“潘浩同志,你这么说,有什么依据吗?”

“呵呵,看证据之前,咱们还是再推演一下吧!”潘浩没有正面回应,转而道,“提前给投标人通风报信,对方案特殊照顾,甚至还运作到了何书记那里,同时对其它投标人进行打压,这一系列操作显然是违反纪律的。表面上看,这是李副主任在报复我,可如果在报复我的同时,还能坑自己的顶头上司一把,又何乐而不为呢?”

听潘浩终于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猜测,吴世通略显激动的咳嗽了两声,摇头叹道:“小李啊,我平常待你不薄吧,你为什么会这样?”

李正飞白了他一眼,刚想回嘴,又觉得似有不妥。心里直骂:娘的,给庄若言通风报信,给姓潘的使绊子,哪件事不是你指使老子做的,现在居然有脸装无辜?

潘浩则趁机继续说道:“一封匿名举报信,把所有过错都推给吴主任,令吴主任百口莫辩。一旦他这个顶头上司挨了处分,甚至被撤了职,咱们的李副主任岂不是就有了更进一步的机会了吗?

“当然,哪怕吴主任没有被撤,他在单位的前途也不会好到哪儿去。为什么呢?呵呵,因为他会被怀疑是另一封举报信的作者啊!大家想想看,贾部长提前对我说起招标的事,根本算不上是多严重的违纪行为,现在却被煞有介事的举报,目的何在?除了挑拨两位领导的关系之外,我真想不出另外的答案——李副主任,你的这一盘大棋,不就是这样下的吗?”

正文卷 第170章:挨个算账

听完潘浩的精彩分析,在场的所有人,上至市委大秘和贾仕廉,下至台下坐着的几位报社记者,无不对李正飞的用心险恶倒吸一口凉气!

面对众人刮目相看的眼神,李正飞极不自在的仰头盯着天花板,嗤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虽然表面上仍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心里却是慌了神,暗骂:娘的,这家伙怎么一通胡侃过后,就让所有人都信了他?凭什么?凭什么啊!

确实,潘浩的分析不仅有条有理,还带领众人站在李正飞的角度,完整的经历了一遍整件事。所有的推理都显得那么合情合理,最终的受益人也都指向了李正飞,也难怪大家笃信不疑了。

不过出于公平起见,陈远帆还是给了李正飞解释的机会。

“李正飞同志,你还有什么想自辩的吗?”

李正飞不敢怠慢,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的反问道:“我就想问问潘浩,你一会儿说我是在报复你,一会儿又说我在陷害领导,这不是自相矛盾吗?要真是我举报了吴主任,说他对庄老师他们特殊照顾,那首先被取消投标资格的人应该是庄老师,那我岂不成了在帮你了吗?”

“乍一看这确实是自相矛盾,不过如果大家能明白你的根本目的,也就不难理解了!”既然对手问起,潘浩也就不客气了,朗声答道,“你的根本目的,分明就是想把吴主任给搞垮搞臭!至于和我在投标一事上的冲突,以及那一系列的暗箱操作,甚至是你歇斯底里挑衅我,和我进行那场赌局,完全都是你的烟雾弹啊!”

说着,他意味深长的叹道:“以我们之间人尽皆知的矛盾做掩护,李副主任这一招真是妙极了!所幸我已经离开了机关,不然面对你这样的对手,那每天活得该多累啊!”

这番说词乍一听有些牵强,不过仔细一想,却是有它的合理性。尤其是在吴世通听来,更是觉得后脊发凉、后怕不已。

一想到这个经由自己一手提拔,平日里对自己谦恭不已的家伙,居然处心积虑到这种程度,试图将自己拉下马,甚至还上了“双保险”,用另一封举报信,试图破坏自己在领导心中的形象,他就气得满面通红,拳头捏得紧紧的,怒瞪李正飞的双眼,似乎随时能喷出火来。

此时的李正飞却是仰天大笑,摇头道:“潘浩,你说的这些也太离谱了!跟你明说了吧,这间会议室里我恨的人只有你一个,我巴不得尽我所能的让你出丑难堪,可是写举报信举报领导,不仅不能如我所愿,反倒还会帮到你,我是绝不可能做的!”

“别演戏了,李正飞!”潘浩呵呵一笑,“如果我猜得不错,你对我所谓的恨,一多半应该是来自于你女朋友的抱怨和对比吧?呵呵,她怨你不够能干,怨你升职不够快,甚至有可能还怨你不如我……所以啊,你如果可以通过举报领导,再取而代之,就算在这次投标上帮了我,长远来看,不还是有大把的机会可以打压我吗?到那时候,你不就可以向她证明你比我厉害了么?”

“你……”李正飞万没想到,潘浩这一次开口,扒掉的居然是他的底裤,让他内心深处最隐蔽的心结曝光于众。这让他羞愤不已,同时也万分疑惑。

他忽略了一点,白文静是什么样的女人,她对男人是怎样的嘴脸和心态,潘浩早就领教过,所以才能如此洞悉他的心理处境!

“你胡说八道!”到这时候,李正飞已经彻底丧失了自辩的底气,唯一能做的,就是冲着潘浩大声喊着这种口号式的话语。

这在旁人看来,便是他颓然认输的表现了。

陈远帆到此也就合上了他的笔记本,一脸唏嘘的摇头叹道:“真是岂有此理,堂堂机关干部,竟然因为感情问题变得心术不正,以这种卑劣手段构陷同事!”

李正飞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冷冷笑道:“陈秘书,虽然你是何书记的人,但说话还是要讲证据的吧?”

“证据?”陈远帆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起身轻笑道,“我把这些情况统统反映给纪委,我相信他们是不难找出证据的!”

说着,市委大秘夹着小本子,大踏步的离开了会议室,留下还没回过神来的其余人在现场呆坐了半天。

潘浩伸手拍了拍李馨梦和顾丽莎,笑道:“走吧,我请你们吃午饭去!”

顾丽莎一怔,随即喃喃道:“我的妈呀,官场真是太可怕了!”

而长于官宦家庭的李馨梦却是淡然一笑,目光注视着台上的宣传部三人,似乎是在盼着他们当场打起来。

经历了刚才潘浩的一番言语分析后,李正飞的如意算盘已然崩盘,以他在单位中的资历和地位,自然会招来贾仕廉和吴世通的共同讨伐。

“领导,对不起,是我在工作中的疏忽,才让这小子如此胆大妄为,竟敢冒名写举报信,损坏领导的声誉,请领导处分我吧!”吴世通的讨伐技巧独辟蹊径,表面上是在跟贾仕廉道歉,实际上却是在为李正飞刨坑。

贾仕廉冷冷一笑:“处分你老吴之前,你还是给我个交代吧,你的这个副手,你打算怎么处置?”

吴世通看都没看李正飞一眼便答道:“当然是停职观察,等待纪委的调查结果喽!我相信组织不会轻饶这种害群之马的!”

贾仕廉轻描淡写的“嗯”了一声,接着道:“这次咱们单位出了这种丑事,必须尽快拿出一个书面报告来,向领导做一个详细的说明。依我看,停职是可以的,观察就算了吧,让他回家好好反省去,免得他再想出什么歪点子来添乱!”

贾仕廉的这决定,差点让看热闹的潘浩笑出声来,暗道:不愧是贾部长啊,这一招玩得真够阴的!你李正飞不是最在乎在白文静心目中的形象么?这下好了,让你停职回家反省,两口子不得天天干架才怪呢!

处理完了李正飞,贾仕廉的注意力落到了吴世通身上:“另外,老吴啊,这件事闹成这样,咱们的老脸算是都丢尽了。不过丢人归丢人,正常工作可不能耽误,你说是吧?”

吴世通不明就里,但隐隐觉得自己也难辞其咎,只得连连点头,盼着领导能尽快说完。

“招标这件事,你完全脱手交给副手去做,多少还是要负点责任吧?”忽然,贾仕廉冷不丁的发问,让吴世通不由自主的浑身一颤。

如此短暂的互动,以及俩人的神情,让潘浩看得也是饶有兴致:呵呵,这俩人啊,开始打哑谜喽!

李正飞区区一个副主任,没有你吴世通的许可,怎么敢私自整我,又怎么敢对庄若言他们大肆照顾?还有那些评标委员,尤其是那个大学老师,没有你吴世通私下运作,怎么敢当着何书记的面打出零分来?

贾仕廉作为单位一把手,人家早就提过希望能和我合作,你老吴却非要从中作梗,以至于被李正飞利用,借机兴风作浪,现在真相大白,你还指望能置身事外不成?

果然,潘浩想到这里的时候,贾仕廉已经宣布了他对吴世通的处理结果:“老吴,这件事你要做出深刻检讨,同时加强部门的人员管理和思想教育工作!如果再出现类似的事情,别怪我找你新账旧账一起算!”

如此严厉的批评,虽然不是正式的处罚文件,却让吴世通如临大敌。他万没想到自己针对潘浩的小心眼,居然反过来把自己坑成这样,如今招来直属领导的不满于记恨,未来的仕途怕是凶多吉少了……

看着台上李正飞和吴世通接连吃瘪,潘浩的心情说不出的愉悦:呵呵,你们俩啊,一个自以为能用手头那点权力打压老子,一个以为可以靠耍心机上位胜过老子,到头来怎么样?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该!

想到这里,他自然将目光放在了不远处的庄若言和许望山身上。

这两位目睹了全程的资深媒体人,从头到尾却是连个屁也不敢放,如今更是想灰溜溜的低调闪人。至于今天的评标会结果,他们更是想都不敢想了。

潘浩目送他二人走出会议室,心道:虽然投标这事他们失败了,但他们在蒋总面前算计我这笔账,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咱们走着瞧,回到单位再慢慢算吧!

等到涉事的吴世通、李正飞和庄若言等人都离开后,会议室里只剩下了贾仕廉和潘浩等人。市宣部长冲潘浩尴尬一笑,叹道:“小潘啊,真是多亏你了!要不是你心思缜密,我们整个宣传部都会被那小人给害惨啊!”

潘浩淡然笑道:“贾部长过奖了!是您对我提携在先,我只不过是投桃报李罢了。再说了,把他们揭露出来,也对我的方案有利啊,何乐而不为呢?”

“放心吧,小潘,我们会尽快申报领导,把评标结果早点定下来的!”

正文卷 第171章:动员会

贾仕廉的承诺所言不虚,短短三天之内,天阳市委办公室便公布了“网上天阳”项目的招标结果,中标单位显示为天阳都市报社。

在此之前,贾仕廉便专程给潘浩打来了电话,说之所以这么对外公布,是按照何书记的指示,避免落人口实;而按照内部处理决定,庄若言的那个方案已然被取消了资格,因此真正的中标者只有潘浩一人而已。

吃下了这颗定心丸,潘浩欣然再赴市委宣传部,代表报社同贾仕廉签下了一纸合作协议,双方正式开始进入项目合作阶段。

拿下了如此重大的项目,潘浩在报社乃至集团内自然会再次成为焦点。一时间,上下班路上、单位食堂,以至于各个办公室职员的闲聊碎语之间,总免不了对他这几个月来的“奇遇”评头论足。

类似的议论,在陆定远和蒋如柏之间,自然也不会少。收到了项目合作协议正式签署的消息,蒋如柏的办公室里,陆定远虽然表面还算正常,但心里早已经急得团团转。

在陆定远看来,潘浩当然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这个家伙不仅不服管教,还大有一步步爬到他头上的架势!如果这次再把这项目给做好了,这家伙势必还将和市宣、乃至市政府结下深厚的关系,到时候想要对付他,岂不就难上加难了!

所幸的是,如今的潘浩不仅不服他这个部门主任的管教,还死心塌地的跟着钟同德混,这让集团一把手蒋如柏如鲠在喉。经过一段时间对蒋如柏的鞍前马后,陆定远渐渐发现,蒋总似乎并不忌惮潘浩的后台背景,并且一直在设法打压这个“刺儿头”。

陆定远很清楚,蒋总的策略是“此人不能为我所用,那也不能为对手所用”,因此他当然乐意充当蒋的马前卒,想尽办法对潘浩上手段。

可惜事与愿违,此前把潘浩支去走基层,不仅没让他错过投标,反倒让他收获了绝妙的灵感,一举中标;更要命的是,走基层过程中,自己那不争气的手下邱迪生还捅了篓子,搞得蒋总大发雷霆!

在上峰的这种态度下,陆定远诚惶诚恐,唯有怂恿上级严惩邱迪生,尽可能将自己管理不善的责任撇清;可诡异无比的是,邱迪生居然莫名其妙的受了省宣领导的关照,一下子成了新闻人物!

这下可好,碍于领导情面,老邱这处分是没法下了,这便直接导致蒋总的一口恶气无处发泄,也让陆定远每一天都心神不宁。

这天,再一次雷打不动的来给蒋如柏“请安”,陆定远终于和盘托出了他琢磨了好些天的想法:“蒋总,我发现老邱这家伙出院后,和潘浩的关系缓和了很多啊!要我说,这家伙该不会是为了自保,和潘浩联手演了一出苦肉计吧?”

经过长时间的琢磨,陆定远的猜测距离真相已经很近了。

不过蒋如柏对此却似乎毫不关心,冷笑道:“你小子是生怕我忘了这一茬,忘了追究你的责任是吧?”

陆定远暗叫后悔,恨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讪笑道:“嘿嘿,蒋总,我就是那么一说,其实我真正想说的是,潘浩这小子真是越来越过分,连老邱这种死对头都能为他所用,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

“行了,你少说两句吧!”蒋如柏颇为不满的皱起了眉头,叹道,“小陆啊,你知道你和潘浩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陆定远一听这问题,当然无从作答,同时更加心虚,毕竟这是大佬第一次拿他和对手直接作对比。

蒋如柏见他一脸惶恐,轻笑道:“不管他潘浩背景如何,人家做任何事都是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走得很清楚;可你呢?事事都落于人后,主动权全部拱手让人,再这么下去,你俩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说着,他还特意强调道:“我指的差距,可不仅仅是能力上。呵呵,现在人家要名声有名声,要业绩有业绩,还有老钟的鼎力支持,单独成立部门是早晚的事,到时候我还能指望你和他唱对台戏吗?”

这最后一句话,彻底让陆定远心里的那根弦绷了起来——啥意思?领导这是在暗示我,如果我再想不出把潘浩干倒的办法,就要一脚踹掉我这个马前卒了?

他对自己在蒋如柏心里的定位十分清晰,正因如此,他才能敏锐的捕捉到这种最后通牒式的危机感。

额头上渗出密密的汗珠,他连忙答道:“蒋总请放心,我……我一定能想办法找回主动权!”

蒋如柏拂了拂手,默默的点了根烟,示意陆定远退下。此时他的心里,想的当然不是要如何打压潘浩。

事实上,潘浩原本是他欣赏的人才,只是如今这块宝玉却落到了对手钟同德的手中,让这老钟一时间变得更加春风得意——一手把持着集团最核心的报社,还依靠潘浩做出了这么多亮眼的业绩,这无疑进一步强化了钟同德在集团管理层的话语权,也坚定了他和自己暗中较劲的决心……

在蒋如柏看来,自己如果不尽快设法啃下钟同德这块硬骨头,就永远不可能真正掌握集团的实际领导权,他这个一把手,也就永远只能是个花架子!

要想枪打出头鸟,通过打压钟同德的方式在集团高层的老人面前立威,蒋如柏一直以来采取的都是“剪其羽翼”的战略,试图利用陆定远与潘浩的矛盾,限制潘浩这颗棋子的发挥,来影响钟同德步步为营的计划。

可现在看来,这个战略并不成功。不仅不成功,而且还颇有点适得其反的意思,潘浩在一次次的打压之下,居然还在不断变强!这让蒋如柏渐渐失去了耐心,也开始动起了另外的心思……

此时的潘浩,对蒋如柏的心思、陆定远的危机感一无所知。

同市宣的合同签署以后,他在钟同德的支持下,向摄影部将李馨梦“借”了过来,同时整合整个网络新闻报道组的人手,决心撸起袖子大干一场。

第一次开展这样的项目,他觉得有必要来一次动员大会。考虑到自己出差刚回来,又适逢市财政打来了项目合作的首期款,报社财务也已经将五万块的项目提成下发到了他的工资账户,因此所谓的动员大会,当然少不了要大吃一顿了。

这天晚上下班后,潘浩带着李馨梦和四名组员,浩浩荡荡的来到了市内最著名的一家火锅店,照着菜单勾选了一大堆菜,当然也少不了各色酒水。不一会儿,热气腾腾的包厢内,麻辣鲜香的火锅配上各色美酒,一帮人很快便变得酒酣脑热,气氛热烈无比。

眼看气氛不错,潘浩适时端起了酒杯,决定发表一番讲话:“各位,这次咱们一举拿下网上天阳项目的合同,多亏了大家这些日子以来的默默付出,这一杯是我敬大家的!”

仰头一饮而尽后,他一边续杯一边笑道:“从明天开始,我们就要根据方案,一步步的把内容生产出来,刊登到咱们的版面上,到时候,还要继续仰仗大家的通力合作!”

貌似官面文章的话说了几句,他最终还是没能绷住,笑道:“哈哈,我这人啊,还真是演不了领导!”说话间,他把酒杯凑到了李馨梦面前:“大梦,咱俩是老相识了,这次多亏有你帮忙,大恩不言谢,我先来三个,你随意吧!”

话音刚落,潘浩干净利落的仰头便是一整杯啤酒,随即又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连又干了两杯。那玻璃杯足够大,三杯几乎已经是一整瓶啤酒的量了,这对平常酒量一般的潘浩来说,算得上是一种崇高礼仪。

李馨梦心知肚明,微微笑道:“你快别逞能啦!跟我还瞎客气什么?我帮了你,自己不也得了好处吗?”

确实,上次评标会后,潘浩策动网络组将李馨梦的那组“天阳烟火气”主题摄影作品放到了网上,配合一系列短小精干又有网络感的文字描述,顺利将这话题送上了微博的地方热门榜,着实令李馨梦出了一把风头。

这个结果令李馨梦欣喜不已,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可以独力做出成绩,而不用再通过父亲那明里暗里的照顾。正因如此,她才不惜临时凑到网络组来,听凭潘浩的调遣。

和李馨梦互动完毕,潘浩又相继和顾丽莎、佟彤对饮,对他们在上次康宁县网络舆论危机时的出色表现大加赞赏。三人相谈甚欢,当然也少不了对接下来项目执行的畅想。

接下来,潘浩来到了唐君毅的身边。这个身负新闻理想,不惜放弃所学专业,半路出家进入媒体行业的小伙子,此时正与林素素坐在方桌一侧。在潘浩过来之前,俩人一直在有一句没一句的谈笑着,乍一眼看上去,宛如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许多天没和林素素交流,此时陡然见到她的笑魇如花,潘浩不由自主的想起上次同她共度周末、共进晚餐的经历,那种酸酸甜甜的心痒感觉重新袭来,可偏偏眼前目睹的却是她和唐君毅的有说有笑。

这让潘浩一时间有些不太舒服……

正文卷 第172章:和事佬

这种不舒服是吃醋吗?短时间内,潘浩难以判断。他并不认为自己已经对林素素心生爱慕,可为什么眼见她和唐君毅举止亲昵,自己心口会涌起一口气呢?

微醺的醉意之下,他有些恍惚,一会儿想着自己念念不忘的田小薇,一会儿又惦记着同在包厢的李馨梦,但看到眼前巧目盼兮的林素素,他却依然充满了占有欲。

这种占有欲让潘浩心里咯噔一下:以前我最讨厌那种三心二意的人,没想到我自己竟然也会这样!难道说真应了那句话——男人有权就变坏?

一想到权力二字,他又不免在心中自嘲:什么权力啊!我不就只是一个小小的组长么?难道还真好意思拿着鸡毛当令箭,去和下属争风吃醋不成?

短时间内,努力让自己的心态平和下来,他端着杯子来到了唐君毅和林素素背后,一手拍了拍唐君毅的肩膀,笑道:“你们俩,说啥悄悄话呢?”

这个玩笑一开,对面座的顾丽莎和佟彤相视一笑,冲潘浩使了个眼色。

佟彤索性继续开玩笑道:“他们俩还能说啥?肯定是聊工作呗!这些天他们上班形影不离,所有稿子都是一起跑的呢!”

这话乍一听没啥问题,可明眼人都能听出弦外之音来。唐君毅和林素素登时都红了脸,妹子不自在的左顾右盼,又娇滴滴的冲佟彤抗议道:“佟彤姐,你可别在浩哥面前这么说啦!”

唐君毅也赶紧解释道:“浩哥,你不是让我多带带她吗?正好最近稿子多,我就多带她一起跑跑采访喽!说起来,素素的进步还挺快的呢!”

这么一说,潘浩才恍然想起,自己曾经答应过林素素,要多给她外出采访的机会,也会安排有经验的同事帮她提高。没想到临出差前随意安排唐君毅做这事,他还做得挺上心,就是不知道他是真的尽职尽责,还是因为能天天和美女相伴,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嗯,你说得不错!”潘浩认可了唐君毅的看法,“这几天我看了咱们组的稿子,有好几篇都是素素单独署名的,写得确实不错。采访和文稿、立意和深度都挺老道的!”

说着,他又一脸欣慰的拍了拍唐君毅肩膀:“唐老师,你这帮扶工作干得不错嘛!”

唐君毅嘿嘿笑着,端起杯子和潘浩碰杯对饮。

“浩哥,你都看了那些稿子了,就没觉得文风有点似曾相识?”这时候,依然是佟彤发声插话,语气似乎有些愤然。

嗯?怎么感觉有点火药味呢?莫非这里头还有什么内情?潘浩心头一凛,他万没想到自己区区几人的小团队里,居然这么快也能生出内部矛盾来。听佟彤这语气,明显是在针对林素素啊!

正当他要出言追问的时候,左手边的林素素端着酒杯站起身来,冲他嫣然一笑,接着又对唐君毅微笑致意。

“浩哥,毅哥,我酒量不好,就没法单独敬你们酒啦!”她一脸正色的说道,“我有幸调到咱们组来,更有幸碰到浩哥这样的好领导,安排了毅哥带我锻炼提升,真的非常感动!这杯酒,我先干为敬啦!”

皮肤婉如凝脂的她一杯酒下肚,双颊上迅速泛起两抹红晕,为她平添了几分媚态。

潘浩和唐君毅相视一望,也都默默的干了一杯酒。

便听林素素继续说道:“浩哥,我有个不情之请,求您千万不要怪罪毅哥呀!”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一时间让潘浩有些发懵。他皱着眉头环视众人,只见唐君毅无奈的耸了耸肩,对面座的顾丽莎和佟彤二人则是一副不屑模样。

“到底出了什么事?”

面对潘浩的追问,林素素略显扭捏的说:“马上要到月底啦,我的稿分离及格线还差不少呢,一想到连续三个月不及格就会被开除,我就很害怕……毅哥看出了我的心思,他说他稿分早够了,就把一些我们共同完成的稿子,单独署了我的名字,甚至还把一些他独自写的稿子也改署了我名字。这样一来,我才刚好及了格……”

说完这番话,林素素显得尴尬无比,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可怜巴巴的望着潘浩恳求道:“浩哥,我保证,等我能独立跑稿子了,我一定把这些稿分都还给毅哥,您不要怪罪他好不好?”

眼见她说得如此恳切,小眼神更是楚楚可怜,没等潘浩表态,唐君毅率先开口道:“素素,你这么客气干嘛呢?咱们是一个组的同事,我力所能及的帮你一把,不是应该的么?这些都是我自发自愿的,应该也没违反什么规定吧?”

说这话时,他还有意无意的瞥了对面的佟彤一眼,显然是对她刚才的“无事生非”颇为不满。

这局面让潘浩倍感棘手,一方面,唐君毅这么做确实没有违反什么规定——报社对各级别记者都有不同标准的考核要求,一些关系要好的记者之间,互相搭把手、以稿件署名的方式“借”稿分的现象时有发生,早已成了人尽皆知的手法。

可是看起来,佟彤却对唐君毅的行为十分不满。当然,潘浩看得出来,她倒不是在针对唐君毅,而是在为他鸣不平,多半是认为林素素不劳而获,甚至还有点指责她以美色诱惑唐君毅就范的意味。

作为同一批进报社的新人,佟彤跟唐君毅的关系,同与林素素之间显然不太一样,因此刚才的含沙射影,决然不是在指责唐君毅。但要命的是,唐君毅的一番表态,却生生的拂了她的脸面,就差直接指责她“多管闲事”了!

为了维护团队内部的和谐关系,潘浩知道自己必须足够谨慎。

当着众人的面,他最终还是没有妄下定论,只是说道:“大家有互助精神,这挺好的。今晚咱们先不谈这个,好好喝酒吃菜吧!”

本想把这事儿先糊弄过去,等下来后再设法调解,没想到这种息事宁人的态度,却还是没法让佟彤满意。

这姑娘也不知是不是酒后口不择言,竟然直接反驳道:“互助精神?人家这个月的稿分,明明都够升级了,结果一互助,要想升级就得等下季度啦!浩哥你说说,他这是大公无私的互助精神,还是被人迷了眼在犯糊涂啊?”

佟彤说这番话时,一旁顾丽莎一直在冲她使眼色,不过这仗义执言的姑娘视而不见,愣是一口气把话给彻底挑明了。

挑明了也好,也算是让潘浩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如果唐君毅真的为了帮林素素而放弃唾手可得的升级机会,不管出于同事间的互助也好,还是出于爱慕的示好也罢,那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佟彤,这到底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能不能不要多管闲事?”既然话都挑明了,唐君毅也不含糊,直接拍桌子对佟彤发出了抗议。

林素素则满脸惶恐的看着他,喃喃道:“毅哥,你真的为了帮我,连升级机会都放弃了吗?”说话间,一双大眼睛已经泛起了泪花,显然是感动得不行。

唐君毅收起了他眼中的戾气,目光温和的和她对视,微笑道:“没关系的,只要你能站住脚,我晚一点升级也没关系。我是相信你的能力,相信你以后一定能成为很优秀的记者,所以才心甘情愿这么帮你,你……你可得加油啊!”

这番话,前半句话说得是恳切无比,若是后边紧接着来一句表明心意的话,姑娘估计就该感动得当场哭了,甚至是芳心暗许;可唐君毅这家伙,不知是不是碍于场合,竟然说起了场面话,俨然把自己定位成了一名前辈长者。

潘浩听得眉头一皱,心里为这小子暗暗叫亏:你个木脑袋,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就不能脸皮厚一点,说点表达心意的话吗?可别到头来付出一大堆,最后却换来姑娘一句“我把你当老师”的结果啊!

面对唐君毅的回怼,以及林素素的后知后觉,目睹两人之间的进一步互动,一直仗义执言的佟彤满脸苦笑,摇着头坐在那里喝起了闷酒。

潘浩赶紧出来打圆场:“行啦,大家都是好同事,就别因为这种事情闹别扭啦!”他重点“批评”了唐君毅:“你小子,无私帮人是好心,这不假,可人家也是在替你考虑,怕你是一时冲动,你又何必说那些呢?”

虽然仅仅是一个小团队的负责人,潘浩却终于体会到了“领导”的滋味——工作中你可以对众人发号施令,但团队内有了这种摩擦矛盾,也得靠你来当和事佬啊!否则的话,底下人之间一个个心存芥蒂,迟早影响到工作,你这个领导估计也就当不长了!

终于,一顿为了动员士气的火锅,最后吃成了纠纷调解局。潘浩喝了不少酒,各方说好话,这才把唐君毅和佟彤之间的关系给和缓下来。

从火锅店出来,时间已经不早了,众人恢复了其乐融融,商量着如何回家。

唐君毅看了林素素一眼,提出了送她回家的建议。众人都是一脸会意的样子,料定这小子是想找个独处时间表白了。

谁承想林素素却眨巴眨巴眼,脆生生的说道:“可咱们不顺路呀!对了,我和浩哥还挺顺路的,能不能麻烦浩哥送我一程啊?”

正文卷 第173章:夜话

林素素一句话,顿时让潘浩为难不已。

大家出于“成人之美”的精神,都在盼着唐君毅能和林素素发生点什么,谁承想这姑娘居然当众拒绝,愣是连半点机会也没给唐君毅!

不仅不给他机会,还直接拿潘浩来当了挡箭牌,这一句话看似说得随意,实际上却是心机满满!

站在潘浩的角度,人家姑娘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到底答不答应?要是不答应,身为组长,女组员深夜独自回家,要是出了什么事,他显然难辞其咎;可要是答应了,唐君毅会怎么看他?其他人会怎么想他?

正当他犹豫之际,李馨梦和顾丽莎等人先行打车离开了。顾丽莎和佟彤住得不远,方向又差不多,共乘了一辆车,倒不至于让人担心;李馨梦则是独来独往惯了,加上要去的地方是省委干部的居住区,想来也不会有啥危险……

至于唐君毅,直接被林素素拒绝后,他愣在原地半天没吭声。好一阵子后,他才故作无事的轻笑一声,点头道:“好吧,那我也先走了。”说着便直接拦了一辆出租车,头也不回的上车离去。

这下可好,潘浩瞬间变得别无选择,只好冲林素素招了招手:“想走走吗?”

林素素嫣然一笑,凑上来十分自然的又挽住了潘浩的胳膊,点头道:“正好消消食,嘻嘻,今晚的火锅太好吃啦,可把我给撑坏了!”

俩人这番举动,似乎是在重复上次的周末偶遇,潘浩同样是略带醉意,林素素则依旧乖巧无比的陪伴在侧。

不过今日不比往时,潘浩看林素素的眼神,已经多出了几分疑惑:这姑娘表面上看起来天真单纯,可实际上呢,真是这样吗?

闲聊着走了一阵,他终于忍不住问道:“素素啊,我看唐君毅对你挺好的,你们俩……”

话说到一半,林素素却打断了他,正色道:“是啊!毅哥真是个好人,不仅耐心带我跑稿子,还那么好心的借我稿分!”说着,她还十分愧疚的幽幽叹道:“要是早知道他是放弃了升级机会来帮我,我说什么也不会答应的!”

潘浩闻言呵呵一笑:“是个好人……嗯,这评价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呢?”此时此刻,他不免想起了上次在酒店外拦住林素素的小伙子。

那个名叫张汉文的小伙,看上去也是对她全心全意的好,甚至都还送上了价值不菲的礼物,可在林素素的解释中,他却仍旧只是一个“普通同事”、一个“好人”而已。

话说得隐晦,潘浩是想给林素素敲敲边鼓——他很清楚,这世上有些姑娘,表面上人畜无害,形象更是清纯可人,可就是擅长利用自身“优势”,一步步的引导男性为她无私付出,并且不愿为之付出任何代价,而等到男性深陷其中,准备有所表示时,她却能悄然转身,一脸无辜的说出一句“你想多了”……

如果林素素真是这种心机深重的姑娘,那在团队中可真就算是个不稳定因素了!比如唐君毅吧,如果真是被林素素这样对待,这个既勤奋又有天分的年轻记者,心态上搞不好是会崩掉的啊!

潘浩不忍心看见这一幕发生,甚至不愿意轻易给林素素贴上这样的标签,因此质问的话到嘴边,他还是生生的给咽了回去,生怕姑娘生了误会伤了心。

短时间的沉默中,林素素一直在观察他。眼见他目光闪烁,显然是心有顾虑,她也十分机智的转移了话题,叹道:“浩哥,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事吗?我说过,我想把工作做好,争取早日升级,做个好记者,让我妈扬眉吐气!”

潘浩点点头:“呵呵,当然记得,你是个懂事的姑娘。”随口应付着,他还特意在“懂事”上加了重音,希望这姑娘能听懂他的暗示,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不要做那个团队的不稳定因素。

林素素也不知听懂没有,继续自顾自的说道:“现在啊,我又要多一份打算啦!那就是争取早点独立跑稿子,而且还得多跑稿子,好把借毅哥的稿分给还上啊!”

“这件事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唐君毅这小子我了解,他为人仗义,不可能追着你讨债的,哈哈!”

潘浩开了个玩笑,林素素却半点笑不出来,面色凝重的摇头道:“他不找我讨债,可我心里过意不去呀!今晚他都已经为了我跟佟彤吵架了,我要是不把态度摆端正,大家恐怕就该生误会喽!”

“噢?你觉得大家会误会些什么呢?”

“还能误会什么呀?浩哥,你这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刚刚你那样问我,证明你其实也已经误会人家啦!”林素素忽然撒起娇来,抱着潘浩的手臂一通晃悠。

这一通晃悠,俩人难免发生一些肢体接触,着实让潘浩吃了好些豆腐,那种酸酸甜甜的心痒感觉,似乎又卷土重来了……

只听林素素继续说道:“俗话说无功不受禄,我受了毅哥这么仗义的帮助,如果不对等付出回报的话,大家该说我厚脸皮占便宜啦!不过我觉得这都倒是轻的,我最怕的是毅哥他对我有什么误会——他越是这样无私的帮我,我就越得懂得回报,否则时间一长,他越陷越深,没准就变成第二个张汉文啦!”

兜了半天圈子,这姑娘终于还是自己把话题带到了这里,总算让潘浩松了一口气:她能有这种意识,证明她还是挺有分寸的,看来刚才是我想多了,错怪了她……

“很好,你果然还是挺懂事的。”潘浩随口感叹着,微笑道,“说实话吧,虽然不了解这些天你们俩之间都发生了些什么,但大家都看得出来,唐君毅这小子对你挺上心的,说他已经动了心,我看都不过分!”

林素素闻言,登时有点花容失色,喃喃摇头道:“真的吗?你们都看出来了?哎!只怪我傻乎乎的,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要是早意识到的话,我一定会跟他保持距离的。浩哥,都是我不好,我应该避免在同事间产生这种误会的……”

见她一本正经的认错,潘浩也只能大度的摆了摆手,笑道:“你也不要太过自责,今晚的事,你不就做得很好吗?这么机灵的找我当挡箭牌,直接断了唐君毅的那点小心思,呵呵。”

林素素眉头微皱,奇道:“什么呀!我真的就是觉得和浩哥你顺路,想着请你送我就好,用不着麻烦毅哥来着……”

这一脸无辜的单纯模样,看得潘浩再难对她有什么疑虑,便道:“好了,反正现在也没出什么岔子,你也意识到了一些苗头,那以后就多加注意吧!至于工作方面嘛,你放心,网上天阳的项目开始后,你们会有写不完的稿子、挣不完的稿分,你刚才说的愿望是很容易实现的!”

“那真是太好啦!”林素素闻言欢呼雀跃,再一次将潘浩的胳膊紧紧抱在胸口。

感受着手臂传来的绵软温润,潘浩轻咳一声,微微一挣,打趣道:“我可没醉那么厉害,你不用把我拉这么紧啦!”

林素素咯咯一笑,脸上微微泛红,手上却没有半点放松,喃喃道:“不行,浩哥你喝了那么多酒,万一不小心摔了,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潘浩见她说得一本正经,笑道:“明明是我送你回家,怎么现在搞得像是你在护送我啊?”

“咱们互相送呗!”林素素俏皮的眨了眨眼。

“还扯到罪过上去了,说得那么严重……呵呵,我要真摔了,还能赖你头上不成?”俩人一边走着,潘浩一边随口扯着闲篇。

此时的他,置身夜色、美女在侧,要说没有一点旖旎心思,那是决不可能的,尤其是在理清了林素素和唐君毅的关系过后,他更是再无顾虑。更何况眼下他只是在言语上和林素素互动,说的话题也毫不过界。

听他这么问,林素素掩嘴偷笑,接着又恢复正色,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答道:“首先,浩哥你可是我领导,我俩一起回家,你要是摔坏了,上边大领导过问起来,我可没法交代;其次,浩哥你对我这么好,处处照顾、事事体贴,却没有半点不纯的念想,我真心觉得这太难得了,要是眼睁睁的看你摔伤,我这良心上也过不去呀!”

这一番伶牙俐齿的话,明显透着浓浓的玩笑意味,却被这姑娘说得如此严肃。可偏偏在严肃之中,又有着“一起回家”这样的暧昧字眼,还有后半句话里透着的些许小暧昧,这让潘浩听完过后,居然从内心深处生出了些许感动。

意味深长的侧脸和林素素对视着,一秒、两秒、三秒……俩人长时间都没有开口说话,四目相对的眼神之中,却像是交流了千言万语。也不知是在哪个瞬间,他们同时在对方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个信号,以至于让二人渐渐站定脚步,两张脸越贴越近……

正文卷 第174章:情感疫苗

旖旎夜色中,昏暗的灯光下,行人罕至的街头,孤男寡女贴面相拥,距离越来越近,近到可以迎面呼吸到对方的气息,可以清晰感受到对方的心跳……

潘浩双手揽住这温润柔软的身子,近距离看着林素素那精致得无可挑剔的面容,呼吸着她的吐气如兰,留意到她羞得绯红的脸蛋,以及那轻轻咬着的下嘴唇——面对这幅足以让所有男人都无法把持的画面,他却迟迟没有跨出最后一步。

林素素扑闪着好奇的大眼睛看着他,最终却没有在对视中坚持多久,索性闭上了双眼,那意思不言自明,是把自己完全交给了面前的这个男人。

潘浩抬起一只手来,轻轻捋了捋林素素的耳发,手掌拂过她嫩滑的脸庞,撩得姑娘更是呼吸加速。此时此刻,只要他稍微低头迎上去,便可以尽情品尝美人的香吻,甚至从此和林素素开启一段美妙恋情。

不过偏偏却在这最紧要的关头,潘浩迟疑了。他的脑中似乎有个声音在提醒他:潘浩啊潘浩,这事你可得慎重啊!难道……难道你忘了在白文静身上栽的跟头了吗?

短短一瞬间,伴随着脑海中的这个念头,潘浩想起了许多往事。

白文静,他的前女友,那个在不熟悉的外人面前,同样是以清纯面貌示人的女人,当年不也是靠这种手腕,一步步的引他“上钩”的吗?

有意无意的接近,若无其事的找话题聊天,说一些示弱的话来博取同情,用高明的暗示让人心甘情愿的请她吃饭、陪她逛街,再在一个合适的时机,诱人向她吐露心声、表达爱慕;整个过程中,她没有展现出半点主动,可事后看来,人家却从头到尾都牢牢掌控全局,对男人的一举一动看得神准无比!

被白文静以这样的手法拿下后,潘浩便称得上是彻底沦陷了,无论她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倾尽全力的去满足。原因很简单,在当时的他看来,这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的自发行为,只要能让女友开心,他哪怕苦一点、累一点,甚至是违背一些自己的原则都无所谓……

在那样的男女关系中,潘浩可谓是吃尽了苦头,最后白文静的原形毕露,也让他深刻的意识到人性的可怕、情场的凶险。可以说,这一段失败的感情,就像是给他注射了一剂疫苗一般,时刻提醒着他在感情方面要谨慎行事。

正因如此,眼下他不由自主的和林素素动情相拥,以及这箭在弦上的一吻,便像是外来的病毒一般,瞬间激发了他免疫系统中的抗体,令他止不住的产生回想。

眨眼间,无数的画面涌入脑海——那次周末在酒店外的偶遇,以及随后的饮品店叙话,还有那顿价值不菲的晚餐,以及随后那令他心痒痒的护花归家之路……

这一幕幕大戏中,林素素展现出的高明手法,活脱脱的就是当初白文静的翻版啊!

可不是吗?她先是在潘浩的帮助下力拒一名痴心的追求者,又以感谢的名义“请”他喝果汁,让潘浩心甘情愿的买单后,又进一步提出要回请他吃饭;可到头来呢,谈话中透露出自己的家庭和生活状况,让潘浩心生怜惜,又一次无怨无悔的掏了腰包。

一步步的引导,潘浩发现自己居然还一次次的咬钩,这可不就让人家觉得他“好操控”吗?所以当晚让他护送回家,再上演一段依依惜别的桥段,一方面当做是给他的奖励,一方面也在他心里种下了一颗令他心痒难耐的种子!

回过头来看,通过那一次的相处,林素素得到了什么呢?当然不仅仅是一顿免费的吃喝,以及潘浩的另眼相看,更重要的是,她在工作中得到了潘浩的关照,让她有机会和唐君毅一起外采写稿。

有了这个契机,以她的功力和天赋,再如法炮制操控一把唐君毅,设法让他心甘情愿的“借”稿分,又有什么难的呢?从唐君毅那无怨无悔、不惜为她与佟彤撕破脸的架势,以及刚才企图送她回家又被拒绝后的幽怨眼神来看,这小子显然也已经沦陷了。

在“疫苗”的作用下,潘浩在最后关头做出了这番猜测,瞬间透过林素素清纯的外表,看到了另外一种凶险的可能性;而一旦将这姑娘与白文静这样的不堪形象联系对比,潘浩顿时便失去了更进一步的兴趣。

或者说,他感到有些怕了。

在女人方面,他当然称不上是阅人无数,感情经验也少得可怜,但此时的他很清楚,自己可以欣赏田小薇这样独立自主、有鲜明人格的成熟女性,可以欣赏李馨梦这种爱恨分明、有清晰目标的年轻姑娘,甚至可以对那个洒脱奔放的邻居梁洛琪浮想联翩……

可是面对林素素这种看上去楚楚可怜、人畜无害,实际上却可能隐藏百般凶险的女人,他终于清醒了过来。

他怕,怕自己这一吻下去,就将彻底丧失主动权;他怕,怕一发不可收拾的沦为感情的奴隶,被这个女人给牵着鼻子走,甚至在工作中也无法自主决断,让眼下大好的局面沦为这女人攫取个人利益的舞台,最终重蹈覆辙,重演在白文静身上栽跟头的那幕悲剧!

当然,潘浩心里也十分清楚,自己在这一瞬间的诸多联想,毕竟是没有多少直接证据支撑的。如果把这些心思都说出来,林素素完全可以指责他是在扣帽子、泼脏水,甚至说他辜负了自己的一番心意!

所以此时的他渐渐打定主意,这一步跨不得,原因也不能细说。

因此,在闭上双眼面带笑意的等了半天之后,林素素最终等来的,却是潘浩的松手、后退。等她再次睁眼,眼前的潘浩已经似笑非笑的站在了离她一步开外的地方,正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浩哥……你这是怎么啦?”林素素眼神似乎有些幽怨,眉头微微一皱,略显委屈的嘟囔着,同时还上前一步,试图再次挽起潘浩的手臂。

潘浩轻轻的挣脱了她,淡然笑道:“我喝多了,刚刚有些失态,我向你道歉。”

如此清晰的态度,像是在二人之间筑起了一道高墙,令林素素更是感觉受挫。幽幽叹了一口气,她可怜巴巴的低下了头,喃喃自语道:“为什么要道歉,这……这是人家心甘情愿的呀!”

这画面、这眼神、这语气,只怕是任何一个男人见了都会忍不住上前呵护安慰两句,可一脸警醒的潘浩却仍旧不为所动,摇头道:“素素,你应该也有些醉了,时间不早啦,我还是快点送你回去吧!”

林素素缓缓抬起头来,一双眼睛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有些泪光闪烁,鼻头也有点微微发红。稍微偏着头,她就这样满脸委屈的与潘浩对视,目光之中满是不解。

见到潘浩依旧不为所动,短短几秒后,她便抬手擦了擦眼角,强作笑颜道:“好吧,我确实有点醉,脑袋晕晕的,都不知道自己异想天开的在做什么,呵呵,呵呵……浩哥这么优秀,又怎么可能……”

一番自嘲过后,她终于欲言又止,接着便恢复了那副纯真无邪的模样,与潘浩并肩向前走着,仿佛刚刚的尴尬一幕通通没有发生过一般。

潘浩看出了她的故作坚强,不过他心里还有另外一番解读,那就是这姑娘很有可能是在演戏,博取他的同情,最终目的还是要诱使他走出“那一步”。

因此,他更是坚定了自己“防守”的念头,知道越是在这种关头,越是不能有半点心软。

最终,俩人如同履行程序一般的走到了小区门口。这一次,林素素也没有再提路灯坏掉的事,正常无比的同潘浩道了别,便默默的走进了小区大门。

目送她娇小的身影消失在小区路灯的亮光之外,潘浩终于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没有把持不住,守住了心理防线。不过当初被种下的那颗种子却还是有点隐隐发痒,嘲笑自己明明芳泽近在咫尺,却偏偏懦弱胆小到不敢一尝……

算逑!懦弱胆小又如何?小心驶得万年船,老子可不想再遇到第二个白文静!

最终,内心一个声音振聋发聩,潘浩这才算是彻底定住了心弦。

一夜无话。

第二天到了办公室,潘浩还和往常一样准备给大家安排工作。如今网上天阳项目正式开始执行,按照后来制定好的方案细则,有一大堆代表天阳“烟火气”的人物等着组员们去采访。

召集组员们到了小会议室坐下,潘浩这才发现,众人看他的眼神和往常相比似乎有些复杂。

李馨梦还好,佟彤和顾丽莎一见他便止不住的偷笑;唐君毅更是毫不掩饰,直接对他干瞪眼,一看就是心怀怨念;至于林素素,这姑娘只是稍显幽怨的看了他一眼,接着便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请示起了自己今天的工作……

正文卷 第175章:领导不好当

既然林素素第一个上来请示工作,潘浩也不含糊,直接分派了一个人物访谈给她,让她在今天之内,对城北的一家面馆老板进行采访。

这位面馆老板在天阳本地网络上颇为知名,本职是一位画家,业余时间爱好美食,索性开起了面馆,每天看店的同时,也爱以食客为素材创作一些作品,在圈内颇有名气。

在潘浩策划的方案中,这种有故事、有意思的人物只要稍加包装,出产的稿件便能拥有极强的传播度,无论是在报纸层面,还是在网络层面,慕名而来的读者看完文章,无形中也会对天阳这座城市有更深的认知。

这,自然符合了他以小见大、见微知著的策划初衷,以小人物、生活化的角度,反映整座城市的精神,进而塑造出天阳的城市形象、名片与品牌……

至于为什么安排林素素做这个采访,潘浩当然有他的考虑。

一方面,这姑娘当初不是说过么,她有一位艺术家朋友,平常对艺术圈也挺了解,安排她去采访画家,显然再适合不过;另外,经过唐君毅这些天的帮扶,她也可以尝试着去独立做一些稿子了——如果再让她和唐君毅混在一起,万一她真是那种心机深重的姑娘,唐君毅只怕是会越陷越深!

当然,这些深层次的考量,潘浩是不会当众说出来的。

林素素只当他是在兑现昨晚的承诺,领完任务后便千恩万谢的离开了,说是要去好好准备一下,尽快出发开始采访。

她一走,会议室里的氛围悄然生变。佟彤轻咳一声,伸手戳了戳一旁的唐君毅,打趣道:“唐长老,你这一脸闷闷不乐的,是还在生我的气啊?”

唐君毅轻哼一声:“开会说工作呢,你扯这些干嘛?”

佟彤看了一眼潘浩,很快目光又回到唐君毅身上,奇道:“还肯搭理我,看来不是在生我气。这么说来,你该不会是在生浩哥的气吧?”

这下子唐君毅不得不坐直了身子,转头和佟彤来了个大眼瞪小眼,皱眉道:“你要不要这么无聊啊?我生没生气,生谁的气跟你有关系吗?”

俩人的这番对话,潘浩看在眼里,急在心头:这个小伙子以前多豁达开朗的一个人啊,怎么现在变得成天心事重重,脾气一点就炸呢?

他明白,佟彤故意出言激这小子,是在设法把话挑明了说——昨晚林素素拿他当挡箭牌,拒绝了唐君毅送其回家的邀请,这小子表面上不吭声,实际上没准早就气炸了!说不定还脑补了一大段剧情,觉得自己被横刀夺爱了呢!

如果不是这样,这小子怎么会一直摆着个臭脸,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呢?

正好现在林素素不在,潘浩也想设法提醒一下唐君毅,因此暂时就没有干涉佟彤的言行。

被唐君毅强势回怼,佟彤也不生气,反而笑道:“你有气别冲我撒啊,找对目标好吗?”说着,她抬手指了指潘浩,“不过我提醒你,也别对浩哥撒气,你真正的目标,应该是刚刚出的那位!”

听佟彤这么说,一旁的顾丽莎也是频频点头,甚至连一直置身事外的李馨梦也对佟彤报以赞许目光。看来,大家都很欣赏她这种为了队友甘当“恶人”的做派。

不过,正所谓当局者迷。唐君毅对佟彤的另类规劝不屑一顾,冷哼道:“你这人真是够无聊的!”说着,他转头对潘浩问道:“浩哥,今天还有什么采访,快让我去吧,就当是让我出去透透风!”

话都说到这份上,这小子依然不肯吐露心声,潘浩对此颇为失望。不过鉴于他也没有林素素是“心机女”的直接证据,因此当下也不好多说什么。

轻叹一声,他看了看方案表,应道:“好吧,按照方案,今天还要采访南二环的一位酒吧老板,这是他的联系方式和地址,你准备准备就出发吧!”

唐君毅二话没说,接过潘浩递来的便签纸便起身离开了。

目送他闷闷不乐的离去,会议室里的众人互相对了个眼神,目光中满是怒其不争的神色。

当了半天恶人的佟彤摇头叹道:“这小子,看起来真是陷得够深的!真不知道那人对他用了什么迷魂术!”

顾丽莎咯咯笑道:“你这样肆无忌惮的刺激他,就不怕他从此记恨你吗?”

“我怕什么?我这是为他好,他以后要是清醒过来,肯定会回来感谢我的。”佟彤信心满满的嘀咕着,接着又对潘浩说道,“浩哥,你也看出林素素有问题了对不对?你看她昨晚演戏装无辜那样子,啧啧,简直可以去拿奥斯卡啊!”

潘浩不置可否的轻叹一声:“她有没有问题、我们能不能看出来,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得想办法让君毅这小子醒悟啊!他这样魂不守舍的胡思乱想,迟早把自己毁了。”

佟彤见他这是在变相支持自己的观点,登时来了兴致,笑道:“想让他醒悟,那还不简单么?我就不信昨晚你和林素素之间没有发生点故事!只要浩哥你说出来,我保证他马上就能认清这女人的真面目!”

女人的第六感,真是太可怕了!潘浩暗叹着,故作镇定的笑道:“呵呵,我和她能发生啥故事,别瞎说!”

听他这么说,在场的三位姑娘互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发出了嗤笑声。

佟彤继续发话道:“得了吧,浩哥!女人才是最了解女人的。林素素这丫头可不简单,表面上单纯天真,实际上却心机深重,一句要求都不提,就能哄得男人围着她团团转,她享尽好处的同时,却不会管男人是不是吃了大亏,更不用付一点责任……这种人哪怕伪装得再好,时间长了,在我们女人面前还是会暴露本性的。”

抒发了一通直觉,她言归正传:“所以,我们都一致认为,她昨晚故意冷落唐长老,拿你当挡箭牌的同时,也是想借机接近讨好你这个组长,为她谋取更多的好处呀!怎么样?这个推理靠谱不?她对你出手没?”

潘浩继续在心里感叹女人在这方面的强大逻辑,还没来得及作答,却被顾丽莎给抢了先。

“依我看啊,她肯定是会出手的,不过咱们浩哥可不是一般人,肯定是经受住了诱惑,没有吃她那一套!要不然,她刚才看浩哥的小眼神,也不会显得那么幽怨啦!”

好嘛,这两位一唱一和的,简直就像是亲眼目睹了昨晚的场景一样,简直绝了!

潘浩听罢只是轻声发笑,继续不予置评。

佟彤对顾丽莎的分析似有异议,皱眉道:“不对啊,浩哥如果没中招的话,怎么会对她那么好,单独给她派一个采访呢?这稿子写出来至少半个版,稿分应该也能打个5分吧,一个月的考核量瞬间完成了五分之一呢。这分明就是特殊照顾!”

这么一说,虽然明显看得出来她是有意为之,言语间透着取笑调侃的意味,但潘浩却还是再难忍住,沉声解释道:“别瞎说!你没看出来,我是故意在把他俩分开么?”

确实,一个被派去城北,一个直接派往南边,采访时间也都挺紧张的,这俩人应该不至于再腻到一起。在潘浩看来,只要设法让两人在工作中减少联系,时间一长,哪怕林素素真是那种心机深重的姑娘,应该也不会再对唐君毅有什么影响,唐君毅的心病也就迎刃而解了。

“我就说嘛,浩哥你一直不发表意见,还以为你是在袒护那女人呢,没想到咱们英雄所见略同,哈哈!”总算套出了潘浩的话,佟彤得意洋洋的拍手称快。

潘浩摊手苦笑,还是免不了提醒道:“在没有证据之前,我们的这些想法都只是猜测,还是低调一点好,免得伤了同事和气。尤其是在君毅面前,这小子敏感得很,而且看起来陷得挺深,咱们还是少刺激他吧!”

佟彤吐了吐舌头,点头道:“知道啦,既然浩哥接手了,我当然就不用再瞎操心啦!”

一番跑题过后,众人继续工作会议。潘浩安排佟彤和顾丽莎今天留守办公室,在网络上提前为今天的两位新闻人物预热造势。至于他自己,则要跟李馨梦一起,去拜访一家影视公司,看能不能租用一些摄像设备,尝试制作一些适合网络传播的短视频,充实他们的方案内容。

“怎么样?当领导的感觉如何?”走出集团大楼,李馨梦意味深长的笑着问道,“看你又当爹又当妈的,又要操心工作,还得照顾大家的情绪,滋味应该不会太好受吧?”

“哈哈,让你看了半天戏,见笑啦!”潘浩略显尴尬的挠了挠头,正色道,“不过我相信,只要用心去做,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事与愿违的是,怀揣着这种乐观想法的潘浩,在傍晚时分便遭到了现实的无情打击。在审稿系统中,看到唐君毅和林素素分别递交上来的稿件,哭笑不得的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正文卷 第176章:突起波澜

在审稿系统中,潘浩可以看到记者们的所有稿件编辑记录。

同往常一样,唐君毅的稿件依旧保持着水准,无论是采访的深度、行文的流畅度,都已经和一名资深记者不相上下了。不过让潘浩意外的是,他的这篇稿子依旧加上了林素素的署名。这意味着他又要“借”一半的稿分给这姑娘。

而反观林素素呢?她远赴城北采访画家面馆老板的稿子,篇幅写得比唐君毅那篇长了不少,不过通篇却存在着行文凌乱、要点不清的毛病,读完之后让人一头雾水,根本就是不合格的水平!

同时,这篇稿子林素素却只单独署了自己的名,并没有兑现她还给唐君毅稿分的承诺。

好奇之下,潘浩查阅了本月目前为止记者们的稿分统计,赫然发现在唐君毅的帮助下,林素素已经早就攒够了25分,考核达标早已不是问题。

如果按照今天的稿件署名分配稿分,林素素甚至有望突破30分,直接上升到另一个绩效档次——按照报社规定,每月稿分在25到30分之间,记者只能拿到每一分100块的绩效;而一旦突破30分,这个价格便会直接上升到150……

这样的绩效激励机制,当然是为了鼓励记者们尽可能的多跑新闻,多做好稿件。可按照眼下俩人的操作手法,简直就是唐君毅在牺牲自我,毫无原则的帮林素素挣钱啊!

在潘浩看来,这早已超越了普通同事间的正常互助,也让他对唐君毅的担忧多出了几分。

思索片刻后,他还是放弃了将俩人找来问话的想法,而是默默的将林素素的稿件退了回去,并在系统内批注出了诸多问题,要她尽快修改。

坐在电脑前,林素素看到稿件被退还,脸上自然满是不悦。幽幽的叹了口气,她将这个结果截图发给了唐君毅。

伴随着一个委屈的动画表情,她通过聊天软件求助道:“毅哥,看来我还是不行啊!第一次独立跑稿子,就被浩哥找出了这么多问题!”

唐君毅很快回复道:“你把稿子发给我,我给你看看吧!”

林素素断然拒绝了他:“不行!你今天又在你稿子后面加我名字,我已经很过意不去了,怎么能再耽误你时间呢?我就是发发牢骚,稿子我会自己修改的!”

“有啥过意不去的?加你名字,是为了帮你多拿稿分;帮你改稿也是一样,能帮你早日独立采访写稿,这都是为了让你早点升级,让阿姨能早点扬眉吐气……”唐君毅极富诚意的回应道,“再说了,这些都是我自愿的,你别管他们怎么想啦!”

这么一说,林素素似乎被感动到了,发来一个感激的表情,紧接着便把自己的稿件文档发了过来,同时说道:“那就麻烦毅哥了,等你帮我修改了,我也把你名字加上吧!”

“那可不行,这是你独立跑的第一篇稿子,我可不能跑来横插一杠,哈哈!”

林素素被逗得笑出了声,又发来一连串笑脸表情,还不忘深情款款的补充一句:“毅哥,你真是个大好人!”

正在专注审稿的潘浩听到这姑娘忽然笑出声来,心里还纳闷呢:咋回事?让她修改稿子,她还能笑得这么开心?

约莫半小时后,林素素将修改好的稿件通过系统又发给了潘浩求审。

这一次,先前存在的那些毛病已然消失不见,稿件变得紧凑而又有深度,结构上也主次分明,完全达到了见报标准。既然如此,他便没有理由再行刁难,直接将稿件审核通过,转发到了夜班编辑的稿库。

这个操作在林素素的电脑上同步显示出来,令她情难自禁的欢呼一声——第一次独立采访写稿,至此可以宣告成功大半了!

“谢谢毅哥的大力支持,下班啦,一起吃饭去呗?”振臂一呼后,她面带笑意的给唐君毅发去了邀请。

唐君毅难掩欣喜的回复了一个ok表情,脸上早已笑开了花,很快便收拾起东西,同林素素一道下班,有说有笑的离开了办公室。

潘浩并不傻,他不认为这是林素素独力修改的结果——如果她能这么高效的完成如此大幅度的调整修改,将稿件的质量一跃提升,为什么一开始写稿的时候却没表现出这等水平呢?

想到这里,结合刚才俩人的互动,他很容易猜到这又是唐君毅在暗中相助。

君毅这家伙,怎么就这么糊涂呢?被人利用了、耍得团团转,居然还甘之如饴!他到底图个啥?难不成他真以为靠这样就能博得佳人芳心?看来这小子已经彻底沦陷,完全成了第二个张汉文了!

这么一想,潘浩对唐君毅的担忧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终于决定要找个合适时机,好好的和这小子谈一谈;为了说服对方,他甚至动了去请张汉文“现身说法”的念头。

以林素素的真实能力,居然能短时间内在晚报做出成绩,被领导推荐到我这儿来,背后肯定少不了依靠别人。这个张汉文当初的遭遇,一定和君毅现在一模一样!如果能亲眼看到张汉文现在的“下场”,这小子总该清醒了吧?

操着当“领导”少不了的心,潘浩这一晚睡得并不好。

第二天,还没等他抽出身来去找张汉文,关于林素素和唐君毅的又一个故事便已经发生了。

陆定远,这个最近还挺消停老实的家伙,手里夹着一张a4纸,似笑非笑地走到了潘浩办公桌前,轻飘飘的将那张纸丢到了他的面前。

“潘组长,这个问题挺严重啊,你可得给我一个说法才行,不然我在领导那里可不好交代!”

陆定远这话表面上是在恳求,实际上却有点奚落意味。

潘浩心生不悦,拿起那张纸定睛一看,发现这居然是一封投诉信!信件的作者,正是林素素昨天采访的那位画家——方阳子!

方阳子在文中提到说,今日天阳都市报见报的稿件,有好几处都歪曲了事实,对他个人的声誉造成了严重影响,希望报社做出修正和道歉公示,并且开除涉事记者!

这篇稿件作为“网上天阳”项目执行的一部分,甚至可以说是开篇之作,潘浩本来是极为重视的,没想到竟然遭遇这种问题,这让他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会呢?稿子我看过了,没有问题啊,怎么就伤到这人的声誉了呢?呃……该不会是艺术家脑子犯轴,要跟咱们咬字眼吧?还是说,人家根本就是借机闹事,想要炒作一把?

一时间,无数的猜测在潘浩脑中回旋,脸色自然也不会好看到哪儿去。

陆定远本来就盼着潘浩出丑,尤其是在网上天阳这个重点项目上出丑,因此转达了这封抗议书后,他“欣赏”了一番对手的窘态,最后更是以部门领导的身份发令道:“快点把事情查清楚吧,这方阳子可不是省油的灯,不早点把他摆平,整个报社的名誉都会受牵连,到时候可能丢饭碗的就不仅仅是涉事记者喽!”

潘浩的心思此时全在事件之上,根本懒得理会陆定远的阴阳怪气。而不远处的林素素听到二人谈话的只言片语,很快猜到是自己的稿子出了问题,而在听到自己很可能“丢饭碗”的字眼时,她竟然直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一哭,立刻吸引了周边所有人的目光。这姑娘天生就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此时哭得梨花带雨,更是看得众人揪心不已。

最先沉不住气的,当然是离她最近的唐君毅。这小子很有绅士风度的递上了一张纸巾,走过去柔声安慰了她一阵,眼见她抽泣不止,更是拉着她暂时离开了办公室,到楼道茶水间去冷静去了。

就冲这一幕,要说俩人不是热恋中互相关切的情侣,估计根本不会有人相信。

潘浩见状叹了口气,心情有些复杂。一方面,他并不希望网上天阳项目受此事件影响,因此想要尽快查清真相,把当事人给摆平;一方面,他又十分腹黑的希望林素素受此牵连离职,这样既能除去小组的短板,又能让唐君毅免遭干扰……

当然,这两个希望天生就是矛盾的。在大是大非和个人好恶面前,身为小组负责人的他,当然得首先做出理智的抉择。

几分钟内,他第一时间同方阳子取得了联系,了解到了对方的意见与诉求,紧接着,他也起身离开办公室,来到了满是啜泣声的茶水间。

此时,唐君毅还在柔声安慰着林素素,不过这姑娘满脸委屈,仿佛已经陷入了泪海,竟然连双眼都已经哭红了,根本就没有半点停歇的意思。

潘浩见状苦笑一声,索性开门见山,直接说道:“素素,我必须很严肃的提醒你一句,在这件事情上,眼泪和委屈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唐君毅闻言,立刻转头瞪了他一眼,仿佛是在责怪他的直来直去。

潘浩不予理会,继续道:“我和方阳子联系过了,如果他所言属实,咱们真的没有任何回旋争取的余地——林素素,你知道这件事有多严重吗?”

正文卷 第177章:处理结果

一向和颜悦色的潘浩一下子变得如此严肃,显然出乎林素素的意料,吓得她登时便止住了抽泣;甚至连对他颇为了解的唐君毅也微微一怔,目光中流露出不解之色。

潘浩趁机将了解到的情况说了一遍。

原来,这个方阳子的不满之处在于,今天见报的稿件中,有一块内容涉及到了他的感情问题。稿件以双引号的形式,用方阳子自述的口吻,讲述了他当年和妻子情感破裂、最终离婚的经过。

潘浩看过稿件,明白这一段之所以存在,而且被突出表现,是为了解释生活对方阳子艺术创作的影响,给读者塑造出一个更加丰满的人物形象。

虽然有关离婚的描述都很客观,并没有任何的负面描写,但方阳子却在电话里声称,这些内容他都是在非采访场合提到的,不应该被写进稿件!

方阳子认为,林素素这种不按规矩采写的行为,是对他这个采访对象的不尊重,是没有职业道德的表现,并且将造成严重后果。

什么后果呢?方阳子倒也实诚,坦然说他这些年一直在刻意回避自己的离婚经历,目的则是为了把自己包装得更加完美,让他的作品和个人品牌更具价值。

没想到昨天采访之余,和林素素的一番闲谈里,自己无意中透露的一点“小秘密”,却在毫无告知的情况下被写进了稿件、登上了报纸!

方阳子认为,这将导致他的个人声誉遭受严重影响,损失难以估计,因此要求天阳都市报尽快登报致歉,作出更改声明,并以“假新闻”的罪名开除掉涉事记者,以正视听,还他一个公道……

转述完方阳子的抗议与诉求,面对林素素的一脸震惊,潘浩开始向她求证:“怎么样,素素?方阳子说的这些情况是真的吗?”

林素素没有马上作答,而是不由自主的在用目光向一旁的唐君毅求助。

唐君毅感受到了她的无助,抢先解释道:“浩哥,这个方阳子摆明了是在炒作自己吧?你想想看,他要是真想维护自己的形象,又为什么要把他离婚的事说给素素听呢?我看他根本就是看出素素经验尚浅,故意在设计坑她,以达成炒作自己的目的!”

这一点潘浩当然也想过,不过话说回来,人家就算真是在坑你,你自己经验不足上了钩,真出了岔子,不也得自己兜着么?更何况,这只是一种猜测而已,到底是被坑,还是自己瞎胡闹踩了雷,没有当事人亲口解释,怎么能说得清呢?

“君毅,你先别吭声,我想听听素素怎么说。”潘浩稍有不满的看了唐君毅一眼,又对林素素说,“素素,你要明白,要想摆脱责任,就必须原原本本的把事情说清楚,否则我们都帮不了你!”

眼见潘浩依旧是一脸严肃,林素素似乎这才放弃了幻想,幽幽的叹了口气,皱眉道:“昨天的采访,我和他聊得挺好的啊!从他的作品聊到他的面馆,从他对城市的看法,聊到对生活的态度……到采访快结束的时候,我想着如果能在稿子里写一点他的感情生活,应该能让人物更加丰满,所以才冒昧的问了他那方面的问题。”

听到这里,潘浩插话道:“然后他就一五一十的告诉你了?”

林素素点点头:“对呀!他就直接说了他离婚的事,从头到尾都没跟我说过这些内容不让写啊!”

“你怎么能证明这一点?你的录音存底文件还在吗?”潘浩心里升起了一点希望——按照规定,天阳都市报记者外出采访都必须全程录音,除了方便写稿整理素材之外,更是为了应付这种纠纷场面。

如果林素素所言属实,只要她的录音文件尚存,一旦确认方阳子并没有明确声明,报社便有充分的理由回绝对方的投诉。那样一来,不仅林素素将免于被追责,“网上天阳”项目的执行也将免于陷入纷争。

然而,就在潘浩和唐君毅的灼灼期待中,林素素一脸茫然的挠了挠头,嚅嗫良久后,最终却涨红着小脸,说出了一个令人扼腕的事实:“那个……我不是说了吗,当时采访快结束了,我都把录音笔关了,然后才一时兴起想起了这个问题……”

“你就没有再把录音笔打开,把音给录上?”唐君毅纠结不已的追问道。

林素素茫然的眨着一双大眼睛,讷讷的摇了摇头,口中喃喃:“他真的没有说这事儿不让发,你们一定要相信我呀!”

听她这么说,潘浩简直哭笑不得:这姑娘可真是够大条的,都到这时候了,还指望着有人能力挽狂澜的帮她呐?开什么玩笑?你都把录音笔关了,人家当然会认为采访已经结束,严格说来,在非采访状态下,哪怕人家说出再劲暴的内容,你也不能随便当真,更不能随意写进稿子里啊!

事已至此,这些埋怨的话,潘浩没有再向她说,只是沉沉的叹息一声,摇头道:“好了,情况我了解得差不多了,我会写个情况说明交给编委会,至于报社会怎么处罚,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是啊!情况都这样了,他哪还有什么办法?从程序上来说,林素素确实违规操作;从法理上来说,方阳子的申诉完全站得住脚!按照潘浩估计,编委会最终妥协的可能性很大,因为同方阳子相持不下,万一把对方惹恼,一纸诉状搞出官司来,情况只会更加严重……

他口中的“听天由命”,不仅仅指的是林素素的命运,更说的是“网上天阳”项目的前景——签约完成后,正式见报的第一批稿件就出现这种丑闻,市宣那边铁定是会有意见的,到时候人家会不会有别的想法?比如,找法律人士来研究一下解约条款什么的?

想到这方面,潘浩难免会把情况想得更加严重,毕竟,这个项目不仅是他极为看重的东西,也关系到他在报社乃至整个传媒圈的前景与发展。

如果因为一个“猪队友”的拙劣差错就毁于一旦,未免也太可惜了!

面对陷入沉思的潘浩,林素素却表现出了罕见的另一面——平日里那个乖巧可人,貌似人畜无害的小姑娘,在听说自己只能听天由命后,只是经过短暂的思索,便很快得出了一个结论,进而反问道:“说我没有证据?那我还可以说方阳子没有证据呢!”

唐君毅对她关切备至,一听这思路,竟然也两眼放光,喃喃道:“对啊!方阳子也没法证明当时采访已经结束了啊!更没法说清楚他有没有声明这些内容不能见报……”

听这俩人的一唱一和,潘浩哭笑不得:小姑娘情急之下狡辩两句也就算了,唐君毅你小子跟着瞎起什么哄?记者业务素质不够犯了错,哪有让人家受访者提供证据自证清白的道理?真要把这种声辩理由说出去,只怕会让人笑掉大牙吧!

带着满肚子的不爽,潘浩苦笑着摇摇头,起身离开茶水间,回到办公室以尽可能客观平和的语句,将自己了解掌握的情况形成了书面报告,交给了名义上的直属上级陆定远,再由陆定远转交到了编委会和报社高层。

处理这种问题,报社高层显得十分高效,不到中午便发布了处理结果通报。

这份通报通过内部邮件系统,瞬间让所有人都获知了消息:因为“理亏”,报社同意了方阳子的大部分诉求,不仅将立刻撤下该稿件的网络版,还承诺将在次日的报纸显著位置,刊登报社的致歉与更正声明。

至于当事记者的处罚,报社最终决定给予林素素降职处分——鉴于重大工作失误,给报社造成恶劣影响,将其降为见习记者,见习期为三个月,见习期满后将另行评估决定是否转正……

看到这个结果,潘浩心情复杂的叹息起来:这下好了,出师不利啊!一篇大稿子的网络版被撤,打乱了网络推广的节奏和计划,市宣那边可得好好安抚才行。呵呵,倒是林素素运气不错,居然没有被直接开除,估计是报社碍于脸面,不想任由方阳子太“放肆”吧!

然而,面对这不幸中的万幸,林素素却很难庆幸得起来。这个一心想着早点升级加薪、出人头地的姑娘,一下子又被打回到了见习状态,瞬间多出了几个月的考察期,对她来说同样是沉重打击。

鼻子一酸,林素素便又一次捂着脸跑出了办公室。不出所料,唐君毅又一次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办公室里,其他记者对此事议论纷纷,陆定远的那帮人更是毫不避讳的看起了笑话,在一旁有说有笑的调侃起来。对此,潘浩暂时没有理会的兴致,他开始自省:如果我早点做决断,而不是心存侥幸的让林素素独立跑稿,没准就不会出这种事了啊!

正这么想着,他收到了社长钟同德的消息,让他去办公室“谈谈”。

嗯,这件事我也负有责任,钟总他没有在通报里提到我,也算是对我照顾有加了。看来这次谈话,少不了要和我聊这茬……

心事重重的走出部门办公室,潘浩正好听见走廊尽头传来了一阵歇斯底里的叫喊,那是林素素罕见的哭闹声:“都怪你!要不是你瞎改稿子,我怎么会这样?”

正文卷 第178章:忠言逆耳

林素素如此强大的逻辑,顿时将潘浩镇住了——什么情况?人家好心好意帮你改稿子,现在出了问题,你居然还反怪到人家头上去了?这个女人,何其无耻啊!

一瞬间,他对林素素的所有印象全然转向负面:即便这是她在说气话,那也得过过脑子啊!这样无厘头的给君毅泼脏水,脸皮真是厚到没边了!

不过也好,经过这一通闹,君毅这小子应该就能认清她的真面目了吧?

心里稍感平衡,潘浩紧接着却听到唐君毅的声音。

这小子让他失望了,他竟然没有表现出半点质疑,反倒顺着林素素的话头,唯唯诺诺的向她道起歉来:“对不起,素素!都是我不好,我当时应该多长个心眼的,如果不把那一块内容给突出表现,说不定就不会发生这件事……”

好嘛,人家无理取闹,你还上赶着把脸凑上去挨打!

听到这里,潘浩差点就忍不住过去介入了。这时候林素素继续哭腔道:“现在好了,我成了见习记者,要转正还得三个月,我妈要是知道了该多伤心啊!”

唐君毅连忙柔声安慰:“没关系,这三个月我继续帮你,保证让你每个月都拿够稿分……”

“你还帮我?你别害我就谢天谢地了!”林素素丝毫不领情,嘟囔道,“不行,我想不通,凭什么会这样啊?我明明没有错……”

两个人,一个自我感觉良好,一个继续执迷不悟,潘浩忽然发现自己即便此刻介入,也找不到什么说辞,即便豁出去把俩人训斥一通,那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想了想,他还是摇了摇头,任由俩人继续在走廊尽头争吵,自己快步朝社长办公室走去。

见到钟同德,潘浩与他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接着便各自叹息摇头。钟同德丢过来一支烟,笑道:“这事来得太意外了,你也别太自责,市宣那边我会帮你想办法的!嘿嘿,咱们好不容易拿到手的项目,不能因为这点破事就给耽误了,你说对吧?”

领导如此善解人意,潘浩当然心存感激,应道:“钟总,您还是给我个处分吧,不然我实在良心难安……”

钟同德想都没想便拒绝了他:“你又没错,我干嘛要处分你?别让外人看了咱老哥俩的笑话!”

“让林素素去独自采访,那可是我安排的;她回来的稿子,也是我审发过的啊!出了这种事,我怎么能没有错呢?”潘浩无比坦诚的说道。

“照你这么说,所有审发签版流程上的人,你、夜班编辑,包括我这个签版印刷的社长都得挨处分喽?”钟同德淡然一笑,“这次咱们采取息事宁人的做法,就是不想把事闹大,影响咱们的项目,否则怎么会让那姓方的那么如意,真当我们报社怕了他么……”

轻描淡写的解释了两句后,他又补充道:“再说了,要从根源上说,林素素还是我推荐给你的呢,真要追责起来,那不得首先打我的板子吗?”

钟同德的一番劝慰,总算让潘浩稍微心安了一些。既然领导都如此推心置腹了,他当然也不能不懂事,立马表态道:“市宣那边,就让我去想办法吧,不用劳烦老哥费神了。”

钟同德似乎就等着他说这话,一脸欣慰的冲他点了点头:“老弟是聪明人,这种事你处理起来应该没啥问题。有你这表态,我也就放心了!”

潘浩嗯了一声,脑子里盘算着该如何向市宣的人解释此事:总不能等人家问起来了再现编吧?

可另一个念头也在他脑中闪现:我这全力在保项目的事,这两天肯定都少不了跟市宣的人打交道,但后院的俩人还在闹别扭,可千万别让我漏洞还没补上,就又给我捅出什么篓子来啊!

越是这么想,他就越是不放心,这才意识到自己对林素素的不满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可不是么?这姑娘自己拎不清好歹也就算了,还连带着扰乱我一员得力干将,我还留着她干嘛?

钟同德见他若有所思,好奇问道:“怎么?看老弟这样子,是有什么心事么?”

潘浩稍显犹豫,最终还是开口道:“我想请领导把林素素给调走!实话说了吧,我觉得她的能力,根本无法胜任网络组现在的工作,而且现在又挨了处分,我担心她心不在焉,在项目的关键时刻,万一再犯什么错误,咱们可就真的没法补救了!”

钟同德一边抽烟一边沉思,喃喃道:“这姑娘当初在晚报的时候表现真挺好的,奇了怪了,咋现在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呢?”

她靠着一身本事和心机,处处都能找到“枪手”心甘情愿的帮忙,表现能不好么?潘浩心里吐槽着,但却没有挑明了说。

钟同德见他态度坚决,只得点头道:“好吧,我答应你。不过现在其它部门人员都比较紧凑,她这个见习记者,我还真不见得能给安排下去。实在不行,我就把她从小组抽出来,放在社会部工作吧!”

潘浩心满意足的嗯了一声,心道:也好,虽然还在一个办公室,但工作内容都不一样了,她总不至于再祸祸到唐君毅这小子了吧?

在钟同德这边办成了一件“大事”,又闲聊了几句后,潘浩从办公室出来,回到自己座位上没多久,便看见唐君毅哭丧着脸凑了过来。

“浩哥,我有件事想跟您私下聊聊。”

看他那一脸纠结的样子,潘浩猜到他多半是想为林素素求情,甚至是想把责任往他自己身上揽,当即便来了脾气,冷哼道:“我这儿忙着呢,有啥事就在这儿说吧!”

说起来,他虽然身为“领导”,却极少在人前摆架子,更别说是这种不近人情的冷言冷语。

唐君毅只当他是还在为林素素的事生气,本来不想哪壶不开提哪壶,可回头瞥见林素素还在偷偷抹眼泪,心里涌起一阵不忍,心里一横,索性直说道:“浩哥,我觉得报社对素素的处理不太公平,她……她的原稿里面,有关方阳子离婚的内容只是一笔带过,是我在帮她修改的时候有意突出强化的……”

“等等,你说你帮她修改稿子?”潘浩打断了他,来了个明知故问。

他心里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事已至此,林素素的未来“归宿”也有了着落,那就干脆把事情摊开了说吧,也让这小子能早点死心!

唐君毅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点头道:“是的,浩哥,同事之间互相帮忙,这没什么不对的吧?”

好嘛,你小子倒是会找道德制高点!潘浩白了他一眼,冷冷道:“是,你做得很好!所以你想说啥呢?难道你想大包大揽,把这事儿的过错都算到你自己头上?”

唐君毅挠了挠头,一本正经的应道:“倒不是那么绝对,不过如果不是我那么修改,或许这件事是可以避免的!所以,单独处理素素一个人,我觉得是不太妥当的……”

话说到这里,潘浩算是搞清楚这小子的用意了——他这是想来个“自讨苦吃”啊!主动申请一个处分,期望能落得和林素素一样的“下场”,以此来换取这姑娘心理上的一些平衡么?这他娘的也太天真了吧!

唐君毅见他不表态,只当他是在认真思考自己的建议,便补充道:“所以,如果素素降为见习记者的话,参照这个处罚标准,我应该也难辞其咎,所以还请浩哥帮忙转达领导,也把我给降了吧!”

“唐君毅!”听到这里,潘浩终于忍不住了,猛然一拍桌子,噌的站起身来,嘴里喊着他的名字,怒其不争的斥道,“你以为你在干嘛?为博美人一笑,不惜牺牲自己吗?你觉得这样很伟大对不对?我看你简直糊涂!胡闹!”

整个办公室,瞬间因为潘浩的这次爆发而变得时间凝滞,所有人都抬起头来,诧异不已的关注着这一幕。

唐君毅被拆穿了心思,涨红着脸半天抬不起头来。一旁默默抽泣的林素素也眨巴着眼转过头来,一脸惶恐的偷偷观察。

潘浩此时再无顾忌,一心只想将唐君毅骂醒:“照你这么说,审稿发稿流程上的所有人都要负责喽?你明不明白什么叫首位责任制?再说了,那稿件上头有你的署名吗?”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唐君毅难以回答,到头来只得空答复了最后一个问题:“没……我没署名是因为想帮素素多拿稿分来着,她本来说了要给我署名的……”

“你小子能不能清醒一点?你这个月本来是可以升级的,借出去那么多稿分,还费心费力的帮人改稿写稿,可到头来人家不仅不领情,你还被人反咬一口,你难道就不觉得委屈吗?”直接打断了唐君毅的辩解,潘浩再也不留情面,“你是不是被人迷了心智,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眼见潘浩如此激动,唐君毅总算感受到了这位“大哥”对自己的关切,心里颇为震撼,又感到一股浓浓的暖意,顿觉自己这些天与林素素之间的故事宛如一场迷梦,到头来还真是落了个吃力不讨好。

可就当这个念头在他心里萌生,眼看着就要“梦醒”的关头,身后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带着哭腔叫喊道:“潘浩!唐君毅!我恨你们!”

正文卷 第179章:最美老板娘

林素素的这声哭诉,要是不知情的人听到,只怕会以为她受了多大的委屈,挨了潘浩和唐君毅的欺负。

梨花带雨的掩面而泣,她冲出办公室,不知去向何处。唐君毅看得揪心,本能的就想要追上去,却被潘浩一把拉住。

“你还真是着了魔啊,她都这样说了,你还追上去干嘛?”

唐君毅焦虑不已,一把挣脱潘浩的手,摇头道:“不行!我怕她干傻事啊!”说着便快步追了上去。

对于这俩人之间的纠葛,办公室里本来没几个人清楚内情,但现在这么一闹,所有人都猜到了是咋回事。顿时,众人发出一阵会心的起哄声。

潘浩满脸无奈的坐在座位上,苦笑着望着唐君毅的背影摇了摇头。

陆定远当然不会放过这种看笑话的机会,踱步过来搭话道:“潘组长,你们组的人还真是相亲相爱呢,啧啧,这一个个的,都是人才呐!”

“人才?呵呵,陆主任要是爱才的话,我让一个给你呗?”潘浩针锋相对的回道。

“哟,这我可承受不起!潘组长受领导关照、有特权,之前都是你在我这儿挖人,我区区一个小人物,哪儿有您那种福分呐?”陆定远这话说得阴阳怪气,接着补充道,“只可惜现在看来,不管是潘组长挖去的人,还是领导给你安排的外援,好像都不太给力啊,呵呵,这么关键的时候掉链子,真伤脑筋哈?”

这家伙,扯了半天不就是想说一句“你小子活该”么?嗯,听他的意思,也很清楚这件事对网上天阳项目的影响,我可得抓点紧了,不然万一他趁机借题发挥,又搞出什么幺蛾子来,影响了市宣那边对我的看法,情况可就真的不妙了……

“呵呵……”对手阴阳怪气,潘浩也不遑多让,起身笑呵呵的拍了拍陆定远肩膀,“什么挖人不挖人的,那都是领导的工作安排。保不齐明天一觉醒来,领导也给陆主任安排点强力外援呢?哎,说起来,怎么才能把团队带好,我可真得向陆主任多学习才是。”

陆定远听他说话古里古怪的,也没有表现出半点的攻击性,顿时便没了继续取笑下去的兴致,摆手道:“潘组长说笑了,我何德何能啊,领导不从我这儿调人走就谢天谢地啦……”

说着,他优哉游哉的回到座位,双眼盯着电脑屏幕,很快便发现了令他哭笑不得的一幕——钟同德发来邮件,说是通过编委会讨论决定,鉴于林素素在网络组工作受挫,可能会影响到报社的重点项目执行,因此将其安排至社会新闻部任职,请主任陆定远为其酌情安排工作!

看到这邮件,陆定远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被潘浩耍了:娘的!他和钟同德肯定早就通过气了,要把那中看不中用的包袱甩给我啊!呵呵,可不是只能甩给我么?从网络组到我社会部,名义上来说还是部门内部的工作调动,都不用经过人事部门程序的!

越想越觉得丢人,陆定远牙关紧咬,心里恨恨道:他们真当我姓陆的好欺负么?当我这里是垃圾桶?哼哼,走着瞧吧,你们不是拿你们那项目当个宝么?你们不是把这破小组当金字招牌么?老子迟早都给你们搞得稀巴烂,看你们神气个啥!

接下来的几天,潘浩都在忙于和市委宣传部的沟通解释。所幸的是,由于报社这边处理及时,平息了方阳子的怒气,林素素事件造成的网络影响被降到了最低限度。这在市宣的人看来,便成了可以接受的“小意外”。

市委宣传部部长贾仕廉发话,表示意外在所难免,他对双方合作的信心还是很充足的。有这样的定调,下面的人自然也就明白该怎么做了——潘浩因此得以顺利过关,没有让潜在的对手们找到伺机破坏的机会,网上天阳项目也得以有条不紊的继续执行。

从后面几天的成稿效果和网络推广数据来看,这个项目得到的关注度越来越高,网友们的讨论也越来越热烈。总之,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林素素事件引发的风波,在这方面的影响渐渐趋于平静了。

而在团队内部,因为林素素的工作调动,唐君毅经历了一段时间的闷闷不乐。

是啊,这小子痴迷于她,俩人从之前的形影不离,到现在情况变得大相径庭——上班时间,俩人因为工作内容无交集而鲜有交流;下班时间,又因为林素素的情绪不佳而无法接近……这样的转变当然会让唐君毅低迷一段时间。

不过在潘浩看来,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这小子又不傻,消沉一段时间后总会醒悟过来的。因此,这段时间潘浩便更多的让他负责网络推广的部分,免得他外采的时候心不在焉,再犯什么错误。

至于林素素,被调动到陆定远手下后,她也似乎饱受打击,着实消沉了好些天。

一个见习记者,在“如狼似虎”的社会部老记者面前,根本无法得到足够的尊重,也难以得到什么好机会。即便她生得再如花似玉,除了那帮男记者们会时不时的和她逗逗闷子之外,她并没有得到更多的关注。

这让已经习惯了当焦点的林素素极不适应。渐渐的,她的话变得越来越少,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呆坐在电脑前,时不时敲敲键盘和人聊上两句;偶尔被热线组的组长岳明晨分派一些渣线索,以她的能力,对付这些线索倒是不在话下,因此,这些天她也能偶尔发出来一些豆腐块……

然而,这样的发稿量,对于一心向上的她来说显然远远不够,眼看时间进入五月,关注着稿分统计表上自己那一栏少得可怜的计分,她难免心急如焚。

这天上午,照例是一场由各部门负责人和众编委领导们参加的选题会。由于网上天阳项目正在执行,作为当下报社的重点工作,潘浩也被特邀参加会议。

会议一开始,钟同德宣布了一个决定,说是编辑部主任甘小林因为身体原因决定辞职,从即日起,编辑部的工作将由副主任韩玉生代管。

接下来会议恢复正常议程,各部门依次报上了当日的重点选题。

潘浩这边当然还是按照项目方案,报上了当天的工作内容,大致是以视频和文稿结合的方式,报道一批天阳本土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以此来反映这座城市的底蕴和“软实力”。

“嗯,潘浩的选题是一如既往的好!”当着众人的面,钟同德从来都会给足潘浩面子,不吝赞美之辞,点评的话说了不少,总之就是各种夸。

其他人也早就习惯了,不少人都附和着社长的看法,唯独只有陆定远一副不以为然。钟同德看在眼里,索性问道:“小陆,你是有什么不同意见吗?”

陆定远表面工夫倒是不敢不做,连忙笑道:“钟总,您别取笑我啦!潘组长可是李部长点名的模范,他的方案我哪敢有意见啊?”废话说完,他紧接着说道:“不过我这儿也有一个选题,我觉得更能反映咱们天阳的城市底蕴。”

这个话题一开,潘浩本能的感到警惕:你放着好好的社会新闻不做,跑来掺和我这块的选题干嘛?呵呵,该不会是对我这项目有啥想法,想要从我嘴里抢食吧?

钟同德和其它编委大致也是类似看法,有人觉得陆定远异想天开,也有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都静待着他继续往下说。

“这选题说来简单,不过做起来却应该很有意思,而且说不定还能给报社创收呢!”说话间,陆定远将一份选题策划书送到了钟同德面前。

坐在钟同德身边不远处的潘浩瞥了一眼策划书标题——天阳“最美老板娘”评选活动策划书,一排大字赫然醒目。

钟同德似乎也被这标题吸引,第一时间翻阅起来。几分钟后,他若有所思的将方案递到身边人手里传阅。

潘浩因而得以看到方案内容——天阳以美食之都闻名全国,各色餐厅遍布大街小巷,吸引着各路游客慕名而来,可长期以来人们都只注重味道,却忽略了另一个极为有噱头的爆点,那就是那些美丽娇俏的老板娘们……

趁着众人看方案,陆定远也开始了他的讲解:“这些老板娘,有的是独立创业的事业型女性,有的是性格可爱的乐天派,当然,也有的是为生活所迫的坚强女性……

“我们以美食作为切入点,重点却放在她们身上,讲好这些老板娘的故事,最终呈现出来的是包含美食、美人和人文关怀的多元化内容!据我所知,这样的策划在天阳还是第一次,要是能够做成,对城市形象的宣传一定大有裨益,而从内容上来看,美食美女先天就受到网络欢迎,不是吗?”

一番信心满满的介绍后,他意味深长的补充道:“钟总,不知这份策划,能不能受到市委宣传部领导的青睐,有没有做的必要呢?”

正文卷 第180章:另有其人

眼看陆定远信心满满的样子,钟同德当然会替潘浩感到紧张,即便他心里也很欣赏这份方案的创意,却仍旧绷着脸反问道:“小陆啊,你积极做策划我很欣慰,不过这和市委宣传部有什么关系呢?难不成,你还想来掺和网上天阳项目吗?”

这时候,要闻部主任许望山则酸溜溜的附和道:“得了吧小陆,这可是人家潘组长的一亩三分地,谁动谁倒霉,你就别去蹚浑水啦!”

这话表面上是在规劝陆定远,实际上则是暗有所指,讽刺潘浩受领导照顾,在竞争中胜之不武呢。

对于许望山这种手下败将,潘浩冷冷一哼:“许主任,虽然项目是我们小组中标,但咱们都是为报社工作,如果有好的点子,我当然会欢迎;呵呵,只要不是背地里搞小动作,又怎么会倒霉呢?”

针锋相对、寸土不让,潘浩讽刺的则是许望山之前跟李正飞的那档子事。

一言既出,许望山自讨没趣,撇撇嘴不再言语。

陆定远则呵呵一笑:“潘组长可真是高风亮节啊!不过你放心,我就是那么一说,这个策划案,跟你那项目其实没有啥竞争关系!原因很简单,在我看来,这大可以当成一个商业活动来搞,到时候为报社创收,没准还不止五十万呢……”

这一点这家伙倒是没乱说,只要稍微懂传播的人都能看出这方案的价值——借助天阳都市报的平台影响力,一旦造势成功,吸引到众多餐饮商家参加评选活动,再靠着美食美女的吸引力,聚集足够的关注度,在这个流量为王的年代,必然就能赚钱!

比如面向参与评选的商家收取报名费,又或者整体打包面向社会征集赞助商等等,只要内容足够优秀,运作足够得当,五十万的收入其实也不是多难。

正因如此,背负着报社经营目标任务的钟同德也不得不慎重考虑:如果这策划案不会和网上天阳项目冲突,不存在内容同质化的风险,倒是可以考虑好好做做。只不过……这事儿要是交给陆定远做,真要做成了,这小子尾巴不得翘上天啊?

一边是赚钱的诱惑,一边是人事上的顾虑,钟同德这个决定其实并不好做。

这时候,陆定远又及时的补充道:“对了,这个方案我昨天已经给蒋总看过了,他老人家很高兴,说是如果我们报社有顾虑、决定不做,这个方案他可以调配到其它报社来执行,珍惜每一个给集团创造效益的机会……”

这话一出,其它编委难免在心里吐槽:你个狗腿子,还没在自家报社上会,就拿着方案去找大boss邀功,现在还好意思拿他的意见过来将领导的军?真是够吃里扒外的!

虽然大部分人都对陆定远心存不满,不过也正因如此,他们也进一步认定了这厮是蒋总的铁杆心腹,在集团高层的斗争没有分出个明显胜负的情况下,又有谁敢出言得罪呢?

钟同德也明白陆定远是在将他军:呵呵,蒋总这话说得真有意思——我这边有顾虑?能有什么顾虑?不就是网上天阳这项目么?我要是真不做这策划,就成了肆意护短、不顾集团效益,不正好让他抓住小辫子么?

事已至此,钟同德也只好淡然一笑:“蒋总他老人家可真会开玩笑,咱们报社的人出的好策划,怎么可能不做呢?”

说着便对陆定远吩咐道:“下来后你和广告部好好再把方案细化一下,拿出一套整体的商业运作方案来,争取把商业价值最大化,为报社多多的创造效益!”

陆定远得偿所愿,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领命。

这策划一旦开始实施,最终多半是影响力和经济效益双丰收,到时候,他这个主任也将名利双收,不仅收获领导任上必不可缺的政绩,还将获得一笔不菲的奖金。

最重要的是,这样的一次成功运作,也将让报社、集团,乃至市宣领导看到他的能力,未来如果再有什么合作,应该就不再是潘浩一人独美喽!

想到这里,陆定远嘿嘿一笑,冲潘浩意味深长的眨了眨眼:“说起来,我们部门能做出这样好的策划,还要感谢潘组长的鼎力支持,忍痛把他小组的人才让给我呢!”

此话一出,潘浩和钟同德都是一脸愕然——这是在说林素素么?这方案难道是她做的?

之前潘浩一心只想让她离开小组,免得对唐君毅再有影响;钟同德则出于谨慎起见,答应了潘浩的请求,将其调动到了陆定远帐下。本来以为是无伤大雅的举动,却被陆定远暗暗记恨,认为他们这是在把他部门当“垃圾桶”。

现在可好,林素素这个被他俩嫌弃的“戴罪之人”,居然想出了这样优秀的策划,而且还得到了蒋总的好评,也得到了钟同德的亲口认可——有什么能比这样当众直接打脸来得更爽的呢?

因此,陆定远终于还是没忍住,大声说出了他的心声:“不错!就是林素素,这姑娘虽然只是见习记者,虽然犯过错,不过经过我们团队的耐心引导,她终于焕然一新了!不是我自夸,她这个方案的水平,恐怕很多经验丰富的经营记者也做不出来吧?”

果然,钟同德的脸色登时变得有些难看,心里满是不悦:好你个陆定远,给你点阳光你就灿烂,给老子蹬鼻子上脸是吧?

可是恼怒归恼怒,刚刚说出的话覆水难收,他也只好忍着。

不过潘浩却没有那么好的脾气,更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听说林素素是这个方案的作者,眼见对他照顾有加的领导受气,他当然要第一个站出来。

“陆主任,你要是不提林素素,我有些话还不太方便说呢,呵呵……”

“噢?潘组长是有什么异议么?”

“异议倒是没有,不过我实在不相信她能做出这种水平的方案来!”潘浩对林素素的能力再清楚不过,因此这话说得足够斩钉截铁。

陆定远则不以为然的嗤然一笑:“潘组长,你难道没学过那篇课文么——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呵呵,真正的人才,是需要独到的眼光才能发现,是需要高明的手段才能培养出来的。”

他这样说,自夸的同时,也狠狠的把潘浩贬损了一通,说他不具备领导的眼光和能力。

潘浩懒得理会他的夹枪带棒,摇头道:“我坚持我的看法,这件事绝没有这么简单。”

陆定远只当他是在眼红嫉妒,心里反倒更加得意洋洋。

会议结束,众人散去后,钟同德特意将潘浩留了下来,问他为什么会那么说。

潘浩解释道:“林素素要是独立作业的话,连一篇常规的采访稿都没法整利索,又怎么可能有那种大局观,一口气策划出一个成熟的商业方案来呢?”

钟同德摩挲着下巴嘀咕道:“你是说,这姑娘背后有人相助?”

潘浩点点头:“我会设法把事情查清楚的!到时候,或许咱们还可以化被动为主动,让刚才尾巴翘上天的某人好好的出一把洋相呢!”

钟同德不知他所指何意,只得点点头让他去查,并嘱咐道:“这件事蒋总应该会紧盯着,你也别闹太大动静,免得被人穿小鞋。”

“谢谢老哥提醒,我会注意的!”

从会议室回来,潘浩第一时间找到了唐君毅,将其叫到了吸烟室,貌似是要忙里偷闲的放松片刻。

发烟点烟,闲聊了两句后,他旁敲侧击的问道:“怎么样?最近心情好些没?”

唐君毅勉强一笑,长长的吐了一口烟:“我心情好不好,真的有那么重要么?”

好嘛,这小子是对我还有情绪啊!潘浩暗暗苦笑:“当然重要,你小子是个情种,要是还陷在情绪里走不出来,我怕你把自己给玩儿废了!”

“呵呵,谢谢浩哥关心,这方面我心里有数,就不劳您费心了。”

“你心里有数?”潘浩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要是心里有数,至于干这种糊涂事吗?我问你,最美老板娘的方案,是不是你帮林素素做的?”

“什么最美老板娘,什么方案啊?浩哥,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潘浩这忽然发问,本意是想诈一诈这小子,因为在他看来,眼下能够在背后偷偷帮林素素的人,也就只有唐君毅了。

果然,这小子虽然表面上故作镇定不承认,但闪烁不定的眼神却已经出卖了他。

潘浩明白,这小子只要咬定了不承认,自己还真拿他没办法。

暗道:枉我这么关心他的前途,他居然如此不识好歹,我都问到这份上了,他还是这副态度!

虽然对唐君毅有气,不过这小子怎么说都是自己人,潘浩也不会真的拿他怎么样。心里想着陆定远刚才的得瑟,以及林素素坐享其成的厚脸皮,他撇了撇嘴,起身拍了拍唐君毅的肩膀:“你啊!真的要栽了大跟头才肯清醒么?”

正文卷 第181章:心机女

听到潘浩的感叹,唐君毅也一脸凝重的站了起来,毫不避讳的和他对视,沉声道:“浩哥,我尊重你的为人,所以对你事事听从。不过在这件事上,我真的想不通!你怎么就对素素那么有成见?难道我连利用私人时间帮她都犯法了吗?”

此言一出,唐君毅算是间接承认了。

潘浩一怔,苦笑道:“你个臭小子,我这哪里是对她有成见啊?你听不出来吗,我是在怕你吃亏啊!”

唐君毅显然并不领情,冷笑道:“呵呵,怕我吃亏?浩哥是怕你自己吃亏吧?素素经验不足犯了错,你就一脚把她踢出小组,不就是怕她影响网上天阳项目吗?现在人家都不受你管辖了,你怎么还是不肯放过她?”

这小子,对我的误会可不浅啊!看来感情这东西,真的能让人智商直线下降!

潘浩哭笑不得,不想和他纠结于此,而是抓住重点问道:“你说你利用私人时间帮她?那么专业详尽的一个方案,从创意构思到撰写完成,花了不少时间吧?呵呵,你也算是得偿所愿了,这方案刚刚获得通过,很快就要开始执行了!”

唐君毅听到这番陈述,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欣慰之色。

“不出意外的话,她很快就会凭借这个方案翻身,博得个名利双收,而你这个幕后英雄呢,还是只能在网络组苦哈哈的写稿子挣稿分!”紧接着,潘浩做了一番推演,“到那时候,她每天接触的都会是报社中高层领导,是外头那些企业负责人,一个个都是成功人士,你就不怕她另攀高枝么?”

听到这里,唐君毅再次不屑一顾的冷哼一声:“够了!你还说你不是对人家有成见?在你眼中,她就这么一无是处吗?我告诉你潘浩,我喜欢她,为了她做这些我心甘情愿,你管不着!另外,我也给你交个底吧——这方案我只是提了个基本构想,是她自己加以完善,又提了很多好点子进行补充,最后托我执笔写成的!”

一口气把反驳和澄清说完,他似乎长舒了一口气,觉得终于替林素素正了名,脸上竟露出一丝笑容:“所以说,这方案如果真成功了,那也是人家凭本事赢来的,没人能说三道四!”

唐君毅情急之下的这一番解释,倒是真让潘浩出乎意料。毕竟在这种语境下,他是不可能信口胡说的。

这么说来,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的——唐君毅对林素素的遭遇打抱不平,甚至还觉得心里有愧,所以绞尽脑汁想要帮她一把,便想出了一个商业策划案的雏形;林素素倒也不负期望,在此基础上添砖加瓦,又贡献了许多好点子,最终委托唐君毅帮忙,执笔完成了这份策划书。

这么一梳理,表面上倒看不出什么问题来,不过仔细一琢磨,潘浩便觉得事有蹊跷:如果林素素真这么厉害,为什么还非要让唐君毅执笔写策划书呢?难道她就那么懒,连这种便宜也要占?难道她就不明白这个策划的价值,没想过尽可能靠自己,以便最大限度的掌握主动权,给自己的发展加分?

一番自问过后,潘浩得出答案:嗯,一定不是她不想,而是她根本没有能力去实现啊!不依靠唐君毅,她根本不可能完成方案!如此说来,唐君毅所说的那些“好点子”,就真的是她独立想出来的吗?

想通了这一节,潘浩进一步大胆猜测,这个林素素的背后应该还有别的高人相助!

“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潘浩陷入沉思,唐君毅只当他是被自己的话说得哑口无言,撂下一句话便走了。

潘浩继续琢磨着:如果是另外有人帮助她,目的不外乎两点,要么求色,要么求财——如果是求色,那我管不着,她想要用身体换“翻身”是她的事,只是到时候唐君毅这小子要是知道真相,估计就得彻底消沉了!

可如果是求财,或者是求色的时候顺便求财呢?

假设一个场景吧:林素素一心想要翻身,找到这个神秘帮手诉苦,同时告知了他这个源自唐君毅创意的方案构想。神秘帮手极富经验,看出了这个方案背后的价值,进而提出了一些补充,当做是对林素素的“无私指点”。

林素素如获至宝,将这些点子再转告给唐君毅,摆出一副一心向上的架势,引得这小子心甘情愿的将整个方案细化充实,最终形成成熟策划书。

现在,这个策划书即将付诸实行,届时必将产生不错的经济效益,背后也将涉及众多的利益相关方。到时候,经由林素素的手,这位神秘帮手只需要稍加运作,势必便能轻松的攫取到不错的收益。毕竟,像林素素这种“傻白甜”型的姑娘,操控起来必是易如反掌……

如果这一推测成立的话,事情就很值得玩味了。

潘浩越想越入神,差点让燃尽的烟头烫了手。一边摁灭烟头,他一边在心里暗暗嘀咕:如果真是这样,唐君毅这小子真可算是人财两空了!而且那个神秘帮手,我看也多半是报社内部的人,否则要想操控获利,似乎也没那么容易。

想了半天,潘浩默默的走出了吸烟室,脑中只剩一个问题:这个人会是谁呢?是陆定远吗?不太可能,如果是他的话,估计就该直接接管方案了,哪还有林素素什么事?

暂时猜不出答案,心里揣着对唐君毅的不平与担忧,同时还有对真相的好奇,以及对自身处境的一份危机感……

这一切都促使着潘浩迫不及待的想要弄清真相——如果能在策划执行前搞清楚,不仅可以让唐君毅彻底认清林素素,还可以把这个项目的风险隐患公之于众,让领导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到时候,陆定远自然也就失去了趾高气昂的底气,再难拿出法子来与自己竞争了。

接下来的几天,潘浩在工作之余,对林素素倾注了更多的注意力,试图在她与其他人的互动中发现一些端倪。

说起来,这姑娘最近状态确实不错。显然,因为一炮而红的策划案,她一跃成为了陆定远眼中的红人,在陆定远忙着和广告部细化方案的同时,她则得到了不少优质的线索。

靠着这些线索,林素素变得忙碌起来,每天采访写稿倒也规律。

靠着在发稿系统中的高权限,潘浩得以观察到了她每天提交上来的稿子——质量依旧不敢恭维,有些文章甚至都没把新闻爆点给说透!

不过奇怪的是,这些稿子陆定远却基本没有让改,而是统统直接审核通过,甩给了编辑部处理。

到了第二天见报时,这些稿子居然又全部被化腐朽为神奇,不仅文字结构和内容得到充分调整,甚至还有好些补充采访的内容加入,对稿件的质量有了明显的提升!

这样一来,林素素算是彻底摆脱了能力低下的帽子,靠着连日来的几篇优质稿件,不仅一举挣到了不菲的稿分,也获得了陆定远和一帮老记者的认可。渐渐的,这姑娘也变得开朗起来,和周围同事的互动也变多了。

这样的戏剧性转变,让潘浩很容易的做出了这样的猜测:现在她写稿,显然就不是在靠唐君毅帮忙了,质量不达标的稿子直接甩给了编辑部,一夜之间就能摇身一变成了优质稿,难道是编辑部有人在暗中帮她?

由于见报稿件都会在报纸上标注责编姓名,潘浩很容易便能加以求证——林素素的这一系列稿子,虽然经手的责编不尽相同,但最终的定稿定版领导却无一例外,全都是新任的编辑部主任韩玉生!

这个发现让潘浩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姑娘莫非是更进一步,直接傍上了报社中层领导了?可是……这个韩玉生少说也有四十出头了,没准孩子都上中学了,林素素一个刚出校门的小姑娘,也敢和他“忘年交”?

虽然震惊,但潘浩并不排除这种可能性。毕竟,从林素素之前的所作所为来看,她是一个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人,同时也很会利用自身优势,吸引男人心甘情愿的为她付出。或许这个韩主任就好这口,心甘情愿的成了她的裙下之臣呢?

越是这么想,他就越是为唐君毅鸣不平:这小子,多好的一个创意啊,被人据为己有就算了,巴心巴肝的对一个姑娘好,人家不仅不领情,还一头扎进了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想起唐君毅这小子,他自然而然的抬头观察了一番。这些天,这小子也在做一些网络线索的常规采访,不过成效却不怎么好,每每交上来的稿子,到了编辑部处理一番后,总会以各种理由被删减,有的干脆就没发出来!

虽然在潘浩看来,唐君毅的稿件依旧中规中矩,不过编辑部也有人家的规矩,每天都要在无数稿件里做选择,稿子被删减或是放弃,都是很正常的事。因此,潘浩也没有太过在意。

不过唐君毅显然对此有些闷闷不乐,此时正呆坐在电脑前,时不时的敲着键盘,似乎是在和谁聊着天。

呵呵,还能有谁呢?潘浩面露苦笑,目光开始移向林素素。与唐君毅的一脸绝望相比,她的表情就要镇定多了,从她敲击键盘的频率和速度来看,如果她真是在和唐君毅对话,这多半是一场她完全占据主动权的争吵。

终于,随着林素素干净利落的敲击下回车键,也就是十几秒后,另一侧的唐君毅,堂堂七尺男儿,竟然对着电脑屏幕,默默的留下了两行热泪……

正文卷 第182章:忘年交

眼看着唐君毅默默哭泣,潘浩却感到莫大的欣慰:哭就对了!哭代表着痛,看来他是彻底认清了现实,认清了林素素的真面目了吧?

当众流泪,对一个大老爷们儿来说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唐君毅抬手抹了一把双眼,目光复杂的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心上人,起身走出了办公室,应该是想找地方宣泄情绪。

潘浩处理完手上的工作,又静待了几分钟,估计这小子宣泄得差不多了,便也动身离开办公室,很快便在吸烟室找到了唐君毅。

眼见他走进来,仍旧眼含泪光的唐君毅本能的想要逃离,却被他一把拦下了。

“再抽一根呗?”递上一根烟,潘浩没有直接发问,尽可能的避免给他留下居高临下的印象。

怔了一怔后接过香烟,唐君毅一脸颓然的重新坐下,点完烟后深深的吸了一口,再长长的吐了出来,仿佛是在宣泄着心里那无尽的积郁。

“浩哥,还是你的眼光毒辣,我是彻底服了!”没等潘浩吭声,唐君毅倒是主动发话了,“没想到她竟然是这种人,没想到我能蠢成这样,被她骗得团团转!”

“呵呵,现在清醒也不算晚。”潘浩随口安慰着,“我真怕你小子因为这事儿一直记恨我,更怕你从此一蹶不振,毁了自己的前程!”

虽然还是老生常谈的话,但在此时的唐君毅听来,感受却是大有不同。

感激不已的和潘浩相视一望,他面露羞愧之色,默默的低下了头,一连抽了好几口烟后,他这才皱眉叹道:“浩哥,你说我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咋就一步步的被她牵着鼻子走了呢?”

潘浩见他这是彻底醒悟,但还没有完全意识到林素素的“可怕之处”,便摇头苦笑道:“这姑娘,我也和她打过几次交道。她就是那种传说中的白莲花啊,表面上纯得跟什么一样,实际上心里早把男人的心理剖析得透彻无比!她是在一门心思算计你,而你却在对她掏心掏肺,那可不就跑偏了么?”

唐君毅若有所思的听着,边听边点头,接着便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忆起了自己和林素素相识相熟的经历,听得潘浩唏嘘不已。

原来,潘浩自打出差前随口安排,让他带着林素素跑稿子,帮助她提升业务能力开始,林素素便施展出浑身解数,一步步的把唐君毅给套牢了。

说起来,她的那些招数和当初用在潘浩身上的相差无几,无非是以表面上的天真无邪、蠢萌有趣来吸引注意力,同时不经意的表露出一些短板和软弱之处,激发男人的保护欲。

当然,诉说自己不幸的家庭状况,便是这一套路中的杀手锏。

唐君毅说,在听林素素讲完她的家庭处境,以及家庭因素对她工作带来的压力之后,他就暗下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帮这姑娘尽快实现目标,让她母亲能够扬眉吐气,也让她可以解开心结,变得更加单纯开心……

当然,林素素也不是没有付出“成本”。在唐君毅大公无私的帮她写稿、为她署名的同时,她也会经常提出一起吃饭、逛街、看电影的邀约,尽管最后一般都是唐君毅在买单,但姑娘都如此主动了,哪个男人不会想入非非?

终于,按捺不住的唐君毅在一个合适的时机表达了爱慕之意,林素素则不出所料的犹豫纠结起来,既没有接受,也没有明确拒绝,搞得这小子心痒难耐,一会儿认为是自己做得还不够好,一会儿又猜测是不是自己过于鲁莽……

就这样,俩人始终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但在唐君毅看来,林素素与他的互动,除了身体层面之外,已经完全符合情侣关系的定义了。

正因如此,他才越发掏心掏肺的对她好,无论是在工作还是在生活中,哪怕是她受处分后无理取闹,唐君毅也只有心甘情愿的承受着,甚至还不惜犯傻,跑去向潘浩主动领罪。

听到这里,潘浩唏嘘不已,只叹唐君毅太过单纯,不幸遭了这女人的道儿。同时他也在想:如果我当初不是随手安排他来带林素素跑稿子,应该就没这一连串的狗血故事了吧?

不过也难说,像林素素这种心机女,为了往上爬、为了捞好处,总会千方百计的为自己创造条件的,而男人,在她眼中似乎就是一块块的垫脚石,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信手拈来使用……

“哎,我说你小子点什么好?你要是早点清醒,最美老板娘的方案也就不至于拱手让人了!”潘浩继续为他惋惜着,“我倒不是觉得咱们小组少了一块成绩和收入,就是觉得你太亏了!”

唐君毅也是摇头苦笑,叹道:“都是我自己作的,也怪不了别人。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犯糊涂了!”

话聊到这份上,潘浩觉得时机已经成熟,终于忍不住问起了那个问题:“说起来,你怎么就忽然认清她了呢?”

唐君毅闻言竟然又是鼻头一红,低声自嘲道:“也是机缘巧合吧,感谢老天有眼,让我无意中撞破了她的秘密!如果不是这样,她肯定会继续把我蒙在鼓里,我不知还要当多久冤大头呢!”

原来,就在几天前的一次午间休息时,唐君毅独自到街上觅食。因为报社附近上班族太多,为图清静,他专程绕道去了几条街外的一家茶餐厅吃饭。

万没想到,在餐厅里他居然和林素素偶遇,更没想到的是,林素素的同桌还坐着一个中年男人,正是新上任的编辑部主任韩玉生!

唐君毅说,他当时看俩人有说有笑,就没有上去打招呼,只是在角落位置偷偷观察。原本还以为俩人只是正常的工作关系,是在谈什么业务上的事,可见到林素素笑得花枝乱颤,时不时还和韩玉生有肢体互动,举止亲昵的样子宛如一对情侣,心里便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毕竟,这和他印象中的林素素太不一样了!那个天真单纯,一心想着工作、想着家人的小姑娘,怎么会和韩玉生这样的已婚老男人搅在一起呢?再说了,自己的心意她是知道的,并且没有明确拒绝,在这种情况下,她又跑去和别的男人玩暧昧——难道在她心中,自己就是如此的无足轻重吗?

如果是这样,那自己这些天来的无私付出算什么?

按捺住冲上去质问二人的冲动,唐君毅满含不忿的离开了餐厅。接下来的几天,他发现林素素和他依旧如常,一边接受着他的好,一边也不排斥和他约会,言语互动也还是充满暧昧,仿佛那天中午的事都没发生一般。

就这样,唐君毅还是帮她把最美老板娘的策划方案写完了。林素素心情大好,专程请他吃了一顿饭,便是在这顿饭时,唐君毅再次表露了自己的心意,他想着:如果她能就此接受我,过去的事,我大可以既往不咎!

事情哪有这么简单?面对表白,林素素同样是技术纯熟的打起了太极,一会儿说自己还没准备好,一会儿又说怕办公室恋情影响工作……

情急之下,唐君毅再难忍耐,终于问出了憋在心里的问题——你和韩玉生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肯接受我,是不是因为他?

这一问,直接把林素素给问蒙了。不过这姑娘反应够快,很快便化被动为主动,指责唐君毅“心思龌龊”!

在她的解释中,韩玉生是她的“师父”,而之所以拜他为师,是因为在她被处分后的低迷之际,整个报社所有人都在看她笑话,唯独只有这位好心的前辈,每天对她送上各种关怀鼓励,慢慢的帮她振作了起来……

听到这里,潘浩忍不住笑出声来:“这种拙劣的借口,她也真说得出来!你对她不离不弃的各种帮助关心,也没见她多当回事;倒是人家稍微开导两句,就让她感动倍至了?”

唐君毅也是摇头苦笑:“是啊!我就觉得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那顿饭我们不欢而散,后来几天我就发现,她的稿子一天比一天做得好,版面也越来越大,稿分肯定也是水涨船高。到这时候我才意识到,原来在她眼中,所有的东西,都比不过最现实的利益!”

“是啊,这种心机女,永远在征服、利用和搜寻的路上,你向她多次表白,还心甘情愿的无私付出,对她来说早就成了囊中之物,她当然不会再多珍惜;而一旦当她发现比你更有价值的猎物,她就会随时把你给一脚踢开。”潘浩做着总结,对林素素的认知也上升到了新的高度——这样的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唐君毅不停的点头称是,同时也沮丧的喃喃道:“是啊,可笑我这块垫脚石,被人踩完踢开之后,居然还心存幻想,还在劝她迷途知返呢!”

原来,俩人的关系虽然陷入僵局,但唐君毅却天真的认为林素素只是一时糊涂,觉得她就算不接受自己,也不应该冒险去和一个已婚男人纠缠不清,因为那样做,最后吃亏的永远会是女人!

因此,唐君毅这些天一直在找机会苦劝林素素,不过却没有半点成效。直到刚才,他又对林素素老生常谈,终于把这姑娘给激怒了。

“唐君毅,你别自作多情了!我告诉你,我从来没考虑过接受你,就因为你太啰嗦、太无聊!你要是再跟我扯这些,污蔑我和我师父的关系,小心你一篇稿子都发不出来!”

看到曾经的心上人发来这样一段绝情的威胁之语,唐君毅自然心凉不已,在暗叹自己一片真心喂了狗的同时,也暗暗为自己的工作担忧起来。

正文卷 第183章:韩老师

“她居然威胁你?”一听这话,潘浩顿时火冒三丈——这个心机深重的白莲花,自以为攀上高枝,转头便翻脸不认人,对我手下兄弟如此态度,未免也太嚣张了!

唐君毅颓然的点了点头,苦笑道:“是啊,我看她也不只是威胁吧?这几天以来,我的稿子被删的删、毙的毙,没准也都是拜她所赐。再这样下去,我还怎么在报社待下去?”

他这么一说,潘浩也恍然想起了这一细节,心头一凛:对啊!他最近见报稿越来越少,我还以为是因为他情绪不好,写稿水平受了影响,没想到还有这种可能!呵呵,莫非是这个女人想联手韩玉生,活活的把他给逼走么?

为什么?就因为他“啰嗦”、“无聊”?还是因为他俩窃取了人家的策划案,感到心虚才这么做啊?

这么一推测,潘浩顿时就有答案了——先前帮林素素在策划案上出谋划策的人,必然就是这个韩玉生!那这厮是单纯的博美人欢心,还是在此之外另有所图呢?

要解开这个谜题,恐怕还需要对韩玉生进行进一步的调查。

“放心吧兄弟,我是不会让人这么肆无忌惮的欺负你的!”拍了拍唐君毅的肩膀,潘浩一脸诚恳的做出了承诺。

唐君毅感动之余,却仍旧有几分担忧:“浩哥,这事儿都是我自己作出来的,可别因为我的事让你为难啊!”

“你的事?”潘浩笑着摇了摇头,“你是我兄弟,那这就也是我的事!姓韩的都欺负到头上来了,如果我还无动于衷,那不让人看扁了么?”

一边抒发着心声,他也一边在理智的分析:姓韩的敢明目张胆的删减稿子,一定是吃准了旁人没有证据,没法证实他是在公报私仇;而侵占策划案,又是借由林素素来实现的,更是追究不到他头上去!嗯……这个老家伙行事还挺狡猾,看来要想对付他,也不是那么容易!

这些顾虑潘浩暂时没说出来,只是不想让情绪低落的唐君毅再受打击。

到头来,他只是信誓旦旦的承诺:“放心吧,那个方案是你的心血,我会想尽办法帮你夺回来的!那个女人在你身上占的便宜,我要帮你一点点的都讨回来!”

唐君毅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这位组长,只觉得他的形象光辉伟岸,同时又感到几分自惭形秽:当初我那么误会他、指责他,到头来他居然还对我义气满满!唉,我可真是糊涂透了,怎么就被那女人给迷了心智呢?

又聊了一阵,俩人一前一后的从吸烟室出来,正好看见韩玉生夹着个笔记本,笑嘻嘻的走进了社会部办公室大门。

快到下午编前会时间了,他作为编辑部主任,提前到各部门溜达一圈,倒也并不奇怪。当然,考虑到林素素的原因,他来这里就更正常了。

潘浩留意观察了他一番。这家伙无论样貌身材,还是穿着打扮,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中年男人的油腻感,而满脸堆笑的样子,貌似看起来挺有亲和力,但在他听了唐君毅的讲述过后,便觉得这副做派简直虚伪无比!

心道:妈拉个巴子的,林素素放着青春大好的唐君毅不要,跑去和这样一个老男人纠缠不清,真是够舍得下本的!就因为他能让你拿更多稿分,因为他可以帮你想更多点子么?我呸!

韩玉生新官上任掌管编辑部,虽说也只是个部门主任,但因为在报纸版面的确定上有着极大的话语权,因此在巡视社会部时,迎接他的是陆定远等人从上到下的寒暄与恭维。

这家伙似乎也很享受这种状态,愣是和陆定远有说有笑的扯了半天。

潘浩坐在一旁冷眼旁观,心里很快了然:对了,他越是显得自己有面子,不就越能让林素素对他顶礼膜拜、死心塌地么?呵呵,这下好玩了,心机女碰上了心机男,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果然,在貌似无意的显摆了一番后,韩玉生来到了林素素座位旁,轻轻拍了拍她椅背,朗声道:“素素,昨天的稿子很不错,今天也要再接再厉哦!加油!”

语气态度,宛如一位慈祥长辈,让人绝难想到他俩之间可能存在的那些龌龊勾当。

林素素也十分乖巧,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抿嘴笑道:“谢谢韩老师鼓励,我……我会加油的!”

结束了这番互动,韩玉生显得心满意足,紧接着便招呼着陆定远一起去开会。同选题会一样,如今每天的编前会,潘浩同样受邀参加。

心念一动,他便直接加入了二人的队伍,笑道:“陆主任,韩老师,开会可别忘了叫上我呀!”

陆定远见他意外的“亲热”,嘴角一撇,调笑道:“潘组长可是咱们的楷模标兵,开会这种事哪用谁多嘴叫啊?”

至于韩玉生,听他叫自己“韩老师”,明显还有点模仿林素素语气的意味,心里自然本能的感到警惕,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说什么。

“嗨!别提了,我最近手上烦心事一大堆,要不是你们二位说开会,我还真给忘了!”潘浩耷拉着眉毛,忧心忡忡的感叹着。

陆定远颇有点幸灾乐祸,强忍笑意的问道:“哟?潘组长大项目干着、独立小组带着,还有上上下下那么多领导关怀,也会有烦心事啊?啧啧,真是没想到……”

潘浩心头暗喜:呵呵,陆定远啊陆定远,你可真是老子同部门的好同事,这捧哏当得真是不能再好了!

是啊,要是没有陆定远接茬搭话,他怎么把一些想说的话,旁敲侧击的说给韩玉生听呢?

“别提了,我这独立小组啊,总共就几个人,现在还有人在闹情绪想离职呢,我那项目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搞下去!”潘浩继续和陆定远说着“相声”,“倒是你陆主任厉害啊,最美老板娘那项目进展很顺利吧?呵呵,这项目一做出来,那绝对是名利双收呀!”

陆定远罕有在潘浩这里听到牢骚和恭维,至此也察觉出了他的表现不正常,便冷冷答道:“还在和广告部落实细节呢,感谢潘组长关心了!”

几句话之间,潘浩便有意提到了“最美老板娘”项目,更提到了有人想辞职的事,无非都是想通过这些信息,观察韩玉生的反应。

果然,在听说有人在闹离职时,韩玉生嘴角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而在听到老板娘项目的时候,他也显然听得更加专注,显然是对项目进展十分上心。

这让潘浩进一步确认,韩玉生多半是对这项目有所图,同时也是真的想将唐君毅逼离报社……

当然,眼下自己手上没有半点直接证据,是无法当众把事情挑明了说的;哪怕只是私下和这厮闲谈,这些话题也有可能会打草惊蛇。因此,潘浩很明智的选择了按兵不动。

编前会。参会的依旧是钟同德与各部门的负责人,谈的是今天的版面划分与稿件重要程度排序——哪些稿子要重点包装,哪些稿子不如预期,需要淡化处理……

在这种场合下,潘浩便有了足够理由,找机会谈起了唐君毅最近的遭遇。在对韩玉生旁敲侧击的同时,也能够将事实摆到桌面上来,让更多的人知道。

带着这样的打算,轮到他发言时,潘浩先是如实通报了一番今天网络组的稿件采写情况,接着重点谈到了唐君毅:“小唐今天采写了一篇网络线索稿件,是关于快递纠纷的,我刚刚和他聊过了,也提了一些意见,让他去补充采访,希望能尽可能的做出一篇精品稿子来。”

貌似正常的通报完,他貌似不经意的调侃道:“说起这小唐啊,最近稿子接连被毙被删,情绪有些低落呢,希望今天的这篇稿子能够入得了韩老师的法眼,呵呵……”

忽然被点名,韩玉生淡然一笑:“希望潘组长能够理解,最近的版面很紧张,尤其是网络组的稿子,在保证网上天阳项目稿的前提下,其它稿件有时候只能忍痛割爱。”

潘浩一脸认真的点头道:“嗯,韩老师说得对,我当然能够理解!说句开玩笑的话,呵呵,您和小唐无怨无仇,总不至于是在故意针对他吧?”

韩玉生闻言脸色一沉,冷哼道:“潘组长这玩笑可开过头了!我在编辑部工作多年,历来都是秉公办事,别说我根本不认识这位小唐了,就算真的和他有过节,难道就能在工作中公报私仇了吗?”

很好!当着领导的面,你这漂亮话倒是张口就来哈?

潘浩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故作窘迫的致歉道:“对不起,韩老师,是我失言了!呵呵,真佩服韩老师这样刚正不阿的前辈,以后工作中,少不了要麻烦您的地方,还请您多多指教噢!”

嘴上这么说,心里则在暗暗念叨:你好意思睁眼说瞎话,老子就好意思给你戴高帽!到时候一切真相大白,看老子不当众揭穿你的老底,看你到时候还咋装!

正文卷 第184章:小组内讧

次日,新一期的天阳都市报如期面世。记者们到了办公室,照例拿起报纸翻阅,检视自己的劳动成果。

不出潘浩所料,唐君毅的稿件今天虽然得以见报,但原文洋洋洒洒两千字的稿件,却被删得只剩下了区区四五百字!

“啪”的一声,静坐在工位上的唐君毅重重的将报纸拍在桌上,胸口一起一伏,显然是气得不行。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了过去,好奇这个一向低调的新人为何忽然如此举止惊人。

“君毅,你干嘛呢?”作为组长,潘浩当然要过问此事,“上班时间,别一惊一乍的好吗?”

这声提醒,对气头上的唐君毅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噌的站起身来,他转头对潘浩大声道:“还上班时间呢,我现在上个屁的班啊?稿子天天被删被毙,这都几号了,我的稿分还是个位数!再这么下去,我怕是要被开除了吧?”

这一通吐槽,直接让他的处境公之于众,让全部门的同事很快开始议论纷纷。

“呵呵,听说这小子是个情种,当初可没少借稿分给林素素。现在倒好,那女的弄出了个好方案,又天天发大稿,却愣是不管他的死活了!”

“是啊,这个女人一看就不简单,他那老实巴交的模样,可不得被人家耍得团团转么?”

“拿工作的事来讨女人欢心,不顾自己的前途,这都是他自己找的,活该!”

“就是就是!工作感情不分家,现在感情出了岔子,直接影响工作状态,稿子被删被毙,那还不是怪自己么,他这是在冲谁发火呢?”

“嘿嘿,管他冲谁发火,反正网络组现在是后院起火,有热闹看喽!”

“可不是吗?谁让他们大项目做着,每天还享受着专版,还有稿分加成来着?该!”

众人或是窃窃私语,或是在各自私下的聊天群里聊着此事,意见自然是五花八门。不过出于对网络组的眼红嫉妒,此时决不会有人出来说上两句公道话。

唯有顾丽莎和佟彤一脸茫然,望着冲潘浩咆哮的唐君毅,俩人忙不迭的出言相劝。

佟彤说道:“君毅,你冷静点!工作上遇到困难,这不很正常的事么?你得调整心态啊!”

“就是,可别让某些人看你笑话啊!”顾丽莎知道他的心结是林素素,因此索性来了个含沙射影。

果然,受不了众人议论和异样目光,林素素故作淡然的收拾了包,起身快步离开了办公室,貌似是要外出采访,但路过唐君毅时,她明显放慢了脚步,目光轻蔑的给了他一个白眼。

这让唐君毅更是五味杂陈,强忍住和她争吵的冲动,他只好把委屈发泄在队友身上,扭头便对佟彤道:“调整心态,说得容易!我的心态调整得再好,也架不住人家整我啊!”

这话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来,更是引发了大范围的好奇讨论。

潘浩更是明知故问的问道:“整你?谁整你了?君毅啊,你可不要疑神疑鬼的,凡事还是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吧!”

“你们就会说大道理!真他妈没劲!”唐君毅冷冷一笑,一屁股坐了回去,同时捏紧拳头狠狠的砸了一把桌面。

这一举动让潘浩面色一沉:“臭小子,大家都是为你好呢,你这一拳,砸给谁看呐?”

唐君毅头也不回,冷哼道:“老子不稀罕谁对我好!辞职申请我发你邮箱了,请你行行好,快点帮我通过了吧!”

这一表态更是让其他人惊呼不已:啥情况啊?不就是这个月开局不顺、稿分拿得少了点么?这就要嚷嚷着辞职?

在众人看来,唐君毅更多的当然是个人心态问题,虽然他口口声声说有人整他,但如果没有明确挑明,又有谁能想到是堂堂编辑部主任韩玉生呢?

事情就这样闹大了动静,佟彤和顾丽莎一看这小子情绪失控,连忙上前试图安慰劝告。

潘浩则是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你小子可要考虑好!你进这一行费了多少心血?你当初怎么说你的新闻理想来着?这多大点事儿啊,就想放弃了?”

唐君毅一脸不耐烦的再次站起来,转身对潘浩正色道:“我再跟你说一遍,你听好了!这件事不是我的问题,是有人在整我,我人微言轻干不动人家,那既然惹不起,我就只有躲了啊!求求你,潘大组长,你就别再为我操心了,把我放了吧!”

“那可不行,你走了,我们小组人手不够,网上天阳项目还怎么做下去?”潘浩毫不犹豫的回绝了他,又问道,“你跟我说,到底是谁在整你?如果是真的,我去帮你讨回公道!”

“这不明摆着的吗?”唐君毅抄起报纸,指着最上方的编辑署名栏,“喏!自从这位韩主任走马上任后,我的稿子就没有完整上过版,整我的人,除了他还能是谁?”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失望不已,有人甚至直接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你一个社会部的小记者,人家则是高高在上的大主任,犯得着成天跟你过不去么?

潘浩则尽可能的保持着冷静,严肃问道:“你有什么证据吗?”

“我……我能有啥证据?他利用职务之便整我,怎么可能让我拿到什么证据?”唐君毅的话,听起来倒也有几分道理。

“可是,他为什么要整你啊?”佟彤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插话问道。

唐君毅此时面露难色,支支吾吾老半天,最后说道:“这个你问他去吧,我……我说不清楚!”

这种语出惊人后,很快又变得漏洞百出的表现,只能让旁人认为他是个不成熟的小孩子,是在遇到挫折后乱推责任。

因此,周围看热闹的记者们此时大多是笑着摇摇头,对唐君毅的评价也从一开始的同情,变成了如今的调侃。

作为组长,潘浩很快发话定调:“君毅啊,你这不是胡闹么?没有半点证据,你就敢说这种话?人家韩主任可是多少年的老编辑了,现在更是升任了主任,他和你素不相识、无冤无仇,怎么可能整你呢?”

唐君毅对此无话可说,索性双手交错抱在胸前,不以为然的抬头看着天花板,口中喃喃:“又是这些老掉牙的说辞,无聊……”

“不过我看你最近情绪是不太对,这样吧,咱们来个折中一点的处理——”思索片刻,潘浩做出了决断,“你的这份离职申请,我肯定是不会轻易批准的。不过我可以给你放几天假,希望你能利用这段时间,好好调整心态、放松自己,回来之后,我还有大任务要交给你做呢!到时候,你还怕发不出来稿子、挣不到足够的稿分吗?”

“呵呵,信不信由你,我相信我自己的判断!”面对如此贴心的建议,唐君毅却仍然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嘀咕两句后,他点头道,“行!休假就休假!我倒想看看,等我回来之后,潘组长您怎么帮我挣稿分!”

一边说着气话,一边收拾着东西,不顾身旁佟彤和顾丽莎的好言相劝,这小子很快便背起了包,大摇大摆的出了办公室。

这下可好,本来就人手紧张的网络组,如今能采访写稿的人,连潘浩在内都只有区区三人了。

坐在办公室角落里的社会部主任陆定远,早就将一切看在了眼里。亲眼目睹潘浩的小组内讧,他心里比谁都欢喜,只盼着网上天阳项目早点砸在潘浩手里。不仅如此,这样千载难逢的伤口撒盐机会,他又怎么会舍得放过呢?

“啧啧,潘组长,您这领导水平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呢!”懒洋洋的站起身来,陆定远端着咖啡杯,一边品着滋味,一边假装真诚的赞叹起来。

“你什么意思?”潘浩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显然是被刚才唐君毅的表现气得不轻。

陆定远见状更是得意,解释道:“手下人都这么放肆了,您还能好脾气忍着,不仅好意留用,还给他放了假……呵呵,反正换我的话,我是办不到的,所以我是真心佩服潘组长啊!”

“呵呵,你就笑话我吧!”潘浩直接挑明了对方的心声,“你还能不知道吗?我这人手紧缺,要是答应他辞职,我这项目还怎么搞?”

你小子活该!让你自不量力的去抢这项目来做,这下要玩儿现了吧?

陆定远差点乐出声来,表面上故作同情的感叹道:“哎,这种事情也不能怪潘组长你啊!没关系,大不了再去找领导搬救兵嘛!”

潘浩听出他是在拐着弯讽刺自己,倒也不生气,而是笑道:“领导?呵呵,领导现在应该更看重你手上那个项目吧?说起来,那项目进展还顺利么?”

“呵呵,不劳潘组长惦记,顺利得很啊!不出意外的话,过两天就可以见报开整了!”陆定远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可不是吗?对手如今受挫,自己却顺风顺水,不就该好好嘚瑟一番么?

“噢?”潘浩表情夸张的冲他挤眉弄眼,接着又凑过去到他耳边,压低嗓子道,“我听明白了,如果我想让陆主任晚一点开始这项目,就得给你整点意外出来呗?”

这冷不丁的一句话,直接让陆定远愣住了,怔怔问道:“你……你啥意思?”

“呵呵,没啥意思,就是看不惯你那上赶着到我面前嘚瑟的样儿!”

正文卷 第185章:这是命令

几分钟后,吸烟室里。

潘浩和陆定远各自叼着一根烟,吞云吐雾之间,表情也是各有不同。

就在刚才,陆定远出于伤口撒盐的目的,跑到潘浩面前一通讽刺嘚瑟,却被潘浩来了个语出惊人。

乍一听,陆定远只当潘浩是在逞一时口快,可紧接着潘浩便掏出烟盒,示意他吸烟室聊聊。陆定远好奇不已:这小子,自己的烂摊子都还没收拾好,凭什么来插手老子的项目?

带着这份好奇,他大摇大摆的同潘浩来到吸烟室,刚点上烟,潘浩便开门见山的说:“陆主任,我没和你开玩笑。你手上那项目有问题,我建议你先缓一缓,免得到头来白忙活一场,吃力不讨好!”

陆定远当然不信,笑道:“好端端的项目,方案的每个环节我们都研究过了,怎么会有什么问题?呵呵,潘组长,你可不能这样啊,自己工作出了岔子,就见不得别人好了?”

潘浩懒得理他阴阳怪气,摇头轻笑道:“方案嘛,当然是没问题的,问题出在项目本身,只不过陆主任你眼界不够,看不到罢了。”

“噢?那我倒想听听看,潘组长嘴里能吐出点什么来?”陆定远抓住一切机会暗讽潘浩,看来是还没当回事。

潘浩摁灭了烟头,叹道:“我这好心提醒呢,你却这么不领情。啧啧,那你就放手去做吧,小心点,别被人当枪使,成了人家敛财的白手套!”说着便要往外走去。

陆定远听他话里有话,看样子也不像是出于嫉妒的随口瞎编,心念一动,便又叫住了他:“潘组长,这么长时间,咱俩一直唱的都是对台戏,你会这么好心,给我这种提醒?呵呵,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潘浩闻言哈哈大笑:“你倒是把局势看得透彻!”又道:“不错,我提醒你也是出于私心——你刚刚也看到了,我手底下有人闹情绪呢,我想帮他。”

嗯?这两件事还能扯到一块儿?

陆定远一脸茫然:“你……你到底什么意思?”

“很简单,我来给你捋一捋啊——”潘浩得意一笑,“我的哥们儿唐君毅,最近被韩玉生针对,稿子被删的删、毙的毙,可偏偏又拿人家无可奈何,就快被逼得走投无路了!所以呢,我要想帮他,就得找出韩玉生的问题,狠狠的收拾他一顿。当然,帮他的同时,我也是在帮自己——没了他这个得力干将,我的项目可能就真砸手里了!呵呵,这道理很简单吧?”

陆定远听得一脸惊讶,实在想不到韩玉生为何会针对唐君毅,更不明白潘浩为何会对自己说这些,心里纳闷:这小子刚刚还一本正经教训唐君毅呢,现在又一口一个韩玉生有问题,难不成他俩刚刚都是在演戏?

这么一想,他很快领会到了这出好戏的用意:对啊!他都说了,现在他们拿韩玉生无可奈何——人家当编辑部主任的,要删要毙谁的稿子,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他们自然不能直接找上门去理论。可这么吵一顿,借唐君毅之口把风声放出来,情况就不一样了,报社里难免会有些风言风语,多少也能给韩玉生一些压力吧……

越是往深入去琢磨,陆定远就越好奇潘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奶奶的!他们和韩玉生咋杠上的我不管,可这里头有我啥事儿啊?他怎么就放心把这些事说给我这个死对头听呢?他就不怕我把他的计划说给韩玉生听?

短短十来秒的工夫,陆定远脑中想了不少,脸上表情更是阴晴不定。

潘浩见他迷惑不解,继续说道:“你可能会问了,韩玉生的问题,跟你陆主任手上的项目有啥关系呢?呵呵,实话跟你说吧,据我的调查,林素素的这个策划案,韩玉生在背后没少出主意——他一个编辑部主任,干嘛对这种商业项目这么上心呢?难道只是为了博美人欢心么?”

这么一点,陆定远顿时恍然大悟,喃喃道:“你是说,这方案背后有猫腻?韩玉生想借机占便宜?”一连反问两句后,他又立马摇头:“不可能!编辑部不参与经营业务,更不可能从中提成,他总不至于让林素素把项目奖金分他一半吧?”

“呵呵,陆主任,所以我说你眼界有局限呢!”潘浩拍了拍他肩膀,“你想想看,能够让蒋总、钟总都看好的项目,背后的商业价值该有多大?”

可不是么?以天阳都市报在天阳市、西川省,乃至全国的影响力,但凡做出点什么成功策划,传播效应都是惊人的!

比如这次的“最美老板娘”评选,主要目标集中在了餐饮领域,表面上是在包装“老板娘”,实际上则是在为各个餐饮品牌做宣传。一旦借助这次活动打响了名号,这些餐饮品牌的价值无疑将会有巨大提升。从这个层面来看,此项目蕴含的商业价值绝对是难以估量的!

打个比方,眼下这方案就好比一座待开采的金矿,而韩玉生则是矿井的实际设计者,心急火燎想要建功立业的陆定远,只不过是一个施工队罢了!

在这种情况下,设计者统揽全局,很容易就能借施工队的手,在矿井的某些位置开出密道,为自己牟利做准备,而施工队对此绝难察觉。可到头来万一出了岔子,第一个被追责的会是谁呢?

心里盘算着这样的比方,陆定远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噤,喃喃道:“你是说,韩玉生会借机在商务合作上,跟外边的人联起手来捞好处?”

“呵呵,这么做神不知鬼不觉,出了问题还有人顶锅,换我我也会这么干啊!”潘浩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你有什么证据吗?”陆定远的追问来得理所当然。

潘浩倒也坦诚,两手一摊,撇嘴道:“目前没有!”他无奈苦笑:“这和他针对打压唐君毅一样,很难拿到他的把柄。所以我才想让陆主任放慢点项目进度,给我一些调查的时间啊!”

呵呵,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不就是想求老子么?陆定远差点笑出声来,冷哼道:“这么说来,这些都只不过是你的妄自猜测,我要是听了你的,耽误了领导要求的进度,你来替我挨批么?”

“再说了,你我心知肚明,我俩现在是各为其主,说是水火不容也不为过,你是哪儿来的信心,觉得我会答应你呢?”

面对陆定远意料之中的质问,潘浩显得很冷静。悠悠然又点了一根烟,他冲陆定远咧嘴笑道:“陆主任,我向你澄清一点,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么多,不是在求你帮忙!呵呵,我当然知道我们势如水火,知道你天天盼着我出洋相、犯错误,但我还是敢把这么多秘密告诉你,知道为什么吗?”

陆定远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冷哼道:“谁知道呢?没准你就是在故弄玄虚,见不得人好呢!”

“呵呵,陆主任,你就别假装镇定了!”潘浩看出了他的不自然,直接拆穿道,“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可能想不到——要不是拿住了你陆主任的把柄,我敢这么‘有恃无恐’吗?”

“笑话!”陆定远白了他一眼,“我陆某人行得正坐得端,你可别给我乱扣帽子,小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撂下一句警告,他似乎起身要走。

此时他的心里难免不安,因为他十分清楚,潘浩绝不是那种胡乱咬人的糊涂蛋——谁知道这小子搞到了老子什么黑料?

可另一方面,他又心存侥幸:哼哼,管他拿到啥把柄,无凭无据的,老子一概不认不就好了?话说回来,他刚刚说韩玉生的那些话,一旦我给捅出去,他的全盘计划通通都得完蛋——不仅查不清韩玉生,也帮不了唐君毅,更救不了他的项目……这么说来,他还敢说自己不是求我?

“行得正坐得端?乱扣帽子?”身后,潘浩一脸两声质问,言语间带着轻蔑,“陆主任,你当初是怎么坐上这主任宝座的,你还记得吗?要不要我把高明坤请过来,当着领导们的面好好帮你回忆回忆啊?”

此言一出,陆定远脸色登时变了天!说起来,他最怕的就是这一点,本来还想着潘浩不可能知道内情,可万没想到,对手一张口说出的偏偏就是这事儿!

当初他要挟高明坤作伪证,独自揽下泄密罪责,同时牵连了田小薇,由此才能顺利“扶正”,本以为这事做得天衣无缝,怎么就走漏了风声,让潘浩知道了呢?

仔细一想,他很快猜到了:对了,上次喝多了,把这事儿在邱迪生面前提过,那小子出差的时候捅娄子,一定是对我怀恨在心,所以才……

短时间内猜到了消息泄漏的源头,他反倒安心了:呵呵,邱迪生这厮倒是挺会来事儿,不过他又不清楚具体内情,即便说给姓潘的听了又如何?我就不信他能搞到啥证据!

在他看来,自己手上握有高明坤的违纪把柄,后者是不可能“出卖”他的。因此,潘浩也绝无可能真的把他请来作证,借此要挟自己就范。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打定了主意,陆定远决定赌一把,一脸茫然的撂下一句话,他继续迈步要往外走。

这时候,吸烟室里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我当时那样说,都是受陆定远胁迫,他威胁我说,如果不乖乖听话,就要去告我状,还要去纪委举报我……”

触电般的回过头去,陆定远看到的是潘浩正在一脸悠然的播放着一段手机视频,画面上,高明坤正一脸愤然的诉说着那件事的细节。

见到这一幕,陆定远不由两腿一软,差点就没能站稳,更别说继续装傻充楞走人了。

正文卷 第186章:无奈的主任

时间退回到四月底的一个周末。

潘浩从高原出差回来后,刚把网上天阳的项目拿下来,完成了合同签约。本来这个周末可以好好休息一番,可他心里却装着大事——邱迪生透露给他的情报,是时候去查一查了!

查清楚这件事,不仅可以还田小薇一个清白,还可以死死拿住陆定远的把柄。在未来的竞争中,这将是一张无往不利的王牌。

经过前些天的打听,潘浩得知高明坤现在并没有供职于任何一家媒体,而是和朋友合资,一起搞起了一家公司,主营广告和媒体推广业务。

说来也巧,这家公司正好也参加了网上天阳项目的投标,这便给了潘浩一个约见高明坤的绝佳机会。

他找到仍在市宣工作的前同事卓荣生,查到高明坤公司的联系方式,并以洽谈合作为由,和对方约好了一次会面,并点名要高明坤亲自赴约。

草创阶段的公司,面对市委宣传部这样的潜在客户,当然不该有半点怠慢。这天下午,高明坤欣然赴约,不过在咖啡厅等了半天,等来的却是一张熟面孔——潘浩,一进咖啡厅便直奔他作为而来,大摇大摆的坐在了他对面。

高明坤只当是一次偶遇,笑容僵硬的寒暄了两句后,他提醒道:“潘浩,我这儿约了人呢,咱们还是下次再聊吧!”

潘浩翘起了二郎腿,笑道:“你别等了,你约的人不会来啦!”

高明坤很快明白了过来,并且回想起了当初在报社的一连串隐秘之事,看着潘浩意味深长的笑容,他猜到一切东窗事发,于是本能的想要逃离。

起身准备一走了之,却听潘浩轻飘飘的说道:“高总!你好不容易搞起来的事业,肯定不希望这么快就结束吧?”

“你说什么?”高明坤站定转身,一脸警惕的瞪着潘浩。

“呵呵,别紧张!”潘浩招手示意他坐下,“我只是想和你回忆回忆过去,又不会吃了你,你怕什么呢?”

高明坤冷冷一哼:“回忆过去?得了吧,你来找我能有什么好事?那件事我要是说出来,照样没有好下场!”

他心里料定潘浩已然听到风声,但是绝对没有直接证据,否则也不会来找他求证,所以也不怕把话说到这种程度。如今的他认准了一点:只要自己咬定牙关不承认,潘浩就拿他无可奈何!

不过潘浩显然是有备而来:“你现在都不在报社,甚至都不在媒体圈了,还怕陆定远举报你不成?呵呵,高总别太担心啦,不就是二十万的回扣么?这种事在圈内又不是什么稀罕事,你又何必怕成这样呢?”

此前听邱迪生说过,高明坤是因为某次执行项目时偷偷吃了回扣,被陆定远拿住了把柄,进而因此受迫,成了陆定远的马前卒。

要想查清这件事,只需要去翻一翻报社的项目记录即可——通过钟同德的帮忙,他很快查到了高明坤经手的唯一一个项目,再根据项目金额和业内“惯例”倒推计算,很容易就能猜到回扣的数目。

面对这样的局面,高明坤就很难办了。他本以为知道自己吃回扣的只有陆定远一人,只要对其唯命是从,就可以保自己平安。为此,他从报社出来后,甚至都不敢再在媒体圈就业,就是担心陆定远会揪着这件事不放,影响他在圈内的发展……

没想到这么久之后,又冒出个潘浩来和他旧事重提,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高明坤表情扭曲纠结之时,潘浩继续说道:“高总是明智的,为了摆脱陆定远的胁迫,已经主动脱离了圈子。不过你当初帮他做的伪证,影响确实太恶劣了,不是你离开圈子就能消除的。我今天找你,也就是想请你把这件事说清楚,还小薇姐一个公道——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心乱如麻的高明坤再难一走了之,只好颓然的重新坐下,一脸不情愿的问道。

“很简单,你说我记,把当初陆定远怎么指使你作伪证的经过说一遍就好。”

“呵呵,然后你就拿着我的证词,回去找陆定远对质是吧?”高明坤冷笑一声,“到时候,你顺利把他扳倒,可以他的为人,肯定会连带着把我给拉下水垫背——浩哥,我叫你一声哥,我求求你了,我现在事业刚刚有点起色,你放过我好不好?”

“高总倒是挺了解陆定远的为人嘛!”潘浩笑呵呵的摇了摇头,“不过看起来,你还不够了解我!要不是你作伪证,小薇姐又怎么可能受牵连挨处分?她的事业那会儿也正当有起色的时候,因为你胡说八道,她现在还是个普通记者!这难道就是活该吗?”

毕竟是做了亏心事,面对潘浩的质问,高明坤只得理亏的低头不语。

犹豫好半天,他才试探着问道:“小薇姐那边,我会找机会向她道歉,甚至给她一些补偿也是可以的……”

“别开玩笑了!谁稀罕你的道歉和补偿?”潘浩断然拒绝,“高明坤,我和你明说了吧!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第一,啥也不说,起身就走,不过从你走出这大门开始,我就会尽我所能的发动关系,让你那刚起步的公司永远接不到单子,你信不信?第二嘛,呵呵,好好配合好好说,作为回报,我可以保证陆定远不会拉你下水,你那笔回扣,也不会有人让你吐出来!”

两条路,孰优孰劣不言自明,不过高明坤却一脸的难以置信。他想不到潘浩能用什么手段操控陆定远,更想不到对方将如何发动关系,扰乱自家公司的业务……

“你不信是吧?”潘浩再次翘起了二郎腿,懒洋洋的点了一根烟,摊手撇嘴道,“那就试试好喽!据我所知,高总公司的业务目前都是在和媒体合作,也在尝试接触政府的资源。呵呵,潘某人不才,在省宣市宣和各家媒体都有些人脉,要建议他们无视你这家小公司,简直就是易如反掌。我这么说,高总能明白了吗?”

看着潘浩胸有成竹的样子,高明坤不敢不信。他早就听说过潘浩的背景,也听闻了后来潘浩在媒体圈的声名鹊起,更清楚潘浩在网上天阳的竞争汇总胜出——如果不是人脉众多、背景强大,这么年轻的他怎么可能达成这些成就?

反过来说,人家真要一门心思整你打压你,又有何难?

这么一想,高明坤便知道自己已经别无选择。两害相权取其轻,他宁愿为自己的公司谋一个安定的未来。

“好吧!我……我相信浩哥的承诺!”低头沉思了许久,高明坤长叹一声,最终只能妥协。

这时候,潘浩毫不避讳的打开了手机摄像头,示意高明坤开始“回忆”。

面对镜头,高明坤敢怒不敢言,只得一五一十的把往事娓娓道来……

“怎么样?陆主任?我这条件,足够让你听话了不?”吸烟室里,播放了手机视频的开头片段,潘浩笑呵呵的收起了手机,又给一脸震惊的陆定远发了一支烟。

陆定远微微颤抖着手接过烟去,眼中闪过一丝怨念,显然,他是对高明坤的“泄密”心怀不满。

“陆主任可真是好手段啊!”回想着高明坤道出的真相,以及当初泄密事件时的种种细节,潘浩感慨道,“明明是你自己一手主导了泄密,还怂恿我去举报小薇姐,眼看计划行不通,又拉出个高明坤来背锅,啧啧,这心机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你到底想干什么?拿着高明坤的视频,到领导那里参我一本么?你以为这样就能让你的小薇姐回来了?”陆定远心里一横,点上烟又一屁股坐下,气势一点没输。

潘浩哈哈大笑:“是!陆主任现在有蒋总罩着,这种陈年旧事真不见得能把你扳倒。不过如果你这次拒绝合作的话,我倒真想去试一试,看看蒋总敢不敢包庇一个品行不端的下属!”

陆定远撇了撇嘴,他知道自己冒不起这个险:“行!潘浩,算你狠!”

“呵呵,彼此彼此吧,我当初进报社,以为这里会简单很多,拜陆主任所赐,激发出了我不少潜能呢!”

“说吧,你要我帮你拖延多久?另外,我帮完你之后,怎么才能确定你不会再去告我的黑状?”无奈回归理性的陆定远,终于问出了两个务实的问题。

“嗯,给我几天时间吧,我相信调查很快就会有结果的!”潘浩信心满满的回答着,不过,对于第二个问题,他顿了一顿,笑道,“至于我会不会卸磨杀驴嘛,呵呵,那就得看陆主任的表现了!”

“你说什么?”陆定远见他一脸肆无忌惮的蔑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陆主任息怒!”潘浩继续笑着说,“我说的都是大实话——你现在除了自求多福的相信我,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呵呵,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坏事做得太过分,没料到自己也有被人将军的这一天!”

正文卷 第187章:三方角力

短短一天之内,潘浩完成了针对韩玉生的行动布局。

一方面,他利用和唐君毅演的那场戏,制造韩玉生利用职务之便打压记者的舆论,间接给韩玉生施压;同时,唐君毅假装愤然离职,最终被安排休假的现状,也可以麻痹韩玉生和林素素二人,让他们将注意力全部转移到“最美老板娘”项目的执行上来,不用再操心唐君毅这个方案原作者的麻烦。

另一方面,谈到这个项目的执行,潘浩又巧妙的利用陆定远的把柄,迫使其参与合作,控制了项目的执行进度。这样一来,急于求成的韩玉生便有可能露出马脚,也为潘浩的调查争取到了时间。

说到针对韩玉生的调查,潘浩早就开始着手在做了。

说来也巧,他的那位美女邻居梁洛琪,自打从达瓦西离职出来后,最近刚好找了一家调查公司上班,虽然当的是前台,但靠着那张漂亮脸蛋和能说会道的小嘴,很快就把公司的门路给摸清了。

俩人在一次小区偶遇中谈起此事,潘浩顺理成章的便请她帮忙,同这家公司搭上了线,展开了对韩玉生的暗中调查。

不过几天过去了,进展却十分有限。

梁洛琪发来的初步报告显示,韩玉生的父母和近亲们都不在天阳,这家伙多年前似乎是入赘到了他妻子家,如今在这座城市,所有的亲属关系几乎都源自他老婆这边。

倒是这韩玉生的老婆看起来挺像个人物——大名金招娣,年龄比他还大上几岁。虽然从照片上看,样貌确实不敢恭维,不过人家可是正经的富二代,继承了家里的金铺生意,如今在天阳市内经营着两家店,可谓是事业有成、衣食无忧。

这份报告同时显示,这个金招娣和韩玉生的关系并不太好,俩人结婚多年,却至今没有子女。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原因,金招娣在财务上对韩玉生很不信任,从不让他参与家族企业的经营;韩玉生倒也挺争气,这些年靠着在报社的努力工作,终于干到了部门主任的位置,不过这份工作的收入跟两家金铺比起来,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看完这份初步报告,潘浩对韩玉生的了解还是多了几分。

首先,作为一名上门女婿,而且是“嫁入豪门”的上门女婿,他多半是奔着女方的钱财去的,可是这么多年下来,金招娣却牢牢把持着财政大权,韩玉生和她之间,多半是既没有感情,又没有信任。

在这种情况下,俩人之间的感情和信任应该是相辅相成的,但韩玉生出于自尊或别的原因,始终不愿付出感情,自然便得不到金招娣的信任。时间一长,俩人势必会产生矛盾。

这么一分析,韩玉生在单位里和年轻貌美的林素素勾搭在一起,倒也顺理成章——和家里那位又老又丑的母老虎比起来,林素素简直就是天仙啊!小姑娘对他这个“师父”的崇拜,显然极大的满足了他的成就感,再加上她还拱手送上了“最美老板娘”的方案,韩玉生自然更是欢喜。

综合韩玉生的家庭地位和财务状况,潘浩认为他多半是想借着这次项目大赚一笔,要么是想证明给金招娣看,彰显自己的能力;要么是想为自己另谋出路,赚够本钱后彻底摆脱金招娣的控制……

如此说来,韩玉生的动机就呼之欲出了,可现在问题来了,他具体是打算怎么捞钱呢?

一开始,潘浩猜测他是通过林素素全盘掌握了方案,同时在方案里设下了有利于他的环节,回头再去和家人串通,让家人能够占尽先机,通过参与这次活动,搭上顺风车,将自家的餐饮生意做大做强,不动声色的闷声发大财。

可现在呢,从调查报告来看,韩玉生家里并没有从事餐饮行业的亲属,他的朋友圈子里,更是鲜有生意人。那么,他到底在谋划些什么呢?

就在潘浩忙于调查之际,另一方面,韩玉生对此自是浑然不知。

这天中午,他照例和林素素约好了在远离报社的一家餐厅共进午餐,共度一场惬意幽会。

“听说那小子最近在闹辞职?”韩玉生故作不经意的发问。

林素素轻笑一声,点头道:“是的,不过潘浩没批,只是让他休假冷静一段时间。不过依我看,他应该是撑不了多久了!”

“呵呵,最好如此!”韩玉生摇了摇头,“不然照他那样在单位里瞎嚷嚷,我的名声都得被他败光了!”

林素素同仇敌忾的撅起了嘴:“他就是个愣头青,师父你犯不着和他置气!嘻嘻,你是不知道,他说的那些话连潘浩都不信呢,更别说其他人了!”

“噢?是吗?”韩玉生面露微笑,“看来这位潘组长还挺明事理的,没有意气用事。”

林素素冷冷一哼:“那我也不喜欢他!当初就是他落井下石,才害得我被降成见习记者。他……他就是个伪君子!”

眼见妹子委屈难过,韩玉生抬手亲昵的刮了刮她鼻头,笑道:“说起来,咱们还得感谢他呢!要不是他落井下石让你挨处分,我们又怎么可能走到一起呢?”

如此直白的话惹得林素素脸蛋一红,娇笑道:“哎呀,师父你说什么呐……”

韩玉生对这样的娇俏姑娘自然是喜爱不已,忍不住亲了一口她额头,这才转移话题道:“没关系,只要这次项目做好了,你就可以向所有人证明你的能力,那个潘浩也不敢再看扁你啦!”

说着,他故作不经意的问道:“对了,项目的进展还顺利吗?”

林素素翻了个白眼,撇嘴道:“别提了,这项目现在还卡在陆主任那里呢!我都打听过了,广告部那边都把方案审核过了,可他非说和别的新闻策划有冲突,需要过段时间再开始执行。”

韩玉生一听,立刻皱眉摇头道:“不对啊!你们社会部有什么新闻采访策划,都得在编委会挨个儿过一遍会的,这些会我都参加了,没听说过最近有什么大策划啊!”

林素素撅了噘嘴:“那我就不知道了!哼,这个陆主任我也不太喜欢,总觉得他眼神阴森森的,好像随时都在算计谁一样!”

韩玉生闻言哈哈大笑,摸着她的脑袋叹道:“你个小姑娘,看人的眼光倒是挺毒的!”

结束了一下午的幽会时光,韩玉生让林素素先行回报社,自己则又过了半小时才动身到单位,开始这一天的夜班工作。

工作开始前,照例是每天一次的编前会。

会议上,众人讨论完当天的稿件情况,韩玉生巧妙的找了个机会,当众叹道:“陆主任,你们社会版最近的稿子质量,总体来看不怎么高呢,要不是林素素和其他几位老记者撑着,版面效果真的会挺难看……”

这种话一说,等于是在直接批评陆定远领导不力。

“韩主任,每年这个时候都算是社会新闻的淡季,你是老编辑了,不可能不清楚啊!”陆定远不以为然的反唇相讥,“当众这么说我,该不会是对我个人有什么成见吧?”

韩玉生连连摇头,笑道:“陆主任言重啦!我也是为咱们的报纸可读性担心呐!”

二人的这番对话,很快便引来了领导的注意。

钟同德插话道:“既然是淡季,那为什么最美老板娘的项目还没开始预热造势?版面没有好内容,就得靠优质的策划项目来支撑,这不用我来教你们吧?”

这一下陆定远就难办了,一边是潘浩的暗中将军,一边是领导的直接施压。当然,眼下导致他陷入两难境地的元凶,正是那个多嘴的韩玉生!

心道:好你个姓韩的啊!看来潘浩说得没错,你个老家伙就是在憋着劲,想要指着这项目捞钱啊!这么心急火燎的催我,还当着领导面损老子,你给老子等着……

“好的领导,呵呵,我们主要是太想把项目做好了,所以推敲细节耽误了些时间!”表面上,他还是只有打哈哈,“请钟总放心,我一定加快进度,争取早日开始执行项目!”

一场编前会开完,陆定远出了一身汗。在他看来,自己现在的处境实在是太被动了——只要潘浩不松口,他就不敢贸然开始执行项目;这样一来,韩玉生不得见天的在会上“提醒”领导给他施压么?钟同德本来就不待见他,如果将其惹毛了,他能有好果子吃?

思来想去,他很自然的得出了一个结论:娘的,说白了,潘浩不就是想帮唐君毅出口气么?不就是想找他姓韩的麻烦,让他丢人现眼,最好把工作也给搞砸掉么?这样一来,姓韩的当然就没法再针对打压唐君毅,我这项目不也就可以正常开搞了吗?呵呵,那还查个屁的证据啊?这可是你死我活的人事斗争,还讲那么多规矩干啥?

不知不觉间,陆定远也已经将韩玉生视为了对手和威胁。为了铲除这个威胁,他觉得自己有比潘浩更加直接高效的办法……

正文卷 第188章:驱虎吞狼

这天夜里,韩玉生照例在夜班值守,监督着所有稿件的最终编辑定版。

不多时,一名编辑过来汇报道:“韩主任,消防演练的稿子好像有点问题,劳烦您过目看一眼呗?”

“什么问题?”韩玉生一边问,一边打开了稿件库,匆匆扫了一眼稿件正文和配图,并没有发现什么纰漏。

这时候,那编辑抬手一指,低声道:“这个唐君毅……”

经他提醒,韩玉生这才注意到,稿子末尾的署名栏,赫然写着唐君毅的名字!

韩玉生很清楚,这不过是一篇消防部门常规演练的报道稿件,因为今年的排场比往年大些,所以社会部今天派出了多路记者共同采访,因此文末署名的人也足足有七八个。

不过这个唐君毅不是在休假么?而且他还是网络组的人,他怎么可能跑去采访这事儿?

见到领导一脸疑惑,那编辑好心建议道:“要不……我打电话问问唐君毅到底咋回事?”

一听到唐君毅的名字,韩玉生心里本能的感到膈应。不仅因为他是最美老板娘方案的原作者,更因为他和林素素之前的暧昧关系——无论出于何种原因,他都巴不得眼不见心不烦,早点把这小子给清除掉。

“别问了,多半是搞错了,我来处理就好,你去接着忙吧!”摆手打发走了那编辑,韩玉生直接在稿库中将唐君毅的名字删除。感受着这种掌握“生杀大权”的滋味,对比着自己在家的处境,他再一次体验到了什么是权力的魅力。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天。社会部的工作照常进行,唯一不同的是,林素素接到了韩玉生的指示,竟然直接找到陆定远,询问起了最美老板娘项目的进展。

陆定远心里冒起一团无名业火:娘的,领导催也就算了,你一个小丫头也跑来叨叨,你他娘算哪根葱啊?不就是韩玉生的小姘头吗?

没有好脸色的打发走了林素素,顺便还讽刺了她两句,陆定远的表现让潘浩听得大快人心,暗道:呵呵,这就是所谓的恶人自有恶人磨吧?

不知是不是林素素受了委屈,跑去跟她的好师父诉了苦,这天的编前会上,韩玉生再次向陆定远发难,同样是以提升报纸可读性的名义,语重心长的嘀咕道:“陆主任啊,我们夜班都快看不下去了,你们的内容要是再这么寡淡下去,怕是只有压缩版面喽!”

一番“威胁”过后,他又一脸不解的问道:“明明手里握着一张王牌,你咋就舍不得打出来了呢?你到底在等啥呢?”

这一切显然在陆定远的意料之中,而端坐主席位的钟同德也再次皱起眉头,轻敲着桌面附和道:“小陆,你怕是得给大家一个交代吧?好好的项目,为什么要一拖再拖?”

陆定远呵呵一笑:“领导,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有一件事想要请教韩主任。”

钟同德早就嗅出了二人之间的火药味,心想:这俩人,一个是蒋总的人,一个是程总的人,呵呵,要是掐起来倒也算是一场好戏。

这位程总,自然就是集团现任总经理程安吉了。作为集团二把手,他一直行事低调,表面上对蒋总言听计从,可人家也是扎根集团多年的元老级人物,分散在各家报社的人脉同样不可小觑。

比如韩玉生,便是他当年一手培养起来的得力干将。如今韩玉生升到编辑部主任,程安吉对天阳都市报的影响力得以进一步提升,这势必会有损蒋如柏和钟同德的利益。

因此,钟同德很乐于见到陆定远与韩玉生斗起来,因为他们无论谁输谁赢,对他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得到了领导的默许,陆定远冲韩玉生冷冷一哼,顺手拿出了一份今天的报纸,翻到了社会版那篇消防演练的稿子,指着署名处大声问道:“韩主任我问你,这篇稿子的署名为什么少了一个人?”

韩玉生没想到陆定远会在这个场合问起此事,或者说,他根本没料到陆定远会因为唐君毅的事向他发难。

心里隐隐泛起不祥预感,他努力保持着镇定,轻笑道:“陆主任,你有话不妨直说——你不就是想问唐君毅么?据我所知,他现在正在休长假呢,昨天怎么可能去采访,又怎么可能写稿呢?呵呵,我可不希望乱了规矩,让没干活的人坐享其成,分了其他人的稿分!”

这么一说,倒显得他正义凛然,俨然是想主持公道,为记者们重新梳理规范的模样。

这一幕让潘浩差点笑出声来:你他娘的给林素素各种照顾的时候,可曾想过规矩二字?

虽然心里吐槽,但此时他却不打算吭声——有陆定远这个马前卒出战,自己何必费那事呢?看起来,潘浩对陆定远的举动并不感到意外,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韩主任未免太自以为是了吧?”陆定远摇了摇头,“你问都不问一声就直接删掉人家的署名,居然还好意思提规矩?你知不知道,昨天是我通知唐君毅去支援采访?他人虽然没来报社,但稿子可是保质保量的传给了我,内容和署名都是我亲手加到稿库里的!”

这么一说,显然就坐实了韩玉生独断专行、打压记者的证据,结合之前坊间流传的风言风语,众人看他的眼神顿时多了几分异样。

就连钟同德也一脸凝重的问道:“韩主任,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真的没有核实情况,就直接删掉了记者署名吗?”

没等韩玉生作答,陆定远抢先来了个火上浇油:“呵呵,早就听说韩主任和唐君毅有过节,几次三番的把人家的稿子删的删、毙的毙,我本来还不信,现在看来嘛,呵呵……”

这么一来,韩玉生的处境便变得十分被动。他狠狠的瞪了陆定远一眼,沉声道:“你少在那里血口喷人!那些没有证据的流言蜚语,也能拿到领导面前来瞎说吗?”

接着又回头对钟同德解释道:“钟总,昨天这事是我疏忽了,我会找机会向唐君毅道歉并说明情况的!至于在工作流程上的失误,还请钟总按照报社规章制度对我进行处罚!”

听他这么说,一旁观战的潘浩不得不叹服这厮的反应:呵呵,几句话出口,先是撇清了之前删毙稿件的指控,接着重点回应昨晚的过错,态度良好的认错认罚,看来钟总也不好再“小题大做”了吧?

果然,钟同德稍加思索后,对跃跃欲试的陆定远摆了摆手:“小陆同志,咱们就事论事,不要做过多的联想揣测,这样可不利于团结啊!”

一句话表态,直接将陆定远穷追猛打的势头给摁住了。

接着他又对韩玉生笑道:“韩主任,工作中犯点错在所难免,希望你引以为戒,不要再有类似的情况出现了!呵呵,这次就按规矩办吧,该扣分扣分,扣下来的分,就补偿给那位记者好了!”

韩玉生暗舒了一口气,怨念不已的瞪了陆定远一眼,又说了一通态度积极的漂亮话,引得钟同德频频点头。

在这段插曲渐渐平息后,编前会也告一段落了。回办公室的路上,陆定远一脸不忿的和潘浩搭话:“刚才我都这么帮忙了,你怎么不抓住机会呢?”

潘浩双手一摊,苦笑道:“我怎么抓住机会?和你一起指认他打压记者?我还是那句话,我没有直接证据,说了也白说啊!”

“我昨晚做的局,不就是在帮你拿证据吗?姓韩的都承认了,你要是帮忙说两句,以钟总对你的信任,还怕搞不垮那家伙?”

“呵呵,你想得太简单了!人家是程总的心腹,光靠这点工作失误,怎么可能把他扳倒啊?”潘浩一语点破了局势,转而笑道,“不过经过陆主任这么一闹,倒是帮唐君毅找回了些公道,姓韩的以后应该不会那么放肆了,呵呵,我替我兄弟谢谢你啦!”

娘的!老子绞尽脑汁忙前忙后的,也不怕得罪人的这么帮忙,你小子倒好,站着说话不腰疼!陆定远气得吹胡子瞪眼,可碍于被潘浩拿住了把柄,愣是不敢再有半点怨言。

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他喃喃道:“行!你潘组长是一点都不着急啊!你还想慢慢的查他,找他的什么证据么?你没听领导天天催项目开动吗?等你找到证据,我这儿怕是早就顶不住啦!”

“那……那就只有劳烦陆主任再帮帮忙,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法子喽?”潘浩当然清楚他的处境,并且很乐于见到他这心急火燎的样子,笑道,“说起来,咱们唱了这么久的对台戏,如今难得站在一起一致对外,感觉倒还挺新鲜的哈?”

陆定远一脸幽怨的白了他一眼,转身回到了自己座位上,心道:好吧,老子算是看出来了,指望你小子是不会有出路的!妈的,工作上的失误扳不倒他是吧?那就别怪老子玩儿点更狠的了!

余光看着他双眼滴溜溜转,一副费尽心机想要坑人的样子,潘浩就忍不住想笑:嘿嘿,真没想到这驱虎吞狼的一招这么好用!陆主任,我等你好消息哟……

正文卷 第189章:大闹报社

第二天傍晚。又度过了“淡季”中的普通一天,除了潘浩的网络组,以及几名渠道丰富的老记者之外,社会部的大多数人都无事可做,只盼着下班时间一到便能打卡走人。

由于陆定远和韩玉生的矛盾激化,林素素这两天的日子也不太好过,本来就没有口线的她,又没法从热线组再领到线索,此时也只能坐在办公室发呆。

当然,说是发呆,她心里还是装着正事的。她很清楚,自己能不能一举翻身,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最美老板娘项目上了。如果这个项目能尽快实施,自己作为直接策划人,不仅有写不完的稿子,还将在商务合作中捞到不菲的提成。

另一方面,这两天韩玉生也在提醒她,让她找机会向陆定远施压,争取让项目快点动起来。

眼看又快要开编前会了,林素素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勉强挤出一个笑脸,便朝陆定远座位走去。

陆定远正忙着工作,余光瞥见这女人上前,用脚趾头都能猜到她的来意,索性主动抬头道:“怎么?你师父又要你来催我了?呵呵,真不知道他一个夜班编辑,怎么对这件事这么上心!”

说到这里,他甚至意味深长的笑道:“你说他这是心系报社业务呢,还是对你这个美女徒弟关爱过度呢?”

林素素显然没料到他会主动发难,而且一上来就各种含沙射影,登时闹了个大红脸。不过她表面清纯天真,实际上却是个反应敏捷的角色,立马摆出一副茫然无辜的样子,眨着大眼睛喃喃道:“陆主任,您在说什么,我咋听不懂啊?”

“听不懂?呵呵,当记者真是委屈你了,你应该去当演员啊!”陆定远随口感叹着,进而摆手道,“如果你是要来找我催项目的事,就省点力气吧,这事的决定权在我,不管是他韩玉生也好,还是你这个策划人也好,谁说都没用!”

“那……那钟总不是也很关心项目进展吗?还有,陆主任自己也说过,蒋总他老人家也是很看好这项目的。您一开始都很积极的,怎么这几天忽然就变了呢?”情急之下,林素素口不择言,竟然直接抬出了领导来施压。

乍一听,这像是年轻人的失言之举,可无论是陆定远,还是在一旁留心局势的潘浩听来,都不难猜到这多半是韩玉生的授意——这样的话通过林素素的嘴说出来,显然要名正言顺得多。

正因如此,陆定远登时就气得拍了桌子:“怎么?拿领导来吓唬我?林素素我告诉你,你别以为傍上了韩玉生就能上天!你只是个见习记者,而且还是我社会部的见习记者,要想好好干下去,你首先得学着把屁股坐正了,明白吗?”

一番怒吼训斥,声音响彻整个办公室,甚至连外边过道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林素素没料到他反应会这么大,登时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两只眼睛也憋得泪汪汪的,那模样看上去,就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

这一幕让部门里的其他人都议论纷纷。

有人恍然大悟,说怪不得林素素最近稿子不断,而且都是大版面发稿,敢情是傍上了编辑部主任啊!

也有人开始进一步揣测,以她林素素的能力,居然能策划出那样水平的项目方案,这背后恐怕也少不了韩玉生的帮忙吧?

当然,更多的人则是单纯的议论这姑娘的“饥不择食”,说她为了谋求利益,居然和这么个已婚男人搅在一起,当了人家的小三,简直不道德不检点云云……

这样的议论声似乎正是陆定远期盼的,他得意洋洋的瞥了潘浩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怎么样?你不是说没有对付韩玉生的证据吗?那我就给你制造点舆论呗?

潘浩对此视而不见,面无表情的继续忙着手里的活,心中暗喜:陆定远这家伙还真的挺会来事儿!几句话的工夫就闹得满城风雨,这下可好,等于是直接和韩玉生撕破脸了啊,呵呵,为了自保,他可真是豁出去了!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以林素素的好强性格哪里受得了?很快,两只眼睛便淌下滚滚泪珠,怨念不已的瞪了陆定远一眼,她转身捂着脸便朝办公室外跑去。

说来也巧,刚跑到门口,她便和人撞了个满怀,抬眼一看,正是例行前来“巡视”的韩玉生!

编前会开始前,到各个部门走一圈,历来是编辑部主任的惯例。只不过对韩玉生来说,来社会部的这一趟会多出几分甜蜜,原因无它,正是因为能见到自己的美女“徒弟”。

不过他万没想到的是,今天还没等他进门,便迎面撞见了泪眼婆娑、满脸委屈的林素素。

下意识的伸手将差点摔倒的林素素扶住,韩玉生和她对视一眼,心里泛起一阵怜惜,沉声问道:“怎么回事?谁欺负你啦?”

林素素一边哭一边摇头,脸不自觉的往韩玉生的胸前靠,仿佛这样就可以避开所有人的议论讥笑。

韩玉生见状,抬眼看看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很快便将事情猜了个大概,并且很轻易的将注意力落到了陆定远身上。

“陆定远,你到底干了些什么?”心爱的女人受了欺负,韩玉生当然要表现一番男子气概,更何况在他眼中,陆定远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哟呵?这是要来替你的美女徒弟伸冤吗?”陆定远头也不抬的笑道,“我就纳了闷了,她自己没话找话,打搅我工作,被我说两句就哭哭啼啼,怎么到了你韩主任这里,就像是我欺负了她一样?”

说着,他缓缓抬起头来,意味深长地笑道:“这么明显的护短,看起来可不太像单纯的师徒关系呀!”

两个部门的主任,当众说出这样的话来,顿时就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无所事事了一天的记者们之间引爆了。大家纷纷开始猜测俩人之间的矛盾,好奇他俩接下来会如何收场。

韩玉生渐渐反应了过来:好你个陆定远啊!这是想故意激我动手打你犯错误吗?你他娘的这么做到底是想图个啥?

自觉看穿了对手的计谋,他不怒反笑道:“陆主任,你好歹也是掌管一个部门的人,说话就这么不过脑子的吗?你要是再这么不讲证据的污蔑人,我可不会客气了!”

“噢?你要证据是吧?”陆定远两手一摊,“那我还真没有!不过很多事情都是得靠直觉的,你们俩之间那点事儿,你真以为能一直瞒下去吗?呵呵,你帮她这些天,她都发了多少大稿子了?韩主任,你这么做让我的人都很有意见,已经影响到我的工作了,你知道吗?”

“无稽之谈!”韩玉生知道自己身处客场,不想任由陆定远把事情闹大,因此撂下一句话便想带着林素素离开,可二人刚一转身,眼前便出现了一个令他后背一凉的身影……

这个人的出现,令坐山观虎斗的潘浩也差点笑喷出来:哈哈哈!陆定远啊陆定远,你处心积虑演的一出戏,就是想等着这一幕吧?真是绝了,找来元配抓小三,这么一闹,韩玉生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喽!

是的,此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气势汹汹拦住韩玉生和林素素去路的,正是韩玉生的妻子金招娣!

身材矮胖,烫着大波浪卷,染着一头暗红色头发,一身珠光宝气的金招娣,就那样怒目圆睁的瞪着二人,尽管还没有开口说半个字,但目光中的杀气已然让所有人猜到了她的身份。

此时此刻,韩玉生都惊呆了,扶住林素素肩膀的手触电般的收了回来,下意识的冲妻子咧嘴讪笑道:“你……你怎么来啦?”

“我怎么来了?”金招娣冷哼一声,忽然迈步上前,一巴掌扇在了林素素的白嫩的脸蛋上,口中怒斥,“来收拾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啊!”

韩玉生刚准备出手阻止,可眼前却忽然一黑,接着便感到脸上的火辣辣,自然是也挨了金招娣重重的一巴掌。

只听那母老虎大嗓门怒吼道:“还有你这个死男人,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啊,刚和那开酒吧的断了,这么快就又搞上一个?”说话间,她一双手抡圆了对韩玉生就是一通招呼,打得这位在报社威风凛凛的编辑部主任愣是抬不起头来!

被一巴掌扇在地上的林素素捂着脸都吓傻了,见到韩玉生挨揍,她不知哪来的勇气,竟然扑上去想要帮忙。

韩玉生刚想向妻子解释两句,这下子可就全破功了,不过他仍旧没放弃希望,大声求饶道:“招娣,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哎哟……”

“你的话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金招娣狠狠的拍了一把他脑门,一边气冲冲的感叹着,一边将火力转移向林素素,“你这狐狸精倒挺痴心的哈?还想护着他?我去你姥姥的!”

抬起一脚将林素素踹倒,目睹韩玉生转身去搀扶,金招娣气得在原地用力跺脚,哭天抢地的叫道:“妈呀,我不活啦!你们领导在哪里,我要举报这个没良心的臭男人啊!”

正文卷 第190章:意外收获

韩玉生是编辑部的主任,而此时出事的地点却在社会新闻部,因此金招娣嚷嚷着要找领导,自然是极不现实的事。在场的所有人都只顾着看热闹、聊八卦,也没谁真有心去掺和人家的“家务事”,更别说跑去通知领导了。

闹剧还在继续。韩玉生顾及脸面,当然不愿意老婆继续撒泼下去,于是在简单安抚了林素素两句后,他便开始了对金招娣的各种好言相劝。

金招娣哪肯吃他这一套?气急攻心的她又是好一通拳脚招呼,直在韩玉生脸上、胳膊上挠出几道血印子,同时口中依旧骂骂咧咧,各种污言秽语和咒骂之言不绝于耳。

潘浩在一旁听得连连皱眉,心道:几十年下来面对这么一只母老虎,倒真够难为这姓韩的了!

不过转念一想又冷笑一声,心想:可这一切不都是这厮自找的么?要不是贪图人家的家产跑去入赘,至于遭这份罪么?呵呵,在家里受了委屈,就跑出来充大爷包小三,这家伙有啥值得同情的?

随着金招娣的撒泼打滚越发激烈,韩玉生伤痕累累,脸上堆出来的假笑都快笑僵了。这两口子,一个嚷嚷着要请领导来评理,一个则力劝“有什么事回家再说”,双方各执一词,谁都不肯让步。

眼看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恨不得全报社的记者们都来看自己的笑话,韩玉生倍感丢人,回头瞥见同样恨不得钻地缝的林素素,心里更是愧疚不已。

转眼再看面前这蛮不讲理的母老虎,他的心里顿时浮现出这些年自己遭受的种种不堪,而越是这么想,他对金招娣的耐心便越是难寻……

终于,他只觉得胸口一团热血宛如火山喷发,积攒了几十年的怒火仿佛要从双眼中迸射而出,面对唾沫四溅的金招娣,他忽然抬起右手,照准她的胖脸盘子,用尽全力的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猝不及防的金招娣被打得一个趔趄,差点就摔倒在了地上。捂着脸,回头见鬼一般的瞪着这个向来懦弱的男人,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讷讷道:“你个死男人,竟然还敢动手?”

彻底放下了顾忌的韩玉生也不含糊,针锋相对道:“动手怎么了?你跑这儿来无理取闹,打扰国家宣传单位正常工作,我没报警抓你都算轻的!”

直接搬出这番义正言辞来吓唬人,同时彰显自己的正义形象,韩玉生这么做倒也算精明。眼看一句话让金招娣哑口无言,他趁势澄清道:“还有,我和这位林小姐只是正常同事关系,我不管你是听谁挑唆——”说到这里,他意味深长的回头瞪了陆定远一眼。

接着冷笑道:“等我把事情说清楚了,让真相***,我再来慢慢找你们算账!”

这番言论让潘浩和陆定远都倍感可笑,俩人的心境难得的相差无几,大概都是在想:这家伙装好人、演正义的手段真是炉火纯青啊!

不过,如果是面对一般对手,韩玉生的这一套演技爆发或许可以糊弄过关。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与他共同生活了几十年的结发妻子啊!

金招娣对他的了解显然异于常人,面对这番言语威胁,她丝毫没有惧色,反倒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好你个韩玉生啊,在老娘面前摆官架子?老娘还不了解你?你这虚张声势的把戏,以为老娘看不穿吗?”

她当然不会相信韩玉生和林素素的“清白”,更不会顾忌什么扰乱媒体工作的罪名,面对一反常态,罕见的与自己对抗的丈夫,她的斗志也被激发出来,顶着脸上火辣辣的剧痛,她再一次挥舞起了王八拳和一双利爪,竟然和韩玉生直接扭打起来!

韩玉生将这母老虎恨得牙痒痒,此时急火攻心,也顾不上什么不良影响了,专心防备着金招娣的进攻,自己也伺机还手上两拳……

就这样,两口子将办公室化为擂台,直接上演了一出拳拳到肉的好戏,一直打到双方都挂了彩,这才被一声暴喝给叫停下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围观的人群之外,大楼的安保人员在一名神色紧张的负责人带领下,生生的挤出一条通道来,冲到那两口子面前,直接将缠斗中的二人分开。

“各位老师,都散了吧!不然领导该发火啦!”一边处理当事人,那负责人也一边传着话劝离人群。显然,他们几个的出面干预,一定是领受了哪位领导的命令。

确实,都闹了这么半天了,如果再没有人出手制止,任由局势发展下去,不仅报社工作要受影响,传出去估计也够别人笑话的。

这么说来,韩玉生经此一事,在领导那边的印象和评价,多半也好不到哪儿去了……

果然,几名安保人员好容易平息了局势,并以强硬手段送走了金招娣后,韩玉生最终接到一个电话,似乎是被报社和集团领导叫去问话了。

随后,报社方面给出了十分及时的处理通报:“鉴于此事影响恶劣,对报社正常工作秩序造成严重影响,对报社声誉带来极大损伤,给予韩玉生同志通报批评处分、暂停日常工作,并勒令其限期提交书面情况说明与检讨,择日由报社领导层研究讨论后,视情况做进一步处理……”

如此雷厉风行的做出处罚,显然,以钟同德为首的报社领导层是被这事儿给气坏了。与此同时,这件事也不可避免的传遍了整个报社,乃至整个集团。

下班时间,走在天阳传媒集团大院内,几乎所有人都在议论此事。如此一来,韩玉生和林素素也算是“名声大噪”了一把。

“怎么样,潘组长?”临出单位大院的时候,潘浩被身后的陆定远叫住了。这家伙一脸得意的快步走上前来,低声笑道,“今天这动静够大吧?姓韩的都停职啦,这下你满意了吗?”

见到韩玉生和林素素恶有恶报,潘浩当然深感欣慰,不过他很清楚这事并未结束,韩玉生也并没有“死透”,因此也不愿给陆定远什么好脸。

便道:“噢?敢情这件事是陆主任一手策划的?”

陆定远瞪了他一眼:“浩哥!我叫您一声哥——您就别装傻了好吗?这些不就是你想做而不敢做的事吗?你拿那件事情卡我脖子,不就是希望我替你把事办了么?”

潘浩差点笑出声来:看来这家伙还不傻,居然看穿了我的心思……

确实,他一开始也想过,直接把事情捅到金招娣那里去,导演一出元配抓奸的好戏,狠狠的损一把韩玉生和林素素的名声。不过后来仔细一想,这么做变数太多、风险太大,一旦操作不慎,便有可能节外生枝,甚至适得其反,因此最终没有付诸实施。

不过这事由陆定远来做就又不一样了,无论结果如何,都有这家伙兜着,而且必然会引发一场针对韩玉生的议论,自然也能给他制造不小的混乱,对林素素这心机女也算是一个教训。如此一来,潘浩当然乐见其成。

“好了,这事儿我做得心甘情愿,戏也看得挺爽的,就不怪你利用我啦!”陆定远倒也不生气,大喇喇的拍了一把他肩膀,面露苦色的笑道,“现在姓韩的垮了台,你也算是帮你兄弟出气了,我那项目可以开工了吧?”

“垮台?人家只是被暂时停职,最终怎么处理,还要等他交了情况说明,再让领导们讨论决定呢!”

看他这副不急不慢的样子,陆定远急不可耐,沉声道:“老大哎,我能想到的招我可都使出来了,你还想让我咋样啊?”

眼见这曾经趾高气昂的对手,如今在自己面前竟然如此低声下气,潘浩当然倍感畅快,笑道:“陆主任劳苦功高,我怎么敢再给你添麻烦呢?呵呵,剩下的事你就交给我吧,顶多再让你等一两天,项目的事就再也不会有阻碍啦!”

陆定远看他信心满满的样子,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不过却又担心潘浩一直拿他的那个黑料做文章,心情一时间有些复杂。

潘浩之所以如此信心满满,倒并不是因为韩玉生今天遭遇变故,而是因为在闹剧中,金招娣不经意的那句话——说他刚和一个开酒吧的断掉,这么快就勾搭了个新的小三!

这让潘浩顿生“灵感”:开酒吧的老相好?莫非韩玉生费尽心机的掺和最美老板娘项目,是为了和这位红颜知己一起合作捞钱?

趁着俩人扭打的工夫,他第一时间和梁洛琪取得联系,请她托人查证这位酒吧老板娘的身份。

到了这天深夜,效率奇高的调查公司发来了反馈,梁洛琪在电话里激动的说:“经过筛查排除,他们认为酒吧街的颓然酒馆老板娘,应该就是那个韩玉生的老相好!说起来这姓韩的还真够有艳福的,那老板娘虽然三十好几了,可模样身材和风韵啊,啧啧……”

正文卷 第191章:勾搭

一边听梁洛琪介绍,潘浩一边用电脑打开了她发来的邮件。

邮件内容是这位老板娘的简要资料、一些偷拍照片,还有几张不知从哪里搞来的证件照片,让潘浩对她有了个直观印象。

老板娘名叫何欢,今年33岁,样貌身材着实不错,即便是证件上的大头照都能看出她的风姿绰约。再看那几张在酒吧迷离灯光下拍摄的“工作照”,这位老板娘的窈窕身段包裹在一条紧身低胸的短裙内,坐在吧台里望向门外的样子,也确实挺“引人入胜”的。

这个韩玉生还真挺有手腕的,连这么极品的女人都能勾搭到手!呵呵,不过得手之后恐怕就不会那么轻易放下了吧?金招娣居然说他俩断了,看来是被骗的不轻呐!

潘浩暗自嘀咕着,继续看邮件里的文字介绍。短时间内查出的结果中,并没有提到何欢是怎么和韩玉生勾搭上的,只是对酒吧的经营状况做了一番阐述。

原来,何欢的这家颓然酒吧规模不大,位置也在酒吧街也不算好,因此生意一直挺冷清。为此,何欢甚至动了转让酒吧的念头,也想过转型经营,为此还上网发过广告,寻求接盘者与经营伙伴。

不过这些消息发布时间都挺长了,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效果。何欢只得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每天晚上到酒吧开门营业,接待稀稀拉拉的散客,赚取聊胜于无的收入。

看完这份简单报告,潘浩心里大致有数了——从酒吧的现状与何欢的“本钱”来看,最美老板娘项目简直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啊!

假设一种情况:韩玉生对这女人痴迷不已,一心想要帮她一把,换取她的死心塌地,甚至是想要俩人携手大赚一笔,然后离开金招娣,那林素素拱手送上的这个策划案,无疑便给了他绝好的机会。

靠着热心帮忙,给林素素提出众多建议,表面上优化方案,实际上是为何欢的参选创造更多有利条件,而在项目启动后,韩玉生只需要找人稍加运作,为何欢编造出一套动人故事,再借助他在报社的人脉与影响力,要想将何欢打造成“网红”级别的公众人物,简直就是易如反掌啊!

到时候,颓然酒吧的生意势必会变得更好,而何欢本人呢,靠着成名后的影响力,无疑就成了一块活字招牌,即便想要直接将酒吧转做其它经营,想必也不会是什么难事。

如此一来,韩玉生就来了个一举多得,既在林素素这里帮了大忙,博取了她的好感,又切切实实的帮了何欢,甚至还有机会伺机分账敛财——这就是活生生的财色兼收啊!

娘的!姓韩的想得倒挺美!潘浩冷笑一声,关上电脑换上衣服,他决定趁热打铁,今晚就去会一会这位美女老板娘。

他心里很清楚,韩玉生如今虽然遭遇停职处分,但靠着在报社内的关系,人家随时都可能缓过劲来;要想彻底扳倒这厮,必须设法拿到实锤铁证,而眼下唯一的突破口,正是这位何小姐。

如果能设法证明她和韩玉生的关系,让自己的那番推理更加合理化,恐怕即便是程安吉程总,也不敢再保他了!

夜色中的天阳,热闹非凡的酒吧一条街,灯红酒绿配上来来往往的红男绿女,夹杂着各家店里传出来的歌声笑声音乐声,行走其间,很难有人不被这氛围感染。

潘浩是极少来这种地方玩乐的,对酒吧街的规矩和行情也并不算了解,不过他还是很清楚,颓然酒吧这种位置偏僻的小店,既没有歌手驻场,也没有美女热舞,即便老板娘生得再俊俏,生意也很难好得起来。

跟着地图导航找到这家酒吧,他站在街对面观察了一阵,确认里边没有熟人后,这才大胆迈步进入。

此时已经过了十二点,按理说正是酒吧街生意最好的时候,不过此时的颓然酒吧内,迷醉的爵士乐声中,昏暗的灯光下,只有稀稀拉拉的四五个客人,分散在角落的座位各自安静喝酒。

老板娘何欢依旧坐在吧台内,低头摆弄着手机,打发着无聊的看店时光。看得出来,她似乎对这家不景气的店铺也已经失去了信心,以至于潘浩进店她都没注意到。

潘浩暗自好笑,走到吧台前低头一看,正好瞥见何欢胸口的一抹春光,那傲人的本钱着实令人眼前一亮,暗道:韩玉生这厮真是艳福不浅……不过话说回来,他到底有没有把人家搞到手啊?这么火辣的老板娘,会搭理他这样一个臭老九吗?

“老板娘,给我来杯酒吧!”潘浩轻轻敲了敲吧台。

何欢放下手机,抬头微微一笑:“想喝点什么?”说着抬手指了指酒柜:“喝纯的还是调酒?”

这一颦一笑,还有那坐镇吧台的气势,颇有点江湖习气,怎么看怎么和韩玉生不是一类人。

“呵呵,那就调一个姐姐你拿手的吧!”潘浩自认比她小上几岁,这一声姐姐倒也不算冒犯,反倒像是在套近乎。

果然,何欢闻言一笑:“你这嘴倒挺甜!那我就给你来一个私人定制吧!”说话间,她手法纯熟的从酒柜上取下了几只酒瓶,又从柜子里拿出了调酒杯。

“私人定制?”潘浩不明就里,饶有兴致的坐了下来。

“就是你别说你喜欢什么口味,我来根据你的形象气质即兴发挥,看看能不能调出你中意的酒来!”何欢一边说,一边仔细打量着他,那眼神透着一股难以名状的勾人。

这目光让潘浩难以直视,略显不自在的低下了头,暗道:都说女人三十如狼,这漂亮姐姐该不会是看上老子了吧?奶奶的,韩玉生勾搭过的人,老子可不感兴趣!

虽然心里这么想,可双眼还是不听使唤,忍不住又瞄向了何欢的身上,扫了扫她那傲人的事业线和曼妙的腰肢。

何欢见他一副纯情小男生的模样,忍不住咯咯直笑:“看弟弟面生,是头一次来咱们店吧?”

潘浩点点头。

“这大半夜的,咋一个人跑来喝酒啊?”一边问,她一边打开了一只酒瓶,往调酒杯里倒入了一些棕黄色的酒。

“嗨!心里不痛快呗!”潘浩搬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想喝点酒,又不想太吵,走着走着觉得这里气氛不错,就进来了。呵呵,没想到误打误撞还走对了,遇见了个美女姐姐!”

一番马屁说得何欢更是开心,一连又给调酒杯里加了些料,接着问道:“看弟弟你文质彬彬、白白净净的,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潘浩一脸惊讶:“咦?这个和调酒也有关系吗?”

“哈哈,当然有关啦,你要是个生意人,我就得给你重口一些;可如果你是个大学里的高材生,那我就得悠着点儿啦!”何欢说得头头是道,看上去十分健谈,而且带着一种天然的亲和力。

潘浩有点不明白了:像这样会做生意会聊天的老板娘,怎么就没把酒吧生意给做起来呢?

思索间,他随口赞道:“姐姐看人的眼光可真准!我还真是在做点小本生意,你是怎么猜到的啊?”

何欢咯咯一笑:“我最喜欢的就是生意人和读书人,一个是豪爽大气,一个是气质儒雅。不过很难得的是,我发现弟弟你身上竟然两种气质都有,啧啧,真是难得!”说话间,她盖上了调酒杯,接着便开始使出各种花式动作,颇为潇洒的调起酒来。

潘浩心念一动:奶奶的,莫非在她眼里,韩玉生也是所谓的“气质儒雅”?那她这么夸我,岂不是说我跟姓韩的是一类人?我呸,谁稀罕啊!

虽然这么一来,何欢和韩玉生搅在一起就多了些合理性,但一想到自己被和姓韩的相提并论,潘浩心里还是如鲠在喉。

不多时,何欢的即兴创作完成了,一杯晶莹剔透的鸡尾酒导入玻璃杯中,加入冰块,点缀上柠檬片,一股香气扑面而来,着实让人食指大动。

“尝尝吧,看看合不合口味!”何欢显然对自己的作品十分满意,一脸期待的让潘浩品尝。

潘浩微微一笑,端起酒杯小心翼翼的轻啜一口,仔细品尝后,只觉得舌尖上先是一股强烈的刺激席卷而过,接着又回味着一丝果香,令人迫不及待的想要喝上更多。接着又尝上一大口,他这才露出满足神情,冲何欢竖了个大拇指。

何欢看得扑哧一笑:“鸡尾酒后劲大,可不能像你们平常喝白酒这么一口闷啊!”

潘浩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嘿嘿,太好喝了,实在忍不住!”

这一番说笑互动,巧妙的拉近了俩人的距离,也让何欢放下了防备。显然,百无聊赖的夜晚,有潘浩这么个蠢萌的帅气小伙陪自己说笑逗闷子,她还是很开心的。

“对了,弟弟是做什么生意的啊?”又说笑了一阵后,何欢故作不经意的问道。

潘浩十分自然的答道:“小本买卖啦!帮人打打广告、做做推广……”说到这里,他稍作停顿,目光停留在何欢身上,半天没有挪开。

“哟,弟弟你这是在看啥呢?该不会是酒劲上来了吧?”何欢被盯得有些不自在,故作娇羞的问道。

潘浩挠了挠头,笑道:“姐姐你误会啦!我是看姐姐长得漂亮,可酒吧生意似乎又不太好,就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不知姐姐你对网络推广感兴趣吗?”

正文卷 第192章:循循善诱

“网络推广?”听潘浩提起这茬,何欢明显流露出向往之色,“我倒是在网上看到过一些案例,不过感觉他们都吹得太邪乎啦!我这买卖都这样了,还有法子救得活吗?”

她这么一说,潘浩心里就有数了:嗯,看来她确实是一心在想着救活这生意呢,也难怪韩玉生跟着帮她操心!

“这买卖挺好的啊!也就是少了点特色、位置偏僻了一点,不过酒香不怕巷子深,只要包装好了、推广得当,我保证姐姐你客人源源不绝!”潘浩煞有介事的分析着,连带着拍胸脯打了个包票。

何欢一脸神往的听得扑哧一笑:“真能这样的话,那我可得好好谢谢你啊!”说着,她又忙活着拿起了调酒杯,似乎是要再给潘浩调酒,口中道:“不过我不会别的,顶多也就能请弟弟你多喝两杯啦!不知弟弟打算怎么个推广法呢?对了,费用方面的话……”

“嗨!姐姐您这么热情好客,我咋能一张口就谈费用呢?”潘浩摆了摆手,“搞得我跟来上门推销的一样,呵呵!”

何欢见他倒还算真诚,便收起了试探的姿态,微笑道:“你要真跟我谈费用啊,我还真拿不出来,估计今晚也只有逢场作戏,让你喝完走人了事儿啦!”

潘浩也是笑道:“这么说来,姐姐现在是打算和我认真了?”

逢场作戏和认真,这样的字眼在这样的语境下,莫名有些暧昧的意味。俩人一来一回的对话,说到这里不免会意的相视一笑。

潘浩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得这女人的眼睛会勾人,要不是自己有备而来,知道她是韩玉生的姘头,说不定三言两语下来就得中招,生出对她的迷恋……

“嗯,我是这么想的,咱们做买卖的,最终目的总归是赚钱嘛!姐姐你开酒吧,想要赚钱就得吸引更多的客人过来喝酒消费,那就得有吸引人家来的噱头,对不对?”在何欢期待的目光下,潘浩开始一本正经的讲起了自己的想法,“可在我看来,你这店面的装潢和产品,恕我直言,都没有什么特色,也不存在多少可以炒作的噱头,要想一鸣惊人,实在是太难了!”

几句话道出了何欢心知肚明的问题,听得她一脸愁苦,叹道:“你说得不错!没想到弟弟你年纪轻轻,经验倒是挺足,刚来坐一会儿就瞧出了问题的根本!”

潘浩心里好笑:这种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套话,你听了居然也能当块宝,看来姐姐你是真的不太适合做生意啊!

“不过姐姐你也别灰心,通过刚才我的体验,我还是想到了一个不错的点子!”潘浩先抑后扬,一脸欣喜的建议道,“姐姐你的超高颜值,外加这美女‘见人下菜碟’的私人定制,只要稍加包装炒作,不就是个绝好的噱头吗?”

如此直接的恭维对方的外形,说得何欢面露娇羞之色,只见她掩嘴一笑,摇头谦虚道:“得了吧,我都三十好几了,哪儿能和其它酒吧那些年轻姑娘相比啊!”

潘浩连连摆手:“呵呵,姐姐太谦虚啦!年轻姑娘就像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又长一茬,放眼酒吧街,满大街的同款美女,看得我都分不清人来!可像您这样韵味十足、风格独特的成熟美女,那绝对是像大熊猫一样的稀罕物啊!”

又是一番马屁,直接把何欢给夸上了天。她咯咯笑着,终于送上了新调制的鸡尾酒,口中道:“我看你呀,不是来推销生意的,倒像是来泡姑娘的!”

如此和颜悦色的说出这样的玩笑话,显然是因为她被恭维得很舒坦,换句话说,即便潘浩真是来泡姑娘的,她现在也正甘之如饴。

潘浩哈哈大笑,尝了一口新调制的鸡尾酒,正色道:“我说得可都是真心话,绝不是为了讨姐姐欢心,故意拍马屁。姐姐你想想看,这年头网上火起来的人,尤其是那些美女网红,哪一个不是赚得盆满钵满?即便是那些光靠一张脸就红的姑娘,也能到处代言走秀挣钱,更何况姐姐你这种要实业有实业,要本事有本事的实干派呢?”

其实一直到这时候,潘浩口中的说辞,从理论上来说,与最美老板娘方案的内核是一致的。因为在他看来,如果韩玉生跟何欢有所合谋,就一定也向她提过此事,眼下自己再来老调重弹一番,势必将引起她的内心共鸣。

果然,何欢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喃喃道:“你说的这些,我倒是也有想过,不过也就是想想而已,我既没有门路,又没有资金,要搞推广谈何容易啊!”

“嗯,姐姐你算是说到点子上了!”潘浩沉声道,“网络推广要想有效果,确实需要不小的成本,不过……如果有好的平台可以合作,这笔钱或许就不用咱们来掏啦!”

一句话,抛出的是空手套白狼的香饵,何欢自然会兴趣十足,下意识的又往潘浩面前凑了凑,听得专心致志。

“呐,比如那几家著名的网站,又比如咱们天阳的几家报社和电视台,都是可以设法合作的好平台嘛!”潘浩侃侃而谈,“作为媒体平台,他们缺的就是内容素材,如果咱们能形成一套操作性强的方案给到他们,他们转身就能拿着方案去拉广告,这样一来,我们不就有机会借鸡下蛋,把事情给办了吗?”

这么一通吹嘘,说的实际上还是潘浩的推断——他推断类似的这些话,韩玉生照样同何欢讲过,因为如果他们想要借助最美老板娘项目来谋求私利,就必然会涉及这方面的内容。

不论何欢能不能听懂这套理论,如此一番“老调重弹”,一定能进一步激发她心里的共鸣。潘浩一边说一边暗暗嘀咕: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没想起你那相好的么?

看样子,何欢对潘浩的理论十分认同,深以为然的点头道:“你说的这些,曾经也有朋友和我提到过,不过他也说了,这事儿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没那么容易啊!”

潘浩心里暗喜,觉得韩玉生已经呼之欲出了。便道:“是啊,这也是我最近心烦意乱想喝酒的原因!我们这些做策划推广的,一门心思的琢磨好项目,然后挨家挨户的上门去求那些媒体平台,求着他们跟我合作,可你猜怎么着?人家压根儿就不愁项目,你要是没点关系门路啊,就得天天吃闭门羹、遭人白眼!”

话锋一转说到了自己的处境,潘浩的用意很简单,就是进一步引诱何欢“想起”韩玉生。

美女老板娘幽幽叹道:“看来干哪一行都不容易啊!”倒了一杯纯威士忌,和潘浩碰杯对饮一番后,她这才轻启朱唇:“不过经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挺巧的——你这边缺的是平台门路,而我那朋友缺的呢,又恰好是有想法的推广团队,我忽然在想,或许我可以从中牵个线?”

潘浩兴奋的一拍大腿,喜道:“真的吗?姐姐你真认识这样的朋友?”他故意装作喜出望外的样子,自语道:“没想到……出来喝个酒,我倒是遇上贵人了!”又对何欢恳求道:“姐姐您行行好,帮我牵个线介绍一下呗?我们双方要是处好了,我保证找机会帮你做推广,免费的!”

何欢很难不被他的喜悦之情感染,连连点头道:“好,我这就试试看吧!”一边掏出手机翻着,她一边嘀咕道:“我这朋友在天阳都市报工作,不过他一般都上夜班,不知道他现在忙完没有……”

潘浩心里暗道:你的老相好现在可忙呢,不过不是在忙工作,而是在忙着治他脸上被母老虎挠破的伤啊哈哈!

何欢也不避讳,当着潘浩的面便播出了电话。电话很快接通了,她脸上露出十分甜蜜的笑容,脆生生的笑道:“老韩啊,你忙吗?”

何欢对着电话一通寒暄,表情显得挺平静,潘浩听不清楚电话那头在说些啥,不过不难猜到的是,如果这老韩真是韩玉生,那他一定不会提及自己被悍妻打伤、被单位停职的事。

很快,何欢切入正题:“对了老韩,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事儿,你不是说项目卡在执行环节了吗?呵呵,巧了,我这边今晚来了位客人,正好是做这一块的,而且他的想法和你很接近呢,我在想,你俩或许可以见面聊聊看?”

她都这么说了,潘浩不难猜到,俩人一定就最美老板娘项目深入探讨过,就等着项目开始执行,就能展开他俩的计划了。也就是说,他之前的猜测是完全准确的,这让他兴奋不已。

眼下,只要韩玉生同意赴约,自己便有机会一举抓住他利用职务之便谋取私利的实锤证据!

不过很快,何欢便一脸失望的挂断了电话,冲潘浩撇了撇嘴,摇头道:“这个老韩今天是吃枪药了吧,跟他谈正事呢,他居然冲我发火!”

潘浩暗自好笑:他可不是吃枪药了,估计现在还在家跪搓衣板呢,半夜接到你电话,没准又会被收拾一通,不发火就有鬼了!

“没关系,姐姐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咱们可以等改日再约,等你这位朋友心情好一些了,咱们再坐下来好好谈谈……”

正文卷 第193章:三堂会审

几天之后,天阳传媒集团会议室,计划中的这场针对“韩玉生事件”的讨论如期展开。

说是一场讨论,倒不如说是一次听证会,或者说是一次三堂会审——参加讨论的除了韩玉生这个直接当事人外,还有天阳都市报社长钟同德,间接当事人林素素及其部门领导陆定远、间接当事人唐君毅及其领导潘浩。

如果说这些人的到场都还算可以理解的话,那集团一把手蒋如柏的坐镇,以及集团总经理程安吉的列席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蒋如柏当然不难为自己的到场找理由。讨论开始前,作为在场的最高领导,他首先发表了简短的讲话。

“几天前发生的事,造成的影响有多恶劣,相信不用我再多说什么了吧?”开场白就定下了调,蒋如柏一脸严肃,目光凌厉的扫过韩玉生,“这不仅让天阳都市报的名声受损,也让整个集团在圈内蒙受非议。说实话,我蒋如柏在传媒圈待了几十年了,这样的事还真是第一次遇到!”

一番话说得更像是在数落韩玉生,颇有点直接“定罪”的意思,不过仔细一想,他这话就真是说给韩玉生一个人听的吗?

潘浩端坐在会场内,心里细细琢磨:嗯,蒋总这话,表面上是在说韩玉生罪过深重,实际上不也是在责备钟总管理不力么?对了,还有罩着韩玉生的程安吉,听说这位二把手一直和蒋总不对付,这下可是被人家抓住把柄喽!

这么一想,今天的这场讨论会,实际上更像是一场三方角力,韩玉生最终会被如何处置,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这几位大佬之间的博弈结果。

当然,既然都决定坐下来讨论了,便表明蒋如柏不愿或是不能直接给韩玉生定罪。原因倒也不难理解——他毕竟是空降下来才几个月的大领导,要想处理韩玉生这种级别的报社中层,尤其是和其他领导有利益关系的人,哪能随便就搞一言堂啊?

因此,在一番数落后他还是把话圆了回来:“不过呢,我也不想只看事件表面就做处置,而不给当事人一点自辩的机会。这些天,相信老程、老钟你们都看了韩玉生同志提交的情况说明,今天我就把这件事牵涉的所有人都请到一起,大家坐下来好好谈谈,看看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一把手开门见山把话挑明了说,还摆出一副开诚布公的姿态,程安吉和钟同德当然也没法发表异议,不约而同的鼓掌表示支持。

掌声过后,程安吉感慨道:“我和玉生是老相识了,按理说这件事跟我没有直接关系,我不应该跑来凑热闹的。不过蒋总说了,我了解玉生的为人,参与旁听和讨论,或许能发现一些其他人不易察觉的细节。我一想这也有道理,呵呵,希望接下来大家就有一说一,争取早点把真相弄清楚吧!”

听这位二把手发言,潘浩暗叹他心机深重:呵呵,先是表明了自己与整件事无关,紧接着却说自己是蒋总请来“发现细节”的,这样一来,他不就给自己留足后路了么?

如果韩玉生的证词有力,这程总觉得有把握,大可以顺着自己的心腹说话,最后不仅能保住人,还能在气势上给蒋总一个下马威;可如果姓韩的难以自圆其说,人家也可以随时放弃掉这颗棋子,来他个明哲保身……

接下来就轮到钟同德发言了。作为韩玉生的直属上级,按理说,他对事件的发生同样负有责任,因此严格说来,他也应该在两位领导面前作出自省与检讨,虽然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怎么个不容易法呢?首先,面对蒋如柏这个一心想要大权独揽的新领导,他这个掌握集团机要部门的负责人,原本是每天都不能懈怠,可如今却偏偏遭遇这种意外,为了免于授人以柄,他必须设法让自己合理的置身事外,或是做出一定让步,避免自己因小失大。

其次,面对程安吉这个貌似无关的第三方,他同样需要小心应对——是与其联手共同应对蒋如柏的压力?还是伺机而动,帮助蒋如柏剪除掉韩玉生这个被安插在自家报社的羽翼,换取一把手的好感,从而避免自己遭受牵连?

潘浩暗暗品味着这场角力的局势,深深的为钟同德感到为难。

“呵呵,有两位领导作见证,今天咱们就把话说透,好好讨论下问题究竟处在哪里!不过在这之前,我必须要自我检讨,不管什么原因,出了这种影响恶劣的事,我这个社长肯定是要负责任的……”钟同德一脸诚恳,双眼与蒋如柏和程安吉先后对视,而迎接他的则是两位领导混沌般的目光。

显然,那两位更高层面的领导正忙着暗地较劲,注意力还没到他钟同德身上来。

这让钟同德长舒了一口气,很快便识趣的主持讨论,开始将话题带入正轨:“说起来,这件事其实也蛮简单——韩玉生同志作为编辑部主任,被人指认利用职务之便,对一线记者进行打压;同时又被曝同年轻女记者存在特殊关系,以至于在工作中给予其特殊照顾,影响了团队士气……”

这番话说得十分正规客观,钟同德倒不是在给韩玉生留面子,而是在小心翼翼的给自己留后路。毕竟,他现在还没有决定到底要不要对韩玉生落井下石。

一番陈述后,当事人韩玉生当然需要作出解释。

“各位领导,这件事责任都在我,是我没有处理好家庭关系,导致我爱人到单位无理取闹,造成了诸多误会,给集团声誉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影响……”韩玉生一上来就很巧妙的避重就轻,把工作中犯下禁忌之事的错误,转移到了家务事上来。

原因很简单,家务事嘛,就算他处理得再一塌糊涂,单位领导也没法插手指责不是么?

开场白一出口,潘浩便料定了这厮打算拼死一搏,试图为自己洗清罪责。暗道:好你个姓韩的,都到这份上了还心存侥幸?哼哼,看老子今天不好好收拾你!

一番定调过后,韩玉生接着解释了自己和林素素的关系。在他的解释中,他成了一个关爱后辈的资深媒体人,因为爱才心切,觉得林素素有很强的可塑性,才尝试对她加以引导,甚至不惜牺牲个人休息时间,为其提供一些必要的指导和帮助,并默认当了她的“师父”。

接着,他举了几个例子,用林素素曾经采访过的社会新闻稿件,来证明自己并没有给予其特殊照顾:“正如大家所见,这几篇稿子的内容本来就很有话题性,作为编辑负责人,我的责任是让稿件更有可读性,因此指导记者去做补充采访和修改,这有问题吗?”

看得出来,韩玉生做了充分的准备,他的证词听上去不仅滴水不漏,而且还完全符合工作程序。

最后他补充道:“如果我这么做让其他记者心存异议,我今后会多加注意,不过我还是那个态度:我是编辑部负责人,我从来都是只看稿子不看人,如果有记者、或者是这些记者的领导对我的工作有意见,那最好还是先从自己身上找问题——如果你们的稿子够有价值,我怎么敢随便删减、毙稿?”

到头来,韩玉生不仅做出了漂亮的防守,甚至还以这种方式,向在场的陆定远与潘浩发出了挑衅。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你俩明明是自己领导水平不够,没法指导下属做出好稿子,还好意思来怪我这个编辑部主任偏心?

潘浩听懂了他的放话,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既然被间接点了名,他当然不会甘于沉默:“韩主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对唐君毅可不止是删稿毙稿这么简单吧?这才没多久吧,你不是想当然的把人家署名给删了么?你这样的工作态度,就不用在这里装认真了吧?”

这话说得辛辣无比,顿时让韩玉生脸色一沉,怔了一怔后,他喃喃道:“这件事我早就承认过错误,和今天讨论的事情有多大关系?”

“当然有关系!”潘浩不依不饶,“我不知道韩主任在情况说明里是怎么写的,不过在这里,我想向各位领导提供另一个全新的思路——

“说句实在话,请钟总莫怪,我觉得您刚刚的说法有点太客观了,在我看来,韩主任的问题可不仅仅是家庭关系没处理好那么简单!怎么说呢?他自称和林素素只是师徒关系,可为什么却对林素素的绯闻男友唐君毅这么计较呢?他们俩,真的只是单纯的师徒吗?”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直接道出了所有人内心想问却碍于场合不好问的话,顿时让几位当事人陷入尴尬。

林素素率先发声为韩玉生助阵:“潘组长,请你不要瞎说,唐君毅什么时候成了我绯闻男友了?我怎么不知道呢?”

韩玉生则冷冷一笑:“潘浩,当着领导的面,你说话可要讲证据,如果肆意造谣生事,我不相信领导们会坐视不理!”

“呵呵,韩主任这么做是在给领导们施压么?”潘浩同样一笑置之,摇头道,“得了吧,这个吓唬不了我!”

正文卷 第194章:喧宾夺主

面对潘浩罕见的“喧宾夺主”,钟同德眉头不由得紧紧皱起,心里对这个年轻人颇有意见:这小子,怎么一声不吭的就站起来说这些?要想给唐君毅打抱不平,也得分清场合啊!这么不懂事的信口胡说,就不怕把我给牵连进去吗?

他一心想要撇清责任,想要免于被蒋如柏抓住把柄,万没想到被他视为心腹的潘浩却偏偏在这种时候言行“反常”。

嘀咕之余,他认为自己必须及时干预,便清了清嗓子打断了潘浩的发言:“小潘,咱们今天是有一说一的讨论,那些没法求证的事,就不要拿出来说啦!”

貌似是在维护讨论秩序,实际上却是在对韩玉生进行无形的声援。这让韩玉生自鸣得意,也让一旁一直看热闹的陆定远暗自好笑:这俩人不是一向一唱一和的么?怎么今天倒像是在闹别扭啊?呵呵,真有意思……

面对钟同德的干预,潘浩居然也没有罢手的意思,点头笑道:“钟总多虑了,我说韩主任和林素素不是单纯的师徒关系,又没明说是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哈哈,这怎么能算是没法求证呢?”

玩了一把文字游戏,潘浩连连向钟同德使眼色,又回头看了看愤然不已的韩玉生、林素素二人,心里倍感解气:你们这对狗男女,今天就是你俩东窗事发的日子!

钟同德了解潘浩的为人,知道他从不办无把握之事,如今又见他频使眼色,再听他话里俨然意有所指,便多了点耐心,令道:“你要是掌握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情况,如果能够得到证实,不妨给领导们具体说说,不要再卖关子了!”

韩玉生则抗议道:“潘浩!你平白无故的造谣抹黑我,信不信我找律师告你诽谤?”

林素素也发挥起了女人独有的优势,仿佛遭受了巨大的名节侮辱一般,居然当场嘤嘤啜泣起来!

在这样混乱的氛围下,潘浩摊了摊手,算是接管了这场讨论会的发言权:“诸位领导,我想说的是,韩玉生和林素素根本就不是单纯的师徒关系,而是实实在在的合谋共犯啊!”

这个观点说得言之凿凿,也让蒋如柏和程安吉面面相觑。

俩人其实都心知肚明,韩玉生肯定是和林素素有染,只不过这种事不容易拿死证据,根本就难以追究责任。说白了,在领导们的心目中,这场讨论会最后对韩玉生的处理决定,很大程度上不是取决于他犯了什么错,而是看他们几人的角力结果。

没有人会想到,讨论刚开始不久,潘浩就会跳出来指认他和林素素“合谋共犯”了什么事——听起来,这件事的性质似乎还有有点恶劣……

钟同德听得也是一头雾水,轻咳着提醒道:“小潘,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韩玉生冷哼道:“蒋总、程总、钟总!这个人简直就是无理取闹,我申请让他离场,否则这场讨论会恐怕是会没完没了了!”

“嗯?”潘浩表情夸张的接话道,“韩主任想让我离场,莫非是心虚了?”

一句反问后,他大笑几声,接着说道:“各位领导,我说他们俩合谋共犯,当然是有证据的!不过首先我还是先把结论说出来吧——林素素小姐,这位新犯错误被降成见习记者的女同志,在韩主任的耐心引导帮助下,写出了‘最美老板娘’项目的策划方案,得到了领导们的一致好评!

“不过据我所知,这个方案的原作者其实是我们网络组的组员唐君毅!林素素在韩玉生的指导下,利用花言巧语剽窃了方案,这不是合谋共犯是什么?”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这是潘浩一直隐忍未公开的事实。在这个事实公布前,他迫使陆定远延缓项目进度、暗中对付韩玉生,令其误以为自己只是为唐君毅遭受的不公正待遇出气。

而如今听闻他的发言,陆定远顿时感到自己被戏耍了:奶奶的!听他这意思,是想把这项目给抢到他网络组去不成?这……这怎么可能?方案还能被剽窃?唐君毅要真是原作者,为什么早没听他吭声呢?

没等陆定远发问,也没给韩玉生和林素素辩驳的机会,潘浩以最简洁扼要的语言,将唐君毅当初如何“主动”送上项目方案,如何帮林素素完成方案写作的经历说了一遍。

牵一发而动全身,潘浩抛出的论调,也在微妙影响着几位领导的判断。

钟同德吃惊不已的看着他,心里对他是又爱又恨——说恨嘛,当然是怪他不提前通气,搞得自己被动不已;而说爱呢,当然是因为如果他所言属实,这个潜力无穷的项目,便大有可能从社会部转移到网络组来操作,令蒋如柏的马前卒陆定远失去一个重要的“政绩”……

蒋如柏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本能的选择了怀疑态度,一脸狐疑的思考着什么,半天没有发表意见。

而坐在他身旁的程安吉,听闻潘浩对韩玉生的指责,却不屑一顾的嗤笑一声,直接选择了站在自己死党这边:“呵呵,且不说剽窃项目方案这种事有多大操作性,光是看玉生的动机也不难猜到这事站不住脚啊!他一个夜班编辑,掺和经营性项目图什么呢?”

程安吉问出这个问题,简直让潘浩犹如瞌睡来了捡到枕头。

“呵呵,程总这话问得好!”他竖了个大拇指,笑道,“我一开始也纳闷啊,韩主任不辞辛苦的出谋划策,还为方案提出了不少修改意见,难道就真是出于人家无私大爱,对林素素的事业拉上一把这么简单吗?

“呵呵,托韩主任爱人的福,她那天到报社大闹的时候,无意中说出了韩主任当年出轨的秘闻,我有心去打听了一下,没想到还真有意外收获!”

此言一出,韩玉生之前还一脸无辜的模样,转眼间便变得面容僵硬,两只眼睛瞪得溜圆,嘴巴也不由自主的张成了o字形,仿佛是听见了人世间最离奇的事情一般。

在潘浩抛出这个结论之前,他还信心满满的认为对方拿不到自己证据——他当然知道唐君毅才是方案的原作者,但那小子是自愿把方案让给林素素的,而且如今事情已经木已成舟,想要再来“维权申诉”,无异于给领导们添堵。

因此,韩玉生认定了潘浩只是在帮下属打抱不平,可实际上却拿不出任何证据,根本不可能让领导怪罪到他头上来。

可当他听潘浩道出那天金招娣上门闹事时的细节,整个人便仿佛被电击了一般,一个困扰他数日的疑团,顿时变得豁然开朗,也让他心里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

“呵呵,当时几位领导不在场,我来给大家转述一下吧!”潘浩注意到了韩玉生的表情变化,见到这厮犹如霜打茄子一般模样,心里自然畅快无比,“当时韩主任的爱人说:‘你个负心汉啊,刚刚跟那个开酒吧的断掉,这么快就又勾搭上一个……’”

他故意模仿着金招娣当天的神态语气,逗得陆定远扑哧一笑,也让正襟危坐的几位领导连连皱眉。韩玉生和林素素触景生情,回想起当时的尴尬心情,自然是难以抬头,心里对潘浩的怨恨自然不用赘述。

“我当时一听就觉得纳闷,韩主任有个开酒吧的老相好,会不会和最美老板娘项目有什么关联呢?”他开始抽丝剥茧的分析起来,“如果有的话,刚刚程总的疑问不久迎刃而解了吗?韩主任处心积虑的利用林素素操控项目,或许是为了讨好他的老相好呢?甚至是和这位老板娘一起伺机捞取好处也不一定呢!”

眼看潘浩一步步的逼近真相,韩玉生越发紧张。他心里很清楚,一旦真相大白,自己不仅在报社将无立锥之地,而且也将彻底失去林素素这个年轻貌美的新欢——要是得知自己被人利用,她即便再痴情,恐怕心情也好不到哪儿去吧?更何况,这位林小姐压根儿就不是个痴情种,和他在一起,无非就是为了换取一些利益罢了……

“潘浩!到底是谁?谁指使你来污蔑我的?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事已至此,韩玉生知道跟着对手的节奏辩解,已经无法自圆其说,倒不如索性来个搅混水,把局面闹乱再说。

这一连串的大声质问,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报社内部的人事斗争——毕竟潘浩和他“无冤无仇”,而且众所周知,又和他属于不同的“阵营”。

韩玉生的求生欲,也激起了程安吉的保护欲。他知道,这个老部下是在向自己求助提醒,如果自己失去了在天阳都市报如此重要的一枚棋子,在与其他高层的较量中,无疑将会丧失极大的话语权。

考虑到这一点,程安吉心里一横,猛然拍了一把桌子,沉声说道:“简直是胡闹!你们当这里是在过家家吗?”

正文卷 第195章:真相大白

程安吉这一声申斥,表面上也像是在各打五十大板,维护现场秩序,可明眼人都知道,他这是在帮着韩玉生拉偏架。

事已至此,蒋如柏也不再沉默,开口道:“小潘同志,你的这些猜测有什么根据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可要按规定罚你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他心里却是暗自叫好:老程这家伙,死死把着好几家报社的编辑部不松口,这下好了,事情闹到这地步,我就不信他还能保得住韩玉生!

一边这么期盼着,他也对潘浩有了不同看法:这小子今天是和韩玉生杠上了啊!而且看起来,他还没有事先和老钟通气。看起来这俩人之间,并不是那么亲密无间嘛,呵呵……

有了蒋如柏的介入,潘浩当然可以不搭理程安吉的干预。冲大boss点点头,他微微笑道:“蒋总请稍安勿躁,让我先给大家讲个故事吧!”

说话间,他从桌面上的文件夹里掏出了几张照片。照片上,韩玉生正和一名面容姣好的女人坐在一起,周围环境看起来貌似是一间酒吧。照片显然是连续拍摄的,抓拍到了俩人的互动瞬间——有说有笑的他们看上去像极了一对情侣。

韩玉生见状立即怒斥道:“姓潘的,你居然找人偷拍我?你到底居心何在?”

接着,他又转头向几位领导大声解释说:“我……我和这女人只是普通朋友,这就是普通的朋友见面,这有什么奇怪的?你们别听他瞎说啊!”说话间,他还不忘偷偷观察林素素的反应。

只见这姑娘已经止住了泪水,专心致志的盯着潘浩手里的照片,若有所思的发着愣。

潘浩呵呵一笑:“对付你这样的高手,不用点非常手段怎么拿得住你的把柄呢?”说着他又补充道:“对了,这些照片其实是我亲手拍的——我可以作证,韩主任当时跟这位美女老板娘确实没做什么出格之事!”

众人都已经习惯了他欲扬先抑的套路,当然不肯相信这是在帮着韩玉生开脱。

果然,稍作停顿后,潘浩揭晓了谜底:“他们当时是在等我啊!嗯,准确的说,他们是在等一个可以帮他们一手操办项目的人!”

话说到这份上,韩玉生知道已经无力回天,暗叹一声后,他颓然的低下了头。

潘浩当然乘胜追击,开始了他的“故事”讲述。

原来,那天在和何欢把酒夜话一番后,他成功的令其相信自己是个缺乏媒体门路的广告人,并且得到了她的保证,说一定会帮忙把她的在媒体的“朋友”约出来见面细聊。

从酒吧出来后,潘浩回家整理了偷偷录下的音频,挑出了关键段落,尤其是何欢拨打电话时的那一声“老韩”,以及谈及自己渴望得到包装炒作、生意改善的那番言语。

次日,效率奇高的何欢便给潘浩发来消息,说她已经和老韩敲定了时间,请他当天下午到酒吧见面。

当然,潘浩留给何欢的联系方式,是他闲置不用的另一个手机号。他极力避免着露馅,就是想一步步引诱韩玉生上钩。

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候!这天下午,潘浩准备好相机,独自来到了酒吧街。颓然酒吧门外的露天卡座上,韩玉生和何欢相对而坐,正有说有笑的等待着他的到来。

潘浩找了个合适的角落,保持着安全的距离,举起相机就是一阵抓拍。有了这些照片,配合先前的录音,足以串联起一条完整的证据链,推定韩玉生利用林素素窃取方案,伺机谋取私利的作案动机。

不过,为了避免韩玉生临场狡辩,同时也为了给其一个教训,潘浩还是决定更进一步。

站在街角和酒吧里那两位干耗着,兜里的手机不停的震动,不用看也知道,那是何欢在一次次的打电话催他。

潘浩当然不为所动,半个多小时过后,韩玉生终于失去了耐心。一脸不耐烦的跟何欢说了些什么后,他起身打车扬长而去。

等他的出租车走远,潘浩这才收起相机,背着包大摇大摆的走向酒吧。

“不好意思啊姐姐,我临时遇到点急事,来晚了……”打一照面他就不停道歉,靠着纯熟的演技,让失望不已的何欢无奈接受了这个“巧合”。

“是啊!你来得太晚了,我朋友都等不及先走啦!”何欢幽怨的说,“临走还责备我一通,说我找些不靠谱的人,浪费了他的时间!”

潘浩故作不忍的再次致歉,问道:“要不,姐姐把他电话给我,我亲自给他解释解释?”

何欢叹了口气,一脸纠结的嘀咕道:“我看他好像状态不是很好,脸上似乎还有伤,不知道他最近都经历了些什么!”说话间,她索性递上了自己的手机,翻到了联系人界面:“喏,要打电话你自己给他打吧,我是不敢再招惹他了。”

如此一来,当然正中潘浩下怀,他看到手机联系人存着“老韩”的字样,又看到那一串号码数字,忽然故作恍然的自语道:“这号码……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

说话间,他连忙拿出自己手机,照着这串号码输入后,屏幕上随即出现了“韩玉生”的名字。当着何欢的面,他激动的一拍大腿:“我就说嘛!这位老韩,原来就是韩玉生韩主任啊!”

何欢此时自然倍感意外,讷讷道:“你认识他?”

潘浩笑道:“倒也谈不上认识,只是以前见过一面,互换了联系方式。不过姐姐哎,这位韩主任不是编辑部主任么?他平常搞的都是报纸的稿件编排,跟咱们要做的策划推广能有啥关系?再说了,我听说……我听说他最近出了点事,都被停职啦!”

何欢果然对他最后这句话很感兴趣,奇道:“什么?出事?停职?他……他跟我咋一个字儿都没提呢?”

潘浩嘿嘿一笑:“那还不简单,韩主任在乎姐姐你呗!”

何欢幽幽叹息一声:“得了吧,这么大的事都对我隐瞒,我看他是压根没把我当回事吧!”这语气听起来哪像是普通朋友的抱怨?分明是一腔怨妇语气。

“弟弟,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潘浩撇了撇嘴:“嗨,也没啥不能说的,反正我和他也不熟,倒是有点为姐姐你鸣不平!”

这样的开场白后,潘浩紧接着便三言两语把前些天的事说了,故意装作是道听途说的语气,说韩玉生在报社勾搭女记者,被他老婆知道后跑来报社大闹一通,俩人当众掐架,引得领导震怒,最终被勒令停止反省……

这样的消息送到何欢耳朵里,自然是如五雷轰顶一般。她万没想到,韩玉生这个口口声声说爱她,要帮她炒作出名、振兴生意,甚至还规划着他俩的美好未来,说是要大赚一笔后就和她双宿双飞的男人,居然还背着她去勾搭了别的女人!

“怎么……怎么可能?他刚刚还在跟我说,只要那项目搞成了……”震惊之余,何欢喃喃自语,显然是不愿意接受这残酷的现实。

潘浩见自己计划成功,便故作安慰道:“姐姐,我还是没明白,他一个编辑部主任,到底能搞什么项目可以帮到你?还是说……他连这个都是在骗你?”

何欢眉头紧皱,用力的摇了摇头:“不!他不可能这样对我!他连策划方案都给我看过了,还说有好几个地方都是他特意为我定制的,只要项目搞起来,我们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搭上顺风车……”

“呵呵,如果是真的,那倒也是挺不容易。不过姐姐哎,现在网上的各种策划案模板多得是,你确定他不是随便找了一份来忽悠你?”潘浩一副打抱不平的样子,“这样吧,你还记得那方案叫啥名字不?告诉我,我托人去报社打听打听,帮你求证一下也好啊!”

何欢对他报以感激目光,应道:“好像叫什么最美老板娘……”说着,她又凄然一笑:“呵呵,不过事情都到这地步了,这项目是不是真的还重要吗?”

俩人的一番对话,自然又被潘浩给全程录了下来。靠着这一步步的套话,他不仅诱使何欢道出了韩玉生对她的承诺,亲口印证了他俩合谋在最美老板娘项目中埋藏的猫腻,还“顺便”帮韩玉生伤透了她的心。

这么做,不但获取了潘浩想要的证词,也令他颇觉正义:正所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为了韩主任的家庭和睦,我帮他斩断和小三小四的羁绊,简直是功德无量啊!

讨论会现场,当众讲完整个经过,播放完录音,潘浩见到的是众人大相径庭的反应。

当事人韩玉生,此时自然是面如死灰,懊恼自己百密一疏,居然栽在了自己设防最严密的环节;另一个当事人林素素,因为获悉自己被人利用、被欺骗了感情,甚至还背负了小三的骂名,此时更是心如刀绞,瞪着韩玉生的目光凌厉得仿佛可以杀人。

至于几位领导,神情就更值得玩味了……

正文卷 第196章:维护领导

对于蒋如柏来说,他的主要目标是集团内的“老人”们——削弱他们的影响力,分化他们盘根错节的势力关系,从而构建起一套自己可以掌控的体系,最终完成对集团各个实权部门的彻底掌控,让他这一把手更加名副其实,让他这董事长宝座坐得更加踏实。

因此,今天这场讨论会打一开始,他就盼着韩玉生栽跟头,不过他却没有多大把握,因为那天的事虽然影响恶劣,但韩玉生只要咬死了说这是家庭关系处理不当所致,再加上程安吉的保护、钟同德的打圆场,多半也就混过去了。

万没想到的是,半路杀出潘浩这么个程咬金,不仅直接打乱了韩玉生的自辩节奏,还令人惊讶的拿出了一堆铁证,指出了韩玉生更为恶劣的过错!

这样一来,当然正中蒋如柏下怀,此时的他欣慰不已,心里早已磨刀霍霍,就等着拍板宣布对韩玉生的处罚决定了。

不过作为集团一把手,他当然还得听取一下同事们的意见,当然,征询意见的同时欣赏一下对手的不自在反应,也是一件极为愉悦的美事。

“程总,您看这件事该怎么定性呐?”

面对韩玉生的“无可救药”,以及蒋如柏的咄咄逼人,程安吉完全没有了一开始的泰然自若。

他满心以为靠自己的能量足以庇护住韩玉生,没想到潘浩一番发言后,他的心腹大将便被直接送上了绝境——剽窃同事创意,勾连外人谋取私利,哪一条不是砸饭碗的罪过?

事已至此,程安吉除了忍痛割爱、明哲保身之外别无他法,只得沉声道:“这件事性质恶劣,不严惩不足以明纪律!”

“呵呵,好一个不严惩不足以明纪律啊!”蒋如柏心满意足的微笑点头,接着转头看向钟同德,“老钟,你的编辑部主任犯下这种事,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话说得极富技巧,乍一听像是在征询钟同德的看法,可仔细一品便不难察觉,蒋如柏这是起了一并追责的念头啊!

正如钟同德一开始担忧的那样,韩玉生犯错,他这个一社之长难辞其咎,更何况韩玉生犯下的还是如此恶劣的过错呢?

从这个角度来说,潘浩刚刚的一番揭发检举,倒像是也把他给顺带推上了风口浪尖。

心里带着对潘浩的一丝怨念,钟同德还在犹豫该怎么答复,没想到却又被潘浩抢了白。

“钟总,都到这时候了,咱们也就别唱双簧啦!”潘浩一脸笑意的冲他眨了眨眼,没等他反应过来,便转而对蒋如柏等人解释道,“诸位有所不知,其实我暗地里调查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钟总在运筹帷幄啊!”

“嗯?”蒋如柏自然是倍感意外,奇道,“照你这么说,老钟是一开始就知道这事喽?”

潘浩点头笑道:“蒋总见谅,我们钟总可不是故意知情不报的!您也知道,这件事的性质恶劣、行动隐蔽,如果不拿到实锤证据,即便他向您通报了情况又怎样呢?”

这么一解释,不仅可以自圆其说,还直接断掉了蒋如柏借题发挥的念想。

钟同德此时也反应过来,明白潘浩这是要帮他自卫,因此也就乐见其成,任由潘浩发挥了。

“事情还得从我的组员唐君毅说起——作为最美老板娘项目的原作者,他被林素素花言巧语一时蒙蔽,写下了方案拱手送上,还不辞辛苦的帮她修改优化,称得上是模范追求者了!

“不过当他意识到自己当了人家的垫脚石、被人无情利用之后,当然会想着把项目给争取回来。可这件事谈何容易呢?于是他只好找我帮忙,而我也有心无力,最后只能找钟总求助。

“可当时方案已经进入了最后的细化阶段,眼看着就要开始执行了,即便钟总再关爱下属、秉承公正,也很难在这关头进行干预。呵呵,我们原本都对这件事绝望了,没想到却发生了韩主任删除唐君毅署名的事。

“领导们可能有所不知,事发当时,唐君毅已经向我提出了辞职申请,被我压了下来,正处于休假调整的阶段,韩主任到底是有啥和他过不去,非要这么赶尽杀绝呢?

“我当时一头雾水,只好又来请教钟总,果然,姜还是老的辣,钟总一番分析推测,认为韩主任是想逼迫唐君毅离开报社,而这么做,绝不单单是因为‘争风吃醋’那么简单!

“钟总分析到这种程度,答案就显而易见了。能让韩主任如此心急火燎,甚至不惜鲁莽行事露出马脚的,想必一定是他极为看重的事——除了表面上的感情问题之外,当然就只有那个项目方案了!

“说到这里,领导们可能会问了,以韩主任和林素素的关系,逼走唐君毅这个原作者,免得他日后揪着此事不放,当然可以维护林素素的利益,这有什么奇怪的?

“呵呵,可钟总却不这么看,他早早的看出韩主任和林素素不是什么真爱,因此让我去做了一番调查,想要查出俩人之间是否存在什么利益纠葛。这一查不要紧,没想到却让我误打误撞,查出了韩主任藏得如此之深的秘密……”

长篇大论的说到这里,潘浩终于把整件事给捋顺了,而且还十分巧妙的加入了钟同德的“戏份”,令其一跃成为了查清真相的幕后功臣!

这样一来,蒋如柏如果再想用“管理不力”的罪过来问责他,显然就有点站不住脚了。因为人家不仅管理有方,而且还眼光毒辣,发现了如此隐秘的违规勾当,帮集团揪出了一只蛀虫啊!

仔细回味着潘浩刚才的说辞,蒋如柏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出半点漏洞,心里失望不已,只得不痛不痒的说道:“以后如果再有类似情况,可不准再知情不报了!”

钟同德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已经安全上岸,对潘浩报以感激目光,接着转头对蒋如柏笑道:“蒋总请放心,经过这次的教训,下来后我一定好好整顿,保证不会再出现这种丑事了!”

对蒋如柏来说,今天的讨论会虽然没有令钟同德服软,但能一举拿下韩玉生,铲除掉程安吉的一大羽翼,已经足以称之为大获全胜。

接下来,他开始履行集团一把手的权威,宣布道:“韩玉生,现在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韩玉生耷拉着脑袋,说什么也想不通,自己怎么就忽然摔了跟头,而且还摔得如此之惨!

“呵呵,换我是你的话,应该也不好意思再狡辩什么了!”蒋如柏颇为讥诮的冷哼一声,“如果其他同志没有异议的话,按照集团规定,就直接交人事部处置了吧!我的个人意见是开除,同时把违纪情况记录在案,通报纪检部门。”

这样的处罚,对于韩玉生来说无异于极刑!

不仅失去了刚刚升任不久的主任宝座,而且直接砸了饭碗,甚至还要闹到纪检部门去!不管最后他会不会被追究法律责任,这样的闹剧过后,想必他的职业生涯也就可以宣告提前结束了。

一想到自己事业受挫后,只能回到家里和那只母老虎大眼瞪小眼,而且还将面临她变本加厉的鄙视与奚落,韩玉生心里自然是五味杂陈、痛不欲生。

潘浩抬眼观察着他的表情,心里畅快无比:哼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你他娘的但凡有点良心,也不至于把人家唐君毅逼到绝境啊!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你惹到的是你爷爷我!

接下来,蒋如柏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林素素身上。

这个姑娘初入社会,虽然心机深重,但眼下的这种情形毕竟还是头一次经历。先是听闻了韩玉生对自己的“背叛”和利用,现在又感受着领导们的杀伐决断,此时的她双目垂泪,身子瑟瑟发抖,宛如一只风雨中无助的小绵羊。

当然,在眼下的这种气氛下,领导们可不会对她有半点怜惜。

“至于林素素嘛,如果我没记错,前段时间刚刚才犯了错受了处分吧?”蒋如柏记性不错,“老钟,我把她交给你们报社自己处置,没问题吧?”

钟同德想都没想便应道:“没问题,本来她就在见习期,现在还不知悔改、错上加错,依我看,也就直接劝退了吧!”

说着,他还不忘对潘浩撇嘴道:“小潘,当初把她从晚报推荐到你这里来,是我看走眼了,我要向你道歉啊!”

如此放低姿态,在大领导面前作出一副开明模样,钟同德的演技堪称纯属。

听闻林素素要被劝退,潘浩当然举双手赞成,笑道:“钟总言重啦!有人天生就善于伪装,之前她一直没有被人识破,如今却被您揭穿,说起来我还得感谢领导您呢!”

俩人这一唱一和,凸显的仍旧是钟同德的正面形象,配合得堪称天衣无缝。

这样的关系显然令蒋如柏颇为羡慕:娘的,凭什么老钟就能让这小子心甘情愿的卖命呢?

心里这样想着,回头看见全程一言未发的陆定远,蒋如柏对自己这枚棋子顿生不满,心念一动,问道:“小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最美老板娘项目在广告部那边早就确定好细节了,是你一直说没有版面,迟迟不开始启动预热,这……莫非也是你们钟总的刻意安排?”

正文卷 第197章:大乱斗

一听蒋如柏貌似不经意的问出这种问题,潘浩差点当场笑喷:哟!这是还不甘心,打算另找角度下手对付钟总么?

确实,如果陆定远也和蒋如柏一唱一和,只需要一口咬定一切是他自己的主意,根本没有钟同德的授意即可。

这样一来,钟同德便照样会在众目睽睽之下难堪,因为他堂堂一社之长,在如此重要的项目上,居然连一个小小的部门主任都差遣不动,这不照样能说他管理不力么?

可他陆定远敢这么说吗?从实际来看,项目被一再拖延,其实是陆定远受了潘浩的胁迫,这个事实,他现在是断然不敢说出来的。不仅是因为这足以危及他的饭碗,更因为潘浩的这份胁迫压根就还没有失效啊!

此时的陆定远,宛如一条被拿住了七寸的蛇,猛然被自家老大点名,本该是他好好表现的机会,可碍于命门落于敌手,此时的他只得不情不愿的点头道:“是……是的蒋总,这一切都是钟总的授意,否则我哪敢拖这么久啊!”

一边说,他还一边朝潘浩瞄了一眼,正好看见潘浩在朝他悄悄挑大拇哥。

如此一来,陆定远算是过了潘浩这一关,也给自己“擅作主张”拖延项目进度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过要命的是,这同时也让蒋如柏的殷殷期望落了空——老大刚刚吃了个暗亏,正是要他表现的时候,他却又掉链子了……

他这个答复,不仅让钟同德意外不已,也让蒋如柏大皱眉头:这小子是脑子进水了吗?往常他可从来不忌惮老钟的,今天是咋回事?

窝着一肚子火,蒋如柏撇了撇嘴,喃喃道:“很好、很好……钟社长对团队管理如此得力,真是让人印象深刻啊!”

“呵呵,蒋总谬赞了,为了把这件事调查清楚,我有点擅作主张了,其实是有些不妥的,还望蒋总多多包涵。”面对自己从来没做过的事,面对这从天而降的“功绩”,钟同德下意识的谦虚了几句,也算是给蒋如柏台阶下了。

本以为这件事就会这样翻篇儿,没想到被揭穿后一直沉浸在茫然状态的韩玉生却忽然开口了。

“陆主任!”他出人意料的点了陆定远的名,冷冷笑道,“你刚刚说的是真话吗?”

陆定远莫名其妙的冷哼道:“那还能有假么?呵呵,不过是真是假,跟你又有多大关系?”

韩玉生清了清嗓子,眼神也重新变得凌厉起来:“好吧,就算是钟总让你拖延项目,不过他老人家会那么无耻,指使你怂恿我家那头母老虎来闹事么?”

“我……”忽然被问起这事,陆定远顿时语塞,搞不清他的用意。

坐在一旁的潘浩一开始同样迷糊,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暗叹:好你个韩玉生,求生欲挺强的哈?

韩玉生确实已经陷入绝境,不过狗急跳墙之下,他想要顺手拉人垫背,倒也符合他的性格。更何况,这么一通浑水搅和下来,没准还会收获奇效呢?

潘浩想得很透彻:表面上看,韩玉生这么说只是在质疑陆定远,指责其怂恿金招娣大闹报社,丢光了报社和集团的颜面;可如果转换思路却不难发现,这分明就是在帮蒋如柏开辟新战场,找寻打压钟同德的新借口啊!

很简单,如果真的能证明是陆定远一手导演了金招娣大闹报社,那钟同德的处境可就尴尬了——他刚刚才默认是自己授意了一切行动,那这里头包括这件事不呢?

如果包括的话,他这个社长未免也太胆大包天了!可如果不包括的话,又能反映出他对下属的管教不力。

换句话说,韩玉生眼下只要死死咬住陆定远,最终很有可能将钟同德拖下水,不仅能实现他拉人垫背的心愿,没准还能讨到蒋如柏的欢心,给自己博取一线生机……

短时间内能够想到这样的狠招,韩玉生的急中生智着实令潘浩印象深刻!

可以看出,陆定远直到现在都还没搞清楚状况,在一番支吾后,他索性哼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韩玉生呵呵一笑:“你就别装了!这几天,我暗中查过我老婆的通话记录,在她来报社闹事的前一天,陆主任你正好和她联系过,这个你作何解释呢?”

这件事韩玉生倒是没有瞎说。在那日的风波过后,他本能的对陆定远感到怀疑,心里憋着一口气想要伺机报复,所以便托人查到了老婆金招娣的通话详单。

本来打算今天在讨论会给自己脱罪后打出这张牌,狠狠的反咬陆定远一口,没想到计划被潘浩全盘打乱了。

所幸的是,心思活泛的他最终还是找到了机会。

面对韩玉生手里那长长的一条通话清单,陆定远懊恼自己当初没有加以防范。如今铁证如山,自己怕是逃不了扰乱报社秩序、损坏集团声誉的罪名了!

事已至此,他不得不承认,解释道:“姓韩的,你可真够卑鄙的!不错,我是给金招娣打过电话,不过我那是提醒她对你多加留意,免得你误入歧途,不仅影响本职工作,还把我部门的新人记者给祸祸了!呵呵,至于她为什么会来报社闹事,那就是你们两口子之间的问题了,这你也好意思怪我吗?”

陆定远倒也不是省油的灯,情急之下的几句话,算是给自己挽回了一些颜面,貌似是防住了对手的进攻。

不过没等韩玉生开口,蒋如柏却抢先发话了。

大领导大为不满的咂舌道:“没想到还有这种事!小陆你简直太不像话了!”

“蒋总,我……”陆定远没想到自己会遭到大领导层面的批评,一时间又有些语无伦次。

“你什么你?”蒋如柏猛的拍了拍桌子,“这本来是人家两口子的家务事,就算存在不对的地方,也完全可以私下协商解决,你半路插一杠子,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吗?哼哼,你那些理由都能站得住脚吗?你真是为了工作?为了保护下属?我信你才有鬼了!”

这一幕“内战”看得潘浩和钟同德等人目瞪口呆,也让韩玉生暗自得意起来。

潘浩暗叫不好:看来蒋总是领会到韩玉生的意思了,他现在教训陆定远越狠,不就越是在给钟总上眼药吗?

“你小子自觉下去写份检查,尽快交你们钟总和我看看,要深刻反省,不准写废话套话!”一通上纲上线的批评后,蒋如柏似乎消了一大半的气,最终勒令陆定远写检查,接着转头对钟同德道,“老钟啊,这件事我这么处置,你有什么意见么?”

同刚才处分韩玉生后询问程安吉看法一样,蒋如柏此时征询钟同德的意思,同样等于是在抬手打脸。

不过这一次,钟同德可不想像程安吉一样低头服软。故作沉思状的瞥了一眼潘浩,他本能的想要求助于这个得力干将。

潘浩心领神会,心道:今天可真有意思,大家全都敌我不分,整的是一场大乱斗啊!

一边暗叹着,他一边起身发言道:“蒋总,请恕我冒昧,这件事我觉得陆主任挺冤枉的!”

作为死对头,潘浩居然站出来帮陆定远申辩,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暗暗吃惊。

“据我所知,在钟总授意他延缓项目进度,以便对韩玉生展开调查的这些天,陆主任一直顶着巨大的压力。”潘浩侃侃而谈,“原因很简单,韩玉生急着讨好他那位酒吧老板娘,急着给自己捞好处,使尽各种手段催促陆主任启动项目,陆主任对此很困惑,不明白一个编辑部主任为何对项目的事如此上心,因此自然下意识的认为这事有猫腻。

“一边是出于对项目的负责,或者说是对集团利益的负责,另一边却是韩玉生无休止的骚扰挑衅,陆主任很快猜测,这或许跟韩玉生和林素素之间的暧昧关系相关,所以才想着知会其家属,希望家属能加以规劝,让韩玉生能消停一些……”

潘浩说的内容其实和陆定远的表达相差无几,但在遣词造句上的巧妙安排,足以看出他的功力。

最终,他抛出了又一个论调:“其实在我看来,金招娣大闹报社,不管起因是怎样,最终反映出来的根本问题,还是咱们报社大院的安保漏洞——为什么她可以大摇大摆的进来,而没有向韩玉生通报求证?为什么她当时闹了那么久才有人来干预制止?呵呵,这可都是隐患啊!”

话锋大转过后,潘浩还不忘披露:“事发后,针对这些隐患,钟总还专门组织了专项会议,勒令各部门要强化安全意识,开展了一系列讨论学习活动。我相信,类似的事情今后不会再发生了,而如果这一套防范隐患的措施行之有效,蒋总还可以在全集团进行推广呢,坏事变好事,这不挺好的吗?”

一番巧舌如簧的说辞,生生的将问题焦点从陆定远身上转移开,也顺带让钟同德脱离了靶心,甚至还反手一击,直接向蒋如柏发难了——你不就是想说是钟总领导不力,让下属做出这等蠢事,导致贻笑大方么?那我为什么不能说问题根本是安保漏洞?

这样一来,你这个统领全局的一把手,不同样难辞其咎吗?

更重要的是,我们钟总已经率先展开亡羊补牢的工作了,这妥妥的是个好领导啊,你堂堂董事长,真的好意思在这件事上死缠着不放么?

正文卷 第198章:升级

事态的发展正如潘浩所料,在他的一番发言后,蒋如柏脸上阴晴不定,似乎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董事长先生恨恨不平的摆了摆手,制止了韩玉生最后的申诉,算是彻底放弃了打压钟同德的念头。

接下来便到了讨论会的最后一项议程——既然韩玉生和林素素联手剽窃了唐君毅的方案,现在俩人都算是“伏法”了,这项目该让谁来执行呢?

在一连串的无奈表现让大领导失望不已后,陆定远对自己留住项目已经没有了半点信心。

因此,当钟同德走过场般的提及此事,向蒋如柏和程安吉征询指示时,他只能哭丧着脸耷拉着头,心里除了憋屈之外,唯有对潘浩的怨念:这个臭小子,明明早就知道真相却故意瞒着我,其实就是憋着坏,想把这项目给抢到他网络组去吧?

当然,此时才醒悟未免也太晚了,而且他也无奈的发现,自己竟然想不出半点反制措施。

“这个项目集团虽然重视,但毕竟还是你们报社自己的事,老钟你就自己决定吧!”蒋如柏原本还想让陆定远借此项目挣点政绩,进而增强自身竞争力,未来好为他发挥更大的作用。可这小子今天却让他失望不已,甚至让他有点后悔当初看走了眼。在这种心态下,他也懒得再帮其争取什么了。

钟同德闻言心头大喜,表面上却显得很淡定,转而对陆定远道:“小陆,这项目严格说来还是网络组原创的,而且从执行层面来看,也离不了网络推广的支持,我把它‘物归原主’,你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暂时失去了蒋如柏的庇护,陆定远面对钟同德,心态就变得很微妙了。回想起自己当初顶撞这位社长的种种言行,心里更是诚惶诚恐,哪敢有半个不字?

接着,钟同德转而对潘浩笑道:“很好,那我就再给你们组加个项目,你们应付得过来不?”

潘浩毫不犹豫的点头应道:“感谢领导信任,网络组一定不负众望!”

就这样,当着蒋如柏的面上演了一出好戏,汇聚了集团三巨头,每时每刻都暗藏杀机的这次会议终于告一段落。到最后,得利最大的似乎就是蒋如柏,毕竟他如愿搞掉了韩玉生,让最威胁他地位的程安吉大大吃瘪,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再造次了。

可实际上呢?钟同德居然能在夹缝中求生,能在绝境中化被动为主动,最后安然无事的离开现场,这难道不是大获全胜么?更何况,蒋如柏和程安吉这一斗,他还无形中坐享了一把渔翁之利!

心里激动不已,钟同德在讨论会结束后,第一时间便把潘浩叫到了他的办公室。

一进门,潘浩便主动请罪:“老哥,我向您道歉!我没提前和您沟通好,搞得你刚才很被动,差点就被蒋总抓住了把柄……”

钟同德爽朗笑道:“事情都过去啦,结果好比什么都重要,老弟你就别这么见外啦!呵呵,说起来我还得谢你呢,要不是你能言善辩,我哪能这么轻易脱身?”

他想得倒也透彻——幸亏潘浩自作主张,查出了韩玉生的隐藏罪过,否则今天蒋如柏一定会抓住金招娣大闹报社的事大做文章,他这个社长势必难辞其咎。

这么一想,又哪好意思苛责潘浩没有提前通报呢?

更何况,经过潘浩的这一通秘密行动,最美老板娘这个令人眼红不已的项目,竟然又回到了自己的实质掌控之下,政绩和效益得以同时兼顾,还能打击一把对手、扶持一把心腹,这简直是天大的好事啊!

俩人互相说了些客套话,钟同德显得心情甚好,终于表态道:“老弟啊,今天你为了帮我,不惜好几次顶撞冒犯蒋总,这份人情哥哥我是不会忘的!”

潘浩笑呵呵的点头,心道:我这一切可都是顺势而为。如果不这么做,你受了这事拖累,到头来不得怪我暗地搞事害你么?

能有这种想法,当然证明他此时的头脑清醒——虽说眼下身处事业单位,但这里跟机关一样,哪有永远的朋友啊!大家能因为利益捆绑称兄道弟,有朝一日也可能因为同样的分歧撕破脸。

因此,钟同德的这种貌似掏心窝子的话,潘浩也就是一笑而过。

“老弟你既然都这么仗义了,那我也不能没有表示啊!”一番沉思后,钟同德似乎是下定了决心,“现在你手里头正在做着网上天阳的项目,人手本来就吃紧,这下又来一个最美老板娘,依我看,是时候给你补充点人手喽!”

一听说要补充人手,潘浩便有点下意识的犯怵,此前钟同德向他极力推荐林素素的场景历历在目……

钟同德似乎看出了他的忧虑,连忙笑道:“放心吧,这一次我把选人的权力交给你!”说话间,他又开始十分自然的发了一根烟,又给自己点了一根,悠悠然叹道:“嗯,这眼看就要扩充队伍了,再把你们称为网络新闻报道组,未免就有点小气啦!”

嗯?听这意思,是打算给我升职喽?

潘浩心头暗喜。虽然之前钟同德提过会视情况将他的小组升格为独立部门,可他做梦也不敢想象,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

果然,钟同德紧接着便宣布了自己的决策:“这样吧,我来安排下去,让网络组尽快从社会新闻部里独立出来,组建单独的网络新闻部。这个部门主任嘛,呵呵,老弟你当仁不让,至于其他人选,你在报社内任意挑选吧!如果还不满意的话,向我打报告,我帮你到集团内扩散一下,咱们来个内部竞聘也是可以的……”

实打实的从钟同德嘴里听到这消息,潘浩还是难以按捺住内心的激动。

这可是堂堂一线大报的部门主任啊!虽说严格论级别的话,倒不见得比之前市宣的部门主任高,可毕竟一花一世界,在媒体圈子里,这已经算是很有份量的岗位了!

在这个圈子里,好多人削减了脑袋争着往上爬,最后能够顺利坐上部门主任宝座的寥寥可数,而且还往往得花费数年的工夫!可如今潘浩进报社不到半年,居然就扶摇直上,不仅一跃当上了主任,而且还是报社生生给他“造”了一个部门,这是何等的荣光!

想到这里,潘浩不禁暗叹:还真是好人有好报啊!我要不是“多管闲事”帮唐君毅一把,也不会发现韩玉生的小算盘;不揭穿这厮的鬼把戏,又怎么能把项目抢回来,让陆定远空欢喜一场呢?嘿嘿,现在更好,姓陆的不仅做项目拼政绩的愿望落空,还顺带把他老大给得罪了,回头还得眼睁睁看着老子独立出来,直接和他平起平坐……

如此一连串的连锁反应,以及随之而来的意外惊喜,自然是让潘浩倍感爽快。

眼见他难掩兴奋之色,钟同德心满意足,觉得自己总算是奖赏到位,没有辜负潘浩这一番耿耿忠心。

一边想着,他一边也在暗自琢磨:幸亏当初一眼认准了小潘这个人才,没有搭理陆定远这小子的谄媚逢迎,否则今天头疼的就不会是老蒋了!

想到这里,他好奇问道:“说起来,咱们的陆主任今天表现挺反常的,该不会也是被你潘主任给‘公关’了吧?”

潘浩早知他会问及此事,便一五一十的把自己如何要挟陆定远,如何选择性的透露消息,引诱陆定远和韩玉生互相攻伐的过程说了一遍。

钟同德听得聚精会神,专注得甚至都忘了抖烟灰。等到潘浩唾沫横飞的说完,他目光敬畏的摇头叹道:“好小子!这一招驱虎吞狼,你真是玩出了王道之风啊!”

潘浩没有太在意他的恭维,挠头谦虚道:“我那也是情急之下无奈为之。只是没想到陆主任这么忌惮,刚才明明有蒋总撑腰,他居然也没敢忤逆咱们。”

钟同德哈哈大笑:“陆定远这小子一向鬼点子多、手段又烂,没想到现在能让他丢饭碗的把柄攥在了你手里,今天又被迫得罪了他的大靠山,我看他今后是再也翻不起浪花来喽!”

二人一番说笑后,潘浩心满意足的离开社长办公室。

也就是一天过后,集团和报社的一连串通知就通过内部邮件下达了——韩玉生因为渎职、徇私舞弊、生活作风等问题,被集团人事部直接开除;林素素因为在见习期剽窃他人作品,同样被勒令辞职。

最美老板娘项目具体执行人将更换为唐君毅,项目监督则由潘浩担纲。

最为重要的是,原网络新闻报道组即日起将独立扩建为网络新闻部,不仅将划分到独立的办公室,还将拥有自主在报社、甚至是集团内招兵买马的特权!

终于等到这正式的任命文件,潘浩一边应付着前来道贺的同事们,一边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打开了聊天软件,点开了田小薇的头像。

“小薇姐,我有幸不负你期望,到今天算是在报社站稳脚跟了!”他不无感慨的抒发着情绪,“现在网络新闻部成立了,这个部门主任,我还是想请小薇姐来做,带着我们继续闯下去……”

正文卷 第199章:再度对饮

这天夜里,四叶草酒吧内。潘浩和田小薇依旧在角落对坐,各自点了一杯鸡尾酒,情景像极了俩人的上一次对饮。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二人的心情和处境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当然,这一次的酒局依然是田小薇发起的——在潘浩兴奋的向她发出“挖角”信息后,她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复,而是说要和他好好聊聊。

各自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忙碌,潘浩这还是第一次有机会和田小薇在工作外的时间单独相处。从她成熟淡然的脸上,看不出多少情绪上的波澜。这让潘浩多少有些失望,他本以为自己的成绩与邀约能让她惊喜不已……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会闲天,俩人各自喝了半杯酒后,田小薇终于切入了正题。

“看你今晚的情绪不是很高啊!”她一眼看穿了潘浩的失落,故意调侃道,“看来是酒还没喝到位,要不要像上次一样,再来一杯苦艾啊?”

潘浩耸肩叹道:“小薇姐!你明知道我是因为什么,干嘛揣着明白装糊涂啊?”

眼见田小薇依旧目光游移,他继续劝道:“你是知道的,我刚进报社才几个月,虽然机缘巧合的一路高歌猛进,取得了一些成绩,但根基还是不够的,要想独自掌管一个部门谈何容易?相比起来,你就要合适多了……”

听到这里,田小薇抬手打断了他:“短短几个月就取得这些成绩,甚至还独自开辟出一个新部门来,背后是省宣、市宣和社长撑腰,你这样都还根基不够,这不是瞎说么?”

她一本正经的分析着,又像是在刻意恭维,紧接着又扑哧笑道:“我啊,还是以前那句话,当领导太累了,我真不是那块料。你要想让我多过点安生日子,就还是趁早打消这念头吧!”

如此老生常谈的借口,潘浩当然不愿意接受。在他看来,田小薇当初挨处分,从社会部主任位置上被拉下马后,对他故作轻松的说出那番话,根本就是她举重若轻的托辞,或者说是为了安慰他的一种故作姿态。

可不是么?如果她真心觉得当领导累,是个苦差事,当初为什么又愿意上马社会部主任一职呢?更何况,她当时在任上还干得那么尽心尽责、成绩斐然!

“小薇姐!你就别跟我说客套话啦!”潘浩坚持劝道,“你当初辛辛苦苦做到部门主任,是为了我才挨了处分、丢了职位,我心里一直都很过意不去,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弥补……现在多好啊,钟总决定组建新部门,还给了我招兵买马的‘特权’,你过来当这个主任,不仅可以让我纾解心结,还能帮忙镇住场面,带着大家把工作做得更好,这一举多得的事,你为什么要推辞呢?”

他语速奇快的说出这番话,也算是道出了他的真实心声。他很清楚,新部门的主要人手肯定还是得从报社或是集团内招揽,而要想部门能迅速运转起来,发挥出“战斗力”,就必然要招揽一些有资历、有实力的骨干人才。这些人大多恃才傲物,同时还特别看重资历辈分,从这个角度来说,田小薇明显比自己要服众得多。

田小薇当然也明白这些道理,不过她依然没有点头,而是慢悠悠的啜了一口酒,转而说道:“潘浩,你的心意我都明白。我还是那句话,我挨处分那事儿和你无关,你完全不用感到愧疚,更不用想着要补偿我什么。呵呵,其实你能帮忙照顾我那帮老伙计,能和陆定远针锋相对,以至于把他死死压制住,已经算是帮我大大的出气啦!”

女人感性与理性的复杂特质,在田小薇的这番话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让潘浩读出了一丝信息:看来我为她打抱不平做的那些事,尽管我都没有说过,可她却都很清楚啊!这么说来,她平常对我一定也很关注喽?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涌起一股悸动。

实际上,他虽然口口声声说着要纾解自己的内疚心结,要补偿田小薇受处分这件事,所以才决意邀请她来当这个主任,但内心深处最强烈的想法却简单无比——如果能和自己心仪的小薇姐每日共事,近距离观察她的一颦一笑,与她共渡工作中的酸甜苦辣,进而制造出更多培养和升华二人感情的机会,那该多好啊!

藏着这样简单质朴的念头,潘浩唯恐被田小薇识破,当然只能用“补偿论”来当借口。不过现在看来,这个套路是行不通了。

“潘浩,你先别着急,我找你出来喝酒,就是想和你商量这件事的。”眼看潘浩面露焦虑之色,田小薇妩媚一笑,忽而问道,“假如——我是说假如哦,假如我来了你部门,你打算怎么和老钟交代?”

突如其来的这个假设,让潘浩有些茫然。乍一听,这根本不是问题——钟总不都答应了把选人的权力给我吗?我找小薇姐来帮忙,用得着向他交代啥?

可仔细一想,结合整个集团和报社内的局势,再看看田小薇那意味深长的笑容,他恍然明白了,迟疑问道:“小薇姐的意思是,是钟总让你待在要闻部……”

田小薇表情复杂的喝了一口酒,叹道:“是啊!虽然我很反感排斥人事关系、派系斗争这一档子事,但时间长了就会发现,只要人在职场,就必然身在其中,根本没法置身事外!”

紧接着,田小薇开始娓娓道来,为潘浩分析出了一条他从未想到过的逻辑线:“自从上次反腐特稿过后,我无形中就成老钟在要闻部的一颗棋子,他给我创造了很多优厚条件,让我做出了不少的成绩,目的显然不单单是欣赏我的工作能力吧?”

潘浩点点头:“是啊!钟总他们这个层面的人,给人资源和机会,都不会是白给的……”

“看来你已经很了解他了!”田小薇微微笑道,“要闻部主任许望山,历来和老钟不是很对付,在蒋总上任集团董事长后,情况就变得更复杂了。”

这么一说,潘浩会意道:“蒋总空降集团一把手,时间太短、根基不稳,没有得到钟总他们这帮老人的真正拥护,所以选择了迂回战术,主攻重要报社的关键部门,用各个击破的方式,试图架空这些不服他的高层。这才有了陆定远的狐假虎威,也有了韩玉生这次的栽跟头……”

“呵呵,你这家伙,不愧是机关单位混出来的,对这一套东西看得门儿清啊!”田小薇笑着感叹一声,继续分析道,“蒋总的这个迂回战术,在要闻部也是同样的道理。你想啊,本来许望山就和老钟不对付,要闻部又那么重要,蒋总肯定是会第一批下手的。在这种情况下,老钟想要和他抗衡,就必须另外培养自己的势力。”

“你的意思是,钟总是在用小薇姐你和许望山pk?”虽然明白这些道理,但潘浩依然感到惊讶,因为田小薇历来是不善于人事斗争的人,甚至还带着一股对此的蔑视,这是人尽皆知的事,钟总为什么非要用她呢?

田小薇对此显然也无可奈何,苦笑道:“是啊!我身不由己,无形中成了他老人家的一支枪!你别看我现在工作干得风生水起,可每天和许望山那帮人的明争暗斗,那可真是让人心累啊!”

感叹一番后她又补充道:“其实,老钟对付许望山的棋子,又何止我一个呢?你拿下网上天阳项目这件事,不也等于帮了他一把么?呵呵,不过说起来也挺有意思的,老钟打压许望山,本意是想给他教训,让他不要完全倒向蒋总,但网上天阳的事儿过后,局势可就覆水难收啦!”

说到这里潘浩算是明白了,田小薇现在的处境十分微妙。一方面,她是钟同德安插在要闻部的棋子,本意是想让许望山感到威胁,不至于做出“背叛之举”;可自己为了争取网上天阳项目,无形中打破了这个制衡局势,将许望山彻底推向了蒋如柏,也让田小薇不得不背负更加沉重的使命。

“看来你也想明白了,对吧?”田小薇见他沉思良久,笑道,“我现在是老钟在要闻部的唯一希望,我要是走了,整个部门多半就不在他掌控范围内了,你觉得他会乐意么?”

从田小薇言谈内容里,潘浩听到的是无奈无力,可从她的笑容和语气中,他却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希望:“小薇姐,你的意思是,只要我说服了钟总,你还是愿意到我们部门来的,是吗?”

田小薇抿嘴一笑:“能脱离身不由己的状态,远离人事斗争的漩涡,我干嘛不来呢?不过我可有言在先,部门主任这活儿嘛,我是做不来的,你可别指望我帮你这个忙。”

终于听到她松口表态,潘浩大喜过望,可听到她的后一句话,却又为难道:“啊?难不成要我当小薇姐你的领导不成?你……你这样的资历和能力,哪能屈尊在我下面啊,这可不合适……”

田小薇一边喝酒一边大喇喇的说道:“有啥不合适的?以前我在你上面,现在换你来感受一下在上头的滋味,不是很公平么?”

嗯?上面下面换着来?还要我感受下在上面的滋味?这咋听着有些怪怪的呢?

恍惚之间,潘浩莫名闹了个大红脸,端着酒杯吃吃的望着田小薇。灯光迷离之下,田小薇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语,故作镇定的清了清嗓子,举杯和他轻轻相碰……

正文卷 第200章:忙个不停

接下来的日子,潘浩变得忙碌无比。

一边要继续忙活网上天阳项目的执行,一边要策划最美老板娘项目的预热,同时网络组的本职工作——报道网络来源线索的新闻也不能停。

要做好这些工作,仅靠手下现有的几个人手是肯定不够的,因此潘浩也在马不停蹄的筹组新部门,尝试招兵买马。

田小薇当然是他的首选,不过考虑到劝说钟同德点头的难度,他暂时没有贸然提出要求,而是选择了更为稳妥的办法,先在集团内发布“纳贤令”,同时也向集团人力资源部提交申请,面向社会发布了一则招聘启事。

然而,在真正招到新鲜血液之前,所有的事情都必须靠现有的人手应付,因此潘浩这些天是忙得脚不沾地,几乎没有了休息时间。

这天,上班后刚在电脑前坐下,潘浩照例安排了众人的工作——顾丽莎和李馨梦去执行网上天阳项目的采访任务,唐君毅继续去和广告部的人对接,商讨最美老板娘项目的预热招商计划,佟彤则留为机动,兼顾网络线索的收集与采访。

至于他自己,在翻阅雪片般飞来的求职简历的之余,也要时刻过问众人的工作进度,为大家具体工作中遇到的问题排忧解难。这,也是他作为一名领导的本职。

短短一上午的时间,潘浩翻阅了至少上百份简历,筛选出其中三十余份,嘱咐人力资源部通知面试。这已经占据了他大部分的精力,所幸的是,顾丽莎和唐君毅方面的工作都进行得很顺利,没有让他分心。

唯一有情况的反倒是留守办公室的佟彤,她敏锐的在一家市级论坛上发现了一则报料,转呈到了潘浩这边。

这则报料来自西川省东北的小城崇元市。这座城市虽然历来没有什么存在感,但一提到常年驻守此地的大型国有化工企业崇茂化工集团,却是令西川省、乃至全国人民如雷贯耳。

不出意外的是,这则报料也正是和这家化工企业有关——有人在论坛发帖称,这家企业长期违规排放污水,所用的方法花样百出,严重污染地下水源,甚至还导致了周边村庄出现了高发病率的癌症!

这个报料帖进一步推测,之所以会出现这样大规模的违规排放,是因为这家企业想要省下一大笔污水处理费,可正规国企在这方面都是有严格预算的,上面投下来的钱最终没有用在该用的地方,很明显这背后存在腐败问题。

报料人还强调,如此规模的腐败问题,涉案的金额决不会小,背后牵涉的人员也不会少,否则崇茂化工不可能如此肆无忌惮的违规排放多年……

看到报料帖里“冒死报料”、“为民请命”这样的字眼,以及报料人口口声声说的“投诉无门”,感叹崇元已经成了法外之地,潘浩本能的感到一股热血涌上心头:奶奶的,如果这事是真的,那这崇茂化工就是在做断子绝孙的事啊!污染地下水,害得周边村民患病,贻害的可不仅仅是这一代人,这也太胆大包天了!

仔细一想,他又暗自嘀咕:如果真像报料里说的那样,违规排放已经有好几年,这背后牵涉的“保护伞”该是多么强大,才能让老百姓投诉无门,让这件事被捂得严严实实呢?

带着媒体人的一腔热血和探寻真相的本能,潘浩嘱咐佟彤继续跟进这条线索,心里也给自己留了个念头,决定一有机会便要去实地探访一番,把事实真相查个水落石出,用媒体的力量给公众一个交代。

午饭过后,潘浩继续着上午的忙碌,简历看了不少,倒没有多少让他眼前一亮的人选,而佟彤那边跟进的线索也很奇怪——报料人根本无从联络,没过多久,那条帖子竟然也被论坛运营方给删除了!

潘浩知道,论坛删帖无非几个原因,一是依法删除违规信息,主要是造谣、诽谤、涉黄涉暴等内容;二是按照有关部门要求,对一些容易引起恐慌的信息进行管控;第三嘛,当然就是帖子相关方的主动“公关”了。

这些以商业运营为生的社区论坛,从来不会拒绝被报料方的重金“公关”,毕竟对他们来说,删帖只是轻轻敲击一下回车而已。

可是,如此轻便的敲击一下回车,帖子倒是删除了,却断掉了老百姓的一条投诉之路,也会让暗黑龌龊的勾当继续存在,不仅将继续造成恶劣影响,也会让蒙受不公对待的老百姓更加激愤,时间一长,没准是会出更大问题的!

从这个角度来说,论坛删帖的行为,无疑也成了为害一方者的帮凶,扮演的是真相扼杀者的角色,同那些做假新闻、搞选择性报道的媒体一样可恶。

正因为有删帖的举动,潘浩对这件事更是上心,开始在网上收集更多有关崇茂化工及其周边村庄的信息,试图从中发现一些有价值的蛛丝马迹,进而向上级申请,到现场实地打探采访。

这项工作刚做了不到一小时,他便接到了钟同德的召唤,让他去办公室有要事商谈。

放下手里的事,潘浩赶来见到钟同德,俩人一番寒暄,聊的都是网络新闻部招兵买马的话题。

“怎么样,有几个合适的人选了?”

“别提啦老哥!集团内的竞聘通知发出去那么久了,就没有一个人主动报名的!”潘浩如实相告,这一点确实让他很意外,因为在他的设想中,堂堂天阳都市报,而且是最热门、最能做大新闻的网络部,应该是很有吸引力的才对,那些有资历有理想的老记者,怎么可能不趋之若鹜呢?

可事实却恰恰相反,不仅没有人来报名,甚至连前来咨询打探的人都屈指可数。

钟同德闻言哈哈大笑:“老弟别着急,这很正常嘛!人都很难走出自己的舒适区,要想放弃掉自己现成的蛋糕,去端一只前途未卜的饭碗,任谁都得掂量掂量。”

他这么一说,潘浩倒也不难理解。那些有能力有资历的老记者,在各自报社的不同岗位上,一定都是做了有些年头的。人家积累下来的人脉关系、口线资源都很丰富,每年通过广告合作等方式获取的提成不菲,又有谁肯轻易放弃呢?

从这个角度来说,在如今的许多记者们眼里,果然还是金钱比新闻理想更重要啊!潘浩暗暗感叹着,却也不得不接受这一现实。

眼看潘浩一脸无奈,钟同德安抚道:“没关系,内部竞聘不行,咱们不还有社会招聘么?我听集团人力部蒲总说,你那边约下的面试就已经有几十个了,你手上事情这么多,应付得过来不?”

潘浩略显怨念的看了他一眼,心想:我应付不过来,难道你就能派人帮我不成?我想要小薇姐,你也能点头答应吗?

口中道:“应付不过来也得尽力啊,可不能再忙中出错,把像林素素那样的人给招进来啦!”

一句话让钟同德略显尴尬,笑道:“你小子,这是还在记恨老哥我啊!”说话间,他伸手从抽屉里掏出了一只文件夹:“喏,那就让老哥我来个将功补过吧!这里有个很优秀的年轻人,我推荐给你,相信你会满意的!”

潘浩这才恍然大悟:敢情你兜兜绕绕这么一大圈,就是想帮人走后门啊!呵呵,到底是谁有这么大排面,居然能把后门开到天阳都市报社长这里来?

打开文件夹,赫然见到一份简历。这是一个小伙子,长得倒是一脸书卷气,名叫陈秋实,今年24岁,西川崇元市人,同样是重点大学毕业,之前一直在崇元日报社工作。

从履历上看,小伙子学历够格、从业经验也挺丰富,完全达到了这次社会招聘的筛选标准。再翻阅附在简历后的一些作品,潘浩大致阅读一番,觉得小伙子的文笔犀利、采访写稿功力扎实,确实像是个扎实做新闻的人。

可问题是,自身素质完全够格的他,为什么非要来走这个后门呢?

合上简历,潘浩忍不住提出了内心的疑问。

钟同德闻言淡然一笑:“这不正好证明了人家对你这个网络新闻部极其看重,生怕错过这次机会吗?”

这么一说倒也说得通,潘浩点点头,应道:“既然老哥打了招呼,那我就也请蒲总那边安排他过来面试喽!”

钟同德只当他是在开玩笑,呵呵笑道:“行,面试的时候你可得把好关,别让老哥我失望啊!”

这番暗示嘱托让潘浩百感交集。一方面,他深知这是钟同德在给他面子——堂堂社长要安排一个人选进来,还如此低声下气的给你打招呼,貌似是在征求你意见,这是给你多大的脸面啊?

另一方面,他又有点耿耿于怀:之前他可是保证过让我全权负责招人的,现在又给我来这么一出,莫非是对我也不放心,怕我有一天也像许望山一样“背叛”他,要给自己留个后手,所以才往我这个新部门里安插点自己的眼线?

正文卷 第201章:触及底线

面对潘浩的复杂神情,钟同德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意,点上一根烟,稍加犹豫后,开口说道:“其实这个小伙子不是我的关系户,我之所以推荐给你,是想卖个人情,老弟你可别想多了!”

潘浩颇觉意外:“噢?让老哥你卖人情,对方想必来头不小吧!”

钟同德一脸苦笑,摇头道:“老弟你不是不知道现在集团的形势吧?上面那位成天盯着各家报社,我要是不好好笼络着下头这帮人,迟早也会被他给架空。”

一边唏嘘不已,他也一边感激道:“说起来也是多亏老弟你给我争脸,让我还有和跟他抗衡的能力。你是不知道,政法报、财经报的社长都被逼得走投无路跳槽了!我老钟辛辛苦苦在集团干了这么多年,可不想落得个落荒而逃的下场!

“呵呵,你可能会觉得,难道除了跳槽就没有别的出路了吗?我一开始也这么认为,不过现在看来,这位蒋总的野心大得很啊,眼睛里容不得一点沙子,我为了争取空间跟他斗成这样,万一最后斗输了,难道我只是认输服软他就会放过我吗?”

听他这么一说,潘浩才意识到,眼下集团内的斗争形势早已升级,而那位表面上儒雅和蔼的蒋如柏,暗地里的招数用得可谓是炉火纯青,并且已经取得了极大成效。

如果把整个集团看作是一张地图,把下辖的各家报社看成是一块块的封地王国的话,此时的蒋如柏已然拿下其中的大片疆域,正在对天阳都市报这块“京畿之地”展开围剿与渗透。

如此岌岌可危的局势,钟同德不得不警惕。从他的语气中,潘浩甚至能感受到他有一丝慌乱。

在这种慌乱之下,钟同德采取一些必要的措施,对下面的这帮中层领导进行笼络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可问题是,这次给人开后门,他想要笼络的人是谁呢?

话匣子已经打开,钟同德倒也没有再隐瞒什么,而是直接揭晓了谜底:“跟你直说了吧,这个陈秋实,其实是要闻部主任许望山的关系。”

“许望山?”潘浩有些意外:这俩人不是已经撕破脸了么?怎么现在又开始操作起这种事来了啊?

钟同德笑着点头:“不错,因为上次网上天阳项目的事,你们俩多少算是有点过节,而老哥我呢,为了助你一臂之力,也确认是让老许他吃了个哑巴亏……”

他努力语气中立的解释着:“所以啊,还是希望老弟能够理解,我之所以答应他,一方面是想缓和关系,免得他一头倒向蒋如柏,另一方面嘛,也是想借机修复一下你们俩之间的关系。大家同在一个报社,现在又都是平起平坐的部门主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宜搞得太僵嘛!”

说着,他还不忘强调:“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条件都是这个小伙子能力足够,最终还得以面试结果为准,就像我一开始说的,决定权都在老弟你的手上,呵呵……”

听钟同德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潘浩心里好笑:决定权在我手上?可你老人家讲了半天,我还好意思拒绝么?一旦拒绝,那可就是和老哥你的前途过不去啊!

心里算是有了底,他笑道:“老哥放心,这件事我会有分寸的,保证让你和许主任都满意。”

有了他的保证,钟同德终于松了一口气,心满意足的抽完最后一口烟,悠哉哉的摁灭了烟头。

这时候,潘浩心念一动,好奇问道:“老哥,你说咱们这么做,也算是给许主任释放善意了吧?”

“那是当然,老许这个人我还算知根知底,虽然当初有些不愉快,但至少跟蒋如柏比起来,我还算是他的老相识,只要关系打点得当,他还是可以为我所用的。”钟同德踌躇满志的分析道。

潘浩嘿嘿一笑:“那这么说来,要闻部被老蒋策反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了呗?”

钟同德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你小子兜圈子想说啥呢?该不会是……”稍加思索,他一拍大腿,笑道:“敢情你是还惦记着你们小薇主任啊?”

笑过之后,他很快便恢复了严肃,一本正经的劝道:“老弟,别怪我多嘴,身在职场,你可不能有这么明显的软肋,如果暴露得太明显,迟早是会被人利用的,你明白吗?”

这么一说,意味着钟同德已经将自己完全看穿。潘浩脸上微微发烧,喃喃道:“钟……钟总,我只是想请小薇姐来和我一起管理部门,把工作做得更好。”

这番场面话说得多少有点心虚,也听得钟同德哈哈大笑。

“得了吧!你小子那点心思,我还看不出来吗?”他得意笑道,“你应该也能猜到,田小薇是我安插在要闻部的一颗棋子,许望山没有完全倒向蒋如柏,也有她的一份功劳。现在我还没有完全收服老许,贸然撤掉田小薇肯定是不行的。你啊,就死了这条心吧!”

面对钟同德如此露骨的解释,潘浩百感交集。毕竟这意味着社长对他无以复加的信任,但与此同时,他也能感受到钟同德的冷酷无情:活生生的一个人,被他当成“棋子”,还能如此轻松的直接说出来,那在他眼里,我是不是也是一颗棋子呢?

“可是钟总!”正所谓关心则乱,一心为田小薇的处境担忧的潘浩,情急之下连称呼都变了,追问道,“小薇姐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更清楚啊!她一心只想着做新闻,对人事斗争这些从不关心,你把她放在要闻部当制衡棋子,有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或许……或许她根本就不乐意呢?”

听到这样的逼问,一向乐呵呵的钟同德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了,本来从烟盒里刚掏出的两根烟,此时也顺手塞了回去。一把将烟盒拍在桌上,他眼神冷峻的和潘浩对视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老弟你记住,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如果事事都由着自己喜好和性子来,是没法成大事的!”

认识这么久以来,在潘浩的印象中,钟同德一直对他客气有加,一方面是因为他的特殊背景,另一方面也是由于他的能力突出。他的这两大特质加在一起,这些日子为钟同德带来了莫大的好处,说起来,这才是人家社长大人对他和颜悦色、称兄道弟的根本原因啊!

可现在呢?他的一番试探,似乎是无意中触碰到了钟同德的底线——这位社长先生,不仅工于心计,而且还有着极为强势的控制欲,但凡干涉他的想法与决策,势必会引来他的翻脸。

恍然间,潘浩心头生出了“伴君如伴虎”的感叹,同时暗暗嘀咕:是啊,在这社会混着,多少都有点身不由己,可真的就一点喜好和本性都不能保留吗?如果凡事都被形势逼着走,抛开憋屈不说,就算最后真的“成了大事”,难道就很值得骄傲了?

心里发着牢骚,和钟同德之间的气氛闹得有些尴尬,潘浩识趣的没有继续纠缠,而是找了个理由,拿上了陈秋实的简历,第一时间从社长办公室退了出来。

次日,按照此前的安排,潘浩需要紧锣密鼓的对几十名通过筛选的求职者进行面试。由于其他人都有事要忙,他这个新官上任的部门主任,只好独自应付这样的场面。

三十几名求职者,每个人其实只有几分钟的表现时间。潘浩一丝不苟,认真的听取他们的自我介绍,听他们对新闻媒体事业的看法,对互联网发展的见解,同时也不忘考验他们的采访基本功和写稿能力……

一上午的“海选”下来,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人选,顶多也就寥寥一两人。这让他多少有些失望,因为在他的计划中,新成立的部门要想运转自如,至少需要补充四五名新鲜血液。

时间到了下午,走进面试间的第一个人,潘浩一眼便认了出来:哟!这不是许望山的关系户么陈秋实么?

小伙子看起来比简历照片上要精神,穿着一身考究的正装,进门后彬彬有礼的问好,然后恭敬的呈上了自己的简历和作品,得到潘浩的允许后,这才十分得体的坐了下来,微笑着静待面试开始。

如果不是因为“关系户”这身份,潘浩一定会对他留下不错的印象,可现在呢,一见到他,就难免想起许望山和钟同德的利益交换,进而想起田小薇的处境,这让潘浩颇为不悦。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只得随口吩咐道:“陈秋实是吧?先简单自我介绍一下吧!”

陈秋实应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说道:“我的个人信息和工作经历,简历上其实都写得很清楚了,我就不浪费时间重复啦!就简单说下我对新闻媒体和互联网的看法吧……”

重点大学毕业,有着两年媒体从业经验的他,说起这些来当然是头头是道,某些方面甚至还有自己的独特看法。可以说,陈秋实表现出来的锐气和才智,是出乎潘浩的意料之外的。

“嗯,你说得挺好,没有人云亦云,而是有自己的见解,这很难得。”潘浩尽量客观的点评着,忽然心念一动,问道,“对了,我看你是崇元市人,应该对崇茂化工不陌生吧?”

陈秋实点点头,随口答道:“当然不陌生,我父母都在崇茂化工工作呢!”

潘浩对此颇觉意外,想了想还是问道:“那我问你,你说你身负新闻理想,可如果崇茂化工出现了负面新闻,面对新闻真相和企业、甚至是家庭利益的矛盾,你会怎么选择呢?”

正文卷 第202章:来头不小

“崇茂化工出现负面新闻?”陈秋实本能的反问了一句,嘴里嘀咕道,“会是怎样的负面新闻呢?”

潘浩呵呵一笑,随口道:“化工企业嘛,高危行业,万一毒气泄漏、锅炉爆炸,那可不都是负面新闻么?”

此时的潘浩多长了个心眼。他向陈秋实提出这个问题,本意是想考验一下对方,可网上那污水排放的报料,在他心目中尚属机密,自然不会贸然说给这个年轻人听。

毕竟,陈秋实的家庭和崇茂化工多少有些关联,万一消息泄漏,让对方知道媒体已经留意到了些风声,对以后可能的实地调查采访显然是不利的。

陈秋实点了点头,似乎没有多想,一本正经的答道:“媒体始终是要为公众服务的,如果因为企业的失误,侵犯了公众利益,媒体当然不能视而不见,更不能选择性报道,为了利益和关系去帮犯错的企业开脱!”

听他说得如此义正辞严,潘浩却仍不满意,追问道:“你这些话说得未免也太宏观了,能不能举个具体些的例子?”

“具体些的例子?”陈秋实面露疑惑,不过很快便释然道,“这么说吧,我既然选择了从事新闻行业,就已经打定了主意会六亲不认!就算我爸是崇茂化工的老总,如果企业出了事,一旦曝出来会影响他的前程,甚至让他锒铛入狱,我也不会有半点犹豫,一切以报道真相为重,决不徇私枉法!”

如此“具体”的例子,听起来就有几分赌咒发誓的意味了。不过从小伙子慷慨激昂的眼神中,潘浩还是感受到了他的认真和热血。

不过感慨之余,他心里也在嘀咕:这事儿可笑不?明明是个挺优秀的小伙子,三观也挺正,偏偏求职却要跑来走后门!说起来,他家里到底是啥背景?能够把招呼打到许望山这里来,想来也不会是普通工人家庭吧?呵呵,该不会真像他说的那样,他爹就是崇茂化工的老总吧?

一边任由思绪飘荡着,潘浩一边又和陈秋实闲聊了几句,最后还是老样子,让他回去等候通知。

几乎一整天的面试下来,潘浩聊得口干舌燥,一直到下午四点多,才有工夫来到茶水间喝点东西休息片刻。

说来也巧,要闻部主任许望山就像是在跟踪他一样,前后脚也来到了这里。

俩人有着之前在网上天阳项目竞争上的不愉快,这些天即便迎面碰见都懒得打招呼,开会时也是从不交流,可今天却像是太阳打西边出来,许望山一进门便面带笑意,主动向潘浩笑道:“潘主任好啊,面试挺累的吧?”

潘浩礼貌性的点头应道:“还好,多谢许主任关心。”

许望山又找了些闲谈话题,没两句后终于切入正题,神秘兮兮的问道:“怎么样?有找到中意的人选吗?”

潘浩听出他的弦外之音,猜到他是在打探陈秋实的情况,便索性直接说:“陈秋实这小伙子,履历和表现都不错,我印象挺深的。不过……”

一句转折,听得许望山明显紧张起来:“不过什么?呵呵,潘主任,咱们都是一条战线上的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嘛!如果有什么需要他改进的建议,我可以帮忙转达的。”

如此过分的“亲热”,听得潘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妈蛋,谁和你一条战线啊?你这老家伙可真会套近乎!

不过骂归骂,他还是深感好奇的——这俩人到底是啥关系,能让许望山如此上心?

带着疑惑,潘浩也不讳言:“也没啥建议,就是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么优秀的小伙子,还需要请许主任和钟总来当外援?呵呵,其实只要他正常发挥,通过面试是完全没问题的。”

这番话道出的是他心里的真实困惑,可在许望山听来,却是别有一番解读:呵呵,怪不得这小子深受老钟喜欢呢,这也太会说话了吧!揣着明白装糊涂,拐着弯的把人给夸一顿,到头来不仅卖了钟总和我的人情,还显得他是在公正办事、任人唯贤一样……

有了潘浩的这番“包票”般的回应,许望山显然是松了一口气,笑道:“陈公子优秀是大家公认的,不过他们家老爷子还是不放心,这才瞒着他找到了我帮忙啊!呵呵,现在看来,陈总他老人家是多虑喽!”

这番感叹,许望山本意是想不动声色的透露一把陈秋实的背景。

潘浩果然双目放光,奇道:“陈公子?陈总?”此时他心里不免联想:这个陈秋实,他爹该不会真是崇茂化工的老总吧?我去!敢情他面试的时候说的话压根儿就不是假设?

眼见潘浩“上钩”,许望山欣然答道:“呵呵,潘主任还不知道吧?陈秋实的父亲,就是现任崇茂化工的董事长陈富强!崇茂化工是什么体量的企业,潘主任应该很清楚吧?”

潘浩点点头,心里纳闷:你跟老子说这些,是想暗示我什么呢?

又想:你到底收了人家什么好处,搞得你不惜放下身段来跟老子赔笑脸,求着我收了这人?

许望山看出了他的疑惑,继续解释道:“看来潘主任还不太熟悉报社的运作——咱们这摊子上上下下那么多人,每年的开支用度都是需要进账来支撑的。呵呵,除了你们做的那些项目之外,来自企业的支持当然也很重要。比如崇茂化工,每年就会给报社贡献一大笔的广告费,算是咱们的大金主喽!你想想看,这样的金主开了口,要把他们家能力出众的公子举荐来工作,咱们好意思拒绝吗?”

面对许望山如此通俗易懂的解释,潘浩当然不再疑惑,可心里又冒出了新的问号:这个许望山,看来和崇茂化工的关系不一般啊!那么……崇茂化工违规排放污水的事,他会不会也有所耳闻呢?呵呵,如果他知道此事却碍于关系假装不知道,这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当然,这个疑惑现在只能闷在心里,潘浩没有开口询问,而是打哈哈道:“这么说来,我还有别的选择吗?呵呵,许主任请放心,我潘浩还是识大体的,犯不着跟全报社的收益过不去啊!”

许望山心满意足的嘿嘿一笑,拍着他肩膀意味深长的说道:“潘主任果然是青年才俊、人中龙凤,当初咱俩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呵呵,从今往后,咱们就一起好好的为报社服务吧!”

一番“自己人”的表态过后,他也不忘补充道:“请潘主任放心,陈总私底下和我提过,只要能让陈公子在报社站住脚、发展好,他是不会忘记咱们的人情的,这一点不用我多说,你应该明白是啥意思吧?”

好嘛,看来这里头还有额外的油水好处啊!潘浩微笑着点了点头:“那就请许主任代为转达我对陈总的谢意喽!呵呵,放心吧,以陈公子的能力,干好工作是绝对没问题的。”

“嗯,有你这句话,陈总应该就放心了!”许望山应道,“对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陈总专门交代过,他打招呼这件事,可不能让陈公子给看出来。小伙子志气高、脸皮薄,而且是点了名的想要来你们网络新闻部工作,想的是靠自己的能力实现新闻理想,要是掺和了家里的帮助,怕是会回去和陈总闹别扭呐!”

潘浩闻言哈哈大笑,连连点头道:“好说好说,我还是那句话,他本来就是个挺优秀的小伙子,我即便不冲他的关系也得收啊!”

俩人又是一番场面话,笑谈过后各自散去。回办公室的路上,潘浩心里一直琢磨:许望山和陈富强的关系肯定非同一般,否则对方不可能把自家少爷的前途拜托给他。从他暗示我的话来看,俩人之间肯定也少不了利益往来,不过这里头有没有牵涉污水排放的事,可就不太好说了……

一心想着网上的报料,转过身来又机缘巧合的结识了崇茂化工老总家的公子,甚至还通过许望山搭上了陈富强这条人脉,潘浩觉得这一切决不是单纯的巧合——莫非这就是天意,让我要顺着这条线摸下去,把真相查他个水落石出?

心里涌起一阵冲动,同时做出了诸多推测,一股想要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的英雄情怀在他脑中激荡。

不过激荡过后,一切还是得回归现实。眼下自己手上没有半点直接线索,能够仰仗的网络信源也基本断绝,看来唯一可行的办法,也只能是顺着“天意”的安排,一步步的见机行事了!

打定了这个主意后,给陈秋实的求职大开绿灯便成了势在必行。因为这不仅可以同时满足钟同德的要求、迎合许望山的托付,还能间接卖给陈富强一个人情,为今后搭上线创造机会;更重要的是,这个陈秋实似乎对父辈的私下交易全然不知,将这样一个心怀理想的热血青年收入帐下,或许还有机会为自己培养出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情报员”啊!

正文卷 第203章:齐头并进

顺着“天意”安排,潘浩一步步的让陈秋实通过了面试,最终顺利进入到了他的部门。

同批进入的,还有另外三名来自全国各地的媒体圈熟手——曾在南部都市报供职的调查记者郑安仪,曾在首都经济报供职的记者杨如勋,还有一位曾经在西川电视台工作的记者袁庭芳。

两女一男,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却也都还很年轻,富有激情的同时还具备充沛的精力,而且分别擅长不同的领域,招之能来、来之能战,十分符合潘浩对部门未来的规划。

与他们三位相比,陈秋实的履历就要偏弱一些了。他只不过是在一个三线城市的小报社有过两年经验,虽然同样有着满腔热忱,但在听了他们的介绍后,他十分自觉的选择了低姿态。

对他这种谦卑的姿态,潘浩和其他人都表示欣赏。除了知晓内情的潘浩之外,也没人能看出他的富二代身份。这一点倒是实属难得。

新鲜血液的注入完成,全新的网络新闻部成立,一帮人马也浩浩荡荡的从社会新闻部搬出,搬到了钟同德专门为他们安排的新办公室。

这里不仅拥有宽敞优越的环境,还有着一整套的全新设备。用钟同德的话说,要把这里打造成网络舆论战的特种作战司令部,成为全省媒体的典型。

背负着上级的如此厚望,潘浩一刻也不敢懈怠。这些天,手上的两个项目仍在有条不紊的开展。网上天阳项目经过前期的多篇采访稿件,以及网络上的积极运作,如今已经形成了话题效应,在社交网络上吸引了大批关注,也得到了市委领导们的一致好评。

另一方面,最美老板娘项目通过前期的预热宣传,如今也正式进入了冠名招商阶段。由于这次招商牵涉到报社的年度创收,因此报社上下对此都十分关注。

按照广告部的招商方案,此次招标采取自由报价形式,感兴趣的企业都可以提出各自的报价与冠名方式,再由报社方面商讨敲定中标者。

这天上午,负责协调督办此事的唐君毅找到潘浩,向他汇报招标进展情况。

“浩哥,是这样的,经过筛选,现在有三家企业进入第二轮评标。”唐君毅看上去状态不错,显然已经走出了之前风波的阴影,“一家房产企业、一家商业综合体,还有一家贸易公司。”

潘浩点点头:“这几家具体都是什么来头呢?按照钟总交代,咱们做项目招冠名商,还是得先考量社会影响,可不能找那些有负面新闻、失信行为的企业。”

唐君毅嗯了一声,笑道:“放心吧浩哥,房产企业是蓝鸟地产,西川头把交椅的大公司,也是咱们报社的老客户了,他们的要求是配合评选活动,在报纸和网络上大面积的曝光;还有乐活中心,你也知道,是新城区刚刚开业的大型综合体,正是需要宣传的时候,所以报价还算不错。嗯,这两家企业,都不存在您刚刚说的那些问题……”

唐君毅显然对项目进展做了深入跟进,聊起来流畅自如,稍加停顿后又补充道:“倒是那家贸易公司嘛,知名度要差一些,是做红酒进出口的,跟咱们项目的餐饮属性还比较贴切。这家企业是最近才加入投标的,之所以入围,是因为他们的报价最高。”

潘浩低头看着三份方案上的报价数字,可以清晰的看到,蓝鸟地产和乐活中心的冠名报价,总额也就在200万左右,可这家名为“立诚商贸”的公司,报价竟然达到了350万!

不仅如此,简单翻阅立诚商贸的方案,潘浩还注意到一点,他们对品牌露出、登报宣传的各种细节要求也是最简单的,和另外两家比起来,甚至显得有些不专业。

“唔,花这么多钱冠名,方案却做得这么草率,呵呵,我真挺为这家公司老板着急的,有钱也不能这么造啊!”合上方案,潘浩打趣道。

唐君毅也是好笑:“我其实也这么想,不过咱们的主要目的是给报社创收,何必为他们考虑那么多呢?其实他们报价高,也就是想和更知名的企业竞争吧,至于方案简单嘛,也只能理解为他们是新公司,经验比较欠缺喽!”

这么一说倒也说得过去,潘浩点点头,嘱咐道:“我这边没什么问题了,如果能保证投标企业是干净的,那当然是报价越高、操作越简单越好!”

有了主任的指示,唐君毅一脸笑意的领命离开了。他当然有理由感到兴奋,因为只要这350万的单子一签,作为项目策划人和主要执行人的他,很快便能从中获得一笔不菲的提成。

提成的金额,或许能比得上他好几年的工资。这一点,也正是许多记者疏于采访报道,而热衷于经营项目的重要原因。

同样在网络部,刚刚入职的陈秋实则还处在新鲜期,每天都在试图通过网络找寻更多线索,实现他“做大新闻”的梦想。

下午三点过,在外跑了大半天的他风尘仆仆的赶回办公室,第一时间找到了潘浩汇报情况——早在清晨时,他在网上找到了一条某火锅店回收老油的报料,请示潘浩后被派实地采访,看起来现在是有收获了。

“潘主任你看,我拍到他们滤油的视频啦!”一开口,陈秋实便直接亮出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两名穿着火锅店制服的男子,正在对一只盛满食物残渣的火锅进行过滤,将滤好的油装入另一只容器中,再加入一瓶不明液体后,油体重新变得透亮清澈……

毫无疑问,这便是这家火锅店回收老油的铁证!潘浩对此表示惊讶,奇道:“你是怎么办到的?”

陈秋实嘿嘿一笑:“我中午假装去吃火锅,然后找了个机会潜入后厨,装了一个小东西。”他一脸得意的摆弄着一只黄豆大小的物件,介绍道:“喏,这可是我高价从国外买来的无线摄像头,找对位置贴好就能长时间发射信号到我手机,还不容易被对方发现。”

潘浩情不自禁的冲他竖了个大拇指,笑道:“为了工作,你可真舍得下本儿啊!”

心里则感叹:这年头有理想抱负的青年,如果再有优厚的家底,实现起来果然是事半功倍啊!陈秋实这小子,打定了主意不想靠老爹的关系,可转头却用的还是老爹打下的家底,这算不算是一种讽刺呢?

眼看潘浩面露欣喜之色,陈秋实大受鼓舞,喜道:“那这个稿子……”

潘浩摆了摆手:“铁证如山,没啥说的,把各方的声音都采访到吧,把话题带起来,让这件事能够引起有关部门重视。”

有了潘浩的手把手指导,陈秋实也挺争气,当天出来的稿子便极具看点,并在第二天占据了大幅版面,一经见报和网络传播便迅速引发连锁反应,形成了一场火遍天阳的大讨论。

普通消费者借机呼吁食品安全要加强监管,还有人关心那些神秘药水的来路,政府主管部门则展开行动,对涉事火锅店进行了一番彻查,并随机展开整个行业的专项整顿。至于当事火锅店,因为在接受采访时的狡辩抵赖,在真相被拆穿后,自然是信誉扫地,直接被弄得关张大吉……

进入报社短短几天,一出手便搞出如此阵仗,陈秋实可谓是一鸣惊人。在他看来,这不仅意味着他的个人成就,更践行了他那“为民求真相”的新闻理想信条。这让他踌躇满志,憋着劲的想要再接再厉。

总之,新部门的工作渐渐开始步入了正轨,潘浩这个主任当得也还算得心应手。没几天后,最美老板娘项目的招商签约完成,立诚商贸如愿中标,项目也即将展开正式的评选与炒作。当然,最重要的是第一笔的350万冠名赞助,潘浩算是帮报社给落袋为安了。

另一方面,陈秋实也没闲着,靠着他那些不知从什么渠道搞来的高科技设备,他简直就成了暗访之王,不断的为一些网络上曝光出来的负面事件找出“实锤铁证”,在接连发表大稿件的同时,也逐渐在圈内闯出了点小名气。

一切都让潘浩安心,而唯一令他放心不下的,当然还是崇茂化工的那则报料。在上次网络论坛删帖后,他一直关注着类似信息,可这么长时间过去却是毫无收获。这让他越发感到好奇:这帮人到底是使了什么法子,才能堵住那么多受害人的嘴呢?

他打定主意,一定要找个合适的时机,到崇元市实地探访一番。

这天忙完工作回到家里已经是深夜,他从小区速递易里取到了一只发货地为崇元的包裹。这并不是他网购的商品,因此才令他倍感好奇。回到家打开一看,箱子里装着的却是满满的一堆土特产——崇元市资源贫瘠,能够拿得出手的大概也就只有土产了。

可问题是,这些东西是谁送来的呢?

稍加查找,潘浩很快便找到了一封书信,信封上赫然写着“陈富强”的大名……

正文卷 第204章:提货券

陈富强?这不是陈秋实的董事长老爹吗?他神秘兮兮的寄个包裹过来,里头还带封信,这是想干嘛?

带着好奇,潘浩拆开信封,看到的却是一封打印的信件。陈富强在信里对他各种感谢,说承蒙他照顾提携,让陈秋实能在短时间内干出成绩,为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迈出坚实一步;并且拜托他在今后的工作中,对陈秋实进行更严格监督培养,促使他成为一名对社会有贡献的媒体人……

总之,陈富强保持着一名商人的小狡猾,同时也有一名国企负责人的“官味儿”,整封信里的遣词造句都四平八稳,内容也完全都是场面话。如果不是对他的第一印象不太好,潘浩只会觉得他是个望子成龙的普通父亲。

为什么说说他还有些“小狡猾”呢?原因很简单,在信件末尾,陈富强说得很清楚:“为表谢意,特意送上一些崇元土产,还望潘先生不要嫌弃。这些土产适合制作下酒小菜,陈某妄测,相较白酒,先生或许更喜欢富有情调的红酒,特意奉上一张红酒提货券,聊表心意……”

果然,这位财大气粗的董事长亲自出面致谢,礼物的分量绝不仅仅是一点土产那么简单!

为了掩人耳目、照顾影响,同时规避一些政策上的风险,他很有心计的选择了提货券这种特别的谢礼。

潘浩从信封中抽出那张印刷精美的卡券,只见上面赫然印着“立诚商贸”的标志,卡券正面标注称,凭此券可以到该公司任意门店提取某品牌进口红酒两支。

潘浩对红酒没有研究,不知道这两支红酒的价值,不过相信以陈富强的手腕,这份谢礼的分量决不会轻,心道:奶奶的,我可得当心点,收了这家伙的礼,万一金额超了标,他要是哪天落马了,可别把老子给拉下了水!

心里琢磨着改天去打听下这红酒的价值,他将包裹小心收拾好,这才匆匆洗漱躺下。一边洗漱,脑子里还闪过另一个感叹:说来也巧哈,这个立诚商贸刚刚大手笔赞助了报社活动,转眼我就收到了他们的提货券,呵呵,看来他们的推销搞得不错,连远在崇元市的陈富强都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带着这张提货券,潘浩打电话询问了立诚商贸的门店地址,选择了离家最近的一家,这便上门前去咨询。

来到店里出示了提货券,店员很快便面露难色,致歉道:“不好意思,先生,我们公司刚刚成立不久,有些商品的库存还不完善,您要的这种酒现在暂时没货呢!”

“噢?”潘浩挑了挑眉毛,摆手道,“那没关系,你就告诉我这两支酒能值多少钱吧!”

店员一听这话,立刻露出了会意的笑容,低声道:“先生,这种酒是法国进口的,年份也比较好,两支酒的话总共价值是10万块左右。如果先生愿意的话,我们门店可以以9折的价格回收这张券,不知您意下如何呢?”

哟!敢情猫腻在这儿呐!潘浩瞬间明白了过来:这什么提货券啊,明明就是一张代金券嘛!陈富强肯定是知道这猫腻,故意拿提货券来掩人耳目,表面上说是给我送两瓶酒,其实不就是在变相送我9万块钱吗?呵呵,这一招可真是够高的!

弄清了陈富强的用意,潘浩当然不敢贸然将提货券给兑现了,笑道:“不用了,我还是等你们有货了之后再来取酒吧!”

小心翼翼的将提货券收好,来到单位上班,电梯里正好碰见了许望山。

许望山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见到他也是笑吟吟的,招呼道:“潘主任早啊,今天又打算干什么大稿子呢?”

潘浩呵呵一笑:“许主任,您就别这么恭维我啦!我们再怎么折腾,跟你们要闻部比起来,不还是在小打小闹么?”

在其位,不仅要谋其政,某些时候也得说些这种违心的客套话,这个道理潘浩心知肚明。

许望山见他态度谦逊,心里甚为满意,笑道:“潘主任太谦虚了,我可听说啦,你们部门个个都是精兵强将,比如陈秋实那小伙子吧,最近风头就很盛嘛!”

“嗯,那是他肯拼肯干肯动脑筋,天赋也很不错。”潘浩随口应和着,“说起来,还要感谢许主任荐贤举能呢。”

许望山连连摆手:“不不不,这可都是你潘主任慧眼识珠。呵呵,我可听说了,陈公子工作顺风顺水,陈总那边也开心得不得了,一直说要好好感谢潘主任呢!”

他这么一说,潘浩心里难免嘀咕:这家伙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噢,对了,陈富强托人帮忙,卖他人情的可不止我一个,我这儿拿到了几万块的提货券,他许望山多半也有份啊!呵呵,他这么意味深长的和我提这事儿,莫非是想帮忙打探我对礼物满不满意?

为了暂时维护和陈富强方面的“亲近”关系,潘浩很快露出一副满足而会意的笑容,咧嘴道:“嘿嘿,陈总真是太客气了!我不过是做了点分内的事,他老人家居然那么有心,又是选土产又是写信的,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如此一说,当然是为了表明自己已经收到了礼物。不过话里没有提到红酒提货券的事,自然是为了谨慎起见。

许望山见他言谈滴水不漏,心里暗叹他聪明,口中说道:“潘主任也要理解陈总为人父母的一番心意,给他老人家一个表现的机会嘛,哈哈!”

潘浩点点头:“是啊,可怜天下父母心!对了,还请许主任代为转告陈总,我这边一定好好培养陈公子,绝不辜负他老人家的厚望!”

这番表态,目的当然就是为了迷惑对方了——既能委婉表达自己对礼物很满意,又暗含着发展长线关系的意思。

许望山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欣慰不已的拍了拍他肩膀:“很好,潘主任果然是聪明人,我一定转告陈总,告诉他给陈公子找了个最佳导师!”

俩人一前一后从电梯出来,总算是结束了这段信息量巨大的对话。

潘浩心中那团疑云再度升起:这个许望山和陈富强的关系看来是真不一般,而从陈富强的出手来看,屁股多半也不太干净,俩人混到这种程度,要说没有点不正当的勾当,说出来恐怕没人会信吧?

哼哼,如果网上崇茂化工的报料属实,只要真相大白,陈富强必然在劫难逃,到时候这许望山岂不是也要受牵连?

顺着这个思路,潘浩心头不禁一振:对啊!如果许望山因为这件事栽了,钟总大可以在要闻部另外扶持一个自己的心腹上去,那小薇姐岂不就能安然脱身了?

虽然这个圈子兜得有点远,而且似乎不是他眼下最该关切的问题,不过满心想要将田小薇拉到网络部的他,自此也对这事留了个心眼。

中午吃饭前,潘浩收到了田小薇的午餐邀约。俩人找了家安静的餐厅坐下,各自点了餐后,田小薇幽幽叹道:“你还想我到网络部吗?如果想的话,那可得抓点紧了!”

潘浩闻言一怔:“发生什么事了?”

田小薇也不讳言,无奈笑道:“我听集团人事部蒲总说,上头正在研究给咱们报社增设一名副社长,分管要闻、社会、网络三个部门。”

“什么?增设副社长?”潘浩大吃一惊,压着嗓子猜测道,“这该不会又是蒋总的新招数吧?”

田小薇不置可否的苦笑一声,喃喃道:“谁知道呢?反正这么一来,就又等于在老钟下头埋了一颗地雷啊!”

潘浩对此深表赞同:“是啊,目的都是分化权力,为架空钟总埋伏笔。可是……他们这么搞,钟总就没法反对吗?”

田小薇摇了摇头:“我和你想的一样,不过永琪告诉我说,这个副社长的增设之所以势在必行,是因为要给某位劳苦功高的人嘉奖!换句话说,给老钟埋的这颗雷,名义上只是集团给某位功臣的犒劳而已。你说说看,这样的理由,老钟可怎么拒绝?”

“什么劳苦功高,哪个功臣啊?”潘浩急不可耐的问道,“谁的面子这么大,蒲总有说吗?”

“呵呵,还能有谁,当然是咱们的许主任喽!”田小薇撇了撇嘴,“所以我才提醒你啊,要想让我脱身,时间可不多了!等他荣升副社长,老钟铁定会让我顶上主任的位置,直接把我推到前线和他对战,真要那样,倒还不如杀了我呢!”

许望山?荣升副社长?我靠,怪不得早上看他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呢!

潘浩暗暗感叹着,心里的疑惑仍旧没有解开:“可是……他凭什么啊,之前不是已经和钟总和解了么?怎么就又忽然‘劳苦功高’,要去当蒋总的排头兵了?”

田小薇叹息一声,解释道:“很简单,人家为集团默默奉献多年,不仅有好的作品,还能为集团创造不错的效益。比如最近这次,你手上的那个项目,据说冠名的350万背后,就有他的功劳呢!”

正文卷 第205章:立诚商贸

田小薇带来的这个消息,对潘浩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立诚商贸冠名最美老板娘项目的350万合同,他一直以为是自己这个新部门的“开门红”,也是自己为报社和集团真正创造的第一笔像样的收益。

可现在呢?这背后居然有许望山的运作,而且看起来,人家还直接把头功给夺了去,以至于都要领受副社长的升迁任命了!

娘的,怪不得这家伙前一阵笑嘻嘻的说我俩是一条战线上的人,敢情这一条战线说的不是钟总,而是这一笔冠名合同啊!

一时间,一股强烈的被愚弄、被利用的羞愤涌上潘浩心头,脑中闪过许望山的无尽心机:这个姓许的,这是在步步为营、层层设套哈?

呵呵,他先去找钟总推荐陈秋实,这算是故意示弱求人吧?这一招够妙的啊,既帮人把事情办了,让陈家欠了他个大人情,还让钟总误以为他有被招揽的可能。

可实际上呢?人家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假装投靠了钟总,实际上却是在为操作我的项目冠名合同铺路——有了钟总的默许和庇护,他当然更方便施展拳脚,只需要适当牵线搭桥,这笔大合同最终签成,头功可不就成了他许望山的了么?

果然,见到潘浩一脸疑惑,田小薇也进一步解释道:“听说他和立诚商贸的老板关系不错,向对方极力推荐了一把你的项目,正好对方公司刚成立也继续宣传,所以就一拍即合。这笔单子被他促成,蒋总那边当然欣赏不已,至于老钟嘛,看在进账的份上,当然也没法无视他的功劳。所以……这次升迁应该是势在必行喽!”

潘浩至此只有苦笑叹道:“这家伙可真会来事儿啊!看来是上次在网上天阳项目上输给了我,心里一直记恨着,这是在找机会对我下手呀!”

可不是么?许望山这么一通运作,等于是让潘浩成了他的垫脚石,屁颠屁颠的签下了合同,一把将他推上了副社长的宝座;到头来呢,等潘浩知道真相时,也没法改变任何事实,毕竟合同都已经签了,项目也眼看着就要正式开始执行……

说实话,这种被利用后,偏偏还无力反转摆脱的处境,着实令潘浩如鲠在喉,心里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升迁势在必行么?”他若有所思的念叨着,脑中开始推演接下来的局势演变,“事情到这地步,钟总应该可以把他看清楚了吧?”

田小薇摇了摇头:“看清楚又怎么样?许望山功劳在身,老钟也没有理由反对啊!只能吃这哑巴亏。”

“这亏可吃不得!”潘浩说得斩钉截铁,“你刚刚不说了么,许望山升了这副社长,分管的可是要闻、社会和网络三个部门!咱们网络部可是钟总手里的王牌,就这样被安插个人来‘分管’,且不说他会不会被架空,我们的工作还能保证自主运作吗?”

“我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不过现在谁还能有法子阻止?”田小薇撇了撇嘴,“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早点从要闻部脱身出来,到网络部和你一起联手应对,或许以后还有一线生机,否则……”

啊……原来小薇姐考虑更多的不是她个人的处境,而是为了帮我抵挡今后可能的困境?

潘浩心头一暖,满眼感激的看着田小薇,叹道:“小薇姐,我想过了,不到最后一步,我还是想再搏一把,看看有没有机会反转局势吧!不然真到了那一步,我俩的日子可能就都不好过喽!”

这顿午饭,田小薇吃得忧心忡忡。她没有追问潘浩的想法和计划,只是一心想着要和他共同对敌;当然,潘浩也没有具体细说,此时他的心绪有些凌乱,总觉得许望山的计划不可能天衣无缝,可要想一眼找出破绽来,又有些强人所难……

整个下午,潘浩都在琢磨这件事。他将许望山最近的言行通通梳理了一遍,不断换位思考,试图能把握住对方的心理状态。

很明显,在这漫长而残酷的职场升迁之路上,许望山的目标和大多数人一样,那就是权钱兼收。

为了权钱二字,他当然会去拓展人脉,结识陈富强或是立诚商贸老板这样的金主,在关键时刻为他所用,为他在追求权力的路上助推一把。

作为回报,他一定也少不了利用自己手上的权力或资源,给对方这样那样的好处。

双方各取所需,这样的互惠关系才能够长久。

只要把准了这一准则,就不难猜到在这样的“互惠互利”中,许望山和这些金主们一定少不了一些违规动作。比如陈富强这种名为送土产薄利答谢,实则是变相现金贿赂的举动。

顺着这一思路,潘浩暗道:如果能找出许望山受贿或者别的违规举动的证据,他这个副社长还能当得成吗?

一想到许望山可能的违规举动,他当然会首先想到替陈秋实“走后门”这件事。不过这种事在社会上实在太过常见,而且他也无法断定许望山是否也收到了同样的“提货券”,贸然捅出来,不仅伤不到对手,还可能把自己给坑了。

毕竟,如今的他才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收了陈富强的礼啊!

既然陈秋实这条线走不通,潘浩自然便会想到这个立诚商贸:说来也怪哈?这家公司刚刚成立,不仅陈富强送礼挑了他们的提货券,姓许的也恰好和他们老板认识,还能劝说他们一把掏出350万来冠名!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利益勾连呢?

莫非许望山是立诚商贸的暗庄股东?莫非这公司的老板是他亲戚?莫非这350万里头,他允诺给对方回扣了?莫非对方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被他威胁就范了……

心头做出了很多猜测,潘浩到头来却还是难以决断:奶奶的,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呢?一旦把这事儿曝出来,不仅集团会少一大块收入,我部门的项目也没法开展下去,我不得被所有人记恨吗?

想到这里,他算是明白了许望山的“良苦用心”:这孙子可真够损的!不动声色的把所有人都带坑里,让所有人都变得屁股不干净,当然就没法再对他横加指责喽!

这时候,潘浩开始庆幸自己提前发现了那则网络报料,进而多留了一个心眼,对陈富强的崇茂化工保持着足够的警惕——换句话说,他现在只是表面上屁股不干净而已,并没有被许望山一步步的拖下水。

带着一丝庆幸,潘浩最终理清了思路。如今摆在他面前的路很简单,就是要想方设法的找到许望山的黑料,而且是让这厮无法辩驳,更无法反咬一口的黑料!

为了实现这一目标,有两个方向可以去尝试,第一是设法查一查他和立诚商贸的关系,看看是否有违规的利益往来——立诚商贸胆敢用提货券的方式帮人套现,摆明了就是以贸易公司为幌子,充当着权钱交易中间人的角色,一旦被曝出问题来,事情闹大了,许望山难辞其咎。

虽然这可能危及自己手下的项目,潘浩认为也值得尝试。

另一个方向,当然就是继续追查崇茂化工的违规排放线索。许望山和陈富强关系非同一般,一旦后者感受到了这条线索的威胁,势必会求助于身在媒体的许望山,到时候俩人露出破绽的概率直线上升,自己或许还能来个双丰收——大新闻做了,大对头也能顺利扳倒,何乐而不为呢?

虽然总体来看,选择第二个方向的风险较低,但潘浩也明白,要想查证此事的难度也是极大的。因此他最终做出两手抓的决断,也是在情理之中。

立诚商贸方面,他只有再次花一笔钱,委托梁洛琪所在的调查公司去暗中查探一番。这可是双方第二次合作了,梁洛琪对此轻车熟路,从中牵线搭桥,联系的都是公司最得力的调查员。

短短一天时间,调查便有了初步的结果。

报告显示,这个立诚商贸的法人代表底细清白,同许望山没有任何直接间接的亲属关系,似乎也没有什么官方背景,从履历上看也只是个普通的生意人。

不过从这家公司的股东列表上看,就有些值得玩味的——虽然许望山同样不在这个列表中,一长串的大小股东里,也没有半个人和他沾亲带故,不过潘浩却惊讶不已的发现,立诚商贸的最大投资方,竟然是一家名为“崇高实业”的公司!

这个崇高实业公司,表面上看只是一家普通的投资型企业,主营的是地产投资、商业投资,不仅资金雄厚,而且也投资了不少西川知名的企业,貌似没什么反常之处。不过在潘浩看来,最为反常的便是它的背景——此前在对崇茂化工做功课的时候,他清楚的记得,陈富强在多年前上任董事长的时候,便力主拨款组建了这家公司,说是要活用企业资金,为国家创造更大的价值……

换句话说,这个立诚商贸背后的真正大老板,竟然就是陈富强和他挂帅的崇茂化工集团啊!

正文卷 第206章:空手套白狼

立诚商贸的幕后老板就是陈富强!这一发现让潘浩开始重新审视当下的局势,同时也对许望山与陈富强之间的关系做出了更多的推测。

这个陈富强,身为一家大型国企的负责人,要权有权、要钱有钱,为什么还会煞费苦心的去搞投资公司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傻子都知道,一定是为了跳出国企的监管体系,为他中饱私囊创造机会啊!

而从实际执行来看,陈富强的手腕显得更加高明。利用崇高实业这家投资公司,人家不仅有光明正大的正规投资项目,真金白银的在为企业创造效益,为他个人捞取政绩;也有像立诚商贸这种貌似不起眼的投资,创收的前景或许差一些,可却有着不可替代的妙用……

通过调查公司的报告,潘浩大致了解到立诚商贸开业以来的进货状况——这家主打进口红酒贸易的企业,自打成立以来,真正报关进口的红酒商品就少得可怜,总价值不超过百万元。

以这样的进货规模,他们还敢大肆开店,甚至不惜花费350万到报纸上打广告,这是脑子进水了吗?

这就好比一个摊贩,明明手里只有价值一百块的货物,却不惜花费几百块请来一群卖艺人来帮他吆喝揽客。到头来,就算他成功卖光了这些货物,不还是得亏本么?

以陈富强的手腕和风格,会做这种赔本赚吆喝的买卖吗?潘浩不这么看。

呵呵,象征性的进一点货,看来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法子罢了!他暗自好笑:说白了,这立诚商贸根本就不是在专心卖红酒,而是故意营造一种“缺货”的局面,让那些拥有提货券的客人被迫选择“兑现”啊!

可这么做对陈富强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

其实只要稍加深思便不难想到,立诚商贸明明手里没有足够的商品,却在大量印发销售提货券,这基本等于是在空手套白狼啊!

还是用那摊贩的例子,人家虽然只有一百块的货,可凭借各种渠道,却卖出去了一千块的提货券;等客人拿着提货券来领取商品时,他只需要坚称缺货即可。

如此一来,客人无非就两种反应:第一,选择等待,等到有货的时候再来提货——针对这种客人,摊贩只需要照方抓药,去进回这一千块的货物即可交差。

而那些不愿等待的客人,或许会退而求其次,选择接受摊贩“九折回收”的方案,拿到九百块现金,交出提货券,双方皆大欢喜。

总的说来,无论是客人做出何种选择,摊贩都会是最终的获利者——如果客人选择等待,摊贩赚取的是一千块货物交易的利润;如果客人选择兑现,摊贩则直接空手套白狼,没有发生任何实质交易,却凭空得到了一百块的利润!

换句话说,这摊贩做的根本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花点钱请人来吆喝助阵也就可以理解了。

当然,要想做成这样的生意,摊贩唯一不可或缺的便是自己的人脉资源。毕竟,没有人会自己跑去花钱买他的提货券,再跑到他的店里去提货,这不等于脱了裤子放屁么?

所以说,摊贩瞄准的真正客户群体,实际上是那些想要掩人耳目送礼的人群!在反腐打击越发高压的环境下,这些人为了求人办事、讨好他人,又不能太过张扬高调,自然会乐意选择这样的方案。

花钱买下一张提货券,送起来轻便隐蔽,对方收起来也不操心,更不涉及任何现金往来,可以说是非常安全了。

如此一来,这个摊贩便充当了一个中间人的角色,赚的就是送礼人礼金里10%的抽成啊!

想到这里,潘浩不禁为陈富强的心机击节赞叹:不愧是崇茂化工的董事长啊,真是太有生意头脑了!这门生意一开,不仅可以方便自己送礼行贿,还瞄准了这块灰色市场,做的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啊!

可以想象,立诚商贸的业务一旦顺利开展起来,靠着这空手套白狼的运作手法,进账的“抽成”将会有多少进入陈富强个人的腰包……

靠着一番推理预测,潘浩算是将立诚商贸的真实面目给看了个透。不过这些想法大多都是他的个人推演,还缺少足够有力的证据,难以用令人信服的方式在报纸上曝光出来。

不过对他来说,这已经算是极大的进展了!

至少根据这些推测,他已经足以弄清许望山拉来这350万冠名合同的核心原因。

陈富强用自家企业旗下的投资公司,重新搭台唱戏搞出了这么一家空手套白狼的公司,既是为了赚钱,也是为了自己方便;这一点许望山心知肚明,再加上他算是帮陈秋实解决了工作问题,为了酬谢他,更是为了宣传立诚商贸的名号,陈富强这350万即便再不情愿也得往外掏啊!

从这个角度来说,许望山应该是狠狠的敲了陈富强的竹杠,迫使对方掏出大把真金白银,帮自己如愿朝着副社长的宝座前进了一大步。

而在潘浩看来,这俩人之间既然可能存在这样的纠葛,他俩私底下的真实关系,估计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他大胆猜测:没准陈富强是一边掏钱一边骂娘,可当着许望山的面,脸上还是得笑嘻嘻的;而许望山呢,多半是胡萝卜加大棒一通忽悠,少不了利用他资深媒体人的招牌吓唬人家吧?呵呵,不知道陈富强一心想要把儿子送进报社,是不是因为受够了许望山的吃拿卡要,想要培养真正属于自己的媒体代言人呢?

当然,这些都只是潘浩的猜测罢了,不过要想求证这些猜测也不难,只需要好好针对立诚商贸搞点事,让消息传到陈富强耳朵里,到时候看看许望山会不会有所行动不就行了?

如果许望山扮演的真是陈富强媒体代言人的角色,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到时候他必然不会无动于衷。而一旦他出手,就有可能露出破绽。

这么说来,潘浩认为有关崇茂化工违规排放的调查可以稍微缓一缓了。由于时间紧迫,他决定顺着立诚商贸这条线继续查下去,验证一把自己的诸多猜测,迫使许望山露出马脚……

那么,谁去跟进调查这件事比较合适呢?潘浩低头沉思,很快便嘴角上扬,脑中得出答案。

还能有谁呢?当然是陈秋实陈公子啊!

这位陈公子,通过这段时间的表现来看,是在极力撇清自己的显赫出身,看起来确实是想通过自己的能力,在媒体圈干出一番事业。

潘浩有理由相信,这样的一位年轻人,面试时说的那“六亲不认”的誓言并不是蒙混过关的豪言壮语。

更何况,让他去调查立诚商贸,也并不是真要他去和他老爹拼个你死我活。潘浩的目的很简单,就是给陈富强传递一个信息——他的这家大有妙用的新公司被媒体给盯上了,要想消灾解难、平安过关,就得想点办法。

那么,有谁能比陈秋实更适合当这个消息的传递者呢?

很快,潘浩将陈秋实叫到了办公室,一番闲谈后,他笑呵呵的说:“小陈啊,你最近的表现大家有目共睹,我也很庆幸能有你这样的新鲜血液加入我们部门。呵呵,我给你透个信吧,我已经在考虑向上申报,请求为你提前转正了!”

一听说有机会跳过几个月的见习期,成为一名正式的天阳都市报记者,陈秋实喜上眉梢,一时间高兴得不知该说些什么。

呵呵,这小子到真的挺实诚,没有沾染半点他那种家庭的油嘴滑舌!潘浩见状暗自嘀咕:我还以为他有个那么会来事儿的老爹,一听说有机会提前转正,会跟我说一大堆漂亮话呢!

“不过呢……”没有陈秋实的漂亮话做铺垫,潘浩的这个转折来得就稍显生硬了,他故作为难的沉吟道,“咱们报社毕竟是全国顶尖的媒体,提前转正这种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

陈秋实闻言立刻点头应道:“嗯,潘主任,我听说这么多年下来,也就您今年被破例提前了一把,我知道,以我的能力和表现,和您比起来差太多啦!”

老实人嘴里说出来的恭维,听着就不像那种明显的马屁那么刻意了,潘浩露出一副受用不已的样子,笑道:“你也别太谦虚,说实话,我觉得咱们身上还是有很多共同点的,这也是我为什么力主招你进来,并且对你委以重任的原因。”

这样的交底,显然是为了给陈秋实打鸡血,这样的领导手腕,潘浩以前人微言轻没机会用,现在尝试用起来,效果倒也十分明显。

陈秋实双眼放光,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潘浩乘胜追击,提议道:“这样吧,我手上有一个网络报料,题材比较敏感,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做。你如果感兴趣的话,就安排你去跟一跟吧,一旦这事儿报出来,我相信你的提前转正就不再是问题了!”

正文卷 第207章:托您的福

诱人的机会摆在面前,陈秋实自然会忍不住追问。

潘浩故作为难的思索一番,这才开口说道:“小陈啊,你听说过立诚商贸这家公司吗?”

陈秋实面露茫然之色,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噢!我是说这名字有点耳熟呢,这不是唐老师那个项目的冠名商么?怎么,这家公司有问题?”

潘浩这么问,当然是为了试探陈秋实,看他知不知道他老爹有这么一家公司。从他的反应来看,这小子应该是不知情的,毕竟这种茫然的反应,要想假装出来并不容易。

其实换个角度来看,也不难推测出这一结果。陈富强可是瞒着他儿子在托关系走后门,如果儿子知道立诚商贸的老板是他,而他又紧接着用这家公司给报社投广告,难道就不怕儿子识破他的用意么?

唔……他不知道这是他老爹的产业,那简直再好不过了!潘浩心里思忖着,这样一来,陈秋实便能放手去查,甚至还有可能回家跟他老爹谈及此事。到时候,陈富强会无动于衷吗?

“是啊!”听到陈秋实的提问,潘浩颇为为难的答道,“有报料说,这家公司涉嫌违规销售提货券,还提供提货券回购服务,我猜这里头应该有猫腻,一旦查个水落石出,必然会是轰动性的新闻,不过……”

陈秋实也是聪明人,很快便从潘浩的语气表情中读出关键信息,接话道:“潘主任是不是在担心,针对他们的采访调查,会影响这次的冠名赞助合作?”

潘浩一脸赞许的冲他点了点头,叹道:“小陈啊,我知道你是有新闻理想的年轻人,一定对我这种顾虑嗤之以鼻。在你眼中,真相永远是第一位的,远胜过其它任何事情,对不对?”

这样一番占据道德制高点的问话,显然是在给陈秋实上价值,激发他的那一腔热血。

果然,陈秋实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不过很快便又解释道:“不过潘主任,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之所以有顾虑,并不是因为你没了新闻理想,而是因为你要在其位、谋其政。”

哟呵?真不愧是国企老总家庭的公子啊,虽然一腔热血得像个中二青年,但这觉悟还是挺高的。

潘浩饶有兴致的笑道:“什么叫在其位、谋其政啊?”

陈秋实一本正经的答道:“您刚刚成为新部门的负责人,唐老师那项目,也算是新部门的第一件大事,不仅影响很大,还能给报社创造效益。可偏偏这次的目标就是这家冠名商,一旦事情闹大了,对方很可能撤掉这笔投资。这不但可能影响项目的开展,还会直接影响报社对您和整个部门的看法……”

听他说得这么头头是道,潘浩忍不住嘀咕:这小伙子不仅踏实肯干,还在局势分析上这么有悟性,假以时日必然成材啊!到时候,他要知道我是在利用他对付他爹,不知会怎么看我呢?

当然,如此远期的顾虑只是在他脑中一闪而过,顺着陈秋实的话,潘浩意味深长的点头道:“你说得不错!所以我一直在犹豫,这件事安排到你手上,会不会也影响到你的前程。呵呵,就怕到时候提前转正泡了汤,还把好不容易到手的工作给搞黄了!”

意料之中的是,陈秋实此时像是把提前转正这事儿给忘了,明显的热血上头,让他脸色变得明显红润起来,双拳不由自主的攥紧,激动道:“潘主任您不用担心!如果那家公司真像报料说的那样,多半就是一张滋生腐败的温床,将它公之于众,那可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和这比起来,我个人的得失又算什么呢?”

谈话进行到这份上,潘浩总算是传递了信息,又进行了足够的煽动,彻底让陈秋实这热血青年上了钩。

“好吧!我也不想视而不见,背负上选择性报道的罪名……”潘浩装出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将自己刚才整理的一些有关立诚商贸的基本信息材料递给了陈秋实。

当然,他有意隐去了公司的股东信息。这么做的原因也很简单:让他慢慢调查去,等他发现他老爹是幕后老板,父子俩少不了一场好戏;可如果一上来就让他知道真相,这冲突估计不会那么强烈,陈富强也不见得会找许望山帮忙,那样可就没法拿住许望山的把柄喽!

眼见潘浩还是秉承正义的追求真相,陈秋实深受鼓舞,郑重其事的接过材料,领命离开了主任办公室。

等他走后,潘浩又开始思考另一个问题:这事儿要不要跟钟总通通气呢?

上次韩玉生的事,没有提前知会钟同德,搞得社长大人颇为狼狈,让俩人的关系变得十分微妙,如果这一次再隐瞒不报私自形式,会不会直接惹恼自己的这棵遮阴大树呢?

可是话说回来,如果现在就去一五一十的汇报,能保证钟同德不会走漏消息吗?

虽然许望山的举动已经暴露了其铁了心投奔蒋如柏的心思,严格说来,此时对钟同德谈及对付许望山,他应该举双手欢迎才对。

不过针对立诚商贸的调查,毕竟涉及报社的一大笔进账啊!在巨额收益面前,背负着营收任务指标的社长大人,还会那么敌我分明吗?谁能保证他不会看在钱的面子上采取折中方案,最后放许望山一马?

越想越觉得风险太大,潘浩最后还是决定继续对上隐瞒下去。

接下来的几天,上至整个报社,下到潘浩的网络新闻部,所有工作都在有条不紊的开展着。

有关许望山升任副社长的传言已经广泛传开,一些好事之辈已经开始了私下勾兑,试图在这位蒋总的新宠面前留下个好印象。与此同时,要闻部里更是风起云涌,不少人都对即将空缺的主任宝座虎视眈眈。

比如许望山的嫡系庄若言,又比如近来风头正劲的田小薇——当然,田小薇惦记主任位置,更多的是其他人的妄自揣度。在他们看来,以田小薇的资历和表现,尤其是她与钟同德的关系,这次必然会和庄若言展开直接竞争,以便为钟同德这一派抢占在要闻部的话语权……

另一方面,潘浩的网络新闻部也没闲着。报社上下都十分牵挂的最美老板娘项目已经正式开始,前几期的报道都已经陆续制作完毕,第一期的内容则已经通过报纸、网络全面扩散了出去。

这天傍晚的编前会上,报社的中高层领导们围坐在一起,讨论的话题自然离不开这一期的策划。

钟同德率先发言,他红光满面的笑道:“最美老板娘项目今天这当头炮打得很好,传统媒体加新媒体的组合拳,内容和形式都十分漂亮!从数据和反响上来看,也超过了咱们的预期效果。呵呵,这个结果报到冠名商那边,对方也十分满意……”

一番陈述过后,他不吝溢美之词的对潘浩赞道:“网络部干得很漂亮啊,继续保持下去,我相信咱们还能通过这个项目,为报社争取到更多的收益!当然,还得注意经验的总结和归纳,只要形成模式化流程,今后咱们不愁没有高质量的项目,不愁吸引不到广告商,不愁会输给对面楼!”

看得出来,社长先生今天心情不错,陈述事实的同时,也再次把潘浩及其部门的重要性强调了一遍。

对此,潘浩当然只能说些场面话谦虚一番。

不过即便他再怎么低调谦虚,如此令人眼红的成绩摆在那里,要想让其他部门的人不羡慕嫉妒恨,显然是不可能的。

以往处处针对潘浩的社会部主任陆定远,在被他死死拿住黑料过后,这些日子老实了许多,不过此时却仍旧忍不住发话道:“潘主任确实很了不起,不过……”他颇为谄媚的冲身旁的许望山咧嘴一笑,继续道:“不过要是没有许副……哦呵呵,没有许主任的牵线搭桥,招来实力强大的赞助商,这项目开展的效果也不见得会这么出彩吧?”

看他一副迫不及待拍许望山马屁的样子,潘浩差点笑出声来,暗道:陆定远啊陆定远,你可真是老子的好队友!

可不是么?虽然传言都说是许望山把立诚商贸介绍过来投资冠名项目,可在正式场合当众给说出来,陆定远这还是第一次呢!

这下有意思了,许望山总得表个态吧?潘浩期待着,一旦许望山承认或是变相承认,今后陈秋实那边的调查有了进展,或是陈富强那边有了反应,看他许望山还怎么给自己洗白!

果然,听见陆定远的这马屁,许望山也没有避讳,只是摆出一副谦逊姿态,笑道:“呵呵,大家都是为了集团、为了报社,能出一份力的话,何乐而不为呢?”

他想得当然也很简单——眼看升迁的消息就要官宣了,到时候必然会提到自己的这份功劳,那自己还有什么好避讳的呢?更何况,当着钟同德等人的面,由自己亲口说出来的滋味,那可比单纯的等候官方宣布来得畅快多了!

许望山话音刚落,潘浩立马像是初次听闻一样蹭的站了起来,难以置信的问道:“啊?真的吗?这个冠名商,居然是许主任帮忙介绍的?”一边说着他一边拍脑袋:“嗨!我还以为我们部门唐君毅有这么大本事,居然能联系上这种规模的金主。真没想到一切都是托了许主任的福啊!”

正文卷 第208章:雪中送炭

潘浩这略显夸张的反应,让许望山做出了错误的解读。

在他看来,潘浩这分明就是在掩饰自己的尴尬。

心道:呵呵,你小子年纪轻轻,资历又浅,靠着背景关系干出点成绩,尾巴就已经翘上天了,又怎么能想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呢?媒体这圈子你才待了多久啊,真以为靠着你那点关系就能畅行无阻了?笑话!

嘴上却呵呵笑道:“潘主任说笑了,我只不过是做了点小事,要想真帮报社把那350万挣回来,还得靠你们把项目做好啊!”

这语气,所有人都听得出来,已经有几分副社长的味道了。

潘浩索性也就装出一副受用的样子,频频点头道:“您说得对,我这边会继续努力的!”

心里则嘀咕道:老子继续努力查死你啊!到时候看你丫还怎么做你的春秋大梦,摆什么官架子!

编前会开完后,潘浩被钟同德给留了下来,叫到了社长办公室。

一进门,钟同德就一声不吭的甩过来一根烟,一屁股坐在办公椅上,没好气的冷哼道:“这个许望山,实在是太过分了!”

潘浩继续装傻充愣:“老哥,您这话是啥意思啊?许主任这次不是帮了咱们一个大忙么?”

之所以这么做,当然是为了持续刺激钟同德——他和许望山的关系越糟,等到后者东窗事发时,他便越有可能采取落井下石的举措,而不是出于各种顾虑选择骑墙观望。

这对潘浩来说相当重要,他可不想在最紧要的关头,失去钟同德这种层面的人物支持。

“帮忙?”钟同德吃惊的盯着潘浩看了半天,“你小子是不是忙糊涂了?没听见最近的那些传言吗?咱哥俩这次是彻底被姓许的给耍了啊!”

眼见潘浩依旧是一脸不解的样子,钟同德倒也有耐心,又给他讲述了一遍许望山的“奸计”是如何开展、如何得逞的。

潘浩发现,钟同德对局势看得还是很透彻的,他很清楚的意识到了许望山的谋划,从给陈秋实托关系走后门的示弱,到暗中筹划“帮忙”招揽赞助商的好意,其实都只是表面工夫,最终目的都是给自己加分,博取蒋如柏的好感,一头扎进蒋的阵营……

说到最后,钟同德恨恨道:“这老小子处心积虑的玩这么一出,真是把我给将得死死的!娘的,现在老蒋全力扶持他,等他当上这副社长,还直接分管报社三个重量级部门,不得处处和我作对吗?”

潘浩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好半天才感同身受的叹道:“老哥,许望山这么做不地道啊!咱们不就是让他少做了一个网上天阳的项目么,他至于这样吃里扒外吗?”

钟同德冷冷一笑:“怎么不至于?这老小子一向野心勃勃,在主任位置上坐的时间久了,却一直没有机会,现在倒好,他是瞅准了老蒋要收拢权力,这时候不赶着凑上去卖屁股,更待何时?”

说到激动处,堂堂报社社长也爆粗口,说了些难登大雅之堂的粗鄙之语。潘浩听得暗自好笑,他知道,这意味着钟同德对许望山已经不满到极点了。

“这么说来,许望山会成为比陆定远更难对付的对手喽?”

“跟他比起来,陆定远算个屁!”钟同德毫不犹豫的嗤笑一声,喃喃道,“陆定远不过是个愣头青,仗着小聪明和不要脸,才被老蒋用来当搅屎棍。可许望山不一样啊,他统领要闻部多年,手上的政界商界关系深厚,要是他真铁了心和咱们作对,报社的很多工作是没法开展的!”

“老哥的意思是,他会拿手上的资源来威胁咱们?”潘浩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这不太可能吧!就算他真做了副社长,不还是要为报社工作么?真让报社工作搞不下去,他能没责任?”

“哎!老弟你想得太简单啦!”钟同德意味深长的叹息一声,“这么说吧,他许望山这次简单的牵线搭桥,就给报社拉来350万的赞助,只要他愿意,他还可以运作更多的企业来投广告、搞合作——有了这些钱,报社的经营任务会变得很轻松;而少了这块收入,所有人的年终奖都会受到影响……”

如此通俗易懂的解释,潘浩算是听明白了:“原来如此!他这就像是带着资源投递叛国啊,反过来还想借着这点资源,把老哥置于尴尬境地,这也太过分了吧!”

钟同德无奈的摊了摊手:“谁说不是呢?如果报社的经营任务完不成,我不仅会被集团追责,还会被所有员工不满,呵呵,老蒋的这一锄头挖得狠啊!”

这时候,潘浩彻底明白了钟同德的处境。身为社长的他,向上要对集团高层负责,每年交出新闻、经营两项任务都合格的成绩单;向下要对报社几百口人负责,每年发给他们足够的薪水和奖金。

而许望山呢?这厮利用多年的资历,靠着报社的招牌,积攒下了丰厚的政商界资源。利用这些资源,他可以轻易的帮报社带来不菲的收益,而最要命的是,这并不是人家的本职工作!

虽然钟同德没有明说,但潘浩可以大胆猜测:看来过去这些年,许望山和钟总虽然有过节,但还是每年都在给报社挣钱啊!嗯,比如陈富强那边,没准就会每年“贡献”一些,否则怎么能盖得住他们企业的那些负面黑料呢?

靠着这些收益,许望山少不了分到高额的提成,虽然职位迟迟升不上去,但实惠一定是没少拿。可现在呢?蒋如柏横插一杠,利用他和钟同德的矛盾,利用他想要向上走的心理,直接将其提到副社长的高位,这背后是否存在俩人的私下交易呢?

怎么个私下交易法呢?潘浩的猜测也很简单粗暴:呵呵,如果我是蒋如柏,就跟许望山明说——我让你当副社长,你给我停手,断掉每年给报社的创收,这样一来,虽然你少挣一点提成,但我就有足够的理由来收拾完不成任务的钟同德了啊!等这厮倒了台,我再设法把你给扶正……

想到这里,潘浩心头一凛:这一招真是够狠啊!钟总现在一定是进退两难,既不能反对许望山的升迁,也很难阻止他升迁后的行动。到头来,没准还会低声下气的向他低头妥协,换取他手上的那些资源。而一旦高层之间出现妥协和交易,最先可能被牺牲的,不就是老子这样的马前卒吗?

短时间内想了很多,潘浩暗叹人心险恶、职场水深。

不过他向来擅长逆向思维——钟总如今处境堪忧,我只要能及时相救,帮他再次摆脱危机,他会怎么谢我?嗯,别的不说,现在我救他,也相当于是在自救吧!真要让姓许的当上副社长,且不说老子有可能被他们当成交易妥协的筹码和牺牲品,单是让他来分管网络部,老子就第一个不答应!

感受到双方剑拔弩张到了这种程度,潘浩认为,是时候向钟同德透露一些自己的行动进展了。

“老哥,你说了这么多,我忽然有个想法!”他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如果咱们能设法在许望山升官之前把他搞臭,他还能威胁到你吗?”

“呵呵,这谈何容易?”钟同德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又像对付韩玉生一样,把他的私生活给曝光吗?可惜,这老小子眼里只有权钱二字,根本就酒色不沾啊!”

潘浩嘿嘿一笑:“他对权钱二字入了迷,不一样会有黑料吗?老哥,你知不知道他推荐过来的陈秋实,其实是崇茂化工董事长陈富强的宝贝儿子?”

钟同德显然是第一次听说,奇道:“有这种事?”紧接着他又释然道:“倒也不奇怪,他和陈富强是多年的朋友了,这些年也从崇茂化工这边,给报社拉回来不少的广告合同呢!人家卖了人情,他帮忙介绍个工作,也算不上是什么黑料。”

嗯?果然不出我所料,许望山真是崇茂化工的媒体代言人啊!只是不知道陈富强这广告费是掏得心甘情愿,还是被姓许的变着花样的要挟勒索呢?

有关崇茂化工违规排放污水的线索,潘浩还是没有在此时提及。眼见钟同德误会,他解释道:“关键不在这里!陈秋实这小伙子进报社后干得不错,他爹很高兴,直接给我寄来了一份谢礼……”

说着,他便将自己收到提货券,并且到立诚商贸门店提货时发现的猫腻说了一遍。

最后意味深长的说道:“我知道这背后铁定有问题,但为了不影响项目,不给报社的经营任务添乱,就暂时没有去查。那提货券我也一直留着没敢动,就想等项目完了再找机会查查看,设法搞他个大新闻。”

这个消息果然令钟同德激动不已,他双眼放光的沉吟片刻,最后却还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可是说到底,这立诚商贸公司就算再有问题,也怪不到他许望山头上啊!我们上哪儿找他的黑料去?”

潘浩闻言又是嘿嘿一笑:“老哥放心吧,只要你点点头,这件事我就放手去查了!我宁肯手上项目砸在手里,也得查出许望山的问题来!我就不信了,他能几句话把人家拉来投下350万,就不知道对方的经营模式有猫腻?只要能查到他知情不报的证据,我看他这个副社长还怎么当!”

正文卷 第209章:如愿以偿

面对潘浩的建议,钟同德颇有一种被雪中送炭的惊喜之感。

“嗯,如果事情真是这样,你这法子倒也不失为一个选择。”他喃喃道,“非常之际用非常之法,要想扭转困局,必要的时候也只能选择壮士断腕了!”

有了社长大人的金口一开,潘浩在调查上便能更加用力了。

事实上,这些天陈秋实每天都在向他汇报进展。从社长办公室回来,小伙子又已经等候多时了。

俩人神秘兮兮的走进主任办公室,潘浩呵呵一笑:“怎么样?今天又有什么新收获?”

陈秋实真不含糊,直接掏出手机:“喏,我今天拿着您给的那张提货券,一连找了几家立诚商贸的门店,得到的都是缺货答复,而一旦我表现得为难,店员便会向我提议九折回购……”

一边说,他一边在手机上播放着这一次次暗访的偷拍视频。显然,为了完成潘浩交代的任务,小伙子又一次动用了他那些价值不菲的设备。

默默的看着视频,潘浩没有发表看法,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

陈秋实有些着急,劝道:“潘主任,有了这些视频证据,咱们应该可以做一篇报道了吧?把暗访的过程客观真实的写下来,足够反映出立诚商贸的问题,足以引起有关部门重视了啊!”

潘浩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不过如果直接将事情闹大,没准会吓到陈富强,让他做出舍车保帅的决策,到时候估计就不会和许望山有什么关联了。这对眼下的计划不利,潘浩不想贸然决断。

便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对方敢这么肆无忌惮,背后一定有着雄厚的背景资源,贸然曝光的话,很有可能打草惊蛇。”故作姿态的沉思一番后,他郑重其事的叮嘱道:“咱们必须得把证据给抓牢,你再想办法挖挖看,查查立诚商贸的幕后背景。”

说这番话的时候,潘浩很清楚的知道,让一个新进报社的年轻人去做这种背景调查,实在有些强人所难。不过话说回来,陈秋实是普通年轻人吗?他老爹可是崇茂化工的董事长,在省内政商界都是响当当的人物,他就不会回去向其求助吗?

嘿嘿,一旦他调查无门,找到他爹开了这口,我就不信陈富强能稳得住!

潘浩默默盘算着,很快也等来了陈秋实的答复。

“您说得有道理,是我想得太简单啦!”小伙子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这就想办法换个角度继续调查去!”

从潘浩办公室出来,陈秋实算是结束了今天的工作——调查立诚商贸的任务持续几天了,虽然有些进展,但都还不足以成稿见报,这也让他难得的一连几天都能准点下班。

从报社大楼出来,他便接到了父亲打来的电话。

电话里,陈富强乐呵呵的表示自己刚到天阳,准备参加明天的一个企业家论坛,今晚想和儿子一起吃饭。

陈秋实欣然应允,随即便打车来到了父亲安排的酒店。

从小到大,陈秋实虽然都锦衣玉食、生活优渥,但对于创造这一切的老爹,却是一直都不怎么亲近。原因很简单,陈富强忙于事业,跟家人总是聚少离多,而且随着儿子越来越大,他的职位也越来越高,随之而来的应酬也越来越多。

在陈秋实的印象中,自己每天放学回家后到洗漱睡觉前的这段时间里,父亲在场的次数简直屈指可数,而且就算他老人家在场,多半也是喝得人事不省后被人送回家,正在家里撒酒疯呢……

从小耳濡目染,陈秋实对传统的商务应酬,对酒桌上的人情往来,对职场上的勾心斗角……对这些他老爹引以为傲的本事却统统不屑一顾,进而对陈富强也从未真正有过崇敬和仰望。

这不像是一个儿子对成功父辈应有的态度。这种状态在陈秋实成功入行媒体后变得更加严重,无论是之前在崇元日报,还是现在在天阳都市报,尽管这背后都离不开陈富强的运作,但蒙在鼓里的陈秋实始终坚信,自己可以凭借自身能力和才华,摆脱父辈“阴影”,避免成为像父亲一样的“俗人”。

正是基于这样的父子关系,陈富强近些年才越发的注重对儿子的关怀。在坐上集团董事长宝座后,他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还做这件事。

这次来天阳参加会议,他本以为儿子会以工作忙会由推掉他的邀约,没想到陈秋实却一口答应下来,这让他兴奋不已,暗叹儿子到了省城大媒体见了世面,亲身感受了真实社会的勾心斗角,总归是会更怀念家庭的温情,对他这个老爸的态度,也终于算是温和了许多……

父子俩这晚在酒店餐厅的一间包厢用餐,周围没有外人。

陈富强笑呵呵的给儿子夹菜倒酒,不时询问着一些工作上的事。陈秋实也有问必答,将自己的一些成绩说给父亲听了。这一来一往的对话之间,晚餐的气氛倒还算是融洽。

饭吃到最后,陈富强端着一杯红酒,心满意足的感叹道:“行啊!我儿子现在是大记者了,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你老爹我以后总算可以不看人家脸色啦!”

陈秋实不懂他所指何意,更不想追问他生意和人际关系上的那些琐事,便默不作声的撇了撇嘴。

本想找个借口抽身离去,脑海中却忽然想起了潘浩交代下来的任务。

调查立诚商贸的背景,这件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谈何容易?我总不可能去跟踪调查他们老板吧?嗯,老爸他在政商两界的人脉充足,不如找他打听打听?

想到这里,陈秋实忽而开口问道:“爸,你听说过立诚商贸这家公司吗?他们的老板是什么人,有些什么背景啊?”

陡然被问及自己新近投资的产业,陈富强本想直接拍胸脯承认,说你老爸我就是它的幕后老板,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这小子,以前不是从来不关心这些么?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这时候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的宝贝儿子如今可是一名记者,而且还是个口口声声说要为民请命、伸张正义的记者!

立诚商贸的猫腻,作为幕后老板的陈富强心知肚明,儿子忽然问及公司背景,莫非是收到了什么线索,想要追查一番?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陈富强最终只能故作茫然的摇头道:“什么立诚商贸?我没听说过。怎么,你是在做什么调查吗?要不要我托人帮忙打听打听?”

陈秋实见父亲一副热心肠的样子,心知这是自己可以仰赖的信源,便解释道:“我们有一条网络线索报料,说这家公司有一些违规行为,性质挺恶劣的,我这儿已经有些证据了,可我们主任说不能贸然曝光,以免打草惊蛇。所以我还要好好查查这公司的后台背景,看看还有没有更大的猛料!”

说着,他再次向陈富强寻求帮助:“爸,你托人帮我打听倒也可以,不过你可得帮我保密啊!这条新闻要是做成了,我没准就直接提前转正啦,可要是搞砸掉,后果可就严重了……”

儿子的恳求,让陈富强左右为难,心里苦道:奶奶的,这是老天在给我开玩笑吗?儿子哎,你要是把新闻做成了,提前转正是肯定的,你老爸我可就惨喽!

嘴上却嘱咐道:“放心吧,这点道理老爸我还是懂的。你小子,做这种调查的时候可得小心点,对方的水有多深你不清楚,万一被人盯上了,小心被打击报复!”他一本正经的沉思着,又说:“我会尽快找人帮你打听,在有消息之前你还是别轻举妄动了,我担心……”

“好的我知道啦!谢谢老爸!”陈秋实懒得听他啰嗦,很快便借口离开了酒店。

包厢内,陈富强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到头来,他唯有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许望山懒洋洋的声音传来:“陈总,近来可好啊?”

“我好得很呢!”陈富强没好气的回应着,“许主任,噢不,许副社长,我有件事情想请教你——你要的冠名赞助我都照单认了,为什么你们还是要派人搞我?”

许望山听得一头雾水:“陈总,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富强一五一十的将刚才同儿子的对话过程复述了一遍,苦笑道:“看起来,许副社长要么是对我陈某人有意见,故意派我亲儿子来整我;要么就是对下属管教不严,镇不住那些不懂事的人啊!”

这番话说得就有些刻薄了,直戳许望山的软肋,讽刺他做事不地道,更调侃他职位不够高、能量不够大。这对还没有正式升迁的许望山来说,无疑是一种莫大的羞辱。

强行按捺住内心的不爽,许望山恨恨道:“陈总请息怒,这件事我认为是一场误会,请您放心,我会想办法摆平的。呵呵,陈总的冠名赞助费可不是白掏的,我就不信有人敢和钱过不去——这句话,不管是当着下属,还是当着我们社长、董事长,我许某人都敢这么说!”

正文卷 第210章:装糊涂

被陈富强揶揄一番后,许望山心里五味杂陈。

潘浩这小子,咋就这么不识时务?他这是想太岁头上动土,显示他自己有多能耐么?还是领了钟同德的命令,故意去查立诚商贸,想给我一个下马威啊?

在他看来,这或许是自己升任副社长前的最后一道坎。只要过了这一关,整个报社、乃至整个集团都将无人再敢和他作对了。

带着这样的信念,许望山在第二天早上的选题会后,专门找到潘浩,来到楼道尽头僻静的茶水间谈话。

“潘主任,刚才会上报的选题都很棒啊!呵呵,真应了那句话——新官上任三把火,您这网络新闻部啊,现在可是咱们报社的头一号喽!”这番略显阴阳怪气的夸赞,许望山说得虚伪无比。

潘浩猜到了他的意图,知道自己调查立诚商贸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他耳朵里,表面却必须波澜不惊,淡然笑道:“许主任过奖啦!都是靠着领导关怀、大家帮衬,一起为报社把工作做好嘛!”

许望山呵呵一笑:“嗯,潘主任真的这么心怀报社吗?”

来了!这么快就要切入正题,老小子看来是被气得不轻啊!

潘浩暗自好笑,脸上却还是一本正经,茫然道:“许主任这话我咋有点听不懂呢?”

许望山撇了撇嘴:“呵呵,都说你潘主任是有省宣背景的红人,来报社就是给自己镀镀金,所以有人说啊,你除了自身政绩之外,根本不在乎报社的业绩和名声,是这样吗?”

“许主任!”潘浩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声音也不由自主的提高了八度,“这玩笑可不能乱开啊!自打进报社以来,我潘浩扪心自问,也算是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了吧,怎么还是有人传这些闲言碎语呢?”

他如此反应,不仅很好的继续扮演着无辜脸,还暗讽了许望山是在乱嚼舌根。

当然,他很快又将话题圆了回来:“许主任,我知道您马上就要荣升了,以后就是我的上级,更是我的分管领导,您今天问我这些,应该是在考验我吧?呵呵,我潘浩向您保证,我只要在报社一天,就会全心全意的为报社服务,绝不敢有二心啊!”

这番话又像是在拍马屁,同时也没有否认自己“有省宣背景”这一点,算是给许望山放了一颗烟雾弹。

听他说着这些场面话,许望山明显有些不耐烦,冷哼道:“潘主任,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故意和我打哑谜啊?我请问你,陈秋实调查立诚商贸的事儿,难道不是你指派的吗?”

“啥?”潘浩打定了主意要一问三不知,反应还得越浮夸越好。因为他算准了一点,许望山一定会首先用报社利益这张牌来施压,只要自己死不承认,对方这张牌就不可能起效。而只有这张牌没打响,这老小子才有可能铤而走险,去做一些足以成为他个人黑料的事。

“你真不知道?你别开玩笑了!你堂堂部门主任,手下人每天在干什么,你会不清楚?”许望山没好气的追问着,说什么也不信这不是潘浩的指使。

潘浩保持着一贯的无辜脸,摊手道:“许主任哎,我再不懂事,也不至于去查自己项目的赞助商吧?就算我不顾报社的350万收益,我也得为我那项目考虑啊!您也不想想,我派人查他们,我能有啥好处啊?”

一席话说得许望山眉头直皱,似乎是听进去了。潘浩趁势又问:“说起来,陈秋实这小子到底捅了啥篓子,怎么就惹得许主任您这么生气啊?”

许望山见他似乎真是不知情,也就只好将信将疑的叹息一声,说道:“哼哼,这位陈公子,说是得到了什么网络线索,正在调查立诚商贸在经营模式上的违规行为……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现在对方已经察觉了,向我抱怨报社不地道,前脚刚收了赞助费,后脚就派人去搞他们!”

颇有技巧的陈述过后,他意味深长的发话道:“潘主任,照这个搞法,咱们可是要得罪客户的!商界的圈子说大也不大,万一报社的名声坏掉了,搞得企业不敢再来投广告,今后影响的可是所有人的饭碗,这个责任谁能负得起啊?”

潘浩算是听明白了:老小子这是在敲山震虎啊!看来他怀疑的不仅是我,也在怀疑钟总嘛!还拿报社的广告收入来威胁人?嘿嘿,不过你再怎么怀疑威胁都没用,老子今天就要装傻到底了!

“许主任,您这担心会不会稍显过头了一点啊?”他打着哈哈笑道,“立诚商贸可是您介绍来的,怎么会有什么违规行为呢?这件事多半是个误会,回头我找陈秋实问清楚,让他不要再乱来就是了!”

这话暗含的意思也十分清晰:别拿大道理来吓唬我,就算真得罪了客户,说到底这锅也得让你个老小子来背——谁让立诚商贸是你介绍来的呢?

许望山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冷冷哼道:“希望潘主任说到做到,这事儿可开不得玩笑!”

潘浩连连点头:“放心吧,陈秋实这小伙子还是挺老实的,一点也不像个富二代。不过他最大的问题就是太理想主义,一心想着公平正义、为民请命这些事儿,他这次瞒着报社私自调查客户,我也正好借机给他一个教训,让他长长记性。”

“呵呵,那就有劳潘主任费心了!”许望山似笑非笑的嘀咕道,“说起来,陈公子的父亲也很头疼他这过于理想主义的毛病,要是潘主任能帮忙给矫正过来,陈总那边想必也少不了酬谢吧?”

说到这里,他有意停顿片刻,冲潘浩特意使了个眼色。

潘浩瞬间明白了:陈富强的酬谢?呵呵,老小子这是在暗示我啊!怎么?觉得我收过陈富强的礼,屁股不干净,提醒我要注意言行么?

果然,许望山接着说道:“对了,上次陈总给的那些土产,还挺合潘主任胃口的吧?”

潘浩继续扮演猪相,憨厚着点了点头,笑容中带着一丝惶恐,演技堪称卓绝。

许望山见状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低声道:“所以说啊,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咱俩现在都是一条战线上的人,潘主任请时刻谨记,不要玩得太过火了!”

说完,许望山便大摇大摆的出了茶水间。经过这次对谈,他完成了自己敲打潘浩的目的,而且从潘浩的惶恐反应来看,他认为自己行动的效果还不错:嗯,希望这小子能识趣一些,尽快让这事儿翻篇吧!否则的话,别怪我许某人心狠手辣!

回到部门,潘浩罕见的黑着脸,还没进办公室的大门便沉声吼道:“陈秋实!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这一嗓子吼得所有人一惊,甚至连隔壁几个部门都清晰可闻。

正在座位上专心查资料的陈秋实一脸错愕,诚惶诚恐的跟随他的脚步进了主任办公室。

“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在私自调查立诚商贸?”还没等陈秋实把门关上,潘浩劈头盖脸的追问便喷薄而出,嗓门依旧大得惊人,听起来显然是动了真火。

陈秋实第一反应肯定是无辜:这事儿不是您亲自安排的吗?

可凭借从小多年耳濡目染积累的悟性,以及前些天与潘浩对谈的回忆,他又恍然警觉:不对!事出反常必有妖,潘主任这该不会是在演戏给人看吧?故意这么大嗓门,不就是想让更多人知道么?

很快,陈秋实做出了判断:这件事肯定走漏风声了,有人问到了潘主任,责怪他得罪赞助商,他身在主任之位不便承认,所以只能把责任推给我啊!

一般来说,在上下级的关系中,下级遭遇这种突如其来的考验,即便反应得过来,多半也会觉得委屈害怕,生怕一旦接茬,就会从此惹上一身麻烦。

不过陈秋实向来无所顾虑,并且对潘浩有着毫无保留的信任——他相信自己只要听凭安排,最终必然会安然无恙。

有了这颗定心丸,再加上他超高的悟性,他很快接茬道:“潘主任……您在说什么啊,我咋听不懂呢?”

“你还敢装傻?你知不知道这么做影响多恶劣?你会毁了我们的项目,你担得起这责任吗?”潘浩依旧夸张的咆哮着,同时对陈秋实使了个眼色,赞许他的反应神速,进而问道,“我警告你,不管你在调查什么,马上给我停手,否则别怪我不留情面!”

陈秋实心中大慰,继续临场发挥道:“潘主任,你不是一直教导我,说做新闻要以真相为重吗?怎么一和自身利益沾上边,你还是妥协了?”他一边说,一边面露失望鄙夷之色,摇头道:“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这语气、这内容,将一个一腔热血的理想主义青年演绎得淋漓尽致。如果不是碍于场面,潘浩都恨不得直接冲他比个大拇哥。

被如此露骨的回怼,潘浩砰地一声猛拍桌子,斥道:“你小子这是要造反啊?你还想不想转正了?”

“有你这样的领导,我就算转正了又有什么前途?”陈秋实毫不让步,冷笑道,“我今天把话撂在这里,就算我丢了工作,这件事我也得查下去!我陈秋实的眼睛里,容不得藏污纳垢!”

放下一句狠话,陈秋实头也不回的开门离去,回到自己工位上,飞快的收拾了一番,接着便径直离开了办公室……

正文卷 第211章:主动破局

与此同时,一墙之隔的要闻部办公室里。

许望山端坐在主任办公室中,对面坐着他的心腹死党庄若言。俩人侧耳听着隔壁传来的争吵声,脸上表情各不相同。

庄若言对潘浩印象极差,刚才听说了自家大佬遇到的麻烦,此时迫不及待的建言道:“山哥,你可别被这小子给骗了!”

“嗯?这话怎么说?”

“你没听说过吗?当初他对付韩玉生的时候,就和那个唐君毅唱过一出双簧,玩的也是当众争吵的套路。”庄若言一副看穿一切的样子,不屑道,“同样的招数玩两次,这也太小看山哥了吧?当您看不穿么?”

许望山对此不置可否,冷冷笑道:“管他是唱双簧也好,是真的吵架也罢,我只需见招拆招,不怕他姓潘的翻出我的五指山!”

这天中午,潘浩饭后在报社院内遛弯,又十分巧合的偶遇了许望山。

俩人站在院内的鱼池边,默默无言的观赏了一会儿满池的锦鲤——被人每日投食的鱼儿们,一见到有人走近就会聚拢过来,张着嘴等候食物,场面蔚为壮观。

许望山很快便借题发挥,笑道:“潘主任,你看这些鱼,拼死拼活就为了抢个好位置,盼着能多吃点东西,才能活得更长、活得更好……呵呵,说起来,咱们和这些鱼还真挺像的,不是吗?”

潘浩听他话里有话,俯身捡起一块卵石,照着鱼群中心轻轻扔了下去,扑通一声,顿时将占领着核心地带的几条鱼吓得四散而逃。

“可不是挺像的么?”他同样意味深长的叹道,“喏,就好比现在,它们费尽心机抢到了好位置,但等来的却不见得都是好事啊!”

俩人的这番对白,一个在暗示对方要想维护既得利益、获取更大好处,就得懂事、珍惜现有的地位;一个则是在提醒对方,有些人即便爬到了高位,等候他的也未必是好事……

一来一往之间,透着明显的火药味,双方都寸土不让,却又都拿捏有度,不至于当场撕破脸。

许望山只叹潘浩耍小聪明,不以为然的问道:“上午听潘主任和陈公子大吵一架,心情好像不怎么好啊!”

潘浩顺势下了个台阶,无奈叹道:“是啊!要不然我干嘛那样感叹呢?呵呵,都说我走了狗屎运,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主任,可又有谁知道这个主任当得有多憋屈啊!”

说着,他甚至向许望山大吐苦水:“许主任,我请教您,面对陈秋实这样的愣头青,我到底该咋办?任由他这样折腾下去,不仅最美老板娘项目要遭殃,还可能影响报社今年的收益,这个锅我可背不起啊!”

许望山呵呵一笑:“看来潘主任是确实不知情啊!陈公子他擅作主张,让潘主任为难了,我很抱歉,向你推荐了这么一位顽主……”

能让许望山说出抱歉二字,潘浩还是挺得意的:嘿嘿,不管这老小子是不是真心的吧,至少证明老子演技出众,没让他找出破绽来啊!

此时的潘浩心里打定了主意:调查的事儿先都推给陈秋实,同时我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你许望山要是怕得罪陈富强,就代他去管教好他那宝贝儿子呗!嗯,怎么个管教法呢?反正你不可能撺掇着把人家给开了吧?开除了陈秋实,他老爹不更得找你麻烦么?

这一个进退维谷的烂摊子,直接硬塞给了对手,潘浩暗自得意。他知道,许望山被逼得越走投无路,就越有可能做出非常之举,自己只需要擦亮眼睛盯紧了,不难发现他的把柄。

“嗯,事到如今,我也不为难潘主任了!”许望山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知道他是铁了心和自己对着干,便耐住性子恨恨道,“人是我推荐的,他现在不懂事,思想工作理应让我来做。希望潘主任不要介意我这个外部门的人多管闲事喽!”

潘浩连连摆手:“哪里的话?您可是马上要成为网络部分管领导的人,怎么能算是外人呢?许主任,您要是能帮忙劝住陈公子,不仅我要感谢您,整个报社、还有陈总那边,一定也会对您感恩戴德啊!”

一连说了一通溜须拍马的漂亮话,潘浩这才抽身离去。站在鱼池边,许望山一脚将面前的一堆卵石踢入池中,惊得鱼群慌乱奔逃,随即自语道:“好吧,既然你这么不识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上午同潘浩大吵一架,过足了双簧演戏瘾的陈秋实,假装愤懑的从报社出来后,找了一家咖啡厅坐下,一直在通过网络设法搜集立诚商贸的背景信息。

无奈这家公司是新近成立,网上能查到的资料寥寥无几,花费了足足半天,收效甚微的他倍感疲倦。

午后,一通电话打了过来,陈富强在电话里一本正经的说:“儿子,你托我调查的事情有眉目了,你来酒店一趟吧,我当面告诉你。”

陈秋实也没多想,收拾起东西便直奔父亲下榻的酒店而去。

一进陈富强的豪华套房,他便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怎么有报社的人跟老爸在一起?这个人……不是要闻部的主任许望山么?

见到陈秋实露面,陈富强呵呵一笑,向他介绍起了许望山:“来,见过你许叔。你许叔可是老爸多年的朋友了,现在你们在一个单位共事,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让你们认识一下比较好。”

陈秋实只当这是父亲自作主张的临时安排,便勉强保持着礼貌,和许望山客套了两句,心里只盼着他赶紧离开,以便自己向父亲打听立诚商贸的事。

没成想一番寒暄过后,陈富强又邀请许望山来到茶席边,煞有介事的泡了一套茶,看样子是打算留客长谈了。

陈秋实顿觉索然无味,找了个机会发话道:“爸,既然你们有事要谈,那我就先走了,回头我再找您谈那事儿吧!”

刚一转身,却听许望山忽然发话道:“陈公子说的那事儿,是有关立诚商贸的吧?”

陈秋实闻言一怔,回头吃惊不已的瞪着陈富强,那眼神仿佛在说:不是说好了要保密吗?怎么……

很快他便回过味来:对哦,上午和潘主任演戏吵架,这许主任就在隔壁,肯定听得一清二楚。所以……他这是来找我爸告我的状喽?

这么一想,他对许望山的印象瞬间跌到谷底,冷冷笑道:“这件事跟要闻部许主任好像没多大关系吧?”

特意点出要闻部三个字,显然是在讽刺许望山多管闲事。

许望山闻言哈哈大笑:“陈公子先不要激动,我知道这件事是你们潘主任的安排,但如果你听我说完,相信你会对他有不一样的看法,怎么样,你感兴趣吗?”

陈秋实懒得理会,转身继续往外走。此时的他基本可以确定,导致潘浩被迫和他唱双簧的原因,多半和这许望山有关!为了和自己崇拜敬仰的人站在一条战线上,他当然不愿意听从对手的蛊惑。

可还没等他走到大门边,便听许望山不急不慢的发话道:“潘浩从一开始就知道陈公子的家世身份,可为什么却一直假装不知情呢?”

陈秋实瞬间怔住了:这是真的吗?潘主任他……

一时间,他联想到了自己面试入职时经历的一幕幕:如果潘主任真的知道我的家世背景,那他对我一直关照有加,莫非不是看中我的能力素质,而是为了讨好我爸?

这样的假设猜测让他一时间三观混乱,那感觉就像是自己费尽心思垒起了一座城堡,忽然间一个大浪打来,自己才恍然发现,这让他引以为傲的建筑只不过是泥沙筑造——从头到尾,自己为之奋斗用功的事业,竟然都是在别人特殊关照下的家家酒?

这种冲击,对好胜心极强的陈秋实来说,无疑是一场心理地震!

看到他惊诧不已的转过身来,陈富强也适时补充道:“是啊,秋实。这件事老爸要向你道歉,为了支持你的理想和事业,我使了一点小手段,想让你在进入天阳都市报后尽快站住脚,所以这位潘主任,我可是下了大力气酬谢的。”

这酬谢二字说得尤其重,以陈秋实的悟性,当然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接着,陈富强又幽幽叹道:“想不到啊,整整十万的酬劳,还是换不来这位潘主任的真心!”他一边说一边猛然拍桌,脸色颇为不悦:“竟然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利用你,只为换取他的个人前途!”

这几句话彻底把陈秋实给说蒙了:什么?潘主任收了我爸十万块酬劳?他……他还利用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望山就像会读心术一般,看破了他的心思,很快便解释道:“陈公子,潘浩让你调查立诚商贸,表面上是为了所谓的新闻真相,实际上却是想拉我下马——呵呵,毕竟这家公司的赞助合同是我给牵的线。他为什么要拉我下马呢?很简单,是怕我当上副社长后,挡了他的财路和官路喽!”

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通,许望山毫不讳言,直接将报社复杂的人际斗争形势一股脑倒了出来。这些隐秘之言,向来对此漠不关心的陈秋实闻所未闻,但以他的情商和悟性,却又深知这些话绝非瞎编乱造。

一时间,陈秋实心里弥漫起了一团迷雾,无数个问号不断冒起,脑海中的前辈、队友、对手的面孔渐渐变得模糊不堪……

正文卷 第212章:其心可诛

短时间内接收下如此巨大的信息量,陈秋实显得有些茫然,怔怔站在原地兀自沉思。

许望山见状,自然不介意多添一把火,冷笑道:“对了,陈公子崇拜敬仰的这位青年才俊,表面上确实能力出众、成绩斐然,不过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人家可是省宣李部长的亲信,来报社只是为了混够资历往上爬而已——他这样的人,会在乎我们这些人的得失和感受吗?”

陈富强也语重心长的苦劝道:“儿啊!要不是你许叔告诉我,我还真当你是遇到贵人了!现在看来,这个姓潘的摆明了就是在利用你,这种阴险小人的话,你可别再信了!”

“怎么可能……”不断接受着关于潘浩的指摘,陈秋实喃喃自语,脑中想起的都是潘浩之前的那些经典案例。在那些采访报道中,潘浩体现出的人文关怀、社会责任,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只为一己私利、不顾他人处境的小人啊!

“不对,许主任,你又是找我爸告状,又是当我面说潘主任的坏话,目的不也是为了让我停止调查,免得影响你的升迁好事吗?”终于,他的脑海渐渐清晰起来,朗声道,“这么说来,你不也是为了一己私利么?”

许望山似乎早料到他会有此反应,哈哈笑道:“是啊,我不否认这一点!只要立诚商贸不出事,我肯定能顺利升职,不过更重要的是,这对陈公子你来说,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啊!”

陈富强连声附和道:“秋实,你要记住,天下熙熙,皆为利往,你许叔谋求升职没有错,甚至那姓潘的一心想着向上爬也无可厚非。不过你得弄清他们两人的区别——你许叔坦坦荡荡,有一说一;可那姓潘的呢?费尽心机的瞒着你、利用你……”

没等陈秋实回话,许望山便插话道:“岂止是费尽心机啊,我看他简直是其心可诛!”

“其心可诛?”陈秋实嗤笑一声,“许主任你说起别人坏话来,可真是什么词都敢用啊!”

许望山并不介意晚辈的直言批评,苦笑着看了一眼陈富强,撇嘴道:“我这词儿用得究竟对不对,还是请陈总帮忙解释一下吧!”

陈富强一脸愁苦,叹息一声后,望着儿子一字一顿的说道:“秋实,姓潘的不是让你查立诚商贸的背景吗?我跟你直说了吧,这家公司的大股东,是咱们崇茂化工旗下的崇高实业投资公司!换句话说,你要查的那个幕后老板,就是你老爸我啊!”

亲耳听见父亲道出这个事实,陈秋实大吃一惊:“你……那这立诚商贸违规销售回收提货券,摆明了是给行贿受贿提供便利的事,你也是清楚的喽?”

陈富强又是一声长叹:“儿子,我知道你看不惯这些事,可这社会就是这样,没有这样一家公司当工具,很多事情老爸我不好办啊!”

“你这是犯法的,你不知道吗?”陈秋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他的印象中,父亲顶多也就是个油腻市侩的商人形象罢了,可如今看来,这个不称职的父亲,竟然还有可能是个罪犯?

不管是充当腐败中间商,还是借由立诚商贸行贿,随便哪一点曝光出来,都足以将他这个大国企的董事长给毁了啊!

不!不仅会毁掉他毕生的事业,说不定还会让他锒铛入狱,让整个家庭为之蒙羞!

联想到这样的结局,陈秋实倒吸一口凉气,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喃喃道:“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

“孩子,你放心。老爸纵横商界这么多年,做事是讲分寸的,违法乱纪的事我绝不会做,你不用担心我连累你。”陈富强的话说得倒也直白,甚至还显出几分卑微。从他的语气和眼神中,能够感受到他对自己膝下独子那复杂的感情。

“不过,你要是真把这件事继续追查下去,老爸我的名声是肯定会受影响的,即便不被追究法律责任,组织上也必然会对我展开没完没了的调查。到时候,那些曾经老爸得罪过的人,如果纷纷跳出来落井下石,我的下场未必就比蹲大牢要好……”

面对父亲一脸恐惧的样子,陈秋实感到前所未有的纠结——一边是近在咫尺的新闻真相,一边是血浓于水的父子亲情,要想做出取舍决断,实在是太难了!

看到他纠结不已的样子,许望山适时发话道:“看看,你们两位现在父子相争,无论怎么选都势必有一方会吃亏受挫。陈公子你说,潘浩故意安排你来调查此事,是不是其心可诛?”

陈秋实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反问道:“你是说,他早就知道立诚商贸的幕后老板是我爸?”

许望山微微点头。

“那他干嘛不直接写稿曝光?为什么非要让我来趟这浑水呢?”陈秋实百思不得其解。

许望山呵呵一笑:“陈公子算是问到点子上了!潘浩这人心机深重,他既然有意这么安排,一定是别有深意。呵呵,我一开始也想不通,可今天中午却忽然茅塞顿开,这才一刻都等不及,跑来拜会陈总和陈公子你啊!”

陈富强连忙在一旁说好话:“有劳许主任费心了!要不是你及时通报,我到现在还蒙在鼓里,被那姓潘的耍得团团转呢!”

在陈秋实不解的注视下,许望山继续解释道:“我刚才说了,潘浩这人一心只求政绩,尤其是能让他向上爬升的政绩!陈公子我问你,他现在手上在做的事情,哪一件是符合这条件的?”

陈秋实顺着他的指引,脑中想到了部门正在经办的项目:网上天阳项目,听说是和市宣签的合同,效果还挺不错,市委市政府都很满意,要说政绩,这肯定算一样;至于最美老板娘项目嘛,纯粹就是报社的商业行为了,顶多算是给报社挣钱,和政绩二字沾不上边;另外就是日常进行的网络线索采访,这可是遵照省领导指示,进行的网络舆论阵地战,如果能搞到大新闻,倒也算是一门政绩吧……

估摸着陈秋实思考得差不多了,许望山继续说道:“你看,如果说网上天阳项目还勉强算个政绩工程的话,最美老板娘项目就十分鸡肋了,从这个角度来说,潘浩会在乎得罪赞助商,把这个项目给搞黄么?

“还有,你想想潘浩是怎么成名的?丽河宰客事件啊!他因为这件事进入报社,靠着省宣李部长关照,一路平步青云,在开始做项目之前,他一直是一个仗义执言、为民请命的好记者的形象。可以说,他是尝够了搞大新闻的甜头,所以当他发现能设法搞到有关令尊的负面新闻,你觉得他会怎么办?”

陈秋实此时已经彻底被许望山带入了他的思维,越发觉得潘浩的心机深重,做起事来竟是如此的处心积虑!

许望山从他目光中读出了恐惧不安,知道自己计划成功在即,便按捺住内心的喜悦,继续说道:“直接把新闻曝光出来?那未免也太普通了,而且还容易被陈总的公关团队给平息掉,不能保证给他整出一个大新闻来。但如果把陈公子你给拖下水,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陈公子请再回头想想,潘浩可是一开始就知道你身份的人,在发现立诚商贸的污点后,他又查到背后是令尊在操盘,于是他特意隐瞒真相,嘱咐你去调查深挖。到头来,你不仅帮他搜集到了一堆实际证据,最终也会亲自发现令尊是幕后老板的事实,那时候你充当的是怎样的角色呢?”

陈秋实茫然无措的摇了摇头。

“很可惜,你已经不知不觉之间,成了他的一只小白鼠啊!”许望山抛出的言论可谓耸人听闻,“我大胆猜测,潘浩就是想做一个实验、一次赌博,就是想坐等陈公子一步步接近真相,然后再观察你的选择和反应!

“如果陈公子选择大公无私,他当然乐见其成,因为令尊的污点到时候不仅会被曝光,他还可以收获一个特别的光环——教导年轻人秉持正义、大义灭亲,有这种能量和能力的人,不就是上头领导们器重的那一款吗?

“当然,如果陈公子届时选择隐瞒不报,或是干脆编出谎话来骗他,我相信他会毫不犹豫的拆穿你,进而将你们父子俩一同曝光!嗯……事由是什么呢?我想,不仅是立诚商贸的违规经营,还有令尊行贿走后门,试图扰乱媒体公正性的罪名吧?”

越说越带劲的许望山唾沫横飞,所做的推理也相当唬人,直直的盯着陈秋实的双眼,他一字一顿的总结道:“可以说不管怎样,潘浩都能获得比直接曝光更大的好处,收获更多的名望政绩。只是苦了陈公子你这只小白鼠,被人牵着鼻子耍得团团转,还害得你要背负不忠不孝的风评……”

啪嗒一声,陈秋实这边还没来得及发话,端坐在茶席边的陈富强却忽然右手一抖,手中茶杯摔落在地,跌得粉碎。

正文卷 第213章:隔空辩论

清脆的茶杯碎裂声,将陈秋实从无尽的后怕中惊醒过来。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从小因为对父亲的成见,导致自己对人情世故、人心险恶知之甚少,虽然成年后,靠着自己的情商悟性,还是能透过现象看到很多事情的本质,不过在眼下这件事上,自己似乎真的沦为了潘浩的工具,对付的还是的自己的亲爹!

陈富强再次听完许望山的分析,声音颤抖着对儿子恳求道:“秋实啊!你醒醒吧,别再被坏人牵着鼻子走了!”

怔怔出神的陈秋实目光闪烁的看了父亲一眼,紧咬牙关夺门而出。这一刻,他心里满含着愧疚与愤懑,更憋着一口气,想要找潘浩当面对质!

这一切,身在报社办公室的潘浩全然不知。忙活了半天工作,等到下午开完编前会再回来,他赫然发现陈秋实已经坐在了工位上,一见他就蹭的站起身来,似乎是等候他多时了。

鉴于上午刚唱过一出双簧,此时的潘浩当然得迅速进入状态,以便把戏做足。

“嗯?你还好意思回来啊?”脸色一沉,他瞥了陈秋实一眼,冷笑道,“知道自己错了?”

陈秋实心里不屑极了:还想跟我演戏呐?呵呵,枉我还为他考虑,主动配合他,想把责任都给揽下来,他可倒好……

“潘主任,咱们借一步说话吧!”

出乎潘浩的意料,陈秋实的语气冷淡生硬,却不像是在假装悔过。

心头一凛,他招手让陈秋实进了办公室,并且第一时间嘱咐他将门关上,接着低声问道:“怎么样,调查有进展了吗?”

潘浩猜测,陈秋实或许是查出了立诚商贸的幕后老板就是他老爹,所以情绪有些复杂。

谁知陈秋实却毫不犹豫的摊手摇头道:“没有任何进展,潘主任,这件事我已经尽力了,还是查不出什么来,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小伙子虽然情商高,但却一直挺老实的,撒谎的时候表情显得十分不自然,潘浩一眼便可看穿。

看来他是真知道了啊!潘浩心里叹息:在亲情和真相之间确实很难做抉择,他选择装傻充愣,想要推掉这件事倒也不难理解。

不过他是怎么知道的呢?他在调查立诚商贸,陈富强那边有没有反应?嗯,从许望山的动静来看,好像还没有惊动陈大董事长呢……

想到这里,潘浩当然不愿意轻易让陈秋实脱身,沉吟片刻后,索性心里一横,直接感叹道:“好吧,既然你选了这条路,我尊重你的选择。毕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大义灭亲的。”

见到潘浩失望的神情,陈秋实本来觉得很解气,认为自己终于可以摆脱小白鼠的身份,接下来就该考虑该如何阻止潘浩的下一步计划了。

没想到潘浩竟然话锋一转,直接点出了“大义灭亲”四个字!

“潘主任,你……”他惊讶的瞪大双眼看着潘浩,喃喃问道,“你真的早就知道了?你……你这是在故意戏弄我吗?”

一瞬间,陈秋实想到了许望山分析之外的另一种可能——潘浩确实早就知晓立诚商贸的底细,只不过是故意对他隐瞒,想要考验的是他的能力和态度,是这样么?

从陈秋实不经意的反问中,潘浩听出了一丝弦外之音。

“你真的早就知道了”?能以这种方式发问,意味着他对这事早有分析预判,或者说,根本就是有人对他进行了一番煽风点火啊!

基于许望山中午的那番表态,潘浩认为这老小子从中作梗的可能性极大。

心道:呵呵,这家伙可真能折腾啊!居然想到这一招!找到陈秋实,不和他讲大道理,而是直接把我恶意中伤一番,迷惑这个年轻人对我的判断,进而让我的计划落空,扰乱我对立诚商贸的调查……

潘浩不得不承认,这一招是他之前没有料到的,而从陈秋实的反应来看,许望山的“功课”效果做得还不错。

“不错!”为了安抚陈秋实的情绪,潘浩只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我早就知道你的家庭背景,也提前调查过立诚商贸,知道他们的幕后老板就是令尊。”

眼下,这些事实肯定早就被许望山一字不落的抖搂了出来,潘浩当然没有必要再隐瞒什么。

陈秋实终于听到他亲口承认,愤然道:“所以你真是在利用我喽?潘主任,你太让我失望了!”

感受到小伙子自尊心的创伤,潘浩轻轻一笑,摇头道:“利用你?不错,严格说来,这也算是一种利用。不过如果换我来说的话,我更愿意把它称之为是一种试炼!”

在得到进一步的解释之前,陈秋实脑中充斥的依然是许望山的那些推测,因此,此时的潘浩在他眼中的嘴脸堪称丑恶。

潘浩也不着急,悠然道:“我不知道许望山跟你说了些什么,不过我深知他的目的,那就是阻止咱们对立诚商贸的调查,顺带破坏一把我们的关系,这样一来,他就可以高枕无忧、顺利升职了。”

陈秋实见他猜到了一切,索性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反问道:“你利用我做这件事,难道不也是为了往上爬吗?哼,枉我还那么敬重你的为人,没想到你不仅受贿,还是个唯利是图的自私小人!”

“受贿?”潘浩哑然失笑,“你指的是令尊给我的那张提货券吗?年轻人,这件事我早就向上通报过,之所以暂时不声张,只是不想打草惊蛇而已。更何况,这张券我从来没有兑现,反而拿给你当了调查采访的道具——这也算是受贿吗?”

一番话将陈秋实说得哑口无言。

潘浩续道:“另外,之所以让你去调查立诚商贸,一方面是想考察你的能力,另一方面,就是想看你在知道真相后,到底会作何反应!我说过了,这是一次试炼,一旦你通过了,我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可惜现在你放弃了,那也无所谓,我完全可以理解。”

说着,潘浩一脸惋惜的冲他摇了摇头,叹道:“立诚商贸这事就放一边吧,反正我也从来没想过它能报出来。至于你,小陈同志,我也不会因为这件事苛责你,不过今后事关令尊的采访报道,你可就必须遵从避嫌原则了!”

“什么?放一边?你没想过要报出来?”潘浩的进一步表态,让陈秋实疑窦顿生:立诚商贸的黑料可是板上钉钉有铁证的事,即便只曝光事件本身都足够有轰动性,要是能连带着把我爸拖下水,更是能帮他挣够政绩,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弃?

眼见他吃惊不已,潘浩苦笑道:“这件事牵一发动全身,不仅会影响我们的项目,也会影响报社的收益,更重要的是,立诚商贸的行为责任可大可小,如果轻易曝光出来,容易引发无休止的舆论争议,甚至是法律纠纷!到最后,结果可能适得其反,既做不出货真价实的好新闻,又影响了报社的利益,更没法追究到当事人的责任——你说,这样的事我们值得去做吗?”

之所以这么详细的阐述分析,自然是为了向陈秋实证明:我处心积虑的策划这些事,通通都是为了考验你而已,你小子可别别人给带跑偏了!

幸运的是,陈秋实听进去了。他认为潘浩的说法也说得通,而且从自己的内心来说,他更愿意相信这个论述。

不过,他还是很不放心的问道:“潘主任,真……真是这样吗?你不会说这些来稳住我,然后再把我和我爸都给曝光出来吧?除了立诚商贸的违规,顺带再指责我爸行贿走后门,扰乱媒体公正?”

潘浩闻言放声大笑,摇头道:“这是许望山告诉你的吧?”

陈秋实也不讳言,默默的点了点头。

“为求自保,咱们这位许主任还真会发挥想象力啊!”潘浩苦笑着感叹,很快又一本正经的强调道,“我就和你直说了吧,以你的素质和能力,外加面试时的表现,即便你不是陈富强的儿子,我也会招你入职!”

这番话确实是潘浩的真实想法,此时特意强调,自然是为了宽慰陈秋实受伤的自尊心。

“那么,我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卖他许望山的面子,甚至还冒着违纪的风险,收下令尊给的提货券呢?”抛出一个问题,潘浩成功的勾起了陈秋实的兴趣。

紧接着,潘浩讲述了许望山拜托钟同德给陈秋实走后门的事,分析了他背后的良苦用心。通过这番阐述,不难让陈秋实体会到报社复杂的人事关系,也很轻易的体现出了许望山那些不为人知的小心思。

“所以你看,这个人之所以能让你对我怀疑猜忌,利用的还是你的年轻冲动。如果我不是对他的行动了如指掌,或许也没法向你解释得这么透彻!”

听了潘浩的解释,陈秋实再次动摇,或者说,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判断孰是孰非的能力。

见他茫然无措的样子,潘浩知道,是时候祭出自己雪藏已久的撒手锏了……

正文卷 第214章:委以重任

“好了!说了这么半天,我算是明白了!”潘浩一副要打总结的样子,摇头道,“一开始,我还以为是你查到了真相,却因为顾及父子关系而选择放弃,现在看来,你根本就是被许望山给带偏了嘛!”

陈秋实依旧无法做出判断,对潘浩的感叹置若罔闻。

“这么说来的话,我也不能说你没有通过这次试炼,啧啧,这可有些难办了!”潘浩一脸为难的嘀咕着,“除了你之外,我还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可闹成现在这局面……”

他这么一说,陈秋实很快想起了他刚才提到的“更重要的任务”,心里难免好奇。

这股好奇中带着些许向往的眼神,被潘浩精准的捕捉下来。心念一动,他知道,小伙子开始重新倒向他这一边了。

稍加思索后,潘浩低头打开办公桌的文件柜锁,从一只文件夹里小心翼翼的取出了一只纸袋,啪的一声丢到了陈秋实面前。

“喏,看看吧,跟立诚商贸的事比起来,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大新闻!”

陈秋实难掩好奇的拿起文件袋,打开后取出厚厚一叠的资料和照片。最面上那张照片中的场景,很快勾起了他的记忆:这……这不是崇茂化工厂区后门么?

照片上,陈秋实熟悉不已的场景中,夜色之下,几台卡车正从厂区内鱼贯而出。这些卡车都载着一只大水箱,款式和涂装和环卫部门使用的洒水车别无二致。令陈秋实纳闷的是:这些洒水车,怎么会从崇茂化工的厂区里出来呢?

他继续翻看着后面的几张偷拍照,很快便找到了答案。

原来,这些洒水车从厂区出来后,很快便在一个个路口分道扬镳。跟拍者跟随其中一辆一路尾随,终于发现了其中猫腻——在工业区夜晚人迹罕至的路段,洒水车竟然沿途开闸放水,源源不断的将水箱里的淡黄色液体直接洒在了大马路上!

陈秋实很快意识到,这必然是一起精心策划的污水偷排行动,这些洒水车,多半也不是什么正规货色。

心里叹道:山寨洒水车用来偷排污水,这点子未免也太损了吧?

与此同时,他又不免担忧:这件事,该不会也是老爸的杰作吧?潘主任说的重大任务,莫非就是要我去查证这件事?

看完照片,他继续翻阅起了其它的文字资料。这些资料种类繁杂,收集的都是有关崇茂化工的众多媒体报道、公开资料和一些数据信息,乍一看倒没有什么不妥。

与此同时,潘浩也开始了他的讲解:“正如你所见,这些文件基本印证了一件事——令尊挂帅的崇茂化工集团,正在用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对外违规排放污水!呵呵,这条线索我在你入职前就已经接到,也暗中派人取证很久了,不过到目前为止,除了这几张偷拍照片之外,我手里并没有更多实质性的证据。也不知道除了这种方式之外,他们还有没有别的排放渠道……

“不过即便只用山寨洒水车这一条途径排污,造成的危害和后果也是难以估量的,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吧?更何况,网络报料还提到,崇茂化工的排污还影响到了周围村庄的地下水质,甚至还让许多村民患上了癌症!如果情况属实,这件事的性质可就更恶劣了!”

对于潘浩的判断,陈秋实十分认同。将文件重新装回袋子,他心绪难安的喃喃道:“潘主任,我能为您做些什么?”

此时的他心情复杂——刚刚和潘浩闹了一场大误会,爆发了一场争吵,还被潘浩误以为是立场有问题;另一方面,违规排放污水造成恶劣影响,他父亲肯定脱不了干系,铁一般的事实摆在眼前,也让他这个当儿子的颜面无光。

在这种心绪的联合作用下,他很快便重新找回了之前那个一心求真的热血青年状态,主动向潘浩请起缨来。

这时候,潘浩反倒有些犹豫了:“小陈,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一定要你介入此事。我刚才说过,如果你对我的动机有所顾虑,在这事上对你采取避嫌处理,也是说得过去的,没人会因此苛责你什么。”

陈秋实坚定不移的摇了摇头:“不必了!您明知我的身份,还愿意把这些东西给我看,告诉我事情的内幕,这是对我的信任。我怎么能辜负这份信任呢?”

小伙子的满腔热忱似乎感染了潘浩,他犹豫不决的点了一根烟,颇为感性的叹道:“小陈,你是个很优秀的年轻人,但这件事非同小可,你可不能冲动行事!”

稍作停顿后,他又续道:“说起来,我还是得向你道歉。我刚刚说了,在你入职前我就接到了这条线索,所以在听许望山提及你的背景时,我确实有想过,利用你去设法套取一些外人难以触及的内幕,最终把这件事的真相***!”

吞云吐雾之间,潘浩说着说着便面露无奈之色:“所以,我假装不知道你的身份,除了麻痹许望山和令尊之外,也有着这一层的考虑,想看看你究竟能不能负此重任!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许望山忽然跳出来横插一杠,我不得不临时改变计划,调查立诚商贸,除了对你进行试炼之外,更重要的其实是想逼他露出马脚……”

话说到这份上,潘浩算是如实的道出了自己的心声。这番诚意陈秋实完全能接收到,那种被信任的感觉,令他倍感成就。

接着,俩人又针对事件的来龙去脉进行了一番讨论,潘浩索性也就豁出去了,对陈秋实来了个知无不言。

原因很简单,虽然试炼一说是他为了安抚陈秋实而临场发挥的,不过经过立诚商贸这事,他已经可以认定,小伙子的确是个合格的媒体人,决不会因为曝光对象是自己亲爹就包庇退缩。

听完潘浩的讲述,陈秋实再一次在心里暗叹社会复杂、人心险恶,同时也对潘浩更加敬佩:他有着许多人羡慕的前程,却从来没把这放在心上,甚至不顾自己安危,一心只求新闻真相!跟他比起来,我的心态和定力还差得远啊!

越是意识到差距,陈秋实就越是想要证明自己。

忽然,他脑中产生了一个颇为大胆的想法。

“潘主任,如果您愿意信我,我毛遂自荐,想要跟进调查这件事!”清了清嗓子,他再次向潘浩请缨,“说起来,咱们还要感谢许望山呢!要是没有他闹这么一出,我可能还真不敢保证能把这事儿办好!”

潘浩见他信心满满的样子,好奇问道:“噢?这话怎么说?”

“很简单啊!许望山不是刚刚成功挑拨了咱们的关系么?他现在肯定以为我已经看穿了您的真面目,不会再听您的了。换句话说,我应该算是自动加入了我爸的阵营了啊!”

他这么两句话一点,潘浩立马就反应过来了,欣慰笑道:“你继续说!”

陈秋实大受鼓舞,专心推演道:“他们现在对咱们调查污水排放的事还不知情,再加上这事儿一直以来,他们都自以为瞒得都不错,所以防备级别估计也不会太高。有我这个卧底在身边,只要我留心找机会,我想是一定可以找到更多证据的!”

潘浩完全认同他的分析,同时还不忘加入自己的想法:“呵呵,你说得不错!不过光是被动的等候机会显然是不够的,我想你或许还可以尝试一下,主动承担起令尊媒体代言人、保护伞的角色,这样一来,你这个亲儿子和许望山这个外人之间,我相信他不难做出选择吧?”

陈秋实豁然开朗,激动的拍了拍大腿,叹道:“这一招太妙了!这样一来,不仅可以伺机找出污水排放的证据,甚至还有可能了解到许望山的一些黑料,对潘主任您来说,不就一箭双雕了吗?”

看着这小子处心积虑想要对付自家老爹的样子,潘浩心里泛起一阵怪异滋味,不过转念一想他又释然了:这年头,大家的惯性思维都是官官相护、家人互保,在真相和正义前铁面无私、大义灭亲的人反倒成了异类,甚至还会让人指指点点,这难道就不奇怪吗?

说白了,陈秋实说到底就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在他眼中,新闻真相和社会公义胜过一切,如果单纯用不孝子这样的帽子扣他头上,未免有失偏颇。

因此,潘浩也不再纠结陈秋实此时的状态是否正常。

俩人又仔细合计了一番,紧接着,又一场双簧很快上演。

“好了,算你小子识时务,这次的事我就不追究了,你好自为之吧!要是再让我知道你在偷偷调查咱们的重要客户,转正的事你就别想了!”

从主任办公室出来,陈秋实一副霜打茄子的样子,低头忍受着潘浩的絮叨。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丧气不已的收拾起了办公桌,背上背包便直接下班了。刚出办公室,他便和许望山迎面相遇。

许望山一个询问眼神,陈秋实便会意一笑,俩人一同走进了下楼的电梯。

正文卷 第215章:套话

电梯里,陈秋实下意识的按下了一楼按键,许望山则按了负一楼,接着顺手又将一楼的按键取消了。

“呵呵,陈公子,我送你一程吧!”许望山笑道。

陈秋实心里正在盘算着计划,想着当务之急就是要博取对方的信任,便默默的点了点头。一路到负一楼,跟着许望山上了车。

车开出报社大院,许望山这才问道:“怎么样?和你们潘主任谈得如何?没有一言不合吵起来吧?”

陈秋实故作不屑的冷笑道:“呵呵,我才没傻到给他留把柄呢!我就说我查了半天没结果,他还能拿我怎么样?”

许望山嘿嘿笑道:“不愧是陈总培养出来的人才,这么一来,姓潘的还真拿你没辙!”

他心里长舒了一口气,感叹自己急中生智,直接向陈氏父子“痛陈利害”的举动,如今看来是成效卓著。立诚商贸这件事,打今天起算是翻篇了。

当然,说是翻篇倒也不绝对——许望山心道:潘浩这厮一心想帮钟同德,不想让我顺利升职,应该不会轻易放过这次机会,可是没了陈公子这颗棋,他又能怎么办呢?撸起袖子自己上?呵呵,他有那么大胆么?

同样的疑惑,也很快从陈秋实口中问出:“可是许叔,我虽然识破了他的真面目,不肯再被他摆布利用,但就像您说的,万一他直接把事情曝光,顺带还指责我爸行贿走后门咋办?”

说着,他又忧心忡忡的喃喃自语:“他有背景又有能力,真要铁了心对付咱们,咱们可咋办啊?”

许望山见他焦虑不已的样子,轻声笑道:“陈公子你放心,潘浩他有背景后台,难道咱们就没有吗?哼哼,他要真是敢豁出去拼个鱼死网破,咱们就成全他,到时候谁能笑到最后还不知道呢!”

这番话里夹带着他内心的一丝忧虑,但更多的还是为了给陈秋实打气,言下之意很明显:潘浩当然可以那么做,不过会付出极大的代价,并且不见得能收获预期效果!

陈秋实假装松了一口气,叹道:“早知道报社人际关系这么复杂,我真不该上赶着跳槽过来的……”

许望山赶忙摇头道:“陈公子可别这么说!你是不知道,令尊在你身上是寄予了多大的期望!你可别因此泄气,伤了他的心啊!”

“他对我还能有啥期望?”陈秋实嗤笑一声,“从小到大他就不咋管我,他知道我想要什么吗,就能对我瞎期望?”

这样的语气和内容,完全不像是一个儿子对父亲该有的态度。

许望山不动声色的嘴角一扬,解释道:“陈公子,作为长辈,我还是得说句公道话。陈总他这些年,对你的关注其实是很多的,我都经常听他提到你,说你是个心怀理想的大好青年啊!”

“呵呵,他跟你吹嘘这些,不就是为了让你说两句恭维的话么?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陈秋实继续扮演着一个叛逆子弟的角色。

许望山轻声道:“陈公子此言差矣!陈总他不仅经常提你,而且还一直拜托我,想让我找门路把你往主流媒体里带啊!他的原话我记得很清楚,说你从小的梦想就是当记者,大学学的也是科班,一心想着靠一支笔来改变世界……对了,他还说,你毕业后在崇元日报工作得很不开心,他知道那是屈才了,所以才更迫切的找我帮忙。”

陈秋实撇了撇嘴,目光看向窗外,细弱无声的嘀咕道:“嘁!谁稀罕他的关注,谁求着他帮忙啊!”

“可怜天下父母心,陈总他知道你心气高,想要借助自己的能力闯出一番事业,不喜欢他插手。不过相信现在你也体会到了,这个社会啊,无论哪个圈子都是人多水深,想靠单靠个人自保都困难,更别提做出点成就来了!”许望山语重心长的劝解道,“陈总他处处为你考虑,说到底也是希望你好,你为什么就不能领领情呢?”

这番话说的其实也是老生常谈的大道理,陈秋实早就听腻了,不过为了和许望山套近乎,为了按潘浩的指示开展下阶段的计划,他不得不装出一副十分受用的样子。

当然,这种感动中又夹杂着点故作不屑的复杂表情,演技就只有靠他自己拿捏发挥了。

许望山余光瞥见他反应,知道自己的话起了效果,心道:陈富强啊陈富强,老子不仅帮你儿子解决了工作,还顺带着让你们父子关系得到升华,你是不是该再好好感谢一下老子呢?

口中却讪笑道:“陈公子别怪你许叔多嘴哈!呵呵,这件事本来你蒙在鼓里,陈总此前也是这么拜托我的,是我自作主张挑明了一切,我是很过意不去的,所以才冒昧的多说两句……”

话说到这份上,陈秋实也不得不表态了。目光复杂的看了许望山一眼,他喃喃道:“许叔,谢谢你的劝告。以前我确实太年轻了,不仅自视过高,还不肯听取长辈的意见,差一点就栽了大跟头!要不是您及时点醒我,我以后还不知道会变成啥样子呢!”

许望山连连谦虚:“陈公子言重了!其实啊,以你的悟性和能力,只要你们父子齐心,是可以办成很多大事的,到那时候,你的新闻理想一样可以实现,令尊也可以跟着沾光,不是皆大欢喜么?”

陈秋实深以为然的点头称是,忽而又问:“许叔,你和我爸认识多久啦?感觉你很了解他,他也很信任你。”

“哈哈,这个说来可就话长了!”许望山一句带过,“我和陈总是以心相交,多年下来同甘共苦积累下来的感情,自然是非比寻常。”

陈秋实见他得意洋洋又讳莫如深的样子,知道这里头猫腻不少,暗道:什么以心相交、同甘共苦啊?说到底,不就是权钱交易、掩盖真相么?

一想到厂里的那些污水就那样随意排放,省下的大笔预算,铁定会有一部分用来打点眼前这个媒体代言人,陈秋实就止不住的一阵恶心鄙夷。

好在没过多久自己就到站了,总算没有被许望山看出什么破绽来。陈秋实下车后长舒一口气,心里挂念着帮潘浩收集许望山的“黑料”,同时更心系着污水排放的调查,于是便在晚饭后第一时间赶到了父亲下榻的酒店。

再次见到父亲,陈秋实统一口径,按照给许望山的那番说辞,又给他原样复述了一遍,说自己已经摆脱了潘浩的摆布,更意识到了父亲的良苦用心,今后一定会有所改变,不再当那个不懂事的顽劣子弟。

陈富强听得差点掉下泪来,心里百感交集,暗叹:没想到这坏事还能变好事!如此一来,虽然立诚商贸的风险还没有完全排除,但我这儿子是彻彻底底的清醒懂事了啊!

感叹之余,他随口叹道:“许望山这人啊,虽然有点讨厌,但在这件事情上,他可算是帮了我大忙喽!”

父子俩关起门来说自己话,陈富强当然无所顾虑,直接把内心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陈秋实闻言惊道:“爸,您刚刚说什么?许叔他……”

陈富强见状忍俊不禁,笑道:“怎么?他是不是在你面前一通吹嘘,说我和他关系多好多好啊?”

陈秋实点点头,原话复述了许望山的那句话。

话音未落,陈富强便冷笑道:“以心相交?同甘共苦?他可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啊!”

在陈秋实茫然懵懂的注视下,陈富强继续解释道:“这个姓许的,明明就是把你老爸我当成了摇钱树、提款机,居然还说得那么好听!别的不说,就拿这次冠名合同来讲吧,我本来是打算开价200万的,可他非说分量不够,生生的给我提价到了350万……”

看着在商场上一向杀伐果断的父亲一脸无奈的样子,陈秋实大概猜到了一些内幕,追问道:“凭什么啊?爸,咱们凭什么听他的?就因为他帮我牵线搭桥开了个后门吗?可这要价也太高了吧?”

他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却还要故意这么问,就是想试探一下父亲,看对方是否会直接道出实情。

不过令他失望的是,陈富强只是不置可否的尴尬一笑,叹道:“老爸还是那句话,人在社会,很多时候就是这么身不由己。明明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事,有时候偏偏就得笑脸相迎,就得拱手送上!这种牢骚的话,我也只有对你这个亲儿子发一发喽!”

陈秋实不便刨根问底,只得另起话题:“爸,你打算啥时候回崇元啊?”

“嗯,这边的事处理得差不多了,明天一早就回去。集团那边还有一大堆事等着老爸回去办呢!”陈富强唏嘘不已的点了一根雪茄,悠闲的翘起了二郎腿。

此时的他,一边对自己的事业有成心满意足,一边又尽享儿子的崇敬与关怀,感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我陪你回去吧!”陈秋实稍加思索后忽然说,“反正这次不配合潘浩,算是把他给得罪了,我就扯谎请个病假,避避他的风头吧!”

正文卷 第216章:任命仪式

听儿子如此表态,陈富强心里百感交集。

一方面,他欣慰于儿子的态度转变,因为在此之前,陈秋实即便有什么不顺利,也不会想到向他这个老爹求助,更不会主动提出要回家陪他。

另一方面,他又有点担心儿子在单位的处境:“秋实,你为了老爸得罪了上司,今后会不会不太好过啊?如果实在熬不下去的话,老爸再帮你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换个部门……”

陈秋实断然拒绝了父亲的提议:“爸,这个您完全不用担心。您想想啊,许叔那边马上就要升职了,有他压着潘浩,我能有什么熬不下去的?再说了,我现在的部门可是省上都挂了号的重点部门,在圈内影响力很大的,好多人削尖脑袋都进不来呢!我要是能在这样的地方站住脚,以后没准还能帮您排忧解难呢!”

此番表态,自然是在执行潘浩之前的交代,让陈富强意识到,自己完全可以培养儿子当自己的媒体代言人,逐步舍弃掉许望山这个欲壑难填的外人。

陈富强原本就有类似想法,一听儿子态度转变后竟然主动提及此事,心中大慰,颔首道:“好啊!我的儿子长大了、懂事了,知道为老爸排忧解难了!”

看到他神情复杂的样子,陈秋实又忍不住试探问道:“爸,看起来,您是忍那个姓许的很久了啊!他到底有啥本事,让您对他又恨又离不开的?”

陈富强哑然失笑:“你个臭小子,还挺会察言观色!”可感叹过后,他却依旧是一副不愿深谈的样子,摇头道:“这些破事不说也罢,来,今晚老爸我高兴,你来陪我喝两杯……”

次日。新的一天开始,随着新一期的报纸面世,天阳都市报就像一台精密的机器,按照事先设定的程序开始了新一天的运转。

会议室里刚刚结束了一场选题会,各部门主任汇报完今天的工作后陆续散去。潘浩因为整理笔记耽误了点时间,等他最后一个离开会议室时,却在门口又一次和许望山遭遇了。

许望山的脸上带着明显不怀好意的笑容,语气也十分露骨:“呵呵,潘主任,怎么样啊,那个问题解决了吧?嗨!你是不知道这陈公子有多倔,我是费了半天劲才做通他的工作啊……”

言下之意很明显——你不是说自己拿陈秋实没办法么?现在我出手帮了你一把,你还不赶快谢谢我?

一边假笑着问话,许望山心里也一边在暗自发笑:嘿嘿,装糊涂又不是只有你会,我倒要看看你这个谢字能不能说得出口!

对方摆明了是来找茬看笑话的,潘浩当然不可能接招。不过眼下自己另有谋划,却也不宜过分的和许望山针锋相对,便索性道:“啊?原来许主任真的不辞辛苦,帮我做了陈公子的工作啊!我说他咋就忽然说调查做不下去了呢!啧啧,瞧我这后知后觉的样儿!”

许望山见他继续装糊涂,心里颇为不悦,却也只能继续假笑着说:“嗯,没了这个不稳定因素,相信咱们之间也就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对吧?”

这句话同样可以换句话表达:这件事我就饶你一马,你要是再敢闹什么幺蛾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潘浩赶紧示弱表态道:“呵呵,这是肯定的,许主任,咱们俩之间说到底,啥时候有过真正的问题嘛?今后还要麻烦您多多关照指教才是呢!”

看到潘浩态度诚恳,许望山气消了一些,心满意足的点头道:“潘主任谦虚了。其实吧,只要你踏实做事,你想要的东西都会有的,这一点不管是我还是蒋总,一直都是这态度,你明白吗?”

潘浩一听这话,登时心里起了嘀咕:哟呵?这是在帮蒋如柏传话呢!让我踏实做事,不就是让我少管闲事么?说我想要的都会有——这是蒋总为了招揽我放出的新筹码么?呵呵,我姓潘的何德何能啊,能让他老人家这么念念不忘?

心里不以为然,嘴上却感激不已的应道:“明白明白,经过这么多事,我要是还那么不识好歹,未免也太愚钝了!”

许望山欣慰一笑,心想自己这算是又立一功——就算没法给蒋总收服这个刺儿头,但通过这次敲山震虎,至少也能让他消停会儿吧?钟同德没了这家伙助阵,手上能和蒋总抗衡的筹码可就不多喽!

目送许望山趾高气昂的得意离去,潘浩无声冷笑:这还没升职呢,尾巴就已经迫不及待的翘上天了,蒋总把你这种货色当块宝,也真是够可怜的——帐下无人啊!

说蒋如柏把许望山当块宝,潘浩真是一点也没夸张。

三天之后,天阳传媒集团竟然破天荒的举行了一场任命仪式,要给许望山这个临时增设的“副社长”大张旗鼓的操办升迁喜事!

整个集团都在传:以前集团搞这种任命仪式,顶多就是给各家报社的一把手搞,现在许望山居然享此殊荣,不摆明了是蒋如柏在打钟同德的脸么?

这就像什么呢?大概好比在古代,天子为了打压某诸侯国君,直接提拔了一名心腹去当监国,并且还大张旗鼓的举行了一场国君规格的“加冕仪式”吧!

为了这次任命仪式,蒋如柏吩咐准备的东西可不少。不仅发了文件,要求集团所有中高层领导都要到场,甚至还下了命令,要让钟同德代表天阳都市报,在仪式上“讲两句”。

这种配置和要求是何目的,潘浩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呵呵,不就是自以为吃定了钟总,想让他在报社中高层领导面前出洋相么?他上台讲两句,还能讲啥内容?歌颂你蒋总英明决断,赞扬他许望山劳苦功高?可他越这么说,不就越表明他无能为力么?

潘浩深知,只要让蒋如柏把这一出戏唱成,不用等到许望山兴风作浪,天阳都市报恐怕就得直接变天!再往后发展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失势的钟同德就得黯然下课,而许望山则将顺理成章的继任社长。

那样一来,自己当初对蒋如柏做的那些事,便会借由许望山的手,一点点的被人家给报复回来啊!

到那时候,自己别说是想在媒体圈做出更大名堂来了,恐怕是继续混下去都难啊!

所以,于公于私,潘浩都不允许这种局面发生。今天的任命仪式,他是打定了主意想要“搞事”了!

偌大的大礼堂里灯火辉煌,来自集团大大小小二十几家报刊杂志社的中高层领导们汇聚一堂,在台下依次就座,一边议论纷纷,一边期待着一场好戏的上演。

所有人都知道,蒋如柏只要走完了今天这一步棋,就意味着基本拿下了集团势力版图上最重要的一块。这位空降的一把手,从此将再无来自基层的阻力,未来必将一统天下,掌握集团实打实的生杀大权!

因此对于这些人来说,他们的心态也十分微妙。有人觉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但更多的人则希望这种乱局持续下去,盼着钟同德不要那么快失势。

毕竟,天塌下来有个儿高的顶着——有钟同德吸引火力的话,他们这些人才能更好的浑水摸鱼,躲在自己的舒适区内,继续着他们早已习惯的生活,或是混天度日,或是暗中敛财,岂不美哉?

而一旦钟同德倒下,他们心里很清楚,蒋如柏下一步就是直接“扫清六合”。一朝天子一朝臣,整肃完毕的新boss,必将重新划分蛋糕,到时候又将上演一幕腥风血雨,嗅到机会的人们必将蜂拥而起,集团势力、秩序都将重新洗牌。

在这种局面下,没有哪个现任的大小领导能保证自己能屹立不倒。

带着这样的复杂心情,众人终于等来了任命仪式的揭幕。蒋如柏一身正装,郑重其事的坐在主席台中央,并且第一个上台发表了演讲。

讲话中,董事长先生对天阳都市报的成绩大加赞赏,却避而不谈社长钟同德的贡献,而是用了春秋笔法,将一切归功于广大“基层工作者”!

当然,许望山顺理成章的就成了这批“基层工作者”的代表。蒋如柏不吝溢美之词,赞赏他多年来默默耕耘,为报社树立了一块金字招牌,将原本枯燥的时政新闻做出了水平,深受人民群众的青睐。

同时,许望山对集团的经济贡献,也是蒋如柏大夸特夸的要点——演讲中披露的数字显示,近三年来,直接间接与许望山有关的经营收益,竟然达到了令人咂舌的两千万之多!

虽然天阳都市报每年的经营收益数以亿计,但以一己之力就拿下如此份额的“绩效”,许望山真是堪称最佳劳模了!

为此,蒋如柏动情的感叹道:“以前我在电视台工作,几十年了,也从来没听说过谁能这么给单位挣钱的!说起来,在座各位的薪水、奖金,都有咱们许望山同志的一份功劳啊!”

领导说到激动处,全场自然是掌声雷动。

蒋如柏接着又说:“更令人敬佩的是,经手这么大额的经营绩效,许望山同志却从来没有拿过一分钱的提成!同志们,按比例提成是咱们合法合规的制度,他居然主动放弃,这是怎样可贵的精神啊?”

正文卷 第217章:另类演讲

明眼人都知道,这世上几乎不存在蒋如柏所说的这种“高尚”之人。

他许望山即便真的没有拿一分钱的提成,难道就不能从别的渠道给自己捞好处吗?换句话说,能促使他主动放弃高额提成,那好处该得有多诱人啊!

一时间,台下再次掌声雷动,但大部分人都是一边鼓掌,一边皮笑肉不笑的互换眼色,都是一副“你懂的”的样子。

许望山端坐在台上,被夸得甚至都有些不自在了。不过他深知这是因为自己表现足够优秀,已经获得了一把手的全面认可,才会享有这种当众夸赞的殊荣。

他更知道,经过蒋如柏的这一通贴金,自己的副社长官帽将戴得更加稳固、更加名正言顺。

很快,蒋如柏的发言结束了,临到演讲末尾,他收起了讲稿,瞥了一眼主席台,朗声宣布道:“接下来,还是有请咱们的许副社长讲两句吧,谈谈过去的工作,展望一下未来!大家鼓掌!”

在一片掌声中,下意识准备起身走上演讲台的钟同德愣住了。

什么情况?这像话吗?他明明还没正式任命,怎么连称号都变了?好吧,你是董事长你随便怎么叫都可以,不过按照规矩,你发完言怎么也该是我上啊!之前拟定的流程也是这么安排的,怎么你一句话就把顺序改了?

毫无疑问,蒋如柏这看似无心的即兴安排,其实是对钟同德的一种当众羞辱。

钟同德很快感受到了这种压力,不由自主的向台下的潘浩看去。俩人对视一眼,潘浩完全能感受到他的心情,冲他颔首致意,紧接着又用手机发去信息:“老哥,稍安勿躁,姑且听听姓许的会说些啥吧!没准言多必失,还会让他栽跟头出洋相呢!”

与此同时,许望山已经满脸堆笑的走上了演讲台,派头十足的冲台下挥手致意,站定之后,更是专门转身回头,冲落座主席台中央的蒋如柏微微鞠躬。

“感谢蒋总的认可,我深感荣幸,也诚惶诚恐!”开口发言,许望山当然少不了拍马屁,“这些年的工作虽然辛苦,但能得到蒋总的高度点评,能让诸位同仁真心认同,我也就无憾了!谁知道今天我竟然有幸,被组织选定托付副社长重任,从今往后,我许某人保证,一定会紧密团结在以蒋总为核心的领导层周围,继续努力工作,为集团的发展做出微薄的贡献……”

这一番话,拍马屁、表忠心算是齐全了,同时也只字没提钟同德这个社长,也算是和蒋如柏保持一致,顺带着把钟同德给羞辱了一番。

接下来的发言中,许望山说得索然无味,除了套话还是套话,听得台下众人昏昏欲睡。

等他发言结束,大会司仪才在蒋如柏的示意下,将议程重新拉回正轨,邀请钟同德上台发表致辞,同时宣布对许望山的副社长任命。

这样的安排可谓用心良苦——你老钟不是处处和我作对么?好啊,现在我在你眼皮底下安排个“监国”,而且还得你亲自宣读任命书!哼哼,我就要看你明明很不情愿,却又偏偏无可奈何的样子!让你知道就算你再不服气,我也是董事长,是堂堂的集团一把手,这儿终归是我说了算!

带着满肚子的屈辱,钟同德缓步朝演讲台走去。一边走,他一边用余光瞥了瞥台下的潘浩,心里七上八下:老弟啊老弟,你的锦囊妙计到底能不能行得通啊?

眼见潘浩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甚至还偷偷向他竖大拇指鼓劲,钟同德稍微平复了一些,来到主席台堪堪站定,深吸一口气后,开始了自己的发言。

“感谢蒋总对天阳都市报社工作的关心!”一上来,钟同德便是一段即兴发挥,这一句开场白说得意味深长,完全可以让人听出明显的弦外之音来——那不就是在抱怨蒋如柏“管得太宽”么?

接着,钟同德开始回顾报社多年来的工作,既提到了成绩,也说到了不足。同样,他还是把成绩的功劳归功于广大基层采编人员,将不足的责任揽到了以自己为首的报社中高层身上。

这样一番话就值得玩味了:蒋如柏刚刚以类似的模式,生生的把许望山给夸了一通;钟同德紧接着就变换逻辑,点出报社中高层领导其实还有很多不足,需要更加努力用功。

表面上,这貌似是在自我谦虚,实际上呢,当然也完全可以理解为是对许望山的暗讽——当了这么多年的部门主任,你老许不也是报社中高层领导么?

从针锋相对的发言中,台下众人嗅出了一丝火药味;台上的蒋如柏和许望山相视一望,脸色都有些难看。

看戏的人当然唯恐天下不乱,而蒋、许二人则心中纳闷:他钟同德到底哪里来的底气?都到这地步了,竟然还敢上台唱反调?

钟同德的发言还在继续。在点出中高层领导尚存不足之后,他顺势将一只优盘戳进了演讲台的多媒体机,打开了一个文件夹,直接投影在了会场的大屏幕上。

“接下来呢,就让咱们来看看,我们的工作到底还有哪些不足,存在什么样的问题,需要怎样提升改进……”

这样的举动似乎有些跑题,主席台上,蒋如柏招了招手将司仪叫了过来,刚准备吩咐他出面制止,却听钟同德讲起了一个颇为有趣的话题。

“各位请看这张图表,这是天阳都市报近年来的广告营收统计,呵呵,正如刚才蒋总所言,这里头由许望山同志直接或间接创造的收入,占比着实不小!”说话间,他又点开了另一张统计图。

图表上,许望山的“业绩”清晰的以饼状图的形式被凸现出来,让人一目了然,台下顿时发出了一阵不可思议的惊呼。

蒋如柏一看:哟呵?老钟这家伙,这么用心的夸老许,不还是等于在服软么?呵呵,既然如此,为什么刚才还非要嘴硬呢?真是不识好歹!

摆摆手示意司仪退下,蒋如柏冲身旁的许望山淡淡一笑,示意他宽心静观。

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钟同德很快又翻出了另一张图表:“喏,现在咱们单独把许望山同志的突出贡献给列出来,近三年来,他带来的营收额大约是两千万,真了不起!”

说着,他轻点鼠标,蓝色的饼状图上,出现了一块红色的分块:“而在这两千万当中,有30%都来自于同一个人——崇茂化工集团董事长陈富强!呵呵,这反映出什么问题呢?”

这一停顿,台下众人开始交头接耳,台上的许望山也是本能的心里咯噔一下,向蒋如柏投去求助目光。

蒋如柏不明就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状况。

只听钟同德紧接着说:“很简单嘛,这证明咱们的许望山同志业务能力出众,具备维护资源长线关系的能力啊!要知道,在媒体竞争越发激烈的当下,要想让一家企业连续三年都大幅度投放,难度可是不小的!”

一听这话,蒋如柏会心一笑,再次示意许望山淡定。台下也随之爆发出一阵掌声,当然,其中也夹杂着几声哄笑——大家本来是想看好戏的,谁知道这老钟,刚有点开火的苗头,却如此生硬的拐了个急弯!

“接下来我们就该问了,许望山同志是怎么做到的呢?他的成功秘诀是什么呢?”钟同德抛出了两个问题,“相信在今后的工作中,担任更高职位的他,也将会不吝赐教,把这些宝贵的经验分享给在座的各位同仁,让大家也能为集团建功立业,共同把工作开展得更好啊!”

这一通高帽戴得让许望山略感不适,在如潮般的掌声中,他咧嘴笑得很开心,满心都是战胜对手的快意。

“不过呢,为了搞清楚这一点,也为了能更快的学习,以便提升自身业务素养,我这人非常好奇,迫不及待的调查了一番,呵呵,现在我可以告诉大家,我已经发现许望山同志的成功秘诀啦!”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钟同德是在“花式跪舔”的时候,他却忽然话锋一转,抛出了这样一番论调。

与此同时,大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段视频——昏暗的灯光下,一排洒水车涂装的卡车从一到大门缓缓驶出,接着很快便在路口兵分多路。镜头跟随着一台车一路拍摄,画面加速播放,很快便又恢复正常,镜头得以推近,对准了洒水车的排水口。

很快,一股暗黄色的液体从排水口不断流出,随着洒水车的行进,直接洒落在人迹罕至的公路上!

短短不到一分钟的视频,看得众人好奇不已。所有人都以为钟同德是不是误操作开错了文件,可接下来,一段新的视频又来了。

轰鸣的噪音中,镜头对准的是一台正在运转设备,一个声音问道:“这是用来干嘛的?”

镜头前的设备旁,一名身材矮胖的中年男人咧嘴笑道:“嘿嘿,高压水泵嘛,把脏水打进地下,顺着地下水就排掉啦,谁都查不出来的……”

正文卷 第218章:敲警钟

隐秘拍摄记录下的画面继续播放,通过大屏幕,现场所有人都可以清晰的看到,巨大的储水池里,冒着白烟的黄色液体正通过一台台的高压水泵,不断的往地下灌注排放。

而按照正常的污水处理流程,应该通过逐级降解处理,以化学处理、物理沉降等不同方式,一步步的将污水处理到符合排放标准——这个过程不仅缓慢,而且还将花费不菲的费用。

这一点,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可是通过画面却能看到,那些分级污水处理池里,只是象征性的储存了一些污水而已,似乎只是为了做做样子,以便随时应付有关部门的检查。

“就这么不经处理直接往地下排?不会有啥问题吗?”暗访者再次发问。

那中年人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呵呵,您就别开玩笑啦!这都是上面安排的,咱们也只是听命行事,您就别问啦!”

这段明显是暗访偷拍的视频,同刚才的洒水车排污视频一样,在现场再次引发一片哗然。

钟同德的计划进行到这一步,即便反应再迟钝的人也该明白过来了——这是要揭他许望山的老底,曝光他的黑料啊!

这视频画面里一扫而过的“崇茂化工”字样,已经足以证明一切!

和许望山关系非凡的“老客户”陈富强,竟然让他掌管的企业以各种手段违规排放污水!这可是化工厂的污水啊,就这么直接排放,不怕惹出什么乱子来吗?

这个陈富强明显就是知法犯法,那他图什么呢?说白了,还不就是想要省下那一笔污水处理的开销!

对于一个规模化生产的化工厂来说,污水处理的费用肯定不低,能让陈富强冒这么大的风险违规排放,显然也能证明这一点。

那么,省下了这一大笔钱,陈富强就能一个人揣腰包了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众人顺着这个思路继续往下推想,很快便把怀疑的注意力聚焦在了许望山身上——陈富强连续几年通过你往报社投广告,而且很多时候还是明显超出市场价的投放,恐怕不能归因于你许望山“工作能力突出”吧?

很快便有人在下头议论开了:“哈哈,这下有好戏看了!搞不好许望山就是这陈富强的保护伞呢!”

“是啊,人家跑了这么多年的要闻口线,积累的政府人脉不在少数,借机要挟陈富强掏钱投广告,否则就曝光违规排放……啧啧,这一招可真是让人一点办法都没有呢!”

“可是说来也怪哈,既然这么容易就能拉到广告合同,他为啥就一点提成都不要呢?”

“这有啥奇怪的?几百万的投放,提成顶多几十万,人家瞧不上呗!呵呵,放弃掉提成,彰显自己大公无私、一心为了报社,转过头来,还可以私下向陈富强索要更大的好处,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么?换我我也这么么干!”

听到周围这些悟性出众的中层领导们议论纷纷,潘浩欣慰的微微一笑:嘿嘿,老子的锦囊妙计还是很管用的嘛,这下看许望山这老小子还怎么翻身!

主席台上,蒋如柏显然也领会到了钟同德的用意。在这一刻,他面临着两难的抉择。

一方面,陈富强的崇茂化工有违规排放污水的行为,这一点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作为重量级媒体的掌舵人,他蒋如柏不可能视而不见,更不可能颠倒黑白。

另一方面,许望山和陈富强关系非凡,这一点从他俩每年的业务往来可见一斑,但这是否能证明许望山和这违规排放有关?目前看来并无直接证据,可蒋如柏担心,一旦自己贸然站出来为许望山发声,万一对手藏有后招,自己将置身于一个极度被动的处境……

一时间的犹豫不决,令蒋如柏没有做出明确表态。这让不断向他用眼神求助的许望山焦急不已——眼看升职就在咫尺之遥,老蒋你倒是说句话挺挺我啊!让姓钟的闭嘴下台好不好?别让他再胡说八道了!

许望山不敢让自己显得过分狂躁,因为那样一来,反倒让人觉得自己心虚。可眼神向蒋如柏求助,却是没有收到半点反馈,他一时间乱了方寸,不知该如何是好。

与此同时,演讲台上的钟同德则长舒了一口气。

按照之前潘浩的交代,他本来还担心自己讲到一半就会被蒋如柏发令停下,没想到一切竟然真的如潘浩所料——蒋如柏知难而退,许望山求助无门,整个会场瞬间就从任命仪式变成了批斗大会啊!

受此鼓舞,钟同德抬手向下压了压,示意台下众人收起议论,接着又打开了另一个文件。

“高压水泵将污水直接排入地下,会出现哪些恶劣后果呢?”他一脸唏嘘的摇头道,“污染地下水、污染土壤和农作物,更要命的是,会让周围那些直接饮用地下水的村民遭殃啊!”

话音未落,大屏幕上出现了一张张的照片。

这些照片拍摄于崇茂化工周边的村庄,一些村民或是卧床不起,或是口眼歪斜,或是满身红斑,或是意识不清……即便不懂任何化学和医学知识,人们也不难猜到,这些多半和地下水的污染有关!

接着,一位面部打码的村民现身说法,鼓起勇气对着镜头讲述道:“这几年,村里得怪病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些得癌症的,医生都说是因为喝的水不干净,我们就猜啊,肯定是崇茂化工搞的鬼,污染了我们的地下水啊!”

“你们就没去找他们反映过吗?”视频拍摄者问道。

“有啊!怎么没有?可人家说我们没有证据,到处上访告状,等于是在诽谤他们,毁了他们企业的名声,还威胁要告我们呢!”村民的语气充满不忿和绝望。

“那你们还可以向媒体报料啊!”

“媒体?”那村民嗤笑一声,“那些媒体啊,哪一家不是见钱眼开?我听说那姓陈的门路广,花钱把全省的媒体打点得服服帖帖,一点负面消息都发不出来啊!别说正规媒体了,就算是在网上发发牢骚,人家也有本事给你第一时间删了!”

“他真的这么神通广大?这……”

“小伙子,你还别不相信!你这次来采访啊,我本来是不想掺和的,因为你拍回去的东西,肯定又会被他给摁下来,根本播不出来的!可我又不想错过机会,万一你能顶住压力,帮老百姓说两句公道话呢?”说到这里,那村民声音有些哽咽,很快便颓然道,“不过我也没抱啥希望——换做是我,得病的人与我无关,我拿着采访资料,转眼就能在姓陈的那里领一大笔钱,我也不敢保证我还能坚持说真话……”

这段视频播放到这里便结束了,画面黑屏。会场内,鸦雀无声!

主席台上,蒋如柏神情复杂,不知在思索些什么。一旁的许望山面色苍白,脑袋深深埋着,显然是不愿意直面这一切。

台下,整个集团的中高层干部都哑口无言,原因很简单,钟同德很快便将其一言道破。

“同志们,听到这位村民寒心的话,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感受,反正在我看来,这就像是直接大耳刮子抽我脸上,就像是所有人都在戳着我的脊梁骨骂娘啊!”

钟同德说得很是激动,拳头紧紧攥着,仿佛是重新找回了年轻时的慷慨激昂:“媒体人应该做什么?我们天生不就应该报道真相,站在公平正义这一边吗?什么时候我们竟然成了老百姓口中的那种人?说两句公道话,居然还得顶住压力和诱惑?说真话,真的有那么难吗?”

说着,他目光扫过主席台,落在了许望山的身上,蔑笑道:“不,说真话其实很容易,我们所有人都很清楚。不过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吗?可以让你升职加薪、家财万贯吗?很可惜,它不能,所以你想都没想就罔顾真相,选择了另一条路,是吗?”

这番话仿佛是在质问许望山,但对方却依旧不为所动。原因很简单——一直到目前为止,尽管钟同德的猛料一个接一个,也顺利占据了道德制高点,发出了“灵魂拷问”,但他依然没有许望山犯错的直接证据。

就凭这一点,许望山就有底气继续装傻充愣下去。他也想过跳出来和钟同德直接辩论,指控对方恶意引导诬陷自己。不过在蒋如柏没有表态的情况下,他也不敢贸然行事,唯恐言多必失,不慎被对手抓住新的把柄。

在许望山的灼灼期待下,蒋如柏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又无声的长长叹息,缓缓抬起右手,在主席台上重重的叩了叩。

“钟同德同志的这番话说得好啊!”他满脸唏嘘的感慨道,“我们身为媒体工作者,一定不能忘记自己的本职,我们是喉舌,是人民群众寻求公正的一份希望!任何时候,我们都不要让这份希望破灭——如果失去了老百姓的信任,我们也就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这一点,我希望同志们都能牢记于心!”

这番四平八稳的发言,让许望山有些摸不着头脑:您这话到底啥意思啊?这是要准备放弃我了吗?

一时间他心乱如麻,眼看着就要跳出来“自证清白”,没想到蒋如柏紧接着便话锋一转:“老钟啊,你煞费苦心给大家上这一堂课,我认为很有意义,也算是给集团全体中高层干部敲了警钟!呵呵,接下来,咱们还是回归正题吧,许望山同志的任命书,请你宣读一下……”

正文卷 第219章:坐实证据

听到蒋如柏的指示,钟同德差点失声笑出来。

心道:这个蒋如柏是老糊涂了么?我都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你居然还敢跳出来护犊子?就不怕给自己惹上一身骚么?

这一点也让潘浩略感意外,不过很快他便反应了过来:对了,蒋如柏之所以敢这么说,一定是藏着后手呢!可他能有什么后手呢?难道是想把钟总给带进这黑料坑里去,威胁追究他的责任,好让他知难而退?

果然,眼见钟同德没有领会到自己的用意,蒋如柏紧接着又意味深长的发话道:“其实关于这个话题,我还有两句话想说——钟同德同志提到的这些问题,其实广泛存在于很多人身上!在一家报社里,一旦这样的人多了,报纸的公信力就会受到影响,如果不及时发现处理,咱们的领导干部是要负主要责任的!”

说话间,他目光和演讲台后的钟同德有过短暂接触,眼神中的寓意很明显——你是铁了心要扒许望山的黑料对吧?那我明确的告诉你,一旦他的罪过坐实了,你这个社长也是要背锅的!而且还是“主要责任”!

“所以啊,这个警钟敲得很及时,希望大家都能引以为戒,不要犯类似的错误……”接下来,蒋如柏又说了一番场面话,似乎是在给钟同德最后一点思考的时间。

钟同德看上去并不慌乱,因为这种状况,早在潘浩和他交代的时候就已经有所提及。

潘浩的预想很简单:蒋如柏为了扶持许望山,肯定是无所不用其极,咱们曝光许的黑料,就是要迫使他自断其臂,可以蒋的性格,又不见得肯轻易吃瘪。这种时候,他就势必会祭出追责大旗,威胁追究钟同德的连带责任……

对此,钟同德深以为虑,因为身为社长的他,一旦落下个领导不力、玩忽职守的罪过,今后的前景可就十分微妙了。

可潘浩的分析也十分在理:“老哥!现在不是纠结这些问题的时候!咱们的当务之急是阻止许望山升职!一旦他上去了,咱俩就别谈前景了,以后都没好日子过!而我现在这计划,虽然可能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道选择题应该不难吧?”

坚定了这样的信念,此时的钟同德站在台上,也就没有了那么多的犹豫。

面对蒋如柏如此露骨的暗示,他依旧不为所动,对放在面前的那任命书视而不见。

轻轻一笑,他对着话筒朗声道:“蒋总,我这警钟还没敲完呢,请再给我一点时间,到时候,再来看看这任命书还有没有必要宣读吧!”

蒋如柏面色铁青,无可奈何的瞪了他一眼,到头来也只有吃个哑巴亏——敲警钟这理由是他亲自帮人家找好的,现在人家顺杆爬,非说还没结束,他这个一把手总不能强令制止吧?

再瞥了一眼许望山,发现他已是一脸颓然,双目无神的坐在那里,心里或许只剩下了唯一的希望,那就是钟同德还没有查清他的违纪证据。

不过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这份希望成真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

果然,钟同德在直接拒绝了蒋如柏后,便又开启了一段新的视频。

画面中,镜头固定在一间装潢豪华的起居室,一名中年男子正面对着镜头,悠闲自得的烧水泡茶、品茶。稍微对西川商界有点认知的人都知道,这人正是崇茂化工集团董事长陈富强!

“为什么要这么做?呵呵,道理很简单嘛!如果啥都按照规定办,每年得多花多少钱?现在行业不景气,这么多钱花出去,企业还赚不赚钱了?如果赚不到钱,厂子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人,我拿什么养活他们?”一开口,陈富强牢牢占据了道德制高点,一副用心良苦的样子,显然,他是在回应为何会安排偷排污水。

“可是我听说,周边的地下水都被污染了,有些村里的村民染上怪病……”画面外的一个年轻的声音迟疑道。

还没等他说完,陈富强便连连摆手:“嗨!这些都是没有根据的瞎猜,你别听那些刁民胡说八道!他们也就是借机闹事,想从我这儿讨点好处。你也不想想,真要污染了地下水,环保部门不来找我麻烦吗?”

“呵呵,这倒也是,不过咱们还是小心点吧,我可听说了,有人最近老往网上发帖报料呢,万一被哪家媒体看见了,过来一通炒作,咱们怕是说不清哦!”

陈富强对此不以为意,嘿嘿笑道:“所以说啊,除了传统媒体之外,我也没忽略那些网站啊!这年头,只要价码合适,有啥事是摆不平的?”

“呃……难道说,摆平媒体的价钱,比起污水处理的开销还少吗?比如这次的350万,用来处理污水的话,应该可以用很久了吧?”

“这个你就不懂了吧!”陈富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笑道,“通过许望山,我花出去的每一笔广告费,虽然价格贵些,但也算是在宣传集团投资的各个品牌,不算是花了冤枉钱!”

说着,他脸色微微有异,叹道:“虽然老许这人是贪婪了一些,但广告的成效其实还是不错的,更何况他还能顺带帮我搞定另外几家媒体,顺便疏通一下有关部门的关系,呵呵,这钱就更得花喽!”

“可您也说过,其实您已经有点受不了他了,这又是为什么呢?”

“哎,这个就说来话长啦!”陈富强摇头叹息,“一开始,老许这个人还是挺有分寸的,知道我们偷排的事,只是让我一次性给一笔广告费,他就能装作不知情,保证他们报社不报道。可后来呢,其他几家媒体陆续找到我,都威胁说要曝光,你说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您是说,是许望山在背后搞鬼,故意把消息放了出去?”

“这很明显嘛!他在媒体圈这么长时间了,肯定有自己的死党圈子,这帮人合起伙来敲诈我,说白了就是想要更多的钱嘛!”陈富强苦笑道,“所以我就认准了他,私下找他协商,好言相劝请他当我的媒体顾问,当然,也开出了一张大额支票,这事儿才算是翻篇了!”

“大额支票?那是多少钱?”

“呵呵,他说要帮忙打点很多家媒体,还要疏通有关部门的关系,没个几百万怎么行呢?”陈富强回忆着,随即又摇头道,“不过,这几百万跟每年处置污水需要的开销比起来,其实也不算什么,总的来讲,也算是笔划算的买卖。”

“可是……您就不怕他尝到甜头,以后再想法子变本加厉的讹您吗?”

“哎!这就是我最担心的情况了啊!”陈富强百感交集的喝了一口茶,“三年下来,我除了给他几百万的媒体顾问费,还给他送去了几百万的报社广告合同,让这家伙名利双收!可他呢,表面上跟我称兄道弟,可一到关键时候就含沙射影的敲打我,我看他这次要是当上了副社长,今后要价只会更高!”

说着,陈富强又倒上一杯茶递到了茶桌另一侧,目光之中满是期待:“秋实啊,这些话都是我藏心里多年的秘密,今天全都说给你听了,目的就是想让你认清这个社会,也让你能体谅到老爸我的难处!你啊,要是想帮老爸排忧解难,就一定要好好工作,想办法和老爸一起,搞掉许望山这个吸血鬼!”

视频播放到这里,主席台上的许望山已经彻底瘫了。以这种方式被揭露罪状,而且还当着全集团中高层干部的面,对方拿出的还是让他无可辩驳的铁证……无论从哪方面来看,他的这次升职应该都是泡汤了,不仅如此,随之而来的追责调查,甚至还可能让他锒铛入狱!

会场内,亲眼目睹视频中陈富强的控诉,人们不禁好奇:看起来,这个暗访者竟然是陈富强的亲儿子?这也太离谱了吧?这个老钟到底用了什么迷魂法,居然能让人家的亲生儿子跑去暗访,亲自揭露他老爹的种种罪过?

当然,更多的人则是在想:许望山这下是彻底完了——新闻敲诈、知情不报、索贿受贿、结党营私……不仅性质恶劣,而且金额巨大,真要追究起责任来,恐怕没个十年八年是出不了大牢了!

于是,人们再次开启了议论模式,讨论起了钟同德这次行动背后的种种内情。

在现场一片嘈杂声中,主席台上的蒋如柏不自觉的挪动了身子,下意识的离许望山远了一些。与此同时他还注意到,演讲台旁的钟同德身边,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一个年轻的身影。

潘浩,这个令蒋如柏又爱又恨的“人才”,再一次站到了钟同德的这边。

对准话筒,潘浩言简意赅的大声问道:“请问在座的各位领导、各位同仁,以许望山这样的斑驳劣迹,真的有资格担任天阳都市报的副社长吗?”

正文卷 第220章:追责

作为曾经被省宣大领导接见的人,潘浩如今在集团内可谓是无人不知。

因此当他站上主席台时,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纷纷开始猜测议论起来。

“嗯?这个潘浩怎么也和老钟站到一起去了?他不是省宣的人么?”

对于蒋如柏与钟同德的派系斗争,许多其它报社的人并不见得清楚,如此发问倒也不奇怪。

进而有人感叹:“我就说嘛!老钟到底哪儿来的底气,居然敢在这种场合揭人老底!不对,这不仅是在揭人老底,简直就是在打蒋总的脸啊!”

“你的意思是……老钟背后其实是有潘浩这小子撑腰?这也太离谱了吧!”

“这有啥离谱的?这个潘浩虽然年纪轻轻,现在也只是个部门主任,可人家背后是省宣啊,老钟又不傻,还不得把人给笼络舒服了,借机抱紧省宣领导的大腿么?”

“嘿嘿,现在看来老钟是选对喽!蒋总提拔许望山,摆明了是要削弱他的权力,可今天这么一闹腾,蒋总被整得灰头土脸,怕是再也不敢轻易发难了!”

“啧啧,真是不想不知道,细想吓一跳!你这么一说还真挺有道理的!不过,堂堂一社之长,现在被一个年纪轻轻的部门主任操控,总感觉有点怪怪的……”

“什么叫操控啊?你没看人家小伙子表面工夫做得多好!单从表面上,你能看出其实这一切是他的安排,而不是老钟的高招吗?”

台下群情鼎沸,有人在痛斥许望山的胆大妄为,但更多人却热衷于讨论潘浩在这件事上所起的作用。

当然,从表面上看来,大家的这种唏嘘和议论,已经足以回答潘浩刚才抛出的问题——许望山要想当这个副社长,集团的中高层干部都不答应啊!

静待了片刻,潘浩抄起话筒转向主席台,似笑非笑的问道:“许主任,请问阁下还敢拍着胸脯说自己有资格当这个副社长吗?”

许望山本已颜面扫地,心里憋着一肚子的火,如今却亲眼看见潘浩上来“耀武扬威”,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拍桌吼道:“我有没有资格,轮不到你这毛头小子来问我!你……”

刚准备继续发飙,却听旁边“啪”的一声,余光扫过,竟然是蒋如柏拍案而起。

董事长先生此时怒目圆睁,嫉恶如仇的瞪着许望山,沉声斥道:“你好意思吗?还在这里充前辈、秀资历?”

一把手动怒发声,不仅许望山一句话给憋了回去,台下也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潘浩微微笑着看着这一幕,回头朝钟同德眨了眨眼。事实上,他故意激怒许望山,就是想让蒋如柏做出这种反应。毕竟,最终取消掉许望山的任命,决定还是得领导来做。

当然,这个过程也能给步步紧逼的蒋如柏加深点印象,让他今后再出招时,不要再这么咄咄逼人。

蒋如柏也清楚自己的处境——一手提拔许望山,还高调的给他准备了这次任命仪式,就是想帮他树立声望,让他在天阳都市报和钟同德分庭抗礼。现在倒好,这家伙被当众曝光各种罪状,下面的人会怎么看自己?

蒋如柏心头滋味复杂:呵呵,我刚来集团任职,本来就根基不稳,现在可好,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说我为了掌权不择手段,竟然不惜重用一个腐败分子!

另一方面,他又想到自己作为集团最高领导,竟然频繁在潘浩手上碰壁吃瘪,心里更是憋屈得难受。

可眼下形势逼人,他即便再憋屈再难受,也不得不做出一番表态,彰显自己的正义立场,努力挽回自己的形象。虽然这摆明了会让对手看笑话,但两害相权取其轻,此时的蒋如柏别无选择。

在这种心态和处境下,他所有的怒火只能朝许望山身上发泄……

一句话震住全场后,蒋如柏缓缓环顾全场,沉默半天后这才再次发声:“同志们,你们说说看,这种丑事到底丢不丢人?我以前在电视台任职多年,同样是省级重点媒体,但这种事简直闻所未闻!”

这话说得相当有技巧,潘浩听罢也暗暗佩服:呵呵,这反应真够快的,一上来就给自己撇清关系,暗示许望山的事是他上任董事长前发生的,这个老蒋啊,够牛!

定好了主旋律,蒋如柏继续道:“我必须提醒在座的各位,我不管你们以前是怎么做的,现在集团的负责人是我,只要我蒋某人在位一天,你们就都给我收敛点,不要再出现这种龌龊勾当!”

此时此刻,董事长先生俨然化身为正义代表,借着批评许望山,顺带把全体中高层干部训诫了一通,场面倒也肃然。

接着,他注意力总算回到了许望山身上,冷哼道:“至于你嘛,这一桩桩指控铁证如山,我也没啥说的,你这副社长就别想当了!不仅如此,我还会让集团纪检部门把你的事如实记录,向上级组织反映,等他们都查清楚了,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在此期间,你还是给我停职回家反省吧!”

这一句句命令说得,宛如俩人从未合作过。许望山面如死灰,知道自己的职业生涯正迎来末路,甚至连这一辈子也差不多毁了!

他对蒋如柏的翻脸不认人感到愤然不已,不过碍于对方的身份地位,他并不敢有所微词,只能低着头默默认命。

蒋如柏宣告完自己的初步处理结果,随即又对台下众人诚恳道:“好了,这件事其实我也有责任!在任用干部的问题上,我作为一把手,只看到表面现象,没有深究底层原因,差点就让人钻了空子、占了便宜……”

一边说一边唏嘘不已的摇头,蒋如柏缓缓的深鞠一躬,起身后又说道:“在此,我向同志们诚恳检讨致歉!”

台下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紧接着众人都群起响应。在一片鼓掌声中,蒋如柏俨然成了个知错就改、善于自我批评的好领导。

潘浩和钟同德并肩站在演讲台旁,面无表情的冷眼旁观,心里各有一番滋味。

潘浩当然还是老心思,心里感叹:还真是应了那句话,领导的脸皮比城墙还厚!这个蒋如柏啊,几句话的工夫就把责任撇得一干二净,还落得了一个好名声,真不愧是董事长啊!

而钟同德则隐隐有些担忧:我今天逼得他当众鞠躬道歉,他心里肯定记恨,以后不知会怎么变本加厉的报复我呢!

果然,蒋如柏好容易把自己的形象稳住后,随即开始了所谓的“调查”。

他的宣言也很简单:“好了,趁着大家都在,我临时提个议吧!这件事虽然看起来铁证如山,但咱们凡事还是讲个流程——报社出了这样的丑闻,而且前后居然还持续了好几年!这背后的根本原因是什么?除了当事人之外,还有哪些人该负责?同志们,防微杜渐啊,这种事不查清楚,绝对是遗祸无穷,各位要引起重视啊!”

一番发言后,这场原本的任命仪式,转而便变成了许望山事件的追责大会。

钟同德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是蒋如柏要营造舆论,把黑锅往他的脑袋上扣了。他本能的向身旁的潘浩求助,俩人眼神相交,潘浩微微一笑,示意他无需慌张。

“老许,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想要辩解的吗?”重新坐定后,蒋如柏瞥了一眼已经退到台下的许望山,意味深长的问道,“我希望你能知无不言,把态度摆端正,或许还能换取一丝宽大处理的希望,你明白吗?”

话音未落,钟同德和潘浩相视一笑。俩人心里跟明镜似的——老蒋这么说,不就是想让许望山发挥最后的“余热”,尽可能的把其他人给拖下水么?只要他这么做了,就有希望获得“宽大处理”,这暗示还能更明显一些吗?

许望山闻言如蒙大赦,却不敢有丝毫喜悦之色,只是一脸肃穆的点了点头。

蒋如柏气定神闲,问道:“刚刚暗访视频里的那些情况,你是不是早就知情?”

许望山先是点了点头,很快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竟又拨浪鼓一般的摇起头来,口中道:“我也不是全知道!我只是知道崇茂化工从三年前就开始山寨洒水车私排污水,但对他们用高压水泵向地下排污一无所知,更不知道周围村民患病的事……”

“嗯?你以为这样就能减轻你的责任了吗?”蒋如柏拍了拍桌子,“山寨洒水车违规排污,性质难道就不够恶劣了?你当年知道了情况,为什么隐瞒不报?”

许望山眼神复杂的瞥了一眼台上的钟同德。他很想直接开口栽赃,编造些模棱两可的话,比如说自己当年向上禀报过,却被钟同德给无视了这类的谎言——可转念一想,这样的话一来没证据,二来对方又容易辩解,说出来除了逞一时口快之外,别无它用。

稍加思忖后,他想到了办法,缓缓答道:“隐瞒不报确实是我的错,不过……我也有苦衷啊!这些年来,报社的经营压力越来越大,每年摊派到各部门的指标高得吓人,我要是不想点办法,根本没法完成……”

这番应答一出口,蒋如柏眼中便露出了如获至宝的光芒,意味深长的看了钟同德一眼,嘴角不由自主的微微上翘。

正文卷 第221章:全身而退

许望山的回答,指向性无比明确——之所以隐瞒不报,而且还选择去做新闻敲诈,原因竟然是出于工作压力!

这对钟同德这个社长来说,无疑是一顶巨大的帽子当空扣下。

所有人都难免会想:你这个社长怎么当的?经营任务的压力,居然逼得堂堂一个部门主任,不惜铤而走险去做新闻敲诈这种勾当?

如果进一步推演,还可能发出这样的质问:经营压力大到这种程度,许望山偶尔还能超额完成任务,你这个社长难道就没有半点怀疑吗?还是说,你根本就是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认报社的进账,不管这些钱来得正不正当呢?

蒋如柏和许望山这一唱一和之间,瞬间将钟同德推上了极度不利的境地。

更要命的是,蒋如柏还没有给他辩解的机会,而是继续向许望山问道:“暗访里还说,你还联合其它媒体的人,一起向陈富强实施敲诈,这是真的吗?”

许望山顿时叫屈道:“天地良心啊!蒋总,我要是有这么大的能量,哪还会只是个小小的部门主任啊?这都是陈富强的一面之词,没有证据能证明是我组织的呀!”

“呵呵,可人家说得很清楚,为了摆平这些媒体,他聘请你当了媒体顾问,还给了一张巨额支票呢!”蒋如柏到目前为止,似乎又恢复成了那个秉公执法的问责者形象。

可许望山却隐隐感到,这是领导在以特别的方式给他自辩的机会。

想了想,他这才唯唯诺诺的答道:“我确实答应当崇茂化工集团的媒体顾问,不过我当时和陈富强说得很明白,我只提供宣传推广的建议,其它事一概不接。至于酬劳,我们签署的劳动合同上写得很清楚,也就每月两万块钱,至于巨额支票这事,我是真冤啊!”

这一番洗白自辩,让台下众人又发出一阵嘘声。在他们看来,许望山的演技过于拙劣,眼下这说法也根本站不住脚。

蒋如柏当然也很清楚这一点,再次敲桌定论道:“这件事是真是假,我相信纪检部门一定能查清楚,不能光听视频里陈富强的话,也不能只听你许望山的一面之词!”

虽然这是一句无伤大雅的公道之言,但所有人都听出了弦外之音——蒋如柏这摆明了是在帮许望山脱罪啊!如果能把收受贿赂这条罪过给模糊掉,光凭新闻敲诈这一条,想来许望山还不至于锒铛入狱。

更重要的是,这也可以将眼下的全部注意焦点,集中在新闻敲诈这一件事上,以便能更加专注的追究这背后的根本原因。

果然,蒋如柏很快回到了话题根本,问道:“好了,你刚才说报社经营压力大,我倒想听听看,每年摊派到各部门的任务,到底大到什么程度?”

许望山对这一块再熟悉不过,很快便将这些年要闻部的经营指标任务、实际完成情况都给交代了。

接着还唏嘘道:“蒋总您看看,即便我每年从陈富强那里拉来那么多的广告投放,部门的经营指标还是有一年没能完成!这……这个主任真是当得我如坐针毡啊!”

话说到这里,蒋如柏有了一些底气,终于转而向钟同德问道:“老钟,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钟同德一个激灵,刚准备出声作答,却被潘浩抬手拦下了。

可不是么?老蒋的问题多贼啊,“都是真的吗”这句话,究竟是在问经营任务指标的事,还是在问别的啊?钟同德要是贸然作答,没准就会掉入对方的陷阱。

在潘浩看来,钟同德此时必然紧张不已,自己有必要进行一些提醒。

制止了社长的发言,他拿起话筒抢答道:“蒋总,请恕我冒昧。在咱们追究新闻敲诈这件事的根本原因之前,不妨来分析一下咱们许主任的话里,是否存在什么漏洞吧!”

蒋如柏没料到他敢于当众插话,心里自然不悦,可人家提出的请求,虽然实际上是在帮钟同德解围,可表面上看起来却仍是在寻求公正与真相。

身为领导,要是断然拒绝这样的提议,未免有失风度。

因此蒋如柏只得装出一副释然的样子,点头道:“小潘同志如果发现了什么漏洞,不妨向他直接提问!”

潘浩呵呵一笑,目光落在心虚不已的许望山脸上,问道:“许主任,你刚才说,关于崇茂化工违规排放污水的事实,你只知道一部分,就是他们山寨洒水车沿途排水,对吧?”

许望山都没有正眼看他,懒懒答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呵呵,当然没问题!”潘浩轻声一笑,摊手道,“那我再问你,你答应当崇茂化工的媒体顾问,酬劳真的只有每个月两万块吗?陈富强在视频里说的那几百万封口费,真的不存在吗?”

对此,许望山更是断然否认,冷哼道:“姓潘的,我明白墙倒众人推的道理,可我再怎么倒霉落魄,也轮不到你来看笑话!你到底想说什么?如果只是问这些废话,我拒绝作答!”

“许主任这是生气上火,还是因为心虚怕露馅啊?”潘浩毫不生气,继续笑眯眯的说道,“你可能有所不知,在这次精心策划的暗访进行时,我也没闲着,查了查许主任的家底——就在三年前,许主任买下了城南的一处面积超250平米的大平层豪宅!房子市价超过800万,而许主任却只花了区区400万,这是为什么呢?”

一听说房子的事,许望山的脸色顿时大变,先前的激愤情绪一扫而空,只剩下望向潘浩的怨毒目光。

潘浩进而揭露道:“我很好奇,哪个二手房东会这么傻,以市场价五折的价格转让房子。顺藤摸瓜一追查才发现,原来这栋房子的原户主,居然是崇茂化工的另一位高管。呵呵,这位高管和陈富强关系密切,他为什么会让利四百万转让房屋,我想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吧!”

这番调查结果的揭露,令主席台上的蒋如柏再次陷入难堪境地。

本以为可以暂时混淆视听,趁乱给钟同德扣上管理不力的帽子,没想到潘浩却再次出招,瞬间将他刚才努力营造的气氛给破坏了。

这下可好,一听说许望山捡了大便宜买了豪宅,众人很快作出了一致推断:这肯定是陈富强的运作啊!直接转账行贿太危险,那就用转让房屋作掩护呗!表面上合法合规的交易,一般情况下,谁会发现这背后的猫腻呢?

“嗯,看来这位陈董事长真是相当爱才惜才,为了许主任这个媒体顾问能好好工作,居然不惜以半价优惠转让豪宅一套,啧啧,这可真是好老板啊!”潘浩半开玩笑的感叹着,紧接着又皱眉发问,“可是我就想不明白了,崇茂化工用山寨洒水车偷排污水,即便天天不停,每年能省下多少钱?”

台下众人,包括许望山在内,一时都没能明白他这个转折用意何在。

很快,潘浩抛出了自己的推测:“嗯,我想这陈富强一定是钱多烧得慌,四百万啊,加上那几百万的广告投放,他的山寨洒水车得偷排多少污水才能赚得回来啊?”

这句话一出,先前许望山话里的逻辑漏洞就十分明显了。

台下有人很快弄懂了潘浩的用意,爆发出了一阵哄笑。

是啊!如果将崇茂化工的污水偷排比作一座冰山,许望山说他只知道山寨洒水车的事,就好比只是掌握了证据的冰山一角。

如果只是为了弥补这区区冰山一角的漏洞,陈富强根本不可能花费如此巨资,做出这种得不偿失的赔本买卖!

如此说来,许望山刚才显然就是在撒谎,目的就是尽可能的减轻自己的罪责。毕竟,如果他早就知道高压水泵向地下排污的事,那周围村民们因此遭受的荼毒,就间接和他的隐瞒不报产生了关联。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许望山的罪状,当然就不止是新闻敲诈这么简单了——利用职务之便索贿受贿,引导利用媒体资源为企业牟利,对重大环境污染案件知情不报,引发严重后果……

种种指控势必将接踵而至,试问他许望山还怎么好意思将责任归咎于“经营压力太大”?

可以说,潘浩通过自己渠道进行的暗中调查,在关键时刻终于发挥了作用,遏制住了蒋如柏绝地反扑的最后一丝希望。

面对许望山的面如死灰,以及主席台上蒋如柏的绝望神情,潘浩还不放心,继续慨然说道:“同志们,其实这次针对崇茂化工的调查,是我在钟总的领导下暗中实施的。我们发展陈富强的儿子陈秋实作为调查记者,终于弄清了事情的真相!”

说着,他便将自己如何发掘引导陈秋实,如何用假象麻痹陈富强与许望山,乃至之前的提货券、立诚商贸等等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一遍,并且在其中加入了钟同德的不少“戏份”,凸显出了这位社长高超的领导手腕。

亲口听潘浩承认刚刚视频里的暗访记者是陈富强的儿子,再听到如此离奇曲折的事件经过,众人无不发出一阵阵惊讶感叹。

能让一个年轻人做出这种壮举,钟同德和潘浩的领导力、人格魅力可见一斑!

面对一众中高层干部敬佩的议论与目光,蒋如柏知道,自己眼下是没法再动钟同德了。不管是用什么借口,现在只要动他,就等于和全体中高层干部过不去,势必会大失民心,对自己未来在集团的领导生涯极为不利……

正文卷 第222章:酸爽滋味

天阳传媒集团出了这等大事,在整个西川省媒体圈内都犹如一颗重磅炸弹,掀起轩然大波。

坊间传言自然是各种添油加醋,将潘浩揭露许望山的过程说得是精彩万分。

确实,这个故事实在是太戏剧化了,以至于许多经验丰富的老记者,都不知道潘浩究竟是怎么运筹帷幄、策划实施整个行动的。

可以说,这一次的事件,不仅一举将崇茂化工偷排污水的环保大案曝光,引发了全国轰动,同时将许望山这种媒体界的败类拉下了马,引发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更让潘浩的声望再一次响彻省内,甚至在全国媒体圈也变得小有名气了!

从此之后,天阳都市报有个网络新闻部,部门主任潘浩可谓是强将手下无弱兵,敢于说真话、做大事……这样的标签和印象宣扬出来,也让潘浩的名气从圈内逐步扩散到了圈外。

崇茂化工董事长陈富强,因为一手策划污水偷排,引发严重环境污染,导致恶劣影响,再加上他贿赂媒体、暗箱操作、偷税漏税等一系列罪责,最终被潘浩带领网络新闻部给扒了个体无完肤,也得到了应有的法律制裁。

至于许望山,自从在任命仪式上被揭露罪状后,不仅第一时间丢了饭碗,随后更是被有关部门羁押调查,坐实了他收受贿赂、新闻敲诈、有偿新闻等犯罪事实,同样是锒铛入狱。

回头再看传媒集团内部。经过了这次风波,蒋如柏势力扩张的脚步暂时放缓,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再没有向钟同德发难。

缓和下来的外部环境,令天阳都市报得以进行内部调整。钟同德抓住机会,对要闻部进行了一番整肃。先前和许望山关系密切的人员,在这种压力下,或是主动离职,或是被调到了其它非业务部门。

至于新主任的人选,钟同德原本是想让田小薇顶上,不过考虑到潘浩一直在向他要人,而自己又一再欠下潘浩人情,因此,在暂缓了外部压力的前提下,钟同德最终决定让步,放田小薇去了网络新闻部,另外任用了一名背景相对单纯的人担任要闻部主任。

大战过后,网络新闻部迎来诸多喜事,令潘浩有些目不暇接。

首先,大义灭亲、机智暗访的新人记者陈秋实,因为一系列的独家报道,一跃成为圈内耀眼新秀,作品获得各级宣传部门一致嘉奖。而潘浩作为报道策划者和部门领导,自然也要记上一大功,来自省宣、市宣的奖状证书摆满了办公室。

紧接着,田小薇的如愿加入,更是让潘浩倍感欣慰。虽然这位姐姐态度坚决的拒绝了出任主任的提议,只愿意担任副手,但能够天天和她相处共事,潘浩已然心满意足。

至此,编制升级、人员补全的网络新闻部,不仅成为了天阳都市报的王牌团队,更是省内各家媒体学习借鉴的标杆。

士气大振的网络部通力协作,将手上的工作稳步开展。尤其是受到天阳市委市政府重点关注的“网上天阳”项目,成效更是尤为卓著。

按照潘浩先前的策划,这个项目选取了众多代表“天阳精神”的普通人,讲述他们的故事,并通过他们的故事来反映天阳的城市风貌、传统文化……

这些内容以图文稿件、短视频的方式在网络上传播,很快便以优秀的品质吸引了众多省内外粉丝。

从这些受众的数据和反馈内容来看,毫无疑问,项目的执行是无比成功的。

这一天,按照和市委宣传部签订的合同,“网上天阳”项目的试水之作便就告一段落了。快下班的时候,潘浩接到了来自市委宣传部部长贾仕廉的电话,约他次日到市委一趟,说是有“重要的事”要当面谈。

潘浩也没多想,觉得无非是因为项目结束,想要当面碰头打打总结,便愉快答应了,并在第二天如约赴会。

一走进贾仕廉安排的大会议室,他便发现气氛有些不太对劲。

偌大的会议室里,除了贾仕廉端坐在他的主位上之外,两旁的座椅上还有市宣的两位副部长以及一众部门主任们。再往后排,则是所有科室的男男女女,从副主任到普通科员似乎一个不少,密密麻麻的全员到齐了。

一见到潘浩进门,贾仕廉便第一个主动站起身来。紧接着,刷的一声,其他人也不敢怠慢,同样直直的起立。

贾仕廉满脸堆笑,带头鼓掌欢迎,会议室里响起一片掌声。

潘浩着实吃了一惊,毕竟,当年他也在市宣待过两三年,可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阵仗——让整个市委宣传部对一个“外人”行此大礼,让这帮平日里高傲惯了的公务员们,对一个平头老百姓夹道欢迎,这唱的是哪出戏啊?

潘浩心里嘀咕着,抬眼看见人群之中,李正飞和白文静也在其列,满脸堆笑、热烈鼓掌的样子,看起来别提有多讽刺了。

心道:这对狗男女,以前怕是没想过会有今天吧?呵呵,甭管你们乐不乐意,现在都得跟老子赔笑脸,谁让你们部长欠老子一个大人情呢?

说是欠人情,真的一点都不为过。

贾仕廉在组织众人活跃了一番气氛后,热情的邀请潘浩在自己身边坐下,接着便一本正经的发话道:“到昨天为止,咱们委托天阳都市报进行的城市宣传实验项目——“网上天阳”就算是告一段落了。这个项目是我们市委宣传部的一次大胆尝试,以网络为平台,对城市品牌进行推广,托潘浩同志的福,这次尝试取得了圆满的成功!”

又是一阵热烈掌声过后,贾仕廉得意洋洋的续道:“项目有多成功呢?我一会儿会让大家看看详细的数据报告。总之呢,这次咱们只花费50万元的预算,便取得了往年可能十几倍预算都难以企及的宣传效果!这样显著的差异,不仅证明了网络的魔力,更突显了以潘浩同志为首的报社专业团队的能力……”

贾仕廉的发言,对潘浩不吝溢美之词,仿佛是潘浩凭借一己之力便完成了这一切。

紧接着,贾仕廉让人当众分析讲解了“网上天阳”项目的传播数据报告。这些数据,有些连潘浩都是第一次看到,因此他也看得饶有兴致。

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一些图文视频稿件的阅读播放数,竟然达到了惊人的几千万次!稍微有点传播学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样的传播度在商业价值上来说,绝非是区区50万的预算能够买来的!

换句更加通俗易懂的话来说,市委宣传部这一次押宝在潘浩身上,真的是赚大发了!

看完了数据报告,贾仕廉意犹未尽,再次发声点评道:“各位都看见了吧,专业团队干专业的事,再通过合适的渠道传播,是可以把我们印象中那些沉重、死板、无趣的选题做活的!也是可以让受众趋之若鹜的!”

又是一片掌声,分贝比之前热烈了不少。看得出来,许多人是真的被震撼到了,对潘浩的钦佩之意也更加发自真心。

贾仕廉又说:“我可以明确告诉各位,我将这份报告递交给何书记看过,他也深受触动,并给我们提了几点要求——第一,要加强网络技能培训,开拓所有同志们的网络视野;第二,要坚持同天阳都市报这样的专业团队合作,持续做好城市宣传工作;第三,要强化队伍管理建设,防止人才流失……”

这三点来自上级的训诫,贾仕廉是认真照着自己的笔记本念出来的,不过念到第三条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这才及时打住了。

这段小插曲令潘浩忍俊不禁,心中笑道:没想到啊,市委书记他老人家说到这项目,居然能扯到人才流失上去,这真是太给我潘某人脸上贴金了吧?

贾仕廉不太自在的同潘浩相视一笑,心里一横,索性也不再避讳,扭头向对面坐着的外宣办主任吴世通正色道:“听见没?何书记这话,是说给你老吴听的呢!”

吴世通忽然被点名,一个激灵的瞪大双眼:“啊?这……”

“你就别在大家面前装傻了!”贾仕廉大喇喇的笑道,“要不是你老吴同志放走了这个年轻人,咱们完全靠自己就能把项目做下来,那效果岂不是更好吗?”

这虽然大体算是一句玩笑话,众人也都发出了会心笑声,但吴世通却着实笑不出来,顶多只能陪着干笑两声,心里郁闷不已,双眼不自觉的瞄向了李正飞和白文静俩人。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潘浩的出走和这俩人直接相关。

看到吴世通和那对狗男女吃了苍蝇般的样子,潘浩打心眼里觉得这一趟来得太值了,不仅得到了市委领导口头续约的指示——就冲今年这效果,来年的“网上天阳”项目,预算恐怕就远不止50万了吧?

另外,还能见到自己的老对头当众出丑,偏偏这三人还不敢表露出任何不满来,那酸爽滋味,真是说不出的解气啊!

正文卷 第223章:暧昧往事

解气归解气,潘浩也知道,如今的吴世通也好,李正飞也罢,更别提白文静那坏女人了——经过上次项目招标的风波,以及这段时间的各自发展,都早已不再是他的对手。

三块烂死在机关单位里的臭石头,自己犯得着跟他们置气吗?

在如今的潘浩看来,哪怕是当初最让他耿耿于怀的白文静,他现在也看淡了:你不是嫌老子没出息吗?现在到底是谁没出息啊?瞧你那怂样,还怕老子到你面前炫耀什么吗?不,我就把自己的事情干好、日子过好,偶尔过来的时候,看到你还是在当普通科员混日子,跟着个毫无前途的副主任,大家谁好谁孬一目了然,我这心里也就舒坦了!

已经彻底分出胜负的较量,潘浩不再放在心上,当初积攒下来的一口恶气,也算是彻底释然了。

贾仕廉精心策划的欢迎仪式兼表彰大会结束后,他热情的留下了潘浩,移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叙话。同时陪同的,还有市委宣传部副主任刘凤姣。

从会议室到部长办公室的短短几步路,刘凤姣和潘浩并肩走在贾仕廉的身后,时不时的冲他挤眉弄眼,搞得潘浩莫名其妙。

这女人到底啥意思?潘浩心里纳闷不已。

这个刘凤姣他当然认识,但根本谈不上熟识。年纪轻轻就进入市委机关的她,经过多年的历练,一步步的爬上了如今的位置,岁数也才不过四十出头,可以说在同级干部中算是很年轻的了。

一向注重保养的她,爬上了领导岗位后似乎还焕发了第二春,靠着那张宛若三十左右的俏脸蛋,以及那婀娜中带着一点丰腴的身材,在市委机关中素有“美娇娘”的雅号。

漂亮的女人一般都不简单,而像刘凤姣这种既漂亮又有能力的女人更是不得了。这些年来,她靠着自身优势和伶牙俐齿,在单位里混得风生水起,上到部长贾仕廉,下到基层的每个科员,所有人提起她几乎都是正面评价,少有人会说她半句坏话。

当然,如果真有坏话的话,或许就是她对年轻男同事们的“过分关心”了。潘浩就曾经听说过,有些来单位实习的大学生小伙子,声称遭到过刘凤姣的言语调侃,而且是挺露骨的那种调侃……

不过由于是女对男,而且都只停留在言语阶段,因此大家也就当她只是个爱开玩笑的爽朗女领导,并没有人真的和她计较什么,上面更没有任何过问此事的意思。

不过说起超越言语阶段的互动,潘浩清楚的记得,自己和这刘凤姣还真有过一些回忆。

那还是两年多前,潘浩大学毕业新入职单位后不久,正处于初入社会的懵懂期,对单位里的人和事都还很新鲜,停留在敬畏一切、言听计从的阶段。

这种时候,一般部门也不会给安排什么重要的事做,因此潘浩每天要做的,也就是四处被人使唤,做点近乎于打杂的活儿。

秋老虎发威的季节,天气依旧酷热难耐,这天下午,他忽然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办公室响起,说是她办公室空调坏了,热得都没法待下去。

潘浩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只见这女人穿着一件碎花吊带连衣裙,同时还披着一件绸缎披肩,不过由于此时正热得大汗淋漓,这披肩已经被她退到了胳膊上。傲人的上围、雪白的脖子和胸脯大面积的露在外面,着实让不远处的潘浩吃了一惊。

在这人人正襟危坐的机关单位里,这样穿着打扮的女人着实少见。再仔细一看,这女人约莫三十出头,脸上的妆容痕迹并不明显,看起来更显年轻,但眉眼中透着的那股子成熟韵味和妩媚姿态,却是大学校园里那些年轻姑娘所不具备的。

这种反差给潘浩带来巨大的冲击,也让他忍不住对这女人多看了两眼。

没想到就是这多看的两眼,让他俩很快四目相接了。

那女人见到他,嘴角微微一扬,笑道:“这位小同志看起来挺高嘛,来,到我办公室帮我看看那空调呗?我总觉得是插头那儿接触不良,可我又够不到……”

确认对方是在说自己后,潘浩硬着头皮站了起来。主任吴世通悄悄告诉他,说这是新上任的副部长刘凤姣,让他过去好好表现,不要给部门丢人。

潘浩就这样和刘凤姣有了交集。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的走着,年轻的潘浩目光难以离开她那凹凸有致的曲线,尤其是紧身的连衣裙紧紧包裹住的下围,随着脚步有节奏的扭动着,看得他是难以自控的口干舌燥!

来到刘凤姣办公室,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这种环境,确实没法让人在里边办公。

“喏,你看吧,这插头搞那么高,我哪里够得到嘛!”抬手一指,刘凤姣对墙壁上角的空调插座显然十分不满。

潘浩二话没说,当即便找了一把椅子,还小心翼翼的给垫上了纸巾,踩上去后伸手够到空调插头,拔出来仔细检查了一番,又重新给插了回去。

“插孔好像有点松了,估计就是接触不良。”一番研究和尝试过后,他发现空调时而通电,时而断电,进而做出了自己的判断,低头对刘凤姣汇报道。

就是这下意识的低头说话的工夫,潘浩差点没有喷出鼻血来!

只见这位女领导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他脚下的椅子边,十分好心的弯腰扶着椅子,显然是十分注意他的安全。

不过为了行动方便,她已经脱去了那披肩,就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吊带裙,弯腰后,胸口的大片春光让身在高出的潘浩一览无余。

身着吊带的刘凤姣应该是出于美观考虑,压根儿就没有穿内衣,只是在要害部位贴上了两片乳贴,因此那两团傲人之物,此时几乎完全被潘浩给看了个遍!

从未见过此等场景的潘浩一语未毕,被这一幕给冲击了视线,眼前忽然一阵眩晕,某个部位也不受控制的有了反应。

刘凤姣一脸关切的在仰头看他,应道:“果然,小潘你能帮我修好不?不行的话,我就打电话请后勤部的人过来。”

一边说,潘浩便注意到她的脸色变得微微泛红,这才恍然发觉,自己那不争气的小兄弟竟然将宽大的裤子撑了起来,正好就在刘凤姣的面前颇为突兀的杵着!

意识到尴尬的潘浩难免慌张,口中支吾着想要解释自己没有工具,没法修理插头插座,可脚下却已经不听使唤,站在椅子上竟然有些摇摆不稳,很快便哎哟一声,从椅子上给跌落下来!

虽然椅子其实并不高,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还是让刘凤姣吓了一跳。

自己身为副部长,把一个新人科员叫来帮忙修空调,万一摔伤了可不好交代。她顺手伸出双手想要将潘浩拉住,免得他直接跌到地面受伤。

如此一来,俩人便正好撞个满怀,而且是正面相撞——潘浩的脸鬼使神差的撞进了刘凤姣饱满的胸口,差点没能喘过气来;而刘凤姣慌乱之下,也莫名其妙的一把抓到了潘浩的要害,那力度让潘浩更是要命,一张脸涨得通红……

所幸的是,经过这次缓冲,潘浩总算不至于受伤。最后俩人勉强站定后,各自从对方的敏感部位上脱离接触,办公室里的气氛变得诡异无比。

潘浩满心慌张,觉得自己居然吃了副部长的豆腐,都做好了挨骂的准备,甚至还想到了今后会不会被针对,被迫黯然离开单位。

可刘凤姣却没有半点生气的迹象,反倒满面含春的笑道:“辛苦你啦,小潘同志,真是不好意思,吓坏你了吧?快让姐姐看看,你有没有受伤啊?”

说话间,竟然还伸手在潘浩身上一阵轻轻拍打,貌似是在验伤,可验伤也不至于拍屁股啊!

当时的潘浩被她这举动弄得手足无措,很快便找了个借口仓皇逃离了,刘凤姣在办公室里咯咯直笑,仿佛已经忘了空调罢工这糟心事……

从那次的互动后,俩人虽然几乎再没交集,但在潘浩心目中,这个女人一直是个不好惹的角色,每次看到她都会想办法避开。

带着这样的回忆,此时的潘浩面对刘凤姣,心里百感交集:她对我挤眉弄眼这是干嘛?莫非当年就看上老子了,现在还贼心不死?娘的,虽然你长得确实不错,可老子又不喜欢你这岁数的大姐姐,心理这关过不去,你还是省省吧!

很快到了贾仕廉办公室,大门一关,三人相继落座。

贾仕廉嘿嘿直笑:“托咱们小潘同志的福,网上天阳项目大获成功,我老贾也算是铁树开花,终于可以挪一挪窝喽!”

话音刚落,刘凤姣便接话笑道:“恭喜贾部长高升在即!哎,不过话说回来,您这一走啊,咱们这些人可要少许多乐趣呢!”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惹得贾仕廉哈哈大笑。随即正色对潘浩介绍称,由于这次工作做出了意外成效,体现了他的能力,组织决定让他升任副市长之职,而空缺出来的市宣部长的宝座,则将有刘凤姣顺位接替。

“呵呵,小潘啊,我之所以请你来单独说这事呢,一来是想向你表达谢意,二来嘛,也是想让你和凤娇部长加深联系,今后在工作上继续密切合作,把咱们天阳的宣传工作搞好……”

正文卷 第224章:被调戏了

都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看着刘凤姣那眼波流苏的样子,潘浩一点也不相信她此时是在想着今后的工作。

心道:看来这女人能混到今天这位子,奔放的性格和火辣的外表,都给她加了不少分啊!娘的,我要是贾仕廉他们这帮老男人,多半也受不了她这魅惑劲儿!

三人又说了一通场面话,气氛倒也挺热烈。随后,贾仕廉便借口说自己还有工作,提议刘凤姣带潘浩去她办公室,初步洽谈一下下一步双方合作的事。

就这样,潘浩多年后又鬼使神差的来到了刘凤姣的办公室,只不过此时此刻,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青涩懵懂的小男生。

刘凤姣倒还是一如既往的奔放,一路说笑着领着潘浩来到办公室,顺手便将门带上,斜眼冲潘浩眨了眨眼,笑得令人浮想联翩。

“小潘啊,呵呵,你还记得吗?”她哪壶不开提哪壶,竟然笑吟吟的伸手指了指空调的方向,“当年你刚进单位的时候,帮我检查空调,差点摔了一跤呢!”

更要命的是,她说起这事的时候,竟然还有几分脸红,恍惚间甚至带着点少女般的娇羞。

潘浩不知她用意何在,只得打了个哈哈,笑道:“刘部长记性真好!说起来,当年要不是您扶我一把,我多半会被摔个半死吧!”

刘凤姣佯怒着白了他一眼:“我这人呀,不习惯体制内这些规矩,这里没外人,你就别一口一个刘部长啦!你要是愿意的话,叫我一声凤姣姐岂不是更好?”

这女人,每一句话都是在套近乎,到底是想干嘛?潘浩心里七上八下:该不会是真的看上老子了吧?

不过碍于对方身份,他还是耐着性子笑道:“好的,凤姣姐,今后的工作,还要拜托姐姐多多指教哦!”后半句话,则是尽力想把话题拉回正轨上来。

不过刘凤姣显然还没这意思,依旧沉浸在回忆之中,笑道:“想想当年,你还是个一激动就脸红的小伙子,啧啧,短短两三年,就已经能独当一面,成了业界瞩目的明星了,真是了不起!”

一激动就脸红?潘浩当然知道她所指何意,暗道:姐姐哎,当时那状况,换了哪个男人能不激动?一头扎你胸口上,又有谁会不脸红呢?

嘴上只能继续陪笑道:“凤姣姐过奖啦!我需要提高的地方还有很多呢……”

刘凤姣掩嘴一笑,喃喃道:“这话说得,就你天生那本钱,好多人就已经比不了喽!”

“本钱”二字,在当下这语境里,说的貌似是指潘浩的天赋与能力,不过从刘凤姣那意味深长的表情和语气来看,似乎又能引申为男人“那方面”的天生实力。

尤其是在刚才特别回忆当年“激动”一幕过后,潘浩更是认定她是在对自己的小兄弟浮想联翩!

心里暗暗叫苦:这他娘的啥情况?遇到一个如狼似虎的欲女型领导?就冲她这分分钟要吃人的架势,我要是敢扫她兴,以后这合作项目还做不做了?可是,难道为了这项目,老子还得牺牲色相么?靠,这也太扯了吧?

为今之计,潘浩也只有装傻,谦虚的笑着说对方“过奖”。

刘凤姣一点也没有收敛的意思,转而问道:“小潘啊,你今年快26了吧?”

潘浩点点头:“是啊,奔三的人了!”

“还没有成家吗?”

潘浩摇摇头,摊手道:“光棍儿一条,只顾着忙工作,还真没时间考虑这些……”

又拼命把话题往工作上引,可刘凤姣还是不接招,咯咯笑道:“那你这精壮的年纪,可别光顾着事业,把身体给憋坏喽!”

这也太奔放了!潘浩讪讪笑着没敢搭话。

刘凤姣又满脸八卦的问:“对了,我听说你曾经和外宣办的白文静谈过对象?”

潘浩也不避讳,默默点了点头。

“后来因为她劈腿李正飞,才搞得你一气之下离开单位的?”

面对刘凤姣的八卦脸,潘浩也懒得解释其中细节,再次点头道:“是啊,凤姣姐,不过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呵呵,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他们呢,不然我肯定还在机关里熬着,都不知道外头的世界有多精彩!”

刘凤姣哈哈大笑:“怪我多嘴啦!哈哈,不过你这话也说得不地道,咋听着就像市委机关跟蹲大牢一样呢?”

潘浩也只有赔笑着缓解这尬聊的不适气氛。

终于,刘凤姣总算是恢复正色,端庄模样和那严肃神情看上去,总算有点市府高官的样子了。她一本正经的介绍了一番自己上任后的打算与设想,内容听上去还挺有水平,这一点让潘浩颇觉意外。

原来她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我就说嘛,上面再怎么糊涂,也不至于提拔一个花瓶来当宣传部长啊!潘浩心里嘀咕着,也沉下心来和刘凤姣讨论未来的合作,并给她的一些想法提出了不少发散性的建议。

俩人的这番畅谈还算意气相投,对未来继续在网络上宣传天阳的城市品牌,俩人达成了高度一致,可以说,基本算是给潘浩吃下了定心丸——市政府和他的长期合作合作,就此算是基本敲定了!

从市委办公楼出来,潘浩长舒了一口气。虽然未来合作可期,但一想到今后少不了要和这如狼似虎的女部长打交道,他就本能的感到头皮发麻。

走一步看一步吧!大不了老子以后带个人一起来,看她还好不好意思那么奔放!

心里开着玩笑,他掏出手机查看上午错过的消息——作为部门主任,每天等着要他批示的工作琐事着实不少。

一件件的熟练处理着,一直到最后看到唐君毅的消息,潘浩才觉得事情有些棘手。

唐君毅汇报说,“最美老板娘”项目前期进展十分顺利,虽然冠名商立诚商贸出了一些问题,但凭借项目已经取得的社会反响,新的冠名商很快便落实了,赞助款项也重新入账报社。

不过现在项目遇到的问题是,之前由唐君毅主导“海选”的目标人物,也就是那些比较知名的美女老板娘们,在已经发布的稿件中已经被采访得差不多了,要想让项目保持高质量和高关注度,接下来还得发掘至少五位优质的受访对象。

换句话说,唐君毅现在急需找到五名集美貌与故事于一身,还得是货真价实“老板娘”的采访对象。关键是,这五个人无论是颜值还是自身特色,都不能比之前的那些老板娘差,不然项目难免会有一种虎头蛇尾的感觉——这是潘浩万万不允许的。

唐君毅在请示邮件中汇报说,按照潘浩先前的安排,他深入天阳各大网络社区、美食博客,向网友和好吃嘴儿们征集资源,试图借助群众的力量达成目标。

“这次征集效果非常明显,我根据网友们的反馈,筛选出了五个备选人,单从外形上看,她们都很符合要求。不过当我尝试进一步接触了解,发掘她们身上的故事之时却遇到了阻碍……”

邮件里,唐君毅无可奈何的报告说,有一名他“惊为天人”的老板娘,对他的采访邀约竟是断然拒绝,“不管我把项目的宣传效果说得多么天花乱坠,她还是无动于衷。我觉得很可惜,因为以她的条件,绝对可以给项目收一个完美的尾;而要是她不答应,咱们不得已选用其他人顶替的话,效果肯定会差很多……”

邮件正文看完,潘浩了解了唐君毅的困扰。作为部门主任,他有责任去协调处理下属解决不了的难题。

打开邮件附件,他很快看到了唐君毅所说的那五个备选目标的资料,其中,那位断然拒绝采访的老板娘的名字,则被加上了特别的标注。

最先吸引潘浩的,当然是这姑娘的照片——标准的瓜子脸、白皙的皮肤,一副不施粉黛的素颜模样,发型也是最为普通的短马尾;身处一间温馨小巧的咖啡店内,穿着白色衬衫,外边系着一件普通的黑色围裙,正在专心致志的加工着一杯拉花咖啡……

刹那间,国民女神四个字闯入了潘浩的脑海。确实,如此素面朝天却能给人一种无比惊艳感觉的姑娘,如今真是越来越罕见了!当年闻名天下的奶茶妹妹,大概就是这种风格,但照片中的姑娘,潘浩觉得可比她要好看多了!

当然,最让潘浩觉得头皮发麻的还不是这姑娘惊为天人的清纯外表,而是那让他感到似曾相识的一种亲切感!

怎么就越看越眼熟呢?难道老子也是那种大俗人,一见到美女就会下意识的反应说“咱俩好像在哪里见过”?

顺着照片往下拖动手机屏幕,很快他便看到了姑娘的名字资料——卿子衿,年龄不详,天阳大学路251号,西西里咖啡厅业主……

“卿子衿……卿子衿!”见到这个名字,潘浩的瞳孔瞬间放大,口中难以自控的将这三个字念叨了一遍又一遍,脑中浮现出的是一幕幕回忆。

正文卷 第225章:青葱岁月

“卿子衿——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这个名字听起来可真古风啊!”

多年前的一个九月,西川大学迎来了又一年的新生报到,众多社团也开始了抢人大战。刚安顿好自己的行李,来到社团招新现场凑热闹的潘浩,正好路过一个摊位,听到一名学长颇为拿腔拿调的点评着一个名字。

潘浩下意识的放眼望去,只见摊位上方挂着“西川大学文学社”的牌子,几名学长学姐正在忙活着给前来咨询的新生介绍讲解。其中,一名文质彬彬的学长饶有兴致的看着一名女生填表,并发出了这等感叹。

从潘浩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女生的侧脸,但即便如此,那乌黑的披肩发、白净的脸庞,以及那一身长裙的清纯打扮,已经足以令他忍不住驻足。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人称赞,女生礼貌的抬头微笑,那一颦一笑,更是令潘浩看得心驰神往。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心动的感觉?他当即便有了冲动,心道:她一定也是新生,而且已经填表想要加入文学社!如果我也加入的话,岂不是就能有机会和她认识、和她多接触了解了吗?

当年的潘浩并不善于和女生打交道,第一反应便是用加入文学社的法子,设法在今后创造机会和姑娘发展。

于是,趁着那个叫卿子衿的姑娘和那位招新学长闲聊的工夫,潘浩也走上前去,声称自己想要入社。

那学长看都没看他便甩过来一张报名表,目光停留在卿子衿身上,聊得是不亦乐乎。

潘浩一边填表一边注意倾听,心里不屑道:这学长的意图也太明显了吧?几句话的工夫,把人家的户口都给查了一遍!

卿子衿或许是出于礼貌,并没有表现出半点不耐烦,有问必答的回应了那学长的各种提问。

潘浩因此得以知晓,这位清纯脱俗的姑娘竟然和自己还是老乡,只不过高中时他在六中,而姑娘则在老城区的二中。

他心里暗自得意,认为靠着老乡这层关系,今后一定能和这姑娘拥有更多的共同话题。

学生时代的荷尔蒙萌动,让年轻的男男女女们迷醉不已,那种想要去爱,却又顾虑重重的纠结,那种欲言又止,转眼又追悔莫及的反复,基本便是潘浩当年感情状态的生动描述。

加入文学社后,他几乎每一场社团活动都参加。这些活动以读书讨论会为主,每次的参与者众多,而卿子衿则以她清新脱俗的外貌气质,吸引了一大帮可谓如狼似虎的学长关注。

在这些或是帅气无比,或是才气逼人,或是富贵阔绰的学长关注下,卿子衿显得不太适应,但在潘浩看来,她还是保持着难得的耐心和教养,从容的应对着这些或是直白、或是委婉的示好与追求。

与此同时,由于这些学长们的存在,潘浩很长时间都没有得到机会和女神搭讪,甚至都没有成功引起女神的注意。这让他失落不已,并逐渐开始反思自己,认为像他这种出身普通、外形也不算出众的男生,要想获得心仪的女生青睐,唯有不断提升自己的才华和能力。

因此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开始将重心放在学习和充电之上,社团的活动也只是偶尔参加,对卿子衿的关注,也仅限于最低限度。不过让他欣慰的是,女神在这段时间内,似乎并没有恋爱的端倪。

一转眼到了大二,潘浩靠着自己优秀的文笔,在学校内刊上发表过多篇散文诗歌,同时还在博客笔耕不辍,主打社会新闻评论……这些业余时间的付出,让他收获了一定的名气,也让他在文学社内的地位有了提升,有幸出任了副社长的职位。

不过或许是造化弄人,满心以为可以借机加深和女神联系的他却发现,卿子衿竟然在这一年选择了退出社团。退社申请表上的原因一栏,填写的是模棱两可的“个人原因”。

这让潘浩唏嘘不已,心想:我连话都没来得及和她多说两句,她咋就退出了呢?这就是传说中的有缘无分吗?

无奈的他也只有默默的记下表格上卿子衿的手机号码,幻想着自己未来某天能鼓起勇气播出这通电话,向女神发出约会邀请……

当然,他心里很清楚这也就是想想而已——人家姑娘没准压根儿就不认识你,你打电话过去邀约啥呢?

又过了大半年,潘浩在一次和室友们外出唱ktv的时候,却无意中在ktv的洗手间外偶遇了卿子衿。

当时的女神似乎喝了不少酒,从洗手间出来,脸色不太好看,多半是刚吐过。

潘浩见状刚准备上前关切两句,却被门口一名年轻男子抢了先。这人穿着打扮看上去颇为时髦贵气,不过不太像是学生。潘浩并不感到意外,因为像卿子衿这样的女生,吸引来校外的“社会人士”追求关注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没事吧?呵呵,没事就快跟我回去,咱们继续嗨!”富贵男象征性的询问了一句,拽着卿子衿的胳膊便要带她返回包厢。

卿子衿用力挣脱了他,略显含混不清的嘟囔道:“我不能再喝了,再喝……我男朋友会生气的!”

“哟?你还真有男朋友啊?”富贵男笑得很意外,“我就纳闷了,你出来干这种工作,你男朋友得有多窝囊才会愿意啊?就这样的男人,他也有资格生气吗?”

潘浩心里咯噔一下,不太明白他口中的“这种工作”所指何意。不过直觉告诉他,卿子衿提到的“男朋友”多半只是托辞。

面对富贵男的奚落,卿子衿眼含热泪,不过很快便被她憋了回去,勉强笑道:“李总您就别挖苦我了,我……我答应过要早点回去的,如果再喝的话,他要是打电话来撞破我在这里兼职,我这谎就瞒不住了!”

“嗯?你是瞒着男朋友出来干这个?”富贵男更是来了兴致,摇头道,“啧啧,这小子得多有福分,才能让这么娇滴滴的女朋友甘愿出来挣钱养他啊?”

接着又笑道:“妹子,你这谎话编得真不咋地,呵呵,是不是哥哥我给钱太少,让你喝不下去啊?如果嫌少的话,没问题啊,我加钱不就得了?”

说着又再次伸手拉扯起来。

潘浩见状,第一反应当然是想要上前阻止——公共场合对一个不情愿的姑娘动手动脚,自己当然得设法干预。

不过当时的他还没有学过散打,对自己的身手并没有什么信心,面对人高马大的富贵男,他唯恐自己贸然出手却被对方“反杀”,不仅搭救不成,还容易在女神面前丢人。

情急之下,他忽然想起自己手机上存着卿子衿的手机号,便灵机一动掏出来拨了出去。

于是乎,和富贵男纠缠期间的卿子衿惊喜的听到了自己的手机铃声,连忙正色道:“李总!我男朋友来电话了,你如果真想帮我的话,就等我安静接完这个电话好吗?”

富贵男见她义正辞严的样子,又像是顾虑公共场合的影响,便罢手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卿子衿十分自然的掏出手机,飞快的按下接听键凑到耳边。

面对陌生号码,她却挤出一个甜美笑容,脆生生的喊了一句:“亲爱的,别生气哈,我马上就下班回来啦!”

电话这头,潘浩对女神的遭遇充满好奇,不过当务之急他也知道,就是帮她圆谎解围,便轻声道:“卿子衿你好,我是潘浩,咱们以前都在文学社,不知道你对我有没有印象。我也在ktv,看到有人在骚扰你,所以给你打这通电话,配合你演一出戏,你可以自由发挥,如果还没法脱身,我会报警的,你不要害怕!”

听到潘浩的自我介绍,卿子衿略感意外,不过她很镇定的没有四处张望,仿佛是真的在和男友通话,表情逐渐变得委屈,略带为难的说道:“对不起啊,又要麻烦你来接我,我下次再也不上夜班了!”

说着便挂断电话,对富贵男为难的说道:“我男朋友说要来接我,如果让他发现我在这里兼职,我以后就再也没法出来啦!李总,您就行行好,今晚先放我回去好吗?”

不知是出于何种考虑,富贵男最终一脸扫兴的摆了摆手,总算是答应让卿子衿走了。

如释重负的卿子衿目送富贵男进了包厢,这才四处张望,想要找寻暗中相助的潘浩。

俩人因此得以相见,在一种略显尴尬的气氛中,潘浩护送她一路辗转回到了学校。

一路上,潘浩没敢向她提问,打听她为什么会在ktv里陪客人喝酒唱歌,又为什么会招惹上那样的男人。卿子衿也没有解释什么,只是简单的感谢了他的贴心帮助,便各自回了宿舍。

一直到后半夜,潘浩的的手机忽然响起——辗转难眠的卿子衿打来电话,将自己从小到大的成长经历,以及在ktv兼职陪酒的原因向他详细解释了一番。

小心翼翼的从寝室溜出来,在过道尽头聊完这通电话,潘浩长叹一声,感叹着命运的坎坷与不公。

正文卷 第226章:包房公主

“我想了很久,觉得还是得向你解释解释。”电话里,卿子衿的开场白很直接,“我不想让同学兼老乡对我有什么误会。”

女神主动提及此事,让同样整晚失眠的潘浩欣慰不已:她在乎我的看法,至少证明她还是挺在意我的,不是吗?

带着这样略显天真的单纯想法,潘浩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吗?有什么困难可以向学校、向同学们说啊,大家都会帮你的!”

卿子衿凄然一笑,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娓娓道来了自己的成长故事。

原来,她生长于一个组合家庭——在她三岁的时候,父亲就因病去世了,母亲迫于生活压力,带着她和一个一岁多的妹妹,嫁给了镇上一个开面馆的小老板。

几年后,母亲同这个男人又生下了一个儿子,从此卿子衿的命运便开始产生变化……

这个男人偏爱自己的亲生儿子,这当然不难理解,可令卿子衿和妹妹伤心的是,母亲竟然也开始变得重男轻女,对她俩的态度越发冷漠,有时候甚至是严苛到无以复加。

“我和妹妹从上小学开始,就每天要在面馆里干活帮工,洗碗擦桌、剥蒜切葱,虽然都是些最简单的活,但我们都还那么小,肯定会出错的,可一旦出错,就会招来他们的打骂。”电话里,回忆起这段经历,卿子衿的语气十分低落。

就是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卿子衿慢慢长大,转眼到了初中毕业,她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当地一所重点高中。

然而,上高中就得交高昂的学杂费、住宿费,而且一交就得是三年,这让养父和母亲犯了难——家里虽然开着面馆,但乡镇上的小本买卖本来就不稳定,要想养活一家五口,同时还要赡养家中老人,已经是压力巨大,如果继续供养她上学,似乎就要入不敷出了!

“所以,我妈竟然开口劝我不要再念高中了,让我留在面馆帮工学技术,将来自己也靠这个谋生,过些年再找个人家嫁了就行!”

如果不是卿子衿亲口说出,潘浩很难相信这竟然是从她的亲生母亲口中道出的话。

“怎么可以这样说呢?你……你是她的亲生女儿啊!”打抱不平的他在电话里激动的发表着感叹。

卿子衿呵呵一笑:“可能自从她有了那个儿子之后,我们就再也不是她女儿了吧!”

她接着回忆说,之所以能继续学业,还是靠着爷爷奶奶的暗中相助——两位老人从子女们给的赡养费里省吃俭用挤出钱来,送到已经改嫁的儿媳手里,点名要让卿子衿继续念书。

“我妈可能是良心发现吧,就听了我爷爷奶奶的话,终于让我上了高中。”卿子衿回忆说,“不过我妹妹就没有那么好运了,等她要上高中的时候,爷爷奶奶都已经去世了……”

就这样,高中毕业的卿子衿考上了西川大学,而她的妹妹却不得不被迫辍学,成了养父面馆里的一名帮工。

考上大学的卿子衿当然也面临着辍学压力,不过她再三保证自己不要家里一分钱,这才为自己争取到了改变命运的机会。

“那……那你的学费生活费哪儿来啊?”潘浩好奇的问道。

“学费可以申请国家助学贷款,毕业了再慢慢还呗!至于生活费嘛,课余时间打工,自己节约一点是完全够花的!”

卿子衿说得举重若轻,但潘浩不难想象,表面上若无其事的她这两年多究竟经历了怎样的辛苦。

“这么说来,你去ktv兼职,就是因为这个?”这么一想,他还是有些不可思议:即便是打工挣生活费,也不至于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吧?

果然,卿子衿苦笑一声:“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谁会去那种瓜田李下的地方陪人卖笑呢?你看,今天要不是你出手,我可能就倒大霉了!”

接着,她又说起了自己铤而走险的原因——她的母亲,不幸患上了癌症,需要定期接受治疗才能续命!最要命的是,这样的治疗还不敢保证能够将癌症治愈!

面对每次治疗数以万计的开销,养父很快就打起了退堂鼓。在他看来,如果倾尽全力给妻子治病,自己将很快花光本就不厚的家底,而且最终还很有可能人财两空。

“他倾向于放弃治疗,可我和我妹呢,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亲妈在病床上等死吧!”卿子衿说到这里已经语带哭腔。

潘浩可以感同身受的察觉到,面对自己的亲生母亲,血浓于水的亲情一定让卿子衿难以割舍,不过一想到母亲这些年来对自己做的那些恶,内心多少还是有些膈应的。

即便如此,亲情最终还是战胜了怨恨,卿子衿和妹妹商量后决定,要想方设法的筹钱为母亲治病。

两姐妹向生父那边的亲戚求助,无一例外的遭到了拒绝。走投无路的她们最终只能自己想办法——妹妹远赴沿海打工,每月能给母亲打来三千多块;而卿子衿也不甘落后,她退出了所有学生社团,一心扑在兼职上,几乎将课余时间所有的空隙排满,只为了能多挣一点钱。

学生兼职的酬劳当然是很低的,卿子衿面临着巨大的压力——母亲的一次治疗即将开始,医药费还有近万元的差距,面对这条鸿沟,她最终咬咬牙,拨通了一家ktv的招聘电话。

这则招聘启事是她在网上看到的,说是招聘包厢服务员,要求外形端庄秀丽、性格活泼大方,工作内容则是为客人提供酒水、点歌、餐品等日常服务。

傻子都看得出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包厢公主”!虽然招聘启事里一再强调是正规娱乐场所,不会有任何违法行为,但卿子衿很清楚,如果真的没点猫腻,为什么工资待遇会那么高呢?

应聘成功后,卿子衿很快明白了,这确实是个正规工作,毕竟ktv也不愿因为涉黄被相关部门查处。不过ktv之所以愿意花大价钱招聘她们,就是想利用她们的美貌优势,吸引客户更多的消费。

“呵呵,总的说来,你还是可以把我称为‘陪酒女’吧!”解释完这一通,卿子衿语气复杂的苦笑道。

潘浩连连说着“不”,除此之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她。

“在今晚之前,我做得还挺成功的,每个月的销售业绩都是数一数二,这样一来,我妈医药费的压力就小了很多。”卿子衿感慨着,似乎还对此十分庆幸。

“那……阿姨的病情好转一些了吗?”潘浩极力回避着“陪酒女”这个话题,唯恐自己言多必失,让卿子衿误以为他对她有所偏见。

“听医生说,情况不是很理想,不过我也不能因此就放弃啊,对不对?”卿子衿语气坚定,最后说道,“所以我还得继续干下去,但我不想被学校知道,所以……你能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吗?”

潘浩明白,不管卿子衿的理由有多充分,她在ktv的这份工作,实在是太容易招惹是非了。不仅可能让不明真相的人说三道四,还可能让学校对她产生误判,给她扣上爱慕虚荣、作风不正的帽子。

如果真到那一步,她可就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可是,你继续干下去的话,万一再遇到今晚这种情况怎么办?”潘浩很不放心,他很清楚那些到ktv找乐子的男人心里在想些什么,“万一有人别有用心,在你的酒里做手脚咋办?”

卿子衿明显是被他的假设吓到了,沉默良久后,她还是幽幽叹道:“那也只有我自求多福了吧!总之,我别无选择。潘浩,看在老乡的份上,你就再帮我一个忙吧,我代我妈、我妹谢谢你了!”

这通电话过后,潘浩更是一夜无眠,设身处地的想着卿子衿的处境,很自然的就会琢磨自己是否能帮她。

他想过向学校申请救助——学生遇到家庭变故,学校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不过转念一想,她妈妈面临的是长期治疗,学校帮得了一时,帮得了一世吗?更何况,自己未经允许把她的家事公之于众,那还算帮她保密吗?

思来想去,他发现自己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一件事了——卿子衿每天身处“险境”,随时都可能遭遇危险,如果自己能每天去接她回学校,情况会不会好一些呢?

因此,在第二天,卿子衿惊讶的发现,一到她的下班时间,潘浩便雷打不动的出现在ktv的门口,仿佛她真的有了一个每天等她回家的男朋友一般。

被问及原因,潘浩说他想得很简单:“我每天准点来,看不到你我就一间间包厢去找,找不到我就报警,这样多少能提升点你的安全系数吧!”

这一句一点也不浪漫的实诚解释,却让卿子衿热泪盈眶,一头扎进了潘浩的怀里,哭得跟个孩子一般。

从此以后,俩人每晚同行回校,潘浩甘当护花使者,偶尔还会为喝多的卿子衿处理“烂摊子”,俩人因此结下了不错的情谊。不过距离情侣关系,似乎还有着很大的距离。

正文卷 第227章:重逢

尽管如此,潘浩还是很知足的。能经常与自己心爱的姑娘见面,还能获得她的依赖与信任,在他看来,俩人感情进阶、水到渠成只是时间问题。

而对卿子衿来说,有了潘浩这么个护花使者的保驾护航,她在ktv的工作也确实安全了不少。潘浩利用业余时间苦练散打,那些敢于骚扰卿子衿的ktv客人,好些都尝到了他拳头的滋味……

两人成了无话不谈的密友,不过也有例外——卿子衿对母亲的病情几乎绝口不提,潘浩只能从她的焦虑程度、工作的拼命程度来推测治疗的进展。

然而不论从哪方面来看,他对此都并不乐观。也正是由于这一点,他一直不敢向卿子衿袒露心声——人家现在一心挂念母亲,你要是开口谈情说爱,不怕惹人家心烦吗?

就这样,转眼到了大三。这一天,潘浩如往常一样到ktv接卿子衿,可左等右等,却一直没有见到她的身影。他打电话发现手机关机,无奈找到ktv经理询问,对方告诉他,卿子衿在几天前就已经提出辞职了!

她辞职了?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呢?难道说她家里有什么变故?

忧心忡忡的潘浩找到学校,得知了一个更加惊人的消息——卿子衿居然在暑假前就已经办理了退学手续!

得知这个消息,潘浩更加确信她是遇到麻烦了,否则如此好强的一姑娘,怎么会甘愿放弃学业?

难道说她妈妈的病情恶化,让她彻底绝望了?还是说她养父借机作妖,又要阻止她继续求学?不过这也说不过去啊,她都已经成年了,上大学也一直靠的是自己,她养父凭什么管她?

就这样,潘浩莫名其妙的和卿子衿失联了——电话打不通,发消息没有回应。焦虑不已的他专程请假,回到卿子衿老家的那个小镇,成功打听到了她养父的那家面馆。

操持面馆的中年男人态度恶劣,非说没有听说过卿子衿这个人!潘浩无奈向邻居打听,这才得知卿子衿的母亲依旧还在治病,不过据说已经转院到北京去了。

难道她去北京照顾她妈妈了?潘浩心里感到一丝欣慰:她一向孝顺,有机会把妈妈送到更好的地方治病,一定会设法过去全成陪同的。嗯,她要是因为这个不联系我,倒也情有可原。不过,去北京治病一定会花很多钱吧?估计她现在的日子还是很难……

大致弄清了卿子衿的去向,潘浩放心了不少,回到学校后继续耐心等待,期待有一天卿子衿能忽然出现,俩人能有机会再续前缘。

不过日子一天天过去,直到他毕业工作,整整三四年的时间,潘浩都再没有接到半点她的消息。学生时代的那种懵懂情愫,总归是架不住岁月的侵蚀,潘浩对卿子衿的牵挂,渐渐的也就被毕业、求职、工作上的琐事给冲淡了。

或者也可以说,大学校园里的这段还未萌芽的感情,因为结束得太过突然,被潘浩下意识的当成了一块伤疤,在内心深深的掩盖了起来,唯恐再回想起来会又一次难受。

万没想到的是,这被他有意识掩盖的回忆,却因为工作的原因,鬼使神差的又一股脑冒了出来。

看到邮件上的资料和照片,潘浩难掩内心激动,飞快的回复了唐君毅一行字:“这个卿子衿,就让我去会一会吧!”

表面上是说要去谈工作的事,劝说卿子衿参与“最美老板娘”项目,实际上潘浩现在只有一个想法——找到当年的心上人,弄清楚她当年为什么消失,弄清楚她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

当然,把这些疑团都解开过后,他还是难以回避自己内心的悸动——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和她还有可能吗?

带着这些心底的问号,潘浩第一时间打车赶赴卿子衿的咖啡厅。

下车后站在门口,隔着玻璃看到店里身着制服、站在吧台后忙碌的卿子衿,潘浩百感交集:天阳这座城市说大也不大,为什么我就没有早发现她也在这里呢?

迈步想要进去,脚步却怎么也迈步出去,他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见面后第一句话该说些什么:难道就那样一股脑的把问题问出来等她回答?她要是不想说咋办?万一把她惹恼了,别说再续前缘了,她还会拿我当朋友吗?

潘浩惊讶的发现,面对自己这似是而非的“初恋”,自己竟然还保留着学生时代的那种青涩与忐忑。

想了想,他默默的掏出手机,拨出了卿子衿的手机号。这个号码,大学时他曾经无数次的尝试拨打,而在工作后,这似乎还是第一次。

听筒里并没有传来熟悉的“已关机”的提示音,而是响起了一段悦耳的彩铃旋律。

电话居然通了!

潘浩心头一震,同时便看到咖啡厅里,卿子衿正放下手里的活,从兜里掏出了手机。

看到手机,她的表情明显一愣,双眼直直的盯着屏幕,似乎是对潘浩这个名字充满了复杂情愫。

咖啡厅外,潘浩的心里也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原来这个号码她还在用!那是不是可以说,如果我还是像大学时一样三天两头给她打电话,没准我早就可以和她重新联系上啊?

这一刻,潘浩感到几分自责,他甚至在想,卿子衿这么多年不换号,是否也就是在等他的这通电话?

不过理性思维忽然又占据了上风,他很快又转念想:不对啊!如果她心里还有我,为什么不主动给我打电话呢?

想到这里,潘浩又顿觉心灰意冷,认为此事卿子衿面对来电的错愕,大概也就是单纯的感到意外吧!

果然,咖啡厅里,卿子衿并没有接听电话,而是任由它铃声响完自动挂断。

潘浩收好手机,无奈的摇头叹了一口气,心道:好吧,这样也好,我也好摆脱干扰,专心和你谈谈工作的事了!

深吸了一口气,他面带微笑,迈步走进了咖啡厅。

“你好啊,老同学,好久不见!”没等卿子衿抬头,潘浩主动大声打起了招呼。

卿子衿明显吓了一跳,整个人微微一震,略显慌乱的抬起头来,瞪大双眼看着潘浩,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怎么?不记得我啦?我刚刚还给你打电话来着,我是潘浩啊!”潘浩故作洒脱的笑道。

卿子衿白皙的鼻头忽然变得微微泛红,不过很快便被她强行压了回去。面对潘浩的洒脱,她也挤出了十分职业的笑容,脆声道:“怎么会不记得呢?你是我的老同学,还是我的老乡呢!呵呵,怎么样,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潘浩笑吟吟的点了点头,本想反问一句“你呢”,可一想到卿子衿的家庭情况,硬生生的又给咽了回去。

“给我来一杯咖啡吧,我要拉花的那种,要十八个褶哦!”潘浩随口点了单,还不忘开了个玩笑。

卿子衿很配合的扑哧一笑:“这么久不见,你还是这么贫啊!”一边说一边忙活起了咖啡的调制,那一举一动、一招一式都十分专业,柜台旁很快便香气四溢,一直到拉花的步骤一气呵成,一杯热腾腾的咖啡便被送到了潘浩面前。

此时临近中午,咖啡厅里没有别的客人。给潘浩送上咖啡后,卿子衿索性在他对面的空位坐下,一脸好奇的看着他:“是什么风把咱们潘大记者给吹到我这小店来啦?”

这下轮到潘浩吃惊了:她知道我在报社上班?这么说,莫非她一直在留意我的消息?

一想到这种颇为暧昧的可能性,他心情复杂的轻声道:“要是早知道你在这里开店,我也不会拖到现在才来光顾。子衿,你……”

“你先尝尝咖啡吧!”卿子衿见他难掩情愫,立马转移开了话题,笑道,“这门手艺我可学了好久呢,你给评价评价呗!”

潘浩端起杯子轻啜了一口,本来对咖啡一窍不通的他,却能感受到其中的丰富滋味,发自真心的赞了一声好。

看得出来,面对他的赞美,卿子衿显得很开心,尽管她极力掩饰着不表露出来,但潘浩还是能捕捉到她眼中的兴奋光芒。

这一刻,潘浩又开始疑惑:看起来,她对我还是有感觉的,可为什么……

为什么多年不联系?为什么当年会退学?为什么又开起了咖啡厅……

无数个为什么涌入脑海,潘浩迫不及待的想要通过询问,填补自己记忆中的那段空白和缺憾,可问题是,卿子衿看起来并不愿触及这些话题。

可是无论是出于记者的职业本性,还是出于潘浩的好奇本能,此时的他都再难忍耐,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不管了!就算最后把她惹恼了,搞黄了请她参加项目的事,我也要想办法把该问的给问出来!她愿不愿意回答是一回事,可如果我再继续憋下去,这心结恐怕是一辈子都没法解开了!

打定了主意,他放下杯子,终于开口问道:“子衿,你能不能跟我说说,这些年你都经历了些什么?”

正文卷 第228章:惹恼佳人

“呵呵,你还是没忍住问了。”出人意料的是,卿子衿开口的回复却有些意味深长。

没等潘浩解释或追问,她又笑道:“你觉得我能经历些什么?还不就那些事儿呗!都过去了,我也不想再提了。”

面对这样的答复,潘浩自然会认为她是在怪罪自己,怪罪他这些年没有持之以恒的关心。虽然心里有无数个叫屈的借口,但面对明显是在故作坚强的卿子衿,他却一个也说不出来。

能够开口说出来的,唯有一句抱歉:“对不起,子衿……我去你老家找过你,听说你带阿姨去北京治病了,我又一直打不通你的电话,所以……”

卿子衿摇头打断了他:“不,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不辞而别,是我玩人间蒸发,还让你担心了那么久!”

自从认识她以来,潘浩很少见她如此激动。如此反常的表现,也让他心里更加难受:看来这些年她过得真的很难啊!

“好了,咱们就不去说以前的事了吧!”拿起一张纸巾,擦去了眼角那难以忍住的泪花,卿子衿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摊手道,“我知道你现在在报社工作,也知道你们在做一个项目,你这次来找我,也是为了这个项目吗?”

潘浩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随即又飞快的摇头道:“不,我不是来当说客的,参不参加项目,我尊重你的意愿……”

“呵呵,那是当然。”卿子衿正色道,“那我明确告诉你,我是不会参加这个项目的,不管它能给我带来多少关注和生意,很抱歉!”

“子衿,我们之间是不是存在什么误会?”面对当年的心上人如此明显的敌意,潘浩当然心有不甘,索性直接问道,“我真的不是来劝你参加项目的,我就想问你一个问题——这些年,你有没有想起过我?就像……就像我一直对你念念不忘一样?”

这种程度的暧昧之语,从大学时认识到现在,几乎是潘浩对卿子衿说过的最高程度了!

听到这近乎于告白的话,卿子衿脸上掠过一丝红晕,她轻咳两声作为掩饰,很快又恢复了先前的严肃脸。

“念念不忘?呵呵……”她笑了,摇头道,“我一心想着挣钱给我妈治病,哪里顾得上对谁念念不忘啊!”

说着,她还不忘补充道:“潘浩,我很感谢你当年给我的帮助,不过在我看来,那就是同学老乡之间的情谊,否则……否则我也不至于那么狠心,一声不吭的就不辞而别呀,你说对吧?”

这个答案让潘浩百感交集,一边是失望,一边却又像是一种解脱,心道:敢情这些年,其实是我剃头挑子一头热,想多了?

这样也好,好歹也算是解开了一个心结吧!

他在心里安慰着自己,极力控制着收起那些感性情绪,最后尝试问道:“你说得对,是我想多了。呵呵,那什么,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参加我们这项目吗?你既然知道我在报社工作,就一定也看过我们天阳都市报吧?最美老板娘项目现在风靡全城,你肯定也是了解的……”

之所以说这番话,倒也不是真的心系工作,而是想要尽力转移话题来化解眼下的尴尬。

卿子衿领会到了他的意图,但也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这时候,咖啡厅门口传来铃声——又有客人上门了。卿子衿站起来转身望去,刚准备开口招呼,却忽然愣在了当场。

循着她的目光望去,潘浩看到一名四十来岁的男子走了进来。这人一身西装革履,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颇有几分书卷气。

不知为什么,潘浩总觉得这人看上去有点似曾相识,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他没有放在心上,甚至没注意到卿子衿不太自然的反应。刚才的情景实在太尴尬了,有新客人上门化解掉,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您来啦?”卿子衿很快便从不自然中走了出来,一边打招呼一边回到吧台,“怎么样,今天还是来一杯美式咖啡打包吗?”

中年男子嗯了一声,站在吧台默默的注视着卿子衿的一举一动。等到咖啡装入纸杯,递到他的手里,他无比自然的接过杯子,递上一张钞票,转身便朝门口走去。

可刚走了两步,他却又折返走了回来,而且是径直朝着潘浩的方向走来。

潘浩若有所思的喝着咖啡,想着尽快喝完后抽身离去,彻底断了这份大学以来的念想,没想到那男人却一屁股在他同桌的对面座坐了下来,坐姿笔直,双目炯炯的盯上了他。

这咖啡厅虽然不大,但也有七八张桌子了,这家伙为什么偏偏要和我同桌呢?

潘浩知道来者不善,果断放下杯子,抽纸巾擦了擦嘴,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人,笑道:“这位先生,找我有事吗?”

那男人也是轻声一笑:“如果我没认错的话,阁下应该是天阳都市报的记者潘浩先生吧?”

虽然身为记者,但潘浩自知并非什么知名的公众人物,对方竟然能认出自己,倒也真够稀奇的。

仔细一想,他恍然想到:除了过年时因为丽河事件露了一把脸之外,我也就在上次李部长视察的时候上过一次报。这人能直接说出我的职务姓名,莫非也是体制内的什么人物?

出于谨慎,潘浩依旧保持着礼貌克制,点头道:“不错,我就是潘浩。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呵呵,鄙人文正材,西川大学文新学院教授。”

此人的答案一出口,潘浩便豁然开朗了。当年他就是文新学院的学生,虽然没上过这文教授的课,但没准也曾在学院楼里见过,因此觉得这人面熟也就不奇怪了;另一方面,作为文新学院的教学人员,平日里关注本地媒体,进而对媒体动态和明星人物熟悉,自然更是正常。

“文教授,幸会幸会!”不过潘浩依旧不明对方来意,只得礼节性的跟他握手寒暄。

文正材也不含糊,如数家珍的讲了一堆潘浩最近几个月的经典采访报道案例,夸他是西川大学的明星学生,是当今西川媒体圈的新锐力量代表……

两人对话的整个过程,都被镇守吧台的卿子衿看在眼里。潘浩用余光可以看到,她看起来似乎很紧张,以至于干起活来都不是那么专注了。

啪的一声,一只咖啡杯被卿子衿不慎碰倒在地,摔得粉碎。她显然也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发出一声惊叫。

潘浩从大学时便对她关注有加,其中最为在意的,当然就是她的安全。如今久别重逢,虽然有着刚才的一番“误会”表态,但陡然听闻她有状况,他还是忍不住投去关切的目光。

“没事吧?”潘浩的一句询问脱口而出。

与此同时,他注意到对面的文正材,竟然也和他一样,正转头看向吧台的方向,口中也异口同声的问出了同样的三个字!

从文正材的语气中,潘浩感受到一丝古怪:不对!这家伙的关心可不太正常!这哪里像是个普通客人的反应啊?这眼神和我比起来,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这一瞬间,潘浩起了争强好胜之心:奶奶的,少说也有四十好几了吧?竟然也好意思来打子衿的主意?

相应的,文正材也察觉到了潘浩的“不对劲”。

随着卿子衿的一声“我没事”,以及一连串抱歉之言,文正材回转头来,冲潘浩意味深长的微微一笑:“刚才进来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潘先生和子衿,应该是旧相识吧?”

子衿?这也是你随便叫的吗?你以为你是谁啊?

潘浩心中腹诽,也不直接回答他问题,反问道:“听这意思,文教授和子衿也很熟喽?”

这言下之意自然是:我们岂止是旧相识啊,交情还不浅呢!你个老男人就别自以为是了,知难而退吧!

文正材闻言却是哈哈大笑,摇头道:“潘先生,你好像对我有点敌意啊?呵呵,怎么,你是怕我和你竞争什么吗?”

这家伙虽然身为教授,说起话来却是一点不兜圈子。

既然如此,潘浩也不含糊,嗤笑道:“文教授你错了,不是我对你有敌意,而是在替子衿感到警惕!”

“噢?这倒是挺有意思哈!”文正材悠然的喝了一口咖啡,“不知道你能替她警惕我什么呢?”

还能是什么?你这种老男人,自以为有点所谓的成熟风度,卖弄点情怀,再花一点钱,就可以哄得小姑娘们团团转,心甘情愿的投怀送抱——你难道不是抱着这种念头吗?

潘浩心里跟明镜似的,可嘴上却没有明说,依旧笑道:“还能警惕什么?当然是心怀不轨、居心叵测喽!呵呵,我和子衿是同学是老乡,我可不愿看她惹上麻烦。”

“潘浩,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没等潘浩说完,在吧台忙着收拾杯子残渣的卿子衿忽然爆发了,她大声斥责道,“你给我出去,永远别再来了,我不想再见你!”

正文卷 第229章:好好先生

一片好心却换来卿子衿的反常暴怒,潘浩一时有些错愕,直接愣在了当场。

他很快便开始反省:我也真是关心则乱,说话这么直接,她应该是怪我这么说会得罪她的客人吧……

转念一想又觉得委屈:可是这个姓文的满脸写着斯文败类四个字,她难道就看不出来吗?

又是自责、又是委屈,同时还带着一丝对卿子衿的担忧,潘浩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对面座的文正材幸灾乐祸的看着他,端着咖啡杯翘起了二郎腿,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笑道:“潘先生,看来你的同学老乡并不太想你多管闲事啊!”

潘浩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冷哼道:“用不着你来多嘴!”

他本想扭头再跟卿子衿叮嘱几句,却见她正一脸阴沉的立在那里,双目含泪的死盯着他,眼神中的逐客之意再明显不过。

这都什么事儿啊!潘浩心中泛起一阵悲凉:敢情我真是多管闲事了?

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他飞快的掏出一张钞票压在了咖啡杯下,目光复杂的看了卿子衿一眼,接着又用眼神对文正材施以警告。

文正材依旧是不屑一顾,嗤笑道:“这是来自媒体圈大佬的凝视么?潘先生,你吓唬人的方式,还真挺别致呢!”

潘浩没想到他居然如此嘴碎,回应道:“文教授,你好自为之吧!以你的身份,如果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下场会如何,应该不用我来告诉你吧?”

你不是说老子吓唬你么?行啊,那我就把话挑明了说!

文正材再次放声大笑,仿佛是听见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显然,潘浩的威胁对他来说是无效的。

卿子衿此时再也忍不住,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上来,伸手拽住潘浩的胳膊用力一拉,口中啐道:“你给我出去!别在这里骚扰我的客人!”

潘浩见她情绪激动,也就懒得再理会文正材,起身缓步朝外走去。

身后,只听文正材悠然发话:“子衿,瞧你这话说的——我难道只是你的客人吗?”

卿子衿没有吭声,继续在推搡着往外送潘浩。

潘浩只当文正材是在占口头便宜,虽然心里不舒服,但为了不让卿子衿更生气,他也就没再理会。

出了咖啡厅大门,他回头叮嘱卿子衿:“子衿,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要是那个男的欺负你,你跟我说,我帮你出头!”

“你够了!”卿子衿着急的用力跺脚,“你能不能别管我的事了?你是我什么人啊?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你瞎操心什么?”

这番对话让潘浩彻底失语,随着卿子衿转身返回店内,望着摇晃的玻璃门,潘浩也只能苦笑着摇摇头,转身离去。

前往报社的车上,潘浩一直在回味着咖啡厅里的一幕幕。

子衿一向温柔乖巧,刚才却一反常态的那么暴躁,为什么?对了,姓文的来之前,她虽然对我态度冷淡,可也不至于赶我走啊!这么说来,这个文正材肯定不是一般人吧?

这时候潘浩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本以为文正材只是个普通的追求者,可结合种种迹象推断,这厮和卿子衿之间的关系,没准并不那么简单啊!

他俩该不会……真是一对吧?

一个念头忽然从潘浩脑中蹦出,惊得他浑身一震。虽然这听起来有些离奇,不过从卿子衿刚才的表现来看,这并非没有可能。

子衿是多要面子的一姑娘啊!当年在ktv兼职,为了避免我误会,她到深更半夜都还给我打电话解释。可刚才呢,本来我俩聊得好好的,姓文的一来,她立马对我充满敌意——我真傻,还以为她是怕我得罪了客人,现在看来,她没准就是怕我和姓文的起冲突,让我知道了真相,让她出丑丢人吧?

确实,刚才文正材有恃无恐的表现,也可以佐证这一点。更何况,随着这厮越发的放话示威,卿子衿对潘浩的态度就越发强硬……

想到这里,潘浩心里泛起一阵后悔与绝望:子衿啊子衿,你怎么就到了这种地步了呢?我……我要是早点联系上你,你会不会过得好一些呢?

虽然只是自己的猜测,但潘浩还是挺相信这种直觉。不过直觉始终是直觉,缺乏证据来印证。在得到实锤之前,潘浩还心存一丝侥幸,希望卿子衿不至于沦落至此。

他心里很清楚,当一个老男人和一个年轻姑娘联系在一起,二人之间会发生些什么狗血桥段。而在这些桥段中,年轻姑娘大多数情况下是处于绝对弱势的,不仅可能身心受伤,还极有可能名誉受损,背负上沉重的心理包袱。

当然,现在他也没法通过卿子衿来求证此事。为了弄清真相,他再一次想到了美女邻居梁洛琪所在的那家私家侦探公司。

这已经是双方的第三次合作了。潘浩委托他们对文正材展开调查,尤其关注这厮的私生活。

如此游走在法律边缘的委托,对方要价自然不低。但潘浩此时已经完全被情绪左右,义无反顾的掏钱签下了合同。

而在工作方面,回到报社后,面对唐君毅的灼灼期待,潘浩只心不在焉的回复道:“暂时放弃掉这个人吧……”

接下来的几天,潘浩在工作上一直处于开小差的状态。要不是田小薇帮忙打理应对,部门的工作恐怕很难正常开展。

看出他有心事的田小薇关切的询问,潘浩却只能选择闭口不谈。

是啊,一边是当年念念不忘的“初恋”,一边是眼下难以割舍的“新欢”,虽然都没有明确关系,但很多话还是不好说的。

田小薇略显失望,最终也只能归因于潘浩是累了,嘱咐他放松两天:“工作上的事交给我吧!”

有了这个得力副主任的协助,潘浩得以更加专注的跟进对文正材的调查。

过了两天,调查公司发来第一份报告,列出了有关文正材的诸多资料。

文正材,今年41岁,西川大学文新学院任教,头衔其实只是副教授。多年来,他在大学里的教学水平广受好评,校方和学生对他的评价都还不错,没有闹出过任何负面新闻。

个人生活方面,文正材在29岁时结婚,和大学同班同学组成家庭,十多年下来,虽然没有生儿育女,但夫妻俩的感情却和谐美满,没有传出过吵架、打架、闹离婚这样的闹剧。

而在财务方面,文正材夫妻俩在天阳共有三处房产,外加两辆中级轿车,可以说是家底殷实。除了正常的教学任务之外,文正材还兼职给一些公司提供媒体公关、营销策划服务,每年都能收获不错的额外收益。

不过从账面上来看,这些收益都是合法合规的,连常见的合理避税措施都没有……

看完这份报告,潘浩感到疑惑不已:这个姓文的,从报告上看,简直就是个绝种好男人嘛!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还有着挺强的挣钱能力,两口子感情也很好,各方风评也都不错——可我就纳闷了,这和他在咖啡厅对我的态度,差距咋就那么大呢?

这一刻,潘浩还是更相信自己的直觉,相信他的识人洞察力。

很快,他给调查公司打去电话,请他们继续深入调查,不放过任何一丝疑点。同时,他犹豫再三,还是提供了卿子衿的一些信息,希望调查公司能够查一查俩人之间是否存在什么特殊关联。

在焦急等待结果的几天里,潘浩依旧处于茫然状态,对工作不甚上心。好在经过上次许望山事件后,报社和集团内部的人事斗争暂时消停了些,这让他面临的压力小了不少。

不过,正式走马上任的市委宣传部部长可不管这么多。这天傍晚,临近下班的时间,潘浩接到了刘凤姣的电话。

“潘大主任,你好啊,忙着呢?”刘凤姣的语气依旧不像个公职人员,听起来也不像是要聊工作。

尽管如此,潘浩还是只能一本正经的回应:“谢谢刘部长关心,请问部长有何指示呢?”

刘凤姣闻言咯咯直笑:“所以我就说嘛,有啥话还是当面聊比较好,大家都能放得开些,你这电话里一口一个刘部长,把姐姐我都给叫生分了!”

潘浩哭笑不得:你也知道电话里说话不方便啊?那还这么肆无忌惮干嘛?

便听刘凤姣接着说道:“是这样的,我这周已经正式走马上任啦,工作上的事情基本都交接好了,有关下一步的工作呢,我想约潘主任你当面谈谈。”

潘浩纳闷:还谈什么啊?上次在你办公室,不是谈得挺好的吗?

正迟疑呢,刘凤姣又笑道:“你别嫌姐姐啰嗦哦,我也是第一次当部长,难免紧张嘛,很多事情想谈得更详细一些,你能理解吗?”

堂堂市府高官,居然连这种小女生般的话都说出来了,潘浩也没法再拒绝,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可紧接着刘凤姣便放出了一句令他惊讶不已的话:“太好了!我今晚就在家里准备酒菜,一会儿把地址给你发来,咱们不见不散哦!”

正文卷 第230章:认识一下

啥玩意儿?在家里?不见不散?

挂断电话,看到手机上紧接着发来的地址,潘浩心里七上八下:这个刘凤姣也太奔放了吧!这才刚上任呢,就要借着谈工作的名义干这种事儿?

他心里当然不相信刘凤姣真是要谈工作,一来是上次谈得其实足够深入,二来嘛,哪有堂堂市宣部长自己下厨做饭,请一个报社部门主任到家里谈工作的道理?

娘的,她该不会是真的看上了老子,变着方的想要骗老子上门吧?到时候她在酒菜里下点乱七八糟的药,老子不得失身吗?

一想到正处于如狼似虎年纪的刘凤姣,潘浩就冒出一头冷汗。虽然这女人看起来一点还很年轻,虽然她的颜值身材都堪称一流,虽然机关里好多男人都对她垂涎三尺……但潘浩眼下满心想的都是卿子衿,哪里提得起这些兴趣?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可是亲口答应了人家的,眼下临时变卦显然不妥——得罪了市宣部长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可要是把这位如狼似虎的奔放大姐惹恼了,以她的能量,将来指不定得闹多少幺蛾子呢!

潘浩不想冒这种风险,心里一横:豁出去了!我就不信她还能把老子生吞活剥了不成?

下班后,随手买了一瓶红酒,潘浩打车赶往了刘凤姣家。之所以自己带酒,一来是出于礼节,二来嘛,也是想要防止不测——老子只喝自己带的酒,就不信能出什么岔子!

刘凤姣作为市府高官,却只是住在一座普通的老小区。虽然房子是宽敞的跃层构造,但跟那些动辄住大院豪宅的同级别官员比起来,算得上是很朴素了。

按响门铃,潘浩听见里头传来一阵脚步声。门开了,他已经准备好迎接刘凤姣的那双透着渴望的眼睛,没成想,见到的却是另有其人。

一名二十岁左右的少女,穿着一身纯白色的连衣裙,开门后正好奇不已的打量着他。

潘浩也被她吸引了目光,难免仔细多看两眼。

这姑娘画着淡妆,留着一头瀑布般的黑长直发,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加上那一张白皙得宛如脂玉的小脸,看上去就像是古装电视剧里走出来的仙女一般。

不过说是仙女,那也只是看脸。如果看身材的话,潘浩倒宁愿将她比作魔女——虽然只是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色连衣裙,领口不低、裙摆也并不高,但还是能让人一眼看出她的凹凸有致,令人浮想联翩。

年纪轻轻的少女,既有颜值,身材又这么有料,换做是谁都难免会多看两眼。而让潘浩目光难以移开的原因,除此之外还有一点——这姑娘的模样气质,和当年的卿子衿真是神似啊!

一想到卿子衿,潘浩便忍不住走神分心。不过这种走神在眼下可有点不合时宜,毕竟他的一双眼睛表面上看,还在死盯着人家姑娘呢!

“咳咳……”那姑娘轻咳一声,显然是在提醒他注意分寸。

屋里紧接着传出来一声询问:“小雨啊,是客人到了吗?快请他进屋坐啊!”这声音潘浩很熟悉,正是刘凤姣。

“好的,妈!”被称作小雨的姑娘应了一声,随即对潘浩笑道,“哥哥,请进来坐吧!”

这一声娇滴滴、怯生生的“哥哥”叫得潘浩真是打心眼里美,而更让他意外的是,这姑娘居然是刘凤姣的女儿?

不过仔细一看,她确实和刘凤姣有点挂相,都是一等一的美人胚子。尤其是胸前那傲人的本钱,更可谓是“一脉相承”。

这是什么情况啊?一边客气的笑着朝屋里走去,潘浩心里一边犯嘀咕:看来刘凤姣不是要打我的主意哈?否则不可能不把她女儿支开嘛!还是说她竟然有特殊癖好,想让我来她家整个母女双……

脑子里跑着火车,潘浩略显拘束的跟着小雨在客厅坐下。

“哥哥你先吃点水果,我去厨房帮我妈打下手。”小雨这姑娘倒不见外,随手抄起茶几上的一只香蕉塞进了潘浩手里,转身便朝厨房走去。

嗯?香蕉?这是什么暗示么?

潘浩难免浮想联翩,随即听见厨房传来一阵切菜炒菜的声音,并不时响起母女俩的嬉笑声,他心里更是在想:这对美女母女,难不成是真有那打算?瞧这乐呵得意的样子,咋搞得我跟猪八戒进了盘丝洞一样呢?

默默的吃完香蕉,母女俩还在厨房忙活,一阵阵香味飘散出来,勾起了潘浩的馋虫。

他很少到别人家作客,再加上这次的主人家身份特殊,他理清了脑中的那些乌七八糟的幻想,终于想到是不是应该也去搭把手。

不多时,他迈步来到厨房门口,刚准备客套两句,眼前的一幕却让他惊呆了。

厨房两旁的橱柜台面上,早已摆上了好几盘已经完工的菜品。燃气灶也已经熄火了,显然母女俩是彻底忙活完,就等着端菜出去到饭厅开吃了。

小雨笑吟吟的擦了擦手,小心翼翼的端起了两只盘子,刚准备往外走,却被母亲刘凤姣叫住了。

“傻丫头,看看你这裙子,穿得跟什么似的……妈告诉过你多少回了,女人啊,得学会利用自己的长处!”一边说,刘凤姣一边上手,将女儿的连衣裙领口硬生生的往下拉了拉。

一眨眼的工夫,原本挺淑女装的连衣裙,硬生生的给她变装成了一字肩。

雪白的脖子和漂亮的锁骨,加上一对香肩露出,紧绷的领口还让胸口的傲人之物更加诱人……这一幕不仅让正好撞见的潘浩目瞪口呆,也让小雨本人满脸绯红。

“妈……这样真的好吗?”

随着小雨的一声嘀咕,潘浩也在心里惊道:是啊!这样真的好吗?哪有当妈的这样教女儿的?学会利用自己的长处?这是在教她怎么勾引男人,啊不,教她怎么勾引我吗?

越发觉得不可思议,潘浩又顺便看了看刘凤姣。美女部长解下围裙,穿的倒是一如既往的奔放,胸口的事业线也比在单位时露得多多了。从这方面来说,她倒真是挺会发挥自己“长处”的……

这个刘凤姣,哪里像个市府高官的样子啊?潘浩心里再次感叹,同时也对这顿晚饭充满疑惑:到底是请我来吃饭,还是想把我给吃了啊?

被潘浩撞破这一幕,小雨羞得更是无地自容,飞快的又将领子给拎了回去,低着头端起菜便快步走出了厨房。

刘凤姣抬眼冲潘浩媚然一笑,咧嘴道:“这丫头脸皮也太薄了,呵呵,让小潘你见笑啦!”

姐姐哎,这是她脸皮薄吗?明明就是你脸皮太厚好不好?

潘浩尴尬一笑,也只能装作啥都没看见,问道:“我能帮啥忙不?”

刘凤姣咯咯一笑:“你是客人,等着让我们娘俩忙活就行,去餐厅坐吧,咱们这就开饭!”

嗯,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另有一层深意!潘浩莫名其妙的觉得口干舌燥,咽了口唾沫,默默的来到了餐桌旁。

不一会儿,母女俩已经将丰盛的菜肴摆上了桌。小雨也挺懂事,没等母亲开口,便默默的取来了红酒杯,打开了潘浩带来的那瓶酒,醒好后给倒上了两杯。

刘凤姣见状忙道:“小雨,今天妈给你破个例,让你也喝一点吧,你再加个杯子!”

小雨嗯了一声,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

潘浩全程注视着母女俩的互动,心里奇怪:刚才还在教女儿怎么秀身材呢,现在却连喝酒都得经过许可,这家教,咋让人有点看不懂呢?

而说到奇怪之处,潘浩一直到在餐桌旁落座,才发现另一个更大的疑惑——这个家里咋就没有男人呢?刘凤姣的老公、小雨她爸去哪儿了?

当然,这种涉及隐私的问题,他此时并不便于直接提出来。

“来,咱们先碰个杯吧,欢迎咱们潘主任大驾光临!”很快,刘凤姣开始举杯提议。

潘浩礼节性的举起杯子,小雨则依旧有些怯生生的不太敢抬头。三人略显尴尬的碰了杯,各自喝了一口酒。

刘凤姣赞道:“哟,这酒真不错,小潘你太破费了,下次再来可别这么客气啦!”

听她说客套话,潘浩更是暗自好笑:之前不是让我叫你姐姐么?咋现在又一口一个小潘的叫我啊?是想在女儿面前保持长辈仪态么?呵呵,还让我下次再来,那……那就得看今晚会发生些什么事了!

作为一个发育正常的男人,一旦想歪了,想要“刹车”是很困难的。更何况从刚才到现在,每一个细节都足够让人心旌荡漾。

“小潘啊,相信你也看出来了,我今晚约你来,说是要找你谈工作,其实吧,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儿!”寒暄一阵,吃了点菜,又喝了点酒,刘凤姣终于切入了正题。

潘浩没想到她如此洒脱,心里又惊又喜,还带着点坏坏的小期待,点头应道:“是啊,刘部长,您这唱的到底哪一出啊?”

“呵呵……”刘凤姣意味深长的瞥了女儿一眼,煞有介事的对潘浩正色道,“正式介绍一下吧,这是我女儿韩若雨,我今天请你过来呢,就是想有机会让你们两个年轻人认识一下,交个朋友,以后多来往……”

正文卷 第231章:直来直去

啥玩意儿?认识一下,交个朋友,以后多来往?

这是要给我介绍对象的节奏吗?

潘浩万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心里哭笑不得:老子的直觉还是没错的哈,她果然是看上老子了,只不过不是那种“看上”,而是想当老子的丈母娘啊!

又想:不过话说回来,要是真有这么一个豪放作派的丈母娘,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发生点什么呢?

一边瞎琢磨,他一边不自觉的瞥向韩若雨。此时的妹子已经满脸羞得通红,脑袋深深的埋了下去,只顾着低头吃菜,仿佛没听见母亲的话。

不知为什么,潘浩对她这种青涩模样竟然尤其欣赏,心里大喜过望:这妹子要颜值有颜值,要身材有身材,还是个性格内敛、温柔懂事的主,我俩要真能“交个朋友”,老子这也算是捡了大便宜了吧?

不过激动之余,他还是保持着理智,心里好奇:这刘凤姣堂堂市府高官,刚刚上任宣传部长,下一步就该是入常委了,也算是天阳官场响当当的人物。这样的背景,她的女儿又这么漂亮,想要攀亲家的肯定不在少数。这些人一定非富即贵,再怎么也比我这个报社记者好吧?可她咋就这么慧眼识珠的选中我了呢?

这么想,倒不是对自己没信心,而是担心这里头有什么猫腻。毕竟,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一般来说是不会发生的。

故作惊讶的沉吟了半天,潘浩呵呵一笑:“承蒙刘部长认可,潘浩感激不尽。令爱一看就是聪明伶俐、秀外慧中的姑娘,部长您教导有方,好福气啊!”

这番回应显得中规中矩,既没有狂喜姿态,也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还顺带拍了母女俩的马屁。

潘浩的考虑很简单:万一人家就只是单纯的想要咱们交个普通朋友呢?老子要是表现得太夸张,以为这是一场相亲局,未免也太丢人了!

刘凤姣被他这通马屁拍得咯咯直笑,赞道:“就冲你这伶牙俐齿的机灵劲儿,我家小雨就一定喜欢!”说着,她还不忘在桌下轻轻踢了女儿一脚,提醒她别一直低头不语。

韩若雨一个激灵,涨红着脸抬起头来,嘤咛一声后,这才喃喃道:“妈……我……我都听你的还不行吗?”

母女俩的这番互动,潘浩看在眼里,心中纳闷:嗯?看来这小雨是有点不情不愿哈?

也对!人家看起来顶多也就二十出头,正该是最潇洒自在的青春时光,刘凤姣这当妈的咋就这么着急,非要给她介绍对象呢?

潘浩尝试着换位思考,暗道:换做是我,我恐怕也不会干!

不过刘凤姣一定是个强势的母亲,以至于让韩若雨别无选择,只能憋出一句“都听你的”。

确定了这一点,潘浩心里就有数了——强扭的瓜不甜,哪怕刘凤姣再主动,我也不能违背了人家姑娘的意思啊!

思索间,只听刘凤姣又咯咯笑道:“我家小雨啊,确实乖巧听话,看得出来,潘主任也很喜欢嘛,这小眼神儿一多半时间都在看她,这桌上的菜、同桌的我,好像都入不了你眼啦!”

这话说得很有她刘凤姣的风格,噎得潘浩差点一口酒直接呛出来,脸上顿时也涨得通红,尬笑道:“刘部长说笑啦,我……我这是被满桌的美食花了眼,眼睛都看不过来啦!”

这反应让刘凤姣笑得更欢了,点头道:“嗯,看你这反应,肯定是对小雨也非常满意,这我就放心啦!”

这语气听起来,越发让潘浩确信,她真的是怀着介绍对象的目的开启这话题的啊!

果然,刘凤姣幽幽的喝了一大口酒,轻叹一声道:“真不容易啊,能给我家小雨找到这么一个靠谱的人!还好我看人的眼光准,不然今晚非得尴尬死不可!”

她不说还好,一说潘浩更尴尬了,暗道:敢情您这么操作,根本就是在碰运气啊?万一我没看上你家女儿,我看你怎么收场噢……

一边说一边喝酒,刘凤姣看上去似乎有些惆怅:“小潘,你可能会觉得纳闷,我这个当妈的怎么这么着急、这么鲁莽,非要给年纪轻轻的女儿介绍对象呢?”

来了来了,她终于亲口承认了!潘浩心绪有些复杂,又像是惊喜庆幸,又有点尴尬不自在,一时没能搭话。

刘凤姣只好自问自答:“你心里想不通这些,我也能理解,毕竟这些年我的经历,你这种年轻小伙是没法体会的。”

她越说情绪越低落,跟平常在机关大楼里那个豪放洒脱的凤姣姐形象天壤之别。

韩若雨感受到了母亲的情绪波动,默默伸手抚了抚她的后背以示安慰。

刘凤姣抬手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微笑道:“小雨她爸,在她一岁多的时候出轨,带着他那小三人间蒸发了……哎,我一个弱女子又当爹又当妈,含辛茹苦的把她拉扯大。我这人又好强,总想着要给她最好的一切,所以在机关里工作,我就得学会借势发展,不然我也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

说到“借势发展”这四个字,刘凤姣有意加重了语气,听起来便别有一番含义了。

联想到她在单位里的一贯表现,潘浩恍然大悟:敢情左右逢源的凤姣姐,其实也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开心啊!

也是,她独身这么多年,居然没有选择再嫁,一定是为了给女儿一个更好的成长环境。可抛开生理上的需求不谈,她这些年得怎样苦熬才能出头啊?在尔虞我诈的机关里,她好像也只能发挥自己的“长处”,当一个左右逢源、卖弄风情的豪放女了。

毕竟,无论是领导、是平级还是下属们,面对这样一个风韵犹存、性格洒脱的女人,应该都讨厌不起来吧?

终于,她现在也算是熬出头了,随着贾仕廉机缘巧合的高升,她这个原本以为升迁无望的副部长,终于得到了扶正的机会。

设身处地的推演一番,潘浩大致能体会到刘凤姣的人生不易。

不过话说回来,她现在混到这职位,在天阳怎么说也算一号人物了,她女儿的终身大事,用得着这么愁么?

没等潘浩想好怎么发问,刘凤姣已然开口自行回答起了这个问题:“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小潘啊,我刘凤姣坚信,这个世界上的好男人是有限的,一旦发现了,就得牢牢把握住。小雨她年轻不懂事,我就得替她把关物色!我可不想让她走我的老路……”

好嘛!这恐怕就是传说中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

心理上有明显障碍的刘凤姣,做出这种违反常理的事,潘浩总算是能够理解了。

“妈!你干嘛老说人家不懂事啊?”韩若雨在一旁小声抗议起来。

刘凤姣一脸宠爱的看着她,伸手刮了刮她鼻头:“你这丫头,别嘴硬逞能,你以为你很懂事能干吗?跟你潘浩哥哥比起来,你可差远了!”

韩若雨白了潘浩一眼,又冲母亲吐了吐舌头,继续低头小口吃菜。

刘凤姣继续嘱咐道:“你们俩如果真能有缘走到一起,你凡事可得多听你潘浩哥哥的,这样一来,你这一辈子才能过得无忧无虑……”

好嘛,这未免也太深谋远虑了吧!这还没怎么样呢,咋一开口就谈一辈子的事儿了啊?

潘浩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一声——既是对母女俩对话的不自在,更是对刘凤姣露骨夸赞的不自在。

心道:她凭什么就认为我是个不可错过的好男人呢?嘿嘿,难道就因为那次小心摸到了我的那个?

一边胡思乱想,他一边也开始回归实际。说实在的,虽然韩若雨美貌动人,但俩人毕竟初次见面,刘凤姣一上来就奔着成家立业去,换谁也得多掂量掂量。

这姑娘是不是有啥看不见的缺陷啊?一个偌大的问号在潘浩脑海升起:凤姣姐这明明奇货可居,偏偏要作出一副清仓甩卖的架势,这咋看咋不正常好吗?

刘凤姣就像是能洞悉他的心意一般,很快又道:“小潘呐,我给你简单介绍一下小雨吧!这丫头今年刚好20岁,正在西川大学上学,下半年就该念大三了。”

“呵呵,跟我还是校友呢!”潘浩随口客套着。

刘凤姣点点头:“不只是校友,她还是你的小师妹呢!她也在文新学院,学的和你还是同专业呢!”一边说,她一边露出笑意:“你俩要能走到一起,没准以后还能成同行,到时候,你这个业界前辈,可得好好拉她一把才是!”

这倒确实挺巧,潘浩也连连笑着点头:“我们俩要真成了同行,不都还得听您刘部长的指挥吗?”

刘凤姣哈哈大笑:“傻孩子,真有那一天啊,你还叫我刘部长,看我不打你屁股!”

潘浩一时没反应过来:“嗯?那该叫啥?”心道:难不成你觉得你还能更进一步,也当个副市长啥的?

“妈——”这时,韩若雨忽然涨红着脸站起身来,头也不抬的嘟囔道,“我喝了酒有点不舒服,先回房间啦!”

刘凤姣冲潘浩挑眉笑道:“还能叫啥?跟着小雨叫呗,哈哈!”转而对女儿摆了摆手:“行,你去歇着吧,我和你潘浩哥哥再好好聊聊你们的事!”

正文卷 第232章:爱女心切

韩若雨一脸羞愤的离开了餐厅,临走时还示威般的瞪了潘浩一眼,丝毫不见了先前开门时的那种乖巧。

潘浩心里嘀咕:怎么?难道是看见我和你妈聊得热络,吃醋了不成?

当然,他的理性思维还是告诉他,姑娘多半是没看上他,又不好当着母亲的面发作,唯有以这种方式对他示威了。

这样的结果固然有些伤人,不过潘浩也可以理解:姑娘毕竟才20岁,和我这年龄差,估计都快有代沟了,看不上我倒也不奇怪。

刘凤姣注意到了女儿的小动作,目送她进了屋,便连忙对潘浩解释道:“你别管她,这丫头就这脾气,你看她乖巧懂事吧,其实骨子里还是挺倔的!”

潘浩点头表示理解:“呵呵,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叛逆期还没过呢,正常。”言下之意,是在委婉的说俩人其实不合适了。

刘凤姣权当没听到,摆手道:“不管她现在怎么看你,我敢保证,只要你耐住性子和她相处一段时间,她一定能看到你的好……”

这番话把潘浩逗乐了:“刘部长,我冒昧问一句,为什么您就相中我了呢?你看哈,单位里优秀的小伙子多得是,比我有能力的青年才俊,以您的人脉和能量,也不是结识不了啊,对吧?”

刘凤姣一怔,笑道:“很简单嘛,你是我看着成长起来的呀,人品和能力我都放心!”她伸出一只手指晃了晃:“你无论是在单位还是在报社,做出的这些成绩,单位里那些小年轻哪一个比得了?”

女儿不在场,她的话明显说得更加直白:“呐,这是能力方面,你潘浩绝对没得说!有这种能力和表现,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我不得赶紧抓住你这只金龟婿吗?”

在潘浩看来,她这种坦诚相待,倒还挺让人信服的。至少一点都没有官架子,也毫不藏着掖着。

“再来看人品——”刘凤姣算是彻底打开了话匣子,“你当年到我办公室修空调,那种情况下都能经受住考验,人品会差吗?”

潘浩又是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啥玩意儿?敢情当年的事,是你在考验我啊?不对啊,那会儿你女儿还没成年呢,你未免也太着急了吧?

只见刘凤姣扑哧一笑:“哈哈,我开个玩笑,瞧把你给惊的……”

潘浩讪讪挠头:“刘部长,您这个玩笑可把我给吓坏啦!”

“说真的,你的人品,我是不会看错的——你受了前女友的气,一怒之下从单位离开,在另一个领域扬眉吐气,干出了一番成就,这证明你很有骨气,这没错吧?”刘凤姣言归正传,开始了新一轮的分析,“男人嘛,有成绩就会有诱惑,可你到目前为止,愣是一点绯闻都没有,证明你是个有定力、有原则的人,这个我也没说错吧?”

潘浩被夸得都快不好意思了,呵呵笑道:“您过奖啦,我其实也没有您说得那么好……”

“嗯,不管你承不承认,反正我是看准你了,你要是能和小雨走到一起,我就算是了却了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喽!”刘凤姣的语气十分笃定,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这态度让潘浩有些犯难了:且不说我愿不愿意,就算是我上赶着接受,你家姑娘不答应咋办啊?要是这事儿黄了,你这个市宣部长该不会在工作上对我各种刁难吧?

保险起见,他不得不继续保持着谨慎态度,笑道:“刘部长的美意我真的很感激,不过感情这种事吧,终究还是双向选择,而且您也知道的,一拍即合、一见钟情这种事的概率实在是太低啦!”

刘凤姣明白他的言下之意,拍板道:“你放心吧,我又不是在给你下死命令。再说了,你也不是咱们市宣的人啊,我可没权使唤你。所以啊,你只管放心大胆的和小雨去发展,最后如果还是不成,我总不能找人把你们绑去民政局吧?”

潘浩都快被她这锲而不舍的精神感动了,沉吟良久后,还是忍不住问道:“刘部长哎,我还是不明白,您这么着急忙慌的给小雨牵红线,原因就这么简单?”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我咋觉得你还有啥事瞒着我呢?

刘凤姣意味深长的和他对视一眼,半天后才轻叹一声,摊手道:“不愧是经验老道的记者,这洞察力就是不一样!”

一声感叹后,她颇为顾虑的看了一眼女儿房间的方向,压低嗓音道:“实话告诉你吧,我之所以这么急,也是怕小雨她年轻不懂事,不小心走了歪路!”

潘浩皱眉不解道:“我觉得她总的来说还是挺乖的啊,怎么会走歪路呢?刘部长您多虑了吧?”

刘凤姣连连摇头:“这你就不知道了!我一手将她带大,哪怕她现在念大学不常回家,我也会抽空过问她的学习生活。这孩子吧,大多数时候确实挺乖的,不过最近嘛,有些不好的苗头,让我很担心。”

随着刘凤姣的娓娓道来,潘浩很快明白了她的顾虑。

原来,韩若雨以前是每个周末都回家住,现在却能连续一俩月不回来;以前是恨不能天天给刘凤姣打电话,谈天说地、生活琐事无话不谈,现在不仅不主动打电话了,连刘凤姣打过去,她都经常以忙为由,几句话就给挂了……

按说女儿到了这岁数,尤其是进了大学,想要有点自己的独立空间也正常,说不定人家就是恋爱了啊,陷入热恋的姑娘,谁还有工夫搭理老妈啊?

刘凤姣很好奇,同时也担心女儿遇人不淑,便暗中托人调查。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通过找黑客破解女儿的手机,刘凤姣发现韩若雨竟然装着好几个时下热门的社交软件。

嗯,说是社交软件似乎没啥不正常,不过这些软件还有另一个称呼——约p神器!

听到这里,潘浩忍不住插话道:“刘部长您别担心,据我所知,这些软件啊,很多人就是随大流,下载注册后玩玩而已,没多少人会真敢乱来的,尤其是女生……”

可不是吗?摇一摇也好,左滑右滑也罢,这些软件的本意,不就是想让年轻人扩大交际圈、多交朋友么?也只有那些本来就没揣好心的人会在上面约,像韩若雨这样的乖乖女,潘浩怎么也不相信她会干出这种糊涂事。

可刘凤姣却不以为然,摇头道:“你是不知道,我发现这些软件后吓坏了,就叫人继续查,你猜怎么着?小雨这孩子啊,注册信息都是实打实的在填,择友偏好也很统一,年龄段统统设置的是35到45岁!”

“呃……”潘浩有些难以评论:所有社交软件里都保持一致,看来她是真心想要通过网络交友啊!可这目标年龄嘛……这姑娘,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大叔控?

刘凤姣感慨道:“其实我可以理解,小雨她从小就没有爸爸,心理上是有缺陷的,哪怕她真的有点恋父情结,我也不会奇怪。可问题是,她如果真喜欢这个岁数的男人,危险系数得有多高啊!”

对此,潘浩深表认同:确实,这个年龄的男人,要么就是已婚人士,要么就是情场老手,要是遇上那种专门欺骗年轻姑娘感情的人渣,问题就更严重了。

他不由得想起前不久的对手韩玉生——这厮仗着一点才气,祸祸了多少年轻懵懂的姑娘啊!

更何况互联网本来就凶险难测,小雨通过社交软件寻友,遭遇坏人的可能性确实不小。

从这个角度来说,刘凤姣的担心不无道理。

“不过……”潘浩思索再三,一个疑团始终没能解开,问道,“不过刘部长怎么就那么有信心,觉得我这个二十来岁的人,能够入得了小雨的法眼呢?”

可不是吗?你让一个大叔控和一个小伙子相亲,不是自讨没趣吗?

刘凤姣却扑哧一笑:“刚才夸了你半天,你都忘啦?我的意思是啊,你虽然年纪轻轻,但从能力和人品上来说,都挺成熟靠谱的,而成熟靠谱不就是有恋父情结的小雨向往的吗?”

这一番逻辑倒也说得通,潘浩一时无言以对。

“所以说啊,你一边能满足她的需求,一边又能满足我的需求,两全其美,这多合适啊!”

刘凤姣这最后一句定调的话,在潘浩听来却又难免想歪:好嘛!你们母女俩的需求我都得满足,那我身体会不会有点吃不消噢?

当然,他明白刘凤姣的意思——韩若雨恋父,喜欢成熟男人,他符合条件;刘凤姣怕事,想要给女儿找个可靠的好男人,最好年纪相差别太大,这一点他也符合条件……

“可是话说回来,这些都是刘部长您的推测,没准到头来都是您想多了呢?”潘浩还是不敢贸然答应,“有没有可能,小雨她就只是单纯的好奇,想在网上找人聊聊天?”

“哎哟,告诉你吧小潘,我是女人,女人的心思我能不懂吗?”刘凤仪一副伤脑筋的样子,“我都看到她的聊天记录啦!这丫头,最近和一个男人聊得火热,我要是再不想办法,等真出事了可就晚啦!”

正文卷 第233章:少女怀春

在潘浩好奇的目光中,刘凤姣冲他勾勾手指,带领他来到了自己的书房,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显然是要向他展示自己此前的调查结果。

为了谨慎起见,她还十分细致的关上了书房门。

这让潘浩有点尴尬:饭吃到一半就跑来这儿,还神秘兮兮的关上门,你女儿该不会以为我俩在干啥“坏事”吧?

刘凤姣瞥了他一眼,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扑哧笑道:“你小子瞎想啥呢?小雨知道我要撮合你俩,难不成还会误会吗?”

潘浩挠挠头,故作淡定的笑着看向电脑屏幕。

在刘凤姣存档的聊天记录里,韩若雨和一个网名“古道西风”的网友打得火热。

可以看到,俩人大概是两个月前搭上线的,而且还是韩若雨主动添加对方为好友——显然,软件的匹配系统为她挑选出的这个对象很符合她的标准。

资料显示,这个古道西风40岁,签名档就简单一句“心有猛虎,细嗅蔷薇”,配上一个系统默认的大胡子头像,以及相册里的若干风景照,看起来确实就是个中年人。

可是,就这么点资料,韩若雨咋就愿意主动加他为好友呢?

潘浩有些疑惑,刘凤姣却对此了然于胸,轻笑道:“这样的信息,看起来太像个普通人了——小潘你不知道,我了解我女儿,她向往的或许不是高富帅和什么才子,反倒这种普通得无比真实的人,才能让她有安全感。”

潘浩若有所思的点头喃喃:“因为……这样的人看上去,就像一个普通的……父亲?”

刘凤姣默默点头,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看来,女儿的心理问题她早就清楚,只是还没想到应对之策。

潘浩也在心里嘀咕:这种混迹在约p神器上的老男人,能给人什么狗屁安全感啊?他们来这里,不就是为了猎艳寻芳骗小妹妹的吗?

是啊,这种人本身已经够可恶了,眼下竟然还要利用小雨的心理问题来满足一己私欲,这简直龌龊至极!

潘浩大致看了一眼俩人的聊天记录。

一切开始于韩若雨深夜添加好友后的一声“你好,大叔”。

古道西风并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在次日清晨才回复道:“嗯?我都把这软件给忘了,没想到还有人给我打招呼!呵呵,大叔?你年纪很小吗?”

单从这一句回复上,潘浩便能感到此人的虚伪:得了吧,口是心非的家伙!一上来就想洗白自己?你说你忘了这软件,可账号还是你自己注册的对吧?你注册的时候难道就没有花花心思?现在一句忘了就想掩盖?

可韩若雨却似乎毫无防备,很快便把自己的基本信息给介绍了一遍。

古道西风又是过了十来分钟才回复道:“20岁?还在上大学?呵呵,我的年纪啊,都可以当你爸爸喽!”

看到“爸爸”这样的字眼,韩若雨显得兴奋又亲切,发去了一连串愉悦的笑脸表情。

古道西风续道:“小姑娘,好好上学,少玩点这种软件吧!我可听说这上面的坏人不少,你得注意安全才行。”

这突如其来的关切,很快便在两人之间建立起了一种微妙的关系——韩若雨渴望父爱替代品,而对方恰好主动扮演起了这个角色。

“那……你是坏人吗?”韩若雨有些调皮的问道。

对方再次沉默,足足一小时后才回复道:“对啊,我就是坏人!我是潜伏在这软件上,劝离你们这种懵懂少女的老顽固!怎么样?我是不是很扫兴啊?”

韩若雨将信将疑,发去了一串疑惑的表情,又问:“劝离?你是怕我们被坏人骗吗?嗯……这怎么会扫兴呢,这可是很了不起的事啊!”

说着,她又分享了自己在这软件上遭遇的频繁骚扰,吐槽起了那些广撒网、疯狂约的无聊男人。

古道西风连忙附和道:“是啊!正因如此,我才有存在的必要啊!可是我发现你们这些小姑娘都太倔,根本不听劝的,还有人骂我神经病呢!呵呵,所以做了一段时间,我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到目前为止,这人不仅把自己一开始的话给圆了回来,还标榜出了一个高大伟岸的正面形象。这在潘浩看来,更像是一个老狐狸的骗人伎俩,而以韩若雨的分辨力,自然是很难察觉。

果然,韩若雨对古道西风所言深信不疑,不停的称赞他有正义感,接着又追问他这么做的动机。

古道西风又等了半个多小时才回复,直接讲了一个漫长的故事。

故事说的是他朋友家的女儿,因为在这种软件上遇人不淑,被一个男人给骗财骗色,最后抑郁自杀,弄得一家人家破人亡的悲剧。

“虽然我自己没有子女,但我能体会这种痛失爱女的心情,所以我就发动一些朋友注册账号,到各个社交软件上劝离你们这种小姑娘。”故事讲完后,古道西风感慨,“不管收效如何,至少我们在努力,没准就能防止悲剧重演呢!”

在潘浩看来,这个故事自然是有些拙劣的——你朋友的女儿遭遇不幸,你就跑来软件上劝离其他姑娘;那如果人家是遭遇车祸去世,你是不是就要去街上劝其他人回家啊?

不过,已经建立起信任的韩若雨对此深信不疑,还不停的夸他有想法、有正义感。

接下来,古道西风又说了一些话,内容无非就是网络凶险,女生要懂得自我保护等等。韩若雨回应热情,保证说一定会保护好自己,同时她也认为不能一概而论,网络上还是有好人的,她举出的例子,自然就是古道西风本人。

这个诡辩的技巧将对方逗乐了,古道西风罕见的发来了一个系统默认的笑脸表情:“小雨,你是个单纯有趣的姑娘,很高兴认识你。蒙你认可,我深感荣幸,如果你暂时不退出这软件的话,或许我们可以在这里先交个朋友。”

韩若雨欣然接受了对方的交友提议,本想继续聊下去,无奈对方却说有事要忙,便匆匆结束了俩人的第一轮对话。

直到第二天上午,古道西风才重新上线。韩若雨望眼欲穿,第一时间打了招呼,问道:“大叔,你好像很忙啊?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呵呵,我这个年纪的男人,哪有不忙的?你看看你爸,难道每天不忙不操心吗?”

古道西风的这番话,很快打开了韩若雨的话匣子。

俩人这天的议题,自然就是她不幸的家庭和童年了。

“原来你想找个大叔当朋友,根本原因在这里!”听完讲述,古道西风找出了她的症结,同时不无担忧的说道,“可是网上有些所谓的大叔,却总是爱利用自己的成熟和阅历来吸引你这种小女生,然后玩弄你们的感情……”

“又想劝我注销账号是吧?”韩若雨俏皮问道,“放心吧大叔,我认准了你是个好大叔,以后只和你一个人聊天还不行吗?”

看到这里,潘浩不由惊叹这老男人的高超手腕:可以啊!短短两次对话,就确立了在小姑娘心目中的唯一性!关键是还打着这么道貌岸然的幌子,这简直太厉害了!

果然,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韩若雨和这个老男人几乎每天都上线畅聊。聊天内容从生活琐事到兴趣爱好,从电影文学到音乐时尚,几乎每一个韩若雨发起的话题,古道西风都能无缝跟进,一来一回的互动显得十分流畅。

在潘浩看来,这就是老男人的高明之处了——小姑娘们感兴趣的无非就是那些事儿,为了投其所好,他们只需要花点工夫做点功课便能应对自如。这个古道西风,显然没少在这上头花心思。

而在韩若雨的视角中,这个大叔网友简直就是上天赐予的知音!一来二去,她对古道西风产生的依赖感也越来越强,每天找他聊天的频率也是越来越高。

不过潘浩却十分细致的发现,这个古道西风几乎不在夜里回复消息;此外,在一段时间后,他还会有意识的对韩若雨采取“冷处理”,延长每次回复的间隔时间,理由则往往都是“太忙了”。

对情场老手们来说,这样的欲擒故纵技巧简直太常见了。这样做的好处很多,不仅可以验证姑娘对自己是否足够依赖,还能顺带调动姑娘的情绪,让她时刻都惦记着自己。

在韩若雨这样年纪的小女生看来,这种情绪上的波动,很容易被误判为是心动的感觉,从而一头陷入感情的漩涡之中,无法自拔!

最近几天,在遭遇又一轮的“冷处理”后,韩若雨终于忍受不住,在网上向古道西风吐露了心声。

“大叔,我发现认识你之后,我每天都过得很充实、很开心。可是你太忙了,经常都没时间搭理我……如果,如果你觉得我太烦人了的话,就不要再管我啦!”

这样的一句话,充分反映了小女生的纠结与幼稚——明明心里想得不行,却偏偏要正话反说,目的无非是想用极端的方式,吸引异性的关注。

潘浩都能一眼看穿,古道西风当然更能读出含义,在温柔安抚几句后,他话锋一转,忽然提议道:“为了表达我的歉意,小雨,我想冒昧的约你见个面,请你吃顿饭。怎么样,你愿意给我这个赔罪的机会吗?”

正文卷 第234章:引蛇出洞

来了来了!狐狸尾巴总算是露出来了!

看到这里,潘浩心头一凛,与刘凤姣对视一眼,肃然道:“这个老男人挺有一套的啊,肯花这么长时间培养感情,然后诱使女生主动表态,他再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把人约出来见面……这能安什么好心?”

刘凤姣也不无担忧的点头道:“可不是吗?更要命的是小雨居然一口答应了!俩人虽然还没确定时间地点,但这苗头可太不对了!”

又看了看后面几天的聊天记录,俩人还和往常一样谈天说地,却真的没有再次提到这场早就敲定的“约会”。

潘浩倒也不难猜测原因:呵呵,小雨多半是忐忑紧张,这老男人呢,又想故作矜持,多半是还在想着怎么诱使小雨主动提起呢!

刘凤姣对此深感认同,叹道:“我才真是处境尴尬!明明知道这事不对吧,偏偏还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我想过直接挑明了说,可又怕她伤心,觉得我侵犯了她的隐私……这孩子已经够可怜的了,要是连我这个当妈的都信不过,恐怕更得坏事!”

潘浩会意道:“所以你才想到,干脆给她介绍一个男朋友?”

刘凤姣无奈苦笑:“我还以为这法子行得通呢!不过啊,你别看她今晚态度一般,没准你套路套路她,她也能对你产生好感呢?”

好嘛!哪有当妈的劝别的男人套路自家闺女的啊?

潘浩呵呵一笑,摊手道:“我就怕还没等我套路完,那老狐狸已经下手了!”

刘凤姣显然也很焦虑,在一旁来回踱步,喃喃道:“可惜我不知道这老狐狸的身份,不然的话,老娘我饶不了他!”

确实,在此前的聊天记录中,古道西风简直滴水不漏,除了说自己是“未婚未育”之外,也只是简单的提到自己是做管理工作的,其它可以深挖的信息是一点没有!

当然,所谓的婚姻情况和工作状况,完全都有可能是他瞎编的!

毕竟,这家伙晚上鲜有回复,在潘浩看来,多半是在家里碍于老婆在场,撩骚起来不方便吧!

“这个嘛,您都有办法能破解小雨的账号了,再对这老狐狸也来一次不就行了?”潘浩随口笑道。

“得了吧!我也就是无意中知道了小雨的账号密码,这丫头心思单纯,所有社交账号的账号密码都一样——你还真当我是黑客啊?”

“唔……其实要想弄清他的身份,也不是没有办法。”思索片刻,潘浩试探着说道,“这种老狐狸来说,小雨肯定不是他唯一的目标,或许咱们可以演一出戏,给他来个引蛇出洞,刘部长意下如何?”

他之所以如此上心,一方面是出于正义感,另一方面嘛,当然也是想讨好这位新上任的市宣部长——如果能帮她解决这个心头大患,今后的工作中还不得是一路绿灯吗?

“这个方法我也想过……”刘凤姣依旧愁眉不展,“可我就怕还没来得及引蛇出洞,小雨那边就已经出事了!”

潘浩倒没有这么多的顾虑,一直以来,他都是个说干就干的行动派。

“刘部长,与其干着急,不如咱们来个分工合作!”他一本正经的建议道,“您就继续监控小雨的聊天记录,一旦苗头不对,马上想办法干预就行;我这边呢,就来他个男扮女装,好好的去会一会这老狐狸,争取早日把他查清楚!”

见他这么上心,刘凤姣显得很感动,喃喃道:“我果然没看错人,小潘,你要真能帮小雨渡过难关,姐姐我保证,你这女婿我是认定了!”

哎哟我的部长大人哎,您这辈分是不是太乱了点啊?

潘浩哭笑不得,又商量了一阵后,终于得以从刘凤姣家离开。

出来后转了一圈,琢磨着该怎么玩着一出引蛇出洞,没想到走着走着,却又鬼使神差的来到了大学路,抬眼一看,正好离卿子衿的咖啡厅不远。

想起几天前在这里的碰壁,他心里耿耿于怀——那个文正材,到底和她是什么关系?她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透过玻璃橱窗看见咖啡厅里生意不错,卿子衿也在认真忙活着,他放弃了进去一问究竟的念头。

算了吧!还是等调查公司那边有信儿了再说。我就不信这个姓文的真那么清白无辜!

他心里嘀咕着,脑海里闪过的是文正材那天的戏谑嘴脸:这种人也能当上副教授?娘的,西川大学的领导们真是瞎了眼!

恍惚间,潘浩感慨不已:这个社会还真他娘的操蛋哈?文正材也好,那个什么古道西风也罢,两个老男人,却都那么“专一”的追着年轻姑娘祸祸,偏偏姑娘们还都吃这一套,你说气人不?

他倒不是为自己遭受卿子衿的冷落而不满,只是觉得如此无奈的现实,跟自己一贯向往的美好世界比起来,实在是太过残酷。

略显惆怅的回到家里,他收到了刘凤姣发来的信息:“不好了!小雨又和那老狐狸聊上了!”

很快,刘凤姣又发来了一张聊天记录截图。

韩若雨显然对今晚的“相亲局”郁闷不已,正向古道西风大倒苦水,说自家母亲独断专横,压根不考虑自己感受,又说自己想要独立追求幸福,决不会接受母亲介绍。

古道西风估计是感受到了威胁,顺着她的话风安慰之余,还假惺惺的替刘凤姣这当妈的说了两句好话:“小雨,你还年轻,没法理解你妈妈的良苦用心。我想她之所以这么强势,也是担心你重走她的老路,遇人不淑吧!”

这句话果然对韩若雨触动很大,小妮子直接回应道:“遇人不淑?怎么会呢!反正我觉得大叔你就很好,又有风度、更有态度……”

这番话已经近乎于表白了,潘浩几乎可以想象出那只老狐狸对着手机的坏笑模样。

心道:这家伙,今晚有时间聊骚哈?看来是老婆不在,寂寞难耐了?

从刘凤姣的反馈来看,韩若雨此时还和他热聊着呢,更要命的是,小妮子主动开口,竟然又提起了此前俩人约饭的事。

老狐狸当然不客气,很快便发来了几家高档餐厅的点评主页,说是要让小雨选一家自己喜欢的。

好嘛,这已经是线下见面的最后一步了吧?再不动手,更待何时呢?

“要我看,咱们干脆等他俩商量出个结果,然后去守株待兔,抓这老狐狸一个现行吧!”刘凤姣愤愤不平的建议道。

“这可不是好办法,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啊!”潘浩有不同意见,“他俩只是吃饭而已,咱们抓了现行又能咋样,拿老狐狸一点办法没有,反倒还招小雨误会,不是吗?”

“那咋办啊?我都快愁死了!”刘凤姣此时全然没有了个市府高官的气场,面对宝贝女儿的安危,她同天底下千千万万的普通母亲别无二致。

潘浩安慰了刘凤姣两句,请她继续监控下去,有情况及时通报。接着自己也下载了这软件,注册了一个女性账号。

为了把这出戏演得更逼真,他下意识的给账号取了个“青青子衿”的网名,头像索性也套用了卿子衿的微信头像——一张素描的美女人像,原型似乎就是卿子衿本人。

这么做倒不是他对那天卿子衿恶劣态度的报复,而是因为在他看来,古道西风这种恶心老男人,一心瞄准的就是懵懂清纯的年轻姑娘,而卿子衿这姑娘,自他学生时代开始,便是他心目中清纯二字的代言人。

再加上这些天满心满脑的牵挂着她,此时随手“借”来头像一用,也就不足为奇了。

准备好了账号,潘浩开始在软件上查找古道西风,并尝试发去了打招呼的信息。

与韩若雨类似,他的开场白也是一句:“大叔,晚上好啊!”

老狐狸此时正和韩若雨聊得火热,没想到回消息的速度却还挺快,第一时间便通过了潘浩的好友申请,礼貌客气的回复了一句“晚上好”。

潘浩不敢怠慢,他当然不愿顶着卿子衿的“形象”,说出一些露骨的挑逗之语,因为他知道,那样做不仅没法让老狐狸上钩,还容易露出破绽。毕竟,老狐狸这种人,最期待的就是年轻姑娘们的懵懂无知,你要真是太奔放了,没准人家还不乐意呢……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些没营养的话,老狐狸的回应状态还不错。

潘浩暗叹:这个老家伙,看来是不放过任何一个猎艳的机会啊!

为了进一步激发对方的兴趣,潘浩紧接着进入自己的第二步计划——韩若雨不就是靠着讲述父亲的故事,最终和这老狐狸快速拉近了关系吗?那好,我也如法炮制吧!

“哎,心情糟透了,大叔,你能听我吐吐槽吗?”潘浩模仿着少女的语气。

“呵呵,愿闻其详,你要是有什么困难,或许我还可以帮到你。”老狐狸的回应四平八稳,要真是个无知少女看了,无疑又会给他加上不少印象分。

潘浩道了一声谢,开始讲述了一个不幸的家庭故事——母亲离异后改嫁、养父厚此薄彼,接着母亲身染重疾,自己不得不外出打工挣钱……

是的,他几乎原封不动的将卿子衿的遭遇复述了一遍。在他看来,面对如此脆弱无助的姑娘,老狐狸一定会觉得有机可乘,披着帮助的外衣,试图达成那些龌龊的目的。

“姑娘,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也很想帮助你。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嗯?提条件?这厮想说什么?难道这么快就要露出狐狸尾巴?

正文卷 第235章:冤家聚头

古道西风的反应让潘浩颇感意外:这家伙和小雨可是足足聊了一个多月才“出手”的,怎么到我这儿就这么快呢?

转念一想,他猜测是自己的“故事”让对方动了歪心思——是啊!面对这么个绝望无助的少女,这种心怀不轨的老男人,可不就跟嗅着腥味的猫一样猴急吗?

很快,老狐狸提出了他的条件,不出潘浩所料,他说的是“想和你见面聊聊”。

潘浩想了想,故作矜持的回复道:“可是……大叔,我有点害怕。”

“呵呵,别怕,大叔不是坏人。”古道西风连忙安抚,“这样吧,咱们约个咖啡厅见面,我再详细了解下你的情况,才知道该怎么帮你啊!”

果然是想趁人之危、趁虚而入!潘浩嗤笑一声,发了一个纠结的表情,又道:“大叔,你真是个热心肠,今晚能认识你,是我的福气……”

“别这么说,天无绝人之路,这世上还是好人多的。”老狐狸继续表演,接着提议道,“我知道大学路有家叫西西里的咖啡厅还不错,你什么时候有空,咱们去那里坐坐吧!”

西西里咖啡厅?这不是子衿开的那家吗?要不要这么巧?

潘浩眉头一皱,以离家太远为由拒绝了这个提议:开什么玩笑!老子是想引蛇出洞,看看你这老狐狸到底是谁,要是把办事地点弄在子衿那里,不得节外生枝吗?

见到潘浩拒绝,老狐狸发了个ok表情:“这样啊,那没关系,我再另外挑地方吧,你先定个时间就行。”

潘浩这边正聊着,刘凤姣那边又来消息了,说韩若雨已经和老狐狸约好了明晚的晚餐,地点是西川大学附近的一家西餐厅!

刘凤姣急得团团转,连忙问他该咋办。潘浩很快计上心来,交代了一通后,转而对老狐狸回复道:“我明晚就有空呢!呃……其实吧,我也只有明晚有空,其它时间都忙得很,一堆乱七八糟的杂事要做……”

他这么说用意很明显:韩若雨和我二选一,我纠结死你!

当然,这也是一种试探——老狐狸是会保险起见,选择已经勾兑了很长时间的韩若雨,还是会放手一搏,选潘浩假扮的这个貌似得手机会更大的对象呢?

很快,老狐狸给出了他的答案:“好吧,就明晚,晚饭过后在大学路商业街假日酒店一楼咖啡厅,咱们不见不散。”

敲定了时间地点,潘浩略显激动。他查了查地图,发现这假日酒店离老狐狸和小雨约定的西餐厅相距不远。结合两场约会的时间来看,他很容易猜到老狐狸的心思。

这个老家伙,是想两头都不耽误啊!

可是,晚饭后约咖啡,小雨那边他怎么兼顾?难不成他真就打算单纯的吃个饭,然后就各忙各的去?得了吧,他费那么半天劲,就只是为了这个?

那如果他想和小雨有后续发展,又如何抽身过来和老子约咖啡呢?

这个矛盾让潘浩有些疑惑,不过看老狐狸笃定的样子,再加上也没法追问,他也只好如实告知刘凤姣,请她一切按计划行事。

第二天傍晚,潘浩早早的下班,邀请佟彤和他一起,打车前往大学附近。去假日酒店需要路过卿子衿的咖啡厅,潘浩下意识的透过车窗看了一眼,发现今天咖啡厅居然关门歇业了。

虽然好奇,但他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向卿子衿发信息询问情况。

很快来到了假日酒店附近,俩人下了车,潘浩再次向佟彤交代了诸多细节。

他的计划很简单,就是想用佟彤出面和老狐狸喝咖啡,骗取对方的信任,然后诱使对方露出真面目。一旦老狐狸原形毕露,就等于抓住了他的把柄,到那时候,不管是直接曝光也好,还是将事实告知韩若雨,让她恢复清醒也罢,潘浩的选择就很多了。

眼看时间到了饭点,潘浩和佟彤走进路边一家面馆,随便对付着吃了点东西。

过程中,他还不忘和刘凤姣联络。

遵照他的建议,刘凤姣在今天下班时演了一出好戏,同自己在医院工作的好友唱双簧,假装自己突发疾病住院了。

医院那朋友一个电话打到了韩若雨那里,蒙在鼓里的小姑娘茫然无措,经历了一场短暂纠结。

当然,正如潘浩所料,网络上时间不长、根基不牢的所谓感情,毕竟还是抵不过血浓于水的母女亲情。韩若雨第一时间放弃了晚餐约会,直奔医院而去,此时已经在病房和母亲见了面。

为了把戏做足,刘凤姣至少今晚都得继续装病。她躺在病床上故作虚弱状,同时还用手机和潘浩通报着情况。

韩若雨在一旁哭得梨花带雨,劝说母亲好好休息,不要太牵挂工作。

刘凤姣见到女儿现身,又听到这番关切的话,当然是倍感欣慰,在给潘浩的信息里,她感叹了一番后,特别叮嘱道:“小潘,谢谢你的出谋划策。今晚就看你的了,一定要把那老狐狸的真面目给拆穿,否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小雨交代!装病的戏码,总不能再演第二遍吧?”

带着部长大人的重托,潘浩和佟彤又合计了一阵,眼看时间差不多了,这才让佟彤迈步走进了假日酒店,径自来到了一楼咖啡厅。

过了几分钟,潘浩也独自进入,找了个角落的隐蔽位置坐了下来,正好远远的能看到佟彤所在的卡座。

嘿嘿,没想到这一出戏整得,跟谍战片一样哈?

他心里嘀咕着,掏出手机打开那软件,给老狐狸发信息:“大叔,我到咖啡厅了,你什么时候来啊?”说着,他通报了佟彤的座位号。

老狐狸半天没吭声,潘浩暗自好笑:被小雨放了鸽子,估计心里正难受吧?嘿嘿,憋不死你这个老不正经的!

几分钟后,对方终于回复了:“知道了,我马上就到。”

潘浩赶紧通知佟彤做好准备,同时打开手机摄像头,准备拍下老狐狸现身的全过程,记录他可能做出的一切越界举动。

又过了两三分钟,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走进了咖啡厅,熟门熟路的来到了佟彤所在的卡座,仔细打量了一番佟彤后,他表情古怪的坐了下来,翘着二郎腿嗤笑道:“你就是青青子衿?”

佟彤点点头,不过直觉告诉她,情况似乎有些不对——这老男人按理说是来装热心骗取好感的,可这神态语气,咋感觉有点不以为然啊?

“说吧,你和卿子衿什么关系?为什么要盗用她的头像、她的故事出来招摇撞骗?”

紧接着,对方更是问出了一个“超纲”的问题。

佟彤更懵了:卿子衿?盗用头像和故事?招摇撞骗?这都什么更什么啊!

“我警告你,马上注销你的账号!如果再让我发现你在招摇撞骗,小心我去报案抓你!”面对一脸茫然的佟彤,那人一脸不屑的站起身来,撂下一句话便想转身离去。

忽然,背后一个声音传来:“文教授!这么巧啊,在这里碰见你老人家!”

那人站定一怔,回头看到的人,正是潘浩。

事实上,此时的潘浩看似一脸嬉笑,心里却是震惊不已:古道西风居然就是文正材?这也太巧了吧?娘的,老子随手借用一下子衿的头像和故事,居然碰上了一个认识她的人,这不就全露馅儿了吗!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厮迫不及待的想要约见面呢,敢情是以为遇到了骗子,想要当面拆穿、当面警告啊!

想到这里,他又觉得不对劲:不对啊!这家伙如果真觉得这是骗局,正常来说,不是应该先向子衿求证吗?怎么就这么火急火燎的约了见面呢?

仔细一回忆,潘浩赫然想起:不好!他当时第一个约的就是在子衿的咖啡厅,被我给拒绝了!这样一来,他该不会以为自己是真碰上子衿了吧?

联想到卿子衿的咖啡厅今天反常的关门歇业,潘浩忽然产生了一个可怕的联想:这文正材和子衿的关系,从那天的情况看来是非同一般的,大胆猜测一下,他俩没准就是情人关系啊!如果是这样的话,老狐狸上网猎艳,发现自己的情人也在四处勾搭,不得直接气炸了?

这么说来,他的试探和约见面,根本目的其实是为了“捉奸”啊!

万没想到,到了咖啡厅见到的人却不是卿子衿,潘浩猜测,文正材此时也很懵,所以才会撂下一番威胁的话,转身就想要离开。

为了求证自己的一连串猜测,他不得不现身叫住了文正材。

陡然和潘浩“偶遇”,文正材眼珠一转,脑中瞬间想了很多,双眼先是打量一番潘浩,又看了看旁边茫然无措的佟彤,笑道:“搞了半天,是你小子在搞鬼啊!怎么,想设局整我?”

潘浩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这家伙倒挺聪明!佟彤演技已经很好了,我从现身到现在,她都一直在假装不认识我,怎么就被这厮给看出破绽来了呢?

面对潘浩的一时沉默,文正材续道:“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呗?呵呵,小子,你是怎么搞到我的账号信息的?嗯,不用说我也知道,你是花钱雇人暗中搞鬼了吧?你堂堂大报社的部门主任,也干这种鸡鸣狗盗的勾当?”

正文卷 第236章:打架斗殴

文正材很聪明,说的话也很难听。

潘浩没有辩驳,只是故作镇定的轻声发笑:“文教授真是一身正气,扣帽子的手腕熟练得很啊!”

一旁的佟彤见计划失败,也干脆附和道:“什么一身正气啊?在网上四处勾搭祸害无知少女,能是什么好人?”

文正材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这位小姐,身为报社记者,你应该很清楚,说话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你如果没有证据的话,我劝你马上向我道歉,收回你刚才的诽谤。”

潘浩和佟彤下意识的相视一望,心里都挺纳闷:这姓文的够厉害的哈?怎么连佟彤的身份也能猜到?

“呵呵,文教授先别激动,我同事就是好奇,一个堂堂的大学教授,怎么就爱泡在传说中的约p神器上,和年轻姑娘们聊得火热呢?”

潘浩当然不愿意自己属下难堪,因此直接给文正材来了个原样奉还——挑明他的身份,客观陈述他的所作所为,让他在大庭广众下丢人,偏偏还无从挑理!

果然,文正材这样的人还是注重名誉,一听潘浩的话登时就红了脸,沉声道:“你这叫避实就虚!栽赃诬陷!”

得嘞,你只要着急,就表明你心虚啦!

潘浩暗自得意,笑道:“我哪一句话有乱说么?”

文正材唯恐被周围人误会,大声辩解道:“姓潘的,我告诉你,我今晚来赴约是来捉奸的——在网上碰见女友勾搭男人,难道你能无动于衷吗?”

接着又愤然道:“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你导演的闹剧!哼,要不是侵犯了我的隐私,锁定了我的账号,假扮我女友,我也不会被你骗来,所以归根到底,真正触犯底线的人是你,你居然还好意思倒打一耙?”

这一番话信息量可就大了:这厮居然说子衿是他女朋友?嗯,从那天的情况来看,俩人的关系确实不一般,子衿当时那么着急赶我走,应该就是怕我看破他俩的关系,怕自己面子上挂不住吧?

那这下问题就来了,子衿她一直向往自由单纯的感情,怎么就跟这么个老家伙在一起了呢?以文正材的年纪,差不多也可以当她爹了啊!

顺着这个思路,结合文正材在网上的种种行径,潘浩更愿意相信是卿子衿被他的花言巧语给套路了!

越想心里越觉得憋屈,潘浩为卿子衿的遭遇打抱不平,拳头捏得咔咔作响,牙关紧咬着瞪着面前的文正材。

这反应却被对方解读为是在掩饰心虚。文正材轻笑一声,抬手拍了拍潘浩的肩膀:“姓潘的,你等着,等我拿到了你入侵我网络、侵犯我隐私的证据,咱们法庭见吧!”

“法庭见?”潘浩哭笑不得:就你这老不正经的做派,也好意思张口闭口谈法律?

“我见你奶奶个腿儿吧!”越想心里越过不去,脑中全是卿子衿被眼前这厮欺骗、祸害的猜想,潘浩一口热血涌上心头,再也忍不住怒火。

一声叫骂之中,他竟然已经抬起右拳,啪的一声砸在了文正材的左脸之上!

“哎哟”一声,身材高大健壮的文正材猝不及防,狼狈不堪的朝着一旁的桌子摔了下去,一阵叮铃桄榔之声中,桌旁的客人躲闪不及,文正材更是无处避让,滚烫的两杯咖啡泼了他一身,坚硬的桌角更是膈得他胸口剧痛无比。

当然,跟这比起来,瞬间肿起来的腮帮子更是火辣辣的痛,连带着整个大脑中都回荡着一片杂音……

这一幕发生得十分迅速,佟彤想拉架都来不及,也只有在潘浩准备进行第二波攻击的时候,她才忙不迭的起身,死命将他给劝住了。

文正材得以从地上一咕噜爬了起来,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污渍,抬手摸了摸红肿的腮帮,他飞快的掂量着,自忖反击是打不过潘浩,因此也只有耍嘴皮子:“臭小子,你敢动手是吧?我告诉你,你完蛋了!我要不整死你,我他妈就跟你姓!”

“你爷爷我们老潘家,没你这种不要脸的孙子!”潘浩针锋相对,竟然逗得周围看客们发出一阵哄笑。

文正材毕竟心虚,下意识的认为旁人是在笑话自己,只得骂骂咧咧的又朝大门走去,想要脱离不利局面后,再设法追究潘浩的责任。

可他越是想要走,潘浩却越不想如他所愿。

“你站住!”他高声叫住了文正材,不解追问道,“你说子衿是你女朋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文正材见他对此很是在意,总算是找到了恶心对手的法子,便回头嗤笑道:“你跟她什么关系啊,有资格打听这个么?”

顿了一顿,他故作恍然的拍头道:“噢!对了,你是她老乡,又是大学同学对吧?难不成她是你的暗恋对象,现在听说她跟了我,你心里接受不了,所以才跟我瞎胡闹?”

他这么一说,周围看客们自然会对潘浩另眼相看,反倒觉得是他不占理了。

潘浩识破了他的用意,也就大方承认道:“不错!我当年是喜欢她,她家里有困难,我也在尽我所能的帮她!可她忽然失踪多年,我们早就没了联系,那天在咖啡厅遇见,我想问问她这些年的情况,你却半路杀出来对我各种敌意……呵呵,我倒想问问看,你这样的有妇之夫,是怎么把人家二十出头的姑娘变成所谓的女朋友的!”

之前调查的情况,潘浩记得清清楚楚,文正材的确是有老婆的!

这个老底一揭露,顿时让文正材遭遇了一番冷眼,吃瓜群众们显然更容易相信潘浩的说法,毕竟这年头老少配的情侣,多半都不是因为单纯的真爱。

文正材反应了过来,猜到是潘浩调查过自己,不过嘴上却不愿承认:“小子,你别太自以为是了!我告诉你,我和我爱人早就分居了,婚姻名存实亡!再说了,这是我的个人隐私,你凭什么私自调查?

“还有,我这些年对卿子衿掏的可是真金白银,不仅帮她妈治病,还给她投资开咖啡馆,前前后后花了多少钱你知道吗?我真心实意的帮她,她也心甘情愿的跟了我,你凭什么在这里胡说八道?”

这番话听起来倒不太像是临时编造的,潘浩听得心里咯噔一下——这种可能他曾经也猜测过,只是心里不愿接受罢了。如果卿子衿都能臣服于金钱攻势,那他青春记忆里的那个单纯美好的代名词,不就彻底消亡了吗?

这种残酷现实对心理上的冲击,对潘浩来说无疑是巨大的。

面对文正材那咄咄逼人的嘴脸,他的拳头再一次不受控制。这一次,是一记左摆拳,径自打在了文正材的右脸之上。

又是一声惨叫,文正材再次扑街。

潘浩可不想落得个当众行凶的恶名,赶紧斥道:“她是不是心甘情愿,你说了可不算!再说了,你真是真心实意吗?你要是真心实意,会成天在约p神器上泡着?”

“你混蛋!”文正材这下两只腮帮子都肿起来了,回头回嘴的时候,那模样就像一只猪头,说话也有点含混不清,“我再说一次,你这是诽谤!”

俩人正闹得不可开交,一旁佟彤这才注意到,咖啡厅方面不知何时已经报了警,三名民警此时已经来到了现场。

“都散了吧!”带队民警劝离了围观群众,嘱咐同伴将文正材扶起,接着对二人宣布,“公共场所打架斗殴,挺能耐啊!走吧,跟我回所里,你俩慢慢掐!”

面对警察,文正材如遇救星,几乎都快哭出来了,不停的诉说着自己的不公待遇。潘浩则要冷静得多,他知道自己刚才冲动了,接下来的麻烦不会少,不过转念一想,能够亲手暴揍文正材这伪君子,难道还不够解气吗?

更何况,文正材这一暴露,韩若雨还会对他继续痴迷下去吗?显然不会!这么说,自己岂不是已经顺手帮了刘凤姣一个大忙?

想到这里,他回头对一脸懵逼的佟彤嘱咐道:“帮我联系凤姣姐,把情况都告诉她吧!”

他心里想的很简单:进了局子,遇上文正材这么个死缠烂打的主,自己又确实动手打了人,没个几天肯定出不来,还是先让刘凤姣了解一下进展比较好,省得她担心,更能让她有底气给女儿说清楚情况……

可他这么一交代,文正材才注意到佟彤没被警察带上,忙道:“警官,那女的和他是一伙的,他们设局坑我,你们别放过她啊!”

带队民警瞪了他一眼:“都被打成这样了,你就不能少说两句?”说着回头对佟彤道:“这位同志,麻烦你也跟我们走一趟吧,你是目击者,回去配合我们录个口供就可以了,不会耽误你太久的。”

佟彤担心潘浩安危,当然乐于同行。同时她也听出来了,警方出警只是为了一起寻常的打架斗殴案,人家才不关心文正材说的那些什么侵犯隐私、诽谤造谣呢!

鉴于只是目击证人,佟彤在一路上有充足的时间跟刘凤姣取得联系。

详细讲述了潘浩的遭遇,并解释了文正材的真面目过后,电话那头,刘凤姣悲喜交加——喜的是自己总算可以让女儿清醒过来,悲的自然是听闻潘浩遇到了麻烦。

这一刻,她从病床上一咕噜翻身起来,目光中总算有了点市府高官的凌厉……

正文卷 第237章:得理不饶人

“你说说你们俩,一个是报社记者,一个是大学教授,都是知识分子,居然也能在公共场合打架斗殴?啧啧,事情闹成这样,不丢人啊?”

派出所里,一位中年民警摇头晃脑的对潘浩和文正材训话——由于只是普通的治安案件,警方也没有将两人隔离问话,而是打算批评教育一番后进行调解。

没想到刚进行到第一个阶段,警方便遇到了麻烦。

文正材顶着一张猪脸脖子一梗,不悦道:“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打架斗殴?明明是他当众行凶,故意伤害!你没看我都伤成什么样了?可他呢?”

中年民警被怼得一阵尴尬,打量了一番俩人的身材,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体格健壮的文正材会被打成猪头,而体型稍逊一筹的潘浩却能安然无恙。

“嗯……在查明情况之前,故意伤害罪这帽子,还是不能随便扣的。”他保持着应有的客观理性,“我的同事已经在调取监控录像了,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文正材对此仍旧不满,抗议道:“你们效率能不能高一点?我是受害者哎,你们不送我去医院治疗,把我关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这位同志,我们是在按律行事,你冷静一点行不行?”民警的语气中有了一丝不满。

潘浩看在眼里,颇为幸灾乐祸的暗自嘀咕:你就嘚瑟吧,在警察面前还不老实点,真拿自己当根葱啊?

文正材显然对自己的身份地位很有自信,面对民警的态度,他更是火冒三丈:“你这什么态度?有你这么为人民服务的吗?把你们领导找来,我要和他谈谈!”

那民警工作多年,什么样的嚣张跋扈没见过?面对文正材的大声嚷嚷,他也懒得置气,皱了皱眉,转头对潘浩道:“你来说一说事发经过吧!我有言在先,可不能胡编乱造,否则算你伪造口供!”

潘浩点点头,态度良好的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也大方承认是自己一时冲动,动手揍了文正材,原因也没有任何掩饰,说是“看不惯他欺骗玩弄无知少女”。

这番交代让那民警暗自捏了把汗:小伙子,见过实诚的,没见过你这么实诚的!

“哎!你听见了吧?这可是他自己说的!”文正材当然不肯错过机会,立马发难道,“他说得好听,自以为是在伸张正义,可实际上呢,他这明明就是嫉妒!警官我问你,哪一条法律规定了嫉妒就可以随便打人的?”

那民警一五一十的在本子上速记着,抬眼示意文正材不要插话。

可文正材偏偏是得理不饶人的主,继续叨叨道:“还有啊,你们就不问问,他是怎么把我给骗出来见面的吗?这家伙,一定是利用职务之便,非法调查了我的个人隐私,这个该怎么定罪处罚,你们看着办吧!”

民警轻叹一声,这才发现此事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向潘浩求证后,他又得到了一番答复。

潘浩交代说,自己有位朋友的女儿在网上交友,接触到了网名“古道西风”的文正材,为了防止她受骗上当受伤害,这才想出了引蛇出洞的计划,没想到冤家路窄,又引出了卿子衿的那档子事,这才最终起了冲突。

这番口供都是实话,只不过隐去了一些关键信息,显然不算作假。

不过文正材却不依不饶,嚷嚷道:“你有什么权力钓鱼执法?还有,我和小雨那姑娘就是普通网友,在网上我一直劝她要远离网络,以免被坏人欺骗来着!你们要是不信,我随时可以把聊天记录翻出来给你们看!”

潘浩对此也只有苦笑一声——确实,从表面上看,文正材这老狐狸确实扮演的是一个“好人”的角色。

民警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起身道:“看来这件事确实不简单啊!我得去请示一下领导,你们稍等片刻。”

嘱咐同事暂行看管二人后,中年民警起身离开办公室。

一路来到值班领导面前,他三言两语汇报清楚了情况,随后说道:“朱所长,这俩人暗地里应该都有涉嫌违法的地方,一个有可能是隐藏在网上猎艳的色狼,另一个嘛,虽然动机不错,但也涉嫌非法侵犯他人隐私,最重要的是,他确实动手打人了,而且打得还不轻……”

朱所长点点头:“你说得没错。咱们执法部门嘛,也只能按照证据依法办事,可不能掺杂个人主观感情,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中年民警似乎对潘浩颇为同情,壮起胆子追问道:“可是……朱所长!这个潘浩是天阳都市报的记者,他之前的好多报道我都看过,这是个肯为老百姓办好事的好记者啊!”

“嗯?”朱所长眉毛一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想说……他这次为了帮朋友忙,设计引那姓文的出来,而且还成功了,难道不足以证明姓文的确实动机不纯吗?”中年民警一五一十的分析着,“如果我们只按表面证据处理此案,会不会冤枉好人啊?”

“老于同志!”朱所长简直不肯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老民警了,居然一点依法办案的观念都没有,这像话吗?疑罪从无的原则你不知道啊?”

中年民警被训得抬不起头来。

朱所长不依不饶:“他是记者又如何?他做了很多好事又怎样?难道他就能有免死金牌,可以不顾法律为所欲为了?”

中年民警一脸委屈:“所长您误会了,我只是想说,咱们要不要好好再查一下,没准这个姓文的也有违法的地方呢……”

“得了吧,这种治安案件,你能不能不要自找麻烦?”朱所长已经有点不耐烦了,摆手道,“你还能不能办了?要是不行,我换个人去办!”

中年民警一听这话,也只有灰溜溜的领命退下——确实,领导的说法也没错,一切按照证据来,该咋处理咋处理,事情不就了结了么?虽然有点隐隐打抱不平,但这点正义感跟自己的工作前途比起来,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办公室门关上的一瞬间,朱所长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一脸堆笑的接起电话:“呵呵,赵院长你好啊!放心吧,证据确凿,就是对方行凶打人,和文教授是没关系的!”

电话里,一个低沉的声音嘱咐道:“嗯,那就好,否则这事一旦闹大,对我们学院和学校的声誉来说,影响是很恶劣的,有劳朱所长了,改日我一定派人当面感谢!”

朱所长笑得很爽朗:“赵院长太客气啦,呵呵,我们只是依法办案而已……”

“对了,鉴于对方身份特殊,我担心媒体介入后,舆论有所偏向,所以还请朱所长再果断一些,不要给对方留下什么发挥的空间啊!”

这话朱所长听得明白,应道:“那还用说吗?只要鉴定了文教授的伤情,如果达到量刑标准,对方可别想那么轻松的脱身,故意伤害罪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番说笑后挂断电话,朱所长招呼一名年轻民警过来,嘱咐几句后便让他传话去了。

询问室里,中年民警已经重回座位,正在走程序对当事双方进行调解。

不出意外的是,文正材对调解的询问充耳不闻。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已经向学院领导汇报过情况了,为了学院和学校的声誉,院长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在这种局面下,为什么要接受调解?娘的,不把姓潘的给送进号子里吃窝头,老子就不姓文!

他心里恨恨不平的想着,眼神里充满了傲气。

中年民警叹了口气,转而对潘浩道:“潘浩,既然对方不接受调解,我也只有依法处置了。刚刚我们看过了监控,你自己也承认打人了,鉴于对方的伤情,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条例,我们有权对你处以行政拘留……”

一句话没说完,领了朱所长命令的年轻民警快步走了进来,在他耳边转达了几句。

中年民警脸色微变,转而改口道:“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需要对文教授进行伤情鉴定,确认你是否达到刑法规定的量刑标准!”

眼前这局势,潘浩看得很清楚,心里顿起波澜:什么玩意儿?瞧这意思,这姓文的是得理不饶人,打算把老子往监狱里整啊?

原本他都打算认栽了,毕竟自己手上确实没有对方的半点罪证,而且还没忍住当众打了人,警方对他处以行政拘留的话,他并不打算狡辩脱罪。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文正材明显是在动用关系,试图放大自己的罪过啊!

这瞬间触碰到了潘浩的逆鳞,斜了一眼得意洋洋的文正材,他冷冷哼道:“姓文的,玩儿阴的是吧?”

“呵呵,你在说什么,我咋有点听不懂呢?”文正材撇了撇嘴,鄙夷道,“俗话说得好,点儿背不能怪政府!你自己做错了事,现在要挨罚了,也好意思怪到我头上?你讲点道理行吗?”

“呵呵,你也好意思让人讲道理?”潘浩针锋相对,起身放话道,“我今天把话撂这儿,你就是有通天的关系,也别想把老子送监狱里去!”

眼见对方看穿了自己的暗中操作,文正材略显心虚,不过嘴上却不依不饶,嗤笑道:“你就逞能吧!我也送你一句话——你要是不进去,我就心甘情愿再让你揍两拳!”

正文卷 第238章:打招呼

“你他妈就等着挨揍吧!”对这种小人,潘浩没有一丝客气,“到时候可别又在那装可怜扮无辜,找你们学校领导告状!”

文正材心里一凛:这小子怎么看出来的?

嘴上却连忙找那中年民警主持公道:“警官您也不管管,看看这人多嚣张,在派出所还不老实呢!”

中年民警怒其不争的瞪了潘浩一眼,拍桌道:“都给我安静点!”

旁边那年轻警察则只管传达领导的指令,眼见潘浩“不老实”,他也附和道:“就你这样的,毫无悔改之心,我看就该罪加一等!于哥,我看咱也别找人鉴定什么伤情了,文教授那腮帮子肿成这样,还用鉴定吗?肯定是重伤啊!”

中年民警无奈的挠了挠头,心里琢磨:领导这是有多着急啊,想这样糊弄着把案子给定死,把潘浩给拘起来等候起诉?

正在想该怎么接茬答话,问询室的大门忽然被砰地一声踢开了。

朱所长气喘吁吁的冲了进来,似乎是一路跑着过来的,他照着那年轻民警的脑袋便是重重一拍:“胡说八道什么呢?重伤不重伤,你一个人说了算吗?”

年轻民警一脸茫然的看着领导,支支吾吾的想要辩解,紧接着又挨了朱所长一脚:“滚蛋,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老于,这案子我刚刚亲自看过证据了,监控和目击证人口供都很清楚,就是普通的治安案嘛!”回过头来,朱所长一本正经的对中年民警说着,同时还不忘使眼色。

中年民警不明就里的挠头:这啥情况啊?刚刚还让我严格执法,怎么一转眼又改口啦?

“朱所长,那这伤情鉴定……”他尝试着追问,探探领导的口风。

朱所长踱步到同样一脸茫然的文正材面前,低头仔细左右打量了一番,发话道:“还用鉴定吗?轻微的皮外伤,连血都没出,就是摔一跟头也比这严重啊!”

急转直下的风向,让文正材感受到了威胁。他连忙抗议道:“凭什么啊?伤情程度如何,你说了就能算?还有,监控上难道没拍清楚吗,姓潘的打我,我有还手没有?”

朱所长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看你这态度就知道,一个巴掌拍不响!哼哼,你确实没还手,不过你冲人家叨叨半天,谁知道你有没有言语侮辱人家?”

文正材都快委屈哭了:“你这什么意思?难道我骂他两句,他打人就合理合法了?”

“你别跟我装可怜!”朱所长提高了音量,“就这么小一件事,本来调解一下就能解决的问题,你倒好,非要小题大做,找你们学校领导来跟我求情走后门!这是什么性质?往大了说,这叫干预司法公正!我没计较你这罪过,你就烧高香吧!”

文正材都听傻眼了:这个所长怕是脑子不太正常吧?还是说……赵院长那边说错了什么话,把他给得罪了?

如此反转的好戏,看得一旁的潘浩忍不住笑出声来。

朱所长对文正材不依不饶:“听明白了吗?你别以为自己占理,我告诉你,我们基层派出所每天忙得很,没工夫搭理你这种无理取闹的,你要是不接受调解,事情真闹大了,我就不信对你有啥好处!你自己掂量吧!”

说着,他一屁股坐到了中年民警身边,双眼直勾勾的瞪着文正材,那眼神意思再明显不过——今天这事除了调解之外,已经不可能有第二条路了!

文正材不傻,他看明白了朱所长的意思,更品味出了警方态度的前后不一,知道自己一定是踢到铁板了。

心里一百八十个不乐意,同时纳闷: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能让警方对他这么关照?

他的疑惑在派出所里当然没法找到答案。又干耗了一会儿,他最终还是只能妥协,表态说接受调解,不再追究这件事。

顶着一张猪脸从派出所出来,回头看着被朱所长笑脸相送的潘浩,文正材深感世道不公,心里问候了朱所长的祖宗十八代。

潘浩这会儿也有些发懵。这个朱所长不停的对他说好话赔笑脸,说这案子他们一开始处理得太过拖沓,耽误了他的宝贵时间云云……

好容易应付完朱所长,转头准备迈步离开,却看见文正材正龇着牙倒吸着凉气,站在路边等候打车。

佟彤见他出来,也第一时间一脸关切的迎了上来,低声道:“浩哥,你没事吧?我担心死了,刚才在里头听见他们领导接电话来着,好像是姓文的他们学校领导打过来的!我看那所长的态度,啧啧,简直没底线……”

潘浩哈哈大笑:“放心吧,我现在不是好端端的出来了么?”

说着又冲不远处的文正材问道:“文教授,你刚刚说什么来着?不把我送进监狱,你就心甘情愿再让我揍两拳?”

文正材冷眼瞪着他,心里很是发虚:“你……你别太嚣张,这儿可是派出所门口!”

刚说完这话,他马上就后悔了:人家有后台有背景,警察都拿他没办法,真把他惹毛了,倒霉的不还是我吗?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飞快的拦下一辆出租车,动作麻利的开门上了车。

临走时他总算放下心来,大声放话道:“姓潘的你等着,我就不信这世上没天理了!派出所这样包庇你,我就连你们一起告!”

“得!这孙子还挺执着!”潘浩没好气的嗤笑一声,回头问佟彤,“你给单位领导打电话啦?”

佟彤摇了摇头:“本来担心你吃亏,是想给钟总打电话通报来着,可仔细一想,这件事我们确实不占理,万一让领导知道了,我又怕对你不好……”

潘浩点头赞许:“你做得很对。不过话说回来,明明我不占理,居然都还能帮我脱身,是哪位贵人在暗中帮忙呢?”

为了搞清楚这事的来龙去脉,打车回家的文正材第一时间给学院领导打去了电话。

“赵院长,您评评理,这件事他们凭什么这么处理?那个姓潘的把我打成这样,就这样逍遥法外了?”电话一接通,他便一股脑的把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最后问道,“被人欺负成这样,我们学校的脸面往哪儿搁啊?”

电话那头,赵院长耐着性子听他说完,却被他最后这句话给点燃了怒火。

“文正材!你还好意思提学校的脸面?你可是真能耐啊,直接把脸给丢到校长、丢到市领导那儿去了!”

文正材本来期待着赵院长的同仇敌忾。毕竟,这位老院长历来对他欣赏有加,第一时间得知此事时,也是保证过要全力帮忙的。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

“怎么?你还不服气是吧?”训斥似乎还不过瘾,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支吾,赵院长继续说道,“身为大学教授,居然在网上胡作非为,我都替你脸红!人家打你,我看就是你咎由自取!”

一番话说得文正材满脸通红——当着警察和潘浩的面,他大可以拍胸脯说自己没干坏事;可这件事居然传到了领导的耳朵里,这就有点百口莫辩了。

可问题是,领导是怎么知道的呢?

很快,赵院长便解答了他的疑惑:“你知不知道你在网上勾搭的那个叫小雨的姑娘是谁?人家是市委宣传部部长的千金!哼,你可别狡辩说你没干坏事,你那点花花肠子,是个正常人都能看得出来!”

这下子文正材傻了:我咋就这么点儿背,碰上这么个冤家了呢?好嘛!一定是部长大人大发雷霆,跟潘浩联手搞我吧?

“赵院长……我是真冤枉啊!我可以给你看聊天记录,我和那姑娘真就是普通网友,我还劝她远离网络来着……”心里七上八下,嘴上却还在狡辩,文正材为的是维护自己在领导心目中的形象。

“少跟我说这些!”赵院长打断了他的话,“我警告你,马上给我收手,不管是网上的胡搞,还是对潘浩的追究!”

“什么?院长,您这话我就不明白了!网上的事我可以听您的,可对姓潘那小子——他当众打我,还非法侵犯我的个人隐私,难道也就这么算了?凭什么啊?就因为他和那个市宣部长是一伙的?”

有这么个下属,赵院长此时显得很头疼:“你还不明白吗?这个人,你惹不起!你不知道吧,人家不仅有市宣部长背书,还因为前不久‘网上天阳’的项目,让何书记都对他赞赏有加!这不,今晚的事情一出,据说是何书记向市公安局打了招呼,市局陈局长专程打电话到校长那边,校长再找到我……”

费劲唇舌的解释了一大通,赵院长语气颓然:“我话说到这份上,你明白了吗?因为这点小事,你想得罪整个天阳市府吗?你以为你年纪轻轻做到副教授,在社会上认识点朋友,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话说得确实很清楚,文正材脑子里嗡嗡直响,一路上构思的复仇计划,瞬间都失去了可行性——是啊,堂堂天阳市一把手发话维护他,又有谁能说三道四?

挂断电话,文正材目光呆滞的看着窗外,回想起自己在潘浩面前说过的那些狠话,他只觉得颜面无光,滋味比脸上挨那两拳要难受多了……

正文卷 第239章:检举信

次日上午,潘浩直接来到了市委大院,径直到宣传部部长办公室找到了刘凤姣。

昨晚的事,他只需要稍加推敲,便知道是她在背后帮忙。为了表达谢意,他当然有必要第一时间登门拜访。

见到潘浩进来,刘凤姣一脸热情的起身迎接,笑道:“哎呀,潘主任,昨天真是太感谢你了!不过连累你受委屈,我心里挺过意不去的,你可别偷偷记恨姐姐呀!”

嗯?不是说想当我丈母娘么?咋现在还在自称姐姐,这是要反悔么?

潘浩心里嘀咕着,笑着回应道:“刘部长太客气啦,昨晚我能全身而退,全靠您暗中相助,我谢您都来不及,咋可能会记恨呢?”

“哈哈,你是为了帮我才惹上麻烦,我要是袖手旁观的话,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刘凤姣大喇喇的摆了摆手,解释道,“其实我也没做啥,就是请市局陈局长打了个招呼而已,派出所那边还能不听他们老大的?”

这在潘浩的意料之中,心里暗叹:手里有权的人,到底还是占便宜啊!

又问道:“对了,小雨还好么?您跟她说了吗?”

刘凤姣点点头:“这丫头,发现我装病,本来还跟我闹别扭来着,结果我把姓文的事跟她一讲,她立马就不说话了。呵呵,我看她还有点接受不了,不过话都说开了,我还请陈局长给姓文的学校领导打了招呼,相信以后也不会有啥麻烦啦!”

“刘部长考虑得很周到。这姓文的简直就是个无赖,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潘浩叹道,“事情捅到他们学校去,这家伙但凡要点脸,应该也不敢再招惹小雨了。”

“但愿吧!”一声叹息,刘凤姣脸上的焦虑之色重新袭来,“不过虽然过了姓文的这一关,可小雨的心病还是没解决,我还得接着头疼呢!”

潘浩对此也很清楚,韩若雨自由缺乏父爱,安全感的缺失促使她产生恋父情结,这可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问题。

不过刘凤姣似乎认准了自己的方案,忽儿笑道:“所以啊,我那天给你说的事,你可得抓点紧才行!趁着小雨这几天情绪不好,你大胆约她出来,陪她四处玩玩,培养一下感情呗!”

这亲妈当得……潘浩面露难色:你不是说自己最懂女儿心思吗?人家本来就对我没啥好感,现在又情绪低落,我要是能把她约出来就有鬼了!

不过即便如此,潘浩还是看得出来,刘凤姣想要撮合他俩的诚意还是很足的。

俗话说抬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人家还帮了自己一个大忙,本身又高居部长之位,潘浩也只能笑着应承道:“那我……找机会试试看吧!”

正聊着,刘凤姣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陈处长你好。”一边接电话,她一边冲潘浩微微一笑,请他稍事等待。

潘浩下意识的看着她,却发现她的脸色忽然一沉,语气也变得慌乱起来:“好……好的,我马上就过来!”

挂断电话,她略显难堪的对潘浩说:“不好意思哈小潘,何书记找我有急事,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就不送你了,有事咱们下来再商量。”

潘浩看她神色略显慌张,猜到多半不是啥好事,便没忍住多嘴问道:“怎么?有什么麻烦吗?”

刘凤姣故作轻松的摆了摆手:“能有啥麻烦,还不就是工作的事呗!”说着便急匆匆的先走一步了。

一路来到了一把手何朝阳的办公室,等候刘凤姣的是坐在门口办公的陈秘书。

见她前来,陈秘书冲她无奈一笑,皱眉低声道:“老板大发雷霆,凤姣姐可得小心点。”

刘凤姣谢过他,硬着头皮走进了办公室。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市公安局长陈金标。在公众面前一向以铁腕形象示人的陈局长,此时就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耷拉着脑袋站在那里。

办公桌内侧,书记何朝阳面色不善的靠着椅背,正端起茶杯喝水。

见到刘凤姣前来,他嘭的一声将茶杯放下,沉声道:“很好,都到齐了,都说叨说叨吧,昨晚到底怎么回事?”

刘凤姣暗叫不好——刚才电话里听陈秘书说,何书记刚刚接到了省委电话,似乎是挨了一通批评,说他私底下搞特权、干预警方执法!她还纳闷呢,自己找陈局长帮忙,怎么就扯到何书记那里去了?

现在一看这阵仗,她忽然意识到情况或许并不简单:陈金标这家伙,该不会是私自假传圣旨了吧?

思索间,便听何朝阳又是一拍桌子:“老陈!你刚才说,是凤姣请你帮忙打的这个招呼,没错吧?”

陈金标战战兢兢,点头道:“是的,何书记,我做事情欠考虑,给您添麻烦了……”

“添麻烦?”何朝阳气不打一处来,“这件事性质有多恶劣,还用我告诉你吗?轻描淡写一句添麻烦,就能糊弄过关了?”

刘凤姣见事态严重,说到底一切源头也都在她身上,便连忙打圆场解释道:“何书记请息怒,事情是这样的——我发现我女儿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年纪挺大的男网友,怕她上当受骗遇到坏人,就请潘浩帮忙调查他身份,没想到约出来一见面,俩人居然认识!结果对方态度蛮横,潘浩为了帮我,就和他起了冲突,最后惊动了派出所……”

说到这里,她壮起胆子抬眼看了看何朝阳,深吸一口气,续道:“说起来,这事是我公私不分惹的祸,想当然的认为事情不大,就打电话请陈局长帮忙了。何书记!我下来后尽快写一份详细的情况说明和检讨书交给您,组织查明情况后,我愿意接受处分!”

刘凤姣端正的认错态度,和条理清晰的阐述,总算为她赢得了一丝生机。

何朝阳的面色稍有和缓,目光再次移向陈金标,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随即苦笑道:“好一个事情不大啊!可就为这么一件小事,咱们的陈大局长不仅打电话让派出所枉顾法律强行调解,还自作聪明的给西川大学校长打了电话,暗示这一切都是我何朝阳的授意!”

终于,刘凤姣可算是弄清了大领导暴怒的原因:这个老陈要不要这么蠢啊?假传圣旨这种事也做得出来?

不过转念又一想:也难怪!这西川大学校长的级别可比他老陈高,他要不把何书记抬出来,估计还真镇不住场。哎,说到底,人家也是为了帮我的忙,要不是想让那姓文的不再骚扰小雨,他估计也不会多此一举。

带着满心的愧疚,刘凤姣开始思索一个问题:这事咋这么快就穿帮了呢?按理说,派出所那边是不可能多此一举的,学校那边,应该也不会不懂事,故意和堂堂公安局长过不去吧?那么……

很快,何朝阳的吐槽为刘凤姣揭晓了谜底:“好嘛!我何某人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稀里糊涂的就成了个搞特权的坏官!那个文正材,连夜把一封检举信递给了省纪委,把这些事添油加醋的一通哭诉,上面的调查电话一早就打到了我这里!”

说着,他起身摇头叹道:“这下可好,我一天工作都来不及做,就先得想办法把事情查清楚,给组织上一个交代!”

果然是那姓文的!这家伙咋就那么多事,居然还敢写检举信?

刘凤姣恨得牙痒痒,她知道,事情都已经闹到了这种层面,各方领导们一定会当典型死盯着不放。如此一来,不仅何朝阳会倍感压力和难堪,进而把怒火发泄到她身上来,直接影响她的工作和前途;昨晚那事也完全有可能会被翻案,说不定还会害得潘浩惹祸上身……

“何书记,我错了!”领导话说到这份上,陈金标即便再愚钝也该听明白了——领导要的是他的亡羊补牢,好给上头一个交代啊!

于是便大声表态道:“我也尽快写个情况说明和检讨书,不过在此之前,我会勒令基层派出所重新调查案件,严格依法处理,绝不再容许任何人打招呼、搞特权!”

这正是刘凤姣现在最担心的,不过事已至此,她也没法阻拦了。

何朝阳叮嘱了陈金标几句,便让他下去督办执行了。重新落座后,他对面色复杂的刘凤姣叹道:“凤姣同志!宣传部的工作,今年是做得不错的,我也承认,这其中有潘浩的功劳。另外嘛,他私下或许和你交情不错,出事的原因也是为了帮你的忙……不过即便如此,咱们也不能是非不分,干糊涂事啊!”

“何书记教训得是,我知错了。”刘凤姣唯唯诺诺的答道。

“很好,那你现在就跟我保证,不会向潘浩通风报信!”何朝阳呵呵一笑,“我知道这小子神通广大,最近也确实顺风顺水,可要是不让他栽点跟头,我真怕他膨胀得太厉害,真当自己可以为所欲为喽!所以啊,咱们现在这样做,其实是在帮他,你能理解吗?”

刘凤姣一肚子不以为然:什么啊!说得那么好听,说到底,你不就是盼着他栽跟头,免得组织上再说你搞特权、包庇人么?

嘴上却只能点头称是,诚惶诚恐的退出了书记办公室。

正文卷 第240章:智商为负

从市委办公楼出来,潘浩辗转来到了大学路。

自从昨晚听文正材说了那番话后,他一直想要找卿子衿当面问清楚情况,无奈昨晚她的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潘浩也就只能亲自登门了。

所幸的是,咖啡厅今天开着门,而且因为是上午的缘故,店里没有其他客人。

潘浩径自走了进去,和卿子衿刚一打照面,便见她职业的迎客笑容从她脸上渐渐消散。

脸色一沉,卿子衿没好气的喃喃道:“你还来干什么?我那天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子衿,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那个文正材到底怎么骗你的,你都可以告诉我,我会帮你的!”情急之下,潘浩也只能这么强调了,希望能以此唤起对方的倾诉欲。

岂料卿子衿仍旧不为所动:“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么?”

“我……”一句话被噎得哑口无言,潘浩急得脸色通红。

“你难道看不出来,我是不想在你面前丢人吗?”说着说着,卿子衿的鼻头一酸,眼眶中泛起泪花,“现在你都知道了,居然还要找上门来,说是想帮我,实际上呢?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显然,姑娘的想法有些极端偏激,不过站在她的立场上,潘浩还是可以理解——家庭变故和多年不幸的感情经历,对她来说无疑是一场痛苦的煎熬。

听她这么说,潘浩心里还是咯噔一下:“这么说文正材说的都是真的?”虽然早就猜到这一点,但从卿子衿口中说出来,给他的冲击还是不一样的。

他这么一问,卿子衿哭得更厉害了,进而叫道:“是真的,都是真的!我被他包养了,我当了小三,成了我自己最看不起的那种人!我这么说,你满意了?”

面对情绪失控的卿子衿,潘浩手足无措。确实,自幼遭遇父母婚姻变故的她,曾经多次表达过自己对第三者插足的厌恶,如今自己却成了介入他人婚姻的角色,个中滋味可想而知。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是面临过不去的坎儿,又有谁会违背自己的三观,甘愿当文正材这种人的情人呢?

想到这里,同时目睹曾经爱慕的对象哭成了泪人,潘浩揪心不已,不由分说的一把将其揽入怀中,一边柔声安慰,一边轻轻拍打着她的背。

卿子衿哭得十分剧烈,仿佛借着他的肩膀,要将多年来积攒的怨气和辛酸全部经由眼泪发泄出来。

一边哭,她还一边抬手捶打着潘浩的胸膛,力道由强到弱,最后却是再也舍不得打,反倒是紧紧的将他牢牢抱住,任由泪水打湿了他的肩膀……

这番举动,潘浩看在眼里,心里多少好受了一些:她能当着我面哭出来,总归是心里还有我吧?

事到如今,他倒不是奢望卿子衿能够回心转意,而是不愿见她翻脸不认人,将当年俩人的情谊置若罔闻。

另一方面他也认为,只要卿子衿还肯拿他当朋友,等她冷静平复过后,自己还是能设法弄清事情的真相,彻底查清文正材这厮的真面目。

至于为什么对文正材死盯着不放,原因很简单——从调查公司初步的报告来看,这家伙简直就是个事业有成、家庭美满的三好男人!可实际上呢,他却暗地里在网上勾搭小姑娘,甚至还花钱包养了情人!

这样表里不一的人背后要是没点猫腻就有鬼了!

就冲着他昨天的嚣张态度,以及他祸祸卿子衿的事实,潘浩就决不会轻易放过他。

任由卿子衿伏在肩头哭了好一阵子,等到她身子不再抽搐,潘浩伸手轻轻扶着她,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抽纸帮她体贴的擦去泪痕,接着又反客为主的到吧台倒了一杯热水,一脸温柔的递到了她手里,一系列举动,很容易让卿子衿想起当初他照顾自己时的情景。

眼看她又要哭,潘浩连忙开了个玩笑:“哎哟,我这肩膀都湿透了,你还哭得出来啊?还是先补点水吧,可别把眼泪给流干了,不然眼睛该难受喽!”

卿子衿双眼含泪,却又难忍笑意的白了他一眼,幽幽的叹了口气。

“我就知道迟早会再遇到你,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好一阵子后,她终于冷静了下来,喃喃道,“要是再过些年,没准咱们都互相忘了当年的事,再见面也就没这么难堪了。”

“你个傻姑娘,我们俩之间,有啥话不能说的,干嘛要难堪呢?”潘浩宽慰着她,撇嘴道,“你看我就有话直说,我就觉得文正材不是个好人。”

说着,便索性将他在网上勾搭韩若雨的事说了,进而自然也讲了昨晚的经过。

卿子衿听说文正材拈花惹草和挨揍,表情倒是平静如常,直到听到潘浩进了派出所,才露出担忧的神色,最后又听双方达成了和解,她这才长舒一口气。

想了想,她又摇头道:“说来也怪,以他的脾气,不可能这么轻易同意和解的呀!”

潘浩呵呵一笑,只得将刚才隐去不表的内情给说了。听说文正材碍于官方压力吃哑巴亏,卿子衿似笑非笑的抿了抿嘴,轻声道:“你还是小心点这个人,他轴得很,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我不怕他,他要是敢接着闹,我就接着揍他!”潘浩不以为然,问道,“现在可以说说你了吧?看起来,你好像拿他也没啥办法……”

卿子衿苦笑着点点头:“是啊,他毕竟有恩于我,帮我那么大忙,我还能奢望些什么呢?”

看来姓文的说帮她母亲治病,出钱给她开咖啡厅都是真的?潘浩心里感慨万千,还是想不通卿子衿怎么就屈从了他!退一万步说,当年追求她的人那么多,有钱的小伙子也多得是,她要想找个有钱人,干嘛不找个年龄相当的呢?

面对潘浩的疑惑,卿子衿也不再避讳,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娓娓道来。

原来,当年卿子衿为了挣钱给母亲治病,不惜三天两头的出入娱乐场所,靠着陪酒陪笑来博取客人欢心,换取相对丰厚的报酬。

尽管每次下班都有潘浩的陪伴保护,但偏偏就有一次在上班时间,她遇到了文正材。

卿子衿回忆,那天文正材和一帮朋友来唱歌,他似乎很兴奋,说是什么研究项目通过了审批,打了一场胜仗……客人兴致高,正是卿子衿挣钱的好机会,于是她便使出浑身解数,果然获得了文正材的关注,给了她好几次数额不小的小费。

为了礼尚往来,卿子衿当时便陪着文正材多喝了几杯,文正材从头到尾都还算彬彬有礼,没有什么逾矩之举。

“可是再到后面,我就什么也记不清了,直接喝断了片!”卿子衿苦笑着回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酒店床上躺着了,身上的衣服都换成了浴袍,文正材他……他正蹲在床边冲我笑!”

可想而知,当时的卿子衿面对这一幕该是多么惊慌失措。潘浩听得也揪心不已,恨恨道:“这混蛋,该不会是在你酒里下了药,把你给……”

卿子衿茫然的叹了口气:“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可他却一口咬定,说我只是喝多了,衣服吐脏了,是他扶我到酒店休息,还替我打理一切的。”

潘浩对这解释不屑道:“可结合现在咱们对他的了解来看,这家伙可不像是这么高风亮节的人啊!”

卿子衿点点头,继续回忆说,当时她没有证据,也只有选择相信文正材,并客气的道了谢。俩人随后从酒店出来,文正材邀她一起吃饭,她碍于面子答应了下来,期间俩人交换了联系方式,“表面上说是交个朋友,但其实我也没放在心上”。

卿子衿还说,这件事她一直瞒着潘浩,就是怕他想歪,只是没想到这个文正材接下来,还是成了左右她命运的重要角色。

原来,和卿子衿搭上线的文正材很快便通过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的方式,不停的对她展开套路攻势。面临困难局面的卿子衿,最终没能抵挡住他的这种成熟“魅力”,很快便把他当成了知音般的人物,也将自己的状况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

获悉情况的文正材当即便声称要全力帮助她,并且直接给她微信转账了一大笔钱。卿子衿受宠若惊,同时也很感动,但她更清楚无功不受禄,可一连几次退回这笔钱,文正材都没有接受。

无奈的她只能把钱取现,试图当面退给文正材。

俩人再次出来见面,这次文正材约在了一家西餐厅。在旖旎的气氛下,巧舌如簧的他一番动情表白,竟然将卿子衿给说动了心。

回想起这一幕,卿子衿再次面露悔意:“我也不知是被他下了什么迷魂药,竟然天真的觉得他是真心的,连他说自己单身我都一点没怀疑!”

听到这里,潘浩唯有感叹:怪不得人们都说女人在恋爱是智商为负,没想到子衿也不能免俗!

正文卷 第241章:再次胖揍

再往后,自然就是卿子衿稀里糊涂的“情事”了。被文正材骗到手后,她很快便被要求休学,理由是想让她去北京专心陪同母亲治病。

卿子衿言听计从,并且把休学的事宜全权委托给文正材办理。

听到这里,潘浩纳闷道:“休学?可为什么我当时去找你们学院打听,他们却说你是退学了呢?”

卿子衿一脸哀怨的叹了口气:“怪只怪我太相信他!很久之后我才明白,他自作主张的直接给我办了退学,其实就是不想让我再回天阳!”

文正材当时打的是什么算盘,不用说潘浩也能猜到:这厮金屋藏娇,肯定是不想让家里元配知道的,而借着给卿子衿母亲治病,再加上给她办理退学,便可以最大限度的保守秘密。

“呵呵,等我知道真相后,他又解释说,以他的人脉关系,我只要想继续上学,随时都可以回去……”卿子衿苦笑着回忆道,“不过时间一长,这也都不重要了,我已经完全被他掌控,再也离不开他了!”

见到她矛盾又难堪的神情,潘浩感到的更多是心疼——文正材这厮何其可恶!就这么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一步步的把这个单纯要强的姑娘给祸害了!

原因很简单,以卿子衿的性格和三观,母亲治病花了人家那么多钱,她哪还好意思去争论休学退学的事?与此同时,发现自己当了小三之后,她的自我认同感必然也完全崩塌,心理上把自己封闭起来,不仅断了和潘浩的联系,想必也切断了和其他朋友的关系……

陷入这样孤立状态的卿子衿,除了一条道走到黑的依赖文正材之外,还能有什么出路呢?

无奈接受了现实之后,卿子衿还是迎来了一些好消息。

母亲的病情有了好转,终于可以回家静养了;另一方面,文正材还告诉她,他和妻子的婚姻已经名存实亡,等他们离婚之后,就可以给她一个名分了。

天真的卿子衿以为自己终于时来运转,便先斩后奏的带着母亲回到了天阳。没想到这个举动却招来文正材的大发雷霆,竟然动手打了她!

得知这个消息,潘浩气得浑身发抖:“什么?这混蛋竟然……”

卿子衿神色木然:“更没想到的是,挨打过后,我竟然真觉得自己做错了,不停的向他道歉,还求他不要让我再和他两地分离……”

这样近乎于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心理,潘浩同样可以理解。一脸怜惜的伸手抚了抚卿子衿的脸,他一时语塞,唯有一声叹息。

“也可能是我的恳求起了作用,他果然没有再让我走。”卿子衿继续回忆道,“他给我租了一套房子,我照顾了一段时间我妈,等她病情彻底好转后,我才有时间出来找点事做。”

卿子衿说,她已经失去了继续求学的动力,而是想尽力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从心理上来说,她或许还残存着想要自立,有朝一日摆脱文正材的念想。

可实际上呢,在到一家咖啡厅打工学习一段时间后,她还是接受了文正材的提议和投资,开起了这家自己的咖啡馆。

“说起来,他出钱帮我妈治病,又对我事业上有这么大的帮助,也算是对我付出颇多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一直对他有隔阂……”说到这里,卿子衿叹道,“或许他也能感受到这种隔阂,所以才会一直拖着没离婚,才会不停的在网上拈花惹草吧!”

对这种猜测,潘浩不以为然的撇嘴道:“得了吧!他这种男人就是想多占多得,觉得已经可以完全掌控你了,就不会再有之前的热情,反倒对网上那些姑娘更感兴趣。至于离婚嘛,我看他就是怕自己财产受损,才一直死拖着不松口吧?”

潘浩的理性分析,卿子衿似乎并不愿意接受,轻咬着下嘴唇,她不停的缓缓摇头。

“对了,他后来有没有再打过你?”潘浩之所以问起这个,是因为他曾经在网上看到过,有家暴史的男人,一旦有了第一次后,多半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果然,卿子衿的苦笑说明了一切:“就前两天他还找我算账呢,问我为什么要在网上勾三搭四,要不是我妈拦着,呵呵,我现在应该又是鼻青脸肿了吧!”

潘浩颇为惭愧,没想到自己的临时起意,竟然差点害得她遭遇不幸。

与此同时,他也愤懑不已,拳头捏得紧紧的,恨恨道:“真后悔昨晚没有多揍他两拳!这种混蛋,再怎么收拾都难解我心头之气!”

卿子衿又是一声叹息:“算了吧,潘浩,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沦落到今天这地步,其实也都是我咎由自取,我不想把你给卷进来,惹上一身麻烦……”

潘浩刚准备反驳,说这一切都是文正材的错,可还没开口,便听门口传来一阵笑声。

“哈哈哈,好一对苦命鸳鸯啊,一大早就在这儿互诉衷肠!”文正材不知何时到了门口,显然是偷听了半天,这才大摇大摆的现身,一边朝二人踱步走来,一边骂道,“卿子衿,你个臭娘们儿真不知检点啊,老子出钱给你开店,你居然在这里私会别的男人?”

卿子衿本来是大哭过后,被潘浩揽住身子,靠在他肩头以示安慰的,陡然见到文正材现身,她触电般的直起了身子,一副老鼠见了猫的模样。

潘浩对她的反应心情复杂无比,也不知哪里生出一股冲动,又伸手一把将她搂了回来。

“姓文的!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的什么混账话?”潘浩大声回应,“她这些年流的泪、挨的打、吃的苦,向朋友倾诉一下怎么了?你有脸做,就没脸听人说了?”

说话间,卿子衿再一次用力挣脱了他,并下意识的起身站了起来,刻意和他保持了距离。

文正材见状笑道:“看到没有?人家不情愿啊!姓潘的,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挺有能耐,可以为所欲为了?昨晚的事还没完呢,你又想找茬是不是?”

潘浩本来就在后悔昨晚下手太轻不够解气,没想到这厮还主动提起这茬,他心里登时腾起怒火,一拍桌子站起身来,骂道:“老子今天就找你茬了,怎么地吧!”

话音未落,又是一拳下去,文正材试图抬手招架,无奈潘浩这一次下手极重,砰地一声,砸得对方格挡的手臂剧痛欲裂!

“哎哟”一声,文正材吃痛缩回手来,龇牙咧嘴的捂着痛处往后退。

潘浩毫不手软,抬脚便朝他小腹蹬去,顺势便将这厮给踹翻在地,摔了个四仰八叉。

卿子衿在一旁吓得花容失色,想要劝架却不知从何下手。

潘浩瞥了她一眼,劝道:“子衿你别插手!今天我非得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伪君子不可!”

说着便大步朝文正材走去,伸手揪住他的衣领子,用力将其拽了起来。

文正材摔得浑身震痛,脸上却露出一丝怪笑:“嘿嘿……嘿嘿,你小子就打吧,有你吃瘪的时候!”

潘浩只当他是在虚张声势,二话没说便挥拳如了他的心愿。

一记拳头重重打在了文正材还未完全消肿的腮帮之上,直打得他口吐血沫、眼冒金星!

“让你装x!”一拳便将对手打得七荤八素,潘浩顺势松手将其扔在地上,啐了口唾沫,“你这种人渣,打你一顿算轻的!”

眼见文正材被打晕了过去,卿子衿慌了神,讷讷道:“潘浩……你这样会不会出事啊?你……你快跑吧!”

潘浩不以为然的咧嘴一笑:“我要真怕出事就不会动手!这家伙就是个怂蛋,我不信他能把我怎么样!”

说话间,兜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来电人是刘凤姣。

接通电话,便听刘凤姣在那头焦急不已的说:“不好了!小潘,你想想办法做好准备,那个姓文的写了检举信交给省领导,追究到了何书记这里来,惹得他老人家很不高兴,说是要彻查昨晚的事……”

刘凤姣几句话说明了情况,又说:“姐姐我现在自身难保,怕是没法保你了,你可得想想办法过了这一关,不然我该多过意不去啊!”

这提醒来得好像有点晚哈?挂断电话,潘浩哭笑不得。眼见面前宛如死猪一般躺地上的文正材,他暗暗咒骂:这孙子本事不大,歪门心思倒挺多!给省领导写检举信,偏偏还被领导看到了,这也够走运的!

现在怎么办?听那意思,何书记为了明哲保身,肯定会来个铁面无私,督促警方公正办案。老子昨晚确实动手打人了,多半得落个行政拘留!嗯,再加上今天的这一顿胖揍,姓文的醒过来肯定又要撒泼,到头来,没准真会给我升格到刑事责任!

靠!怪不得刚才这混蛋那么拽呢!敢情是觉得自己找到靠山,有人撑腰了?

这么一想,潘浩反倒不慌了:去你妹的!老子还偏偏就不能让你如愿了!

正文卷 第242章:内外交困

思索片刻,潘浩让卿子衿拿出了手机,解锁后打开了她的微信。

找到文正材的账号,他发送了一条语音消息:“姓文的你听好了,你要是再敢找子衿的麻烦,再敢动她一根手指头,我让你天天进医院你信吗?别以为你真找到靠山了,告诉你,就你做的那些事,真要挑明了说出来,我看谁还会给你撑腰!”

消息发完,手机还回到卿子衿手里,他叮嘱道:“好了,打电话把这货送医院吧,就这么死了,太便宜他了!”

卿子衿知道他是在嘴硬,实际上多半还是有点心虚的,便安慰道:“你放心吧,这里交给我,你……你快出去找地方避一避!”

潘浩见她一脸关切,倒也十分真心,心里泛起一阵暖意,暗叹自己没有白白冒险。点了点头,他大步走出咖啡馆。

刚到街上准备打车,便又接到了一个电话。来电的是钟同德。

“老弟,你现在在哪里?”

“在外边有点私事。”从钟同德略显慌乱的语气中,潘浩直觉不妙。

“你昨晚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果然,钟同德直言道,“刚才警方来人了,对你的情况做了个调查,看这阵仗,好像对你挺不利的……”

潘浩听出了领导的担忧和关切,便几句话简单把情况说了一遍。

钟同德忧心忡忡:“不是老哥我说你,你啊,太冲动了!”又道:“警方现在这么一闹,蒋如柏那边又该蠢蠢欲动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潘浩暗叫不好:对啊!警察跑到我单位去调查,摆明了是昭告天下说我惹上麻烦了。蒋如柏为了搞垮钟总,一直视我为眼中钉,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可能错过?

一时间,他似乎已经见到了那些对手们落井下石的嘴脸。

“让他们动去吧!”潘浩毫不服软,硬气道,“他们最好加把劲把我彻底搞死,不然的话,但凡给我留口气,我就得让这帮孙子吃不了兜着走!”

钟同德听他似乎还在热血上脑,连连发声又劝了几句。潘浩随意应和敷衍着,几句话挂断了电话。

听到电话里的忙音,身在办公室的钟同德露出一丝苦笑,自语道:“这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这一次,你还能有那么好的运气吗?”

他很清楚,以往潘浩遭遇危机,总体来看还是在集团或报社的内部层面,靠着强大的背景和资源,方才可以每次都逢凶化吉。

可这一次呢?说是内外交困一点也不为过!官方层面挥舞法律大棒,为了给上层领导一个圆满的交代,最严厉的制裁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来;至于集团层面,蒋如柏的人势必借题发挥,没准还没等官方出手就率先出招了!

果然,急促的电话铃声很快响起,钟同德第一时间接起来,听到的是集团人力资源部总监蒲永琪的声音。

一番寒暄后,蒲永琪表明了来意:“钟总,我们和集团纪检办公室按蒋总指示,对刚才警方调查的情况进行了核实,确认潘浩确实存在一些问题……”

钟同德急忙打断了她:“呵呵,蒲总,现在说这个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啊?警方都还只是在调查,咱们自己就先把人给定罪了吗?”

他很清楚唇亡齿寒的道理。如果自己帐下的头号大将潘浩倒了台,蒋如柏的下一个目标还能是谁?

蒲永琪连连否认:“钟总您误会了。通过纪检办和我们的调查,我们发现潘浩在工作之外动用集团资源,蒋总知道后很生气,说这是很严重的违纪问题。”

钟同德都快气笑了:姓蒋的为了落井下石,真是会找欲加之罪哈?

“你倒是说说看,人家怎么在工作外动用集团资源了?”

蒲永琪无奈,也只有一本正经的答道:“蒋总的意思很明确,潘浩插手市宣部长刘凤姣的家事,现在惹上一身官司,对集团的名誉和资源是有损害的,这是第一;第二嘛,他做z这一切时,对外都说的是在忙于部门项目,为此还调用了部门职员参与事件,蒋总认为,这不仅是违规使用集团资源,更是擅离职守的渎职行为……”

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堆,钟同德是听明白了——美女总监一口一个“蒋总认为”,看来也是迫于无奈才来转达消息,实际上心里并不见得认同啊!

联想到她和田小薇、以及田小薇和潘浩的关系,钟同德恍然,明白自己犯不着和她争论,反倒应该设法向其求助。

便道:“蒲总,看起来,蒋总这次是下定决心要置潘浩于死地了?他让你通知我,是打算让我自己动手吗?”

蒲永琪细弱无声的叹了口气:“蒋总的意思是,潘浩他惹上了大麻烦,如果咱们不及时做出表态,恐怕会被牵连,引来省领导层面的批评……”

“所以,他是想让我怎么表态?把潘浩给开除了?这恐怕也不合章程吧?”

“开除当然不可能,不过恐怕停职和处分是免不了的了!”蒲永琪叹道,“据我所知,蒋总已经让纪检办拟文件了,让我通知钟总,只是想让您有个心理准备。”

钟同德闻言哈哈大笑:“好啊,这一招确实挺妙的,想看看我会不会在文件出来前表态对吧?”

后半句话他摁在心里没说出来:蒋如柏啊蒋如柏,你可真会耍心机!要是我提前主动表态,就等于亲手把潘浩给否定了,最后无论事情结果如何,我们兄弟俩之间关系肯定会有裂痕,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亲密无间,你的离间计不就达到目的了么?

可如果我不表态,铁了心要维护潘浩,一旦最后他情况不妙,你姓蒋的大可以一纸文件将他处理了,然后回过头来再治我一个包庇的罪,对不对?

想到这里,他又追问道:“蒲总,我想向您请教一下,这种情况下,潘浩要怎么样做才能有一线生机?”

蒲永琪是田小薇的密友,此时心里也确实在为潘浩干着急,听闻钟同德的问询,她更是为潘浩庆幸——连一社之长都站在他这边,看来事情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事已至此,除非潘浩能找到证据,证明自己确实是为了工作,否则……”

一听对方这么说,钟同德当即拍板:“有你这句话我就明白了!劳烦蒲总转告蒋总,潘浩去和新任市宣部长见面,是我派他去的,我还叮嘱他,为了打好关系,必须有求必应!另外,那个咖啡厅老板娘也是我下的命令,让他务必把人给说服了,找来参加最美老板娘项目……”

唾沫横飞的说了一通,将一切大包大揽到自己身上,钟同德想要尽可能的为潘浩脱罪。

蒲永琪竟然觉得有些感动,最后却叹道:“钟总,即便我真这样上报蒋总,也没法改变潘浩当众打人的事实啊!”

钟同德心烦意乱:“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只知道,潘浩是我天阳都市报的人,在警方的结果出来之前,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挨处分!”

这番话一说出口,钟同德算是挑明了态度,铁了心要和蒋如柏硬扛到底了。

与此同时,仍在往单位赶路的潘浩也是电话不断。他刚给调查公司那边打去电话,交代了一番最新思路后,很快又接到了田小薇的电话。

田小薇转达了自己从蒲永琪那边获得的情报,提醒他要多加小心,防范好内外交困的局面。当然,她也说了钟同德的那番鼎力相助,听得潘浩一阵感动。

“我会想办法找省上的关系,帮你打听一下事情的进展。”最后,田小薇说起了体己话,“咱们才搭档多久呀,你可得给我顶住了,别在这种事情上栽了跟头!”

潘浩更是感动不已:“小薇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这件事我已经找到办法啦,就别去动用你的人脉了吧!”

要说省上的人脉,他自己也不是没有——至少通过李馨梦,就可以找到省宣部长李尚清啊!

李尚清贵为常委,说话总是够有分量的,帮忙摆平这件事应该问题不大。毕竟,靠着自己和部长大人千丝万缕的联系,真要开了口,人家卖个人情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

不过潘浩并不打算轻易动用这资源,他心里很清楚,如果因为这种事麻烦到李部长,俩人的交集恐怕也就到此为止了——贵为省府高层领导,有谁会愿意和一个行事鲁莽的家伙长期来往?

正在思索着应对之策,潘浩又收到了一条语音消息——文正材这厮,居然也如法炮制,通过卿子衿的微信给他放话道:“姓潘的你别狂,等我的验伤报告出来,加上这段人身威胁的语音,我都交到派出所去,你他妈就等着坐牢吧!”

刚听完,潘浩便接到了集团纪检办的电话。电话那头,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不由分说的向他宣布:“鉴于你近期众多违纪违规行为,经集团党委商议决定,对你实行停职处理,同时记大过处分一次。停职期间,等候警方调查结果公布,一旦确认涉嫌刑事犯罪,即刻开除……”

正文卷 第243章:拘捕令

停职加记大过处分?一旦确认刑事犯罪,即刻开除?

脑子里回荡着电话里的声音,潘浩多少有些发懵:蒋如柏啊蒋如柏,你出手未免也太狠了点!人家钟总都那样表态了,你还一点面子都不给,这董事长当到你这份上,我都替你臊得慌!

一想起钟同德,他心里不免一紧:老哥对我也算是够仗义了,现在蒋如柏这样搞,摆明了是撕破脸不给他面子,他要知道了不得气坏么?不行,我得回去看看,可别因为我闹出什么幺蛾子啊!

一边想,潘浩一边拦下一辆出租车,第一时间赶回了报社。

来到报社大院,正好迎面碰上一张熟面孔——社会部主任陆定远从大楼里出来,似乎是要去外边办事。

抬眼见到潘浩,陆定远神情复杂,先是本能的避开对视目光,接着却又幸灾乐祸的冲他呵呵一笑。

潘浩知道,这厮一直被自己掐着小辫子,这些日子的老实低调其实都是装出来的。现在听闻自己落难,这厮没有直接拍手称快当面笑出来,已经算是够收敛了。

“陆主任,你是在笑话我么?”心里本来就有气,冲陆定远的反应,潘浩忍不住问了一句。

陆定远也懒得再掩饰,蔑笑道:“如果是潘大主任的话,谁敢当面笑话您啊?可问题是,你现在不是已经都下课了么?哈哈……”

“呵呵,行啊陆定远,你期待已久的翻身日子要来了,你又要开始作妖了对不对?”潘浩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眼神自然也没多少善意。

陆定远心知肚明他的言下之意,却仍不以为然的摊手道:“怎么?你还想威胁我?你一个被停职记大过,马上就要去蹲监狱的人,你觉得还有谁会信你胡说八道么?”

“很好,你这句话我记住了。”潘浩心里挂念着钟同德,懒得再和他瞎扯,撂下一句话便进电梯上楼了。

娘的,古话说墙倒众人推,真是一点没错!

电梯里,潘浩愤愤难平。而等他一路来到办公室,沿途碰见的不少人,很多都还是熟面孔,以往见面至少都会点头致意打个招呼,可如今呢,一个个见他就像见了瘟神一样,好些人直接绕路走,实在避不过的也大多低头快步走过,完全就像没看见他一样!

对此,潘浩也不奇怪——这些人大多是要闻部、社会部等部门的人,这些部门要么是原领导被潘浩收拾过,要么就是已经彻底倒向了蒋如柏阵营。因此见到潘浩,他们要么是犹如见到仇人,要么是唯恐招惹误会,视若无睹也就可以理解了。

深感世态炎凉的潘浩一直到回到网络新闻部办公室,才算是感受到了一丝暖意。

见他进门,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站起身来,对他报以关切目光。其中,自然以田小薇、李馨梦等人的眼神最为殷切。

“各位,啥也别说了!”眼见有人试图开口安慰他,潘浩赶紧发话制止,“我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呵呵,你们就继续按部就班把工作干下去,好好听小薇姐的指挥,我过两天就回来!”

田小薇忍不住问道:“潘浩!你……真不需要我帮忙想点办法吗?”

李馨梦也凑过来低声道:“要不我去找我爸求求情?”

唐君毅则自责无比的抱头喃喃:“都怪我,要不是我搞这个项目,弄什么网络征集,也不会惹出这么多麻烦……”

“大家的好意我都心领了!”潘浩感动得有些鼻头发酸,暗叹:虽然这报社也和机关差不多,一样人多水深关系利益复杂,可到头来我潘某人还是交下了几个真朋友啊!

续道:“放心吧,我是没那么容易被打垮的!”

踱步从网络部办公室出来,他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社长办公室。

隔着办公室大门,他便听到了钟同德的咆哮:“你们这样做,依的是哪一条规章、哪一条制度?”

听起来似乎是在打电话和人争论自己的事,潘浩轻轻敲了敲门,悄然推门走了进去,冲钟同德强行挤出了一个笑脸。

钟同德抬手示意他自便,自己则继续拿着电话吼道:“我都说了,他做的事都是我安排的,都是工作需要!你们要处罚,也该先处罚我这个当社长的吧?”

潘浩抬眼环视办公室,只见桌子上的烟灰缸里满是烟头,一旁的茶杯周围,茶水洒了一大片,而办公桌的四周,一堆文件夹更是乱舞章法的散落一地……

显然,钟同德是因为自己挨处分的消息大发雷霆,不仅罕见的动怒丢了东西,还一股脑的抽了一堆烟,现在更是直接打电话找人理论去了!

不过,集团一把手决定的事,哪有这么容易就能理论下来的呢?

很快,钟同德怒气冲冲的挂断了电话,骂道:“这个老吴,简直就是蒋如柏的一条狗!”

他口中的老吴,正是集团纪检办主任吴刚。

“老哥,消消气!”潘浩笑嘻嘻的给钟同德递上一支烟。

“不抽!没心情!”钟同德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都火烧眉毛了,你还笑得出来?”

潘浩耸耸肩,自顾自的点上烟:“他们不分青红皂白的落井下石,就是盼着咱们自乱阵脚,如果咱们就这么愁眉苦脸下去,不正好如了他们愿么?嘿嘿,我可不干!”

钟同德叹了口气:“老蒋这是铁了心要撕破脸啊!我都这样大包大揽了,他居然还是要处分你!”言语中,透着一股浓浓的焦虑,他心里很清楚,蒋如柏搞定潘浩后,自己的前程也就差不多交代了。

潘浩不以为然:“等着瞧吧,他越是急于求成,就越有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说话间,钟同德的电话又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嘀咕道:“这老吴,居然还好意思再打过来?”

接起电话,他刚准备说什么,很快便被对方的话给噎了回来。

潘浩侧耳仔细听,隐约通过听筒听到了对方的话:“钟社长,鉴于你坚称是自己一手安排了整件事,蒋总和集团领导们讨论认为,你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责令你尽快写一份书面检查,同时处以记过处分一次……”

“啪”的一声,潘浩登时火冒三丈,猛的拍了把桌子,噌的站起身来,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冲到蒋如柏办公室去,当面和这老家伙好好说道说道!

还没等他迈步出去,钟同德已经挂断了电话。这下轮到他笑嘻嘻了:“臭小子,你想干嘛啊?”

潘浩听他语气有变,心里纳闷:怎么回事,听说自己被处分,反倒心情变好了?

“怎么?再去老蒋办公室,豁出去了,把他也给揍一顿?”钟同德继续追问,脸上的笑容更明显了。

潘浩想象着那画面,自己也给逗乐了,摇头道:“不然呢?对这种无耻的家伙,除了拳头之外还能咋办?”

钟同德叹息一声:“你小子啊,一直都挺冷静的,怎么最近变得这么暴躁呢?”

潘浩也不掩饰,脖子一梗道:“他们处分我就算了,还这么无耻的连累到老哥你,我能不暴躁吗?”

如此清晰的表态,算是说到了钟同德的心坎里。他伸手捡起刚才潘浩递给他、又被他丢在桌上的那一支烟,缓缓点上之后,一脸欣慰的叹道:“我钟某人能有你这么个重情重义的好兄弟,即便是挨再大的处分也心甘情愿!”

他说这话时仍旧面带笑意。潘浩也明白了他此时的心境——虽然糟心事一大堆,不过有什么能比发现自己拥有一个交心的朋友更让人欢喜的呢?

说到底,此时俩人的心境处境大抵类似,唯一不同的是,潘浩还需要面临来自集团之外的压力。

俩人默默的抽完烟,又商量了一阵对策之后,钟同德办公室的门被直接推开了。

集团纪检办吴主任,竟然带着两名身着制服的警察找上门来。

两名警察一脸严肃,径自来到潘浩跟前,其中一人掏出一纸文件,一字一句的大声宣读了对潘浩的拘捕令。文件上说得很清楚,说他涉嫌故意伤害、寻衅滋事等罪名,需要到公安机关接受调查问询。

“两位警官,这个案子……到底有多严重?”钟同德忍不住在一旁问了一句。

一名警察眼都没抬,冷冷答道:“严不严重我们说了不算!我们只负责依法拘人,调查审理的事,有其他民警和法院负责!”

这语气态度,一看就是领了上面的死命令,不给任何人求情说好话的空间和机会。

所幸的是,拘捕令毕竟不是逮捕令,潘浩虽然最终不得不跟着警察离开,但却避免了被戴上手铐、当众带离的厄运。

不过面对报社同事们的“夹道目送”,他还是难免想起了当初田小薇的那句话——新闻记者是干嘛的?他们的本职工作就是采集、加工、传播……

好嘛!看着帮人议论纷纷、眼神古怪的样子,指不定得把老子的这番遭遇“加工”成啥样呢!到时候再经由他们一传播,我潘浩进局子的消息,怕是要传遍整个天阳媒体圈喽!

正文卷 第244章:局势凶险

潘浩的猜测没有错。

就在他被警方带走的这天下午,天阳传媒圈算是炸锅了。

一张张被人偷拍下来的“潘浩被捕照”在网上满天飞,配上的文字更是五花八门。

有人说:“看啊,这就是曾经被省宣部长点名表彰过的网络急先锋,呵呵,刚有点成绩就飘飘然,当街行凶把人打成重伤,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下有他好果子吃!”

有人煞有介事的报料:“听说他打人是因为争风吃醋呢!挨打的是西川大学的教授,一个四十多岁的读书人,姓潘的居然也下得去手,啧啧……”

于是便有人揣测:“听说他打人的时候,他们部门有个女记者在场呢!该不会俩人争风吃醋,就是为了这个女的吧?”

这么一演绎,很快便让佟彤陷入舆论漩涡。一时间,网络上有关她和潘浩、文正材的“绯闻”传得沸沸扬扬,令她不堪其扰。

不过所幸的是,紧接着便有全新版本的解读流传出来。

有人有鼻子有眼的发帖说,潘浩其实已经因为打人的事进过一次局子了,因为找了关系开了后门,才得以侥幸脱身。

紧接着这人又幸灾乐祸的补充道:“结果万没想到,他走后门的事被上面领导知道了,领导大发雷霆,下令要严办此案……”

这个猛料一出,许多媒体圈的人纷纷唏嘘感叹:“这下好了,看来没个一年半载怕是出不来喽!”

“好啊!”似乎是对这个结局拍手称快,有人跟进欢呼道,“这家伙进报社没几个月,已经搞得这里鸡飞狗跳,大家都盼着他滚蛋呢!”

如此“自曝身份”的评论,很快引来一些好事者的猜测:“你是天阳都市报的人吗?哈哈,没想到你们都那么讨厌潘浩啊!可以前咋就看不出来呢?”

有相对中立的人也忍不住说句公道话:“咋看不出来?这就叫墙倒众人推呗!以前人家风光的时候,这些人没准还去说好话奉承讨好过呢……”

“就是,这帮墙头草,成天就爱在网上嚼舌根,无聊不?”

网络战端一启,自然会有不少潘浩的支持者和反对者骂作一团,场面蔚为壮观。

其中,为了帮潘浩维护声誉,暂时在田小薇带领下的网络新闻部更是全员出动,在网上四面出击,有针对性的回应着那些毫无根源的谣言,顺带对那些借机起哄的言论进行警告回应。

不过网络就是这样,造谣的人张张嘴,辟谣的人跑断腿——尽管田小薇和众多为潘浩鸣不平的人都在自发的为他发声说话,但还是架不住大多数不明真相的人毫无成本的嚼舌根。

很快,汹涌的网络舆论终于蔓延到了线下。

作为天阳传媒集团的宿敌,西川日报报业集团旗下的西川商报再也按捺不住了——记者和大学教授打架斗殴,网上各种猜测不断,这是多好的社会新闻啊!

于是乎,西川商报很快派出记者,深入西川大学和负责调查案件的派出所采访调查,同时还对网络上的传言进行了归纳整理,竟然炮制出了一篇大版面的报道!

巧合的是,西川商报负责采访报道此事的记者,正是之前和潘浩“有过节”的女记者席文娟。当初她在达瓦西事件中被潘浩耍得团团转,在报社和宣传部领导的双重批评下,算是在圈内丢足了脸。这一次采访潘浩的事,也不知是她主动请缨,还是商报方面有意安排。

总之,席文娟的这篇稿子一出来,天阳都市报这边便坐不住了。

原因很简单,席文娟的笔锋不仅针对潘浩,而且顺带着来了个含沙射影,暗讽天阳都市报管理不善,竟然纵容记者狐假虎威,以新闻记者的身份“横行霸道”!

她之所以得出这个结论,是因为她采访到了文正材本人。

还赖在医院接受治疗的文正材当然乐于控诉潘浩,他对自己在网上勾搭少女的事只字不提,只说潘浩如何利用自己的记者身份,对他进行“人身威胁”,进而上升到了肢体暴力……

当然,文正材还说了很多细节,比如自己被警方强迫签署调解备忘录,比如院长告诉他是市领导在袒护潘浩。不过席文娟很聪明,她知道这些东西是不能见报的,也就隐去不表了。

不过即便如此,商报这篇公开发布的稿子仍旧掀起了轩然大波。

次日,报纸一面世,蒋如柏便通知天阳都市报中高层领导召开紧急会议。会上,他怒气冲冲的将报纸拍在众人面前,痛心疾首的声称“丢人丢到家了”!

参会的钟同德明白他的意图:呵呵,你这不就是想借题发挥吗?怎么着,现在你已经这么没有底线,连西川商报都可以拿来当做你打击异己的工具了?

果然,在一番痛陈弊端过后,蒋如柏表态说:“我们不能再让这样的丑事重演了!必须加强队伍管理建设工作,如果有谁的领导能力不够、作风不严谨,再带出潘浩这种刺儿头兵、惹祸精,我看他也就别干了!”

这番话的指向性十分明显,在场中高层干部都吓得抬不起头来。

唯有钟同德心里一横,心想反正事情摆不平,自己横竖都是下课,便干脆豁出去了,皱眉道:“蒋总,依我之见,先不管潘浩这事性质如何,在警方的调查结果出来之前,网络上谣言四起,对面楼对我们公开发难,我们更应该做的难道不是正面回应吗?”

言下之意,当然是怪他发飙发错了地方。

蒋如柏没想到会遭到这种反问,拍桌道:“正面回应?你告诉我,怎么个正面回应法?噢,对了,你们不是有个网络新闻部吗?让他们去网上帮潘浩删帖?还是说,你想让我下令,组织人马和对面楼又来一场新闻大战啊?”

说着说着,他竟然激动的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对钟同德施压道:“这样做难道不是更丢人吗?哼哼,他打人的证据确凿,还要等什么警方调查?我们要是帮亲不帮理,不是更让对手笑话,让群众寒心,让主管部门震怒吗?”

牢牢占据着道德制高点,蒋如柏一口气竟然给钟同德扣了三顶大帽子——是啊,有什么比惹怒上级主管部门更可怕的呢?

“新闻大战当然不能打,但以我做报纸几十年的经验来看,这种情况如果还装聋作哑不发声,只会让人觉得我们理亏……”虽然被大声训斥,钟同德今天还是顶住了,坚持着自己的看法。

不仅如此,他言语间还对蒋如柏继续冷嘲热讽——强调自己的几十年纸媒经验,正是对蒋如柏这个从电视媒体平调“空降”来的领导的最大讽刺。

果然,这番话似乎是触碰到了蒋如柏的逆鳞。

“理亏?”他嗤笑着摇了摇头,随即大吼道,“拜你这个经验丰富的社长所赐,你最信任的青年才俊,顶着天阳传媒集团的皮在外头闯了祸,我们可不就是理亏吗?钟同德,你今天是不是要跟我抬杠?你如果不想干了,随时可以打包走人!”

如此直白的话,从集团一把手的嘴里说出来,无疑是极其罕见的情况。

在座的其他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而已经和蒋如柏形如水火的钟同德,也生生的被逼到了绝境。

怎么办?是继续硬碰硬,索性撂挑子走人?就还是当场认怂服软,不再和领导过不去?

钟同德深吸一口气,脑中闪过无数种可能性。

按照最解气的办法,当然是直接撸袖子干架,把借题发挥的蒋如柏给揍一顿再说,然后再拍拍手辞职走人。

不过这样一来,对解决潘浩危机有什么帮助吗?当然没有!

可话说回来,俩人都吵成这样了,眼下又没有半点台阶下,钟同德想要认怂服软的话,场面就会显得十分尴尬……

最终,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他还是选择了后者。

翻了个白眼重新坐下,他似笑非笑的叹道:“那咱们就听凭领导安排指挥吧,希望这次的危机可以顺利过关!”

蒋如柏敏锐的捕捉到了对手认怂服软的讯号,当即笑道:“呵呵,我当然可以保证集团和报社能够顺利度过舆论危机,不过某些犯错的人嘛……”

他一语双关,既像是在说潘浩,又像是在指钟同德。

眼见局势稍有缓和,其他人也开始纷纷发言打圆场。终于,这一场杀机毕露的紧急会议以蒋如柏的“大获全胜”告一段落。

按照蒋如柏的命令,天阳都市报将对外发布一则公示,澄清潘浩的行为与工作无关,一切行动都只是出自他的个人意愿。换言之,这是要彻底撇清关系,斩断舆论由个人向单位蔓延的可能性。

开完会下来,钟同德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心里很清楚,如果明天的报纸就要刊登这则公示,就意味着潘浩只剩下一天时间了——这一天之内,如果他不能设法将一切反转,就会被报社彻底抛弃!毕竟,那样的一则公示一发,即便他之后被证明清白无辜,恐怕也再没法回到报社正常工作了……

正文卷 第245章:处变不惊

“同志们,时间紧迫,要想帮你们主任渡过难关,咱们必须在今天之内想出办法!”

网络新闻部办公室里,钟同德直言不讳的阐述了当下的局势,对田小薇等人发起了动员。

他知道,这些人对潘浩是绝对的一条心,面对已经身陷囹圄的潘浩,他们不可能袖手旁观。

“好吧,既然上面不让咱们在报纸上发声,那我们就好好利用一把网络,发挥咱们的特长,打一场网络舆论战吧!”田小薇思索片刻,拍板作出了这样的决定。

一番合计后,众人开始分头行动。

坐镇办公室的人马,负责密切留意微博和各大本地网络社区,对讨论潘浩事件的内容进行监控和干预,对那些明显造谣生事的言论予以回应。

事实上,在商报的报道稿件问世之后,网上针对事件的讨论变得逐渐统一——舆论几乎一边倒的支持文正材,声讨潘浩的“流氓”行径,进而对整个记者行业大加批判。

而在这些批判的声音中,又能明显感到有一些人在搅浑水,有意的在引导网友对比天阳都市报和西川商报两大报社。在这样的对比中,潘浩显然就成为了负面典型,让人们得出天阳都市报“不正规、不职业”的结论。

毫无疑问,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应该是商报的人在有意借题炒作,目的自然是要在风头上盖过对手,进而为自己争取更好的口碑,赢得更多的关注和广告投放……

目睹这样的局势,田小薇等人很清楚,他们眼下打的不仅是一场保卫潘浩的战斗,更是一场维护自家报社的战争!

或者说,如果不及时守住报社声誉这片阵地,便会给蒋如柏制造更多借题发挥的空间,自然也会给保住潘浩制造更大的难度。

因此,田小薇让大家全面出击,在网上开动马甲,和各路水军来了个大论战。

他们的论据当然不难找——潘浩之前做过的那些惊天动地的报道,那些为民请命的曝光,那些危险重重的暗访……此时有意的旧事重提,当然是为了让那些易于被操控情绪的网友们明白,在无节制的口诛笔伐之前,应该先摸一摸自己的良心。

不过,田小薇心里很清楚,仅仅是旧事重提显然是不够的。为了镇住舆论、一语定乾坤,必须设法找到有反转效果的猛料才行。

而这样的猛料,显然只能寄希望与潘浩了,毕竟他才是直接当事人,而商报的那篇报道中,并没有采访他的内容。这,也是公众现在最为渴求的信息源。

虽然现在潘浩身在派出所拘留室,但凭借田小薇在媒体圈多年的人脉积累,要想找人求到个“探视”机会并不难。

虽然上峰有令,对于本案要严格执法,但也没说不让亲友探视不是么?

得到了警方的许可,田小薇亲自上阵,第一时间来到了派出所,见到了刚在里头过完一夜的潘浩。

在她之前的设想中,潘浩好歹也算是读书人,忽然被警察当众带走,暂时失去人身自由,想必会一夜难眠、颓然不已。可当她见到潘浩时,却发现他竟然红光满面,正哼着小曲在拘留室里洗漱呢!

“这都十点多了,你可别告诉我你这是才刚刚起来啊!”田小薇哭笑不得的嘀咕道。

潘浩一边擦脸一边回头笑道:“别提了,这一觉睡得还真挺舒服!嘿嘿,不用考虑上午的选题会,不用操心工作,简直比休假还轻松啊!”

见他这么没心没肺,田小薇佯怒道:“好啊,既然这么轻松,那我就放心了,先走一步,你继续在这里享受假期吧!”

潘浩哈哈大笑:“看你这样子,外头应该是发生了不少事吧?”

田小薇刚想说,却被他抬手制止:“等一下,先别说,让我猜猜!嗯……网上肯定是流言四起对不对?说我潘浩仗势欺人,当众殴打大学教授?”

田小薇默默的点了点头。

“呃……那这帮吃瓜群众可真是没创意啊,就没有猜出点八卦花边来?编造一下我打那人的原因?”

田小薇白了他一眼:“别提了,他们说你俩争风吃醋,是为了抢佟彤呢!”

潘浩闻言又是一阵大笑,连说网友们脑洞大开。紧接着又忽然脸色一沉:“等等!如果网上闹成这样,对面楼的人肯定也不会闲着啊……”

田小薇没工夫听他耍小聪明,连忙打断道:“商报席文娟专门采访写了稿,今天发了一个版呢!”

“得!那位大姐和我有过节,肯定是一点情面都不会留,不把我置于死地是不会罢休的!呵呵,这么说来,那蒋某人怕是更要借题发挥喽!”潘浩稍加思索,便轻松猜到了事态发展。

田小薇叹了口气:“既然你都猜到了,为什么还能这么没心没肺?”又道:“我这次想办法来看你,就是想听你原原本本的说一下事件经过!虽然没法发到报纸上,但哪怕是在网上传播扩散一下,也能帮你挽回一些声誉啊!你要是再不吭声,那帮人真的是会把你和钟总往死里整的……”

潘浩点了点头:“这些人真是太没底线了,啥都没搞清楚,就知道借题发挥、打击报复!啧啧,这样吧,我给你一个电话,你打过去问问情况。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应该是不会挂的!”

田小薇听得眉头直皱:“都什么时候了,你就别这么神神叨叨的啦!先把事情经过详细捋一捋,我们好找反击点啊!”

潘浩自顾自的对她念出了一串手机号,笑道:“打电话吧,成败在此一举。顺利的话,我可以出去后再慢慢讲故事;如果不行的话,我现在和你说再多也无济于事。”

田小薇见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回想起他平日里的行事风格,知道他认定的事,八头牛估计都拉不回来,便将信将疑的记下了电话,喃喃道:“你这家伙,什么时候能成熟一点?”

这句话,既像是在说他当下的“神神叨叨”,又像是在埋怨他在整件事上的鲁莽冲动,责怪他图一时畅快,惹出了这么多的麻烦。

潘浩心领神会,总算露出歉意神色,叹道:“小薇姐,代我向大伙儿说声抱歉,连累大家替我操心了!还有钟总,请转告他,我一定不会辜负他的信任!”

田小薇点点头,起身和潘浩道别,离开了派出所,并第一时间拨打了那一通电话……

午后时分。西川商报社会新闻部办公室。

席文娟刚刚领受了领导的表扬,正喜滋滋的坐在工位上,上网观摩着吃瓜群众们对潘浩和天阳都市报的口诛笔伐。

“文娟姐,这次你可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邻座的同事小王也在关注此事,忍不住凑过来笑嘻嘻的拍了句马屁。

席文娟呵呵一笑:“报什么仇呀!那个潘浩充其量也就是个半路出家的新兵蛋子,这次只不过是原形毕露而已,我客观报道罢了,咋被你说得跟我是要害他一样?”

小王略显尴尬的笑了笑:“嘿嘿,谁说不是呢?都……都是那个姓潘的咎由自取!”说话间,他又瞥了一眼电脑屏幕,喃喃道:“不过话说回来,文娟姐这次出手,着实打击了对面楼的嚣张气焰,呵呵,看他们前段时间各种露脸,这下丢人了吧?”

席文娟笑而不语,不停的在网上搜寻,试图从网友们的发言和报料中,找到可以跟进报道的线索。

刚才领导可交代了,希望她能继续发挥,借助这次事件,狠狠的杀一杀天阳都市报的风头——确实,自从因为达瓦西事件挨批过后,商报一直处于被压制的状态,再加上潘浩那边大新闻不断,商报从上到下也都憋着一口恶气。

眼下,席文娟是唯一能替整个报社出气的人,她自觉责任重大,更能预见到成功后的回报:呵呵,姓潘的,你当初不是挺张狂吗?不是设计整我吗?你没想到你会有今天吧?对不起,你不仁我不义,别怪我对你下狠手喽!

在席文娟看来,自己只要顺着文正材的这条线索深挖,有技巧的曝光一下潘浩托关系走后门,逼迫文正材接受调解的猛料,便能轻松摧毁潘浩的声誉。

毕竟在广大老百姓心目中,最痛恨的就是那种以权谋私、仗势欺人的所谓特权人士。

眼下,只需要找到一个办法,在报料的同时,避免自己亲手得罪有关部门领导就行。要解决这个问题,席文娟自然而然的想到了网上报料。

出于安全起见,她上网购买了一个代理服务器账号,再注册了一些马甲,很快便在微博和一些社区论坛发布了帖子,曝出了潘浩那晚从派出所安然脱身的细节。

过了几分钟,邻座的小王失声叫了起来:“文娟姐!大猛料啊!有人发帖说,潘浩竟然找了关系,生生逼得文正材放弃申诉、接受调解!啧啧,这家伙挺有能耐哈?报料还说,后来这事儿惊动了省领导!我去,不然的话,他现在恐怕还逍遥法外吧?”

席文娟佯装惊讶的凑过去看了一眼,心里暗喜,嘴上却也欢呼道:“太好了!有这个报料,今天的跟进报道就有着落啦!”

正文卷 第246章:惊天逆转

与此同时,天阳都市报网络新闻部办公室。

“不好!网上有新的报料出来了,说……说浩哥他……”佟彤失声叫了起来,顺手将报料截图发到了群里。

众人看后都默然不语,纷纷又向她询问当晚的具体情况。

佟彤虽然也算是经历了那晚的事,不过她毕竟不是第一当事人,压根就不清楚具体细节,自然是一问三不知。

“这下好了,小薇姐让咱们在网上给浩哥助阵,现在人家又出招了,咱们却只能干看着!”

“要我说,这多半又是对面楼的人在搞鬼!”佟彤心头一凛,猜测道,“席文娟不是采访了文正材么?这事儿多半是他透露的,席文娟怕惹麻烦,所以才用马甲假装报料,一定是这样!”

“这么说来,他们今天肯定还会跟进报道喽?”顾丽莎忧心忡忡,“如果让他们把这事捅到报纸上,事情可就真的没法收场了!”

“小薇姐去派出所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回来?”佟彤也显得有些发虚,“要不咱们找人把这些帖子给删了?”

“那还不如想办法证明是商报自导自演,自己假装报料呢!”唐君毅在一旁冷不丁的说,“他们这样就是搞假新闻,一样没好果子吃!”

“算了吧……等咱们证明清楚这一点,黄花菜都凉了!”

众人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忽然,一直沉默不语的陈秋实又叫了起来:“你们快看,文正材在微博上回应了!”

佟彤一脸惆怅的瞥了他一眼:“这个混蛋肯定还要火上浇油,你那么高兴干嘛?”

陈秋实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不不,我也正纳闷呢,文正材居然发的是一封道歉信!”

什么?一直咄咄逼人的文正材,居然会公开发道歉信?向谁道歉?难道是向潘浩吗?

众人忙不迭的打开微博,找到文正材的认证账号,很快便看到了已被他置顶的那条推送。

“道歉信:本人西川大学文新学院副教授文正材,现通过微博正式向天阳都市报记者潘浩先生郑重道歉!由于本人的一时糊涂,此前针对潘浩先生的正常工作,做出了诸多干扰之举,甚至还有向警方作伪证,向有关部门妄发检举信的荒唐举动!”

道歉信一开始,文正材便来了个全盘自我否定,顺便强调了潘浩和他起冲突时,其实是在“正常工作”!

如此反常的表态,自然引得众人迫不及待的继续往下看。

在这封道歉信里,文正材详细阐述了事件的始末经过。这个全新的版本,与他此前接受商报采访时讲述的全然不同。

他声称,自己因为在网上交友,和潘浩闹出了一些误会,潘浩向他发出采访邀约,想要和他“谈一谈”;事发当晚,他是如约赴会,却因为一言不合,对潘浩口出不敬之语,说了一些人身攻击的话,惹来潘浩的两记拳头……

“那天晚上我们就进了派出所,我当时没有如实交代,但也没法证明全是潘先生的错,所以最终接受了警方的调解。”接着,文正材写道,“可回家后我越想越气不过,最后竟然头脑发热,写了一封检举信递交给了省纪委,捏造了潘先生‘托关系走后门’,强迫我接受调解的事实。”

再往后,文正材的阐述就更加清晰明确了,他直言,没想到检举信得到了省领导的重视,命令警方重新调查此案,而他也稀里糊涂的接受了商报记者的访问,对潘浩进行了“持续的诬告”!

“我本来只想让潘先生出丑,为他打我那两下付出点代价,可没想到事情愈演愈烈,会发展成现在这样子!看到网上针对潘先生及其单位的攻击越发夸张,我深感不安,尤其是对自己在检举信中的胡言妄语追悔莫及,因此,我必须及时站出来澄清一切……”

道歉信的末尾,文正材更是明确表态,愿意为自己的错误行为承担全部责任。

众人看完默默看完这封道歉信,办公室里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思索一个问题:这文正材是疯了吗?昨天还对着媒体对潘浩大肆指责,今天就改口道歉了?

还有,他居然敢捏造事实,写检举信向省领导诬告潘浩,关键是省上还当真了,责令严查此案——换句话说,他就这么轻易的把省领导给耍了?人家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么可能单凭他的一面之词就采取行动啊?

正因如此,众人无不觉得此时另有隐情。

“不管怎样,文正材这道歉信是白纸黑字发出来了,咱们还等什么,转起来吧!”暂时想不通内情,顾丽莎也只有顾及眼前事,招呼大家忙活起来。

同时,同一栋大楼里的钟同德和蒋如柏,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收到了消息。

看到文正材的反转表态,两人的心境自然大相径庭。钟同德大喜过望,暗叹天无绝人之路,潘浩总算是绝境逢生;蒋如柏则变得面如死灰,一根接一根的抽烟,不知道这事到底该如何收场,才能避免自己被人贴上鲁莽行事、借题发挥的标签……

而在街对面的西川日报报业集团大楼里,先前还在为自己的“妙计”暗自得意的席文娟,看到文正材的微博后也彻底傻眼了。

领导紧急找到她谈话,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责备,接着问道:“我问你,你昨天采访文正材,他的说法为什么完全不同?”

“领导哎,他不是写得很清楚么,那是他想陷害人家,所以……”席文娟显得很委屈。

领导可毫不心软,拍桌道:“你还狡辩?作为一个老记者,你难道就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吗?人家说什么你就写什么,那我干嘛不找一个速记员啊?你知不知道,我们今天发了这篇报道,现在文正材的道歉信一出,所有人都在看我们的笑话?”

席文娟对眼下的处境始料不及,心里还埋怨:刚刚领导你可是还表扬我来着,现在眼看大祸临头,你倒是会甩锅,全怪到我头上了哈?

可嘴上却不敢造次,只得讷讷道:“这件事……应该没那么简单吧!他说他捏造事实骗了派出所,可他能轻易骗过省上领导么?依我看,这事儿一定还是潘浩在搞鬼……”

“你还是打住吧!依我看啊,你明明就是对那个潘浩怀恨在心,巴不得抓住一切机会搞人家!”领导的话说得十分直白,“你实话说,之前你报过来的所谓网络报料,说潘浩托关系走后门的事,是不是你自己偷偷发的?”

事已至此,席文娟也只有服软,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等候她的,当然是领导一通臭骂。末了,领导撂下一句话:“我告诉你,这事儿出现这种反转,等一切平息了,对面楼肯定会设法找回场子。你要想不捅娄子,不给咱们报社丢人,最好先想好应对之策,否则我拿你是问!”

席文娟傻眼了,她本以为自己可以扬眉吐气,顺带做个大新闻来着,没想到最后会是这种意想不到的结局。

潘浩啊潘浩,你就是老娘命中的瘟神!心里恨恨骂着,席文娟如坠深渊。

同一时间,天阳市公安局。原本如坐针毡的局长陈金标,此时正表情复杂的拿起座机话筒,郑重其事的拨出了一通电话。

电话那头是市委书记何朝阳。

“何书记,依您吩咐,我让基层派出所对潘浩进行了再次询问,得到的细节和文正材的道歉信里说的完全一致……”陈金标一五一十的汇报道,“另外,虽然文正材身上有了新伤,但他否认是遭受了人身威胁,并且保证那封道歉信上说的都是实话!”

“简直是胡闹!”得知这个消息,何朝阳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个文正材,一封检举信把咱们耍得团团转,他倒想得美,一封道歉信就想脱身了?”

陈金标设身处地的为领导考虑:可不是吗?姓文的那检举信,让省领导对老板有了看法,本来老板正雄心勃勃想要依法办案给自己立威呢,谁承想这厮又跳出来翻案……

“明白了,何书记,我这就安排人依法取证,绝不姑息这种扰乱社会秩序、造谣生事的行为!”陈金标揣度上意后,第一时间做出了表态。

何朝阳显然很满意,又嘱咐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紧接着,他又马不停蹄的向省上汇报情况。

一通折腾下来,从省上到市里,虽然都觉得事情仍有疑点,但却都一致认为文正材是个反复无常的人物,之前检举信里的那些证词,瞬间也都失去了可信度。

由此一来,何朝阳自然也就不再被组织上怀疑,而对潘浩的羁押调查,当然也就不必再进行下去了。

就在这天下午,天阳警方发布了一则情况通报,说鉴于网络舆情汹涌,特向公众做出解释:第一,经调查,天阳都市报记者潘浩无触犯法律行为,即刻释放;第二,西川大学教师文正材涉嫌伪证、诽谤、扰乱公共秩序等罪状,现已被公安机关正式拘捕,等待调查……

正文卷 第247章:咄咄逼人

一天之内,潘浩和文正材的处境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反转,自然又惹得网上一片围观议论。

不过此时此刻,网络新闻部的众人已经不在意那么多了。所有人只关心一件事——浩哥什么时候能回来?

确实,少了潘浩这个主心骨,不仅部门的工作难以开展,连钟同德这个社长的处境都岌岌可危!

听闻了钟同德在集团领导面前遭遇的委屈,众人无不感同身受、打抱不平,都盼着潘浩平安归来,好好的替他老人家出口恶气呢!

在众人的盼望中,赶在下午编前会召开前,潘浩和田小薇一道回到了报社大楼。

俩人先到部门和众人打了个照面,潘浩对大家的两肋插刀再三道谢后,这才径直朝钟同德的办公室走去。

一路上,不少其它部门、乃至其它报社的人都在一边侧目关注,一边窃窃私语。从他们的表情来看,依旧是以疑惑居多。

潘浩看在眼里,同时也注意到大多数人都在避免和他目光对视,心里不免吐槽:没想到吧?哼哼,当初你们偷拍老子被拘的照片,没准还上网偷偷说过老子坏话,现在看到老子平安回来,都心虚了?

当然,潘浩懒得和这帮乌合之众一般见识。来到社长办公室,见到这两天焦虑不已的钟同德,他第一时间上前来了个熊抱,沉声道:“老哥,抱歉,让你受委屈了!”

钟同德能感受到他的诚意,连连笑道:“自家兄弟,别那么见外。”

一番叙话后,潘浩听钟同德亲口讲述了上午开会时的情景,仍不免火冒三丈:“简直欺人太甚!他老蒋借题发挥到这种程度,连商报那样侵门踏户都不敢不顾,一心只想着置老哥你于死地,有他这么当领导的吗?”

钟同德情绪倒要冷静得多,摆手笑道:“老弟别激动,只要你平安无事,比什么都强。你看,现在这样子,咱们不等于已经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了吗?”

“你倒挺容易知足!”潘浩摇了摇头,“我是担心,要是这次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不彻底让他知道痛,下次但凡有点机会,他还会这样对你。”

“话虽如此,不过咱们还能怎么办呢?”钟同德很清楚,蒋如柏毕竟是集团一把手,自己就算再占理,也不能一点脸面都不给他留。便劝道:“算了吧,退一步海阔天空,只要他老蒋肯给台阶,咱们就借坡下驴吧,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潘浩一脸不甘的咂巴咂巴嘴:“得了吧,他要是肯给台阶,为什么现在都还没人通知我撤销处分呢?”

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钟同德一怔,喃喃道:“也是哈,按理说他早该知道消息了才对。”

话音刚落,桌上电话便响了起来,来电的正是蒋如柏。

董事长大人通知说,要在报社编前会之前,召开一次临时会议,吩咐钟同德通知报社全体主任以上干部参加。

钟同德领命后挂断电话,摊手疑惑道:“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难不成还想来个当众认错?”

潘浩扑哧笑出声来:“他那么执拗要强的人,要想他当众认错,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俩人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心里都很清楚:这件事看来还没那么容易完啊!

十分钟后,会议室。

钟同德召集报社各部门主任以上领导悉数到场参会,而蒋如柏这边,则叫上了集团纪检办主任吴刚。

会议一开始,蒋如柏使了个眼色,吴刚便站起身来,大声宣读了一纸文件,大意是说鉴于先前受舆情误导,对潘浩做出了处罚决定过于严厉,现决定恢复其正常任职与工作。

宣读完毕后,吴刚还不忘笑着补充道:“呵呵,集团领导们讨论认为,撤职的处罚确实有失偏颇,我代表纪检办向潘浩同志道歉了……”

话音未落,在场响起一片掌声,更有马屁精趁机发话,赞扬领导们知错就改的精神。当然,这些话都是说给蒋如柏听的,毕竟现场一多半人都已经被他收归帐下。

潘浩算是看明白了,这就是蒋如柏让钟同德通知那么多人开会的原因!

一片掌声中,潘浩却偏要做异类。他毫不领情的板着脸站起身来:“等一下,吴主任,我想请问您,我都恢复原职了,那记大过处分又该怎么说?”

他敏锐的抓住了重点。要知道,事业单位里的记大过处分,无异于给人的职业生涯贴上了一个巨大的污点,不仅会直接影响福利待遇,还会对今后的职业发展造成阻碍。

吴刚略显尴尬的笑了笑,扭头和一脸肃然的蒋如柏交换了个眼色,随即解释道:“经讨论,我们认为你当众打人的事实是客观存在的,因此引发的舆论风波,对报社声誉的影响也是难以挽回的,不仅如此,因为这起事件,还导致集团领导层出现一定程度的矛盾冲突,这十分不利于集团的健康发展,所以……”

“所以这口黑锅,我是永远甩不掉喽?”潘浩嗤笑一声,心里一句更直白的指责没说出口:敢情你蒋如柏借题发挥,想要恶整我老哥不成,现在反倒要反咬一口,说是因为我才生了误会,搞得你们领导层不团结了?

这简直是天底下最荒诞的笑话!也不知道姓蒋的脑回路是咋长的,居然能想出这样的说辞!

潘浩口不择言,当众顶撞上级领导,作为直属上级,钟同德必然会出面干预。他可不想再眼睁睁的看着这小子鲁莽行事,再节外生枝了。

“潘浩,你给我坐下!”

面对钟同德的呵斥,潘浩暂时平复下来,一屁股坐了下来,不过双眼仍旧满是敌意的盯着蒋如柏。

蒋如柏沉默已久,如今面对潘浩的目光,他却显得淡然无比,轻声笑道:“年轻人,你还别不服气,如果真的按章办事,我甚至连恢复原职的决定也可以不给你!你知道吗?为了你的事,你们钟总都跟我拍桌子红脖子,差点就撕破脸啦,你就一点都不愧疚吗?”

去你妹的!该愧疚的人,难道不是你这老家伙吗?

当着众人面,潘浩一句脏话没有骂出口,也只能用一声冷哼来表达自己的不屑。

蒋如柏接着发言:“今天叫大家来开这个会,最主要的目的是想群策群力,摆脱我们当下和今后可能面临的不利舆论局面!”

他解释称,虽然潘浩事件出现了反转,但客观上来说,疑点仍旧很多,网络上的各种传言猜测依旧不断。再加上此前西川商报的大肆报道,天阳都市报的声誉已经“严重受损”,并且存在继续被对手穷追猛打的可能性。

为了摆脱这一局面,蒋如柏提议,由天阳都市报社会新闻部出人出力,对事件进行一个从头到尾的彻查报道,尽快刊载在报纸上,“对公众有个交代,也能阻断对手借题发挥的空间,最大限度的维护报社的名誉”。

再一次得到大领导的召唤,陆定远受宠若惊,当即领命接受了任务,也不管一旁钟同德的错愕表情。

钟同德和潘浩一样惊讶:老蒋啊老蒋,你可真有一套!之前明明对西川商报的行动不闻不问,现在事情翻转了,你却要来说报社名誉受损,要和对面打舆论战了?

潘浩则想得更透彻:这老小子的目的不明摆着吗?找陆定远把事情彻查一遍发在报纸上,过程甚至结果都不重要,单单是摆出这样的姿态,不仅可以给他树立起心系报社声誉的形象,还能向所有人强调,潘浩确实是对报社名声造成巨大伤害,而他蒋如柏才是那个力挽狂澜的人!

在潘浩看来,蒋如柏这样做就像什么呢?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害完人、甩完锅,反倒还腆着脸给自己贴金?

说到底,老蒋他还是不认输、不想给自己丢份啊!潘浩心里感叹着:好吧,老子本来都打算息事宁人了,偏偏你这老家伙还不肯罢手,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会议开完,蒋如柏眼见潘浩一言不发,只当自己的一套连环出招已经将其彻底镇住,心里得意无比,笑吟吟的扬长而去。

等他和吴刚走了,钟同德就地组织召开了报社今天的编前会。

鉴于蒋如柏刚才的指令,这次编前会的主角便成了陆定远。为了完成大boss交代的任务,他慷慨激昂的发表了一番自己的见解,希望得到众人的认可。

“既然要挽回报社声誉,咱们就必须客观公正,对吧?现在网上的讨论中,最大的疑点就是文正材为什么忽然改口道歉,呵呵……”他不怀好意的看了一眼潘浩,“潘主任莫怪哈,我只是转述网友的猜测,有人认为是你对他施加了威胁,迫使他不得不翻案。”

这样的刁难早在潘浩的意料之中,他想都没想便答道:“我这两天都在派出所呢,你觉得我能怎么威胁他?”

陆定远讪讪笑道:“所以咱们要把情况说清楚嘛……”

潘浩冷冷一笑:“好啊,我现在就跟你说清楚——文正材道歉信里说的都是实情,我完全认可,至于他为什么要改口翻案,你自己去拘留所问他去吧!”

说着,他索性站起身来,放话道:“你要跟着瞎掺和,那是你的自由,但你自己想好了,可别为了逞一时之快,最后把自己给坑了!”

正文卷 第248章:东窗事发

潘浩撂下一番话后扬长而去,留下陆定远在会场呆若木鸡。

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的把柄还在潘浩手里捏着,只要对方公之于众,自己的下场决不会好。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现在是在替蒋总卖命,真出了事,蒋总不可能无动于衷吧?

宽了宽心,他开始继续侃侃而谈,说出来的采访计划,也得到了众多编委们的一致认可……

走出会议室,潘浩也在脑中瞬间闪过曝光陆定远的方案,不过仔细一想,当初线索泄露的事件已经过去很久了,此时旧事重提,难免授人以柄,说他为求自保,不惜借题发挥、打击异己,反倒变得理亏,倒不如……

忽然之间,他脑中闪过一个绝妙的念头。

傍晚时分,他来到报社后街的一家茶座,见到了在此久候多时的芳邻梁洛琪。

一见面,梁洛琪便打趣道:“浩哥,怎么回事?人家费尽心思帮你从里头出来,你就只请人家喝茶啊?”

潘浩哈哈大笑:“你这人情我是一定要还的,喝茶当然不够,等我忙完今天这事,回头想干什么,我都听你的!”

梁洛琪莫名脸上一烧,喃喃道:“真的吗?想干什么都听我的?”

嗯?这女人,怎么隐隐又有开车的迹象啊?

潘浩心头一凛,摆手调侃道:“当然是真的,不过有一条例外,可别让我以身相许哈,嘿嘿……”

梁洛琪佯装不满,啐道:“我就知道你没诚意,哼!”

有些暧昧的聊天打趣一番后,二人的谈话进入正题。

梁洛琪啧啧叹道:“说起来,这事儿能这么快有进展有结果,还真要感谢浩哥你的灵光一现呢!”

潘浩得意一笑,脑海中想起的自然是过去这两天的点点滴滴……

自从在咖啡厅再次动手暴揍文正材后,他就一直在琢磨:这家伙表面上是个好好先生,背地里却干尽了龌龊勾当,可偏偏到现在都还没离婚,为什么?

原因不难猜测,多半是怕离婚审议时自己理亏,到头来被妻子分去一半甚至更多的财产吧?可是话说回来,他都这么胡作非为了,他老婆居然也受得了?为什么没有主动提离婚呢?

顺着这个思路一想,潘浩可以得出两个结论——第一,文正材的妻子绝对是他的一大命门;第二,他的那些龌龊事,他老婆多半都还蒙在鼓里!

其实只要参透了这一层,要想威胁文正材放弃申诉已经足够了,直接告诉他,如果不同意,就把一切告诉他老婆不就行了?不过潘浩认为这还不够保险:万一姓文的为了给自己出口恶气,索性豁出去不要那一半财产了怎么办?

于是他继续深究,很快便想通了另一条思路。

表面上,文正材拥有的房产也好、车子也罢,抑或是账户上那还算正常数额的存款,对一个大学副教授来说,其实也就是中上水平,退一万步说,如果婚姻真的不幸福,俩人真要离婚的话,舍掉一半财产,真的会让文正材那么肉痛么?

对文正材这样“爱玩”也“正在玩”的人来说,离婚后的自由自在、无拘无束,难道价值还比不过这一半财产?

一时之间,潘浩陷入疑惑,不过很快便得出一个颇为大胆的猜测——莫非这厮另有隐情,除了账面上的财产之外,还有别的隐性收入、私密金库?莫非他是怕万一两口子闹到离婚的地步,清查财产的时候会让自己的小金库曝光于世?

这个猜测并不是拍脑袋想出来的,潘浩可以找到众多事实加以佐证。

首先,姓文的帮卿子衿的母亲转院到北京治病,这么长时间,得花多少钱?给卿子衿在天阳开这么一间咖啡馆,租金和设备购置,又得花多少钱?

如果文正材包二奶的事情都是瞒着妻子在做,这些钱他是怎么“变”出来的?

除了小金库之外,潘浩想不出第二个可能性。

那现在问题又来了,这小金库的收入究竟从何而来呢?

这其实也可以从卿子衿先前的讲述中获得答案——俩人初见的那天,文正材和一帮同事聚会,说是庆祝什么项目通过了审批,甚至因此还在ktv里一掷千金打赏小费。

由此可知,这个所谓的项目,一定给他带来了不菲的收入。潘浩恍然想起,对于这些大学教授来说,在科研、教学项目上搞猫腻,趁机捞钱中饱私囊的新闻不是屡见报端么?文正材当然也可能会这么做啊!

当时想到这一节,他便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了梁洛琪,让她转告他们公司的人,从项目和教学的角度再好好查一查文正材,看能不能找到一些他的“黑料”。

梁洛琪那边立马传达了消息,调查公司也开足马力一通追查,果然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就在潘浩在报社被警察带走之前不久,他刚刚收到梁洛琪的短信,说事情已经有了重大进展,让他静候佳音。

至此,潘浩便和调查公司方面失去了联系。身处拘留所的他不知具体情况,也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干,也就只能不断的在脑中进行推演,这才有了田小薇到访时,他的一番头头是道的分析。

意识到自己处境凶险,当时的潘浩唯有孤注一掷,让田小薇代他联系梁洛琪,继续跟进调查的情况。

田小薇不明就里,直到和梁洛琪取得联系,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文正材这些年利用工作机会,总共进行了七八个社会科学方面的研究项目,共计申请下来国家、学校和企业赞助的研究经费超过一千万!不过经过仔细盘查,真正花在项目上的钱,竟然不到五分之一!

也就是说,足足有八百多万的经费被文正材和同事给私下瓜分了。鉴于文正材在项目组中的主导地位,他得到的收益显然是最高的,据调查公司核查估算,至少有四百余万。

获知了这一结果,梁洛琪本打算告诉潘浩,却从田小薇那里得知潘浩已经身陷囹圄。

按照潘浩事先的交代,她给田小薇转述了文正材的一些情况,包括他和卿子衿之间的故事,以及他与他妻子之间的关系。

聪明的田小薇当机立断,第一时间便用了一张不记名的手机卡,给身处医院的文正材发去了一条信息。

信息的内容很简单:“你那四百多万的小金库,还有你金屋藏娇的事,你爱人都还不知道吧?如果东窗事发,恐怕阁下就不止离婚、不止失去一半财产那么简单了吧?”

躺在医院病床上故作痛苦状,一心盼着潘浩就此身败名裂的文正材见状,吓得差点没从床上摔下来。

双手颤颤巍巍的回拨电话,却遭到了田小薇的直接挂断。

他只得老老实实的回复消息:“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田小薇直截了当的回复道:“我想干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一句话说得滴水不漏,不给对手留下一丝做文章的空间。

文正材不傻,很快便猜到这一定是潘浩的人在对付自己。他万没想到自己小金库的事情败露,心里诚惶诚恐,因为这就意味着,对方已经掌握了他利用项目骗取国家科研补贴经费的铁证!

眼下,对方一手拿着自己的犯罪证据,另一手还威胁要把事情捅给他妻子,这对文正材来说,无异于是双重压迫。

思前想后,他壮起胆子又回消息问道:“如果我就此罢手,你能放我一马吗?”

田小薇见他明显让步,心想只要能先把潘浩捞出来,让他摆脱眼下逆境,饶了姓文的倒也无所谓,便大度回道:“当然可以,不过前提是你把事情办到位。”

“到位”二字,说来容易,做起来可不简单。

文正材思前想后,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在微博上发出了那封道歉信,承认是自己捏造事实,对潘浩诽谤诬陷,更不惜承认自己小肚鸡肠,以至于荒诞到写检举信愚弄省上领导……

在他看来,这些行为虽然足以让他进监狱,但处罚力度显然要比对他真实犯罪行为的惩处轻得多得多!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潘浩算是绝处逢生,而文正材则成了坊间笑柄。

潘浩后来从田小薇那里得知事情经过,直叹她干得漂亮,不过也颇为遗憾,认为文正材胆大包天,侵占国家研究经费中饱私囊,甚至还以此为本钱包养情人、祸害社会,不能得到应有惩罚,未免太便宜他了。

田小薇当时调笑道:“怎么?你还真当我们要一诺千金么?对姓文的这种人,就不能讲什么信誉!”

潘浩不敢苟同,因为在他看来,一旦在调查期间把文正材的真实面目给捅出来,对方完全有可能又翻案回去,再次指责自己故意伤害,到时候蒋如柏他们又该来劲了。

本来准备让这件事就这么平息下去,没想到蒋如柏却不依不饶。这直接让潘浩暴走了,很快便和梁洛琪取得了联系,请她将文正材的全部黑料都一并打印带了过来。

二人一番闲谈过后,潘浩并未过多停留,拿了材料便起身离开,从茶座出来后,又折身来到了不远处的一家气氛静谧的咖啡厅。

在这里,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经等候他多时了……

正文卷 第249章:报应不爽

席文娟,这个今天上午还得意洋洋的商报记者,在经历了下午的局势突变后,又挨了领导的一通训斥,整个人灰头土脸、士气不振。

她想不到任何办法来为自己挽回颜面,心里只有暗暗把一切责任推给潘浩:都怪这臭小子,老娘三番五次倒霉都是因为他的事,我是上辈子挖他祖坟了吗?

正不爽呢,她的手机却忽然收到了一条信息:“席老师你好,我是潘浩。我手里有你感兴趣的东西,今晚八点,西园咖啡厅不见不散。”

临下班时收到这短信,席文娟差点气炸:什么鬼?他是知道了我发稿子损了他,所以准备设局坑我不成?不过这也太不走心了吧,当我傻么?会去赴你这鸿门宴?

她没加理会,不过很快却又收到潘浩第二条消息:“你不来一定会后悔的,等明天陆定远的稿子一发,你的处境只会比现在更糟糕!”

这番话让席文娟猛然警觉起来:什么?陆定远……天阳都市报准备发稿?

这个情报太重要了!他们还能发什么稿呢?显然是针对潘浩事件进行一次舆论战啊!我之前的稿子里,缺少了对潘浩的采访,现在事情出现反转,他们只需要从头到尾梳理一遍,就可以轻松体现出他们的专业全面,衬托出我的片面和业余!

到那时候,领导又该说我丢人现眼了,说不定还得落个处分!可不就比现在的处境更糟了么?

越想越心慌,席文娟终于忍不住回应道:“我会准时赴约,不见不散。”

她的想法很简单:潘浩主动找上门来,甚至还不惜透露他报社内部的情报,看上去就不太像是要找茬了。听说他和陆定远素来不和,莫非他是想玩一出借刀杀人,利用我帮忙对付姓陆的?

被人利用的感觉当然不会太好,不过此时的席文娟坚信,对方想要利用自己,必然会开出他的价码。眼下自己走投无路,为什么不去看看对方到底会怎么开价呢?只要价码合适,为什么不能合作一把呢?

带着这样的心态,席文娟如约来到了咖啡厅,找了间位置隐秘的包厢静待潘浩到来。

晚上八点,俩人准点相会。

潘浩开门见山,直接将刚从梁洛琪那里拿到的文件袋丢在了桌上,面无表情的说道:“席老师请看吧,相信你会很感兴趣的!”

席文娟将信将疑的打开文件袋,随手抽出一份材料,一双眼睛登时便激动得放出光来。

一声不吭的将一整袋文件材料扫完,她深吸一口气,不可思议的望着潘浩,强忍住内心的激动,喃喃问道:“你……为什么肯给我这些?”

言下之意很明显:手握这样独家的猛料,你要是直接曝光出来,独家新闻唾手可得,为什么却要拱手让人,而且是让给一个曾经的敌人呢?

潘浩呵呵一笑:“席老师是聪明人,难道还看不出来么?”

席文娟多少听过天阳都市报的内部斗争局势,当即会意的点了点头:“明白了,你来这么一手,既可以针对陆定远,又能轻松避嫌,更能捎带手把文正材给办了,啧啧,一箭三雕,真是高招啊!”

潘浩不置可否的面露微笑:“席老师果然慧眼如炬,看来我没有选错人。”

拥有多年媒体经验的席文娟,此时在潘浩面前,倒像是个被寄予厚望的年轻后辈。被他这么一说,她竟然显得有些尴尬,讷讷笑道:“谢谢你的信任了!不过……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见你呢?”

“你的那篇稿子我看了,本来挺犀利的,不过文正材一道歉,你稿子里所有的亮点,瞬间就全部都成了漏洞,联想到我们单位性质都差不多,领导们的作派也大同小异,我想席老师一定被领导训得不轻吧?”潘浩直言不讳,侃侃而谈,“对于领导甩锅这种事,我是感同身受的,所以我想如果我是你,我一定是会来的。”

席文娟专注的听着,竟然从心里对他有了一丝惺惺相惜:这小子,虽然挺招人烦的,不过脑子倒挺灵光,怪不得年纪轻轻就能有今天的成就!

接着,潘浩又抒发了一番自己的看法:“其实吧,我和席老师虽然有过交锋,甚至也积累了一些恩怨。不过说到底,那些都是各为其主、不得已而为之,就我们个人而言,又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席文娟对此也十分认同,频频点头称是。

“所以说,这些材料交给你,我心甘情愿,也希望席老师好好把握,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面对潘浩开出的价码,席文娟显然求之不得。

文正材这个道貌岸然的大学教授,在一手将社会舆论和相关部门耍得团团转之后,如果再被曝出学术腐败,那将是多么轰动惊人的独家新闻啊!

只要做出这样的新闻,势必能吸引全部受众的目光,彻底将舆论的焦点把握在自己手里,到时候,无论对面楼陆定远怎么再把潘浩打人事件做出花来,对大众来说,都与炒冷饭无异了!

到那时候,自己不仅可以免于上级批评,甚至还有机会名声大噪,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席文娟心里也很清楚,自己在接受这些诱人价码的同时,也需要兼顾到潘浩的利益——首先,两家报社是竞争对手,潘浩甘冒风险私下传递猛料,这是对她莫大的信任,她断然不可辜负;其次,以潘浩的睿智与个性,自己若是稍有二心,恐怕也将招来一通凶猛的报复,届时必将得不偿失……

因此,席文娟眼下唯一能做的,便是态度诚恳的表态:“请潘主任放心,我席文娟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你既然相信我,也大度的给我露脸的机会,我就一定不负众望,第一,我会绝对保密,第二嘛,呵呵,你就等着看明天的西川商报吧!”

俩人的对谈节奏明快、干净利落,半杯咖啡还没喝完,一切已然尘埃落定。

次日清晨,天阳都市报。

吹着口哨走进办公室的陆定远,信心满满的以为自己会赢得一片掌声。毕竟昨晚是他挑灯夜战,带着两名调查组的老记者,遵照领导要求,将潘浩打人事件“客观公正”的梳理了一遍。

稿子成文后,编辑部给出的点评是:酣畅淋漓、令人信服,既释清了公众疑点,又不失故事性,真是难得的佳作!

据说,昨晚连蒋总他老人家都专门过问了稿件,甚至还罕见的亲自审校过,并且也赞不绝口呢!

带着这样的劲头下班,陆定远几乎可以预见自己又将名声大振,重新成为报社乃至集团的明星,就此回归蒋如柏的帐下,拥有无限美好的前途……

不过,当他带着些许疲惫走进办公室时,感受到的却是一片神情复杂的目光。

怎么回事?这帮人都被老子的漂亮稿子镇住了吗?他暗自纳闷,顺手拿起一份当日的报纸仔细观看:嗯,排版编辑都没错啊,稿子就是很好看嘛,他们到底是怎么了?

很快,他桌上的电话急促的响了起来,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么一大早,居然是蒋总在召唤他!

“陆定远,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拿起听筒,陆定远听到的是蒋如柏的一阵咆哮,“我让你用一整个部门的人力做这篇稿子,你居然就这么不用心,写的这是什么玩意儿?”

一番话吼得陆定远都懵了:天地良心,这稿子昨晚您老人家不是早看过了吗?怎么一觉醒来就这么不堪了?

他当然不敢顶嘴,只听蒋如柏继续念叨:“你自己去看看西川商报,看看人家席文娟写的是什么!他奶奶的,你们就这么不动脑子,不懂深挖新闻背后的真相,我要你这种主任来干啥?”

这最后一句话,说得陆定远更是诚惶诚恐,脖子一缩,他差点听筒都没抓稳,连情况都没搞清楚,就开始不停的向领导认错。

好一通软话之后,他终于得以脱身,颤颤巍巍的伸手拿起一份今天的西川商报,赫然在社会头版看到了席文娟的稿件——“道歉信闹剧后,西川大学文教授还有故事”……

极富创意和吸引力的稿件标题,看得陆定远心头一凛。他昨天也派人采访过文正材,可这厮从头到尾都在说自己如何诽谤潘浩,把那封道歉信说成了他的救赎之举,怎么在席文娟这里,就给定性成了“闹剧”呢?她哪来的底气?

带着这样的好奇,陆定远迫不及待的开始看稿子,洋洋洒洒几千字的稿件,他一口气看下来,不由自主的冷汗直冒。

怪不得他们都那样看我,怪不得老板发这么大火啊!这席文娟,简直就是要把老子往死路上逼啊!

陆定远懊恼不已,悔恨自己怎么就没有挖出这样劲暴的猛料呢?而一想到席文娟,他难免联想到上次达瓦西事件,潘浩和她直接交手,可是把她给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啊!

现在可好,自己带着一整个部门,面对潘浩这家伙的手下败将,居然输得如此彻底,也难怪蒋总勃然大怒,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臭骂了。

想到这里,陆定远不禁回想起昨天潘浩给他撂下的那句狠话:可别为了逞一时之快,最后把自己给坑了!

想到这里,他脑中嗡的一声:这背后该不会是潘浩这小子在搞鬼吧?

正文卷 第250章:善后

一想到这种可能,陆定远顿时来了个发散思维。

这席文娟今天的稿子,跟她之前那篇比起来,对文正材的报道角度完全不一样!前两天还在把他当受害者写,今天就笔锋一转,把他写得这么不堪。

奶奶的,虽然记者的笔头确实该跟着舆论风向转,不过姓席的转得也太陡了吧?

反差这么大,该不会是有人临时给了她文正材的黑料,帮她露了一把脸吧?那这个人还能是谁呢?除了潘浩之外,还能有第二个人?

可是话说回来,潘浩和席文娟不是有过节么?他能把这么好的独家机会让给姓席的?

噢……对了,他是为了避嫌,同时还能用这种出其不意的方式让我出丑难堪,简直是一举两得啊!

想到这里,陆定远恨恨不平的一拍大腿,对潘浩的怨念几乎达到顶点。

他心里苦闷极了,绝望的嘀咕道:潘浩要真敢这么干,和老子当初泄露线索有什么区别?呵呵……当然有区别,区别大了去了!人家可是抓住了我的小辫子,而我呢,且不说能不能找到证据,就算真找到了,领导也不见得会相信吧!

一脸颓然的瘫坐在椅子上,陆定远为自己的前路担忧起来——本以为这次是摆脱潘浩“要挟”的大好机会,可以再次抱紧蒋总的大腿,可局势却急转直下,蒋总勃然大怒,显然是不可能再庇护他了,这种情况下,只要潘浩发难,他就必然遭殃……

为今之计,也只有默默的祈祷,盼着潘浩能在解气之后,暂时把这事给忘在一边吧!

正如陆定远所料,潘浩从席文娟的稿件见报这天起,便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压根儿就没顾得上搭理他这手下败将。

首先,鉴于文正材学术腐败的曝出,天阳都市报也决定及时跟进,潘浩的网络组被委以重任,围绕文正材和高校学术腐败问题,做出了一系列有质量、有深度的稿子。

这些稿件不仅得到了报社领导的高度评价,连集团一把手蒋如柏也无话可说——虽然口头上不愿意承认,但明眼人都知道,潘浩这一次是又帮集团和报社打了一场翻身仗,在与商报的竞争中占据了上风。

当然,这些稿子也获得了市宣、省宣的一致好评。文正材事件前后闹得沸沸扬扬,其中还涉及新闻从业者,两大主管部门面子上早就挂不住了。所幸最后局势大为反转,舆论平息得很快,媒体笔锋也直指学术腐败,算是顺应了民意,彻底解了宣传部的窘局。

不过如此简单的道理,在一些哎揣摩的人看来,却得益于潘浩神秘的背景与强大的后台。

坊间流传,他不仅像以往传言的那样,和省宣部长李尚清关系密切,而且还和新任市宣部长刘凤姣交情颇深;甚至连副市长贾仕廉、市委一把手何朝阳,都被传言成了他的好友……

也难怪,潘浩带领部门的这一通采访报道后,上级部门和领导们的一致好评嘉奖,确实容易招人羡慕,惹出一堆“内幕说”也在情理之中。

与之相比,这段时间活得最不在情理中的人,当然非文正材莫属了。

原本受田小薇要挟,他不得不在微博发布道歉信,承认自己捏造事实、诬陷潘浩,更揽下了恶意写下检举信,扰乱省领导视听的罪过……因为这些事,他直接被警方从医院带走,本以为耐着性子被拘留一段时间就能重获自由,谁知席文娟的稿子横空出世,他立马陷入了空前的危机。

得知消息的文正材勃然大怒,他不认为席文娟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查出他学术腐败的证据,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潘浩把消息捅给了她!

他顿时觉得自己上当了——潘浩让人答应过他,只要写下道歉信,就保证不再揭发这事,咋就说话不算话呢?

暴怒之下,他选择了再次翻供。面对检方指控他学术腐败的证据,他知道自己抵赖无用,自然是供认不讳,不过在此期间,他又开始拼命的控诉潘浩对他的两顿殴打,以及背后涉及市府官员的“重重黑幕”……

当然,狼来了的故事在这件事上同样得到了应验。文正材此时的话已经没有了可信度,再说了,警方的注意力都在他的腐败案上,又有谁会关心他挨打的事呢?

就这样,潘浩冲动打人一事算是彻底的翻篇了。

以出其不意的手法反制了陆定远,再借着一系列的报道稿件赢得主管部门的嘉奖,潘浩也就此再次把蒋如柏的攻势遏制下来;另一方面,顺手将文正材扳倒后,他认为也是时候为受了多年委屈的老同学伸张一下正义了。

这天下午,他踱步来到了大学路西西里咖啡厅。如往常一样,老板娘卿子衿正在店里忙碌着。文正材的东窗事发,似乎并没有对这里的营业造成任何影响。

见到潘浩现身,卿子衿冲他微微一笑,主动为他冲了一杯咖啡,并且还主动的坐在了他身旁。

“还是挺舍不得的,对吧?”冷不丁的,潘浩微笑问道。

卿子衿有些尴尬,她不认为潘浩是在问她是不是舍不得文正材,仔细一想,她恍然大悟,点头道:“是啊!我真没想到他花在我身上的钱,都是靠这种办法来的!没关系,如果国家要追讨这笔钱,想把这家店给收去拍卖掉,我也是赞成的,没啥舍不得的。”

潘浩看得出来她的故作坚强,笑道:“真的吗?我还以为你会想办法争取一下来着……既然你这么深明大义,那我也没啥好说的啦,喝完这杯咖啡,我就告辞喽?”

这话说得玩笑意味明显,卿子衿听得出他话里有话,最后还是没绷住,幽幽叹道:“你就别笑话我啦!我……虽然这家店在我手里名不正言不顺,可我做了这么久,还是有感情了,而且除了做这个之外,我也没有别的本事。要想供养我妈,要想维持我的生活,也就指望着这店了!”

见她总算吐露了真实心声,潘浩颇为欣慰:“对喽,这才像话嘛!”他伸手拍了拍卿子衿的肩膀:“咱俩老同学的交情,有什么话大可以直说,我能帮你的,肯定二话没有!”

卿子衿颇为内疚,苦笑道:“为了帮我,这次你差点惹上大麻烦,我……我很过意不去啊!”

潘浩不以为意的摇头道:“要是不惹上这些麻烦,我怎么能挖出文正材这么个败类典型呢?嘿嘿,说来也怪,我这人啥本事没有,因祸得福、把坏事变好事的手艺倒是一流。”

卿子衿听他贫嘴,忍不住扑哧发笑。

潘浩见她笑起来的样子,虽然已经不及二十岁时那样青春可人,但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透着一股子难以名状的美丽。

心里暗道:只可惜啊,这么多年过去了,发生了这么多事,我要再找她重续前缘,且不说她会不会答应,我自己心里的标准,怕是也已经不一样了吧?

想通了这一节,他自己也豁然开朗:所以我这次拼了命的要帮她死磕文正材,其实不是想赢回她的心,说到底,也就是想弥补自己当年的遗憾啊!

如今文正材锒铛入狱,自己面对面看见卿子衿笑得如此开心,潘浩觉得这遗憾已经弥补上一大半了。

那还有一小半是什么呢?

潘浩叮嘱道:“等文正材的案子调查深入下去,你们俩的事肯定也会被捅出来,到时候不仅法院会追究店铺产权,恐怕文正材的老婆也会跳出来针对你,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

卿子衿淡然的摆了摆手:“这店铺的产权我肯定是保不住的,不过我这些年下来,也算是偷偷攒了一些钱,到时候如果能继续把店面租下来,我也就知足啦!”

在这方面,她还挺有先见之明,令潘浩暗暗佩服。

“至于他老婆嘛……”而谈到这方面,卿子衿却是面露难色。

潘浩对此早有预料,便道:“放心,我给你出个主意——既然事情迟早会曝出来,倒不如咱们来个主动出击……”一番侃侃而谈后,他给出了自己的结论:“这样一来,不仅可以获得舆论支持,让对手有所忌惮,没准还有机会把事业做大做强,一举证明自己,一扫这些年的晦气,多好啊!”

听潘浩唾沫横飞的说了半天,卿子衿的心境与此前完全不同,以至于最后频频点头,目光坚定的应道:“行!就按你说的办吧,我听你的!”

俩人当场敲定的计划,当然就是让卿子衿加入“最美老板娘”项目。

按照潘浩的设想,借助这个项目眼下火热的影响力,直接将卿子衿打造成网红级别的公众人物,把她的故事客观公正的讲出来!

在这个时间段讲这个故事,正好又能借文正材事件的热度,势必会引发新一轮的讨论热潮。只要操作得当,卿子衿不仅可以免于公众对“小三”的指责,进而避免文正材元配的骚扰,没准还能有机会在事业上获得崭新机会,彻底摆脱文正材,迎来自食其力的契机……

在潘浩看来,自己如此用心良苦的帮助,无疑比文正材那为了一己私欲的“包养”好太多了。更重要的是,帮助卿子衿的同时,也能为他自己解开心结,还能为项目收一个漂亮的尾,何乐而不为呢?

正文卷 第251章:纠结之约

事情的进展和潘浩的预期十分一致。

经由唐君毅之手,“最美老板娘”系列报道推出了一篇重磅稿件。

报纸版面上,卿子衿冲泡咖啡、迎来送往的忙碌身影,配上她那堪称惊世之美的容颜,令原本普通的报纸都变得惊艳了起来,直接导致。

当然,在这篇稿件中,唐君毅的描写也确实是挺惊艳的——他用一种堪比小说的笔法,将卿子衿从小到大的曲折经历娓娓道来,并按照潘浩的交代,极力淡化了她被“包养”的事实。

相反,她独力为母治病,不惜辛苦打工的经历被着力描写;危困之下,被文正材蒙蔽欺骗的过程,也被如实的记录了下来,这当中,当然也包括她被文正材骗取感情、暴力殴打的细节;不过最重要的是,稿件还浓墨重彩的写出了她乐观豁达的一面。

卿子衿的表态被原文记录了下来,她说自己懂是非、明事理,虽然一直被蒙在鼓里,但既然真相大白,就支持依法办事——如果店铺产权被政府拍卖,她即便无力购得,也要设法争取租赁,今后定要自立更正的将咖啡馆运营下去,维持自己的生活和母亲的治疗……

这样一来,一个命运多舛却又自强不息的美女老板娘形象,便通过这篇稿件的广泛传播而呼之欲出。

在网络上,无数西川省当地的网友,乃至众多外省网友,一面对卿子衿的美貌大加赞叹,一面也为她的不幸经历扼腕叹息,当然,所有人都一致的认可她的乐观豁达,甚至还有不少人表态说愿意对她施以援手!

这样的局面显然是潘浩乐见其成的。在他的指挥下,网络部当机立断,在网上开辟了相关话题和讨论帖,引领全国网友“共襄盛举”,愣是搞出了一个众筹活动,为卿子衿的母亲治病,募集到了一笔数额不菲的善款!

当然,网友们的好意远不止于此,很快便另有人自发倡议,说天阳美女自强不息,虽然不幸遭遇渣男,但仍旧如此乐观积极,就冲着份精神,大家也要帮她继续把咖啡馆做下去!

于是乎,又有一批人忙活起来,组织给卿子衿募集了一笔“投资”,委托天阳都市报做公证见证,希望能帮卿子衿成功租下店铺……

随着这一系列讨论和募款活动在网上开展得如火如荼,卿子衿的名气也就此鹊起。正如潘浩所料,自己这个美女同学,很快便成了网红级别的公众人物。

这些天,随便哪个时段到咖啡厅,都能见到店里人头攒动,慕名前来一睹芳容的网友大排长龙。卿子衿为此还临时招募了几个帮手,忙得是不亦乐乎。

在此情况下,文正材的元配夫人也果然没好意思现身闹事。

而另一方面,随着文正材的不断交代犯罪事实,这家店铺的所有权也被列上了议程。检方最终初步决议,希望能拍卖店铺产权,为有关部门挽回一部分损失。

检方的效率极高,只花了半个多月便将一切办理完毕。卿子衿当然没有财力一下子拿出那么大一笔钱来买铺面,但在她的盛名之下,铺面的新主人十分大度的表态,说愿意以入干股的方式与她合作开店,继续将咖啡馆经营下去……

铺面租赁的问题由此得到了圆满解决,卿子衿也不含糊,十分大度的表示愿意将网友众筹的善款捐出来,用在更有需要的人身上,而她本人有信心自力更生,赚到足够的钱为母亲治病。

前前后后的这些事,潘浩一直让人紧盯着不断跟进式报道,由此引发的话题一时间成为天阳市乃至整个西川省的热点。

通过网络的传播扩散,天阳“咖啡西施”的名头在全国也广为传播,网友们的热心肠、店铺新主人的成人之美,以及卿子衿展现出的坚强与深明大义,都被广大网友们津津乐道,甚至还被很多评论家认为是“一股清新的正能量”。

由此一来,潘浩的收获自然也更多了——不仅给项目收了一个豹尾,还一不小心给造出了一个全国性的热点,再次给报社挣够了名声脸面,也让自己又一次出尽了风头。

转眼又到了一个周五,经过一段时间的忙碌,潘浩正筹划着周末好好休息一番。不料正待下班时,却收到了李馨梦的一条信息。

“周末有空吗?想请你吃个饭。”

嗯?明明已经是一个部门的人了,待在同一间办公室,请客吃饭这种事还不当面说,非要发消息,搞得这么神秘,莫非有什么猫腻?

潘浩暗自好笑,回复道:“哟,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李馨梦也不生气,反唇相讥道:“你也不掂量一下自己有啥让人奸、让人盗的……”

潘浩一口茶水差点没喷出来,噼里啪啦拿着手机敲字:“小样儿,胆量见长啊,有这么跟你家主任说话的吗?”

俩人肆意笑闹了一番后,李馨梦这才解释道:“这顿饭不是我请你,是我们家老大想见你,去不去你自己掂量吧!”

她家老大?那不是省宣部长李尚清吗?潘浩惊得差点没拿住手机:李部长要见我?而且是请我周末吃饭?这……这是要干嘛啊?

回想起上次部长访问报社,他老人家当面表扬自己,进而又专门命人发文表彰,生生的把自己捧成了天阳传媒圈的网络急先锋……潘浩深知,这是部长大人在还人情,感谢他在丽河的仗义出手。

按理说,这一套操作下来,部长的人情也还得差不多了,既巧妙的助推了他的事业发展,又没有留下什么“刻意关照”的话柄,一切都显得恰到好处,可为什么又忽然要私下见他呢?

左思右想,潘浩实在心里没谱,只有向李馨梦打探:“冒昧问一下,李部长他……为什么会忽然有这想法啊?”

见他磨叽半天后问出这问题,李馨梦回复了一串冷汗表情,接着说道:“谁告诉你我家老大是他了?跟你强调一遍,我们家的事,我妈说了算,她才是老大呢!”

潘浩看得直皱眉头,总觉得小妮子话里有话,却又不便再问。

心里嘀咕:你们家的事你妈说了算,那就是说,这次找我是要谈家事喽?乖乖,该不会是咱俩要假戏真做,骗完我爸妈说我俩在谈恋爱,捎带手还得再把你爸妈给骗了吧?

想到这里,他只得插科打诨道:“怎么?你大梦也有被催婚的时候?嘿嘿,想拉我帮忙演戏就直说嘛,你帮过我的忙,我肯定二话没说的啦!”

“你想得倒挺美!”李馨梦发来一堆鄙视表情,颇为无奈的解释道,“我妈早就说过要请你吃饭,当面感谢你在丽河的出手相救,可是一直不赶巧,一拖再拖就拖到了现在。我本来都劝她算了,可她坚持要请,我也没辙。行啦,你要去的话就周六下午过来,地址我一会儿发给你;要是不去的话,我就跟她说你没时间呗!”

看得出来,李馨梦说的是大实话,潘浩暗叹她妈妈“言出必践”,当然也就不忍拒绝,连忙答应了下来。

不过答应这邀请容易,要想妥当赴约似乎就没那么简单了。

潘浩心里跟明镜似的:说是大梦她妈妈请我,可吃饭地点却在她家,那到时候李部长他在不在呢?如果不在倒还好说,就当是普通的家宴应对,随机应变就可以过关,尽量给对方留下个好印象就行。

可如果李部长也在呢?那情况可就大不一样了!作为全省范围内宣传工作的领导者,严格说来,他老人家可算是我的大领导!虽然之前大家算是有些交情,我留给他老人家的印象也还不错,可俗话说伴君如伴虎,私底下和他一起吃饭,让我说些什么好啊?

话又说回来了,如果到时候李部长也在,那这顿饭究竟是阿姨发起的普通家宴,还是他老人家对我的某种考察呢?如果是考察的话,他的出发点又是什么?莫非……莫非是老子这段时间工作表现出色,真的被李部长给相中了,要对我委以重任?

就这么左一个想法、右一个猜测,潘浩的周五夜晚过得有些辗转反侧。

星期六,早早起床的他平复了心绪,换上了一身得体的休闲装。同上次去刘凤姣家一样,他依然买了一些寻常的礼品——登门拜访同事家人,出于人之常情,不能空着手去;可这又是省领导家,出于组织纪律,礼物也不能太贵重。

整个白天,潘浩的心情与他挑选礼物时的摇摆纠结完全一致,几乎又重复了一遍昨晚的心理互动。转眼到了傍晚时分,他这才硬着头皮拎着东西,来到了天阳城西的省委干部家属院。

找到李馨梦家,按响门铃后,一名保姆模样的人开了门,通报后热情的邀请潘浩进了屋。李馨梦和母亲居然同时在厨房忙碌着,此时已经在餐桌上摆下了好几道菜,看起来已经忙了好一阵子了。

潘浩颇为感动:人家贵为省领导家属,为了请我吃饭,居然还亲自下厨!

联想起自己曾经的小公务员身份,又不免唏嘘:奶奶的,要是不误打误撞的跳出来,真是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今天这待遇啊!

另一方面他也感到庆幸,因为大致扫了一眼屋里,李尚清似乎并不在家……

正文卷 第252章:冯伯母

李部长不在,潘浩暗松了一口气,不过很快却又开始琢磨:他老人家不在家,到底是故意避嫌不见我呢,还是真的在忙别的事呢?

确实,坊间有关他和李部长有“特殊关系”的传言越演越烈,今天他却受邀来李家作客,李部长倒还真有可能有意回避——贵为常委的他老人家,只需随便找个由头便可轻松实现。

也行!避嫌就避嫌呗,在他那个层面,要考虑的事情肯定比我多多了,我又何必跟着瞎操心呢?左思右想一阵后,潘浩索性豁出去了,决心不再去纠结李尚清的因素,专心应对眼下的这场特殊“家宴”。

到厨房和李馨梦打了个招呼,他再次见到了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李母——在昨天发地址的时候,李馨梦向他透露,母亲全名叫冯淑仪,因此潘浩见面时客客气气的叫了一声“冯伯母”。

冯淑仪的脸色看起来不错,丝毫没有年初时的病态,此时像个普通主妇一样在厨房忙活着,回头冲潘浩慈祥一笑:“小潘来啦?让梦儿先陪你坐会儿吧,我这边就快好了,咱们马上开饭!”

潘浩见她全然没有官太太的架子,交谈之间也给人一股子说不出的亲切感,便也卸下了拘束,和李馨梦一道走出厨房,被带着参观了一圈屋子。

这栋并不算特别宽敞的独栋别墅里,陈设布局其实还挺简单,并没有什么奢华的装饰与摆设。潘浩一边参观一边暗叹:看来李部长还真是人如其名,是个崇尚清廉的好官啊!

李馨梦没想到他会在琢磨这些,自顾自的给他介绍着墙上的一张张相片。除了少数几张全家福之外,大部分的相片都是李馨梦和母亲的合影,时间横跨她的童年、少年和大学时代,不难看出,一直以来更多陪伴她的人确实不是李尚清。

身在官场,又一心扑在工作上,想来也是不会有太多时间陪伴家人,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忠孝难全吧!

“走吧,咱们上楼,我带你参观一下我的房间。”介绍完照片,大致回忆了一番自己的成长经历,李馨梦像个孩子一样,一把拉着潘浩就要往楼上走去。

潘浩略显迟疑的一顿,讷讷道:“去你房间?这……不太好吧?”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是在人家姑娘家里,这多少有点瓜田李下之嫌。万一让冯伯母甚至李部长知道了,指不定两位老人家怎么看我呢!

潘浩保持着高度的谨慎,自然惹得李馨梦连翻白眼。

“你今天是怎么了?瞎想啥呢?”她哭笑不得的抬手擂了潘浩一把,“我想带你看看我新买的装备!你想到哪儿去了?”

潘浩这才恍然想起,小妮子前不久说过,她准备新采购几只相机镜头,以便更好的做好工作。

想到这里他不免尴尬的挠了挠头:“嘿嘿,我看你都在跟我回忆童年了,越搞越像男朋友第一次上门,可不就容易想歪吗?”

“德行!”李馨梦早就习惯了他开这种玩笑,一把拽着他就想上楼。

恰在此时,冯淑仪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菜从厨房出来,恰好看见俩人在楼梯口拉拉扯扯。

依旧是一脸慈祥笑意,冯淑仪微微摇头:“梦儿,别胡闹,对小潘客气点,人家可是你领导!”

李馨梦笑道:“正好!在单位里他当领导,在我头上作威作福,回到家里我还不能治治他么?”

这话说得充满歧义,顿时让冯淑仪噗嗤笑出声来,潘浩也在一旁愣住了:大梦啊大梦,你这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面对尴尬,李馨梦后知后觉,怔了两三秒才把自己闹了个大红脸,支吾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哎呀!我就是开个玩笑啦!你们可别想歪了啊!”

潘浩连忙打起了圆场:“好啦,你潘主任不怪你,玩笑随便开,我都认!”

冯淑仪见他俩谈笑自如,笑容变得更加舒展,将菜放在餐桌上便招呼道:“好了,孩子们,过来吃饭吧!”

潘浩和李馨梦相视一笑,只不过小妮子笑得仍旧略显尴尬,而潘浩的笑容背后则是另一番心思:冯伯母真是又温柔又慈祥,要是我真有这么一位岳母……

思索间,他已经被李馨梦给带到了餐桌旁。长方形的餐桌上摆满了家常饭菜,他和李馨梦并排坐在一边,冯淑仪独自坐在了对面,正在往几只高脚杯里倒酒。

分发完酒杯后,冯淑仪第一时间举起了杯子,微笑道:“小潘,自打你年初在丽河对我们母女俩施以援手之后,几个月过去了,我这才有机会请你吃饭,当面感谢你,希望你不要介意噢!来,这一杯酒,我敬你。”

潘浩诚惶诚恐的站起身来,双手端着自己酒杯,恭敬道:“冯伯母太客气了,那件事不过是举手之劳,任何有正义感的人都会像我那么做的!”

冯淑仪微微摇头:“可偏偏当时只有你站了出来。”

进而又笑道:“说来也巧,你这小伙子也挺能干,不仅救了我们母女,还捎带手把事情闹大了,逼得丽河方面不得不大力整改,搞出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官场风波。嗯,从这个角度来看,你的正义感确实挺强,强到路见不平一声吼,丽河官场抖三抖啊!”

这番话从冯淑仪嘴里说出来,潘浩只觉得一阵莫名违和:她刚刚还在厨房系着围裙忙着家务事,怎么一转眼就开始和我谈官场的事了?啧啧,看来这位伯母不简单啊,也难怪大梦说她才是家里老大了!

为什么不简单呢?潘浩听得很明白,冯淑仪这番话表面上是在夸他有正义感,实际上则是在隐晦的感谢他对李尚清的“间接帮助”——毕竟,要不是当初丽河事件导致丽河一把手,即将调任西川省委宣传部管事的李英龙遭遇挫折,李尚清估计难以坐上今天的高位。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对于这次“间接帮助”,李尚清已经早就用实际行动进行了回报,冯淑仪为什么又要旧事重提呢?这是单纯的客套,还是另有深意?潘浩不动声色的碰杯喝酒,心里不断琢磨着。

吃了一会儿菜,聊了一阵家常,冯淑仪的话题聊到了潘浩的个人问题上。确实,传统的中国长辈在和晚辈吃饭时,这个话题是绝对绕不过的。

“说来也巧,小潘你居然也在宣传系统工作,而且还机缘巧合的进了天阳都市报,成了梦儿的同事,呵呵……”

冯淑仪在开启这个话题的时候,潘浩是没有半点察觉的,他心里更好奇的是:明明是李部长帮忙,打招呼把我运作进了报社,怎么她却要说“机缘巧合”呢?噢,对了,她这是想帮李部长避嫌呢,哪怕周围没有外人,也不把话给说破了,这或许就是人家的高明之处吧!

既然对方不说破,潘浩也就识趣的连连憨笑:“说起来,自从进到报社之后,工作上还多亏了大梦帮忙呢,要不是她,我也没法那么快做出这么多好稿子。”

这种时候,把所有感激都放在李馨梦身上,无疑是表达对李家谢意的最佳选择。

冯淑仪果然会意一笑,又道:“你太谦虚啦!你别看梦儿表面上咋咋呼呼的,对你也挺不客气,可私下里对你的评价却是很高的,说你有勇有谋,又有自己的想法,执行力也很强……”

李馨梦脸上一烧,赶忙打断道:“妈,你说这些干嘛呀?”

冯淑仪哈哈大笑:“我是想说啊,你既然看到人家的长处了,就得沉下心来好好学习,这样才能把工作做得更好,可别成天没正形儿,让你们小潘主任失望喽!”

潘浩注意到,打自己进门开始,冯淑仪已经多次强调自己的职场身份了。心里不免狐疑:怎么回事?难道她这是在借着提醒女儿的机会敲打我吗?强调我们只是工作关系,不要有别的什么想法?

他暂时还没法确定这一猜测,不过很快冯淑仪便又问道:“小潘,你现在事业上顺风顺水,偏偏又还是单身,我猜肯定有不少人赶着给你介绍对象吧?”

不知她所谓何意,潘浩下意识的看了李馨梦一眼,笑道:“这倒是不假,不过我每天忙得不可开交,倒还真没考虑过这方面的事儿!”

一边说心里一边嘀咕:管你是啥用意,我先把话撂这儿吧!虽然大梦确实是个好姑娘,我也曾经一度对她有想法,可事到如今,一来是因为她的家庭背景,二来是因为工作忙,我也确实只把她当同事朋友,伯母您就把心揣肚子里吧!

虽然嘴上笑嘻嘻的说着,但眉眼间的不悦之色,却还是被冯淑仪给敏锐的捕捉到了。

她轻轻叹息一声,举筷给潘浩夹了一块排骨,喃喃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瞎操心啦!来,小潘,多吃点菜……”

潘浩隐隐有一种被羞辱的感觉,心里愤愤然:到底怎么回事?李部长多次出手帮我,大梦和我关系也一直很好,我还以为他们一家都是知恩图报、很好相处的好人,可为什么这冯伯母却偏偏表里不一,表面上那么客气,一开口说话却处处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你绕这么大圈子,不就是想提醒我不要和李部长扯上关系,更不要打你女儿的主意么?奶奶的,老子不稀罕!

正文卷 第253章:对话部长

有了这一层阴影,潘浩的这顿饭吃得就不是那么畅快了。

本以为是一场轻松的家宴,生生的被话里有话的冯淑仪给搞成这样,此时的潘浩只想尽快结束,早早回家。

有了这种念头,他的话自然也少了许多,双方的交谈更多是浅尝辄止的客套寒暄,而少了几分想象中的熟络热情。

李馨梦是个情商挺高的姑娘,早早的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便不停的在母亲和潘浩之间制造话题,试图活跃氛围。不过冯淑仪依旧四平八稳,而潘浩也是应对自如,彻底的让这顿饭变得索然无味。

无奈之下,李馨梦只好借口上厕所,偷偷用手机给潘浩发去信息:“对不起啊浩哥,我不知道我妈今天是怎么了!我真的以为她是想设宴感谢你来着,没想到她会这么对你说话!”

当着冯淑仪的面,潘浩也懒得再顾及形象,掏出手机看到消息后,淡然一句“工作的事”,便低头回复道:“我能理解的,坊间一直传言我和李部长关系非凡,这对他的仕途多少会有影响。更何况,最近我又惹上了一些是非,伯母有所担心,我也可以理解。”

他的话说得稍显圆滑,却大部分是他的真心想法,自认是看破了冯淑仪的心思。

可李馨梦却不这么认为:“得了吧,我妈对我爸工作的事从来就不上心,怎么会操心你的是非是不是对他有影响?”

过一会儿又追加感叹道:“早知道是这样,我说什么也不会同意让你来啊!真对不起,好好的周末被我妈扫兴了。要不……我想点办法帮你脱身?”

潘浩兀自思索着,眼见李馨梦如此感同身受,还在热心的想要帮忙,心里还算感动,便回应道:“不用啦,其实最好的脱身办法,就是尽可能的让伯母不再担心,等她说完了,我也就解脱啦!”

李馨梦见他说话仍旧滴水不漏、客气有加,心里隐隐有些酸涩,叹了口气,这才无奈的从洗手间出来。

又过了一会儿,这顿饭总算是吃完了。冯淑仪把自己想要提点暗示的话说了,再加上潘浩的回应也挺不错,她显得神清气爽,邀请潘浩到一旁茶座边品茶聊天。

品茶聊天?得了吧!再聊下去,老子怕是要无聊死了!

潘浩恨不能直接翻个白眼,心里碎碎念着,想要找借口离开。

可没等他开口推脱,便听大门口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厚重的实木大门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正是李尚清。

“爸!您回来啦?”李馨梦像个小女孩一样蹦蹦跳跳的迎了上去,接过了他手里的一只公文包。

李尚清一脸慈爱的捏了捏她的脸,转而打量了一眼客厅,脸上掠过一丝疑惑,进而笑道:“这不是咱们的网络急先锋小潘同志吗?咱们又见面啦!”

一边说,部长大人一边笑吟吟的走了过来,主动伸出手来与潘浩握手致意。

潘浩下意识的与他握手,不自觉的露出笑容,依旧客套得体的与他寒暄应答,心里暗叫不好:这下完了,李部长一现身,我怕是没那么容易走得掉啦!

“出差行程有变化吗?”在一旁默默泡茶的冯淑仪忙完了过来,走到李尚清身边柔声发问。

李尚清点点头:“是啊,朝阳同志那边临时有些情况汇报,书记临时把行程推到了明天。”

当着潘浩的面,他倒也不避讳,直接把省领导的行程给说了出来。

从这简短对话里,潘浩又读出了一些新的信息:原来冯伯母是专门趁着李部长出差才请我吃饭的啊?嗯……看来她是想背着部长跟我说那些话,不动声色的帮丈夫扫除仕途上的隐患,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贤内助”?

冯淑仪意味深长的叹息一声,笑道:“我最近身体恢复得挺好,就想趁着周末,请小潘到家里来作客,感谢他年初在丽河的帮助。呵呵,这不刚吃完饭吗,正准备喝点茶再聊聊呢。老李,你吃过没有?我让阿姨再给你准备点吧!”

这番解释多少显得有些心虚,潘浩暗自好笑:怎么?敢做不敢当?这贤内助当得未免也太憋屈了吧!嗯,看来李部长不见得和她意见一致,不见得对我就那么避之不及嘛!

果然,李尚清摆了摆手,大喇喇的坐在了茶几旁,端起一杯茶美美的咂了一口:“我吃过啦,刚好想喝点茶暖暖胃,呵呵,既然有现成的,我就不客气啦!”还没放下茶杯,他又连忙冲潘浩招了招手:“来啊小潘同志,坐下来一起喝茶,咱们再好好聊聊吧!”

李尚清在生活中表现出的姿态,显然比在工作场合要随意得多。潘浩感受到的是一种难以拒绝的热情,暂时也就打消了找借口走人的念头,欣然在茶几旁坐了下来。

冯淑仪见状,脸色稍微有些异样,转身朝厨房走去:“行,那你们聊着,我去收拾一下。”

李馨梦则乖巧的跟了上去,说是要去帮母亲的忙。

客厅里只剩下了李尚清和潘浩两人,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重——面对高级领导,就这么面对面的坐着,潘浩这还是第一次,手足无措倒也正常。可李尚清居然也陷入了沉默,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他可是省级领导啊,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怎么就忽然冷场了呢?

好一阵子之后,潘浩见他脸上闪过一丝愧色,心里顿时了然:对了!李部长何等聪明,一定是猜到了冯伯母的小算盘,这是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啊!呵呵,最让他难堪的应该是——虽然面子上挂不住,可却又不能直接点破,难怪一时间找不到话说呢!

好吧,既然领导有困难,那就让我来帮忙分忧解难吧!

想通了这一节,潘浩忽然心念一动:他不好明说的话,就让我来开个头呗!反正我就一个小记者,早点把话说开,也省得今后大家不清不楚的,不仅容易落人口实,还让冯伯母成天瞎操心!

便道:“李部长,最近我犯了错误,惹出了一些风波,想必也给您带来了一些干扰,如果您不介意,我这儿就冒昧的以茶代酒,向您赔罪了!”说话间,他端起一杯茶仰头一饮而尽。

李尚清眉头微皱,笑道:“你犯了什么错误啊?还需要向我赔罪?”

潘浩开门见山的解释道:“我一时冲动打了人,事情都闹到省领导层面啦,说起来可真够丢人的……”

李尚清这才恍然点头:“原来是这事儿啊!呵呵,我看新闻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是那位学术腐败的教授诬陷你罢了,你又何必自责呢?”

说着他又点评道:“说起来啊,这样的腐败分子能够显形,还多亏你这样有责任感的媒体人;而且后续的报道做得也很不错,借助网络的发酵,把新闻背后的故事挖了出来,做出了人情味,写出了正能量。呵呵,小潘,你明明工作出色、成绩斐然,有些事情就不必太苛责自己啦!”

从李尚清的点评,潘浩可以推测,部长大人一定是密切关注过那起事件的来龙去脉。在这样的前提下,他还能给自己这么高的评价,显然是真的在认可自己的工作。

“可是李部长……”潘浩还是不太敢放心,“相信您也知道,外界对我有很多传言,说我短时间内升职这么快,还不断受到上级表彰,是因为和您有非同一般的关系!我……我真是诚惶诚恐,很担心因为我的缘故,对部长您的形象造成负面的影响。”

李尚清闻言哈哈大笑:“傻小子,你是在因为这事儿自责啊?”他摇了摇头:“那大可不必,如果我担心流言蜚语的话,一开始就不会推荐你去天阳都市报喽!”

潘浩叹了口气:“正是因为您三番五次的帮我,我才更加诚惶诚恐啊!既不想辜负您的期待,更不愿对您造成困扰……”

“小潘同志,你给我听好了!”李尚清连忙打断了他的发言,正色道,“我不管谁跟你说过什么话,你只需要记住一点,我李尚清行得正坐得端,没做过任何亏心事,从来就不怕别人说三道四!至于你,把你的本职工作干好,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明白吗?”

这一刻,潘浩感受到的是扑面而来的浩然正气。李尚清的那种坦然和豁达,深深的烙在了他的脑海中。

果然如此!李部长明明是个豁达的人,偏偏冯伯母却在多心、自作主张,这背后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隐情呢?潘浩不免好奇不已的琢磨起来。

李尚清见他一脸肃然,恍然察觉自己是不是有些过于严肃,便爽朗笑道:“好啦,今天是周末,你又是客人,我可不能一直跟你谈工作!”

顿了一顿,又有些错愕的喃喃道:“不过看你小子这么能干,难得有机会能和你私下聊天,不谈谈工作,好像又有点可惜,这可真是……”

潘浩见他此时神情轻松、态度和蔼,全然没有了省领导的那种“天威”,自己也就放松了不少,笑道:“李部长有什么指示,我洗耳恭听!”

“去!你要再拿这套官场客套话来对付我,小心我撵你出门!”李尚清瞪了他一眼,同时还不忘给他续了一杯茶水……

正文卷 第254章:全新任务

一番笑谈过后,客厅的气氛变得轻松了不少。潘浩和李尚清都彻底放开了,虽然谈话的内容还是不离本行,但至少都已经抛下了官场职场上的那些身份和等级。

如果不知情的人乍一听俩人的谈话,怕是会以为这就是两个好友之间的日常闲聊。

“你之前做的那个‘网上天阳’项目,我在省宣内部会议上专门拿来讲过,这堪称是城市宣传的范本案例啊!”李尚清不吝溢美之词,笑道,“不出意外的话,全省各地市的宣传,今后都会越来越注重网络,这条路的开路先锋,小潘你是当仁不让!”

有部长大人这么一句话,是不是就意味着今后除了天阳之外,省内其它十几个市州的网络宣传项目,都有可能会落到我头上呢?

潘浩心头暗喜,因为这不仅意味着表现露脸的机会,更意味着一笔笔不菲的收入。

“不过后来啊,我倒是有另外的一些见解。”紧接着,李尚清话锋一转,“网上天阳项目虽然好,不过宣传的重点,还是放在了城市的人文特质上,对咱们现在的工作重点,考虑得还是少了一些,让人有点遗憾!”

潘浩若有所思的点头:“是啊!现在全省各地都在大力招商引资,力求发展经济、改善民生,如果只落脚在人文精神的宣传上,确实有些局限了!”

能够跟得上部长的思路,也得益于潘浩曾经在市宣的工作经历。他那会儿就养成了习惯,每天都会看西川日报和天阳日报,第一时间了解掌握省市两级的时政要闻,进而牢牢把住高层的工作重点,为自己的工作提供参考辅助。

根据他最近掌握的情况,西川省刚刚召开过一系列会议,决议要大力改善投资环境,为未来的招商引资工作创造有利条件,从而促进社会经济发展,提升群众生活水平……

李尚清颇为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微笑道:“没想到,你一个跑社会新闻出身的记者,也对这些事情这么了解!”

潘浩嘿嘿一笑:“好歹我也是宣传系统出来的嘛,口径一致的道理还是懂的!”

李尚清欣慰点头:“好一个口径一致啊!行,既然你说到这里了,我就再跟你讨论讨论。”说话间,他从一旁书架上抽出了一叠报纸,正是天阳都市报。

部长竟然还收藏了这么多报纸?潘浩惊讶不已,而更让他吃惊的是,李尚清竟然如数家珍的翻出了几篇报道,上面甚至还用红色笔迹画了一些重点标记,显然是他曾经仔细研读过。

那些被标记的稿件,潘浩同样记忆深刻,正是“最美老板娘”项目中比较出彩的几篇,尤其是有关卿子衿的那几篇,李尚清的标记最多。

“喏!这些都是你主导的报道,我个人认为,这些鲜活的人物,反倒更能反映一个城市的人文精神和营商环境!”李尚清感慨道,“你看啊,这些老板娘很多都是白手起家、独自创业,如果没有好政策的支持,没有好的经营环境,她们的事业不会这么顺利。懂行的人看了稿件,见微知著,从服务业看到到其它产业,不就能对天阳、对西川的投资环境提升信心了吗?”

经他这么一分析,潘浩也深以为然,暗道:没想到啊,一个纯粹的商业项目,竟然误打误撞的迎合了省上工作的主旋律,博得了省领导的欢心!呵呵,我这事业运是不是也太好了点儿啊?

果然,李尚清越说越起劲:“小潘啊,通过你最近的工作,我觉得你很适合干这一行,尤其擅长把原本枯燥的宣传工作,以一种故事性、话题性的方式呈现出来!这是你异于常人的天赋,你可得继续保持发挥啊!”

如此高级别的赞誉,潘浩听得不免脸上发烧,连连谦虚道:“李部长过奖了,我这其实真是误打误撞,原本就是个商业项目,真没想那么深远啦!”

他明明是在实话实说,可李尚清却撇嘴笑道:“你小子,过度的谦虚就是骄傲,再这么说我可要撵人了!”

潘浩哭笑不得,只得连连点头,坐等部长继续训话。

“好了,我跟你说这些呢,其实就是想提醒你,你现在正走在一条很正确的道路上,只要继续稳稳当当的走下去,就能亲手给自己挣来货真价实的荣誉和回报,也就算是没有辜负我当初的决定啦!”果然,李尚清绕了一大圈,最后还是回归了一开始的话题。

在潘浩看来,他这是在提醒自己:只要继续照着现在的思路把工作干好,就会有更大的荣誉和收获。另一方面,那些流言蜚语人家部长根本不在乎,人家真正期待的,是自己能为他所用,用这些工作成绩来帮他分忧解难啊!

说到底,这个逻辑并不难理解——李尚清作为省委常委,作为主管全省宣传工作的管理者,最大的本职工作就是要通过媒体宣传,为全省的各项重点工作服好务、做好保障。

只要潘浩能保持现在势头,继续把工作做出彩,比如再用什么项目,为全省的招商引资工作搞一把正面宣传,不就正好帮了李尚清一个大忙了吗?

在实打实的成绩面前,那些流言蜚语带来的干扰对一名高官来说算得了什么?

想通了这一节,潘浩豁然开朗,点头应道:“多谢李部长提点,我下来后一定继续努力,守好您交代的网络舆论阵地的同时,再在全省重点工作方面多加发力……”

李尚清听得连连皱眉:“好嘛,你又给我来这一套!潘浩同志,我发现你哪儿都不错,就是这官腔的毛病有点严重啊!”

潘浩尴尬一笑,摊手道:“我知错啦!李部长,那我就再冒昧的打听一句,在您看来,咱们下阶段应该具体关注哪些方面呢?”

既然人家部长都不把你当外人了,你要是还藏着掖着,未免也太不识趣了!潘浩心里一横,索性就抛出了此时心里最大的疑惑:要想给全省的招商引资工作帮忙出力,可以做的事情太多了,要想把好钢用在刀刃上,就得寻求领导的意见,看看上面更大的领导究竟更在意哪些问题——有的放矢,自然才更容易做出成绩。

李尚清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后说道:“这个说来可就话长了!税收政策、优惠条件、人才待遇、基础设施……这些都和招商引资工作息息相关,我们省在国内发展相对滞后,提升的空间都还不小。”

“不过——”说着,他忽然话锋一转,“这些选题对你们这种市场化媒体来说,未免有点太沉重了!呵呵,如果我是你的话,倒不妨关注一下咱们省的另一个老大难问题——治安!”

一说到治安问题,潘浩当然深有体会。

从小到大,从他的老家兰江再到如今的居所天阳,他总能时常听见一些令人惊愕的“江湖传说”。

这些传说,小到社会青年打架斗殴闹出人命,大到黑社会性质的组织欺行霸市、扰乱房地产等行业的秩序,甚至还有部分腐败官员充当这些黑恶势力保护伞,令他们更加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整个西川在国内的风评其实并不太好。网络上,许多人一说起这里,往往会有下意识的刻板印象,有人会说这里“乱”,有人则说这里的人“好逸恶劳”,还有人则指责这里黄赌毒泛滥,简直就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顶着这样的外界评论,想来省领导们的面子也不太挂得住,因为按照正常逻辑,这些问题迟迟得不到改善,他们可都是要负责任的。

另一方面,在如此多年的积弊之下,西川的营商环境也确实好不起来。潘浩自己就清楚的记得,老家兰江曾经花大力气引进过一家生产液晶显示器的高科技企业,可刚刚投产一年不到,便在当地黑恶势力的骚扰之下草草关张,投资人事后对着外地媒体大倒苦水,说自己再也不会来西川投资了……

正因如此,李尚清一提到治安二字,潘浩便立马来了精神,点头应道:“对啊!这个老大难问题不解决,确实容易把很多投资者给吓退了!”

“不错!”李尚清深以为然,“其实这些年下来,整个西川的治安状况已经改善了很多。不管是扫黄打非,还是打黑除恶方面,都做了许多让老百姓拍手称快的工作。可为什么外界对咱们的成见还是那么深呢?”

潘浩心领神会,接话笑道:“那就是咱们搞宣传的人,工作没有做到位啦!”他这么说倒不怕得罪领导,毕竟李尚清也只是个刚刚上任几个月的宣传部长,之前的工作不到位,跟他关系并不大。

李尚清对他的直白大加赞赏,哈哈笑道:“那现在我可就把这事儿拜托给你喽!我给你时间和支持,你来帮忙做点尝试,看看咱们能不能把大家的刻板印象给扭转过来,怎么样?”

正文卷 第255章:相送夜话

李尚清的这句嘱托,潘浩深知其分量沉重。

对于任何一个媒体人来讲,省宣一把手的这种交代,无异于是下发了一把尚方宝剑——由部长大人支持背书,还有什么工作开展不起来的?

不仅如此,潘浩也恍然意识到,通过这次机缘巧合的会面交谈,自己竟然和李尚清达成了实质性的结盟!曾经外界风传的那些流言,竟然就这样变成了现实。

虽然他俩之间还谈不上是什么特殊的利益关系,但对潘浩来讲,已经完全足够了。

心道:冯伯母啊冯伯母,我到底是该埋怨你,还是应该感谢你呢?你明明是想把我叫来敲打几句,提醒我不要和李部长扯上关系;可现在呢?我反倒成了李部长的得力助手,还要跟他合作干大事,你说气人不?

进而又想:现在好了,我实打实的成了李部长的亲信,报社里的那些宵小之辈,今后还敢那么嚣张吗?

与李尚清的品茶畅谈进行得十分愉快,不知不觉便已经到了夜里十点。潘浩借口告辞,李尚清还专门让李馨梦送他一程。

俩人从李家出来,潘浩自然是神采飞扬,可李馨梦却面有忧色。

“浩哥,今晚真是不好意思。”沉吟良久,李馨梦还是开口了,“我妈她平常真不是这样的人!”

潘浩早就原谅了冯淑仪,甚至心底还有些感激她,便大喇喇的摆手笑道:“我理解伯母的心情,你完全不用道歉啊,大梦!”

“我刚才在厨房问过她,她对我说了她的想法,你要听吗?”

潘浩点点头。李馨梦轻声说道:“她说啊,我爸上任几个月以来,工作其实一直是不错的,也深得大领导的信任,所以是有机会再往上走一走的。”

潘浩对此深表认同:“确实,凭李部长的能力,如果一直只当一个宣传部长,我也觉得有点屈才了,哈哈!”

“就你会拍马屁!”李馨梦白了他一眼,续道,“可是你也知道,官场和职场其实差不多,高级职位永远是僧多粥少,要想往上走,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就必然要和其他人竞争。我妈的原话是:‘不管你爸再怎么优秀,到了这个层面,他的对手绝对不会比他差!’”

一边听李馨梦转述,潘浩也一边在脑中琢磨:省上的领导班子有什么变动的迹象吗?

很快,他想了起来,坊间一直有传言,说现任省长的身体似乎一直不太好——莫非冯淑仪所谓的往上走,就是染指省长之位?

潘浩心头一凛:确实,对任何一个为官者来说,能够做到这样的高位,不仅足以施展个人抱负,说得再俗一点,也足以光耀门楣了!李部长如果有这样的想法,倒也完全合理。

“说到对手啊,我妈又讲了,我爸现在最大的对手,就是天阳市市委书记何朝阳!”李馨梦柔声道,“这位何书记同为省委常委,虽然资历上来说稍微弱一点,但人家胜在年轻有冲劲,在主政天阳期间也颇有建树,深得省上大领导的信赖。”

说到这里,潘浩清楚的想起,刚才李尚清回到家时,说自己的出差行程有变,原因正是因为何朝阳要向大领导汇报一件重要工作。这么看来,在大领导心目中,何朝阳的分量似乎是真要重一些?

“不过……”李馨梦又说了,“本来大家都觉得何朝阳升迁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偏偏前阵子又闹出了一段有关他的丑闻。”

说到这事,潘浩笑得有些尴尬:“你说的,该不会是我和文正材的那档子事儿吧?”

每每一想起那件事,潘浩都觉得哭笑不得——本来就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偏偏被刘凤姣扯上了市公安局长,局长陈金标脑子发热,对西川大学校领导“假传圣旨”,暗示是何朝阳要他们放弃追究……再往后,文正材的一纸检举信投到省纪委,算是彻底让何朝阳无端蒙冤了!

怪不得省上消息一下来,何朝阳就立刻变脸,严厉斥责了陈金标,憋着劲想要把案子严加查办呢,敢情不仅是为了公平正义,也为了他的个人仕途啊!

潘浩暗自感慨着:蝴蝶效应的奇妙反应,真的是无处不在!

李馨梦则自顾自的续道:“我妈跟我说,本来这件事并不算大,可偏偏发生在省领导人事变动的敏感时刻,难免让大家想入非非。”

潘浩无可奈何的摊了摊手:“怎么个想入非非呢?文正材后来不都出来道歉澄清了么,哈哈,一切都是他造谣瞎编的嘛!”

嘴上这么说,他其实也就是打个哈哈,心里则是清楚得很:以省领导和何朝阳的头脑,不可能真的相信文正材的那封道歉信。之所以后来没有继续深究,更多其实是为了照顾舆论,毕竟文正材已经因为学术腐败案变得失去信誉了。

而站在何朝阳的角度,他的感受显然会更加诡异——明明刘凤姣和陈金标都承认了检举信里的事,可偏偏文正材后来却说那是他瞎编的!省领导被戏耍一通,多半不会太舒服,对他何朝阳会不会也有看法?

何朝阳的郁闷点可能就在于,哪怕他明知省领导对他真有看法,他也没有什么机会可以自证清白了!

这种感受与处境,对于一个想要再往上走的领导来说,无疑是一块在喉之鲠。

李馨梦见他一边开玩笑一边沉思,也幽幽叹道:“说实话,我是真没有想过事情会那么复杂!我妈说,虽然何朝阳表面上不动声色,但他很清楚省领导对他多少还是有意见的,可偏偏这件事却是因你而起,何朝阳的憋屈和不满,恐怕免不了会放在你身上啊!”

这么一说,潘浩终于彻底明白冯淑仪的顾虑了:何朝阳和李部长现在是直接竞争对手,偏偏在这节骨眼上,我和文正材的事搞得何朝阳灰头土脸,变相坑了他一把。这必然导致他在竞争中丢分,甚至引发他的猜疑。

什么猜疑呢?这就要考虑到外界的传言了……

李馨梦也就顺着这个思路,继续转述着母亲的话:“外界传言一直在说,你潘浩和我爸关系不一般,这个你也很清楚,他们早就把证据都编排好啦,说你这些日子做出来的成绩,都是在我爸的关照下达成的,还说你今后必然会被提到省宣委以重任!”

潘浩点点头:“可不是么?这样一来,何朝阳没准也会信以为真,觉得我是李部长的马前卒,甚至以为这一系列事情,就是李部长暗中安排我在给他下绊子啊!”

李馨梦一脸苦笑的点了点头:“你算是说到点子上了,我妈跟我绕了一个大圈子,总算把我说明白啦!我一听,好像也有点道理……”

“确实,在这种明争暗斗的局面下,任何细节都马虎不得。何朝阳心里怀疑并不奇怪,冯伯母的担忧也很正常。”潘浩也唏嘘不已的叹了口气,“可是李部长他看起来,好像并没有那么操心啊!刚才我还跟他道歉来着,可他却显得很大度。”

说着,潘浩将自己刚才和李尚清的对话大致复述了一遍。

李馨梦一脸的无可奈何:“是啊!我爸他虽然一心扑在工作上,可对争权夺利却一直不太上心。可是我妈毕竟是最了解他的人,知道他心怀抱负,想要为老百姓做更多的事,所以才一直鼓励他要再进一步。或许……他们俩之间现在也存在一些意见分歧吧!”

哎!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即便贵为省府高层领导,看来也不能免俗啊!

潘浩心里暗叹着,同时也直截了当的抒发了自己的纠结:“那现在可如何是好?冯伯母的担心很有道理,李部长交代我的工作,我觉得也很有必要……”

确实,潘浩打心眼里尊重李尚清,当然希望自己能成人之美,见证李尚清更进一步。可冯淑仪的忧虑是,他俩关系这么密切容易惹人非议——按照这个思路,他应该尽可能的和李尚清撇清关系;而李尚清则显然是想用工作成绩来给自己加分正名——按照俩人约定,潘浩则应该尽全力的去把工作搞好,报答贵人的知遇之恩……

李馨梦对他的纠结处境感同身受,却又碍于自己的特殊身份不敢轻易发表意见,只得紧皱着眉头陪他默默走着,时不时的发出一声叹息。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走出了几条街的距离。

潘浩理了理思路,笑道:“行啦,你这要再送下去,我都快到家啦!快回去吧,大晚上的,你一个女孩子独自在外,不安全。”

李馨梦撇了撇嘴:“这儿离省委大院不远,能有什么不安全的?要是连这儿都不安全了,天阳怕是就没有安全的地方啦!”随口发了句牢骚,她忽然站定,似乎是要和潘浩道别。

“其实我在想,你怎么可能按我妈说的那样,和我爸撇清关系呀!”她兀自摇着头,“只要咱们还是同事,还是……朋友,就永远不可能呀!她总没权力要求你辞职,要咱俩绝交吧?”

潘浩注意到,小妮子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声音似乎有些微微颤抖,显然是在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这时候他才恍然大悟:这丫头说了半天,原来怕的就是我俩“绝交”啊!因为这个,她竟然开始质疑她一直奉为“老大”的亲妈了!这么说,我在她心目中的分量……

正文卷 第256章:红灯巷

一夜之间接收了太多信息量,潘浩决定干脆慢慢走回家去。一边想着李尚清和何朝阳的竞争,一边则回味着自己和李馨梦之间的共同经历,可以说是满脑子的家国大事之余,仍免不了念叨着那股子儿女情长。

可是话说回来,即便大梦她已经对我芳心暗许,以我现在的能力地位,难道就真敢接招吗?呵呵,李部长他虽然器重我,但要是有一天我要当他女婿,未必就能入他法眼吧!

毕竟,到那时候,他没准早已不再仅仅是个省宣部长了!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回味着李馨梦刚才的扭捏模样,潘浩要说心里没有涟漪,绝对是在撒谎。单身依旧的他,虽然这几个月先后结识了众多女性,可却没有一个有实质性的进展。

成熟干练的田小薇——虽然俩人曾经互相吐露心声,可如今他们同在一个部门,并且身为正副职领导者,每天繁杂的工作早就把他们的那点本就不多的浪漫给冲淡了。虽然依旧关系不错,但时间一长,竟让人越发觉得在向“哥们儿”的方向发展!

曼妙妩媚的梁洛琪——俩人仍旧在同一个小区住着,时不时还串个门,潘浩爱吃她做的烘焙,她则喜欢听潘浩聊那些采访故事。同时,潘浩还通过她单位帮忙办过几件大事,二人可谓是亲密的合作伙伴了。不过到目前为止,梁洛琪依旧爱和他开那方面的玩笑,却一直没有向前再进一步,似乎是在等潘浩主动出招。不过潘浩却迟迟按兵不动,原因很简单,就是觉得缺点感觉……

至于部门里的顾丽莎和佟彤二人,潘浩早就习惯了俩姑娘崇拜的目光,也完全把她们当成了自己手下的左膀右臂,是部门的中坚力量。这样的关系,他可不想轻易有所改变。

所以排除来筛选去,李馨梦反倒是他眼下最为合适的择偶对象。俩人虽然也在一个部门,不过李馨梦的工作相对独立,俩人也不会成天在办公室大眼瞪小眼,可以说是既有频繁的联系,又不至于失去距离感。

再加上两人从年初结下的渊源,潘浩仔细回味,觉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只手,通过各种巧妙的安排,在给他和李馨梦创造感情升温的契机……

远的不提,就说这一次吧——他和文正材的那档子事,明明和感情问题八竿子打不着关系,偏偏却和省上人事变动扯上了关系,进而让冯淑仪起了干预之心。要是没这一顿旨在敲打他的晚饭,潘浩怎么会有机会和李尚清促膝长谈,领受到如此重大的任务呢?

要是没有这一顿饭,他又怎么能看到李馨梦那欲说还休的真情流露呢?

嗯,就像大梦说的,我怎么可能真听冯伯母的,要和李部长撇清关系啊?就算我想,我也办不到呀!让我辞掉工作?我可舍不得!让我和大梦绝交不来往?那也没门儿!

就这样打定了主意,潘浩认准了一条路:那就一门心思往前看,全力做好李部长交代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就不信了,我们俩明明没有任何不正当的利益关系,那些流言蜚语还能凭空捏造不成?

再说了,李部长自己难道就没有考量吗?他都不怕,我又何必瞎操心?我只不过是一个基层小记者,只要跟着大佬的指挥做事就行,只要把工作干好了,难道还能反倒惹上麻烦吗?我不信!

事实上,他不仅不信自己会惹上麻烦,甚至还隐隐心有期待:如果能通过这次机会好好表现,就不仅是给自己干出成绩这么简单喽!如果能给李部长的升迁出一份力,甚至是做出关键贡献,他以后会亏待我吗?

嘿嘿,我倒不奢求什么荣华富贵,只要能在和大梦的事情上,获得他老人家的支持,不比什么都强吗?

越想越觉得心潮澎湃,不知不觉间,潘浩已经走到了一条岔路口。

这里他不常来,但却异常熟悉。实际上,全天阳的成年男人,但凡有点社会经验,恐怕都会对这种地方有点概念。

一条狭长的巷子里,夜晚昏黄的路灯灯光下,一间间半拉着卷帘门的店铺并排开着门。卷帘门下大多还有一扇扇的玻璃推拉门,里头是半透明的粉红色窗帘。店面门脸大多都不大,里头点着清一色的红色黯哑灯光。

在这略显暧昧的灯光中,一个个衣着暴露的女郎,或是坐在店面门口,若无其事的搔首弄姿,或是倚靠在店内的沙发上,一边摆弄手机,一边时不时的瞥一眼来往的路人。

当然,这些店铺一般都有着类似的招牌,要么是美容美发,要么是按摩保健。

虽然顶着貌似正规的招牌,但傻子都知道,这里其实就是货真价实的红灯区!

尽管从来没有得到过承认,更没有任何法律保护,但这样的街道在天阳,却是奇迹般的存在了很多年。曾经最有名的一条街,更是在网上被人冠名“贰佰一条街”,寓意是只需要花费两百块,便能享受到所谓的全套服务!

在这样的传言推波助澜下,这样的街道曾经在天阳四处开花,并且借助口耳相传和网络传播,吸引着天阳本地,甚至一些慕名而来的外地客人光顾。

久而久之,天阳便在坊间被人冠上了“温柔乡”的名号。乍一听似乎还挺有格调,可了解实情的人都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好词儿!

更夸张的是,当这种产业逐渐形成规模化的时候,在络绎不绝的从业者与接踵而至的消费者联手“合作”下,政府想要剜去这坨毒瘤,竟然成了一件令人头疼的大麻烦。

潘浩就听说,某一届省上大领导刚刚上任,便试图花大力气整顿这类非法营生,并且就以天阳为试点,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扫黄风暴。

可事与愿违的是,在风暴之下,这些集中经营的店铺便化整为零,明目张胆的红灯区化身为散落在居民楼的暗娼房,而等风暴过后,它们则又堂而皇之的聚拢起来,继续向南来北往的“客人”大声招徕。

几个来回之后,那位大领导也没了脾气,因为他发现即便撤换了几个警方负责人,却依然无法扑灭这顽固的“黄色邪火”,最终也只能命人匆匆整理了一份战果报告,挑选了一些所谓的扫黄成效案例整理成册,算是给社会一个交代了……

有了这样的前车之鉴,随后的省领导们则更偏爱采取多管齐下的方式。首先当然是持续保持高压打击态势,遏制这个产业的过分蔓延;同时对网络和民间传言采取管控,极力淡化外界对天阳,乃至整个西川省的负面印象,尤其是“温柔乡”之类的诨号。

在这样的政策之下,这些年天阳的这种红灯街区少了许多,但却离绝迹还有十万八千里。

这不,即便仅仅距离省委领导居所不到一小时的路程,潘浩便迎头碰上了这么一条弥漫着挑逗和暧昧的小巷。

见到这一幕,他自然会想起刚才李尚清的交代:呵呵,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李部长刚刚才跟我说了治安问题,偏偏就让我遇到了你们这些野鸡!

一边暗自好笑,一边又开始在脑中跑火车:不过说实话,和黑社会、贩毒吸毒、赌博这些事情比起来,这儿好像又没那么可恶……要说吸引外来投资啊,没准这还能算个大家心知肚明的加分项呢!

当然,这种心思他是打死也不敢当着李尚清的面说出来的。

毕竟他心里更清楚的是,这些野鸡店能够大摇大摆的这么开着,背后除了那些黑恶势力充当后盾之外,更免不了某些白道人物充当保护伞。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总有人会忍不住下水的,不是吗?

潘浩明白,从这个角度来说,省领导们力求扫清黄赌毒,创造更加优良的投资环境,绝不仅仅是想图个好名声,而是想在做这些事的同时,一并将系统内的藏污纳垢给彻底杜绝!

站在巷子口,潘浩一时间竟然有些走神,脑子里满是站在省府领导的角度,对那些家国大事的各种猜测与推演。

这副神情在巷子里的姑娘们看来,自然是另有一番解读。

很快,一个略显沙哑的婉转声音便从一间店铺飘来:“帅哥——你站那儿干看着有啥意思,进来坐坐啊!”

一句话引来一阵莺莺燕燕的咯咯直笑,瞬间将潘浩给弄了一个激灵。

抬眼望去,只见巷子口的一家店内,一名身着薄纱上衣,内衬低胸吊带短裙,双腿穿着一副黑色丝袜的美艳女子,正迈步从店里出来,一边悠然自得的点了一根女士烟,一边吞云吐雾的朝着他款款走来。

白色的厌恶在红色灯光映衬下,有一种莫名的迷离感,配合女子那一起一落的高跟鞋,让潘浩一时间有些恍惚,暗道:奶奶的,这里简直就是妖精洞府啊!大晚上路过这里的男人,有几个能保证自己就百分百有定力?

确实,思索间,那袒胸**的女子已经走到了他面前,迎面向他吹来了一股香风……

正文卷 第257章:吃霸王鸡

心旌荡漾之下,这一股香风犹如一剂勾魂烟,顿时让潘浩的眼神变得迷离起来,目光难以自控的在女子白花花的胸口与大腿间来回打量,口中难免也变得有些干燥。

夜晚本来就容易让人想入非非,更何况潘浩也已经好几个月不知肉味,陡然遭遇如此露骨的挑逗,自然有点受不了。

那女子见他有些发懵,嘻嘻笑道:“哥哥,看你面生啊,是第一次来玩儿吗?”

见他不搭腔,女子索性凑得更紧了,在他耳边轻轻哈了口气,一阵暖风钻到潘浩耳朵眼里,弄得他浑身发痒,止不住的微微颤抖起来。

女子见状自然更加得意,直接上手在他胸口轻轻拂过,口中赞叹:“啧啧,看不出来,哥哥你还挺有料啊!走吧,让妹妹带你玩玩儿,别在这儿傻站着啦!”

说着,女子的上半身更是直接贴在了潘浩的手臂上,那紧密的饱胀按压感,更是让他口干舌燥。

感受着陡然加速的心跳,他脑中忽然闪出一个疑惑:奶奶的,以前看电视里的扫黄打非新闻,老是有记者暗访的片段,那些女人也都这样各种卖弄风骚。可到了关键时刻,却永远都是画面一转,说“记者借故离开了现场”——这帮人都是柳下惠吗?就这么能忍得住?

所幸紧要关头,他脑中想起的是这种略显荒诞的问题,否则狐媚般的女子就在身旁,他说不定也难免中招,就这么跟着她走了。

要知道,虽然刚刚领受了李尚清的任务,但现在他可是一没方案、二没准备,即便想做个最基本的暗访调查,怕是也是有心无力。如果就这么跟着那女人进去了,恐怕最后也只能落得个被人“压榨”的下场,绝对谈不上任何享受或者收获。

更何况,出于本能的职业警惕,他即便再想念“肉味”,也不会跑到这种地方来随意泻火……

“你干什么?我……我不玩儿,你放手!”潘浩装出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一把挣脱了女子的拉扯。

“哎哟,都到门口了,你还害臊干嘛?今天妹妹开张,给你打个八折好吧?”那女人不依不饶,一边让利就算了,居然还冲潘浩来了个即兴发挥的贴面舞,口中呢喃,“哥哥,难道你对人家的长相身材不满意吗?”

潘浩强忍住流哈喇子的冲动,没好气的回道:“我就是想抄个近道路过而已,你再拉拉扯扯,我可要喊人了!”说着,他一把将女子扒拉开,竟然大摇大摆的朝巷子深处走去。

他想得很简单,虽然今晚这暗访是没法做了,不过走马观花的领教一下她们的“行业现状”倒是未尝不可,没准还能从中获取一些灵感,为接下来的策划报道积累素材。

那女子被他伸手一推,差点一个趔趄没能站稳,等回过神来,便对着他的背影翻脸,破口骂道:“看你个穷酸屌丝的样儿,明明想要偷腥吧,偏偏还不肯承认,想来这儿过眼瘾啊,那也得问问我的姐妹们答不答应!”

这嗓门登时大了不少,声音瞬间传遍了整条巷子。

潘浩哭笑不得:好嘛,都说买卖不成仁义在,你这么一嚷嚷,我立马变成猥琐男了!

这种指责,他当然也没法解释,只能一边走着一边故作无事的往两边打量。这条巷子的店面密密麻麻足有二十来家,每一家都至少坐着两三名女子,若是再加上那些正在“上钟”的,光是这一处地方,干这行的女子至少就得有五六十人!

潘浩暗暗感叹:比起那些夜场,这种地方的监管打击明显难多了……

他想的是官面上的问题,可在场的一众女子,却早就把他当成了只看不买的无赖,纷纷对他报以冷眼,有些人甚至还对他竖中指,口中骂骂咧咧。

潘浩苦笑摇头:这年头,干这一行的都这么嚣张,背后要是没有人撑腰,那才真叫有鬼了!

继续往前走着,忽然听见旁边店内传来一阵叫骂,本以为是有人在跟风骂他,潘浩一开始没有在意,可紧接却又听见一阵男人的惨叫声,他心里咯噔一下:怎么?这帮野鸡还敢打人不成?

循声望去,只见左前方的一家店内人影晃动,几名衣着暴露的年轻女子惊慌失措的站在一旁,目睹着两名精壮男子对一名年轻小伙的拳脚相向。

昏暗灯光下,潘浩看不清小伙子的长相,只知道他体型瘦弱,绝不可能是那两名壮汉的对手。果然,一声声惨叫不绝于耳,潘浩走近两步便听得更加清晰,脑中更是纳闷:这声音,为什么还有点耳熟呢?

一边琢磨这问题,他一边也在留意观察。那两名壮汉一边打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连串的脏话粗口中,潘浩敏锐的捕捉到了一句话——“狗日的记者”!

啥?瞧这意思,难道是有同行来暗访,被人家给发现了?哎哟妈呀,这一顿暴打,到底是图个啥嘛!这都什么年代了,要没有上头松口,这暗访就算是做成了,也得你发得出来呀!为了这种听天由命的稿子挨一顿打,亏不亏啊?

正好奇呢,那被打的小伙子开口了,大声嚷道:“我不是记者!求求你们别打了,我真不是记者!再说,视频都被你们删了……我再给你们点钱好不好?饶了我吧!”

被打得瘫坐在地直不起腰,小伙子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绝望,语带哭腔的恳求着。

而正是这一句话,让潘浩瞬间想起了他的身份,脱口叫道:“猴子,是你吗?”

在他印象中,这个外号“猴子”的家伙是他大学同班同学,大名侯浪涛。早在大学期间,这就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最爱做的事就是到处偷拍,美其名曰暗访曝光,虽然也成功揭露过学校食堂的一些丑事,但更多时候却更像是在无事生非,给自己惹出过一身麻烦,挨打挨骂是家常便饭,学校的处分也没少遭。

潘浩和他关系一般,毕业后也没咋联系,只听说他没有进到正规媒体工作,别的一概不知。没想到机缘巧合,竟然在这种地方遇到了他,见他被打得惨不忍睹,潘浩忍不住叫出声来,自然是有了出手搭救之意。

侯浪涛听闻有人叫他外号,连忙回头观望,顿时如蒙大赦,两眼放光道:“是我啊,潘浩,快救我!”

没等潘浩出手,他又扭头对那俩壮汉放话道:“你们完了!我哥们儿可是货真价实的记者,天阳都市报的,哼哼,有种接着打啊!”

乍一听他这么说,对方确实有点发懵,不过短暂的面面相觑后,人家压根也没当回事,直接又撸袖子想动手。

潘浩恨不得亲自上去给侯浪涛一脚,嘴上却示弱道:“两位大哥,有话好说!咱们都别动手好吗?”

“就凭你?有资格说这话?”一名壮汉轻笑一声,活动着自己的大花臂,满眼都是不屑,竟然直接略过侯浪涛,抡拳朝着潘浩招呼过来。

潘浩早就防着这一手,悄然闪身躲过他的偷袭,同时抬脚在他脚下用力一勾,便听咔嚓一声,花臂男直接一个趔趄扑倒在墙角那一排塑胶板凳之上,瞬间将凳子压得粉碎,碎片扎得他龇牙咧嘴直叫唤。

“啧啧,这位大哥咋这么不小心呢?没事儿吧?”潘浩一脸无辜的摊了摊手。

他确实有资本扮无辜,因为刚才闪身和暗中使绊子的动作极快,不懂行的人很难看得出来,只会以为花臂男是自己不慎跌倒的。

当然,花臂男自己心里是很清楚的——来者不善,今晚是遇到扮猪吃老虎的硬茬了!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龇牙吸凉气儿一边叨叨:“这小子是你朋友吧?他狗胆包天,跑来这里偷拍,还放话说要曝光,你说该不该打?”

这问题当然没法回答——从法理上说,曝光这种非法营生无可厚非,可你侯浪涛至少得有个官方的资格啊!而从社会规则上来讲,你大摇大摆的偷拍还被人发现,不打你打谁啊?

潘浩当然不会傻到去理论,而是笑道:“确实该打!依我看这小子就是色胆包天,借口曝光来吃霸王鸡呢!”

这番大胆猜测,不仅引得侯浪涛大吃一惊,也让俩壮汉和一众女子瞠目结舌。

潘浩自顾自的续道:“你们别担心,这小子满口胡话惯了,他根本不是什么记者,曝光你们是绝不可能的!另外,他刚刚是不是没给钱,多少钱来着,我帮他付了吧!”

“潘浩,你干嘛啊?”侯浪涛大惑不解,扯了扯他的衣服想要个解释。

潘浩二话没说便给了他脑袋一下:“你就闭嘴吧!精虫上脑到你这程度,我他妈也够佩服你的!”

二人这番互动的同时,对面自然也有判断,最终的结果是,花臂男沉声报了一个价:“他点的是我们店的头牌,六百块!”

“你们抢钱啊?刚才不是说的四百吗?”

潘浩再次制止了侯浪涛的惊叫唤,一边掏钱一边笑道:“好说好说,这钱咱们认了!”丢下钞票,他一把拖着侯浪涛快步离去。

身后,花臂男的同伴心有不甘的问道:“哥,就这么放他俩走了?那小子不说他哥们儿是记者么,你就不怕他们真跑去曝光咱们?”

花臂男冷冷一哼:“那小子手机已经被咱们清空了,他拿什么去曝光?再说了,我看后来的这小子完全就是一混子,咋可能是记者,这事儿就这么着吧!”

正文卷 第258章:灵光一现

两条街外,烧烤摊旁的小桌边,潘浩和侯浪涛对面而坐,桌上是热腾腾的烤串和冰镇啤酒——俩人从红灯巷出来,侯浪涛拒绝了潘浩去医院的提议,反倒硬拉着他要来宵夜。

顶着一张大花脸,侯浪涛笑嘻嘻的倒上两杯啤酒,毕恭毕敬的递了一杯到潘浩跟前,笑道:“浩子,来,这杯酒感谢你刚才的出手相救!我干了,你随意!”

眼看对方仰头一饮而尽,潘浩也不含糊,面无表情的干了杯。

“不过啊,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你刚刚怎么就那么怂呢?这帮野鸡嚣张到那种程度,你这个大记者也不管一管,真是的!还说我……吃霸王鸡?你让兄弟我的面子往哪儿放啊?”一边续杯斟酒,侯浪涛一边嘟囔着抱怨起来。

潘浩呵呵一笑,心道:我要是不假装认怂,难道还能为了你小子跟人家干一架么?到时候我又进局子不要紧,要是事情闹大了,坏了李部长交代的工作,你小子负得起责吗?

当然,这些内情都没法解释给侯浪涛听,他只好摊手道:“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还真没把握一挑二!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是个记者,又不是警察,你说我能咋管?”

侯浪涛心有不甘的撇撇嘴:“你连崇茂化工都敢管,连达瓦西那种大公司都敢去暗访的人,还怕这种野鸡店?”说着,他忽然露出一抹会意的坏笑:“嘿嘿,我知道了!你小子多半也是饥渴难耐,本来想去吃鸡的对不对?本来想掩人耳目,没成想却遇上了我,所以才不想把事情闹大,对不对?”

潘浩哭笑不得,端起一盘刚上桌的烤脑花凑到了他面前:“行了,快吃点猪脑补一补吧!”

侯浪涛只当自己猜对了,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后知后觉的笑骂道:“你小子敢骂我?靠,看我今晚不把你喝趴下!”

两人一番插科打诨过后,潘浩正色道:“好了,说正经的,你现在在哪儿高就呢?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暗访去啦?”

侯浪涛一脸感慨的喝了一杯啤酒,苦笑道:“还高就呢,你这是埋汰哥们儿呢?我啊,压根儿就没有上班,自己做了个公众号,勉强糊口吧!”

经过他的一番介绍,潘浩才知道自打毕业后,侯浪涛求职四处碰壁,既没有考上公务员,也没法进到报社、电视台,最后只能去了一家所谓的传媒公司上班,但没干几个月又觉得没劲,自己辞职了。

辞职后的他并没有闲着,趁着自媒体高速发展的东风,自己开设了一个名叫“猴眼看天阳”的公众号。公众号每天更新的内容基本由他原创,大多是街头美食体验、网红商店打卡等主题,由此来向商家收取一点广告费。

要想收广告费,自然就得保障这些软文的阅读量。为了吸引眼球,给公众号拉来粉丝,侯浪涛发挥自己大学时代的专长,时不时的会以暗访的方式,揭露一些富有争议、充满话题性的所谓“黑幕”。

比如就在两个月前,他就偷拍到了一家超市员工私自更换保质期标签,用过期生鲜食品以次充好的视频。这一期图文的推送,很快引来朋友圈众多转发传播,直接给他的公众号增加了好几万的粉丝!

“兄弟你应该清楚,我们做公号的,粉丝量就是命啊!只要粉丝多、阅读量高,甚至不用我去推销,广告商就能主动找上门!”说着,侯浪涛的双眼散发精光,“所以我这俩月一直在琢磨,还能有啥事情能这么吸睛呢?”

潘浩一边听一边点头:“然后你就想到了暗访野鸡店?”

“嘿嘿,可不是么?谁都知道天阳的鸡店多,但除了那些老司机外,有几个人亲身去店里体验过呢?”侯浪涛说着自己的美好初衷,“于是我就想啊,如果我能用镜头带大家去体验一把,揭露这门肮脏生意的内幕,肯定会被传疯的不是吗?”

“传疯?你就不怕被当成传播涉黄视频么?”潘浩哭笑不得的反问,心道:这小子倒挺会把握网友心思,可惜啊,多半是进了店里自己又没把持住,慌神过后被人家抓了现行……

“嗨!关键的部分我又不会放出来,兄弟你多虑啦!”侯浪涛洋洋自得,“我加一句‘记者借故离开了现场’不就行了吗?其它的内容,就让粉丝们脑补吧!”

噗——潘浩差点一口酒喷出来,他刚刚还想过这句话的妙用呢,没想到这小子脑子也挺活泛。笑道:“所以说到底,你还真吃了一回鸡喽?感觉怎么样啊?”

侯浪涛摆摆手:“不真吃怎么把戏演好啊?我这都是为了工作!至于感受嘛,别提了,我光顾着给手机找好机位了,都没顾得上那些……”

潘浩意味深长的笑着看他:“哼哼,为了工作,你小子倒挺会说好听的——你真不是为了偷拍视频,好回家反复欣赏么?”

“得了吧兄弟,你就别再笑话我啦!”说话间,侯浪涛竟然有些脸红,叹道,“不管是为了啥吧,反正我是别人给发现了,不仅挨了一顿打,视频还给人删了,还害得你白白损失了几百块钱!哎,我这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原来,一心只顾着找好角度的侯浪涛,在和野鸡大战的时候明显心不在焉,终于被对方觉察出了异样,进而发现了他偷拍的举动。

本以为是遇上变态了,野鸡小姐立马叫来帮手,想要教训他一顿。可他情急之下却口不择言,竟然谎称自己是记者,想要将对方镇住。谁承想,两个壮汉压根儿不吃他这一套,直接抢了他手机,把视频删得一干二净,接着便是一顿胖揍。

潘浩听得更是无语:“猴子啊,你让我怎么说你?你要是不说那句话,人家顶多就逼你把视频删了,就算打也不会下狠手。可你倒好,冒充记者扬言曝光,不等于是威胁断人财路么,他们不打你才怪哩!”

这话听得侯浪涛连连摇头:“兄弟,你这么说我可不怎么爱听啊!你一个大报社的正经记者,面对他们这种非法勾当,不和我同仇敌忾就算了,怎么还胳膊肘往外拐,帮他们说话呢?”

“嗯,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挺有新闻理想。”潘浩随口赞了一句,心里若有所思。

侯浪涛拍拍胸脯:“那能有假么?好歹我也和你一样,是西川大学文新学院出来的!虽然我干的是自媒体吧,可现在不就是自媒体时代么,只要我持之以恒,以后影响力不见得就比你浩子差!”

“好,兄弟有志气,咱们再走一个!”潘浩见他越说越来劲,神色也变得正经严肃起来,显然不是在随口吹牛,便端起酒杯和他再度对饮,随即凑上去低声道,“既然咱们都想搞一搞天阳的鸡店产业,要不咱们想办法合作一把?”

侯浪涛眼前一亮:“这么说,你小子今晚不是去寻欢作乐的?”

“靠!你能为了工作‘牺牲自我’,我就不行吗?”

两人齐声大笑,颇有一点惺惺相惜。

接着,潘浩开始道出自己刚刚想到的一个计划:“呐,计划的第一步,我想请你这位自媒体大佬帮我造造势,制造点舆论……”

听潘浩说得唾沫横飞,忽然,侯浪涛皱眉打断了他:“等等!兄弟,你这这有点不地道啊,这不等于是让我造谣搞假新闻吗?”

潘浩显然早料到了他的反应,解释道:“这就叫非常之事行非常之法。你也不想想,为什么天阳的野鸡产业存在了这么多年,媒体上一直都很少报道?”

侯浪涛面带不屑的一笑:“还能为什么?上面的某些官老爷,为了照顾城市的形象,非得装聋作哑不让报呗!”

潘浩对此不予置评,进而补充道:“除此之外,难道就没有保护伞的因素吗?你看刚刚打你的俩人嚣张成啥样了?你越说你是记者,他们打得越来劲,这意味着什么,你不明白么?”

侯浪涛恍然一拍大腿:“对啊!这就证明人家压根儿就不怕记者,整个一有恃无恐啊!”

“所以说嘛,咱们要想把这事儿干好,不仅得让上头面子上过得去,还得让可能存在的保护伞不敢轻举妄动,你说说看,除了我说的办法外,你还有啥好点子?”

侯浪涛低头沉思了片刻,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端起酒杯一脸决绝的发话:“好吧,我听你的!但我有言在先啊,如果我因为这事儿惹上官司了,你可得想办法捞我!”

潘浩哈哈大笑:“放心吧兄弟,你只要按照我的办法一步步操作,是绝不可能惹上官司的。”

“哎!你说说,这老天到底能不能一碗水端平?”又是仰头一杯酒,侯浪涛摇头叹息,“他让你小子走狗屎运进了大报社就算了,还给了你这么灵光的脑子!娘的,你这些歪门邪道要是用来做公众号,哪还用得着像我这样费劲吸粉啊,估计早就发财喽!”

正文卷 第259章:造势

几天之后。

天阳市公安局网警大队办公室里,队长朱光荣眉头紧锁,将一份舆情报告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又一遍,最终还是不敢妄下定论,决定动身前去请示局长陈金标。

见到陈金标,朱光荣开门见山:“陈局,这两天我们注意到一个叫‘猴眼看天阳’的公众号,发布了一系列比较敏感的文章,您看……”

他将一只文件夹递了过去,同时向他的微信转发了好几篇文章。陈金标接过来仔细翻看,只见一连几天,这个公众号都在关注一个话题——艾滋病!

第一篇文章,标题是“警惕!艾滋病离你并不遥远,不要等染病了才后悔莫及!”陈金标匆匆扫了一眼,发现里头的内容就是一些常规的科普知识介绍,倒还算正常。

继续往下看,第二天的一篇推文,玩得就略显出格了,作者索性走上街头,制作了一个街访小视频,内容是询问市民知不知道艾滋病,是否了解艾滋病的传播方式,甚至直接问大家身边有没有艾滋病患者。

最让人觉得不安的是,有些市民竟然真的回答,说听闻过身边有朋友的朋友染了病。作者继续追问对方是如何感染的,对方则很委婉的说:“还能是咋感染的?晚上到处去瞎搞呗!”

这篇文章在这里戛然而止,陈金标看完略显不安——如此随机的采访,就问出有市民因为“瞎搞”感染艾滋病,难免会让外界认为天阳的感染率很高,进而影响外界对整座城市的印象!

虽然这年头到处都在宣传,说不能歧视艾滋病患者,可现实情况是,绝大部分人依然是谈艾色变啊!

嗯……现在全省上下都在想办法招商引资,如果这种负面印象扩散开来,朝阳书记怕是该怪我监管不力喽!

陈金标渐渐锁起了眉头,转念一想又觉得十分无奈:可是这文章立意也没错,人家的出发点不还是宣传防治艾滋病么?

一句话,即便他也觉得此文不妥,但却找不到追究和干预的由头,这令他有些犯难。

朱光荣显然看出了领导的困惑,忙道:“陈局,您接着往下看,下面一篇更夸张!”

陈金标点点头,开始翻阅第三天的推送。这篇图文的标题果然劲暴——寻花问柳一时爽,身染艾滋心慌慌!这个人,也许就在你身边……

文章顺着头天街坊的线索,自称是找到了一位艾滋病感染者,文中化名为“小天”。

这个小天倒也洒脱,竟然接受了公众号作者的专访,讲述了自己感染艾滋的前后经历。今年三十出头的他,原本是一家企业的中层,事业小有成就,前途本该一片光明。然而,因为个人的特殊癖好,他总爱去一些“按摩店”寻欢作乐,每个月花在上面的钱不在少数。

一说到这些“按摩店”,小天侃侃而谈,竟然将天阳各城区的“优质店铺”和服务特色都给归纳了一遍,文章也都如实记录了下来。

看到这里,陈金标不禁摇头苦笑:如果单看这一段,简直就是天阳市的找鸡指南啊!上头一直对这灰色产业深恶痛绝,一直找不到根治的办法,还觉得这会影响城市形象和招商引资呢,这家伙可倒好,竟然还说得这么引人入胜!

接下来,文章的描述更加令人浮想联翩。借助小天的讲述,文章完整记录了一段完整的找鸡过程,从挑选店铺到挑选技师,从店铺环境到服务细节,说得那叫一个猎奇刺激,如果再加上一些语言和拟声词描写,估计都能直接当涉黄文章处理了!

可陈金标也发现,这个公众号的作者尺度掌握得很好,从头到尾都没有突破“新闻采访”的禁忌,即便描写的是一个非法的行为,却通篇找不到半点违规的描写。

小天讲完自己的过往“战例”后,文章忽然话锋一转,重新将关注焦点落在了艾滋病上。

据小天说,在肆无忌惮的寻花问柳几年后,他忽然发现自己身体不适,最终到医院查出了感染艾滋!鉴于自己没有任何其它不良嗜好,小天断言自己一定是在“按摩店”不幸中招。

作者由此得出结论,那些散落分布在城市各个小巷里的“按摩店”,看似充满诱惑,其实却隐藏着让人难以抵御的风险,并最终苦口婆心的规劝市民不要去“浪”,以免追悔莫及。

文章最后,作者还尤为犀利的补了一刀。

他向小天发问,问他发现自己染病后,有没有再去光顾过这些“按摩店”?

小天的回答让人毛骨悚然:“有啊!为什么不呢?反正都活不了多久了,为什么不抓紧爽啊?嘿嘿,现在好了,老子每次都不戴套,不仅自己爽,还要好好报复一下那帮臭娘们儿,都怪她们害老子染病……”

文章在这样的问答中戛然而止,作者则在评论区置顶了一条自己的感触:“朋友们,原本这些按摩店就够脏了,现在还有这种报复社会的人存在,满地给你们放雷,你们就不怕吗?为了保护隐私,我不便公布小天的身份,但我想提醒大家,这颗定时炸弹可能就在你身边……”

一口气看完文章,陈金标的心情难以平复,拍桌叹道:“这个作者也太贼了!占据了道德制高点,满篇的蛊惑人心,这不等于是在扩散恐慌情绪吗?”

他注意到,这篇图文的点击量已经突破了十万大关,达到了系统前台显示的上限。可想而知,如此有噱头的文章,转载阅读量显然不会止步于这个量级。

朱光荣见领导如此愤怒,试探着请示道:“那么……我找人去把他请来喝茶谈谈心?”

陈金标却连忙摆手:“不行!这作者高就高在尺度拿捏得当,通篇没有半点把柄可以抓,你要是贸然请他喝茶,回头他再咬我们一口咋办?可别到头来事情没办好,反倒给咱们自己惹一身麻烦!”

上次被何朝阳大骂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陈金标心有戚戚,不敢有任何大意。

朱光荣犯难了,喃喃道:“那可咋办啊?想办法联系公众号企业,设法把稿子删了?陈局,我是担心啊,如果坐视不管,万一这些东西被上面领导们看见了,又该批评咱们不作为啦!”

这也是陈金标担心的地方。他脑中飞速权衡着,很快便得出了一个自认为妥当的方案:“这样吧,你还是把这作者给请来,但是态度一定要好,就说警方想找到这个恶意传播病毒的小天,希望他提供线索!至于稿子的事,我和宣传部刘部长那边商量商量吧……”

确实,如果非要在这些推文里找茬,唯一能找的也就是这个报复社会的小天了!虽然这厮目前看来,仅仅是口头声称会去那些按摩店散播病毒,并没有危及其他人,也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证明他真的这么做了,不过对警方来说,还是可以用“排查社会不稳定因素”为由,对此好好调查一番。

以此为借口找公众号作者谈话,既能显示警方的有所作为,又能给对方敲敲边鼓,可谓是一举两得。

至于舆论情况如何处理,陈金标自忖并不专业,当然得向市宣部长刘凤姣请教。

安排好了工作,他动身前往市委大楼,第一时间找到了刘凤姣,向她道明了情况,同时感叹:“凤姣啊,咱们私底下说吧,上次的事咱俩可是把朝阳书记给坑惨了,这次如果能趁机好好表现,或许是个翻身的机会,你说呢?”

刘凤姣不敢怠慢,兀自思索良久后才轻声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不过这种事还能怎么处置?通过市宣发动媒体,针对这些网络舆情做一些正面回应吗?”说着,她忽然失声笑了起来:“这么做,怎么有点给那些按摩店危机公关的感觉呢?”

陈金标听着也是一脸苦笑:“你说得对,不过如果坐视不管,万一书记怪罪起来,咱俩怕是都难辞其咎啊!舆论处置方面我毕竟不专业,真的得拜托你想想办法啊!”

刘凤姣看着这被提到跟前的皮球,幽幽的叹了口气,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喜道:“对了,咱们不是守着一个专业的网络急先锋吗?省宣李部长都说过他处置网络舆情有一套的,要不咱们请他帮帮忙?”

陈金标撇撇嘴:“你说的是天阳都市报的潘浩?”之所以如此反应,自然是因为想起了上次的事,受了大领导批评,他难免将责任推到潘浩身上,认为是潘浩给他带来了厄运。

刘凤姣点点头:“除了他还能有谁?不仅是因为他善于处置网络舆情,而且他还是咱们市宣的合作伙伴啊!你忘了上次领导在会上咋说的么?网上天阳的宣传,今后会是一场持久战!而在这场持久战里,咱们的小潘同志可是当仁不让的排头兵啊!”

一边说着,刘凤姣一边直接掏出了手机,拨通了潘浩的电话……

正文卷 第260章:建言献计

陈金标和刘凤姣遇到的麻烦,自然都是由潘浩一手策划导演。

那晚碰见同学侯浪涛,灵光一现的他当场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引得后者连连咂舌。

这个计划很简单,要想帮主政者分忧解难,打压天阳乃至整个西川的“黄色产业”,就得利用好舆论武器,给这个灰色行业狠狠的抹一把黑!

说起来,这也是潘浩作为媒体人的本能——平常做新闻为民请命、为真相发声,那是为了正面宣传;现在要设法抹黑这些野鸡店,只需要将思路倒过来,把正面宣传变成负面造势即可。

按照他一开始的设想,首先通过侯浪涛的公众号造势,让公众将艾滋病与整个行业联系起来,势必就会引起一片恐慌。

这么做的好处很多,首先当然是会对所有“黄色产业”从业者造成冲击,让那些潜在的顾客心存顾虑;其次,面对恐慌情绪,警方势必也会在压力下选择出手干预。

在潘浩的预计中,警方要想平息此事,最佳的选择一定是趁机掀起一场整顿清理,而不只是去追查侯浪涛的公众号。

只要警方开始清理这些野鸡店,潘浩身为官方媒体,只要宣传主管部门点了头,自然就可以大摇大摆的出面报道了。到那时候,主政者顾虑的城市形象问题将不复存在——因为他们及时出手干预,势必会获得百姓的一片好评;同时,暗中充当行业保护伞的黑白两道,也必将在警方的强力打压下选择妥协……

这便是潘浩借助媒体力量,试图瓦解天阳“黄色产业”的最初构想。

当时听到这个设想,侯浪涛惊讶不已,对自己即将扮演的角色略显恐慌。在他看来,用自己的公众号散播有关艾滋病的恐慌情绪,甚至是捏造假消息,很可能招来有关部门的处罚。

不过实际情况却是,他一步步严格按照潘浩的遥控,甚至连每一篇稿件都交给潘浩亲自审核。稿件发布后,靠着循序渐进的造势,以及拿捏有度的尺度,不仅没有惹来任何麻烦,反倒还有意外收获!

这个意外收获,当然就是在街访中偶然听闻一位感染艾滋病的**客了。在潘浩的指示下,侯浪涛靠着一身过硬的死缠烂打功夫,还真就找到了这位化名小天的**客。一番游说后,鉴于侯浪涛只是自媒体,并非代表官方,小天也就放松了警惕,直接将自己的故事和盘托出了。

这下侯浪涛就算是捡了大便宜——稿件发布过后,不仅达到了潘浩想要的效果,而且还帮他的公众号创下了一个个全新记录。不管是阅读数还是吸粉量,都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这让侯浪涛对潘浩佩服得五体投地,直言从今往后,一定要为他马首是瞻。

潘浩在感到欣慰的同时也并没有骄傲,毕竟,借侯浪涛的造势只是他计划的第一步。

很快,刘凤姣的求助电话打来,他的计划顺理成章的进入了全新阶段。

电话里听刘凤姣大致说完情况,潘浩装出一副吃惊语气,咂舌道:“凤姣姐,这件事感觉有点棘手啊!”

“谁说不是呢?要是不棘手,我干嘛来找你潘大主任啊!”刘凤姣直给他戴高帽,进而叹道,“你是不知道,陈局长都急成什么样儿了!”

潘浩忍住笑意,顺嘴问道:“陈局长那边有什么初步想法吗?”

刘凤姣也不藏着掖着:“他说他准备请公众号的作者来一趟,了解一下那个小天的情况,顺便敲打敲打……”

不动声色的获取了警方的底牌,潘浩暗记在心,心道:呵呵,陈金标这么做倒也不奇怪,待会儿给猴子通风报信一下,还得交代他两句,让他有个心理准备才行!

接着又在电话里对刘凤姣建议道:“凤姣姐,如果按照官面上的处理惯例,陈局长这么做当然无可厚非,我们作为媒体,也愿意随时切入跟进报道,宣传一下政府对这些自媒体的态度与立场……”

刘凤姣很快打断了他:“小潘!咱们不算是外人吧?这种时候,你跟我说什么官面文章啊?”

潘浩暗自好笑:看来他俩是真着急了啊!呵呵,对不住了凤姣姐,我没提前和你打招呼,还私自行事给你们带来这么大的压力……

表面上却苦笑道:“好姐姐,你也得理解一下我的处境啊!这件事涉及灰色产业,一直是天阳市政府的敏感话题,各家媒体都保持默契,对这块的话题能不碰就不碰,我也没法擅自做主不是么?”

刘凤姣急得团团转,她当然知道潘浩所说的情况。这些年来,在市宣的领导下,各家媒体对这方面的话题确实报道得少,顶多也就在警方例行的“扫黄行动”时,在社会版角落发一些豆腐块。

正因如此,即便有些心怀理想的记者想要尝试,对这个行业进行揭露与批判,可选题往往还没来得及执行,便会在各家媒体的选题会上被否决掉。毕竟,没有哪家媒体的领导会甘冒被上级主管部门批评的风险,去做一些前路未卜的稿件。

想到这里,刘凤姣明白了:潘浩这小子,跟我说这么半天,这哪里是在跟我见外啊,他这是想在我这儿讨一块免死金牌呐!

在刘凤姣看来,只有自己把态度再放得明确一点,才有可能真正打动潘浩。毕竟这小子一直是个有新闻理想的人,她不信这件事都激不起他的兴趣。唯一令他踟蹰不前的原因,只能是风险问题。

“那如果我来帮你做主,这件事你会怎么办?”心里一横,刘凤姣做出了决定。

正如陈金标所言,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当,他们俩很有可能再一次惹得何朝阳不快,进而为仕途蒙上一层阴影,甚至还有可能挨处分!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还不果敢决绝一点,等事态变得更加难以收场可就晚了!

循循善诱的引得对方表了态,潘浩进一步套话道:“凤姣姐太仗义了!可是,你打算怎么个做主法呢?嗯……跟你明说了吧,我刚刚听你说完,心里已经有个大致的构思了,只是这思路比较大胆,就怕凤姣姐你也做不了主啊!”

刘凤姣哭笑不得:“你个臭小子,难不成还要我把朝阳书记请来给你做主不成?你有想法就快说,这吞吞吐吐的是想急死姐姐啊?”

潘浩并不着急,笑道:“嘿嘿,倒不用惊动朝阳书记,姐姐只需要帮我向陈金标局长讨句话就行。”

刘凤姣倒也干脆,直接按下了电话的免提键:“行!你想要陈局长说什么话,你自己跟他说吧,他听着呢!”

一切似乎全在潘浩的计划之中,他嘿嘿一笑:“陈局长,上次因为我的事,对您多有连累,我还想着改天登门赔罪呢,没想到咱们却以这种方式对上话了!”

陈金标心里清楚,那件事其实压根儿怪不得潘浩,说到底还是自己为了给刘凤姣留个好印象,擅自玩了一把假传圣旨。便道:“潘主任太客气了,过去的事就不提啦!咱们还是先谈谈眼下的麻烦吧!”

潘浩应了一声:“眼下这麻烦,我倒是有了些不成熟的想法,我这就给二位领导汇报汇报,如果我说得不对,还望两位多多包涵。呵呵,可如果陈局长也觉得我的方案可行的话,就请您视情况采纳即可,不要让外人、尤其是领导们知道这是我的点子。嗯,这就是我想向陈局长讨的话啦!”

陈金标眉头一皱,不解道:“怪了!潘主任的建议要是真有可行性,能够解决现在这麻烦的话,好歹也算是奇功一件啊,为什么还怕人知道呢?”

心里自然会疑惑:该不会是里头有什么坑吧?可他就这么直接说出来,不怕我多心么?嗯,这小子古灵精怪的,真是有点摸不透!

潘浩哈哈大笑:“我那么追求名声的人,怎么会眼睁睁的错过立功的机会呢?不过这次不一样,我是真怕单位领导怪罪我,扣我一定给政府添乱的帽子……哎,说出来也不怕二位领导笑话,咱们单位的人际关心和斗争情况,真是一点也不比机关里简单啊!”

这么一说,陈金标和刘凤姣相视一笑,瞬间就明白了潘浩的苦衷。

是啊,不用说也知道,事业单位比很多机关部门涉及的利益更大,人际关系也更加复杂,斗争情况怎么可能不复杂?潘浩他顾忌领导的看法,不愿意高调介入这件事,也就不难理解了。

一番畅谈,潘浩总算是获得了两人的保票,也让自己的出谋划策变得更加自然合理。紧接着,他开始向二人介绍起了自己的看法和建议。

针对警方,他自然是建议陈金标索性抓住时机:“陈局长,据我所知,省上现在主抓招商引资,对城市的负面形象极其在意,涉黄问题便是其中之一,咱们以往有意无意的回避,现在却是避无可避,倒不如借助这次‘防治艾滋病’,趁机来他个彻底的清查整顿!只要整顿得当,不仅舆论问题迎刃而解,没准还能为领导分忧,办成一件大政绩呢!”

而针对刘凤姣,他的提议则是:“凤姣姐这边,只需要调度引导各家媒体,及时跟进警方的行动,让全社会知道咱们政府的整顿决心,了解到行动的进展与成绩,网上那些流言蜚语和胡乱猜测,自然也就散了呀!”

正文卷 第261章:内斗再起

听到潘浩的建议,刘凤姣和陈金标都沉默了。

俩人一边沉思,一边互相交换眼神,最终默默的点了点头。

“你小子的脑袋真够灵光的啊!这一招真要办好了,咱们几个人不仅不会担责任,反倒还能立一大功呢!”对着电话,刘凤姣由衷感叹。

嘿嘿,这一切都是老子提前策划的,能不灵光么?潘浩暗自得意,嘴上谦虚了一阵,问道:“嗯,既然两位领导满意,我就等你们好消息啦!如果上头同意这么搞,还请凤姣姐提前知会我一声,我也好做足准备,在即将到来的新闻大战里占个先机呀,呵呵……”

刘凤姣二话没说便打起了包票:“放心吧,这点好处姐姐还是可以保证的,我帮陈局长那边也同意你啦,到时候一准儿给你多放独家内幕!”

和市府这边的要员谈好了“合作”,潘浩马不停蹄的便给侯浪涛打电话,告知他警方即将找他问话的事。

侯浪涛一听便慌了神:“这……怎么办啊?他们表面上说是要我交代小天的身份,可实际上应该还是想敲打敲打我吧?”

潘浩嗯了一声:“看来你小子还不笨嘛!”轻笑一声,又转而道,“不过你放心,现在市局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你身上了,你就一口咬死为了确保对方的隐私权,没有留下小天的联系方式和影像资料就行了!”

“这能糊弄过去吗?”侯浪涛将信将疑。

潘浩神秘一笑:“放心吧,我已经摸过他们局长的底了,人家也忌惮你这个自媒体大v呢!只要你不乱开黄腔,人家保证也会依法办事,不会为难你的。因为一旦稍有差池,你再出去写篇稿子曝光一下,他们要料理起来可就麻烦喽!”

听他这么说,侯浪涛长舒了一口气,心情无比复杂。

一方面,他羡慕潘浩身在正规媒体,能够轻松接触到他这种层面的人难以企及的高官,获取他难以想象的“内幕情况”;另一方面,他也庆幸自己听从了潘浩的建议,短时间内积攒了大量的粉丝,成为了连警方都不敢轻易忽视的“自媒体大v”!

处理完了侯浪涛的事,潘浩开始暗中为接下来的行动做准备。为了抢占先机,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暗中让唐君毅和陈秋实针对全天阳的违规“按摩房”和大小夜场进行了一轮摸排暗访。

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在警方正式行动之前,对自己对手的情况有个基本的了解。

说起来,眼下把整个黄色行业当成对手的说法其实并不夸张,毕竟眼下他不仅仅是要做新闻,而且还得用舆论为武器,替省宣的李部长排忧解难、做出成效。

唐君毅和陈秋实都是小伙子,同时更是经验丰富的记者,暗访起这些场所来自然如入无人之境,再加上陈秋实平常就用得十分熟练的各类设备,他俩几天下来便已经搜集到了足够多的素材资料。

这些资料里,基础的内容包括天阳“黄色产业”的大致分布,不同档次、不同场子的服务、价码情况,不同区域的势力划分情况,以及在这些肮脏交易中存在的巨大问题与隐患。

当然,这些隐患绝不仅仅局限于艾滋病的传播风险。

在潘浩的指挥下,唐君毅和陈秋实这些天累得够呛,然而俩人出于对潘浩的绝对信赖,愣是没有多问半句不该问的话,更没有走漏半点消息。

俩人的直觉都告诉他们,潘浩一向行事缜密,既然决定了这么做,一定就有他的道理和安排。

这天上午,恰逢新一月的第一次选题会。按照集团内的最新规定,下属的所有报社的全体中层干部都得坐到一起,共同来讨论各自的选题。

这个安排自然又是蒋如柏的决断。虽然有着此前达瓦西事件线索走漏的前车之鉴,他还是义无反顾的下达了这个命令,美其名曰要让大家坐在一起头脑风暴,碰撞出更多独特的选题,避免重复作业,浪费集团资源。

虽然有着冠冕堂皇的理由,但其实所有人都很清楚,蒋如柏这么做无非就是想强化自己的权力,以直接切入各家报社一线工作的方式,进一步完成对各业务单位的控制。

毕竟,只要掌握了一家报社的选题审议权乃至决策权,无论这家报社的中高层是不是他蒋如柏的人,实际上都会被他掠夺走一部分权力。

在潘浩看来,这或许是蒋如柏“曲线救国”的另一种招数。

毕竟,天阳都市报一直是他没能啃下的硬骨头,如今他迫使钟同德服软,随大流参与到了全集团的选题大会中,不就又有机会在里头大做文章了吗?

夏日的阳光从会议室的窗口直射进来,偌大的会议室里一片亮堂,可不少人的脸上却满是愁云。确实,第一次由董事长坐镇召开选题会,有些在平常习惯了糊弄过关的小报社领导们,自然会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不过,潘浩却觉得他们都想多了:呵呵,老蒋的注意力全都在钟总身上,哪里会在意你们的选题出不出彩啊?你们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不过话说回来,蒋如柏几个月的一把手当下来,能够让下面的人如此惧怕,倒也彰显出了他恩威并施的杀伐果断。

可是,潘浩却一点也怕不起来。毕竟,蒋如柏在明里暗里和他的多次交锋中,没有哪一次在他这里占到了便宜!

很快,姗姗来迟的董事长先生意气风发的坐上了会议室主位。在一片掌声中,他脱稿说了一大堆官面文章,内容又是解释了一通他力主集中开会的初衷。

紧接着他喝了一口浓茶,清了清嗓子,掏出了一份红头文件,开始解读起了最近到市里开会的重要收获。

虽然天阳都市报在全国都有不容小觑的影响力,但从行政属性上来说,天阳传媒集团仍然只是市一级的宣传机构,蒋如柏当然也只能到市里参加各种会议。

这一次,他刚刚参加的是天阳市几大班子联合召开的工作会,据说是由市委书记何朝阳亲自主持,传达了省上会议的精神,布置了下阶段全市的几项重点工作。

蒋如柏结合红头文件侃侃而谈:“同志们,咱们作为媒体,就得和各级政府保持同步,要为市府的重点工作做好宣传造势,对工作中遇到的问题要进行及时纾解,真正做到喉舌本份……”

接着,他特别强调道:“从各级文件上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下阶段政府的主要工作是招商引资、发展经济!相信各位也已经从各个渠道获知了这一动向,所以今天的选题会,我希望大家都不要让我失望,能出现几个有水平、有质量的好选题!”

领导定了调,众人自然也就心里有数了。

很快,几家早已被蒋如柏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报社领导先后发言,报上去的选题都显得中规中矩,无非是企业走访、政策解析等主题。

在潘浩看来,这样四平八稳的选题,恰好反映了这帮人不思进取、不求无功、但求无过的混世心态,暗道:这年头,媒体里就是你们这种人太多了,才搞得一片死气沉沉,没有半点活力!再这么混下去,咱们这些传统媒体迟早死在自媒体手里!

带着一股危机感,他百无聊赖的继续旁听着。蒋如柏的反应更是令他哭笑不得——面对这些毫无创意的选题,董事长先生居然频频点头称赞,一副对他们寄予厚望的样子。

这种姿态当然是做给所有人看的,用意也很明确——看见没有?只要顺从了蒋总,工作上就不会有那么大的压力,日子好过多啦!大家确保基本工作不出错,私底下该干嘛干嘛,各自相安无事,难道不好吗?

接下来,按照发言顺序,应该是天阳廉政杂志的主编廖远望发言。

天阳廉政杂志社,虽然发行量相对有限,但读者却集中在省市两级的党政机关,因此常年主持工作的主编廖远望便积累了大量的政界资源。基于这样的背景,他在集团内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习惯于我行我素的安排工作、确定选题。

正是由于这种我行我素,他对空降下来的蒋如柏也一向不当回事,不愿意接受蒋的“收编”;可偏偏蒋如柏也忌惮他的背景与能力,一直找不到降服他的办法。因此这次集团选题会,似乎是个不错的机会……

在潘浩看来,这个廖远望的处境,如今与钟同德倒十分类似。

众目睽睽之下,廖远望慢条斯理的翻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照本宣科的念道:“接下来一段时间,我社的工作主题只有一个——继续深挖燕池区部分干部的腐败窝案。这里头的门道很多,各级领导都很重视,嘱咐我们一定要把新闻挖透、做好,当好各级干部的警示教材!”

话音刚落,蒋如柏便清晰可闻的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我说老廖啊,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死脑筋?现在可是埋头鼓劲要招商引资的时候,你还死盯着燕池区的腐败案不放,这不是和市府唱反调吗?”

廖远望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啪的一声合上了本子,哼道:“不然呢?我们杂志名字都叫天阳廉政,你不让我报道腐败案,干脆给我下命令停刊不办了呗?呵呵,这样也好,我倒乐得轻松,不用上班操劳了!”

正文卷 第262章:抢白发言

短短的几句话,蒋如柏和廖远望之间便火星四溅,会议室里弥漫起了火药味。

潘浩对廖远望的立场十分理解。燕池区作为天阳市下辖的区县,最近被曝出存在部分基层干部贪污腐败、弄权渎职的案子,惹得省市两级领导都十分不满,不仅下令纪检部门彻查,也指示了媒体的及时介入。

在这样的背景下,人家专职报道廉政问题的媒体,难道还能抗令不遵,能对舆论最热点视而不见吗?

可蒋如柏的支持者们也有他们的想法:整个集团都直接受上级主管部门领导,在全省全力招商引资,想要在各方面对外树立好形象的氛围下,你一个小杂志为什么非要出这风头,非要和主旋律对着干呢?

万一因为报道这事儿坏了省市两级领导筹划的大事,谁能负得起责?你廖远望负得起责吗?到头来还不是得让蒋总去背锅!所以啊,蒋总他老人家发脾气不很正常么?倒是你廖远望算哪根葱,竟敢这么跟董事长说话?

一时间,会议室里对廖远望的议论不绝于耳,大部分人或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或是怀着对廖远望的讥笑不屑,期待着蒋如柏的下一步表态。

“呵呵……”面对廖远望放出的狠话,蒋如柏冷冷一笑,“怎么?老廖同志这是在威胁我,还是在讽刺我啊?你觉得我区区一个集团董事长,没权力关停集团旗下一家小杂志社,是不是?”

这话一出来,所有人似乎都听到了磨刀霍霍声。蒋如柏这是真的动了怒,是准备要杀鸡儆猴了么?

可问题是,廖远望的杂志办得好好的,他凭什么给人家停刊啊?就因为人家在选题上意见和他不一样?这么做未免也太霸道、太容易落人口实了吧?

众人屏息凝神,最终等来的,却是廖远望的寸步不让,以及蒋如柏的针锋相对。不过,具体的细节却有所不同。

“不管你怎么说,我的意见不会变,燕池区的这个案子,一定会是我们接下来最重要的选题!”廖远望这么说,既表达了自己的立场,同时也变相回应了蒋如柏的问题——你还真的没权力关停我的杂志,咋地吧?

炸毛吓唬对方的招数没有起效,这让蒋如柏颇有点难堪。故作镇定的冷笑一声,他一副怒其不争的摇着头,叹道:“老廖,你要再这么固执下去,我只有给你放个长假了!”说着,他的目光落在了廖远望身旁的一名女子身上:“罗仲珊同志,在你们主编休假期间,你能替他把杂志的工作抓好吗?”

这个罗仲珊,正是天阳廉政杂志社的副主编,也是个当了多年二把手的人物。

潘浩在一旁看戏,看到蒋如柏使出这一招时,自然便心里了然了:好嘛!老蒋还是这一套,攻不下一把手,就从二把手身上下手!呵呵,威胁人家停刊失败了,就改口说要给人放假,强行把二把手给扶上马。看来用不了多久,罗仲珊怕是就要因为“工作出色”获得提拔喽!至于廖远望休假回来还能不能主持杂志社工作,那就看他会不会妥协喽!

“蒋总,我……我这边没有问题,保证完成好领导交代的任务!”罗仲珊一个激灵,仿佛有点受宠若惊,可表态发言却是技巧十足。

完成好领导交代的任务,换句话说,不就是说她全都听蒋如柏的安排么?

她的表态着实让廖远望吃了一惊。显然,这位一心专注工作的老主编,没有料到自己的副手竟然已经被对手策反,并且还当众反了他的水!

“很好!”没等廖远望出言抗议,蒋如柏已经快刀斩乱麻的拍了板,“老廖,你的工作压力太大,看看你这状态,都已经没法好好讨论工作啦!回家调养休息一段时间吧,如果有必要去看心理医生的话,集团人事部门可以为你提供一些帮助。”

“姓蒋的,你可别欺人太甚!”廖远望哪里肯服气?猛然一拍桌便站了起来,狠狠的瞪了罗仲珊一眼,接着对蒋如柏大声怒斥,“你这么工于心计、贪恋权力,我看这集团迟早要被你给搞死!要我说,咱们燕池区的案子也别做了,选题焦点就干脆放你身上吧!”

言下之意,是指责蒋如柏有贪污腐败的嫌疑。

这样的指摘自然令蒋如柏勃然大怒,可他却没有针锋相对的站起来和对方理论,而是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摊手笑道:“诸位,你们看看老廖同志这状态,真的适合继续工作下去吗?”

在场众人大多已经被他收归帐下,自然一片否认附和之声。

蒋如柏由此轻笑道:“好了老廖!你还是自觉点先离开会议室吧,别让我把保安给叫来,惹得你面子上挂不住!”

廖远望面如死灰,他知道自己行事冲动、言语不忌,终于招来了蒋如柏的秋后算账。今天这场合,仿佛就是对手精心为他设计好的陷阱,可他偏偏就一脚踏了进去,彻底失去了周旋的余地。

眼下若是再闹下去,蒋如柏还真有可能叫来大楼保安。到时候局面可就太难看了——一个在集团默默耕耘了二十几年的老编辑,居然被保安给赶出了会议室,传出去他的一张脸往哪儿搁?

意识到自己胳膊拧不过大腿,也盘算着想要谋定而后动,廖远望恨恨不平的瞪了蒋如柏两眼,冷哼一声,扭头离开了会议室。

这一幕,令蒋如柏心头大悦,自己的一番筹谋,终于收到了预期的效果,令他在集团的权势扩张中再下一城!

很快,他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向罗仲珊发问:“来吧,说说你们下阶段的重点选题!”

罗仲珊自然不敢怠慢,唯唯诺诺的道出了自己的答案,内容当然符合了蒋如柏的心意,总算是顺应了“主旋律”,再次博得蒋如柏的一阵赞许。

“好了,接下来该天阳都市报了吧?”按照会议流程,蒋如柏的注意力落到了钟同德身上,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语气也有些古怪,“老钟同志,你这边可是咱们集团的主力军啊,到场参会的人也是最多的,如果都让你来转述,未免有点太辛苦,不如就让大家各自发言如何?”

这个提议表面上看似乎没什么不对,可潘浩却品出了他的另一层用意:呵呵,这分明就是想告诉钟总——你别看你手底下的人数最多,是整个集团影响力最大的报社,可你手下的人一多半都已经被我拿下啦!我让他们挨个儿发言,那就是直接向我汇报啊!

想到这一节,潘浩不由暗探:这个老蒋啊,真是无时无刻都没忘了埋汰人啊!钟总可别被他给气坏了,像廖远望一样中了激将法才是!

所幸,钟同德并没有什么异样反应,不知他是压根儿没多想,还是强令自己忍住了怒火。

很快,天阳都市报的各个部门主任开始轮流向蒋如柏汇报选题。

正如潘浩所料,从要闻部到社会部,从财经部到文体部,这些部门的负责人早就或明或暗的倒向了蒋如柏阵营。以社会部主任陆定远为代表,他们在发言时都完全无视了钟同德的意见,一味的在迎合蒋如柏定下的基调,报出来的选题也都和招商引资、发展经济直接相关。

蒋如柏对此颇为满意,不过似乎是为了炫耀自己的权势,他却还假惺惺的向钟同德征求意见:“老钟,这几个选题我觉得都很不错,你认为呢?”

这个问题钟同德就不容易回答了——如果息事宁人的附和称是,难免会让人觉得他对蒋认怂了;可如果提出什么不同意见,又有可能被蒋如柏找茬针对!万一也给他来个“休假”处理,事情可怎么收场啊?

这时候,一向急人所难的潘浩及时站了出来,抢先发声道:“几位老师的选题都太棒了,简直让我有点不好意思啊!”

一句抢白,及时转移走了蒋如柏的注意力,算是给钟同德解了围。

与此同时,钟同德则开始担心,再一次站出来帮他忙的潘浩,是否会面临蒋如柏的新一轮刁难。

潘浩的表态倒不会让人误以为他成了蒋系人马,毕竟所有人都知道,他可是曾经在大会上和蒋如柏针锋相对过的,说他俩势如水火都不为过!

确实,早就把潘浩当成眼中钉的蒋如柏一听他开腔,立马转头冲他诡谲一笑:“噢?潘主任何出此言啊?”

潘浩一脸无奈的摊了摊手:“怪只怪我平常业务能力不够,眼界格局不行,竟然没有跟上省市两级领导的决策形势!我……我准备的选题只怕是要让大家笑话啊!”

“是吗?”蒋如柏知道他一向好强,眼下如此反常的示弱露怯,必然另有文章,因此也不敢轻易表现出疑惑之外的其它情绪,免得中了对手的圈套,“那就请潘主任说说看,你准备了什么选题啊?”

潘浩挠头憨笑:“我如果说我准备了一个扫黄打非的选题,蒋总会怪罪我么?”

他的话音未落,便见蒋如柏的表情已经变了模样——倒不是气急生变,而是毫无掩饰的戏谑嘲讽。

“不过呢,我已经想好了,即便蒋总怪罪我,我这个选题还是得做的,不然那才叫浪费集团资源呢,这不就和咱们今天会议的主旨背道而驰了吗?”没等蒋如柏点评,潘浩忽然来了个转折,顿时让仔细聆听的众人瞠目结舌……

正文卷 第263章:互相挖坑

众人之所以吃惊,自然是因为潘浩的神转折。

这小子,表面上是在露怯示弱,可表面上笑嘻嘻的表态,却是摆明了要和蒋如柏对着干啊!

换句话说,他眼下扮演的角色,无非就是一个嬉皮笑脸版的廖远望而已!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对潘浩此时的状态和表态,蒋如柏会作何反应呢?

这当然就和潘浩报上去的选题直接相关了——扫黄打非?这可是全市媒体长年以来避之不及的东西,这小子到底哪根筋搭错了,居然选了这个题?

不过没等蒋如柏发话,社会部主任陆定远却率先表态了。他似乎是要效仿潘浩,试图替领导分分忧:“潘主任,你曾经在宣传部工作过,应该知道咱们的报道尺度吧?”

有他带头,其他人自然也就有了动力。很快便又有人嘀咕道:“就是!更何况蒋总刚刚也传达了上级精神,点名了省市两级政府下阶段的工作重心。现在你来报道扫黄打非,不是和上面对着干,故意让市府难堪吗?”

这一切似乎早在潘浩的意料之中,他呵呵一笑,摊手道:“你们说的都没错,不过我还是那句话,这选题要是放弃了,就是在浪费集团资源呢,这和蒋总倡议的本次会议精神又完全矛盾了呀!你们说,这可如何是好?”

潘浩再次强调蒋如柏召开集中选题会的动机,既是一种讽刺,也算是一种将军。

钟同德在一旁听得分明,心里暗自好笑:老蒋啊老蒋,你这集中开会的借口找得确实好,不过你可以用,别人为什么不能用呢?现在我看你咋说,可别自己打自己脸哦!

陆定远显然也听出了潘浩的弦外之音,眼见蒋如柏脸色阴晴不定,便继续抢白问道:“潘主任,你三番五次的强调不能浪费集团资源——你啥意思啊?难不成你已经提前开始干了?”

接着便有人一脸惊慌的叹道:“这可不妙!这种选题这么敏感,咋能不事先通报就擅自开干呢?”

“呵呵,毕竟是急先锋嘛!不特立独行一点,怎么彰显他的与众不同呢?”

“就是,只要能做独家新闻,能获得上级表彰,哪用管集团的名声啊?”

“独家新闻?上级表扬?还是算了吧!这种选题要是能做出来,我就把名字倒过来写!呵呵,可别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把自己给坑喽!”

“那也是活该!倒是别连累了整个集团,让大家陪着一起挨处分才是!”

陆定远的带头发问,果然引发了蒋如柏的众多拥趸群起响应。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无不是质疑潘浩的动机与正当性,同时对他的选题表达了充分的不屑。

蒋如柏见状心里甚为欣慰,暗叹自己这段时间来的笼络工作没有白费。

终于,他得以顺着众人的话题发问:“回应一下大家的疑惑吧,潘浩同志!你是不是已经擅自做主,开始执行这个选题了?你们钟总知不知道这件事?”

一句话,表面上是在复述众人的问题,可关键就在他自己加上的最后一句话——钟同德知道吗?

这绝对是怎么回答都容易授人以柄的问题!如果潘浩说钟总知道,无异于是在说他放任属下胡作非为;如果潘浩矢口否认,蒋如柏又可以怪钟同德疏于管理,对属下缺乏监督……

这时候,潘浩会怎么回答呢?

在陆定远等人幸灾乐祸的目光下,他摊了摊手,撇嘴道:“说我擅自做主,我是不服气的。咱们做新闻的人,从来都只有跟着舆论热点追,什么时候能够自己做主啊?”

一番感叹后,他竟然苦笑道:“能够自己做主搞出来的,我想应该不能称之为新闻,顶多只能叫作宣传吧?如果报纸上只有宣传、没有新闻,老百姓还会看么?”

这一回合的交锋,潘浩同样无视了对手的杀招,反倒是又反讽了蒋如柏一把。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你集中召开选题会也就算了,还要所有报社都遵循你妄自揣度的所谓“主旋律”,这明显违反媒体规律的操作,你堂堂集团一把手就不懂么?

当然,这番话也算是回应了众人的疑惑——我只是在追热点做新闻而已,难道还能提前通报所有人不成?怎么就成了擅自做主呢?

蒋如柏沉吟片刻,黑着脸一字一顿的问道:“你所谓的热点,该不会就是朋友圈广为流传的那些谣言吧?”

陆定远一听这个就乐了,扑哧笑道:“难道是艾滋病**客那事儿?哈哈哈,这种明显瞎编乱造的东西,也能称之为热点?哈哈……”

旁边有人也笑着附和:“陆主任,这您就不懂了吧?人家网络新闻部的本职工作,不就是成天追逐网络热点么?”

“嗯,那意思就是说,不管网上热点是真是假,哪怕摆明了就是子虚乌有的事,只要有人议论,他们就得拿来做新闻喽?”陆定远连连咂舌,“那可真够难为潘主任的了,每天网上这么多事,他顾得过来么?”

听陆定远这么说,潘浩不怒反乐,心里暗自感激他的“带节奏”:行啊!既然大家都觉得这事儿不靠谱,那我也乐得安生,懒得跟你们解释了。

便道:“有劳陆主任牵挂。确实,网上信息纷繁复杂,比起单纯接热线报料,工作量要大得多。就比如这次的网络舆情吧,不管它是真是假,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我们总不能视而不见吧?”

一句话既简单作了回应,也捎带着讽刺了一把陆定远。

蒋如柏冷冷一笑:“这种对城市形象有严重负面影响的传言,倒不如静观其变。不过既然潘主任这么振振有词,我要是再横加干预,未免显得太过霸道。”

面对对手罕见的让步,潘浩却毫不意外,微笑道:“多谢蒋总体谅,这么说来,我这选题可以继续做下去喽?”

“呵呵,倒也不能这么断定。”蒋如柏道,“这件事你执意要做,我愿意代表集团给你一次机会,如果成功做出来、做好了,它当然就算是一个选题;可如果最后它搞砸了,不管是没有成功见报,还是对集团带来了什么负面影响,那潘主任就别怪我蒋某人不讲情面了!”

嘁——说得你好像啥时候讲过情面一样!

潘浩心里一阵鄙夷。他早就料到了蒋如柏会给他开条件,或者说,这种类似于对赌局的场面,就是他一开始期望看到的!

通过一步一步的言语引导,事情果然向他预期的方向发展了。这令他倍感惊喜,表面上却必须不露声色。

“太好了,感谢蒋总的理解支持!我回到部门也总算能有个交代啦!要是真的也让我们做主旋律宣传,我们这帮新兵蛋子没准还真得抓瞎!”潘浩满脸堆笑的表达着谢意,可言语间的含沙射影却让蒋如柏很难高兴得起来。

等着瞧吧,臭小子!这种事情也敢碰,那就是你自己找死!既然你这么想死,我为什么要伸手拦着呢?蒋如柏心里暗道:只是啊,对这小子的例外一开,其他人可别私底下说我欺软怕硬才是!

确实,经过潘浩的一番折腾,蒋如柏雄心勃勃的立威计划,终于还是被破开了一个口子。

两害相权取其轻,蒋如柏经过一番权衡,决定暂时做出一些让步。毕竟,只要潘浩接受他提出的“赌局”,立下这军令状,一旦他掉了链子,自己就能拥有充分的下手理由了。在拔除这颗眼中钉的无限诱惑面前,蒋如柏认为眼下被人非议两句的风险,简直不值一提。

选题会结束了,潘浩受钟同德的邀约,共同来到了他的社长办公室。

一进门,钟同德便迫不及待的发表着自己的感慨:“你小子真是够厉害的啊!所有人都报了老蒋想要的选题,不服的人还都被他处理了,就你小子有本事与众不同!嘿嘿,你每次都把他脸打得啪啪响,可得小心他给你使绊子啊!”

潘浩也是好笑:“老哥您就别笑话我啦!您还看不出来吗,老蒋他是觉得我正在朝坑里走,恨不能在后头推我一把呢,又怎么忍心劝阻呢?”

钟同德一怔:“怎么听起来,这一切都像是你故意的?”

“怎么说呢?我说的其实都是真话,可他们非要带节奏,说那些难听的话,那我就只能顺水推舟,给老蒋也挖一个坑喽!”潘浩憋着笑解释道,“再说了,我要是不这么做,未必还真让他‘一统天下’啊?那也太便宜他了吧?”

钟同德知道,潘浩表面上显得轻松,实际上却背负了极大的压力。

“老弟,咱哥俩啥也别说了!为了帮我,你三番五次的冒险出手,哥哥我都铭记于心!”心里感慨着,钟同德发出豪言,“这次这事儿,不管它到底是真是假,我都会全力支持你,哪怕冒着被上头处分的风险,咱们也要把稿子给做大做好!再结结实实的打老蒋一回脸!”

正文卷 第264章:料敌从宽

听钟同德这么说,潘浩深受感动,同时也有点哭笑不得。

听老哥这语气,明显是连他也不信这事儿有谱啊!也是,猴子这种自媒体确实太不入流了,别说是他们这帮资深媒体人了,就连一般老百姓看了估计也很难当真!

不过话说回来,老哥自己心里明明没底,却还是愿意无条件的站在我这边支持我,交情到这份上,我也算是值了!

便道:“老哥你放心,这件事尽在我的掌握,绝对不会出什么岔子的。”一边说他一边发笑:“现在我倒是有点后悔,刚才在会上没有反问老蒋一句——如果我把这稿子给成功做出来,还做成了有全国影响力的独家新闻,他该答应我什么条件?”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他和钟同德心里都明白,在刚才的那种场合下,如此挑衅的问题明显是不合时宜的。

话说到这份上,钟同德也好奇:“嘿嘿,听你这么有底气,我也就放心了!如果真让你提条件的话,你希望老蒋拿什么来跟你对赌?”

潘浩哈哈大笑:“我倒想让他向我当面认输,然后到楼下院子里裸奔一圈来着,不过这也太不现实啦!”

“你小子,成天脑子里想些啥啊?”钟同德哭笑不得的摇头叹道,“不过话说回来,这次他要真是输给了你,都用不着认输裸奔,名声绝对会一落千丈!那些站在他那边等着看你笑话的人,或许也该好好掂量一下自己的处境喽!”

潘浩点点头,心里暗道:岂止是名声受损啊!蒋如柏这老家伙成天和我过不去,我不把他打痛,他是不会罢手的。这一次,就让他尝尝我潘某人的手段吧!

就在二人闭门闲谈时,刚刚开完会的蒋如柏也没有闲着。他知道,潘浩敢于在选题会上如此发挥,绝对不是临时起意,故意要和自己过不去,更不会打无准备之仗,为了跟自己唱反调而意气用事。

于是他紧急召集了三个人到董事长办公室叙话——天阳廉政杂志社副主编罗仲珊、天阳金盾杂志社主编龙英贤,以及让他又爱又恨的老伙计陆定远。

一落座,眼见自己竟然和两位主编级别的人物坐在一起,陆定远与有荣焉,满脸带着得意的笑容,不停的和二人套近乎。

虽然身在同一阵营,但三人的对话仍旧显得有些生分。毕竟,平日里大家都各忙各的,罗仲珊的杂志社主要做廉政方面的采访,龙英贤的杂志则专注警方动态,陆定远更是每天都得跟进全市社会新闻,三人的交集并不多。

“好了,叫你们来,是想请你们帮忙,讨论一下潘浩所说的那件事。”等三人寒暄够了,蒋如柏也抽完了一支烟,言简意赅的发话道。

陆定远一听,领导对这事居然还不放心,还要专门下来讨论,心里难免有些不以为然,脱口道:“蒋总,您也太把姓潘的当回事啦!网上每天耸人听闻的故事多了去了,他爱信是他的事,您劝过他了,是他自己不听,咱们等他出洋相不就行了吗?还有啥讨论的必要嘛,哈哈……”

显然,刚刚在会上的几次抢白,算是帮蒋如柏分担了一些压力,得到了领导赞许的目光,陆定远又有些飘飘然了。

“啪”的一声,蒋如柏拍了一把桌子,双眼斜着瞪了他一眼,沉声道:“你是说我多此一举喽?”

陆定远一个激灵,缩脖道:“没……领导您误会我啦!我……”

蒋如柏懒得听他解释:“在想当然之前,你最好好好回忆下,当初是怎么一次次败在人家手下的!别给你点颜色,你就急着要开染坊!”

如此严厉而又不留情面的训斥,让陆定远一张脸涨得通红,低着头抬不起来,心里扑通扑通直跳。

蒋如柏见他怂了,叹道:“你们都给我记住,料敌从宽是决不会错的。这件事,咱们经不起任何的闪失,你们最好给我打起精神来!”

见到领导如此谨慎,对面三人面面相觑,都默默的点了点头。

罗仲珊刚刚得到提拔,算是她投靠蒋如柏帐下后,收到了第一份回报。如今恩公明主有求于她,她当然不敢怠慢,思索片刻后发话道:“蒋总,网上传的那件事我也看到了。这种事要想拿到主流媒体上来讨论,必须满足一个条件,那就是市府领导点头批准!”

确实,潜在的艾滋病人,隐匿在普通市民之中,每天都可能在那些肮脏之地传播病毒——如此细思极恐的逻辑链条,足以让每一个普通市民如芒在背。

当舆论甚嚣尘上的时候,按照惯例,市府新闻发言人或者警方理应站出来辟谣解释,用意在于平息恐慌。一般来说,也只有在这一步之后,主流媒体才可以进行报道,充当市府的传声筒,把消息扩散出去。

在此之前,任何试图深入调查、独家披露的采访报道,势必都将遭到有关部门不同程度的干预。毕竟,城市形象和民众恐慌才是主政者优先需要考虑的问题……

基于这样的逻辑,罗仲珊当场承诺道:“我会尽快通过我的渠道,摸清市府对这件事的态度。”

蒋如柏对她的分析十分满意,笑道:“那就有劳罗主编你了!呵呵,说到市府的态度,我们还必须考虑到一点——咱们这位网络急先锋,通过之前与市宣的项目合作,似乎也和市领导们打下了不错的关系,所以……”

罗仲珊微微一笑:“请蒋总放心,他关系再好再硬,毕竟也还年轻,和我们杂志同市府长期以来的关系基础是没法比的。而就我个人来说,朝阳书记最为器重的陈大秘和我关系特殊,这一点,潘浩是无论如何也比不过的。”

这么一说,蒋如柏就彻底放心了——是啊,你潘浩无非就是和贾仕廉、刘凤姣有点交情,哪里比得上人家朝阳书记身边的一号红人?这么说来,从罗仲珊渠道得来的市府内幕,可信度想必是极高的。

眼见罗仲珊得到了领导认可,旁边的龙英贤坐不住了,连忙发话道:“领导,您考虑问题十分周全,既然把我叫来,一定是有深意的。”

一上来他先拍了个马屁,接着续道:“我想了一下,潘浩所说的扫黄打非,多半是想循着网络传言这线索,利用舆论的介入,倒逼天阳警方有所动作!”

这个猜测听来虽然有点不可思议,但却让蒋如柏心头一凛,喃喃道:“对啊!从这小子之前的经历来看,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可不是么?当初他在丽河的成名一战,不就是利用网络发酵,再引来媒体介入,最终迫使丽河市当局道歉改革么?尝过这种甜头的他,完全有可能故技重施,试图博取更大的政绩与名望嘛!

龙英贤见到领导频频点头,心下备受鼓舞,笑道:“不过据我所知,扫黄这话题在警方这边一直很敏感,尤其是咱们天阳这特殊情况,他们更是不愿轻易去碰!相信各位也知道,当初警方扫黄几次,每一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到头来反倒自己打自己脸,落得个被百姓调侃的下场。所以我相信这一次,他们也不会轻易作为!”

蒋如柏又点了一根烟,若有所思的边抽边点评道:“为求保险,咱们还是得谨慎一点。”

“那是当然!”龙英贤立马拍胸脯保证道,“我和天阳警方打交道这么多年了,他们有任何大动作都会及时通报的,决不会错过任何消息!另外,我也会动用我的私人交情,好好的向市局领导们打探打探,决不会给某人可乘之机!”

听到这里,蒋如柏似乎已经看到这样一幅场景——自以为是的潘浩雄心勃勃,试图故技重施的再来一出好戏,做出轰动全国的大新闻,博取他的个人名声,同时让他的对手们黯然失色、丢人现眼;可就在他筹划这场独角戏时,自己的人已经悄然出手,将他的全部出路给提前封死了……

等他意识到这残酷现实的时候,他会是怎样的狼狈表情呢?蒋如柏对此好奇不已,一时没忍住,居然笑出了声。

眼见其余两人备受领导认可,陆定远唯恐落后,脑子里思绪万千。顺着龙英贤的思路,他也整理了自己的逻辑:对了,领导既然叫我来,肯定是想用我啊!可我能把姓潘的怎么样呢?

一时间,他想起了自己的多次落败,更顾虑着潘浩手中攥着的那个把柄,竟然有些心虚。

见他半天没吭声,蒋如柏有些不满,索性直接下令吩咐道:“小陆,大的方面有罗主编和龙主编负责,你也别闲着,帮忙做点小事吧!这个网络传言的源头,你能设法给我找到不?不管是公众号的作者,还是文章里提到的那个小天,哼哼,但凡找到一个人,咱们的主动权就大了!”

听到命令的陆定远恍然大悟,一边忙不迭的领命,一边却在心里不忿:在领导心里,我就只有做点小事的能力?奶奶的,这可不太妙!看来这次豁出命去都得证明一下自己了,如果再掉链子,被领导彻底放弃,我还怎么在集团混下去?

正文卷 第265章:战况激烈

就这样,踌躇满志的陆定远回到办公室,便开始召集自己的得力干将,布置了一番自己的行动计划。

“老陈,你负责查找公众号的作者!嘿嘿,我估计现在警方也在找这个人,你和警方口线熟,跟我盯紧点,争取拿到第一手的消息!”

“老邱,你的任务比较艰巨,请你拿出你多年调查记者的本事来,给我好好摸排一下天阳的各大夜场,争取早日把这个小天给我找到!”

“是的,我们的最终目的就是找到这个小天!如果能率先采访到他,咱们就能占尽先机,不仅可以向领导交代,也能好好的出一口恶气,让某些人无路可走,让他也丢人现眼一回!”

面对陆定远的滔滔不绝,陈一琼和邱迪生面面相觑,脑中回想起的是各自在潘浩身上栽过的跟头。

然而,虽然称得上同仇敌忾,但俩人还是不免有些心虚。

陈一琼道:“老大,警方如果找到这个做公众号的人,查清状况后,肯定也是第一时间对全城媒体发布情况通报,我这儿……怕是不好拿到第一手消息啊!”

邱迪生也连皱眉头:“是啊!我倒是可以去摸排夜场,可问题是人海茫茫,我上哪儿去找这个小天呢?再说了,没准这个人根本就是捏造的呀!”

陆定远对这些借口托辞十分不满,在领导那里受的气,此时全部发泄了出来,用力拍桌道:“一有点困难你们就推脱,那工作到底还要不要做了?”

镇住了俩人,满足了他的统治欲,他这才放低音量:“你们俩都是老江湖了,就不会转换一下思维吗?警方找到公众号作者后会怎么做?多半是辟谣嘛!你老陈不会跟进一下,挖掘点独家的内幕么?”

“还有你,老邱!哪怕这个小天真是子虚乌有的,你也得给我拿出一份有说服力的证据来,最好是既能平息群众恐慌情绪,又能不给对手一点空子钻,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话说到这份上,二人除了点头领命之外,哪里还有第二个选择?

时间很快到了第二天。临近中午的时候,蒋如柏接到了来自罗仲珊的电话汇报。

“蒋总,我同市委陈秘书私下打听过了,据他说,朝阳书记最近忙着领导招商引资工作,注意力都放在了基础设施建设、财政税收优惠政策的制定上,还没有人敢在这时候把网络舆情通报这种琐事拿去打扰他……”

“噢?”蒋如柏听的分明,“这么说的话,朝阳书记现在是还不知情喽?”

罗仲珊嗯了一声:“是的!既然书记还不知情,就肯定没有布置过这方面的工作,所以市府方面对这件事,多半还是会采取常规手法——淡化处理、及时辟谣。”

蒋如柏闻言连笑几声:“那就好!呵呵,小潘同志的如意算盘,这次怕是要打空喽!”

结束了和罗仲珊的通话,没过多久,效率奇高的龙英贤更是亲自登门,向蒋如柏汇报自己上午在市公安局的收获。

“领导,我今天到市局,从政治部主任到分管副局长全都见到了,也都跟他们聊到了这事儿。呵呵,他们的态度都很明确——上头领导没发话,他们决不可能贸然行动,哪怕是有媒体不懂规矩,把事情给捅了出来,他们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搞出什么大动静来!”

又是在自己预料中的结果,蒋如柏深感得意,问道:“他们局长呢?你没有见到么?”

“蒋总有所不知,他们这位陈陈局长,前不久因为文正材的事得罪了朝阳书记,最近一直低调得很,所有媒体的人都不肯见,生怕自己说错什么话又被误读了,传到领导耳朵里可就不好啦!”

蒋如柏哈哈大笑,心想:既然一个警方领域的专业杂志都见不到,想必其他人更是难以得见喽!潘浩啊潘浩,我看你这次还能翻出什么花来!

沉吟片刻,他似乎还不放心,忽而问道:“那网上的传言现在这么厉害,警方就没点什么行动计划么?”

龙英贤摆了摆手:“分管网警的朱处长我见过啦,他说本来打算找公众号的作者谈谈的,可后来仔细推敲,又觉得现在时机还不成熟,怕节外生枝,所以暂时还没有计划。呵呵,依我看啊,这多半也是他们陈局长的意思,生怕给自己惹出什么新乱子来,惹得朝阳书记不高兴了……”

蒋如柏边听边皱眉头:“这个陈局长也太小心翼翼了,呵呵,不过这样也好,他越是不作为,对咱们其实就越有利啊!”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蒋如柏春风得意,开始期盼陆定远那边的进展。虽然口头上对这家伙不屑一顾,但其实在他内心深处,却十分希望能有惊喜。

是啊,如果可以抢在潘浩之前掌握舆论主动,不就等于直接切断了他的选题之本么?而如果还能发现一些不一样的真相,进而推翻潘浩的构想计划,不还能进一步扩大战果么?

就在蒋如柏兀自盘算之时,正在外边午饭的潘浩也接到了一个电话。

侯浪涛语气慌张的对他说道:“浩子!这事儿有点邪乎啊!我这两天一直在等警察找我,可警察叔叔没等到,反倒把你同事给等来了!”

潘浩心头一凛:“我同事?是谁?”

同时他也在估摸警方迟迟没有行动的原因:对了,陈局长采纳了我的建议,多半是觉得没有必要再找猴子了吧!

“他说他叫陈一琼,你们那儿有这么个人吗?”侯浪涛好奇问道。

陈一琼?潘浩自然而然的把他和陆定远联系在了一起,毕竟这俩人一向是穿一条裤衩的死党:呵呵,看来咱们的蒋总没有轻敌啊,这么快就派人动起来了!

揣测了一会儿对方的动机与计划,潘浩继续向侯浪涛打听情况:“有这么个人。怎么,他问了你些什么?”

“嘿嘿,兄弟我不至于那么蠢吧?”侯浪涛得意一笑,“我都没搞清楚他的身份,怎么可能轻易接受采访?好歹咱现在也是自媒体大v不是吗?”

好嘛,这家伙开始有偶像包袱了!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没有丧失主动权。潘浩暗自好笑,简单阐述了一番自己和陈一琼、陆定远的关系。

侯浪涛连连咂舌:“你也挺不容易的,随时都得勾心斗角,稍不注意就被人坑了!看来我还真不适合去你们正规媒体……”说着,他又索性道:“行了,既然不是一路人,我也就懒得接受采访了,马上就给他发消息,把他给回绝了吧!”

“别!”潘浩心念一动,“既然人家煞费苦心找上门了,你还是出来发发声吧,也算是给自己一个展示的机会。呵呵,猴子你别怕,你之前写的每一个字都经得起推敲,还怕他把你问倒不成?”

“可这样的话,兄弟你的独家新闻不就没了吗?”侯浪涛倒还挺仗义,“再说了,我要接受采访的话,他肯定会问起小天的身份,到时候我是说还是不说啊?”

“呵呵,我的独家新闻可不在你身上!”潘浩的态度鲜明,“至于小天的身份嘛,对方连警察都不是,你就继续一口咬定要保护当事人隐私不就好了?他没有权力强迫你说的呀!”

侯浪涛喃喃道:“话是这么说,可我就担心他曲解我的意思,到头来说我造谣,说我瞎编了这么个人咋办?”

“呵呵,激将法他们倒确实是很爱用,不过你别怕,照我说的来,他们要真敢那么说你,你就不能反过来告他们诽谤吗?”

设身处地的为老同学交代了很多细节,尤其强调了采访时可能掉入的陷阱,潘浩这才放心的挂断了电话。

他之所以让侯浪涛接受采访,一来是想看看陆定远到底想玩什么花样,二来也是为自己的计划考虑——现在网络舆论一片恐慌,如果当事人再不出来发出点新鲜消息,之前精心造气来的势,说不定会被大众贴上谣言的标签,再往后则是成为过气话题,再也掀不起波澜了。

简单来说,他这么安排,既是将计就计,也是顺带利用一下对手,可谓一箭双雕。

到了傍晚时分,完成采访的陈一琼兴冲冲的回到办公室,向陆定远介绍了自己的收获。

“老大,我通过别的渠道找到人了!这家伙叫侯浪涛,平常专注于商业软文,这次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非要关注这么敏感的话题!呵呵,他跟我说得倒挺道貌岸然的,扯什么社会责任,可我看得出来,这小子就是想博眼球,给自己的公众号吸粉!”

这个消息让陆定远眼前一亮:“呵呵,为了吸粉博眼球,这帮缺乏监管的自媒体有啥事做不出来?所以,关于天阳夜场的情况,以及那个艾滋**客的身份,你有向他打探吗?”

陈一琼点点头:“这小子狡猾得很,说夜场的情况是他通过网友征集来的,而那个**客,他说自己承诺过要保护对方隐私,所以不便透露任何信息……我尝遍了各种办法,软硬招数都用遍了,可这小子老道得很,愣是半点破绽都没给我留!”

啪的一声,陆定远猛的拍了一把桌子:“好啊!果然是想玩‘死无对证’是吧?那就别怪我们了,老陈,你的稿子里一定要加一段评论,探讨一下这种冠冕堂皇的借口背后,事情的真实性到底能不能经得起推敲!”

正文卷 第266章:两篇稿件

这天夜里,潘浩接到了钟同德的紧急电话。

电话里,堂堂天阳都市报社长语气慌张,甚至有些绝望的对他说道:“老弟,大事不好,陆定远今天派人做了两篇大稿子,对你很不利啊!”

身为报社名义上的一把手,他当然对每天即将见报的稿件心知肚明,不过眼下蒋如柏的势力无孔不入,夜班编辑部也早就被其掌控,钟同德的处境就有些尴尬了。

简单说,此时的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潘浩不利的稿件被排版定版,却没有强令不发或是删改稿件的绝对权力了!

对手的行动,潘浩早在白天便有所预料,因此并没有显得多慌乱,沉声冷静的向钟同德询问情况。

钟同德叹了口气:“你在电脑边吗?我把他们的两篇稿子都发你邮箱了,你自己看吧!唉,哥哥我现在是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胡闹,唯一能做的就是提前知会你,希望你能有个防范……”

“老哥你这话太见外了,呵呵,我先看看他们的招吧,没准那对咱们根本就没啥威胁呢?”潘浩笑着宽慰他,同时打开了电脑邮箱。

邮件正文,陈一琼和邱迪生的两篇大稿子赫然在目,从篇幅上看,至少是两个整版的节奏。这对社会部来说,绝对算是不可多得的大手笔了!

潘浩率先读到陈一琼的稿子。稿件标题是《“猴眼看天阳”运营者:搞自媒体要“吸粉”,更要有社会责任》。表面上看,这是一个客观描述的标题,显得还挺中立,貌似是如实转述了侯浪涛做自媒体的真实立场。

不过潘浩可以预见的是,在稿件排版见报的时候,“吸粉”二字一定会被放大凸显,吸引走读者绝大部分的注意力。

呵呵,从标题开始误导读者,让大家下意识的认为猴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博眼球?陆定远这小子,也不是全然一无是处嘛!

接着再看稿子,陈一琼的文风朴实,貌似客观的梳理了侯浪涛及其公众号的“发迹史”——从他刚毕业时的不如意,到做公众号初期的各种尝试,再到最近掀起舆论热潮的一番操作……

文章以侯浪涛的自述为主线,不时加入陈一琼的犀利提问,同时记述侯浪涛的临场反应。

比如,稿件里有这么一段:“谈到最近网上的风波,侯浪涛坦言自己也始料不及,‘我做公众号最初就是想吸粉,提升品牌影响力和商业价值,但现在关注度上来,我就得兼顾社会责任了!’可是,眼下在天阳闹得人心惶惶的艾滋病毒疑云,究竟是为搏眼球的渲染炒作,还是试图呼吁社会关注呢?对此,侯浪涛自己也说不清楚……”

这一段过后,稿件紧接着就开始写有关艾滋**客小天的身份问题。

陈一琼在文中声称,自己尝试几次打探,侯浪涛却三缄其口,咬定自己要保护受访对象的隐私。于是陈一琼开始代表公众提问,说如果不透露任何信息,很难让人相信此事的真实性,“对此,侯浪涛只是简单的一笑置之”。

看到稿子里的这一连串操作,潘浩哑然失笑:呵呵,这春秋笔法玩得那叫一个溜啊!猴子明明半句假话都没说,可在陈一琼的笔下,却俨然成了一个为造热点、博眼球而无所不用其极的人!既然都这么不择手段了,那伪造出一个小天来,又有什么不行的呢?

果然,潘浩很快便发现,稿件的最后还附着陈一琼的一段“记者手记”。

在这段完全抒发记者主管立场的评论文字里,陈一琼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缺乏监管的自媒体对外发布消息,可信度到底该如何衡量?缺乏判断能力的普通民众,怎样才能免受网络谣言的影响?如果自媒体运营者为搏眼球,肆意制造耸人听闻的故事,扰乱社会正常秩序,又将受到怎样的惩罚?”

他当然会把这些问题留给读者去思索,并且摆明了是希望读者都得出负面答案,最终把舆论引向对侯浪涛的怀疑。

看完陈一琼的稿件,潘浩心里估摸着:第一招先把读者的思路控制了,下一招就该说关键问题喽!

果然,打开邱迪生的稿件,只见标题上赫然写着:“这座城市确实有‘小天’,但他们决不是魔鬼!”

嚯!多么感性,多么有人文关怀的标题啊!潘浩暗叹着,不用看内容他都能猜到,邱迪生是想呼吁公众对艾滋病感染者心存关怀,而不是像侯浪涛一样把他们“妖魔化”。

读到稿件正文,只见邱迪生条理清晰、行文流畅。他同样先介绍了事件背景,接着说自己为了找到传说中的艾滋**客,几乎尝试遍了所有的方法——从夜场的打听搜寻,到求助于网络搜索,再到市府的疾控管理部门……

最后,邱迪生得出的结论是:“经过长时间的打探搜寻,我们并没有找到这个化名小天的年轻人。他或许真实存在,但个人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但更多的调查却显示,这个人或许并不存在,或者说,在如今的天阳市,一个恶意传播病毒的‘坏人’,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的生存土壤!”

顺着这个转折,邱迪生开始介绍自己貌似专业的调查结果。

根据他对夜场从业者的随机采访,他声称并没有发现一例病毒感染者;而根据他对疾控管理部门采来的权威数据显示,整个天阳市登记在册的病毒感染者里,绝大部分是通过毒品和非常规性接触感染的,真正通过所谓的“常规性传播”的病例屈指可数!

接着,邱迪生干了一件更加震撼的事,并在文中如此记录道:“冰冷的数字或许不足以说明问题,因此在征得几位艾滋病毒携带者的同意后,记者对他们进行了一次群访。

“在接受采访时,这些表面上看来与常人无异的病友提出了一个要求——在稿件见报时,他们希望自己的化名都是‘小天’。被问及原因,他们表示希望用这种方式来获得社会的关注与理解,避免更多病友因为网络传言的影响,遭遇他人的不公对待。”

看到这种处理方式,潘浩不由得暗中为邱迪生叫了一声好:老邱这次的手法很高明啊!既然找不到真小天,那就干脆自己找几个替代品,而且还想到了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简直绝了!

接下来,这几位“小天”便开始了各自的讲述。他们谈及自己染病的经历,无不是扼腕叹息、追悔莫及,但在他们当中,却没有一个是去夜场**作乐染病的。

邱迪生自然不会忘了问他们染病后的心态。“小天”们的口径无比统一,均表示自己基于社会的普遍歧视环境,恨不能找个角落躲起来,静静的接受治疗就好,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报复社会,更不可能去恶意传播病毒……

稿件的最后,邱迪生同样用记者手记发表了自己的感慨。他说,客观上的弱势群体需要社会的关注,但一定不该是如此负面的关注;他说,社会不能因为一个特殊孤例就去否认整个群体,更不能捏造出一段谣言来对这个群体大加批判。

“我们呼吁理性与客观,建议所有人都能怀有一颗悲悯之心,透过纷繁复杂的网络传言,看到更加积极正面的社会底色!”

一口气看完这两篇稿子,潘浩并不觉得意外。经过上午侯浪涛的那通电话,他早就料到了对手的招数。只不过陈一琼和邱迪生在稿件里的处理手法,还是挺让他刮目相看的。俩人的手腕老辣,同样是以貌似客观公正的角度,占据了另一处道德制高点,在主流媒体这块招牌的加持下,对舆论的影响力可想而知。

如此看来,明天这两篇稿子见报后,舆论风向岂不是要立马反转?如果风向变了,潘浩与陈金标、刘凤姣暗中商议的行动还有继续执行下去的基础吗?

这个问题潘浩暂时不必担心,因为他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只不过需要见到对手的出招后,再具体细化一番罢了。

先是打了个电话去让钟同德放心,潘浩紧接着便与侯浪涛取得联系,告知了这最新的进展。

侯浪涛听完勃然大怒:“这什么玩意儿啊?摆明了是想说我造谣生事,想惹得所有人都来骂我对吧?浩子,你把这个陈一琼的家庭住址给我,看我不上门收拾他!”

“得了吧,猴子,不要这么冲动!呵呵,对付他们这种套路,咱们有更好的办法。”潘浩连忙安抚,笑道,“说起来,不管结果如何,他们这稿子一登报,你的公众号粉丝肯定还会飙涨,你信吗?”

“飙涨是肯定的喽,但我可不想他们都是来问候我祖宗的!”侯浪涛有些泄气,语气听来有些颓然。

潘浩笑呵呵的道出了他的建议,最后还不忘调侃道:“自媒体和主流媒体的第一次正面碰撞交锋,你侯浪涛同志这是在创造历史啊!说起来,你应该感到荣幸才对……”

正文卷 第267章:总导演

如果说侯浪涛是掀起天阳自媒体与传统媒体交锋的第一人,毫无疑问,潘浩就是这次双方交锋的总导演。

叮嘱侯浪涛依计行事后,潘浩悠然自得的点燃了一支烟,开始在心里默默推演“战局”的后续发展。

次日上午,陆定远拿着一份报纸兴冲冲的来到董事长办公室,看到的是蒋如柏罕见的笑脸。

“小陆,你总算没有让我失望,这一仗打得漂亮!”董事长言简意赅,给出了让陆定远心花怒放的评语,“这两篇稿子一发,对潘浩无异于釜底抽薪,同时也能帮助市府平息舆论,可谓是是一举两得!呵呵,尤其是邱迪生的这篇稿子,还深刻凸显了我们主流媒体的社会责任,我看完全可以评个奖嘛!”

陆定远连连假模假样的谦虚,随后请示道:“蒋总,我今天还打算让他们俩乘胜追击,所以特意来请示您,讨教一些新的招数呢!”

蒋如柏哈哈大笑:“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吧,我相信你的能力!嗯,只要这一仗彻底赢下来,凭你的资历和成绩,也应该再往上提一提了……”

陆定远等的就是这句话,兴奋得差点没跪下谢恩。

努力按捺住内心的狂喜,他开始诉说自己的打算:“蒋总您看啊,通过今天的这两篇稿子,咱们已经掌握了舆论主动权,市民们一定会认真思考网络传言的真实性,同时对艾滋病群体抱有更加客观的看法。在这个基础上,如果咱们能再联手市府,出一波官方回应性质的稿子,岂不是就能一锤定音、一击制胜了吗?”

蒋如柏点点头,再一次认同了他的建议:“不错,只要这一步成功实现,就完成了从媒体监督到政府发声的完整流程!你这是走了潘浩的路,让他无路可走了啊!”

一边笑呵呵的表扬着陆定远,蒋如柏还不忘感叹:“这样的案例不可多得,你下来后可得好好总结记录,往后这可都是咱们自己的成绩和本钱啊!”

陆定远深以为然,心潮澎湃的暗道:这下老子是彻底打了翻身仗啦!不仅帮领导解决了麻烦,还顺带给市府送了一份大礼,长远来看,可不就是积累下了一份沉甸甸的政绩么?

“你的方案我批准了,下去等我消息吧,我会让人协调市府的资源,到时候一切行动由你来统筹!”这时,蒋如柏又发话了,直接赋予了陆定远“司令官”的职权。

显然,他的言下之意是想安排罗仲珊和龙英贤等人去联络市府有关部门,采访得到陆定远想要的官方回应。而这一切最终将在陆定远这边汇总,在天阳都市报的阵地上呈现,换句话说,在此时的蒋如柏心目中,陆定远的分量已经悄然超越了罗、龙二人。

这当然再次让陆定远狂喜不已——如果比照这种权重,事后论功行赏之时,他没准也能混个副社长当啊!

感激不已的起身辞别,陆定远走到办公室门口,刚刚伸手打开门,迎面却撞上了神色慌张的罗仲珊。

罗仲珊气喘吁吁,显然是快步从自己办公室赶来的。抬眼见到陆定远,她二话没说便一把推开了他,眼神中似乎还有一些嫌弃。

“我说罗大姐,你这是啥意思啊?”陆定远心头火气,刚准备理论两句,罗仲珊已经不顾一切的冲到了蒋如柏面前。

“蒋总,大事不好了!咱们捅大篓子啦!”罗仲珊语速奇快,又回头瞥了陆定远一眼,续道,“刚刚市委陈大秘给我来电话,说朝阳书记已经看到了天阳都市报的稿子,直接在办公室爆粗口啦!”

蒋如柏抬眼示意陆定远把门关上、重新回来坐下,接着对罗仲珊笑道:“仲珊同志,不要紧张嘛!朝阳书记之前对整件事一无所知,猛然获悉消息,生气是难免的嘛!”

陆定远也连忙附和道:“就是!这都什么年代了,难道有人还想欺上瞒下、报喜不报忧不成?网络谣言那么厉害,我们主流媒体出于责任发声辟谣,难道还会被书记怪罪吗?”

蒋如柏也恍然回过味来:“小陆这话没错啊!朝阳书记生气我可以理解,可怎么能说是咱们捅娄子呢?”

罗仲珊白眼都快翻上天了,急道:“不是这样的呀!我昨天不是说了么,朝阳书记最近忙着别的事,下面都想好了要淡化处理了,现在这稿子一发,不等于给他老人家添乱吗?”

陆定远迫不及待的解释道:“哪有那么严重?我们今天就打算邀请市府出面回应,事情同样很快就能结束,圆满的平息下这次舆情,怎么能算是添乱呢?”

说着,他还不忘讽刺罗仲珊:“罗副主编,您和市府要员关系好是事实,可也不能随意妄测上意,反过来诋毁自己人啊!”

“我没工夫和你斗嘴!”罗仲珊冷哼一声,继续对蒋如柏汇报道,“这样吧蒋总,我就如实转告陈大秘给我说的话,他说——朝阳书记看了报纸,就命人翻出了公众号上的那几篇文章,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一开始他确实没生气,甚至还说天阳都市报做得好,值得表扬,可紧接着他就看到了这个!看完过后,他老人家的脸色一下就变了,这才直接爆了粗口……”

说话间,罗仲珊掏出手机,打开一片公众号图文递到了蒋如柏手中。

蒋如柏低头一看,只见这竟然是“猴眼看天阳”的最新一期推送,发文时间是早上9点,稿件的标题可就不像报社那么“正规”了,赫然是:“是采访还是诽谤?某报是在给天阳黄色产业危机公关吗?”

如此富有噱头和攻击性的标题,让人很难忍住好奇心点击进去,即便连朝阳书记,估计也不会例外!

蒋如柏抬眼看了看罗仲珊,皱眉道:“报纸一大早才出版发行,这个侯浪涛居然这么快就做出了回应,也是够有效率的!”

陆定远见状也迫不及待的掏出手机,打开了同样一篇图文,嘴上嘀咕:“我早料到他肯定会有所回应,可谁知道他这么走运,稿子居然能被朝阳书记看到啊!”

感叹之下,二人开始迫不及待的阅读侯浪涛的文章。

文章一开始,侯浪涛强调了自己此前推送的每一篇稿件都“绝对属实”,没有半点捏造虚构的成分。

“大家可以设身处地的考虑一下,如果我说了半句假话,我还敢接受报社记者的采访吗?”侯浪涛写道,“不过我可真没想到,如今某些记者的业务素养如此之差,竟然能把一场正常的采访歪曲成这样!”

图文写到这里,他竟然放出了一段段的录音文件,结合陈一琼稿件里的对话段落,分析了一番后者的“春秋笔法”,进而得出结论,说自己是被恶意曲解了,天阳都市报的行为堪称诽谤!

这还没完,紧接着,侯浪涛话锋一转,开始表述自己对艾滋病病毒携带者的看法:“首先我再次声明,小天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我采访他时有完整的录音,如果有必要,我会处理声音后放出来以证清白!

“另外我要声明的是,我做这一切的本意决不是引导公众歧视他们!稍微有判断力的读者就能看出来,我的目标其实是让大家深恶痛绝的‘黄色产业’啊!这顶不雅的帽子,我们天阳人顶了多少年了?我想用一己之力呼吁大家的关注,让大家意识到这里头的风险,进而引起有关部门的重视,对它进行一些有效的整改清理,这有错吗?”

文章里,侯浪涛的逻辑清晰,明确表达了自己的立场,巧妙回避了邱迪生稿件里的那些指控。

最后,他还不忘反问一句:“天阳都市报的稿件避实就虚,非要误导读者往别的地方想,还专门强调艾滋病传播途径,指出通过‘常规性传播’的只是少数;在他们的受访者中,更是没有一个是在黄色场所消费是染病的……我就纳闷了,他们的稿子这么写,难道是收了好处,在帮天阳的黄色产业做危机公关吗?是想告诉大家可以放心去嫖,放肆去玩,不用担心染病喽?”

由于是自媒体文章,侯浪涛的行文显得极富个人色彩,读起来也更加口语化,但恰恰是这种接地气,引发了一众粉丝的共鸣。

尽管文章发布仅仅只有两个多小时,但在讨论区,持不同观点的网友已经吵翻了天。有人明显是看了报纸,前来声援艾滋病患的,指责侯浪涛造谣生事、歧视他人;但更多人居然选择站在侯浪涛这边,对天阳都市报的报道大加嘲讽,甚至有人扬言“此生再也不看报”……

看到这些,蒋如柏和陆定远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作何评价。

确实,侯浪涛放出来的采访录音太有说服力了,陈一琼的那些“套路”得以直观呈现,与他在报纸稿件中写出的文字明显不太一致,算是坐实了他曲解诽谤的“罪状”,难怪网友们会几乎一边倒的同情侯浪涛!

想到这里,蒋如柏也忍不住爆了粗口:“他娘的,这个陈一琼怎么搞的?被人录了音都不知道?”

陆定远则心头一凛,一股不祥的感觉涌入脑海,表情渐渐变得扭曲起来……

正文卷 第268章:斩马谡

“小陆,你是怎么管理部门的?最基本的工作怎么都做不好了?”意识到事情不妙,蒋如柏也只能把气撒在陆定远身上。

陆定远诚惶诚恐的摇了摇头:“蒋总,这事情不对劲啊!我咋感觉对方是有备而来,故意在引我们出手呢?”

“是不是故意引我们出手,这可不好说,不过人家肯定是有所谋划的!”蒋如柏部分赞同,沉声道,“否则他怎么可能一大早就写出这么一大篇稿子,来和我们主流媒体唱对台戏呢?”

越想越觉得事有蹊跷,蒋如柏心头也渐渐浮现出一种错觉,喃喃自语道:“这野路子的手法,咋感觉像是在和那小子交手呢?”

陆定远顿时也小鸡啄米般的点头道:“是啊!我刚刚也有这种感觉!看着稿子的行文风格、逻辑角度,简直就像是潘浩的手笔嘛!”

达成了一致,俩人意味深长的对视一眼。蒋如柏沉吟道:“那小子这次底气十足的要做这选题,看来还真不是意气用事。你赶紧去查一查,如果这事儿背后真是他在搞鬼,我一定严惩不贷!”

说着,他又转而对罗仲珊道:“现在市府那边动静如何?朝阳书记看到这些后,就没再说点别的?”

罗仲珊长叹一声:“他还能说点啥?当然是命人彻查喽!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市府应该很快就会做出全面响应了!”

“全面响应?”蒋如柏细细品着这几个字,“彻查网络自媒体?清理整顿黄色产业?”

“恐怕……还得加上一个对主流媒体的敲打吧!”罗仲珊直言不讳的补充了一句。

这句话惊得蒋如柏浑身一战。他知道,一旦由朝阳书记发话,对天阳都市报提出批评,无异于在他的成绩单上记下扣分的一笔,将直接影响到他未来的发展前途。

这一刻他悲观无比,心里暗叹:怎么会呢?明明十拿九稳的局势,怎么会刚出手就碰壁呢?

摒退了罗仲珊和陆定远,蒋如柏眉头紧皱的兀自抽烟,盘算着应对之策。可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桌上的电话便急促的响了起来。

那一串号码他眼熟无比,正是来自市委宣传部部长办公室!

新上任不久的刘凤姣部长,据传是个风韵犹存的美妇,可此时的语气听起来,却没有丝毫的优美可言。

“蒋如柏同志,对于今天贵集团旗下天阳都市报发表的两篇稿件,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如此提问,似乎给了蒋如柏自辩的机会,不过他心里很清楚,对方作为上级主管部门,决不会想听到他此时的喊冤。

想明白了这一点,他也只能老老实实的承认错误:“刘部长,我谨代表天阳传媒集团向市委市府诚挚道歉!这两篇稿子虽然立意是好的,但却好心办了坏事,扰乱了舆论走向,对市府形象和媒体公信力都造成了严重的影响……”

“好心办坏事?我看你这分明是唯恐天下不乱!”刘凤姣确实容不得他半点辩解,毫不客气的厉声呵斥起来,“蒋总,你也别怪我言语刻薄,刚刚朝阳书记召集我们开会了,这就是他的原话!”

蒋如柏刚觉得有点委屈,可一听这是何朝阳的原话,顿时便没有了脾气,唯有在心里暗自叫苦:何书记啊何书记,您咋就被一个公众号的野路子文章给带偏了呢?真就看不到我们半点好处吗?

“你也别觉得委屈!”电话里,刘凤姣继续训斥道,“朝阳书记说了,当前网络舆论对群众的影响力越来越大,我们宣传部门需要谨慎分析,准确把握舆论重心,切不可盲目行动,避重就轻、甚至颠倒黑白!”

这一句句评语,此时宛如一把把尖刀直戳进蒋如柏的心窝子,他不禁纳闷:不就是两篇稿子么?真的有这么严重?

只听刘凤姣继续说道:“朝阳书记指示,身为主流权威媒体,员工应该加强业务培训,严格保持公正客观立场,杜绝对他人的恶意中伤;此外,针对城市宣传工作,更是要时刻保持警惕,不能顾此失彼,为了所谓的平息舆论,反倒搞出更大的负面丑闻!”

这么一说,蒋如柏总算稍微清楚一些了。看起来,领导是真的把那公众号的回应给听进去了,这是在代表官方帮他伸张正义呢!

回想起不久前,自己还在对陆定远的“出色表现”大加赞赏,蒋如柏此时尴尬无比,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心里愤愤不平:这到底是怎么了?反转打脸来得怎么就这么快呢?娘的,为什么被反转打脸的偏偏又是我呢?

“好了!领导的指示训话我转达完了,现在,作为主管部门负责人,我要对你下达一些指令!”刘凤姣言语明确,时刻凸显着自己的身份地位。

蒋如柏不敢有怨言,只能恭恭敬敬的静候着。

“你们和那个公众号运营者的矛盾纠纷,这属于民事纠纷范畴,具体怎么料理你们看着办,只要别再损坏主流媒体的形象就行!”刘凤姣续道,“最重要的是,接下来市府会进行一系列的行动,你们必须保持基调一致,紧密配合宣传工作,切不可再出岔子了!”

这一番话同刚才朝阳书记的训斥比起来,似乎要温和多了,可在蒋如柏听来,却是处处藏着机关。

那个侯浪涛说报社诽谤他,并且在自己的公众号上大加宣扬,惹得无数人议论纷纷,说什么对报社失去了信心,再也不相信报社的报道……

所以要想化解这个矛盾,防止主流媒体形象继续受损,最直接高效的办法当然是登报致歉,同时把相关责任人给严肃处理喽!

至于市府接下来的一系列行动,蒋如柏暂时无法预测,更不敢直接向刘凤姣发问,因此也只能顺着自己先前的揣测,暗道:如果市府真的借机开始整顿涉黄产业,岂不是正中潘浩那小子的下怀?

想到这里他更是绝望:不行!照这个路数发展下去,这小子又要胜我一筹,到时候谁还会把我这个董事长放在眼里?

思前想后,他这才向刘凤姣表态道:“请刘部长放心!有关今天稿件中的不恰当表述,我们会尽快与当事人取得和解,并严肃处理相关责任人!同时,我还将安排旗下报社紧密留意市府动态,唱好主旋律,决不再节外生枝!”

刘凤姣满意的应了一声:“希望蒋总尽快落实!”稍加停顿后又补充道:“对了,朝阳书记还有一句话,他说,这次事件发端于网络,而天阳都市报则开设有全省首个网络新闻报道部门,他们做出的内容深受各界好评,关键时刻还是请蒋总考虑启用专业人士吧!”

这最后一记补刀,差点让蒋如柏一口老血喷涌而出:什么?连朝阳书记都点名要潘浩出手了,我他妈还能说什么?

挂断电话,他止不住的默默摇头,心里一个声音不停回响:不行!不能就这么认输了!朝阳书记这句话顶多只能算个提议吧,又不是死命令,我干嘛非听不可?

打定了主意,蒋如柏决定率先执行自己刚刚的承诺——与侯浪涛方面取得和解,严肃处理相关责任人。

这件事说来简单,办起来却不容易。处在他的位置,稍不注意就得受夹板气,或是得罪上级主管部门,或是引来下属们的腹诽,动摇他的民意根基。

思来想去,他决定通过集团总编室发布通知:鉴于天阳都市报社会新闻部今日稿件存在事实争议,引发舆论广泛讨论及当事人指控,更导致上级主管部门的严肃批评,决定对社会部主任陆定远、记者陈一琼、邱迪生严重警告处分,对夜班当班编辑记过处分。同时,在明日报纸显著位置,需刊发对当事人侯浪涛先生的致歉声明……

这一次,蒋如柏依然是本着两害相权取其轻的观念,从重处罚了几个直接当事人,试图向市宣交差。而对于社长钟同德,他则是有心无力。

按理说,稿子出了问题,他这个当社长的也免不了责,不过实际情况是钟同德根本就失去了对稿件的最终定版权,如果硬要处分他,蒋如柏担心会闹出更大的风波,因此也只能暂时“忍气吞声”。

陆定远等人挨了重处,这个消息很快便通过集团内部邮箱扩散开来。

网络新闻部办公室里,潘浩看着邮件差点没笑喷出来:陆定远啊陆定远,你说你老老实实的当你的主任不好么?非要跑来招惹这件事,现在好了,吃力不讨好,绞尽脑汁想挣表现,结果挣回来个严重警告处分,够刺激不?

一边乐着一边给侯浪涛打去了电话,他开场便说道:“猴子,你很快就会重获清白了,明天天阳都市报就要给你登报道歉啦!今天诽谤你的那些人,也都一个不漏的全部被处分喽!”

侯浪涛简直不肯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浩子,可以啊兄弟!没想到你在报社这么有分量!谢谢你帮兄弟我主持公道啊!”

潘浩乐得直笑:“别客气,哈哈,更让咱们惊喜的好戏还在后头呢……”

正文卷 第269章:兄弟同心

说到这更加令人惊喜的好戏,潘浩便止不住的心潮澎湃。

他这次的大胆行动,发端于省宣部长李尚清的一次嘱托,灵感源于路遇侯浪涛的一次意外,成形于与刘凤姣、陈金标的暗中谋划,但毕竟离真正付诸实施还有临门一脚。

没想到在最困难的环节,老对手蒋如柏率领陆定远等人拍马赶到,以一种自取其辱的方式,促成了这起事件的彻底爆发!

就在同侯浪涛通话之前,潘浩刚刚接到刘凤姣的电话。市宣部长告诉他,朝阳书记已经召开了紧急会议,马上就要有大动作了!

电话里,刘凤姣连连称赞他神机妙算:“我和陈局长都还在犯愁,这件事该怎么跟朝阳书记说呢,没想到你们报社居然出了这种稿子,再加上那公众号作者在网上一闹,事情居然就这么成了!”

潘浩嘿嘿直笑:“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天助自助者吧!”

刘凤姣听出他的笑声不对,打探道:“跟姐姐说老实话,这幕后是不是有你在搞鬼?否则咋可能就这么巧呢?”

潘浩哪里肯承认,忙道:“姐姐可别给我戴高帽,我哪有那么高的本事啊?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董事长跟我是死对头,他这是想坑我呢,没想到反倒帮了咱们大忙!”

刘凤姣哈哈大笑:“这倒是真的,你是没听到刚才他在电话里有多颓,那认错的语气,就跟吃了苍蝇一样委屈。”

调侃了一番蒋如柏,她又说道:“等这次的事情忙完了,姐姐可得好好感谢你!要不是你帮忙出主意,我和陈局长别说被朝阳书记表扬了,没准到现在还被他老人家记恨呢!”

“噢?这话怎么说?”

“呵呵,朝阳书记早上紧急召集市府会议,说是要借机展开一场清理整顿行动,陈局长和我这边都早有准备,第一时间给出了靠谱可行的建议,他能不表扬么?”刘凤姣得意不已,“你说,要不是弟弟你提前谋划,咱们能有这好吗?”

“唔……那姐姐打算怎么感谢我呀?”潘浩忍不住卖了个乖。

刘凤姣在电话中莫名感受到了一股子暧昧,回想起自己曾经介绍女儿给潘浩认识,不免有些尴尬,连忙轻咳一声,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啦!”

听着这令人浮想联翩的答复,潘浩笑眯眯的挂断了电话。不一会儿,一个熟悉的身影急匆匆的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钟同德,堂堂天阳都市报社长,以往一般都是潘浩上门拜会他,没想到这次他却罕见的主动找上门来。看他的样子,似乎是充满了疑惑。

“小老弟,你这玩得不地道啊!”一屁股坐在潘浩办公桌对面,他一边发烟一边感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潘浩笑吟吟的接过烟点上,起身给社长倒了一杯茶:“老哥这话是啥意思?”

“啥意思?”钟同德哭笑不得,“昨晚我火急火燎的给你看稿子,急得我一晚上没睡好,你小子可倒好,轻描淡写的就把事情给摆平了,捎带手还让老蒋挥泪斩了马谡,你可别说这些都是巧合啊!”

潘浩当然清楚,这件事是不可能一直瞒着钟同德的,如今市府那边已经确定要行动,当然就更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嘿嘿,老哥别生气,这件事吧,我也不是有意要瞒着你……”一边诚挚道歉,一边言简意赅的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当然,他有意隐去了自己和李尚清的约定——这件事事关重大,即便是钟同德也不能随意透露。所幸的是,没有了这个重大动机,整件事的逻辑依然能够自洽。

钟同德听得目瞪口呆,几乎快被烟头烫到手指,一个激灵过后,他这才咂舌叹道:“你小子啊,简直是越玩越大,这都开始反过来牵着市府领导的鼻子走了!”

一边感叹,他心里也一边琢磨:难怪,早就说他是省上领导的人,区区两个市府局级干部,他有什么不敢使唤的?

这么一想,他自然倍感荣耀:看来老弟和我是真的铁交情啊!这次他又和蒋如柏针锋相对,不动声色的把他们带进了坑里,说到底,至少还是有一部分是为了帮我吧?嗯,看来从今往后,我这个当哥哥的,人情债是永远还不轻喽!

认定了潘浩手眼通天,对比自己眼下的困难处境,钟同德虽然仍旧一口一个老弟的叫着,但其实已经打心眼里把潘浩视为了自己的靠山。

“其实说起来,我这也算是在为老哥你争一口气!”潘浩倒也识趣,不仅没有飘飘然,反倒还把自己的姿态摆得够低,“老蒋他们咄咄逼人,真是让人看不下去!要是再不想办法扳回一城,咱们以后哪有好日子过?”

钟同德笑着连连点头,心里却道:这件事情要是成功办漂亮了,老弟你怕是就要高升喽,哪还用跟我一起窝在这小泥塘啊?

嘴上却说:“呵呵,你现在逼得老蒋自己打自己脸,目的已经达成一半啦!”

没想到潘浩却不接受这番恭维,摆手道:“那怎么够呢?我的最终目的,是让老哥你能真正的重新拿回报社主控权!像昨晚这种委屈,绝对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简单的一句话,说得钟同德鼻头一酸,差点直接掉下泪来。

是啊!进集团这么多年了,像昨晚这种只能干瞪眼的憋屈情形,他的确是第一次遇到。对手的咄咄逼人,让他这个一社之长的头衔成了摆设,如果不是潘浩早有防备,今后有谁还会真把他当报社一把手?

摆出了足够虚心纳谏的态度,钟同德面露微笑:“接下来我该怎么配合你,愿闻其详!”

潘浩也是微微一笑:“很简单,请老哥带领我和网络部所有人一起大干一场,为你收复失地、扬眉吐气吧!”

一番写意的比喻后,他开始分析眼下的局势:“蒋如柏刚刚遭受重创,必然是怀恨在心,想要伺机找回面子。所以不难推测,市府即将展开的扫黄行动,他一定会亲自督战跟进。老哥,在这件事上,你一定要和他据理力争,至少在咱们报社的工作上,不能让他轻易插手了!”

钟同德点点头,笑道:“他刚刚被迫处理了陆定远这帮人,要想再插手咱们报社的事,怕是也没那么容易了。他总不可能让要闻部、财经部的这些人来报道扫黄打非吧?”

“话虽如此,不过他在那天的选题会上放出话来,认定我的扫黄选题做不出来,所以老哥一旦提议让我来报道,他为了维护颜面,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来阻挠的!”潘浩条理清晰的分析着,“所以我估计,接下来咱们还有硬仗要打!”

钟同德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沉声道:“没关系,你现在有市宣刘部长力挺,更有朝阳书记发话推荐,我就不信他蒋某人还能使出什么招来!”

信心满满之下,他起身拍了拍潘浩肩膀:“老弟你放心,你这么设身处地的为我着想,哥哥我也不能掉链子,接下来你就专心忙采访报道的事,老蒋那边交给我吧!”

确实,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获悉潘浩背后的巧妙运作,以及市府各位领导的态度后,钟同德一扫原本略显消极的态度,俨然是重新燃起了斗志。

借着完成李尚清交代的工作,潘浩捎带手给钟同德打了一针强心剂,让他成为了自己在集团内的忠实合作伙伴。达成了这一阶段性目标后,他开始在心中推演各方可能的动作,尤其是蒋如柏下一步的套路……

与此同时,蒋如柏办公室内也在上演着一场严肃对话。

天阳金盾杂志社主编龙英贤急匆匆的找上门来,汇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天阳警方已经开始秘密布置,据可靠消息,是要在全市范围内展开一场扫黄打非突击战了!”

本以为自己的线报会引起蒋如柏的眼前一亮,没想到董事长先生却依旧自顾自的喝茶,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蒋总,咱们是不是该提前策划跟进一下,可别让某些人抢了先啊!”身为警务杂志负责人,龙英贤当然也想抢个头功。不过他显然对蒋如柏上午的遭遇毫不知情,积极的请战换来的却是领导冷淡的反应。

“行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这种事不用请示我。”蒋如柏有些心不在焉,一来是觉得这本就是龙英贤的本职工作,二来嘛,则是因为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潘浩身上。

在市府扫黄打非行动已经不可避免的情况下,如何找到潘浩的破绽,让这小子无法做成他的选题,才是眼下蒋如柏真正关切的重点!

毕竟,这直接关系到他的脸面问题,更与他在集团的声望息息相关。

龙英贤悻悻退下,临出门时,却迎面碰上了神情复杂的陆定远。上下打量一眼,他心里嘀咕:这小子不是刚刚出了洋相、挨了处分么?咋还敢来领导面前晃?

陆定远的目光视他如空气,招呼也没打一个便直接冲进了办公室,大声汇报道:“蒋总,好消息啊!姓潘的小子跟那个侯浪涛,根本就是一伙的!”

正文卷 第270章:难得糊涂

听到这个消息,一直蔫头耷脑的蒋如柏目露精光,连忙招呼陆定远进门细说。

陆定远大摇大摆的坐在了董事长对面,喜笑颜开的汇报道:“遵照蒋总的要求,我去查了一下这个侯浪涛的底,发现他居然跟潘浩是大学同班同学!”

蒋如柏眉头一皱:“大学同学?那倒确实挺巧和的,不过也不能证明他俩在这件事上有合谋啊!小陆同志,你可得把证据给坐实啊!”

陆定远微笑点头:“放心吧领导!我顺着这条线索继续往下查,很快就发现了他俩的关联——就这段时间,俩人的手机互相通话了好几十次,其中有一多半都发生在侯浪涛发第一篇稿件之前!”

说话间,他从兜里掏出了一张长长的通话记录单,自称是通过关系,从运营商朋友那里搞来的。

看着上面被红色记号笔圈出来的二人通话记录,蒋如柏满意的点了点头:“嗯,此前几年都没联系,偏偏在这时候搭上线,要说他俩不是在暗地里合作,恐怕没几个人会信吧?”

陆定远嘿嘿直笑:“可不是么?领导,身为国家宣传单位职员,居然和不入流的自媒体同流合污,捏造一堆危言耸听的消息来制造舆论,进而影响干预市府的决策,潘浩这小子其心可诛啊!”

蒋如柏当然乐于见到这样的局面。他那天在选题大会上发话,扬言潘浩只要做出有损报社声誉的事,自己就会出手制裁。如今证据确凿,只要将一切汇报给上级主管单位,还怕没法给这小子定性定罪么?

不过思来想去,这里头还是存在变数——只有潘浩和侯浪涛的通话记录,却不知其通话内容,似乎给对方留下了一些狡辩的空间。

不过转念一想,市府各部门不是傻子,只要把这消息捅给他们,领导们一定自有公断,到时候,自己只需要顺势而为,不仅可以顺利拔掉这颗眼中钉,没准还能来个一锅端,顺带把钟同德这个“连带责任人”也给处理了……

沉吟片刻,蒋如柏下达了命令:“小陆,你把这些证据再整理一下,我会通知纪检办老吴,你俩尽快动身去一趟市委宣传部,当面把情况向刘部长汇报!”

领导不计前嫌的托付重任,让陆定远受宠若惊,他赶忙起身领命,离开办公室的脚步恨不能都带着节奏。

同时,他也把自己今天的霉运全都算在了潘浩头上:姓潘的,老子上辈子是欠了你多少钱?好容易辛辛苦苦的做了两篇好稿子,没想到却是在傻乎乎的跳你给老子挖的坑!老子被处分,你肯定没少嘲笑吧?哼哼,等着瞧,老子马上就要让你笑不出来!

午饭过后,赶在市府机关下午上班的第一时间,陆定远带着自己打印整理好的一堆证据,与天阳传媒集团纪检办公室主任吴刚一起,气势汹汹的来到了市宣部长刘凤姣的办公室。

刚刚敲门走进去,他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潘浩,这小子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居然正在里头悠然自得的抽着烟,似乎是正和刘凤姣闲谈着什么。

陆定远见他居然和市府领导如此亲密,不由心生嫉妒,进而暗骂道:正好!在领导面前当面揭穿你,看你还笑得出来不!

看到二人前来,潘浩一副吃惊模样,奇道:“哟!吴主任,陆主任?什么风把二位给吹这儿来啦?”稍加停顿,他又笑道:“噢……不会这么严重吧?陆主任只是犯了点小错误而已,怎么能让吴主任亲自押解来刘部长这里赔罪呢?”

确实,俩人这组合结合陆定远今天的遭遇,潘浩这番调侃推测并不显得多荒诞。

这话瞬间逗乐了刘凤姣,美女部长扑哧笑道:“那可太新鲜了,我在市宣干了这么久,还没听说过这种事呢!”

陆定远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沉声道:“潘浩,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办公桌前,他底气十足的将文件袋拍在桌上:“等刘部长看完这些材料,我看你还有心情笑话我不!”

刘凤姣眉毛一挑:“嗯?什么材料这么厉害啊?”

主管天阳传媒集团纪律检查工作的吴刚此时发话道:“刘部长,情况是这样的,我们初步调查发现,在最近的网络舆情中,潘浩和当事人侯浪涛之间,似乎有一些耐人寻味的关联。通过一些证据显示,他俩很有可能是共同策划了整件事!”

陆定远似乎是不满于他的客观温和,接过话茬续道:“一个国家正规宣传单位的员工,居然和不入流的自媒体勾结串联,肆意蛊惑舆论、扰乱民心,甚至还试图干预市府的决策,目的则全是为了自己个人的名利,这简直罪大恶极、罪不容赦!”

听着陆定远这“机关枪”,潘浩连连咂舌:“啧啧啧,陆主任这快嘴,不去搞说唱简直可惜了!”

刘凤姣此时却板着脸沉声道:“潘浩同志,有人告你状呢,请你严肃对待!”

潘浩知道她是在开玩笑,却十分配合的吐了吐舌头,很快恢复了正经。

陆定远却对二人的关系毫不知情,自认是证据起了效果,便道:“请刘部长过目,这些通话记录发生的时间,对比侯浪涛的每篇稿件的发布时间,可以明显看到,每篇稿子发布前,这俩人都进行了频繁的联系!”

一旁的吴刚也适时补充道:“虽然没法对二人的通话内容进行取证,但从时间点不难推测,他们的联系多半和侯浪涛的稿件有关。尤其是后来,侯浪涛接受天阳都市报记者采访前后,以及今天其发布最新一篇文章之前,二人还有多次通话。我们有理由怀疑,潘浩这是在和此人互通消息,其行为不仅扰乱了媒体的正常秩序,也对市府的意见决策造成了干扰,属于严重的违纪行为……”

听俩人这一唱一和,一个言语夸张,一个貌似客观却处处暗藏杀机,刘凤姣暗自为潘浩在集团的处境捏了把汗。

草草看过这一堆证据,她却摇了摇头:“二位,你们说的这一切,如果今天潘浩不在这里,或许我还会引起重视,可遗憾的是,他已经主动向我说明了情况,我认为这些材料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陆定远一听这话,气得差点当场抓狂:“什么?这……这怎么可能呢?”

心里的问号更是不计其数:凭什么?凭什么这小子处处占先?难道他还能未卜先知不成?凭什么连市府领导都站在他这边?就因为传言他和省宣领导有关系吗?靠,这到底有没有天理了?

没等一旁的吴刚发话,刘凤姣放下材料,轻言细语的解释道:“就在你们来之前,潘浩同志找到我主动说明了情况。他说自己确实和侯浪涛早有联系,但事实却不是你们推测的那样……”

原来,先前送走钟同德后,潘浩在脑中推演蒋如柏的下一步行动,很快便猜到对手会拿自己和侯浪涛的关系做文章。毕竟,此时侯浪涛已经名声大噪,任何人都不难查到他的背景。而一旦发现了自己和他的同学关系,对手势必会继续深挖,挖出他们事前事中都保持联系的事实只是时间问题。

再往后对手会怎么办呢?潘浩猜测,按照蒋如柏的性格,既然刚刚在市宣领到这里吃了瘪,就必然会想办法去讨回颜面;更何况他还曾经放话,说只要自己做出对集团不利的事,就会遭受严厉惩处,所以,对手怎么可能放过向刘凤姣告状的机会?

想到这一节,潘浩午饭都没吃便匆匆赶往市委大楼,第一时间找到了刘凤姣,向她主动承认了自己的“罪状”。

当然,他的描述依然有所隐瞒和修饰,并没有如实相告,否则即便和刘凤姣关系再好,也难保证对方会不会因为遭到愚弄而生气。

在潘浩的解释中,他先是做了一番自我检讨,说自己没有及时交代和侯浪涛的关系,以及二人此前有过联系的情况,是担心领导们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那俩人到底为啥联系呢?在刘凤姣的追问下,潘浩的解释同样合情合理:“侯浪涛和我毕业后一直没联系,可最近却有点‘干大事’的想法,就打电话向我请教了一番。我一听,觉得这正好顺应了省市两级领导改善招商引资环境的主旨,就鼓励他放手去做喽!

“当然,写稿的时候,侯浪涛为了避免招惹是非,也多次打电话向我请教,我确实给了他一些文稿尺度、文字校对方面的建议,但我可以保证的是,他的所有策划和稿件都是他独力完成的,我并没有在背后加以干预。

“等到他的这一连串稿件发布,引发了群众的热议,我才向刘部长和陈局长提出顺势而为的建议,同时也着手准备自己的选题,想要配合市府即将开展的扫黄行动……这一切,其实只是简单的因果关系,绝对不是我胆大包天,一个人策划了个局,把大家都耍得团团转啊!”

听到潘浩的解释,刘凤姣当然愿意相信。不仅是因为俩人关系密切,更因为依靠此次风波,她已经扭转了自己在何朝阳心目中的负面印象——不管原因如何,她终归是对潘浩有感恩之心的。

在这种心态下,她又何必去翻旧账,追查事件的真实起因呢?俗话说“难得糊涂”,她可不会傻到在这种时刻节外生枝……

正文卷 第271章:应急响应

说到节外生枝,用来描述眼下的陆定远和吴刚二人显然再合适不过。

俩人听刘凤姣简单说完潘浩的解释,愣是半天没回过味儿来,大眼瞪小眼的面面相觑,虽然满脸都是不可思议,但却一时又找不到话来反驳。

吴刚只是听命行事,知道这么一来,己方提供的证据已然不够有说服力,便索性点点头,叹息一声后便给陆定远使眼色,想要就此作罢。

陆定远则不肯轻易放弃,辩解道:“刘部长,你真觉得他说的那些靠谱吗?”

刘凤姣心生不悦:“这位同志,你这话什么意思?”

潘浩忍不住在一旁揶揄道:“刘部长息怒,这位陆主任刚刚挨了处分,又听说集团是听了市宣的指令才决定处分他,估计对您有点怨念呢,这情有可原嘛!”

刘凤姣差点没忍住发笑,强行正色道:“原来阁下就是天阳都市报社会部主任陆定远啊?啧啧,今天您主导的两篇大作,可是差点没让我被朝阳书记给骂死!”

陆定远看潘浩的目光满含杀气:臭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

可表面上,面对明显发怒的上级领导,他也只好赔笑道:“给领导您添麻烦了,不过这两篇稿子嘛,我们的出发点其实是好的,只是没想到……”

“好了,我不想听你解释!”刘凤姣拿起面前的文件夹丢了回去,“带上你的材料走吧!这种节骨眼上,不好好想想怎么将功补过,成天琢磨着内斗,这是一个新闻工作者应有的样子吗?”

身为主管部门领导,她当然有资格站在这种高度训话。

陆定远此时陷入两难境地。一方面,他领受了蒋如柏的委托,要让潘浩在市宣这边“丢人现眼”,坐实这小子的罪证,方才能让自己将功折罪;可另一方面,刘凤姣的怒火是近在眼前,自己若是继续纠缠,没准还会招来更加严苛的惩罚……

此时,身为集团纪检办主任的吴刚倒还算聪明。站在代表集团的立场,他一个劲的向刘凤姣赔礼道歉,保证说要加强集团员工素养建设,提升大家的思想觉悟,不搞小圈子、不搞窝里斗,要齐心一致的为宣传工作服务云云。

刘凤姣听腻了这些场面话,摆了摆手示意他俩赶紧离开。

陆定远满肚子委屈无处发泄,无比怨念的被吴刚劝走了。潘浩端坐在原处笑嘻嘻的望着他,即便一语不发,却胜过对他千言万语的嘲讽。

等办公室里又只剩下了自己和刘凤姣二人,潘浩长叹一声,摇头道:“姐姐你看,我在集团每天都和什么人打交道啊!”

刘凤姣苦笑摇头:“这种人确实可恶,不过更让人讨厌的,应该是他上面的那个司令官吧?”

潘浩无奈撇嘴。刘凤姣又道:“可惜姐姐我权力不够大,没法直接帮你出头。不过依我看,你的对头来我这里告状不成,多半还会去别的地方。嗯……朝阳书记那儿应该暂时不用担心,他们不至于傻成这样,在书记气头上去给他添堵,倒是陈局长那边嘛……”

说话间,她第一时间拿起电话,拨打了市公安局长陈金标的手机,直接向他解释了潘浩和侯浪涛之间的“故事”。

陈金标正忙于布置接下来的行动,同时和刘凤姣处境类似,都不愿在实际得利的情况下节外生枝,再加上有刘凤姣帮忙说好话,他当然也就愿意承个人情,表示自己对此“并不在乎”。

由此一来,刘凤姣便算是帮潘浩在警方那边打下预防针了。即便蒋如柏再命人去那边挑事,想必结果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潘浩全程见她忙活着,心里感激不已,暗叹:当初老子同样是在这栋楼里卖命,成天各种稿子写个没完,也没见哪个领导正眼看老子一眼!现在可倒好,部长大人居然主动帮我圆谎求情,这得是多大的面子啊!

“姐姐,大恩不言谢,你这么帮我,我也向你保证,这次的宣传报道我一定做出彩,给咱们市宣工作再做点贡献!”潘浩发自内心的拍胸脯打包票。俩人随后便开始合计,接下来的具体工作应该如何开展。

与此同时,从市委大院出来的陆定远心怀惴惴,唯恐回家交不了差,脑中很自然的浮现出了市公安局长陈金标的名字。

对啊!上次因为潘浩打人的事,这位局长才受了朝阳书记的批评,肯定对这小子没好印象。这次姓潘的又闹出这一连串幺蛾子,平白无故给他添这么多麻烦,陈局长能不气么?

顿觉自己头脑过人,陆定远索性打发走了吴刚,自己只身前往了市公安局。

到了地方报明身份,他面临的是繁琐的流程——媒体记者想要面见陈金标,按理说得要经过市局政治部宣传科审批,层层通报过后方有可能实现。

可是陆定远显然等不了那么久,左思右想之下,他索性直接打电话给龙英贤求助——这位龙主编和警方口线关系特殊,现在又和自己同在蒋总阵营,想来没有理由不帮忙啊!

可电话一接通,表明来意后,陆定远听到的却是龙英贤冷淡的回绝:“呵呵,抱歉啊陆主任,规矩是人家警方定的,我一个外人怎么可能说破例就破例呢?你啊,有什么事还是老实等着吧!”

挂断电话,龙英贤没好气的暗道:你去见蒋总的时候不是不把老子放眼里么?现在还好意思来求我帮忙?哼哼,不就是去告潘浩的状吗?这会儿人家陈局有工夫搭理你?

他心里有气倒也不难理解,一方面是觉得蒋如柏没有一碗水端平,对陆定远太过偏爱;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卖力工作,到头来居然换不来蒋如柏的一句赞赏。

有气的同时,龙英贤也憋着一口气:等着瞧吧,这次扫黄打非行动,我们杂志社非得做出点成绩来不可!你老蒋以前不是一心只看重天阳都市报么?也不看看这姓陆的到底有几斤几两!

之所以只把陆定远当对手,而暂时忽略了潘浩的存在,是因为他此时很清楚,潘浩要想成功参与这次报道,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了!

原因很简单,就在半个小时前,蒋如柏忽然下令召集几家重要媒体负责人开会,说是要启动应急机制,配合市府的这次扫黄打非行动。

龙英贤的天阳金盾杂志、罗仲珊所在的天阳廉政,以及集团旗下两家市场报——天阳都市报和天阳晚报,当然还有最为正统的天阳日报社负责人,都参加了此次紧急会议。

会议上,蒋如柏显得雷厉风行,简要阐述了当下的情况后,便直接开始布置各家媒体的工作,完全没有经过任何讨论。

他的计划很简单:“日报社负责跟进党政口的风向,把好舆论主基调,报道好市领导的重要讲话和指示;晚报社要运用好市民基础好的优势,推出行动的动态细节报道,带给读者更多的现场故事!

“至于金盾杂志,则需要密切联系警方,深挖他们行动背后不为人知的内幕,做一批有影响力的深度稿件!还有廉政杂志,鉴于扫黄打非牵涉面广,难免会有一些保护伞式的腐败分子浮出水面,你们要及时把握,第一时间揭发这些让老百姓深恶痛绝的蛀虫!”

一番明快的布置过后,众人这才发现,呆坐在会场的钟同德听了半天,蒋如柏愣是半个字都没提到他!

毫无疑问,这是一种直接的羞辱!天阳都市报什么体量?即便在政治地位上不如天阳日报,在专业领域不如两家杂志社,可在人家引以为傲的市场报领域,难道还比不过晚报吗?

蒋如柏有意当着面让晚报担纲主角,这不是羞辱是什么?

这样的羞辱,看起来不仅是阵营问题,同时也关乎蒋如柏的面子问题——如果真让天阳都市报参与,潘浩当天许下的那个选题岂不就要成功“变现”了吗?如此一来,蒋的面子往哪里搁?

面临羞辱,同时还憋着劲要为潘浩争取利益,钟同德十分罕见的主动发声了。

“蒋总,您这么安排,恐怕有失偏颇吧?把我叫来开会,却不给我安排任何工作,这是出于什么考虑呢?”

这话问得还算温和,但考虑到俩人长期以来的明争暗斗,在场众人都嗅到了火药味。

呵呵,老钟啊老钟,现在你的爱将不在身边,你居然还敢以下犯上,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蒋如柏暗自得意,他调动陆定远去市宣告状,就是算好了潘浩听闻风声后会过去灭火;到那时候,自己再抓住机会开这次紧急工作会议,不就是一出完美的调虎离山、各个击破吗?

一切都在按照蒋如柏的筹谋在发展,眼下钟同德公开叫板,他当然也不会客气,冷哼道:“什么考虑?老钟,你让我怎么说你好?都市报好好的一张牌,都被你打成啥样了?社会部今天出这么大丑闻,我刚刚料理完,转眼市宣那边又有人反映,说潘浩居然和那个侯浪涛是一伙的,是他在幕后策划了整个事件!你说,这种情况下,我还怎么用你们报社?难道让要闻部、财经部的人去报道扫黄打非吗?”

正文卷 第272章:合作建议

面对蒋如柏的刁难,钟同德冷冷一笑。

他早料到对手会拿陆定远的“丑闻”扣他头上,却没想到对方为了抹黑潘浩,居然说出这样的指控!

开什么玩笑?潘浩和侯浪涛是一伙的?是他策划了整件事?他可是有省宣背景的人,未来是奔着更好的仕途去的,如果真这么干,不等于是直接和天阳市政府结梁子么?更何况伤害天阳这个省城的形象,也等同于抹黑了整个西川省,这让他怎么向他背后的大人物们交代?

打死也不信对手指控,钟同德摇头道:“蒋总,潘浩能够提前策划选题,完全是得益于对网络舆情的密切关注,咱们能不能就事论事,不要掺杂太多别的东西?”

言下之意,自然是讽刺蒋如柏借题发挥、公报私仇,因为和潘浩立场不一,想要借机打击报复了。

“啪”的一声,蒋如柏猛拍了一把桌子:“钟同德同志!请你注意你的言辞!我堂堂集团一把手,会睁眼说瞎话,平白无故的冤枉好人吗?”

在场众人表情十分微妙的交换了个眼色,心情大致相同。钟同德一句话哽在喉咙没说出口:他娘的,被你冤枉的人还少了么?

“潘浩和侯浪涛是大学同班同学,俩人在这些天都保持着密切联络,尤其是在侯浪涛公众号发文前后,他们的电话沟通更是频繁!”蒋如柏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了一份复印好的通话记录单,直接扔到了钟同德面前。

钟同德低头查看,赫然发现对方说的情况居然全都属实!

眼见他震惊的样子,蒋如柏冷冷一笑:“怎么?你最忠实的部下,对你竟然也有所隐瞒,让你心寒了对不对?”

“不……这没道理啊……”钟同德本来憋足了劲想要帮潘浩争取利益,可对方这出其不意的一招,令他顿时有点乱了方寸。

“没什么想不通的!”蒋如柏貌似好意的劝道,“坊间都说他是有背景的人,志向根本不在媒体圈,所以你还真指望他死心塌地的为报社服务吗?呵呵,他这么做,无非就是要借报社的平台,为他个人积累更加有分量的政绩——说到底,老钟你也是被他当了垫脚石,是个受害者啊!”

轻描淡写的下了这样的结论,蒋如柏貌似是暂时把自己和钟同德划到了同一处境:“所以你看,咱们其实都是被他愚弄戏耍的人,为什么还要在这里争论不休呢?”

这样的举动和言论,终于激发了钟同德的理智逻辑。回想起潘浩此前的种种言行,他说什么也不愿相信对手的指控,毕竟,那会令他面临彻底“无人可信”的境地。

对于任何一个团队的领导者来说,这都是相当悲凉和失败的结局,没有人愿意轻易接受。

“呵呵,我不相信潘浩是这种人!”最终,钟同德摇头拒绝了蒋如柏的开导,“这件事究竟真相如何,也不能听信哪一方的一面之词!”

蒋如柏呵呵一笑,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局面,索性发话道:“好!既然钟社长秉承理性思维,那就劳烦您下来之后彻查此事,给集团领导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这么一开口,钟同德心里立马咯噔一下,知道自己是不慎中招了:好你个姓蒋的,绕这么半天,在这儿等着我呢?让我彻查此事,不就是不给我分派任务的最佳借口么?等我把事情查清楚,这次行动的报道最高峰早就过了,潘浩也会就此错过他辛苦策划的选题……

果然,蒋如柏很快续道:“在真相水落石出前,我和集团领导们一致认为,潘浩同志不宜在报纸上发表有关此次扫黄打非行动的任何稿件!当然,他也不能偷梁换柱,借用他人的名字在报纸上发文。我这么安排,不算是平白无故的冤枉好人吧?”

面对眼前渐渐关上的希望之门,钟同德发现自己根本无力辩驳。多年以来身在单位,貌似身居要职,可也渐渐的失去了锐气和勇气,面对这种貌似无懈可击的上级打压,他即便再不情愿,也只有泄气认栽的份。

心里暗暗的对潘浩说着抱歉,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难堪,当着其他几人的面,他算是默认了蒋如柏的这个安排。

这次会议下来,钟同德第一时间来到潘浩办公室找人,无奈却扑了个空。他本来想打电话,掏出手机后却又放弃了,心道:这种大事,还是等这小子回来后当面问吧!

他想看看潘浩被问及此事的临场反应,确认一下这个心腹爱将是否真的值得信赖。

不多时,潘浩从市委大院出来,准备返回办公室。半路上,他居然接到了龙英贤的电话,对方神秘兮兮的,说是要约他到报社附近的一家咖啡厅“谈谈工作”。

这个龙英贤身为天阳金盾杂志社主编,级别上和钟总一样,平日里跟一线记者和一众中层都不怎么来往的,现在他又已经是蒋如柏的人,怎么偏偏要找我谈工作了?

潘浩心下好奇,直觉其中必有蹊跷,便爽快答应下来。

赶到咖啡厅,见龙英贤专门订了个相对私密的包间,潘浩更是心里好笑:整得这么神秘,莫非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落座寒暄一番,潘浩微笑发问:“龙主编找我,不知有何贵干啊?”

龙英贤也不含糊,开门见山道:“之前听潘主任说,关于这次扫黄打非行动,你已经提前做了一些功课,选题方面也有着周密的策划,呵呵,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是想邀请潘主任当我们杂志社的特邀记者,在天阳金盾上发表您的稿件和策划专题作品……”

什么鬼?听到这番话,潘浩的第一反应自然是莫名其妙:我好端端的天阳都市报部门主任,放着自家平台不用,干嘛要去你们杂志当什么特邀记者啊?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必有隐情:不对!龙英贤又不是傻子,他有底气找我聊这个,难道是老蒋那边有什么别的想法?

思来想去,他只能想到一个解释。站在蒋如柏的角度,结合最新的事态发展,他重新梳理了一番对方面临的情势。

首先,那天在选题大会上,老蒋放话的意思就是不能让我顺利把这选题给做了,不然他必然颜面受损,今后再没有人拿他这个董事长当回事。

可随着市府开始布局行动,他多半又会觉得,既然报道扫黄打非选题难以避免,为什么不想办法把事情做好呢?只要做好了这项工作,必然迎来市领导乃至省一级的表彰嘉奖,跟这种诱惑比起来,一定程度的颜面受损又算什么呢?

那怎样才算是老蒋可以接受的“一定程度”呢?

潘浩无奈苦笑:这个底线嘛,当然是不让老子在自家报社发稿喽!只要天阳都市报上没有出现我潘浩的名字,对外界来说,不就等于是他赢了吗?而且这样一来,还可以顺带打压一下我们报社的声望——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不报道,没准钟总还会因此被追责呢!

好了,实现了这一步,再回过头来派人忽悠我,让我去集团旗下别的媒体上发文,表面上看好像挺无厘头的,可老蒋没准会想,我这种“自私自利”又“只图个人声望前途”的人,为了让作品有面世的机会,说不定就会接受他的建议呀!

到时候,他既在天阳都市报的层面打压了对手,又顺带利用我做好了行动的报道工作,同时还能借机渲染一把,离间我和钟总的关系……啧啧,这如意算盘未免也打得太好了吧?

潘浩越想越觉得哭笑不得,因为即便蒋如柏真这么做,自己也没有任何动机答应啊!不仅是为了维护自家报社的声誉,更是为了给自己争一口气——要是连这都答应了,岂不等于向老蒋承认我是个毫无原则的小人吗?

“龙主编,请你回去转告蒋总,我潘浩还没有无耻到这种地步!”撂下一句话,潘浩起身就想离开。

龙英贤连忙起身拉住他,连声说着“误会”,进而解释道:“潘主任,这一切都是我个人的想法,跟姓蒋的没关系!”

姓蒋的?听他这么称呼,潘浩心里一怔:莫非他俩闹了什么内讧?不对啊,他俩就算再内讧,也不至于让龙英贤想出这种馊主意呀!呵呵,该不会是什么拙劣的苦肉计吧?

没等潘浩发问,龙英贤便语速奇快的介绍起了不久前的那次会议,说到了蒋如柏对钟同德的“将军”,也说到了对潘浩的指控。

“所以,潘主任你现在面临的是一个尴尬局面,明明有好内容却难以发表,而我们杂志则愿意给你表现的机会——这样一来,你的选题不是照样算是做成了么?同样可以打脸老蒋,还能打他一个出其不意,岂不快哉?”

一番直言后,龙英贤又讲到了自己的遭遇,说起了他不被蒋如柏重视、想要为自己正名的心里话。

到最后,他开始以恳求的姿态向潘浩建议:“潘主任,我决定走出这一步,也算是彻底的和老蒋分庭抗礼了。咱们俩站在同一阵营,为什么不能取长补短,好好合作一把呢?”

正文卷 第273章:绝地求生

龙英贤的讲述让潘浩陷入了沉思。

虽然早料到蒋如柏会把他和侯浪涛有关联的消息捅给钟同德,可他却没想到对手会以这种方式告知,更没料到对手会在调虎离山之余,加玩了一出将军、逼宫的好戏。

现在可好,钟老哥多少会对我有所怀疑,同时还要设法给老蒋一个满意的交代,更要兼顾行动报道的事情,多半已经急得团团转了吧?

奶奶的,这个老蒋还真是不好对付,本以为能料敌于先、胜他一筹了吧,他可倒好,总是能想出一些新鲜招式来恶心人!

潘浩心里暗骂着,看着眼前满怀期待目光的龙英贤,心里不免一动:嗯,你老蒋跟我玩离间计是吧?那我为什么不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呢?

在他看来,虽然表面上看,龙英贤确实说了老蒋百般不是,可这家伙反映的根本问题,仍旧是自己得不到老蒋的重视啊!

换句话说,只要老蒋哪天对他重新重视起来,他完全有可能立马反水,再次投入到老蒋的阵营当中。

因此,对这种既爱钻营又有些情绪化的家伙,当然是切不可真诚相待的。毕竟,眼下这厮摆出一副恳求姿态,求着自己合作,貌似是他所说的“取长补短”,实际上更多却是在为他的“争宠”服务,最终目的还是想要博得蒋如柏的认可而已。

想通了这一节,潘浩的决策就变得简单了。

在貌似慎重的思索良久后,他面色凝重的叹道:“没想到这次老蒋下手这么狠,直接把我的路都给封死了!”

龙英贤连忙附和:“可不是么?我在会上还帮钟社长说话来着,甚至还挨了老蒋一通批评,但他还是无动于衷。”

潘浩猜到他多半是在添油加醋的胡说,也不点破,笑道:“多谢龙主编仗义执言。”接着又叹了口气,愁道:“希望我回去能和钟总解释清楚吧,我可真是被冤枉死了!”

龙英贤也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祝你好运了潘主任,不过我在想,就算你解释清楚了,等钟社长把解释情况的报告一交,再等集团领导们过目讨论一番,这次的报道估计也就该结束了!”

潘浩当然知道他的言下之意:“这么说来,我要想不让自己之前的工作白忙一场,还真得另谋出路喽?”

龙英贤点点头:“那天在选题大会上,老蒋的话难听成那样,潘主任就不想让他难堪吗?你的稿子一定得设法发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只有你潘主任是提前布局,做过深入的预判和准备的,写的是有水平、有深度的稿子,做的是有质量、有高度的选题!”

这一套煽动性极强的话,小词儿拽得一套套的,龙英贤越说越兴奋:“到那时候,老蒋即便指挥日报、晚报他们做再多动态报道都于事无补,他越做得热闹,就越能对比衬托出潘主任你的深厚功力!嘿嘿,咱们今天私下约定,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到时候就等着看好戏吧!我倒想看看,他这么自以为是的人,到了那一步究竟还怎么面对圈里人的议论纷纷!”

从这番慷慨激昂的表态中,潘浩大致能感受到龙英贤对蒋如柏的不满。

不过有刚才的分析做铺垫,他依然不会轻易被对方带偏。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他饶有兴致的问道:“这么说起来倒真的挺诱人的,让老蒋以为我是真的认输了,可转眼一看,我的稿子却在龙主编的杂志发了出来,可不就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么!呵呵,不过话说回来,龙主编这么做,就不怕他事先察觉、事后追责么?”

作为一个潜在的合作者,问出这样的问题也是可以理解的。

龙英贤不厌其烦,耐心解释道:“潘主任不必担心,我刚刚说过了,老蒋对我们杂志并不重视,审稿定稿都是我拍板,他是不可能事先察觉的!至于事后嘛,呵呵,等他威信扫地、颜面尽失,我还怕他干嘛?”

这样的逻辑,再一次彰显了龙英贤的冲动情绪。简单说来,这就是不计后果。蒋如柏即便再怎么颜面尽失,人家也是名义上的集团一把手啊!你一个杂志社主编,私自找什么特约记者发稿,真惹毛了他,你就等着吃不了兜着走吧!

当然,这不是潘浩目前关心的问题。他甚至还装出一副佩服模样,冲龙英贤竖了个大拇指:“龙主编当机立断、胆识过人,潘浩佩服!”

俩人一番客套,潘浩忽而正色问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假如我答应了你,等这件事情过去了,龙主编能给我什么样的回报?”

事情还没做就谈回报,本来是合作中的大忌,不过此时在龙英贤听来却是十分受用——这表明潘浩是开始认真思考合作细节了啊!

一阵爽朗笑声后,龙英贤放话道:“潘主任快人快语,我也不能含糊。确实,请你来我杂志发稿,不仅可以给老蒋一个教训,也能帮我们杂志博取更多的关注,乃至获得上级的嘉奖表彰!只要事成,我龙某人就算是占大便宜了!

“作为回报,我会在今后同潘主任站在同一阵线,一起遏制老蒋在集团的扩张;另外,我向潘主任保证,警方口线今后但凡有任何独家猛料,我都会第一时间通报你。呵呵,毕竟你也知道,有很多内幕消息是一般的口线记者也拿不到的……”

龙英贤说得头头是道,却没有激发出潘浩的多大兴趣。

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潘浩心里嘀咕道:你对你自己占便宜这一点倒是看得透彻,可却没有给我足够分量的好处,仅仅是无关痛痒的共同对敌、资源共享,呵呵,未免也太没诚意了吧?

就此彻底确认了对方的自私与不靠谱,潘浩最终却笑逐颜开的应道:“好!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吧!龙主编,接下来咱们就用邮箱联系吧,可别再打电话了,不然回头又让某些人拿了把柄。”

得到潘浩应承,龙英贤喜出望外,抓住他的手紧紧相握,目光里写满了喜悦。

回到办公室,潘浩主动找到钟同德,自然又就自己和侯浪涛的事做了一番解释。解释的版本,与他跟刘凤姣说的别无二致。说完这些,他又顺便把自己在刘凤姣办公室的遭遇说了。

钟同德听完,同样也是深以为然,叹道:“原来如此!不过老弟啊,你要是早点告诉我就好啦,也不至于被老蒋给将成这样!”言语间,多少还是有些不满。

潘浩看得出来,当下却没有试图去安抚。毕竟说到底,自己确实是欺骗了这位老兄,见他如此低落,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愧疚的。

“不过还好,他去市宣告状的计划没有得逞!如果那一步被他走成了,咱们的处境可就更难喽!”钟同德叹了口气,喃喃道,“好吧,既然上面不会有人再追究此事,我的情况说明也就好写了。”

一边说,他一边打开电脑,准备尽快将蒋如柏交代的工作完成,希望能交差过关,帮潘浩获得正常工作的许可。

潘浩看出了他的心思,劝道:“老哥,您就别白费力气啦,老蒋都无耻到这种地步了,即便你现在就把情况说明交过去,他也能想出别的招来刁难咱们!”

是啊,一旦让潘浩正常工作、正常采访报道市府的行动,不就打了他蒋某人的脸了么?他怎么可能轻易就范?

“话虽如此,但也要尽人事啊!”钟同德一副不服输的样子,“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讲理到什么程度!”说话间,他竟然就已经开始噼里啪啦的在键盘上敲击了。

潘浩也没有再劝,而是在一旁悠悠的点了根烟,开始说起了刚才龙英贤找他谈合作的事。

先说到龙英贤对蒋如柏的不满,转述着他当时的原话,听得钟同德连声发笑:“呵呵,这个老龙啊,就是个墙头草的角色,老蒋只要稍微给他点好脸色,再许诺他点什么好处,我保证立马就能换来他的死心塌地!”

进而他给出了自己的建议:“所以啊老弟,跟这种人打交道,你可得多揣个心眼儿,省得他一转身就把你给卖了!”

眼见钟同德还在设身处地的为自己考虑,潘浩暗叹:看来老哥对我虽有不满,却也还不至于彻底失望。嗯,那我可得想尽办法力挽狂澜才行,不能让他白受这些委屈!

嘴上则应道:“放心吧老哥,我虽然答应了龙英贤,但我这儿可还留着后手呢……”紧接着,他谈起了龙英贤的那个建议,以及自己当时的回应与承诺。

在钟同德不解的注视下,他当然又说了很多接下来自己的打算,以及这些打算中的各种变招,听得钟同德一愣一愣的,连连感叹:“你小子……到底是怎么想出这些损招的?”

潘浩哈哈大笑:“怎么能算是损招呢?这些可都是老蒋一步步给逼出来的啊,咱们都到这地步了,不用点非常手段,还怎么打翻身仗啊?”

钟同德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希望这么做真的有用吧……”

正文卷 第274章:扫黄风暴

不出潘浩所料,钟同德将他的那份情况说明报告呈交上去后,蒋如柏的反应显得十分冷淡。

到市宣告状不成,又到市公安局反映情况受阻,陆定远的表现令蒋如柏失望不已,再加上看到钟同德的报告,更是令他气急攻心。

好你个潘浩!连这种事都能颠倒黑白,那就别怪我下狠手了!带着这样的想法,蒋如柏力主之下,一道集团命令通过内部邮箱传达下来。

“为配合市府此次扫黄打非行动,做好宣传报道工作,现将天阳都市报相关任务补充安排如下:第一,在头版显著位置转载天阳日报当日重点稿件图文;第二,在要闻版、社会版位置转载天阳日报、天阳晚报相关稿件。”

一纸命令,不仅让堂堂一线大报的颜面尽扫,更向所有人宣告了蒋如柏的态度——这一次,他是铁了心要对潘浩赶尽杀绝了!

强令天阳都市报转载其它报纸的稿件,对钟同德来说简直就像是割地赔款、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可是事已至此,他却不得不接受下来。

眼看夜色将近,蒋如柏却迟迟没有等来钟同德或是潘浩的抗议。望着窗外的夕阳,估摸着已经在布置行动的全市警力,以及日报、晚报等众多媒体记者的忙碌场景,他心里自然得意无比。

老钟啊老钟,你明明是集团最有威望、最有建树的几个中高层领导之一,为什么非要冥顽不灵,处处跟我作对呢?你以为你抱着潘浩这根救命稻草,就能让他背后那层所谓的关系保你一路直上了?

简直是笑话!我今天就要让你尝尝什么是县官不如现管!呵呵,全城媒体都在为今晚的行动忙活着,唯独就缺了你们一家,原因是你手下的人频频犯错,被剥夺了报道资格……嗯,这样的事情散播出去,我看你还有没有脸继续当这个社长!

接着他又想到了潘浩:这小子,枉我当初还扶他一把,生生把他捧成了圈内新锐,可他不仅毫无感恩之心,反倒还帮着老钟不断跟我作对!哼!别人都说他有什么深厚背景,我就偏偏不信!要不是当初误打误撞讨了上面欢心,他能有这么走运?等着瞧吧,明天过后,我就要让这小子彻底的原形毕露!

在蒋如柏的灼灼期待之下,这天晚上,天阳市内警灯闪烁、警笛长鸣,早就集结待命的各方警力相约共同出击,突袭了众多娱乐场所、按摩房、浴足店,乃至那些分散遍布城市角落的红灯巷、暗娼馆……

这场突如其来的扫黄风暴,貌似是由书记何朝阳临时下令掀起,实际上却已经在警方负责人陈金标的脑中酝酿了许久。因此,貌似仓促的行动依旧取得了重大战果,当场抓获的涉黄从业人员、**客及打手、皮条客竟有上千人之多!

在扫黄的同时,警方也同步展开了查毒打黑的行动。毕竟,自古黄赌毒是一家,这些灰色行业往往相伴而生,既然要打,当然就得打个彻底。

就这样,整个天阳的地下灰色产业几乎在一夜之间遭遇灭顶之灾,所有人都没料到,市府和警方会以这种前所未有的决心和力度清理整顿,更没想到暴风雨来临之前,竟然没有多少征兆提醒。

如此大规模的行动,自然也成了媒体的狂欢。在市委宣传部的调度安排下,红旗路两家传媒集团都派出精锐力量,众多长枪短炮密切关注着警方行动,并着重关注了行动的丰硕战果;尤其是由市府牵头,由警方负责人陈金标亲自主持的新闻发布会,更是吸引了大量媒体的目光……

到了后半夜,警方的行动进入尾声,城市里的喧闹嘈杂也归于平静,收获颇丰的媒体记者们兴奋不已,一边在各自工位上挑灯夜书,一边也不忘忙里偷闲,在圈里人组成的大小聊天群里聊得津津有味。

聊什么呢?大部分人聊的当然是今晚的所见所闻所感,但还是有一些人注意到了一些异样。

西川商报的席文娟就十分敏感,在一个由众多同行组成的群里好奇问道:“对面楼的同志们,今晚咋没看见你们的王牌新锐潘浩老师呀?”

很快便有人响应:“对啊!只顾着忙活了,居然把潘老师给忘啦!这种大事件,怎么能少了咱们的网络急先锋呢?”

天阳传媒集团外的人自然不了解内情,好奇心驱使着他们不断探寻。

紧接着便有这边的人匿名回应道:“你们是认真的吗?难道少了潘浩,我们今晚就要输给你们了吗?”

“就是!以往没有那小子的时候,也不见你们能占多少便宜啊!”

显然,对手对潘浩的过度吹捧,竟然激发了天阳传媒集团员工的好胜心与自尊心。

席文娟忍不住在群里发了个嘲讽表情:“看来对面楼的同行挺有信心嘛!可既然这么有信心能赢,为什么要匿名呢?啧啧,还别说,我席文娟这么多年下来,对面楼的人里头,我还就只服潘浩一个。看吧,承认自己技不如人,其实也没什么丢人的。”

一时间,又有许多人开始称赞席文娟洒脱大气够勇敢,而刚才匿名的几位则陷入了长时间的沉寂。

又过了一会儿,天阳晚报的一名记者跳了出来,放话道:“对面的不要那么狂!告诉你们,我们这边绝不止他们都市报一家!哼哼,他们一个个自作孽,被剥夺了报道资格,你们却跑来煽风点火,这是想扰乱我们的写稿思路吗?这都安的什么心啊?”

一声控诉过后,席文娟更乐了:“哟!原来还有这种猛料呐?啧啧,什么自作孽啊,我看是贵集团的内斗愈演愈烈,已经开始自乱阵脚了吧?”

这么一带节奏,很快便有更多人开始八卦天阳传媒集团的内斗故事,从蒋如柏的势力扩张,到他与潘浩的矛盾斗争,各种版本的小道消息满天飞。

在这种局面下,还是龙英贤出来发声,算是演了一出一锤定音:“都别吵了,咱们明天稿子里见真章吧!成天嚼舌根聊八卦,有意思吗?”

一向低调的警务行业杂志负责人罕见发声,让众多市场化媒体人好奇不已,议论变得更加热烈。

龙英贤忍无可忍,放话道:“请各位关注明天发行的天阳金盾杂志,看看你们平常不放在眼里的行业杂志是怎么做这类报道的!我敢保证会让你们大吃一惊、心服口服!”

龙英贤如此有底气,自然是因为他已经得到了潘浩发来的特供稿件。

看完稿件的他惊喜不已,因为在这篇文章中,潘浩详细记述了此次扫黄风波的起因。故事从潘浩的同学侯浪涛说起,一步步写到了后者的选题构思——利用艾滋病话题作为噱头,唤起公众和市府对天阳涉黄产业的关注,并期望这能成为一根导火索,引发一场彻底有效的清理整顿行动……

潘浩写道,在听闻这个选题后,他为侯浪涛提供了一些合理的建议,后者则相继发表了多篇文章,果然引来了舆论和警方的关注。再往后,他又为市宣和警方提供建言,并开始积极筹划从官方媒体的角度,对事件进行更加深入的报道。

接着,市府方面开始策划此次行动,潘浩则以简单的语句描写了当晚的过程与成果,同时展望了一番清理整顿后,天阳未来的清朗环境,将文章的立意顿时拔高了几个层次,接着便顺畅收尾。

整篇文章读下来,龙英贤的感受兴奋而复杂。他没想到潘浩能给他一篇如此深度的独家“揭秘稿”,完整讲述了此次扫黄风暴的起因与酝酿经过。虽然这多少有点自我辩解的意思,但龙英贤知道,放眼全城媒体,绝对不会再有哪家的稿件比他手上的这篇更重磅了!

原因很简单,那些人都专注于今晚的行动经过与结果,报道的大多是动态新闻,而相对深度的稿件绝不可能这么快就面世,更不可能有潘浩这样独特的内容。所以,深感胜券在握的他,才敢在聊天群里如此放话。

与此同时,他也在心里对蒋如柏暗暗呛声:老蒋啊老蒋,你就等着干瞪眼吧!潘浩这稿子一出来,所有人都会知道你冤枉了人家,所有人都会意识到,你那天在选题大会上做了错误决定,说的那些话更是狗屁不通!哼哼,要不是我力排众议,特邀潘浩来我杂志发稿,这样独家的重磅消息就会被你埋没,你他娘的就是罪人啊!到那时候,你再轻视小看老子试试?

这天晚上,对天阳的警察和媒体从业者来说都是不眠之夜。在天阳传媒集团大楼,蒋如柏更是亲自督战,重点对天阳日报、天阳晚报的稿件进行了审核校阅,并监督了天阳都市报的转载工作。

在他看来,日报和晚报联手出击,不仅完整报道了市府领导在行动中的重要讲话与指示,也记录了行动中的各种隐秘细节,算得上是十分成功详实的报道了。至于天阳金盾和天阳廉政两家杂志,他倒是没有太放心上,毕竟它们都算不上主流媒体,在今晚的报道中,起的顶多也就是一点补充作用。

时间很快到了第二天清晨,带着胜利者姿态重新来到办公室的蒋如柏,看着桌上助手摆放好的各家报刊,脸上难以自制的浮现出得意的微笑。不过短短几分钟后,他的笑容便渐渐凝固了……

正文卷 第275章:暗渡陈仓

摆在蒋如柏办公桌上的,是他的助手一早为他准备的报刊杂志。凡是报道昨晚扫黄行动的刊物,有一家算一家,不管是不是集团下属的,都被搜集了过来。

一开始,蒋如柏对比的是天阳日报与西川日报。两家党政类媒体的报道口径与省市两级政府高度一致,做的稿子都四平八稳,而且还都有上级宣传部门整体把关,说实话很难有什么高低之分。

再看老对手西川商报和西川早报,蒋如柏匆匆翻过了他们的报道,发现内容也不过是昨晚行动的“现场直击”,辅以一些行动过程中的细节故事,配上他们一向优秀的排版,看起来质量倒还不错。

不过在他心目中,在他的亲自指挥下,天阳晚报这次独当一面,以一己之力抗衡对面两家市场报,同样是不落下风,某些方面甚至还有所超越!

当然,这种心态一方面是出于好胜心,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下意识的“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蒋如柏心里其实很清楚,要想在这场新闻大战中彻底取胜,昨晚的动态新闻报道之争只是第一步,双方需要比拼实力的领域,还得看接下来的深度新闻发掘!

毕竟,老百姓在看了这一场热闹过后,显然会极度渴求那些幕后的故事,以及对市府、警方后续处置结果的报道。

而上级主管部门需要媒体做的,则是对良好舆论环境的营造,让这次雷厉风行的行动成为市府的一枚闪亮勋章,让整肃后的天阳成为更适合投资置业的上佳之地……

可以说,站在蒋如柏的高度,他已经开始筹谋着接下来的一步步行动,试图在一统集团的基础上,开始真正的大展拳脚,让上级领导们看到他出色的工作能力,进而为他今后的发展积攒资本。

然而,正当他踌躇满志之时,偶然翻到的天阳金盾杂志,封面上硕大的一张照片和一行大字却让他猝不及防——独家揭秘:走进天阳扫黄“风暴眼”!这样的头条标题搭配的,竟然是一张侯浪涛的照片!

与此前该杂志总是以警方人士做封面不同,这一次的封面大图竟然用了一个普通人的照片,而且还是被蒋如柏视为潘浩“同党”的侯浪涛!

龙英贤这家伙到底在干嘛?这照片配上这标题,是在说这次扫黄风暴,其实是这个姓侯的小子发起的吗?这简直是胡说八道,冒天下之大不韪嘛!

要知道,这次行动可是由何朝阳书记亲自坐镇指挥,由警方负责人陈金标局长精心策划的,往大了说,这是市府的英明决策,你堂堂一家警务杂志,屁股怎么能歪成这样呢?你把首功记在了一个自媒体运营者的头上,不是让市府难堪吗?

身为杂志社名义上的直接管理者,蒋如柏感受到了一丝不安。联想到此前被刘凤姣骂得狗血淋头的情景,他内心惶恐的翻开了杂志,第一时间找到了这篇稿件。

在杂志内页看到稿子,见到标题旁白纸黑字写着潘浩的署名,蒋如柏更是震惊不已。

好你个龙英贤啊!你他娘的是来老子身边卧底的吗?居然擅自刊登潘浩的稿子,你这是找死啊!

他心里暗骂着,一口气将潘浩的这篇稿子读完,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很好!姓潘的你很有办法,居然跑到这里来给自己申辩是吧?用这种方式来逞能,难道就表示你的选题成功了吗?天大的笑话!

一声冷笑后,他直接给龙英贤打去了电话。电话一接通,怒不可遏的董事长自然是一阵咆哮倾泻而出,听得龙英贤半天都不敢把手机凑近耳朵。

骂完过后,蒋如柏最终的指令是:“我告诉你老龙,你这么胡搞是不合章程的,我命令你马上启动召回程序,从各渠道把这期杂志全部召回处理!”

龙英贤心情复杂,喃喃道:“蒋总,这一期杂志定版印刷,您可是亲自签过字的,怎么能叫不合章程呢?”

一句话算是戳到了蒋如柏的心虚之处——就在昨晚,忙于督战的他确实签了字,但毕竟个人精力有限,他当时的关注重点全在日报和晚报身上,对杂志的定版根本就没上心,签字完全就是走过过场。

因此,龙英贤此时的反问,等于就是在把皮球踢还到了他脚下,令他难堪不已。

“具体是谁的责任,我们以后再说!反正现在上级来了命令,这篇稿子与当下的宣传基调不符,必须把杂志召回处理,你自己看着办吧!要是把这件事搞砸了,我拿你是问!”情急之下,蒋如柏干脆也来了个含混不清的假传圣旨,捏造了一个上级命令。

龙英贤哭笑不得:我工作这么多年了,还从来没有过这种先例,怎么一到你老蒋这里,就引来了上级的干预呢?我看就是你心虚害怕,怕杂志发行开了,更多人看到了稿子,你这张老脸的面子挂不住吧?

这种局面正是龙英贤求之不得的,因此他打定了主意,在蒋如柏拿出正式的红头文件之前,他是决不会傻乎乎的去启动什么召回程序的。

此时的蒋如柏也是忐忑不已,他知道自己诓骗龙英贤的套路未必能起效,便开始反思自己为何会遭遇这样的背叛。

细细一品,他才意识到可能是自己的轻视与冷落埋下了祸根。一拍大腿,他紧接着便给龙英贤再次致电。这一次他的语气好了很多,绕着圈子说了一大堆龙英贤的好话,并暗示今后会提高天阳金盾杂志在集团内的地位。

说到最后,他当然还是得回归重点,有意的放低了一些姿态,笑道:“老龙同志你想啊,现在宣传的主旋律是营造全省招商引资的好环境,大家都在大力报道昨晚的行动,唯独咱们在搞特殊,发这种满是噱头的揭秘稿……这对上头来说,简直就是在添乱嘛!为了规避风险,咱们能不能主动一点,先把杂志给撤回来吧!”

撤回的理由,蒋如柏当然不能说是为了个人脸面,这让龙英贤暗自好笑,不过面对董事长的服软和好话,此时的他倍感得意,倒也懒得在乎这些细节了。

在他看来,经过自己关键时刻的大胆决策,能够博来集团一把手的重视与承诺,便已经算是达成战略目标了。

由此,他爽快答应了蒋如柏的要求,开始督办本期杂志的召回事宜。

董事长办公室内,蒋如柏长舒了一口气,心里默默记上了龙英贤一笔,开始继续翻阅其它报刊。

他关注的重点,当然是已经被他视为手下败将的天阳都市报。拿起这份沉甸甸的一线大报,看到头版上的标题赫然是天阳日报的转载内容,蒋如柏忍不住笑出了声:老钟啊老钟,你铁了心的跟我作对,到头来下场如何?

一想到一举拿下了这块硬骨头,蒋如柏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匆匆翻开了报纸,果然没有见到任何一点“潘浩元素”——不仅潘浩个人,连网络部的其他人也没能发表出半点有关扫黄行动的文字!

换句话说,潘浩此前信誓旦旦想要做的扫黄选题,除了在天阳金盾杂志上无关痛痒的一点内容外,根本就没有得到面世的机会!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蒋如柏当然认为是自己赢了。

合上报纸,他开始思索今天的工作安排,盘算着用更有深度的报道和评论,迎合广大读者的需求,博取上级部门的嘉奖……

便在此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蒋如柏一声“进来”还没出口,便见龙英贤已经满头大汗的推门而入。

难道是杂志召回遇到什么麻烦了?蒋如柏心里咯噔一下,还没等他发问,便见龙英贤气急败坏的咬牙道:“蒋总,咱们都被姓潘的给耍了啊!他们玩了一出暗渡陈仓,把所有人都给耍了!”

蒋如柏听得莫名其妙,连忙追问内情。龙英贤急不可耐的拿起桌上的天阳都市报,伸手指着头版角落的一枚二维码说道:“蒋总你看,玄机就在这儿!”

蒋如柏定睛一看,只见那貌似不起眼的二维码旁边印刷着一行小字——更多精彩内容,敬请关注本报公众号!

现在自媒体逐渐兴盛,各家传统媒体都在开设自己的公众号,也都在自己的报纸上进行推广吸粉,这能有什么玄机?蒋如柏纳闷不已,事实上他昨晚就审核过天阳都市报的定版工作,也注意到了这枚二维码印上了头版,但他正是本着这种逻辑,并没有把这细节放在心上。

眼见领导依旧一头雾水,龙英贤索性掏出手机,直接扫描了那枚二维码,很快,手机屏幕跳转到了天阳都市报的公众号,点击关注后,系统自动推送了一系列的图文。

“天阳都市报特别企划——‘扫黄那些事儿’!”

这一套图文有着一个醒目的总标题,配上相关的几篇稿件,令人迫不及待的想要点击阅读。蒋如柏错愕不已的看着龙英贤依次点开每篇图文,终于意识到了一个残酷的事实——潘浩和钟同德分明是钻了空子,把被禁止在报纸上发布的内容,偷偷发到了公众号上啊!

不仅如此,他俩竟然还想出了在头版引流的方式,就在他蒋某人的眼皮子底下,成功的暗渡陈仓、瞒天过海了一把——蒋如柏想起了刚才龙英贤的感叹,心里泛起一阵苦笑:他娘的,老子可不又是被这小子给耍了吗?

正文卷 第276章:猝不及防

天阳都市报的公众号上,一系列明显经过精心策划、用心打造的图文稿件,当然就是潘浩针对这次扫黄行动交出的答卷了。他当初放话必定完成的优质策划,以如此独特的方式呈现在了公众面前!

蒋如柏强忍着怒火依次翻阅,发现这些稿件完全没有遵循传统新闻格式,反倒像是在写小说,用一个个独特的视角,将整个扫黄行动的背景、经过和成果梳理得清清楚楚。

第一篇稿子,由网络新闻部的唐君毅主笔,写的是行动之前、侯浪涛的公众号发文引发舆论热议之后,整个天阳市“娱乐场所”的暗访报道。

在这篇稿件中,不仅宏观统计了天阳涉黄产业的规模、分布状况和诸多内幕,还以深入探访的形式,揭露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细节。行文酣畅淋漓,配图极富现场感,令人拍案叫绝。

第二篇稿子就更妙了,由网络部的新人陈秋实完成,竟然是以一名**客的视角,完整记录了昨晚的扫黄行动!

陈秋实作为一名记者,先是以暗访的套路进入了一家颇具规模的洗浴中心,完整经历了“正式交易”前的全套流程后,他如愿等来了警方的雷霆出击,并且直接被警方“抓获”!

站在**客的角度,从一开始的春风得意,到交易前的紧张刺激,再到目睹神兵天降时的微妙心理,以及对周围其他从业者和客人的观察描写,都把读者直接带入了那个场景。读完稿子,仿佛是看了一场电影。

最重要的是,陈秋实的稿件还以大量篇幅描写了警方的行动细节,甚至还在推送中加入了一段视频!如此一来,天阳警方组织有序的队伍纪律与尺度得当的执法力度,都得到了客观公正的反映。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篇稿子完全可以成为天阳警方的一篇歌功颂德书啊!

看到这里,蒋如柏不禁在心里暗叹:潘浩这小子的策划功力着实了得!从这个角度下手,不仅读者爱看,警方乃至市府的马屁也算是拍到位了!比起几家报社平铺直叙的记录报道,确实是要高明不少……

尽管内心不愿承认,但蒋如柏还是难免会生出这样的感叹,而越是感叹,他的后脊就变得越发冰凉。

继续往下看,他看到的是网络部其他几位记者联手完成的一篇调查报道,主题是讨论涉黄产业的危害。这篇稿子从艾滋病**客的网络舆论说起,讲到了这种灰色行业下的藏污纳垢,探讨了它对城市形象和社会健康发展的危害。

看得出来,潘浩在策划选题是有着明确逻辑的——公众不是在争论**客“小天”是否存在么?人家都懒得探讨这个,反倒是直接做了一次匿名征集,对上百名有过**经验的男性进行了调查和体检!

结果显示,有很大一部分人都或多或少的有过身体不适,少部分人则被查出了性传播疾病!文章据此反问公众:大家都在关注艾滋病毒,可除此之外,难道其它疾病和风险的危害就可以接受了吗?

毫无疑问,从这个角度出发,稿件不仅以极有说服力的手法正面引导了舆论,同时还客观体现了此次扫黄行动的必要性。

在这一系列图文最后,附上的是一篇由潘浩亲笔创作的评论文章。文章主要阐述了他策划此次选题的初衷,记录了他的团队完成选题创作的经过,并发表了一番感慨。

蒋如柏耐着性子看下去,越看便越发觉得自己输得彻底。

潘浩在文中写道:“虽然不是天阳人,但我早已把这里当作自己的第二故乡,因此在听闻网络上对天阳的负面评价和刻板印象时,心里总归是不太舒服的……这其中,最让人难以接受的,便是这一顶黄色的帽子。

“黄帽子一日不摘,我们天阳的城市形象就一日好不起来!与此同时,伴随涉黄产业衍生的毒品、赌博、暴力犯罪等治安问题也将屡禁不绝,严重危害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也对本地招商引资工作造成严重阻碍!

“因此,借着此次网络舆论风波,作为一名媒体从业者,我有义务向有关部门建言献计,并献出自己的绵薄之力。”

在蒋如柏看来,潘浩这样的行文口吻,虽然还是有点老调重弹的意思,但人家的高度却是完全不同的:嗯,暗示这次行动是由舆论监督倒逼完成的,而他在里头还起了关键作用,这小子邀功的本事可真厉害啊!

表功完成后,潘浩还解释了自己为何要把文章发表在报社的公众号上。

出乎蒋如柏意料的是,他并没有提及自己是遭受了上级的禁令,反倒轻描淡写的解释称:“此次事件发端于网络,我也希望把宣传的主阵地转移到网络上来!在传统媒体上,我们有大量的同行在报道现场,而在网络上,当然也需要我们主流媒体的声音!在这里,我更愿意用特别的角度和形式,为公众提供一些不一样的内容。”

写到这里,潘浩回忆了自己接受省宣表彰时的经历,引用了当时李尚清部长的指示,说是要全力打好网络舆论阵地战,并称这次大胆尝试,便是他遵照领导指示做出的决定。

“我很幸运的是,这次尝试得到了我们报社社长钟同德同志的大力支持,也得到了省市两级宣传主管部门领导的批准认可。希望经过这次报道,我们能进一步拓展传统媒体的工作思路……”

见潘浩这么写,蒋如柏心里又是咯噔一下:好你个臭小子!不仅捎带手帮你们老钟表了功,还要强调你是有省宣市宣领导支持的对吧?

联想到潘浩在天阳金盾杂志上发表的那篇文章,两相对比之下,外人很容易就得出一个结论——潘浩引领的创新报道潮流,是得到了各级领导广泛支持的,唯独他蒋如柏这个董事长除外!他不仅不支持,反倒还在处处打压、制造障碍呢!

这么一联想,蒋如柏气得浑身发抖,看着眼前面色难堪的龙英贤,他恨不能抬手一耳光扇过去:这个糊涂蛋,聪明反被聪明误啊!满心想着趁机拉潘浩来给他壮声威,可没想到人家将计就计,直接利用他来唱了一出好戏,顺带还把老子给坑了!

可不是么?要是没有龙英贤这一出幺蛾子,潘浩这文章的潜台词威力能这么足吗?现在好了,要是领导们看见这些东西,该怎么看待我蒋某人啊?

心里七上八下,蒋如柏没好气的将手机丢到一边,沉声道:“你的杂志召回情况怎么样?”

龙英贤唯唯诺诺的如实回应:“各销售网点都说,因为昨晚的行动,今天的杂志销售情况很好,售出率比以往都高,估计是很难大规模的召回了……”

“你给我出去!”蒋如柏绝望的咆哮着,吓得龙英贤捡起手机便夺路而逃。

与此同时,在潘浩办公室内,他正和钟同德共同关注着电脑屏幕。在此之前,俩人同样是一起看完了各家报刊的稿件,对比潘浩的高质量策划,孰优孰劣不言自明。

而现在他们更加好奇的,是这一系列稿件到底能为天阳都市报的公众号带来多少关注?

事实证明,在这个内容为王的时代,公众对优质内容的渴求度确实是太高了!经历了昨晚轰轰烈烈的扫黄行动,以及今天天阳都市报头版的二维码引流,还有侯浪涛公众号的“义务宣传”之后,短短几个小时内,潘浩策划的系列图文的阅读量便已经爆表了!

“老哥,说来你也许不信,总共四篇图文稿件,现在每一篇的阅读量都已经突破百万了!”关注着公众号后台,潘浩一脸兴奋的笑道。

钟同德吓得差点被烟呛到,喃喃道:“这真是不服不行啊,网络的传播力比起传统报纸来,确实不是一个数量级的!这几篇稿子如果发在报纸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多读者?”

他所言不虚,天阳都市报虽然是国内发行量排名前列的大报,但也不过才刚刚突破百万而已。而在公众号上,潘浩的稿件阅读量逼近这一量级,却只用了短短的几个小时!

“还有呢,靠着今天的图文推送,我们已经给报社的公众号增加了二十多万的新粉丝!”

在潘浩兴奋的汇报声中,钟同德凑过去看了一眼电脑屏幕。在不断刷新之下,新增粉丝数的统计栏的数据不断跳动——报社公众号,这个在当初并没有引人重视的平台,开设一段时间以来,粉丝量不过区区几万人,可就在今天,竟然被潘浩以一己之力,在短短几小时内便实现了量级突破,从默默无闻的小号,一跃跨入了“大v”级别!

作为媒体人,钟同德很清楚这其中蕴含的价值。既然侯浪涛这样的个人自媒体运营者,都能通过公众号来大赚钞票,那权威媒体在积攒到足够的粉丝量后,为什么不能开拓全新的经营战场呢?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对眼前的潘浩暗暗赞赏:我这个小老弟真是没有白交,不仅写稿做策划是一把好手,还能处处帮我排忧解难,现在居然还能给报社的发展创造新机会……

正文卷 第277章:弄潮儿

潘浩的策划选题火了,而且是火到出乎他意料的程度!

在报社公众号后台,各项数据不停飙涨,而在天阳市乃至西川全省范围内,人们也开始自发的转载传播这一批精彩稿件。

出自主流媒体专业人士之手的内容,让人们读得津津有味,而那些鞭辟入里的点评分析,更是获得了各界专家的一致认可。

文章的评论区以及天阳各大网络社区上,人们的讨论热度一浪高过一浪。

“跟那些成天写‘八股文’的报纸比起来,这几篇稿子写得过瘾多了!”

“可不是吗?不仅打开手机就能看,而且图文并茂,里头还有现场视频看,一下子把报纸电视的活儿都给干了呀!”

“不光是形式新颖,而且人家策划也做得好啊!你看其它媒体都在写行动现场,千篇一律的;可人家天阳都市报呢,一看就是下足了功夫,提前做了准备和方案的……”

“要不怎么说人家是老百姓喜欢的大报呢?有群众基础,上头肯定也会关照呀!要我说,市府方面在行动前肯定就已经通知他们啦,否则咋可能把策划做得这么扎实?”

“关照肯定是有的啦!他们有个记者叫潘浩,之前就做了很多嗨新闻的嘛,大家都知道的。这位老兄能力出众,据说是很得领导们赏识呢……”

“我不同意楼上的看法!你们是没看今天的天阳金盾杂志吧?潘浩在上面发文说了,人家是提前察觉到了舆论动向,主动找市府反映了情况,亲自建言了这次行动。所以说,与其说是被关照,得到了什么内幕消息,倒不如说人家才是这次行动的发起者呢!”

“啧啧,多少年了,这种由媒体报道促成的大行动真是不多见。真希望上面能继续保持,把这些老百姓的眼中钉给一颗颗的都拔掉啊……”

在这样的讨论浪潮之中,很快,潘浩这组稿件的影响力便已经超脱于内容之外。反倒是这种新媒体的传播报道方式,开始被国内媒体界的众多行家里手高度评价,甚至连中央级媒体也开始播报天阳扫黄行动的新闻里,都免不了会提及此事。

“在本次行动的宣传报道方面,当地媒体不仅立足于传统方式,更是大胆尝试了全新的自媒体平台,用更加丰富立体的形式,完整深入的展现了行动的幕后故事与现场情景。业内专家认为,这种在国内尚属罕见的报道形式,未来将成为各家传统媒体探索的新方向……”

国家电视台播报的新闻中,主播转达了业内专家的声音,对潘浩的大胆尝试大加赞赏。目睹这一幕,潘浩不免在心里暗暗叫爽:说起来,还真得感谢老蒋的步步紧逼啊!要不是他坏事做尽,想要赶尽杀绝,我也不会被逼得走这条路——呵呵,谁知道误打误撞的,居然又当了一把弄潮儿啊!

他心里很清楚,国家级媒体的定性定调,一定程度上也反映了宣传主管部门大领导的意见。有此金牌护体,蒋如柏想必也再难对他的此次尝试说三道四了!

不仅如此,后续无论是省市两级宣传部,还是省内各家主流媒体,一定也会对此事予以高度评价。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潘浩这次不仅又面对蒋如柏打了个胜仗,而且还很好的完成了李尚清交代的工作。

以与舆论宣传为武器,为创造更优越的招商引资环境做贡献——这是当初李尚清交代给他的任务,而通过这次由舆论倒逼掀起的扫黄风暴,尤其是风暴中他所起的重要作用,人们自然会把很大一部分功劳记在由李尚清领导的宣传部门头上。

相比之下,仓促作出决策开启行动的天阳一把手何朝阳,反倒就显得逊色几分了。在二人对升迁之事暗暗较劲的重要关头,这种对比反差带来的评价区别,对两位领导来说无疑是至关重要的。

潘浩知道,自己这么做虽然心存私心,对两位重量级领导有着厚此薄彼之嫌,但既然自己领受了李部长的叮嘱,又受了他老人家的诸多恩惠,这么做也是必然的。

此时他唯一期盼的,只是何朝阳不要太过计较,因为此事对他个人心生嫉恨。

当然,市府一把手的心思,此时的潘浩根本没法准确把握。眼下最为迫切的一件事,便是参加当天的选题会——这种日常的会议与上次蒋如柏召集的集团大会不同,参会范围一般仅限于天阳都市报本社内部。

不过钟同德很快便接到了消息,说是市委宣传部的刘凤娇部长也将亲临现场旁听会议,总结点评昨晚的行动宣传报道工作。

这么一来,作为集团一把手的蒋如柏自然也就不得不到场作陪了,不仅如此,按照惯例,在主管部门领导主持的重要会议上,集团其它媒体的大小领导们也都得出席,共同聆听上级精神。

突如其来的会议,潘浩当然没有多少压力,他心里不免好奇:老蒋今天丢人现眼到这种程度,现在还不得不硬着头皮出来迎接领导,说不定还得挨上两句批评,估计这会儿滋味不太好受吧?

确实,眼下的蒋如柏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听说刘部长要来,而且是点名要参加天阳都市报的日常工作会,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对方会在会上说些什么。

心里甚至暗骂:这个刘部长是不是和姓潘的有一腿啊?怎么就这么捧他场呢?娘的,天阳都市报这次都没发原创稿,唯独在不伦不类的公众号上写了点东西,怎么就能让宣传部领导这么重视呢?

情急之下,蒋如柏想过干脆请个病假,可转念一想又觉不妥:不行!我要是就这么躲着,不得被那小子和老钟他们看扁了么?其他人会怎么看我?今后还有谁会拿我的话当回事?

可硬着头皮去参会吧,他又觉得颜面无光,不仅会招来领导的言语责备,甚至还可能面临其他中高层领导们的指指戳戳。

毕竟,上次他在选题大会上对潘浩放出的话犹在耳畔,他断定潘浩没法做出扫黄选题,无法和所谓的经济建设“主旋律”唱反调,没想到打脸来得如此之快,而且方式竟然如此诡异!

那一场实质意义上的对赌,他放言说一旦潘浩做出对集团不利的事,就会对其施以严厉惩处,而潘浩当时却没有提出自己的“赌注”。可越是这样,蒋如柏便越觉得颜面扫地——当你的对手胜券在握到都不屑于提条件了,你不就成了那个最不入眼的loser了吗?

想到这里,蒋如柏长长的叹了口气,脸色晦暗的低头抽烟,一切都恍如梦中。

上午十点半,随着刘凤姣带队踏入天阳传媒集团大楼会议室,这场临时“加戏”的特别会议正式开始了。

在一片热烈掌声之后,刘凤姣简短发言:“同志们,昨晚由市府领导指挥的扫黄行动取得重大成果,为提升我市治安水平、打造优良投资置业环境迈出了坚实一步……在这次行动中,少不了咱们媒体力量的努力付出。今天我奉朝阳书记命令过来参加你们的工作会议,就是想听听大家对这次宣传工作的总结,聊聊下一步的打算。”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这位看上去美艳动人的女领导居然没有长篇大论,反倒是摆出了一副虚心纳谏的姿态,每一句话都说得诚恳端正,并没有刻意褒扬或是贬低谁的迹象。

这让精神压力巨大的蒋如柏长舒了一口气。毕竟身为集团一把手的他,需要紧接着刘凤姣发言。

领导没有明显的表态,这发言该说些什么好呢?蒋如柏心里嘀咕着,他本来做好了挨骂的准备,也想好了大不了来个当众自我批评,没想到现在情况如此,便又让他有了侥幸之心。

思忖一番后,他笑吟吟的接过刘凤姣的话茬:“各位领导、同志们,市领导对咱们的宣传工作如此重视,在座各位想必都与有荣焉。经过昨晚的挑灯奋战,我们集团旗下各家媒体都交出了形式不同、内容丰富的答卷,深入报道了此次扫黄行动,获得了各界的一致好评!”

身为领导,蒋如柏的发言功力当然还是有的。这么四平八稳的一番总结,不仅提纲挈领,更十分有技巧的规避了自己的过失,甚至隐隐还有为自己表功的意味,仿佛连潘浩的行动和成绩也都有赖于他的领导有方一般。

会议桌的另一角,潘浩和钟同德相视一笑,心里的活动大抵相同,都在感叹董事长先生城墙般奇厚的脸皮。同时也有部分“中间派”干部开始交头接耳,隐约是在对蒋如柏的厚颜无耻表示讥讽。

蒋如柏对此都看在眼里,不过他知道自己必须沉住气,便继续彷若无事的续道:“尽管做出了一些成绩,但我认为这还不够!在接下来的工作中,我们集团旗下的各家媒体还需要精诚团结,紧跟市府的宣传方针,做好后续的追踪报道工作……好了,接下来就请各家媒体的负责同志分别畅所欲言吧!”

正文卷 第278章:大加批判

在蒋如柏看来,既然领导都没有明显表态褒奖谁,自己为什么要去带这个头呢?更何况,一旦自己主动开口提及潘浩的“大胆之举”,岂不是自讨没趣、自寻烦恼吗?

到头来,他便把自己已经酝酿好的自我批评全部抛诸脑后,索性也来了个骑墙观望,说了一堆没营养的废话,开了个抛砖引玉的头,把皮球踢给了在座的报刊领导们。

这下子轮到这些人犯难了。表面上,他们很多人都已经归顺到了蒋如柏的帐下,平日里对他唯命是从。可眼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刘凤姣专程挑在天阳都市报的主场开会,明显是对钟同德和潘浩工作的赞许与认可。

所以现在问题来了——这帮人现在到底应该说啥呢?只说自己的工作,不顾潘浩的创新之举吧,蒋如柏肯定是满意的,可难免就会招来市宣领导的不满;可如果迎合上级领导,对潘浩的选题大家赞美的话,事后说不定又会招来老蒋的报复……

所有的压力,此时便落在了率先发言的天阳日报社长常锦淮身上。身为集团负责党政宣传的主力报刊,天阳日报在这位年近退休的老社长带领下,此次报道的表现中规中矩,为数不多的亮点便是出了一篇社论,算是代表市府发出了一些铿锵之声。

简单总结了一番自身工作,常锦淮清了清嗓子,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蒋如柏后,他继续说道:“我老常呢,在集团也工作几十年了,眼看着就要退休,没想到却有幸见证了新媒体时代的来临!在我看来,互联网和移动网络的发展,对未来我们的宣传工作,一定是大有帮助的,我们不能一味排斥它,而是要吸取成功经验,更多的进行一些尝试……”

一番发言,虽然没有点潘浩的名,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这位老社长的肺腑之言——若不是对潘浩的创举佩服不已,这位业内资深的老前辈又怎么会发出如此感叹呢?

听到这番发言,蒋如柏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他本以为常锦淮临近退休,早就变得与世无争,平日里也习惯了笑脸待人,是个圆滑世故的家伙。没想到这人带头发言,却还是帮潘浩说了好话。

常锦淮的发言效果明显,会场里顿时议论纷纷,大家似乎都有说不完的感慨,开口闭口聊的都是新媒体时代的工作创新;可在蒋如柏看来,窃窃私语之中,指不定有多少人是在言语刻薄的调侃讽刺自己呢!

接下来便轮到天阳晚报社长刘一博发言。这个人目前已经是蒋如柏的铁杆心腹,集团内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原因很简单,晚报和都市报一样同为市场化运作的报纸,很多方面面临着同质化竞争,只是由于集团的定位不同,导致晚报的投入、资源乃至地位方面,都远不及天阳都市报。

在这种情况下,刘一博和钟同德二人虽然同在一个集团,但实际上却是公认的面和心不和,暗地里两家报纸较劲的激烈程度,并不比与对面楼的竞争逊色多少。

因此,当蒋如柏明显在和钟同德针锋相对的时候,刘一博自然也就投入了他的帐下。这种投靠很快就收到了成效,在这次扫黄行动的报道中,晚报居然罕见的被蒋如柏钦定为主力军,这让刘一博心花怒放。

一旦这次的报道做出彩了,外界都会意识到晚报的水平并不比都市报差,领导们对报社的态度自然也会大为改观!

憋着一口气,刘一博连日来亲自督战,甚至昨晚就直接在夜班编辑部过夜了,监督着编辑们审稿校稿、排版定版,总算是交出了一份让他自己满意的答卷。

一切本来都在照着刘一博预期的方向发展,可谁承想今天潘浩的公众号推送一出,全世界的注意力仿佛就都被他吸走了!人们对天阳晚报的稿件反应冷淡,集团领导们也至今没有发表过半点好评,这让刘一博憋屈不已。

眼下,即便面对市委宣传部领导,他也卯足了劲要再搏一把,不仅是要誓死效忠蒋如柏,更要为他自己和手下的记者编辑们争一口气……

带着这种念头,刘一博开始长篇大论,将晚报如何策划、如何选题、如何执行的过程说了一通,讲述着记者们的工作艰辛,回忆着昨晚的那场加班加点,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我认为,不管发布在什么平台上,优质的内容才是宣传工作的核心,我们不能虚有其表、只重形式,而忽略了最为关键的东西!”

这番话自然是在隐晦的表达不满,不仅认为外界对潘浩的赞誉明显过头了,同时也在为自家的作品拉票,认为晚报的报道质量更胜一筹。

这样的发言当然深获蒋如柏的欢迎,他颇为赞许的冲刘一博微微颔首致意,后者则报之以得意笑容。二人交换了个颜色,不约而同的观察刘凤姣的反应,却发现这位美女部长仍旧是一副“听众”的姿态,看不出有任何的立场。

既然市宣领导都没动静,那岂不是意味着大家可以畅所欲言喽?敢情这不是潘浩和天阳都市报的表彰大会嘛!

蒋如柏旗下的众人心领神会,很快便开始顺着刘一博的话风,有样学样的说起了自己的感受。

这些人都是老油条,知道蒋如柏还在为上次选题大会的事耿耿于怀,必然是不愿接受眼下的败局,因此他们纷纷发言,或是指出新媒体平台的政治风险,或是隐晦的表达对潘浩“胆大妄为”的不满,抑或是对潘浩的选题和稿件发表了一些不同的意见……

这其中,当然要数天阳金盾杂志社的主编龙英贤最为积极。

他满心以为自己可以来个借力打力,利用潘浩达成自己吸引蒋如柏重用的目的,没想到潘浩假意应承,到头来不仅反利用了他一把,让他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捎带手把他当了垫脚石,让他自鸣得意的“创新之举”彻底沦为了坊间笑柄。

可不是么?跟人家的那一整套新媒体创新发布比起来,天阳金盾杂志简单的更换封面、特邀记者的套路,未免显得也太老套了吧!

“各位领导,我接下来的发言可能会比较尖锐,还望大家多多包涵!”一开场,龙英贤便定下了开炮基调,目光掠过潘浩,他轻轻的冷哼一声,续道,“我们是做警务宣传的专业杂志,和警方一直都保持着密切的合作关系,因此对这方面的规矩和禁忌都十分了解。

“在我看来,天阳都市报这次擅自在缺乏监管的自媒体平台发稿,而且写的是警方如此重大的行动,更在稿件中无比详细的描写了行动的现场细节,这是极为不妥的高风险行为啊!”

一番开场白后,龙英贤环视四周,果然见到许多人都深以为然的点头应和,在看到潘浩那副貌似茫然无措的样子,他心里暗自得意,继续发言道:“如果这种行为不得到整顿和规范,反倒是一味去强调它的创新价值,一旦引发群起模仿,万一今后出现一些哗众取宠、消息误传的宣传事故,我们该如何收场处置啊?

“就拿这次潘浩同志的选题来说吧,他居然派一个记者去假扮**客,故意被警方抓捕挡获,这不是浪费警力是什么?这种明显游走在违法边缘的冒险行为,难道也是所谓的大胆创新吗?”

最后,龙英贤的连环炮得出了结论:“同志们,我们身为主流媒体,虽然也应该紧跟时代潮流,但也不能一味的去迎合公众喜好,去打那些满是噱头的擦边球啊!长此以往,这是会丧失咱们主流媒体的公信力的,我们必须提高警惕!”

龙英贤的一番话,直接指名道姓的批评了潘浩,可谓是句句都说到了蒋如柏的心坎里。毕竟这样一来,所有人都会意识到,当初他老蒋在选题大会上说的那番话绝不是毫无价值——年轻人胆大妄为,有时候容易冲动胡来,我身为领导提醒敲打一下,这不很正常么?

面对众人越发热烈的讨论,蒋如柏接过话茬,沉声点评道:“同志们,龙主编的这番见解深入独到,没有盲目随大流,实属难得啊!”轻描淡写一句话,算是代表集团发表了最终意见,将潘浩此次的表现来了个“过大于功”的定调了。

这时候,一直耐心聆听的刘凤姣终于再次发声。她先是和潘浩交换了个眼色,耐人寻味的微微一笑,接着又看了看蒋如柏,兀自轻微的摇了摇头。

“蒋如柏同志,还有刚刚发言的诸位报刊负责人同志们,听完你们的见解,我身为市委宣传部负责人,可谓是极度失望,极度失望啊,各位!”一连两次强调着自己的失望,刘凤姣的脸色渐渐变得阴沉起来,语气之中透着丝丝怒意,瞬间令窃窃私语的会场变得鸦雀无声。

正文卷 第279章:够低调

眼见刘凤姣忽然变脸,一副山雨欲来的样子,蒋如柏等人表情各异,但都明显透着慌神,一时间大气也不敢出,许多人更是纷纷难堪的低下了头。

什么情况嘛!这个新上任的市宣部长咋就这么沉得住气,听了半天热闹,敢情是想搜集证据,最后来把我们给一勺烩了啊?

在众人的腹诽之中,刘凤姣没好气的开始发言:“首先回应刚刚这位龙主编的质疑。我可以代表市局陈局长作证,潘浩同志的暗访行动是提前跟警方报备过的,同时,他的选题方案也是经过我们宣传部讨论确认的,绝不存在什么违规一说。”

此言一出,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敢情潘浩在天阳金盾杂志上写的都是真的啊!他还真的跟市领导们通了气,请他们给他的选题把了关?

在这些人印象中,本以为潘浩的那篇文章只是他自我辩解的一面之词,没想到居然在此得到了市宣部长的亲口印证!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这小子和市府领导们的关系竟然如此亲密,怪不得他连集团董事长都不放在眼里呢!

“然后说说我的感受吧!”帮潘浩澄清过后,刘凤姣话锋一转,目光也随之转移到了蒋如柏身上,“蒋如柏同志,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在这次行动开始之前,阁下领导的报道行动,可是挨过我们市宣批评的,相关责任人也都进行了严肃处理,对吗?”

此番旧事重提,直接揭的是蒋如柏不堪的疮疤,当场令他难堪不已,却又只能无奈点头承认。一番尴尬的干笑后,蒋如柏应道:“当时我们对舆论风向的预判有误,做出了一些不恰当的安排,给市府领导添麻烦了……”

刘凤姣毫不领情:“这不是给我们添麻烦的问题,而是你们自身的能力问题!对新闻不敏感,对舆论发展的预判失误,这是一个主流媒体该有的表现吗?”

面对质询,蒋如柏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是当着一众下属的面,不停的尬笑认错。

刘凤姣叹息一声,摇头续道:“当然,在座诸位都是从业多年的资深媒体人,我不相信你们是真的能力不足。可为什么还是会出现这种荒诞不经的局面呢?”

这个问题抛给蒋如柏,着实是让他手足无措。

这个刘部长到底想说什么?难道是想把所有的责任都归到我一个人身上来?

蒋如柏心里咯噔一下,隐隐间有着一丝不祥的预感。

很快,刘凤姣自问自答道:“为什么说荒诞呢?我给大家讲个故事吧——就在行动开始前不久,市宣刚刚对贵集团的不恰当报道进行了批评,紧接着便有人到我这里告状,说潘浩同志跟那个侯浪涛是‘一伙的’,是他们联手操控了舆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你们听听,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说法,真的是因为告状人的能力不够吗?”

这个细节的公开,顿时让会场再次陷入一片议论声中。所有人其实都已经知道,指控潘浩和侯浪涛关系非凡的人,正是董事长蒋如柏。所以刘凤姣的这番质问,表面上是在说前去告状的陆定远,实际上却是在赤裸裸的打他蒋如柏的脸啊!

此时的蒋如柏,感觉自己正在经历人生最为艰难的时刻。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像现在这样,被直属领导当众批评,而且是毫不留情面的批评!

面对集团众多中高层领导的议论和目光,尤其是那些好容易被他笼络至帐下的“同党”们的迷茫模样,他恨不能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假装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终于,刘凤姣道出了自己的结论:“不!依我看这绝不是能力问题,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很多单位积弊多年的顽疾——内斗!”

“内斗”二字从她口中一说出来,现场顿时又安静了。

所有人都在屏息凝神的注视着、聆听着,留意着市宣部长的下一步举动。

天呐!都以为今天她是来给潘浩和天阳都市报表功的,没想到人家这么敢说,直接揭露了集团所有人心知肚明却又不敢明说的真相!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下一步她会做什么呢?难道要当场打板子,来个以儆效尤?

这一刻,蒋如柏更是诚惶诚恐。他当然不愿承认是自己主导了集团内斗,但身为一把手,他却不得不出来承担责任:“刘部长教训得是!我虽然上任不久,但也已经留意到了这个问题,也正在尝试设法解决。只是没想到动作还是太慢了,这才酿成了这次的失误……”

刘凤姣听他还有狡辩的意思,便冷冷笑道:“蒋如柏同志,关键时刻,你可不能总拿上任不久来当挡箭牌啊!我看你的动作不仅不慢,反倒是快得很嘛!刚刚那么多人发言,都在批判潘浩的创新,摆明了全都是向着你这位一把手的——这么短时间就能让大家如此团结,便可见蒋总你的能力嘛!”

这话明褒暗贬,讽刺蒋如柏之余,更是直接暗示他才是这场内斗的罪魁祸首。

领导毫不留情面的话,气得蒋如柏脸色煞白,他知道自己若是继续狡辩,必将招来更加严厉的斥责,也就识趣的乖乖闭上了嘴。

刘凤姣此时却适时控制了火力,摇头叹道:“各位同志,大家都是为真相发声,为群众代言的媒体人,有成天费尽心思内斗的精力,倒不如像潘浩同志一样,好好钻研一下业务,关注业界的最新发展,关注身边的舆论热点,这样才能做出百姓喜闻乐见的好新闻啊,你们说对不对?”

这番话说得无比中肯,许多人都面有愧色的默默点头。刘凤姣上任市宣部长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到天阳传媒集团来视察指导,这一番与众不同的发言,顿时为她树立起了无比的威望。这也让她暗自得意,心里对潘浩颇为感激:要不是这小子不按常理出牌,我哪能轻易有这种表现机会?

思索间,她再次将目光移向潘浩:“好了,现在咱们就切入正题吧,请潘浩同志为大家分享一下,有关这次选题他的思路和感悟,还有就是互联网和新媒体宣传的见解,也请潘浩同志不吝赐教,我们一起听听课!”

身为主管部门领导,刘凤姣这样的虚心姿态,跟刚才板着脸教训蒋如柏时比起来,可谓是天壤之别。

最令潘浩忍俊不禁的是,包括刚刚挨训的蒋如柏在内,所有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大小干部们,此时都只能迫于压力,乖乖的端坐着、期待着,仿佛都回到了学生时代,正在等着上一堂至关重要的课。

清了清嗓子,潘浩笑道:“刘部长过奖了,其实说到底,我的选题能有如此好的表现与评价,还是得益于刘部长、陈局长的大力支持。没有你们的特许,我也不敢如此胆大包天,尝试这么多新颖的报道思路。”

一句话,便和刘凤姣的开场白有了呼应,算得上是投桃报李了。不刻意邀功,把所有荣誉都推给上级领导,这是潘浩早在机关工作时便已经养成的习惯。

刘凤姣满意的点了点头:“潘主任不必谦虚,你的选题水平、报道方式能获得业内专家好评,甚至获得国家级电视媒体的点名表扬,归根结底还是得靠你自身过硬的本事嘛!”

俩人这一唱一和,刘凤姣甚至还点出了外界的无上赞誉,着实是把潘浩给捧上了天,引得在座众人羡慕不已。蒋如柏等人尽管心里不忿,却也不敢流露出半点不满,只能装模作样的跟着鼓掌。

“好吧,其实这次的选题我们团队确实是花了大力气的,如果说有功劳的话,我想它应该属于我们网络新闻部的每一个人,当然,我还得感谢咱们社长钟同德同志,是他对我长期信任鼓励,才能使我具备施展拳脚的勇气和空间……”

潘浩再一次谦虚发言,这一次是把功劳归给了团队和钟同德,同样是十分高情商的处理。

不过紧接着他的一番话,却是连一旁的钟同德也听不懂了!

“至于我这次的报道方式嘛,呵呵,没有在报纸上发表稿件,反倒在公众号上发布传播,其实还是因为我们董事长蒋如柏同志。”就当众人以为潘浩要开始对蒋如柏开炮之时,他却一脸感激的望着错愕无比的蒋如柏笑道,“如果不是他鼓励我要好好利用自媒体平台,我也不会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话音未落,潘浩便感到一旁的钟同德在偷偷踩他脚。那意思很明显是在提醒他:你这是干嘛啊?刘部长都已经把老蒋骂得狗血淋头了,你干嘛还要帮他说好话?这么大的功劳,你就这么拱手让给他,未免也太便宜他了吧?你忘了他一直以来是怎么整你的了吗?

潘浩能从钟同德眼神里看出这种不解,更能从众人惊讶的反应中捕捉到大家的困惑,而最让他感慨的,还是蒋如柏那堪称微妙的表情变化……

正文卷 第280章:挡箭牌

在最为艰难的时刻,面对宛如天上掉馅饼一样的“荣誉”,蒋如柏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感到警惕:这小子又在打什么算盘?想拐着弯的明褒暗贬,又把老子给当众损上一通?

他的脸色依旧阴郁,可随着潘浩的后续发言,却又逐渐变得释然起来。

潘浩一本正经的说:“可能连蒋总自己都忘了,当初在一次集团会议上,他曾经呼吁大家重视新媒体的发展,更点名要我们网络新闻部勇于创新。从那时候起,我就开始更多关注自媒体,筹划用这种更接地气的方式进行宣传工作。”

他的这番发言,将众人的思绪带回了前不久召开的一次集团会议。那天蒋如柏照稿发言,确实也顺嘴提到过类似的话题,不过以他和钟同德阵营的对立关系,他这么说纯粹就是出于走过场。没想到今天潘浩旧事重提,竟然直接给这番话上了一堆价值。

众人因此面面相觑,心里都在好奇:潘浩这是在干嘛?老蒋的处境明明已经岌岌可危,他为什么非要拉一把?这么大方的说好话,老蒋会领情吗?

“有了蒋总的提醒和嘱托,我这次对扫黄选题的思考也就更多啦!”潘浩继续发言,“鉴于外界对我和侯浪涛的关系多有误会,我特意发文做了澄清;另一方面,由于报社刚刚犯了一些错误,为了把丢掉的分给挣回来,我们才豁出去大胆尝试,来了一次新媒体发布……”

归根结底,他最后的结论是:“一句话说到底,要是没有蒋总的鼓励和关照,单靠我潘浩一个人,是不可能收获今天这么多荣誉的!”

话音未落,潘浩竟然还亲自带头鼓起了掌,全场众人稀里糊涂的也就跟着拍起手来,场面显得有些诡异。

在这段时间内,蒋如柏的心理活动也十分微妙:这小子……看起来不是在损我啊!难不成是看老子落难了,假惺惺的跑来可怜我?我呸,我蒋某人好歹也是入行二十多年的老江湖了,谁稀罕你这毛头小子的可怜?

原本有点羞愤难当,可渐渐的他又起了别的心思:不对!这小子机灵的很,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难不成……这是他在代表老钟那边向我求和?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蒋如柏便觉得简直太有道理了!

可不是么?潘浩这小子,外界都风传他和省宣领导有特殊关系,可我早就看穿了,这多半就是一谣言,他根本就是个毫无背景的杂牌军啊!

这个杂牌军,靠着外界谣言浑水摸鱼,和老钟的关系是越搞越近,俩人恨不能穿一条裤子;和我这边呢,又成天斗得势如水火,眼看着就要撕破脸直接兵戎相见了!呵呵,这样的局势继续发展下去,我就不信这小子心里不发怵!

在蒋如柏看来,自己好歹也是集团一把手,即便眼下遭遇上级领导申斥,也不足以真正撼动他在集团的领导地位。

呵呵,别看你们俩现在各种荣誉光环加身,如果继续和我这么硬斗下去,难道就能保证有什么好结果吗?能把我搞下台,让他钟同德来当这个董事长?这不是扯淡吗?呵呵,说到底,你们想要的不就是“好处”二字吗?

蒋如柏分析,潘浩方面更为明智的选择,当然是见好就收,在占得先机的时候释放善意主动求和啊!如此一来,自己或许还能做出一定让步,双方今后的权益划分也能有商量的余地……

脑中这么一捋,蒋如柏顿时豁然开朗,对潘浩的发言也觉得顺耳了不少,那些明显是被潘浩强行推给他的“功劳”,他也觉得自己可以坦然接受了。

好吧!既然你做了更聪明的决定,我蒋某人也不能无动于衷啊!

随着掌声渐息,蒋如柏作出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样子,摇头轻笑道:“潘浩同志说的不错,我确实多次在集团工作会议上强调过,要加强对新媒体领域的关注,学习新媒体传播手段。呵呵,这次天阳都市报的将功补过之举,把公众号二维码放上头版,把选题稿件发在里头,也确实是我最终拍板的,不过——这都是按照正常流程安排的工作,就不用拿出来专门强调啦!”

一边说,他心里也一边在嘀咕:我可没有胡说八道,昨晚的签版定版可不就是我亲自排版的吗?

可在其他人听来,他的这番貌似谦虚的发言,字里行间却无处不透着虚伪:得了吧老蒋!你都快把功劳全揽你头上去了,还好意思说不用专门强调?

眼见自己说完这番话,潘浩那边没有任何异样反应,蒋如柏暗自得意:好了!我这么说算是接受你们的求和了,你小子也是聪明人,肯定也听明白我的话了,从今往后,大家就暂且休兵罢战,有事好商量吧!

这令人意想不到的转折过后,旁听会议的刘凤姣似乎都有些发懵,喃喃道:“原来如此!看来我刚才的话说得有些太重了,错怪咱们的蒋总喽!我得给你赔个不是呀!”

蒋如柏连连摆手:“刘部长言重了!咱们说到底都是为了把工作做好,一些误会在所难免,我们集团今后一定精诚团结、继续努力,尽量减少这样的误会!”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显然是想把刚才被扣上的“内斗”帽子给甩掉。

刘凤姣不置可否的呵呵一笑,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会议继续进行,主题当然还是围绕潘浩这次的选题和报道方式。有了蒋如柏默认的和解之后,众人踊跃发言,愣是把这一切给夸出了花,说得潘浩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当然他很清楚,这些人花式夸赞的最终目的,其实还是想为蒋如柏唱赞歌。

会议结束后,刘凤姣带队又视察了一圈,这才坐上车匆匆离去。潘浩跟随蒋如柏等人亲自送走领导后,第一时间便找了个借口抽身离开,追着刘凤姣的脚步来到了市委大院。

前后脚走进市宣部长办公室,他满脸堆笑的上前赔不是:“姐姐,真是太对不住了!你好心好意的帮我打压对手,还变着方的当众夸我,可我居然不打招呼就拆你的台,刚才让你难堪啦!我现在就来负荆请罪,还请姐姐原谅我呀……”

刘凤姣白了他一眼,佯怒道:“你这小子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刚才我把那姓蒋的都骂得抬不起头了,你干嘛要给他机会喘息啊?你没看他那小人得志的样儿,可真是气死我了!”

潘浩当然不信她会真正生气,毕竟自己策划的这次行动,着实让她有了上任后的第一项辉煌政绩,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翻脸。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不敢道出自己刚才如此发言的真正原因,只得解释称:“姐姐消消气,您肯定比我更清楚,自古以来,功高盖主、以下犯上的人下场都不会太好。您看我身在传媒集团,本来和老蒋斗得已经够厉害了,这一次更是让他丢够了人,我担心他情急之下狗急跳墙,双方彻底撕破脸可就不好玩啦!

“姐姐您想想看,我和咱们钟社长之所以和老蒋作对,无非就是想要一点独立的生存空间,免受他一人的把控操持,才能更好的做自己想做的新闻,说到底也是为了咱们天阳的宣传工作嘛!可要是双方闹掰了,老蒋处处对我们上手段,到头来不得天天闹笑话、月月出丑闻吗?真搞成那样,姐姐你身为市宣部长,日子也不会好过吧?”

这一番苦口婆心的解释,潘浩用的就是蒋如柏猜测的“求和”理论。毕竟这一套说辞听上去是完全逻辑通畅的。

刘凤姣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得叹息一声道:“说起来,你这也是在为你姐姐我考虑啊!行了,我不怪你,希望这个蒋如柏以后也能领你的情,不要再闹什么幺蛾子了!”

俩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潘浩这才如释重负的从市委大院出来。

这时候,他接到的是钟同德的电话,当然也是来向他追问动机的。潘浩又是一番解释,好容易才将对方的情绪安抚下来。

放下电话,他心里发出一阵感慨:看来,真有背景的人,有时候活得未必也就比毫无背景的人轻松啊!

为什么这么说呢?既然谈到他的背景,自然就要说到省宣部长李尚清。正是因为李尚清的一番嘱托,才有了潘浩这次的策划筹谋,以及眼下这引起全国轰动的报道。

潘浩所做的这一切,最终目的都是为了让省领导们意识到,正是得益于全省宣传工作的得力领导,才促成了这次切实有效的扫黄行动,才引来了全社会的广泛关注,为全省招商引资环境的改善打下了坚实基础!

这样做的目的,自然就是要帮李尚清在升迁路上更胜一筹;而相应的,天阳市的一把手何朝阳就必然会被压一头,进而可能对潘浩心生不满!毕竟,潘浩一手把事情影响力搞得这么大,已经让所有人认定了这是一场由媒体倒逼完成的整顿行动。

这么一来,何朝阳领导决策的功绩就自然遭到了无形的削弱,甚至还容易招来一些来自上级的非议!在这种处境下,等他老人家反应过来,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

面对这种局面,本来潘浩还有些心里发怵,可刚刚在会上,眼看蒋如柏已经出够了洋相,他忽然突发奇想:这么好的挡箭牌,老子为什么不好好利用呢?

正文卷 第281章:高瞻远瞩

正所谓成大事者,必善高瞻远瞩。潘浩这一次的临时起意,绝对算得上是巧妙无比了!

在会议上,他试探性的给蒋如柏挖了个隐秘的坑,就是想让对方误会自己是在借机求和,再义无反顾的一头扎进来。

现在好了,他现在不仅可以躲在蒋如柏这面挡箭牌后,尽可能的削弱何朝阳倾泻下来的怒火,还能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为钟同德赢得喘息的空间——毕竟,老蒋这次是在惨败之后被“赐予”了和平,于情于理都不会在短时间内再次作妖。

不出潘浩所料,就在他动身返回报社的同时,刘凤姣便接到了何朝阳的召唤。

满心以为自己会迎来一通表扬,刘凤姣笑脸盈盈的走进领导办公室,等候她的却是何朝阳明显愠怒的乌云脸。

“凤姣同志,请坐吧,咱们来聊聊最近的宣传工作!总结经验,吸取教训,看看里头还有什么改进的地方。”何朝阳似乎极力克制着自己的不满,但说出的话却让刘凤姣足够心惊胆战。

这是啥意思?扫黄行动的宣传报道,现在外界不是一片好评么?怎么这么快就要我吸取教训,还要做什么改进了?

思索间,便听办公室门又被推开,一个熟面孔笑呵呵的走了进来,正是她的上一任领导,从市宣部长调任到副市长位子上的贾仕廉。

这下刘凤姣就更纳闷了:朝阳书记这是唱的哪一出?一边让我改进工作,一边还把老贾给叫来——妈呀,这是想要敲打我啊!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好,惹他老人家生气了?

“为了做好下阶段的工作,我把老贾也叫来了,毕竟他也算半个宣传口的人,咱们一起群策群力吧!”何朝阳一副干练务实的样子,进而说道,“咱们都知道,这次市府领导发起的扫黄行动,是一场整顿改善社会治安状况的硬仗,同时也是一场持久战,目的是为了创造更优越的招商投资环境,最终是为发展经济、改善民生服务的……”

刘凤姣听他一上来就给这次行动上价值,同时还强调行动是由市府领导发起,心里不免一惊:对了!问题就出在这里!这可是关系到领导政绩声望的关键啊,我可真是糊涂,怎么就把这茬儿给忘了呢?

能够坐到现在的职位,刘凤姣当然也不是省油的灯。仅仅是听何朝阳几句开场白,她便已经猜出了个大概:这次行动这么成功,为全省改善治安环境做了带头示范,按理说省上一定是会有点评的。现在看来,上面的点评多半不怎么正面,才会让领导如此受挫啊!

顺着这个思路,她很快想到了其中原因:看来这事坏就坏在了潘浩身上!这小子年轻气盛,在稿子里大肆渲染媒体舆论的监督效果,难免让人产生联想,认为是媒体倒逼市府开展了这次行动。如此一来,朝阳书记做的一切都变成了仓皇应对、亡羊补牢,无形中居然被媒体抢了头功啊!

越是这么想,刘凤姣就越是后脊发凉:妈呀,要是被领导觉得是媒体在抢功,再继续深入推敲一番,岂不是就会追究到我身上来?我这个市宣部长不仅领导了全市媒体工作,更是和潘浩有着事前的策划,领导要真这么想,我可该怎么解释啊?

思索间,何朝阳的发言还在继续。他说到了全市范围内治安工作的严峻形势,说到了宣传工作的重要性,也强调了市府领导全局、积极应对的决心。

最后说道:“好了,说了这么多,我想听听两位同志的看法。呵呵,大家都务实一点吧,别扯那些虚的!”

领导都这么表态了,贾仕廉和刘凤姣自然心领神会。身为前任市宣部长,贾仕廉本身与刘凤姣关系不错,但眼下面对的是大领导,而且还被严令要务实,他不得不选择“铁面无私”,笑着说道:“依我看,这次的宣传工作总体来说是十分有效的,通过各大主流媒体,向群众很好的传达了市府坚决打击违法犯罪的态度!不过嘛,其中有一点我个人不太敢苟同……”

眼见他面露难色,何朝阳果断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但说无妨。

贾仕廉冲刘凤姣歉意一笑:“现在传媒圈都在谈天阳都市报的大胆尝试,说什么新媒体宣传政务工作,是划时代的创举。可是这类平台毕竟缺乏管束,只要稍有不慎,便容易滋生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比如吧,我就注意到他们在网稿里写到,正是由于媒体的介入与建议,才让市府这么快做出行动部署——表面上看这好像没啥不对,可有网友就会认为,这次行动是市府在仓皇应战;甚至有人会其心可诛的认为,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整顿,非要等到现在捂不住了才动手,里头是不是存在什么猫腻?”

贾仕廉的分析可谓句句准确,听得何朝阳不停微微点头,也听得刘凤姣心里一百个不满。

最后,他摊手叹了口气,总结道:“所以说啊,为了客观有效的宣传市府的工作情况,我建议在今后的宣传工作中,还是要加强管控引导,不能由着某些媒体人胡闹了!”

何朝阳频频点头,显然是对贾仕廉的发言相当满意。但他却没有任何立场表态,而是直接向刘凤姣发问:“凤姣同志,你觉得呢?”

皮球来到刘凤姣脚下,她只得硬着头皮组织发言。

此时的她已经明白了何朝阳叫来贾仕廉的用意:那些“争功”的牢骚,由老贾的口说出来,显然要比让他说要合适得多啊!呵呵,这个老贾也真是个人精,居然每一句都说到了领导的心坎里……

事已至此,她只得摆出一副虚心改进的姿态,点头道:“我认为贾副市长分析得很准确,这次的事情,我确实有些欠考虑了。其中最大的疏忽,就是没有预料到天阳都市报的这一步,给市府和领导们添了不必要的麻烦,我要作出检讨!”

至此,何朝阳才放心大胆的发话道:“凤姣同志不要气馁嘛,你刚刚上任,工作中难免会有疏忽的地方,咱们现在是想找出问题根源,避免重蹈覆辙,绝不是要追究你的个人责任。”

贾仕廉也在一旁打起了哈哈:“是啊,呵呵,刘部长莫怪,我刚刚也只是就事论事嘛……”

找出问题根源?刘凤姣心里冒出问号:听领导这意思,难不成是还要追究到基层,把板子落在人头上?

“嗯,我刚才找人了解了情况,凤姣同志一大早就去了天阳传媒集团调研指导工作,呵呵,这次去是以表彰为主呢,还是以总结为主啊?”

何朝阳笑眯眯的提问,再次让刘凤姣心虚不已:他有意提到表彰二字,看来就是在暗示我和潘浩的关系啊!觉得我今天是去给潘浩捧场去了?妈呀,这个谁敢承认呐?我要是点了这头,不就坐实了我和媒体人串通一气,跑来拆市府和领导的台了么?

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刘凤姣尬笑道:“领导说笑了,咱们现在刚刚走出行动第一步,说什么也还没到表彰的时候啊!我今天去,主要还是去听取他们的工作总结,毕竟前段时间天阳都市报刚刚犯了错误,我今天对相关责任人进行了严厉的批评,对下阶段的工作也做了部署……”

一边这么说,她一边暗自庆幸:还好有详细的会议记录为证,我在会上可不就是把蒋如柏骂了个狗血淋头么?现在对领导这么说,可算不上是在撒谎!

另一方面,她又暗暗为潘浩在会上的举动庆幸:如果不是这小子跟姓蒋的求和,我没准还真就在会上表彰他了,那样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啦!

何朝阳将信将疑的微微一笑:“你批评的那个责任人,莫非就是天阳传媒集团的董事长蒋如柏?”

刘凤姣点了点头:“不错!这个人不仅在不久前瞎指挥,造成了恶劣的负面舆论。另外嘛,据说他从上任以来,就在单位里大搞圈子文化,有打击异己、大权独揽的行为,对搞好宣传工作十分不利。对这种现象,我身为市宣部长,当然必须加以申斥,您说对吧,贾副市长?”

冷不丁的这个问题抛向贾仕廉,算是报了他刚才“直谏”的仇——蒋如柏上任的时候,你老贾可还是市宣部长呢,这么长时间你都没发现他有这些毛病,还得靠我现在去申斥批评,这不就是你的失职么?

贾仕廉讪讪一笑,无力为自己辩驳什么。因为何朝阳此时对蒋如柏的兴趣明显更高:“这么说,这位蒋董事长才是这次宣传工作失误的根源所在喽?”

刘凤姣知道领导这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呵呵,您不就是觉得我在袒护潘浩么?可天地良心啊,您去查我的会议记录,蒋如柏可是亲口承认一切是他拍板的呀!

这么一想,刘凤姣底气十足,朗声应道:“不错!这次天阳都市报的所有工作,其实都是蒋如柏一手决策的,他就是问题的根源所在!”

一边说,她心里还一边为潘浩庆幸:这小子也真是走运,明明是想借机跟人求和吧,偏偏误打误撞的,直接让人当了他的挡箭牌!呵呵,这下好了,这个姓蒋的怕是要倒霉喽!

何朝阳听罢,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很快便下达了指示:“凤姣同志,你身为市宣部长,一定要及时遏制住这种不良的苗头,而最好的办法,就是严肃处理相关责任人!对这位蒋董事长,就请你酌情处理吧!如果有困难有阻力,我甚至可以请纪委的同志出面帮忙……”

正文卷 第282章:表面工夫

何朝阳的最后一句交代,让刘凤姣下来后一直耿耿于怀:一点工作上的失误,至于惊动纪委的人吗?领导是不是气糊涂了?嗯……不可能,他好歹是市里的一把手,这种话怎么可能乱说?莫非他是在暗示我想办法把姓蒋的给扳倒?天啊,领导到底是受了上面什么批评,非要把人往死里整啊?

这一系列问题她暂时想不通,但这并不妨碍她确定一点——至少在市委宣传部的层面,蒋如柏这个人是必须得严肃处理的!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今天亲自去天阳传媒集团,对蒋如柏也仅仅是口头批评而已,如果这么快又改主意,对他下达什么处分决定,不仅不好找借口,而且还会落人以朝令夕改的口实,到时候引来各方猜忌议论,事情万一闹大了,没准又会给领导惹麻烦。

因此,刘凤姣决定暂时隐忍不发,来他个伺机而动……

与此同时,全然蒙在鼓里的蒋如柏心情也有些复杂。虽然靠着潘浩的“施舍”勉强保住了颜面,但在一众下属面前,被上级领导骂得个狗血淋头也是确实发生过的。

那场会议结束后,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抽着闷烟,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为自己挽回颜面。

毫无疑问,身为传媒集团负责人,重树威信、证明自己的最好方式就是把工作干好,尽快获得上级的认可。结合当下市府针对治安治理的连番“组合拳”,蒋如柏很快便有了想法,招来助手草拟了一份通知,第一时间下发到了旗下各家媒体。

在这份通知中,蒋如柏以集团红头文件的形式,号召全体员工加强新媒体技术的学习,鼓励大家在工作中大胆尝试运用,为搞好宣传工作开辟“新战场”。

在他看来,这既是一种迎合上意的表态,也是对潘浩和钟同德的变相肯定——这是一种善意的释放,也算是还了对方在刚才会议上的人情。

这天临近下班的时候,他又忽然召集几家媒体的负责人到他办公室,说是要进行一场非正式的业务讨论。应邀前来的依旧是他的几名铁杆心腹——罗仲珊、龙英贤、刘一博和陆定远。

“这次请各位过来,是想跟大家一起讨论,接下来该如何报道好市府的后续行动?据我所知,以扫黄行动为契机,一场针对社会治安问题的大型整顿就要开始了!各位,有什么好的想法吗?”一开口,蒋如柏罕见的放低了身段,虚心纳谏的姿态摆得足足的。

陆定远第一个举起手来,兴冲冲的回应道:“蒋总,我觉得您今天那通知说得就很对,咱们就是该大力拓展新媒体渠道,把宣传阵地推到网络上、手机上去!”他大声复述着蒋如柏在通知里的话,毫不掩饰自己的谄媚。

在拍马屁的同时,他当然还有自己的小九九:你潘浩不是号称网络急先锋么?呵呵,如果大家都一起来走你的路,我就不信你还能那么突出!到时候,我看你还有啥本钱跟人叫板!

在今天的会议上,亲眼目睹潘浩放弃掉唾手可得的上级表彰,转而对蒋如柏释放求和信号,令陆定远的心思再次活泛起来。

他不是号称有什么关系背景么?现在都把老蒋整成这样了,为什么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而是要选择求和?莫非真像有些人开玩笑说的那样,他姓潘的根本就没啥后台,之所以发展这么顺,完全是因为误打误撞和狗屎运?

越是这么想,他就越觉得有道理,进而回忆了过去与潘浩交手的种种细节,发现如果假设潘浩是毫无背景的普通人,很多地方竟然会显得更加合理!

如此一来,陆定远对潘浩的忌惮心理几乎一扫而空,甚至连自己有把柄握在对方手上这一点也不再担心了:呵呵,老蒋今天颜面尽失,一定会想办法找补回来的,只要我能抓住机会好好表现,抱紧他的大腿,哪还用担心那小子啊?

跟陆定远有着类似想法的人还有龙英贤。因为被潘浩戏耍一事,他今天一直耿耿于怀,憋着一口气想要进行报复。思来想去,最便捷的报复方式,不就是借助蒋的势力来“有所作为”么?

因此,当陆定远的马屁拍完,话音未落,龙英贤也是连声附和。

“呵呵,就在接到通知的第一时间,我们报社也已经开设了自己的公众号,并计划在今天的报道中,把一部分内容放在公众号上……”紧接着,天阳晚报的社长刘一博更是拿出了具体行动,听得蒋如柏不住点头。

倒是被蒋如柏一手提拔起来的天阳廉政杂志社代理主编罗仲珊有些顾虑,蹙眉道:“蒋总、各位同仁,咱们现在这样一窝蜂的搞新媒体,会不会有点拾人牙慧之嫌啊?”

言下之意是:人家潘浩第一个搞,现在引得各方赞誉集于一身,现在其他人跟风模仿,没准会适得其反,不仅得不到什么赞誉,反倒容易招来外界耻笑……

对于不认同的声音,蒋如柏倒也不气恼,呵呵笑道:“所以说咱们要好好讨论,群策群力,要搞出新意来嘛!”

陆定远也连忙在一旁帮腔:“罗老师,您这话说得未免太夸张了吧?什么叫拾人牙慧?潘浩那小子自己不也亲口说了吗,他敢于尝试新媒体,也是因为蒋总的鼓励和建议。”

龙英贤则像个称职的捧哏一样应道:“就是,要我说啊,他今天的报道分明就是咱们集团整体行动的一部分,是蒋总领导批准的一次尝试,现在尝试反响不错,咱们进行大面积推广有什么不合适的?”

俩人这一唱一和,说得蒋如柏心头大慰。即便他深知这其实颇有自欺欺人的意味,但他更清楚,很多事情就是众口铄金,只要大多数人统一了看法,真相具体如何又有多重要呢?

这时候,刘一博更进一步的说道:“龙主编说得对,尝试成功后就要推广应用嘛!所以我们这次决定更进一步,尝试一把视频报道!蒋总您看,今天潘浩的网稿里虽然也有一段视频,但却几乎没有任何剪辑包装,看上去十分混乱。如果我们加以精心包装,提升视频质量,岂不是能弥补报纸的短板了吗?”

这个建议听得蒋如柏眼前一亮:“太好了!如果晚报有这样的实力,咱们为什么不把这项工作搞起来呢?这可同样是能开先河的尝试啊!”

话匣子一开,他便说起了自己当初在市电视台当领导的经历,坦言自己对视频新闻的经验丰富,可以对晚报的尝试进行指导把关。

刘一博自然举双手赞成,又拍了领导一通马屁,顺便把自己的设想说得头头是道,仿佛他的尝试已经成功,各方的赞誉已然降临一般。

面对这种局面,不想被孤立的罗仲珊也只好不再坚持,开始思索自家杂志该如何开展新媒体宣传。

眼见自己人们都达成了一致,蒋如柏心满意足,笑道:“好了,老刘这边主打视频内容,你们三个也都好好想想,记住,一定要做出新意,明白我的意思吗?”

从蒋如柏办公室回来,陆定远一路都在暗自嘀咕:当然明白你意思啦!不就是想暗中跟潘浩那小子较劲吗?呵呵,那小子今天又会玩什么花招呢?

既然想要在领导面前挣表现,陆定远就得料敌于先,无奈他和潘浩关系不好,想要打探却根本无从下手。而摆在眼前的另一个更为具象的竞争对手,反倒是天阳晚报的刘一博!

哼,这个老家伙大言不惭,靠着他们报社的那几杆枪,居然也好意思充大个儿,想要挑大梁?吹牛说要主打视频报道——你带着一帮毛都还没长齐的菜鸟,连文字新闻都做不利索,还想投其所好,在蒋总面前班门弄斧?

虽然心里一通吐槽,但他依旧不敢怠慢,脑中开始盘算如何与刘一博分出个高低来。毕竟,眼下这一仗事关自己未来的前程,陆定远很清楚,他只许胜不许败!

与此同时,潘浩已经在部门里安排好了当天的工作,随后被钟同德叫到了社长办公室叙话。

“看到了吧?老蒋这个人就是这么厚颜无耻,你好心好意释放点善意,没有做赶尽杀绝的事,他可倒好,堂而皇之的把功劳据为己有,现在还自我感觉良好的开始发号施令了!”一见面,钟同德就来了一通吐槽,说的是蒋如柏下发的那份通知。

潘浩对此似乎早有预料,轻笑道:“人家今天丢了那么大的人,可不得设法找补回来么?”

钟同德见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奇道:“他现在号召所有人都来搞新媒体,不得把你逼得无路可走么?你居然一点也不着急?”

潘浩哈哈大笑:“我的老哥哎,别人不了解,您还不清楚么?咱们今天在公众号发稿,完全是被逼无奈啊,现在老蒋已经允许咱们在报纸上发稿了,咱们又怎么会无路可走呢?”

钟同德当然难以理解:“可是……现在外界对咱们今天报道的评价那么高,甭管是不是歪打正着,咱们总该继续做下去吧?”

“报道,当然要继续做,但我觉得一切还是以内容为王,至于呈现的平台,真的没那么重要!”潘浩掷地有声的发表着见解,甚至还意味深长的嘀咕道,“老蒋他们那么在意表面工夫,没准是要栽跟头的……”

正文卷 第283章:组合拳

这天晚上,天阳市的各大夜场同样“热闹”。

继此前的大规模扫黄过后,警方再次出动大规模警力,对各大夜场的地下赌博、毒品问题进行了一次突袭检查。

以何朝阳为首的市府领导下了决心,这次突袭自然是收获颇丰,一举查获了几家地下赌场,同时抓获了一批贩卖新型毒品的嫌疑人。

在警方连夜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市局局长陈金标激动的表示,此次行动战果显赫,充分显示了市府领导大力整治天阳治安状况的决心……

次日上午,天阳传媒集团大会议室,一场由蒋如柏组织发起的工作会正在召开。

一早便通览了各家媒体表现的蒋如柏神采飞扬的坐在主位,面带微笑的发话道:“昨晚警方的行动很有料,咱们的各位同志也都没掉链子,做了很多有深度、有现场的好稿子!呵呵,尤其是在新媒体方面,大家按照通知精神全面出击,也取得了十分突出的成绩,好样儿的!”

在一片热烈掌声中,蒋如柏享受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吹捧,大家有的说他指挥得当,有的说他敢于尝新,有的说他当机立断,有的说他高瞻远瞩……

如此祥和热烈的氛围,总算让蒋如柏挽回了一些颜面。为了让这种感觉来得更加具体,他更是难掩得意的发话道:“虽然大家都做出了努力,但咱们客观来说,呈现出的效果还是有高低之分的。为了督促同志们互相学习进步,下面我就请几位我认为表现突出的同志发言,给大家分享点成功经验!”

首先被点名发言的,便是天阳金盾杂志社的主编龙英贤。

发话前,龙英贤不经意的瞥了潘浩一眼,示威之意不言自明:“谢谢蒋总认可!在之前的工作中,因为一些令人不齿的原因,我们杂志其实是犯了一些错误的。多亏蒋总昨天的通知来得及时,给了我们将功补过的机会……”

一句开场白,既暗讽了潘浩,又十分露骨的拍了蒋如柏的马屁。

清了清嗓子,龙英贤继续介绍:“由于我们杂志是周刊,没法每天都对外发布最新鲜的资讯,所以新媒体其实是一个很好的补充。在这里,我们的读者可以每天都接收到关于天阳警方的最新消息!

“比如昨天晚上的行动,我们的记者跟随警方行动,采集了大量的现场图片,并用文字记录了警方的行动过程和丰硕战果。在公众号网稿里,我们用图文结合的方式生动还原了这场行动,到目前为止,已经吸引到上万名粉丝关注啦!”

蒋如柏十分欣慰的点了点头:“很好!作为一家相对专业的杂志,用新媒体的方式加强和读者的互动,主动提升工作强度和生产节奏,龙主编,你们以后绝对是大有可为啊!”

这番点评对龙英贤来说宛如御笔朱批,尤其是最后这句“大有可为”,更是让他浮想联翩,脸上露出难掩的兴奋。

紧接着,蒋如柏又将目光转向了刘一博:“老刘啊,听说你们那边的动静更大,网上都引起轰动了,是不是呀?”

天阳晚报社长刘一博一脸谦虚的嘿嘿一笑:“领导过奖啦,就像您之前在通知里说的那样,这只是咱们新媒体转型的第一步而已!”

“嗯,说说你是怎么做的吧!”蒋如柏明知故问,当然是为了向众人再次强调一把自己的“指挥得当”。

刘一博点了点头:“长期以来,报纸单纯的图文报道,即便把文字写得再生动,把图片拍得再清晰,也没法像电视新闻那样受欢迎,为什么?不就是缺少身临其境的现场感吗?

“现在好啦,自媒体平台完美的弥补了这一缺陷!我们昨晚派出记者,用手机大量采集警方行动画面,然后将这些素材剪辑串联,制作了一系列的短片,夹杂在我们的网稿之中!”

听到这里,蒋如柏忍不住笑吟吟的插话道:“呵呵,昨晚审稿的时候我就开玩笑说,老刘的这些视频哪里像是在做新闻啊,简直就是在拍电影嘛!那种第一人称视角的现场感,可比电视新闻强多了,也比之前的一些尝试要更优秀啊!”

看得出来,蒋如柏对刘一博的表现十分满意,甚至都没忍住插话,隐晦的发表了一番对潘浩的贬低,那意思只要稍加琢磨便可领悟:你不是也玩过现场视频吗?跟人家老刘的比,你差远啦!而且你听清楚了,这可是我蒋某人亲自拍板审核的!

眼见潘浩对自己的示威一副冷淡的样子,蒋如柏暗自好笑:怎么?不服气?我看你小子就是自视过高,真以为大家这么多年的经验都是白给的?只要老江湖们都拿出真本事来,不让你小子有剑走偏锋的机会,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与此同时,刘一博的发言还在继续:“我们今天做了更加大胆的尝试,直接在报纸的头版头条印刷了一幅巨大的二维码,全力推广我们的新媒体产品!呵呵,虽然我们晚报的发行量相对较小,但短短几小时内,靠着口耳相传和优质内容的自我传播,网稿的点击量已经逼近百万了,公众号粉丝量更是直线飙涨……”

“好啊!太好了!”蒋如柏忍不住带头鼓掌,笑道,“参照国内外先行者们的经验,新媒体平台的粉丝,就是未来咱们可以深度发掘的资源啊!资源是可以创造效益的,在这方面,未来倒不见得跟报纸的发行量有关,咱们只以成败论英雄,可不能一味躺在旧时代的功劳簿上。”

这一番话更是句句指向天阳都市报,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明白,老蒋这无异于是在向钟同德喊话:别看你们以前做得不错,发行量全集团第一,可未来是新媒体时代,讲的是粉丝经济,只要内容做得好,网友们可不管你是大报小报;只要能为集团创收,领导就会加以重用,如果不能,那就只能靠边站!

靠着龙英贤和刘一博的“组合拳”,蒋如柏算是为今天的会议定下了基调——玩新媒体,还得靠我这个董事长来全盘操控,效果立竿见影有没有?

接下来,蒋如柏神情复杂的点到了陆定远的名:“呵呵,说到成败论英雄,咱们今天可得重点说说这位年轻人——天阳都市报社会新闻部陆定远主任,之前在工作中犯了一些错误,但他并不气馁,痛定思痛后,今天交出了一份令所有人眼前一亮的答卷!来,小陆同志,你来给大家说说吧!”

在众人的好奇与掌声中,陆定远面带微笑的点了点头,抄起了一份天阳都市报,直接翻到了他管辖的社会新闻版面。

“各位领导、各位同仁请看,我们今天的社会版是不是跟平常不太一样啊?”

众人十分配合的望去,果然发现了一些异样,很快便有人应道:“嗯?每一篇稿子都附上一幅二维码?这……有这个必要吗?”

陆定远神秘兮兮的摆了摆手:“各位,你们都误会了!这些二维码扫出来,可不是咱们天阳都市报的公众号,我也不是在多此一举,在每篇稿子后面给咱们报社的平台刷存在感。这些二维码,其实都是我们部门记者们的私人公众号!”

此言一出,全场顿时炸开了锅。

“什么?记者的私人公众号?这……这直接印在报纸上对外推广,合适吗?”

面对这声质疑,没等陆定远开口,蒋如柏率先抢答道:“有什么不合适?报社记者都国家宣传工作者,他们的公众号,也是咱们宣传机构的某种延伸,内容也全都服务于报社工作,不掺杂任何私人信息。昨晚小陆给我汇报了这个想法,我是全力支持的!”

有了董事长撑腰,陆定远底气十足,昂首道:“感谢领导的支持!是的,以我对新媒体时代的理解,自媒体终究会成为宣传阵地的最前沿!为了应对这种局面,我们为什么不大力包装咱们自己的记者呢?当他们的公众号有了粉丝基础,对于我们的舆论引导工作,不是更加有利么?”

说到这里,陆定远掏出了手机,对准一枚二维码扫了扫,笑道:“大家请看,我为记者们吸引粉丝的方法也很简单——报纸上刊登的图文报道,碍于篇幅有限,只能呈现一些重要的内容,但昨晚的行动实在有太多故事可说,因此咱们引导读者扫码,转到记者的公众号去了解更多……”

蒋如柏听得津津有味,插话点评道:“这种方式强化了记者自媒体的‘报纸外延’属性,培养了读者全新的阅读习惯,在我看来,这在全国范围内都是划时代的创举啊!”

陡然得到领导如此高度的评价,陆定远受宠若惊,连连声称一切都是拜领导指挥得当所赐。

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与讨论声中,蒋如柏终于把话题引向了潘浩这边:“好了,大家都说了这么多,咱们的急先锋同志,今天又做了哪些工作呀?有什么突破没有,给大家分享分享吧!”

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潘浩一脸淡然的摊手一笑:“看到大家的创新尝试,我真是自愧不如!跟大家比起来,我们今天的工作可就逊色多喽……”

正文卷 第284章:以退为进

今天这场会议召开的时间比较早,很多人确实还没来得及看最新一期的报纸,听潘浩这么一说,众人难免好奇:怎么?这小子不是一向争强好胜么?今天咋忽然转性了?

蒋如柏倒是早有准备,依旧是一副明知故问的笑容,问道:“小潘同志太谦虚啦,你昨天起点都那么高了,今天怎么会退步呢?快给大家说说吧,我们也都学习学习!”

他这一番客套的语气,同样让众人不习惯:这俩人平常不是总针锋相对吗?今天咋还客套上了?

潘浩不以为意的微微一笑:“蒋总过奖了,我今天真的只有常规操作。毕竟,昨晚警方的行动严格来说,已经不是网络发源的线索啦,所以这次我们报社挑大梁的主力,其实是咱们的陆主任。”

嗯?看来昨天的会后,双方真的是休兵罢战了?今天是要唱一出其乐融融啊,这还相互吹捧上了!在旁观者的角度,听到潘浩的发言,大家无不如此暗叹。

陆定远刚刚领受了蒋如柏的盛赞,此时又罕见的听见潘浩点自己的名,心里也不免飘飘然:可算有你小子承认老子能力的时候!算你识趣!

在他看来,自己这次的表现冠绝全集团,潘浩自然已经没了鸡蛋里挑骨头的余地。

“所以在网络新闻版面,包括在公众号上,我们只是针对网络上对这两天行动的讨论做了一个稿件,篇幅不大,主题是号召网友加强正面讨论,不要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带偏了节奏,对这次行动产生误解。”潘浩继续介绍道,“网络时代造谣成本低,我们防患于未然,也算是尽到媒体的社会责任了……”

确实,这样一介绍,听上去就全然没有先前几位那么劲暴了。蒋如柏一边听一边难掩得意的笑着,最后还是没忍住撇嘴摇头道:“虽然小潘同志的出发点是好的,不过似乎没太抓住重点啊!大家觉得呢?”

这群体讨论的姿态一摆出来,蒋系人马立刻心领神会:得嘞!这是要大家一起来揭他潘浩的短啊!

龙英贤第一个发言道:“蒋总说得对!潘主任的部门作为省内网络宣传的示范点,一直是被广大网友密切关注的!可昨晚的行动他们却几乎只字未提,要是按照咱们的老传统,这怕是有漏稿之嫌啊!”

所谓漏稿,可谓是广大媒体人的噩梦。比如两家报纸的记者同跑一条口线,这天口线上出了什么大事件,甲报纸作了报道、发了大稿子,乙报纸却没有动静,或是只做了很小的稿件,这边算是漏稿了!

对于漏稿的处理,各家媒体自有不同之处,不过处罚级别却一般都不低。

因此,龙英贤此时对潘浩的指控,真可谓是其心可诛了!

紧接着刘一博也点头附和道:“现在咱们各家媒体都在进驻公众号,有了咱们正统宣传单位的声音,网络谣言的滋生土壤本来就已经大幅缩减了,这时候还专门发文强调,感觉有点……呵呵,潘主任莫怪我说话直哈,我觉得这有点多此一举。”

没等潘浩发话,蒋如柏打了个哈哈:“大家都是讨论工作,相信小潘同志不会介意的,对吧?”

他说这话时,甚至都没有看潘浩一眼,而是直接抬手示意迫不及待的陆定远继续发言。

陆定远对潘浩的“压迫”忍耐已久,如今再度得到蒋如柏的重用,自然是火力全开,大声点评道:“蒋总,我建议哈,既然网络新闻部是一个相对独立的部门,就不该由他们全权把持着天阳都市报的公众号!”

“噢?此话怎讲呢?”蒋如柏很识趣的循循善诱。

陆定远轻笑一声:“报社的公众号,代表的可是整个报社的声音,如果让读者以为我们天阳都市报不关注大事件,长此以往,咱们不仅会被读者抛弃,没准还会招来上级主管部门的批评呀!”

此言一出,蒋如柏马上笑道:“看来咱们的陆主任是吸取了教训,摸透了上级主管部门的脾气啊!”

众人十分配合的发出一阵貌似友善的笑声,只听蒋如柏继续道:“小陆同志说得也有几分道理。新媒体时代,报社自媒体就是咱们宣传机构的延展,如果不保持对热点事件的持续关注,显然是不行的!从这个角度来说,报社公众号显然应该让全体采编人员共同来运作嘛!”

这个提议自然是又得到众人的一番赞同,蒋如柏紧接着把皮球踢给了钟同德:“老钟,你是社长,这个决策应该由你来定夺——你觉得呢?”

钟同德此时心里憋着火:好你个老蒋啊!好心当成驴肝肺的东西!人家潘浩昨天好心好意帮你,还以为你是真心接受和解了,大家今后进水不犯河水,可你倒好,一夜过后就翻脸,表面上是在讨论工作,可这实际上是要抢夺人家的成果啊!我他妈能答应吗?

确实,自从潘浩牵头组建网络新闻部以来,一直密切关注网络宣传业务的发展,报社的公众号也是他着手注册运营的。从注册到前些天借由扫黄行动报道爆红,这个公众号目前已经有超过百万的粉丝,绝对算得上是不可多得的“大v”级账号了!

谁都知道,互联网时代流量就意味着效益,人家潘浩好不容易创造出这么个新机会,能够帮报社创收、为自己谋福利,凭什么你老蒋一句话就要给人夺走啊?

钟同德越想越气不过,桌下的拳头紧握,仿佛马上就要拍案而起,再与蒋如柏来个针锋相对。

恰在此时,潘浩又一次抢在他之前发话了——他的想法很简单,眼下这局势,如果又一次闹得针尖对麦芒,自己先前的布局不就都白费了吗?

“呵呵,钟总请恕我冒昧,我来率先表个态吧!”潘浩笑得一脸和善,“咱们报社的公众号是我注册开启的,前期的运营也一直是我们部门在负责,现在的粉丝量已经很可观了,确实是时候开放给全报社的同仁,请大家一起来为公众号提供内容啦!”

这话虽然说得和善,可里头却毫不掩饰自己的前期付出与成绩,潘浩这也算是绵里藏针了!

“毕竟我们部门人力有限,不可能一直把这件事给全权做下去。就像蒋总说的,自媒体是咱们报社的延展阵地,未来影响力更大了,肯定是要提高投入的,就咱们部门那几杆枪,明显是不够的嘛!”

潘浩令人吃惊的顺着对方的话说着,甚至还补充道:“对了,陆主任刚才的提议虽然好,但还不够完美。依我看,报社全体采编人员共同运营固然是好,但也要有个称职的人来领导统筹才行!”

嘁——这小子兜了大半天圈子,最后还不就是想给自己讨个领导当吗?陆定远听到这里,心里满是鄙夷,与不远处的蒋如柏对视一眼,俩人兀自好笑。

蒋如柏的心理活动就更简单了:好啊!你现在毛遂自荐也可以,只要你先把公众号交出来,到时候让谁来负责,可就由不得你喽!

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潘浩提出的人选却并非自己:“这个领导统筹的人选嘛,呵呵,就今天各位的表现来看,我倒觉得陆主任十分合适!嗯,能够在无法使用报社公众号的情况下,想出包装记者个人公众号的办法,绝对算得上是个新媒体天才啊!”

突如其来的夸赞,听得陆定远先是一怔,接着便下意识的挠头谦虚道:“嘿嘿,潘主任过奖、过奖啦!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话说到一半,他脸上的笑容忽然凝滞了,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娘的!这小子又耍我!他这么一说,老子刚才的自夸不就露馅儿了吗?

确实,陆定远先前的发言中,利用社会版面推广记者的个人公众号,是他对新媒体发展进行了深思熟虑之后的部署,是大胆的创新之举……

可经过潘浩这么一提,再加上他自己傻乎乎的几句谦虚,众人立马就能明白:敢情你陆定远根本就是被逼无奈啊!心里惦记着想要报社的公众号,偏偏那又把持在对手手里,你是迫于无奈才剑走偏锋,居然也好意思给自己那样贴金?要点儿脸不?

陆定远一肚子憋屈,可偏偏人家说的又是夸赞自己的话,一时间愣是找不到办法反驳。

蒋如柏那边更是哭笑不得,只能点头应道:“嗯……小陆同志这次的表现,确实证明了他的能力,如果真有合适机会,我想大家也不会反对由他来牵头负责的吧?”这也算是尽可能的为手下人争取利益了!

“嗯,说到这里,我还是多嘴回应一下大家的质疑吧!”潘浩开了话匣子,自然就不会轻易关上,“刘社长说我们今天的网稿多此一举——呵呵,说实话,这也挺无奈的,毕竟我们这边没有擅长视频拍摄和编辑的人才,做不出晚报那样的东西来,也就只能帮着提醒一下网友们,互联网时代,眼见为实这句话也未必靠谱啊!”

刘一博一听,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小子啥意思?这是在讽刺我们的视频可信度不够吗?简直是开国际玩笑!

“还有龙社长说咱们漏稿——哎!这件事就更冤枉啦!网络时代又不像报纸一样,非得规定今天必须发啥,龙社长的杂志公众号,今天不也在做社会新闻了吗?”

潘浩的这一声“喊冤”,自然也是在隐晦的表达对龙英贤的不满:我没说你们杂志不务正业,你好意思跳出来对老子指手画脚?

正文卷 第285章:谣言凶猛

潘浩以一敌众,在不撕破脸的前提下,笑嘻嘻的挨个儿回应了批评自己的人,说得这仨人甚至都没法反驳。这显然也是一种能力的体现,在场众人即便大多都归属蒋如柏派系,但对他的这种能力却还是暗暗佩服的。

蒋如柏也拿他没招儿,心道:好吧!就让你小子口头上占点便宜!有了今天我领导下的这一系列动作,我看上头还怎么单独给你一个人表功!

在他看来,昨天会议上被刘凤姣严厉申斥的大仇,至此算是勉强得报了;而要想真正扬眉吐气,还得看上级主管部门的反馈。

因此,在上午的会议结束后,他又立马给助手下令,说是要整理一份详细的情况说明,主动递交到市宣和市府,让领导们看看集团的应变速度和业务能力。

在蒋如柏看来,这种主动姿态正是“知耻而后勇”的体现,他希望因此能获得上级领导的肯定,抹去他此前不慎留下的“污点”,重新树立起他在集团的绝对威望……

不过这一举动在潘浩看来却是另有一番解读——会议过后,他又一次被一头雾水的钟同德叫到了办公室。忧心忡忡的社长先生谈及此事,对潘浩在会上的表现显然颇有微词,担心他这样一味妥协,反倒会让对手变本加厉。

“哈哈哈,他想得美!我看他这哪里是知耻而后勇,这分明就是一有点成绩就沾沾自喜,迫不及待的跑去领导面前邀功呢!”

潘浩听闻蒋如柏要给上级写报告,又见钟同德担忧不已,索性打了个哈哈,道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老哥你有所不知,我之所以这么隐忍,就是想等着他走这一步啊!”

钟同德瞬间更迷糊了:“等他走这一步?你小子……还能未卜先知不成?”

他一脸着急的摇了摇头:“你啊,还是别逞能了,咱们得尽快想个办法,不然等上头的批复下来,但凡对老蒋有半点表彰之意,我敢保证他一定会大肆渲染,把他手下的人鼓吹成新媒体能人,到时候啊,咱们报社的公众号没准就真被他给抢走啦!那……那可是老弟你一手做起来的啊,你舍得吗?”

“呵呵,老哥哎,看你这么着急,我可真是太感动了,咱们哥俩是真金不换的一条心啊!”潘浩没有正面回应,反倒发出了这样的感叹,顺手给钟同德发了一支烟。

点上烟,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凌厉起来,似笑非笑的嘀咕道:“想抢走咱们的公众号,老蒋那是异想天开!老哥你就等着瞧好戏吧,上头但凡能对他有半句好话,我这潘字就倒过来写!”

钟同德实在搞不懂他的底气从何而来,毕竟,潘浩此前并没有公布他拿蒋如柏当挡箭牌的真相。据他判断,何朝阳已然对此前的宣传工作不满意了,现在估计正想找个出头鸟来打一打呢,老蒋挑这个时候主动把脸凑上去,能有好果子吃吗?

与此同时,网络新闻部办公室里。副主任田小薇正在有条不紊的统筹着部门的工作。

按照潘浩此前的指示,今天部门全员都没有外出采访,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网络谣言之上。

对此,潘浩给出的解释很简单:“有了我们之前的成功尝试,各路自媒体必然将蜂拥而上,对这些天的警方行动展开全方位的报道!正所谓人多嘴杂,网上的内容多了,难免就会有人产生误读,甚至故意曲解,如果再遇上别有用心之人带带节奏,网络谣言就必然泛滥成灾!”

根据这一预判,网络部当天发布的稿件已经给广大读者打了预防针,不过潘浩认为这还不够,“必须根据即时状况做出针对性的处置,这才不枉我们网络部‘网络宣传急先锋’的招牌”!

众人都很清楚,这块招牌不仅是网络新闻部得以成立的根本,也是省宣颁发给他们的一份崇高的荣誉。要想不辱使命,自然就得全力守好网络舆论阵地,不能让真相落在谣言后头,令那些不明真相的网友被谎言蒙蔽误导……

因此,在潘浩被叫去开会时,田小薇就承担起了统领全局的重任,分派部门全员各负其责,针对各大网络平台展开监控,试图及时发现谣言诞生的苗头,并及时做出适当处置。

不出潘浩所料的是,时间还没到中午,网上的各路牛鬼蛇神便开始各显神通了。

“小薇姐,在天阳市民论坛上有这么一条帖子,表面上看没啥问题,貌似是转载了天阳金盾杂志公众号的文章,说的是昨晚警方的行动,可是……”佟彤率先发现了问题,脆生生的汇报道,“可是仔细一看,发帖人对一些图片做了裁剪处理,这就有些变味啦!”

田小薇点开佟彤发来的链接,看到的是一张警方在行动中抓捕嫌犯的照片。一名涉嫌贩毒的嫌疑人被扣押在地,警方正在责令他指认罪证——一包五颜六色的药丸。

可经过这名发帖人的处理后,负责登记取证的警员被巧妙的裁出了画面,整张照片传达的信息悄然转变,让人产生了莫大的误会。

很快便有人在跟帖中好奇问道:“警方这是咋回事?俩特警押着人家一小姑娘,这是要逼人家认罪,还是想灌人家吃药,把人弄成吸毒者,好完成他们的抓捕指标啊?”

这么一带节奏,帖子立马歪楼,后面的众多网友纷纷开始讨论,有人绘声绘色的说着一些天阳警方暴力执法的经历,有人干脆上纲上线,说了一大堆堪称反动的言论!

田小薇看得心惊肉跳,果断下令让佟彤将原版照片跟帖发布,同时表明自己的身份,试图平息这一场误会产生的负面舆论。

不一会儿,唐君毅那边也有发现:“小薇姐,大事不好啦!有人把昨晚的视频弄到了境外网站上,可他们这根本就是在颠倒黑白啊!”

田小薇走过去一看,赫然发现这条视频正是出自天阳晚报记者之手——他们现场拍摄的警方行动画面,讲的是警方大获全胜,正押送着一列涉赌涉毒的嫌犯,依次登上街边的一辆辆警车。视频的右上角还加上了天阳晚报的标志,但下方的字幕条却已经被马赛克遮挡,取而代之的是一行英文字幕。

“这些人到底有多无聊,居然说这是警方在抓捕表达抗议的无辜市民?”靠着自己的英文功底,田小薇很快明白了造谣者的用意,“这就是传说中的网特么?居然能想出这种招来,也太损了吧?”

众人都对此表示震惊,毕竟这种谣言稍不注意就将演化为外交事件,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君毅,你马上把原版视频传上去,同时用英文给一段说明,可不能让这些别有用心的人得逞了!”

一番部署后,田小薇赶忙发消息给潘浩通报,可还没等消息发完,新的情况又出现了。

“这简直太扯了!”顾丽莎哭笑不得的报告称,“社会部不是好些人都开了公众号吗?把他们今天稿子最精彩的内容,都给转移到网稿里去发了,结果引来好多读者不满,有人干脆就在他们公众号评论区开炮了!”

顾丽莎将一张张截图丢到聊天群里,众人亲眼所见,愤怒的读者骂得可谓是不堪入耳,而且还引发了众多网友的响应,纷纷批评这些记者为了“个人声誉”,罔顾报纸读者利益的自私行为。

面对谩骂和不解,社会部的众多记者里,自然会有人感到委屈和愤懑。顾丽莎重点截取了一张评论区图片,来源是社会部新记者张莹莹的公众号。

“你们讲点道理好吗?凭什么一上来就人身攻击,你们这帮网络暴民!”

“讲道理?你们这些妓者成天占着茅坑不拉屎,不好好做新闻,就想着个人出风头,怎么着,想当妓中之王做花魁啊?”

“你他妈……我告诉你,这些都是领导的安排,不是我们自己情愿的!你要是再满口污言秽语,小心我找到你、告死你!”

“哎呀,妓者生气威胁人了,好怕怕啊!”

这一来一往的言语交锋,张莹莹明显因为心理素质不过硬,被人主导影响了情绪,最终不仅失态爆粗口,更是干脆道出了报社内部的一些“秘密”。

看到这番对话,田小薇也不知该如何应对了,只好亲自来到钟同德办公室,将情况通报一番后,她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无可奈何的苦笑摇头道:“看来咱们现在需要的不是辟谣,而是一场危机公关啦!”

话音未落,只听潘浩嘿嘿一笑:“需要危机公关的,真的是我们吗?”他顿了一顿,满脸写着幸灾乐祸,进而笑道:“人家小张同志不是说了么,这是‘领导’的安排,记者都不是自愿的,你问问钟总,刚才在会上,咱们的蒋总怎么说的来着?”

钟同德听到这里,总算是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咂舌叹道:“你小子这脑子到底咋长的?怎么这事情一步步的发展,就都被你给提前算到了呢?”

正文卷 第286章:处分通知

这天下午,市委宣传部部长刘凤姣的办公室人来人往,先是有天阳传媒集团的人送来一堆报告材料,说是要汇报他们今天的工作情况;没等她来得及看,市公安局长陈金标又火急火燎的找上了门。

“出大事了,我的好妹子啊,你可得帮帮你哥!”陈金标罕见的哭丧着脸,一副遭了百般委屈的样子。要知道,这可是从基层民警干起来的英雄局长,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是啥把他吓成了这样?

刘凤姣好奇不已,连忙问道:“发生什么事啦?”

陈金标啪的一声将一份文件甩在了桌上:“喏,这是网络安全处的人收集整理的报告!网上都已经乱成一锅粥啦!尤其是对我们警方,各种谣言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简直坏透了!”

他越说越激动,看上去既生气又委屈,撇嘴道:“敢情我们这么多人不眠不休的连轴转,那么辛苦的干工作,到头来还要被人抹黑污蔑?这都什么道理嘛!”

刘凤姣低头翻看材料,看到的情况和潘浩的网络新闻部发现的那些相差无几——无论是被指鹿为马的照片,还是被刻意曲解的视频,矛头都是直接指向了天阳警方,意在引导舆论攻击他们暴力执法、屈打成招……

当然,如此造谣的最终目的,刘凤姣也非常清楚,就是对市府形象进行直接的攻击诋毁。毫无疑问,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已经拉开序幕,躲在网络另一端的对手招招狠辣,愣是逼得堂堂公安局长都快急哭了!

刘凤姣当然也着急,因为她很清楚,此前何朝阳找她说那番话,已经明确表达了领导对媒体宣传工作的不满,如今旧事未决又添新乱,一旦领导过问起来,她这个主管宣传的干部岂不是首当其冲要被问责吗?

不过转念一想,她也不用太过慌乱。毕竟她已经注意到,这些网络上被人用来曲解捏造的素材,来源居然都是天阳传媒集团!

这么说……蒋如柏这家伙还真是没闲着,又上赶着给领导们添乱来了?

刘凤姣暗自好笑,她很清楚,这件事就算闹得再大,看样子也已经有人背锅了!心道:呵呵,蒋如柏啊蒋如柏,枉你在宣传系统工作了那么多年,怎么都这岁数了,反倒还频频出昏招呢?马上就要掉坑里还不知道,居然还让人给我汇报工作?妈呀,你该不会是还想来邀功的吧?

想到这里,她差点笑出声来,对陈金标道:“陈局长稍安勿躁,要不咱们一起来看看这个?”

说话间,她一边拆开天阳传媒集团的那份报告,一边招呼陈金标到她身旁。俩人一同把报告看完,见到满篇都写着蒋如柏如何部署决策,如何通过新媒体技术为市府行动做创新宣传,取得了怎样可喜的成果……

陈金标差点没气哭,冷笑道:“早知如此,就不应该让媒体跟着瞎掺和!还是像以前那样,等行动结束后再发布个结果多好啊,现在好了,咱们可怎么向上头交代啊!”

刘凤姣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哥,你也别太上火,正所谓假的真不了,那些人在网上煽风点火,就算说得再有鼻子有眼,您这儿也能拍着胸脯跟他们对质,不是吗?”

“话虽如此,可这影响毕竟是恶劣的啊!而且居然还传到外网上去了,你让我怎么跟人对质?”陈金标冷汗直冒,“要是被朝阳书记,甚至更高级的领导过问起来,我这局长怕是也别想做下去喽!”

刘凤姣见他悲观绝望,连连劝道:“领导们也要讲道理嘛!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那些不过大脑就瞎搞,最后授人以柄的家伙,才是应该首先拖出来挨板子的,还轮不到咱们呢!”

一边说,她一边开始在网上搜索相关的谣言和讨论情况,很快便惊喜的发现了最新进展,喜道:“而且你看!咱们的小老弟也没闲着啊,正在帮咱们四处灭火呢!”

陈金标好奇的凑上前去,正好见到了潘浩的下属们在网上的辟谣发言,那一张张正版照片、一段段原版视频,配上详细的文字解释,总算是为市府和警方做出了一些有益的辩解。

在这番辩解过后,网络上的舆论风向似乎也有所变化,不少网友转而开始攻击那些造谣生事的人,说他们“别有用心”、“无聊至极”了!

陈金标长舒了一口气,啧啧叹道:“说起来,还是这位小潘老弟靠谱!妹子啊,你干脆抽空禀报领导,把他们集团那些没能力、只会瞎搞的领导给撤了,让真正有能力的人上马吧!否则再这么下去,我们不知道还要被吓唬多少回呢!”

刘凤姣咯咯笑道:“能不能把他给撤了我不确定,不过现在看来,咱们可算是有底气去跟领导汇报啦!最后该作何处理,还是让朝阳书记来定夺吧!”

陈金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知道,出了这种事,理应主动向市府一把手何朝阳汇报。刚才匆忙来找刘凤姣,他就是想先求个对策,免得被领导训斥后不知如何解释,现在事情进展不错,他当然也愿意共同去面见领导。

不久后,何朝阳办公室内。看完刘凤姣和陈金标带来的两份材料,何朝阳气得拍桌大骂:“这个蒋如柏,果然是个只会帮倒忙的蠢货!”

能让堂堂一把手骂出“蠢货”二字,足见他对蒋如柏的愤怒到了何种地步。

在此之前,虽然刘凤姣跟他汇报过蒋如柏的情况,但要说到追责处罚,他还是不敢轻易拍板下手,因此也只能隐晦的嘱咐刘凤姣去经办此事,并暗示必要时可以让纪委介入。

原因很简单,毕竟现在正处于升迁竞争的关键时期,任何对自己不利的人,都有可能与竞争对手有着暗地里的勾连——万一这蒋如柏其实是李尚清的人,自己轻易动手整他,岂不是会把暗地的较劲变成明面的矛盾了吗?

何朝阳一贯谨慎,不敢冒这样的风险。可现在情况似乎不太一样了,一夜之间,这蒋如柏就像个愣头青一样,居然炮制出这么多所谓的创新形式报道,并且还沾沾自喜的想来向市府请功,浑然不知自己的冒失已经在网上掀起了一片浊浪!

何朝阳不免感叹:这样的蠢货,如果真是李尚清的人,那估计我也不用再担心这个对手啦!

当然,真正令他底气十足的原因,还是因为切实抓住了蒋如柏犯错的铁证——如此不顾后果的搞新媒体,最终在境内外网络上给天阳市府带来如此多负面舆论,身为市级传媒集团一把手,难道不该担责吗?

以这个理由处罚他,有谁能说三道四不成?何朝阳暗自盘算着,即便蒋如柏真是对手的人,这一纸处罚令下去,多少也能敲山震虎吧!

“好了,你们两个也别紧张,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件事的根本原因就是有人觉悟不够、能力不够,一味追求面子工夫,这才给咱们挖了这么大的坑!好在你们俩的工作本身都没有大问题,老陈是在严格公正的执法,凤姣也针对网络舆论做出了及时处置……”眼见两位下属诚惶诚恐的待命,何朝阳一脸轻松的安抚道,“那咱们就别搞连坐了,抓问题就抓根本——这个蒋如柏,是该拖出来打打屁股了!”

有了领导的金口一开,刘凤姣当即脆生生的领命:“好的领导,我这就去草拟一份处罚方案,尽快交您签发!”

何朝阳微微一笑,摆手道:“不必了,我相信你们宣传部做事有分寸。”

面对领导的如此信任,刘凤姣感恩戴德,下来后与陈金标刚一道别,就风风火火的回到办公室开始督办此事。

仅仅一个小时后,身在天阳传媒集团大楼的蒋如柏便接到了一份醒目的传真文件。同时,这一份文件也第一时间挂在了市委宣传部的官方网站上。换句话说,就在蒋如柏看到传真的同时,全体天阳市民、尤其是众多圈内人士,也都已经接到了同样的消息……

天阳市委宣传部关于对天阳传媒集团党委书记、董事长蒋如柏同志等人的处分决定!

抬眼看到红头文件醒目的标题,蒋如柏心里一惊,浑身上下顿时被冷汗浸透:什么情况?难道是那份材料出了什么问题吗?不可能吧,我做的这些事就算没有功劳,没法博得领导欢心,至少也不会犯什么错啊!怎么这就直接来处分了呢?

带着疑惑,他迫不及待的往下看内容,发现文件对他个人的批评可谓是凶猛至极,不仅说他缺乏眼界、考虑不周,还说他利欲熏心,为求个人表现罔顾宣传工作规律,最终导致了重大舆情风波,对天阳市市府和警方等部门都造成了难以挽回的负面影响!

当然,文件里并没有具体列出详细原因,这就让蒋如柏更加不平了,点燃一根烟,他咬牙切齿的暗暗纳闷:“他娘的,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刘凤姣这娘们儿莫非真和潘浩有一腿?我怎么觉得这两天的事儿,就是他俩联合给老子挖了一个坑,等着老子往里跳啊?”

正文卷 第287章:留职查看

刘凤姣的处分文件一发出去,立刻引起了天阳媒体圈的轩然大波!

原因很简单,如此大规模的严厉处分,即便在全省范围内来看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天阳传媒集团,这个有着无限辉煌历史的老牌单位,在换帅仅仅几个月后居然就闹出这么大的丑闻,着实令人唏嘘不已。

处分文件中写得很清楚,蒋如柏因为负有直接领导责任,予以留职查看处理,并处记过处分,同时还要求他做出深刻反省,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梳理清楚,向上级主管部门递交一份详细的情况说明——在为期三个月的停职查看期结束后,上级将根据他的表现和这份说明的实际情况,对他做出进一步的后续处置。

同时,另外受到牵连的几个人就没有那么走运了。

在市委宣传部的文件中,明确提出要将责任落实到人头,责令蒋如柏亡羊补牢,为了严肃纪律,必须对几名直接责任人进行严肃处理。

在文件里被点名的人,当然是这次授人以柄、闯下大祸的天阳金盾杂志主编龙英贤与天阳晚报社长刘一博了。

看完处分文件,暴怒不解的蒋如柏通过助手几经求证,这才弄清了自己挨板子的真正原因。

他的本能反应当然是想要申辩,将那些指控统统从自己头上摘出去,不过令他追悔莫及的是,就在今天上午的那场会议上,他可是亲口表扬了龙英贤和刘一博的工作,同时还强调一切都是他自己拍板定夺的!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还能成功甩锅,那无异于是要奢望死者复活了。

坐在办公室里,蒋如柏一脸颓然的长叹一声,摇头苦笑着暗道:留职查看?奶奶的,这可比直接轰我下台还狠啊!这三个月里,我但凡有一点行为不妥,恐怕就又会招来各方批评,最终让他们在我的评议结果里添上一笔、扣上两分……

所以我这三个月不都得夹着尾巴低头做人了吗?这他娘的哪儿还像个集团一把手?窝囊不窝囊啊?

可是话说回来,我现在要是干脆一走了之,辞职不干了,他们恐怕又会说我这是引咎辞职、畏罪下台吧?

左思右想都觉得无颜面对各方目光,蒋如柏着急得抓耳挠腮,恨不能让时光倒流,让一切回到上次的集团选题会之前:妈的,如果那次没有话赶话的跟那小子较劲,或许也不会落到今天这地步吧!

绝望之际,他第一个想到的还是潘浩,虽然不再认为是对方在刻意迫害自己,但仍旧不免迁怒于他,咬牙切齿的恨恨道:“等着瞧吧姓潘的,这三个月老子但凡熬过来,你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蒋如柏突遭打击,当让也会令蒋系人马人心惶惶,尤其是在文件里被点名的俩人,更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俩人几乎同时打听清楚了自己的罪状,可心里却是一肚子的委屈:凭什么?这可都是他老蒋发通知让我们干的,方案也都是他点头同意后才执行的,最后的稿子也都是他签字发布的,可凭什么我们也要受牵连?

他们心里很清楚,蒋如柏遭遇此等大劫,为了向上级表达自己的悔过决心,一定会对直接责任人处以极刑!

为了在最后一刻前替自己尽可能的声辩,俩人不约而同的来到了集团总经理程安吉的办公室。在他们看来,偌大一个集团,如今也只有这位二把手能替他们主持公道了;更何况,老蒋虽然是留职查看,但这三个月势必会权力受限,真正主持集团工作的人,必然会是这位程总经理……

面对程安吉,龙英贤和刘一博费尽口舌,几乎将所有责任全都推给了蒋如柏。

“程总,我这真是够冤枉的啊!一张图片被人裁剪后发到网上,即便我是像往常一样在杂志发稿子,也可能被人这么搞啊!”龙英贤眉头紧皱的辩解道,“更何况这次大规模上新媒体,还都是他老蒋的意思!您可要为我主持公道啊!”

没等程安吉表态,一旁刘一博也迫不及待的发声道:“程总,您是我的老领导,平日里您对晚报也关照颇多,现在我们蒙受不白之冤,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要不是老蒋他下死命令,非要我们搞什么新媒体,我们也不会去趟这趟浑水,您说对吧?”

面对大倒苦水的俩人,程安吉默默的喝茶,宛如一个事不关己的看客。

呵呵一笑,他目光冷淡的在刘一博脸上停留片刻:“老刘,你还记得我这个老领导啊?”

轻描淡写一句话,不满之意却不言自明:你刘一博眼见他老蒋大权独揽的趋势越发明显,立马抛弃掉我这个老领导,跑去捧人家的臭脚,现在吃了瘪了,倒记起我来了?你把我当什么了?

刘一博感受到了程安吉的不满,只得尴尬的笑了一笑。

由此,程安吉放下茶杯起身发话:“你们说再多都没用,人家现在是留职查看,又不是撤职处分,集团一把手还是他,该怎么处理你们,我说了不算!”

目送二人悻悻然离开,程安吉双眼微微眯成了一条缝,心里开始盘算:蒋如柏啊蒋如柏,你可别辜负了我的期望哦,狠狠处理这俩人吧,我倒要看看到时候谁还敢跟你一条心!

确实,此时的蒋如柏面临的矛盾就在于此。

一方面,他要积极表现出悔过之意,用雷厉风行的态度来换取上级的认可,从这个角度来看,他必须对龙英贤和刘一博处以极刑,直接来个开除当然是最稳妥的办法;可另一方面,这俩人作为他的心腹大将,就此开除不仅会令他损兵折将,还必然会招来阵营中其他人的猜忌,认为他是个为了自保,关键时刻可以随时对盟友痛下杀手的暴君……

不过思来想去,蒋如柏还是认为眼下自保更加重要——市委宣传部的通知明确点名,说要把板子落实到人头,自己如果不果断一些,难保不会又被人记上一笔。

因此就在当天下午,蒋如柏先是通报了市委宣传部,接着便紧急召集了集团中高层领导开会,会议的主题,自然是批评与自我批评。

来到会场,面对黑压压的人群,以及众人的议论纷纷,潘浩和钟同德、田小薇先后交换了个眼色,索性找了最角落的位置坐下,心照不宣的准备好了看这一出好戏。

一落座,钟同德就忍不住低声打趣道:“你小子啊,早就预见到了这一幕,现在还要来亲眼看他们的笑话,心里是不是特别爽啊?”

潘浩强忍笑意:“老哥居然这么问我,看来你的心里,现在也特别舒坦畅快的,对不对?”

钟同德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心里恨恨不平:可不是吗?这几个月就看着他老蒋横行霸道,看着那帮势利之徒与他沆瀣一气了,现在上天有眼让他们狗咬狗,我还能亲眼目睹看好戏,心里能不舒坦吗?

一旁田小薇也忍不住插话道:“看来老蒋是要挥泪斩马谡了,你们觉得今天过后,他还能东山再起吗?”

面对二人好奇的目光,潘浩挠头憨笑:“我说两位,你们是真拿我当神棍啦?我又不会算卦!”

说话间,只见陆定远从会议室侧门鬼头鬼脑的溜了进来,在不远处的另一个角落低调坐了下来。

田小薇胳膊碰了碰潘浩:“喏,哪儿还有个漏网之鱼呢!”这次市委宣传部的文件里没有点他的名,确实令她出乎意料。毕竟他怂恿记者搞个人公众号,进而引发了记者与群众的直接骂战,对宣传单位的形象也造成了恶劣影响。

潘浩则对此有不同看法:“呵呵,这小子要是也挨了批,咱们的钟老哥怕是也难辞其咎吧?所以说嘛,这就叫吉人自有天相……”一边说着,他心里也一边在对刘凤姣暗暗感激:一定是她考虑到了这一层,所以才特意帮我留了一手,免得节外生枝。

田小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斜眼又看了一眼陆定远,摇头笑道:“不过就算不挨处分,他现在应该也是够头大的,那个叫张莹莹的记者,中午都还在网上跟人对喷呢!”

潘浩摊了摊手:“看来等这出好戏看完过后,某人就该来求咱们登台表演喽!”

很快,“好戏”拉开了帷幕。随着市委宣传部的一位副部长到场落座,蒋如柏率先发言,针对自己在工作部署中的一系列问题进行了一番自我批评。

尽管是临时拿出来的检讨,但遣词造句倒还显得挺真诚,没有多少虚头巴脑的空话。那位副部长一边听,一边吩咐手下人做记录,看样子是对蒋如柏的态度还算认同。

紧接着,蒋如柏终于亮出了他的杀招,在详细阐述了本次舆情事件的经过后,他声称是天阳金盾杂志和天阳晚报两家媒体在工作中警惕性不足,才让别有用心的人钻了空子,两家媒体的负责人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因此决定予以免职处分!

龙英贤和刘一博面如死灰的瘫坐当场,心里对上了老蒋这条贼船追悔莫及。再回头看看如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潘浩和钟同德,二人更是五味杂陈,难免冒出这样的牢骚——行!你老蒋够狠,关键时刻只会拿自己人开刀!你要真有本事,就去和那小子真刀真枪干一场啊!

有了这样的感叹,再回想起潘浩和蒋如柏派系的数次交手,俩人此时内心更多的体会,反倒是对潘浩能力与智慧的叹服……

正文卷 第288章:招贤令

由蒋如柏亲口宣布完对手下两员大将的处罚令,这场会议接下来就被那位前来督阵的市宣副部长接管了。

在发言中,这位副部长毫不留情的对蒋如柏等人犯下的错误进行了再次批判,并嘱咐他要好好表现,在接下来的三个月内让外界看到他切实有效的行动。

蒋如柏全程就像个犯了错的学生在被老师批评一样,低着头、不住的嘴上称是,心里却是一百个不服气——如果说上次刘凤姣当中训他,已经让他倍感羞辱的话,那今天这一出戏算什么?

且不说接下来的三个月了,就凭今天发生的这一连串烂事,他上任后在集团内好不容易竖立起来的威望和信誉,转眼间已是轰然倒塌!

在蒋如柏看来,此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在看他笑话,尤其是那些当初选择投入他阵营的人,此时恐怕还得在心里咒骂他两句……

“好了,说了这么多,我再转达刘部长的几句交代!”洋洋洒洒说了半天,那位副部长郑重其事的补充道,“希望蒋如柏同志在今后的工作中能够多采纳集体讨论的意见,避免独断专行、考虑不周;第二,希望天阳传媒集团能人尽其才,用专业人士分管专业领域的工作,避免重蹈覆辙!”

这两句话虽然相对隐晦,但明眼人一听就能知道,这是刘凤姣在告诫蒋如柏,一来不要再执迷不悟、大搞派系斗争;二来嘛,新媒体这一块他就是个门外汉,以后这方面的工作还是交给专家来管吧!

听到这番转达,一直在看戏的潘浩不免心头一凛:呵呵,这个凤姣姐果然时刻为我考虑,她这么有意交代,不是摆明了要给我升官吗?

钟同德和田小薇自然也领会了其中含义,看潘浩的眼神多了几分笑意和祝贺。

田小薇甚至直接凑过来打趣道:“专业人士管专业领域,看来你估计得不错,陆定远这烂摊子,最后还是得靠你来收场!你说这家伙咋就这么走运啊,明明跟头栽个不停,但偏偏就是不倒!”

潘浩微微一笑没有吭声,心道:谁让他姓陆的是本报社的人呢?要是他闯了大祸受了处分,作为直接领导的钟总能不被牵连吗?如果钟总一再被他坑,下场又能比老蒋好到哪儿去?到那时候,我有些事可就不好做喽!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陆定远的走运,其实反倒是对潘浩有利的局面。不过潘浩心里也很清楚,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如果一直立在身边,总归是一颗定时炸弹,今后只要有合适的机会,理应优先把他给清除掉才行。

关于刘凤姣的交代嘱托,蒋如柏自然也是心领神会。会议结束后,垂头丧气的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抽闷烟,最终在快下班的时候发布了一道通知。

通知上说,鉴于集团缺少新媒体工作经验,贸然推广该领域工作,导致了重大失误……为了改变这一局面,遵照上级指示,集团拟成立专门的网络媒体事业部,统筹管理全集团所有报刊的网络宣传、新媒体运营业务!

新部门成立后,所有报刊杂志都应专注于原有的传统业务,而将网络和新媒体领域全部交割给网络媒体事业部经营。

蒋如柏的这份通知经由董事会成员审议通过,最终又在集团行政人事部门过了一圈,最终演变成了一封“招贤令”,大意是说全新的部门雏形已经搭建完毕,希望集团内能有人毛遂自荐,积极竞聘新部门的一把手岗位!

这通知一出来,各报刊的人便炸开了锅,纷纷在私底下议论起来。

“蒋总这是被上头吓傻了吧?居然肯把这么一块肥肉给让出来?”

“可不是么?谁都知道未来的趋势就是网络和新媒体,不夸张的说,集团未来工作能出彩的地方都在这一块,老蒋要想将功折罪出政绩,说什么也不该把这一块让出来啊!”

“呵呵,换做你是他,你就算再不情愿,上头领导都发话了,要让专业人士管专业领域,你敢不听话吗?”

“就是!现在他可是留职查看期,可不就得夹着尾巴做人吗?”

“即便如此,他未免也做得太过头了吧?把集团所有报刊的网络新媒体业务都给抽走,整合到一个部门手下,这不等于在吸咱们所有人的血吗?”

“谁说不是呢?等传统媒体的路越走越窄那一天,咱们又没法往新媒体转型,不就得坐以待毙吗?”

不夸张的说,蒋如柏的这个提议一出,悲观情绪便开始在集团内蔓延开来。而另一部分更精明的人,在悲观之余还看到了更多的信息……

“这个网络媒体事业部搞起来,一把手的岗位,还有谁能比潘浩那小子更合适呢?”

“呵呵,是啊!人家既是省宣部长钦点的网络急先锋,又是咱们集团率先试水新媒体的弄潮儿,这次更是多亏了他在网上帮忙擦屁股,才没让集团的脸被老蒋丢光。要是让人来投票,他的得票率肯定是最高的!”

“可是老蒋真舍得把这么一个肥缺,拱手让给他的死对头?”

“舍不得又能如何?他现在是自身难保,多半是看准了潘浩有后台、有背景,所以才忍痛割爱,放出一点善意出来,想要讨好潘浩、讨好上头领导吧!”

“哼!老蒋这么做可真是只顾个人、不顾大局啊!把我们所有报刊的利益拿去讨好别人,也不问问咱们乐不乐意!”

“呵呵,谁让人家现在还是董事长呢?他老人家一个提议,而且还是响应上级的合理提议,又有谁能说个不字?”

短短几天时间,蒋如柏的这个提议就走完了程序。在他的亲自督办下,全新的网络媒体事业部甚至都已经选好了办公地点,至于众所瞩目的部门总监一职,则由人事部正式下发了竞聘通知。

消息传到天阳都市报钟同德和潘浩这边,自然又是一番讨论。

对于坊间的传言,以及蒋如柏作此决策的动机,潘浩自然是心知肚明。

站在他的角度,钟同德内心则是焦虑占据了上风,不无担忧的念叨道:“老弟,这个总监之位确实诱人——职务等级和我一样,这可是多少人几十年奋斗都换不来的成就,可你才进集团不到一年,就有机会一步登天,着实让人羡慕,不过……”

眼见他欲言又止,潘浩微微一笑:“老哥但说无妨。”

“不过我总觉得老蒋他这是笑里藏刀,实际上是憋着劲在使坏呢!”钟同德混迹职场多年,经历和见解自然有他独到之处。

潘浩愿闻其详,抬手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钟同德叹息一声,咂舌道:“你看啊,首先我觉得这个新部门实在太招摇了!正所谓树大招风,它把全集团所有报刊的网络业务都给统筹了,不等于从那帮社长主编嘴里抢食儿吗?谁要接下了这块烫手山芋,能不招人嫉恨吗?”

潘浩点了点头:“老哥的意思是,老蒋这是明褒暗贬,表面上要给我美差,实际上是想让我成为众矢之的,他好借刀杀人?”

“我觉得以他的腹黑风格,肯定有这方面的考虑!”钟同德毫不犹豫的点头道,“等你被那帮人搞得不胜其烦,他也熬过了他的三个月苦日子,恐怕就又该腾出手来对付你了!到时候他只需暗地里使坏,就不难找到对你不利的点,最后设法拿掉你的总监职位,换他自己的心腹上马,如此一来,他没准还能把这次的坏事变成好事,照样实现他大权独揽的美梦啊!”

钟同德分析得头头是道,潘浩听得确实意兴阑珊。这些东西他当然也想到了,他不否认这里头一定有蒋如柏的算计,不过机遇和风险向来都是孪生兄弟,如果像钟同德这样瞻前顾后、谨小慎微,那还能做成什么大事?

更何况,自己现在还有省宣李部长这个大后台可以仰仗,如果现在接手新部门,在短时间内做出点成绩来,不仅可以让自己名正言顺的服众,还能为李部长的升迁尽一份绵薄之力,为什么不搏一搏呢?

一旦成功了,等老蒋留职查看期满,发现自己的如意算盘彻底打空,还为他人做了嫁衣裳,自己不就又能坐看好戏了吗?

想到这里,潘浩还是言辞诚恳的对钟同德说道:“老哥,谢谢你对我的劝告,我会足够小心的!现在这局势,如果我不出来接招,不仅会让人看扁了,还会辜负市宣刘部长的一番美意,所以,我也只能忤逆老哥一回了,还望老哥你多多包涵!”

钟同德见他心意已决,也就只好放弃劝说,叹道:“你我兄弟虽然相识时间不长,不过这些日子却是积累了过命的交情,如今能看你更进一步,老哥我总归还是高兴的,从今往后在外人面前,我就得叫你一声潘总啦!”

潘浩哈哈大笑:“老哥您就别埋汰我啦!我向您交个底,我是从天阳都市报进的媒体圈,这些日子承蒙老哥的照应,才让我在这圈子里混出了点名堂,不管以后我在哪里发展,只要老哥有需要,只管随时吩咐我就是了!”

正文卷 第289章:竞聘会

次日,经过几天的流程,新筹建的网络媒体事业部终于迎来重要时刻。由集团董事长、总经理双双坐镇,一众集团领导参与旁听的内部竞聘会在会议室召开了。

作为新部门总监的唯一竞聘人,潘浩只需要在今天的竞聘演说后得到表决通过与领导点头,便可即刻走马上任。

坐在会场,他留意到了主席台上几位领导的状态。

首先当然是蒋如柏。董事长先生虽然仍旧端坐主席台中央,不过精气神却全然不像往常那么矍铄,想必是留职观察期开始后,这些天的睡眠都不是太好。

接着是他身边的集团总经理程安吉。身为集团二把手,这位程总历来低调,除了一些行政方面的工作,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如今蒋如柏栽了跟头,同时还领受了上级要“群策群力”的嘱咐,他当然必须出现在这个场合,代表集团高层为新部门的人事把关。

除了这两人之外,集团人事部总监蒲永琪、纪检办主任吴刚等人也都位列主席台。对于新部门的管理人选,他们二人一个负责人事工作,一个负责纪律检察,自然也都有发言权。

作为内部竞聘会,主席台下自然也是少不了观众的,毕竟,即便是再走过场,该有的规矩还是得履行——按照相关制度,台下已经有来自各报刊的几十名干部职工落座,就等着他们行使权力,为一会儿的竞聘结果做见证了。

不多时,竞聘会准点开始,出人意料的是,主持今天会议的人居然是程安吉。只见他冲一脸颓废的蒋如柏颔首致意后,接着便面带笑意的朗声道:“同志们,经集团党委研究决定,新成立的网络媒体事业部责任重大、业务繁重,因此需要有能力出众、专业过硬的同志出任该部门管理岗……”

洋洋洒洒的介绍了一通新部门成立的意义,渲染了半天岗位的重要性后,程安吉总结道:“本次公开竞聘的岗位有三个,分别是部门总监一名、副总监两名,参与竞聘的人选经过前期公示后都确定符合资格,下面就有请他们依次上台发表竞聘演说吧!”

按部就班的走着流程,程安吉的行事风格也不经意流露了出来——务实、踏实,给人的感觉就像个大学教授一般,言语间透着一丝不苟。

竞聘会进入演说环节。首先登台的是现任集团行政部副总监的郭凌云。这位四十出头的郭副总监潘浩并不熟悉,只是在公示通知发布后做过简单了解。

虽然进入集团已经快二十年,但郭凌云的升迁之路堪称缓慢,到现在也不过是个稍显边缘化的人物,名义上是副总监,但却一直是个干脏活累活的主,在他们行政部应该是没有什么上升空间了。

这样一个没有背景、没有希望的人,趁着这次新部门成立的机会豁出去竞聘,抱的显然是树挪死、人挪活的想法。

对此潘浩也乐见其成——反正他不属于任何派系,说不定将来可以为我所用;另外,虽然这老郭没有任何一线采编经验,但多年的行政管理工作却是没出过半点纰漏,部门内部要想运行顺畅,还真少不了这样的管理人才。

正如潘浩所料,这个郭凌云顶着一头地中海走上演讲台,推了推鼻梁上厚厚的眼镜,开口演说的内容是三句话不离本行,说是要用自己多年的行政管理经验,为新部门的发展壮大和日常管理作出应有的贡献。

虽然外形看上去透着些迂腐之气,但郭凌云的务实憨厚,还是赢得了潘浩的一定好感。

紧接着,又有两人上台演讲,同样是要竞聘一个副总监的职位。不过这俩人发言大多以空洞的套话为主,着实没给潘浩留下什么深刻印象;主席台上的领导们听得更是连连皱眉,蒋如柏甚至干脆低头翻起了手机!

这一举动让一旁的程安吉颇为不满,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倒也懒得提醒。

潘浩在台下恰好看到这一幕,心里不免嘀咕:有意思,老蒋这是在韬光养晦、卧薪尝胆吗?哈哈,也不怕这丑态被人偷拍了传出去,影响他的考察期评测呢!还有这位程总,显然是对老蒋不满已久,瞧刚刚那一白眼的样子,看来俩人接下来免不了要起一些摩擦啊!

生出这样的联想并不奇怪。据潘浩所知,程安吉原本就有机会升任集团一把手的,恰好是蒋如柏的空降令他错失了机会。如今老蒋遭逢大难,蛰伏已久的程安吉岂能错过这等良机?只不过,身处他们这样的高度,即便内心早就心花怒放,表面也不会轻易显露出来,刚刚不经意流露的不屑,已经是堪称极限的程度了!

接下来登台演说的,是来自天阳晚报的一位副社长,名叫江沁岚,是一位三十出头的年轻女子。

同样,在公示期潘浩便对此人有过一些了解。单看外表,江沁岚的一张娃娃脸,令她很难被人看破她的真实年龄,更难将她和一家报社的副社长高位联系起来!

据了解,这位江小姐可是实打实的从基层干起,不到十年的时间,愣是从一名普通记者一路过关斩将,先是当了部门副主任,接着是主任,然后便一跃进入报社管理层,终于在一年多前荣升副社长。

放眼全集团,像她这么年轻的副社长可谓屈指可数。

更重要的是,如今天阳晚报恰逢人事变动,原社长刘一博的忽然下课,让所有人都开始猜测下一任社长的人选。按照以往惯例,社长但凡出事,最有希望接替的人选,必然出在几名副社长之中。

一来是因为资历足够,二来是因为副职对报社的工作足够的熟悉,不至于出现空降领导造成权力真空、人事重组的混乱期。

而在天阳晚报的几名副社长中,公认最有希望继任的人选,恰好就是眼前的这位江沁岚!

潘浩看到公示报告的时候就心存纳闷:这个女人可真奇怪,明明社长的宝座唾手可得,为什么非要上赶着来竞聘这个新部门的副总监呢?要知道,这里就算是个热门地儿,她来了也顶多就是个副职,而且还要接受我这个后辈的领导,她就不会觉得憋屈吗?

很快,江沁岚便在她的演说里回应了潘浩的质疑。

“我知道公示通知出来后,很多人都觉得我疯了,放着好好的社长不去争取,偏偏要来竞聘这个新部门的副总监!呵呵,还有人说,这个部门草草成立,连人员编制框架都还没有,我要是来了,一准儿还会吃苦头……”江沁岚打趣说道,“不过嘛,我的答案很简单,我这么年轻,还没到混日子捡便宜的时候呢!人嘛,就是要不断挑战自我,每天按部就班循规蹈矩,多没意思啊!”

靠着她姣好的外形,以及她这不走寻常路的开场白,江沁岚很快赢得了一片掌声,也给潘浩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嗯,这么说来,这位江小姐还是个挺有个性的人呢!她想挑战自我,所以想来新部门尝试新工作?那她为啥不直接竞聘总监呢?难道是……潘浩一边琢磨一边好笑:难道是对我心服口服,知难而退了?

作此联想倒不是因为他骄傲自满,而是经过这几个月的表现,他的名声早已传遍了整个天阳媒体圈,引来众多羡慕嫉妒恨的同时,自然也收获了不少前辈的认可。这一点他心知肚明,同时也令他成就感爆棚,更是他今后担纲总监一职的权威基础!

台上,江沁岚的演说继续,她展示了一套幻灯片,介绍了一番自己对新媒体发展的理解畅谈了一番对未来工作的设想。令潘浩印象深刻的是,她居然早就趁着业余时间,注册开通了一个名为“大美西川”的公众号,主要发布一些旅游自驾攻略、美食美景摄影等内容,目前已经累计了十余万的粉丝!

单就这一点便足以看出,这位江小姐的新媒体业务能力是绝对合格的,完全可以胜任副总监一职。

很快,江沁岚的演说结束,现场爆发出一片掌声,一来是为她的表现喝彩,二来也是在叹服她敢于求变的勇气。

看得出来,她的表现也同时征服了主席台上的几位领导,他们纷纷在小本上写写画画,似乎是在为她书写评语。

“好了,到此为止,竞聘副总监的几位同志都已经发言完毕了。接下来就请各位举手表决,选出两位副总监的人选!”稍事等候后,程安吉开始主导下一个流程。

不出潘浩所料,最终获得众人认可的人选,正是郭凌云和江沁岚二人。

“好了,下面进入今天最重要的议程,有请现天阳都市报网络新闻部主任潘浩同志上台演说,竞聘新部门的总监一职!”程安吉的语气依旧四平八稳,倒像是一个称职的节目主持人,“不过作为唯一竞聘总监的人选,虽然通过了前期的公示,但在这里我还是要强调两句实际情况,为各位举手表决做客观参考……”

正文卷 第290章:一锤定音

程安吉的话音未落,潘浩心里便是咯噔一下:怎么?前边几个人登台他都没吭声,偏偏到我这里就要“强调两句”?

他心里太清楚了,领导们总是爱在关键时刻发言,用一些貌似正常的话语,传递一些弦外之音。尤其是在这种事关重大任命的关头更是如此——莫非这个程安吉也是我的潜在对头,想对我出任总监制造点障碍?

潘浩心头一凛,恍然想起了此前听说过的一些关于程安吉背景的传言。

这位程总经理入职集团的时间当然足够长,此前一直在天阳晚报工作,当了十几年的社长后才慢慢进入集团高层,最终坐到了二把手的高位。而令他步步高升的原因,除了足够的资历和工作成绩之外,当然还有一些“上面”的因素。

传说中,程安吉和此前的老省宣部长关系密切,若不是后者因病提前退休,集团一把手的位置想必非程安吉莫属。

令所有人羡慕的背景后台忽然消失,以往那些依附于他的人,自然也就都渐渐散了。人生得意之时,忽然遭遇此等变故,潘浩可以想象程安吉当时的心情。

当时的程安吉多半倍感失落,尤其是集团空降来了蒋如柏,令他彻底痛失更进一步的良机之后,心里自是更加怅然!

想到这里,潘浩不禁暗道:对了!程安吉遭遇这样的变故,这几个月来一直低调行事,现在眼看老蒋倒霉,他应该是坐不住了,想要有所作为了吧?

那这位二把手先生会怎么作为呢?潘浩结合眼前形势稍加琢磨,很快便将注意力放在了江沁岚身上。

呵呵,这位江小姐放着晚报的社长不做,非要跑来当这个副总监,莫非就是老程安插在我身边的棋子?嗯,不知道她在晚报的时候和老程关系如何,俩人是不是一派的?下来后可得好好跟老哥打听一下才行!

恍惚间,潘浩的心理活动不少,但最终还是不觉得程安吉此时能对他的任命施加决定性的影响:天时地利人和我现在都占了,他老程总不至于要和市宣领导对着干吧?

果然,事实证明潘浩似乎是想多了。程安吉开口发言,说的倒像是一番好话。

“有人说,潘浩同志进集团时间太短,资历不够;而且此前的最高任职,也不过就是天阳都市报的部门主任而已,跟很多人比起来,履历上也明显单薄许多。”程安吉一本正经的说道,“不过我们在竞聘通知里写得很清楚,集团搞新媒体是下了决心的,一定要能者居之,做到英雄不问出处!”

说到这里,程安吉还不忘瞥了旁边的蒋如柏一眼。

老蒋此时居然还在低头摆弄手机,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哪怕旁人正在对他含沙射影的进行讥讽,调侃他当初对潘浩的打压实在是小肚鸡肠。

一番撑腰式的发言后,程安吉笑呵呵的冲潘浩点了点头:“好了,小潘同志,该你上场啦!好好表现,不要让大家伙儿失望啊!”

潘浩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帮衬,心里纳闷:我和这位程总此前几乎没有交集,他为什么要这么捧我场?

稍加考量,他当然只能归因于对方有招揽之意:呵呵,也是,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以后新部门做出了成绩,外界多少也会把一部分领导功劳记在他的头上吧!这样一来,可不就为他更进一步攒下本钱了吗?

职场和官场一样,真的是一言一行都充满学问!这一刻,潘浩再次生出了这样的感叹。

很快到了演讲台,潘浩也打开了一份精心准备的幻灯片,自信十足的开始了竞聘演说。

与刚刚发言的江沁岚相比,他列出的战绩就与集团的实际工作直接相关了——此前在天阳都市报做过的成功报道和项目,以及这些项目在网络上的持续运作,再到项目为集团带来的直接间接收益……

可以说,潘浩的每一个例子都让在座所有人记忆犹新,每一笔为集团的创收数字,也足以让众人暗自咂舌:看来网络时代还真是大不一样,这小子短短几个月时间,愣是靠着手下屈指可数的兵马,就为集团拉来了这么多钱!

确实,这一连串的数字加起来,甚至都已经超过了集团名下某些二线报刊一整年的收益!

由此,不少人开始算账了——光是在都市报名下搞网络和新媒体项目,潘浩都已经这么能赚钱了,现在集团配置这么好的资源给他,今后他不得上天啊?嗯,看来这新部门果然是个肥缺,这小子算是捡大便宜了!

讲完了自己的过往辉煌战绩,潘浩开始畅谈自己对新部门的未来规划。

“新成立的网络媒体事业部,是集团顺应形势、倾注心血的全新平台!如果能有幸出任部门总监,我将着手进行以下几方面的工作……”

潘浩这话头刚一开,下面便有人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这些人的目光都有些古怪,倒也不是在笑话潘浩,而是纷纷对准了主席台上的蒋如柏。

显然,他们是把潘浩对新部门的描述理解成了对老蒋的讥讽。

可不是么?顺应形势?倾注心血?事实真是这样吗?明明是他老蒋迫于无奈、有心无力好吧?

假装心不在焉的低头玩着手机,蒋如柏也感受到了来自台下的嘲弄。余光瞥了一眼,发现这些人里好多都是熟面孔,心里不禁冷笑:这些该死的墙头草,老子得势的时候,你们恨不得跪在老子面前**,现在局势有变,你们翻脸就来看笑话?

他暗暗发誓:等着瞧吧,等老子缓过劲来,慢慢收拾你们这帮混蛋!

潘浩没有注意到这等细节,毕竟他的这句话真就是随性而为的一句场面话,并没有什么弦外之音,浑然不知自己又无意间戳中了老蒋的痛处。

“当务之急的工作,当然是处理近段时间来疏于管控的新媒体宣传尝试,对集团造成的负面影响!”如果说刚刚是无意的,接下来这发言就是有意为之了。换句话说,他就是在说自己要先收拾老蒋留下的烂摊子!

他敢于这么说,既是对自己能力的自信,也是对老蒋这对手的一种不屑;因此在后者听来,这句话当然是无比刺耳。

不过打定了主意要韬光养晦的蒋如柏,此时只是不动声色的暗暗冷哼,只顾默默的给潘浩记上一笔,盘算着来日方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云云。

“跟这项工作同步开展的,当然还有新部门的组织构架搭建、人力资源配置等等,这些工作必须和我的新同事们全力配合,相信会在最短时间内给集团领导们一个明确的结果!”潘浩说这话时,目光不经意的扫过台下的郭凌云和江沁岚,显然已经认定了这两位新搭档。

所幸的是,他在这二人的目光中得到的都是积极肯定的回应,尤其是在江沁岚这边,并没有他意料中的什么芥蒂。

最后,潘浩抛出了一个全新的大胆构想:“而在未来长远的计划中,我还打算带领新部门积极尝试,开发打造一个属于我们集团自己的新媒体应用产品!这个产品不仅将整合集团所有的报刊内容,还将是集团在网络端的一张崭新名片!”

此言一出,现场顿时一片寂静。显然,上至领导、下至观众,都被他的构想震住了!在所有人都还在讨论公众号、微博这样的第三方平台的时候,他居然想到了自己开发应用产品?

听到这里,连蒋如柏都忍不住嗤笑一声,意味深长的发言道:“好啊!长江后浪推前浪,咱们的小潘同志想法好得很呢!”

这当然是典型的反话正说,表达的意思也很明确: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一张口就只知道夸海口!你知道开发一个应用要多少人吗?且不说需要花费的人力、资金和时间成本,就算真开发出来了,你真有把握能让它和那些现成的自媒体平台竞争?

虽然碍于自身处境不太敢提出异议,但蒋如柏还是巧妙的用这种方式表达了自己的质疑。心道:别以为我留职查看时你就能为所欲为!真要让你这么夸海口、迈大步,等你把事情搞砸了,最后背锅的可别又是我这个一把手!那也太他娘的冤枉了!

一旁程安吉显然听懂了他的意思,呵呵笑道:“蒋总的意思,看来是觉得现在谈这个为时尚早!嗯,那咱们就暂且不急,先把眼下的工作做好再说吧!”

总经理出来打了个漂亮的圆场,潘浩也懒得和蒋如柏争辩什么,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卖了程安吉一个面子。

接下来便是关键的举手表决时刻!凭借干货十足的一番讲解,靠着此前实战中的赫赫威名,潘浩毫无疑问的征服了在场众人,除了蒋如柏略显小肚鸡肠的投了弃权票外,竟然是全票通过了竞聘表决!

“好了,现在我宣布,天阳传媒集团新成立的网络媒体事业部的总监一职,由潘浩同志出任!两位副总监分别由郭凌云、江沁岚同志出任!竞聘表决结果将在近期完成公示,如果大家有什么意见,可以通过各种渠道向集团高层进行反馈……”

正文卷 第291章:分地盘

到了这一步,潘浩等人的任命基本也就板上钉钉了。毕竟,如果不是涉嫌贪腐违纪,在最后阶段的公示期,一般也不会有人那么不开眼,真跑去反馈什么意见。

在一片热烈掌声中,竞聘会圆满结束。等到众多观众散去,潘浩等三人则被领导们留了下来,说是要召开一个简短的工作会,讨论新部门下阶段的工作。

出人意料的是,刚听说要开这个会,蒋如柏便借口说自己还有其它事忙,径自离开了现场,引得众人无不侧目。

潘浩心里嘀咕:这也是韬光养晦的一种表现吗?还是因为不想见到我这个老对手成功啊?

不过不管怎样,蒋如柏不在,总归是更令人轻松自在的。

程安吉也是微微一笑,十分自然的继续掌控全局,笑道:“今天三位同志的表现着实令人兴奋,相信咱们集团的新媒体工作走上正轨指日可待!”

言简意赅的客套后,他很快务实的切入正题:“今天蒲总监也在这里,我会请她将三位的人事变动工作提升优先级,尽快完成转岗调整。现在,也请三位尽快进入角色,听一听集团高层对你们的分工定位吧!”

“郭凌云同志,此前拥有多年的行政管理经验,可以说是一把好手,在新部门当然应该分管行政、人事和综合管理工作,这一点相信大家都没有疑问吧?”

面对程安吉的提议,潘浩和江沁岚对视一眼,自然都是十分认同。

“至于江沁岚同志,我们更看重的是你身上的创新精神,以及在新媒体领域的探索经验,这对新部门的主要业务管理是有帮助的。不过你的具体分工,可能还需要参考潘浩同志的意见,我们建议通过一段时间的磨合后再行定夺。”

在这方面,程安吉的发言也很好理解——江沁岚确实有能力,既有多年的报社工作经验,也有自身对新媒体运营的见解,可以说跟潘浩相比是各有所长。在这种情况下,当然需要实际工作的磨合后,再来确定俩人的具体分工。

尽管如此,潘浩还是不免腹诽:什么情况?不确定她的工作内容,说是要听我的意见,等磨合之后再定——这该不会是在给我埋雷吧?

确实,站在潘浩个人的角度,程安吉的话也可以做另外一种解读:江沁岚极有可能是程安吉的人,被安插在新部门里,目的当然是要替她的老领导谋利。那怎么才能让利益最大化呢?呵呵,还能有啥比架空我、间接掌管整个部门来得实际呢?莫非所谓的磨合后再定分工,其实是在给她暗中铺路?

虽然有着这方面的担忧,但潘浩当然不会傻到在这种场合当众质疑。为今之计,只有以不变应万变,在做好自身工作的基础上,一边观察分析对手,一边见招拆招了!

“好了,刚刚潘浩同志在演说中也说,摆在新部门面前的当务之急有两个,一是收拾残局,二是搭建部门、招兵买马!”程安吉笑着总结道,“收拾残局这事儿,当然应该交给你们专业人士去处理,我这里就不班门弄斧啦!下面我主要谈谈部门的人事架构。”

程安吉的一番话很巧妙的恭维了潘浩一把,如果不是考虑到他可能和江沁岚暗中勾连,潘浩对他的印象分估计又得加上不少——确实,他和老蒋相比,优点确实太明显了!人家也位高权重,可不该指手画脚的地方,人家就懂得闭嘴,可他老蒋呢?

潘浩心里胡乱对比着,思索间程安吉已经开始让两位副总监发言了。

郭凌云这人看起来老实巴交的,翻开自己的小本子,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一本正经的汇报道:“报告各位领导,我对新部门的人事结构有一点基本的构想——参照集团领导和潘总监的意思,我们可以大概将其划分为业务组和管理组,其中业务组又可以分为外勤和内勤组,管理组则可以细分到人事、财务、行政等各方面……

“呵呵,请各位领导莫怪,我个人其实没啥新媒体经验,这样的划分还是参照报刊的架构来的。在我的构想中,外勤组当然就是负责外出采编,内勤则更多负责项目策划执行等工作。至于管理组,这是我的分管领域,具体的人事构成我就不赘述了,下来后我会尽快整理一份详细的报告,交给潘总监审核决定!”

潘浩在一旁认真聆听观察着,觉得此人的言谈举止确实透着沉稳老练。如果把自己比作一代王朝的开国帝王的话,眼前的郭凌云绝对是个称职的相国人选!虽然他因为对新媒体工作不熟悉,导致其对业务人员的安排出现了一定偏差,但仍旧三言两语便勾勒出了新部门的雏形架构,这不得不令人佩服。

果然,郭凌云的表现很快也得到了程安吉的称赞:“老郭不愧是行家里手,进入角色的速度很快嘛!这样,我来提个议,业务方面你就先别费神了,说说你对你分管的管理组的想法吧!比如,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提议?”

确实,新部门虽然已经成立,三位领导者都已经选了出来,可眼下不仅组织架构还不明确,人才来源更是全无着落!

郭凌云面露为难之色,目光落在了集团人力总监蒲永琪这边:“呵呵,这个嘛,当然得拜托蒲总这边多多帮衬,为咱们部门招兵买马喽!”

程安吉立刻摆手道:“老郭此言差矣!新部门的人员构成,集团党委讨论决定,还是要以内部挖潜为主,不能一味依靠对外招聘。这既有利于尽快开展工作,也能够激发大家的良性竞争。所以说,如果你老郭有合适的提议,我们欢迎你大胆说出来,不要有太多顾虑!”

二人的对话表面上看一切正常,不过潘浩却能品出不少信息来。

首先,郭凌云绝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老实巴交——他被要求提议人选时,没有直接提议,而是把皮球提给蒲永琪,这就是很机敏的自我防御行为,避免了被人扣帽子,说他刚当上副总监便急于启用“自己人”,最终埋下任人唯亲的风评隐患。

接着就要看程安吉的表态了。他让郭凌云无需顾虑,还转达了集团高层的态度,说新部门不能全部招新,而是要尽量内部挖潜,理由当然十分合理,是为了尽快把工作开展起来……不过换句话说,这也就为集团内盘根错节的派系向新部门安插人员提供了合理借口。

潘浩不免心头一凛:莫非这位程总真的要借江沁岚之手,一步步的蚕食接管我这好不容易拼来的一亩三分地?

带着这一份警惕和防备,他心里倒也不虚:好啊!既然你都说了要内部挖潜,那我那帮嫡系人马当然也能通通进来喽!他们可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我看到时候谁敢反对!

潘浩深信,不管潜在的对手如何安插人员,只要自己把控住了最为关键的环节,就不会轻易给对手留下可乘之机!

这时候,在程安吉的鼓励下,郭凌云略显谨慎的报上了两个名字——李振河、王芸珊,俩人都是他在集团综合管理部的老部下,前者擅长行政管理,后者则专注与财务领域,都是都是兢兢业业的老员工,据说也很愿意到新部门一试身手。

程安吉点了点头:“嗯,请蒲总先把老郭的人选提议记下来吧,后期竞聘的时候可以优先考虑。”

接下来轮到了江沁岚。出乎潘浩意料的是,她并没有狮子大开口,一口气提名多人,只是貌似不经意的说道:“我倒真没有具体想过这些,如果非要我提议的话,我觉得咱们晚报的记者滕卓宇不错,之前我的公众号邀他写过几篇游记稿,他的图文功底没得说,而且非常有网络感,粉丝反响挺好的。”

程安吉依旧是让蒲永琪记下人选提名。潘浩则在一旁暗暗琢磨:演技倒挺好,表现得跟临时兴起一样。看来这个滕卓宇,下来后也得好好查一查才行!

终于轮到了潘浩这个正牌总监,他也毫不客气,朗声发言道:“各位领导,作为集团网络宣传工作的试点,天阳都市报的网络新闻组这几个月的成绩大家有目共睹。呵呵,如果可以的话,我巴不得把他们都给挖到新部门来,不过我担心这么做会被钟总埋怨死,所以嘛……”

在众人的一片会意笑声中,潘浩最终提议:“我提名顾丽莎、佟彤、唐君毅和陈秋实四位同志加入新部门,事实上,我对他们四人的大致分工也有所思考,这也关系到部门的业务组架构,下来后我会尽快和两位副总讨论形成方案,报集团领导们审议。”

一口气提名四个人,而且是和自己关系最为密切的四人进入新部门,潘浩当然早有筹划。不过他的这话一出,主席台上的蒲永琪却是面露疑惑。潘浩猜到了她的心思——作为田小薇的闺蜜好友,她一定是在疑惑为什么新部门的大好差事,他居然忘记了他的好搭档?

正文卷 第292章:潘总监

潘浩当然不是忘了田小薇,而是对她另有期望。

俩人之间的关系堪称暧昧,这一点如今几乎已是人尽皆知,如果贸然将其调到新部门来,难免惹人议论。基于这个理由,其实是田小薇本人婉拒了潘浩的邀请。

眼见劝说无果,潘浩也只能退而求其次,请田小薇“留守”天阳都市报的网络新闻部,接任他留下的主任一职,带领部门继续产出更多原创内容,担纲他新部门的内容生产主力军。

同时,这样的留守也算是给了钟同德一个交代,不至于把老哥如今颇为仰仗的家底给掏空了。

当然,这些原因现在潘浩并不方便解释,因此只是对蒲永琪微微一笑,使了个较为隐晦的眼色。

这场工作会议基本勾勒出了新部门的架构,定下了人力来源的基调,等程安吉等人离开后,潘浩又马不停蹄的与两位副手继续讨论,并在当天形成了一份细化方案,递交到了集团高层案头。

次日,程安吉主持的集团党委会便极富效率的通过了这份方案,并几乎毫无改动的下发到了全集团。面对新部门堪称诱人的待遇条件,以及众多岗位的空缺机会,各家报刊杂志的员工一时间可谓是人心思动!

“你们听说了吗?网媒部那边足足要招三十多个人呢,大部分都得从集团内部来,大好的机会,咱们要不要也去试试?”这样的疑惑,在天阳传媒集团各家报刊的员工群里,大家已是见怪不怪。

“确实是好机会!出稿的稿分待遇按照最高配置走,这么算下来,同样的发稿量,稿费几乎会是咱们现在的五六倍啊!”

“连行政岗的待遇也比其他报社高不少,甚至比都市报还高,这简直太夸张了!”

“呵呵,集团也太给他们面子了,八字没一撇的新媒体,真的就这么值得投资吗?”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就叫大势所趋,咱们程总拍板定的事,我看这没啥错,挺有远见的!”

“话是这么说,机会虽然好,但全集团这么多人都盯着呢,符合要求的人少说也有一两百号吧?再加上一些外部招聘来的人——这么多人争三十几个名额,不得抢破头啊?”

“嘿嘿,要不怎么都说潘浩那小子狗屎运爆棚呢!年纪轻轻就当了总监不说,光是这次招聘,冲着他手下的肥缺,不知道多少人会去找他托关系走后门呢!”

言下之意,当然是说潘浩可以借机大敛钱财。确实,在如今的天阳媒体圈,做到社长、总监级别的人物,要想确定旗下某个岗位的人选,话语权几乎是绝对的,因此便难免有人动歪心思,想要送点好处走个后门。

只要操作得当,这样的交易几乎不会被人察觉,因此也早就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潜规则。因此才会有人对潘浩发出这样的感慨,认为他刚一上任,便有机会发一笔横财!

不过也有人有不同看法:“嘁!吃饱了撑的啊?花钱去上赶着当这个毛头小子的手下?成天被一个比你小一轮的家伙呼来喝去,你们就那么心甘情愿?”

“哎哟,看在钱的面子上,这点委屈算什么呀?再说了,人家也确实有能力,不然程总他们也不会对他如此信任,不是吗?”

“程总?呵呵,他现在是抓住机会想要有所作为了吧!借这小子的手,再死死的把老蒋给压住,三个月之后……”

“嗯?你们的意思是,程总和潘浩是一派的?以前咋没看出来啊?”

“行啦,这些事大家还是别在群里瞎扯,小心隔墙有耳啊!”

类似这样的议论猜测,这些天在集团内频繁上演,自然免不了传到当事人的耳朵里。潘浩对此也只能一笑置之——在上任当天邀请几位都市报的老友吃了一顿庆功宴后,他就一心扑在了人事招聘和收拾残局的事务上,忙得不可开交。

“好了,该说的刚刚都说得很清楚啦,要想扭转负面形象,同时打响我们网媒部的名号,我的想法是优先做这几件事!”在仅有江沁岚、滕卓宇和四名老部下参与的部门第一次业务会上,潘浩有条有理的说道,“接管集团所有以报刊名义开设的自媒体帐号,同时拟定制度,严禁工作人员以职务名义开设自媒体,尤其是与粉丝的互动上,更是要有明确的底线!

“同步进行的还有危机公关工作!张莹莹与读者的对骂影响很恶劣,集团已经决定公开严肃处理,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这件事当成典型宣传出去,平息读者们的怨气。

另外我还建议策划制作一个广告,请集团支持投放在各家报刊上,昭告我们网媒部的成立,介绍我们的职能,宣传我们的优势!”

本着群策群力的原则,潘浩在和众人讨论一番后,又对这些想法进行了具体的部署,这才得空回到办公室点上一支烟,难得的忙里偷闲一会儿。

一边抽烟,他一边想起了当初田小薇的那番感叹,说在媒体单位当领导难,不仅吃苦受累,还有操不完的心。就任总监没多久,他的感受就远比当初做主任是强烈多了!

要做的事不少,想要的人马却迟迟没有到位,他心里其实很是着急:如果不能赶在老蒋的三个月观察期内做出点名堂来,切实坐稳部门总监的位子,等他重掌大权,指不定又要闹什么幺蛾子呢!

另一方面他也很清楚,即便不考虑蒋如柏的因素,眼下面对程安吉这个潜在对手,他也需要尽快有所作为。

那天竞聘会后,他私下找钟同德和田小薇了解过,得知程安吉和江沁岚的关系确实令人浮想联翩——程安吉担任晚报社长期间,正是江沁岚开始在那边崭露头角的时候!

换句话说,很有可能就是靠着程安吉的关照,江沁岚才能屡屡做出成绩,进而一步步的从普通记者爬到领导岗位,并最终得以年纪轻轻就当上副社长!

钟同德和田小薇都认为,江沁岚很有可能就是程安吉的嫡系,是程安吉有意安插在网媒部的一颗棋子!

据此,潘浩当然要对江沁岚小心应对,既要在业绩上设法压她一头,也不能表现出太过明显的敌意。毕竟,他和程安吉目前还不存在什么明显矛盾,如果他率先“得罪”了对方,反倒容易落人口实,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至于江沁岚提名加入部门的晚报记者滕卓宇,潘浩也暗自调查了一番。这个小伙子刚进入晚报三年,年龄和潘浩相仿,目前在晚报做时政要闻记者,业务方面其实并不算拔尖,也没有证据显示他和哪位领导有什么关系。

即便如此,潘浩还是不敢轻易相信江沁岚的提名理由——真就因为他的游记写得好?在这人多水深关系利益复杂的圈子,事情咋可能会这么简单!

不知不觉烟抽完了,潘浩的沉思还没结束。对滕卓宇的怀疑令他难以释怀,脑中不自觉的琢磨该如何对其深入了解……

思索间,办公室大门忽然被人叩响,潘浩应了一声,门开了,一名中年男子满脸堆笑的凑了进来。

潘浩定睛一看,眉头不由皱了起来:这人不是天阳都市报财经部主任钱波吗?哪阵风把他给吹来了?

虽然以前同在一家报社供职,不过潘浩和这个钱波几乎没有过任何交集,顶多也就算点头之交;后来在钱波全面投向蒋如柏阵营后,很长一段时间甚至还在各种会议上对潘浩冷言冷语!

明知我们是这样的关系,这家伙还好意思嬉皮笑脸的来找我?娘的,我跟你很熟吗?潘浩心里多少有些不悦,毕竟这是难得的放松时间,他可不想浪费在无关人等身上。

“呵呵,潘总,你这办公室可真宽敞啊!”一进门,钱波便没话找话的恭维起来,先是拍了一番潘浩的马屁,见其反应略显冷淡,他也有些尴尬,说的话也越发的没营养了。

这段时间内,潘浩大致已经猜到了对方的来意,便索性道:“钱主任大驾光临,是不是来跟我引荐人才的啊?”确实,在这关头登门造访,潘浩实在想不出还能是别的什么原因。

钱波嘿嘿一笑:“潘总果然是个明白人!不错,我还真是来向您推荐人才的。我们部门今年新进了一名应届生,是京城大学广告传媒专业毕业的,在推广策划上是一把好手,在我那儿每天跑稿子有点屈才了,所以……”

“钱主任真是个好领导啊!这么积极主动的为基层员工的前途着想!”潘浩很清楚对方这一定是托辞,也懒得听他说完,直接打断道,“京城大学的高材生,专业也这么对口,您让他直接参加竞聘吧,又何必麻烦您专门跑一趟呢?”

钱波听出了他的不悦,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大门方向,确认四下无人了才凑近低声道:“潘总,您是聪明人,我只跟您说一件事儿——这小伙子的父亲是个很有实力的企业家,只要能如他所愿进到网媒部,我相信他们家一定是会有所表示的!”

正文卷 第2:93章:诱惑袭来

“有所表示?钱主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面对已经十分露骨的暗示,潘浩还是只能装糊涂。

俗话说得好,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个钱波以前可是跟蒋如柏混的,跟自己也多有龃龉,如今老蒋落了难,他马上又换了张脸贴过来送好处求办事,未免也变得太快了点!

对于这种堪称反复无常的人,潘浩本能的感到警惕,更何况他还多考虑了一层——万一这厮是老蒋派来试探我的,我要是有半点疏忽,让他们抓住点把柄拿去炒作一番,不得惹上一身骚吗?

钱波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他的反应,也不气恼,讪讪笑道:“潘总,这儿没有外人,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已经跟这个年轻人的父亲通过气了,一旦他能如愿到网媒部工作,对方承诺以广告投放的形式给你一笔可观的好处……”

又来这一套?潘浩不禁好笑:想当初许望山和崇茂化工的陈富强联手,运作陈秋实到我那儿工作,采取的就是同样的招数,这一点老蒋也是知道的,怎么钱波现在还敢这么搞?当我傻吗?许望山最后什么下场,有谁比我更清楚吗?

“呵呵,多谢钱主任的好意了!只不过我们部门现在刚刚成立,还远没有到可以投放广告的阶段,恐怕要让钱主任和你那位企业家朋友失望了!”按捺住心里的牢骚,潘浩保持着最大的善意,笑呵呵的回应道。

钱波显然不肯轻易放弃:“那还不简单?潘总这里先把人收下,广告的事交给我来运作,事成之后,请潘总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忘记孝敬您的,嘿嘿……”

眼见对方卑躬屈膝到如此地步,甚至连“孝敬”一词都用上了,潘浩不免好奇:到底是这姓钱的太傻,还是因为好处费诱惑太大,引得他不得不放下身段啊?

不过话说回来,尽管钱波眼下客气无比,但一想到他当初在各种场合,配合蒋如柏对自己的各种冷嘲热讽,潘浩心里对他的鄙视反倒又加深了几分。

潘浩迟迟不表态,钱波明显有些忐忑,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想了想又补充道:“潘总请放心,我钱某人别的本事没有,搞这一类的操作绝对滴水不漏,绝不会像当初老许那样吃瘪!”

既然话说到这份上,潘浩忍不住好奇问道:“噢?那说说你的想法吧!”

钱波以为他动了心思,立马兴奋道:“我的这位朋友家大业大,这么多年下来,我们的合作次数也不少了,可以说是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从来就没出过岔子!呵呵,这里头最关键的,当然就是让各级领导都尝到甜头,大家结成利益共同体,一切就都说得过去啦!”

潘浩听得冷汗直冒:这家伙可真敢说啊!这么说来,他的上级们都曾经收过他的好处?那么……钟总也不例外吗?那老蒋呢?等等,顺着这条线打探下去,难不成我还有机会发现集团高层更大的秘密?不过我敢问,这家伙就敢说吗?可信度又有多高呢?

一时间,潘浩的好奇心被陡然吊起——如果能有机会掌握到蒋如柏贪污受贿的黑料,对今后防备他背后使坏,无疑是大有裨益的!

奔着这个目标,接下来就得弄清钱波的话到底值不值得信任了!

假装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潘浩轻笑道:“钱主任如此坦诚,这是没有把我潘浩当外人啊!”

钱波立马露出一副相见恨晚的表情:“那可不是吗?谁都知道潘总你现在集团头号红人,是省宣大领导的亲信,都上赶着要巴结您呢,谁敢把您当外人?嘿嘿,不过他们一个个的都太矫情,不如我钱某人豁的出去!我这个人的特点就是有话直说,决不拐弯抹角,要是能和潘总达成合作,今后能为您的大事业贡献一臂之力,那也是我的荣幸嘛……”

听他扯了这么半天,潘浩算是明白过来了:敢情这家伙来帮人走后门只是借口,真实目的其实是想来投靠我这棵大树啊!也对,这种见风使舵的势利之徒,可不就是见谁火就跟谁走吗?以前是老蒋,现在又相中了我,倒也不足为奇。

这么说来,钱波帮蒋如柏前来试探自己的猜测,到此就差不多可以否决掉了!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潘浩会真的同意合作,虽然对钱波的看法有所改观,也不代表他会真的接受一个这样的“小弟”!

一时间,潘浩有些感慨:娘的!就在去年这个时候,老子还在市宣当个小科员,别说那些家大业大的大人物了,就算部门主任也经常对老子吆来喝去,可现在呢,堂堂天阳都市报的部门主任,在我面前就跟三孙子似的,这对比未免也太强烈了吧!

“呵呵,钱主任言重了,论资历你可是我的前辈,咱们交朋友没问题,今后工作中说不定我还要向你多多请教呢!”本着放长线钓大鱼的念头,潘浩又模棱两可的表了一次态,有意给钱波释放了更多的信心。

果然,钱波登时两眼放光的赔笑道:“潘总太客气啦!您是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尤其在网络新媒体上更是当仁不让的急先锋。如今又手握全集团的优势资源,还有什么工作是您不能做成的呢?”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钱波的这番话,尽管潘浩没有真正放心上,听起来却依旧悦耳无比。笑道:“好吧,正好我现在有空,钱主任不妨说说看你要引荐的这个小伙子!当然,还有他的家庭情况,我也需要有个参考。”

“明白明白!”钱波眼见事情有戏,立马一五一十的介绍起来。

原来,这个名叫代鹏骏的小伙子,父亲竟然是西川最大的地产开发商“西龙地产”的老板代振龙!

钱波介绍称,这位代老板对家中独子寄予厚望,希望他以媒体为跳板,逐渐往政商界发展,因此对他起步的平台就十分看重,听说天阳传媒集团要大力发展新媒体,便想要为儿子谋上一个位置。

“呵呵,代老板不愧是人中龙凤,对形势的发展判断倒是拿捏得挺准!”潘浩饶有兴致的边听边感叹,认为钱波的这番话应该所言不虚。

钱波也连连点头附和道:“谁说不是呢?连圈外人都能看出咱们网媒部前途无量呢!这还得多亏有潘总您的领导呀……”三句话不离本行,居然又开始露骨的拍马屁了!

潘浩呵呵一笑:“既然是代老板家的公子,再加上本身又完全符合资格,那就让他直接来参与竞聘吧,至于那些好处运作,说实话我还真不是很懂!”

事已至此,钱波也只有如实相告:“不瞒您说,其实这位代公子从小有点纨绔之风,京城大学本部是没考上的,只能花钱上了个挂牌民办学院,说出来好听而已,真实学历其实是不符合您要求的,所以才需要潘总您高抬贵手嘛!”

噗!敢情这个富二代还是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啊?看来跟陈秋实比起来差远了!这样的弱鸡,我还高抬贵手把他请来,我吃饱了撑的吗?

不过为了更多的套取对方的话,潘浩并没有表现出反感,反倒笑道:“原来如此,看来我还得感谢钱主任,让我有机会可以结识到代老板这样的大人物呢!”

钱波立马会意笑道:“潘总说笑了!其实代老板也是个聪明人,对潘总也早就有结交之意,如果我能有幸促成二位的这次合作,让你们两位人中之龙交上朋友,反倒是我沾了潘总的光呢!”

奶奶的,不愧是财经部的主任,成天跟那帮商人打交道,这家伙油嘴滑舌的功夫厉害得很呢!潘浩暗暗感叹着,难怪连代振龙这样的商界巨头都吃他这一套,看来眼前这人也未必全不可取。

“人事安排的事,我们部门现在主要由郭总在主抓,我倒是真的不太方便过分干预。”潘浩故意露出为难的样子,咂摸着下巴嘀咕道,“不知钱主任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呢?”

钱波一脸难以置信:“潘总就别开玩笑啦,您才是部门一把手,他老郭说到底也得听您的不是吗?退一步说,就算您高风亮节放权给他,大不了咱们最后也考虑到他的好处,事情也就好办了,对吧?”

终于又把话题自然的引到了利益分配上来,潘浩赶紧抓住时机追问道:“看起来,钱主任在这方面确实是挺有经验的嘛!呵呵,不知这一次,你具体打算怎么运作呢?”

钱波眼珠子一转,立马明白这是潘浩在进一步试探他。他也不气恼,毕竟身在潘浩的处境,眼下的谨小慎微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好吧,你不就是想要一个投名状吗?我给你!

打定了主意,钱波索性转移了话题,笑道:“潘总,我就这么跟您说吧,这一次的事还没有发生,我还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不过就在不久前,我可是刚刚帮老蒋办过一件事,为他捞了一大笔油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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