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的如梦令 - xp1024.com
《晴雯的如梦令》


第一章 开篇

苏州河泛着油彩,艳艳的阳光照在河岸的石头阶上。

那临着河岸、淤满了垃圾的水一漾一漾地,闪着肥腻的七彩。

七八岁上下的小丫头晴雯正在苏州河边上打水。

她放下担子上的大大木桶,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站立在苏州河畔。

放眼望去,此时,苏州河日渐开阔的水面就像过世前妈妈的胸脯,一呼一吸的,缓缓地、平和地起伏着。

在晴雯的耳畔,捣衣声、洗菜声、提水声、摇橹声、闲话声、孩子哭闹声……汇成了一首嘈嘈杂杂的评弹老调,让人昏昏欲睡。

晴雯被卖进这举大周国闻名的苏州听鹂馆,也才不过半个月的时光。

这期间吃的苦头,晴雯不想再去回想。单这手上、背上的伤痕都还没有痊愈。

晴雯只知道自打戏班子因火灾破产后,自己是被长兄好说歹说,给骗进听鹂馆,签了卖身契的。

当时,望着长兄揣着银子急匆匆离去的背影,晴雯知道,他那是赶赴药店给重病的爹爹尚掌柜抓救急药去。晴雯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硬是这么……让她把眼泪给一点一点地憋了回去。

从那一刻起,晴雯就打定主意,要忘记自己“尚家戏班”长女的出身,忘记狠心的长兄,甚至要忘记一蹶不振、重病缠身的爹爹。

半个月下来,勤手利脚的晴雯不仅得到了听鹂馆老鸨的信任,也得到了楼上楼下各位姐姐们的交口称赞。

“做好小答应,为姐姐们服务,好有朝一日找机会,设法从听鹂馆脱身”……这,似乎成了小晴雯得以存活到今天的信条。

今晚,听鹂馆会有知府大人到访。

一大早,小晴雯就帮着店小二早早升起了旗杆上绣有“听鹂馆”三个飘红大字的大旗。

旗帜招扬于风中,成为苏州河畔最有风情的一道风景。

晴雯又在老鸨的命令下,登登登上了竹椅子,把个金灿灿的“曦月明鉴”头牌给挂在了听鹂馆外最亮堂、最惹眼的对外告示台上。

照听鹂馆老鸨的说法:这是拉大旗作虎皮,在做给对面的霓裳馆看。

“我听鹂馆头牌有多亮,世界就有多大!哼,你霓裳馆算个什么?!”

要知道,当红的姐姐曦月她可是千金难求的金招牌。

成天价,那些慕名而来的狂蜂乱蝶,吵吵嚷嚷、拍下银子、带着抵押、以死相逼地,专来这听鹂馆,求请能得缘一见那金招牌曦月。

可再怎么闹腾,那也是没门的。

曦月这个听鹂馆的头牌果真响当当的,唱作念打、琴棋书画,无不精通;举手投足、嫣然回首,莫不惊艳。只是,似乎曦月天生就不喜争强好胜,且心绪寡淡,故而,也只去偶尔见见老鸨给安排的、不得不见的各色大人,除此之外的时间,千金难求,一律不见客。

担完水、洒扫庭院后,一身月白小衫,麻布面黑色布鞋的小晴雯被曦月姐姐给传唤去绞脸。

曦月自是喜欢这个周周正正、爽爽利利的小丫头,总不忘记在支使晴雯干这个、干那个之后,都会奖赏给她几个角子。

晴雯见大中午的,听鹂馆的各位姐姐们都相继去午睡、歇息去了,直等着晚上的大戏开场。于是乎,她蹑手蹑脚地走出听鹂馆的后门,在听鹂馆的后廊上站着,向河上的船家偷偷地招手。

不大一会功夫,一碟子核桃、起酥、枣干被送上岸来。

晴雯付了角子,她急匆匆将碟子往敞开的衣襟里一倒、一兜,转身回了听鹂馆。

这干果杂拌可是孝敬听鹂馆坐镇的老医生穆先生的,晴雯知道,自己不能白学老先生的医术。学了这半个月了,总得有点表示,尽些正式弟子的礼数。

“哪里去啦?”平地一声吼,震住了晴雯偷溜的脚步。

老鸨的儿子韦小宝从晴雯的身后一把扯住她的头发,就势那么一后拽。

晴雯被拽得一个趔趄,怀里的干果杂拌立时间滚落了一地。

“呵呵,孝敬老子的吗?!”韦小宝放开晴雯,俯下身子捡拾起一地的零食,掩不住的欢喜。

“就是啊,韦小弟,行姐姐个方便。”晴雯不仅自己也捡,还把捡来的杂拌往韦小宝的衣襟上直放。

“什么,什么方便?”韦小宝一嘴好吃的,还掩不住他的好奇,支支吾吾间,还没忘记继续追问晴雯。

“把磨刀的铁杵给姐姐从后厨房给偷来。”晴雯道。

“敢指使老子,姐姐想的美……好,好,我的好姐姐,我这就去。”起先,韦小宝想对晴雯硬起腰板、说个“不”字。怎奈,此时,晴雯的绣花针已经抵在了他的眉心,韦小宝立即识相地答应了下来。

晴雯心思已定:“既然吃我的,就得听我的。孝敬不成老中医,收买你个小霸王,也是划算的。”

正这样寻思着,绣花针忽的鬼使神差地调转了个个儿,从兰花指间挣脱下坠,一下子扎入晴雯的足三里,晴雯钻心地疼痛。“哎呦!”,她不禁倒在地上。

韦小宝禁不住满嘴吃食,还一个劲儿地看“戏”、拍手雀跃,直乐道:“哈哈哈,晴雯姐姐马失前蹄喽。早知道,你这么痛快就给我吃的,我还抢个什么劲儿啊?!快快请起,别自己和自己摔跤,过不去。”

扎入足三里的绣花针在晴雯痛苦地扭曲中一下子自己抽身而出,然而,绣花针好像自己有主意一般,并不真的落地,而是直接从足三里处“嗤——”地一下子飞将了起来,在阳光和灰尘之间一闪,直冲晴雯的面门而去。

听得细如柳颤的风声,晴雯将脸一偏,梅花针斜掠过晴雯的鼻尖,在空中一个腾跃,再次,扎向晴雯的人中。

“够狠!”晴雯心里一惊,她连惊呼都来不及,大气更不敢出,一个狠心,伸出手掌一个拼死横档,“擦啦——”梅花针的小针尖一下子就如入泥丸般轻易切入到晴雯的手心里。

“哎呀!手儿连心,”韦小宝看到这里,也惊讶得顾不上看热闹了,心疼地问:“好姐姐你疼不疼?”

第二章 绣花针

梅花针的小针尖一下子就如入泥丸般轻易地切入到晴雯的手心里。

韦小宝在一旁看着,着实惊呼了出来。

在他心目中,这个才来到听鹂馆半个月的小姐姐,几乎就是自己在这个胡乱环境里唯一能够找到的、和他几乎年龄相仿的玩伴。

霸凌她,那其实只是韦小宝无聊,以及喜欢晴雯的一种表达。或许,可以说,这也是他会的、唯一的表达方式。

故而,在韦小宝看来,晴雯受到自己绣花针的突然袭击,应该和自己一样,表现得手足无措才对,才合乎情理啊。怎么,晴雯姐姐会镇定到如此变态?!韦小宝不禁偷偷咋舌。

但见晴雯,她果真没有韦小宝预想的那种慌张,正在凝眉怒目,闭气不语。

晴雯不仅站立不动,且缓缓闭上了眼睛,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也并没有一根叫作“绣花针”的小剑正插入掌心,且让她手掌血流不止。

神情自若,她渐渐调匀了呼吸,直将心口那一缕因遭受袭击而生出的浮躁,内化为悠悠然的一股热流。

然后,小晴雯用沉静的气息将这股热流压回到丹田,储备了起来。

待晴雯再一睁眼,已经不是刚才那个慌忙中应对“绣花针”出击的七八岁女娃,她的眼睛中,不知怎么地,似有一种只有亡国者、只有受过大创伤者才会有的镇定和毅然。

此神情再次吓到了韦小宝,他慌慌张张地将剩下的杂拌、干果一并都送还,直接塞入晴雯的腰袋里。

同时,嘴里还振振有词,道:“姐姐够狠!嗯,姐姐威武!小的,我这就去给你取那后厨的‘定海神针’。”

晴雯待韦小宝走远了,她观四下无人,于是一咬牙,用右手将左手掌中的“绣花针”细剑那么狠厉一拔,拔出后,将绣花针在腰带上蹭去血迹,直接插回腰间的剑鞘中。

绣花针一出掌心,立时间,手掌血流如注。

晴雯急忙快速地将手按在鱼际穴上,好止住血流。她因右手按住出血口,故而,只得用受伤的左手拉上身上的腰带直把腰带的另一边递到自己的嘴里,头一扭,嘴用力一扯,“撕啦——”腰带被撕下了一条,晴雯三下五除二,就用撕扯下来的布条缠绕住左手掌数周,完成了布条的包扎。

“甚好。”不知什么时候起,老中医穆先生已在身后,他缕着胡须笑赞不已。

“师傅,您怎么这么早就来啦?!”晴雯深施一礼。

“今天知府大人到,想必老鸨娘娘有一应事务需要我帮衬呢。”穆先生答道。

“你刚才的自救,一招一式,的确没有辜负师傅交予你的那一星半点的医术啊。你能果断拔出剑刺,在一息之间就地取物、用腰带包扎,拴牢了出血口,而且还知道运用鱼际穴作辅助来止血……这些,都说明你遇到危险思路很清晰,条理又有,还能够根据果断的判断做出及时的应对。难得,难得啊。”

“师傅您过奖了,弟子还望好好学习,早日成为内门弟子。”晴雯一个欠身请安,活脱脱就是一个大家闺秀的模样,哪里是什么听鹂馆这等地方的小小答应啊。

“我倒有疑问,为什么你自己的这把小剑,竟会不放过你,天天和你想方设法地作对?而你,却又舍不得它、离不开它?”穆先生用探寻的眼神等待着晴雯的回答。

晴雯抿了抿嘴,正色地说:“这把剑是我那为国捐躯的二哥在临行前特意为我打造的。自从二哥身亡的消息传回金陵,我这把‘绣花针’般的小剑就变得不再驯服了,且处处和我作对。我对此……也是毫无办法。”晴雯一付很伤脑筋的为难状。

“不会是这小剑要重新认主吧?!”穆先生略一思索,即提出了这一试探性的结论。

“我也不知道……”晴雯难过地**着剑鞘,睹物思人,睹物思人,她怎能因为“绣花针”时时出来伤害自己,就放弃这个二哥留下来的唯一念想呢?!

穆先生上前一步,为受惊之后的晴雯轻轻把脉。

“嗯,刚才用气应急而过力,现在,你需要找个没人的地方,静养上一会。否则,这元气受了损,可就不会轻易恢复了。”穆先生道。

晴雯点了点头,但是,她心里却知道,这听鹂馆上上下下的活,干完这件,冒出那件。女老板又分外地霸道,看不得别人歇气儿。故而,自己虽然需要静养以恢复刚才丧失的气血,也是根本做不到的。

“嗯,女娃,你在第一胸椎至第八胸椎两侧及腰部,有条索状物及压痛,在第五胸椎至第十二胸椎两侧有结节,怕是前生带来的没还明白的债,直追上你这个才七八岁上的娃子。如若任身体自行修复,恐怕抵不过耗损的快速啊。女娃,打第一天在听鹂馆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有痼疾,且时日无多。”

晴雯听到老中医穆先生这么说,没有黯然伤神,反而,展颜,落落而笑。笑中带有一丝浅浅的自嘲。

她说:“师傅,这个……我是知道的,早有算命的说过,我是‘心比天高身为下贱’,不是一个寿长的人。再加上,我那身世,也是一劫加身。师傅请勿为我烦恼,”晴雯她说着说着,反倒安慰起师傅来,说:“这不,我有绣花针,这梅花针法总出其不意地袭击我,看似,是在为我治病吧。”

第三章 冲突起

宛似有意在回避自己的过去,晴雯这小小的人儿对穆先生的搭脉、诊治感激地略施了一礼,然后,她竟缓缓背转了身子。

好像是生怕被呵斥似的,又像是在尽一个小侍女的本职,她附下身,忙着去收拾那一地的碎屑,实则,此时的她已然目光灼灼,眼含泪光。

穆先生被楼上的老鸨响雷般的一声传唤给叫上楼去,此时,韦小宝不失时机地闪身出现了。

从怀里,他偷偷掏出个沉沉的铁杵递过去,悄声说:“小姐姐,小弟平日里是看走了眼,不成想,你真是个舞棍弄棒的厉害主儿,失敬失敬。”

晴雯扑哧一笑,脸上阴霾瞬间给这玩笑话冲得烟消云散。

她拿起铁杵,就势做了个要打的动作,那神通鬼怪的韦小宝早有预感地跳出丈外,正回头冲她做着鬼脸。

“改日,再酬劳你哦。”晴雯说。

“不急,先记个账就行。”韦小宝嬉皮笑脸的,却再不靠前。

晴雯道了声:“请好吧你”。

此时,楼上的一声厉吼震彻屋宇:“姑娘们都给我听好了,今个儿可是咱听鹂馆露脸的日子,谁都不得怠慢。各就其位,早早筹备喽。”

老鸨的声音犹如洪钟大吕,立时间,雕梁、画柱、木梯、云屏,纷纷在声音中轻轻颤抖、震荡,有些散架子的可能,刚才还嘤嘤嗡嗡、私语不断的三层听鹂馆一下子就在老鸨的传唤下静若庙堂了。

晴雯听到老鸨的指唤,哪里还顾得上因刚才绣花针的乱点穴位谱而导致的体内脉走混乱、人晕眼花,她只得又一溜小跑着登登登上了楼去,直奔听鹂馆头牌曦月的兰庭坊。

晴雯估摸着:此时曦月姑娘该已经绞脸完毕,正是该传唤自己的时候啦。

上到三楼,刚进得兰庭坊门内,还未及听到曦月姑娘的指派,晴雯就赶紧低头,让路给了一个急匆匆奔来的身影。

只见一双水葱白的手指挑帘而入,伴着一串玲珑叮咚的帘声,进来了一位乌发漫卷、翡翠钗头、粉白皮肤、尖笋下巴的俏姑娘。

晴雯不用抬头,都知道,这是听鹂馆嘴上最不饶人的拜月姑娘。

水红小袄、葱绿灯笼裤的拜月唇红齿白,眼梢剑挑,对站在一旁的小答应晴雯,她睬都不睬一眼。她目标明确,癫怒地瞪着笑脸相迎的老鸨,道:“姆妈,您也在这啊!要不说,您就是偏心眼儿,这接待知府大人的好差事,却只留给我曦月姐姐,也不想想我们这帮从小跟您到大、也算见过世面、受过调教、一心要为听鹂馆长脸的大小姑娘们。难道,我们就被一‘月’当空,永没个出头之日吗?!”

还不待老鸨安抚,晴雯就见从里屋款步走出的头牌曦月姑娘,迎上来,笑着答复:“拜月妹妹,来来,曦月赶紧坐下。你这有话直说、决不遮遮掩掩的脾气就是和姐姐我对路。该争取,该申诉!”

拜月说:“姐姐,不是我挑理,也不是要夺你的位置,只是,这出头的机会就这么少。”

“谁说不是呢?!”曦月亲切地拉着拜月的手。

晴雯不敢抬头,却一直在竖着耳朵,听那俩姐妹的对话……

第四章 化解

曦月拉着拜月的手两人双双坐下,她爱惜地看着眼前拜月妹妹傲娇、不服气的神情,不觉抿嘴儿一笑,仿佛看见了当初那个气盛的自己。

拜月正在气头上,这大晌午的,听鹂馆里人们都还才开始洗漱、整妆,她就不管不顾地急闯了进来,也是由着性子,仗着自己最近势头渐长、客官们的倾慕与追捧与日俱增,自视在听鹂馆上上下下的姑娘们中间也算是坐定了这第二把交椅的,故而,拜月这才会有底气地直来与老鸨对峙,当着曦月姐姐的面申诉机会的不公。

与其说拜月是来申诉、撒娇和谈判的,倒不如说是还带着几分刺头儿的架势,这明显是新上位者对旧有秩序和权威的初次跃跃欲试的挑衅。

面对这火药味十足的气氛,别说一个小小答应晴雯喽,就算是老鸨,也在这两位给自己既挣面子又挣花销的姑娘面前选择了暂时的噤声、观望,一时间,三楼兰庭坊内的气氛倒是有些凝滞。

曦月不急不恼,娓娓道来:“拜月妹妹,姐姐我也是这么一路走来的。这一般常理儿,照说呢,一位姑娘要想在听鹂馆站得住脚、出头、得名,都在于肯忍耐、肯等待,一向里的,要‘尊长’、‘循规’、‘论资排辈’。这样算起来,一位姑娘十六岁上始戴花,十七岁跟从着听鹂馆的大牌学艺,十八岁上辅助展艺,十九岁上,才可以与头牌一道,做些联合的展艺,而要说能真正开始得到与大牌同样的待客机会,那又要过不知道多少道关坎儿,方得以更上层楼。只怕,也又要花费上不知多少时日,即便一位姑娘她有灵性,风华正茂。姐姐我,就是这么一步步熬过来、等下来的,才有了今日,才不愧对听鹂馆这多年的栽培。”

拜月听得曦月的话,她仔细一斟酌,便觉得这番话还真是将心比心、坦诚以待的大实话,因此,心中的气儿也跟着消去了一半。

曦月见拜月颜色有所缓和,遂抽空给老鸨使了个眼色,老鸨似是与曦月心意相通一般,心领神会地招呼身边的小答应晴雯。

晴雯闻得老鸨的耳语,遂接了命令,不声不响地撤出了兰庭坊。

曦月接着说:“现如今,虽然尊长循规的老讲究没变,但毕竟,姑娘们一个个花骨朵似的,在我这个姐姐的身边不待时日地一一长得如花似玉的,甚是可人。这时不我待的,我曦月是头牌,也还懂得这个道理,就该挺身,破了这因循的旧理儿,从今晚起,听鹂馆的头牌就许带上姑娘们一道展艺,在我这里,也绝不怕什么纡尊降贵的说法,只遵循一理:须依艺而行。”

拜月吃了一惊,没想到听鹂馆的头牌曦月竟然敢破了有利于她的老规矩,一力扶持着众姐妹。

闻得曦月如此大度,拜月反观自身,不禁羞惭,一丝说不出的感念直涌上心头,堵住了她的喉咙,让她感激不尽,却一时间无以言表。

曦月看在眼里,她安慰地用手轻轻拍了拍拜月细白的手背儿,道:“要说我们姑娘家自己不帮助自己,那还得了?!”

气氛正回暖之际,小晴雯已经按照老鸨的吩咐,举着一匹南国七锦缎的料子上得楼来。

平日里,老虎般凶悍的老鸨这时见两姑娘和颜悦色,方敢上前,笑着对拜月说:“好啦好啦,有这般大度的姐姐,也不知是你这丫头几世修来的福气。要说,今晚知府带着几位京城的官差大老爷,特来见识咱金陵独有的‘单泉映月’之弦外之音,可万不能有半点差池。既然曦月姑娘同意唤你一道献艺,我这里就凑上一匹今年新样式的七锦缎,也算庆祝你拜月姑娘因今晚的出台而将与曦月一道齐上金陵风艳榜。”

拜月闻言,喜不自禁,直道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连连站起身来,感激地给曦月跪安,又一再称谢,给姆妈跪了安。

一大早起来就开演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争端,就这么不见烟火地让曦月给息事宁人啦。

这一切,都被小晴雯给看在了眼里。

第五章 点心来了

听鹂馆的正大门,离苏州最繁华的大街——通识大道,也就三两个巷子的距离。

熟客也好,慕名而来的生客也好,只要从官府的通识大道上逢到一片青瓦白墙、杨柳依依的布衣巷口,耳畔听闻得远远传来的、依稀可辨的苏州河上的摇橹声,就蛮可以有信心地停下脚步,然后,下得通识大道,直入那民居巷口。

如果再继续沿着巷子一侧的小路,走过几个鸡肠子般弯弯绕的巷子,就会觉得面前的视线渐渐开阔了起来。

待走得有些汗湿后背的时候,如果客官不经意地一抬头,迎面,就会看见那酒旗风招展、金字牌亮楣的听鹂馆。,客官们一定会这么想:这还真是不知不觉间,就找到了。

此处,正可谓是“酒香不怕巷子深”的所在。

前面,听鹂馆掩映在柳树依依的民居深处,背后,听鹂馆则背靠着千百年来从来都阴柔有嘉、阳刚不足的苏州河畔。

像这样一天里,当大太阳开始迎头的时候,那忙农活的农夫通常已经埫了几亩地,又灌了几片果树林子啦;那奶孩子的妇人也大概是这一早的第三次喂奶了;而广聚大街的一应商铺也该多多少少开了张了……

然而,听鹂馆属于“晚行当”,和老百姓的时辰钟点自是不同。

故而,这里的上午,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好似不起波澜的井水。

直到了正午,听鹂馆上上下下,才开始渐渐有了人气儿。

大太阳下,临河的听鹂馆后身,廊桥下,开始三三两两,有了姑娘们的身影。

一个个儿的,她们或仨俩扎堆儿,或独自静坐。斜依着石栏,轻摇着香扇。有望穿廊桥想着心事的,有眼搭水面相互递着八卦的,有悄悄说着体己话的,也有埋怨、结私仇、明里暗里相互较劲的。

在开敞的户外与拥塞的屋子之间,在市井喧闹与软玉温香的比对之下,这里,似乎是晚间生意与生存之外,独自的一个空挡。

姑娘们大多把这里当作一个短暂脱离现实的世外桃源,到这里来漫散地想想似有似无的心事,盼盼那不可行、最终还是不可行的白日梦。

而时间过得好快,一旦太阳西斜,整个人儿就将又一次不由自己地投入到滚滚红尘之中。

这里,可以说更像是听鹂馆姑娘们的一个静心的朝堂。

……

小晴雯走出听鹂馆的后门,远远地就见到廊桥下的曦月正埋头绣着什么。

“姑娘,这是老鸨姆妈送来的点心。”小晴雯走过去,拎着个三层的竹食盒,她一笑,嘴角时隐时现出一个浅浅的酒窝。

“我看还是不要了吧。”曦月没有抬头,仍在绣花,对晴雯说:“不如去给各屋的姑娘们送去,一来尝尝这御用的点心,二来,天也不早了,晴雯你帮我提醒着大家伙儿:这开场前得开开嗓子。”

晴雯轻轻屈膝一礼,随即,掂着竹食盒,准备退回听鹂馆楼内。

“对了,”曦月从针脚线头中抬起眼来,对晴雯说:“你送点心,也要给那黑牢的大凤送上一份儿。”

晴雯听得,不禁心里一喜,随即鼻子又一阵发酸。

大凤,哪里是什么大凤,那分明是自家尚戏班里、把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大风哥啊!

大风哥唱的是旦角,平日看上去就是个不大起眼的瘦小男人,可是一旦给扮上戏装,那可就是虞姬,就是金枝、白娘子,一招一式,楚楚动人,一悲一喜,引人落泪、欢喜。

晴雯并不知晓,在自己被长兄卖到听鹂馆之后的不久,有“人中杰,禽中凤”之称、在戏行里刚刚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大风哥,也会在资不抵债时被卖到听鹂馆中。

那日的初见,晴雯和大风哥彼此碍于人多眼杂,竟然没能说上句话。这下可好了,晴雯手提着满满的一竹盒百花糕、榛子酥、鲜花饼,她要借着这次送点心的时机,好好地问一问黑牢中的大风哥。

很多问题,晴雯需要问的问题都在心坎上搁着,平日里自不提起,却从未稍敢忘记……

第六章 过往不问

“千江有水千江月,

万户捣声万户名——”

咿呀呀,如泣如诉的戏文从黑牢中传出。

不用晴雯抬头,她也认得:这是尚戏班的台柱子——当家花旦大风哥独有的嗓音。

大风哥的演唱很讲究气息的运用,他擅用“丹田”,气息深,且能唱出高、低、强、弱以及抑扬顿挫、闪转腾挪的各种变化。

很多戏迷逢场必捧,把他独有的吐字归音法,以及长、短腔和各种音节结合的特点命名为“凤腔”,是取了大风的“风”字的谐音,更兼顾了旦角角色的阴柔之美。

晴雯虽然打小舞刀弄棒、像个假小子,可却又不喜欢和自己的两个兄长作伴、凑热闹,她反独独爱腻在大风哥的身前身后。

也因此,大家都这么说,多多少少的,全戏班子也就是小晴雯一个人得了大风哥地道“凤腔”的真传。

此时,隔着木栏,那个形销骨立、衣衫已被撕破成布条到几乎无法避体的大风哥,正用眼神关爱地示意晴雯:莫要惊呼出来。

晴雯颤颤地递上手帕里的点心,见大风哥已被折磨得不成样子,联想到自己被卖之后就再没有了病重爹爹的消息,以及尚戏班的状况,她不觉急得在原地直跺脚、直搓手,怪自己年纪小,是个女儿家,不能顶天立地地撑起一片天空,哪怕是为只呵护住大风哥那么一刻!

“让我给听鹂馆唱戏,我是万万不会的。”大风惨然却又坚毅地对晴雯说道。

然而,这话更像是自言自语。

此时,晴雯已进得牢中,蹲在大风哥的脚边,为他用湿布擦拭着溃烂的脚面,泣不成声。

“故国、家园、亲眷齐抛杀,

舍我其谁付黄泉——”

晴雯听得大风哥此戏文出口,不禁扬起小脸,看着这个不是亲哥却胜似亲哥的大风。

这怎么?青衣的戏竟然唱成了荡气回肠的花脸?!

大风忍着痛,看了晴雯一眼,就一下子明白了晴雯的小心思,他爱怜地轻轻扶去晴雯肩头的干果屑,说:“这里最安全,记住喽,你哪儿也不能去。”

晴雯听得此话,不禁觉得耳熟,忽然想起,这也是长兄将她送入听鹂馆时再三叮嘱过的同样的话。

怎么回事?!

大风也不做解释,接着说:“没有家国,就没有咱尚戏班。没有尚老板,可青山是你,还可燎原。”

晴雯依旧不解,茫然而恍惚地望着自己的“亲哥哥”,不知其所云。

“我来,”大风哥看了一眼黑牢门前的三个看守,低声说:“只为了见你一面。”

“我?”晴雯心想这代价也太大了。

“时辰不早了,晴雯,点心也送到了,就此,和这臭戏子别过吧。”一个脸膛黑沉的看守吆喝着。

“记住,无论如何要活下去。过往不问。”

“大风哥,你在说什么?”

大风叮嘱着:“尚戏班为你而存在,也为你而亡命,你要过往不问!”

晴雯被大风哥这么一叮咛,更糊涂了:“那……连我爹,我也不准记得?”

大风沉痛地点了点头。

“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晴雯很是生气,生大风的气。可转念一想,大风哥他可是为了自己才来的听鹂馆,顿时,也就消了气。

只是凡大风说的话,她一概都表示糊涂。

“没时间了。”大风扶起晴雯,用手指尖儿在她的手心急急写了一个字,然后,将她的胳膊肘轻轻向门口一推,示意道:“过往不问。”

晴雯不忍地一步一回头。

此时,大风已背对着墙,一付即使被千刀万剐也任谁都不理不睬的架势。

待晴雯走出去几步,她听到牢中那低回婉转的吟唱着:“寒号鸟惊心处,大风欲起时。”

晴雯不期然,竟然记住了这句戏文。

“哧啦——”猝不及防地,晴雯的梅花针又一次自行出鞘,在大风用手指划过的手掌心上,梅花针依笔划一一划过。

尖利的剑尖儿顿时刺得手掌血流如注。

晴雯这次没有躲闪、回避和害怕,反而,她摊开了手掌,任梅花针在手掌上游走,梅花针的笔划好像临摹般,再次写下了大风哥给自己留下的那个字。

嗯。长兄说过,当梅花针选择了自己的主人时,它会毫不犹豫地抓住主人最疼痛的心口那一处,毫不留情地深深扎入……

晴雯一扬手,抓住了当空的梅花飞剑,此刻,正是心最疼。

何时梅花针才能在长兄战死后心甘情愿地对小晴雯“认主”呢?!晴雯苦苦巴望着。

第七章 记忆如何抹去

晴雯提溜着一竹盒子点心,她依依不舍地离开了黑牢,离开了大风哥,一边走一边心思恍惚。

她心知,大风哥是蒸蒸日上、相传于金陵的角儿,若不是真有什么为人所不知的大难相逼,恐不致于现如今落入虎口、为恶人所胁。

不过,大风哥说过:他来此只为了见自己一面,晴雯听得云山雾罩,不知就里,难道大风哥是在话语间传递什么重要的信息吗?

真是无从琢磨,也琢磨个不透,小晴雯不觉暗自神伤。

出于对大风哥的信任,她此刻就该听话,做到“过往不问”,真个把家、亲爹、戏班……这些过去从记忆中全部抹杀。

晴雯咬着牙,拧着眉,可越想忘记,却又记得真亮、记得清晰——

晴雯本是花月梨园行尚掌柜的闺女,上面有三个哥哥,只可惜,刚有记忆,她就没了亲娘。

尚掌柜晚来得女,晴雯自然就是那尚掌柜捧在手心儿里都怕化了的宝贝疙瘩。

最让晴雯引以为戒骄傲的是,她一直在得到全戏班大大小小所有人的疼爱。

戏班里弟子们在大院里练武功的时候,不是听到尚掌柜严厉地呵斥声,就是听到从里间屋里传出的晴雯叽叽咯咯的笑声,大家早已对此习以为常。若果一时半会儿的,没听到这小婴儿喃喃的声音,大家伙儿还真都探头探脑的,很是牵挂。

尤其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小晴雯越发生得水灵可人,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兼又特别爱笑,实在是人见人爱。

话说,梨园世家的行当传男不传女,所以,虽然晴雯打小儿就生得机灵乖巧、眼媚传神,看着是块唱念做打的好胚子,可她知道,自己断无作名伶、登台唱大戏的可能。

倒是从三岁上起,她就按照父亲的安排,在戏班子里跟在管家的脚前身后,成天里泡在戏班子里。

这样安排,一来是尚掌柜自死了老婆后没再续娶,没了生活的帮衬,里里外外的,诸事压身,故而,他托付老管家给照看着小女晴雯;这二来呢,也是尚掌柜怜恤这个可人的小闺女,心里盘算着将来把戏班里的活儿渐渐都传予晴雯,要是等晴雯长大喽,就再给她好好甄选个倒插门的女婿,这样,也好把他半辈子下来、给捯饬得终于有模有样的戏班让晴雯给接续下去。

晴雯四五岁上下,就已经能够给老管家打酱油了。她帮着管管行头啊、绣补个花帕啊、跑堂儿报个信儿什么的,小小一个人儿,多多少少地,已经能担当起责任来了。

在大人们的耳濡目染下,晴雯也喜欢上了戏班,不仅叔叔大爷哥哥姐姐的,晴雯见面时问候得爽脆,而且,一旦干起活来,晴雯全没有东家大小姐的架子,勤快而不惜力。

台前台后的,小晴雯常常这里帮衬、那里补台的……总忙得不亦乐乎。

老管家因年老的原因,从诸事打理中渐渐退了下来。正值这样的急需人补缺口的时候,晴雯应急,她跑前跑后,大多时候,都能游刃有余地替老管家把事情办了,独挡一面。

渐渐的,大家也都愿意服从她小大人似的安排。加上晴雯这个小丫头生就和煦、爱笑,天生就能聚拢人气儿,结果,八岁上下的晴雯就成了撑起了戏班内务半边天的“小管事儿”。

平日里,不忙的时候,她喜欢偷看师兄师弟们练功夫、排戏,有时候,凭借着记忆力,晴雯还能私下里饶有兴致地比划着、模仿出师兄弟们的一招一式。

第八章 梅花剑的来历

晴雯自见到黑牢里的大风哥后,整个下午虽然在老鸨的吆喝下忙前忙后、紧赶慢赶着,给各位姑娘打下手,然而,她的心思却一直恍惚飘摇着,完全不在听鹂馆里,倒好似已经回到了那被大火毁坏的尚戏班旧址。

晴雯是个听话的孩子,既然大风哥冒死传来指令——“过往不问”,那就必定有些道理。

出于对大风的信任,晴雯是会遵照着执行的,即便她心里有多么地不愿放下。

然而,临到晴雯下定决心、咬牙忘却一切的一刻,忽然间,心下好像打翻了各色调料瓶般,让她刚扶起了这瓶,又失手接不住那瓶,五味杂陈的,万念心思齐齐涌上喉咙……

记得那一日,晌午日头正盛,戏班里的人们都纷纷吃过午饭,各自歇息去了。

趁得闲的空隙,晴雯见四下里无人,遂在后院里练习着走上了一段京胡唱板儿。

口中嗯嗯呀呀,手上云帕纷飞,脚下更是韵致有数……

忽听得身后几声咳嗽,原来是父亲尚掌柜的声音。

晴雯忙藏拙,急收步,回转身子,脆脆声声地唤了声:“爹。”

尚掌柜一听小女的传唤,立时间心花怒放,褶皱的脸儿更笑成了一朵千层菊。

“爹,三哥稍信来了。边关烽火在即,一时半会儿,他无法回来探亲。”晴雯从衣衫中掏出一封信笺,向尚掌柜汇报说。

“唉,你三哥这一去也有近三年的光景了。想当初,他走的时候,你还在那个木头摇篮里咿咿呀呀吃手呢。如今,他战功卓著,你也小荷方露尖尖角……”

尚掌柜直念叨着,同时,他的眼睛目视着院外的远方,好似这样子巴望着,儿子就能早些探亲回来似的。

“我都记不得三哥的模样了,”晴雯边擦拭着桌子边对她爹说:“可是,我却清晰地记得二哥的模样。”

“怎么会呢?你二哥捐躯,也……也整整三年啦。”尚老板低下了头,沉声说道。

“在我心目,这把剑就代表了我二哥的音容笑貌,你瞧这把剑的精气神儿!。”小晴雯说到这里神色毅然,目光如剑。

“这把绣花针似的剑,真真是你大哥利用临入伍前的那最后几天,用万籁铁水,经三个未睡的整夜,亲自千锤百炼,特为你这妹妹赶制出来的。”尚掌柜理着胡须,仿似陷入了沉思。

尚老板接着说:“那万籁铁可是一将难求的好材料。不仅难于发现,即便是被发掘开采了出来,却又被南越国定为禁运出境的国之重材,禁止私自贩卖。若果有一、两块流落出来,也是经几千里路程,来到咱大周,试想一下,这小小的一块万籁原铁,出深山、越黑谷、出南越、上大周、入京城、到金陵……这一路的艰辛,方能来到铁匠的手中。”

在尚老板因回味、赞叹而暂时忘却了丧子之痛的时候,小晴雯已经拿出了深藏在腰间的梅花剑,她**着梅花剑,听着爹爹的讲述,益发地喜不自胜。

“要知道,你二哥他当年拜的可是师祖鲁铁匠,而且,他当时的武功已接近耿五境地,这对锻造技术也有加持,故而……”

“我懂得啦,爹……”晴雯快言快语道:“我这梅花剑,兼有稀缺材料的质和武功加持的技,可是不一般的了得!”

“只是啊……”尚老板说。

“只是什么?”小晴雯急切地等待爹爹的解释。

“这像绣花针一般小的剑,力有不逮,长度又不及,不过是个逗女孩子家家的小摆设,派不上什么真的用场。”尚掌柜缕着胡须,笑看着别处。

其实,他此时的心思却在女儿身上,心知女儿听得此言准会抓耳挠腮地生气。

“爹!你总说我这把‘无敌三寸剑’再怎么使出来,也是花拳绣腿的把式,分明是看低了我二哥为我打造此剑的心意,更小觑了我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女儿家!”晴雯嘟着嘴,扭头就走。

“傻丫头,再走神,也把你送黑牢。”老鸨一声狮吼,将小晴雯醉心的记忆给打得七零八碎。

晴雯一个蹲安,起身后,抬腿就跑向后厨去帮忙。

毕竟,今晚的听鹂馆有要客来访,这上上下下的,紧急的事一件接着一件。

第九章 打籽绣

头牌曦月姑娘此时在听鹂馆的三楼自己的兰庭坊内,她正等候着被传唤的小晴雯速速上楼来。

依窗望将出去,月上柳梢,怡红灯影流淌水上,亭阁巍峨倒立水中,苏州河真是别有一番风情与姿色。

听鹂馆的楼下,作揖打千的人影、觥筹交错的人声、呕哑嘲哳的曲调、纸醉金迷的金陵梦……不绝于耳,今晚的大戏就要开场了。

“所有人都如此贪逸享乐,以身处太平自欺,还有谁会记得收复失地的老话儿?!”想到这里,曦月于思索中一展冷傲的笑容,只是,这笑容中尽含亡国之痛。

此痛却上心头,又无法言说。

“南周自迁都金陵以来,已有经年,南下的一批原大周朝廷的官员似乎也在拥立新君中找回了昔日大周朝廷的感觉,于是乎,更终日陷于党争,贪图眼下安逸,再没有了收复北周的众志成城。”曦月心想:“看来,你们这是要永远心安一隅喽。”

虽为女儿身,虽为金陵最艳美去处的头牌,曦月姑娘却“恨不男儿不出征”。曦月正走神间,小晴雯轻手利脚地上得楼来,一个挑帘进坊,给姑娘轻声请安,打断了曦月不平的心绪。

晴雯见曦月姑娘此时身着白衣白裙,凤头翡翠镶金钗已插入抹了玫瑰膏的云鬓,指甲上抹着的紫寇花汁还没有干透,就知是上台前的准备工作还尚未做齐备。

“不知姑娘有何吩咐?”晴雯问。

“晴雯,我这临上台前的装扮出了点差错,着急之下,遍寻能弥补之人,然而,却无人能胜任。情急之下,不知怎的,我抽不冷子地想起姆妈平日里总夸你人小手灵,做事有分寸、能应急,还能把事情往圆满处使把子力气。所以呢,我就特意叫人急急召你过来,只为着…..”曦月说着,走入内室,不大一会,捧出一件丝缎的衣服来。

晴雯用双手接了过来,不禁仔细打量起来。

“咦?”晴雯亮亮的眼睛里忽现兴奋的异彩。

“怎么?”曦月打量着惊讶不已的晴雯,轻声问道。

“禀告姑娘,这件衣服可是件宝贝。”

“晴雯你虽然人小,见识可不见得就短哦。既然你觉得这是件宝贝,那么,就给本姑娘说说,这是怎么个宝贝法。”曦月很想借机试探一下晴雯这小家伙的能耐,是否真如传闻一般。

“这是福晋才有资格穿的官服。”小晴雯认认真真、有板有眼地回答:“青-色-缎、打-籽-绣、牡丹富贵、蝴蝶翻飞、保平安朝服女褂。”

“哦?难道说这套衣服有这么讲究?!”曦月姑娘脸上不露声色,心里却暗自叫好。

“因为是一品官员以上大人们的夫人、或者母亲,才有资格穿这样的衣服,用作节庆与朝和时的礼仪之服。平日里是收藏着的,不轻易去穿。”

晴雯说到这里,看见曦月姑娘露出了不可捉摸的笑容。

“因是官服,故而,就在做工上格外的讲究。就比方说这个上面的打籽绣吧,”晴雯指着牡丹花上的绣工,说:“姑娘请看,这绣得有多么逼真啊,仿若正活着的花开放在缎子上呢,又鲜活又水灵的。要是穿上这缎子裙走起路来,因咱们女子是三寸金莲的原因,走路幅度小,悠悠然一摆一摆的,缎子一抖,那缎子上绣着的牡丹就好似在舒展花瓣、鲜活绽然一放,实在是美极了。”晴雯说到这里,小脸上露出一付醉心的神情。

曦月不语,却在点头称是。

“也正是因为是官服,就格外地注重规制,讲究个尊卑,听我爹爹讲,在过去那个南北统一、一个完整大周的强盛时代,只有一品官爵才可以匹配这样的绣法。”

“是什么绣法?”

“就是‘打籽绣’,”晴雯掏出随身的绣囊,取出一根针和一小块绷在镚子上的绣花布,要示范给曦月看,先解释道:“我来自梨园世家,戏班排戏、演戏,平日里总免不了有很多后台上需要修修补补的活计,所以,我也就打小就养成了随身携带绣囊,随时缝补的习惯。”

曦月听得晴雯的话,更加喜欢上了这个女娃子。

“这在每一缝针之前,都要使针去挑那丝线,将线头打一个结儿,按住,这结儿附在缎子面上,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瓜籽”一般,一个籽连着一个籽绣下去,就连成了线、组成了图案。姑娘请看,这打籽绣法是不是看上去绣得很丰厚、绣得很活、很饱满啊?”

晴雯手上的镚子已然被她纤手一弄,给绣出来了个黄瓜,还上面带着瓜蒂儿,真是呼之欲出。

第十章 绣工救了急

“这裙子上绣的图案都是取自吉祥用意的谐音,可有讲究啦,”小晴雯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曦月姐姐,要论这个,我可真是有些个在您面前班门弄斧呢。”

曦月叫晴雯这么一说,直给逗乐了:“丫头,吉祥用意姐姐是懂得不少,可是,也还是一样拿这虫蛀没办法呀。眼看着就要上台了,才发现衣服因压箱底太久有了破洞。你看看有什么法子补救没有?”

晴雯凑在烛光下,将裙子仔细地瞧了又瞧,果不其然,在百褶裙子下摆、由青色过渡到月白色之处,有一个好明显的虫蛀的洞。

这洞,正好是一只蝴蝶翅膀的位置。

“哦?一只断翅蝴蝶?”小晴雯自言自语道。

晴雯想了想,从腰间抽出一个东洋货细纤麻料子做的荷包,说:“姐姐你瞧,这荷包水色的细丝麻上还绣着月牙白的点点雏菊呢,淡雅而不拘泥,看上去自然又鲜亮,若补到洞上,仿似青、白缎子之间的颜色过渡。而且,这一朵雏菊一补上,正好将蝴蝶的翅膀给掩了去,岂不是甚好?”

曦月一见这荷包手工精制、细作,颜色清浅雅致,便知这是小晴雯自家喜欢、贴身的东西,她又怎好用来救急,连连摆手说使不得使不得。

晴雯道:“曦月姐姐,您就别见外了。我这荷包虽是跟了自己有几年,也是自己亲手绣制的,且不比您这大氅吉服就差了什么成色,就低了什么用意,但是,荷包难得,裙子也难得,若两厢配在一道,能天衣无缝合成一体,也是派上了一个好的用场。姐姐我若定了这主意,你自不必拦我。”

说着,晴雯就利落地拿出那梅花针样的小剑,不顾曦月的阻拦切割开荷包,然后,再用剑当针,仔细地将麻料缝在裙子的漏洞上。

待晴雯将裙子拿到曦月面前的时候,裙子上,一朵雏菊正在绽放,底色从青色向月白色的自然过渡间,细丝麻的纹理将这朵淡雅的花衬出多层次的质感,竟然活灵活现,且多了几番深沉的意味。

“一时应急,还是有些粗针大脚啦,还望姐姐多多包涵。”晴雯一个施礼。

曦月竟然不顾老鸨的催促,**着这花间蝴蝶映衬的裙摆,爱不释手。

不大一会功夫,云鬓贴花,青色缎、打籽绣、牡丹富贵蝴蝶翻飞保平安(注:绣牡丹言富贵、绣宝瓶言平安、绣蝴蝶双飞言眷属)吉服女褂加身,万字纹袖口,百褶裙裾,一时间,顾盼神采的曦月一扫平日里的沉郁,明**人,宛似个天仙下凡。

连站在一旁的晴雯都觉得被映上了光彩。

在众姑娘的前拥后簇之下,曦月款款走下了楼梯。老鸨早已在楼下恭候,迎上来说:“曦月最疼姆妈喽,这几天临近年节,大江南北的主顾生意跑得勤,礼尚往来要打点、应客的事项也多,今儿个知府来,明儿个还不定是哪为大人来请。这听鹂馆上上下下的,可全靠你头牌领路、率姑娘们照应着,把这些个满满的安排都接应下来,攒足了银两,咱也好一块堆儿早些个更上层楼。”

老鸨喋喋不休,曦月浅笑应承,也不去败那老鸨的兴致,拜月等几位姑娘自是在一旁但笑不语。

众姑娘一出场,引得一片喝彩。头牌曦月落落大方,将自己身畔的姑娘们一一作了介绍。

知府大人亲自起身迎候,四周更是一派应和之声鹊起。一时间,场面上,莺歌燕舞,笑语喧哗,好不热闹。

……

正当弦乐丝竹不断,笑语插话不绝间,小答应晴雯一会儿帮着上果盘,一会儿又有眼力见地给客人们递湿巾,忙得脚打后脑勺。

忽的,一只手拽了她的衣角,使劲地扥了扥,晴雯一抬眼,一位坐在席间、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公子正目不转睛地瞧着自己。

晴雯怒目还了过去,奇怪的是,那公子竟然不躲避这狠呆呆的目光,反而,一双明眸善睐的大眼睛浮现出欣喜之色。

晴雯心说真是厚脸皮,然后,抹头就走。

韦小宝不知从什么地方跳将了出来,拦在晴雯面前,喝了一声:“嗨,你真是胆肥了,连贾家公子你也敢瞪啊!”

第十一章 遇见宝玉

这听鹂馆内外,此时正是热闹。

大柳树后面的一排民居瓦房,本就是平日里住着市井人家。此时,月上柳梢,老百姓们但见这对面大道上的听鹂馆张灯结彩、酒旗飘飘、且从外面看檐上挂灯笼、牌坊挂金牌,给拾捯得花红柳绿的,就猜到今晚这是来了一席贵客。他们可是最先认定这听鹂馆正当红的势头,要远压过了对面的霓裳馆的八卦群体。

不由的,那卖花生鲜果的、卖针头线脑的,以及拉人力车的,都三三两两,聚在大道旁,想是来做些散客们的生意,故而,听鹂馆外,吆喝声、闲里说笑声不绝于耳。

馆内大厅灯火通明,行礼打千的,点菜唤酒的,觥筹交错,更是一番热闹。

穿梭忙碌的小晴雯在便道上走来走去的,她端茶送汤,不断照应着客人。

即便是这么忙,她也饶不过好奇,时不时地搭眼望一下主席台。那里,知府大人一身便服,却不失肃整端容、郎朗气派,在他的右首,坐着一袭官服的老人家,想来,这就是知府大人今日在听鹂馆大摆筵席、意欲款待的客人吧。

在知府大人的身旁,坐着静如满月的听鹂馆头牌——曦月姑娘,她一边斟酒,一边似乎在回应着知府大人的什么话题,巧笑倩兮、云鬓霞衣、纤手捧杯……令主席下面、散席上的男客们一个个扭头上望,丝毫不掩倾慕之心。

拜月姑娘则坐在知府大人和他右首客人的中间,明眸美盼,自是另一番光彩照人。

对面的大戏台上,已经鸣锣开张。小晴雯生在戏班、长在戏班,自然懂得。板胡一声响亮的唱板,台下一派叫好,随之,梆子、笛子、三弦、板鼓、板、大锣、铙钹、手锣、小钹、碰钟、堂鼓、花盆鼓、唢呐齐上阵……

声震屋宇的开场合奏似乎一把就扯开了黑夜那久而不散的沉沉幕布,把个通亮的场子给闹腾得红火、喜气。台上的演奏者还真的是青嫩如竹笋、齐齐穿着青白月衣的一干听鹂馆的小姑娘们,只见她们弹奏得有力而不拘谨,落指到位且娴熟,最让晴雯敬服的是,她们全凭记忆,并不照着谱子来弹奏,且可能是时间长了成了熟手的缘故,竟然能随曲而到,随腔而来……

最是客人们丝竹入耳、酒辣入喉、喜气上头的时候,也最是晴雯忙不迭,跑前跑后,照应四下的时候。

正待这时,全没眼力劲的韦小宝又穿过人群,跳到晴雯面前,摇头晃脑地说:“晴雯,我在替你烦愁……”

晴雯正在抹着桌上洒了的酒水,头也不抬,在嘈杂的人群中大声地回复:“你这是操个哪门子的心呢?!快别碍事。”

韦小宝道:“你看看,这姑娘们一个个看似广受欢迎,头牌有头牌的样子,青衣花旦各有位置,可花无百日红啊,不像我们糙老爷们儿……”

晴雯一边忙,一边心想这熊孩子又哪根筋不对喽,绕着自己说个没完,也不能全怪他,谁让他生在听鹂馆,一天天接触的都是这脂粉红尘的。

“要我说,你总得有个一技之长吧,学戏?弹奏?再不,就得琴棋书画,知书达理,做个内侍的姑娘。”

晴雯抬头,看了韦小宝一眼,这垂髫小儿还真的说到了自己的痛处:咋个生存法呢,这是个问题。

小宝转着滴溜溜的眼睛,好像看出了晴雯的心里,忙接着说:“说实话,那边那个公子,使了钱让我给你带话呢。”

晴雯怒目而视,道:“小宝啊小宝,刚念记你的好处,你就来这一出!生生要卖了我不是?!我作小答应挺好的,不劳你烦心。”

韦小宝也不怕晴雯生气,舔着脸,继续跟在后头,说:“宝二爷家真的好,也是个出路。姐姐你想想……”

晴雯回头,望了一眼那贵客的后身,从开场到现在,那个小子一直依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只见那被韦小宝称为宝二爷的少年束发嵌金冠,一身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鼻如悬胆,睛若秋波……

只是,那似怒似笑、似癫似顽的眼神,让晴雯一看,就立刻晓得,自己这是又被个不愁衣食腹中空的纨绔给盯上了。

此时,知府大人站起身来,一时间,锣鼓磬铙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

知府大人胡须飒然,腰杆笔直,对右首上座的老者一个郑重地拱礼,道:“恭迎贾大人,真是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啊。”

第十二章 小心思

那贾大人贾政正是知府恭迎多时的贵客。

想来,贾家蒙先帝的恩宠,已经一世繁华尽得,不想,待少帝即位后,迎娶了贾家长女元春为昭仪,今春上,又加封为贵妃。此喜事连连,实是福及娘家,荣光耀祖。连旁人都清楚,这贾家将是几世荣耀,万没有哪一天会败落的可能。

此次贾大人赶赴帝京,接受了封爵,又恭候了几天,才得到圣谕,被获准,故而拜见到贵妃娘娘。

这不,贾政刚从帝京返回金陵,就被知府大人等一干故友新朋迎到听鹂馆来,说是给接风洗尘。

贾政自然也将小儿贾宝玉一并带来,只想着让这个不成器的多见些正经仕途之人。

听鹂馆中,觥筹交错,笑语喧哗。知府大人起身,举杯相邀,贾政谦然起身还礼。

知府大人道:“此次贾大人风尘仆仆,一路快马加鞭地从帝京赶回,听说是为了操办府上老太太的寿辰,足见贾大人的敬孝之心啊。”

曦月也起得身来,斟满自己的酒杯,也为贾大人的酒杯略微添上,双手捧酒,深施一礼:“曦月这厢有礼,代听鹂馆,敬贾大人。”

贾大人见退却不过,也便豪爽地举杯一饮而尽,直道:“好蛮力的酒!”

绿蚁酒浓烈土拙的蛮劲儿的确是一下子就将宾主的距离给推进到熏熏然、喜滋滋、亲善善的境地。

知府大人问:“此次进京,贾大人可领了圣上什么旨意?”贾大人捋着胡须,沉吟了半晌,道:“边境不稳,是皇上心中的大忌。此次觐见,皇上每每提及要加强防备,足见去年春上胡虏的长驱直入,让朝廷甚为难堪啊。”

知府大人听得直点头。贾政道:“我疆土一再被犯,也不全是外来的原因,也是内里虚空,官浮于事,排场过大的原因啊。”

知府连连摆手:“贾大人,今日莫谈这个,改日府上拜访,再续再续。”

家政看了看四周,直道说:“也是也是。”忽的瞥见后排的宝玉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席间走动的“美人儿”,不禁立时间气血上涌,堵了心口,直咳嗦着说不出话来。

贾宝玉哪管他自个儿老爷子这吹胡子瞪眼睛的家常便饭老一套,他全当是没看见。自己刚才贿赂了听鹂馆老鸨的儿子韦小宝,贾宝玉正想在怡红院里集结个女子棍棒团,舞刀弄棒的,多红火啊,闹不好还能训练好喽,赶上老太太做寿,给她表演一番,这女子棍棒团可不比戏班子的节目差。

自有了这个想法,宝玉就絮絮叨叨给韦小宝说了,韦小宝一拍大腿,就给他介绍了个叫晴雯的小答应,说新近发现这丫头有一身莫名其妙的武功。

这消息不觉让贾宝玉起了臆想,这起心动念的这么一想啊,宝玉再看晴雯,怎么看,都觉得这姑娘命中注定的,就该是自己那个女子棍棒团的“女匪头子”,要不说呢,宝玉暗暗竖起大拇指,这叫晴雯的小丫头气质堪比梁红玉、身手不让聂隐娘……

一想到这里,贾宝玉似乎心中升起了已经将晴雯收入囊中的自豪感,有些个喜不自胜,自己一不留神,乐淘淘地不自觉间又多饮了两杯。

较之父亲贾政在外人面前不好管教儿子、不好脾气发作比起来,宝玉可没什么这些个心理负担。他凭借着自己坐在父亲身后、可以捣鼓点小动作的优势,除了忙活着给韦小宝些好处,指使他去办事以外,宝玉更是大大地犒劳了身边的两个姐姐。

一会儿,宝玉夸这边的姐姐气度不让须眉,一会儿,又夸另一个姐姐掩嘴胡噜一笑时最是动人,把个周围的气氛给弄得莺莺燕燕、皆大欢喜的。

姑娘们自都交头接耳,相传着说这个宝二爷出手大方,也和气亲善,且非常懂得尊重各位姑娘,全不动手动脚。

正经事推动起来难上加难,可八卦消息,那是不消什么功夫的。一时间,那台上的,那席间照应的,那身边斟酒的,那递点心的姑娘们,无不向这个珠光宝气殿堂、喝酒吃肉俗宴中唯一卓而清朗的少年投以一道道倾慕的、火辣辣的目光。

只有那小晴雯一如既往黑着脸,心说:“哼,我偏不鸟你这锦衣玉食的、穿绣娘衣吃白食的公子哥儿!”

第十三章 梅花剑的指使

晴雯虽然不是出生在诗书礼仪之家,又早早失去了母亲的亲养,然而,在尚戏班里长大,晴雯从小受到来自父亲尚老板的有关三从四德的严格教诲,又在戏班里一向里尊长爱幼,故而,她不仅打心底里对自己落入红尘、前途可怖的境况很是无奈,更对眼前这“花红柳绿温柔乡”生着一种天然的抵触。

虽然她可以说服着自己:“眼下要干一行爱一行,干好小侍女的本职,留得小小“青山”在。”

但同时,小晴雯也时时地提醒着自己,可千万不要沉迷于这看似莺歌燕舞、风光无限、近人皆欢的场景,要让自己每每从热闹、感人的气氛中清醒地“跳将”出来,还不忘一直在暗暗寻那日后可以解脱的出路。

这样的想法在心里,那么,同样是照应客人时尽心尽力,帮衬姑娘们时鞍前马后,心里有着一杆尺的晴雯就可以不去计较来自别的侍女的刁难和竞争、来自老鸨的压榨,在态度上,她总不偏执,做起事情来,也不别扭。

她就是这样,无时无刻不在冷眼留意着四周,寻找着契机。

“你还是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吧,”晴雯连眼皮都没抬,抹去酒桌上的酒痕,对央求自己的韦小宝不咸不淡地说。

“讲点良心好不好?我都替你把堪称后厨‘定海神针’的铁杵给偷来了,你倒好,一点面子都不给我,今后还能不能求我与你玩耍啦?”韦小宝依旧死缠烂打,为达目的,竟然开始算起旧账来。

晴雯忍不住,气他道:“是谁口口声声说自己一个大男人家家的,可惜天不作美出身在红尘,恨自己偏偏又招人怜爱,既是姆妈的独子、又是姑娘们的小心肝儿?!你看看你自己,现在就开始拉皮条,不正应了你天生就有这根弦?!”

韦小宝听得晴雯此番挤兑,非但不生气,反倒是被触及到了小心思。

他略一深思,就回复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你说的没错:我投胎没注意下生在这滚滚红尘,可现如今,我还有啥本事可以生存呢?又有谁我比有自己更了解我这天赋禀异能救我?拉皮条,是不大好,可有大大的好处在啊,谁要是拦着我我就跟谁急!”

晴雯听罢,摇了摇头:“你,算是废了。”

韦小宝见自己劝说不灵,又生一计,不待他实施,却发现晴雯端着酒壶,竟然绕过眼前的酒席,直奔主席台斟酒而去。

“难道说,”韦小宝吃惊地想:“这丫头自己想明白了?真肯去见宝二爷了?”

晴雯轻手利脚的,她穿过席间,还不时地停下来,为客人们斟满酒杯。

一路走过去,好像鬼使神差一般。

晴雯心里想的没人知道:自己怎么就被韦小宝给劝说住了,同意和宝二爷去打个照面了?!

其实啊,连她自己对自己此举都是在又抗拒、又惊奇、又犯“二乎”,她根本不是想通了,而是……

而是,她被腰间藏着的那把“梅花剑”给驱使着,腰正被抵着剑尖,被押着不得不走向主席。

梅花剑最近真是给她添了不少乱,别说,不仅不分场合、不分时辰,梅花剑会发出突袭,让晴雯防不胜防,周身的穴位被梅花剑出其不意地给扎到、给反复地扎到……

而且,还在这午后,在晴雯帮助绣补曦月那件吉服的时候,梅花剑被当作梅花针,在一针一线缝补之时,那梅花剑的针脚似乎有自己的主意,偏不听晴雯的指派,织就出一个小小的五芒星的形状,在吉服上。真是添乱!

此时,梅花剑更是抵着晴雯,把她向主席间押去。

莫非这梅花剑自己有个主神?晴雯心想。

待晴雯为主席上的知府大人和贾大人一一斟满酒杯的时候,她直感到身后火烫,料想,那肯定是坐着的宝玉正盯着自己的背影。

真是奇了怪了,晴雯对梅花剑此举颇有些不解。

“想来,贾大人此去京城,面陈皇上钦点的灭妖之举,不仅承蒙皇恩,得以加官进爵,还被赐拜会贵妃,真是载誉而归啊!”知府正俯在贾政的耳畔,轻声地说话。

侧旁侍立的晴雯把他的话完完全全给听到了心里。

“正是正是。可惜了这金陵大名鼎鼎的尚戏班,在此次灭妖中不幸罹难,要怪,也只能怪这戏台所处的位置,正是压妖孽的地方啊。”贾政慢条斯理地一边夹菜,一边对知府回说着。

晴雯听得,更是一惊。

知府摇了摇头:“贾大人不用过虑,该杀该剐的,已尽数除尽。那最后一个知情人,就是那个戏子大风,也在这听鹂馆内被秘密处死了。”

周围很热,可不知为了什么,晴雯的冷汗却流了下来。

“姐姐,我有首诗,正是要送给你。”身后,宝玉在拉晴雯的衣角,他的语气半是央求,半是强推。

晴雯为掩饰自己的失魂落魄,情急之下,她回过头来,对宝玉展颜一笑。

远远看到这一幕的韦小宝,用手摩挲着腰带里的元宝,心满意足地。

嗯,他也偷偷地乐了。

第十四章 宝玉把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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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小恙已愈

那穆老中医急匆匆地凑上前来,他该不是老鸨差遣来的吧?!或许,他只是听了一耳朵不知哪个侍女的传话,故而,就为晴雯的病情赶到席间。

隔着那么几步的距离,穆老中医站了片刻,他见晴雯坐在客人座位上,面色已由苍白渐渐回暖,原本就粉雕玉琢的小脸儿稍微恢复了些气色,那有些暗淡下来的眸子更是重新熠熠闪光起来。

又看那小晴雯的手上,正端着个热气腾腾的茶杯,身畔的少年目光诚挚、关切在在地对牢着她。穆老中医便知:这一天下来劳累过度的侍女晴雯,此刻身体已有了些许的恢复。

观其气色,若春之蕾;见其精气神儿,如朗青天,自有一股卓然向上的阳气……穆老中医放心地悄然退去。

宝玉天生就带着的自信,虽然就把脉,宝玉求教于来家给老祖宗瞧病的大国医,算起来也不过是几壶茶的功夫,可是,他相信,就凭着自己的察觉力,连带着那么点灵心慧智的领悟力,他就敢初生牛犊不怕虎,上来给晴雯把脉。

就晴雯“脉象紊乱、冲击太阳”的病状,宝玉先拉晴雯坐下,安生下晴雯那不知为什么全被吓到的心。

见晴雯渐渐地安下神来,继而,宝玉又强行命令着,让晴雯歇上一口气儿,喝上一口热茶。

他料想着,那热流入体,自然会奔涌全身,裹挟去晴雯惊惧、忧伤和不安的心绪,齐齐在热流中重新化为如春少女的勃勃生命力……

果不其然,宝玉对牢晴雯,去除了外界一任带给晴雯的种种干扰,同时,杯水救急还真管用,眼看着小晴雯好像一个骨朵儿,从奄奄然,重新鲜活过来。

宝玉心下为自己,为这个可人儿高兴不已。

此时,贾政和知府大人还在会心言笑,两人凑近了,说着些个只有那置顶官宦方能彼此懂得的、玄机满满的暗语。

时不时地,贾政还不忘回头留意下自家那龟儿子,想检验一下,看他今儿个离开了怡红院的莺莺燕燕们,是不是就能收一收心,懂得端肃恭敬起来。

贾政先见宝玉拉上个听鹂馆的侍女坐了下来,脸色就不觉一沉。

后来,又听那宝玉言之凿凿地为那丫头把脉,不过,出乎贾政意料的是宝玉说得还有几分在理。

再看宝玉照应起那生病的丫头来,好言、好语、好“处方”、好诊疗……还真就使那丫头缓和了病情。

贾政看在眼里,又是喜欢,又是不忿。

喜的是,这娃子好像还有救,倒是个好端端的学子胚子;不忿的是:就凭这聪慧,也早该给祖上光耀门楣了,只可惜,就特么地给家里的“王母娘娘”给惯坏了!叫当父亲的想管,也不敢管。

贾政脸上一会阴,一会阳,让座旁的听鹂馆头牌、鼎鼎大名的曦月姑娘尽看在了眼里。

曦月为打消贾政对儿子宝玉的注意,遂笑着上前,躬身道:“几位大人平日里为国鞠躬尽瘁,难得来上听鹂馆一回。待会儿,还有众姑娘们特应知府大人之情、为贾大人准备的表演招牌曲目——鸣春曲。

“不过,此时还为时尚早,几位大人,小女子有不请之请。”

“哦?曦月,你倒是说来听听?”知府大人问道。

曦月道:“这馆内明堂张灯,馆外弦月勾栏,若各位只顾着尽主宾交谈之谊,就未免有些荒废了这良宵美景。小女不才,倒是想和几位大人一起切磋切磋诗句,不知可有雅兴?”

“要得要得!”知府大人拍手称赞。

对此提议,贾政也甚是赞同。他手扶花须,酹酒对月,应景地趁着酒兴,聊发诗狂。

全忘了尚有逆子在畔。

第十六章 曦月的试探

就“行诗令”的提议,在得到两位大人交口称赞的时候,忽的,曦月态度一转,她犀目一立,原本清风和煦的颜色竟立时间严肃了起来。

曦月道:“两位大人,只是……奴家思虑有日,心下负担一直无法放下,今夜又逢明月当头,唯叹天涯此时,想此刻我听鹂馆高座满堂,足见南周太平盛世,真是托主隆恩啊。”

曦月说到这里,不等众人点头,继续道:“然……便是此时盛景之下,奴家却也不敢稍有一刻忘记:我大周之北周,现还受着强虏蹂躏……”

那老鸨竖着耳朵听到此处,恨不得穿过人席,上来就用手堵住曦月的嘴;那在曦月身旁陪酒的拜月更是给吓得掉了手上的杯;那周围一干客人个个睁大了惊异的眼睛……直道是:“这头牌莫不也是个亲复国军、反南周朝廷的主儿?!竟敢大堂之上如此说辞。”

“啪嚓——”连细小梅花剑掉落地上,整个场子里都得听闻。

不由得,晴雯俯身拾起梅花剑,抬头处,晴雯见众人依旧张目结舌,四周出奇地安静……

曦月姑娘对众人的反应早已心知肚明,甚至早有预料,她知道自己是在说着犯忌的话,然而,她愣是一改往日里听鹂馆金子头号招牌那善察言观色、每温煦恭谦的作风,曦月凛然不惧,心说:“管他什么因言获罪,看这南周整日里歌舞升平,经年个偏安一隅的,朝廷可还惦念过那正被鱼肉的北周百姓,拱手相送的故国江山?!半个月前,反南复周的复国军刚被贾政等一干朝廷要员给斩杀殆尽,今天,连誉满金陵的旦角大风也受此牵连,被害于听鹂馆中,能不叫稍有良心的人大声疾呼吗?!难不成这诺大江山之下,就只剩下我这红尘弱女子,尚余气节在此?!”

曦月见知府大人被自己的所言给惊得讶异无言,南周功臣贾政更是低头不语,不肯接话,直叹道:“就算浴火焚身,为故国殉,也全该找个有气数的朝廷去抗争、去呼吁,看眼前时任要职的高官们,个个儿如龟藏熊眠、醉生梦死的,唉!这天下也就此失得了!”

原来,之前曦月是话里有话,全在试探南周皇上身畔之重臣——贾政的心意。

然而,眼下里,贾政虽头顶冒汗,面色阴沉,却唯唯诺诺作一团,并没有暴怒,却没有让曦月感知到其元气有挑起杀气的动向。

看来,贾政并没有因曦月的话真的动心起意。

“这……是不是一个动向?”曦月心下揣度着:“贾政此番安之若素的表现,是不是因着是应知府之邀作客听鹂馆,故而即便是被我说的话给秘密触犯到,也还隐而不发?亦或是因为……”

此时,曦月多少有些想明白了,心说:“莫不是因为‘攘外必先安内’的缘故,南朝朝廷如此狠厉地绞杀了复国军,除却了对政权有威胁的唯一对手,转而,是不是就该有所行动,一改一向里的‘绥靖’政策,要在对抗胡虏上有所的举动?”

宝二爷见场面尴尬,不觉轻咳了两声,挺身而出,笑道:“都说,那南周渔歌,北塞猎嗓儿,西域胡腔,百越鸟戏……心有多大,歌就有多大。曦月姐姐,小弟倒是就你之‘行诗令’的提议有些个新的主张,不知可否斗胆进言?”

曦月得了贾政对自己一番言辞的反应,心里也已经拿到了想要探知的东西,故而,她借着宝玉的台阶就下,嫣然掩口一笑,道:“不妨不妨,公子请讲。”

宝玉朗声对众人道:“古人云:‘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既然此处有不可多得的美人、好酒、金牌曦月、大官人……小弟以为,这行诗令未免风花雪月了,就排除了等闲百姓的参与,莫不如改行酒令为唱小曲好啦?这南来北往的,谁肚子里还不有点藏货啊?!”

众人一听,皆口称赞。

曦月一个点头,这唱曲儿节目就正式“开场”了……

鼓点迅疾,缎子花飞走……

听鹂馆内,一时间,声声笑语,和着紧张的手上传花,真是好一番热闹。

第十七章 游戏开始

听说要击鼓传花,众人纷纷响应。

那客官们、姑娘们,甚而是穆老中医、韦小宝,以及和晴雯同是小侍女的得月,全都被说一不二的曦月姑娘给邀请着加入到了游戏当中。

大堂之上,数十人依照安排,围成了一个大大的圆圈,然后,大家找准自己的位置,席地而坐。

今天,拜月梳着高鬓朵云簪花头,一身枣红立领剑袖刀马装,自是英气勃发,又美**人,全不输于曦月的羞花之容。她自告奋勇说要担当这个关键的击鼓人。

于是,曦月将缎子花团交予拜月的手中,同时,又小声地在拜月的耳边叮嘱了两句,说完,两姐妹不由得会心相视而笑。

拜月被拉着背对着这一圈人等,在大堂的边缘坐了下来,此时,她已被白绸缎遮住了眼睛。

只见她坐正身姿,沉气几许,然后,一手扶鼓,一手高举木槌……

此时,场上一片噤声,围圈落座的人们直待她下槌击鼓。

人们早已凝神注目做好准备……

一声重重的鼓响,乍破银瓶般,打开了场上的局面:开始传花了。

“砰砰砰——”花儿飞走,人们的大气直出,你退我抛,这花团若是不在别家那里“安全”了我,就是在自己怀中“危险”着,于是乎,人人手忙手乱,汗湿脊梁骨……



鼓声突然一歇。

“怎么鼓点给停了?!”也坐在由大家伙儿围成的圈圈之中,此时,老鸨有些个莫名其妙。

她再一抬眼,发现众人皆望向自己。

老鸨再低头看自己的怀里,刚被投过来的缎子花团,此时还没来得及被自己那一双丰腴细嫩的手给抛出,正流光闪耀的煞是好看着。

“哎呦,不会是我吧?!”老鸨这才想起鼓歇与传花的关系,她企图再使力把花团从怀里推出,结果,引得周围客官们的一阵哄笑。原来真的是自己!

许是要在几位大人面前得来点文雅的现说现唱,多年不登台的老鸨还真有些情怯的样子,她手弄着缎子花团,思忖了一下,就连连摆手,道:“不来塞、不来塞(金陵发音,不行的意思)”

“姆妈,您老也是多年来为我们姑娘们幕后辛劳,难得这一回抛头露面,可真是诸位大人的面子大啊。”曦月笑着打圆场。

韦小宝一向不分个里外亲疏,就是个架秧子起哄的小“顽主”,他看着着急,遂不管不顾地从对面喊话过来:“娘亲,你还谦让个啥?哄孩子的摇篮曲儿,你总会吧?”

“嘿!”老鸨一跺脚,好似觉着是自己的一时怯让,给损了堂堂听鹂馆的面子,故而,老鸨这一回不假思索就亮出了嗓音,以弥补刚才那短暂的踟蹰犹疑。

果真,一张口,字正腔圆,现琅琅开泰之气象,

“青——青河边草——”

知府大人闭目仔细聆听,贾大人更是熏熏然晃头。

老鸨不怪是十年前响彻金陵的金子招牌,嗓音自是中厚温纯,腔调悲抑转而渐扬。

“绵——绵思远道——”

人们正沉浸于这悠扬的曲调当中,宛似正与朋友话别于古道,不知何时再能重聚……只听得那老鸨继续唱着:“荣荣坡上花——”

众人皆在等着这结束一句的出彩。

老鸨也不拖音,也不抖音,干脆利落地唱完了最后一句:“牛——只道饲料——”

众人低头琢磨着,这歌词啥意思呢?

一、二、三、四……韦小宝掰着四个手指头,重新在心里磨叨了一遍娘亲这四句歌词:

“青青河边草,

绵绵思远道。

荣荣坡上花,

牛只道饲料。”

“啊哈哈哈——”一旁的人们也明悟了过来,开始奚落起老鸨的儿子韦小宝。

此时的韦小宝更是寻思过味来,原来,娘亲是在骂自己平日里视母爱为理所当然,是有眼不识泰山啊。

一脸羞惭状,韦小宝看似一只认罪态度超好的虎口小绵羊……

鼓点再度响起,欢乐似乎也才开了个头儿。

鼓声一停,“扑哧——”一个七八岁大小的小侍女被缎子花给砸中了头,她一个害怕,哇地一声哭出声音。

得月下家坐着的是小晴雯,她连忙掏出手帕,好言安慰得月,说:“得月,你莫哭,没啥大不了的。”

曦月对知府大人一个欠安,道:“大人莫见怪,今天为贾大人接风,也是我听鹂馆在年岁上迎候的一件大喜事,故而,这些个从没见过世面的小答应、小侍女们,托二位大人的福,才来以在这场面上共得欢乐,不想,她们还是太过稚嫩,不经事儿,还望大人们多多担待。”

“无妨无妨。”知府笑说。

小晴雯上前一步,手拿缎子花团,正色对曦月姑娘说:“不知可否小女可否替得月一唱?”

第十八章 胡人传来的游戏规矩

那小侍女得月在晴雯的轻声安抚下明显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只是,她毕竟才是个才七八岁大小的娃子,在众人面前,很为刚才自己的那番一惊一乍羞答答的。

坐在地上的众人正好借此机会歇一歇气儿,他们用罢小答应们递过来的温热帕子,擦了擦因刚才紧张而急出的虚汗,再喝上口递来的上好岩茶,润润刚才起哄哑了的嗓子……这歇息个透亮后,众人开始七嘴八舌。

“要说,”一个话痨的书生跟周围的人道:“这击鼓传花,可是从西域胡人那里传来的。游戏规则里,还保留着某些胡人的生活习性。比方说吧,听说在击鼓传花的最后一个环节,是要打鼓人倒骑在马上,蒙着面、根据人群传花的声音来作判断,然后,要恰当地选择好弯弓搭箭的时机。若果这‘盲人’发出的箭正好射中了拿着花团那人的发冠,各位可听好喽,可不是射中脑袋啊,而是要‘盲射’,得盲射、射中那人的发冠呦!”

周边的人听到这个规矩,皆咋舌的咋舌,啧啧的啧啧赞叹。

“如若达到此境地,却又不伤及人的一丝一毫,那么,游戏就此皆大欢喜了。作为奖赏,这蒙面打鼓人被应许,可以把前一天事先写下的心愿,在这一天为众人公证着,被允诺可以实现。”

书生正说得有滋有味时,只见身边有三两人已经趁着说话的人不注意,在偷偷地后撤着起身离去。

“哎哎,汪贤人,你这是哪儿去啊?游戏这才开始。”

“我内急,内急啊。”

“柳大人,别拽我,你总不能让我个活人被尿给憋死吧。去去,我去去就回。”

……

“看来,大家对这个游戏还有所期待。”曦月把周围的一切全都看在了眼里,还不忘用眼角的余光照应到同样也席地而坐的两位大人。那知府大人正清闲地、习惯性地抻了抻衣服的下摆,整饬平板,那贾政大人则在有滋有味地品着一盏桂花陈露,那宝二爷正还在目不转睛盯着小晴雯……了解到这些,曦月姑娘才一颗心全放回了肚子里。

主持“击鼓传花”的曦月没再给待命在一旁的拜月发出重新开始游戏的指令,她见晴雯一下子就哄住了刚才被吓哭了的得月,没有让正在游戏当中的大家伙儿,特别是让知府大人和贾政大人二人扫兴,已然在心里感激了晴雯有万万次。

不想稍后,晴雯又能挺身而出,主动提出要替得月完成唱作,更是让她大为宽慰。

曦月心想:“谁说这听鹂馆后继无人的?!只要作前辈的你我肯大度扶持小字辈,用心栽培,就有希望。”

曦月对晴雯肯定地点了点头,继而,她扬起俏脸,明眸扫过参与游戏、围作一圈的每一位在座,笑着说:“有人主动请缨,看来,我们可以一起继续玩耍了。”

抬眼之间,隐隐地,曦月觉到有些不妙。

满耳尽是丝竹笑语,并没有什么不妥当啊。盛夏的窗外,一直以来明月当空,可是,不知怎的,曦月总觉着从那窗边,总拂来一丝寒凉的雪意。

然而,就算是有些什么不对头,此时,应酬正盛的时候,全无可能去探察个究竟。故而,曦月甩了甩头,把神识收了回来。

她扬起脸儿,用手摇动风息观的铃铛。

叮咚——叮咚,叮铃铃的声响虽然不锐利刺耳,不清扬迅捷,却稳稳地、一下一下将四周所有负面的牛鬼蛇神给一一打散、喝退个干净。

一时间,室内回暖,寒气渐去,曦月先前所感知到的那丝危险已经无影无踪了……

说来奇怪,此铃儿那么一轻摇,叽叽喳喳的人群不自觉地就安静了下来。好像受到某种指使一般,所有的人都将眼睛望向了围坐的圆圈的中央。

第十九章 比试先

听鹂馆的大堂中,铃声的尾音清扬袅袅,绕梁不散……嘎然间,忽的四下里一片寂静。

晴雯耳朵一竖:“怎么铃声就骤然停歇了呢?!”

原来是那曦月姑娘,她没有发出“游戏开始”的声明,她只是静静地将手按在了那只特从风息观请来的铃铛上,独独示意给拜月。

拜月得令,“砰砰砰——”,一时间,战鼓雷动,花团绕圈。

紧张的人们在鼓点的激越中头冒汗、手发抖、眼不眨、气不喘地传花忙,生怕给……

几乎与此同时,晴雯开口亮嗓。

要知道,对击鼓者有一个基本的要求,也就是,拜月得识得晴雯唱歌会到哪里是个结尾,由此,拜月好断定自己在哪里歇鼓、收尾。

这样,在晴雯即兴颂出唱词、发出最后一个音的同时,拜月才能恰当地做到偃旗息鼓。让歌唱的唱词和击鼓的最后一个鼓点同时发生。否则,鼓者就算失职,就得出局、换人。

刚才闲话聊天间,有个书生就提到过这个规矩。在胡人的游戏里,这击鼓传花的鼓手若能不出闪失,坚持到游戏的最后没被换掉,那样,他就可以实现一个事先就写好了的私密“愿望”,到时候,任何外力都不得阻拦。

如此可以推断,争取到这个鼓手位置的拜月姑娘,想必一定早就有所寄望,也有势在必得之心。

这个游戏的设定,不仅要求击鼓者有足够的警觉性,更要求唱者有不简单的功力,能做到自己口中唱词的结尾不那么轻易就让击鼓者给预见到。

无论是怎样或繁复、或奇怪的规矩,反正,第二轮游戏已经开局。

反正,每个参与者都一样地骑虎难下,晴雯这样想着,为自己鼓了鼓劲儿。

几乎在鼓点声起的同时,晴雯的歌声响起,脆亮的嗓音并没有被激越的鼓声所埋没。

“蒙面”拜月的额头也已渗出了汗滴,这不全然是因为双手击鼓使出了全部力气,更是,她一直在全神贯注地用耳朵谛听着晴雯的唱词。

“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种在小园,希望花开早。”

女娃的腔调百灵鸟般清丽婉转,果不其然,晴雯的歌唱恰好踏在了“砰砰”不歇的鼓点之上,且将舒缓、放松的能量输入到紧张的鼓点之中,将凝滞、迅疾的鼓点给悠悠然地带慢了下来。

此时,坐成一圈的人们也关注着鼓点和歌声,要知道,如果鼓点和歌声配合得当,两下一起起势,一起停歇,那倒霉的,可就只剩下这帮传花人等啦。

花团到手,鼓点歌声同歇,这时,逮到谁,就得轮到谁“放血”。

所谓“放血”,就是要那被逮到的、没能将花团传给别人的输家,去支付“听鹂馆特有的流通纸牌”。

这纸牌,可是得用终点劳动,或是真金白银才能换购的哦。

……

传花中,人声呼哧带喘,手上紧赶紧倒。看官们请继续看下去:

“一日看三回,看得花时过。兰花却依然,苞也无一个……”晴雯继续悠悠而唱,拜月鼓点落落而和。

韦小宝听得这粗茶淡饭格调、邻家小妹叽歪的歌曲《兰花草》,不禁掩面:“晴雯姐姐,咱家里这点私事儿能上得了厅堂吗,也叫你给抖落出来!”

宝玉可不像韦小宝这么不OPEN,他一面随大流儿围圈而坐、应景传花,一面却细听这歌词:“嗯,这唱的是身边发生的小事儿,说的是怎么侍候兰花草,挺生活的。”

宝玉不禁艳羡起晴雯姑娘来,她跟自己年龄相仿,虽然受到来自各方的奴役、压制,生活在底层,却难得还保有着这份侍弄花花草草的小心境,这让宝玉心里直嘟囔:“相比之下,只有我最苦X,我想唱歌可不敢唱,小声哼哼还要东张西望……”

通透的小晴雯可知道一个理儿:今儿个这游戏进行当中,唱词是风花雪月的最最好,是下里巴人的也罢,最重要却在于不能轻易停唱,否则,歌罢鼓歇,作为鼓手的拜月姐姐可就赢定了。

现在,晴雯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搜肠刮肚地想歌儿,掏出心窝里的歌曲也好放声把歌唱,鼓不停来花常传,忙不迭来没个完。

想歌词儿,不掉链子,不让鼓点摸不着自己到底在哪里结束——“这可真是个难题!”

晴雯鼻尖出汗,嗓音有点发抖,书到用时方恨少,歌到戏耍囊现空啊!

这档口,拜月手上的击锤几此三番都要掉了,她咬牙坚持着击鼓不停,且和着晴雯那不着四六、东一句西一句的唱词儿,拜月心想:“小晴雯你这一气儿也唱出了个三四五六七八首歌曲了,从种花草开始,到吆喝着‘猪啊羊啊送到哪里去’,再就是‘洗刷刷、洗刷刷’,把你那点小侍女所能见识到、接触到、能从劳动中总结出来的干货,怕是也唱出了个七七八八啦。我倒要看是到底是你歌库不枯,还是姐姐我底蕴有货!”

第二十章 馆内馆外大不同

刚刚擦黑的天儿,不知道为什么,三五成堆儿的小摊贩们没按照往常的情形,去耐着心把听鹂馆内的贵客们等候,而是好像遇到了什么突发的难题。

他们相互交头接耳了一阵,纷纷点头称是,似乎,很快就达成了一致意见。

其中有年轻、心思转得快的,脚下利落,已经一眨眼,颠远了。

还有的几位有些踟蹰,似乎是不忍心把这眼看着就要到手的几十单现成买卖给白白丢了。

他们多是中年摊贩儿,养家糊口的担子重,故而有些个不舍。

只多坚持了不过半柱香的功夫,期间,他们一再地抬头看天、一再地叨叨咕咕,最后,也都咬咬牙,不情愿地拔腿走了。

听鹂馆和那民居、闹市本就隔着条大道,平日里少有烟火气,此时,摊贩、车夫们这么一散,听鹂馆外更是空荡荡的,一下子没了人迹。

一股陌生的寒凛之气,正渐渐地自盛夏的夜空蔓延下来……

就好像……好像干净的雪味,在毫不留情地净化着大地。

一切,都出乎寻常地安静了下来……

只有隔着大道的那排香樟树树叶抖出簌簌作响的声音。

外面奇袭而来的雪迹,并没能影响到听鹂馆内的热闹。

此时,战鼓擂,风云聚,团花匝匝飞舞……

人鼎沸、歌串联、鼓点密集……那豆大汗珠自额头滚下鼻尖、双手如灌铅般费力地一下一下捶向鼓面的,是听鹂馆里坐第二把交椅的拜月姑娘。

“真是苦力活!”拜月叫苦不迭。

此刻,就算是一身剑袖马裤的刀马旦打扮,也帮不上拜月什么忙。

素日里爱文戏的拜月不由得心说:“这击鼓传花,可什么时候能到个头啊?!”

就算怪罪,也怪不得晴雯这丫头不懂得礼让前辈、一味地体现“竞技”精神,唱得又丑,那个又长;

也怪不得自己这长在身上的、听鹂馆“科班”出身的十年看家真功夫——“听鹂唱作念打”,只可惜,自己专长的是那“隔岸犹唱后庭花”、扶着墙咳血的抒情范儿,此处,全排不上用场!

“要不是说,”拜月真个替自己叫屈:“古往今来,哪个才子佳人会沦落到得靠打鼓、卖力气的份儿上?!”

既然怪不得“击鼓要随行就歌”的游戏规则,怪不得曦月的全面安排,那么,要怪,就只能怪自己!

是自己亲手把密封的“心愿”笺交到了姆妈手上,主动请缨,不顾一切要赢。

“赵州桥来,什么人修——

玉石栏杆,什么人留——”

好在眼下,晴雯的这首“跑调”歌,拍子慢悠悠的,直让拜月得空喘上口气儿,手下也好悠着点。

火红的花团,好像一只正修人身、四下里乱窜的火狐狸。

一只只人手,刚把团花接住,就好像被烫着似的,拼力抛给下家……

有席地而坐的公子哥,刚刚急急递出团花,就不耐烦地站起身来,转一转酸痛的脖子,随手抛出些细碎银子,唤身边的小侍女来补位,好代替自己继续传花。

知府大人早就被明眼的曦月叫人给替了下来,坐在那里,乐呵呵地看着正在进行中的游戏。

贾大人却一直坚持着席地传花,只见他眼珠子跟着花团转悠来、转悠去,双手始终举在胸前,好像在随时恭候着花团打来……

宝玉趁父亲紧张参赛、没得功夫顾及自己,正乐得自在,遂拿出一枚小镜子,偷偷摸摸地晃动起来,以期通过镜子反光打乱传花斗士们的节奏。

看来,他这是内讧,对付自己人,反帮小晴雯。

“天上梭罗,王母娘娘裁——

地上的黄河,是老龙王开——”拜月听到晴雯的嗓音,绝望至极。

心说:“丫头你这怎么嗓子跟抹了油似的,咋越唱,越圆润悠扬?!照这个唱法,这鼓是没法打了,不如用来撞死算了。”

“姐姐,我来帮你!”忙不迭击鼓的拜月听得这粗粗的嗓音,用余光见身侧不过是个矮小侍女,刚要不再理睬,就被吓得又看了一眼:原来是混账小子韦小宝。

小宝也穿着一身刀马旦的服装,他精心脸擦粉、头堆鬓,此时正背对着传花的人群,怎么看,都是个小丫头。

“怎么,你来换姐姐的岗?!”拜月乐了。

第二十一章 鼓点是个什么东东

雪花随少一手中的赤焰而舞,剑意裹挟在雪花里……

数月过去,少一的剑气经过无形之形的引导、鬼气的启发已大体成势,只是,“小魁星”式还差那么一个最后的、更上层楼的阶段,这也是少一始终止步不前、望之兴叹的阶段,那就是:如何在将“小魁星”剑式打得行云流水、疏而不漏、一气呵成的同时,能够于三息内完成一整套剑式。

日高一杆,少一方才醒来,他对自己昨夜是如何回到无忧洞,竟然全然不知。

昨夜七星极近中天,这样的机会,一个甲子也只有会出现一次。少一望星而有所感,舞剑至全然忘我。

“至此剑境,你手中有没有剑,已经并不重要啦,已经亦鬼亦神。”咕咕肯定道:“现在,关键在于:你要三息内完成一套剑式,这恐怕对筑基境的武学之人来说,也是个难题。”

说着,她递给少一一碗热腾腾的罐罐茶。

少一想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放下执念与依赖,不再秉剑“叩问”天地,而是冷静地储备自己的能量,净化自己的头脑,调匀自己的呼吸,以备完成晋级。

咕咕总是说,向内问询心,向外找答案。

这,让少一一咬牙,暂时放下了经年的练剑。他开始力求找到新的突破口,来解决这最后的一关。

当“逍遥”飞回洞的时候,少一想起了半年前自己训鹰的整个过程:

驯鹰,要先给鹰拉膘。少一不但不给小“逍遥”进食,还要给它洗胃。洗完胃,再给它用热水洗澡,让它出汗,这样,还果真掉了体重。

用一个皮眼罩去蒙住鹰头,使它看不见东西,再用皮绊拴住鹰脚。

然后,少一把小“逍遥”放在一根横吊在空中的木棍上,来回扯动这根吊着的木棍,使它无法稳定地站立。

就这样,连续数昼夜,小‘逍遥’被弄得神魂颠倒,精疲力竭,最后,摔倒在地。

这时,少一就再一次狠下心来,往鹰头上浇凉水,使其苏醒,然后,给它饮上了盐水,却依旧不给它喂食。

约半月之后,小“逍遥”逐渐得以驯化,野性渐去,这时候,才开始给它喂食。

喂食,也有一套方法。

当时,作为“鹰把式”的少一,把肉放在手臂的皮套上,让小“小逍遥”前来啄食,饥饿许久的“小逍遥”见了肉,便不顾一切地扑了过来,少一则一次次把他和小“逍遥”之间的距离拉远,而且每一次,都不给小“逍遥”’吃饱。

这样反复进行数次、数十次,直到小“逍遥”能飞起来,啄到驯鹰人手臂上的肉为止。

到了室外调驯的环节,要先把鹰尾的十六根羽毛用线缝起来,让它无法高飞,而只能在小范围内活动。用拴在草地上的活兔或捆着肉的狐狸皮作猎物,让它由空中俯冲叼食。

这样训练了有一段时间后,就再拆去尾部的线,只在腿上拴一根长绳,像放风筝似地让它去捕获猎物。

待正式放鹰捕猎时,小“逍遥”在强训练之下,早已习惯了食量适中、行动迅猛。等到小“逍遥”有了这般能力之后,少一才开始帮助它发挥出捕猎功能。

起先,在喂食的阶段,少一就注意把兔子、鸽子等动物肉放在手臂的皮护套上,让小“逍遥”过来啄食。饿久的小鹰,见了肉,便不顾一切地扑过来。

少一还用拴在草地上的活兔、鸽子或捆着肉的狐狸皮作猎物,摘掉眼罩让小“逍遥”从空中练习俯冲叼食。

少一不断地对着小“逍遥”说话,让自己的声音印在它的脑子里,等它长大后,小“逍遥”果真能识别出、并只听从它自己主人的命令了。

少一还会给它识别它所要捕猎的兽皮,让小“逍遥”熟悉猎物的气息。

经过训练的小“逍遥”,已经可以在草原上长距离地追逐狼啦。

一次,在耐心地等到狼疲惫不堪时,小“逍遥”一爪抓住其脖颈,一爪抓住其眼睛,使狼很快就丧失了反抗的能力。

……

想起当初训鹰的种种艰辛,以及克服困难后终于看到的小“逍遥”的驯化进展,少一依旧意犹未尽。

如今,小逍遥已长大了数倍,已经是头“不见兔子不撒鹰”、“一匹好马也难换一只”的雄鹰。“金雕捷而鸷,秋深,翅劲,野狐、劲狼、黄羊之属遇之,无得脱者。”

而这样野性的神禽之王,却在为人们所驯服后“万里无敌”,练就了一身的本领……

少一总觉得或多或少,已经找到了练剑阶梯的一把钥匙。只是,有关这把钥匙是否能开启晋级的门,有关思考,又似乎旋转于脑海,尚没有成形,让人虽有所领悟,却又总结不出来。

少一仔细地琢磨着,如果按照“小魁星”当初和自己相遇时候,就立马“清零”了自己原有的、那点原生态的、粗浅的解决问题的经验;如果按照咕咕总是说,向内问询心,向外找答案,那么,此时的自己将该如何从自己有限的这些训鹰、拆“鬼”字中寻找到那把钥匙呢?!

细想起来,北斗之势看似盛气凌人,而实际在关键时刻燃亮自己、引动“九星望北极”的,竟然是被忽略、被强行从人们记忆中抹去的那两颗暗星,真正主势者竟然是这潜藏暗中、不变方向的两颗支持者。

而所谓雄鹰势锐,骄傲不逊的鹰熬成了“鬼”,方得以“涅槃再生”般忘记自我,既保持猛兽的野性,也能够在和有生力量(人族)配合的情况下,成为真正独霸天空的无敌神禽。

……

这其中,蕴含的道理,似乎是……

少一低头凝眉而思,假若自己是那几乎永不见天日、永远派不上用场的暗星,自己还能放下身段、沉心静气等待吗?等待迷路人在关键的时刻靠暗星来指引方向吗?

假若自己是一只翱翔天际、不愿被驯服的雄鹰,自己会在被俘虏后忍辱偷生、直到练就一身本领、并且驯服于和人族并肩作战,拿下超越先前本身的更辉煌的捕猎技术吗?

……

无论是迷路人在绝望时分辨出云层中唯一的那两颗暗星,而得以获救,还是雄鹰在人族的配合下最终击败了那从横天下无敌手的原野之狼,这些,都需要之前无数岁月铺垫的煎熬和忘我。

只有忘记了自己是什么,把自己恨不得当个鬼……只有熬过了这被遗弃、被折磨的阶段,丢掉“自我”……才能重新获得崭新的、更强大的自我。

这剑道里恐怕也只有“熬”字是不变的阶梯。

那日,村长他老人家教那个最简单的动作——“提”,也是在几天过后,待时间熬到了那个份上,苦练多日的少一才自然而然地于一刹那间悟出了其中的门道。

或许,天地之气也正是如此吧,少一心想。

……

第二十二章 小调不断

启明星高照的时候,星辉朗朗,普及四方大地……这样的时候,就连明月也为之退避掩面。

同样的夜空下,同样的丝云没有,同样的片风不再……

然而,地上却分明是启明星高照下的两处截然不同的地界:

第一处,繁华似锦、温柔富贵,是金陵,现如今的南周京城。在金陵近郊的听鹂馆,在听鹂馆的长生堂上,入夜以来,正热闹举办着夜宴,正戏耍着胡人的游戏——击鼓传花。

那启明星高照的另一处,就在金陵千里外的正北方。它,是原本大周的京城,现如今沦为胡虏窥伺中原的根据地——燕京。

自天刚擦黑起,燕京城内外就大雪如被。

酷吏猛于虎。在胡人统御下的燕京,原住民的老百姓家家户户早早就关了门户,当家的会用心地锁好院门、放下门栓,然后,在最里间的小黑屋里围炉抱团、妻儿促膝,还得特意嘱咐孩子们要小声说话。

也只有这样,一家人才有希望靠顺从、不惹事来残喘、活过这日后苦厉漫长的秋冬。

家家没有烛火,户户不冒炊烟,连几年前还兴旺热闹到通宵达旦的红尘之地——八大胡同也歇了门脸儿,改弦更张地成了军械库……

雪无声地下着,把个燕京的最高点——高耸巍峨的紫霄宫给照了个通明。

平日里看上去开泰祥和的整个皇宫宫殿群落,此时却孤零零的,好像一只飘摇在大洋中的木船。

不一会儿,“木船”的各个部分——乾坤殿、景泰殿、龙麟宫、万寿园、御花园、锦绣宫、龙深宫……尽皆浸在厚厚的大雪之中。

既而,更加猛烈的侵袭出其不意地接二连三打击着这座昔日繁盛的最高殿堂,大风揭梁、雪倾院墙、冰雹屠花……

紫霄宫一片狼藉。

被称为京城九景之一——“金霞夕照”的护城河,此时也一点都不平静,因为尚在盛夏,没冻实的护城河被冰雪给砸得仿佛开了花一般。

护城河内的城墙上,金甲御林军在雪中照样列队而立,被冰冻成了一排巍然不动的雕像群。

是的,大街上没有人影。

皇城没有一点响动。

满燕京城,没有一点人气儿!

“难道真的如预言的那样——城池将死?!”北胡统帅拓跋飙从高高的城池上望向那天际线处被大雪遮住了的、隐约如一条细龙般的北境长城,满腹狐疑。

他刚接到胡王圣谕,催促他尽早启动新一轮的战事。

“唉!这大雪满弓刀的新冬将至,不知……又要有多少胡人的家庭要被拆散?!”

然而,胡王从来不轻信武将。故而,拓跋飙深知:自己并没有能够在王庭反抗辩驳的资本。

哀,莫大于心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心死,是为了那个中原的弱女子,还是为了这永无止歇的杀戮……

拓跋飙沉声喝退了左右。

大雪覆盖的京城上方,启明星星辉朗朗。

拓跋飙心道:“这样的雪夜,原就该一人独自,不醉不归。”

……

“月儿弯弯挂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上一曲余音淼淼,也算是有救晴雯之功。晴雯此刻一边拖音儿、为“愁”字收尾,一边搜肠刮肚,苦无再能拿出个新歌来应对。

眼看着那“伪”拜月、真小宝的鼓点就要完胜小晴雯的歌声了,这时,侠肝义胆的宝玉义勇无比地跳将上台来,高声吆喝着:

“茄子茄子刨皮,

切成切成碎丁——”

众人纷纷鼓掌,不知是真觉着这碎碎念的歌词正合拍于那边拜月加急的鼓点,还是这鼓掌单为了捧贾政大人的臭脚。

素有“人来疯”之称的宝玉一听有人叫好,便更起劲了。

他也不顾那厢里父亲贾政大人正阴沉着脸,宝玉直接昂扬阔步,凑近到传花人围绕的圆圈的中央,面对着小晴雯,毫无羞惭地继续“救驾”、开唱:

“鸡油鸡油炸了,

菌啊笋啊菇啊干儿,

丁啊片啊丝啊块儿,

香油香油收收,

糟油糟油拌拌,

瓷罐封严管住嘴

来年瓜子炒又拌——”

晴雯一听,直叫乐,这不正是听鹂馆的看家菜——“软香茄鲞”吗?这小子竟偷了菜谱。

这边,宝玉自是还没有唱够,那边,韦小宝听得真亮儿,他半晌功夫以来一直用力击鼓,导致早已前胸贴后背、肚子饿得咕咕叫了。恰在此时,听得宝玉这唱词中的菜谱,本就是自己从小长到大、百吃不厌的看家菜,不觉心下念之,韦小宝抑制不住地吞吐沫、咽口水,好是一番。

这么一分神儿,手上的鼓点明显弱了下来。

这么一弱,那拙拙的击鼓闷声明显透露出:这分明是个男娃子粗糙、漫不经心的击鼓响动。

听闻鼓声怪掉链子似的变得怪异起来,人们齐齐好奇地回头看将过去。

晴雯其实早看见了韦小宝掉包拜月那一幕。情急之下,为帮助韦小宝继续伪装,晴雯用眼示意宝玉,宝玉心领神会个正着,忙做了个划桨的动作,晴雯一拍脑袋瓜,真真记起来了,她不顾一切地大声又唱了起来:

“我们俩划着船儿采红菱——”

众人的目光真的又被吸引到晴雯的身上,放过了正击鼓中的“伪拜月”。

“得呀得郎有情

得呀得妹有心——”

唱到此处,晴雯发现曦月投来肯定的目光,老鸨投来狐疑的目光,贾政投来憎恶的目光,小宝后背也似长了无形的那么双眼睛眨呀眨地投来的尽是感激晴雯的目光……

还有,身边这公子哥,那投来的是五体投地的目光哟!

晴雯视而不见,继续自唱自话。莫不是此歌有什么魔力?传花的人们都有些个听得精神恍惚了,传花的动作都像是在随着歌曲划船、采菱、飘摇、曼妙,就像羞见情哥哥似的……

歌曲催眠般让美梦继续着,众人皆醉……

“就好像两角菱

也是同日生呀

我俩一条心——”

晴雯唱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有些后怕,开始后悔起来:“怎么这么没羞没臊的歌自己也敢出口,要是叫爹爹他知道,还不得给打个半死?!”

席间,只两人清醒。

一位是曦月,她似乎已经感知到了千里之外那场将会下到灭绝人寰的、经久不散的大雪,感知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

一位是贾政,他没有如曦月般灵异到感知雪味来袭,他只是隐隐地有种不安:“说好的,杀光尚戏班的人,一个也不留!怎么眼前这个小丫头竟会唱地道的“凤腔”?”

第二十三章 曦月中毒

攘除义勇军的羽翼,斩杀尚戏班至片甲不留,是贾政此次面见南周皇上呈报的主要功绩,然而,此时贾政在听鹂馆因缘际会遇见的这个小丫头竟会唱地道的“凤腔”,莫非是:尚戏班尚有余孽残存人间?

贾政不由地从传花的圆圈中站起身来,直走到宝玉的面前。

此时,击鼓传花还在第一个环节中,由于拜月的替身韦小宝发挥的作用好,晴雯的唱词和小宝的打鼓竟然相得益彰,不分伯仲。这样看来,若想这第一环节尽早完结,就只能靠拖延时间,以期望传花人倦怠失误啦。晴雯和小宝也正是这个策略。

游戏中,传花人也可以选择径直上台、在唱歌者唱词“打磕巴”的时候一展歌喉,这样,可以抵消掉自己作为传花人可能犯下的一次失误。

宝玉也没想到,一向整肃严谨的父亲竟然和自己比肩而站,不觉地,他向后闪了闪身子。

贾政自是不理会他,用洪钟大吕般的声音念诵了两句:“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小宝自是通透的人,在那边虽然背对着众人,又被蒙了眼睛,可是一听到是中年男子的声音,便自然而然地将鼓点由急切转为打更状的悠悠然,默默相和。

晴雯见大老爷上台来,不觉有些怯场,一时语塞,本来就腹中空,这下,更是没的可唱和的啦。

宝玉情急,也不管不顾了,他张开就来:

“愁啊愁,愁就白了头,

自从我与你呀分别后,

我就住进监狱的楼,

眼泪呀止不住的流——”

贾政直叫真是丢脸,碍于众人面前,又不得发作。特别是自己要试探小晴雯的计划也被这龟儿子给打破了,不觉脸色发黑。见没能引出小妮子的半句歌曲,他捻着胡须,再次琅琅出口:

“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

宝玉怜香惜玉得很,也不管父亲是出于啥子目的,忽然兴之所至,上台咏歌。宝玉救美心切,再次抢先一步,诵道: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贾政这回可被惹火了,直着瞪了一眼,把个宝玉给瞪得赶紧灰溜溜退回到传花的圆圈里坐定。

歌声不能断,晴雯见不再有“保护伞”了,也只得硬着头皮搜肠刮肚。忽的,她想起大风哥一句经典的“凤腔”唱词。

于是,不假思索地唱了出来:

“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贾政听得,再次坐实了这小妮子与尚戏班有些个干系。他再次大声诵出:

“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这时,晴雯回过味来,她愈唱愈勇,不禁正了正小身板,字正腔圆地唱出:

“冰雪早以覆盖我的足迹,

远方的炊烟摇曳温暖的召唤,

风儿无法吹断我回望的视线,

家园好像永远征途漫漫——”

这是一首北周人随朝廷流落南周的一首耳熟能详的曲目,唱尽人们对故土家园的思念。

曦月给老鸨,并各位姑娘做了个手势,不期然地,所有听鹂馆的大小姑娘们、答应侍女们都继续着晴雯的歌唱起头,齐齐唱将开来:

“一座座山

一道道岭

一片片川(晴雯在这里用旦角的凤腔伴唱着:‘月儿明’)

我的故土这么难舍难离(晴雯伴唱:‘风儿静’)

一步步付出

一阵阵雪野

一次次别离

为了希望我们永不放弃(晴雯伴唱‘树叶儿遮窗棂啊’)

不知到底

我会走向哪里

只凭着不灭的希望和一片丹心豪义(晴雯伴唱‘蛐蛐儿叫铮铮’)

刚才还笑语满堂的听鹂馆,此时,却在歌声中现出一种整齐划一、同仇敌忾的义愤。

“帮当——”鼓歇歌罢,传花的穆老中医好像从沉睡中惊醒一般,团花在他怀里蹦了几蹦,也没被手忙脚乱的他给递将出去。

“第一环节,歌者与击鼓者胜,下面,进入下一关。”曦月宣布道。

她斜睨了一眼四下,那知府大人早就在安详地用着点心,宝二爷搓着手、桀桀赞叹自己看好的晴雯,贾政依旧满腹心思的样子。

那小晴雯半个月前被交与听鹂馆的时候,正是自己接手。有关晴雯的身世,也似乎只有曦月知晓。如今,贾政借击鼓传花之际,试探了晴雯,由此,曦月不得不在苗头兴起的刹那,招呼大家齐声唱诵,以掩盖贾政对晴雯的怀疑。

还未等曦月梳理清下面的举措,就见拜月已然上马,手持弓箭,准备进入第二关:走马射花。

不知这样紧凑的游戏一环扣一环,会不会冲淡了贾政的怀疑呢?曦月止不住提心吊胆。

第二十四章 一口黑血

老鸨秦师师虽然已是中年绝望妇,身段却保持得匀整有修竹之仪,肤色依旧丰美如春花在季,外加上一双丹凤吊梢眼,无论何时何地,她只随意那么四下里一瞥,还真如当年风光无限、作听鹂馆头牌时一般,瞬间迷倒一片下金陵的大好青年。(注:上金陵为周皇宫、及朝廷所在地,下金陵多为军队、百姓、商旅居住地。)

此时,眼见着听鹂馆内,知府大人为贾大人接风的夜宴进行得顺风顺水,不妨,可以设想着,再过一两个时辰就该好戏收场,然而,老鸨秦师师也还是不敢有半点掉以轻心。

自家孩子别人家的媳妇儿,怎么看,秦师师都觉着韦小宝那股子聪颖劲儿、好学劲儿、乖巧劲儿,并不输于那些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公子哥们,尤其,小宝这不以理拘、随时随地随意“转向”的本事……才是看家的生存之道,也算是多多少少继承自娘亲的血脉。

秦师师对自己这个宝贝儿子还是蛮有一番疼爱之余的厚望的。今见他兀自男扮女装替代拜月击鼓,虽然险中捣乱,却终究没有发生什么差池,为娘的,对韦小宝就只有内心宽谅,全不肯有半点厉色严声的戒训。

“都说,正月开市春卷、初二是对应年糕、初三桂花小圆子、初四枣泥糕,万般事情都有个依情依理,各自有个说法,有个做法。听鹂馆的姑娘们可不就是自己这样手把手、里外照应着、步步为营给调教出来的。看今日听鹂馆风光,点点滴滴,这其中辛苦、忍耐,无从道得,然则,也无须言表——”

听鹂馆老鸨就是这般坚强,就敢这么傲娇!看,师师蛇腰熊臀阔步,云鬓金钗乱摇,对客人笑语问答,迎来送往,对姑娘们悉心指点,忙前忙后,不肯歇息片刻。

此时,她正手把着一碟子刚上来的菜品——“软香茄鲞”,端详此看家菜肴成色,又着鼻子,细细闻了闻,直到断定这下厨房做的果然锅气恰到,软度适中,方打发了端菜的人,心下不觉又多了些许欣慰:

“一如此前精心为姑娘们悉数重新安排丝弦声位、打理仪表妆容,为此次夜宴,老娘我专请了那道上的买办,给一路采买。这不,备上了南莞的腊味、上汤的莲藕、天目的笋干、洪山的菜薹……”

正寻思间,曦月那里已宣布正式开始击鼓传花的第二关。

秦师师不觉抬头,为场上浑然的喝彩所震慑,那拜月一身刀马旦装扮、英气煞人的骑马姿态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还真是个不好开解的结儿。”秦师师很是有些担忧。然而,脸上却不挂一丝一碍,依旧从容打理着周遭的事情。

这拜月小丫头不及曦月头牌有名头,也不如曦月通晓事理,凡事爱争强好胜,随着年龄的增长,她颜容进入花季,弹奏也自有别一番高妙风格,开始有了不让头牌之势。

说来,也是自己和曦月伯乐识马、悉心培养的结果。

现如今,在外界,甚至远涉金陵之外,人们提起听鹂馆来,除却知道有一个上了大周“风艳榜”的曦月姑娘之外,还听闻得有一位粉啄玉雕、凤眉窈腰的新妹子拜月被大大地看好。

这拜月,不仅能够独撑一方门面,更凭借着活络的心性、鲜亮的才华、敢怒敢爱的举止而得到诸多客官的喜爱和追捧,这也是近年来让秦师师作为老鸨颇感骄傲、很是拿得出手的一张王牌。

眼看着拜月姑娘就到了让作为老鸨的秦师师赚个钵满盆满的时节啦,却不提防来了个好事多磨。

这些个日子,总有那才俊的穷书生上门来求见,虽然被秦师师替拜月给挡过去了几趟,却架不住小宝帮忙,曦月内应,那拜月还是趁秦师师忙碌的时候见了几回书生。

等到秦师师再见到拜月和那书生一道的时候,两人已四目相对,脉脉传情,直让秦师师悔不当初、管教不及,也因此对拜月禁足,施以了警告。

想自己经事已久,什么样的“两情若是久长时”没有见过,到最后,又有几对儿能真正“鸳鸯蝴蝶双宿飞”?!

谁都有过青梅竹马、少小相慕的往昔,当如今,还不都落花随流水,倒不如留下的这小畜生样的一儿半女,反陪自己守过暮年。

秦师师想到这里,也只能径自摇了摇头,她知道:劝,是没用的;禁足,更没啥子效果。

这样的关口,得自己撞南墙自己悟!

话说,这小拜月主动要求作那击鼓传花的击鼓人,到底安的是什么心?她势在必得的心愿又该是个啥?

第二十五章 叫我怎样助你

这厢里,穆老中医把击鼓传花第一关给输掉了,于是乎,只得被众人给灌了得大满贯。不成想,只一眨眼的功夫,老中医反变得跃跃欲“诗”欲酒了。

为求其点拨命理,一堆翘首期待的人们全都在巴望着穆老中医能就自己的身世、现世的财富、将来的子孙……免费说上个一句半句。

全不似平日里的文弱老生,酒壮怂人胆,此时的穆老中医语出狂娟、诗意逼人,他指着个凑近来的中年美妇,直着舌头就说:

“无心插柳柳成荫,有心照镜白骨精。”

然后,也不管不顾错愕中的人们,他转头看向大堂的中心,身子摇摆不定,兼侧耳倾听。

“噗——”

小红马吐着让人看不见、却让人感知得到的热乎气,三只蹄子立定不动,一只蹄子轻轻地在地上一点、一点……

这举动,反衬出游戏开始前的寂静。

马儿,立在大堂的中央。马上的人儿,已剑拔弩张。

蒙面的刀马旦——拜月,一只手紧紧攥着缰绳,一只手拿着短弓。她紧抿着嘴唇,和小马儿直竖起耳朵一样,两者都在紧张地等待着信号。

三只以花团作箭头的软木箭,此时正倒插在她背后。

听鹂馆上上下下、连客官带姑娘们加起来百十号人,大家自觉地围成了一个大大的圈。

大圈很大,足套得住小马跑的小圈。

入乡随俗的知府大人站在其中,连眉毛、胡须都乐得微颤颤的,想必是刚吃了梅子,又吃了胭脂。

贾政大人看在主人的面子上,也不好一再地苦着脸,故而,特放怀多尽了两杯,此时,正耐下心来、饶有兴致地等待着游戏的开始。

宝玉不似父亲那般有竞技的热忱,从头到尾,他都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捎带有几份无可无不可的疲态,不知这是不是因为刚才主动搭讪、却被晴雯回绝了而落下了病根。

游戏就要开始了,无论是参与游戏的,还是观看游戏的,大伙全都屏住呼吸,望向高台之上。

那个混世小魔王——韦小宝手中正高高举起鼓槌,悬而不落。

按照曦月用哑语传来的指示,小宝只得心中默念着:“蛋、坏、一——”。

“一”字刚出现在脑袋瓜中,忽的,听鹂馆的上屋梁一抖,“噗嗤”掉下个小鸟窝来。人们一惊,正要交头接耳。

“梆——”,就在此刻,鼓槌第一次落在了鼓面上。

拜月猛地踢了一脚小红马圆鼓鼓的肚子,小马陡然一收身、一提臀、一上纵。

人儿和马儿,彩练横空般冲了出去。

大圈上的人们开始紧张起来,所有人都正面面对着在自己面前绕着小圈的小红马,好像在时刻提防着什么。

不知怎地,随着小红马绕圈子的拜月感觉自己比初次上台拨弦还要紧张,她的心跳正随着鼓点的节奏忽快忽慢。

还真的生生被小宝的鼓点给带跑了。

三圈跑下来,头晕目眩、直泛恶心的拜月在黑暗的飞速中穿梭,竟忘了初衷。

倒是晴雯情急之下一个花生豆砸了过来,正中了拜月的眉心,还直嚷着:“投——!投!”

马上的拜月这才警醒了过来,她一个飞身、盘坐马背之上,虽双目被蒙,却也怒目喷火般圆睁。

手搭木箭那么用力弯弓,一拉、一上。

“吧嗒——”就是一个飞箭出手。

“哎呦——”知府大人肚子上吃了一个花团箭,叽里咕噜,这花团箭在肚皮上转了个圈,轻轻弹起,一跳,就跳向了地面。

知府大人身畔的曦月不知怎么,她吉服上的蝴蝶牡丹轻轻抖起,滚边裙裾好似水面莲叶何田田,呼啦啦对“花团箭”充满粘性,竟然将那个就要触到地面的“花团箭”给生生地吸引着、拽带着给弄得跳将起来。

“花团箭”枝早已自自然然地落到了头牌的手上。

“啊——”

众人止不住地惊呼。

“瞧,曦月姐姐接住了拜月射出的第一箭。此箭作废了。”

“怎么那么巧?!明明是奔着知府大人去的,这花团怎么就在微风中向曦月倾倒而去了呢?!”

“这你就不懂了。想那花团也是意瞩百花之王,你我都倾慕的女子自然也最有资格摘取这花团喽哈哈。”

一旁的晴雯强忍住不笑。

看来,其中似另有隐情。

第二十六章 曦月剜心

刚要开始击鼓传花的第二关,曦月发现众人交头接耳,似乎对前一关的结果有所争议。

原来,第一关上,拜月身下的小红马不但没被韦小宝出其不意的鼓声给吓到,反而马踏飞燕般一冲即出,带着拜月绕圈几周。

拜月起先有些个迟钝,在晴雯一颗花生豆的点拨下,方回过神来,正“筋”危坐于马上走马射箭。

早有准备的众人们立时亮出小盾牌,或防卫、或闪躲、或预备接箭后反抽出去……

只有那体态丰腴的知府大人举止稳重,一付处变不惊、坐佛观想的安稳状。

不知是蒙面骑马的拜月鼻子灵光,闻到了他老人家身上的陈芝麻烂书虫的味道,还是只“冒蒙”、随意在“跑圈”时乱点鸳鸯谱,只见拜月狠厉射出一箭。

那木箭带着箭头上的花团,“噗簌簌”直打在知府大人通身上下最有气派的地界儿——胖肚子上。

按说,花团打中哪个客官,这客官可得百两银子“赠予”听鹂馆本家。当然,毫无例外,与刀马旦的子夜对酒,是被花团箭射中者的特权。

不知哪里一股风来,恰在此时,将知府大人身边的曦月姑娘吹得裙裾纷飞,花团箭在击打知府大人将军肚后愀然落地的一刻忽而转向,直扑到了曦月的手上。

“哎?花团箭落在自家人手里,那这第一关可怎么算?”

“莫非不许肥了外人田?”

“这可怎么个奖惩法啊?老板娘秦师师这不是左兜里掏银子,再搁回右兜里嘛?!”

众人议论纷纷。

曦月既是这场游戏的组织者,这会儿,又成了中箭之人,她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给大伙儿一个交代。

吉服下摆如涟漪扶岸,曦月莲步一腾挪,身姿若隐若现在波动的衣服中,看得客官们个个眼睛晶亮。

“此关,知府大人果中了拜月倾慕的花团一箭,可谓当家花旦一‘箭’钟情知府君,岂是他人可随便抢夺去的?!”

听得曦月此言,有羡慕嫉妒恨着知府大人即将“春宵霸美”的,愈发心疼起来,直嚷着:“不作数,不作数,明明后来那箭冲着曦月姑娘去啦。”

有着急想让知府大人赶紧“出血”、认捐的,则对嚷过去:“没错,没错,就是知府大人中了花魁的绣球啊,眼见为实!”

曦月不慌不忙地做了个手势,让大伙儿安静下来,继续说:“谁说花团不识相,知人知面不知心?!不仅拜月找知府大人夏夜纳凉一叙,我曦月也自倾心、不愿相让,结果被这花团之神代为向知府大人表了心意,这子夜,也是一道的啦!不是有诗早预言为证吗?”

“啥子?”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凌乱……”曦月一边说,一边长袖善舞,翩翩中蝶儿戏花般几起几落,惹得众人崩溃了那一颗颗正游戏状态下好战的心,她接着道:“感时花溅泪,对影成三人。”

“知府大人好花缘,对影成三人啊,佩服,佩服!”几个年老的世家子不禁边眼红、边违心赞叹着。

知府大人囫囵接受着周遭的艳羡,美美地半闭着眼睛,自不搭言。

“至于那百两银子嘛,我听鹂馆不仅今儿个晌午就得了知府大人响当当的银票押宝,更被应许下了在大戏院原址重建戏院的重责,这不正应了今宵这一箭之约吗?!”

人们听得曦月这番解释,原来,这边票子有了,那边花魁有陪,是个相得益彰的结果,也便不再争执下去了。

他们没想明白的是:哥几个争执了半天,最后啥也没落下,人家知府大人,闭目养神的,可啥好事都没拉下。

“哇!这一箭何止是一‘箭’钟情,明明是一箭双雕嘛!”有客官懂行的,不仅啧啧赞叹。

“老家伙真有两下子,这好事成双,怎么都让他给赶上了?!”有时运不平者,低声叨咕的。

“哪有什么赶上一说啊,要不,你去试一试,来作知府大人的角色?”有接话的,唯恐天下不乱。

“岂敢岂敢。咱没那瓷器活。”一触到根本,有人就像含羞草,一下子就羞臊回去了。

“要不说呢,真是心服口服啊,你看这听鹂馆得势可真不在这一时,而这客官养馆呢,也同样,不在这一把游戏输赢里啊。见识了见识了。”有的说话倒也中肯。

吉服,是晴雯补救的,蓝色缎面打籽绣蝴蝶配牡丹、宝瓶,含有吉祥意——爱情与富贵,保平安。

曦月姐姐怎么就裙裾飘飘,天地一鸥,吸了那箭儿上手,小晴雯她自然知道些个其中隐衷。

第二十七章 南周小妮子能不能赢了我朔北小芽子

说来,当晴雯在帮助曦月织补那件吉服时,梅花剑所探之处,总让她感到那缎子面上有种隐隐的、莫名其妙的、扎手的感应。

走笔缝针之际,那感应产生的引力竟至抛开晴雯这个绣娘的操控、带着梅花针兀自穿针走线起来。

十几针织补下来,晴雯搁针歇息的时候,方开始感到有些什么不对头:刚才自己绣花织补的时候,到底过没过脑子?而一切的发生,在大脑中怎么全成了空白?!

再仔细探查,晴雯发现,在新绣补的花团之下,原本,那缎子面上就隐有一长柄勺子形无色绣花。

只不过,因为缎面上的繁花、连理枝层层叠叠,将其掩盖,轻易不能辨识。

而正是这勺子形的无色绣花发出了莫名的某种“威力”,让晴雯恍惚而失去操控。这威力还直接指引了晴雯手上的梅花针,鬼使神差般地绣上了点点梅花。

点点梅花似有章法,一个点、一个点,均订在了勺子形的不同部位,整体下来,新绣与老绣已相得益彰、融为一体,串起了那无色绣线上的勺子形的筋骨。

真是奇哉!

“连着一起,不就是北斗七星之势吗?!”晴雯暗自忖度着,有了猜中什么的兴奋。

当时,急于见客的曦月却稳得住神儿,一直在一旁默默陪伴,见晴雯当时愣愣地似有所悟,她也只是莞尔一笑,不做解释。

如今,击鼓传花进入第二关之第一箭钟情。

本来对结果,众人有些个异议,然而,经曦月当众那么一番解释,众人明白过来:原来,那知府大人早已出了血本,而今夜月圆之时,无疑将不是一位,而是二位盛花年龄、享誉金陵的听鹂馆姑娘作陪知府大人赏月。

既然是各得其所、几全齐美的结果,众人也就不再七嘴八舌了。

只晴雯留意了其中一个细节:在那花团箭头即将落地的一刻,也正是曦月长袖善舞之际,曦月一个轻轻侧身,似不经心间衣袂飘飘而起,许是那吉服上隐形处的北斗七星之阵法于无形之中发力,救起了花团箭头,“花”落曦月手中。

晴雯猜测,这十足成全了知府大人的美事,更遂了曦月的某步安排。

虽然眼亮心明,晴雯却不是那种说风就是雨、压不住事儿的小主,昔日在尚家戏班上上下下打点、安置的经历,让她此时只会凡事更用心,不动一张嘴。

“北斗七星之势…….不知在哪里似曾见过?”晴雯左思右想,不得其解。莫非真如大风哥所说,晴雯正在开始自觉、不自觉地做到着“过往不问”?!

或许,真是自己新绣上的“梅花点”一一应在了天枢、天璇、天玑、天权各星的位置上,组成了吉服衣角处一个北斗七星阵法的“斗身”;接下来,新添的“梅花点”又代表着玉衡、开阳、瑶光三星,组成了北斗七星阵法的“斗柄”,也就是勺子把儿……

晴雯生怕自己再这样猜测、判断下去,会离二哥、三哥这样醉卧沙场君莫笑的实干派越来越远……想到这里,不觉一阵伤心。

然而,思绪拆不断,臆想止还出。晴雯又不由得自己地再做一步猜测:“莫非曦月姐让自己织补那无色绣花的长勺子,就为了修补完善这隐藏在吉服中的古老北斗七星阵法?好引出久被湮灭的威力?”

刚有些恍然大悟的征兆,又未真的思量出个结论,一阵急鼓繁弦,晴雯的小思路一下子就被这眼前紧张的气氛给冲了个一干二净。

鼓声一收,四下里一片寂静。蒙面拜月立于马上,她背后的第二箭,自是来势汹汹……

刚才还得空看茶用上些点心,拿眼睛闲来闲去揩揩身边油水的众客官们一见拜月这架势,一下子就慌不择路了,纷纷丢下手中东西、眼中美眷,赶紧各归其位。

他们一个个,双手作抓空气状、眼珠儿随马蹄滴溜溜转,脚下不时挪动来挪动去……

“DUANG——”

古刹钟声般宏远、淡荡的鼓声扬起,击鼓手韦小宝真是好力道。

拜月猛地踢了一脚小红马圆鼓鼓的肚子,冲了出去,众人一左一右紧随其后,自南向北跟了上去。

眨眼间,形成以拜月为中心的一个内径八十八步,外径一百零八步的大圆环。

内圆,以宝玉为龙头,顺时针绕拜月而行。外圆,以晴雯为龙头,逆时针绕拜月而行。

拜月行至场子中央,勒住了缰绳,耳朵似在远远地探知着高台上韦小宝那急速飞舞的鼓槌,不知怎地,她的心跳此时也随着鼓点的节奏忽快忽慢。

“难不成自己完全被小宝的鼓点给带走了?还是由于自己实在珍惜这得来不易地二“箭”钟情?”拜月心里一阵绞痛。

第二十八章 一场大战

此时,风过耳,脚步细碎,点点沓来……

拜月竖着耳朵细细辨识,她费力地歪着头:怎么,一时有“猎风”从左侧直去了右侧,一时,又一股“劲澜”从右侧包绕向左侧?

眼前,虽然什么都看不见,拜月却能够感知到那微微骚动、纷至而来的能量“小点儿”所代表的正是个个躲闪中前呼后拥的人们,他们正时快时慢、时高时低、似有组织有章法地在自己周围晃动,好像还相互打着马虎眼。

拜月不知,这全是两股人墙的带头人宝玉和晴雯密谋的结果,他们互相配合,直把两股人墙带领成了两条游龙。

拜月看似是个有功底的人,否则,就不会被蒙面了,还能感知到那晃动的两股“山墙”正前前后后、起起落落地把自己围了个密密匝匝,可是,要真用自己这敏锐的感观去潜意识中捕捉到这山墙中的哪怕一个人头,然后,锁定他,再用箭法瞄准、射中,是要另当别论的。

毕竟,高不成低不就的,依照自己现在囊中这点本事,是远远做不到的。拜月有自知之明。

故而,全凭运气让花箭飞,不靠人算,那是天算。照拜月一贯稳扎稳打的做法,是万万使不得的。

拜月此番请缨击鼓、再请缨射箭,无非是为了那个早就交到姆妈手上的密封心愿能够达成,因此,她岂肯善罢甘休、交予天命?

拜月只得希望从韦小宝的鼓声中探知到点什么,然而,纷乱的人墙来来回回、嘈杂喧闹,把个暗哑的鼓点给压成了背景,全无暗示作用。

其实,小宝正在着急,他一边打鼓,一边分心地企图找到这两股相向而动的人墙中是否有容易击中的目标,可惜,在宝玉和晴雯的带动下,两股人墙上下起落、左右摇摆,一会儿聚合,一会儿分散,很有组织地在规避着拜月这一箭的来袭,小宝观察倒是观察了,却拿不出什么好主意,更别说能传递给拜月啦。

眼睛看不见,于是,用潜意识去捕捉“人点”组成的墙,不期然,拜月第一次如曦月所感知的那样,她竟然意外地闻到了这盛夏之夜、热闹场所中的一抹冷冷的、干净异常的雪意。

怎么?这又是什么?

拜月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顷刻间,一场戏耍,在严肃的拜月面前从一个难得的可以争取到什么的机会,晋级为一场明里暗里、和谁正相互配合着的、较劲的局。

轻轻拂去脑海中那层出其不意的“雪意”,蒙面拜月果断地附下身,用手拍了拍小红马的腹部,好像是在赞美它的帮助。

就在人们看着她和马儿亲密之时,一箭,已自拜月从弯身到直起身的瞬间“呼啦——”而出。

“看箭!”

一道虹的弧线引起人们的惊呼。

第一排人墙中的贾政几乎来不及躲闪,他瞥着花团箭从自己鼻子尖儿飞过,直奔向后一排涌动的人墙而去,好一声感叹,汗立时落了下来,贾政暗暗庆幸这一箭多亏力道过大。

后一排老鸨胸口上正中此箭,直见她跳脚一迎、酥胸一耸,那花团箭头在厚实脂润的“花团胸”上简直如遇到了同类般高兴地那么一蹦跶,就给弹飞了出去。花团箭头上,瞬间,一撇缎子花瓣掉了下来。

老鸨秦师师看“弹子儿飞”出,这才回过神来,补了弱不禁风的“哎呦”一声。

众人看当家老鸨那酥胸弹性十足、功夫了得,咋舌不已,兼恨不能刚才变作花团箭,一泽香胸。

花团箭被这么一弹,就撞到前排人龙之首的宝玉那里,不知是让璎珞给挂住了,还是宝玉本就这么招“花”,花团一个滚球儿黏答答、皮赖脸儿地直从宝玉腰间扑进他怀中。

宝玉乐颠颠倒是坐怀不乱,眼看着花团箭有主,此局已定,只见他半扭身儿一个让出怀抱,同时,宝玉后抬腿一个上踢后脚尖儿,“嗤——”不胜娇羞的花团儿给这个无情汉踢飞了出去,它丢盔卸甲了另一撇缎子花瓣,然而,依旧能保有着中气直直飞行,又一次飞回到拜月的马头之上。

拜月看不见花团箭来袭,但是马儿警醒的状态提醒她此番一定有了什么新情况,不想来不及她去探知,拜月就吃了花团箭一个回探,正打在她的嘴上,立时间,红肿了这惹人怜、招人爱的樱桃小嘴儿。

众人一见,心里直怜香惜玉地大叫使不得啊,脚底下,却各自拼命抹油,纷纷向两边避让,直当是这拜月姑娘噘嘴相向的,已经怒了。

花团箭落下的一刻,上面的缎子花瓣就已经只剩下三撇了。

拜月弓到力到,一个回抽,把个花团箭头再次冲人墙发去,这时,花团仅带着最后两撇缎子花瓣。

按照游戏规矩,缎子花瓣在传递的过程中会每碰到一人,就掉落一撇,谁最后接到掉光了花瓣的花团,那就是这场游戏地道的输家。

它,将要落向谁家?!

晴雯本想闪身躲箭,同时,她有些不忍心,且拿不定主意把这眼前花团箭引向哪个倒霉催的。

正在此时,后身宝玉那排人墙里冲出位儒雅书生,踉跄扑腾着用力推搡晴雯,致使晴雯正对着飞来的花团躲闪不及。

梅花剑使不出来,帕子解不开,手上没家伙事儿,眼见花团击来,晴雯在后力的推搡下眉心对花团,“帮当——”一个撞傻上去,真硬!晴雯直觉着眼前一黑,浑然忘事儿起来,

眼见花团上花瓣又落了一撇,此时,只剩最后一撇缎子花瓣的花团在打中自己后,真的处于强弩之末,扑簌簌一番跌滚就如弱女子般,得人怀里就投……

晴雯在被打蒙了的同时,还在惦记着这花团箭的下家,也就是这输家到底会是谁。

她多想一脚踢开这个自告奋勇、生生撞上来的倒霉书生,不叫他成为那个下家。

若果书生手上的花团无了花瓣,那么他在接到花团后即便能及时扔出花团,也会被认定为是最后的输家。

输家,要支付巨款,虽然,同时可以得到独占花魁、尽享与拜月一夜良辰的机缘。

还真有那自告奋勇去撞箭、占花魁的小主,浑然开始忘事儿的晴雯在这最后一刻是该帮助书生不作输家呢?还是不要忤逆书生的心愿?

这,是个难题。

第二十九章 靠自己胜了下半场

“嗖——”

一尾芦苇不知从何处飞将出来,身后的气流发出极细微的声音。

百里奚站在少一身旁,一双锐利的眼睛四处打探,细细观察店内的每一个细节。然而,四周全无动静,唯独胡锋的耳朵根部微微地那么抽搐了一下。

胡锋伸手挠了挠耳朵,飞矢——那一尾芦苇箭被迫改变了运行的轨迹。

这是孔雀河下游的一种芦苇,因其尾翼飞移时轻盈几近无踪可寻、声音极小几近于无声而被且末国“雀灵”们用作暗器。

芦苇箭头是由且末国所锻造的特有的冷钢制成,要知道,再厚重、再防备森严的铠甲也不经这且末冷钢的一穿。

那一尾芦苇箭无声转向而飞,刺穿柜台上的厚厚木板,扎入人的皮肉时发出“哧——”一声。躲在柜台后面不幸中箭的“雀灵”既没来得及躲、也没发出哀鸣黯然倒地。

果不出胡锋预料——芦苇箭的颈部天山红装有(雀灵们最喜欢的剧毒之一)。

他上一次和且末的顶尖杀手——雀灵交手,已是二十年前的事啦。

尽管柜台后同伴倒地的声音传出,角落里的刀客仍静如止水。

少一望着咕咕碗中酒所映出的房梁上的倒影,吸引他的,不是人,而是那梁上人的兵器,杯中酒熠熠一闪,少一几乎惊叫:那可是件月牙状的短小、银色“俏”兵器。少一猜测,那俏兵器该是一对。

“啪——”

声音发出之前,少一不由分说地一个急速下蹲,咕咕和胡锋中间的桌子正被从窗外飞入的大铁蛋给砸了个稀巴烂。

少一从四溅的木头渣子中抬起头来,半天,方看清了这来头不小的大铁蛋,而大铁蛋好像“飞去来”,击中目标后,就被窗外的主人给拽飞了回去。这一进一出,只在眨眼的功夫。

原本放在桌上的朴刀不知何时已立在胡锋身旁,胡锋一手握着刀柄,一手放于膝盖,他双目平视着对面比小姑娘还高上一头的地方,蓄势,却不发……

咕咕心问:“怎么还不出手?!”

就在此时,咕咕身后的三个男子挥刀而起,房梁上的壮汉也同时跳了下来,少一这才发现原来房梁上竟藏着两个人。

胡锋的四个手下纷纷起身,只有两个迎了上去,另两个屈膝单腿跪立于“头儿”胡锋的两侧,刃已在手,目光冷冷、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

……

酒肆外,那个本想冲进酒肆来加入战斗的“雀灵”正被白幽缠住,雀灵挥动手中的大链,链一端的大铁蛋在他周身急速地飞旋、绕圈、嗡嗡作响,这让白幽一时间无从近身。

“白幽小心!”店内传出咕咕的声音。

只见,白幽一个匍匐,一尾芦苇箭飞来,没有扑中白幽,反而插在了白幽后方那大铁蛋主人的脖子上。

大铁蛋随惯性重重地挣扎、跳跃了几下,一头撞碎了马槽,直扎入马粪堆里。主人都没来及抽搐两下,便中毒倒地口吐黑色泡沫。

……

就这么会儿功夫,店内出战的两个大周士卒已惨死在“雀灵”的手下。

“雀灵”们蜂拥而上,逼近胡锋,胡锋近身处那两个半跪着的手下却仍旧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

“咕咕,后面。”

随着百里奚干脆利落地喊出就近一个“雀灵”的方位,咕咕缠于腰间的鹤骨鞭重重地抽了出去,直取那个雀灵的面门。

“扑哧——”一线自那“雀灵”面门喷溅而出的血沫,恰与少一背上背着的赤焰剑擦了个边儿。这赤焰剑一沾血气,立时间有灵性地剧烈嗡鸣着、颤抖了起来,实在是个耐不住性子的主儿。

刀客直觉眼睛被一道白光给晃了一下,她刀在手,另一只手忙张开、挡在双眼前。

白光如神驹一过,两个“雀灵”应声倒下。刀客的身影突然一个闪身不见,一串串木头被劈碎的声音传将开来。

“果然是天山派门下……”

胡锋直望着紧贴着地皮一个鹞子翻身、挥刀而转的刀客,大声喊道。

突然,所有人都感觉到:自己的脚下正在动了起来。

酒肆里的所有桌椅板凳开始剧烈地颤抖,莫不是地震山摇了?就连店外的马儿也感知到了这大变异,开始不安地打鼻儿、嘶叫起来。

此时,守卫在胡锋两侧的那两名大周士卒方拔剑,缓缓而起,对峙着前方来敌。

知是那刀客使刀的发力,胡锋望着眼前地面波浪一样翻滚而来、直扑他面门的杀气,他先退身数步,然后,直取朴刀猛地砍将回去……

胡锋的刀刃劈开地皮后,钝刀继续向下钻。

刀刃直劈入地之时,胡锋的手臂也开始颤抖起来……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鬓角流了下来,沿着结实的臂膀,一直流向刀柄,再经过振动着的、几乎要把持不住即将脱手而出的刀柄,这汗滴竟然走到这里,凝滞在刀背上,不去,不留!

隔得很远,百里奚还是能听到较劲中胡锋牙齿咬得咯咯直响的动静,看来,刀客和胡锋势均力敌。

此时,那两个活着的大周士卒不再主动攻击对手,反而是做出防御的架势,二人始终紧紧围绕在胡锋周围。不知是在等待攻击,还是在护佑着胡锋发力时不能顾及的身体四周。

眼看着手中的朴刀震颤地更加厉害……胡锋心想糟糕,是自己低估了对手的实力,他能真切地感觉到:那刀客手中的速度非但没减,反增了好几倍,力道加速度,那还了得?!

僵持了几息,胡锋这个大男人不得已,他一边较力,一边将目光缓缓转向咕咕,发出无声的求援。

……

咕咕当然一看便明。

她细瞅了一眼这与胡锋争斗在一起、尚分不出谁输谁赢的女扮男装刀客。

虽然咕咕对她的刀法路数并不了解,但咕咕也还是不难看出这刀客是在借力来导力,她手上那本看似没多少力道的“刀锋”怎么一入“土”,就变得神勇有力,且诡异到难以琢磨了呢?!

咕咕一侧头,马上想明白了一件事情:这刀客因“土”而借力抗衡胡锋,不是和剑阁前那日四大长老摆出的“狂躁之音”阵势,有如出一辙之功吗?

当时,狂躁之音发出的力道有波峰、波谷,少一和咕咕正是借着与波峰、波谷的巧妙合拍,达到了向前移步的通关。

纵使胡锋有通天之术、千钧之力,待通过“土”的传力与刀客的力道抗衡,也是事倍而功半,生生被刀客给占了上风。

咕咕瞅准土地传递力道的“波谷”,她狠狠地甩出鹤骨鞭……

“咯嘣——”随着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传出,一道强劲的力量沿着骨鞭传到咕咕握鞭的那只手上,整个手臂麻酥酥的,她几近脱手扔掉了鹤骨鞭。

咕咕这一插手,宛似一个全身紧张、解不开疙瘩的庞然大物突然被点了穴。

胡锋和那刀客双双站不稳,都向各自的后方倒了下去。

咕咕被振得心里咯噔一下,不觉咳嗦不止,她缓了缓神,赶紧抽回骨鞭,一看,第二节鹤骨愣是被那两厢“刀锋”给振裂出两条缝儿。

……

此时,一对衣着奇特的男女从酒肆后面的厢房里走出。女子通体白衣,头戴面纱,男子头发卷曲,面上有髯。

两个且末人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出了酒肆。

倒在地上的胡锋眼看着自己和手下苦追了一夜的逃犯正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走,却无力追讨。

少一站在酒肆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咕咕,扭头追了去。

第三十章 怎一个愁字了得

书生被晴雯这么梅花剑一扎,疼得美丽的丹凤眼立时间腾出一片血雾。

血雾弥漫出眼眶,一种强烈的烟熏味直呛得周围人喷嚏连连。

鲛人的脚踝如果离开大地母亲,就会立即失去力气。怎奈,情急之下,书生已经顾不上这一点了,他抽痛的脚筋骨那么向上用力一拔,在离开地面的一刻,生生用自己的脚踝当木板,将晴雯之梅花剑给拍飞了出去。

同时,水柱不知从哪里不经意地一股脑喷出,把个书生身旁的晴雯直冲撞得一个趔趄坐在了地上。

晴雯原只一根筋地想要救下书生,免得他成为输家,留下偿还不完的债务后患无穷。

怎奈书生偏偏意欲以身试法、去抢所有人恐避之不及的花团箭。

此时,晴雯已不明就里地开始丧失起记忆,再加上使梅花剑用力一扎,体内尚存的那点能量更像沙漏一样迅速流失。她不仅渐渐忘光了自己的身世,更连自己拦阻眼前书生的目的,也不大记得清了。

见书生无礼撞飞梅花剑,还执意冲倒晴雯,宝玉怎能不为自己心仪的丫头叫屈。

他哪里还记得显贵公子哥的仪表仪态,从后排一个箭步上前,手抄起护心宝镜,冲着书生的头部就是狠狠一砸。

不再顾及晴雯的阻隔,书生早已腾起身子,扬起双手,就要搂到那半空中强弩之末的花团箭头啦……

却见身后一个黑影饿虎般扑来,刚心里一惊,书生便又重新放下心来。原来,他是感知到这袭来的黑影没啥功夫功力。

书生一个有些轻敌,一个又脚踝离地失去了大地母亲的砥砺,他轻轻去搂花团箭,慢慢回身躲闪宝镜之狠厉一砸。不成想,宝玉护心镜没有砸中他,而是中途转弯,捎带脚地冲着花团箭就是一拍。

好像球拍子拍球一般,花团箭一个空中滚翻就要偏走方向。

书生救急之中,用脚一个回带,勾住了花团箭,然后往自己的身前一回踢……

然而,由于离开地面后的腾跳、转身、出脚、回带……一系列空中动作消耗了太多书生的能量,何况,眼下自己的脚踝早已失去了对大地力量的依傍。书生脚下的花团箭非但没有向他的怀中扑回,反而一个栽歪,向地面出溜而去。

血雾弥漫,呛得宝玉一边双脚下落、一边咳嗽不已,无奈地,他眼睁睁看见自己的护心宝镜上为一片血雾所遮,失去了镜子的功效。只是还好:花团箭正落向自己的脚边。

慢着!

虽然是帮衬晴雯,可宝玉心里可没有打算要让最后一抹花瓣花落自己。眼看着自己这是在“接盘”花团箭,难不成自己要独占花魁,成为第二箭之输家?!

宝玉附身,果断来了一个狗啃泥式先期落地的大马趴,在花团箭直从空中掉向地下之际,自己一个屁股上拱。

“嗤——”花团箭被有气无力地一拱给重新拱上了天。

拜月正好被这有气无力的花团箭给再次砸到,那花团箭的最后一抹花瓣已然掉落在拜月脚下,蒙着脸儿的黑布上也留下了被花团箭头打中的灰灰尘印。

“怎么这么倒霉?!”拜月气急。

韦小宝一阵鸣金鼓点响起,拜月摘下面罩,抚弄着被打中的酸痛的鼻翼,正眼水涟涟。

曦月大声向众人宣布:“此第二箭,折枝者本非刘禅莫属。无奈,花魁独占花团箭,看来,是花团舍不得拜姑娘去陪客官们花酒消永昼啊。”虽然曦月这么插诨打科,也难以消除人们对此结果震惊之余的叽叽歪歪。

“哇!这文弱书生哪里冒出来的?!是要独占花魁吗?!他胆肥啦。”

“呵呵,他当自己是知府大人,是宝玉第二呀,经得起这腰包被打劫的折腾?!”

“莫不是拜月姑娘的小相好吧,以死相拼地就怕别人占了自己心爱的姑娘?!”

“瞎猜什么啊,世上想吃天鹅肉的多了去了,试问,有几人敢这么斗胆一试呀?!此乃真汉子。”

“晴雯这丫头是哪根葱啊?拦得哪门子路?”

众人七嘴八舌之间,只见拜月一个扬手,把花团抓在手里,那么使劲一撅,箭柄“咔嚓”就折了,掉在地上。

就只剩下个花团球了。

那被唤作刘禅的书生彬彬有礼地一一行过,冲拜月远远地投来热辣辣的目光。

只晴雯讪讪坐在地上,连自己都搞不清自己到底是帮了谁倒忙,又在成全个谁。搞不清谁是鲛人,这又是男,还是是女。

宝玉护心宝镜上来一晃,晴雯道:“好大的一场雪啊。”

宝玉好言好语道:“晴雯,这盛夏之夜哪里来的什么雪啊,莫是开赛一来二去的,你把自己也给开糊涂了?!”

透过宝镜清明的镜面,晴雯仔细端详,没头没脑就说:“三尺之上有神明。你可都莫看走了眼。”

宝玉听得云山雾罩之际,曦月正朗声对众人道:“各位还请慢用这上好的茶食,这最后一箭请各位稍安勿躁,我们听鹂馆还真真舍不得使出呢。要知道,那可是新郎官不用破费,也能摘得花魁的好箭配好鞍啊!”

第三十一章 第二箭真的很辛苦

不知怎么,晴雯见宝玉救急,就脱口而出了一句不着四六的话:“三尺之上,便有神明。”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拜月已然垂泪。

是的。“三尺之上,便有神明。百尺之下,即隐神泉。”

第三关一开始,众人三五成堆儿,尚没选定自己的位置,就见宛似气急败坏中的蒙面拜月来势不小,打马一个加紧行进而来,惹得人们呼啦啦两侧闪避。

再一抬头,拜月已然走马而过。

不等人们反应过来,拜月探囊取物般轻轻一个低头,迅疾一个回身,第三支,也就是最后一支花团箭立时出手。

“帮当——”箭射在韦小宝头顶的大鼓之上,发出嗡嗡回响,飘飘几抹缎子花瓣在箭头用力过度的击鼓下纷纷掉落,眼看着花团箭从大鼓上反弹回来时,已全无一抹花瓣在其上。

此乃急要关头,也就是说:此时,花团箭但凡击中一人,此人便是此关的终局者,也就是输家。

宝玉没有回过神来,晴雯没有回过神来,贾政没有回过神来……

人们全没回过神来,更没意识到此局会进展得如此快速。

那花团箭自击中大鼓之后非但势头不减,而且如虎添翼般狠厉嘣出,直向人群而去。

箭速不改,直直逼近人堆儿里一片嗷嗷的惊诧呼喊。

已历经两关游戏的人们此时早攒出些个经验来,他们纷纷举起双手上的木拍子、大扇子、纸板子,准备抽球般迎战直飞而来的花团箭……

“溯游从之,宛在泉中央——”不知谁的歌声在人群中……

如泣如诉,不慌不忙的。

蒙面拜月支楞着耳朵,紧张谛听。

拜月闻得歌声,心下叹之:“泉从山中来,泉向海中去,那里,是君来之处,也是君离之始。”

她侧耳凝神,张起已然没有箭在其上的弓,寻着箭头发音的方向,狠狠一拽空空的弓弦。

气道如矢,一下子飞出,直直飞向行进中的花团箭。

气道直追上花团箭,碰触到箭尾的一刻,仿似给正飞行中的箭加了把力气,又似乎在借力打力中,不仅追上了箭头,还扭转了箭头,扭转了那么一个微微的角度。

不错!正是这后期而至的气道,让箭头发生了连肉眼都分辨不出的略微偏移。

“嗤——”花团箭只一个短暂的飞行过程,然后,就头也不回、入木三分地扎到上一关那个书生的怀里。

书生不胜其力,双手接箭的同时,直被箭头给扑得后仰倒地。

“啊!”人们都惊呆了。

“这箭咋像长眼睛了似的?”

“谁说不是呢?瞧,这就是命!上一关,这孱弱书生拼死抢,也没抢到花团箭,这一关上,花团箭就自动投怀送抱来了个正着。”

“话说,也不知是这书生艳福不浅呢,还是……早有什么阴谋?”

“就算你兜里有银子,也能这般拼命吗?要说,还是人家诚心。照我说,此乃阳谋也。”

“按游戏规定,这第二关输家是要出钱的,不想,又进了拜月的斗。可这第三关呢,是不需要出钱也能独占花魁的。结果,这书生就撞了大运,你们说,他是不是赚大发啦?!”

众人正七嘴八舌间,拜月已然摘下面罩,款款深情地向书生这一厢望将过来。

老鸨先于曦月发声,扬声对众人道:“自不必大家作证,这一局也是刘禅实实给胜出啦。”

“只是,”看来老鸨秦师师这是话里有话,这才仅仅是刚打了个埋伏开了个头儿。

只见她咳嗽了一声,见众人鸦雀无声齐齐看向她,便歇息了一息功夫。继而,大声对众人叫屈道:“虽说本局不设本金,可我这听鹂馆一向里当家姑娘见多识广,什么达官贵人、皇亲国戚富家子嗣没见过,没待过,只是,就没见过这般赔买卖的法子。要想独占花魁?多少,你也得走个过场,多少,也得看着身价给些。”

如此一个下马威,反倒赢得这些看客们交手称赞。原来,众人都是些个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主儿,对于书生刘禅这个幸运儿能如此不用出半个子儿就独占花魁,他们甚为不平。

故而,见老鸨秦师师发声,让第三关胜出之人也出点血,众人一个个好像被正中了下怀,纷纷附和着老鸨表示赞同。

但凡一个明眼人,也都知道这个理儿:这所谓的出点血,可不是一般财富能够应对过去的。

何况一介书生乎?!

第三十二章 扎你没毛病

听鹂馆外面,是层层叠叠的雪意。

幽幽然,只给那世间仅存有一星半点的、少而又少的通灵人士传送着远方的讯息。

听鹂馆内,则是一片火热。

三关击鼓传花已然结束。

刘禅玉带紧身、长衣飘飘,他怒目不语。

此时的书生刘禅,是第三关上的赢家,却感受不到一丁点儿作幸运儿的喜气。

第一关中,是知府大人欣然受领输家这一角色。

这一关过后,众人方知,原来,懂事的知府大人不仅早付过银子,还给了听鹂馆在尚戏班原址上重建戏院的肥缺儿。这下,他就是一人独享满金陵最响当当的两位花魁,也是无可非议,当之无愧的。

第二关,竟然是动心起意、游戏发起人的拜月姑娘,她自己得了花团箭。

一如珍爱自己羽翼的朝阳丹凤,她这一关成为输家,是拜晴雯帮助书生所赐。

然而,这又似乎在某种程度上暗合了拜月的心意:不以惠顾轻予众俗。

第三关,出乎意料的,被个小书生给偏得了去。

按说,这第三关里规定,赢家是不用使银子,便可与花魁“一响贪欢”的。

然而,隐在这花红柳绿、富贵温柔之乡的,那黑云压境般扑向书生的,是各种恶毒的气浪。

刘禅直觉压抑、窒息,已然在承接着这来袭的种种非议。不觉间,他脸色苍白、腰板微屈,只一双倔强的竖眼在无声地说着“不服!”。

首先,万恶老鸨的当众发难,必定是料想这穷书生也掏不出些银子来,就势利眼地不守此关规则,口口声声要已是赢家的他补些个银两,否则叫他好看。

在刘禅的眼中,那打手一般的韦小宝手拎鼓槌,拧着脚尖,一刻不歇地转动着站姿,一付待看好戏的架势。

听鹂馆里的众姑娘们受了老鸨的影响,纷纷侧目穷书生,好似眼前这是个痨病鬼、沾边赖一般的尽抛嫌弃。

众位看官争相恐后地对老鸨的言辞点头称是,讨好的架势分明就是在帮人不帮理。

宝玉倒是一付全不在意谁输谁赢、付钱也好赊账也罢全和洒家无关的公子哥架势,他满眼睛全关注的是那个丫头晴雯。

最让刘禅气不过的,就是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的丫头晴雯,不该帮忙时,尽帮些个倒忙。

可眼见这丫头哪里有些个不对劲,先前的抖机灵、有急才,稍后的盲目、和行侠仗义,好似全都烟消云散。

在刘禅看来,此刻,眼前就是个脑壳空空、两眼无神的丫头。

亏她刚才还起了关键的一踢一挡,真是让人不甚明了。

更让刘禅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行走南周经年,都不曾被任何一人识得身份,却被这此时装疯卖傻的小丫头晴雯给明眼识得。小丫头出其不意,竟不耻地使出女人家才会用的伎俩来对付自己,拿个什么蹊跷梅花针,上来就去刺自己的要害部位——那伪装成脚踝的尾鳍。

想来,原来不早不晚,这地老天荒有时尽的人间,自己遭逢的这么个鬼丫头,竟是自己此行必先灭掉的祸害。刘禅想到这里,不觉一扶额头。

此不胜娇羞之一举,惹得姑娘们心热,惹得看官们心疼。

老鸨秦师师撇嘴一笑,阴风习习。她心说:“原来,这书生不过的是个人畜无害的万人迷。看他有个什么‘能事儿’,敢和老谋深算的老娘我斗法?!”

眼下,书生刘禅面临两种选择:

或者,当众承认自己只是一介穷书生,没权势可依傍、没银子来打点,然后,老老实实放弃这美眷佳期的赢家奖励。

再或者,就拼力一争,保卫这个赢家的权利,誓死也要抱得美人归。

想当初逢到姑娘拜月,那女子小轩窗正梳妆,不胜娇羞,又全无造作。

他刘禅书生意气,禁不住放下书卷行囊、误了赶考,只为这“小松岗月如霜,人如柳絮花亦伤”的相视一笑。

心似刀剑命如草!

一个穷书生家家,能如何对付得了那饿虎般只识银子不识人的老鸨,莫非,自己就放弃这第三关赢家的身份,老老实实退却为好?!

刘禅已然感到黑云压胸,几近晕倒在原地。

第三十三章 杀你个回马枪

面对听鹂馆内各色人等的白眼和非议,书生刘禅飒然立于人群中,他沉着冷峻,一付任凭雨打风吹去也凛然不惧的劲头。

看来,刘君已然出离了愤怒,此刻很是淡定。

拜月暗自点头:此少年非寻常少年郎。

人世间的不公,常常有。敢于反抗的,且抗争到底的,很少有。

刘禅并不敢自诩一定会抗争到底,但是,他此时绝不想就此放过。

莫欺少年穷!只见他挥一挥衣袖,不携带一片愁云障雾。虽然不全是为了赴约之喜,也并不曾因这一时就怀遭诘之屈,书生刘禅一派落落大方。

在人群喧闹的众说纷纭中,他仿似被雨打的泥塘莲,卓然清白依旧。

刘禅不慌不忙,恰似自己全不在这听鹂馆内,而是面对高山流水、往来知交鸿儒之时。

他琅琅吟出此一番诗句:

“蛛网无情封吾炉台兮,烬烟空叹贫之哀,

吾步吾趋铺平失望之灰烬兮,

愤笔明月下,吾相信:天有情。

更深露重落花成冢兮,春来春去俱无踪,

徒留一帘幽梦于吾兮,

谁能解我情衷,虽千万人,吾往矣。”

此诗句一出,听鹂馆变得出奇的静谧。

人们怎么也不曾想到,这书生少年竟然是个才子。

倒是宝玉,突如其来的一阵子信马由缰的拍手喝彩,打破了人们因惊诧而致的沉默不语。众人回过神来,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民间因不满南周坚持绥靖政策、一直不肯出兵收复北周,故而,盛传有“才子一出,天将有变”一说。

这,其实是民间心意的一种趋向,也是不肯熄灭的、最后的愿望。

莫不是“才子”今儿个出山啦?!人们对此将信将疑。

此时,拜月抿嘴一乐,对老鸨秦师师施了一礼,道:“姆妈,既然三关已过,有目共睹的,拜月我尽心尽力为之,并不曾出什么差错。那么,是不是我的许愿函就此也该公之于众,也好让在坐各位作一证人?”

老鸨秦师师早就担心着拜月会出此一招。

谁成想,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俨然,大家伙都心知肚明,拜月此次主动请缨一定深含目的。这会子,既然她完满地完成了游戏,就合着该提请条件出来了。

只是,不知那会是怎样的一个心愿。人们不觉翘首以待。

韦小宝一向是拜月的死党,他愚忠地进言道:“拜月,你就直说出来吧,我看任谁敢不答应。”

秦师师心里这个气啊,一方面,是那穷酸书生不知深浅的,一意要独占花魁,同时,又没能力赞助听鹂馆个一星半点,事情正僵在那里。另一方面,这自家姑娘拜月又不期然火上浇油,上来就讨要愿望的兑现,不用猜想,也知道,那心愿肯定是个让自己骑虎难下的难题。

现如今,自己的娃子韦小宝又胳膊肘向外拐,心眼独独向着拜月,不跟娘亲一条心,真真气死个人。

见秦师师鼻子气歪,曦月忙上来和稀泥,道:“拜月,姆妈何曾亏待过我们,你也是的,猴急的。这个心愿,日后慢慢说来,也无妨啊?!”

拜月说:“还是姆妈给拜月当众做主,一定乾坤为好啊。曦月姐姐,拜月我也好心里踏实。”

秦师师见推脱不过,又一时扭转不了话题,她只得装作搁置拜月问题的样子,反过来杀了个回马枪,冲着书生刘禅就是一通炮筒子出气儿,高声唱骂出来:

“嘿…

什么水面打跟斗,嘿了了啰

什么水面起高楼,嘿了了啰

什么水面撑阳伞,

什么水面共白头诶?”

秦师师的唱腔可谓中音醇厚、底蕴优然,不觉之间,美妙余音回荡整个听鹂馆大堂,人们听得如痴如醉,哪里管这唱腔是不是在指桑骂槐,或发力奚落那个穷小子。

人们被歌声醉得纷纷提了精神,齐齐鼓掌叫好。连那对戏曲颇有研究的知府大人都不禁在欣赏秦师师的唱腔的同时,拗着身子,和着拍子,口口声声道:“嗯,这竟然是多年来难得一闻的、地道的南越对歌,稀罕,稀罕啊。”

秦师师正在气头上,她不管不顾别人的喝彩,一个劲儿地将唱歌的力道唱足,她歌之气息直逼那个穷书生,继续发声道:

“嘿…

鸭子水面打跟斗,嘿了了啰

大船水面起高楼,嘿了了啰

姑娘能谈会奏劳苦功高是姆妈哎,

人场钱场买卖场你小子付得起就来,付不起就滚蛋诶”

呱呱呱——这指桑骂槐、婆娘骂街的唱词竟然还得了个众人的满堂彩。呜呼哀哉!

秦师师一拍额头,苦笑道:“老娘今儿个为了点银子,可真是显眼大发了!”

第三十四章 原来是你小子

眼前蓝澄澄,晶亮亮,波光粼粼……

不知怎的,已然失去全部记忆的小晴雯此时正大张了一双水灵眼眸。

她的眼神虽不迷离,不凄惶,却如丢了魂般全不能着意于眼前的任何一人、一物。

视线好似穿透了听鹂馆的横梁灰瓦,穿过了高山险谷、森林田园、草滩泥沼,直接望到了地平线的尽头……

耳边,随即产生了或隐或现的幻听。

晴雯弄不明白,究竟是自己的灵魂在丧失固有身体里原本的身世呢,还是灵魂只是暂时脱壳、不自主地附着于它体,完成某种被召唤的使命……

宛如一辆被他人给点燃了的草料车,晴雯眼睁睁看着自己在战场上被随意给推下山坡,向敌人阵营无头绪地、焚身碎骨冲撞而去……

就算在被燃尽的最后一刹那,也完全没有自我操控方向的可能,更何谈击中敌方目标。这被白白葬送的感觉,甚为可怕。

“不!我要自我做主,自己掌控。”

这样哑巴着,在内心里不住地挣扎着、呼唤着……

渐渐的,晴雯混乱一气的脑海中再一次清明起来:

蓝澄澄,晶亮亮,波光粼粼……

渔歌唱晚,有童声徘徊不去:

“唧唧复唧唧,

海边生又长,

慈母手中线,

游子尾上鳍。

临行密密缝,

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

大海故乡亲。”

不管自己是谁,反正已然魂魄不在听鹂馆内啦。于是,晴雯索性大胆地将魂魄探知出去。

一时之间,竟然穿越了层层雪意,再穿过了北周的冰霜,再次穿过极地的冰风暴,朝着海面飞去……

暖意一丝丝袭来。

烟波浩渺、落霞孤鹜处,便是故乡。

……

在宝玉看来,晴雯自第三关过后,就泛着些不走精神的痴痴傻傻。他隔着人群,远远地奋力冲韦小宝招手,然后,心焦地指了指身边那个木讷的傻晴雯。

韦小宝较之宝玉来,对晴雯总多出了半个月的相识和熟悉。他不慌不忙地顺着宝玉的指示,仔细端瞧了一下这失魂落魄的晴雯。

继而,韦小宝向宝玉做了个打保票的抱拳,又做了个摆摆手的手势,意思好像在说:不打紧不打紧。

韦小宝对人来疯晴雯,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

是的,“在海的远处,水是那么蓝,像最美丽的矢车菊花瓣,同时又是那么清,像最明亮的玻璃。然而,它是很深很深,深得任何锚链都达不到底。要想从海底一直达到水面,必须有许多许多教堂尖塔一个接着一个地联起来才成。”

“海底的人就住在这下面。”

走神了这么久,晴雯恍惚间终于觉到:自己附体的,正是一个初初长成人形的年轻鲛人。

他长发袭肩,尚没有分化出男女性别,在水中像美丽的珊瑚丛般盈盈摇摆。

心爱的尾鳍更是一划一划的。

不拘,他若是向右用力摆动尾鳍,那么,身体就会自然地向左游弋不息。若想上行,只消屏息闭目,安然地将面庞仰向海水上方那个对着太阳的光圈,用尾鳍向下拍水,就会一直一直,潜浮而上。

正是在那月满之夜。

近海的金陵青鸾河上,传来了清丽淙铮的琵琶曲《燕歌行》,那人间的女子于船上丰腴如梨花带露,忧伤如小鹿撞怀。

琴弦拨得如商女泣血,直叫年轻的鲛人莫名地心如刀割。

是的,“心如刀割命如草”!这正是海巫女早已给自己下的定言。

此时,鲛人想抗拒,但为时已晚。

这是一场人族之恋。

诚如那个船上拨弦的女子拜月后来所回忆的那样: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遇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唯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

化身刘禅的鲛人,以赴京赶考之名,骗取了父亲的盘缠钱,一路向岸……

他的尾鳍已经开始龟裂、出血,伪装而成的脚踝一走起路来,就形同那命定的刀割。他已经深知,自打遇见拜月起,自己已经选择了要作一名人族的男性。

有什么可惧怕的呢?!

人鲛之恋向来没有好的结局。然而,虚幻大千两茫茫,佳人不在,结之何为?!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晴雯内心里呐喊,为刘禅,为他向死而生的爱情。

此时,晴雯回神本位。立定神思,她理解地望向书生刘禅。

刘禅还是没有开口。

晴雯这走神的许久,他一直面对着老鸨的咄咄逼人。

第三十五章 我本孱弱一书生

夜宴已经酒过三巡。

此时,丝竹绕耳,袖香盈动,一位位宾客酒不醉人人自醉,各个心满意足,不问归期。

一时闲来,八卦心起,他们又直当自己是地道的看客,时刻关注着场面上这于己无关的冲突。

刘禅看出老鸨得理不饶人、无理还辩三分的架势,已然羞涩难对。又当着这么众多好奇之人的面儿,更是很有些下不来台。

他向老鸨郑重地拱手一礼,用蚊子般的声音、语带恳求地说:“姆妈,还望成全晚生。”

秦师师也并不想当众作个恶人,一再地打破既定的游戏规则。“要作老板娘,也该真真做出个样子来。”

只是,这一晚上击鼓传花的游戏下来,就让第三关赢家不出半个银子便独占花魁,说来,实在是让听鹂馆有失身价!

坏,更坏在依她那红尘历练之“能事儿”,早看出这小子不知是使了什么巫术,竟然把个见多识广的拜月姑娘给迷了个五迷三道。

这不是倒赔钱的买卖,会是什么?!

尤其,更后有隐患。

要责怪,就只能怪自己平日里对姑娘们看管不严。也还得怪这内部“奸细”、自己那坏儿子韦小宝,要不是他前些日子瞒着自己为拜月和书生暗中牵线搭桥,也不会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真真个火上浇油、坑爹坑娘,愚蠢到家!

自己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多年精心栽培的如花“美玉”、风艳榜后起之秀——拜月姑娘就这么被冲昏了头脑、稀里糊涂掉入所谓的爱情陷阱中吧?!

可话说回来,秦师师又分外理解这帮半大不大的小子姑娘们,谁没经历过年轻时头昏脑热、火上走刀刃、冰上滚热血,那就不算是完满于为爱赴过死、为情断过肠。

都是过来人,谁不是当初如火烹油、相见恨晚,只是,到头来,还不都是曲终人散影儿渺。

结果可以预料:不仅坏了前程不说,还会让自己这个响当当的听鹂馆当家人丢了姑娘,还折了名望!

秦师师想到这里,益发狠下一颗女人心。她沉着脸,道:“一个书生,不耕读持家?不赶考会试?不孝敬爹娘?来这听鹂馆作什么名堂?!”

宝玉不知怎么就这么“没旗子”,他接了话茬,道:“书生,以天下为己任,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我看这位哥哥眉目清秀、腹有诗书,倒真个像是来搭救妹子来的,哥哥你不如虎穴,谁入虎穴?!”

宝玉正摇头晃脑,得意于自己能够读懂这同龄的书生。不想后背吃了他老子重重的一手杖。

贾政怒发冲了冠,大骂:“我儿辈分实低,竟由得自己当众胡乱说辞,真是子不教父之过。哪里是虎穴,我看你倒是狼子,在家当祸害不算,出门在外还作帮凶!再不收敛你那骄纵愚断,给我夹起尾巴做人,小心老夫杖你回了娘胎。”

刘禅自当没有听见这些个旁人过节,较之刚才,他反而此时要自如了许多。

再次深深一礼,书生刘禅正色道:“姆妈所言极是,晚生悉听教诲。”

虽然书生一脸驯良,秦师师仍然警告自己可千万别松了口风。

那书生刘禅继续说道:“古人云:‘身可危也,而志不可夺也。’古人又云:‘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小宝听得刘禅文绉绉此言,心里直骂:“要不是拜月姐姐相求,我才不鸟你呢!你当自己肚子里真有墨水啊?为啥却偏偏隐去了后两句不表:“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你真当我亲娘她没文化?”

秦师师果真扑哧一笑,道:“读书人无不以君子自律。古人云:‘君子可欺以其方,难枉以非其道。’落落读书人,又怎能有过桥而不买单之理?!”

书生刘禅并没被老鸨说得脸红耳燥,反而,他一派清明平和,惹得众看客更加看得饶有兴致。

刘禅道:“晚生敬服姆妈博学赐教,在此,这厢有礼了。”

秦师师听得此顺耳之言,不禁仿佛一下子被捋顺了脾气般,脸上不自觉地浮出了朝阳大妈似的满足笑意,心想:“我儿小宝要有这般懂事,就算是哄骗我,为娘我也是心甘的啊。”

她正陶醉在被拍中马屁的存在感中,却由不得还未及她清醒过来,那书生就又有话候在这里:

“姆妈,您可知道那古人又云:‘义之所当,千金散尽不后悔;情之所钟,世俗礼法如粪土。’”

宝玉一个没管住自己,再次接了下茬儿,道:“还有一句你怎么给忘了?‘义之所当,千金散尽不后悔;情之所钟,世俗礼法如粪土;兴之所在,与君痛饮三百杯。’来来来,咱们辗转难眠兮为明眸善睐,家和万事和为贵乎夜夜思君君不寐!干了这杯,再说吧。”

晴雯心说:“宝玉你上来就一通胡搅和,这是打的什么镲?!”

第三十六章 小女子要从良

修改中

《晴雯的如梦令》第三十六章 小女子要从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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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你草绳布袋也想蒙混过关

修改中

《晴雯的如梦令》第三十七章 你草绳布袋也想蒙混过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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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耳根子软

韦小宝提醒秦师师和拜月说:“你们娘们叽叽歪歪就这么点事情,磨叽来,磨叽去,还考虑不考虑下面的观众了?!这几段子对话说下来,要不是大家伙捧个人场,早就不看你们啦。”

秦师师被自己的亲儿子这么一数落,非但不生他的气,反而觉得小宝提醒的对,遂不再言语。

小宝趁热打铁,嬉皮笑脸地蹭上前,企图将眼前的难题拖延过去,道:“眼看着大家伙这一晚上尽兴欢乐、美酒饕食的,也该早早回去洗洗睡了。亲娘,亲姐,咱们是不是也该早点收工啊?”

拜月才不理会小宝,她只眼巴巴重视自己这辈子的正经大事。于是她正色以对,继续声言道:“姆妈,你莫怪我是我长硬了翅膀,没了良心。”

李师师心说,我还真这么想的。

“那裹足、女为悦己者容、女子无才便是德……乃女子不得已为之、从之的老理儿。这些个日日夜夜,我整天里想的都是:身为女人,怎甘被拘于此花瓶形役?!”

曦月不知是为了给秦师师争面子,还是真的因为对她们的谈话有所触动,竟然一反过往对拜月和书生交往的掩护和支持,站在拜月的对立面上,道:

“花开有时,妹妹你若遇得良人,是可以决意从良的。但,你可万不能轻易自鄙于自己的行当!要知道,有多少良家妇女在家中受着家暴、辛苦一生得不到承认、被指靠男人供养,结果,还不是撂得情非所愿,生不如死?!那,才是真的为婚配所役、一生才学尽泡汤呢!”

秦师师沉吟了良久,然后,抬起头,爽利地对拜月说:“我也看出来了,拜月你是喜欢这刘公子丰仪卓然,儒雅大方,只怕错过了佳偶。不妨,我秦师师今儿个就成全了你,在众人面前,以击鼓传花之胜利为约,允了你这心愿!”

“姆妈慈悲!”拜月扑腾一下磕头在地。

书生刘禅也深深大礼。

众人见此老鸨气派非凡,肯忍让一己,她这是痛割自己亲手养大的、尚没兑出个好价钱的“云顶兰花”啊。大伙儿不觉对她之大度交口称赞。

夜宴正要散去的时候,晴雯拽住了曦月的衣角,不让她走。曦月回头,吃惊地用眼神询问着晴雯。

“啊——”的一声,秦师师胸口已然灼烧出了大泡。那颗鸡蛋大的夜明珠径自滚出她的胸口,“腾——”地在半空一个放亮、放光。灼热一时之后,清辉鞭洒。

众人一时之间连喊带叫、纷纷掩住了眼睛,直到明珠的光华渐暗下来。

只听得“刘母驾到——”,大堂的门口传来小书童清脆的传唤声。

大家伙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似一玉辇腾云而至,身着蟹壳青纹样缎面镶领象牙色对襟披风的一位老妪在丫鬟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下了辇,对着秦师师就是一礼:

“见过金陵最响亮名号的老板娘秦师师,薄礼在此,不成敬意。”

秦师师喜笑颜开地接过几匹缀满珊瑚珠的、叫不出名的外国绸缎,口上连连称谢。

“此来,只为我世袭刘家出此不孝孙儿,私自拿了祖上的夜明珠,来迎候什么听鹂馆的姑娘。各位,真是多有打扰啦。”

老妪说完,一个挥手,那刘禅就哑着嗓子、挣扎着双手向拜月求助,可偏偏,他双脚不听自己使唤,一溜烟地被裹挟着、跟着那玉辇一队人马出了大堂。

待众人回过神来,大堂内哪还有什么书生、老妪、玉辇……只一颗璀璨的夜明珠仿佛被镶嵌一般,明晃晃地挂在斗梁之上。

晴雯对曦月说:“姐姐,他这是被收走了。”

曦月连忙去救助那慌了神的拜月。

一场好戏就此散场,人们就要各回各家,各找各炕。

“慢着!”贾政一句话出口,仿似一个霹雳,把人们恍惚的精神气儿给拖曳了回来。

“贾大人可有什么吩咐?”秦师师掩不住得了夜明珠这镇宅之宝的喜气,上前殷勤问道。

“那个叫晴雯的丫头机灵的时候多,犯傻的火候也不差,我看,倒是可以经你的同意,到贾府怡红院帮衬帮衬这几天老母庆生的事体。不知可否啊?”

秦师师远没想到会是如此之请。

然则,这可是出自贾政贾大人之口,又如何可以回绝?!她忙点头答应。

这一突来的消息,只把个宝玉乐上眉梢,小宝肚圆袋饱,曦月万般不舍,晴雯晴天霹雳。

想来,老狐狸贾政依旧埋有着继续观察、探知晴雯底细的意图。

第三十九章 利利落落夜宴说收尾就收尾

晴雯心下哀愁,不知是中了什么蛊,自己的身世一晚上就给忘了个干干净净。只一厢听见老板娘秦师师,连口称是着,就把自己卖给了什么大观园。

一时间,晴雯也分不出那个叫韦小宝的为什么笑意涔涔的,是幸灾乐祸呢,还是在真个替自己高兴。倒是那个曦月姐姐,好似对着自己愁眉不展的,欲言又止。眼前,这个喜上眉梢的翩翩公子被人称作宝玉的,怎么看他都是佯装亲切,直叫人恼!

腰上,竟然别着个莫名其妙的、绣花针样的小物件,一看,就是个没用的摆设。自己粗布围裙系腰,看来,在此挂着“听鹂馆”字样的地界儿也就是个干粗活的。

当头一轮明月般的夜明珠,璀璨绝伦,更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心中总萦绕着一句咒语般挥之不去的话——“过往不问”。

“那么,我究竟是谁?我这是在哪里,又去向何方?!”

不由分说地,宝玉身边的两个丫鬟就搀上晴雯的胳膊往外架。留下宝玉和父亲贾政在大堂里和诸位一一话别。

刚到大堂边上,晴雯就猛地打了个喷嚏。

迎头,斗梁上悬挂的夜明珠,明晃晃,毒辣辣的,暖暖内含光,竟然神奇地催化了夜空上的丝丝雪意。

寒冷雪意依从地化为飒飒雨滴,飘飘洒洒,入了听鹂馆大堂。

“阿嚏—”

“阿嚏—”

“这么冷啊——”

“盛夏飞雪,莫不是有什么冤情吧?!”

众人喧哗……

站在门边的晴雯忽感异样。

一片漆黑,不,是一种心如死灰的敌意,在侵蚀着、啃噬着晴雯的心脏……

这敌意来得干脆、有力,让她想呕心,要吐血,止步难行。身旁的两个丫鬟也被冻得双臂抱肩,瑟瑟发抖,全然顾不上看她。

沉沉的、冰寒的、不寻常的盛夏之夜,雨雪猛烈,晴雯的脑海中,不期然地萦绕着“凤腔”唱词:“不散浮云為我阴,悲风為我旋,直待雪飞六月,屈死冤魂竇娥显!”

“莫非有什么天大的冤情?!”就算晴雯此时没有失忆,量她也难于拆解。

曦月姐姐迎着扑入大堂的冷风,紧步跟来,她将一件晴雯眼熟、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的吉服双手捧着,递到晴雯怀中,叮嘱了一句:“乖女,好生保存着。”

一个霹雳当空,晴雯和曦月不由自主地望向漆黑中雨雪交加的夜空,好似纷纷被夺了魂般,俩人喃喃的,相互间情意深深,却任谁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曦月一低头,闻出雪意中的敌意,她更顾不得对晴雯的几番不舍,猛地一指天,发力一挡。一道霹雳炸开在身侧,要不是晴雯不由分说,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抓起曦月的胳膊就是一抛入堂,想来,曦月此刻已经遭了雷劈。

雪雨交加中,星月皆无。敌意漫天漫地,有如刀剑兵戈,杀,杀,杀,杀尽魑魅魍魉!

杀,杀,杀,杀倒活人活物!

外面一片雪白,车马了无踪影。

先期走出大堂的人们早已退避回去。

只晴雯,在这昏天暗地中浑忘记自己是谁的晴雯,不知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虎胆还是怎的,竟然凛然不退。

将曦月接住的小宝惊呆地望向门口处晴雯那一根筋的背影,心说:“虎妞儿,你这不叫自信,只能算是不自量力、豁的出去!”

但觉一团黑寒之气一点点靠近自己,晴雯来不及躲避。

直愣愣地看将过去,在黑寒之气的中央,旋转出一团螺旋轻烟。那轻烟逆时针飞转,幻化出黑黑的人形,不等晴雯用手挡隔,就意主晴雯,一个猛子扎入了她的神庭。

一眨眼,晴雯就被这股黑寒之气给控制住了。

她一阵剧痛,目赤耳胀,冰寒入体,一热一寒,顿时眩晕而至恍惚。

此时,黑雾不由分说地在晴雯体内裂变成两个,随后,黑色轻烟人形不可阻挡地大肆入侵,通过动脉和经脉任意窜跳游走,每到一处,神志不清的晴雯都不自觉地抽搐一下。

宝玉在后面大喊:“丫头,你棍棒呢?”

在宝玉心目中,自己那女子棍棒团的不二人选晴雯此时若实施自我救助,那还不得真真地上来真情实弹?!

晴雯经此提示,糊里糊涂不觉在自己身上一通乱摸,突然,触到一个铁杵。(第二章中表过:韦小宝欠晴雯的情,为她偷来的后厨神杵)

“我勒个去!”小宝一个嘴上没把门,原来他看见了自己偷来的家伙事儿。

第四十章 小宝,原来你也有求我的时候

莫岚的眼神重新燃气伤感。

出于对咕咕的喜爱,更出于一种久被压抑无以释怀的情绪,莫岚竟然一打开话匣子,就没有收住。

“莫岚这个名字,是我上天山、拜师学艺之后由师父给我起的名字。说起我的本名,我本叫崔天鳞。”

“等等,这个名字……我怎么这么熟悉?”咕咕努力回忆着:“难道……你就是……”

她看着刀客高鼻深目的美丽容颜,不禁在脑海中迅速地搜寻着、查找着……

“哦!原来……”咕咕惊叫了出来。

莫岚好像懂得咕咕的意思,她点了点头,说道:

“对,我就是褒国的公主……

“十二年前,甲亥率军攻入褒国的京城南郑,那年我只有四岁不到……哥哥和我是褒国王族唯一的血脉啦。

“想我族人世代居住于终南山之南的神丘之上,好云、好雾、好石、好茶。因向大周贡茶、贡玉,深蒙大周先祖‘稷子’之爱,封我祖上为本地之王,在褒河之畔建了都城南郑,国度始称褒国。”

“褒国不是……?”咕咕眼睛几乎要噙满泪水了,她在记忆中搜寻到了有关褒国的结局。

莫岚看着咕咕,她懂得咕咕因怜惜而不忍说下去的理由,坚强地冲咕咕点了点头,抿着嘴一字一句地说:“褒国已亡,没错。当初,且末国联合了我山南小国褒国,以讨回靖康之耻的幽州十六台为名,联合出兵,褒国人为报昔日之仇,慨然应允,故而联兵穿过河西走廊,亮剑云中城下。怎奈天不灭周,联兵兵败之后,我褒国被甲亥所灭。”

咕咕震惊得不能说出话来,她是大周人,可这个敌国的公主却向她袒露了被灭国的历史,难不成并不把她当作是敌国的敌人?!

莫岚的胸脯剧烈地起伏,呼吸急促,情绪从沉郁转眼过渡到悲恸难抑,旋即,她意识到自己此时忘我的愤怒,于是回过神来,想到身边还有这个弱小却很坚强的小妹妹,不觉为自己心神游走而愧疚,于是,她努力克制住自己激愤的情绪,向咕咕叙说起记忆中的事情。

“山南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地方,那儿有满山遍野的油菜花和茶园,还有一望无际的稻田……河道密布,九曲十八弯,处处湖海河溪,人们出行大半都不需骑马,而是靠乘船……

“小时候,我时常和哥哥偷偷跑出宫外,到田间抓蝌蚪、去池塘里采莲藕、去深山捕布谷……”莫岚心神俱往,眼睛仿佛正看向远方,愉悦的表情让人觉得她整个人已经回到了童年。

咕咕眼看着刀客莫岚从刚才那蚀骨的痛苦中自我拯救出来,开始回忆起幸福的童年,不觉悄悄地松了口气。

然而,莫岚忽的又转喜为悲,她回忆道:“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十二年前的那个黄昏,当时,周王甲亥攻破南郑,大好河山尽毁在甲亥暴虐的铁蹄之下……国破山河在,哥哥和我曾发誓,一定要拿甲亥的人头来祭奠死去父王的在天之灵。”

看着莫岚的眼睛中充满血丝,嘴角因紧紧咬着而渗出了鲜血,咕咕知道,必须得转移话题,她问:“你怎么就被那坏书生给叫作天山派的师妹的?”

“南蛮国一位与父王相识的学士冒着生命危险救下了我们兄妹俩。自此,我和哥哥流落在南蛮。当年,为救我们,那位学士被南蛮国王流放到海岛上养鱼……我们兄妹俩也受尽了世人的冷眼。

“那个时候,我并不懂事,还跟哥哥赌气说:‘明儿一早就走!在这里做什么?为什么在他国乞讨、还得仰仗他人的鼻息过活,我们可是王族。’

“哥哥神情严肃地跟我说:‘家没了,我们要活下去,就必须得看别人的嘴脸,过人家的屋檐。天鳞,你要记住,我们的仇人是大周的秦王甲亥。’

“他让我每天睡觉前重复着说一遍:‘我们的仇人是大周的秦王甲亥,等我们长大了,一定要报仇。’

“我至今还记得哥哥的神情有多严肃……”讲道此处,莫岚眼睛一红,直狠狠地假意盯着土墙看,怕是要落泪的节奏。

莫岚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而,努力地用平静的语气继续讲述着:“后来,南蛮发生宫廷叛乱,导致整个国家一片大乱,我和哥哥只得逃出了南蛮国都南巢,一路向北逃,抵达汉水,方得到了南蛮新势力宫廷政变失败的消息。”

咕咕想了想,说:“这段,我倒是听闻过,好像发动政变的是南蛮国一位举国知名、最受宫廷赏识的大学士,这位学士是为了一位名叫琼姬的女人而发动起政变,不过,政变失败,琼姬被杀,大学士也被自己手下的一名大将给割下了人头,被送给了项王。”

莫岚歪过头,爱惜地看了看身边坐着的这个小姑娘。这个小姑娘可真是神奇,不仅文武兼备,还很有见识,最重要的是,她看向自己的时候所流露出的同情和不忍,更让莫岚觉得她或许是个可以托付的知交。

“后来,你们又回到了南巢?”咕咕拖着腮帮子、饶有兴致地问道。

莫岚摇摇头,接着讲道:“我再也不想回到那个令人深感炎凉世态的地方……哥哥和我渡过汉水之后,并没有停下来歇息或者暂住,而是一直向北走。”

“等等,刀客姐姐,哦,不,莫岚侠客,哦,还是豆豆姐姐这种叫法最好,你先别讲,你让我猜猜看……你们是不是……要去大周国都云中?”

“没错,在南巢时,我和哥哥得知我们兄妹并非是褒国王室中唯一幸存下来的人,我们的母后褒国王后也活了下来,她成功地打入了云中京城。哥哥打算带我入云中,联合母后杀掉甲亥。

“我们到了云中之后才知道,此前的想法有多么天真,别说刺杀甲亥啦,我们就连秦王府都进不了。而我们花尽心思寻找母后,也还是遍寻不到……

在云中的大街上,我们险些被欺负死,多亏了一位好心的刀客救了我们。”

咕咕听得入迷,小脸上一时悲、一时喜,感同身受。

莫岚道:“那刀客是个侠义之人,我本想拜他为师学刀,被他拒绝了。他说:‘想学刀得向西走,在太阳落山的地方,有座雪山——名作天山,天山派有普天下最好的刀法。’当时,我一心想要报仇,于是,我不顾哥哥的劝阻,只身踏上了千里西行路。”

莫岚略停了片刻,似乎陷入到对过往的回忆中,然后,她意识到自己又走神了,于是继续讲道:“西行的道路很漫长也很艰辛,为了躲避大周的士卒,我混进了一个且末商队。期间,我们遇到过一连数日不见天日的风沙、吃人的瘟疫、还有不同派别的马贼……而支撑我一直坚持活下去的,就是无时不刻不刻骨铭心的国恨家仇!”

第四十一章 同好之人

已然忘却自己身份的晴雯很是不高兴,直嚷出:“我神杵乃天降大任的斯人,你是哪根葱?!”

气冲星斗有孤剑,梅花剑全不在意小主人无视自己的存在,她灵巧、绣花针样的身体里装着颗铁石蛋子男人心!

力挽栋梁无万牛,单枪匹马梅花剑。

一阵子猛烈、有的放矢地披、拨、呛、刺,三下五除二地,给一一点了穴、通了经络,梅花剑直把个小主晴雯闹得原地一下子腿抽筋、一下子眼翻白、一下子脑充血…..

众人皆惊,六神不主,叽叽喳喳,却自是帮不出个什么名堂。

可喜的是,此时,被惹得很是恼火的晴雯却发现:

体内分为两股的敌气——人形“黑烟”在梅花剑张弛有度、有章有法地阻击中怯怯地退却了。

看来,实力决定一切。

两股人形不再一个动脉游走,一个静脉迎合,而是为了汇聚分散的力量,在势力开始变弱的情况下,果断地合二为一。

不失时机地,梅花剑断然冲着晴雯的丹田就是狠厉一扎、一拧、一搅和……

一时间,丹田内电闪雷鸣……

梅花剑在丹田内挑拨起存蓄的本真气血。

内海中,本真气血一出山,一上手,就一个顶俩。

晴雯的气血别看只是个七八岁孩子的,可是,因之前她总是被梅花剑不明就里地突袭、剑刺,期间,她很多不通的脉络和不壮实的穴位,都被这样给一一调整和理顺……

虽然梅花剑此举看似是不认晴雯为小主的反抗之举,有待晴雯降服她。然而,正是梅花剑这时不时无厘头的捣乱和攻击,让晴雯在小小的年纪上对气血的储存与蕴藏,较之同龄的孩子们更为丰厚和茁壮,应对应付起“刺头”的本事和耐受力,也因之有所提高。

此时,失忆的晴雯已经忘记了是征战边关、为国殉难的二哥锻造并赠予给自己这把小小梅花剑,但是,一种既陌生又亲切的感情始终让晴雯不惧梅花剑的调皮捣蛋,以及看似蓄意破坏的举止。

正是如此,也让晴雯在这危机关头,把信任交给了这把梅花剑,任由她对自己下狠手,也没有动心起意地对梅花剑产生敌意和排斥。

信任,往往是双方不分输赢和强弱时最关键的砥砺,谁握有信任,谁就能坚持到最后。

气血一旦被激发起来,哪管年龄,哪管性别,哪管事后长命百岁,气血一任地气壮山河起来,掀起万丈海涛(意指一花一世界中丹田小宇宙内的真气海涛)。

海涛滚滚,势如破竹,只冲撞得那不阴不阳人形黑烟碎如星尘……

零散的、一时间不再成气候的黑烟被围追堵截地只有负隅残喘的功夫,没有回攻之余力。

梅花剑一个灵力抽身,竟然敢再一次对小主人下狠手。

只见她哗啦啦将剑身横出,照直拍在晴雯的鼻子上。

鼻子一酸楚,立马,晴雯不明就里地开始眼泪哗啦啦地流了满脸。

都说,人是感情的动物。可常常,感情如没有被触动,就不会有生发出来。更何况如今晴雯失忆,变得没心没肺,又如何能被牵连出情感来?!

也有这样的道理:用物役身、以身子的不适反应,一如无来由地掉眼泪、被辣到、被冻着,引起人们的某种情绪和心态变化。

梅花剑就是这么愣,就是这么冲,她也是这样做的。

梅花剑说一不二就拍得晴雯鼻子酸楚眼泪至流,无非是让这心海不起波澜,人性不着烟火的失忆小丫头产生出足够强烈的情感。

那么,梅花剑能做到吗?

玄之又玄。

因为,丫头晴雯本就二了点儿,火上浇油,失忆晴雯又少了根弦。

第四十一章

修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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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刚刚开始

耳旁,风声很大。体表,被冰寒所侵蚀。内里,敌气黑烟的杀伐被暂时给压制了下来……

此刻的晴雯睁不开眼睛,更难抒胸闷。

人的情感,最怕的就是被煽风点火。梅花剑这么一拍鼻翼,登时,晴雯就流下了眼泪。

流下的眼泪,首先,接续起晴雯那几近干涸的、失忆后的心流。

同时,眼泪更激发出层峦叠嶂的内心情感。

晴雯内心情感在一激之下不断地生发、不断地增多,也不时地给予心流以丰厚的反哺。

情感反哺心流,此时,内心的活动更加活跃而丰富起来。

外界,纵然隔着冰雪交加,然而,对于晴雯而言:满天满眼的,都是暖光。

不仅有大堂有高悬夜明珠的光芒,更有冰雪暴风之上、那天上星瀑里的无数点点星光……是的,数不胜数的光芒被晴雯强烈地感知到、汲取到。这些光,无序、无识、无数、无由……漫天飞雪般星光熠熠。

光,在高空之上引领着晴雯的心。

爱,则在内心之中温暖如春。

外有光,内有爱,有希望的人生何须畏惧?!

幸运之至,晴雯仿佛被这内有爱、外有光给洗刷了一般,原本弱弱的她振作了起来,眼神也清透了。

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晴雯利落地将手抓住了半空中的梅花剑。

“啪啪啪——”,这回,梅花剑在手中有意识地、毫不留情地向自己刺去。

梅花剑所点的身体部位,并不是失忆前穆老中医教过的,更不是什么心法,也不是晴雯的灵机一动。

那么,难道是乱点一气?

光和爱的砥砺,在瞬间让晴雯产生了无穷的动力和对强大的自信。

心流,已然强大到可以依从于心的方向。

如萨满入了自然之镜,晴雯只是依从心,剑点周身。

体内的侵入者,起先,那两股人形黑烟尚在弱势后汇聚修整,如今,更是在晴雯收集的点点星星的光照下,开始逐步缩小着地盘,以示卑微与臣服。

加之晴雯梅花剑从心而刺的部位正是和黑烟斗法之地,剑到之处,不仅晴雯为之一抖、再抖,更剑剑刺中黑烟,困黑烟于穴位牢笼,再追击以毙之。

剑之所点,黑烟尽亡。剑之所刺,不通尽通,疼痛加剧疼痛。

晴雯豆大的汗珠,在冰风暴中默默地流下。

没有人知道,她的体内战事尚酣,银色的光芒在不断汇聚、增大,对全体“黑色”造成挤压之势。部分穴位,点刺与光照正做法,与黑烟缠斗不已。两两俱伤、两两抵消,瞬间,黑烟亡故,筋骨剧痛,敌我之气化成汗水,不断向体外溢出。

只短短的一眨眼功夫,正如来无影一般,全部黑色的黑寒之气从晴雯体内逃逸而出,一溜烟地,不战而逝。

没有人懂得,其实,晴雯并不是什么战天斗地、有着法术的有功夫之人,更何况她已将身世、所学忘了个一干二净。

她只是因缘际会,在最关键的时候用干净的心汲取了星瀑上星光的能量,用渴慕的心汲取到了母爱曾经留在她体内的能量,从心而发,从心而斗。

众人见晴雯状态稳定了下来,那听鹂馆大堂之外冰寒的世界不知怎的,开始随着一股愀然而出的黑色之烟渐渐地退却向盛夏的夜空。

奇了怪了,气候开始转暖……

莫不是这冰寒之气,来自被侵占的北周江山?曦月还在暗自垂泪。

莫不是天有不测,先来预兆?穆老中医忧虑不堪。

莫不是被斩杀的复国义勇军在天之灵在大呼冤情?贾政有些不寒而栗。

莫不是我空白无一的清明心境正在升天?晴雯傻傻地看着天儿。

欢笑声霎时弥漫了听鹂馆大堂的内外,人们相互道别着,似乎,早被抹去了某一段眼巴前刚刚发生过的脑海记忆。

宝玉对晴雯款款而言:“我向你保证,怡红院可是个好地界。来,莫紧张,擦擦汗。”

晴雯回头,想要和曦月告别,却见曦月正陪同着疯疯傻傻的拜月去上楼休息,她自顾不得和诸位客官告别,更别说是和自己再说些姐妹一别之类的体己话。

倒是那个叫作什么小,什么宝的家伙,在远处冲自己眨了眨眼睛,做着鬼脸,好像是个阴谋的始作俑者。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自己的小剑刚才都干了些什么,怎么被自己拿在手上,一根铁杵别在腰间,难道自己偷了大厨的家伙事儿。

晴雯喜欢这颗明晃晃、好似在跟自己说话的夜明珠。

她依稀仿佛,记得今晚自己好像唱过歌,好像酸痛的浑身被打过般,好像喜欢过一件衣裳……

这件衣裳,也不知是谁交到了自己手上。

眼前这个公子明眸善睐、风雅温婉,在唤自己去个什么地界儿来着,哦,好像是什么红,什么馆。

好的,好的,浑忘了事的心情就是大好的。眼下,一切似乎都是一个新的开始。

“怕什么?!”晴雯知道自己有光,有爱,无所畏惧。

第四十三章 小蛮霸也有吐槽时

柴扉正好有个缝,小宝侧身钻了进去。

他环顾四周,地方不大,种着绿竹青蒿的院子后面有三间低矮的草房。

经审慎判断后,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进了灶房。

一个八九岁的布衣丫头正在灶房里往炉子里续着柴火。

许是没掌握好火候,再不就是往灶膛里塞多了柴木,滚滚浓烟不从烟囱出,反而从锅底下冒了出来,呛得这丫头直咳嗽。

“我说,你怎么混成这样?”小宝有话就直说出来了。

灰头土脸的丫头闻声,放下捂着眼睛的双手,一回头。小宝心说:“你这不就像是四川老野山上那种黑白猫狸子吗?”

“你……等一下,容我想想。”晴雯一边端详着小宝,一边苦苦琢磨着。

“别想了,我是韦小宝,你是把我这个救命恩人给忘记了。”

“倒是见着面熟……”

“我是韦小宝,其实……我不是你救命恩人,我是你仇家……三百两银子我就私自交易把你给卖进了大观园。贾老爷子那晚上突发奇想跟我娘把你要去,也是又助推了一把。”小宝大言不惭地说。

“是哈……好像有这么回事儿。那……”晴雯歪着个头很费力的样子,忽然,又作恍然大悟状。

“别装了,”小宝继续开门见山:“你就承认自己多忘事不就得了?!也没人瞧不起你。你来这的时日,十个手指头数都数尽了,你咋还痴痴傻傻的,没个长进?!”

晴雯搓着衣角,觉着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

“怎么就从洗衣房给赶这破地方来了,让我好找?!”小宝问。

“……”晴雯闷不出声,跟在听鹂馆时机灵乖巧的丫头简直判若两人。

“是不是又是周瑞家的挑你毛病,老子跟这婆子没完?”小宝气鼓鼓的。

转而,他又似乎想到了什么,补充说:“再怎样,呆在这儿,还是比呆在听鹂馆好。说到底,能有几个姑娘出息成曦月姐姐那样啊?!性子烈点的,寻死觅活,性子软弱的,被人踹,全混不出个样来。你啊,还是老老实实地在这里安生呆着吧。”小宝絮絮叨叨地,企图掩饰自己的心虚。

他进一步“恬不知耻”道:“当初俺贪钱出卖了你,也说不定,还真就打通了你一条生路呢。”

晴雯耐心地为小宝整了整那被柴扉刮破的袖口,她视若罔闻,一脸的平静。

小宝自言自语道:“真愁人。你什么时候能恢复那聪明劲儿啊?!”

“这是啥?”小宝看见晴雯胳膊上红红的檩子,不禁气血上头:“谁?告诉我这又是谁在欺负你?”

晴雯好脾气地摇了摇头,企图掩饰过去。

小宝眼泪一下子出来了,说:“你赶紧好起来吧。那拜月姐姐因为书生刘禅,现今儿个疯疯癫癫在家还不够吗,你这又成了个不中用、保护不了自己的二傻子。我,我还能不能有亲姐妹啦?!”

晴雯有点同情这家伙,她掏了半天,掏出个绣花帕子,给小宝抹眼泪。

“宝玉也纯不是个东西!当初,没出息地眼睛贼溜溜围着你转,生要将你弄到怡红院来,还梦想着组建什么女子棍棒团。我想着他能好好待你,遂托付你于他。谁成想,老太太把你要了去,他竟然连个屁都不敢放!”

小宝真是越说越气:“老太太这边,侍女、丫头进院的实习期也太长了点儿吧?!你这么笨,还不得在周瑞家手下给治死喽,还没见着老太太一面呢?!”

晴雯笑了,她才不管这小子一会儿东、一会儿西地乱说一气儿。

她是真真服了周瑞家的,是自己样样干的不出色,那,不受罚,哪还有啥天理啊。

自己是心甘情愿来这伙房锻炼的。

“吃煎饼不?”晴雯一付懂事的样子。

“你咋知道我饿?”小宝好像被撒了气的炮筒子似的,瞬间就变成了顺毛驴。

“行,这就给你烙。”晴雯对把自己出卖了的仇家,任是不记仇。

小宝摩拳擦掌,这一天下了学,可是腰酸腿疼的。亲娘秦师师找贾政,给自己好不容易谋了个宝玉陪读,真真个,自己苦哦,被赶鸭子上架,本不是块读书的料。

晴雯抱着一盆浆糊出了灶房。

“这是啥?”

“‘对半子’,你可别小看了它,周瑞家的让我把麦子、高梁、玉米、谷子、地瓜干等一应地淘洗、浸泡,然后磨成糊状物,可实实忙了一整天呢。”

“不是喂马的吧?”小宝在亲娘身边长大,是个地地道道的娇儿,看了这酱酱乎乎的一大团,有点吃不消。

晴雯说:“我这就架鏊子、生火、摊煎饼。”

小宝原本以为有现成的热煎饼等着自己呢,一看晴雯还只是半半落落地拿着半成品,再看看天色,有些个等不及了。

“要不,你先忙着,我明儿个再来。”小宝一拱手。

晴雯也不留他:“行,我这手艺也还没到家,你明天再来吃。”

“来什么来?”一声河东狮吼从一间草房中传出。

小宝正欲上前理论,被晴雯给拉着退出了柴扉。

晴雯迎着一顿臭骂乖乖地回了灶房。

“有才华,没才华,咋差距这么大?!”回想起晴雯之前之后好似变了个人,小宝边走,边难过地叹息着。

第四十四章 也带上弟弟我啊

夕阳打在怡红院的红墙上。

晴雯已经按周瑞家的吩咐,煮好了饭食。直到看着几个小厮将热腾腾的饭笼装进篮子里、挑着担子齐声吆喝着出了宅府大门,她才放心地关上了柴扉。

端了个大碗,她一边蹲在院子里的草坡上吃面,一边视线越过栅栏和修竹,望向远处次第张灯的几处园中园。

隔着几趟小路,都能听见主人处热闹的晚宴人声。

这是一天下来晴雯仅有的清净时刻……

天不知不觉就黑了下来。晴雯望了望天空,丝云不见,月满星稀。她很纳闷,不知为什么,勺子形的北斗七星已经几天不见了。

“你这丫头,别让我逮住你磨洋工!”刚还在路上笑意岑岑的周瑞家的,一推开柴扉,见晴雯还在吃饭,就立时间变了脸色。

她信奉的是“棍棒下面出孝子,挑三拣四淬丫头。”,对这些个在自己掌控之下、尚不懂得园里规矩的实习丫头,她自有一番不心软的手段。

晴雯听得周瑞家的吆喝,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可不比原先在听鹂馆中的眼明心亮,当初任什么她都能搭把手,任怎样她都能对付过去,现如今,失去记忆的晴雯性情大变,胆小成一只没满月的猫仔。

“吱呀呀——”一个矮小的身影打在修竹丛上,一圈、再一圈、再一圈,影子在转。影子的手臂还不时地向转圈的中间做着浇灌的动作。

月光扑面,那动的影子是晴雯,静的影子是转圈中央的大磨盘。

这是南山出产的花岗岩大磨,由上下两块叠加在一起,特意制作成粗粝的条纹表面,就是为了增加研磨和排糊的能力。

磨片上被精心地开着两个小洞,影子的手臂,正是晴雯在细心地边推磨,边将料混着水一勺一勺地加入。

“吱呀呀——”从早到晚,院子里,这声音很少停歇。

要知道,满大观园几百号下人的早点——煎饼火烧,可就出自这块大磨磨出的面糊。

正应了周瑞家的要求,晴雯在将不合格的面糊重新返工。使尽力气,方能用双手和上身的体重费力地推动重重的磨杆,勉强让石磨转圈,晴雯连解手都忍着不去,就是恐怕石磨一停,劳累了一天的自己恐怕再难推动它。

“可千万别打盹!”晴雯在心里嘱咐着自己,这样下去,自始至终一个周而复始的推磨动作极容易让人走神,昨天,自己的头上就因打瞌睡给磕了个大包,这会儿,可不能再掉以轻心啦。

想到这里,晴雯毫不犹疑地腾出浇面糊的手,从腰间利落地拔出梅花剑,冲着自己的大腿就是狠狠地一刺。

果然见效,影子突然直起了腰板,重新焕发出精神气儿来。

对自己足够狠,从这一点上看,晴雯倒是一如既往。

正当一圈一圈吃力地推着磨盘,晴雯并没有走神,却一脚踩了空。

她忽地开始下坠起来……

大风在耳边有如刀割,两侧崖壁迅速在眼前飞升,寒气吃了她一嘴、一肚子。

晴雯张大着嘴,却因高度的紧张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倒流过身体的风,让她益发地感到自己掉下去的速度在变得越来越快……

没有尽头……

怎么就没有尽头?!

晴雯冻僵的身体好像个棒槌,在下坠的空中一再地翻着个儿。

害怕,让她在短暂的晕厥与惊惧后大睁起眼睛。然而,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暗,和兜住她的刺骨的寒风。

“我死了吗?”呼啸的飞行中,晴雯不禁问自己。

“死的时候,会不会砸坏什么?”正折着个儿、飞速下坠的晴雯却还在关切着不相干的他人。

“擦啦——”下坠得太快,空气燃着了头发。

坠落中晴雯想用手去胡乱扑打这火烧火燎的头发,却在下降中,手臂难于够到头,给予施救。

头发燃着火星,身子翻着跟头。

“完了。”晴雯心说。

第四十五章 干一行爱一行

也许,在地面上,只是眨眼的功夫。

虚空中的晴雯,却已然下坠了很久、很久……

久得仿佛都经过了许多个季节的轮回更替……

头发,一股烧焦的味道,是速度太快的缘故吧,空气摩擦燃着的,也能被寒风给再次呲灭。

梅花剑早已从腰间掉了出来,跟着她,在坠落的虚空中并行着,同样不停地折着个儿……

“莫不是犯了心魔吧?!”晴雯脑海中忽的闪现了这么一念。

这样一想,整个人就像是露珠儿滚过花蕊般,晴雯在虚空中真真个就从高速坠落转为了幽幽地滚落。

待清醒过来时,自己的脚已稳稳地落在了地面。

晴雯低下头,地面显得更近了,她可以看到自己的脚面。

然而,自己的身体怎么却在云层的上端?!

难道身体被分成了两截?!

再吃惊地一看:人与地相距千里,心却离地面越来越近……

置身于半空,又黑又冷,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没有星辰的陪伴。

冰冷的孤山山峰正向云端的她一点点地逼近。

俯瞰下去,长风拖曳着乌云,和山峰一道站成一队队、形形种种的神怪。

原来,这高高低低的布阵,是在保护云海下面那座延绵千里的长城。

“难道是北周有救了?”

不知怎么,失忆的晴雯好像上辈子到过这千里长城,征战过北周山河一般,她气血上涌,倍感亲切。

然而,海市蜃楼转眼间烟消云散。

迷雾从耳际快速地飞过,晴雯再一次不能自制地下坠起来。

……

不大一会儿,折着跟头的她浑似俯瞰到了似曾相识的山谷、静寂清澈的月下小溪,以及扑面而来的大片大片高大、茂密的森林……

“这难道是在一路向南?”

不,以翱翔的姿势,晴雯很快辨识到:自己是在飞掠向北。

飞过了胡人驻扎的营地,直向着大荒之原扑去。

看到了,冰晶玉洁的玉汤池、高耸孤决的冰崖……

刚有些兴奋,忽的,扑入眼帘的是——荒原的宁静被再次打破了,一股无声的、旋转着的硕大黑烟正在卷噬着一切……

梅花剑一个追击上来,空中的晴雯吃惊地连忙避让。

就在这个档口,眼皮底下,一座座高山如同蝼蚁一般,在变小、变小……

难道是玩消失了?

俯瞰下去,是另一番景象。

灯火通明,犹如白昼。

南周亭台楼阁林立,街道交错有致,大小寺院、官府、民宅安静如昔……

哪里有什么从北极荒原正要南下扑来的黑烟啊?!晴雯不禁嘲笑起自己的担心。

然而,空气中,却北来了落落的、有些熟识的雪意……

地上,万家灯火闪闪烁烁,仰头看,月儿圆圆满满,一幅太平盛世的气象。

“吱呀呀——”石磨在转着。

晴雯醒了过来。莫非是场大梦?

“盛夏飞雪,和大黑烟无关,”晴雯这样安慰自己:“咱侍女丫头哪里会懂,那分明叫作“风花雪月”,是小姐少爷们玩的格调。”

“吱呀呀——”

谁说晴雯没有耐心,她一生只愿做一件事儿——推磨,这是起码的“工匠精神”。

荒岗上那座没有碑文的土堆,怎么还在脑海中驱之不散?

一滴泪,落在了面糊糊上。

……

大观园的晨钟不长眼睛,一个劲儿地催促个没完。

一大早,晴雯来不及揉揉犯困的眼睛,她晕头涨脑地起身,忙着打扫除尘、撸胳膊扎围裙烙煎饼……

“这煎饼比昨天的,要薄了许多,看来,不是出自同一个厨子的手艺。”几个小丫头一边吃,一边七嘴八舌着。

“哎呦——”

“你这是咋啦?”

“好吃是好吃,怎么,吃到嘴里香,吞到肚子里,心里却苦?”

“别说了,我正止不住眼泪呢。”

“难不成这煎饼是想家的药引子吧?”

“嘘——小心让周瑞家的给听到,咱们更没好果子吃。”

“偷偷给她盘子里捎上个,也试一试她好啦。”

今天一早,大观园几百号人不知怎的,有嘤嘤哭泣的,有嚎啕大哭的,有哽咽着说不出话的……乱成了一团。

“面糊糊只掉上一滴泪啊?”晴雯有些心虚。

第四十六章 我放手,你放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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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啥事也不敌熬小鱼重要

“小祖宗,你这大早上的,一睁眼就像被招了魂似的,提上鞋就直奔这舒芜草屋跑,又出啥幺蛾子?!”

别听袭人声音娇弱,却隐隐带着种威力。

她从后面大喘着气追了上来,利落地为宝玉披上了一件白狐领翻羊皮大氅,道:“赶着这园子大事频出的节骨眼上,你若真的不小心沾了晨露、着了凉,可让我向太太、老太太怎么交代?!”

宝玉回头,直看到晴雯的眼里,关切地说:“你回吧,我没事。谁教你的,怎么你身子就不比我金贵啦?!这成天价帮衬着前院忙活老太太的生日,就够你累的啦,还得这么个看紧法看着我、惦记着我,长时间靠下去,你还不得累病啦?好姐姐,你自己悠着点吧。”

袭人一听这关切的话,严峻的小脸跟冰化了似的再没绷住,她噗嗤一笑摆了摆手:“就你这甜言蜜语受用。罢了罢了,趁老爷子近来忙活朝廷的事儿不‘提溜’你,你自己去玩吧,我这就回了。”

宝玉见今日袭人难得地开通,立时高兴了几分。

眼看着晴雯的身影消失了,他这才一声口哨,唤出了藏身树丛中的韦小宝,服气地说:“你可起的真够早的,快说,你这是让爷们帮你什么忙呀?”

小宝苦笑着从树丛中爬了出来,龇牙咧嘴地摘着裤子上的杂草倒刺儿,还不忘奉承一句:“哥哥早。得亏你收了信鸽的条子。”

说话间,二人来到了舒芜草屋。

灶房的炊烟已经开始冒出了香味。

小宝探头探脑的,经过侦查,他认定今天周瑞家的尚没来这里巡防。

头发、鼻尖沾满面糊的布衣丫头正头不抬眼不睁地忙活着,她正先用干净的抹布利索地擦去上一张煎饼的碎渣,然后,用手悬在架火的鏊子上方,感受火候够了,就赶紧用一块油布将清油在鏊子上一擦一遍油,随即,舀上一勺煎饼糊,放到鏊子上。

“我来试试呗。”小宝蹲下身子,对布衣丫头说。

晴雯也不看他,也不说话。继续专注于眼巴前的活儿。

她用耙子细心地沿着鏊子摊看一圈。由于鏊子是热的,煎饼糊所到之处就迅速地被凝固成了一层。

“遭了,又给摊厚了。”搁在现代社会,晴雯一定是处女座的。

“我来,薄的、厚的、碎了的,直要是你摊的,我都爱。”小宝继续对着不理不睬的晴雯“放电”。

晴雯抹了把脸上的汗,也不看他,问:“不对啊?你今天一定是有求于我。”

小宝被说中了,反而讪笑着不承认:“你一个出苦力、总熬不出头、忘性老大的实习丫头,我能求着你什么?!你也太臭美啦。”

宝玉吃着晴雯放在筐里的新出锅煎饼,好吃到巴咂着嘴,完全没了吃像,更顾不上说话。

等他二人仰躺在灶房的草垛上、挺着肚子消化“神儿”的时候,宝玉才慢悠悠地提出了久已存在心里的问题:“晴雯,不是说丫头小厮吃了你的煎饼果子都变的哭哭啼啼吗?咋没停你的工,还让你继续烙呢?想我大观园,劳工缺乏竟至如此程度!”

晴雯忙了这么久还没吃上早饭呢,这是今天第三十八批次煎饼果子啦,是周管家前一天就嘱咐过的,让她额外烙给门口那些央求的车夫们。

对于宝玉这个问题,前两天,韦小宝就问过晴雯了。此时,他自信地代替晴雯来回答:“本来已经被停职审查啦。可不成想,吃过晴雯煎饼的大小人等,哭倒是都莫名其妙地哭了,都反应说,体重轻了,头不晕了,眼睛也比平日里好使了,那些爱闹个小性子的、暴脾气的,也都不知咋的变得心平气和了。周瑞家的经不起大家的呼吁,就恢复了晴雯在舒芜草屋的差事儿。”

宝玉点头。

小宝为晴雯打抱不平,道:“你口口声声要了晴雯来,看,还不是给摞在这里干最下等的活儿?”

宝玉尴尬地说:“她这总不过了实习期的,她的头儿不上派,叫我这大老板如何使力气?只能……再等等机缘。”

晴雯咬了口煎饼,就着根大葱,看得小宝直噤鼻子,心说:“晴雯,你这听鹂馆的出身咋都忘了个一干二净,不知道的,还以为刚从大山窝窝里插跟草把你卖到金陵来呢。”

“有话直说,你俩来做什么?”晴雯问。

“我能有啥子事?”宝玉说:“自此小宝做了我的伴读,我还就真是事儿不断喽。”

“你这分明是讽刺。”韦小宝用手弱弱地扶着自己小心脏的部位,抗议说。

“哦。”晴雯觉得宝玉说的似和情理。

“那,还不快说。”晴雯白了小宝一眼。

“还…….,”小宝很难为开口的样子。

见晴雯手上活计不断,宝玉眼睛看天,存在感受到严重的挑战。

小宝很受伤,遂情非得已地幽幽道出:“还不是薛潘这家伙给闹的。”

第四十八章 人设里总得有个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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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江湖风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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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没天分的屌丝如何逆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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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大荒山

突然,溪面上,鱼儿再次开始扑腾、欢实起来,想来一定是鱼儿刚才休息了一下,现在要努力挣脱鱼线。

立时间,晴雯一手用力地挑起梅花剑,另一只手扥着急速往深水处使力的线上大鱼,不肯有稍或的疏忽。

小晴雯和大鱼,两厢大力地较劲起来。

众人加油的加油,敲边鼓的敲边鼓,都聚到船尾看热闹。

鱼儿本来很神气,游弋的途中被晴雯反复给拖拽,结果被拽得越游反而越贴近了船身。

出乎意料地,大鱼猛地一个跃起,带着鱼钩、钓线向上一昂,险些把个小小晴雯给拽入了溪中。

韦小宝早已候了多时,他一把抓住晴雯的脖领子,把她即将被撂到水里的倾斜身姿给拉回到原位。

眼看着大鱼全不肯善罢甘休,小宝瞅准了大鱼可能再次腾跃的起势,果断抽出晴雯腰间的后厨神杵,趁大鱼真地再度飞起、甩钓线之际,直袭跳起的大鱼头部。

大鱼正冲咬过来,忽然见一杵打来,鱼儿机灵地一个偏头,神杵打在鱼的侧面,鱼鳞亮闪闪铺在水面一片。

薛潘抽不冷子从后面闪身而出,也义气相救。涌动剑气,来了一波威胁并不大的底线“剑射”。

“嗤——嗤——嗤——”水面一溜剑气的飞影。

然而,鱼儿在晴雯在稳住身姿的一刻,借她放松鱼线的疏忽,深扎水中,一下子游远,躲开到安全的距离之外。

剑气虽然没有伤及鱼儿,却带来了声势。船上人们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这条大鱼上。

晴雯按住自己的心神,屏气一拽、一放,再一拽,一放,和大鱼慢悠悠地斗法起来。

人们也都安静了下来,有的坐下来吃茶,有的帮忙勘测大鱼的动向,大家都似乎认同一点:要真钓上这条大鱼,就凭晴雯这“二把刀”的身手,还真得耗费些功夫。

晴雯凭着自己的感觉对大鱼时松、时紧,一点一点地、毫不气馁地与之进行着拉锯之战。似乎,这就跟磨豆浆、摊煎饼一样,她每每就是干一行爱一行。

“千万不要让她沾着活儿,”韦小宝就放过这样的话:“这丫头容易魔怔,一魔怔上,好像就想干上一辈子。”

小宝说的一点都没错,此时的钓鱼,已经让晴雯从陌生的不懂行,到现在的半斤八两水平却万分感兴趣,打心眼里喜欢上了钓鱼。

钓鱼也荣升为在她心里可以干上一辈子的苦力,加“一乐子”的活计。

薛潘该出手时就出手,该帮的时候就帮衬,现如今,该轮到晴雯慢条斯理自己“品”了,于是,他便引着宝二爷和韦小宝坐在了独为他撑起的大伞之下。

看来,在他眼里,宝二和小宝也算是上宾了。

仨人一边领略着沿岸风光,一边继续着刚才主战的热血话题。

僵持了这许久,晴雯的手指头都僵了,手指肚因为钓线的拉割,也被割出了深深的血道。

然而,这一点却不影响她津津乐道地与大鱼进行着无声的较量……

大鱼的气力并没有稍或减弱,这让晴雯不得不加倍提起精神来对付它。

许是刚才受了剑气的影响,大鱼的胆量明显变小了许多。钓线,似乎也比最开始好拉了一些。

然而,晴雯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和大鱼的体力都在不相上下地快速耗掉着,只看谁能耗得过谁啦。

鱼儿忽的冒进起来,他突然撞向船帮,在就要撞上的一刻,猛地左侧一蜷身,潜游到船的底下,力图穿过。

就在晴雯着急要扥住企图跑掉的大鱼时,忽的,有一种来自钓线的力量,是横切着把大鱼拖出了船底,而是向它刚刚游弋来的方向回拽。

“嗯?”晴雯纳闷儿:“这是怎么回事?”

第五十二章 喝茶疗伤

看那鱼儿还在溪水中胡乱挣扎,四周泛起混汤,晴雯很是着急。

可她刚对钓鱼线一使力气,又觉得浑然不同于刚才。

那鱼儿好似突然陷入泥地般在原地翻滚、游动,却没能游走多远,像被什么给牵绊住了似的。

鱼儿明显在被两种不同方向的力道给拉扯着不得施展。

“你莫不是和对面那条船钩住了同一条鱼?”船上有人看得明白,惊呼了出来。

果然,晴雯再一使劲,就发现钓鱼线不但失去了韧性不说,而且,她能感觉到钓鱼线在自己和鱼的中间就被某种力道给截住了,这一下子就消减了自己对鱼的控制力。

难道真是自己钓到的鱼也同时被另一垂钓者给钓到了?

那么,两根钓住鱼儿不同部位的钓鱼线在鱼儿打滚、乱游的时候难免不会纠缠在一起,倘若这个时候,两人又都毫不含糊地向自己一方使劲的话,说不好,这一拉一拽的互不相让,就会把钓线给扯断,鱼儿不是落在一人手里,就是趁机逃脱了。

怎么办?

晴雯着急地鼻尖出了汗。

薛潘见此情形,立刻又来了精神,抓住可贵时机,众目睽睽之下,薛潘帮助闷小生晴雯再发一剑。

他这回吸取了上次的经验,把这一回剑气的角度发得特么地刁钻。

“嗤——嗤——嗤——”,荡起剑气的涟漪,造就一圈圈的“剑气波”,真真是绝杀溪里一切活物去往生的架势。

“呲——,呼——”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串水花儿。

这水花也没有队形,也没有前后顺序,似乎是从水底的深处直向上涌出来的。

一朵开在溪面上,刚刚打开水花的花瓣儿,还没有最终散开,另一朵水花就又从这朵的花心处重新自下而上地涌动出来。,好像王母娘娘手上那总也开不败的水莲花。

此朵朵不败的水花儿涌动不息,直接就灭了薛潘发起的剑气涟漪。

“扑哧——”水花的力道将薛潘一个后坐力,推坐在了身后的茶几上,烫了个正着

晴雯就着薛潘的剑气涟漪先是拉回一段自家的钓线,拉到一半,就遇到薛潘横空受阻,结果,钓线一下子又被对方给拽得紧绷欲断。

怎么办?依旧面临着同样的问题。

如果强取,势必会有五成的可能,这鱼儿“渔翁得利”趁机摆脱钓钩、逃之夭夭。如果不取,则自家费了好半天的劲儿,却白白将到手的鱼儿送给了对方。

就在薛潘跌向后方的一刹那,晴雯其实早已有了决断,将梅花剑一剑挑断了钓鱼线,任鱼儿被另一方牵扯了去。

宝玉拍手称赞,小宝也点头称是,只那薛潘还有些个不服。

晴雯望向宽阔的溪面,但见溪流上游,正是刚才那如箭飞出的一叶轻舟。

小书生此时头带斗笠,正忙着牵线、逗鱼,没有理会这边晴雯刚才的礼让。

“好大一条鱼!”晴雯见那小书生钓竿扬起,牵出一尾银光闪闪、活蹦乱跳的大鱼,就好像自己钓到一样,由衷地在为对方高兴。

就在这时,薛潘不知从哪里抄来一个硕大的网罩子,他分明是面子上过不去,遂一股劲儿地直冲上前,一竿子支了过去。

眼见着长长的竿子在他发力后一甩出手,直奔远方的水面……

“啪啦——”腾空而起的钓线上,大鱼一下子就被兜入了薛潘的网罩子里。

手疾眼快,薛潘将手中竿子雷厉风行地那么从上到下、再冲上的一个翻转,网罩子上那圈竹篾子做的网圈子就一下子被翻转了过来,重重叠叠的网子直扣住了网口,把个网口里的活鱼给罩了个瓷瓷实实、满满当当,任它再怎么也逃不出去。

那边的小书生不知怎么,也突然孩子气作怪,任是不撒手钓鱼线,这么着,一根细细的钓鱼线牵扯着,让薛潘收网子犯了些难。

钓鱼线在此刻的夕阳中有如一线闪电,并不畏惧网罩子已捕获了大鱼的事实,任是要一回拽、二回拽,像要夺回自家的猎物。

晴雯用眼神示意薛潘不要妄自争胜,然而,薛潘哪里顾得上听她的,见小书生没有放手的意思,竟然哈哈大笑,再一用力,将竿子带上网罩子望回收。

只见远远的钓线上飞来一股颤抖的强劲力量,传递过网罩子、网竿子,直电流般打中薛潘的拇指、食指,手臂、瞬间传入他的体内……

“啊——”,薛潘一个后仰,却还不忘嘴硬地说着:“啊!好咬劲!”

第五十三章 是废柴,你还折腾个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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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放弃修习是不智之举吗

南周皇宫高耸巍峨,曾经拂柳映月、花团锦簇的护城河此时被雷雨肆意地抽打着。

平日里看上去开泰祥和的宫殿群落被倾盆大雨给裹在其中,变成了雾都雨城。这个城中之城,皇家重地一向禁制森严,由铁甲御林看管把守。

朝堂之上,不同于外面的大雨如注,却是一片宁静。

新帝景弘把持着南周最高之位已近八年之久……他英武伟岸,虎须柏髯,倒有种不怒自威的帝王风范。

他比弟弟——先王南宫景扬更勤政,每天鸡鸣即起,日理万机。自废了景扬之后,他一直励精图治,一心想实现父王未竟的统一大业。

面对礼部尚书呈上的日报,读至“被胡人掠取,胡人南下和亲”时,景弘的脸上浮出一丝极难看的神色。

咯咯的笑声穿透大殿,人未到,笑先闻。

“父王——”一声如风铃般美妙的声音被雨声托称得更加悦耳动听。

这是景崋(hua)公主驾到。

不,她更喜欢别人叫她响铃公主,她是景弘唯一的女儿,也是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

不顾脚下泥泞的雨靴,响铃公主蹦蹦跳跳地踏入神圣的殿堂,突然想起必备的礼数,就猛然刹住脚步,险些跌倒。

响铃公主立定,向父王煞有介事地郑重一揖。

景弘弯下腰,捏了捏响铃公主的鼻子,说:“怎么,听说你今天溜出宫,去赶那春祭道场的热闹啦?”

响铃公主大眼睛滴溜溜地转,说:“父王有所不知,那老道的仙人驾鹤招式还真的挺能赚取人心的,那可是万名信众齐声称颂的场面。儿臣今儿个可真是大开了眼界。父王,您真该也去看看南周子民的信诚。

“不是说,今晨父皇要给儿臣讲一讲咱们的三皇五帝吗?我这急急地赶回来,竟没能吃上祭坛发放的圣果。”响铃公主有些遗憾地说道。

景弘笑眯眯地端详着自己这九岁的调皮女儿,指了指对面的太师椅,让响铃公主坐下来。

他说:“朕也每每自省,为什么独独召你来听讲?还不是因为你顽劣如泥猴,只得将你捉拿来,好好地灌些个静心汤,去去你那迷糊劲。”

响铃公主背着手,摇头晃脑地朗声道:“上次讲到上古之时,未开化的人族食不果腹,又值妖孽纵行,鬼魅侵扰,人生浮萍如寄。突然间,人皇横空出世——”

“呵呵,”景弘笑得胡须都乱颤起来,“这难道是闹市口说书先生的新徒弟在开讲吗?”

响铃公主全不理会父王的笑话,继续有板有眼地讲了下去:“鸿钧创八卦、神农尝百草、燧人钻取火,仓颉造大字。”

景弘问:“那我要问你,天,有诸天神佛,地,有凌幽冥府,那么,生而为人,是何去向呢?”

响铃公主挺了挺胸,好像这个架势,就能多些男子气概一般,说:“孩儿的娘亲在世时曾经叹息:‘人生何所似,天地一沙鸥。’可惜娘亲临死,也没能盼见被父王娶过门。父王倒是认下了我这个泼皮孩儿,孩儿自是缺少皇家教育,年少轻狂,却因此反而生出了豪情万丈,孩儿以为: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景弘怎么看怎么喜欢这个闺女,尽管由着她在自己面前吐槽、明智、自说自话。

“一生短暂如虫蚋,古人说的好:‘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孩儿以为:既来之,则斗之。既亡矣,就不还。哪有什么因果惩戒、轮回之说。”

景弘听了女儿这一番颇有气势的话,不置可否。既没有点头称是,也没有横加纠正。

响铃公主正色道:“孩儿不才,读了些七七八八的书,也领教了老先生们每日里循循善诱的聒噪,私下认为,不能莫衷一是。世事繁复纷杂,人心叵测难料,世道更是险象环生,偶有突变……并不能按照吾思吾德而行进,既如此,当顺势而为助苍生,而非逆世而行天谴。”

景弘没想到自己的女儿这么小,就喜欢进行“事论”,要是个男儿身,自己的王位就可托付啦。可惜啊可惜。

响铃公主见父王对自己的畅所欲言并没有觉到北冒犯,故而,继续说道:“凡世袭,或禅让,都要结合民意,并终见于天下力量之抗、之衡的结果,不能一意以盖之。”

景弘呵呵讪笑,心想小丫头你是在指教我,还是暗指我夺了帝位啊。

景弘问:“想当年先祖稷子北境一战,驱鬼方,筑长城……这诸教宗门与皇朝的权利之争就从未停止过,那么,依公主之意,就不该铲除教派门阀、独树皇宗,而是百家争鸣、任万物生长、战国纷争喽?”

响铃公主颦其娥眉,几番思量,答道:“先祖其时,战乱频仍,民不聊生,却有着野生的长足底蕴、草莽的民意豪情。不得不说,是个为后世子孙立言、为后起之世打基础的雄伟时代。

“孩儿以为,皇权固然高高在上,但自当慎傲戒孤,以海纳百川、百家争鸣为己任,与天下苍生行舟共济,毕竟,得民心者得天下。”

“说的好!”景弘点头,不再顾忌这夸赞将导致小女骄傲地翘起尾巴,说:“那么,我们就一起说说这狼烟四起的当今天下,如何?”

响铃公主摇了一摇头,说:“且慢,父王,孩儿想讨要一个喜簪符。”

景弘不解地问道:“那是做甚?”

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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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心流的产生

一叶驶来,发力之猛、前进之快好似一把铁锥狠呆呆地、即将深深扎入敌人的咽喉……

薛蟠的大船舵手起先还很藐视地眼见着轻舟过来,不予让路。待到轻舟一个加速、就要撞上大船的一刻,才随着众人一道惊呼了出来。

只见,那轻舟借水流的推力和船的加速度一个果断的掉头,将冲力消化在擦着大船轻绕上大船一周上……

然后,轻舟在众目睽睽之下方风度有嘉地停在大船之侧。

“额——”

“好险!”人们虚惊一场,纷纷向轻舟投去惊慌的一瞥。

小书生得意洋洋地举着钓线上的一尾大活鱼儿,向这边的薛蟠示威。

薛蟠在刚才受力后没来得及坐起身子,此时,他半仰着脸儿,苦笑着一支胳膊挥动手上的捕鱼网兜,也算是回礼了吧。

“几位好像是世家子吧,刚才一番七嘴八舌的言论似乎有些犯上的内容啊。多多领教啦。”小书生的话引起众人的一片惊慌。

宝玉忙拉着薛蟠站起身来。

“不知这位贤弟姓甚名谁,来自何方?莫非千里眼、顺风耳乎?”薛蟠收起平日里的蛮霸,装出一付乖觉的模样,就好像一个任罚的学子。

书生将发冠利落、潇洒地一解,将之一撇在地。

他轻轻地抖了抖头发,头顶结着的发髻瞬间给抖了一开,黑色瀑布般的头发披撒下来。

“哈哈哈——“沧浪一声笑后,那变成长发姑娘的轻舟钓鱼人已然随波而去,她甚而傲娇到不肯回答任何问题。

而且,她还将冒犯皇上的罪名留给了薛蟠等众人。

大家大眼瞪小眼。

要知道,以现在大船的速度马上决定去调换船头、追击轻舟,任谁都看得出来,那是没戏之举。

各位登徒子此时一下子兴趣索然起来,自己刚才参与吐槽已被一个看似有些身份的神秘小丫头给探知了去。

“岂不是会给自己的世家带来不可预知的灭顶之罪?!“一个个的,大家都低眉、耷拉眼的,苦无出路。

“你干什么还钓鱼,有没有点儿眼力价?!简直是他人亦已歌!“韦小宝数落着不分场合、说不好听叫作”不识时务“、说好听了叫作”处变不惊“的晴雯。

晴雯说:“宝哥哥都不急,我急个什么劲儿啊?“

然后,接着头不抬眼不争地钓她的鱼。

小宝道:“真有此事?“遂回头找那宝玉。

见宝玉正在与船工切磋着厨艺。

“你这熬小鱼儿看着挺地道的,一看就是祖上老渔民传下来的吧?“宝玉啧啧称赞:

“我算是看出来了,这取一大早早市上刚宰杀的猪大肠、猪小肠、猪肝、猪腰、猪心、猪肺、猪肚、肉筋,再配上着溪水里新捞上来的蛤蜊、虾仁、鱿鱼、响鳝、小银鱼儿,在一起这么大火不停地熬,熬得越旧,各种鲜浓味道就融合得越紧密……船大哥,这一上船就起火的汤,是不是能让小弟我尝尝鲜啊?”宝玉蹭吃蹭喝的本事并不亚于韦小宝。

小宝一把抢过宝玉放向嘴巴的汤匙,说:‘宝二,你也是世家子弟,就不怕今天的胡说八道被那个不知名的小丫头给告了官吗?“

宝玉推开小宝的手,继续对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和船老大交流:“大哥,这汤虽还未入口,可香味已然中厚、回收,说明火候到了,不过是,添把火儿再来个滚热翻的最后一道工序了,记住,快点收锅,别把新撒的那把小虾米给煮碎喽哦。“

小宝擦了一把汗,宝玉看他焦急的样子,说:“不打紧,不打紧,这半天功夫下来,都饿了吧,打柴不误砍柴功,吃法也帮想想折。“

“你有什么神丹要算啊,赶紧啊宝二。“薛蟠问宝玉。

“哎,你没看见那姑娘有耳环吗,且那耳环是千年琥珀做的。“

薛蟠摸着脑袋,想不出个所以然。

宝玉说:“相传万年修炼成人身的狐狸精把一粒情种给种在了一枚琥珀里,后来,几经辗转,被谁得了去啊?“

薛蟠一拍脑门:“莫非是十六年前百天抓周时抓了琥珀情种粒的响铃公主?糟糕,我只在皇妃婚宴上远远看见过这个小青瓜蛋子,不想,两年下来,她出落得如此……如此钓鱼身手不凡?真真个还会偷听,打探这大内密探的一套,出息大发了,简直是。“

“莫说这些,先好好安静地吃顿熬小鱼,咱们再一起合计着下一步怎么办。“宝玉哈喇子掉一地的架势。

众人纷纷把目光集中在大大锅熬小鱼上。好像,这大半天的,什么愁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第五十六章 无所住处生念

金陵郊外大黄山山腰上的私家领地,一干人等正在呼哧带喘地爬山,各个头系红巾。

“说你呢,路上不准见溪水就喝,给我忍着!”响铃公主那响铃般的指令,让挥汗如雨的哥几个哭不得、笑不得的。

“今天是第五天集训了。”韦小宝对身边一身书生打扮的晴雯吐槽着。

“你咋不理我?”小宝继续跟在晴雯身后,央求般地企图沟通。

晴雯一边不管不顾地大步向前,一边嘴里念念叨叨:“七境不过初境、知境、通境、觉境、明境、圆境、好了境,九霄无非天圆、地方、春花、秋月、冬雷、夏雪、中发白。”

“你这是在背诵昨天公主布置的天书《九霄通本》啊,显大眼!”韦小宝狠狠地瞪了晴雯一眼,恨只恨自己当初带她见薛蟠,本想着拜月一事靠晴雯帮衬,可说到底,还是自己一人利用时机化解了薛蟠的念想。

那日,晴雯正被薛蟠提及,不想被响铃公主给听到,立刻对这个钓鱼小书生复苏了印象,说什么都要让他一道来参加这个红巾军,任宝玉好说歹说也没能拦下。

“你参加,倒是无妨,”韦小宝对晴雯一百个意见:“可你别这般积极练功啊,哥几个可都是锦衣玉食之身,哪经得起这敢死队集训?!倒是你,一个小侍女的,平日里勤快惯了,如今有了个从废柴飞升到和哥几个平起平坐,并可以修习的机会,你就敢不顾主仆旧情,一个劲儿地显摆、苦练,把哥几个显得愈发地好吃懒做。这……也太不会做人啦!”

晴雯这一路上山,一点都不喘。

虽然早就被断言,她这种失去记忆、血脉不通的废柴是没有修炼之可能的,然而,却不妨碍她喜欢修行的感觉,哪怕只修炼出个花架子,她也要契而不舍的。

至于身后的韦小宝,对自己絮絮叨叨个没完,她也全不在意。

毕竟,自己和他都是听郦馆出来的,说到底,曦月姐姐说过自己人要帮衬自己人。韦小宝他喜欢抱怨,就让他抱怨好了,自己自会充耳不闻。

此时,晴雯虽然不懂昨日课上讲习的所谓修行进阶之道,却不碍她可以凭清空记忆后现在囊中空空的记忆库,使出新长出来的超凡记忆力,边跑山路集训,边搜刮出库中那堂课的内容,念念有词,昨天囫囵吞枣,今天又囫囵背枣:

“九霄,乃天下唯一修行正道,九霄之外便有太初之光照耀人间,天地万物方能随之而呼吸,这呼吸便是天地之息或是元气,所以太初之光为一切之本源。”

“人本乃万物末节之灵,懵懂存世于天地间,蒙太初之光降下启示,方始明悟自然造化之理,故慧根纯厚之人能以意念控天地元气,行种种玄妙之事,是为修行。”

“修行者的目的无非是参透本我与天地万物之间内在联系,逐渐认识生命本体。进而承太初之厚泽,扬太初之大爱无疆。”

宝玉已然在晴雯的身后大跌眼睛,实在没想到这小小晴雯不仅能歌善舞、舞枪弄棒、做饭扫地、钓鱼异装,还能在不识几个大字、全是废柴底子的情况下“屌丝逆袭”,肯对修习感兴趣,并且苦练不辍。

这说明,自己当初在听郦馆夜宴,真真个儿没把她给看走了眼。

薛蟠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地跟在宝玉的身后,费劲地亦步亦趋,心里也在叨咕着晴雯

:“我勒个去,美男子胜比拜月,小书生,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晴雯并没察觉红巾军兄弟几个的思想活跃动态和脸上阴晴表情,她只一味地在记忆库中继续搜刮着昨日堂上的内容:

“每一次呼吸,每一个念想,都跟天地万物乃至宇宙密不可分、妙不可言。赖以生存的这副肉身——乃天地间最完美的杰作,也是一个小小宇宙。”

“凡夫俗子不懂得留心自己那颗心与周遭相遇的变化,只知道愚昧追踪物欲受享,懈怠了那颗心,久而久之便会丧失与天地对话的能力。”

“俗话说‘人活一口气’,修行也是在这呼吸之间,善恶亦是一念之间的事情。在完全认识到自我生命本体和天地万物之间行行种种的关系后,修行者便开始顺应天理与天地对话,捕捉采纳天地间随处可见的微量碎片元气,进而,与本我之元气内化合一,一点点扩充强大自己的识海。”

响铃公主从这帮上山的集训队伍后面打马而上,看着自己的党徒如此卖力训练,不由地又一番豪情壮志谋划在胸。

见小书生很是卖力。但,响铃公主很快就观察道他一路上山的气息,发现,丝毫没有和修习进阶靠上边儿的天资。

即便如此,响铃也不禁鼓励马下疾行,驶道晴雯身边,附身道:

“修行之路枯燥而漫长,繁复艰辛最磨砺意志,慢慢来,铁杵也能磨成针。”

听得响铃公主对小书生的特别关照之语,善于巴结迎合的韦小宝几乎差点儿嫉妒得把个鼻子气歪,从来就是赏识有才之人的宝玉却在心中感叹道“晴雯你是笨鸟先飞也没啥子用啊!”,薛蟠则心中充满了对响铃公主的意见,心说:“这小书生早晚是我的,你一个青瓜蛋子仗势就想抢我的‘药’,实在是以权压人啊。”

第五十七章

一只黑鸦从北边飞来,飞上稷宫学院藏书阁顶层的窗檐,落在手持卷宗的季康儿的肩膀上。

季康儿微笑着用手捋顺黑鸦背上被逆流吹乱的羽毛,轻轻摘下它右侧翅膀里隐藏的信卷儿。

他一眼认出信卷儿的用纸,那是季家军特有的在云中“驻地”专用的桑皮纸。

一边打开信卷儿,他一边对黑鸦道:“据传,老爹把龙羿给调到了云中,咱们来看看这龙小子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少一咕咕入云已有时日,手帕口胡同徒现危机,望密切注意玑羊及他人的动向。”纸卷上只短短的两行字,落款也很潦草,这远非龙羿平日里做事的风格。

季康儿知事情紧急,他顾不上为咕咕抵达云中的意外之喜而高兴,也顾不上埋怨龙羿不早些将他们入云中的消息告之,季康儿迅速出了藏书阁,径直去了舍馆,果然发现学生们都不在那里。

“难道真的都被玑羊给忽悠着去教训人啦?”

离开舍馆,季康儿一头撞见重荣。重荣是右将军重凯的独子,素来跟玑羊往来密切。此时,他正急匆匆地往学院外面走。

“重荣,你这是要去哪,其他学生呢?”

面对秘府大人季康儿的质问,重荣一时哑了,心想:“秘府大人平素很少出藏书阁,怎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把我给撞见啦?!真他妈倒霉!”

重荣故作镇定,扯谎说:“老师,快到初夏了,是夫子让我们一干学子到灞河边沼泽地,探查燕子叼啄泥痕的情况,以推断今岁的收成……”

季康儿故作相信了重荣,点头允其离去。

站在舍馆的廊前,待重荣离去后,他正色亮出腰间长剑,那可是自来云中后两年未有机会出鞘啦。

长兄之剑,爱莫能离;长兄之志,不敢稍忘。

……

少一、咕咕和南音出了大杂院,走在手帕口胡同中,还尚未走出胡同,就见胡同另一头,一背长剑的黑衣男子挡住他们的去路。

“请阁下借个道儿。”少一的眼色止住咕咕、南音,好像在说“莫忙。”自己则上前彬彬有礼地借道。

“此路不通。”

黑衣男子的话让少一吃了闭门羹……

少一不怒反笑:“通不通,恐怕不是你说了算,得我手中的剑答话,才是。”

“既然如此,又何必废话。”

咕咕忙上前止住少一。

她越听,越觉得对方声音是如此熟悉,但又一时给蒙住,想不起来是谁。

黑衣人缓缓解开面罩,咕咕呆住了。

黑衣人和咕咕二人面面相觑半响,谁也没能认出谁来,都觉着有种又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时隔八年,季康儿已不再是以前那个闯入大堰河村的纨绔少年,咕咕也渐渐退去小娃子的稚气,怪不得,谁也不认识谁啦。

少一和南音站在一旁,异口同声道:“你们不会是认识吧?!”

二人这才尴尬地移开对视的视线。

季康儿从重逢的惊奇中警醒过来,对她们三人说:“你们现在不能出这个胡同口。”

“凭什么?!”咕咕反问,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说话如此莽撞、急切。

或许,她还在用对付那个八年前纨绔子弟的态度,在对待眼前这个年轻人。

季康儿心知自己一句两句解释不清,故而说:“要不,咱们先回院里说话?”

连一向不懂人情世故的南音都觉察到咕咕这二人过去有过过节。少一更是鸵鸟一般,不吭声。

咕咕一歪头,示意大家回大杂院。

四人似乎都感到了胡同的肃杀气氛,故而,听从了咕咕,前后脚进了大杂院,关上了院门。

“蛮子是无辜的,此事因我和少一而起,我们得去救他和老木匠……”咕咕根本不听季康儿的劝,非要去手帕口胡同临街的木匠铺,要看看那余木匠爷孙俩。

少一也表示非去不可。

季康儿见状,没招了,只好跟南音嘱咐道:“切记,万万不可让少一和王子玑羊撞见。”

南音在紫霄宫已见过玑羊,连连点头答应。

四人出了大杂院,仰头望,南山方向下来的乌云遮住了半边天空,大风将地上的尘土吹地到处都是……

此时,手帕口胡同周围的几条街都已被清空,大风卷起的尘土毫不留情地抽打在他们四人的脸上和手上,甚至肆无忌惮地钻到了他们的眼睛、嘴、鼻孔,以及耳朵里。

屏住呼吸,他们往胡同口走去。

胡同口这一头,此时已被玑羊唆使的一小股禁军给围堵得死死的。

胡同的另一头,则是由玑羊那一帮学院的同学把守着。他们多是朝中大臣的孩子,或是云中富家子弟,除了重荣有点本事之外,其他人扔板砖别砸着自己人,那就算谢天谢地了。

少一和咕咕发现胡同口的人群后面竟然有崔天麒的影子,他一脸严肃地骑在高头大马上,无法从他的面色中判断出来:这厮到底是站在谁一边的。

……

手帕口胡同临街的木匠铺前停着一顶轿子。

轿子一旁站着的青年抱着一把看起来年代不小的剑,他眼睛直直地望着被漫天尘土的手帕口胡同,连眨都不眨一下。

他总喜欢在动手之前盯着某一处静物看上半天,仿佛这样,就能使他更加专注精神,更有信心迎接下一个时刻。这个习惯从他第一次握剑时就已经养成了,后来,不知哪一个跟他过过手的人因此而给他起了个绰号,叫“大眼珠子”。

“师兄,这次可全靠你了!上次,若不是那两个鬼方魔族的家伙捣乱,也不会真让这小子逃脱。这会儿,好不容易又寻见他们了,可决不能再把他们给放跑了。”轿子里,传出玑羊的声音。

原来,这轿子一旁站着的是“大眼珠子”,就是前些日子击杀且末大公主帕依尔的剑师——钱田,玑羊的师兄,四年前稷宫学院“断念大赛”的冠军。

想不到玑羊为了对付一个自己连见都没见过的小子,竟然连甲亥身边的贴身侍卫都给偷偷地“调”将过来。

钱田眼睛眯成一条缝儿,待他再次缓缓睁开,才不卑不亢地淡淡回道:“听说,那小子有两把剑,我倒想看看他是不是有四双手……”

轿子另一旁,老木匠和自己的孙儿蛮子被背靠背给绑在一起,他们的口中,各塞着一块破布。

木匠铺门槛上,坐着的豆芽菜甘二,脸上挂着阴冷的笑,笑中透着股小人得意,得意且不屑着。

……

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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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第七枝梅花仿似一句诗行

金陵郊外大黄山山腰上的私家领地,一干人等正在呼哧带喘地爬山,各个头系红巾。

“说你呢,路上不准见溪水就喝,给我忍着!”响铃公主那响铃般的指令,让挥汗如雨的哥几个哭不得、笑不得的。

“今天是第五天集训了。”韦小宝对身边一身书生打扮的晴雯吐槽着。

“你咋不理我?”小宝继续跟在晴雯身后,央求般地企图沟通。

晴雯一边不管不顾地大步向前,一边嘴里念念叨叨:“七境不过初境、知境、通境、觉境、明境、圆境、好了境,九霄无非天圆、地方、春花、秋月、冬雷、夏雪、中发白。”

“你这是在背诵昨天公主布置的天书《九霄通本》啊,显大眼!”韦小宝狠狠地瞪了晴雯一眼,恨只恨自己当初带她见薛蟠,本想着拜月一事靠晴雯帮衬,可说到底,还是自己一人利用时机化解了薛蟠的念想。

那日,晴雯正被薛蟠提及,不想被响铃公主给听到,立刻对这个钓鱼小书生复苏了印象,说什么都要让他一道来参加这个红巾军,任宝玉好说歹说也没能拦下。

“你参加,倒是无妨,”韦小宝对晴雯一百个意见:“可你别这般积极练功啊,哥几个可都是锦衣玉食之身,哪经得起这敢死队集训?!倒是你,一个小侍女的,平日里勤快惯了,如今有了个从废柴飞升到和哥几个平起平坐,并可以修习的机会,你就敢不顾主仆旧情,一个劲儿地显摆、苦练,把哥几个显得愈发地好吃懒做。这……也太不会做人啦!”

晴雯这一路上山,一点都不喘。

虽然早就被断言,她这种失去记忆、血脉不通的废柴是没有修炼之可能的,然而,却不妨碍她喜欢修行的感觉,哪怕只修炼出个花架子,她也要契而不舍的。

至于身后的韦小宝,对自己絮絮叨叨个没完,她也全不在意。

毕竟,自己和他都是听郦馆出来的,说到底,曦月姐姐说过自己人要帮衬自己人。韦小宝他喜欢抱怨,就让他抱怨好了,自己自会充耳不闻。

此时,晴雯虽然不懂昨日课上讲习的所谓修行进阶之道,却不碍她可以凭清空记忆后现在囊中空空的记忆库,使出新长出来的超凡记忆力,边跑山路集训,边搜刮出库中那堂课的内容,念念有词,昨天囫囵吞枣,今天又囫囵背枣:

“九霄,乃天下唯一修行正道,九霄之外便有太初之光照耀人间,天地万物方能随之而呼吸,这呼吸便是天地之息或是元气,所以太初之光为一切之本源。”

“人本乃万物末节之灵,懵懂存世于天地间,蒙太初之光降下启示,方始明悟自然造化之理,故慧根纯厚之人能以意念控天地元气,行种种玄妙之事,是为修行。”

“修行者的目的无非是参透本我与天地万物之间内在联系,逐渐认识生命本体。进而承太初之厚泽,扬太初之大爱无疆。”

宝玉已然在晴雯的身后大跌眼睛,实在没想到这小小晴雯不仅能歌善舞、舞枪弄棒、做饭扫地、钓鱼异装,还能在不识几个大字、全是废柴底子的情况下“屌丝逆袭”,肯对修习感兴趣,并且苦练不辍。

这说明,自己当初在听郦馆夜宴,真真个儿没把她给看走了眼。

薛蟠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地跟在宝玉的身后,费劲地亦步亦趋,心里也在叨咕着晴雯

:“我勒个去,美男子胜比拜月,小书生,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晴雯并没察觉红巾军兄弟几个的思想活跃动态和脸上阴晴表情,她只一味地在记忆库中继续搜刮着昨日堂上的内容:

“每一次呼吸,每一个念想,都跟天地万物乃至宇宙密不可分、妙不可言。赖以生存的这副肉身——乃天地间最完美的杰作,也是一个小小宇宙。”

“凡夫俗子不懂得留心自己那颗心与周遭相遇的变化,只知道愚昧追踪物欲受享,懈怠了那颗心,久而久之便会丧失与天地对话的能力。”

“俗话说‘人活一口气’,修行也是在这呼吸之间,善恶亦是一念之间的事情。在完全认识到自我生命本体和天地万物之间行行种种的关系后,修行者便开始顺应天理与天地对话,捕捉采纳天地间随处可见的微量碎片元气,进而,与本我之元气内化合一,一点点扩充强大自己的识海。”

响铃公主从这帮上山的集训队伍后面打马而上,看着自己的党徒如此卖力训练,不由地又一番豪情壮志谋划在胸。

见小书生很是卖力。但,响铃公主很快就观察道他一路上山的气息,发现,丝毫没有和修习进阶靠上边儿的天资。

即便如此,响铃也不禁鼓励马下疾行,驶道晴雯身边,附身道:

“修行之路枯燥而漫长,繁复艰辛最磨砺意志,慢慢来,铁杵也能磨成针。”

听得响铃公主对小书生的特别关照之语,善于巴结迎合的韦小宝几乎差点儿嫉妒得把个鼻子气歪,从来就是赏识有才之人的宝玉却在心中感叹道“晴雯你是笨鸟先飞也没啥子用啊!”,薛蟠则心中充满了对响铃公主的意见,心说:“这小书生早晚是我的,你一个青瓜蛋子仗势就想抢我的‘药’,实在是以权压人啊。”

第五十八章 雪夜荒山茶有香

大荒山傍晚的风犹如一把把锋利的小刀,无情地从少年少女们手臂、脸颊掠过。奇怪的是这些个平日里过惯了锦衣玉食的少年,自从踏入这八百里大荒山,就没有一人叫苦。

这让晴雯很是欣慰,唯一让她感到不解的是宝玉,从第一天踏入大荒山她就觉察到宝玉一改往日繁情种种。

……

这是众人上山后的第七个傍晚,风一如往日,漫无边际的荒草足足能够淹没宝玉的膝盖,此时荒草纷纷顺风向西倾倒。

宝玉无暇顾及荒草“抚弄”自己的腿杆,更无暇顾及还在苦练的同伴。

这些天他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这大荒山距金陵少说也有七百多里,自己究竟是何年月来过此处呢?!

宝玉并不知道,四千多年前,他本是大荒山无迹崖的一块巨石,在那场整个世界都被洪水淹没的浩劫中,巨石也被洪水“搬”到了青埂峰下。

夜色如期而至,风更加肆虐,宝玉并没有离去的意思。他索性躺在荒草里看天上的星星。

不远处众人修习的地方荒草早已被大家的脚“摁进”土里,俨然成了大荒山上唯一一处不被荒草覆盖的地方。

众人皆已散去,唯独小书生还盘膝坐在就地取材的“荒草蒲团”上。夜色初降,是静坐的绝佳时节。

起初,修习完毕晴雯也要跟着小书生坐上一会儿,却发现自己练一刻钟都坐不住。

她不得不接受薛蟠送给她的一句:“能上山已经是万幸,你本没有修行的命。还想入那险境?”从一开始便放弃。

但是“任命”一词绝不会出现在晴雯的词典里。

此时,在小书生和宝玉二人中间偏北一片不小的荒草发生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

整个大荒山的荒草在这个世界纷纷向西倾倒,独独这块的荒草向北倾倒。

响铃早在这一“异象”第一次出现便注意到了,当她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面部的表情很复杂,就连“荒草蒲团”上的小书生都突然睁开了眼睛,即便是这一“异象”仅仅维持了二息的功夫。

然而今天,那块荒草足足向北倾倒了十二息的功夫。

今天小书生的眼睛没有睁开,这不代表他没有注意到荒草丛中发生的事情。

茅屋外面,响铃目光落在小书生这里,神情显得有些紧张,她心中默默数着晴雯坚持的时间,耐心等待着奇迹发生。她知道晴雯只要再多坚持二息的功夫,便有踏入玄妙境地的可能。

“啊——”

晴雯一声惨叫撕破了大荒山上的寒风和渐渐浓重的夜色。

薛蟠手中的刚有些雏形的草球散落了一地,他本想厉声大骂,却见小书生风一般起身冲向了倒在荒草里的晴雯。

此时,宝玉也站了起来,向这边走来。响铃已经扶起昏迷中的晴雯。

曦月收了指尖荒草化作的“飘带”,这本是她上山后舞动的最漂亮的一段“飘带”,此时只能任其随风散去。

“气血不通,强力驱动气海应召天地之息倒不是没有先例,可是那样天才道种是百年难得一遇啊!”小书生给晴雯把完脉自言道。

“你倒是说点正经的,晴雯她没事吧?”曦月白了一眼小书生说道。

“并无大碍,只是过于劳累,休息一会儿便没事了,注意别着凉了。”小书生对响铃说道。

韦小宝最后赶到,他二话没说将晴雯背起往茅屋走。

“小宝,你咋才来呢?”薛蟠故意问道。

小宝并没有回答薛蟠的话。

只有响铃和小书生知道韦小宝为何来迟。

上山第七日,小宝的“剑雨”已经能够穿透一般的铠甲,只是茅屋最近的那道小山谷两侧的荒草已尽数被小宝斩断拿去当剑作雨了。

……

十二息毕,晴雯只觉得头顶发热,仰头,一火球向自己压来。

火球越来越近,周身却已失去知觉不能动弹。双眼紧闭后什么也不知道了。

昏迷中,晴雯总能听到溪水流动的响动,仔细一听却又没了。整个人浑身稀软,动弹不得,也便不再去执着那耳际不知是真还是假的溪水声。

“晴雯,晴雯,醒醒,快醒醒。”

细长的眸子缓缓撑开,但见宝玉俯这身子不知在看什么。

“是你叫我?”

宝玉想一个弹簧一样,猛地起身尴尬地摇头道:“没有啊!”

小书生从外面进来,腿腕裹挟的荒草将地上的尘土扫地到处飞扬。

“你可听到什么?”小书生来到床榻边问道。

“什么也没有,只觉得累。”晴雯什么也想不起来。

小书生显然有些失落,扭头就要走。

“我好像听到了溪水声,但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有过溪水声。”晴雯叫住小书生说道。

“这就对了,那是气海之泉要冲破封印的征兆。”

晴雯本想再问问那个火球,小书生却已经出了茅屋。

第五十九章 治愈总待茶情

此时,大荒山,在零零落落坐落着的几个草屋中的一间里……

一大早,韦小宝就将隔夜留下的几块姜饼放在离晴雯床铺就近的桌子上,他又在柴火上温上了一壶野姜汤。

走到晴雯的床铺前,小宝用手按在晴雯的手腕上,见昏睡中的晴雯气色较前几天有所回转,脉搏也似乎变得有力了起来,小宝这才放心地出了门去。

自从晴雯的封印因她不知深浅地强要练功而发生危险的异动,直到今天,晴雯仍旧是昏睡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

响铃公主一直以为晴雯是个小书生,秉承着男女授受不亲的原由,她没法子前来草屋探望。

每每,响铃只能是天天追问着小书生恢复的情况,要不,就是变着法子地逮些山上的兔子、野鸡,叫薛潘送过来,以示问候。

几天下来,薛潘、韦小宝、宝玉、茗烟等几号人等,虽然,这些人当中,要数宝玉读的医书最多、得到医生们的指点最多,可是,一到了实际护理的层面。公子哥出身的宝玉就抓了瞎,完全不知该如何去做。

护理晴雯自然而然地就由韦小宝给主动地承担了下来。

封印要开,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闹不好,会颠倒了魂魄、倒流了气脉。不严重的,可能会导致失语、失忆、犯糊涂、做事混账,严重的,那是会要了小命的。

薛潘早就提醒过晴雯,要她止住练功的梦想。响铃也一再地关注着这个小书生莽撞的练功之举……

小宝因为一向以来浑看不出个所以然,加之早知道晴雯身上有股子不管不顾的拼命精神,故而,也没多予在意。

只有宝玉,是晴雯修炼的忠实支持者,完全不顾晴雯有可能因修炼面临生命危险的事实。

就此,宝玉说过“生当为修炼,死也要修炼”这样不负责任的话。

到头来,晴雯还真的就“折”在修炼之上。

都到了这般为修炼而受伤的情况,身为主子的宝玉还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姿态,声明说以小书生这样的坚强和韧性,折也是一种效忠、殉职般的修炼精神,3

韦小宝对宝玉这种不顾晴雯生死而一意支持袒护晴雯乱来的行为很是气恼,认为普天之下只有疯主子才能赏识锻炼出疯丫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怪不得保守主义的听鹂馆留不住晴雯,一下子就被拽到了疯癫有嘉的宝玉的怡红院。

第六十章 现实中的茶气 梦中的银光

一缕缕洁白的热气从吊挂沸腾的老茶汤里生气,浓烈的茶香充斥着整个草屋。

这是小书生晴雯昏睡第九日的一个清晨,昨夜大荒山刚下过一场大雪。

小书生晴雯静静地躺在床榻上,嘴唇和脸颊终于可以见到久违的血色。枕头旁第七枝梅花此时也开始发蔫,可那紧锁的眉头依旧尚未展开。那梅花是韦小宝在晴雯昏迷第二日从距草屋半日路途的一处峭壁采来的,他希望梅花的傲骨能助晴雯早日恢复。

四更天响铃就催促大家莫错过这场大雪,说来也奇,一向最爱偷懒的薛蟠听说外面飘起了雪花,竟第一个冲出草屋。

此时,众人早与大荒山的雪景融为一体。

草屋前错落有致的真人雪人儿煞是可爱,这样的好景就差一位看客。

冻了两个时辰的韦小宝此时心早已不在眼前和周身悬浮的冰刺身上,眼看着一枚枚冰刺渐渐剑指大地,小宝却并未察觉到。

“嗖——”

“哗啦——”

韦小宝视线随着堆积在头上的积雪落在自己身前一个极细小却很深的孔洞上,他这才意识到晴雯并没有走出草屋。

“哗啦——”

见韦小宝出定,薛蟠终于忍耐不住出定来到他跟前看了一眼小宝身前那眼孔洞,又看了看目光呆滞的小宝,嘴里啧啧道:

“可惜,可惜,真是可惜。”

“可惜什么?”韦小宝突然不明薛蟠话语所指何处。

“可惜,这冰刺没有能刺穿这眼前飞舞的雪花啊!”薛潘指着飞舞的雪花说道。

突然一条银带从薛蟠眼前飞过。

那薛蟠日日只知偷懒不肯专心修习,银带出现犹如电光火石一般,他哪里躲闪得及。眨眼间已被那银带缠绕数圈。

“臭曦月,还不快快放开本公子。”薛蟠不知害臊,反骂道。

“哗啦——”

“哼——”曦月来到动弹不得的薛蟠面前说道:“谁让你扰乱人家练功。”

“嗨,我说这怎么能怨我,明明是小宝先走神的……”

薛蟠话语还未落,一枚枯草从他身旁飞过不见了踪影。

枯草过,银带化作数枚雪花腾起,而后洋洋洒洒地落在二人身上。

“好了好了,你就别拿他打趣了。”宝玉说着从二人中间穿过,径直走向小书生晴雯的草屋,韦小宝和其他人也都跟了去。

雪地上薛蟠恶狠狠地瞪着曦月,可如今他也只有瞪一瞪,薛蟠虽说纨绔倒也聪明,知道此时的曦月早已不再是听鹂馆里那个受万人追捧的头牌……

……

在曦月驱动雪花化作的银带“擒住”薛蟠时,草屋里小书生晴雯急促地大口大口地吸了几口气,动静之大以至于众人赶到时,屋内被她搅乱的白气依然没能平静。

晴雯看着众人身上脸色残留的雪花,尴尬地笑道:“雪满大荒山。”

众人面面相觑很是不解,见晴雯突然好转,心中自是欣喜万分。宝玉提起脚迟疑了一下转身离去,晴雯顿时眉头一紧,没等她视线去追上宝玉的背影,韦小宝人已经站在跟前。

“这才第七枝梅花,你就醒了。”

晴雯这才注意到枕边那枝发蔫的梅花,看着一片片干瘪的花瓣,眼神变得越发不可琢磨。

小手缓缓伸向梅花,手一碰,花瓣瞬间脱离花柄,其中一片甚至落在地上。

“难道我就真的没命入得了那玄妙之境吗?”颤抖的声音中带着冰火交融的生机。

小书生晴雯扔掉手中被自己捏扁的梅花枝,赤脚下了床榻,脚步急促地出了草屋。

此时草屋外面突然刮起了风,天上飘落的雪花和地上的积雪被风交织在一起,晴雯赤脚走入其中,仍由雪花拍打在自己身上。

晴雯的脸上满是渴望,她渴望自己能像风中的雪花一样,哪怕只是借助风的力量舞蹈,至少他能离开地面。

她在雪地里奔跑着,即使眼前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她依然清楚自己心中那天大道。

……

韦小宝理解不了晴雯为何“折腾”,他永远也不能明白。

草屋前的宝玉和响铃也未见得全部知晓。

“你们看见她时,就只说了那一句话?”响铃望着风雪中晴雯越来越模糊的背影问道。

“雪满大荒山……这是怎样的一种气度和胸襟,或许我们都小看她了……我只希望她能早日入玄妙境……”

小书生晴雯在距离草屋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听说那是自己气海之泉的声音。可是转眼便再寻不见那声音,她发疯一样扭头四处寻找,抬头仰望天空只看到无量无边雪花向自己落下。

醒来时,她人已回到草屋。

第六十一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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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大荒山深处,白雪漫山遍野的,上山修习的几位兄弟的身影被开敞的空间给暴露无遗。

响铃公主有些无聊,作为一名自认为合格的教官,她一向身先士卒的,没少在拉练中带头苦修。

结果,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她自己练功夫一时用劲儿大发了,不小心给拉伤了大腿筋。

此刻,她只得一边疗伤休养,一边坐在大石头上手拿着小皮鞭,企图对哥几个进行不放松的实时督促。

与其说是督促,其实,倒不如是一种参与。响铃从小到大并不能生养在自己的生母身边,而是被父亲留在规矩众多、行止被管教的深宫里交由太后养大,故而,这种对小伙伴的渴望让她在第一时间就喜欢上了这帮纨绔浮夸的贵族子弟,让有些像男孩子的她找到了身为其中一员的归属感。

“咔咔——”这声音很像是啄木鸟的叫声,直惹得响铃抬起头来。

然而,几下观察之后,响铃得出结论,那并不是啄木鸟发出的声音。

再仔细一谛听,响铃多少有些猜到了声音的源头。

那声音,来自那片草屋前的空地。

一定是小书生,自从落雪之日他发疯似的企图突破,到最后不胜其力地晕倒在雪地上,无功而返地被抬回床上,这之后,似乎,发生的一切让他有所觉悟,从此竟然放弃了功夫修习,主动承担起了全部山上的杂役:运输货物、准备食粮、打扫院落、清洗衣服……

这不,“咔咔——”不间断的声音,肯定就来自劳作中的小书生。

自那日遇见薛蟠一行畅游溪上,响铃不期然间听到了这帮公子哥们对于朝廷绥靖政策的不满,这让她有机会以此为要挟。

当然,最后,大家结成帮派,一起来到大荒山上修炼,那是因为臭味相投,几位公子哥虽然锦衣玉食出身,却心有家国,甘心为自己、为家国鞍前马后地效劳。

这一切,似乎都围绕着一个主题:响铃与胡人单于和亲之日的刺杀行动。

虽然默默准备着,每一个都心知肚明,每个人都参与其中,然而,每个人都似乎不肯提起这端由,就仿似此次来大荒山的苦练,只是一次玩耍。

想到这里,响铃不觉欣慰地笑了。

眼看着和亲之日就要近了,哥几个几番筹谋策划,几经苦练打拼,剩下的,就只有听从命数的安排了。

自当当了这帮派的头儿,响铃就忘记了自己是个女娃子的身份,出生入死,孰无种乎?!

然而,只一档子事,始终让响铃不期然间想起来,自己还是个怀春少女。

自那日比赛垂钓,到今日荒山结盟,连响铃公主自己都没有想到,竟萌生了一念,又自埋了心尖。

喜欢这个小书生,是由来已久的秘密啦。

谁说少年不知愁滋味,那不能言说的、又似乎永没有揭示谜底的可能,直让响铃在青春年少的季节多了几番愁思。

……

雪在正午时分有了融化的迹象。

在阳光下,雪地上泛起晶莹的亮光。

这样的时候,晴雯能敏锐地感觉到这纷纷化开的雪水正不由分说地汲取着天地间的热能。

此时的空气,异常的冷冽,此时的温度,异常的冰冷。

“咔咔——”响铃眼里的小书生,也就是晴雯,将砍伐后、分解成几段的木头块,重新放在树墩子上,用斧子将之劈成几段。

第六十二章 更黑暗的去处

噼啪砍柴的声音在山谷中竟然有了回音,且萦绕不散。

“咔——咔咔——咔咔咔——”,煞是好听。

此时,安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的响铃公主远远地看见小书生正将自己完完全全沉浸在砍伐的节奏里,就好像一只不肯停下来的啄木鸟,因动作生动、和谐、顺畅而自然成为了森林中的一个组成部分。

看在眼里,让响铃萌生出一种冲动,好想上前去和小书生比肩砍柴……

一下、两下,三下,正如响铃所见,此时的晴雯正沉浸在劈柴的动作中。

起势、运气、发力、劈斩……

不知不觉间,晴雯劈柴的动作,因专注而娴熟,因热爱而不断地喷薄出心流。

这心流,是速度、惯性、行动的产物,是一种无以言表的、沉浸其中的陶陶醉意。

正是汗水,加上不停歇的流畅的动作,让晴雯自然生成了心流的欣喜。

这欣喜,鼓励着晴雯超越了体力的极限、女子气力的极限在努力坚持着、苦干着。

一下、两下、三下……

当劈斩到第九百九十八次时,晴雯旁边的木头柈子已堆成了小山。

晴雯再次惯性地高高挥起斧头时,于半空蓄势,冥冥中,她知觉到,是再次叩问封印的时机了。

当她使出意识叩问封印时,封印处,没有像过往的每一次那样,经自己一叩问,就给反弹回去,以至心脉尽伤。

此刻,出乎意外的是:封印在心流的欣喜中自然地软了下来,并且凹向内里。

“嘿!”酝酿多时,在气血充盈积蓄好的一刻,晴雯镇定地发力向下挥斧,闪电般劈斩而下……

“咔嚓——”几乎在木块被劈成两半的同时,裂帛般清脆的声响从封印处炸响。

突然之间,那第九百九十九次劈斩不再像以往的任何一次那样没有动静、没有效果。

这第九百九十九次劈斩,已经在晴雯一遍遍挥斩而形成的气场中前仆后继而来,成为催动封印的最后一根稻草。

突然之间,一切过往的难题、不可为,在洪流之力下变为笑谈变为历史。

大印已开,气血蓬勃,卓卓而出,在晴雯体内四处冲撞着,让从未有过通关之进阶的晴雯一下子失去了主张。

眼看着小书生在劈下几块木柈子后突然跌跌撞撞,仿似受到了袭击,身上冒出的热气在白雪皑皑的草屋前显得格外神奇。

有着突破经验的响铃及时赶到,大声说:“不要驾驭它,你快快放手。”

原来,响铃眼看着小书生好似被重创般满头大汗、气血上脸、豪气干云,就知道是封印被突破,整个人陷入上了一个武功层级后无知的迷茫。

“过往不问!”响铃发出了指示。

慌乱之中,响铃的指令让晴雯在心中浮现出大风哥临刑前说过的同样的嘱托:“过往不问”。

不待晴雯做出反应,响铃已经一个按穴,将晴雯四处乱冒的气血至于中堂之穴。

不胜体力,晴雯一下子晕厥了过去。

响铃望向大荒山的深处,在那白雪皑皑的荒山之巅,几个身影正在向山那边冲着自己挥手。

眼看着小书生因突破而昏厥,本着授受不亲的宗旨,响铃羞于亲自下手,救治小书生。

眼下,她只能求助于在大荒山上演练的各位学兄们。

将手指卷成一个圈,自然地放在嘴里,响铃用力一吹,呜呜的哨音穿越山谷,直达对方。

不知哥几个能不能及时赶来搭把手。

看着昏厥中的小书生,响铃正犹豫着,不知道自己一个未出嫁的黄毛大公主要不要及时地伸出援助之手。

第六十三章 一步棋可死,一步棋可活

悬浮的冰刺在韦小宝眼前成扇状排开,刺尖纷纷指向眉心。眉毛上细小的冰粒儿挺直了腰杆儿,迎向四方,摆着随时飞身而出的架势。

小宝神清自然,呼吸流畅。

屁股股下薄薄的草席也伸出无数冰刺紧紧抓住地面。

此时小宝已经能够借助周围环境封住自己,并与之做粗浅的对话。

黝黑的磐石上,宝玉双目微微合面向山谷头枕右臂而卧。这是他禁语的最后一天,先前的造作气色终于不再。

二人双眼同时睁开。是响铃的口哨顺着很风传来哨音。

小宝伸出手指抹开悬浮的冰刺,冰刺旋即刺入磐石。

宝玉并没有立马起身,但他早已知晓对面详细状况,故意催促道:“小宝,快。”

这话不但加快了韦小宝的步伐,还叫醒了反应略显吃顿的兄弟。

“等等我。”

改练二指倒立的薛蟠手指早已开始直哆嗦,心里只惦记着韦小宝何时出定自己好脱离煎熬,刚才愣是没听到来自对面的哨音。

……

“这咋又昏过去了,不至于吧?!”曦月望着韦小宝背着的晴雯手臂无力地悬在半空不解地问道。

“打肿脸充胖子呗!还能怎么着……哎呦——”薛蟠摸着后脑勺回头张望,只看到不远处响铃正瞪着他,气没处出只好狠狠地一脚将击中自己的草球踩进土里。

曦月见他这般打趣道:“打肿脸也得有那股子劲,只怕有些人打肿脸的劲头都没有……”

众人跟着韦小宝和宝玉来到晴雯的草屋前,二人就要进屋时薛蟠嚷道:“哎哎——动弹了,动弹了。”

“什么动弹了?”曦月扭头问道。

“手和脚都动了,没错……醒了。”

薛蟠“醒”字还未完全脱口,晴雯像是听到了挣扎着、红着脸从韦小宝背上跳下来。

“发生什么了?”刚刚苏醒的晴雯还不能站稳,眼前众人一个个都有了重影,就连远处的山峰也都有了重影。

体内絮乱的气血让晴雯的视线和记忆产生极短暂的错位,眩晕也随之而来。

此时众人一时忘记搭话,目光齐齐落在摇摇晃晃地晴雯身上。

眩晕扔在持续,她能感知到了曦月和小宝将自己扶进草屋,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躺到床上去的。

随后听到宝玉对众人说道:“都散了吧,散了,小宝你出来,让她自己去面对,谁也帮不上忙。”

……

晴雯始终不明白,为何突然劈柴之后的记忆全都是断断续续的。

她根本不知,若不知响铃强力帮她稳住造作的气血,她恐怕已经彻底沦为废人一个。

渐渐气血回归原处的晴雯逐渐清晰了,重影也没有了。

她孤零零地一个人躺在床榻上望着天顶上的荒草,此时,觉得异常孤独,即使是大家就在屋外不远处,即使隐约能听到曦月和薛蟠互相打趣。

本以为借助简单的体力磨砺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方向,却发现自己根本不能驾驭自己。

晴雯攥紧了拳头,依旧不肯低头。

突然那小拳头突然松开了,晴雯一跟头坐了起来。

她伸出右手去按住左右手的脉搏,嘴里依着脉搏默默数着。“奇怪,怎么变稳健了许多。”

不知是听到了晴雯自言自语的话还是隔着窗户看到了她坐了起来,宝玉进来二话没说径直将手中按在晴雯左腕。

“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宝玉狂喜道。

“你明白什么了?”晴雯和曦月异口同声问道。

“无所住处生念,无相便是有相。谢谢你晴雯,是你让我明白这些。”宝玉欣然说道:“正是因为你的万念俱灰,放手一搏,虽然未有所成,却也平和了体内的力量。”

晴雯看了一眼宝玉,心中似有所悟。

第六十四章 飞来横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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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一泡涧水去了浮躁

这里,是距离响铃的草屋最近的一间草房了。

临时,住下了曦月,和曦月护理的小书生。

草屋里,在一张用临时砍伐的楠木大木板充当的桌子上,茶匙、茶针、茶漏、茶夹、茶则、茶筒……六君子一应摆齐。

院落外,月影在雪地上斑驳,木栅栏在狂风中摇晃。

可是,草屋内却温暖如春。

许是入夜时分的缘故,外面虽然雨雪纷纷,草屋内,却连掉根针都能听到,此时静如禅房。

楠木大木板上映出一位长衣飘飘的女孩的身影。

她就是曦月。

为何缘故也上山修炼,曦月除了响铃,并不会与他人道明。

郎朗清辉之下,她苍白而清秀的面庞有种出世的气象。

此次上山,曦月和众兄弟一样,修炼格外有长进。

因修清茶“清断”之气的缘故,她特与响铃分开,住在了这处单为她煮茶之用的别院。

轻手一扬,于神识的深处,曦月暗暗遣了她的意识,下了山坳,去寻访南周京都近郊甘花溪畔的此时的荷塘。

甘花溪,大片大片的荷叶已经微微泛黄,荷叶上躲藏着似有还无的露水。

此时,那染了冬意月色的、若隐若现的露珠儿正被曦月的真气轻轻捻起。

不知怎的,这个关键的档口,她美丽、重重的长睫毛向下一合,一滴滴透明、纯净的露珠便被她的神识引领而归,已然上了千里之外的大荒山,直落在大雪纷飞中小草屋的玉钵当中。

晴雯躺在床上,似睡非睡,神游在自己断经弱脉的“七级八荒”当中,虽然和曦月近在咫尺,却完全不晓得曦月此时的举止。

用青叶小心地盖住玉钵,曦月将由珍贵的露珠集成的一钵水轻轻地拿起,玉钵晶莹剔透,钵内露水盈盈清扬。

然后,曦月将这个玉钵小心翼翼地放在一个特制的木桶中。

用用手提着,曦月也不加衣,轻手轻脚、怕是惊醒了小书生,她走到雪地的院子中,,将木桶合上盖子,放入柜子大小、由雪砖砌成的雪屋里封存好。

将这采撷而来的珍贵露珠美美地冰上一夜,不知是何用途。

晴雯尚在梦中,曦月已披星戴月……

另一间草屋里,响铃聆听着风声、雪声,为家仇国恨,在另一番辗转难眠。

第六十六章 挖空心思

木桶被从小雪屋中被精心取出,那木桶隔层里,放着的玉钵安好如初。玉钵里面,有曦月精心珍藏了一晚的从甘花溪收集的颗颗露珠。

这冰晶露水,就该是做茶用的再好不过的原料。

摆好玉钵在木案上,曦月并不急于看茶。

她回过身来,仔细地看了看尚在昏睡中的晴雯。

此时的晴雯,虽经前一天响铃的急救,冲开封印的气血被基本积蓄、固定在中堂穴,不会乱跑乱撞,虽经热水泡澡,去掉了因冲印而支离破碎的能量碎屑,安然了许多,但是,面如玉脂的她仍在昏睡不醒,想来自己废柴的身体做了最大努力后,已然体力不支,除却通脉之外,气力、体能皆无。

此刻,曦月要用自清茶“清断”之气,引导晴雯走出困境。

全神贯注地,曦月用一个和茶器一般老旧的木夹,轻轻地从早已备好的炭盆中衔出一块炙热的炭块来。

如敬香一般,她左手持住木夹,右手将木勺中的水轻轻地泼洒在红炭块上。

随着“刺啦刺啦——”的声响,以及水遇热而变成白汽的过程,一切的准备看似成形……

曦月放下手中的器具,她双手合十,站立在条案一侧。

屏息体会此时草屋外雪花打转的运动,曦月终于将风势判断了个七七八八,继而,她并不急忙操作,而是气定神闲地选好了一个方向来摆放木炭。

之后,伴随着内心里对窗外风雪之势的理解,晴雯有意识地驱动意识海中的风,与窗外的风协同一致,先东风而去,再西风而回,由此,意识海中的风果真在静可落针的草屋内,把木炭上腾起的一团团白汽给吹得悠悠飘起。

只见白色蒸汽慢慢地升腾,一点一点,徐徐飘到木案上的瓷器——玉钵之上……

此清气缭绕不散,而后,尽数化在冰凉如玉的玉钵外壁上。

瓷器温润而性冷,见热气而凝厉。

于是,不由分说地,白汽之雾将瓷具冲得分外青白、透亮与干净,之后,又凝作瓷壁上的颗颗水滴。

曦月意念不断,白汽之清风不止……

转眼间,瓷器因和白汽的热度不再有差距,故而,瓷器上的水滴已消散得无影无踪。

至此,曦月“白鹤沐浴”,借火、借风、借瓷的本体……已然完成。

眼下,就到救治晴雯的环节啦……

长日漫漫,光影寸移。

山上,几位兄弟的修炼正精进得热闹。

第六十七章无动于衷的蜂群

夜色已足够深。大荒山东北一侧成扇形分布的七间茅屋入夜时分化作“篝火”,此时燃的更旺,然而在潮水般的夜色面前依然显得格外渺小,即使如此火光中依然透着令人振奋的力量。

虽然有人极不乐意,但响铃还是选择了在深夜由最险也是最隐蔽的西峰下山。

除了响铃之外,大家都背对着“篝火”站在远处。夜色遮蔽他们脸上的表情,火光将大家的影子碾得极长,就像是屹立在大荒山上高矮补齐的几个“巨人”。

扇形的中央,小书生晴雯端坐在地上,火光从不同的方向向她扑去,一颗颗汗珠刚刚冒出来又被火烤干。

响铃很快发现,晴雯屁股下的地面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看到地面上的冰层,晴雯望着漆黑的夜空,终于地露出微笑,她心中暗暗道:

“总算是没有白上着大荒山……”

大荒山的千年寒所滋养的蒿草,以它不同于这块大陆上的其他植物的特性生长、死去,今夜它们燃烧着自己,草灰洋洋洒洒地在晴雯头顶盘旋良久之后缓缓升上夜空。

晴雯体内的血液如同升空的草灰一样,接受着冰与火的淬炼。

火势还在不断增强,小书生晴雯脸被火光烤的通红通红的。

渐渐地火光将晴雯的响铃完全隔开,七间草屋燃烧形成的“篝火阵”互相连在一起,响铃不禁感叹道:

“我只知你非废柴,哪里知道你的护星竟是那亘古的七星。”

众人听到响铃的话纷纷转过身来,就连上大荒山后一向静默如迷的宝玉也都转过了身。

本漆黑如洗的夜空,七星突然闪烁了一下,它们像是不愿被人发现,因此除了晴雯之外并没有人注意到夜空中的变化。

……

风起于火势开始减弱的时刻,并很快占据上风,送走最后的草灰后大荒山归于平静。

大家新奇的发现,晴雯身上多了薄薄的一层若隐若现的银色光,那银光就像是大荒上的荒草一样从她的衣服上、头发上、皮肤上和脚上的鞋子上伸出来。

原来七间草屋的位置,只留下七块冰冷的、镶嵌在地上的硕大磐石。

“这石头上像有什么东西。”薛蟠跳着跃向离他最近的一块的磐石。

响铃、宝玉、韦小宝等人分别走向其他几块磐石,但无一人看清磐石之上究竟是何物。众人将目光落在迟迟未说话的晴雯身上,她缓缓走向一块最北的磐石。

磐石在银光的照耀下,终于显现了刻在表面的文字,只可惜在场的所有人无一例外均不识磐石上的字。

“这就是些没用的天书,我看咱们还是早些下山去吧!”对大荒山早就无比厌倦的薛蟠嚷道。

响铃此时不再理会薛蟠不合时宜的言辞,她用手指在地上隔空写出一句话,轻轻挥一挥手传到晴雯面前。

……

小书生晴雯执手抓起几株荒草,荒草在七块磐石上空缓缓拂过,那磐石上刻的字便纷纷印在荒草上。

“来交给我吧!我对这金石甚是喜欢……”宝玉接过晴雯手中的荒草,双手合力将其搓成草灰倒入腰间的小瓷瓶里。

“这七块磐石……”韦小宝问道。

随着响铃微微一个点头,小宝右手握拳而后猛地散开,顺势向磐石依次掠过,霎时,便有无数无形的小剑飞向磐石。只片刻功夫,磐石上的字迹便消失不见。

……

众人全都离去后,晴雯独自站在黎明前的大荒山。望着即将冲破黑暗的太阳,晴雯心中依然如同刚才草灰升空时一样。

她知道自己身上出现的银光本是封印自己体内神秘力量的印所外显的现象,晴雯不清楚自己该不该为其感到高兴。

第六十八章 比蜂蜜更甜

幽幽寺位于金陵东北角,坐落在青鸾河北岸,本名大无量寺,只因寺内环境清幽响铃更喜欢将其唤作幽幽寺。

暮色中的幽幽寺沿河外墙上荡漾着青鸾河的点点波光,地面上寻不见一枚落叶。

山门值守是响铃最熟悉的境泉师父,整个幽幽寺近千号僧侣,数境泉师父跟响铃最熟。

“殿下,这么晚了……”境泉师父见响铃身后一行人除宝玉外其余皆面生,话风当即一转,“今日这山门恐怕不能为殿下开。”

响铃立刻会意道:“师父,怎么我朋友去烧个香还不成,莫不是……”

她话音未落,薛蟠趁众人和境泉师父毫无注意,猛地一个脑瓜崩儿稳稳地弹向境泉师父四神聪。那境泉师父本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比丘。薛蟠在大荒山虽然没有见地,多少也得了些大荒山的灵气。

“嘣——”

一指弹出,众人只听到一声清脆地老瓜崩儿传入耳朵,境泉法师旋即直直坐在了草席上两眼发直不再言语。

“胡闹,老师父怎么禁得起你这般胡来。”响铃低声骂道。

“放心,我有分寸。倘若这老和尚连我一个脑瓜崩儿都吃不起,还守什么山门?”薛蟠向手指哈了哈气,嬉笑着说道。

……

残阳消失在西边群山巍峨的身影之后,幽幽寺格外寂冷。

晴雯双手来回搓着臂膀低声问道:“怎么会这么冷,感觉比大荒山还要冷的多。”

“这幽幽寺也就是大无量寺所处的位置,是整个金陵极阴寒之地。据说太祖初建金陵,见东北方向阴寒之气极胜,于是在此建寺,并赐名‘大无量’,以此来压制阴寒之气……”

进了山门后五人分两路,宝玉和韦小宝沿天王殿西侧向后山而去,响铃带着晴雯和薛蟠则走最僻静的天王殿东侧。

说话间三人人已来到位于幽幽寺后山的藏经阁北阁。比起主阁,北阁要小很多,但是这里却是幽幽寺最神秘的地方,也是“净业福”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

比起晴雯一行的顺畅,宝玉和小宝可谓是处处逢阻。

二人刚和晴雯三人分开,便撞见监寺师涌泉师父。

宝玉看清来人是监寺师立马扯着小宝的衣襟转身要逃。

逃?!

在监寺师面前,这一招根本不好使。

“宝玉啊,前些日你祖母亲临敝寺还愿,她老人家一向可好?”监寺师一改往日严厉口吻。

贾母是幽幽寺最大的香客,无论是监寺还是当家师,都对贾家很是亲和,唯独宝玉是个例外,这其中的缘由自是不言而喻。

今天监寺师的反常表象让宝玉更加摸不着头脑。

“奶奶她很好,很好……”宝玉试图唐突过去,不料监寺师却将他拉到了自己的屋里说是有上好的岩茶送与贾母品尝。

好不容易拜托了监寺师,过了两排低矮的寮房后又撞见一满身补丁的扫地僧。

老僧与宝玉倒也交好,很小的时候随祖母来寺里进香,乖巧的宝玉就深得老僧的喜爱。

“唰——唰——”

左一下,右一下。即使不用眼睛去看也能知道,地上的落叶并没有被清理干净。

“师父,您这是为何?”韦小宝不知道那根筋不对反倒主动开口去询问。

“师父扫的不是落叶,呵呵……”老僧头也不回地挥动着手中的几根稀疏的竹网网回答道。

“明明是叶子,师父怎能说不是呢?!”小宝不解真意,反被带的更深。

“是叶子,也不是叶子。”

“小宝,快随我速速离去。”宝玉扯着韦小宝的衣襟要走,小宝非但没能醒悟反而走向了老僧。

“那我们眼前所见究竟是何物?”

与老僧相距尚有五十余步,小宝能真切地感受到扫把弹起的尘埃。尘埃裹挟着寒气呼啸而来片刻功夫便将小宝团团围住,宝玉眼睁睁看到他动弹不得,无奈地喊道:

“并无一物。”

此语一出,四处归于平静,扫地僧也不见了。

“宝玉,你是如何知道答案的?”

“我也是上了大荒山才知道的,不过眼下我们要解决一个更棘手的问题——你我身在何处?”

隔着黑暗韦小宝也能感受到宝玉脸上的紧张。

韦小宝望着四处黑压压树丛的身影不觉后背直发凉,对幽幽寺再熟悉不过的宝玉都不知道他们此时身在何处,他这个“一进大观园的刘姥姥”更晕菜。

第六十九章 最后一夜

夜色已足够深。大荒山东北一侧成扇形分布的七间茅屋入夜时分化作“篝火”,此时燃的更旺,然而在潮水般的夜色面前依然显得格外渺小,即使如此火光中依然透着令人振奋的力量。

虽然有人极不乐意,但响铃还是选择了在深夜由最险也是最隐蔽的西峰下山。

除了响铃之外,大家都背对着“篝火”站在远处。夜色遮蔽他们脸上的表情,火光将大家的影子碾得极长,就像是屹立在大荒山上高矮补齐的几个“巨人”。

扇形的中央,小书生晴雯端坐在地上,火光从不同的方向向她扑去,一颗颗汗珠刚刚冒出来又被火烤干。

响铃很快发现,晴雯屁股下的地面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看到地面上的冰层,晴雯望着漆黑的夜空,终于地露出微笑,她心中暗暗道:

“总算是没有白上着大荒山……”

大荒山的千年寒所滋养的蒿草,以它不同于这块大陆上的其他植物的特性生长、死去,今夜它们燃烧着自己,草灰洋洋洒洒地在晴雯头顶盘旋良久之后缓缓升上夜空。

晴雯体内的血液如同升空的草灰一样,接受着冰与火的淬炼。

火势还在不断增强,小书生晴雯脸被火光烤的通红通红的。

渐渐地火光将晴雯的响铃完全隔开,七间草屋燃烧形成的“篝火阵”互相连在一起,响铃不禁感叹道:

“我只知你非废柴,哪里知道你的护星竟是那亘古的七星。”

众人听到响铃的话纷纷转过身来,就连上大荒山后一向静默如迷的宝玉也都转过了身。

本漆黑如洗的夜空,七星突然闪烁了一下,它们像是不愿被人发现,因此除了晴雯之外并没有人注意到夜空中的变化。

……

风起于火势开始减弱的时刻,并很快占据上风,送走最后的草灰后大荒山归于平静。

大家新奇的发现,晴雯身上多了薄薄的一层若隐若现的银色光,那银光就像是大荒上的荒草一样从她的衣服上、头发上、皮肤上和脚上的鞋子上伸出来。

原来七间草屋的位置,只留下七块冰冷的、镶嵌在地上的硕大磐石。

“这石头上像有什么东西。”薛蟠跳着跃向离他最近的一块的磐石。

响铃、宝玉、韦小宝等人分别走向其他几块磐石,但无一人看清磐石之上究竟是何物。众人将目光落在迟迟未说话的晴雯身上,她缓缓走向一块最北的磐石。

磐石在银光的照耀下,终于显现了刻在表面的文字,只可惜在场的所有人无一例外均不识磐石上的字。

“这就是些没用的天书,我看咱们还是早些下山去吧!”对大荒山早就无比厌倦的薛蟠嚷道。

响铃此时不再理会薛蟠不合时宜的言辞,她用手指在地上隔空写出一句话,轻轻挥一挥手传到晴雯面前。

……

小书生晴雯执手抓起几株荒草,荒草在七块磐石上空缓缓拂过,那磐石上刻的字便纷纷印在荒草上。

“来交给我吧!我对这金石甚是喜欢……”宝玉接过晴雯手中的荒草,双手合力将其搓成草灰倒入腰间的小瓷瓶里。

“这七块磐石……”韦小宝问道。

随着响铃微微一个点头,小宝右手握拳而后猛地散开,顺势向磐石依次掠过,霎时,便有无数无形的小剑飞向磐石。只片刻功夫,磐石上的字迹便消失不见。

……

众人全都离去后,晴雯独自站在黎明前的大荒山。望着即将冲破黑暗的太阳,晴雯心中依然如同刚才草灰升空时一样。

她知道自己身上出现的银光本是封印自己体内神秘力量的印所外显的现象,晴雯不清楚自己该不该为其感到高兴。

第七十章 幽幽寺静

幽幽寺位于金陵东北角,坐落在青鸾河北岸,本名大无量寺,只因寺内环境清幽响铃更喜欢将其唤作幽幽寺。

暮色中的幽幽寺沿河外墙上荡漾着青鸾河的点点波光,地面上寻不见一枚落叶。

山门值守是响铃最熟悉的境泉师父,整个幽幽寺近千号僧侣,数境泉师父跟响铃最熟。

“殿下,这么晚了……”境泉师父见响铃身后一行人除宝玉外其余皆面生,话风当即一转,“今日这山门恐怕不能为殿下开。”

响铃立刻会意道:“师父,怎么我朋友去烧个香还不成,莫不是……”

她话音未落,薛蟠趁众人和境泉师父毫无注意,猛地一个脑瓜崩儿稳稳地弹向境泉师父四神聪。那境泉师父本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比丘。薛蟠在大荒山虽然没有见地,多少也得了些大荒山的灵气。

“嘣——”

一指弹出,众人只听到一声清脆地老瓜崩儿传入耳朵,境泉法师旋即直直坐在了草席上两眼发直不再言语。

“胡闹,老师父怎么禁得起你这般胡来。”响铃低声骂道。

“放心,我有分寸。倘若这老和尚连我一个脑瓜崩儿都吃不起,还守什么山门?”薛蟠向手指哈了哈气,嬉笑着说道。

……

残阳消失在西边群山巍峨的身影之后,幽幽寺格外寂冷。

晴雯双手来回搓着臂膀低声问道:“怎么会这么冷,感觉比大荒山还要冷的多。”

“这幽幽寺也就是大无量寺所处的位置,是整个金陵极阴寒之地。据说太祖初建金陵,见东北方向阴寒之气极胜,于是在此建寺,并赐名‘大无量’,以此来压制阴寒之气……”

进了山门后五人分两路,宝玉和韦小宝沿天王殿西侧向后山而去,响铃带着晴雯和薛蟠则走最僻静的天王殿东侧。

说话间三人人已来到位于幽幽寺后山的藏经阁北阁。比起主阁,北阁要小很多,但是这里却是幽幽寺最神秘的地方,也是“净业福”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

比起晴雯一行的顺畅,宝玉和小宝可谓是处处逢阻。

二人刚和晴雯三人分开,便撞见监寺师涌泉师父。

宝玉看清来人是监寺师立马扯着小宝的衣襟转身要逃。

逃?!

在监寺师面前,这一招根本不好使。

“宝玉啊,前些日你祖母亲临敝寺还愿,她老人家一向可好?”监寺师一改往日严厉口吻。

贾母是幽幽寺最大的香客,无论是监寺还是当家师,都对贾家很是亲和,唯独宝玉是个例外,这其中的缘由自是不言而喻。

今天监寺师的反常表象让宝玉更加摸不着头脑。

“老祖母她很好,很好……”宝玉试图唐突过去,不料监寺师却将他拉到了自己的屋里说是有上好的岩茶送与贾母品尝。

好不容易拜托了监寺师,过了两排低矮的寮房后又撞见一满身补丁的扫地僧。

老僧与宝玉倒也交好,很小的时候随祖母来寺里进香,乖巧的宝玉就深得老僧的喜爱。

“唰——唰——”

左一下,右一下。即使不用眼睛去看也能知道,地上的落叶并没有被清理干净。

“师父,您这是为何?”韦小宝不知道那根筋不对反倒主动开口去询问。

“师父扫的不是落叶,呵呵……”老僧头也不回地挥动着手中的几根稀疏的竹网网回答道。

“明明是叶子,师父怎能说不是呢?!”小宝不解真意,反被带的更深。

“是叶子,也不是叶子。”

“小宝,快随我速速离去。”宝玉扯着韦小宝的衣襟要走,小宝非但没能醒悟反而走向了老僧。

“那我们眼前所见究竟是何物?”

与老僧相距尚有五十余步,小宝能真切地感受到扫把弹起的尘埃。尘埃裹挟着寒气呼啸而来片刻功夫便将小宝团团围住,宝玉眼睁睁看到他动弹不得,无奈地喊道:

“并无一物。”

此语一出,四处归于平静,扫地僧也不见了。

“宝玉,你是如何知道答案的?”

“我也是上了大荒山才知道的,不过眼下我们要解决一个更棘手的问题——你我身在何处?”

隔着黑暗韦小宝也能感受到宝玉脸上的紧张。

韦小宝望着四处黑压压树丛的身影不觉后背直发凉,对幽幽寺再熟悉不过的宝玉都不知道他们此时身在何处,他这个“一进大观园的刘姥姥”更晕菜。

第七十一章 “打机锋”多耽误功夫儿啊

两路人马还没各自“摸到门道儿”,就被一阵太阳雨给淋了一身落汤鸡。

待雨过天晴,长炼当空,幽幽寺竟然汇聚了一派草木清新、鸟语啁啾的清气。

宝玉在檐下一抬头,但见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和尚,正挥舞着手中稀稀疏疏的一把竹扫帚,在扫房前的一滩积水。

由于扫帚过于稀疏,老和尚一下、一下,不厌其烦地试图将积水滩中的雨水给扫到路边的坑洼地上,却每一下都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积水滩里的雨水顺着扫帚的大缝漏回来,就算扫出去的也一个回旋,倒流会到积水滩儿中。扫不走水,那扫帚整个就是在白忙活。

“师父,您……作甚么要这么辛苦?”宝玉上前,合掌问道。

“老衲要将这些水赶到那一口缸里去。”老和尚放下扫帚,一个还礼,然后慢悠悠地回道。

宝玉四下寻找,原来,在距离积水滩儿有七步之遥的地方,落着口大水缸。

他忍不住笑说:“晚辈冒昧直言,照师父这个做法,怕是永远也无法把这些水扫到那口水缸里去啦。不如……晚辈扛过来……”

话没说完,宝玉就直觉得老和尚瞪过来一眼,他知道是自己不知深浅的毛病又犯了。

还好,响铃公主不在身边,否则,指不定会作为“管事儿人”给他一顿暴栗。

老和尚笑着,也不理会一旁的少年,继续用竹扫帚扫他的水

宝玉见小宝已转身向藏经阁走去,遂回头,有几分不舍地望了一眼这补丁落补丁的寒酸老和尚,合掌行礼。

“天地有情,念念向善,慈航自成……”

此时,老和尚已在自己身后的百步之外了,然而,他口中念念有词的十二字却有如咒语,萦绕宝玉耳畔不去。

就连一向不信神鬼佛仙的韦小宝听得了,也忍不住回头张望。

只见那老和尚双手抓着扫帚把儿,扫着扫着那么一扬。

竹扫帚被扬起的一端带着刚扫上的雨水,在半空中划着弧线,直奔着水缸而去……

地上那滩积水竟然奇迹般化作一条水龙飞出地面,沿着扫帚划过的轨迹一下子全部都落入七步之遥的水缸中。

老和尚捋着一撮稀疏的胡须望着半空,但笑不语。

新奇的宝玉三步并作两步,跑回到水缸前,借着从窗户透出的烛光,只见半缸清澈的雨水尚未平复,再回头,宝玉看向老和尚扫水的地方,地面只余一片未干待干的水印。

“咦!师父怎么不见了呢?”

“谁说老衲不见了——”小房子门前的石阶上,老和尚盘膝坐着,平静地望着宝玉。

宝玉上前拱手作揖,问道:“敢问师父佛号?”

“老衲只是个扫地的,无名亦无号。”

“呃,那么师父可知那林子里的柏树是怎么倒的?”

“不知——不知——”老和尚摇摇头回答道。

“咚——”房檐上一滴水突然落入水缸里。

“师父,水滴入缸。”

“你入我入,没出亦没入。”宝玉再次看了一眼水缸,并没有涟漪,莫非刚才那是自己的错觉?

“小房子离大缸有一定的距离,又怎么能有檐上落水、水滴直接入缸呢?!”宝玉摇了摇头,怕是繁情正往外冒,自己看走了眼吧。

“不对!”宝玉低头的时候,竟然又听到一声水滴入缸的声音。

然而,再次张望大缸,大缸里的水平静如镜。

“师父,水滴入缸。”

“究竟是你,还是水滴呢?”老和尚慢悠悠、笑呵呵的,就是不好好作答。

宝玉突然松了口气,他合掌拜别看老和尚。

韦小宝不懂禅机,被宝玉和老和尚这对话给绕得云里雾里。

宝玉走到他跟前,说:“我觉着,响铃她们已找到了。”

小宝不懂参禅悟道,见两人云山雾罩地一通差解‘打机锋’,自觉没文化就故意没有详究。只暗暗着急:“莫不是响铃他们已经抢先一步,拿到了中意之物?”

……

第七十二章 老和尚对小书生说

寺院钟声涛涛,林间松柏飒飒,响铃等在原地,寒气袭来,不觉得一个激灵。

眼看夕阳西下,她刚以大公主之名借过了几匝禅房,又得老和尚吩咐小和尚,为大伙儿准备了斋饭。

看着宝玉和韦小宝匆匆而来,响铃暗语传过去,道:“天色已晚,此地生疏,不易夜行。用膳罢,早些个休息,明儿个再寻。”

宝玉和小宝这才松了口气,好在没有耽搁了大事儿。

晴雯自进了幽幽寺,一任响铃她们一道牵引着行走,脚步没拉下,精神却恍恍惚惚。

木木呆呆的钓鱼小书生此番情形,连响铃都看出了些端倪。他是从来就没来过这样梵音善果之地。

随着木鱼声在大殿里的幽幽回响,两个小和尚拎着两个桶,在每位施主前用木勺郑重地将一粥一菜盛放在木案上一字排开的木碗中。

木案后面,分别坐着老和尚、响铃、钓鱼小书生、宝玉、薛蟠、韦小宝、茗烟。

薛蟠探头看了一眼木碗里的伙食,吐了吐舌头,把想说的话重新咽了回去。见大伙儿双手合一,谢过盛饭的小和尚,也像模像样地学着郑重其事地谢过,方才拿起筷子。

三下五除二,眼前的木碗已空,个个眼睛冒光,嘴上留光。

“真真是珍馐藏在深谭古刹中啊,”宝玉不由自主地赞道:“清而益清,鲜胜鱼羊。妙哉,妙哉!”

小宝说:“这粥看似平常,却是火候适中,完全是靠老柴木大火滚开一轮就马上收锅的,要不得会如此又粘稠又劲道呢,再有,粥中的松仁看似是今年新下的吧,清香之味,堪比野菌雨后冒头。实在是有些学问。”

“请再来一碗。”薛蟠此次双手合一地申请确系发自内心。

老和尚不语而饭,静如一只老春蚕。众人也便入乡随俗地乖觉起来,闷头不语地用着自己眼前的粥食。

用罢膳食,起身就走。

响铃本想相送,被老和尚手掌轻轻一退,表示了拒绝。

“这位书生,看来你刚刚久疾而愈,我看,是全靠了你自我摸索的悟性啊。”

晴雯见老和尚不发一言而行,却回头突然发话,不觉起身,拱手而礼。

“莫不如,老衲指点一二,助你早脱余疾。”老和尚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响铃在一旁听闻得到,立即喜不自胜。可是,偏偏晴雯却没有个反应。

情急之下,响铃抬腿,狠狠踩了这呆鹅一脚。

晴雯并不很懂得老和尚的心意,恍惚间经响铃这么一揣,才多少有些醒悟的感觉,她只好一脸尴尬加无奈地点了点头。

“以后,你每夜月至中天来找我,从方丈室后侧偏门进出。”老和尚说完,转身进了自己的寮房。

……

月至中天,

晴雯紧紧跟在老和尚身后,不敢多问一句。

四处静如止水,她只能听到自己沙沙的脚步声。

二人停在柏树林中那夜被风刮倒的古柏前,老和尚二话没说,他脚尖轻轻一点,跃起身子,盘腿坐于古柏树干上。

“原来是打坐啊。这个简单,让我做个十天半月都不成问题。”晴雯心中窃喜,她一盘腿,一屁股坐在了树干上。

到底是女扮男装多日,晴雯有些个入戏深了,浑然忘记了闺秀的教养。

老和尚双眼微闭,唇齿不动,以心为口,向晴雯传授静坐的基本要义:“莫——动,莫——贪。”

晴雯有如醍醐灌顶,有所领悟。

她依循而做,当下,全身放松……

收下颚,脊柱与头成一条直线,拟请天地之息贯通全身。

又,舌尖顶住上颚,取生命甘露滋养全身之意。

意念禁止,贪欲归灭。

眼落于鼻,呼吸平稳连续、似有似无。

随后,以鼻观心,意念集于身……

早些时候,那晴雯只知“内观起心动念”之机,却不知老和尚的静坐里还有这么多的“讲究”、“道法”……

多时,月满西楼。

……

晴雯幡然有悟。当下,去除杂想,淡定入静……

恍惚间,一老一小,二人已在林中坐了一个时辰。

不知不觉间,心神之间,那向下的意识开始自然地向上运行,晴雯的意识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开始去除了固有的习气,不断得到自我净化……

此时,修炼中的晴雯没有看见,作为老禅和子的老和尚的躯体正被天地之气轻松托起,旋于树干之上。身轻如蝉翼,意念自归静。

第七十三章 无来无去

起风了,四面八方而来的风吹得坐在地上的小书生晃悠个不停。

小书生生怕被老和尚察觉,努力调息试图让身体保持静止,不因周遭变化而乱动。

“收起你的念头,顺着它……”老和尚悬在晴雯面前轻声讲道。

这个简单……

小书生随风摇摆片刻果然找到了那个平衡点,身体不再晃动。她并不知道的是,这无端而来的风全都是她自己无端生起的杂念所致……在老和尚的指引下,小书生渐渐入定。

不知道过了多时,小书生发现自己什么都听不到,就连自己的心跳都听不见。四处看上去如同夕阳撒在青鸾河畔上一样,明晃晃的什么也没有。

“我这是到哪了?”随着她心里这么一问,身体里那团力量开始一阵阵乱串。

小书生开始有些后悔跟随老和尚来到这片林子里。

“你终归是要明白自己是谁?”老和尚的声音终于又能听到。

“我就是小书生啊?!”小书生反问道。

“小书生又是谁?”

小书生回答不上来,脑海里顿时一片茫然。

“这个问题先放下,你从哪里来?”老和尚接着问道。

小书生更加迷茫,鬓角未束紧的那股头发开始缓缓飘动。

“这个问题也放下,你要去哪?”老和尚继续逼问。

这个问题问完,老和尚发现小书生鬓角的头发瞬间归于平静,小书生自己也发现体内那股不可琢磨的力量不再闹腾。

老和尚点头笑道:“看来你已经有了答案。”

“师父为何为坐禅?”

“求圆满!”小书生如此神速般地着道、直奔主题着实让老和尚感到惊叹。

“怎样才能算是圆满?”

老和尚笑着徐徐落地,起身离去。

小书生跟了上去……转眼老和尚握着扫帚来来回回扫地上的一滩积水。小书生定睛一看,竹稍分明是从水中穿过,水面上却没留下一丝痕迹……再看老和尚手中的扫帚也没了,只剩下老和尚宁静的眼神看着自己……

终于小书生合掌自答道:“无来无去便是圆满。”

老和尚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向积水潭,手中的扫帚在水潭上流水般舞动起来,一时间水滴四溅,未了悬浮的水滴组成三个字“就是你”。

小书生不解地指着自己问道:“我?”

“还不快去后山找你同伴?!”老和尚扔下这句话进了自己的茅屋。

……

“你们要拿的‘净业福’就在这口井里。”青年僧无尘手指着一口深不见底水井对响铃、宝玉他们讲道。

青年僧话音一落,众人不但没有随着他的手指望向水井,反倒转向另一边。青年僧这才发现一个女扮演男装的小书生向水井走来,让他感到奇怪的是这女娃娃步调轻如羽毛,呼吸却怎么又这般无力。

青年僧趁着众人不注意猛地跺了跺脚,不远处的小书生果然如他所料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咋地,玩失踪一出现还演这一出?”薛蟠上前扶起晴雯问道。

“来,让和尚我看看你那封印之下究竟是何物?”晴雯还没站稳晴雯青年僧无尘的手掌已在眼前……

“混账,不自量力。”老和尚再次出现,一扫帚剥开无尘击出的手掌。

“谢,师父相救。”晴雯努力站稳向老和尚道谢。

“你无需谢我,我也并非你的师父。老和尚是世外之人,今日相助只是受人支托而已。你不要忘了此前说的话,前面的路你自走吧!”

……

井水像墨汁一样漆黑,水面上是看着有些诡异可怖的井壁倒影。

第七十四章 一轮“圆月”当空照

小书生晴雯顺着光滑、湿润的井壁经过很漫长下落,趴在井沿上的韦小宝才听到极小的噗通声。

落水的瞬间小书生本能地台头望了一眼井口,此时但见一轮“圆月”当空照,小书生不禁暗暗感叹道:“我的个大怪怪,这井到底有多深啊?!”

井水冰冷刺骨,且水面之下像是无比巨大,小书生甚至可以游展开来。四下里什么也看不见,小书生来不及多想其他,任由着井底那股莫名的力量拽着自己继续向井底下坠。

水井深处极静且井水异常寒冷,这反倒让小书生的心智变得更加清透,她既然能借助在大荒山时历练的基础驱动神识。

小书生的神识在极静的水井深处可以任由自己意念趋势,可以感知得比以前的任何时候都要更远……

此前她从没有这么轻而易举地驱动起自己的神识来。神识有如一根细细、不断的“绕指柔”,轻轻地扎入湖中,好似切刀一般轻易地划开了油澄澄的黄油。

“绕指柔”深入昏暗无边的井水深处……借助在神识,小书生晴雯可以感知到一条近乎透明的银鱼吹出了一个慵懒的泡泡,泡泡扭捏着左摇右摆,即而一冲而飞,让小书生晴雯着实觉得好玩。

跟随者神识不断地向下潜入,四周越来越密实的水草让晴雯有种窒息的感觉。

“这井底看来深不见底,广不可测啊!那净业福究竟在何处。”

不成想,眼前所见景象,竟然在一息的功夫间发生了变化——除了死寂、黑沉的井水之外……

随着神识穿过狭长的、长满水草的湖底隧道,在水中绕圈子直到被眼前的景物给惊呆了,竟然顾不得冻僵的身体而木木地游上前去——

珊瑚参差,水草如林,各式各样、叫不出名字的大小鱼儿穿梭其中……

突然,晴雯觉整个身子被一股强大的引力给拽了一下,而后,竟不自主地飞速向前移动。半响,移动中的少一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是遇到了一个漩涡。

巨大的漩涡裹挟、夹带着很多不知名的东西,即而,它发出的吸力越来越强,游在漩涡边上的少一直被给推来搡去,整个身体都要被这七上八下地惊天力道给撕打肿了。

还好,所幸,晴雯是在漩涡的边缘。

漩涡呼啸着旋转不停,仿似一个胃口极大的神怪,从晴雯的身边转圈圈经过。

就连身上那枚小小的绣花针也被吸了过去,晴雯连忙伸手去够,结果,整个人连同绣花针被漩涡强拉硬拽地给拘在了漩涡中央。

漩涡搅浑了水里的一切,就连她越来越微弱的“神识探针”也被生生给断了念想。

小书生晴雯好像是咕咕捣蒜臼子里的蒜瓣,被打晕了不算,还被反复捶打着、即将被碾成蒜泥。

她此时能做的,只有关掉所有感官的感知,放弃挣扎,听天由命。

努力归于静止状态的晴雯,任由漩涡将自己带向未知的井底世界。

……

不知过了多久,晴雯感觉到自己的脚掌触到了什么。

那,是一片石化了的珊瑚。

此时,水流对身体的撕扯渐渐消除了,难怪晴雯醒了过来。摸摸自己的下身,晴雯放心了许多。

“我这是到了井底吗?”周遭寻不见任何生命的迹象。

然而,就在晴雯接近绝望的时候,黑不见底的尽头似有什么东西发着微弱的萤火。

“莫不是净业福就在眼前?”晴雯兴奋不已,不停地游过去、游过去……可是,萤火忽闪忽没,捉摸不定。

黑暗中晴雯还是什么都看不见,然而,她的神识去看见了一个巨大的贝壳,正挡在眼前。

晴雯站在巨贝的外面,好像看见了两个相向扣合在一起的硕大盘子。这盘子足足有四层楼的听郦馆那么高。

晴雯强力驱动神识,“探针”随即进入贝壳的内部。

在圆润多汁的贝肉中,有一枚硕大的珍珠,在不停地流着泪。

珍珠被这粘稠的、经年的泪水所包裹。珍珠上,竟然躺着一个人,当她看清此人的模样时,晴雯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宝玉何时下来的?!”

这回晴雯可是真急了。

情急之下她试图用绣花针撬开贝壳,这贝壳并无反抗,反而是瞬间开启了贝盖,它这是要把晴雯当成自己的食物,给生生吞进去。

眼看贝壳将要重新闭合,临危之际,绣花针未经晴雯唤醒,就自觉地开始运作了起来。

贝壳的上盖被绣花针所射出的金线给硬生生地撑了起来,贝壳一开,湖水立刻溢了进来。

冰冷的湖水将昏睡的、被珠泪包裹的那个人激醒过来。

看见晴雯,宝玉激动得一时不能言语。其实他倒不是真激动,是满嘴都是浆糊一样的珍珠粘液。

晴雯用绣花针撬起一块黏答答的珠泪。珠泪不仅甩也甩不掉,还在绣花针上层层叠加,眼看着绣花针就要变成一根棉签啦。

此时晴雯一心只想着赶紧救宝玉出去,不想再有一刻延迟。

珠泪好像怨妇,凡经过自己手的,那是一个也不肯放过啊,沾上谁,算谁!释放出的怨毒可算有了倾诉对象,还大可纠缠一番。

眼下,珠泪婆娑如婆罗树,弥漫覆盖了整个剑阁那么大的贝壳内部,它不仅捕获了咕咕,下一步很快就要让晴雯也中毒,被麻痹而最至失去抵抗能力。

晴雯紧张地思索着:于井底的缘故,体内的寒冷二气血遇粘稠物无法爆炸而出,而此刻绣花针冒出的金线还在硬撑着贝壳的上盖,与贝壳死扛。自己的绣花针不被珠泪给腐蚀殆尽已是万幸,好像一枚小小的棉签,向下正滴淌着糖浆一般、罄竹可书的“怨妇泪”。

无计可施的晴雯,何以救出自己和无端出现的宝玉呢?

看着贝壳的个头,少说也得有个千八百年,废柴的晴雯怎么跟她斗呢?而宝玉分明是来添乱的。

晴雯无助仰起头望向上面,却见一轮“圆月”当空照……她立刻顿悟,眼前所见一切皆是梦幻泡影。

第七十五章 大贝你是憨厚还是找死

既已看破,晴雯依然急切地望向被捆绑在珍珠“泪塔”上面的宝玉……晴雯内心深处被另一股奇妙的力量牵引着,这种感觉以前也有过。奇怪的是只有在宝玉跟前会有,她一时很难说明这其中的缘由。

诺大、空空的贝壳大厅,只中间存有一颗小珠,这颗小珠里三层外三层的珠泪滚滚,把个贝壳笼罩在挥之不去的怨气中。

对这个“滚刀肉”,该叫晴雯从何下手呢?

“宝玉你可千万别窒息过去啊!”晴雯更加紧张起来。生死存亡,时不我待!

一只庞大的软体贝足突然探到晴雯面前,它软塌塌的,悠悠然,就好像一个多肉、多动的斧头。

“大贝,你是憨厚还是找死?!”晴雯骂道,猛地将手中的绣花针抛了出去。

结果,绣花针的力道好像吃了软棉花一般,根本使不出力气来。

这软足完全是太极功夫,不来正面对抗,是会柔术的干活。

晴雯知道,如果和贝足纠缠起来,没个头绪不说,占不得上风,还耽误了时间。

于是,她用力收回绣花针,恶狠狠地一甩,绣花针上棉花糖般的“珠泪”粘液洋洋洒洒,宛如天女散花般,扬出“半里地”那么远,横空飞出一条婆娑的“水晶珠链”。

珠泪无声,却成串、成珠、成链……

该是怎样的怨气、冤情,才会如此排山倒海、一泻半里啊?!晴雯心想。

珠泪一甩,悲情大大的。看!珊瑚因其惨而失色,众鱼因其怨而纷纷闪避,众沙纷扬,水草飘摇……

晴雯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惹了“小珍珠”奴家的“泪流”半空……这让她不由得想起戏班里的老角在思念亡妻时吹奏的胡笳曲《哭荒冢》来,她小小内心中的繁情登时腾起,一时间,晴雯哼唱出这首幽怨的“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小小珍珠听此悲音,似有所悟,忽的一颤,将宝玉从半空高的“珠泪塔”中吐出。

宝玉毫无意识地一咕噜滚到珍珠的脚边,只是依然安睡不醒。

晴雯刚开始情不自禁地悲歌,就有感动天地的进展,她眼看着宝玉有救,不禁卖力地唱起下半句“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刚唱一半,因为前一句唱时晴雯心有同感,而唱出了悲抑之气,故而感动到了小珍珠。

可这后半句却卖力过猛,唱出来好像出塞的进行曲,雄赳赳气昂昂的,大有浑天杀气于其中。

“咣——”一声,小珍珠发怒,再次将宝玉紧紧揽在怀中,悲悲戚戚地,小珍珠加美男子宝玉,宛似一对走投无路的孤儿寡母般,落于空庭向晚的境地。

晴雯急上心头,刚要奔去,不及防被当头一棒,原来是贝足的软“斧头”正砸在他头上。

“斧头”可是软势力,这一砸砸得晴雯七荤八素。

蒙头转向的晴雯将绣花针紧紧捏在指间,一个“驴打滚”想要滚到小珍珠前面,可惜,斧头软塌塌横过来,好像一面有弹力的肉墙,把晴雯弹了回去。

突然,软“斧头”的两侧,分别高高地探出两管触角般的眼睛,狠狠地向晴雯一瞪。

晴雯被这眼睛一瞪,大吃了一惊,一分神,大贝借此机会缴械了晴雯的金线,“咔嚓——”一下合上了贝壳上盖。

齿槽处,晴雯的金线已经被牙齿般的壳盖边沿给咬了哥稀碎。

真是很奇怪的组合,晴雯心想。

这贝壳有一个软足,软足上长着眼睛,保护着小珍珠。

而小珍珠则任性地吞噬一切异物,占有它们,并裹挟上珠泪,日日悲戚着企图消化异物、壮大自己的块头。

晴雯的金线虽然已破碎,却支楞巴翘地撬开着壳盖的一角,似乎在等待主人逃出。晴雯摇了摇头,再次冲向“软斧”肉墙。

一大群细小的气泡飞将过来,晴雯以绣花针挡住面门。

然而为时已晚,气泡们将晴雯团团围住,并极速飞转。所有气泡都按照同样的姿态和速度极速飞转,在她身体的周围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气泡口袋。施放一种浆糊糊、酸糊糊的液体让晴雯的皮肤疼痛如割。

既然是口袋,那它就一定有“口儿”。

晴雯想到这里,镇定了下来,她耐心地四处张望,寻找口袋的“口儿”之所在。

忽而,她觉得脚底有微微寒意。“对,就是这儿。”晴雯很肯定地做出了判断。

“杀!”一个奋力蹬踏,晴雯踩在大贝的“内脏囊”上,受伤的内脏囊不再吐出气泡,已经散发的腐蚀性气泡开始四散而去……晴雯稍或解脱。

原来,晴雯在刚才被“软斧”打得晕头转向之际,不忘细细观察,不仅留意到它细柄触角上的头部“大眼”,也留意到多肌肉质的运动器官——有“软斧头”之称的贝足,更观察到柔软的体壁包围着一对下垂的膜和一个囊袋。晴雯用力踹疼囊袋,得以逃脱囊线液体的腐蚀。

……

晴雯遍寻不见绣花针,原来,绣花针被一直该死的螃蟹给钳走了……而此时,大贝的第二轮攻击又来啦。

大贝不惜动用了自己的舌头,滚滚滔天而来,卷起晴雯的双腿,就是左缠右缠。

那舌头暖呼呼地、紧紧贴在晴雯腿上,试图一点点将她重新“拽”到内脏囊中,好美餐一顿。

晴雯抓住大螃蟹死死钳住的绣花针,负隅顽抗。

缠绕在晴雯腿上的舌头变得越来越热乎,不一会儿晴雯腿上愣是生出了汗珠……汗珠越来越多,大贝丝毫不肯放弃,缠得更紧了。

掉链子的是绣花针,被晴雯拽住的绣花针突然挣脱了该死的大螃蟹的束缚,眼看着晴雯就要被大贝的舌头给卷走了。

晴雯一个倒悬回身将绣花针猛地捅入大贝舌头的根部。大贝舌根形同人的嗓子眼。大贝的嗓子眼被这么一捅,恶心至极,一个向外地呕吐,晴雯借机挣脱了舌头的捆绑。

……

一道褐色的“烟”墙弥漫而来。突突突,形同放屁一般,大贝在吐沙子、鱼骨头、小石子、大石块、珊瑚坯子、玉簪子、渔网漂子……

总之,大贝一呕吐,将所有可能消化、消化一半、正在变成小珍珠的一切食物全都吐了出来,一阵枪林弹雨,晴雯觉得自己已经被这片“沙战”给打成一个漏斗了。

宝玉也被吐了出来,晴雯刚要抓住他的衣襟,小珍珠翻滚着过来,一把用珠泪将宝玉黏拉回去。

“烟子”一点点变成了红色。没等晴雯收起呼吸,转红的“烟子”已开始源源不断地侵入她的身体,眼看着晴雯陷入一片漆黑当中。

第七十六章 芝麻芝麻,没门

当晴雯渐渐恢复意识的时候,却发现,宝玉正静静躺在自己身旁。

宝玉呼吸尚有,却无法唤醒,像是被冰封住了一样。

……

晴雯躺在贝壳里仔细回忆着和大贝交手的每一个细节,“贝壳仅仅是吐泡、吐舌头、吐烟子却始终没有离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正纳闷之际,一股难闻的气味充斥了他的鼻腔,随着怪味的冒出,晴雯的身体恢复了自由。

柔软的贝肉涌动着,几根触手正张牙舞爪地伸向晴雯。

下蹲弹跳而起,晴雯试图抓住其中一只触手,脚下柔软贝肉却将她使出的大部分力量给拆解消散了……

一只左右虚晃的触手试图缠住晴雯的脖子,晴雯识破它的虚招,一拳打了个正着。

触手哆哆嗦嗦逃离,第二只又来。

这一只缠住了晴雯的腰……晴雯一阵小碎步,在贝肉上飞速轻点、纵横、跳跃,整个身子辗转腾挪……

话说,那贝壳的触手慢吞吞的,哪能跟得上晴雯的脚步。

于是,所有的触手一窝蜂而来,晴雯一头扎进柔软的贝肉里,将自己贴了上去,她的指甲嵌入贝肉……纵使触手们百般撕扯,她也玩赖不出来,让他们徒劳!

“你们这触角七扯八扯,是在五马分尸吗?!”

“呸——呸呸——”

贝肉在晴雯指甲的刺激下分泌出乳白色的粘液,紧紧趁她毫无防备时硬钻进了晴雯的嘴里。

触手没有浪费这一绝佳时机,当晴雯反应过来时,她已被缠住脚腕,高高倒挂着……

另一只触手直冲晴雯面门而来,晴雯极速扭转身上,双手稳稳钳住触手,此时,被倒吊着晴雯依然不服,好像一只被蜘蛛擒到的蚊子一样,苦命挣扎。

晴雯的鼻尖因紧张而立起了汗毛,而这纤细的汗毛感受着这只触手的温度。

被强行吞进的粘液正加剧着晴雯腹内翻江倒海的疼痛……触手继续合力撕扯着晴雯……

口中尚残留着粘液诡异的味道,眼下,不得已必须保持镇定的晴雯在体内体外的伤痛下依然没有缴械。

她浑身一阵发麻,在失去知觉前她使出浑身解数,一股渐强的暖流自脚底升起,过合阳、走意舍、入神堂、直抵百会……

晴雯瞬间“满血复活”。得了新生力量的晴雯爆发出鲜见的超常能力。

只见她于内里运丹田之气滔滔而入腹腔,于外界,她任由几只触角对他争夺牵扯而不顾,且并不急于喷出气血,相反,她沉得住气,先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使劲闭住了气息……

屏息静气、蓄含内敛了几息之后,突然,晴雯生发出毕生气力之大成,以磅礴气血直打出“一息而生二神力”的功夫。

晴雯的第一力,硬是把缠绕其双手、又柔又韧的触手给拧断了。

第二力,她也不讲究姿态,上去就是一口,一口咬住又撕又扯,生生咬断了另一只触角,大嚼而后快。

几只触角对晴雯的撕扯就此完结,没有伤残的触角纷纷退却。

然而,这番打斗却连带着产生了意外的效果:那触手在撕扯的时候,扯开了晴雯紧张、郁结在一起的筋骨,却停战于将她抻折、撕碎之前;贝壳粘液入体,又迫使晴雯腹腔内各种分泌物纷纷打架,活跃着相克相生,晴雯的胃也因此被历练得可上刀山、可下火海,一不留神给练出了铜墙铁胃;此时,被晴雯吞下的触角更是带来了百年修炼的“鲜贝”营养,为晴雯的体内及时输送了能量……

因触角而因祸得福的晴雯,不经意间,那三十六脉仅通一脉的身体,刹时间,又通了一脉。

纯是偏得,又真真可喜可贺。

……

此时,危险却还在排山倒海而来。

潮水般的粘液奔涌不断,贝壳内外更是大浪淘沙,颠簸不定,这一切让晴雯每迈出一步,都付出异乎寻常的努力……

粘液不断增多,驱赶着晴雯为节省力量而不得不随着粘液流动的方向漂流。

漂着,漂着,晴雯来到了贝壳的咽喉处……

晴雯深知入喉后的后果,以及下一步沦为大贝便便的可能……

情急之下,晴雯伸出双手,用力拍击已齐腰深的粘液。粘液如冻粥般一漾一漾地,借着这个波动,晴雯艰难地来了一个后翻,静静倒悬在大贝入喉处的肉突之上,直待时机。

大贝也不急于吞下晴雯,它慵懒地翻了个白眼,傲慢地小觑着晴雯。

然后,大贝悠悠地吐出了一口沙子,这才向他张开大嘴,准备把他生吞活剥。

凝神间,晴雯化右手之掌力为一把利刃。“一息本二力”,晴雯却一息发二力之气血,集中为“一力”。

神力一劈,慢腾腾的大贝躲闪不及,晴雯这一拍大贝有如手推车给卸了轮子变成了废物,泰山压顶般一下子压垮了贝壳的命门。

大贝内的至尊宝——小小珍珠“啪嗒”一下掉落在空空如野的贝庭之上,粘液流尽,贝壳上盖缓缓开启……

井水毫不留情地大面积地涌入……

此时,在湖水冰寒的震慑下,晴雯渐渐苏醒过来……

大贝之“软斧头”、“内脏囊”、“咽喉肉突”等一系列“家务事儿“一并瘫软如烂泥,失去了战斗力……

相搀扶着,宝玉和晴雯跌跌撞撞走出了贝壳。

一块巨大的石碑赫然立于井底。

宝玉对古文略知一二,遂对着碑文念道:“动静虚有之理,不合来今……以无形求有声,天道自成……忘情则理,莫失道,莫见其门。”

“怎么讲?”晴雯问宝玉。

咕咕摇一摇头,一边寻思着,一边念叨着:“‘莫见其门’,没门,怎么进洞啊?!无门而自入,那是神仙,岂是我辈之流?!”

晴雯心里嘟囔着,疲乏上脑,她怨尤地说:“怎么自打剑阁后,就斗茶、抢秋、争尾稻、上剑阁,没完没了地过关,烦不烦啊,还能不能安静地做会儿美男子啦?!”

宝玉战斗力明显没有晴雯消耗得那么大,刚才一番被裹挟到贝壳中深睡不醒,也不过是做了个变成泡沫的美人鱼的梦罢了,因此,现在,咕咕不缺解题的兴致。

“可能是‘莫及’二字”,宝玉看一眼碑文上缺失的两个空格,不断地猜字,一会儿就有了八个想法儿。

“再或许是‘芝麻’二字。”宝玉说。

晴雯摇头:“亏你想到芝麻开门,你以为阿里巴巴的故事不仅远过重洋,还波及到湖底,连老祖宗们都知道?!”

“要想猜对,看来没门啦。”不一会功夫,宝玉就热情高,泄气快,马上就要偃旗息鼓啦。

“你说什么?”晴雯重复宝玉刚才的想法,说:“该不会是‘没门’二字吧。”

“‘没门’?你以为古人都是井底的土鳖啊,这么白的说法,要是这个意思,也该是’无门‘这种叫法啊!”宝玉没好气地反驳少一。

就在宝玉话音一落之际,“咔嚓——“,石碑碎裂,在石碑化为齑粉之前的一刹那,石碑空挡上的那两个位置赫然浮出潜在的字迹——正是“无——门——”二字。

第七十七章 一个惊奇还不够

“难道真是歪打正着了?”晴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个惊奇还不够。门一开,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

洞内,四下里的夜明珠微微闪耀,岩壁上总有丝缕的风时不时地略过。

风带动着冰晶般的钟乳石瀑、石笋、石莲花,发出或长、或短的哨音……

一会儿叮咚,一会儿噼啪,一会儿峥综……

细听起来,就好像一曲“玄妙之乐”。

看来,这溶洞浑然就是一个有情天地,情生美景,景共乐鸣……

原来,那石碑是大溶洞的一个旁门,而大贝,正是这个把守此门的大溶洞看守者。

晴雯不禁感喟:湖底这么一门之隔,外面,是大贝门神,里面,则是别有洞天。

晴雯本来只一心想着救出被控的宝玉,不成想,她瞎打误撞,斗败了大贝,碰巧解开了石碑门,而来到了一番新天新地。

……

二人向溶洞深处走去,欣赏着这别有洞天内的繁花美景,听着天籁般的“玄妙之乐”。

宝玉停了下来,他品咂起石碑上那二字——“无门”……

“没门,怎么就又是门呢,真够神奇的!”

风越来越大,“玄妙之乐”也变得越来越磅礴雄浑。

晴雯的脚步随着“玄妙之乐”的节奏而加快,越来越快……

晴雯看见他前面就是万丈深渊,忙跑上前伸手去拉咕咕,却眼睁睁看到面带微笑的宝玉毫无防备地直接坠下深渊。

更让晴雯感到费解的是,宝玉在掉落的过程中还在仰头冲她傻笑。

看来,晴雯心智已被靡靡之音所迷醉不返……

晴雯不顾一切地纵身一跃,也跟着宝玉落下深渊。

……

如一块陨石悬浮在那里……没有过去,亦没有未来。

无大亦无小。

晴雯一手屈臂而枕,一手悬于丹田之上,一只脚伸展,一只脚绻回,像狗子屈身,又似青龙盘曲。

她已长眠,长长的睫毛挂着冰霜,嫣然之静,有如不世出的花朵。

在冰冷黑暗的他方世空间里,宝玉无休无止、漫无目的地永远飘荡着,这里,没有冷暖、没有饥渴、亦无须知道四时更迭、空间倒转。

同样,掉下深渊的晴雯也正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里,无始无终,无痛无味……

似乎,再也没有什么成长的难题来打扰她啦,她可以安睡,也可以自生自灭了。

一记针刺般的疼痛……凭着这最后的一线自性,晴雯面对无量无边的虚空,微微一动,旋即再次安睡长眠。

“决不可以这样!”晴雯的意志自我驱使,晴雯最后自性里的那点不甘心在不停地鞭策着她:“起来!起来!”

在努力挣扎了不知多少时间之后,晴雯终于感觉到自己是在虚空的漂浮状态里翻滚着,流逝着,被永久地遗忘着……

心念一动,晴雯就开始盘膝而坐……

意念随着呼吸而动,恍乎惚乎,呼吸似有还无。

“何在?”晴雯问。

没有答案,没有尽头,因为,她已不存在。

无量无边,无有无无……

“何在?”

“……”

“……”

打坐的晴雯得不到答案,身体在虚空中无始无终地漂过、漂过……

不知又过了多久,“砰——”地一声巨响,无数碎片朝四方极速散开……

碎片间,万道光芒迸射而出……

晴雯很想看看爆炸发生的地方在哪里,怎奈,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她惊奇地发现,爆炸产生的碎片从她的裤腿下划过,原来,自己正在燃烧,正在燃烧中加速度……

她并没感受到灼痛,更不觉得火光伤眼。

她只知道,自己在燃烧的时候,正兀自因空气的反作用力直冲向碎片的反方向……

更加密集的碎片从自己的裤腿飞出,晴雯低头,已经全然看不见自己的脚,难道……

燃烧产生的能量会让他永远也停不下来……

穿过密集的碎片带,晴雯为眼前所见而涕零:

草帽状的星云,蝌蚪形的星系,已成型的星球……还有晴雯所最钟情的亿万璀璨繁星。

而自己,正是这其中一员,有燃烧尾巴,正飞向无始无终,终将燃烧殆尽的星子中的一员。

星云的边缘发出沉闷的轰鸣,迸射出耀眼的闪电。

剧烈的裂变在星系间极不稳定地、此起彼伏地发生着……

自己这颗拖着长长尾巴的“彗星”在不能停留、不能扑火的情况下左闪右躲,于火光与黑暗交替、爆炸与静寂参差中踽踽远去……

自知终将燃烧殆尽,晴雯极不舍地扭过头,回望了一眼自己钟情不已的星空……

能看到,能听到,一切都曾那么真实……

她挣扎着想停下来,作一颗哪怕是星河里最不起眼的尘埃,哪怕只余有一颗冰冷、沉寂的心。

然而,身下的灼热,以及尾巴后燃烧碎片的耗散毫无眷恋,亦不能自救,正推波助澜着。

此时,自身的灼热仍占据着上风,无情的反作用力将她一再推向漫无边际的黑暗深处……

一个火球猝不及防地击中了晴雯这颗彗星的“尾部”,电光火石间,“彗星”剧烈地喷发、爆炸……

一燃,至灭。

尾部火熄,身无动相。

晴雯定睛观瞧,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哪里还有什么眼、耳、鼻、舌、身、手、足……

燃烧余烬唯剩一颗种子。

“咚——咚咚——”

寂灭至冷的种子被卷入到“无尽劫”当中——

黑咕隆咚、静悄悄、冷清清……一切如此静默。

生与死,黑与白,过去与未来,都已经跟他再没有什么关系。

不知其大,不知其形,身于内,而不知始末……

这里,没有“他”,更没有“我”。

连黑暗都没有,连死亡都定格,连存在都没有被处置和交代。

一颗种子,四周围绕着的,就是这虚空……

除了承接这无尽虚空带来的空虚以外,晴雯什么也做不了。

几番挣扎,几番亢奋,几近绝望,晴雯终于保持起沉默,因为,自己每当开口或者动起繁情,便被无尽的空虚一下子再度充满。

她试图让自己喜欢上这了无生息的虚空,因为晴雯借着它,方能了解到她自己。

然而,转眼间,星星、月亮、太阳已经和自己说拜拜;虚空还在不停地夺取万物的生命,肆意吞噬、同化着周遭……

虚空的侵吞从不会停止,直至无常,直至虚空成为永恒……

第七十八章 混沌世界,清浊相融

怎么办?没有办法。

自己已不在外面,亦不在里面,原来,自己也是这虚空的一部分。

如果接受、服从,就会再次堕入更深度的虚空。

此时,晴雯已被“虚空化”了。

她不是种子,她是沙尘,是恒河沙数。

不,她不是种子,不是沙尘,她就是“虚空”本身!

晴雯如此一念,天地为开,混沌世界,清浊相融。

无黑无白,深不可识,无心,何须影相随?!

动与静,周而始,“无措”,何须心扰?!

一念间,阴阳和顺,神通万物,晴雯这颗种子破天荒地放松了下来。

在虚空里,种子自己翻了个身,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至此,诸相皆无,无生老病死空,亦无有来……

种子眼不见诸物,耳不闻五音。

至此,心无挂碍,身无已不知……

连所剩无几的那点“自我”,也让晴雯这颗种子在虚空化的“自在”中将意识海枯。

什么白日梦、空想臆测,什么愤怒、好奇、不甘,皆被幻灭。

既然作一颗种子,就要作一颗无明无识的种子吧!

种子在“无明无识”的心念里得到了自在。晴雯不禁大笑,得来全不费功夫,无非缴械加投降。

难道天不绝我,就是要授我以此天道?!

种子在心念的扶持下飘摇而转动。

晴雯轻轻一想,就重新擦燃了种子的尾部。

一颗美丽的小彗星,在虚空中滑过,投向“心有所想即便来到眼前”的星球。

一颗美丽的扫把星在天际划下美丽的火线……

亿万年岁月尽在弹指间……

“轰隆——”一声惊雷,森林里一棵老树被击中,可怖的大火很快蔓延开来。

火舌吞噬了一切,整个星球犹如地狱一般。

奇迹源于一次毫无征兆的撞击,生命的演化却夭折于一场不该发生的天火……

彗星重撞上这颗星球,地狱之火呼应而出,什么恐龙、繁花,一切进化终止,虚空代替万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那颗被彗星撞击的星球上岩浆已冷却,地心压住了地狱之火,一片大陆突破了“虚空”的一角,被生命的迹象所再次俘虏。

陆地、海洋、山川河流……陆陆续续、千万年来在慢慢地形成。

“啪——”

荒凉的沃土里,一粒种子开裂了。

它的“自性”突破了“天道”的拘禁,破土而出,用不了多久,绿意覆盖了整个大地……

“嗡嗡嗡——”

一只蜜蜂正煽动着它轻盈的翅膀,花粉在它的“帮助”下纷撒在生命猎猎的季候。香火,在悄无声息地传递着。

“嗖——噗——”锋利的箭头穿过皮毛,直刺入奔跑中麋鹿的动脉,鲜红滚热的血液遇到冰冷洁白的积雪,演绎着永恒的悲歌。

……

天火熄灭,一切归零,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在此之前,她还看到一个王国的兴衰,繁华与衰败周而复始争相上演。

眼前的一幕幕幻景,不禁再度催起晴雯的繁情,她感到无比悲痛,她开始嚎啕大哭。可是在无尽的虚空里谁能听到她的悲伤呢?!

哭又有何何用,即便如此,她依然繁情万丈,为和自己毫无关系的生灭而动情。

她欣然大声而哭……虚空一如既往地冰冷死寂,对晴雯的哭声爱答不理。

她爱世间的一切,在生与死,黑与白,过去与未来之间,无尽的虚空可以作证,她为自己,为这一切打动繁情。

“哈哈哈——”

“怎么?在这虚空世界还有其他人存在,难道我并不孤独?”晴雯屏住呼吸用力倾听那个笑声来自何处。

“你不用找了,我就是你自己。”

晴雯心口同一,她问道:“你是我,那我是谁?”

一阵持久的微笑之后,那声音又说道:“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只为眼前虚无的东西悲伤?”

原来与自己对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她内心的另一个声音罢了。

电光火石间,此前所见一切事物都倒了回去,眼前又复归一片黑暗……大爆炸、繁星、麋鹿、王国……在少一脑海里尽皆消散,一切归空,一切都如同梦幻泡影。

又没了……

但晴雯还是不明白自己究竟是谁,她累了,不愿再去思考这个让人头疼的问题。她只想睡上一觉,却找不到可以依靠的东西。外观眼前虚空无源,内观也是了无一物,这让她感到恐惧而不能安心睡去。

……

此时的晴雯尚不知道虚空的本意,不知道自己正挣扎在内心虚构的世界里。

……

在晴雯反反复复找寻仍然无处可依,无物可观时,事前所发生的一幕又出现在眼前……无头亦无尾,一遍又一遍重复上演着。

花开花落间,晴雯终于明白生死本无二致,有无亦无分别,虚空亦无内外……终于她不再寻找依靠,也不再分别眼前的虚空,重新收起眼帘坐于虚空前。

无始无终,不知过了多久,有彗星从她身旁划过呼啸声,星云裂变产生的巨响,冰莲绽放而生发的香气……晴雯都没有再为之动起繁情。

虚空真那般无情吗?不,她明白了虚空,明白了真有眼前所见诸相:一切皆为空,她,自己就是这空!成于她,空于她。

晴雯坐于虚空,浸于虚空。

空,似乎成了永恒的主题。

……

“嘎叭——”是干枯骨头的断裂声,“虚空”里晴雯并不为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所动。

“嘎叭——”

“嘎叭——”

空无中,他还是探知到了这个声音。

眼帘,缓缓开启。

模模糊糊地,晴雯看见一个矮小的身影立于不远处。

待光线全都刺入眼中,晴雯眯缝着眼睛,原来是宝玉凑近的一双焦虑的大眼。

在他的脚下,一双空洞阴冷的眼窝正死死盯着他,让他浑身汗毛竖立。

为什么宝玉也走神了那么久?

想来是那“玄妙之乐”飘渺无常,引人失神,直至那七级八荒,让人失魂落魄,乐而忘返。

这也是宝玉一直没有顾忌到晴雯走神的原因。

宝玉也走遍寰宇一个够,要不是肚子饿,叫回心神,恐怕自己现在还在不知明的什么境地里无助飘摇、永获沉迷呢。

晴雯和宝玉渐渐明白了过来,这溶洞里一定有什么诡术,能迷人心魄,直叫人失去了回家的欲望,也失去了行动的勇气。

就此,借由此靡靡之音,大溶洞好趁机来榨干闯入者的精神气,补给自己。

“空”,以及彗星撞星球的几世繁华与毁灭,此前一番“遭遇”,无非是那“玄妙之乐”之逼迫,和晴雯于百难中之所悟得。

第七十九章 溶洞处处有惊喜

晴雯醒来,这多少冲淡了宝玉内心的恐惧和愁苦,她站在原地,第一次,鼓起勇气,向脚下那具不知躺了多久的尸骨仔细看去……

半响后,他对晴雯说道:“他是自然坐化而去的。”

不知道为什么,宝玉的头发开始摆动了起来……

然而,宝玉就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依旧蹲在地上,寻宝似的瞪大眼睛打量着那一堆白骨。

洞里的风越来越大,宝玉的头发开始疯狂摆动。

强烈的“玄妙之乐”掩盖不了隐隐绰绰的鼾声……

晴雯生怕若不尽快离开,恐难脱险。

于是,她一手抓住宝玉的手臂,另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并起,冲宝玉的听闻穴点了下去,试图封住他的听觉。

不想,晴雯这一招被宝玉给轻易隔挡了回去。

“你干嘛?”宝玉一边嘟囔着,一边伸手去拿尸骨下压着的一本书。

原来,宝玉蹲在地上好半天,全为了这一卷书!!

晴雯刚想伸手一够,洞里的风却先下手为强地将书卷翻页、将书上的尘垢漫卷而起……

刹那间,飞舞的尘垢遮蔽了四处。

溶洞里充斥着尘烟和一股子诡异的气味,“玄妙之乐”瞬间消散,溶洞开始坍塌……

那些纷纷掉落的钟乳石好像一阵雷蛋,砸向地面……

眼看着,溶洞就要毁于一旦。

不知有什么东西在鼾声如雷,在这惊人的坍塌面前,那东西竟然发出一声长长的、放松的呢喃,有如从梦中醒转一般……

慌不择路的晴雯和宝玉二人并没有对这个声音起疑,因为他们正在躲着钟乳石“雷蛋”,几番探寻,终于绝望地承认,他们已没路可走。

头顶,黑影一闪,晴雯抬头间,一块尚未坠落的石莲花,被自己在情急之下扬起的金刚不催网所一兜而驻,金刚不催网的金线着实结实、给力。

几根坚韧的金线随晴雯意念而出,牢牢地栓在头顶的几个钟乳石上,算是定住了坍塌的势头,暂缓了危机。

晴雯背起宝玉,一手抓住一根金线的末端,随金线将身子荡起,意欲逃出这坍塌中的溶洞。

没想到,刚行至半空,晴雯正荡起一个金线的新高角度,准备就势跳上一块岩石,突然,晴雯被一股不知是什么的神秘力量给从“金线秋千”上直拽了回去。

晴雯落地,宝玉下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感觉背后阴冷异常……

拽他们的“鬼手”不是别物,正是宝玉踩到的那具尸骨……

此时,坍塌突然不经意间停歇了。

神秘的声音也没了。

可是,似乎,溶洞本身是有生命的,有控制力的。这样一想,晴雯不觉全身发寒。

……

那,是一本泛黄的古卷。

此时大溶洞里,钟乳石柱东倒西歪,勉强能撑住摇摇晃晃的溶洞大厅。一朵断落下来的“幼小”的石莲花正被一个网子给罩住,没有真的摔碎成粉。

晴雯正静静地翻看着一本纸张薄如蝉翼的古卷,宝玉则席地打坐。

四周回归了静悄,偶尔,有一声水滴的响动。

指尖触摸着它的丝丝柔软,晴雯扭头撇了一眼尤在“入定”的宝玉,自语道:“莫说是被尘土淹没难以发现,就是真将其置于眼前,这发黄的土地色,撂在地上,也一样难被发现。你说,这书得历经多少岁月,才能化为这般颜色啊?!”

宝玉睁开双眼,看晴雯的神情有如他是个文盲,说道:“这是且末纸,制成的时候便是这般土黄的颜色。”

古卷文字竖排,神逸之气漫步字里行间,喷薄出斯文之气。

宝玉见晴雯一脸尴尬,就知道她一字也不认识。

接过书卷,宝玉突然眉头一簇,嘴巴撅起,大眼睛在眼眶里滴溜溜地转,眼神也有些飘摇不定。

晴雯见之窃喜道:“哈哈,原来宝玉你也不认得呀!”

晴雯眼见着厚脸皮的宝玉手指尖信笔由缰地这么沿着古卷上的笔锋游走了一番,也不和他搭言,很是着急。

半晌后,宝玉才沉定地开口……这一开口,就话匣子合不拢啦:“这是仓颉体,我有位师父,他老人有部手抄本《茶典》,便是这种字体。真没想到,这竟是一本入门的《剑谱》。若没猜错的话,它和《茶典》出自同一人之手,此人便是四大茶圣之一,‘水墨丹青’中的‘水’——圣人水芃(peng)。”

“可是……”

宝玉一气不歇说了这么一长串之后,突然,欲言又止啦。

“可是什么?”晴雯着急问道。

“可是,茶圣此去,身边遗留的非《茶典》,倒是一本剑谱,直叫人感慨。”

《剑谱》?晴雯一听,心旌荡漾。

她从宝玉手中接过剑谱,爱惜地抚摸着,认真地说道:“这剑谱真乃意外的收获。”

对!这该不是老和尚让自己入井的真实缘由?

晴雯收剑谱于怀中,握紧手中的绣花针,不敢放松神经一丝一毫,她竖起耳朵倾听。

果不其然,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玄妙之乐”又至……

晴雯的神识飞过钟乳石,穿过石林,行至湖面。那里,大大的漩涡正旋转于井心,一团白气从井中缓缓腾起……

晴雯一拍脑门,他豁然开朗:原来,“玄妙之乐”与漩涡齐鸣,在相互引发……

不知为了什么,晴雯似已具有了对“玄妙之乐”的抵抗力。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晴雯随性而舞,借“玄妙之乐”时而旋转,时而淡荡,时而停顿……

起舞的过程中,晴雯偶或还是感到眩晕、恶心。

于是,晴雯有意将一段段的“玄妙之乐”拆解成单个儿的音符,用额头的金光把音符进行重新地串联。

一会儿,金光所编制的、重新串联的、是晴雯自己独有的“玄妙之乐”响起来:

“天上的龙来地下的虎,圆墩墩儿的那个爪子;唱了唱上个龙戏虎,才算少年的把式……”

宝玉在旁边听了直乐,心想晴雯你看家本事都用上了?又唱又舞的。到底图个啥?!

图个啥?仙乐至此,真的再没有迷魂过晴雯和宝玉的心志。

“玄妙之乐”震颤着溶洞的岩壁,一会儿这里叮咚,一会儿那里铿锵。

晴雯沿着声音,竟然走入了一个高处的暗洞。

玄门,正被一朵石莲阻挡着。

第八十章 懒龙

修改中

《晴雯的如梦令》第八十章 懒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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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得来很费功夫

木匣里面,静静躺着一把长剑,剑柄上写着两个奇怪的古字。

这是一把很普通的剑,看上去刃口很钝,锈迹斑斑的,实在难以将它与神剑二字联想到一起。

“是净业二字!”宝玉很是欣喜:“传说,初祖将上古神剑太阿剑分铸为两把,这把正是和我在剑阁二层楼所得的少康剑,同出自一个剑体啊!”

剑柄上刻着几行字,晴雯并不认得。她没有想到响铃要拿回的是一把古剑。

倒是这剑匣,由稀有的金丝楠木所制。

即便久藏于这潮湿阴暗的溶洞中,匣子也依旧不腐、不变形。刚才被懒龙推下来,也没有摔掉茬、缺角。

晴雯吹去灰尘,将它轻轻地放回匣中。

抱着剑匣,晴雯准备起身离开。

突然,匣子剧烈地晃动起来,匣内发出嗡嗡的声响。

其中必有蹊跷。

晴雯细细打量着这锈迹斑斑的赤焰剑,对宝玉说道:“都说良驹难驾驭,宝剑难执掌。看来这剑不认主啊!莫非我非其主?!”

“哈哈哈——”宝玉忍不住点头大笑。

“只是,他人之物不可夺。”少一接着说:“不懂得其中的原委,也不知道此剑的主人是谁,还是不碰为佳。”

咕咕说道:“那剑柄上的铭文可是上古文字。”

少一略一思索,就决定运作脏腑中的金线,让金线驱动神识进入匣中,一探究竟。

在漆黑的木匣中,果见有一行铭文,铭文如链,发出一串长长、细微发光、时断时续的“文字光符”。

……

在“玄妙之乐”的浸淫下,少一闭目、闭气,开始打坐。

他潜心修行的面庞呈现出时而惊惧、时而平静、时而痛苦、时而痴迷的表情……

五蕴,“色、受、想、行、识”,打坐中的少一,竟然勇敢地将“五蕴”给亲尝、亲历了个遍。

随着意识的集中,少一的身体开始变轻。

慢慢、慢慢地,一缕自我意识从身子中费力地挣脱出来,好像受到了什么牵引一般,这自我意识的魂魄开始缓缓地、清扬地飞升而起……

在少一打坐、驱动神识的过程中,他自我意识的魂魄开始向着洞顶、向着不可阻挡的、无限的纵深处飘去、飘去……

那里,似乎有无数的光点,星星般璀璨……

那里,于无声处饱满,于冥冥中刻骨,有如赤子初生……

那里,一切静寂,有如大象无形、大音希声……

处于此境地之中,少一已经如圣人说言“随心所欲”了。

少一没有长大成人,然而于此时,他不期然在打坐中得到了心地的知足——

自己是孤儿的事实,不知为什么,于此刻起不再让他纠结了;寻母之路似乎也大可不必了,不如自然随缘;至于回报大堰河村养育之恩的心愿,也似乎可以稍或放下些时候,报效之来日方长嘛;学武修习的志愿,也不那么紧迫逼人、让人徒增压力啦,毕竟,天生我材必有用嘛……

少一打坐其间,天地转动,万籁有声……

五蕴的神采美轮美奂,无始无终。

想那色、受、想、行、识……五花八门,万象丛生,无数好景好事,佳期佳境……在不断耗费着少一那异常亢奋的精神气。

少一下意识地转了转不自在的打坐姿势,他此时正闭目攒眉,神色忽喜、忽落寞。他所表现出来的一切,无疑就是一个肉身凡胎正常人的正常欲求,以及因欲求不满而带来的焦虑、动荡与不适……

咕咕在一旁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然而,她终不能叫醒少一,因为咕咕听村长嘱咐过:“在去往无忧洞的路上,一定会遇到很多意想不到的危险与诱惑,你二人除了相互搀扶、共抵困难以外,千万不要相互武断地打扰、打断每一个人在每一个不同阶段的、可贵的、自我领悟。”

此时,在咕咕看来,是少一必须自己克服心魔的一个自我领悟的阶段。

至于,少一要神游多久、耗费多少精神气儿、耗时多久、出的来出不来……咕咕只能干着急。坐等,再坐等!

不知不觉间,少一此时在冥想的大海里向深处又走了一步。

无形、无色……

“咔嚓——,咔嚓——”有嶙峋白骨愀然起身,打坐中的少一竟然对此全无防范之心。

白骨空洞的眼眶直逼少一的面部,似乎在仔细端详着这个“心不在肚子里”的娃子。

沉吟多时,一只白骨铮铮的枯手直接按入少一的印堂。少一在打坐中“啊呜——”一声闷哼,这短暂细微的声音,竟连近旁的咕咕都没能察觉得到。

“小子,你一个凡夫之体也敢妄自观望第一重天。老不死的,耗尽毕生之力也不过一只脚踏入二重天的门槛……”

对于这第一重天、第二重天,少一一脸懵逼……“晚辈不敢。”

“哈哈哈……休要唬我,看你年纪轻轻,心倒不小。坐吧。”

冥冥中,少一在点头应允。

白骨与少一遂席地对坐。

“还请白骨老人指点一二,方才您所讲第一重天、第二重天……敢问前辈这个是玄门妙法?”少一率先开口问道。

“我虽未能入那二重天,对玄门妙法倒也略知一二,你若真想入玄门……呵呵——老夫愿凭一生精进所学,为你略述个子丑寅卯来……”

洞外寒气逼人,洞内温暖如春,而打坐的境地里却是炎夏。

曾困扰少一许久的奇怪仙乐此时不知何故,已然停歇。经过千年累计的水滴汇于一小小池中,在池的正上方,几朵大如磨盘的钟乳石莲倒挂于头顶之上,荷叶连连,栩栩如生。那莲花,终日饮露水,经年养真气,愈发地娇艳如真荷。

白骨抬头:“小子,这荷花堪比裳夫人昆仑天池里的一池神荷,只需一眼,便知能助你修得真迹。如得善缘在这池中修炼,想必会少耗数十年光阴。”

“果真?”少一也不睁眼,然而,却明晃晃,看真亮了一切。

第八十二章 这并非最终的净业福

白骨飒然而碎,随风而逝。

少一醒转。手上的羊皮卷竟然少了地图,上面,赫然誊写着七大武学境地。

这,才是此来无忧洞的缘由所在。

咕咕见少一醒来,分外欢喜。见少一看着羊皮卷,似傻似痴,略有嗔怒。

少一手捧羊皮卷,眼望四处。洞天已开,四敞大亮,全没有了遮掩。

该烟消云散的,都尽已消失。唯余羊皮卷在手,咕咕在侧,少一心有所感,携咕咕就此离开此洞。

这一日,是个大好天气。

晨雾才散下山根,少一就已经洗漱完毕,来到洞外的一块光溜的磐石上坐定。

俄而,第一缕阳光爬出群山,照亮孤山之巅,把个少一瘦小的身影在赤裸的断崖壁上拉成筷子那么长、那么细……

自打襁褓中的少一因着不知名的缘由被抱养到大堰河村五年有余,在少一的眼里,甘花溪就是他的母亲河,孤山就是他的父亲山。

虽被本村的后生小子们喊作是外族寄养来的娃子,可是在这个没见过啥世面的乡下小子少一的心里:这山这水,生他养他,最接地气!

历经孤山九九八十一天的独自野外生存、与咕咕一起过剑阁四关、到参与了一系列在大堰河村里发生的抢秋、斗茶等盛事,少一的少年志气在不断地得到磨炼,得到滋养,故而日新月异间不断提升。

又于此无忧洞中,少一得咕咕相助,二人出生入死,幸得古卷一帧、长剑一柄,以暂行替先人保管之责。

不仅如此,少一还在打坐的神游中承得白骨道人面授玄机,知晓了武学晋级阶梯之要义,也因此番明悟而不小心“洗心换面”了手中的羊皮卷,原本的地图因缘际会、瞬间展开作一卷要义……

一切,可谓步步惊心,同时,又如此幸运当头。

少一心里明白,可不敢因得此厚爱而稍有骄傲或懈怠,他能感觉到:神奇的无忧洞,似乎还有未尽事宜在等待着他二人。

二人企望着,又不知要经历多少困苦、磨炼,方能在某一天得以再“一开山门”、“四下通明”……

少一和咕咕决定就此住下,在日复一日的苦修中慢慢体会其间真义,也一点点,去垒“地道真功夫”那最基础的一砖一瓦。

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一晃上山已数月。

少一日日钻研苦思,他对洞内岩画上的剑法招式早已烂记于心。眼下是早春,他解下身上披着的牦牛皮褂子,单衣打坐于孤山顶也不感到虚寒。

此时,少一扭头,撇了一眼断崖上自己的倒影,其上头顶腾起热气的影子,看起来还远不成势,哎!完全没有修成的迹象。

少一并不灰心,只一意练就开来。

要知道剑谱由古文书写,即便是请咕咕出马,也一样难于辨识。

且古文剑谱咬文嚼字,字义生僻难懂。少一虽得咕咕断章取义,给翻译了个大概,但他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无法领会其意十之一二。

故而,少一和咕咕商量之后,决定还是从岩画入手,自岩壁上拆解剑法招式,再结合剑谱中的奥义,进行苦苦地一一对应。

那日,入无忧洞洞中之洞,咕咕和少一偶于天光一线下发现了几行岩画。

岩画于岩壁的高处,刻划深拙,笔意盎然,足见刻画人的功力之深,用心之炽。

烛火照去,画上有天地、日月、昼夜、寒暑、男女、上下……照咕咕讲解出来,那就是在昭示“阴”和“阳”的道理。

咕咕说,剑谱里阴阳指的就是天地万物,他们对立又统一的关系。

少一心里琢磨:“如果这样理解,那么,岂不是所有不对称的东西,好比一阵风,石头、星云团……都是阴阳不平衡产生的结果啦?!

“如此说来,练剑法就是要规避阴阳不平衡啦?既然阴阳二气交感而化生万物,譬如:雨雾、雷电、雨露、阳光、空气等,那么,是不是练剑也要因循阴阳的道理,在剑法招式上要“上练阴、下练阳、动为阳、静为阴,升属阳,降属阴”,故而“和合”而练习,乃成气候呢?!”少一真能举一反三。

这么一多思,就出了问题——少一意欲早日练剑,故而,引对“阴阳”之理解,举剑起练。却,一举,未抬起。再举,剑还是一动未动。

奇怪啦!

说来,赤焰剑虽然比起短剑少康剑来,是把比例适中、质地均好的修长款、标准型长剑,没有出奇的重量,更没有什么神秘的禁制。

可是,因为少一顾虑过多,加之处女座情结作使,少一在参照岩画上拆解的剑法招式初步训练时,刻意注重了一招一式必须符合原画,还必须由自己驱动体内寒热二气血运于孱弱的二经脉(其中一脉,才在与大贝搏斗中,弄拙为巧地开通了)中,一爆而出力道……凡此种种,顾虑多、前设多、技术难度高。

想来,阴阳气血运转、阴阳动作合一、阴阳气场相和……岂是初学者可轻易达成一统的?!

故而,少一一举剑,不曾想就好似有千斤压力在剑身,剑,它纹丝未动。

难道?!少一一时间就懵了:“怎么退步这么大?”

“哈哈,你这哪里是退步,你这分明是被‘清零’啦。”咕咕在一旁,盘观者清地冷静点破谜底。

“什么是清零?”少一更加“懵噔”。

“剑谱上说了:阴阳一体两面,彼此互藏,相感替换,随道而变。”咕咕正色云。

“啥意思嘛?”对于咕咕的文绉绉,少一则浅白以对。

“就是说:阴阳不二,以‘壹’待之。‘壹’者,太极是也。太极统领二物,相互作用,运化万千。”

“我还‘万千’呢?我这‘阴阳’在胸,连剑都拿不起来啦。”少一噘嘴,略有哭腔。在咕咕面前,少一不用充大个儿。

“笨!”咕咕毫不同情,接着说:“你一个山里娃出身,没有受过正统之学。就算是有过修习的履历,可是,在剑谱面前,那也成了过往烟云,旁门左道,纯属瞎子摸象。故而,赤焰剑这是在教你放下所有以往的得胜经历,以及心巧之学,要你走正道,从头开始。”

第八十三章 我真的很笨吗

此时,晴雯右脚拨雪开立,取少康剑握于左手,双眼目视眼前虚空……

待鼻孔吐出的热气不增不减时,她右手已成剑指,手心向下,双臂缓缓向前举平。

虽说少康剑比起赤焰剑要轻便很多,但晴雯也还是花费了数日功夫,方做到剑身与左臂得以保持运动中的平行始终、平行如一。

但见晴雯重心移至右腿,微屈下蹲左转,左脚顶雪迈出成左弓步。同时,她左手持剑,旋即向左下方搂出歇于左胯,右手剑指下落掌心向上。

“啪——”宝玉手不离鞭,鞭子不是用来抽人的,而是抽在晴雯应该落足的地点。

晴雯自右后方起肘至耳根随转身向前指出,与眼同高,双眼右视而后向前落于右剑指。

接下来,晴雯左臂屈而肘上那么一提,持剑经胸前从右手上穿出,剑指翻转,缓缓下落回撤至身后。

手心向上,上臂一前一后自然展开……

这个简简单单的起势动作,晴雯早已能如流水般一气呵成,且呼吸悠长而如一。

此时,宝玉方睁开睡眼,正好,晴雯用双脚在地上“写”了一个“大”字。

雪燃而化,足见力道。

揉着眼睛,宝玉赞曰:“好一个蜻蜓点水!”

洞外,晴雯左手食指向中指一侧紧靠,右手旋即散开剑指,虎口直奔左手紧紧握住剑柄。

出鞘,剑身在左侧划了一个立圆。

宝玉站在屋檐下,望着晴雯左前方剑气所形成的一个微弱“圆环”,悄悄退了回去,心里想着洞内暗处孤零零的金丝楠木剑匣,念念有词:“第一式蜻蜓点水这么简单,都练了快百日,却也只能促成这般模样的剑气。

“晴雯啊晴雯,你何时才能拿起那上古神剑啊?!”

整个大陆已深睡多时,满天星斗静静地守护着大地……

洞内烛火一线,院内万籁俱寂。

今夜月不出头,星子的清辉将二人的剪影投在大石头上,好像一出生动的皮影戏。

二双眼睛扫过天际,目光不约而同地停在北方上空那七颗星子组成的明亮星阵上,这是一年中北极星最亮的时刻,就连平日里不起眼的第四颗——小魁星也闪耀着调皮的白光。

此后晴雯每日里勤勤恳恳地照着剑谱,一招一式地进行练习。

还时不时地,嘴里念念有词,念叨的都是剑谱上的语录,什么“上灵下稳,手剑于心”啊,什么“剑外无物,气体合一”的。在宝玉眼里,晴雯简直是有些魔怔了。

要解开岩壁上的招式绝非易事。

虽然晴雯反复看过,也熟烂于心,也懂得其中的细枝末节,并不能领会其中更深层次的含义。

晴雯于庭院里右臂平直执剑,凝神举气,气出丹田至右臂……

她剑尖略向下垂,向前、向下轻轻一点,一道白光跌跌撞撞地直喷出来,然而,白光气若游丝,只瞬间亮闪,就烟消云散于中途……

虽然起势尚弱,像以往的无数次那样,但晴雯并不因此泄气。

紧接着,她左手迅速变为剑指,附于右腕部,同时,右脚向前跟进,靠于左脚根部。双脚脚尖向前,身体略微下蹲……

双目凝落于剑尖。

虽说这“蜻蜓点水式”尚未被练就成形,但多多少少,“正正经经”的花架子已初具成形,或可安慰。

剑气丝丝缕缕,时有时无,也并不是全无进展。

只见她右臂平直执剑,凝神举气,气出丹田、至右臂……

此次,较之刚才之一势,晴雯的剑尖不是略向下垂,而是直垂、指向地面,这样,似乎更锁准了目标。

凝神屏气间,晴雯闭目运神。

晴雯遣出一股寒气,游走出身体。

晴雯将寒气逼入“赤焰”剑体……

剑身因之而感,微微鸣响,似在应和。

“咔嚓——”

一股电流自“握剑”处由剑身激出,经那只握剑的手,剑身回馈的电流强势回流入晴雯体内。

电流穿“神道”、过“灵台”、走“悬枢”,直奔“命门”而去(注:神道、灵台、悬枢、命门指人体穴位)。

晴雯先是一阵痛彻心扉的寒冷,旋即,她眼前一团漆黑,耳际原本擦过的微弱寒风也停滞、消失一空。

所提之剑那么向前、向下轻轻一点,再次,一道白光扑出,此次,白光明显强势了许多,光照洞中四壁,久而不散……

“嗯,比昨日又稳了一些。”

晴雯因之,略得些安慰。

她左手迅速变为剑指,附于右腕部。同时,右脚向前跟进脚根靠于左脚根部。双脚脚尖向前,身体略微下蹲,双目紧落剑尖。

转身,晴雯跳上洞中磐石,手握“空剑”,行云流水般竟然头一回打出了记忆中岩画上的那套稀奇古怪的“小魁星”剑式。

刚因一点所成而稍或兴奋,晴雯就因用力过猛,电流放电迅疾至能量流失太快,于片刻功夫间其身体所剩无几的暖意就被驱赶至右脚脚底板……她一阵脚部发麻,身子一歪,险些跌倒。

晴雯忙敛气而沉丹田,徐徐间,作势、收手……

“不理想,全不理想。我真的很笨吗?!”

晴雯无奈地摇头,对自己的悟性,她还是很有些怀疑。

但是随着时间的累积,在大荒山严寒淬炼之下,晴雯脚下的力量终于有了起色。

除了天助力外,似乎,宝玉更认可晴雯的悟性。虽则晴雯不停自责,总觉得练剑的进展太慢,自己太笨,可在宝玉的眼里,要上层楼,必得筑基在先。

晴雯一招一式,都是在打基础、添砖加瓦,再慢,也不为过。

而说到悟性,晴雯那是还未完全被打开。一旦有机缘,基础又跟得上,何愁没有悟性呢?!

此时,磐石上伫立良久、运气有时的晴雯凝神剑尖,随即,她身体右后转,然后,左脚收至右脚内侧,脚尖点地。

“咔嚓——”,地上的寒冰瞬间蹦发出断裂的声响。

这是晴雯第一次接收到自脚底深处传来的声响,这是她脚掌力量提升的明证。

“调整呼吸,就这样,向上顶,继续……”

晴雯在心中谨慎地嘱咐着自己。

终于,颤颤巍巍地,晴雯的头顶出现了半道剑气的浅浅弧线……

突然,弧线戛然而止,消匿于半空。

此时,传来宝玉的鼓掌声,他说:“不错!小书生,你快成了。”

晴雯大汗淋漓,冒似有些虚脱的样子。

……

第八十四章 咱当他一回鹰“把式”

“听说,魁星是主管功名科举的,那一定是一位文质彬彬的白面书生吧?”

晴雯一边问,一边裹着大被,正在被宝玉灌着姜汤。

“哪里啊,倒是恰恰相反,”宝玉万事通地、一板一眼地回答:“这魁星右手握一管大毛笔,称朱笔,意为用笔去点中那个中举书生的姓名,他左手持一只墨斗,右脚金鸡独立,脚下踩着海中的一条大鳌鱼(一种大龟)的头部,意为考生‘独占鳌头’……”

“啧啧,朱笔要是点我一下有多好。”晴雯一脸陶醉,心驰神往,一付已然金榜题名状。

“你看天上,那星阵呈大弯勾状,就是魁星爷爷他左脚摆出、扬起、再后踢的样子。”

“宝玉你说的还真是哈,真的很像!这大弯勾的星阵,多像‘魁’字右下的那一笔大弯勾啊,屈曲相钩,真是妙哉,妙哉。”晴雯受此点拨,心意已通。

她情不自禁地手舞足蹈起来,手上虽然无剑,晴雯却空握着手、象形地于洞中兀自比划起剑舞。

期间,剑势一会儿大弯转、一会大勾划……

这二人,一个舞剑,一个观剑,不亦乐乎……

“倒是这个魁星的‘魁’字,取之字形,好似鬼举足而起其斗的样子。”

宝玉一向有学究气,此时,他又不意间启动了训诂之学。

“你等等!”少一闻之,不仅兴奋地叫了出来。

“嘎——”

一声嘶鸣很有穿透力,从西山山谷里传来。

宝玉正在偏房里饮茶,兀自而来的嘶鸣声惊得他举目望向窗外。这是他打大荒山回来之后第一次听到的既熟悉又陌生的禽鸣。

隔着几重洞,响铃传音给宝玉:“看来,小书生得作回鹰‘把式’啦……”

盘腿打坐在蒲团上的宝玉,闭目传音回道:

“殿下何出此言?!她剑法还没练到家,哪有时间玩鹰斗狗?!”

响铃回道:“虽说是梅花香自苦寒来,可光苦用功,能成什么体统、复什么正道?!”

宝玉听到响铃如此一说,赶紧噤声。

晴雯极不情愿地放下心中的剑决,她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站了起来。

……

因晴雯得进西山大林,响铃也安排她泡一回大小姐奢侈享乐温泉药浴。

众人离去,她兴奋地将随时带来的调料盒里几乎一半以上的食用调料,什么柑橘陈皮啊、风干甘菊片啊,麝香块、青莆粉、抹茶啊,都一股脑给倒入温泉中。

老实说响铃不是让她熏香,实则是在奥热中清蒸、出神……再也不肯演习什么古奥的岩画啦。

隔着屏风,韦小宝说道:“没见过猪跑,那算啥会吃肉。没修炼出真品味,谈何平日叽叽歪歪?”

这话,照晴雯的理解,就可被翻译为:“呸呸呸,有闲偷懒有理。劳苦雨露均沾。”

本来,自己练习剑法就是笨鸟飞不起来,应该多花功夫。这会儿倒好,晴雯又被响铃给强行打断,还被明令着得去当什么鹰“把式”。

一时间,严肃过头的他还真走不出修习的境地、放不下剑法,一点玩耍的兴致都没有。

……

“嘿嘿,”替晴雯牵马的韦小宝好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看穿了她的焦虑,笑道:

“就算是玩鹰斗狗,也不是‘半壶醋乱逛荡’的水平就能应付得来的,要说玩,你可能跟现在修习剑法的进展一样,终究,还是摸不到门道。”

“你这是激将法不是?!”晴雯气鼓鼓地拿上干粮和一根桑木棍就走:“哼,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行至村头,她回头,一改刚才说话的豪气,轻声道:“殿下,你得给我做个厚实点的皮套吧!”

“哎呦!面子多大啊,殿下给你做皮套呢……”薛蟠终于找到说话的机会。

……

快马只需半个钟头来到西山脚下。

翻过四道孤山北路的山梁,晴雯仍未寻见有关鹰的任何影踪。

动身前,晴雯就对“拉鹰”这事儿早有心里准备,然而,不成想,直到暮色将至,这一天也还是毫无收获。

她耐下性子,又翻了一道梁。

雪地上,大石头缝里,一片灰色的羽毛在迎风抖动……

凭着神识,晴雯认出来,这是从一只成年雄鹰身上掉下来的羽毛。

将手中的羽毛凑近到眼前,晴雯仔细地搓捻了羽毛几下,然后,她的视线又一次从眼前移开,眺望向大山一侧的峭壁。

艰难步行过去,果不其然,在峭壁的雪窝子处,晴雯发现了第二片羽毛……

“没错,鹰巢就该在这峭壁上方……”

待一口气爬到距离崖顶几步之遥的地方,晴雯忽的感觉不妙,只觉脑后一阵寒风袭来,紧接着,还没来得及蹲身,她那脑瓜顶就被一个尖锐的东西给狠狠地叨了一下。

若不是头上戴着皮帽,这会儿没准儿,晴雯的脑袋已被戳出大窟窿了。

情急之际,晴雯扭头,本能地用桑木棍挡了一下面门……

原来,正是刚才袭击晴雯的大鹰再度袭来。

箭风杀来,一双怒气重重的亮眼随俯冲的身影一起罩向晴雯……

“呜呜——”一声哨响,大鹰闻之哀鸣,呼啦啦收翅,缓缓落于晴雯的肩上。

“不闹!”晴雯口含哨子,囫囵发声:“小样儿吧你,才多久没见,就开始欺生啦?!”

重重夜色将孤山团团围住,引得四周风声肃杀。

就着夜色,晴雯小心翼翼将大鹰揽在怀里。或许是她的怀里比鹰巢还要暖和的缘故,夜盲的“儿鹰子”扑棱了两下,也就不再折腾了。

它这一切收心养性、服服帖帖的跟从举动,该归功于是夜色收服了大鹰不驯服的心,同样,也源于哨音唤醒了它的某种记忆……

晴雯心想,看来此次拉鹰凭的不仅是技术,也有些幸运的成分。

……

“我还以为你今晚要蹲雪窝子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拉鹰成功,打道回府了。”

宝玉虽然对晴雯亦师亦友,平日里比较严厉,但是,他从来也不肯吝惜而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肯定、鼓舞晴雯的机会。

他只是那么轻轻地、毫不在乎地给大鹰顺了顺羽毛,“儿鹰子”就一付俯首帖耳,乖了几分。

“这是只母鹰,你可得小心。”晴雯一边递过响铃赶做的训鹰时必备——皮手套,一边嘱咐道。

第八十五章 抗衡野性的法则

话说,这接下来“熬鹰”的前四夜,“儿鹰子”和晴雯可是杠上了。

自打一开始,鹰和晴雯两颗不驯服的心就较起劲来,她们四眼相对,谁也不肯服输……

就这样,直熬到了第五夜。

晴雯终于有些支撑不住啦,刚要打盹,就被宝玉扔来的一根细细的中空小木管儿给打精神了过来。

“晴雯,赶紧给‘细管’里灌点水进去,这五天下来,它滴水未进,可真够倔的。不愧是西山四道梁北崖的母鹰……”

被强行灌水后,铁链栓脚的“儿鹰子”继续在和晴雯四眼相对……

火光映在它那一对极干净的黑眼睛里,就犹如黑暗中两盏长明灯。

晴雯看着大鹰影影绰绰、流萤飞火般的眼神,心想:“不知道这两盏长明灯要到何时才能照亮自己与“儿影子”之间那暗无边界的“嫌隙”啊?!”

熬鹰,可真是一件苦差事。

它没有任何技法可言,也没有捷径。假若熬鹰熬到一半、中途没能继续下去,那么,此前熬鹰的功夫就算是白费了,还得从头再来。

坚持,是唯一可以抗衡野性的法则。

直到第七夜,“儿鹰子”终于开始忍不住煎熬啦,一旦泛起瞌睡就好办了……

只见大鹰高傲的头开始不住向下杵、再杵、还杵……

晴雯极不忍心地晃动了一下大鹰利爪下的银杉木,强行不让它睡去……

晴雯这不胜其烦的、数百次如一、贯彻始终的干扰举动让“儿鹰子”一下子怒火中烧,且怒火越燃越旺……用“头盔”之撞向晴雯的眼角……

瞧!那对黑色的鹰眼犹如两把利刃,狠呆呆地、死死地瞪住驯养人晴雯,无限愤恨、不甘随眼锋喷涌而出……

就这样,大鹰和晴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大眼瞪小眼的。

与其说这七天下来,是晴雯在熬鹰,倒不如说,也是大鹰在苦苦熬着晴雯……

有三十块标准石头加起来那么重的一只大鹰,经此七天,竟然给熬到只相当于二十六块标准石头重的分量啦……

晴雯在心里琢磨着:这相当于已减去了其原有体重的五份中的一份。

到了这个体重的时候,就该是允许大鹰下地的时候了。

按照老训鹰人的惯常说法:重于二十六块石头的大鹰,还有逃逸之力气,而体重被熬鹰熬得只剩下二十四、五块石头重的时候,大鹰体亏太大,已无力搏击长空,无法逃走啦。

多日的功夫下来,眼看着,大鹰的野性还真给磨掉了不少。白天里,大鹰停在晴雯的胳膊上,不再乱飞乱撞。

就连为了防止大鹰用喙伤人的头盔,到了此番熬鹰的地步,也可以放心地摘掉了。按行话讲,这叫该“掉帽儿”的时候啦。

这个时机,适合晴雯和鹰开始进入打交道的第二个回合。

……

“火候到了,该给大鹰‘开食’了吧?”宝玉心疼大鹰,不停地催促晴雯。

晴雯白了宝玉一眼,说:“就知道心疼大鹰,多少天了,你每天忙着研制新型泡脚药剂,什么叫作‘硬菜’……我都不记得啦。”

“断舍离,断舍离,殿下的言传身教你都学哪里去了?!要知道,嘴上寡淡,境界方能高妙。”宝玉对自己不再精心于厨艺不以为然。

宝玉一边口里喊着乖乖,一边给大鹰喂下生肉。这生肉可是精心泡过水的羊肉,要知道,肉越泡得时间长,越失去血色而变得苍白,其养分含量越丧失殆尽,只能维持大鹰有限的、生存需要的体力。

然而,平日里口味刁钻、非活物不吃的大鹰此时却三下五除二地将白肉叨食一空,实在是饥不择食的表现。

喂白肉并控制分量,这样一路下来,可以使鹰的体重逐日下降。当大鹰越来越饿的时候,也就是传统上开始训练“跳拳”的时机了。

晴雯看着眼前狼吞虎咽的“儿鹰子”,心想:要想做到熬鹰成功,还真得旷日持久的耐心、爱心,以及严正地遵循既定的规制、以往的经验来教化……

这么说来,自己此上无忧洞练剑,的确是火候不到,要像熬鹰。

火光打在墙壁上,呈现出三个影子,那辫子长、手上不停忙活的影子,自然是晴雯的;那低着头、反复擦着一把长剑的影子是宝玉的;而那只爪上带着铁链、凝然不动的威风影子,无疑是大鹰的……

柴火上架着铁壶,开水已经咕咚咕咚地冒泡多时了。

晴雯用恳切的目光看了一眼宝玉,她是巴望着宝玉能及早做饭。

可是咕咕却一点都不着急,她还振振有词地强调说这水得多烧些时候,水虽然看着好似沸腾得快,可其实还远未烧到滚烫。

晴雯很无可奈何地等了好一阵子,宝玉这才踱着固有的方步重新走到柴火旁。

他从自己的草药袋里,精挑慢选了几样连晴雯都叫不出名的药材,不,该是几样调料。宝玉细心地将这几样调料轻轻地撒入正“开花儿”的铁壶里,又用木汤匙慢条斯理地压了压。

然后,宝玉气定神闲将出发时备好的风干羊肉丁、干粉皮、干蘑菇丝、干海带丝、干豆腐丝、干葱花丝……等一应方便携带的风干食材一一投入到小口的铁壶中。

而后他又探着脑袋有来道去地欣赏了半天自己的“佳作”,才不慌不忙地往柴火下新添了两把柴木,接着,很有风度地徐徐打开一把折叠扇子,驾轻就熟地扇了那么几下,柴火竟然听从他的“整饬”,一下子燃旺了起来。

急火滚汤,一股诱人的香气随铁壶口的热乎气儿丝丝飘出,晴雯刚闭上眼准备凑近去再闻上一闻,只见宝玉利落地用木瓢给铁壶里浇上了大半瓢刚融化的雪水。

“噗嗤——”一声,铁壶里的汤顿时“消停”了,不肯再沸腾,这汤的香味一下子就被重新给锁回到壶里。晴雯落落寡欢地收回了探出去的鼻孔。

“什么时候才能喝上这沸滚着、热煲着、富含上好材料的鲜汤啊……”

晴雯吞了口口水,到底自己也是熬鹰熬了七天七夜的有功臣子啊,今天蛮有资格和宝玉对话,于是她对宝玉说:“啧啧,都说鲜汤能抚慰人的心灵。”

宝玉的“等候”功夫了得,他头不抬眼不睁,说:“你小子终于开窍了。”

晴雯点头,忙凑近过来,说:“对对,都说妇女、老人气血不足的、身体虚弱、病后体虚的,可以多吃羊汤,那一碗热汤滋补气血不说,补元气、益气疗虚、安神健脾,也不假。”

宝玉扑哧笑了出来:“老中医啊你,老气横秋的。你说了半天,也没说到点子上。”

晴雯回说:“只要你不作那药剂师,回心转意作回大厨,我可以说不到点子上。”

宝玉说:“你当自己是产妇,老人啊,有我宝玉伺候的待遇?!我不是药剂师,也不是大厨,我是教育家,懂不懂。所谓教育家,那也是调剂火候的。

“看你这几日和大鹰‘杠上’,熬得小眼圈‘确黑’的,教育家就有责任给你添把火烧‘旺点儿’,你刚才只说对了这羊汤的营养价值和药用价值,其实,这羊汤的精神价值更大,羊汤健体魄,我这个教育家在给你壮胆儿呢!”

第八十六章 笑对人生乐逍遥

宝玉变戏法般地在热汤中淋上了老醋、香油,撒上了胡椒粉、香芹粉、花椒精油(这精油本来是留作沐浴用的)……

瞬间,宝玉捧出了一碗鲜辣、沁香入味的酸辣汤,毫不含糊。

这口汤下肚,晴雯登时大汗淋漓,心神气爽,后背也直起来了,几天熬鹰下来的紧张疲累一下子在这一刻给彻底释放了出来,她不禁大喊了一声:“痛快!”

“光痛快还不行,”宝玉也捧着个大海碗,蹲在地上“起”喝,肩膀上还搭了块羊肚子手巾,说道:

“酸辣汤,走哪哪是家。滋溜……滋溜……晴雯你喝汤不出声可不好,是不欣赏我这汤咋地……”

“光痛快还不行,”宝玉又重复了一遍,然后略一思索,对晴雯说道:“喝汤不仅得痛快、通经络、撑体魄,还应该‘得逍遥’。”

宝玉一乐,接着说道:“晴雯,这大鹰,咱起名就叫‘逍遥’吧。扶摇直上九万里,笑对人生乐逍遥嘛。”

晴雯正品味着此汤中的真味,没听清宝玉文绉绉的说辞,只回道:“依你,都依你。”

热汤下肚,晴雯热血周身,不觉因好材“落袋为安”,知足后生起无以抵挡的困乏。

待晴雯醒来,宝玉已经把个大鹰给“整饬”得服服帖帖啦。晴雯不禁暗自叫苦,是不是自己在这五年来在宝玉手里也是头“逍遥”?!

……

那是一块表面光溜的木轴儿,两头被挖成凹进去的小窝,有大拇指那么粗,长约一寸。

宝玉把木轴递给晴雯,说道:“来,让你的‘逍遥’把木轴儿给吞下去。”

熬鹰中最痛苦的环节到了。

觉也睡了,汤也喝了,此时的晴雯严阵以待,不敢有一丝怠慢。

“这木轴有什么作用?”晴雯问。

“当木轴儿被‘逍遥’给吞下,木轴在它肚子里就相当于是一块肉,引得胃有种错觉,以为自己很饱。”

“额,人可真残忍。”晴雯缩了缩肩膀。

“断食懂不懂,不是提倡的吗,有利健康,这木轴让‘逍遥’断食。”

“呜呼哀哉,”晴雯学着村头私塾里的老夫子,做愤恨状,她架起两个胳膊学着‘逍遥’扑腾了几下,然后接着愤愤地说:“何出此言,何出此言?!”

宝玉不理会她,接着解释道:

“你没见那木轴的两头有两个凹进去的小窝吗?木轴在‘逍遥’的胃里被当成食物滚啊滚,结果,胃里那几天来残留的食物渣滓就被木轴给刮干净了,这和老和尚只喝茶打坐不吃饭的做法有啥不同?!到头来,胃里清空了,‘逍遥’也和老和尚一样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倍儿精神,还学会了不骄不躁地倍儿‘有深沉’,服管了许多。”

“残忍!”晴雯振臂一飞,跳起来,然后吧嗒一下落了地,她还假装着用嘴当喙,一遍一遍叨着自己空想出来的‘羽毛’。

此时,笼子里的“逍遥”也配合着晴雯,四下里来回踱步,翅膀也给扇得山响。

“当木轴两侧的小窝里给积了足够多的食物渣滓,‘逍遥’它可不傻,会自然反胃,全给吐了出来。”

晴雯道:“要说,不让睡觉,又不让进食,还把人家肚子里残存的那点货也给拿木轴给骗出来了,你说你们还是人不?!”

“不和你玩了。”晴雯气鼓鼓地拿起剑出来院门。

不大一会功夫,晴雯又转身回来了。

把个木轴塞入铁笼,定定地看着“逍遥”受骗上当。

宝玉在一旁不咸不淡地问:“你怎么回心转意,又干起坑害‘逍遥’的事情啦?”

晴雯也不看宝玉,回答说:“你说了我练剑水平不提高突破不了瓶颈,还预言我训练大鹰也一样是这个结果。我不服,我偏要坚持。”

为了深切体察“逍遥”的感受,在它吞入木轴儿后,晴雯开始给“逍遥”禁食,直至它吐出木轴,清空胃里渣滓为止。

眼看着“逍遥”越吐越精神,越清空肠胃越和人亲近……

这样建立起的情感,多少冲淡了晴雯心目中对自己的自责。

宝玉引晴雯来到一个较开阔的地方,让栓在银杉木上、此时“服管”多了的“逍遥”立在银杉木上。

晴雯按照宝玉教给他的方法,她左手拿着一根棍子,右臂带着皮套。

然后,轻轻地将一小片鲜肉举着,凑到距鹰“逍遥”有一尺来远的地方。

一边晃动着套袖,以引起“逍遥”的注意,晴雯一边“逍遥……逍遥……”地呼唤着它。

起先,“逍遥”很是无动于衷,对自己的新名字更是毫无感觉。

几次三番,晴雯气馁得直捶自己的脑袋瓜。“逍遥”哪管“洪水滔天”,依旧“自在逍遥”着,一付任谁是谁的无所谓态度。

“再不行,你抽它几下。”宝玉递过鹤骨鞭,自嘲着说:“我也是作坏人做到底啦。”

晴雯哪肯放过这个回嘴的机会,说:“你不是自然保护人士者嘛,这又是咋啦?”

宝玉眼珠一转,将头上的七彩簪子拿了下来,放在手上,说:“看你吃不吃这套?”

“逍遥”对这个七彩簪子没有表示出兴致,于是,咕咕又尝试了别的东西,诸如笔墨啊、元宝啊、木瓢啊、布袋熊啊……

气得宝玉直叫:“逍遥啊,逍遥,你是前世和尚吗,这么清心寡欲。也罢,也罢,此生逍遥天休问,古来万事东流水。你这泼出去的水!”

“逍遥”鹰眼一张一合,凌厉目光直接穿透了宝玉的心,直叫宝玉住了嘴。

正当二人已对逍遥无计可施,准备放弃的时候,晴雯将手一扬,想要留住已转身离去的宝玉,无望地唤道:“咕咕……咕咕……咕咕……”。正待此时,“逍遥”“嘎——”地一声,毫不犹豫地扑棱棱地飞上晴雯臂膀上的皮套。

晴雯回头惊喜地对宝玉说道:“原来逍遥喜欢你呀,宝玉。”

“什么呀,”晴雯说:“逍遥饿急了,想吃布谷鸟啦。”

第八十七章 这熬鹰熬得太不像话

话说,晴雯趁宝玉熟睡之际,还真把“逍遥”给偷了出来。

那天,晴雯实在是看着这熬鹰熬得不像话,于心不忍,故此找了个借口,继续假意坚持着训练大鹰,为的就是想找个机会把“逍遥”给放了。

西山之东有一山谷珍贵草木颇多,宝玉和韦小宝正在遍尝药草,进行着她那疯狂的药剂试验。结果,试验药草的副作用,每天里不是满脸草绿,就是嘴唇给肿得撅了起来。

这天中午,宝玉一沾自己煮了一晚上的药草腥子,倒头就睡,概是配置的什么催眠药膏灵验了吧。

晴雯偷偷开了笼子,他没有铁链子的钥匙,干脆就催动了体内宝贵的寒热二气血,运气于指尖,几个爆破下来,终于让铁链子有了断损,晴雯借机又拿矬子矬上了半个时辰,铁链子好不容易断了。

那“逍遥”现在已经不能算是野性难驯的神禽了,它呆萌、服从地立于晴雯右臂的皮套上,乖乖地跟了晴雯出院门。

兀自而来的一道凉风险些把她给打了个趔趄从马上摔下来。

晴雯顺着绳索艰难地顺断壁而下,来到了一块平地。从这块平地,再跃过两道山梁,就来到沃野千里的一片小平原。

小平原之上,晴雯高高平举起右臂,期待她和大鹰都能站得高看得远,寄望于雪地里出现移动的灰色斑点,好犒赏犒赏这被饥饿疗法几乎折磨殆尽的食肉大禽——“逍遥”。

雪天里,野兔子在大白天都很少出洞,它们多是在实在扛不住饥饿的情况下才会在雪封的大地上觅食。此时,让躲藏的野兔子现身、活动起来,实属一个难题。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晴雯再次不惜调动起自己那有限的二经脉,再次将寒热二气血给催逼出来,合二为一地一爆,霎时间,雪浪茫茫,遮天遮地、席卷而去。

这动静够大!雪尘降下的过程中,一个灰色斑点在腾跳、纵跃……

晴雯用力那么一挥右臂,“逍遥”似有感应,一个扑棱棱展翅而上,直奔灰兔而去。

晴雯手搭凉棚,向漫着雪尘的远方仔细观瞧,更用力吹响口哨,为“逍遥”的猎捕行动作势、助兴。

远处,灰色的大翅膀有撩人之势,扑扇了一下,就箭步急速下冲,鹰头更是俯下一叨。紧接着,向后飞退了两步,一个折回,再向后身的方向转身,追赶过去……

看来,“逍遥”遇见是只老兔子,狡猾狡猾的。几下扑腾不着,灰点在茫茫雪原中越来越小,晴雯看着心疼,一为“逍遥”被熬着七日未尽食物,又呕吐了以前胃里的“积攒”,实在是没有多大力气去捕猎。二为以渐去渐远的方式和“逍遥”道别,把“逍遥”放生在雪地旷野而益发心疼。

晴雯回转身子,抹了把潮湿的眼角,艰难地爬上小马回到城郊的草芜院。

……

刚一进院门,晴雯就被宝玉劈头盖脸地给批斗了一通:

“你这个菜鸟,你忘记是怎么得来这个哨子的啦?前人的规矩不仅不按办,你还凭感情用事,在这荒田野地里放飞‘逍遥’,无疑是假以放飞之名,行半途而废之功!”

晴雯早料想到宝玉发火,她愣是一言没发,低眉耷拉眼地在角落里一蹲,想静默着负隅顽抗。

宝玉看晴雯犟脾气上来了,他叹了口气,拿了杯热茶递到晴雯手上,自言自语道:

“不是还没到叛逆期吗?现在这教育家可是难当。”

晴雯经宝玉这么一说,才时断时续地回想起一些有关哨子的片段。

那是临出听鹂馆的时候,经过青鸾河溪畔王大家的草屋。

王大爷正扶着拐杖、坐在门口晒着太阳,老人见晴雯等一行人背着行囊准备上山,就大老远地摆了摆手,叫住了晴雯。

“来,娃子,随爷爷看幅画。”

“王大爷,这戴着手套展开的画卷说的是啥,咋这么金贵?

“嘿嘿,娃子们,可看好了,这可是千年古董珍藏《卉禽兽图》,那大周王上老子恐怕都想它想得睡不着觉啊。”

“王大爷,这画上可打斗得激烈呢。我看出来了,这老兔子一回身,只等着这大鹰来抓它,反正也逃无可逃啦,索性拼了性命。待那大鹰赶过来下冲一叨的档口,这老兔子舍命就是当头一撞,看,这画的就是撞上的那一刻,直撞在猝不及防的大鹰的喉头上。”

“嘿嘿,咕咕,你不愧是挑战我家芊萩,他日斗茶大会上总能居上,你说的没错,这野兔子撞伤了大鹰,还跑了,倒是堂堂大鹰,得了那《神禽病解》中致命的‘兔蹋伤’一症。”

“王大,您老怎么把古董画往我怀里揣呢?这……”晴雯急嚷。

“我家孙女谭芊萩是个脱俗的娃子,不像你们人,一个个的生龙活虎的拼劲,爷爷今天嘱咐你一件事。

“把爷爷那被“兔蹋伤”的宝贝大鹰的遗腹子——鹰崽儿‘小灰人’给爷爷从山顶寻回来,若能按照这画上图示的规矩给调教上一程,爷爷自当感谢。”

“王大爷,您这是哪里话?!我们乐意接令。”晴雯听着稀奇,看着神奇,当然责无旁贷。

临走,王大爷还特意把哨子挂在了晴雯的脖子上。

……

“怎么,直挠头,你是全想起来了?”宝玉没好气地对晴雯说。

晴雯正在仔细研习那训练大鹰的古画图示——《卉禽兽图》,看着,看着,她想通了,训练大鹰,那是为野性的大鹰安上一双更加刚强的“翅膀”。

这翅膀有人类的智慧,有人类的相伴和指导,更有物竞天择中必须历练着掌握的更高的生存技法。

晴雯心中念叨“不像话”,怎么能剥夺了“逍遥”这样一个历练的机会呢?!

想到这里,她冲出了草芜院,去主动寻回那只被他轻易放飞的、“半吊子武功”的“逍遥”。

……

一旦思想上的问题解决了,真正又苦又艰难的训鹰活动,反而不再那么难于执行了。

何况,随着训练的日子累积,似乎,“逍遥”和晴雯的感情日进,这多少给予了心疼“逍遥”的晴雯以安慰。

第八十八章 头赛松塔,眼睛像芝麻

经过漫长的熬训之后,“逍遥”已经不拒绝晴雯给它进食,也肯立在晴雯的右臂皮套上了。

下一步,就是“跳拳”。

每当晴雯拉近距离、摇晃着右臂的袖口、轻声地吹响哨子,并以泡过的白肉诱之的时候,“逍遥”除了少数的时候视若罔闻以外,更多的次数,都会热烈响应着跳上皮套,昂扬而立,有如一个饥饿中也不失其威风的王者,细叼起白肉,一吞而尽。

如是,晴雯又试探着将她和“逍遥”的距离继续拉远,拉得每一次都再远一些,这样,“逍遥”每次都能以最快的速度完成飞上右臂皮套的动作,无疑,“跳拳”这一阶段算是顺利过关了。

完成了“跳拳”,晴雯不再像过去那样勉为其难,反而是兴致满满地把鹰带到洞外去进行下一阶段的“跑绳”训练。

“跑绳”,要求“鹰把式”用食物引逗着大鹰,最终训练其能按照“鹰把式”的固定口令来行事。

“逍遥……来……逍遥……来……”

晴雯亲切地一遍、一遍唤着。

“逍遥”很习惯于晴雯给它起的这个名字,晴雯话音刚落,它柔软的脖颈在寒风中笔挺一耸,逍遥从远处应声而来,滑立到晴雯的右臂上,利爪稳稳地咬合住晴雯手臂上的皮套。

逍遥亟不可待地大口撕扯着晴雯手中的鲜肉。

晴雯心疼逍遥,总嫌宝玉定量发放给逍遥的肉太少。

可她更清楚:若让逍遥吃得太饱,逍遥就练不成个好“猎手”。这样矛盾的心情,总得晴雯私下里自己克服。

经过长达一个月左右的调教,“生鹰”熬成“熟鹰”了。

其间响铃他们已将羊皮卷研究透彻,鉴于晴雯尚未突破自己,大家伙只能耐心等她。

……

这时,再看逍遥的状态,其“耷毛盖爪,头赛松塔,眼睛像芝麻”,且已经学会了听从“鹰把式”晴雯的指令和召唤,能从很远的山梁子上一纵而来,飞抵晴雯右臂的皮套之上。

再接下来的一个环节,照画上的说法,就是“叫遛子”。

看上去,那遛线足有十来丈长,也不知神奇的宝玉是什么时候备上的,还给背上了山顶。晴雯发自内心地叹服。

晴空万里,大地雪原茫茫,此时,二人有分工,晴雯叫鹰,宝玉举鹰。

二人的距离从三四丈开始,不断拉远,不断拉远……后来,甚至加大到十多丈远。

晴雯将遛线围腰系好,脸背着鹰,来了个蹲裆骑马式,把穿皮套、搭鲜肉的右臂横向伸直。

宝玉左手拿好银杉木,侧身弯臂,将逍遥小小的鹰脑瓜给硬是隐在她的胸前,意在暂不让它看见前方。

待晴雯摆好架式,喊出“嘿——”、“噬——”的叫声,宝玉在转过小身子,把逍遥从怀里亮出。

逍遥一露头,它猛地看见远方呼唤着它的少一,就像见了亲娘一般,一个展翅,直冲飞了过去。

孤山顶,传出一串急促的鼓声,鼓点激越有如兵临战场。

随着鼓点的节拍,一个瘦小的身影将长剑舞出道道刺天的弧线……

“啪嚓——,啪嚓——”一头大鹰的剪影急略过松尖,那么擎天一扇,闹得松果纷纷落地。

少年徐徐收剑,一声哨响,唤来一阵疾风……

少年再一定睛,大鹰已定定地落在晴雯的臂档上了,雄风飒飒,虎虎生风,好个“剑舞浅底,鹰击长空,月黑风高,将军引弓——”的景象……

这样想象着,不觉间,晴雯又挺了挺胸膛。

响铃独自站在山岗上,看着人鹰几乎形同一物,心中暗自感叹道:

“没让我白等……”

……

草芜院外,豪情高涨,院内,则闲散飘香。

宝玉和韦小宝正扎着个围裙,坐在温暖的柴火旁,抱着一盆苹果,专心致志地给苹果削皮,还哼哼唧唧地唱着小调。

薛蟠坐在一旁,眼巴巴盯着宝玉手中的苹果。

眼看着秋天又至,晴雯的本事还远未到家。

然而,这并不能让“心大”的响铃犯愁,她觉得这一天到晚手头的事都干不完哪顾不得上去想长远。

当锅中加入了浓郁的狼奶和本季的香草棍,响铃的眼睛亮了。

她满含热情地煽风点火,用大火烧沸“香草奶”。

韦小宝从口袋里将这一路上山都不舍得食用的鸡蛋粉和甘蔗糖放入木碗里,和着院后的山泉水,将之打匀,接下来,小书生晴雯慢慢地将搅匀的汁液倒入热锅中,再不停地搅动。

待那锅里粘稠、沁香的汤汁好似化不开的一团热棉花糖的时候,宝玉眯起眼睛凑近了柴火,他先闻上了一闻,这热度、浓稠度、焦香度……都让他很是满意。

韦小宝点了点头,饶有兴致地将一样一样珍稀备至的宝贝调料拿出来,一边闻着、欣赏着,一边酌情酌量地将调料一一放入滚烫的汤汁中。

起先,是一点点霜降日采撷的胡椒,还有一点点铃兰肉桂,然后,又加入了各小半勺的桔花蜜和蔷薇花瓣,滴入了半滴黑醋栗。

最后,晴雯还四下瞧了一瞧,看响铃出去未归,这才放心地加入了最后一道秘方材料。

此时,拌好的苹果片加面皮已架好在柴火土灶上半个时辰了,晴雯欣喜地将之钳出炉来……

“好香啊!”

薛蟠眼睛放光、搓着手直奔了过来。

柴火将小书生晴雯的小脸映得通红,苹果的香味弥散在整个洞中,韦小宝在晴雯平举的苹果派上精心地撒上榛子碎,再慢慢浇上一小勺一小勺的出锅浓汁。

薛蟠几乎要流出口水,他沿着唾沫说道:“啧啧,你们个个都有大厨的架势。”

韦小宝接话道:“我就是大厨啊!还是天生的。”

晴雯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心说“你真够自恋的”。

刚刚从外面回来的响铃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可是话到嘴边,却改成了:“来,让我先尝尝大厨们的手艺呗。”

“等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苹果派还得回炉‘一个打盹的时间’候着,待取出来放凉后,撒上糖粉再吃。哎?小书生你这是去哪里?”韦小宝问道。

“那我还是去陪‘逍遥’训练好了。”晴雯吐了吐舌头走出了洞。

第八十九章 “逍遥”起势很猛

整天“腻味”在一起,逍遥对晴雯不仅放下了防备心,还似乎亲近了许多。

此时,晴雯只需喊上一声“逍遥”,逍遥便精神抖擞、眨眼间扑将过来。

“宝玉,你说我是不是可以架鹰出猎了?”夜里,晴雯自信满满地问宝玉。

“还不能够……”宝玉肯定地说。

对宝玉的这一判断,晴雯很是不服气。

虽说井底可谓是历经险象,待找到洞后,晴雯无意间得了白骨的真传,还得机缘一见长剑赤焰、剑谱和岩画,如此幸运,晴雯心里非常感恩。

只是练剑加训鹰,在西山呆了这许久,晴雯开始越来越听鹂馆了。

不知道是自己根底太浅,还是悟性不到,晴雯终不能将岩画、剑谱的要领领会,更不用说将之融会贯通了。虽然每日里练剑,晴雯总有些许的长进,但终究,那都不是长足的长进,更没能举一反三、得以突破。

练剑、训鹰、训鹰、练剑……似乎永无尽头,永无结果,这让晴雯每每夜里梦回,总有愧对了什么的感觉,也更增添了焦虑。

昨日,晴雯训练“逍遥”,并演示给宝玉看。

只见晴雯一个点头,示意“逍遥”飞过来,离了五丈远的“逍遥”不负众望,飞得又正又低,只见它如离弦之箭般擦着地皮略来,留下地上一线凌厉的灰影。

待临近时,晴雯手一扬,“逍遥”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她右臂的皮套上。“逍遥”像是知道晴雯很满意,它低下头,一心一意地吃起皮套上搭着的“犒赏鲜肉”。

“宝玉,这‘叫遛子’环节,是不是可以通过了?”晴雯在问宝玉的时候显然心里很有底。

“嗯,”宝玉一边翻检着《卉禽兽图》里的图示,一边仔细地思索着:“倒是‘逍遥’在飞来的中途没有摇头晃脑,左盼右顾,更没有偏离遛线,还没有侧翅而飞……看来野性渐除,不用再栓这个劳什子绳子了,也不用继续‘叫溜子’啦。这一阶段,晴雯你是过关了。”

“不过,”宝玉不待晴雯欢喜雀跃,就正色说:“你得狠下心,考虑考虑是否再给‘逍遥’减些肉量,降些体重,直到符合要求为止。”

晴雯听了,愁眉苦脸地跌坐在地上:“怎么又让我作坏人?!”

……

过了“熬鹰”、“掉帽儿”、“喂木轴”、“叫溜子”等几个阶段,似乎,大鹰“逍遥”也已被晴雯这个半路出家的“鹰把式”给驯服了。

可是,在宝玉眼里,这训练还远远没有到家。

为此,他照本宣科着,按照《卉禽兽图》里的图示,宝玉再加了训练的一环——叫“勒膘”。

架鹰出猎前,为了增强鹰的进攻欲望和听从主人的使唤,首先要进行“喂轴”,当它吞下两三个之后,便呕吐不止,使它充饥不成,倒搭胃食。

只有这样,鹰才能保持强烈的捕猎欲望,达到放飞的标准。

这不,晴雯趁着苹果派没出锅,再次离去,陪在“逍遥”身边,看看“逍遥”吐出木轴没有。

“逍遥”已经饿得两眼直放光,“嘎——”一声长鸣,引得草木皆惊。

“别急,明儿个咱就去抓兔子。”晴雯抚摸着“逍遥”的翅膀,轻声安慰着“逍遥”,也似在安慰着焦急中的自己。

……

金黄酥松、红艳果香、馅甜蜜浓的苹果派吃得晴雯有些醉了,怎么看四下里的什么东西,都觉得有股子暖光罩着,分外地暖,分外地有爱。

“宝玉,你宅窝里这些天莫不是想修炼成厨神吧?!”晴雯拍马屁功夫了得。

宝玉抿着嘴,很矜持地只神秘地一笑。

他转过身去,将胸前竹芯儿项链里的透明水滴闻了又闻,也是一付醉醉的小模样。

“嗯,”宝玉在心里对自己偷偷地说:“这‘奇异水’研制起来还真够费劲费时,可闻起来真是地道,这前味香气里透着黑胡椒和铃兰肉桂的香味,中香释放出的,是隐隐的桔花蜜和黑醋栗,后味才有劲,嘿嘿,还可是神奇龙涎香。‘奇异水’研制,我宝玉成了!”

“龙涎香是在大荒山时得来的,那可是秘密。”宝玉想到这里,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巴,只一会儿,就又忍不住地拿出项链,闭上眼,再次醉心地闻了闻。

“配方里说,闻这个能让人着迷。”宝玉心想:“嗯,等我长大了,就刚好用得上啦。”

“宝玉,我怎么又闻到睡龙的口水味啦?”晴雯打着哈欠问道。

“呸!”

宝玉不会泄密,可是还是会直接表示愤怒。

……

架鹰出猎的地点是宝玉选定的,在距离草芜院需走上两个时辰远的西山南麓的一个小山坳。

那里是西山上唯一有大个头活物出没的地方,也是过去一年多里宝玉常常跑去狩猎、寻食给大伙儿打牙祭的地方。

晴雯站在山头的最高处,手臂牢牢端住“逍遥”,从这儿,可以鸟瞰到整个山坳。

“逍遥”精神抖擞地站在晴雯手臂上,犹如一个将要冲入敌阵的将军,它铁嘴如钩,双目赤晶,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山坳下的沟沟坎坎。

宝玉发出“嘟……嘟……嘟……”的声响,同时,他用手里的银杉木不停地敲击岩石,想把躲藏在雪窝里下面的寒兔给哄赶出来,这一招叫“赶仗”。

等了许多时候……

终于,一只倒霉的寒兔出现在山坳中间,好像一个小雪点儿。

晴雯手腕一紧,“逍遥”强劲的细腿正向下一蹬,它以异常迅猛的速度直扑出去。

“逍遥”起势很猛,神禽尾巴上长长的尾羽迎风上下摆动,“扑棱棱——”地作响,吓得寒兔哆嗦着原地打转,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

说时迟那时快,雪地上“逍遥”的影子已到,一切的躲藏、逃逸都已为时已晚。瞬间,寒兔倒在“逍遥”的利爪下。

晴雯人虽站在山头上,心却早已随着“逍遥”一起出征了……

那天,灰风捕获了四只寒兔。

在训鹰这件事上,晴雯终于得到了宝玉和响铃的肯定。

……

第九十章 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

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鹰是天鸟,它只属于苍穹。

兴许是感知到了离别在即,放飞前的一夜,“逍遥”突然不进食了,“逍遥”不食,晴雯也不食,这一夜,鹰和人都没有睡好。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迷雾笼罩着西山群峰……

“天外还有更高的天。走吧,这儿不属于你。”晴雯咬着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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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黑灯瞎火之间,一个南瓜头

借酒劲而舞剑,本已惠中、秀外的“小魁星”剑法招式,被少一给舞得游龙嘶嘶、暴虎下山,威风极了。

剑气如白兔脱笼,如大鹰展翅。人和剑,仿佛一下子得了自由。

“呼啦——”,剑锋竟然将松针齐刷刷地吹了下来。

少一喝道:“这一剑,取七星‘任意’、‘逍遥’之意。看剑!”剑舞得起承转合,非凡得意。

剑气盈盈隔天河,宛似与七星同醉同贺……

“慢着,少一你慢着些。”咕咕看得明白,在一边嘱咐道。

“一道银光月中来——,看——剑——”,少一举头望天,同时,手上果真慢了下来。

长剑慢慢甩动、慢慢旋转、慢慢出招……每一招都被拆解到无限细小的动作,并被少一精准地一一舞到。

“要连贯。”咕咕再次提示。

少一再度望星……

“万里已吞亡虏血!看——剑——”,少一于任意、逍遥之意下,于丝丝入扣的精准动作中,于昊天气魄感染下,竟然连贯打出一整套的“小魁星”剑式。

只见舞剑行云流水,时而轻盈如羽,击剑潜伏腾起,时而波浪闪电……

“正是,正是!”咕咕对于少一舞剑能做到满招、满式,终于点头、给予了嘉许。

一身热汗,少一早去了秋寒,他收剑而立,酒意随汗水尽去。

只留下对此次舞剑的感悟于心、于脑海。

咕咕问:“说说,你到底有什么收获?”

少一思索了一下,说道:“虽然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但是,我想,可……能……,可能是如星子,‘当舞入自由境’吧。”

咕咕补充道:“嗯,你说的有点道理。这一招一式,较之以前,你打得更认真了,全不取巧;也更加心领神会,打出了星子的逍遥意;还有了一气呵成的气势。”

少一一抱拳,说:“虽有些许长进,可不知这‘魁’字之解——‘鬼’字,加‘斗’,是不是也有些启示在内?”

见少一肯于钻研,咕咕会心笑道:“那鬼宿,乃是二十八星宿里的南方七宿之一,古卷曰:‘鬼宿,其属巨蟹星座,星有四,光皆暗,中有星团,晦夜可见。’”

少一听了,更觉纳闷:“本来,七星如酒斗,已然任意逍遥,怎么,‘斗’字当头,又加了‘鬼’字,难道不仅有酒,还是由鬼提着的酒斗?……真是玄妙的很啊。”

举目南天,少一见巨蟹之尾有四星,正一闪一灭,时有时无……

“鬼宿在南,北斗在北,这中天茫茫星河,两厢遥望,如何逾越,又能有啥联系?”少一望着繁星闪耀的星河,不仅叹道。

……

中天之上,星子闪亮。

地面上,少一和咕咕坐在石上观星,意犹未尽。

咕咕指着中天,一一讲解道:“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组成为斗身,古曰魁;玉衡、开阳、瑶光组成为斗柄,古曰杓。”

“北斗七星就是由这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七星组成的,让人不得不联系到舀酒的斗形。”

少一借着星光,一边看剑谱,一边看天上,一一一对照,说:“你看,这剑谱上写着呢,称北斗七星为七元解厄星君,居北斗七宫,七星唤作:天枢宫贪狼星君、天璇宫巨门星君、天玑宫禄存星君、天权宫文曲星君、玉衡宫廉贞星君、开阳宫武曲星君、瑶光宫破军星君。”

咕咕说:“岩画上不是也有对照吗,剑谱是文字,而岩画却能真实地描述出千万年前北斗七星的不同运转轨迹。”

少一听咕咕这么一说,恍然大悟,他立时回想了起来,说:“对啊,怪不得呢,岩画上,确实画出了天际二十八星宿在不同的季节和夜晚不同的时间出现于天空不同的方位。咕咕,看来,剑谱和岩画互为对照,互为指证,一个用字,一个用画,两者一起演习,说不定真有打通经脉般融会广通的功效,我可得好好向你学习,好好钻研剑谱和岩画。”

“嗯,”咕咕一付老怀安慰的样子,说:“少一你这不是有悟性吗?可别再自怨自艾,认为自己没长进啦。”

少一根本没有听见咕咕的鼓励,他已经背下了天上的星宿方位,急吼吼地回到洞中,想要对照着岩画琢磨。

洞内,在烛火的照耀下,岩画影影绰绰,上面的星宿好像在千万岁月中流转、运动着。

少一按照记忆力的七星与其他星宿的方位关联,结合剑谱里的说法,正在用心地寻找着岩画上的七星轨迹。

他用手反复地指认着,并自言自语道:“所以嘛,古人根据初昏时斗柄所指的方向来决定季节,比如这幅画,斗柄指东,这说明,天下皆春;而这幅岩画里,斗柄指南,是天下皆夏;若斗柄指西,天下皆秋;斗柄指北,天下皆冬。”

正专注间,洞内突然一片漆黑。

“咕咕——”少一探寻地唤着。

黑灯瞎火之间,一个南瓜头闪着星星亮的眼睛和支楞八叉的嘴巴,叽里咕噜地滚向少一,少一使剑柄轻轻一个格挡,“哎呦——”是咕咕的叫声。

“早知道是你,装神弄鬼的。”

“开饭了,南瓜饭的干活。”咕咕开心地说。

……

“你怕不怕鬼?”少一无由来问道

咕咕淡然一笑,似乎觉得这样小儿科的问题不必回答。

“要不,咱们讲会儿鬼的故事,反正离睡觉时间还早。”少一提议。

咕咕说:“书上早就说了,人们把自己看不见、摸不着、无法控制的力量统统称为妖怪。桥女,不就是村民中传言的、在甘花溪为情投水自尽的女鬼吗,你我溪边生溪边长,可是她五年的邻居了,你不是也从没见过她吗?再说,就算有女鬼,她也没把咱们怎么着呀?!”

“有道理,”少一同意地点了点后,随后,又迟疑了,慢条斯理地边想边说道:“问题……是……为情所困的女鬼,跟咱小娃子无冤无仇的,自然是不会来找茬。你举这例子,不足为证。女鬼到底有没有,那该问村长大大不是?”

咕咕一笑,接受了少一的反驳,接着说:“耿老头总念叨河童啊河童的,那不就是吓唬小孩玩的吗?我看河童不过是种凶猛的淡水鳄鱼,上次,我去溪边提水,一个锯齿大鳄还不是在我的拳头下服服帖帖地把我的木桶给吐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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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正义不阿,又平易近人

“我明白了,说来说去,有没有鬼不重要,自己要比鬼牛逼,那才是最重要的!

“说来说去,鬼也真的并不可怕。”少一沉吟着。

咕咕说:“讲回到你现在练‘小魁星’,起先连长剑‘赤焰’你都拿不起来,自己剑阁过关、孤山九九八十一天练就的那点小本事全不作数。

“而你自己硬是靠着每天推大石块上山,日复一日,周而复始……凭着股天长日久、雷打不动的憨劲,这才得以练出把不是花架子的真气力,真正做到了拿得起‘赤焰’。

“先是剑谱古奥不能懂,然后是岩画蹊跷繁杂。岩画上有关星子和剑法的千万年来的变迁实录,更是让人无法串联得起来。

“加之,你平时又必须做好生活中的本分之事,比如完成谭二爷托付的训鹰任务啊、捡柴啊、烧火加提水啊……你虽然每日里很努力,还能在挫折面前给自己打气,可就是突破不了,学不通这‘小魁星’一式。

“认命吗?可是,到底,你还是不服气的,不肯缴械,所以才能一直坚持到这会儿,两年的光阴没有打垮你,你还能和我在这里厚着脸皮地钻研有关剑、有关‘鬼’的话题……”

少一听咕咕这么一说,心中暗暗算着日子。

咕咕见此情景,忙说:“‘小魁星’是认人的,你以为它任谁都能接受吗?你要知足,现在有‘赤焰’相助,‘小魁星’又肯接受‘赤焰’的接式,能够舞将“小魁星”式出来……你已得了先机啦,早晚能成!”

少一闭上了眼。于意念里,他想象着,并再次舞起“赤焰”、打出“小魁星”的一招一式……

虽然,在咕咕上次的引导下,此时少一“小魁星”式已经可以满招、满式、气定神闲地打出连贯的剑法,并于喷薄出‘合二为一’之气血的一刻,猛然爆出能量,经“赤焰”剑身,扬起一线稳稳的、孤形的剑气。但是,少一自知:此番剑气,虽多少有些长进,却不能“成事”。

剑谱中分明写着:“魁走两仪,剑分阴阳”;岩画上,更是虚线、实线……虚虚实实,星子轨道、剑法轨迹忽合忽分,让自己完全不得要领;至于气势,虽然少一剑舞滂沱,然而却不是发自基于规致之上的浑然气魄……实在,还是差得远呢。

这一日,少一晨起练罢剑后,举目仰望天空。

他兀自观星琢磨着:“都已观察了春夏秋冬整整一个季节的轮回了,这鬼宿在南,北斗在北,中隔茫茫星河,依然看不出两厢会有什么联系!”

此时正值早春,七星并不因天将大亮而稍减其光辉。果然,少一观测到:在早春的天象之中,斗匙早已由北转向了正东,经过了一年,第一次呼应上南天之星,可谓北星灼光,南星耀华……

刹那间,星河之上,忽然出现了天象的变化:横生出万道“银丝”,有如蛛丝一般,链接起星河南北两侧的鬼宿星和北斗星……这不正印证了剑谱中所叙的“帝出乎震,震卦在东;舀酒于斗,御辇巡南”的说法吗?!

在将明不明之际,两星之因缘际会竟然只那么一瞬间,然后,就各自隐没在白昼的天光中。

少一久久立于原地。

他无法说他看见了,他无法说他领会了……

少一微微提气,右腿提,支前横落,膝中弯,脚悬空,半坐盘势……右脚止,左弓步,身扭转,剑指东南……

蓄势良久,少一平心静气,他一念而出剑,剑招迟缓,势虽不雅观,却古朴浑厚。

再一念,少一复出剑,剑招迅捷,飒飒雄风……

剑锋有阴有阳,亦刚亦柔,而就在此时,长剑忽的悬而歇止……

当银丝不绝于缕的链接上南北两星的景象,一再照亮少一的意识海,少一目光盈盈,胸怀南北。

于紧要处,少一发力第三剑:

长剑大开大阖、疾趋疾退、剑尖上幻出点点寒星,一套“小魁星”一气呵成,剑气如虹,正喷薄而出……

雪浪,淹没了洞口,狼嚎,宛似呼应中天……

“剑使得好!”咕咕从旁笑着,鼓掌道:“有道是‘行云过尽星河烂’!天道气象,岂是区区天河、漫漫四季所能阻隔得了的?!”

同晚,二人再次来到洞外。

此时,“斗杓”正指向天南的鬼四星,只是,那银光链接的美好一刻只出现在今晨,却没有再次显现……

咕咕指着星河,道:“少一,你看那星河之上是何物?”

少一沉浸在对今晨领悟的回味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咕咕又说:“哎,你终于还是信了天地间有‘鬼’。不像我,中是个怀疑论者。”

“村长他老人家不是说过——各人根据自己的生辰,即可找到自己的主命星。‘凡人性命五体,悉属本命星官之所主掌’,若随心祷祝,善无不应,灾罪消除。”少一平静地接话道

“那得清净身心,焚香、诵读、持真文,认命星。好一番找星、认星、定星、拜星的规矩呢,并不是你说一说那么容易。”

少一调皮地眨一眨眼睛,说道:“我们要不要一起认一认鬼宿星,要不,认一认七斗星,万一是我们的主命星呢?”

咕咕道:“传说里倒是这样讲的,那鬼宿为鬼,正义不阿,又平易近人,波折多,度量也大。最神奇之处,是鬼宿可以很快地将不愉快的事情忘个干净,不受天上地下的束缚。”

正说话间,星河上空,万道“银丝”链接南北,哗啦——于一眨眼的功夫,又尽偕消散……

咕咕第一次得见,煞是感动。她停了半天,才喃喃道:“真不亏是天地之吸……”

少一捧酒壶在手,他此时一心一意,只想拜个主命星。自打知道了“魁”字的要义,少一就不再自怨自艾,望岁月兴叹啦。

酒好,酒斗好,南鬼取北酒,更好!银光记在意识海,少一收起眼帘,入无我境。

……<

第九十三章 一只虫子咬开的苹果洞

满天星斗之下,孤山雪域之巅……星光寥寥,寒风絮絮……少一独立于洞外……

不可言传的美妙让少一此刻的心如细丝发,情如海底针,他灵光一闪,心之所思、目之所及:那天地、日月,那昼夜、寒暑,那男女、上下……皆不离阴阳。

“莫非,”少一不由地在想:“这赤焰剑也是如斯?如万物相生相克般,剑气刚柔相随、虚实相依?”

正思考间,少一举目望去,许是今日丝云不见、空气清透的缘故,少一惊奇地发现,在那天上明亮的七星斗柄延展出去的不远处,似有两颗如泪痣般的星星在闪耀……

不知它们隐藏在这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有多久了,竟至观察了一年多星象的少一才第一次捕捉到它们。

待少一再细细辨识,深蓝的天空湛然而静默,那两颗暗星却已没了影踪。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咕咕已来到了少一身旁,她好似看出了少一的心思,道:“的确,北斗有两颗暗星相伴,一名曰‘玄戈’,一名曰‘招摇’。”

“此话怎讲?”少一很是好奇。

“原本,天地间,这北斗乃九星。故而,有‘整服乘三素,旋纲蹑九星’的说法。后来,许是在天道演化中的千万年来,北斗群星在更有力、切实的斗转星移间九星作七星,于是,那两颗星天冲、天芮也就渐渐隐失在暗处……

“所以,”咕咕正色道:“我们今天难得一见的,正是北斗星的‘七现二隐’。”

“哦,怪不得剑谱中提及‘七现二隐’,”少一恍然大悟:“原来,‘小魁星’剑式中起‘七现二隐’之势,启发就是来自北斗星的运转啊。”

“何止是启发?是天道的律法,是一定之规。”咕咕严肃起来眉头皱得就像晒干的核桃。

“只是,”少一挠了一挠头,说:“就算懂得这剑势的来由,我也还是不知如何起势……”

咕咕说:“听咱们村的月婆婆说过:古时候,仲春二月,北斗斗柄之‘招摇’指向卯位。黄昏的时候,弧星的位置在南面天空的正中央,清晨时,建星在南天的中央……九星闪耀,神位在东方,这时候,代表性的音是角,由律管和夹钟相应……”

“慢着,慢着,”少一止住咕咕的话,琢磨起来:“音律分宫、商、角、徵、羽,因之,而有了高低之音、苦乐之色、粗细之维等一干的差别。

“如此,用在剑式中,是不是在说:‘小魁星’在不同的时节应该起用不同的剑势,好比‘七现二隐’一般。

“春天,就该是以‘角’音为起势的基本基调,由此,‘小魁星’中的九大剑招,就分别按照宫、商、角、徵、羽等定调,按七强二弱的节奏和力道来实施剑法……”少一兴致正满,滔滔不绝,可是在咕咕听来,却还真的有几分道理。

咕咕鼓励道:“少一,你既然有此解说,不妨拿来,一试剑否?”

“剑指出中天。”少一念出口诀的一刻,左手剑指向外,划出一道弧线,右手执剑,向眼前虚空刺出。此招式“剑指反刺”,正是在音律“角”的基本调性之上,采取了“强、强”这两个节拍上的力道和动作。

紧接着,少一一气呵成,他右脚向右后方撤一步,随即,身体右后转,然后左脚收至右脚内侧,脚尖点地。而此番动作,又正是遵循了“强、强、强、强”这继两个节拍后,又均匀打出四个节拍的原则。

少一右手持剑,经体前下方撤至右后方,右腕翻转,剑尖一个用力上挑;同时,左手剑指随剑回撤,停于右肩旁。此番动作,则是“强、强、弱、弱”,九星之斗转星移之天道大法,被少一在“角”律之上以依次的九个节拍的节奏和力道打出。

少一此番打出一整套的‘小魁星’,当剑一收势,一层剑气击穿了层云,“哗啦——”一下,暴雪袭来……

“‘七现二隐’之剑势打出来啦。”少一在大雪中忍不住跳将起来。

“咕咕,我睡不着觉。”少一翻了个身,对着离柴火近的那个‘卷席筒’嘟囔着。

“我看你是给烧的,”咕咕从“卷席筒”里闷声闷气地发话说:“竟然在早春就剑气破天,热气遇冷空气,来了个大暴雪,你是想冻死谁啊?!”

“下雪,也不是故意的。不睡觉,也不是故意的。”少一诚恳地说道。

“你别忘了,我们是沿着北极星指引的方向一路上的孤山。”咕咕说。

“北极星的确能帮助人们确定方向,避免迷路。可是,咕咕你也别忘了,我们当时在能见度很低的迷雾森林里,根本就找不到北极星。”

“对,后来,我们不得不依靠容易寻找到的北斗七星来定位。”咕咕承认道。

“北斗七星要比北极星耀眼得多,我们当时就是根据羊皮卷按图索骥,最后,愣是靠眼神去搜索,好不容易才搜索到迷雾森林上空那微弱如磷火的北斗七星。”少一接着回忆道

“所以说嘛,”咕咕打着哈欠说:“北斗七星一向是我们的福星。”

“我们当时,”少一意犹未尽,仿佛回到了当时的情境,说:“就是在找到北斗七星后,从北斗七星的斗口方向,也就是从天枢和天璇拉出的一线的方向,向上延长了几乎五个同样的距离,方找到了北极星。”

“要不都说,”咕咕道:“北斗七星是围绕着北极星运转呢。通常,找到了北斗星,就能八九不离十找到北极星,也就八九不离十地不会再继续迷路下去。”

“斗转星移,斗转星移,”少一好像着了魔一般,思索着,感叹:“斗转星移,斗转星移,那其实是在说一个让人伤心的道理:岁月啊岁月,变迁啊变迁,今天它勺子在东,明天你能拦住它不转向西吗;还没等你喜欢上它有九颗亮星,明儿个它已经渐渐地甩远了两颗星,变其为暗星了……你啥也改变不了,只能接受这天道……”

“少一你真的很虚无。”沉默已久的咕咕终于接了他这个话茬。

“我是繁情上来了,跟月圆夜的冰原狼一样,正在繁情泛滥。咕咕你睡吧,不要管我。”

咕咕坐了起来,说:“你感叹斗转星移,世事无常。

“可是,都说那北斗七星是围绕着北极星在转,可是,你却不知晓,事实上,北斗七星和北极星之间的距离从来就没有改变过。这恒定的真理,是不是可以推翻你对斗转星移的认定啊?”

“真的假的?”少一心存疑虑。

“是真的。”咕咕肯定地说。

“我们的肉眼观察、书本上的记载、老猎人传授的经验,都说的是世事无常,斗转星移,你凭啥说不是?有啥证据?”少一挑战地问。

第九十四章 夜来论鬼魂

古书有云:“大道天成。”

只可惜,这本书已经寻不见。那四个字也只是他从村长耿丁那听来的。

“所谓大道天成,是说人自性里的天道运行,诸天繁星都在围绕着人而运行,实际上,是我们在围绕着他们运行。不仅围绕着他们运行,还在自我运行着。”

“我们的天道运行转起来,就像一个苹果围绕着苹果把儿在自转,北极星就在这苹果把儿的上空,所以,我们的天道怎么转,北极星都不会动。

“可是北斗星就不同了,它是在一个虫子咬开的苹果洞的上方,苹果沿着苹果把儿转,看上去,苹果洞也在旋转。

“那么,苹果洞上空的北极星也看上去是在旋转,而且是围绕着苹果把儿,也就是围绕着北极星在旋转。”

“所以呢?”少一一边问,一边在翻动着握住的拳头,以拳头充当苹果。

“所以,北极星和北斗星都没有动,是我们的天道在运转。斗转星移通通是假象。”

“真相,并非所有人都想去穷尽。总有人偏爱沧海桑田,斗转星移,胜于僵死般的永不改变。

“不管我们接受事实,还是只选择接受假象,我们都会感到无力。”少一低头,喃喃道。

“那就接受这无力。”咕咕坚定地回答道。

……

山麓艳秋山顶冰,此时,盛夏的孤山山顶凉爽如秋。

于磐石之上摆好“小魁星式”,少一尝试着将双眼移至剑尖……

“无形俱生,何为无形?何以无形?”起势前,少一这样反复地追问自己……

几息沉、匀、平的呼吸后,他将意念全都集中在剑尖上。

少一慢慢领会着,并渐渐将所悟到的付诸剑端。

“的确,”少一想:“非心随双目,如何见诸物?无非是:诸物有无形,意到自然成。”

想到这里,他尝试着口观鼻,鼻观心,由此,心到、意到、剑气到,少一一剑出击!

剑气直如垂瀑,爆响一片……

如此反复,来回数次,少一以“小魁星”式为载体,不断地淬炼着无形之剑法。

由于练得太久、太苦,没注意保暖,结果,把个右脚跟给冻伤了。

“根尚未扎稳,是不能练‘飞’的。”咕咕看着少一一瘸一拐的,不禁嘱咐道:“千万要留意!别以为是盛夏,这孤山乃极阴之地,此盛夏寒气较之暖冬艳阳下的山顶之寒,只增不减。”

经此寒暑不定的数月,少一的剑法明显有所提高。

此时,他心到、意到、剑气到,集中一意,再试一剑。

明显的,少一体内因练剑而生发的暖意已可以做到与空气中的寒气相对峙啦,就在暖意与寒气对峙、直抵中极(注:命门下端穴位)之时,少一的剑端顷刻间腾起一股热气,印在雪地上,犹如一团灼烧的“火焰”。

此时,少一只觉体内惊涛骇浪,纵使双目附于剑尖,也一时间难以把持住身体的平衡。莫不是入侵的寒气与体内的暖意扭转一团,难分上下?

也不知过了多时,扭打在一起的二股互不融合的寒气、暖意,终于合为本真、统一的“真元”……

并飞速向周身扩散……

“咣当——”

握剑的右手突然松了,赤焰剑稳稳地插在脚下冰冷的磐石上。

咕咕一把抓住少一去够剑的手,她双指按于他的右腕上,在细细地感知着什么。

忽的,咕咕一双大眼睛亮闪闪地望向他,欣喜地说道:“少一,你又冲破了一条堵塞的经脉……不妨,你现在就拿起赤焰剑,来试试看。”

插在磐石上的赤焰在少一眼里,就犹如南天鬼星,神秘莫测,时隐时现……

手握剑柄,口念剑诀,少一心到、意到、剑气到,集中一意,奋力出剑。

一时间,繁星睡去,独现“七现二隐”奇观……

至此,少一已过了第六式的关口:即拆解之剑招——“针探海”。

看来,得过此剑关,“意”尤重要。

……

“咕咕你说,一个人若喜欢上了鬼,是不是就不怕鬼找上门来?”少一有个大事小情、或心理波动的,总会去找咕咕问询。

自从练成了“鬼”加“斗”之“魁”式,少一总觉得有如鬼助,长进日新月异。故而,他开始有些担心,有鬼会找上门来,找他麻烦,或是找他来耍。

“这可不好说,”咕咕回答道:“当某些人的磁场与灵异的磁场接近或相同,就有可能发生两厢磁场的能量叠加、合并或是共振的现象。这时候,往往,身处其中的人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维和行为。”

“啊?”少一惊叫:“那不就是鬼附身吗?!”

“意到,鬼到。跟你练剑的道理是一样的。”咕咕脸不变色心不跳。

“就怕这个。”少一其实是对鬼又爱又怕。爱其鬼魅灵动,启发剑法。怕其魑魅魍魉,吃人祸害人。

“鬼魂有自己独立自主的活动。鬼附身,当我们的身体休息的时候,鬼可不休息,照样到处乱逛,把有的、没有的、模模糊糊的事件、景象统统一股脑、全都存储在记忆里,当人醒来时,还以为自己经历过很多事情,发生了什么天翻地覆的变化呢。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对没有去过或见过的事物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咕咕娓娓道来,像个学究。

“我怎么不记得咱俩小时候打架的原因,却能清晰地记得从没到访过的京城云中的城池呢?

“我怎么就会在午夜梦回的时候觉得一口郊外的荒井好凄惨呢?我明明刚吃完,怎么马上就饿啦?明明学会了小魁星,怎么转眼就全给忘了……咕咕你说,我莫不是撞了鬼啦,亦或鬼附体啦?”少一失色。

“呵呵,你这是疑神疑鬼。”咕咕断言道:“而且,你是一个看病狂,净往自己身上安毛病。”

“民间有一句俗语,”咕咕看了一眼少一讲道:“‘不怕猫头鹰叫,就怕猫头鹰笑。’百姓们都非常相信这句话,因为它的确很灵验,当猫头鹰在哪个地方发出这种笑声时,那个地方很快就会死人。可实际的情况是:它能够闻到人的味道却一时找不到,就会发出焦急的叫声。所以说……”

“动物或植物都有生命,生命体存在的同时,其精神或思想也附着于生命体上。这些依附于生命体的奇思妙想将是一种看不见的能量,被鬼用来发光、照亮,用来发善愿、发怨毒、发脾气、发凶煞……我们遇见了这样的能量和这样能量的现形,就是遇见鬼了。”少一似乎有所召见,他略微停了一下说道:

“我们能做的,也是防不胜防的,那就是:只得接受有鬼的现实,并且尽可能地与之和平共处。”

“感神便是神,感鬼便是鬼。”咕咕大大咧咧的,她并不在乎到底有没有鬼,故而说:“等咱俩将来死了,也是一样的,剩下的若真的变成了鬼魂,在鸿宇间,一样是不灭的能量。”

“若真变成了鬼魂,还存有不灭的能量,那咱俩还一起混世界。”少一肯定地看了咕咕一眼。

咕咕看着少一正摸着自己心爱的赤焰剑,问:“讨论了这半天‘鬼’了,你到底怎么想?”

少一回答道:“启发倒是有,都在,都在剑里找。”

只见少一挥剑而出,形如鬼提斗,剑舞中,附体鬼酒兴正浓,剑飞剑扬,孰分英雄鬼雄?!

“嗤——”

一套带着醉酒之意、鬼神之兴的“小魁星”剑式,被少一打得是万里无云、气贯如虹……

“妙哉!你的剑法终于有灵气啦。”咕咕拍手盛赞道。<

第九十五章 幻影幻形任逍遥

(女生文学 ) 雪花随少一手中的赤焰而舞,剑意裹挟在雪花里……

数月过去,少一的剑气经过无形之形的引导、鬼气的启发已大体成势,只是,“小魁星”式还差那么一个最后的、更上层楼的阶段,这也是少一始终止步不前、望之兴叹的阶段,那就是:如何在将“小魁星”剑式打得行云流水、疏而不漏、一气呵成的同时,能够于三息内完成一整套剑式。

日高一杆,少一方才醒来,他对自己昨夜是如何回到无忧洞,竟然全然不知。

昨夜七星极近中天,这样的机会,一个甲子也只有会出现一次。少一望星而有所感,舞剑至全然忘我。

“至此剑境,你手中有没有剑,已经并不重要啦,已经亦鬼亦神。”咕咕肯定道:“现在,关键在于:你要三息内完成一套剑式,这恐怕对筑基境的武学之人来说,也是个难题。”

说着,她递给少一一碗热腾腾的罐罐茶。

少一想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放下执念与依赖,不再秉剑“叩问”天地,而是冷静地储备自己的能量,净化自己的头脑,调匀自己的呼吸,以备完成晋级。

咕咕总是说,向内问询心,向外找答案。

这,让少一一咬牙,暂时放下了经年的练剑。他开始力求找到新的突破口,来解决这最后的一关。

当“逍遥”飞回洞的时候,少一想起了半年前自己训鹰的整个过程:

驯鹰,要先给鹰拉膘。少一不但不给小“逍遥”进食,还要给它洗胃。洗完胃,再给它用热水洗澡,让它出汗,这样,还果真掉了体重。

用一个皮眼罩去蒙住鹰头,使它看不见东西,再用皮绊拴住鹰脚。

然后,少一把小“逍遥”放在一根横吊在空中的木棍上,来回扯动这根吊着的木棍,使它无法稳定地站立。

就这样,连续数昼夜,小‘逍遥’被弄得神魂颠倒,精疲力竭,最后,摔倒在地。

这时,少一就再一次狠下心来,往鹰头上浇凉水,使其苏醒,然后,给它饮上了盐水,却依旧不给它喂食。

约半月之后,小“逍遥”逐渐得以驯化,野性渐去,这时候,才开始给它喂食。

喂食,也有一套方法。

当时,作为“鹰把式”的少一,把肉放在手臂的皮套上,让小“小逍遥”前来啄食,饥饿许久的“小逍遥”见了肉,便不顾一切地扑了过来,少一则一次次把他和小“逍遥”之间的距离拉远,而且每一次,都不给小“逍遥”’吃饱。

这样反复进行数次、数十次,直到小“逍遥”能飞起来,啄到驯鹰人手臂上的肉为止。

到了室外调驯的环节,要先把鹰尾的十六根羽毛用线缝起来,让它无法高飞,而只能在小范围内活动。用拴在草地上的活兔或捆着肉的狐狸皮作猎物,让它由空中俯冲叼食。

这样训练了有一段时间后,就再拆去尾部的线,只在腿上拴一根长绳,像放风筝似地让它去捕获猎物。

待正式放鹰捕猎时,小“逍遥”在强训练之下,早已习惯了食量适中、行动迅猛。等到小“逍遥”有了这般能力之后,少一才开始帮助它发挥出捕猎功能。

起先,在喂食的阶段,少一就注意把兔子、鸽子等动物肉放在手臂的皮护套上,让小“逍遥”过来啄食。饿久的小鹰,见了肉,便不顾一切地扑过来。

少一还用拴在草地上的活兔、鸽子或捆着肉的狐狸皮作猎物,摘掉眼罩让小“逍遥”从空中练习俯冲叼食。

少一不断地对着小“逍遥”说话,让自己的声音印在它的脑子里,等它长大后,小“逍遥”果真能识别出、并只听从它自己主人的命令了。

少一还会给它识别它所要捕猎的兽皮,让小“逍遥”熟悉猎物的气息。

经过训练的小“逍遥”,已经可以在草原上长距离地追逐狼啦。

一次,在耐心地等到狼疲惫不堪时,小“逍遥”一爪抓住其脖颈,一爪抓住其眼睛,使狼很快就丧失了反抗的能力。

……

想起当初训鹰的种种艰辛,以及克服困难后终于看到的小“逍遥”的驯化进展,少一依旧意犹未尽。

如今,小逍遥已长大了数倍,已经是头“不见兔子不撒鹰”、“一匹好马也难换一只”的雄鹰。“金雕捷而鸷,秋深,翅劲,野狐、劲狼、黄羊之属遇之,无得脱者。”

而这样野性的神禽之王,却在为人们所驯服后“万里无敌”,练就了一身的本领……

少一总觉得或多或少,已经找到了练剑阶梯的一把钥匙。只是,有关这把钥匙是否能开启晋级的门,有关思考,又似乎旋转于脑海,尚没有成形,让人虽有所领悟,却又总结不出来。

少一仔细地琢磨着,如果按照“小魁星”当初和自己相遇时候,就立马“清零”了自己原有的、那点原生态的、粗浅的解决问题的经验;如果按照咕咕总是说,向内问询心,向外找答案,那么,此时的自己将该如何从自己有限的这些训鹰、拆“鬼”字中寻找到那把钥匙呢?!

细想起来,北斗之势看似盛气凌人,而实际在关键时刻燃亮自己、引动“九星望北极”的,竟然是被忽略、被强行从人们记忆中抹去的那两颗暗星,真正主势者竟然是这潜藏暗中、不变方向的两颗支持者。

而所谓雄鹰势锐,骄傲不逊的鹰熬成了“鬼”,方得以“涅槃再生”般忘记自我,既保持猛兽的野性,也能够在和有生力量(人族)配合的情况下,成为真正独霸天空的无敌神禽。

……

这其中,蕴含的道理,似乎是……

少一低头凝眉而思,假若自己是那几乎永不见天日、永远派不上用场的暗星,自己还能放下身段、沉心静气等待吗?等待迷路人在关键的时刻靠暗星来指引方向吗?

假若自己是一只翱翔天际、不愿被驯服的雄鹰,自己会在被俘虏后忍辱偷生、直到练就一身本领、并且驯服于和人族并肩作战,拿下超越先前本身的更辉煌的捕猎技术吗?

……

无论是迷路人在绝望时分辨出云层中唯一的那两颗暗星,而得以获救,还是雄鹰在人族的配合下最终击败了那从横天下无敌手的原野之狼,这些,都需要之前无数岁月铺垫的煎熬和忘我。

只有忘记了自己是什么,把自己恨不得当个鬼……只有熬过了这被遗弃、被折磨的阶段,丢掉“自我”……才能重新获得崭新的、更强大的自我。

这剑道里恐怕也只有“熬”字是不变的阶梯。

那日,村长他老人家教那个最简单的动作——“提”,也是在几天过后,待时间熬到了那个份上,苦练多日的少一才自然而然地于一刹那间悟出了其中的门道。

或许,天地之气也正是如此吧,少一心想。

……

第九十六章 剑是我,我亦是剑

繁星里鬼宿变幻莫测,北斗以天权为轴心旋转……

岩画上的小人的招式可按斗杓方位不同分为四个阶段,此时,那“小魁星”则正属夏这一阶段,也就是斗杓南指……

少一琢磨着,这一阶段鬼宿主上升,起势桀骜,正如那逍遥的性情一般,幻影幻形,又能关键时候一击制胜。

……

几个月就这么转眼间就过去了。

待洞彻了剑的基本要旨——“剑是我,我亦是剑,人、剑不二”,少一再次拿起赤焰时,这把剑陌生而又熟悉。

其实,变的不是赤焰,变的是少一自己。

此时,赤焰拿在手里,已不是一把冰冷的剑,它依然和逍遥一样有着桀骜不驯的个性和旺盛的生命力,但已不再难以驾驭。

当下,少一避开脑海里岩画、剑谱里东西,只摆出一个起势的动作……

在后来的数日,少一不再去琢磨什么小魁星,每日只做那反反复复重复一个动作——起势:

身体正直,左手持剑,剑尖向上,剑身竖直,调息凝神,目视前方心无挂碍;

右手成剑指,两臂缓缓向前平举;

上身右转,重心移至右腿,屈膝下蹲,再向左转体,左腿提起向左侧前方迈出,成左弓步;

剑立于左臂后,剑尖向上;

同时右手剑指下落转成掌心向上。

如此,这一练就是半月之久……

咕咕看见少一身前雪地上的剑影日复一日地由西北一点点转向东北,她的嘴角挂上了笑意。

咕咕心中暗自念道:“希望少一你习剑,能像熬鹰那般,早晚做成一个好把式……”

……

半月过去,少一仍以起势度过了又一天。

此时,从外相上看,剑虽仍在少一手中,内里,剑却已如放飞的“逍遥”雄鹰一般,乘“小魁星”之势鹰击长空而出。

没有星阵,没有猎物,少一凭意念举剑入冥想的虚空,以风为对手,无风,恰以阳光助力,以假想的虎狼为敌……

被熬到无我境地,竟至去而无不返,剑意乖张而孤傲,握于手中已不骄不纵、听之任之……

人无我,剑无二,便只剩下一个无实相的“斗”。

……

斗风、斗光、都空无,终不过是斗剑、斗鬼、斗自己。

练剑之初,靠的是剑谱招式。练剑到如今,只剩下一个笨笨的“熬”字。

无始无终,无怨无悔,少一因“熬”而忍耐、而宽容、而忘我,而忘剑、忘了初心

……

“剑指出中天。”咕咕念出口诀。

少一出手……

七息之内,“小魁星”轻松打出,一时间,山花烂漫,天光一片……

自来到无忧洞,数数已三年。笨笨的少一练成了笨笨的“小魁星”。

看似很漫长的练功时光,其实,也不过一眨眼。

少一看着干涸的湖底满是零零散散的死鱼,他面无表情地说道:“太可怕了,仅仅一夜功夫,这硕大的地下暗湖都消失了,走!咱们去大溶洞看看……”

大溶洞比暗湖更加恐怖,几乎全部的钟乳石在同样高度的位置都齐齐断裂开来,像是遭受了什么强大外力重创似的。

原本一派生机的溶洞,此时却如地狱一般死寂……除了钟乳石的断壁残垣以外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风,没有了“玄妙之音”。

……

二人出了无忧洞。

外面的世界早已不是此前那般模样,整个世界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黄纱”,灰蒙蒙的,天地一色。

“你可记得咱们离开村子前丁老头和大家的状态吗?”咕咕忧心忡忡地望着眼前变了样的世界,问道。

少一并没有回答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转身回到了无忧洞。

他将那本薄薄的剑谱送回溶洞,安放在咕咕发现它的地方。

就在少一起身离开溶洞时,一阵令人不安的轰鸣声从地底深处传来,随着声音传出地面,开始剧烈地颤抖。

一些摇摇欲坠的钟乳石瞬间断裂……

看到少一再度出现在眼前,咕咕焦虑的神情瞬间喜出望外,她将赤焰剑递给他,问道:“发生了什么?”

惊魂未定的少一稍作镇定之后,回答道:“一定又是那家伙……咱们得赶紧回到村里去,只有村长和长老们能告诉我们这地底深处到底有何物。”

“你猜呢?”

“不知道,莫不是懒龙?!”

二人离开无忧洞,一头扎进犹如末日将至的世界,世界像是被一个“大锅盖”给罩住了,让人窒息。

不冻溪已经干涸,露出深深的裂缝,犹如一道黑色的疤痕向山下延伸。

几缕淡黄色烟尘从泗水泉裸露的鹅卵石缝隙处源源不断地滚出来,消散在视线的尽头。

白桦林里的情况更残,整个森林像是中了魔咒,所有的树都干枯了,一幅病恹恹的模样。

好像一张黑色的蛛网叶脉附着在每一片叶子。少一用少康剑刺破其中一棵桦树的树干,黝黑的汁液从伤口里流出来。他抓起一把雪沫子擦拭着被污染了的少康剑,对咕咕说:“看来,我们得改道走最难走的东线了,这白桦林咱们是过不去了……”

少一望着眼前被瘴气拖垮了的森林,接着讲道:“东线不好走,但那儿,我比较熟悉。再者,再者……‘杉霸公’或许能告诉我,那地底下到底是何物。”

白桦林北缘向东是狭长的碎石地带,这些碎石每一快都有磨盘大小,即使被积雪覆盖着,也能分辨出它的棱角。

巨大的碎石互相堆砌着,形成平整的“石阵”。

似乎,每一块巨石都极不平稳,每迈出一步,脚下的巨石都会撞击在旁边的巨石上,发出令人紧张的“咣当”声。

少一鼓起勇气走在前面,几次,他都险些滑入巨石之间的缝隙,都被手中的银杉木给搭救了。

很快,咕咕就看出了其中的门道,说:“你的脚可千万不要贪恋巨石,移步要快一点,要跳起来。”

总算赶在夜色降临之前,二人走出了“石阵”……光线越来越差,这里的一切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少一已分辨不清他们身处何处,最后,他只能通过强烈刺鼻的焦臭味来判断出他俩可能正在火山附近。

“三年前,我上山时所遇到的是一座死火山,莫不是这座死火山被唤醒了?”

“那……咱们今晚不能留在这里。”虽然咕咕也很疲惫,但她还是很认真地说出了这句话。

第九十七章 西山复地没个鸟

在他们离开火山口四个时辰之后,身后传来吓人的轰鸣声,声音产生的冲击波将附近山崖上一块松动的岩石给震落下来。岩石“叮铃桄榔”地滚下,滚了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

紧接着,周遭陷入到一片令人心焦的寂静当中,刺鼻的焦臭味笼罩着整个山谷……

“奇怪,不大对劲啊!?”咕咕说。

少一好奇地问道:“有什么不对的?”

“这么大动静咋就没有任何响动,连一只鸟都没惊起来……”

咕咕举起手指,向少一示意要保持安静。随后,她麻利地摘掉厚厚的手套,从岩峭上捡起了什么。

少一才看清那咕咕手里捏着的是一撮银毛,冷不防突袭而来的一道旋风便把银毛给一下子卷跑了。

少一没来得及制止,咕咕就撇下少一,独自追了过去……

风越来越大,地上新下的雪被卷了起来。咕咕眼睁睁看到银毛被风雪给吞噬不见了踪影,她几番探寻无果,只得无奈作罢。

“噗——”

“是它,一定是它……”

咕咕自语道,兴奋地转过身……风雪中一双火红的双眼正盯着她,洁净无暇的银毛在风中肆意扭打着……

……

天刚蒙蒙亮,少一、咕咕和白幽仍未走出凋敝的雨林。昔日高大繁茂的植物散发着恶臭,一路上却未发现一具动物的尸体,哪怕是只死蚊蝇。无疑,白幽是孤山一带仅存的动物,想到这儿,咕咕一把将白幽搂在怀里,舍不得放手。

望着比前一日更加糟糕的天色,想到离别时耿丁低落的心情,少一对大堰河村的担忧越来越重。

突然,白幽发出一阵骚动,它呈现出来的焦虑,就连咕咕都无法安抚它。

紧接着震耳欲聋的轰鸣想起,就像是少一在无忧洞听到的声音一样,就像“石阵”中所有的巨石撞击在一起的声音。

灰蒙蒙的天旋即转暗,翻滚的乌云自北向南铺展开来。

白幽如离弦之箭蹦了出去,咕咕跟了上去,并催促少一道:“快,跟着白幽,它一定知道庇护的去所。”

二人跟着白幽穿过一片蔫吧的芭蕉林,在几棵奄奄一息的大榕树前停下。大榕树一旁的洞穴,像是白幽早年抛弃的,很是荒凉。

从这里,竟然能看清整个山谷。

突然,黑风骤起……不知名的大力将大榕树粗壮的树干给拧成了麻花,随后,整棵树在他们眼前缓缓被提起,一大片芭蕉树丛,以及地面上的一切花花草草、地皮石块……所有东西都通通被一下子给卷走了。

大地遭到净化般的吸力,然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端。

黑风将大地洗劫一空,然后,裹挟着少一和咕咕从未见过的漫天黄沙和一应东西而来。刹那间,洞外的一切都被随风飞速流动的黄沙、乱石、树根给笼罩、遮蔽,不时,有巨石从洞外“飘过”……

洞外,飞沙走石没有一刻安宁过,洞内,则静的可以听到三个“噗通——噗通——”的心在跳。

咕咕试图驱动神识,出去一探究竟,却发现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肆无忌惮的“黑色暴风”给掳掠、遮蔽、占有了,除了飞沙走石之外,看不到任何事物。

黑风从白天一直刮到深夜,从深夜刮到第二天天明……

直到第四日清晨才开始减弱。

光线变强后,少一借助神识,他第一次看到“黑色暴风”洗劫之后的世界:

草木皆无。大地上,到处可见“黑色暴风”征伐后留下的伤痕……

出了山谷,便是甘花溪的源头——古老的银杉林,那里,杉霸公和它的子嗣已居住了数千年。

三年前,少一来到这里,眼前还是一片郁郁葱葱,此时,却只能见到“黑色暴风”留下的一棵棵孤零零的树干。在不知名的大力的伐略下,树干全都被扒去了一层皮,露出来光溜溜的“躯体”。

厚厚的银杉叶发出令人窒息的腐臭,让造访者止步于森林边缘。粗壮的树干在阴沉沉的空气中直插云霄……

少一远远地眺望着森林深处那只露出一个尖尖角儿的小银杉,他淡淡地问了一句:“也不知道杉霸公在哪?!”

四周无声,咕咕静静地陪他站在原地。

……

少一见走在最前面的冰原狼白幽的耳朵颤动了几下,于是他本能地将手按在少康剑上。

一个人影出现在干涸地甘花溪河床上,白幽龇着牙,发出警告,劝陌生人不要再向前靠近。

“白幽!”咕咕制止着。

“是奚娃子。”少一走上前对咕咕说。

待少一和咕咕出现在冰原狼身旁,百里奚这才渐渐地平复了刚才的紧张……

“奚娃子,你怎么跑这儿来?!”咕咕见他虽然平复了对白幽的恐惧,但神情依旧惶恐,于是抢先问道。

“大堰河……大堰河……大堰河没了……”

“你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村长呢?村里其他人呢?”少一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

咕咕把最后一点水递给他……百里奚咕嘟一口,不待擦去嘴角的水痕,急说:

“几天前的一个夜晚,村长把大伙儿召集到村头的老银杉树下,等我到达村头,人群中空地上的篝火已经烧得很旺。

“村长等大家都到齐了,方说道:‘数千年以来,大堰河在这庚明大陆一隅,坚守使命至今,然而,劫运已至,是该结束的时候了……’

“村长的话很简短,说完他把供在他家的鹿首扔进了篝火里,火舌瞬间变大了好几倍,火光将整个大堰河都照亮了。大火一直到第二日正午才灭……

“第四日深夜,村长来到我家,把羊皮卷交给我,让我把它们交给少一,并告诉我,无论看到或听到什么,都不要再回村子……

“当晚,我就离开了村子,沿着甘花溪逆流而上,约一个时辰后,不知怎么,甘花溪干了。待回头时,村子上空正被一团黑烟笼罩着,隐隐约约的,能听到恐怖的声音……”

百里奚抽抽搭搭地把羊皮卷递给少一,继续说道:

“村长说:这里头有你一直想知道的答案,他让我们不要再回村子,赶紧离开,绕道去东边……羊皮卷上是出山的地图……”

少一打开羊皮卷,里面有一只做工精细的锦帕,锦帕内包着个古朴的手镯……锦帕上,有着短短的两句话。

咕咕见少一眉头紧蹙,便看了一眼锦帕,将之装在怀里。

“咱们得回去看看……”少一紧抿着嘴唇,肯定地说。

对此牺牲生命也要回去的决定,剩下的两位少年更是没有异议。

……

大堰河是被黑风“剐蹭”的厉害,村头那棵百年银杉树倒了,所有地皮上的事物无一幸免……

第九十八章 血于原上,宛如红梅

少一从梦中惊醒过来。【全文字阅读.】

树下,夕阳余晖中咕咕的大眼睛格外醒悟。

咕咕关切地问:“你怎么在全身发抖?看,你昏睡的时候,迷雾散却了。”

“……”

少一无语,因不知刚才是真是假,更不知该咋个重头说起。

……

迷雾松林边缘,眼前已是白茫茫一片。

少一力不可支,身体打晃,举步维艰。

突然变得如此怕冷,这让他不禁想起了刚才出现的鸦王……

莫不是鸦王窃取了自己身体里、被他们一直提起的什么“暖光”?!少一缩成一团。

此时的他万万无法想到,就在半个时辰以后,他能恢复了体力,而这救命的,全靠他的……

风停后,二人走出了迷雾松林。

此时,眼前俨然是另一番景象:在西山深处这片广袤的雪原上,看不见几种色调,除了远处山脉连绵、几处L露在外的黑褐岩石相依,二人目光所及之处,全是白茫茫的一片……

数月前,少一曾在孤山上遭遇过雪崩,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命。

当时,因自知能力有限,他选择放弃了登顶。

此番,少一再次进入这孤山上的冰雪世界,他的心态明显较之过去要从容了很多,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次有咕咕这个安心丸在身边的缘故。

进入孤山南坡后,这一路上来所见的凋敝秋色,着实让咕咕的状态差到了极点。

她是一个见惯了满眼绿色、三餐不离蔬果的人,这荒凉与萧索一点点吞食着咕咕的气色,让她有一种走向枯竭的感觉。

当这座西山山脉的最高峰——孤山,那神秘的背脊终于出现在两个气喘吁吁的小孩面前时,一向状态低迷的咕咕或有好转,她振作了许多。

然而,好景不长,咕咕刚刚生起的那一点点热情,转瞬就被茫茫雪原上吃人的寒气给一耗而光。

相反,少一倒是很快就适应了雪原的严寒,他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志向满满地冲着孤山吼了一嗓子:“我又来了!”。

少一的声音转眼便被寂静的雪原给吞没了,连个回音也没有。

“你打了J血啦?”咕咕艰难地从自制的卷席筒里钻出了头,白了少一一眼。

“咕咕咱们存货里有J冻吗?身子也好补点J汤。”少一热着脸恳求道。

……

一路上,咕咕吃力地走在少一身后,她一直盯着少一的背影,似乎只有这样,才不至于迷失方向。这干冷干冷的天气真让人难受……

少一回头看了一眼咕咕疲沓的眼神,不解地心想,咕咕你这么干练的女娃子,难道就没感受到空气清冷干冽的好处吗?

咕咕顺着少一的手指看了过去,孤山脚下依旧白茫茫一片,没啥变化。见少一并没有收回手指,咕咕定了定神,再次将视线移向远处的孤山脚下。

这次,她用小手猛揉了揉眼睛。

那是一片横亘在孤山与雪原之间的白桦林,自然天成的丛林线条在雪原的映衬下显得简约飒爽。

隐隐约约的,镶嵌在线条间,可以分辨出那其中有一个白色的斑点在耀动……

永恒的静,诡异的动……让咕咕的心境起了微澜。

咕咕踩着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白桦林。

而少一却自作主张地站在原地。

要不是村长说起过自己头上那隐形的伤疤,少一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神奇的“护卫门神”。那夜进入迷雾森林后,少一吸了毒瘴,误入幻境,后被黑鸦夺取了“大饼”,醒来后,浑身大汗淋漓,少一似乎被人夺了魂般能量尽失,瑟瑟抖成一团。

正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多亏少一额头的伤疤,它竟然不经过主人少一,就自作主张地打了一仗,三下五除二地,不知从哪里就夺回了少一所失却的能量,还将能量的暖光自少一额头的伤疤处涓涓地注入……

暖光一入体,化为气血,少一被抽干了血Y的周身再次复苏、满血起来。

不大一会儿,少一就感觉浑身舒坦,整个人都焕然一新,好像总有使不完的力气,诚如咕咕所说的“给打了J血”。

然而,究竟额头上的伤疤是怎么一番“捣鼓”,就救下了少一,少一还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此时,收回了回忆,东边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让少一有一种感觉:

似乎,有什么危险在一步步向他们靠近……

他检查了一下身后背着的少康剑,握紧手中的银杉木,终于,他选择不再停留于原地待命,而是沿着咕咕留下的一串脚印紧紧跟上她的步伐。

咕咕在雪地上已经无声地跑了一阵,在快要接近白桦林时,她突然跪下来,在雪地上四处找寻着什么。

被拉在后面的少一刚要问话,却被咕咕用手给制止住了。

咕咕一路按“印”索骥,几乎半匍匐着潜行……少一在她身后半步远的地方,既帮不上忙,也不想添乱,只得静静地等候、听令。

此时,暮霭和飞雪将可能有的野兽气味都给掩盖一尽。少一闻了半天,也没有什么收获。

咕咕没有回头,她依旧匍匐前行着,突然,她停了下来,给身后的少一做了个手势。

少一马上领悟了,赶紧将一团缠好的线绳悄悄地续了过去。

咕咕传音道:“少一,你自己小心。”

少一传音回去:“你又在大惊小怪个啥?”

咕咕传音:“这是被大雪掩去一半的‘梅花’脚印。”

“要不咱躲躲?”

“不行,你给我老老实实垫后。”

“好吧。”少一乖乖地传音回去。村长嘱咐过,一路上不要违抗咕咕的指令,否则,吃不了兜着走。

数丈之外,一直保持着爬行的咕咕,手上已经沾上了不知哪来的血迹。

血于原上,宛如红梅。

“呼呼——”少一侧耳一听,这喘气声不像是咕咕发出的。他透过风雪,使劲地眯着眼睛向前方望去。

前方,一只硕大无比的狼正在撕咬着脚下的捕手兽夹,它不停地挣扎着、扭动着。看来,它就是那个咕咕自远处就观察到的那个白色的“耀动”。

这家伙虽然知道来了人族,却完全无视这两个小娃的靠近,它只是愤懑地拼命撕咬着生铁兽夹上的大铁链。

此时,牙齿已被折损了尖部,大狼嘴角渗血,地上已是血迹斑斑,雪下的薄土早已被翻腾得露了出来……

看来,它重复这样的撕咬挣扎已经多时啦。

:

第九十九章 冰原狼

少一正待警觉地后撤,不成想“哗啦——”一下,壮如小牛的成年狼竟然放开了对大铁链的纠结,一扑而来,与他打了个照面。

近在咫尺,通体蓬松白毛的大狼獠牙赤眼,呼出的阵阵白气有如一锅就要炸开的铁蛋果……

少一敢保证,包括咕咕在内的所有大堰河娃子都没见过这么高大的母狼。

足有一人半那么高的狼,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冰原狼?

虽然站在被陷阱夹住的冰原狼的活动范围之外,谨慎的少一在冰原狼的气势面前还是不由得打了个喷嚏,连退出了好几步远。

他努力压住内心的紧张,用余光急切地寻找着咕咕。

咕咕指着不远处,对少一说:“瞧,这里布下的竟有两个陷阱和两个捕兽夹,要说,冰原狼想要从这里经过而不中埋伏,还真是希望渺茫啊。”

“这么说还真不是普通的捕猎者放的兽夹,看来,是有人故意设此陷阱!”少一推断说。

“可,有谁会跑这么大老远,来此设夹?”咕咕问。

……

刚刚,冰原狼还奋力撕扯着自己被夹的伤腿,下一刻,大狼就宛如中了魔一般,突然放弃了对兽夹的执着,全身心地追逐着自己的尾巴。

它发疯般一口下去,尾巴伤残,大狼的嘴里满是狼毛、黏土和雪块。

少一和咕咕见此情形,面面相觑。

冰原狼引颈悲嗥,孤山闻之,更加寂寥,天色因之,尤更惨淡……

这悲音,穿透了孤山,好像是在呼唤同伴,又像是在发泄愤怒,或许,也只是在自怨自艾……

咕咕回头看了一眼惊恐的少一,她冲他安抚地挤了挤眼,传音说:“怂货,这不过是只温柔有余、凶煞不足的冰原狼。”

“你自己受用吧!”少一气哼哼地回说。

即便是很害怕,少一还是略一迟疑,就义无反顾地走到了咕咕的前面,用小身子挡住咕咕,直面着眼前的冰原大狼。

此时,他已经站在冰原狼可以一扑即中的范围内了。

少一高高举杉木于头顶,全身因肌肉绷紧而异常的僵持,是的,他准备保护他们自己!

悲嗥之后,冰原狼低下头,用左右蹄子在地面交换着敲击,寒风撩动她的白毛,好像摇摆着的芦苇荡。

时不时地,冰原狼血口喷张,似乎是想要告诉这两个娃子:这里是她的领地。

当然,这里也是她目前的下场。

咕咕用手捡起了一个沾满羚牛血的生皮袋子,闻了闻,袋子看上去很完整。

她开打袋子,把里面的东西仔细翻检了一遍,对少一说道:“看,也不知是哪个可恶的家伙下的毒饵,好狠心啊。”

少一哪里有功夫回头,他紧张地与冰原狼对峙着,心说咕咕你真是多事。

“这是马钱子的味道,就混在这小牛新鲜的肝脏里,你看,连这铁链都精心地用血水给抹过,以免透露出铁器和人的味道来。看来这猎人,来者不善啊。”

“这里缺兽少食,我猜想,冰原狼是为了一口吃的才中计上套的吧。要知道,猎捕人正是摸清了冰原狼想要什么,才设计,得以百发百中的。”

少一一边推断着,一边继续举着杉木不肯有一刻放松,豆大的汗珠直淌了下来。

“可是,”咕咕一边翻检着牛皮袋子,一边慢吞吞地说:“冒似,这头冰原狼并没有动过这个毒饵,那得多有毅力、多聪慧才能做到这一点啊!”

咕咕佩服的语调让少一觉得这人简直就是敌我不分,做起事来总是浑浆一气。

冰原狼气势汹汹地冲着少一一龇牙,一时间,寒气加浊气让少一如淋箭雨,酸腐的味道更让他无法呼吸……

冰原狼低头嗅了嗅少一,然后,移步向对面这个蹲着的、扎小辫的女娃踱去。

慢悠悠地,冰原狼伸长了脖子,竟然用舌头舔了舔自己尖牙上剩下的那一半残根。

少一举着杉木对着大狼,横向蹭着步子,对咕咕说:“你快撤,有我呢!它这一舔牙,分明是‘磨磨牙打打杀’的挑衅嘛。”

冰原狼似乎听出了少一话里的敌意,它掉转头,厚重的喘气声带着某种压抑着的情绪,对着少一隐而欲发。

少一只消看上它一眼,就有掉进冰窟窿里怎么也爬不上来的感觉……

咕咕不理这母狼露出的凶相,反而,她极有耐心地一点点移动着身体,向它靠近。

驯服野兽也是一项技能。

一直以来,少一没有资格入村中私塾,村长又不允许他向村里的能人们拜师讨教,从小到大,他也没机会像冷娃他们那样参加狩猎。

少一唯一一次体型略大的动物近距离接触是金毛猴子,所以他还真是个地道的“兽盲”。

无论咕咕怎样处理与野兽的关系,在惶恐的少一看来,那都是潜伏着无数危险的。

少一比咕咕要多疑而不肯轻信,就是源于此。

然而,尽管胆小谨慎,少一还是没有放弃对咕咕行动的学习和观察。

此时,咕咕用一双挚诚的大眼睛在与这双带着疯狂血色的狼眸对视。

就这么着,一母狼,一女娃,她们紧紧盯住对方,谁也不肯先眨一下眼睛,亦或是先将眼神移开……

“你们这是较什么劲呢?!”少一缩头乌龟一样缩在一边,好在咕咕和冰原狼已然全神贯注地盯着对方,对他视若罔闻。

起先,母狼对小女娃怒目而视,一时间寒潮起,下霜如鳞,咕咕身上落满了尖锥般的冰碴。

咕咕可好,非但没有因为疼痛而退却,更没有丝毫要讨饶、认输,亦或是臣服的架势。

反而,她连身上的冰碴都顾不上抖掉,只一味地全然不动,认死理儿地与冰原狼“相看两不厌”……

这种“滚刀肉”的做派,着实让企图威吓对方的母狼很是无奈。

之后,在长久的盯视之后,渐渐的,母狼似乎感受到了女娃眼神中的亲善,更似乎,母狼有些惭愧了,这惭愧,滋生自对自己强烈的自恋。

是啊,如此强大的自己,如何要对这么个弱小的小人族施展威风呢?!冰原狼感觉到,这简直是有些“掉价”。

伴着长久的对视,冰原狼的眼睛终于情不自禁地眨了一下,面部狰狞的表情竟然因这一眨而变得生动起来、温柔起来……

结果,母狼的心绪一朝变化,天地间立时和风来,玉树琼枝上的冰雪纷纷融化、洒洒而落……

母狼和咕咕,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这半天的结果,竟然是冰花开了,鲜血凝了,眉头开了……

连少一都被眼前的场景给惊呆了,这一切待他回过神来,就尽力甩甩脑袋,好判断这一切是否是自己的错觉。他不觉间急切地低声嘱咐道:“咕咕,我劝你不要靠近这个大家伙。”

“它是冰原狼,冰原狼是通人性的,而且特别聪明……”咕咕一边继续与冰原狼对视,一边对少一传着心语。

“可那只是传说啊,还极有可能是谬传,要知道冰原狼已有四百年没出现过了。难道不是吗?”

此时,咕咕嫌少一啰嗦,遂闭了耳穴,屏蔽掉了少一的絮絮叨叨。<

第一百章 看来,也只有一战了

她屏住呼吸,试探着大胆地伸出手来。

少一见此情形,宛如下巴给冻掉般,整个人木在原地,他彻底被咕咕胆大妄为的二百五精神给石化了。

待他放下举得酸痛的手臂,把银杉木拎在手里,此时,少一看到的是这样惊人的一幕:

咕咕正将温暖的小手放在冰原狼的鼻梁上,那大家伙不仅没有生吞活剥了她,反在伸出了舌头,一再地舔着她的手心,这样一下,两下,三下……

闹得咕咕不停地傻笑,“呵呵——呵呵——”。

咕咕伸手将少一手中的杉木棒槌要了过来,她二话没说,对着兽夹上的铁链接口处就是猛地一砸。

少一只听到“嘣——”、“啪——啪啪——啪——”

锁链轰然炸开,几个碎片四散而飞,深深地扎入树干中、嵌入地下、打在石头上……

让少一不觉出了身冷汗,心说好险。

冰原狼得到了解放,它带着伤,一跌一撞地跟在咕咕身后,冲着少一走来。

少一哪肯放松警惕,他从肩上抽出短剑少康,正对着有自己两人高的冰原狼,大喊:“别过来,你别!”

“哈哈哈……省省吧,你放松些。”咕咕拍拍少一的肩膀,笑道:“来,帮我把这家伙腿上的兽夹取下来。”

少一举着剑站在那儿,死死地盯着冰原狼,不肯走过去,直到他解读到咕咕脸上那一丝不耐烦,这才不情愿地收了剑,一点点地挪向这头大狼。

……

咕咕用杉木棍一会儿杵一杵这里,一会儿扫一扫那里,还再一次仔细地排查了陷阱。

其间,咕咕也没忘记给少一详细地做着讲解:“你看,这是个一截梯子状的陷阱。在每一个边,都设置了一排陷阱。同时,在路的中间,猎捕人还不善罢甘休,又设置了一排。哼!难道这样,他就以为可以胜券在握了吗?!

“不成想,我们冰原狼更加聪慧!你看这脚印,分明是沿着小路在行走的冰原狼突然发现了什么情况,它及时地停了下来。

“然后,你看,冰原狼没有左移,也没有右动,而是,轻悄悄地,踩着原来的脚印倒着退了回去,又回到了自己原来的安全位置上,这真是计算得丝毫不差,啧啧!要知道,它当时是彻底脱离了陷阱的危险。”

咕咕说:“你看这脚印,说明当时冰原狼为了不让后来的狼群再次受到陷阱威胁,特意从这个梯子形的陷阱的外侧从头走到尾,然后,用后爪刨土、刨石块,把陷阱一个个地暴露出来。难道这举动不是为了惠人吗,哦,说错了,是难道不是惠及同类吗?”

少一双手交叉在胸前,很显然,他对咕咕的解释不是很满意,于是说:“咕咕你的确举出了足够多的例子,来说明你这个大宠物很了不起,一来没有吃下毒饵,二来为解救同类甚至冒着身先士卒的危险。可是,它终究还是被……”

咕咕对少一的挑战并不生气,她指着一处,说道:“你看,这里有一只小兽断了的尾巴,你可知道,如果可以还原当时的场面的话,冰原狼为搭救身陷陷阱的小狼崽,舍己而引动了陷阱的机关,在那捕兽夹再次启动的一瞬间,借机关之间的联动和振动,果断地用嘴叼出了小狼,结果自己逃之不及,被……”

他突然停了下来,咕咕从他突然变得严肃的眼神里感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不安。少一在想:

谁会跑这么大老远,只为置冰原狼于死地呢?要知道,大堰河村村民是一向遵照“不猎捕冰原狼”的祖训的。

那么,这个猎捕人所真正针对的,究竟是谁呢?

对此,少一产生了怀疑。

……

此时,黑夜漫上了雪原。

这是个没有月光的夜晚,虽谈不上伸手不见五指,但也给每一次行动都带来了极大的不便。

高大的冰原狼将脸凑到咕咕身边,感激地在她的小腿上蹭了蹭。

一狼,一女娃,遂好像约好的一般,摇摇摆摆、行动迟缓地趟过雪地,冲着近处的白桦林走去。

迟疑了好一会的少一也紧了紧背上的包袱,跟着她们进了林子。

柴火噼啪,鸡汤滚烫……

咕咕投了只烤熟的鸡腿给不远处的冰原狼。

少一则喝鸡汤喝得有点急,给烫得直跳脚,还禁不住在原地转摸摸。

咕咕碍于保护少一的小小自尊心,直当作没有看见。

“咕咕,你是怎么做到的?”

“啥?”

“我是说,这只大白狼,你是怎么降服它的?”

“你看,这冰原狼行动如幽灵一般,没有一点声音,咱们叫它‘白幽’吧!”咕咕所答非所问地,用手**着冰原狼那蓬松的白毛,再次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

突然,一道剑光稳稳地击中了少一眼前的雪地,“嗤——”白桦树下的雪被烫化了。

少一一个躲闪,衣角已经燃着,剑气掀起的雪花扑了他一脸。

咕咕和少一抹掉脸上的雪,这才看见一个剑气黑影从篝火旁闪过。

剑气穿过了旁侧一株四人合抱的老白桦树,留下椭圆形、焦干的一片黑土,正冒着残余的火星和热气。

少一小拇指扣响手中的银杉木,暗语对咕咕道:“陷阱的主人上门来要他的猎物了……

“少一你看这凌厉剑气是不是有种熟悉的感觉,此人一定是南岩,想不到他竟然追到了孤山脚下……”

白幽身体微微向后倾,露出透着寒光的獠牙,并不住地发出“呼呼——”的声响,咕咕忙对它低声道:“趴在这儿别动。”

少一死死盯着南岩快速移动的身影,丝毫不敢有任何松懈。

想来,那南氏九剑已快“致胜”,那一日剑阁前,少一之所以能以无招之招破了南尚长老那有“快、乱、准”之称的南氏九剑,实在是凭着天赋异禀的直觉,如果南尚当时肯再试第二次,恐怕少一绝没了第一次的灵感乍现,会早早输给了实力强、剑法狠的南尚长老……

今日,未经过训练的他恐怕不会有第二次天上掉馅饼的机会喽,掐算一下,胜算的可能几乎为零。

是啊,这世上有几个人真正和南尚过过招?

又有谁能比少一更清楚南氏九剑之“静”?

“南氏九剑”那内里所蕴含的千变可能,以及无穷力量,谁人又敢迎?!

试想一下,南岩本就比他爹聪明,懂得“灵活”运用剑法,他会不会背离他爹南尚长老的“乱”字宗旨,以“静”为主,“静”中求南氏九剑之“快”呢?真是尚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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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本是同根生,套狼下绊急

此时,冰原狼一动不动的,眼睛紧紧盯着咕咕。

咕咕清楚,若要白幽来对付南岩,二娃儿加一冰原狼,倒是有些平局的可能。

咕咕有所担心,因为冰原狼和自己从来没有过配合,如果今天让它鲁莽上阵,恐怕会生乱。

南岩是村里后生中,被大家公认的、最有可能先入初境的娃子,只因他性情执拗、孤傲,致使他在玄妙之门前徘徊,久未得门而入。

他自认为势在必得的少康剑,竟然一下被少一于剑阁之事中夺走,因不服,他的行为变得更加乖张、激进起来。

其实,就先前考察陷阱,咕咕就已心有准备,看那些留下的迹象,咕咕料想到,这很有可能是南岩所为。

一路走来,咕咕每有预见异常,也一直在处处提防着南岩的出现。迷雾松林,因少一突然丢失大量气血而终至休克,其后,又奇迹般自我复原,这过程中让咕咕一直忙于照料少一,忘记了去防范可能出现的对手。

现在想来,她很庆幸在那个慌乱的时刻没有遭遇到南岩,否则自己还真难有十足的把握应负的了。

然而,南岩终究还是出现了,他选择在孤山脚下,在这里现身。

看来,也只有一战了。

在南岩看来,这上无忧洞的机会本来就该归属于大堰河本部族的子弟。

如今,少一要上无忧洞,那说什么也得先过了南岩他这一关。

此时,南岩轻轻落于白桦树的树枝上,他对咕咕和少一说:“此前的一招,那是奉送的。”

咕咕冷笑:“怎么,你要使出真本事来啦?真是‘本是同根生,套狼下绊急’啊。”

咕咕抽出缠于腰间的鹤骨鞭,并将手中的银杉木扔给了少一,对着树梢上的发小一个施礼,道:“南岩,您这一路上都没逢到对手,也就没机会出手,莫不是因为郁闷才打起了那冰原狼的主意?”

没等咕咕说完,南岩便嚷道:“亏得你两个外族娃子命大,否则,这一路艰险——不被雪崩给埋了,就得给恶狼撕了。

“要说姜还是老的辣,村长竟然给你们选了这条劳人的西山一线,以为可以绕得过危险,嘿嘿,可也绕不过我这个追兵哈……”

南岩早看出来了,咕咕和少一就是两个厚脸皮,以为自己是难民婴儿,能被历史悠久、人文丰厚的大堰河村宽容地收留,就可以一劳永逸地平等享受、无限制占有大堰河村的各种资源。

占,也就占了,居然还胜了大堰河村本土后生们一筹,竟然还出众到上了剑阁!

说起来就心疼,南岩出不得这口气,心说咱还是有本事看剑吧。

于是,短剑“沧朗——”一声出鞘,寒气森森,甚于高寒雪原之莽莽苍苍……

白幽像是听懂了南岩的话,它抬起头来,似在请示咕咕。见咕咕冲它一再摇头,白幽这才像只哈巴狗似的再次老实地趴下。

咕咕料定少一背上的少康剑是南岩此行唯一的目的,于是,扬起头,试探地问:“你既然都追到孤山脚下了,看来这剑,你是要定了?”

南岩毫不含糊地冲咕咕认真地点了一点头。

回到刚才,当少一向咕咕问话的时候,咕咕明显所答非所问。那一刻,倒不是咕咕懒得搭理他,是因为当时咕咕与冰狼的神识正在一起通幽。

她神思的速度远不及冰原狼的快,但所幸,意念紧赶慢赶地,竟然没有被冰原狼给甩在后面。当时,咕咕的神思正跟随着冰原狼进入一个天然洞穴……

还没等咕咕仔细观瞧,外面的世界就出现了敌情——南岩出现了。

懵懂一时,咕咕怕耽搁了战机,于是为了让自己能彻底醒来,她果断地迫使自己从地上抓起一把雪,往脸上一抹,冰冰凉!啊!咕咕顿时清醒了。

大堰河村的人都知道,南氏剑法独特而精到,少一也深知,若果他真的和南岩纠缠起来,一定没啥好果子吃。

然而,少一在剑阁曾与其父南岩长老有过短暂的、几个回合的“钓鱼”交锋,故而,对南氏九剑的“脾性”有所了解。

也就是说,如果从现在起,少一能沉得住气,也还是有可能通过以往对“南九”的熟识,想办法用耐心和忍让慢慢激出南岩的焦躁,在打斗过程中不断总结出应急的应对方式的。

剑气升起,周遭的寒风像是受到了什么阻力一般,绕过三人所站的地方,三匝而不歇息,辉辉然凌厉张狂。

此时,少康剑开始在少一的背上颤抖、嗡鸣起来。少一并没有动。

久未见主人拔其出鞘,少康剑方悻悻然归于安静。

此时,南岩早已从树梢上飞身而下。

由于力道过快,双脚深深地插入雪地,这样牢牢地站住,正好是南岩对下一招式的准备。

他真气爆发,手中的短剑聚集亿万雪沫,雪沫飞如冰碴、冰弹,成百上千地,围绕着剑气飞速地旋转。

咕咕手中的鹤骨鞭迎面找准角度,就是奋力地一鞭,在雪地上,顿时激起一道隆隆怒吼的雪墙。

一面是雪暴冰,一面是雪墙……两相拼死一斗,打得不分上下。

反而是少一,直至目前都好像是个跑龙套的,他抱着手中的银杉木,静静杵在雪墙的后面。

南岩不含糊,没被咕咕的雪墙所喝退,而是借机找到了一个扭转的时机,偏了剑锋,借力打力地,剑气滑雪一般斜着“削”上雪墙。

继而,剑气翻身过雪墙,冲少一就是狠狠一刺,绝不娘pao。

眨眼之间,剑气发出凄厉的尖啸……

凌厉无敌的剑气被少一安安稳稳放出的“金刚不催网”给吸收得一干二净,一下子纯然无踪啦。

“这是什么鬼?”南岩的豪情壮志有种被杂技团给耍了的感觉。“奇怪,怎么好好的剑气被少一手中那女人才使的“玉簪”轻轻一碰,就给解构了呢?!

“这是个什么世道啊?简直就是妖的世界!”南岩难舒胸臆,有种英雄在垃圾世界里穷途末路的悲壮。<

第一百零二章 条条道路通孤山乎

一时间,白桦林通明如白昼。

晴雯忙伸手护住了双眼。

在白幽血红的眼睛里,分明映射出南宴的小身子,他拖着一道白光,被烧火棍给“喷”出林子,滚落于雪原,又给弹了起来,再次被击发出去好远,方才停下。

白光落尽,再度恢复了黑暗。

此时,南宴早已不见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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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走起——

“叮咚——”

“叮咚——”

咕咕静气凝神,她也听见了,这——是泉水的声音。【最新章节阅读.】

声音极其微弱,但少一和咕咕还是听到了。

“此处为何会有泉水声?!”少一不解地问道,他忍不住一跳一跳地、扑腾着,抄到咕咕和白幽的身前。

飘荡起的一缕轻柔的白气让少一欣喜若狂,他兴奋地对身后的咕咕大声地喊道:“此处是一眼温泉,看来,咱们多半是已到泗水泉啦。”

按村长耿丁的描述,那泗水泉西有一条常年不冻的溪流,沿着溪流而上,便可直抵无忧D。

“叮咚——”

“叮咚——”

一声声清脆的泉水声仿佛敲击在咕咕的心窝上,多日来的愁云瞬间消散。

咕咕顺着雪地上大朵大朵的“梅花印”向峡谷深处走去,终于,在一块不知何年何月坠落于地的巨石后,咕咕发现了耿丁所说的泗水泉。

此时,泗水泉散发着淡淡的硫磺味。

咕咕欣喜地放下行囊开始捣腾起来,少一在一旁不解地问道:“咕咕你在找什么?”

当咕咕摸出四枚老母J阿黄生的蛋时,少一心说:“大厨,那可真是天生的……”

水温比想象中高很多,隔着很远,都能感受到它的温暖。

待二人美美地吃完泗水温泉煮的J蛋后,他们耳语了一阵,于是开始分头去寻找此去无忧D的唯一线索——“不冻溪”。

……

此时,雪开始减弱,但雾气依旧,他们根本无法辨别准确的方位。

两个时辰过后,毫无头绪的少一累得一P股瘫坐在雪地上。

他摊开临行前村长耿丁手把手交给他的一张羊皮卷,仔细核对起来,羊皮卷上标地很详尽,连每一个路段所需要耗费的时日都说得一清二楚。

少一总感觉有点不对味,他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诚如咕咕所说的那样:“羊皮卷上说的是一回事,可实际上却另有蹊跷。”

迷雾松林在雪原的东南,白桦林在雪原正北……这些,都没有标注错。

然而,羊皮卷上所标示的迷雾松林在甘花溪支流的西向偏北,但实际上,甘花溪的最后一条支流往正西而去,并分叉转南。

这段路,可是让少一他二人花了足足二日才顺流一路找到迷雾松林的,如果依图,必会花费更多的时间去打探并不存在的道路。

如果寻求羊皮卷造成误差的解释,也只能是“溪流改道”的说法,还多少说得过去。

可是出了白桦林之后,他们足足耗费了近半日才找到泗水泉,就算是因为天气原因行进速度有所迟缓,这也和羊皮卷上所标注的“费时两个时辰”有所出入。

看来,羊皮卷地图靠不住,加之雾气重重不散、方位很难把握,这着实让少一很犯难。

他顺势仰头躺下,望向看不到尽头的浓浓雾气。

“哗啦啦——”

“嗯?!难道是流水声?!”少一心中念叨着猛地起身,再仔细捕捉,却没再听到水声。

“或许是幻觉吧!”他自言自语道。

待重新躺下,他却再次清晰地听到了流水声。

少一复起身,又是没有,再躺下,声音再起……

“莫非?”少一举起银杉木,冲脚下冻硬的雪地戳了进去,只听到噗通一声,银杉木被雪地吸进去了小半截。

待少一猛地将银杉木如铲子铲雪般一撬……

“哗啦啦——”,溪水从雪层间瞬间冒出地面,映入眼帘……

紧紧握着银杉木的小人儿忍不住笑了。

“哈哈哈——真可谓得来全不费功夫呀!”少一捧起溪水送入嘴边,只觉甘甜宜人,心中念道:“想那谭家二姐煮茶所用的金贵之水,莫不就是从这儿流淌下去的?”

兴许是刚才的腌R配蛋吃起来太香了,少一没顾得上发现其实这一口还很咸。此时,面对清凉的泉水,少一顿时口渴难耐,他双膝跪在雪地上、不管不顾地俯下身子捧起水就喝了起来。

待他喝了个半饱,这才起身去唤咕咕。

隔着几层冻土、冻冰、冻雪,缓缓跃动流淌着的溪水被银杉木所微微感知……

少一依靠银杉木的微动,很快就判断出了藏于厚厚积雪之下不冻溪的走向。

少一二人遂带着冰原狼白幽一步一个脚印地沿着雪层下的不冻溪逆流而上……

浓浓的雾气开始渐渐地消散,透过淡淡的雾气,少一已经能够清晰地分辨出眼前孤山主峰那神秘的倩影。

黑与白这两种极鲜明的对立颜色在孤山主峰之巅交融汇聚,它们相互渗透着、撕扯着、抗争着,却又泾渭分明,并不两厢融合,完全没有灰色的中间过渡带……

终于,缠绕了少一和咕咕一路的雾气如今已静静地横在二人的脚下,此时,天空也放晴了,残阳洋洋洒洒地落在云海红灿灿的“热油锅”上,红云翻卷……

无忧D想必已近在咫尺,少一不觉心中快意激荡。

……

忽然,少一急急忙忙地蹲下身子,从咕咕的草药筐里翻找草药叶子,咕咕拦住他,忙捂住草药筐,心疼地问:“你想干啥?”

少一也不说,只管上去就抢。

咕咕回身一个点X,少一的胳膊立时就麻筋儿啦。

颓然坐了下来,少一被麻得龇牙咧嘴。

咕咕也觉得自己下手不小心,有点使狠劲啦,于是,歉意且娇嗲地说:“你急猴猴地,是干吗嘛?”

“我,我……”

“我,我……去大手。”少一尴尬地招供道。

“你去那边树林里找片叶子不就解决了?”咕咕护住心爱的草药箱,万分不乐意。

“尼玛,这……这是……松,松树林。”少一挠着头磕磕绊绊地回答道。

一道寒风过后,少一再次听到深重的喘气声。

难道这孤山之巅有人在吗,会是谁呢?

少一带着疑问寻着声音而去,不想刚走出几步,一脚踩空。他忽地开始下坠……

大风在耳边有如刀割,崖壁迅速在眼前飞升,寒气吃了他一嘴,一肚子,自己掉下去的速度恐怕变得越来越快……

少一惊慌到顾不上叫喊,再跌,恐怕就要给砸成R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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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奇遇之旅

然而,怎么这么半天还是没有到底?少一冻僵的身体好像棒槌在空中直翻个儿。他心说,这比从杉霸公身上坠下那次的时间还要长,难道和下坠的距离没有关系,而是和心里的时间标杆有关系?

也就是说,其实并不久长,只是少一自己觉得下坠了很久、很久啦,仿佛都经过了许多个季节的轮回更替。

“嗯哼——”有人在清嗓子。

声音浑厚有力,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却依然清晰得闻。

他还在向下坠落着,四周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但他可以感觉到自己坠落的速度有多快,也清楚地知道下面冰冷的地面正在等待着自己。

是的,从山顶落地可能只是几分钟的时间,而在少一的心里,却一直在进行、在迫近……

如若听之任之即便是在梦中,难道自己也任之一直坠落永不停歇?!当少一这样自问的时候,他不禁挣扎着企图睁开已经冰冻住的双眼。

好像抬起一座大山一般,少一费力地张啊张,终于张开了一条缝。

他其实早就猜到了:自己会在睁开眼睛的一刹那落地,正如人会在露珠滴下花蕊的一刻自然地醒来一般。是的,少一睁开眼睛,自己的脚正稳稳地落向地面。

啊!原来是心魔!

“你醒不来了吗?”那个声音问道。

地面显得更近,可以看到自己的脚面,然而,自己的身体却是在云层的上端。

虽然依旧遥遥无期,人与地相距千里,心,却离地面越来越近……

少一就这样置身于半空,这里,又黑又冷的,没有太阳月亮和星辰的陪伴,无尽的黑暗里,中有陌生的声音悉悉索索地在耳边缠绕。

他突然好想哭。

“哭,没有用,你想知道答案吗?”那个低沉的声音就在耳边回响。

少一使劲点了点头。

……

相持沉默了了许久,那个声音终于再次开口:“向下看。”

“我害怕……”少一并不掩盖自己内心的恐惧。

“向下看!”

少一只觉得自己就要紧张得窒息了,然而,他还是听话地照做了。

此时,冰冷的孤山山峰正向他一点点地逼近,长风拖曳着乌云,和山峰一起,好像站成一队列的神怪。

神怪们高高低低地布阵,守护着云海中露出的那个睡梦中的小姑娘,和小姑娘身边守候着的冰原狼……

转眼,海市蜃楼烟消云散。少一挥动的手错愕而悲痛地停于半空。

“走起——”声音一出,就有不知名的力道在发力。

迷雾从耳际快速飞过,少一不能自制地又一次下坠起来。

此时,映入少一眼帘的,是似曾相识的山谷,山谷里静寂、清澈的小溪,然后,是大片大片高大、茂密的森林,银叶招展。

……

少一以翱翔的姿势俯瞰着大堰河村——从甘花溪上的第一个吊桥边,到村头“豹头牛肺”风水极佳的玉汤池,每一片草,每一块瓦,他都看得仔仔细细……

草屋的窗下,何仙姑一边将娃儿蹬开的被子重新给盖好,一边拨弄着油灯。

牛棚的大梁下,冷娃正在挨罚,倒挂金钟。

“那少一果然不同凡人,孩儿若不是跑得快,恐怕……”南岩唯唯诺诺地对父亲解释着。

“孩儿,要少康剑‘服管’那得需要功底,少一未入剑道,再好的剑对于他来说也是废铜烂铁一个。”南尚不屑地讲道,可是南岩不这么认为,落落寡合地将头别向窗外。

村长耿丁的院子正如少一所料的一样,空落落的。此时,耿丁正盘腿坐在炕头,双眼微微闭合……

屋后的老槐树一日既往地发出沙沙的声音。

看到后院屋檐下那一排大腹便便的空酒坛,少一知道老丁头自己在家硬是没舍得亏待他自己。

“哗啦啦——”

这并不是甘花溪的流淌的声音,伴着声音,天边浮现繁星点点,听,都不是,不是“今夜星辰今夜风”的声音,而是村头那棵老银杉树。夜色中,它显得分外孤寂冷清,这种冷清的“哗啦啦”,直叫人心碎。

纵览西山全境后,少一本以为这场“神游”便该结束了,哪料到自己竟朝着东方发白之处飞升而去……

眼皮底下,一座座高山如同蝼蚁一般,在变小,玩消失。

……

此处,灯火通明犹如白昼,亭台楼阁林立,街道交错有致,大小房屋寺院更是不计其数……

看四周有护城河环绕,少一猜测,莫不就是私塾里的老夫子曾提到过的那个东方文明国度——大周的都城云中?!

俯瞰此城,城池竟足有千个大堰河村的大小,其阁楼之高,非大堰河最高建筑剑阁可比,其万家灯火,让大堰河村的傍晚犹如星河中的一颗不起眼的小星星。

拿耿丁所讲授的天地方圆来计算,少一觉得此城大小大概得东西宽近二千九百余丈,南北长二千六百余丈。其正中一条贯通南北的皇家大道,宽度足有五十余丈。

皇家大道向南,直抵城南那座绵延千里的悠悠南山脚下,向北,可达守卫森严的城中之城——紫霄皇城。

皇城气派恢宏,四座大殿依山依次巍然屹立,宫灯旖旎,觥筹交错,想来是在庆祝着什么。

皇城一角,废弃的一口古井被枯叶所填,不知为什么,少一俯瞰的时候,心头会不觉生出一丝前所未有的悲痛。

皇城北门外此去数十里,一个荒岗上的一座没有碑文的土堆。不知怎么,于荒岗上空少一竟然悲从中生,比在古井上空难过得更甚……

皇城正南,一处风格迥异的建筑引起了少一的注意,他正要靠近一看究竟,那声音开口道:“该走了!”扯了他不由分说地凌空而去。

……

沿着北直道一直向北,穿过无数的群山、荒漠,少一飞临“绝境长城”。

那里,一个年轻的将领带着一种坚毅的神情,屹立瞭口,深色的肌肤好像经过了风雪的磨折和洗礼,诚然将一个生死考验已经置之度外的边关爱国者。

“绝境长城”一晃而过,此时少一默默注视着死寂一般的国度。他眼前便是庚明大陆极北之境——鬼方国……

比起长城南侧边镇的星星灯火,鬼方王庭大帐里的火烧得更旺。帐外铁甲狼兵护卫层层,看似,鬼方将领正在秘密探讨着什么久而未决的难题。

突然向南极速坠落……南国歌舞承平的旖旎之乡,却传来书声琅琅。

书城内,学子正在研读一本摊开的古籍……

好奇的少一正待仔细观瞧这藏书楼上的古籍,想多逗留片刻,东方海平面上已经开始泛白。

“该回去了。”声音不由分说地唤他。

……

“呼哧——”

少一只觉大半边脸湿漉漉、冰凉凉的,好不容易,他张开双眼,此时,太阳已逼近中天。

白幽硕大的头颅似乎就要压在少一的脸上了,哈喇子还在不住地滴落着,在他脸蛋上留一个晶莹剔透的小冰塔。

白幽整个身子压在少一身上,他一时想翻个身都困难,这倒把一旁起早准备烤肉的咕咕给笑岔了气。

……

没有藤条做的雪鞋,少一和咕咕每迈出一步都极其费劲。

昨夜所见诸多景象,此时还不时从脑海深处跳将出来。

少一也曾想跟咕咕分享自己的梦中“奇遇”,却见她只顾跟在白幽屁股后专注地向更高处攀爬,也就不再多话。

随着不断向上攀登,积雪反而越来越少,很快,露出狰狞的黑色岩石。

白幽在凸起凹下的黑岩堆中跳跃自如,很快便消失在他二人的视线内,不一会儿,一不留神,白幽又出现在某块黑岩的后面,端坐着静等咕咕。

“我看到了!”咕咕扭头兴奋地告诉少一。

“你看到什么了?”

“无忧洞……”

少一将信将疑地继续按照自己的速度晃晃悠悠地往前走,咕咕却明显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此时,天空突然暗了下来,片刻功夫,整个天空都像被灰蒙蒙的云层给全部吃下去了似的。

少一不得不加快步伐。

眼前,一道光溜溜的崖壁挡在眼前,两侧并无任何路径。

若羊皮卷所标的是准确无误的话,那么,无忧洞就该在眼前。

“莫非无忧洞在这悬崖之上……”咕咕说了一半,突然停了下来,一块平整光滑的岩石引起了她的注意。

咕咕在岩石周围绕着走了一圈,她伸手去摸那平整的表面:“这绝不是天然形成的,无忧洞就在咱们眼前,羊皮卷上标注的没有错!”

二人将视线落在眼前的悬崖上。

少一三步并作二步,径直走向崖壁,他伸出双手仔仔细细去摸每一寸岩壁。

岩石冰冷而坚硬,很快,便将少一的热气给消耗殆尽。

天空飘起了雪花,而崖壁上却未见一片雪花落下。奇怪,雪花全都顺着崖壁落在了少一的脚下。

“或许是咱们诚意不够?!”咕咕这个宗教信徒一向善于自省,她坐在那块光滑的岩石上,白幽依偎在她身旁。

……

雪停了。

突然,白幽爬了起来,对着黑暗中的东方仰头长啸。

新月照澈孤山雪,此时,咕咕似有感慨,轻轻地说了一句:“又一天结束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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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绣花针入,万山尽颤

若羊皮卷所标的是准确无误的话,那么,石门就该在眼前。

“莫非石门在这悬崖之上……”

宝玉说了一半,突然停了下来,一块平整光滑的岩石引起了他的注意。

宝玉在岩石周围绕着走了一圈,他伸手去摸那平整的表面:“这绝不是天然形成的,石门就在这崖壁之上,羊皮卷上标注的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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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鬼机灵自有机灵招

响铃曾说过,第一关并不难通过。

在万福阁的历史上,入阁者十有八九都败在这一关上。晴雯知道,此关难过,全在于心量。

大概是此处极静的缘故,无形之中增加了晴雯的感召力,她似乎感到了其他人的心声:

“在解完羊皮卷前,真没想到净业福会在万福阁里。其实我该想到才是……”响铃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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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四条影子鱼

犯难之际,少一突然想起了自己手上的银杉木,他灵机一动,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全当银杉木为手杖。他手支银杉木,将那股足以拽倒自己的力量用银杉木手杖撑开,借这个抵住地面的反弹力量,少一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第二步刚要迈出,少一就发现,银杉木所承载的能量毕竟有限。即便借此支点,勉强拔出了一脚,可是,由于引力太大,银杉木竟然抵进大石板中,木身更因为用力过度而有些弯曲,大石板则在银杉木的砥砺下发出欲碎的咔咔声响。

这直让少一担心由于用力过度,不是把银杉木折断,就是把大石板击碎。

然而,少一却并没能想出更好的办法来。攒足力气,再次,少一努力地借助银杉木手杖的助力向前一撑,不想情形突然有了变化。

原来,地面的引力在这一刻削弱、接近于无了,少一正在使出全身力气撑地迈腿,无疑,用力过猛,地面又突然没有了吸力阻拦,少一一下子直扑出去,向前重重栽倒在地上。

原来,那来自地面、吸住少一的力道竟然时强时弱、时有时无啊。

咕咕一直在迟疑,她没有像少一那样勇敢地迈步前行,而是一再地观察、一再地思考。

咕咕用小拇指指甲盖轻轻敲击手中的银杉木,很快,少一也停住了脚步,用中指轻轻敲击银杉木,回应着咕咕。

咕咕敲击的暗语是:“前面的长老阵可不简单,一定要‘慢’字当先。”

少一点了点头。他停在原地不动,闭目养神,用无形的感知慢慢触向前方。

在众人的注目下,在有限的时间里……要想走到香案处,看来还得另想方法。

地震是从地心涌出的,一波一波,如春风荡漾起的涟漪般向远方扩散。

从横断面来看,假设用一柄大刀,从震源到周边五十公里竖着一切到底,那么,单抽取其某一道地震的冲击波来看,它是由强至弱地向远处扩散的。

少一想,此时地面上时强时弱的吸引力是不是也同地震一个道理,力量的散布存在有波峰和波谷呢?

那么,是不是引力强的地方显示为波峰,弱的地方为波谷呢?

若能准确摸清吸力的波峰、波谷,那么避开地面吸力强的时候就不难了。

他观察地面上一块块大小相同、铺就整齐的石板,每一块石板间的缝隙距离几乎都是相同的,原来,这段走向香案的路程是由同质、同距离间隔的大石板铺设而成……

少一回头冲咕咕点了点头,随后,他低下头,开始用手中的银杉木有节奏地敲击自己脚下石板所相邻的几块石板。咕咕似乎也明白了少一的心思,她也开始以同样的节奏敲击前后左右的大石板。

随着二人同样节奏的敲击不断持续下去,敲击的次数一多,均质、等距离的石板们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给了少一一个整体划一的回应——那就是共振。

也就是说,“铛——铛——铛——”,几块相邻的大石板震动是同步的。

少一凝神静气地仔细感知,正是这共振,将地面的引力由隐秘的内力彰显为随共振力量而传递向远的外力。

吸力由强至弱、至空无,再由弱至强、至空无,依次传向远方……

如果用一柄大刀切开这共振载体下的一股向外传递的引力,正是由波峰、波谷甚至波断层组成的。

一旦探知了引力有波峰、波谷的规律,少一和咕咕专注地按照同一节奏,一边敲击着自己前后左右的石板,一边面露笑容。

“怎么,娃子们是面筋做的?!真能磨蹭,真有抻劲啊,这节骨眼上怎么还不懂得着急呢?!”何仙姑忍不住吐槽。

“是不是玩得开心啦?”田二爷随着少一和咕咕敲击大石板的节律,竟忍不住打着拍子、扭动屁股,说:“他们忘了上二层楼的事了吧?”

……

“铛——”二根银杉木同时落地,少一手上的敲击力传到银杉木上,传入地下,地面的引力同时通过银杉木的底部向银杉木的上头传来,二力互吃,两厢抵消,在那一刻,没了引力,没了敲击地面的斥力,终于,少一等来了这个行动的好时机。

少一和咕咕一同将两根银杉木扬起,他们选的这一时刻,恰是引力最弱的时候。当二人再次放下银杉木,敲击在地面上,又赶上是地面引力最强的时候。之前两人用银杉木敲击地面全都是演练,可这回,二人合上拍子的统一行动算是正式的行动啦!

“铛——”,少一这样称呼敲击地面的一刻。

“(空)——”,少一这样称呼扬起银杉木的一刻。

如是,“铛——,(空)——,铛——,(空)——”,少一喊出口号的一刻,少一和咕咕敲击、抬起、敲击、再抬起……配合着,做出符合吸力规律的同步动作。

借着“空”的一刻,少一和咕咕不约而同地前跳,“铛——”的一刻,少一和咕咕的双腿和银杉木又同步从空中落地。

“空——”时,两人在飞,“铛——”时,两人落地停住……

只见二人如蹦兔子一般拄着银杉杖往前一蹦一跳,一眨眼功夫,就来到了香案面前。

人群中有看不懂的大有人在,他们对少一和咕咕的这种躲避吸力方式的解读也是五花八门。

“怎么开始耍杂技了?”

“不对,应该是傩戏。”

“奇技而已,哪个师父教的这没正形的徒弟?!”

“我看倒是幸运使然。”

……

耿丁在人群中捋着胡须笑开了怀,虽然只是第一关,这二娃子已经不负他望。

二人就这样来到香案前,烧起一炷香,由副剑咕咕敬献剑阁大门守护之神。

此时,四大长老列坐在香案后的两侧,凛然不动,阵法森严。

他二人站在阵前几番打量之后,又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少一打头阵,向阵中迈开了第一步。

少一迈步极慢,好像一只雨后的蜗牛,缓缓地抬脚,然后起势,然后……

以至于人群中有人都开始打哈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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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小书生钓鱼愿者上钩

太阳都三竿子了,少一和咕咕还被困在第一关里,只见他不是被逼得蹦跳,就是捂着耳朵满地打滚,再不就是被鱼影缠绕。人们看着着急,也看着起劲。

此时,广场的人们越来越好奇,想来今年晒剑的“节目”可真够多的。

田二爷对身旁的何仙姑说道:“少一这娃子看来真有股子犟劲,认准了要盯着南尚这条鱼转,就压根不瞧别的鱼。可真是一根筋啦!”

“找最难对付的下手,少一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何仙姑笑着回应。

其实,少一哪里是倔强,更谈不上初生牛犊。实在是三大长老的影子均配合极其默契,前后左右攒动,让少一抓不到任何可乘之机,他只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地,独独针对看似最难缠的南尚影子下手。

过往七年所经历的记忆时隐时现,渐渐的,耿丁倚在村头老银杉树下钓鱼的场面浮出了脑海。

耿丁多年来就从来没钓上过鱼来,他老人家倒是不耻提及这一点。

数日前,在耿丁传授少一“提剑”收势时,耿丁交代说,他用的是直钩。可庚明大陆上的人都知道啊,直钩太过直接,除非特异非常的大鱼会被其吸引以外,真是无鱼问津钓钩。

少一问耿丁为啥还不舍弃这个直钩,耿丁说,娃子你不懂俺那是钓个情调。

“啪——”

沉浸于回忆中的少一小手一拍脑门,说道:“有了。”

少一对着人群双手一拜。然后,他在咕咕耳边耳语了几句。咕咕一脸不解,但还是配合地将绣花包里的银针递给了少一。

少一瞅了一眼银杉木顶端,又扫了一眼地上游走的四条影子。他右手拇指和食指握紧银杉木,暗自调运丹田之气于右臂,将一根银针摁在银杉木的一头。

咕咕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少一:“怎么,银杉木发芽了?!”

这道银光让她联想起银杉叶。

少一中指敲击这银杉木,纠正道:“银山树的嫩芽是不会发出银光的,况且,现在是大白天。”

“那是?”咕咕再问。

少一没有回答,他手儿扬起银杉木,用眼睛示意咕咕。于是,咕咕朝他指的地上望去,扑哧一声,不觉笑出了声。

原来,大石板上,除了四条活蹦乱跳的影子鱼以外,还多了一根直竿的影子,上有直钩一枚。

钓鱼游戏开始了。

……

的确,“四条鱼”的性格随了它们的实相。速度忽快忽慢,最活跃的影子是南尚的;闲散悠游、漫步溜边的是谭二;冷柯的鱼影一幅事不关己、不骄不躁的姿态;木箫禾的影子总好像是在隔岸观花,静立地面。

此时,少一手中的直钩钓竿已经“架起”,比起早先日夜练习的“提剑”,一样要求是又要稳又要握竿持久。这钓竿唯一不同于提剑的地方就是多了一个小角度。

少一口中默念道:“鱼儿游啊游,钩儿垂啊垂,你不上来他上来,他不上来谁上来?”

保持心、眼睛、手划一,少一凝神,将鼻尖、右手、银杉木、银针直钩努力保持在同一条线上,静待佳音。

石板上的鱼影突然哗地一下四散为落花,全没了影踪。

少一心下狐疑:怪哉,难道此关已过?

他转念一想,天下哪儿有免费的午餐?!如果讲真就轻信自此已轻松过关,那就是太不把村长当干部啦。

少一不会放松一丝警惕,考验,正在鼻子尖上等待着他。

四散的影子果然如少一所料,在吃惊于石板上出现钓竿影子之后,纷纷消弭了踪迹,直到直钩不动……过了许久,四条鱼影方再次重现,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泰然自若地游来游去。

此时,视钓竿直钩上的那抹银光为无物的,正是冷柯和谭二的影子。

箫木禾的影子鱼则由静转动,然而,少一看得出来,这不是真的惊惧于钓钩,而是在假意耐不住“寂寞”,好吸引少一转移注意力,引得少一好对着他出牌、发力。

少一识破了这一点,他的钓钩不改初衷,钩儿撇开三位长老,直向南尚的影子荡了过去……

此时,南尚的“影子鱼”正兀自横冲直撞着,游起来轨迹全无规律可言,更谈不上章法。

看上去,其他三位长老的“影子鱼”似乎没经过与南尚商量就开始为保护南尚而打起三人配合。或将石板的对角线封死,或将阵线织就得密不透风,线路给游得看似缠绕而多头,实则蕴含着三位长老们一致的见解和通识。

少一知道,自己的直钩若不能通过他们的防线,是万难有机会接近南尚影子的。

愿者上钩,少一不理会三位长老鱼游出来的防御工事,既然钩儿不能直接靠近南尚,那他就选择静待南尚。

打磨自己求速胜的心,保持如一,实属不易……少一在正午的艳阳下举着银杉木当钓竿,眼睛死死盯住脚下的影子,顾不上汗滴禾下土。

少一将银杉木夹在大拇指和食指之间继续等待着,同时,他不忘紧盯其他三个影子的动向。

“它会咬饵的,”少一差点说出声来,其实,他这是在给自己打气儿:“求心地善良的鹿首释放心意,帮这条影子鱼咬住银杉木顶端的银针吧!”少一甚至开始祈祷起来。

然而,南尚的影子并没有“上钩”。远远地,它游走了。

“它不可能游走的,它正在绕弯子呐。”少一极其自信地断言道:“我相信,三位长老都能抵挡住银针的诱惑,唯独南尚他不能。因为,他太好胜了。”

紧跟着,少一感到银杉木再次轻轻地动了一下,他心下高兴,但并没流露出来。

“南尚刚才不过是突破三长老的围护,试探性地在挑衅我,”少一心说:“不过,它早晚会咬饵的。”

遭了,少一突然想起来,自己并没有能够引诱他们的饵食啊!

这……怎么办?

话又说回来,面对四大长老,又何须饵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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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上钩吃针了,好咬劲

守静迎动,守静迎动,晴雯默念着,力图不去追逐右二那尊石像精彩腾跃的影子……

三尊石像的影子在地面上抱朴守一地凝然不动,冷静地面对右二那尊石像意欲闯过自家防线,直面晴雯的新一局势变化。

右二那尊石像的鱼影子凌空而起,有如一线阳光中闪耀的黑金一般,于空中弯转身子,然后,疯狂地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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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岂能再放你归山

南尚不惜破坏坚守数百年的“长老以静制动”的规矩,主动出击以探底少一。【无弹窗.】

这逾矩之举让其他三位长老陷入了两难境地,如此,三人一致默契地选择了暂且观望,不施影响,暂不做那个针砭是非、主持公道。

咕咕眼看着着急,却不愿意忙中添乱。她看到少一额头的汗珠在脸颊上渐渐形成数条小溪流很是心疼。她庆幸,少一悬着的右臂始终没因坚持已久而稍或抖动一下。

人群背后的百里奚要比咕咕看的更加清楚。他看到少一的食指微微松弛了一下,银杉木即刻恢复了平直。

然而,一眨眼功夫,银杉木又重归弯曲。这次,就连银杉木顶端的银针也被双方势均力敌的力量给拉长了。

看来,双方仍在激烈的角力之中……

但百里奚不明白,少一为啥要选择退却,把自己已经得到的先机都白白送给了南尚呢!

退却,无疑是不得已的选择。此时,少一深深地感到,自己手中的银杉木所承载的双方对斥,已经远远超出了它的极限。

况且,南尚还处于极盛之势。少一只得避其锋芒,以退来内化掉南尚的刚性之举。

处于优势的南尚更进一步。南尚就决定果断弃钩,重塑剑气,以缓兵来孕育新一轮的猛攻。

就在南尚试图从其影子咬着的银针鱼钩上偷偷开溜之际,少一已经通过力量的变化感知到影子意欲摆脱银针的计划。于是,他双脚使劲蹬地,拽直了无形中的那个虚拟钓线,让钩子没有放松的余地,银杉木瞬间又因为吃力过多而变弯了起来。

南尚依旧占据着上风,少一无法把它往上拉上一寸。

手中的银杉木倒很结实,少一将银杉木抵着大腿,以大腿为靠背,然后一气猛拉,银杉木绷得很紧,让南尚一时没了脱离钓钩的余地。

南尚本可以跳出地面来,或者来个猛冲,把少一瞬间彻底搞垮。

不过,他没有预料到的倒不是少一在特异情况下爆发的惊人力量,而是原来少一这娃子韧性十足。

虽然一直在力量上不及自己剑气力量的百分之一,却会利用杠杆的原理,始终以小力牵制大力,不懈地坚持着与南尚抗衡。有鉴于这一对抗,可以消耗掉少一有限的力量,因此,南尚并没有使出浑身解数用力脱钩。

银杉木硬邦邦的,已经拉伸到弹性的最大限度,就没法拉得更紧了。“我千万不能猛地一拉。”少一嘱咐着自己:“那样,钓竿准是要断的。”

……

少一再次向前探身,企图缓解银杉木的扛拉力。

众人只听“嘿——”一声,银杉木乍然被撬起,南尚的影子竟被钓出了大石板。

大家没时间去追问少一刚才那“嘿——”一声因何而起,也没有时间琢磨着究竟是怎样的情形,少一把南尚的影子给吊了起来,因为现在的环节更为紧张:影子已经开始与少一做半空中的“殊死一搏”了。

自出了大石板后,南尚的影子绝望地肆意舞动着身子,少一探出小脑袋,边拉住钓竿,边看着影子抽搐着跃动。

一端,影子急促地撕咬着银针,不时用它不同的部位:长而扁的身体、尾巴、脑袋去用力地拍向银杉木……

一边,小胜之后的少一自己告诫自己,一定要调整好气息,准备好更持久的两两“纠缠”。

他心说道:“反正你是自愿上钩的,我岂能再放你归山?!只要我自己不松手,南长老你就别想逃。哪怕你把我扯的东倒西歪,手伤筋断,我少一也不松手,你扯线到哪里,我就跟到那里,以‘动’来顺应你……”

于是乎,少一真的开始随着南尚的心意而动,南尚腾跃,少一就跟随着放一放鱼线,南尚*近,少一就收一收无形的鱼线……

许是之前自己久被咕咕“缴械”而留下了Y影吧,少一被锻炼得早已成了不屈不挠的“被戏弄狗”,每次,都坚持到最后,不会放手。

拜赐来自咕咕平日里的教训,此时,在众人的眼里,少一在大石板上进进、退退,随钓竿的力道而进而退……

他面对的是一个已经突破知境的剑宗顶级高手,不仅要力量比拼,更要抵御剑气的当道!

……

咕咕看到南尚始终如一的表情突然发生了变化,分明,长老南尚中烧的怒火再也无法掩饰,要不说呢,被废柴娃子这样钓着,僵持如此之久,搁谁,也会滋生怒火的。

“南尚已怒,小心。”咕咕敲击银杉木,传话给已无余力感知其他的少一。

然而,少一却无法听到,因为他正屏气凝神,早已刻意屏蔽了除南尚剑气之外的其他身体功能,以集中精力,以壮大自己那弱小的声威。

虽然少一手中一直处于弯曲状态的银杉木开始缓缓地变直,但情况并没有真正缓解。

南尚影子若即若离地游走不定,始终让少一一莫衷一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被牵着走,无法摸到南尚下一招剑指何处。

突然,始终保持如一的少一在最关键的节点上动了一个念头。

就在他动念的一刻,南尚的影子得以顺利抽身。

“哇,鱼逃走了!!”众人惊呼。

……

南尚的影子已伺机逃离。

众人议论纷纷,正如莫名其妙地看到少一竟钓到了南尚这条超级剑气之鱼一样。这次,众人也不甚明白,究竟南尚是怎样逃脱的。

少一被迫顺势双手握紧银杉木,快速找到新的有利姿势,准备重新起钓……众人已经抛开了心中对参赛双方原本具有的倾向性。

此时,无一人不在替少一感到惋惜,因为,这样的钓局实在需要两对手实力差距不大。而今天难得的是强弱的大小二人进行抗衡,任村民们谁也没想到,时间越长钓局越精彩,打斗越有看头。

还没等众人从南尚逃脱的新情况中缓过神来,少一双手举起了银杉木,银杉木顶端的银针与南尚的南九剑于空中莫名相撞,骤然,迸S出耀眼夺目的银光,*得众人纷纷伸出手掌护眼。

待银光散尽,人群中顿时一片哗然。怎么?!少一钓竿垂立身畔,双手合十,对面前的“四口破钟”深深一拜。

难道,这一局就这么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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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贼,实在是贼

响铃突然开口说道:“晴雯的手真够快的,若非亲眼所见,真不敢想象他能做到。”

晴雯清楚自己的手再快,就算逃得脱宝玉那双迷你小法眼,也难逃响铃那双比鹰眼还贼的眼睛。

薛蟠听到后,扭头看了一眼那个衣衫粗鄙、眼神纯净、性格温和的女娃子身上。

在薛蟠和韦小宝四双渴望知道结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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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太阳下真是活见了鬼

人群中的百里奚突然说道:“少一的手真够快的,若非亲眼所见,真不敢想象他能做到。”

少一清楚自己的手再快,就算逃得脱咕咕和耿丁的法眼,也难逃百里奚那双比鹰眼还贼的眼睛。

众人听到后,纷纷回头,将目光聚焦在人群最外围那个衣衫粗鄙、眼神纯净、性格温和的娃子身上,这个娃子就是百里奚。

在无数双眼睛的期待下,百里奚像说错了什么话似的,脸唰地一下通红起来,他退了几步,准备转身撒丫子就跑。

耿丁将手掌轻轻放在百里奚肩上,对他说道:“奚娃子,你给村长说来听听。”

百里奚在耿丁的鼓舞下,望着剑阁前四位看似永远都会静止下去的人影,对期待已久的众人讲道:“南氏九剑在无忧剑宗之中以快著称,南长老又在快的基础上增加了一个‘乱’字。然而,少一竟举着银杉木挡住了南长老的剑气。”

“说重点!!扯那么远干嘛?真是的——”何仙姑催促道。

他点点头说道:“额,让我惊叹的并不是少一极快地做出了应对的反应。而是少一双臂的肌肉竟然可以在一息之内完成二次以上的拉伸动作,意思就是说,一呼一吸间两次的肌肉用力,族内最拔尖的猎手恐怕顶了天也就只能在一息之间完成一次循环肌肉用力。”

“这种看似简单的肌肉拉伸,因为快,故而承接住了南氏九剑的闪电剑气。同样的原因,少一用强,在南尚长老的鱼影子主动扑钩之前,就先声钓住了他。只是,真不知道少一是如何完做到这一息二力的……”

冷雪接着话茬,说道:“若非俺爹打通他一条经脉,他根本不能运气,以掌控银杉木,更别说用之于钓鱼啦。”

“能接住南长老一剑的我辈中人,恐怕只有少一一人吧!他的体质要远远弱于人们之前所认知的废柴体质,仅靠一脉之息疏导源力,并在这么短时间炼就到这等火候,简直可以称之为奇迹啊!”百里奚为之辩解着。

百里奚这一通话,让众人回忆起角力过程中那道极强的银光,似乎,背后还有些深层的含义。

耿丁见百里奚说得针针见血,对这个孩子,更添了几分愧疚:“生不逢时啊!你偏偏要与少一和咕咕一前一后来到这个世界上,若早生个四五年,凭你这娃子的天资和见地,不说主剑,就是作个剑阁晒剑的副剑也是绰绰有余的。”

百里奚虽算不上根正苗红,却蒙太初垂怜,慧根不浅,更难得的是内心纯净,故而,深得冷柯喜爱。

小荷才露尖尖角,耿丁知道,只要稍加点拨,日后便有通慧融通之才。

……

咕咕见四大长老已然动了起来,他们互相耳语了一番,然后,各自归位。

只见南尚走出不到十步,接着转身,拔出了手中蓄意已久的南九。

南九剑真身出鞘,银光耀天。

杂乱如一团银色的烟尘瞬间已冲击到少一面门前一寸之地,少一和南尚之间立时横起一道银色飘带。

看到这一幕,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耿丁完全可以上前提出抗议,但他没有做出任何反应,连面部的表情都平常如故。

人群中,大家都在等着看长老南尚要如何压制住小儿少一,今天不失为一场好戏,但逆天顺天,终究这是长老南尚的局,只看他要怎么教训少一。

广场鸦雀无声,众人紧张地注视着剑阁前这即将开打的一老一少。

……

少一傻傻地站在原地,一会儿看看手中的银杉木,一会儿瞥一眼四周游走无序的剑气。

很快,南尚变招极快的剑气已浓云压境般在少一周围织起了一个寒气森然的大网。

咕咕焦急地喊道:“快中一个“乱”字。”

观看少一,咕咕发现他临战之际,竟然出其不意地放松了下来,浑身保持着松弛的婴儿状态。

少一终于做出来一个准备的架势,把银杉木松塌塌地提了起来。

南尚并没有因为对手是小儿少一,就放松警惕,他运气于内,发力于外,驱动剑气,足足凝练出一道极细极亮的银光,刺向少一手中的银杉木。

剑气稳稳刺中了少一手中的银杉木,正是通过这一刺,南尚摸到了少一极静、极厚重的气量,身为长老的他不由得吃了一惊。

刺中银杉木的一刻,南尚忽略了银杉木顶端那枚银针。只见银针没有被剑气打中,也没有被剑气震落,只是变得异常的弯,银针对抗指向的,正是袭中银杉木的剑气。两力相撞,烟尘再起,乌云散去。

南尚还不死心,他再行凝练剑气,然而,冷柯上前喊道:“够了!”

南尚听后,只得作罢。

……

冷柯问:“少一,你是如何以无招之式破了知境的剑宗老司机的?”

此时的少一尚不知知境是怎样的境地。

在和南尚交手的时候,他只是尽自己的本分,时时刻刻在感知着有形剑气、无形力道……

说来,他只是看懂了一点——南尚长老无序的动念。

少一谦卑地回答:“这得感谢南长老手下留情。有序,得有序应之。南长老的南氏九剑招招乱发,可视为无招,晚辈自然不敢按常路出招。

“晚辈心随本意,于乱序中抓住了剑气纵横指向之间的呼吸。于呼吸的间隙,晚辈只是做到了出招而已。”

南尚哑巴吃黄连,没有出声。他耗尽一生心血创新的南氏九剑,不意间竟葬送在一个不懂修行的娃子手里。

难怪田二爷毫不吝啬地冲耿丁竖起大拇指说道:“贼,徒儿贼,说明师父实在是贼!”

耿丁顾左右而言他,果真谦逊得“贼厉害”。

险过第二关后,少一在通往下一关的短短数十步的路上,特意慢下了脚步,力求每一步都踩稳,落到实处。

或许由于前面过关的艰辛,也由于一直在全情投入,此时的二人明显都体虚乏力。

他们说不出来,但很明显都能自我感知到:因一直不得歇息而造成的周身酸痛,灌了铅的腿,磨盘压制般吃劲的膝盖,生锈般的肌肉牵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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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欺人太甚,吃子夺地,毫不客气

四只脚分明还在贪恋着大石板路上的清凉光滑,却不得不缓缓挪动……

他二人踉跄着、艰难地缓步前行,他们不求速度,不求闻达,但求顺利地抵达第三关。

咕咕观察过了,这几步路上似乎没有设置什么禁制,也未见有人为的障碍。

但是,许是周遭的气场有异,竟然导致咕咕无法灵活地驱动气量来助力双腿行走,更严重的是,她开始感知不到周遭能量的流变。

总之,她再别想通过机巧、方便的神通之法以抵达下一关,只能和走在前面的少一一样,老老实实地,一步一步去克服各种困难和牵制……

这,似乎就是剑阁考验、打磨她这个副剑手的深意所在吧,咕咕这样琢磨着。

一番艰辛跋涉过后,少一和咕咕二人终于站在了剑阁那五层石阶的前面。

……

石阶,只寥寥五层而已。

少一向上望去,每一层平面都由长达四丈的、完整的花岗岩铺就而成。

花岗岩的平面、纵面均平整光滑,相邻的二块花岗岩台阶之间不需要黏合、对接就天然一体,肉眼看不到有任何缝隙。

少一二人静静地站在石阶前,努力调整着气息,此时无须言语交流。

她将银杉木放在一旁,蹲下身子。

咕咕把脸凑到巨石跟前,一直在太阳底下的她热哈气一出口,竟然瞬间凝成了一片洁白的寒霜,洋洋洒洒地,霜落一地。

石阶已被一层透明的结晶所覆盖,咕咕断定,那是一层薄冰。

卯足劲,她将银杉木往石阶上狠狠一磕,试图用手中的银杉木戳掉地面上的冰层。然而,那冰层不碎不掉,反而倒像疯狂的毒液一般顺着银杉木的根部向四周疯狂地蔓延……

一时间,银杉木上有一半的木身已变得白花花的,还一点一点结上了冰晶。

咕咕忙收起了银杉木,并迅速后退。她没有忘记回头看了一眼头顶的烈日,嘴里嘀咕道:“太阳下真是活见了鬼,石阶上竟有吃人的寒气。莫非这古石阶得了寒气的保护?”

边说,她边端详这五层石阶,的确,用剑气切豆腐来形容这五层台阶,那是最为合适不过啦。台阶纵直而横平,脆表而坚内。

突然,咕咕俯下身子,她面色清仓,按住腹部,因剧痛而全身颤抖,大滴的汗滚下额头。

此番寒气真的伤到了咕咕,她虽然想尽力维持住正常的姿态,好不影响少一的判断与发挥,但是,此时孱弱的她明显不是咕咕寻常的状态。

想来,这坚硬无比的花岗岩是和银杉树一样,乃第四纪冰川遗物。在经历第四纪冰川之后,老天将极寒之力锁入台阶之中。

此举非但没有损坏台阶,反而使花岗岩变得更加坚固,并具有了新的杀伤力。

……

背后,是焦阳的炙烤,眼前,是石阶那如芒刺腹的厉厉寒气。

一看咕咕的状况不佳,少一决定,还是由他来打头阵。

到目前为止,咕咕二人始终没有做出下一个的行动,只静静地把守原地,在台阶前逡巡……这让广场上的大家伙儿都闹不清他们究竟在等待些什么。

在很多村民看来,少一和咕咕只是沾上了运气的光。对于此次剑阁晒剑,他们早就有了预先的估计,并纷纷下注。大多数人都赌这多变的第三关将是少一的止步之处。

……

二人长长的影子斜斜地、并排映在石阶上,给石阶留下了背离大太阳的一大片阴影。

少一的目光停滞在这阴影处,很久,很久……

突然,他发现了些什么。

少一接替了咕咕的前哨角色,对咕咕眼神示意了一下,然后就缓步走到石阶跟前。这次,他惊奇地发现:当他的眼睛不去对焦的时候,那望远、放松的眼睛所看到的,完全是一个有着平行直线的、大大的一张平面(如果算上地面那一条线的话),哪里还是什么垂直立体的台阶。

难道是眼睛产生了幻觉?少一有些质疑自己。

并排站立的人影纷纷打在石阶上,阴影竟然横切了石阶,映出了一条条经线。

台阶上,纵横交错的经线和纬线(注:台阶边缘),恰成了一副平面的棋盘。

得此发现,少一开始在石阶前缓慢地移动脚步,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他又一次将双眼放松而不去聚焦。果然,过了一会儿,他再次看到了平面的完整棋盘……

不仅如此,他还发现了石阶上的“关键点”:也就是经纬交错处的连接点……原来,寒气就是落子,连接点就是棋盘的落子处。

当少一将自己的意念清空后,寒气之黑子开始移动了。

哈!少一乐了,原来,自己可以控制寒气,把寒气当作棋子来下。

棋局中,少一运用神识启动了一枚寒气棋子,小心翼翼地落在了棋盘上一个中规中矩的位置上。

石阶上的阳光圆点瞬间进行了围追排布,这阳光圆点所到之处,相当于是落了一枚白子。

少一和台阶,双方对弈开始。

此时,平湖秋月,万山静止,黑子下得稳扎稳打……

得见其形闻其声,将军琵琶马上催,白子下得不怯不让……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黑子自顾自地怡然自在……

惊涛拍岸,怒马飞砂,白子走位横空出世,吃它,不让,再吃它,还不让……

棋盘之上,杀势不减,于静谧处却血雨腥风…..

双方有如雨打芭蕉,落子越来越快,满棋盘周军密布,无懈可击……

众人都在奇怪,那平日素有本事的咕咕怎么会傻站在一边?那少一又怎么会发神经地一个人在石阶前左右徘徊、痴痴傻傻?

只有冷柯长老看得津津有味,当阴影打在石阶上产生偏离时,冷长老会及时补位,用神识将经线的阴影划得重新笔直起来……

彼时黑子还孤舟蓑笠翁“一子独到”,现在却再也悠游不起来了,阳光白子已经吃得它千山鸟飞绝。

第一局,少一的黑子败。

第二局,白子先行出棋。

白子明显实力很大,还有引征的手段。因此,一上来,白子就一改凶蛮的做派,下起棋来,变得文明高雅。

少一的黑子步步防守,不敢懈怠。他一再退让,选择自己靠边吃余粮。

白子起先很是警觉,不肯放下身段去追讨弱势的黑子,只高大上地一味建立自己的地盘王国。

与此同时,少一用黑子愀然设立了一个领地,虽然地盘小,却自认为构建得还很有效,几乎形成了包围之势。<

第一百一十四章 无中生有

白子不肯追着黑子杀伐,然而,一眨眼的功夫,白子就改变了主意。原因很简单,就是白子看到对方黑子明显出现了漏洞,如若自己没有好好利用此机会一击其至溃,那实在是遗憾。

大概就是本着这样的骄傲和贪欲,白子决定汹汹然跟进,企图全线包抄黑子。

黑子小小的领土建设尚实力不够,存在很多不足,然而,只得匆匆应对白子的杀伐。这样,干脆就将建设中的领地改为包围圈,还特意留了个缺口。

如此应战,少一的黑子知道,这样设置,闹不好就是引狼入室,闹得好,黑子就可称得上“有战略、有战术、有部署”。

鉴于白子来势凶猛,黑子不得不采取避让,以保存实力。

见白子欺人太甚,吃子夺地,毫不客气,黑子已经躲无可躲。于是,黑子施施然地,才开始小心翼翼地直面迎战。

见此棋局形势,冷长老捻着胡须,不断地点头,看不见棋局的大家伙儿不知道这冷长老到底是在干啥,少一明白只有冷长老看得见棋局,但也看不出他这样点头嘉许,到底是对黑子还是对白子。

黑子怯怯应战,结果,连它自己都没想到,黑子竟然诱捕到了大蛋糕——那就是领地、领地、领地。

白子非但没有像预想的那样咬破黑子的包围圈,还被黑子给借机吃了几块白子势力,且伤残了白子的整体布局。

白子因气势大大减弱,暗生闷气,借阳光圆点在大石阶棋盘上乱碰乱跑一气,棋局至此开始出现了乱象。

正当此时,黑子则得到了喘息复苏之机,少一横出一枚黑子,其寒气如针,足可深扎入阶。

白子明知大势已去,但是,习惯了进行强势出击的白子斗志不减,就算丢了地界也不丢气场,明晃晃地,白子开始准备进入正面对决。

正面对决开始,如针的寒气黑子凭借着朝阳般的气势,毫不犹豫地吃下了过午不强的阳光圆点,即数个白子,黑子不肯就此善罢甘休,采取步步为营,且战且吃,且吃且占……既占了领地,又没少吃白子。

此局,黑白平局。

第一局,黑子负,第二局是平局,那么,这就导致第三局很是重要。

第三局一开局,少一便拿着烧火棍(银杉木)上了场。

人群无声,只是因为大家认为小娃儿少一一再无所作为,就是在拖延时间。大家很不屑于这种胆怯的表现。

大家都认为,不消一会儿功夫,痴痴傻傻的少一就会坚持不住啦,到时候,一定会败北于此关。

人们就要可以安心地回家数钱去了。

只有人群中最后一排的百里奚,在屏住呼吸、瞪大双眼为少一祈祷着。

百里奚没钱投注,但同样关注输赢,因为他具备无人能敌的、真挚的“发小情怀”。

人们看到,少一将手中的银杉木稳稳地插在了石阶第二层平面与第三层垂直面对接的一个点上。(当然,一直以来,人们看见的只是立体的台阶而已)

银杉木落下的一刹那,人们清楚地看到,在阳光圆点落在台阶上的时候,不知何故,圆点白子瞬间发生了颤抖。

借助银杉木的支撑,少一凌空而起,一只脚尖落在石阶第三层垂直面与第四层平面的对接点上。

包括咕咕在内的众人都还来不及看清,随着阳光圆点晃动着再次落在石阶上,少一的另一只脚已跟着这阳光圆点的节奏,几乎挨着阳光圆点撒下的地方,顺利地落在了台阶第五层的一个点上。

……

田二爷捋着胡子的手突然停了下来,惊呼道:“少一娃子这是什么功法,难不成是恒沙劫?”

何仙姑不解地问道:“啥叫恒沙劫?”

“呵呵,围棋中的一招,也是最险的一招……

“少一明明是在举着棒子、踮着脚尖跳大神,哪里来的棋盘,哪里来的棋子,又哪里是什么下棋?!”旺哥一向都喜欢和田二爷抬杠,所以连珠炮似地、一气发问到过足问题瘾,成为“问题控”……

田二爷说:“除非顿彻全盘的智者棋王,要是一般人贸然出此招,那是必输无疑的……”

众人不解少一的举动,想知道出此招是不是如田二说的必输无疑,故而,大家纷纷转身,寻找人群中的百里奚。既然他能解释得了第一关,那么,他也有可能能继续解释,或者说是能继续忽悠。

有人对百里奚说:“你就跟大伙说一说吧……”

冷娃也说:“就是啊,赶紧说说吧!奚娃。你跟二爷学过棋,同辈中也没有谁比你棋艺精到……”

冷娃这可是破天荒第一次当面夸奖百里奚,弄得百里奚竟有些不大适应啦。

半响,他也没挤出一句话来。

见田二爷正在冲他鼓励地点头,百里奚这才费力地说:“其实,少一仅仅做到了一点就够了,那就是:抹去雪地上人和兽的痕迹,使万山归静……”

听他这般云里雾里,冷娃不耐烦地骂道:“讲人话,什么‘雪地上人和兽的痕迹……万山归静……’,到底是在下棋吗,又下得咋样?!”

百里奚一脸无辜:“我虽不懂棋局,二爷与丁老头每次对弈,我和少一都蹭棋看。到后来,看得多了,自然也就看出些门道来,多少能看出棋道中的势头强弱、杀伐攻略……

“那对手是代表阳光圆点的白子,白子故弄玄虚,在多个面设局布子,且在每一局中它都设法占据优势……”百里奚解释道。

众人自是听得糊涂,因为不太相信少一的本事,故而也懒得去深究百里奚的话,他们再度将视线转向石阶,看见咕咕也已经站在了第五层石阶上。

少一咕咕二人并肩踩着剑阁大门前的黑耀石平台,向大门方向走去……

百里奚扬起嗓子,叫住少一,问:“少一,你给我说说,你是如何找到虚局虚势的?”

少一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反问道:“当万山归静,你找不到任何声音,也寻不见任何踪迹,那么,你会把视线落在哪里?!”

百里奚想了想,悟出少一的深意,遂欣然回答道:“是江里!”

少一肯定地点了点头。

原来,少一特意将银杉木插到台阶第二层与第三层之间的点上,并形成一个夹角,就是为了在那个意识里的“虚局棋面”上,能激起一点波澜。

过程是这样的:代表阳光圆点的白子因此前一局平了棋,心有不甘。他们变得不好好研究对手,而只是一味地乱窜,将棋局轻易给搅和成了乱局。

少一见棋局中黑(黑子,是寒气)白(白子,是阳光)子均没有恋战的兴致,遂如风雨飘摇中的蓑笠翁一般,以脚尖代替黑子,只那么静静地一点……

乱象不再,连清音也被这足尖落子给静了音,一下子,“万径人踪灭”,世界静了下来……

一切归于平静和空无。

阳光圆点来自于此刻夕阳之余晖,经这么一净化,更没有了战斗力。

而对于黑子来说,即便局面是虚局虚势,也要如真枪核弹般严肃认真对待,万不能存半点游戏的态度。

空无之间,少一再次脚尖点地,静静地落子……

“江面”微微一皱,随即又恢复了原先的平静。

此局为终局,少一的黑子以能动性强、判断力准,以及较白子走步更加活泛……这样的些微差距,而最终被判致胜。

无论大家伙懂得了,还是没有懂得眼前这些道道儿,总之,有目共睹的,少一和咕咕已经过了这第三关,开始踏上了第四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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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强敢鸭子上架能行吗

就在少一第一只脚落入大木门前香炉范围内,咕咕前脚尚未落地的时候,突然狂风骤起。

香炉内的香灰被狂风源源不断地卷起,原本平静的周遭瞬间变得飞沙走石一般可怖。细小的沙粒肆意抽打少一和咕咕的脸上、手臂上,二人很快被香灰吞噬。

太阳很快被飞舞的香灰所遮蔽,天空灰蒙蒙。

咕咕只能将银杉木举起来挡在前面,好不让沙子飞入自己的眼睛,她走在了少一的前面,企图御风而行。

风势越来越大,别说伸手不见五指了,肘部一下已完全淹没在高速流转的香灰里,灰蒙蒙的一片,什么也不能看见。

一粒微小的香灰粉尘,在少一毫无知觉的情况飞入了少一鼻孔,香灰的能量很快通过血液传至大脑。

少一渐渐适应这光线极差的环境,发现自己已置身于银杉林中。伸出手便能摸到银杉树干上一片片鳞甲。他回头寻找咕咕想告诉她这就是他入山第一个夜晚就是在这里度过。环顾四周一番,却发现森林里只有他一个人。

紧接着一阵狂风袭来,片刻功夫银杉叶全部散落在脚下,留下一棵棵光秃秃的树干。少一看着眼前的一幕幕悲凉景象,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像是被点了泪穴,瞬间挂上了二行泪。

“杉霸公,杉霸公,发生了什么?”少一颤抖着喊道,回应他的仅仅是一波波渐渐远去的回音。

“难道回到了第一层?竟有回音……”

……

咕咕听到了少一的呼喊声,回头看到少一正仰头呐喊,一脸挣扎泥潭中的表情。

“少一,少一,醒醒。你看到了什么?”咕咕奋力摇曳这少一空手的那支胳膊。

“所有的银杉叶都凋零了,杉霸公也找不到。”少一忐忑不安地讲道。咕咕当即明白少一跟她一样产生了幻觉,以至于神智有些紊乱。

她哭丧着脸一本正经地讲道:“我看到丁老头把酒坛全给打碎了,为此跟他大大吵了一架。但很快发现这仅仅是自己心中的一个结罢了!并非识相,莫被那虚妄之念带走了。”

听完咕咕的讲述,少一揪着的心这才得以落地。刚才一番折腾他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脚下站也站不稳。

少一将自己眼睛所看到的,心里感受到的告诉咕咕,让他小心,不要吸入香灰。

他让走在前面的咕咕放慢自己的脚步。咕咕尚无更好对策,遂放弃不太现实的御风而行的意图。

咕咕见少一独自杵在哪发呆,皱了皱眉头忍不住说道:“你莫非已经将那香灰吸进体内了?”

少一像根本没听到咕咕的话,他把咕咕冷在一边,望着半空中飞速流转的香灰,突然想起了甘花溪。

在甘花溪源头溪水刚刚从山沟里流出来,大大小小的巨石并不能挡住流水的去路,绝大的落差反而增大了流水的能量。

堵,肯定是不是一个好的方法,再高的大堤坝总有一天也会库满漫堤。以他在山里八十一日经验,唯一的点在源头,逆流而上便可定乾坤,掌控水之源便可掌握水流。

流水在于源头,风的源头呢?

“风是没有源头的,它来自于无。”是一个陌生老人的声音。

咕咕也听到了老人的话,无意识地说道:“无中生有?!”

“前辈,请问您是谁?”少一礼貌地问道,以为老人会指点迷津。

少一连着追问了四声,对方始终没有搭话。强力克服风的阻力走到咕咕面前低声问道:“你说这老者的声音像谁?”

咕咕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摇摇头。这声音很熟悉,却又联想不起来究竟是谁。追究他到底是谁并不是当前最终要的事情,于是咕咕对少一说道:“先不去追究他是谁,重要的是咱们得破了这风阵走出去。”

风,看不见,但能听见到它走过的声音。秋风所到之处落叶尽飞舞,春风归来时千树万树繁花盛开。

它来无影去无踪,它无法穿透一切,要么把挡着它去路的东西一脚踢飞,要么把它撕裂,或者绕过去。似乎没有什么事物能够阻挡的了风的脚步。

风生于无门,又归于无门。所到之处万物尽被其左右,正如咕咕说的那样——“无中生有”。

少一右手轻轻敲着脑门,面部紧张的肌肉渐渐放松下来,看起来像是已经找对了方向,但又未曾看出有一丝一毫笑意和自信。

他在想自己自然无法将眼前挡住自己去路的这个家伙——风踢飞或者是撕裂,更无法绕过去,自己就身在其中。少一自语道:“身在其中?”

咕咕立马纠正道:“不对,并不在里面也不在外面,你难道忘记了杉霸公曾说过的一句话了?你说它说‘不在里面,也不在外面’。你不觉得它所说的这不正是说的咱们现在的处境吗?”

咕咕提醒了少一。

回想当时,杉霸公以这句话回答自己在何处的问题。少一把自己当时的问题和杉霸公的回答放在一起,以及他离开甘花溪源头也没有肉眼看到杉霸公的最终结果。

咕咕站在一旁看着有些焦急,少一却一点也不着急呆呆地站在原地发呆,咕咕忍不住问道:“少一你这是干吗呢?这个时候可别掉链子。”

少一并没有理会一旁的咕咕。他突然明白了杉霸公的那句话,杉霸公在那里不重要,刚才给他指点方向的老人是谁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相对周遭的环境来说,身在其中的人可以说是无。人和风一样自无门入,有终结于无门。

这样看,便是杉霸公说的那句话的真实意。不在里面也不在外面,旁若无物,自己看雨滴、星瀑时不正是这样一种状态吗?!

他自己就曾不止一次浅层次体验过这种境地吗?

但凡有人的足迹,只要人伸伸手,一切都会改变,也注定会改变,这与风无异。

人并不在周遭环境里,亦不在周遭环境之外。

这风和香灰的关系犹如人和周遭环境的关系,二者如影随形,分清主次才是关键。

咕咕看到少一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她明白这小子已经想到应对的法子。

就在咕咕期待这少一“一击定乾坤”是,出乎她预料的是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咕咕顿时眼睛变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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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一对活宝

被大太阳给晒了几乎一整天,此时,夕阳西下,本以为会凉快下来,结果,却迎来了更加不同寻常的闷热。

现如今,咕咕和少一能够进入剑阁,对于村民们来说,这可是大堰河村本年度的首要大事。已经接连十二年“剑阁不开”,这个瓶颈终于被少一和咕咕给打破,真是可喜可贺。

有眼尖的村民,看到了那甘花溪一一改白日里的沉静,如今飞浪翻起白沫,蛤蟆出洞,小鱼跳水……

冷娃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水,看着周围这些同样因燥热而不胜其烦的村民们。好似替他们代言一般,冷娃抱怨道:“俗语说的好:燕子低飞蛇过道,秋雷马上就来到!咱们等咕咕他们出阁,得等到什么时候啊?不如早早回家收衣服。”

“谁敢让我家咕咕‘出阁’,我和他拼了。”这是旺哥,他可听不得咕咕嫁人啊、出村啊这类的消息,就算是别人随口胡说,旺哥也坚决不允许,这会让他心伤。

“出阁”一词,被冷娃这么曲解一用,倒引得大伙儿笑声一片。

辘轳、女人和井,娃子、汤饼和祖训……村长耿丁望着嬉闹无忧的乡里乡亲们,心里不禁感叹。是的,碾子是碾子啊,缸是缸,村子就是那个村子,山也还是那道梁,只是……

只是,大堰河村终将湮灭的命运永远横亘在幸福和村民中间,这不能使并不多愁善感的耿丁无限怅惘,只是给了他一种在跟赴命运安排而去的悲壮以外,还有一种要守护村民共存亡到最后一刻的决心。

那少一和咕咕进了剑阁已有多时,却不见有任何响动从剑阁传将出来。

广场上人群攒动,擦汗的擦汗,扇扇子的扇扇子。何仙姑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原来,是自己那个从来不出头露面、只知在家里闷头干活、到深山采药、修行的男人——蓝采和。

只见他腰里别着长笛,头上系着纶巾,依旧保持着当年何仙姑喜欢上他的时候的那份书生情怀。蓝采和静悄悄地来到人群中,他对何仙姑会心一笑,然后,就转向剑阁的方向,静静地等待。

连自闭的人都挨家出来了,特意为看剑阁抛头露面。

本来多云的阴郁,此时,不知从哪儿冒出了火红的残阳,透过乌云“哗——”地一下撒在剑阁苍老的大木门上,大门像被泼了淋漓的鲜血般一时间红彤、瓦亮。

这大门一闭,果真如饲虎之笼,不知会有多少惊险,人们紧盯着大门,替里面的少一咕咕二人担着心……

就当众人的耐心临近了极限,真要回家收衣服的时候,“吱——”的一声,门终于动了。

沐浴着残阳,两个瘦小的娃子,一前一后、面无表情地从剑阁里空手而走。

走在前面的咕咕手搭凉棚,透过直射过来的阳光向人群望去,怎么?!她看见众人一个个目瞪口呆,他们的视线没有停留在她和少一身上,却在惊恐无比地注视着他们的身后。身后怎么了?

人群中,第一时间,百里奚、何仙姑和冷娃同时在冲他们拼命挥手,嘴里才喊出半句:“快躲——”

少一前脚刚踏在广场上的青石板上,后脚还没有离开剑阁下石阶的最后一级,只听得身后“轰隆”一声巨响,二人惊惧地回头:屹立二百年不倒的二层剑阁,此时轰然倒塌。

腾起的烟尘瞬间将二人淹没……一时尘土四起,木屑横飞。

众人中除了四大长老和耿丁以外,大伙儿都在替少一和咕咕揪着一把心。

眨眼功夫,这二人竟跟没事人一样,若无其事地从烟尘中走了出来。这真是惊诧了村民们。

就在剑阁倒塌的一瞬间,不知从何处飞来了一大群迟迟还未迁徙的燕子,在金色的夕阳下绕着剑阁废墟盘桓不去,啾啾鸣叫,直到冷柯一挥手,此时的燕群也恰好取得了某种争论后的一致意见。终于,燕子们仨两成群地、对着还存在的堂前檐上绕阁三匝,然后,依依不舍地飞过村头那棵百年老杉……

这次,真的是向南飞去了。

燕子还未走远,成千上万的蝗虫就自甘花溪上游飞来,朝东方而去。

此时,连甘花溪也一改往日的温和,前一分钟,无数锦鲤还跳龙门一般地在水里跳上跳下、欢愉自得,下一分钟,却变得哑然而燥郁,引得甘花溪也像有脾气的娃子一样一会儿水浑、一会儿打转儿……

乌云赶在夜色来临之前遮住了大半边的天,太阳的半张脸依依不舍地投在剑阁废墟前两个灰头土脸的娃子身上。

二人静静站在四大长老的中间,二人本就对天气的反常见怪不怪,对剑阁的轰然倒塌除了那回头的惊鸿一瞥以外,竟也是见怪不怪。

他俩真是一对活宝,差点被压死,还一付处变不惊的模样。

众人的视线聚在少一身上,见他面无表情,于是,纷纷议论起来:“你们说,到底这小子从剑阁拿到剑没有?”

“我看准没拿到,他一个外族娃子,连狩猎都不成,纵使上了剑阁,也无一技可自保,那也就只能是空手而归喽。”

“对,对对,我看也是,一定是被剑阁给拒了。”

“或许,少一在剑阁里果真拿到了什么,你们可有目共睹啊,少一在第四关时‘一击定香灰’,那可不是一般地有主意……”

“且——”

“剑阁屹立二百年不倒,偏偏他上去出来,就一下子给倒了。都怪这个倒霉秧子。咱们可别沾他身上的晦气。”

村民们还在叽叽喳喳地品评着……要知道,这可是咱村最新的八卦。

……

“唳——”

一声鹤鸣响彻了大堰河的上空,残阳中的少一、咕咕,以及广场上所有的村民都望向孤山方向。

他们知道,这是冷柯长老,似乎,他是觉得自己的使命已完成了。

冷娃极力想喊住爷爷,他不顾父亲的阻拦,乍着两只手臂,边呼喊着爷爷爷爷,边向那天边追去。

冷柯走后,狂风肆虐,碎石木屑被卷了起来,如飞沙走石一般,田二爷大声喊道:“怕是秋雷要来了,大伙儿真得回家收衣服啦!”

人们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开始三五成群,叽叽喳喳,看来这争论开始升级了。

原来,是有人得出这样的结论:“让少一上剑阁就是个错误的决定,非但未完成任务,还给村子招来了灾祸。这不,剑阁塌了。”

旺哥不同意这种说法,他竭力维护着少一和咕咕,和那个抱怨的人争论了起来。

一直站在一旁不插言的南岩,却以一副孤傲、嫉俗的表情冷冷地审视着少一。作为同龄中的佼佼者,南岩既希望少一代表他们这些娃子有所成绩,又心里总怀有那么种五味杂陈的滋味,埋在心里,无法与人说。

只有百里奚稳稳当当地,全然没有受到人们争论的影响,他走到少一跟前,拍拍他的肩,问道:“何如?拿到剑了?可否一看?”

少一掸了掸身上的尘土,他慢腾腾地掀起上衣的一角,腰间,和装着银杉木的临时剑套一起,那挂在腰间的是一个皮口袋。

他解下皮口袋,伸手进去,取出一个小小的旧木匣来,近旁的几个村民好奇地围了上来。

少一一手托着木匣的底儿,一手打开木匣盖,里面,金丝绣绒的衬里一着空气旋即化为灰烬,足见此匣的确是古董级的。

“巴掌大”的陈旧木匣摆在少一的手上,少一和周围的人一样,一起好奇地往匣子里一看。

匣子底下,躺着一把小小的短剑,上面蒙尘,表面无光。实在让人看不出这把剑的质地,只能看见那斑斑绿色锈迹的剑身上乌涂涂地刻着婉转如龙蛇形的古老文字,透着股森森的寒意。

“哈哈哈——这么小个头的剑,只能当我的掏耳勺,不过,倒挺适合你的,少一!”一个顽劣少年嘲笑着说。

要不是少一真的连过四关,入了剑阁,村民们下的赌注还真有些赢的可能,不仅能小小地捞上一笔,还可以顺便看看此次唯一投注少一会赢的冷柯老大那从来没有流露出来的输惨了的样子。可惜啊。

关键是输点小钱没有问题,怎么少一从剑阁上就弄来这么个泥身剑呢?!还白白赔了个古建剑阁!

众人索然无味,悻悻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

……

众人散了,剑阁没了,冷长老也飞了,这劳累了一天,也没得到啥夸奖,咕咕不免也有些失落。

跟在耿丁身后,二人忍受着狂风的肆虐,赶着夜色的脚步也过了甘花溪……

当晚,只打了几个空雷,后半夜,燥热的天气方稍稍转凉。

田了对倚在门口发呆的田二爷问道:“爹,今晚你难道不去村长家,一起庆贺少一上剑阁?”

“恐怕要有秋雷,刚才那几声空雷只是一个先兆。”二爷没有理会儿子的询问,自顾自地说着。

“那得赶紧安排稻客了,少一也到了掌镰的年龄了……”田了很认真地讲道。

“嗨,还安排个啥?难道不知道这个村熬不到今年开春吗?”二爷越说,越像是在生自己的气似的。

田了听不懂他爹的话,他只知道他爹是这个村里的天象师,一向预言准确。

见他爹抛下这句话,就背转身子拿着旱烟斗一脸严肃地倚门思索,田了不再追问。他独自拿了罐上好的米酒,急急着赶往村长家。

田了还没过甘花溪,便听到村长院里熙熙攘攘的,进大门一看,村长家的大院里塞满了人。村里的家家户户几乎都到齐了,他们纷纷呈上家里最好的食物陈酿,为这个数十二年不遇的“入剑阁”的大喜事。

进了厅堂,只见耿丁正抱着酒坛,一付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架势。

厨房里,咕咕的清蒸河蟹已经起锅,香气弥漫了整个庭院。

耿丁端着酒,也不理院子里的人们,他摇摇晃晃地来到鹿首面前,叩首、再行叩首……

少一怕村长饮酒过度,死把住最后的半坛酒不给村长,却不忘时不时地给田了哥和旺哥他们斟酒。

此时,碗里的酒早已撒在鹿首之前,行完大礼、向神鹿交代完密事的耿丁在不停地拿着空罐子往嘴里倒酒、倒酒……

众人散去的时候,此时已经是子夜啦。在鹿首前的香案旁,耿丁早已呼呼大睡。

望着鹿首那晶亮的眼眸,少一下意识地隔着皮袋子,摸了摸那把不起眼的剑。

他不懂那上面的龙蛇笔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少一可以说出这把剑的名字和来头。难道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还是从来就稀里糊涂?

并没有因拿到剑而感到高兴,少一反而越来越觉得:随着年龄的增长,发现自己不过是活在了一个不明不白的世界里。

没有人希望你是个特别明白、清醒的人。这个世界,你不知道自己是谁,自己的妈妈是谁……自己费了老半天力气,也还是不知道到底是为啥走入这剑阁……

这把剑不错,少一拿出了磨刀石,他说:“先拿你当剔羊腿的匕首好啦。”

小剑“噌棱——”一声亮出一道闪光,剑身上的锈迹如蛇皮一般自行脱落,似乎,是有感应,在呼应刚才少一对自己的低语。

闪光下,剑被自己的光给照亮了,剑身上所镌刻的文字显露出来,勾划有力,却断断续续……咕咕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过来,她鼻子几乎都凑到剑身上了,竟然磕磕绊绊地念出这蛇行文字:“少——少什么,啊,是少——康——”。

没错!“少康一亮,天下大白”。这,就是传说中的那把神剑。

第一百一十七章 你走反了

西山故道格外的静谧。

三个娃子向大周京城云中而去……

少一望着眼前绵延不绝的山峰,扭头看,身后天色已转黑。

“哞——”

一声青牛的叫声撕裂了西山群山的静默……

百里奚牵着牛,他走到少一跟前,说:“不多不少,就三头!”

少一心中暗暗感激着村长耿丁为他们所做的安排,背着赤焰、少康二把剑,手提银杉木,少一骑上青牛,随咕咕和百里奚的老牛坐骑一起,摇摇晃晃地继续向东而行。

夜色如故,三头青牛慢腾腾地走在向东延伸的故道上,百里奚因这帮牛队友的慢节奏而不胜无聊,不禁走着走着,打起了哈欠。

咕咕在始终与老牛做着无声的情感交流,因此并不嫌烦。

少一倒是没有感到无聊,他手中紧紧攥着锦帕,沉默不语,此时心仍然在别处……

“天地既生,无有往来;云图即碎,稀乎总角。”(总角,指小儿的年龄,从8、9岁到13、14岁的儿童束发为两结,向上分开,形如两个羊角)

这十二个字,久久徘徊在眼前,使少一陷入深思,难于自拔……

“按百里奚所说,我的身世就在这十二个字之内,那么,这是谁写的呢?!”

“村长最后一句话是:‘去吧!打哪来,回哪去……’那么,这云中究竟是个怎样的地方?”

望着眼前绵延不绝的群山,少一借助着那日在孤山之巅的梦游所见,以及他听到过的有关云中,不觉在脑海里极力拼凑、勾画着云中的模样。

“那里的人也狩猎吗?”

“真不该将‘逍遥’放飞这么早,带入云中有多好。”

“云中,可像夫子所描述的那样,高人辈出,“囊尽天下技艺”?”

“对了,还有稷宫学院。”少一极力地想象着自己已经考取了学院,和同学们一起正在遨游玄海……这里,才是他对云中唯一的憧憬……

“咕咕,要是云中的人不喝酒,我们这强中之强斗酒手可就没用武之地啦,到时候,不靠拿手绝活斗酒该如何在那人吃人的繁华之地生存下去呢?”想到这儿,少一瞥了一眼牛背上和自己一样心事重重的咕咕,心中更加愁闷困苦。

生计,无疑是件最艰难的事。

想想,都让人心生恐惧……尤其是当想起他们平日里的“主心骨”——村长、谭二爷、何仙姑,如今再没有他们给挡风遮雨啦。

少一再度陷入失去亲人的无尽悲痛中……

这日,带头走在前面的咕咕突然停了下来。眼前,一道深幽得望不见头的幽谷横在眼前。

少一手拿羊皮卷,猜想他们大概是已来到了无音谷。听说当年村长在此迎候过还是婴儿的他,就是在这里,他被神秘黑色所重伤。

此时的无音谷除了出奇的寂静以外,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看来,当年袭击耿丁的神秘黑色已不复存在。

三人顺利地过了无音谷。此时,繁星透过云层,闪烁着睡眼,又一夜愀然而至。

少一他们一觉睡醒时已近天明,雾气正渐渐汇聚成露珠,挂满故道两旁的草丛。

三头青牛分别驮上这三个娃子,埋着头hanghang地走在盘山路上,牛蹄儿踩踏在碎石子上,发出连绵不绝的悉索声,颇具催眠作用,不一会儿,除了百里奚之外,少一和咕咕都恍惚间打起盹来。

“噗通——”

百里奚眼眼睁睁看到少一一头从青牛背上栽进了湿漉漉的草丛中,冰冷的露水沾了少一一身,惊醒的少一不觉坐在地上直打哆嗦。

在滚落的一刹那,醒来的少一脑海里闪现出一大排冒着金光的文字。

待少一清醒了过来,文字依旧在脑海中逗留不去。

跌跌撞撞地,少一倚着银杉木爬了起来,他四处找寻,可是,除了晨曦中湿漉漉的草丛和咕咕、百里奚惊讶的眼神外,他一无所获。

顾不上理会二人,少一急匆匆地用银杉木扫过草丛,不经意间抖落了草上的颗颗露珠……

“你在找什么?”咕咕从牛背上跳下来,不解地问道。

此时,少一停下挥舞手中的银杉木,蹲在草丛中。

咕咕走到他跟前,才发现少一正专注地看着草丛之下的几块残碑,残碑上的文字大半已湮没无痕,只残存了寥寥数十个字。

在少一眼里,残碑上的每一个字都正在像水一样丝丝流动,这让他感受到,自己的意念似乎有点被这碑文给控制住了。他连忙放弃神识里的专注,想转移心思,好扯断这“接触”,然而,不待他反抗,他的神识已经被一股什么力量给牵住了,被拽着“钻”进了所谓的碑文当中。

……

“你来了,可是,来得太慢了。”

那是一个比杉霸公的声音还要苍老低沉,比耿丁声音还要谦和亲善的声音。

少一点一点头,认同老人的话,道:“我始终以为,守静,方能知晓天地造化。观水滴、观星瀑,皆静中有所获,然而,所获太过细微,竟致无法转化……”

“一滴水,一枚树叶,乃至一粒细小的尘埃,皆可诠释天地造化,只是……你走反了。”老人叹息道。

“喔?!”

“当你专注于水滴时,意识海就会自动沿着经络传递信号。这些信号会奔向你身体感观的各个区域,以色、受、想、行和识的形式体现出来,并将它们连接起来,这个过程就像蜘蛛吐丝织网一样。

“事实上,以你现有的所知,专注水滴所感知到的能量是极其有限的。你无意中钻进了水滴世界,达到短暂的“水人合一”的静止、融和状态,然而,当你本身就是水的时候,你无法再作为客人来描述出什么是水,而当你跳出水的概念、想了解水的时候,你是水之外的事物自然无法了解到水。”

少一听后,很是失落。

老人给少一打气道:“在过去的五年里,你二十八脉尽堵尚能有所获,可见,你慧根本不浅。”

“敢问前辈,我该怎么做?”少一谦卑问道。

“这也不难……你想象一下黑暗里的火把,火光向四方发散出去,深入到四面八方更广阔的疆域。你应该像黑暗里的火把一样,到世间万物中间去寻求潜在的答案……”

少一于神识中深深作揖,说道:“晚辈领教啦,请问长辈姓甚名谁?”

当少一问起对方是谁时,已感知到晨光撒在身体上的温暖。一旁,刚刚凑上来的咕咕问少一道:“你看什么呢?!这碑文并不完整,也并无实意。”

少一缓缓起身,恍惚间,他还在刚才的情境之中,身心受此震动,几至无法言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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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吃牛不吐骨头

夜色如故,三头青牛慢腾腾地走在向东延伸的故道上,百里奚因这帮牛队友的慢节奏而不胜无聊,不禁走着走着,打起了哈欠。

咕咕在始终与老牛做着无声的情感交流,因此并不嫌烦。

少一倒是没有感到无聊,他手中紧紧攥着锦帕,沉默不语,明显心在别处……

“天地既生,无有往来;云图即碎,稀乎总角。”(总角,指小儿的年龄,从8、9岁到13、14岁的儿童束发为两结,向上分开,形如两个羊角)

这十二个字,久久徘徊在眼前,使少一陷入深思,难于自拔……

“按百里奚所说,我的身世就在这十二个字之内,那么,这是谁写的呢?!”

“村长最后一句话是:‘去吧!打哪来,回哪去……’那么,这云中究竟是个怎样的地方?”

望着眼前绵延不绝的群山,少一借助着那日在孤山之巅的梦游所见,以及他听到过的有关云中,不觉在脑海里极力拼凑、勾画着云中的模样。

“那里的人也狩猎吗?”

“真不该将‘逍遥’放飞这么早,带入云中有多好。”

“云中,可像夫子所描述的那样,高人辈出,“囊尽天下技艺”?”

“对了,还有稷宫学院。”少一极力地想象着自己已经考取了学院,和同学们一起正在遨游玄海……这里,才是他对云中唯一的憧憬……

“要是云中的人不喝酒,我们这强中之强手可就没用武之地啦,到时候,该如何在那人吃人的繁华之地生存下去呢?”想到这儿,少一瞥了一眼牛背上已酣睡如泥的咕咕,一定是自己焦虑症的毛病又犯了,不像咕咕,她一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

生计,无疑是件最艰难的事。

想想,都让人心生恐惧……尤其是当想起他们平日里的“主心骨”——村长、谭二爷、何仙姑他们来,再没有他们给挡风遮雨啦。

少一再度陷入失去亲人的无尽悲痛中……

这日,带头走在前面的咕咕突然停了下来。眼前,一道深幽得望不见头的幽谷横在眼前。

少一手拿羊皮卷,猜想他们大概是已来到了无音谷。听说当年村长在此迎候过还是婴儿的他,就是在这里,他被神秘黑色所重伤。

此时的无音谷除了出奇的寂静以外,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看来,当年袭击耿丁的神秘黑色已不复存在。

三人顺利地过了无音谷,再往前走,便是打雷关。此时,繁星透过云层,闪烁着睡眼,又一夜愀然而至。

少一他们一觉睡醒时已近天明,雾气正渐渐汇聚成露珠,挂满故道两旁的草丛。

三头青牛分别驮上这三个娃子,埋着头hanghang地走在盘山路上,牛蹄儿踩踏在碎石子上,发出连绵不绝的悉索声,颇具催眠作用,不一会儿,除了百里奚之外,少一和咕咕都恍惚间打起盹来。

“噗通——”

百里奚眼眼睁睁看到少一一头从青牛背上栽进了湿漉漉的草丛中,冰冷的露水沾了少一一身,惊醒的少一不觉坐在地上直打哆嗦。

在滚落的一刹那,醒来的少一脑海里闪现出一大排冒着金光的文字。

待少一清醒了过来,文字依旧在脑海中逗留不去。

跌跌撞撞地,少一依着银杉木爬了起来,他四处找寻,可是,除了晨曦中湿漉漉的草丛和咕咕、百里奚惊讶的眼神外,他一无所获。

顾不上理会二人,少一急匆匆地用银杉木扫过草丛,不经意间抖落了草上的颗颗露珠……

“你在找什么?”咕咕从牛背上跳下来,不解地问道。

此时,少一停下挥舞手中的银杉木,他瞪着小眼睛蹲在草丛中。

咕咕走到他跟前,才发现少一正专注地看着草丛之下的几块残碑,残碑上的文字大半已湮没无痕,只残存了寥寥数十个字。

在少一眼里,残碑上的每一个字都正在像水一样,丝丝流动,这让他感受到,自己的意念似乎有点被这碑文给控制住了。他连忙放弃神识里的专注,想转移心思,好扯断这“接触”,然而,不待他反抗,他的神识已经被一股什么力量给牵住了,被拽着“钻”进了所谓的碑文当中。

……

“你来了,可是,来得太慢了。”

那是一个比杉霸公的声音还要苍老低沉,比耿丁声音还要谦和亲善的声音。

少一点一点头,认同老人的话,道:“我始终以为,守静,方能知晓天地造化。观水滴、观星瀑,皆静中有所获,然而,所获太过细微,竟致无法转化……”

“一滴水,一枚树叶,乃至一粒细小的尘埃,皆可诠释天地造化,只是……你走反了。”老人叹息道。

“喔?!”

“当你专注于水滴时,意识海就会自动沿着经络传递信号。这些信号会奔向你身体感观的各个区域,以色、受、想、行和识的形式体现出来,并将它们连接起来,这个过程就像蜘蛛吐丝织网一样。

“事实上,以你现有的所知,专注水滴所感知到的能量是极其有限的。你无意中钻进了水滴世界,达到短暂的“水人合一”的静止、融和状态,然而,当你本身就是水的时候,你无法再作为客人来描述出什么是水,而当你跳出水的概念、想了解水的时候,你是水之外的事物自然无法了解到水。”

少一听后,很是失落。

老人给少一打气道:“在过去的五年里,你二十八脉尽堵尚能有所获,可见,你慧根本不浅。”

“敢问前辈,我该怎么做?”少一谦卑问道。

“这也不难……你想象一下黑暗里的火把,火光向四方发散出去,深入到四面八方更广阔的疆域。你应该像黑暗里的火把一样,到世间万物中间去寻求潜在的答案……”

少一于神识中意在抱拳,说:“晚辈领教啦,请问长辈姓甚名谁?”

当少一问起对方是谁时,已感知到晨光撒在身体上的温暖。一旁,刚刚凑上来的咕咕问少一道:“你看什么呢?!这碑文并不完整,也并无实意。”

少一缓缓起身,恍惚间,他还在刚才的情境之中,身心受此震动,几至无法言语。

……

三头青牛沿着故道缓缓行进,绕过了四个山头,转眼间,黑龙潭出现在视野里。

此时,任百里奚百般催促,这帮老牛们精明到愣是没再向前迈出半步,即使白幽在后面龇着牙扮凶相,老牛也一反常态,置之不理。

“莫不是这潭中有什么东西,让老牛们害怕吧?白幽,走!咱们去瞧瞧。”

咕咕带着白幽,消失在绿色丛中。

百里奚不停地抚摸着发抖的老牛,试图让它们放轻松些,但是成效甚微。

咕咕一边扒开挡在眼前的树丛,一边示意白幽趴下。

黑龙潭如一块墨绿的翡翠深沉寂寥。

突然,谭中央冒出一个小泡。

“哞——”

“哞——”

身后,旋即传来老牛们不安的叫声。

咕咕眼见潭中一个黑影翻了一个个儿,她忙给少一传音道:“少一,潭中果真有东西,让奚娃子安抚好青牛们,你也下来。”

“我怕是走不开,牛已经开始发疯了。”少一一手攥紧缰绳,一手扣动银杉木,对咕咕讲道。

“少一,这牛疯了,我已安抚不了它们啦,得赶紧想想办法。”若说连最善于亲近动物的百里奚都束手无策,那少一也就只能大眼瞪小眼啦。

少一明白百里奚的弦外之音,那就是:咱们要是软的无果,就使出狠招,来硬的上。

当即,少一将金光不催网化作“缰绳”,把自己和百里奚的骑牛团团拴住,那二牛扬天“哞”了一声,牛劲很快就被化解一光。

唯独咕咕的牛尾巴竖起,直奔黑龙潭而来,少一拦它不住,只好眼睁睁看着它自寻死路,被大黑影一晃,瞬间拖入潭中不见了踪影。

……

咕咕只顾盯着黑龙潭里的那个大家伙,身后,突如其来的一阵急促蹄声把她吓了一大跳。

没等她完全反应过来,自己的青牛便已经噗通一声,也栽入到黑龙潭中。

第二头青牛入水的瞬间,潭中那大家伙浮出水面,血盆大口那么一张一闭,青牛就不见了。

黑龙潭冒了几个泡泡,转眼,就又归于了平静。

咕咕一边伸向腰间去摸鹤骨鞭,一边自语道:“好家伙,吃牛不吐骨头。”

她抽出鹤骨鞭、将要起身之际,一旁的白幽终于忍不住冲将出去……它端坐于潭边,扬起脖子,一声嚎叫刺破山野。

“黑瞎子!你吃了我的坐骑,还想拍拍屁股一走了之。我不将你的老巢给搅和散架,就不算完……”咕咕抽出鹤骨鞭发飙而喝。

白幽更是冲着黑龙潭龇着牙,频频示威。

待少一和百里奚赶到时,咕咕正对着黑龙潭大力舞动着手中鞭子,鞭声啪啪落处,潭中的漩涡急躁扩张,一圈大过一圈……

终于,被惊扰的潭中大家伙再次浮出了水面。

只露出水面的硕大的眼睛呆呆地,正望着潭边的冰原狼白幽,白幽则龇牙咧嘴,一付备战的亢奋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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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狭路相逢

“白幽慢着,这可是上古神兽——当康。【全文字阅读.】”少一扬起手,企图安抚住被挑起凶性的冰原狼,他接着对大伙儿说:“村长曾提到过它,不想它在这莽莽西山的黑龙潭里可真沉得住气,一宅就是数百年。”

白幽听到少一的话,安静了下来,只是歪着头、喘着狼性的粗气,像是表示不服,又像是在替咕咕的老牛喊冤。

少一和百里奚费力地各自牵着很不情愿的老牛,赶到了潭边。

“咕咕的牛被这家伙给吃了,这可如何是好?”百里奚很是懊恼。

“我看这憨货并不真的那么凶恶,若能为我所用,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归宿。”

咕咕收起鹤骨鞭,闲庭信步般走向黑龙潭,一显从何仙姑那里一脉相传而来的“大堰河派”大姐大风范。

潭里的当康似乎闻到了什么,开始有些不安起来,一个劲儿地撒欢儿,一时间,潭水四溅……

神兽当康溅起的水花直溅到咕咕的脸上、头发上、衣服上。“呵呵,你这憨货竟然想以气势吓退我!”咕咕嘴上挺硬,脚下却连忙退了回来。

“上古神兽咋能跟通人性的冰原狼相比,我看你还是打消了对付它的念头,咱打不过,可以绕着走嘛!”没当过老大的少一可没有背上什么尊严、段位这些负累,他娓娓规劝,然而,并没能让咕咕有一丝打退堂鼓的念头。

只见她顾不上擦去脸上的水花,索性,在谭边盘腿、席地而坐。

难道她二杆子精神又上来了呢,还是真的是胸有成竹?少一和百里奚无奈地对视了一下。

只消片刻功夫,那当康便不知为何,停止了闹腾,转而,向岸边服服帖帖地缓缓游来,二青牛见状,发抖着直要挣脱缰绳……

“咕咕你小心。”百里奚做弓步严防状。

咕咕静坐于岸,不为这一切所动……

咒语无声却弥漫开来,波纹皱起,从岸边推波至谭中的神兽身边……

而神兽四蹄的拨水声在有规律地响动着,一划、一划……拨水而起的涟漪也正和咕咕咒语激起的水波纹一下子相撞在一起。

“轰——轰轰——”在力的撞击中,神兽被一个大浪掀翻了个儿,不待它吼叫,当康已被咒语的大力直接卷起,给弹S着凌空而去。

倏忽间,当康化为一个小黑点,消失在湛蓝的苍穹中……

青牛们停止了挣扎,少一和百里奚张大着嘴巴定在原地,这时,咕咕方缓缓起身,她浅浅一笑,百媚尽放,轻言细语说:“稍——等。”

话音刚落,一匹漂亮的白马自天际奔来。

“这就是那吃牛不吐骨头的当康。”咕咕摸着白马脖子上滑溜的鬃毛,自豪地介绍着。

百里奚不解地走到跟前,也借了个胆儿似的将手伸向当康耳后,轻轻摩挲着,声音尽显佩服:“咕咕你都做了些什么?”

“呵呵呵……这憨货并非不通人性,它之所以肯为我所用,我料想,多半是因这黑龙潭太过寂寞了。我对空中的它传音:‘既往不咎,我带你去云中玩耍一番,见见世面,好不?’它自然欣然答应啦。”

……

“没有马鞍,你可当心呐!!”少一对高高骑在“当康”这匹凶相毕露的大白马背上的咕咕一再地叮嘱。

他不是对咕咕的骑术不放心,实在是当康的变化太过唐突。

“我先走一步,你呀,还是老牛拖破车,垫后吧。我们在西山外第一个岔道口处见……驾——”

劲风一般的当康坐骑,连白幽要跟上它都有些吃力。

望着咕咕、当康、白幽一溜烟的仨背影,少一无奈地耸了耸肩,说道:“咱四个只能老牛漫步喽。”

百里奚应道:“没啥。不怕慢,就怕站,老牛也能爬上山。”

……

西山外,丘陵连绵不绝、起起伏伏,仔细观瞧,那山道外零零碎碎散落着几处石头民宅,不管怎样,荒山野岭的,多少有了人气。

搜寻一圈,咕咕的目光锁定在三岔口边那栋最气派的石头房子上,酒旗风招展,看来是家酒肆。

她没有在岔口等待少一和百里奚,而是脚后跟猛地一踢当康的肚皮,策马直奔酒肆而去。

酒肆外的大木头桩上栓着二匹马,正附身安静地一口接着一口吃着草料。偶有马背上的汗顺着马毛滴下,看来初停乍到,汗尚未干透。

“噗,噗噗——”

冰原狼的出现,惊得这二匹马在挣脱不开缰绳的情况下耳朵直打摆子、蹄子不停挪动。

店里伙计听见了响动,忙出来迎客,却见一头壮如牛的白狼正冲着自己走来,伙计哥儿顿时两腿发软,连滚带爬地躲了回去。

半响后,隔着窗子,店伙计才壮着胆子,喊道:“姑姑——姑姑——姑娘,你——你的狼,不不——不能进来!”

咕咕笑道:“小哥,你怎么知道我叫咕咕……”她前脚一踏进酒肆,远处,就传来一串急促的马蹄声,听似直奔酒肆而来。咕咕向后瞥了一眼,见骑者清一色身着黑衣。

……

店内,合着老板娘和伙计,有六个人。

风韵不减当年的老板娘正歪歪扭扭地靠着柜台,见进来的是个毛丫头,就自顾自地、继续嗑着手上的瓜子,眼神一使,伙计即刻应声,过来照应。

他刚从白幽的惊吓中缓过神来,颤巍巍地问:“请问姑娘,要点啥?”

问罢,伙计扯下肩头的抹布,擦了桌面,沏了茶水,奉上了茶点……动作之麻利、表情之愉悦让咕咕心里很是舒坦。

“可有好酒?”咕咕问。

“有九年的女儿红和河西白干儿。”

“都给我打一角,先尝尝。再来二两牛R,一碟花生豆。”

咕咕一边跟伙计说着话,一边四下里扫了一眼店内。

离门最远的角落里,坐着一个女扮男装的刀客,看样子,也就比咕咕大上个四五岁。

桌上那把刀,并无特别之处,刀柄上刻有雪莲花。村长耿丁曾跟她和少一讲过,识别西域天山派很容易,他们的兵器上都有一朵雪莲花。

刀客假意只顾喝酒,可那绷紧的肩膀却让咕咕探知她在时时刻刻留意着店内的每一个角落。

背对咕咕而坐的三个男子,在听到店外传来的那一队马蹄声之后,神情略都有些紧张。

其中一个瘦子斜眼打量了一眼咕咕,然后,继续埋下头,闷闷地喝着杯中酒。

……

“当啷——当啷——”

看似黑衣人是跑马了一整夜,此时已是人困马乏,正迈步争相走进酒肆。他们腰间的利刃、弯刀等一干兵器互相打着架,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声音预示着,嗯,有架要打。

“呦!胡哥,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老板娘一反刚才的慵懒,撇下瓜子,扭动着P股,迎了上去。

胡锋也不理睬,他的视线缓缓飘过刀客和那三个男子,最终,直落在瘦小的咕咕脸上。

三个男子虽一身周人穿戴,鬓角不慎露出来的一撮卷发还是暴露了他们且末人的身份。

胡锋假意不知,径直走到咕咕对面,把朴刀一下子撂到桌上。那刀少说也得有个百十来斤,可刹那间直落在桌子上时,竟未发出任何声响。

那是一把看起来很钝的朴刀,刀刃上也没啥光泽,但是,可别小看它,见过它舞动起来样子的,都没活到现在。

“姑娘此行,这是向东,还是向西呀?”胡锋望着咕咕的大眼睛,掷地有声地问道。

“敢问,向东是何处,向西又是何处?”咕咕抿了口“老呛头”河西白干,眼皮没抬,故作糊涂。

“向东,便是我大周,向西,出了河西走廊,就入了茫茫戈壁。一个小姑娘家,想必不会去那不毛之地吧?!”

咕咕笑而不语。

胡锋端起伙计倒的酒,送到嘴边,刚要喝,却又不知想起了什么,停了下来。

悬着心的老板娘和伙计见他并未喝下有毒的酒,各自心中长出了一口气。

胡锋留意到老板娘和伙计极不自然的神情,摩挲着干净的下巴、瞟了眼角落,正撞见刀客在暗处偷瞄向这边。

那刀客如触到蛇般,将视线转瞬移开。

另一桌上,胡哥的四个手下似乎一下子D悉到了自己“头儿”脸上神情微妙的变化,纷纷将手按在了腰间。

回头再一端详这垂髫小丫头,见她神态自若,呼吸吐纳间不似寻常人,店外又有个贴身的宠物壮硕高大,也不知是狗是狼。

四眼相视,一笑泯狐疑,二人已明了彼此心中所想。

“此去云中,总得有个熟悉那儿的人吧!”咕咕当下只此一念,便决定帮他一把。

她用眼神告诉胡锋自己对眼前局势的分析:角落里的刀客是明处的高手,而房梁之上、柜台之下的,倒也都好对付,然而,窗外藏这的,恐怕才是最难啃的硬骨头。

胡锋嘴角微弯,下颚轻轻一点,暗示他也同意咕咕的见解。眼下,他顾不上感谢咕咕的好意,心中盘算着如何让自己既能脱离重围,又能不辱使命,完成这次千里追击。

正当此时,店外传来声音。

“白幽既然呆在这儿呢,那么,咕咕一定就在里面。”是百里奚的声音。

少一、百里奚二人进来,但见咕咕和一个陌生男子坐在一起,一时不知是啥情况。

咕咕望着一脸闷*的二位发小儿,心中无奈地念道:“你俩来的可真是时候!”

少一和百里奚的出现让角落里的刀客和暗地里的那些家伙都极不高兴,他们寻思着:

“显然,这俩刚进来的小子是刚才那个黄毛丫头的同伴,那个背上背着两把剑的小家伙一看就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废柴,应该对付起来易如反掌,另一个虎虎生威,但是,徒有把气力没啥武功。

“只那黄毛丫头的本事,踱量着怎么也绝不在自己这伙人之下,最糟糕的是,此时的她似乎已站在那个姓胡的一边。”

双方原本实力悬殊,可少一和百里奚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局面搅局。

那刀客一脸处事不惊的神情,着实让酒肆内各怀心事的诸位人等心生几分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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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路见必将拔刀相助

(猫扑中文 ) “嗖——”

一尾芦苇不知从何处飞将出来,身后的气流发出极细微的声音。

百里奚站在少一身旁,一双锐利的眼睛四处打探,细细观察店内的每一个细节。然而,四周全无动静,唯独胡锋的耳朵根部微微地那么抽搐了一下。

胡锋伸手挠了挠耳朵,飞矢——那一尾芦苇箭被迫改变了运行的轨迹。

这是孔雀河下游的一种芦苇,因其尾翼飞移时轻盈几近无踪可寻、声音极小几近于无声而被且末国“雀灵”们用作暗器。

芦苇箭头是由且末国所锻造的特有的冷钢制成,要知道,再厚重、再防备森严的铠甲也不经这且末冷钢的一穿。

那一尾芦苇箭无声转向而飞,刺穿柜台上的厚厚木板,扎入人的皮肉时发出“哧——”一声。躲在柜台后面不幸中箭的“雀灵”既没来得及躲、也没发出哀鸣黯然倒地。

果不出胡锋预料——芦苇箭的颈部天山红装有(雀灵们最喜欢的剧毒之一)。

他上一次和且末的顶尖杀手——雀灵交手,已是二十年前的事啦。

尽管柜台后同伴倒地的声音传出,角落里的刀客仍静如止水。

少一望着咕咕碗中酒所映出的房梁上的倒影,吸引他的,不是人,而是那梁上人的兵器,杯中酒熠熠一闪,少一几乎惊叫:那可是件月牙状的短小、银色“俏”兵器。少一猜测,那俏兵器该是一对。

“啪——”

声音发出之前,少一不由分说地一个急速下蹲,咕咕和胡锋中间的桌子正被从窗外飞入的大铁蛋给砸了个稀巴烂。

少一从四溅的木头渣子中抬起头来,半天,方看清了这来头不小的大铁蛋,而大铁蛋好像“飞去来”,击中目标后,就被窗外的主人给拽飞了回去。这一进一出,只在眨眼的功夫。

原本放在桌上的朴刀不知何时已立在胡锋身旁,胡锋一手握着刀柄,一手放于膝盖,他双目平视着对面比小姑娘还高上一头的地方,蓄势,却不发……

咕咕心问:“怎么还不出手?!”

就在此时,咕咕身后的三个男子挥刀而起,房梁上的壮汉也同时跳了下来,少一这才发现原来房梁上竟藏着两个人。

胡锋的四个手下纷纷起身,只有两个迎了上去,另两个屈膝单腿跪立于“头儿”胡锋的两侧,刃已在手,目光冷冷、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

……

酒肆外,那个本想冲进酒肆来加入战斗的“雀灵”正被白幽缠住,雀灵挥动手中的大链,链一端的大铁蛋在他周身急速地飞旋、绕圈、嗡嗡作响,这让白幽一时间无从近身。

“白幽小心!”店内传出咕咕的声音。

只见,白幽一个匍匐,一尾芦苇箭飞来,没有扑中白幽,反而插在了白幽后方那大铁蛋主人的脖子上。

大铁蛋随惯性重重地挣扎、跳跃了几下,一头撞碎了马槽,直扎入马粪堆里。主人都没来及抽搐两下,便中毒倒地口吐黑色泡沫。

……

就这么会儿功夫,店内出战的两个大周士卒已惨死在“雀灵”的手下。

“雀灵”们蜂拥而上,逼近胡锋,胡锋近身处那两个半跪着的手下却仍旧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

“咕咕,后面。”

随着百里奚干脆利落地喊出就近一个“雀灵”的方位,咕咕缠于腰间的鹤骨鞭重重地抽了出去,直取那个雀灵的面门。

“扑哧——”一线自那“雀灵”面门喷溅而出的血沫,恰与少一背上背着的赤焰剑擦了个边儿。这赤焰剑一沾血气,立时间有灵性地剧烈嗡鸣着、颤抖了起来,实在是个耐不住性子的主儿。

刀客直觉眼睛被一道白光给晃了一下,她刀在手,另一只手忙张开、挡在双眼前。

白光如神驹一过,两个“雀灵”应声倒下。刀客的身影突然一个闪身不见,一串串木头被劈碎的声音传将开来。

“果然是天山派门下……”

胡锋直望着紧贴着地皮一个鹞子翻身、挥刀而转的刀客,大声喊道。

突然,所有人都感觉到:自己的脚下正在动了起来。

酒肆里的所有桌椅板凳开始剧烈地颤抖,莫不是地震山摇了?就连店外的马儿也感知到了这大变异,开始不安地打鼻儿、嘶叫起来。

此时,守卫在胡锋两侧的那两名大周士卒方拔剑,缓缓而起,对峙着前方来敌。

知是那刀客使刀的发力,胡锋望着眼前地面波浪一样翻滚而来、直扑他面门的杀气,他先退身数步,然后,直取朴刀猛地砍将回去……

胡锋的刀刃劈开地皮后,钝刀继续向下钻。

刀刃直劈入地之时,胡锋的手臂也开始颤抖起来……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鬓角流了下来,沿着结实的臂膀,一直流向刀柄,再经过振动着的、几乎要把持不住即将脱手而出的刀柄,这汗滴竟然走到这里,凝滞在刀背上,不去,不留!

隔得很远,百里奚还是能听到较劲中胡锋牙齿咬得咯咯直响的动静,看来,刀客和胡锋势均力敌。

此时,那两个活着的大周士卒不再主动攻击对手,反而是做出防御的架势,二人始终紧紧围绕在胡锋周围。不知是在等待攻击,还是在护佑着胡锋发力时不能顾及的身体四周。

眼看着手中的朴刀震颤地更加厉害……胡锋心想糟糕,是自己低估了对手的实力,他能真切地感觉到:那刀客手中的速度非但没减,反增了好几倍,力道加速度,那还了得?!

僵持了几息,胡锋这个大男人不得已,他一边较力,一边将目光缓缓转向咕咕,发出无声的求援。

……

咕咕当然一看便明。

她细瞅了一眼这与胡锋争斗在一起、尚分不出谁输谁赢的女扮男装刀客。

虽然咕咕对她的刀法路数并不了解,但咕咕也还是不难看出这刀客是在借力来导力,她手上那本看似没多少力道的“刀锋”怎么一入“土”,就变得神勇有力,且诡异到难以琢磨了呢?!

咕咕一侧头,马上想明白了一件事情:这刀客因“土”而借力抗衡胡锋,不是和剑阁前那日四大长老摆出的“狂躁之音”阵势,有如出一辙之功吗?

当时,狂躁之音发出的力道有波峰、波谷,少一和咕咕正是借着与波峰、波谷的巧妙合拍,达到了向前移步的通关。

纵使胡锋有通天之术、千钧之力,待通过“土”的传力与刀客的力道抗衡,也是事倍而功半,生生被刀客给占了上风。

咕咕瞅准土地传递力道的“波谷”,她狠狠地甩出鹤骨鞭……

“咯嘣——”随着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传出,一道强劲的力量沿着骨鞭传到咕咕握鞭的那只手上,整个手臂麻酥酥的,她几近脱手扔掉了鹤骨鞭。

咕咕这一插手,宛似一个全身紧张、解不开疙瘩的庞然大物突然被点了穴。

胡锋和那刀客双双站不稳,都向各自的后方倒了下去。

咕咕被振得心里咯噔一下,不觉咳嗦不止,她缓了缓神,赶紧抽回骨鞭,一看,第二节鹤骨愣是被那两厢“刀锋”给振裂出两条缝儿。

……

此时,一对衣着奇特的男女从酒肆后面的厢房里走出。女子通体白衣,头戴面纱,男子头发卷曲,面上有髯。

两个且末人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出了酒肆。

倒在地上的胡锋眼看着自己和手下苦追了一夜的逃犯正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走,却无力追讨。

少一站在酒肆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咕咕,扭头追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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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黄沙遮天

(猫扑中文 ) “嗖——”

一尾芦苇不知从何处飞将出来,身后的气流发出极细微的声音。

百里奚站在少一身旁,一双锐利的眼睛四处打探,细细观察店内的每一个细节。然而,四周全无动静,唯独胡锋的耳朵根部微微地那么抽搐了一下。

胡锋伸手挠了挠耳朵,飞矢——那一尾芦苇箭被迫改变了运行的轨迹。

这是孔雀河下游的一种芦苇,因其尾翼飞移时轻盈几近无踪可寻、声音极小几近于无声而被且末国“雀灵”们用作暗器。

芦苇箭头是由且末国所锻造的特有的冷钢制成,要知道,再厚重、再防备森严的铠甲也不经这且末冷钢的一穿。

那一尾芦苇箭无声转向而飞,刺穿柜台上的厚厚木板,扎入人的皮肉时发出“哧——”一声。躲在柜台后面不幸中箭的“雀灵”既没来得及躲、也没发出哀鸣黯然倒地。

果不出胡锋预料——芦苇箭的颈部天山红装有(雀灵们最喜欢的剧毒之一)。

他上一次和且末的顶尖杀手——雀灵交手,已是二十年前的事啦。

尽管柜台后同伴倒地的声音传出,角落里的刀客仍静如止水。

少一望着咕咕碗中酒所映出的房梁上的倒影,吸引他的,不是人,而是那梁上人的兵器,杯中酒熠熠一闪,少一几乎惊叫:那可是件月牙状的短小、银色“俏”兵器。少一猜测,那俏兵器该是一对。

“啪——”

声音发出之前,少一不由分说地一个急速下蹲,咕咕和胡锋中间的桌子正被从窗外飞入的大铁蛋给砸了个稀巴烂。

少一从四溅的木头渣子中抬起头来,半天,方看清了这来头不小的大铁蛋,而大铁蛋好像“飞去来”,击中目标后,就被窗外的主人给拽飞了回去。这一进一出,只在眨眼的功夫。

原本放在桌上的朴刀不知何时已立在胡锋身旁,胡锋一手握着刀柄,一手放于膝盖,他双目平视着对面比小姑娘还高上一头的地方,蓄势,却不发……

咕咕心问:“怎么还不出手?!”

就在此时,咕咕身后的三个男子挥刀而起,房梁上的壮汉也同时跳了下来,少一这才发现原来房梁上竟藏着两个人。

胡锋的四个手下纷纷起身,只有两个迎了上去,另两个屈膝单腿跪立于“头儿”胡锋的两侧,刃已在手,目光冷冷、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

……

酒肆外,那个本想冲进酒肆来加入战斗的“雀灵”正被白幽缠住,雀灵挥动手中的大链,链一端的大铁蛋在他周身急速地飞旋、绕圈、嗡嗡作响,这让白幽一时间无从近身。

“白幽小心!”店内传出咕咕的声音。

只见,白幽一个匍匐,一尾芦苇箭飞来,没有扑中白幽,反而插在了白幽后方那大铁蛋主人的脖子上。

大铁蛋随惯性重重地挣扎、跳跃了几下,一头撞碎了马槽,直扎入马粪堆里。主人都没来及抽搐两下,便中毒倒地口吐黑色泡沫。

……

就这么会儿功夫,店内出战的两个大周士卒已惨死在“雀灵”的手下。

“雀灵”们蜂拥而上,逼近胡锋,胡锋近身处那两个半跪着的手下却仍旧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

“咕咕,后面。”

随着百里奚干脆利落地喊出就近一个“雀灵”的方位,咕咕缠于腰间的鹤骨鞭重重地抽了出去,直取那个雀灵的面门。

“扑哧——”一线自那“雀灵”面门喷溅而出的血沫,恰与少一背上背着的赤焰剑擦了个边儿。这赤焰剑一沾血气,立时间有灵性地剧烈嗡鸣着、颤抖了起来,实在是个耐不住性子的主儿。

刀客直觉眼睛被一道白光给晃了一下,她刀在手,另一只手忙张开、挡在双眼前。

白光如神驹一过,两个“雀灵”应声倒下。刀客的身影突然一个闪身不见,一串串木头被劈碎的声音传将开来。

“果然是天山派门下……”

胡锋直望着紧贴着地皮一个鹞子翻身、挥刀而转的刀客,大声喊道。

突然,所有人都感觉到:自己的脚下正在动了起来。

酒肆里的所有桌椅板凳开始剧烈地颤抖,莫不是地震山摇了?就连店外的马儿也感知到了这大变异,开始不安地打鼻儿、嘶叫起来。

此时,守卫在胡锋两侧的那两名大周士卒方拔剑,缓缓而起,对峙着前方来敌。

知是那刀客使刀的发力,胡锋望着眼前地面波浪一样翻滚而来、直扑他面门的杀气,他先退身数步,然后,直取朴刀猛地砍将回去……

胡锋的刀刃劈开地皮后,钝刀继续向下钻。

刀刃直劈入地之时,胡锋的手臂也开始颤抖起来……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鬓角流了下来,沿着结实的臂膀,一直流向刀柄,再经过振动着的、几乎要把持不住即将脱手而出的刀柄,这汗滴竟然走到这里,凝滞在刀背上,不去,不留!

隔得很远,百里奚还是能听到较劲中胡锋牙齿咬得咯咯直响的动静,看来,刀客和胡锋势均力敌。

此时,那两个活着的大周士卒不再主动攻击对手,反而是做出防御的架势,二人始终紧紧围绕在胡锋周围。不知是在等待攻击,还是在护佑着胡锋发力时不能顾及的身体四周。

眼看着手中的朴刀震颤地更加厉害……胡锋心想糟糕,是自己低估了对手的实力,他能真切地感觉到:那刀客手中的速度非但没减,反增了好几倍,力道加速度,那还了得?!

僵持了几息,胡锋这个大男人不得已,他一边较力,一边将目光缓缓转向咕咕,发出无声的求援。

……

咕咕当然一看便明。

她细瞅了一眼这与胡锋争斗在一起、尚分不出谁输谁赢的女扮男装刀客。

虽然咕咕对她的刀法路数并不了解,但咕咕也还是不难看出这刀客是在借力来导力,她手上那本看似没多少力道的“刀锋”怎么一入“土”,就变得神勇有力,且诡异到难以琢磨了呢?!

咕咕一侧头,马上想明白了一件事情:这刀客因“土”而借力抗衡胡锋,不是和剑阁前那日四大长老摆出的“狂躁之音”阵势,有如出一辙之功吗?

当时,狂躁之音发出的力道有波峰、波谷,少一和咕咕正是借着与波峰、波谷的巧妙合拍,达到了向前移步的通关。

纵使胡锋有通天之术、千钧之力,待通过“土”的传力与刀客的力道抗衡,也是事倍而功半,生生被刀客给占了上风。

咕咕瞅准土地传递力道的“波谷”,她狠狠地甩出鹤骨鞭……

“咯嘣——”随着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传出,一道强劲的力量沿着骨鞭传到咕咕握鞭的那只手上,整个手臂麻酥酥的,她几近脱手扔掉了鹤骨鞭。

咕咕这一插手,宛似一个全身紧张、解不开疙瘩的庞然大物突然被点了穴。

胡锋和那刀客双双站不稳,都向各自的后方倒了下去。

咕咕被振得心里咯噔一下,不觉咳嗦不止,她缓了缓神,赶紧抽回骨鞭,一看,第二节鹤骨愣是被那两厢“刀锋”给振裂出两条缝儿。

……

此时,一对衣着奇特的男女从酒肆后面的厢房里走出。女子通体白衣,头戴面纱,男子头发卷曲,面上有髯。

两个且末人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出了酒肆。

倒在地上的胡锋眼看着自己和手下苦追了一夜的逃犯正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走,却无力追讨。

少一站在酒肆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咕咕,扭头追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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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入了贼窝

书生莫风轻摇折扇,望着瘦小的少一,说道:“小子还真的有股子斗气,撞日不如择日,要不到山上一叙……”

“先生你可别心软呐!”矮子嚷道。

“想不到在这儿也能见到冰原狼,”书生全然不理会矮子的叫嚷,他爱惜地打量着冰原狼:“额,二哥的胳膊包在我身上,你们要相信我的医术……”

“他竟然知道冰原狼!”

已被马贼绑了的少一心中不由地感叹……自打那书生出现的时候,少一就没打算反抗。

自己追踪的那两个且末人也被马贼给绑了,白衣女子被揭去面纱,看到少一时,铁青着脸、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那是一张不同于少一此前所见过的任何一张面容,即使满面疲倦、风尘仆仆,依然遮不住这张白皙至清透的小脸上复杂的表情、精致的线条。

湛蓝的眼睛嵌在深凹的眼窝中,高挺的鼻翼比孤山山顶还高峻、脸上的酒窝则有逍遥鹰击长空的美丽弧线……少一发誓,这是他见过个子最高、皮肤最白的女子,也是最冷、最漠视一切的女子。

……

书生莫风俯下身子,趴在白幽耳边耳语了几句,从它身上,拔了几根狼毫,白幽如被致幻般一动不动。

书生莫风左手拿着被白幽咬下来的手臂,右手拿着狼毫,然后,双手举过头顶……

在夕阳所剩无几之时,书生喃喃念咒。

随着莫风念咒的速度越来越快,他右手狼毫燃烧了起来……手臂被拼到一起,狼毫的火苗绕着“接口”一周……

“奇了!”

少一差点没喊出来,明明断了的胳膊,现如今恢复如初。

少一和两个且末人被戴上头套,双手被捆在身后,像被缚的小鸡一样被放到马背上,一路扬长……

走了很久,马队才停下来,少一又被一个壮汉像提小鸡一样给“搬”下马背。

这里肯定是马贼的老巢。

隔着头套,少一能看到四堆篝火,周遭一片嘈杂。

过了大院,少一被交给另一个人。透过头套露出的缝隙,少一发现远处栓着一匹白马。不知为啥,白马是倒立着,这奇怪的姿势更让少一肯定:这不就是黑龙潭的当康咕咕的坐骑吗?搞什么鬼?!

“先生说了,这小子得单独关押。”

……

终于到了,少一被扔进一个泥胚子搭成的土牢,牢房没有顶,入夜后,气温开始骤降,寒风跃过土墙从四面吹了进来。

当时,马贼拿走了他的赤焰剑和少康剑,却没心没肺地把银杉木留给了他。这下好了,少一双手颤抖着拾起地上的“家伙事儿”——一根“烧火棍”,然后,他轻轻扣响银杉木,“啪——”

橙黄的大月亮已完全跳出了寸草不生的黄土坡,直悬半空……地上篝火烧得很旺,马贼们喝酒行令的声音小了,鼾声开始替代了人语的喧嚣,此起彼伏……

地底下的爬虫——“夜行者们”苏醒了,虫儿们呢哝着,小短腿踩在地上发出细细地沙沙声。

月光将它们在黄土堆上的瘦小身影碾压得很细很长……

风终于变小了,几乎听不见它的声音。只有大院里仍在燃烧的篝火,偶或还发出一声刺耳的“噼啪——”声。

……

少一手拿银杉木传音给同样被俘的咕咕,然而,咕咕却没有回应。

经此一天的黑龙潭遇袭、骑牛赶路、酒肆会面、追踪逃兵,到与书生进行正面较量、被束手就擒、被绑赶路、被困马贼窝……此时的少一有说不出的疲乏和饥饿,他硬撑起精神,努力在心里走回头路:从马帮匪窝,他向回推算,到底今天都走了哪些山路,如果得了机会逃跑……

自从于向西去的大漠的起点——黄土堆被俘后,少一被蒙面后带上了马,一路颠簸中少一不忘留意地形的变化,以及走转的轨迹。

起先,马贼队伍南下强行离开了大漠边缘的黄土坡,走过了二郎峰。再后来,迈过了马犊子岗,翻过分水岭,蹚过苇子塘,爬上蒿草萍。最后,顺着一条石壁山沟,折返回,向正北下去。

队伍越沟跨坎,上悬崖下断坑,一路只感觉到马之惊慌迟疑,人之大气都不敢出。

头顶上,风刮着碎石呼啦啦响,稍后,又不断有石头喀喀响着滚下来,在一片惊呼声中,少一能听到身边马匹被砸下山的声音。

少一曾听到一个马贼向书生汇报:“报!都说,神山神气,总要人供奉给它‘祭献’,每次经此过,这神山必留下一两条性命。我们也只得如此……眼下天色不早了,还是节哀顺变,前行要紧吧!”

过了不久,队伍继续北上,期间,过了石壁沟和一片乱石滩。陡立的大石山,百余丈之高;石壁沟,乱石喷水、瀑布挡道;乱石滩则四外全是石头子儿……

少一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却能闻到不同情境中不同的声势、气场,更有马匹走起来磕磕绊绊,一颠一颠的,好像在给骑马的他上刑。

临到笔架山的山根,队伍暂歇了片刻,再次疾行上路。如此这般,终于北上来到平缓地带,又经长满仙人掌的干旱戈壁,少一感觉队伍怎么整个弯了一个圆圆的圈子,先南下避过,然后穿过荒无人烟的乱石岗?

马贼似在绕行,为了逃开大漠的某个牵制马帮的关口,然后,再北上一路,经另一个夹道再次跨回大漠腹地。

……

就在少一努力辨识脑海中的方位之际,相隔不远的另一间土牢里,咕咕和刀客打得正紧……

银杉木被藏于马鞍处,咕咕没了看家的兵器。在土牢的重重禁制下,奈何,两个互不服输的小姑娘只能徒手相搏。

咕咕一个“月影婆娑”出手,立时间被刀客的“寒梅一点”给牵制住了。

两气相撞,轰隆一声直飞向土牢的土坯墙……

一片噼噼啪啪的声音不算,土坯墙上还打出了高高低低、深深浅浅的坑坑洼洼。刀客看了一眼斑斓的墙壁,露出鄙夷的神情:“此画面本应‘疏影横斜’的,结果,如此密实、用劲的笔触,要算,也只能算是三流画匠的作品。”

咕咕嘴角的一抹笑容藏而不露,她双掌护前,横眉立目,严阵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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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土牢里道不尽家仇国恨

刀客“刀出一击,实分三路”,来了个古典式的“雁字横秋”,以掌代刀,飞赴三影,直奔咕咕而来。

掌还未到,飒飒秋意已到。

咕咕镇定地看清来者掌式,轻轻还了一掌“落花听雨”,翻掌出击,待直掌出到尽头,猛然换掌为兰花指。

借出击的掌势一个弹指,掌力遂分为落花的花瓣,花瓣之力分解开了刀客的“雁字横秋”之三影之力道,可谓是“雁字归时三成行,纷纷落花如听雨。”

“嗖嗖嗖——”

刀客和咕咕两气相撞,纷纷再次飞上另一面的土坯墙。

刀客定睛一看,不觉一愣,只见土墙上被打出的画面,直是“别有微凉”之疏影一枝月下逢。

美哉!刀客莞尔一笑,竟不经意间与咕咕对视,二人一笑泯恩仇。

刀客不仅叹曰:“日**尽花含烟”,咕咕笑对:“月明欲素愁不眠。你果真愁得?”

刀客点头:“确是愁得。”

忽的,土牢里多了一个影子,没待她二人看清,影子又不见了。

月光下,刀客脸上除了愁字外,又添了一抹冷笑……

“啪——”

土墙之上,书生莫风以扇遮面,似笑非笑地望向土牢里面。

咕咕冷不防打了一个冷颤,心中纳闷——这么冷的天,怎么还阴阳怪气地扇扇子?

“莫岚师妹,多日不见。”

刀客没有仰头,自是不予理睬。

“师妹一向可好?想必,你也是瞒着岳云那老家伙偷偷下山的吧?”

书生莫风继续迎风而立,絮絮叨叨。

“我和你没有什么好说的。”莫岚出言。

“今晚月色正好,若不嫌弃,你我师兄妹叙叙旧岂不美哉?!”书生轻轻摇扇,四周空气竟至一片酷寒。

莫岚自是不理,那书生好生没趣。

“此牢挖地三尺,以黑曜石做基,建成后进去过的莫不认罪、伏法。

“看在你我师兄妹一场的份上,给你三个时辰,人生苦短,师妹我俩不妨放过去,从长计议。”

说着,书生借扇力飘然而去。

……

莫岚借着月光看了一眼双手抱膝、沉默不语的咕咕,问道: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是个女的?”

“只有女的喝酒时才会以袖掩面……”

咕咕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放轻松地和刀客有如在唠着家常,说道:

“你那一双手,虽然也因常年使刀而生了茧子,却掩盖不了你爱惜的手事实……”

莫岚反复看着自己结满老茧但有出奇修长的手,心想怎么化妆就不管用、让人说识破就识破呢!

突然莫岚停了下来,她起身爬在地上,将耳朵紧紧贴在地上……

“duang——duang——”

此时,少一正后退着几步,然后一个极速前冲,想要撞上眼前厚实且笨拙的土墙。

这样的动作,他已重复了数百次……

难道,他是在以肉身之躯,试图撞开这有禁制的土围子牢笼吗?不得不说,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咕咕跟莫岚一起,将耳朵贴在地上,“难道少一也在此处?!”

突然,咕咕眼睛一亮。

寒月苦寂,打在牢房内,更是清冷一片。

寒光照在刀客莫岚的脸上,让她苍白的神情中更多了一番凛冽之气,她对咕咕刚才的行动很是漠然。

难道她对出逃一点儿都不抱希望吗?咕咕看得出来,这是个有心事的姑娘。

莫岚对着天空中的二十八宿,特别是斗宿和牛宿仔细观察,好像里面藏着什么预示似的,吟叹道:

“剑气徒劳望斗牛,故人别后阻仙舟。”

“这似乎是在说:徒有一身豪气与功夫,怎奈有不可克服的困难阻隔,不能成其心愿。”

咕咕琢磨着刀客的诗句,这样想道。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征关山终不还。”咕咕试探着也接上了两句。

听得咕咕的对应,莫岚的眼睛一下子给瞪大了,她看向咕咕的神情自咕咕挥刀画墙那一刻起就早有了变化,现在尤甚,那简直就是从看一个村姑所流露的不屑神情到现在视咕咕为同类的神情转变。

经白天酒肆里的初见,再到适才的空手相搏,莫岚对这个大眼睛的小姑娘咕咕很是好奇,尤其因她能“为画留白、为诗续尾”而更增了对其的好感。

其实,咕咕也一样,她心里也一直在心仪着眼前刀客的举止和气派。

“你懂吟诗作赋,还喜欢金戈铁马?你……简直就是那个四五年前心无挂碍、喜欢风花雪月的我!”

莫岚一直阴沉着的眼眸浮出一丝难得的惊喜,第一次,她白皙清透的脸上有了一层罕见的光泽。

“你从哪里来?”莫岚关切地问道。

“我……”咕咕说:“我生下来就是个孤儿,是在西山里的一个村子里长大的,村长把我养大,村长是我和少一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啦……

“可是,不久前……村长死了……我不知道是谁害的,我只知道我们再没有了家。”

咕咕望着地上的月光,把下巴抵在膝盖上,幽幽地说道:

“我不会让村长白死的,我和少一早晚会找到凶手,会为他报仇。”

莫岚怜惜地用手扶了扶咕咕的额头,也挨着咕咕,缓缓地靠墙坐下,说道:

“终我一生,我为仇家而生,为复仇赴死!”

听莫岚说得如此坚决,咕咕仿佛看到了她羸弱、娇小的肩膀所担负着的重担。

“你有个关于家的念想,”莫岚惨然一笑,接着说:“我……也一样,家啊、国啊……虽然离开得早、失去得早,魂牵梦萦,总还记得。”

有了心的共鸣,二人不期然地、一起无语地望向窗外……

过了许久,莫岚念道:“故国、家园……我心如电……”

咕咕想安慰莫岚,又不知该说些个啥,挠了挠脑袋,咕咕慢悠悠地边遍,慢悠悠地吟咏出来:

“明月……光,地上……霜,牢狱……土,苦愁……人。”

莫岚一听,扑哧地一下给笑出声来:“真是好苦好苦。”

咕咕一抱拳:“同苦同苦。”

土牢里本如冻土般的凄惨氛围,终于有了开化的迹象。

“姐姐你姓甚名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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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山南,有个美丽的小国

莫岚的眼神重新燃气伤感。

出于对咕咕的喜爱,更出于一种久被压抑无以释怀的情绪,莫岚竟然一打开话匣子,就没有收住。

“莫岚这个名字,是我上天山、拜师学艺之后由师父给我起的名字。说起我的本名,我本叫崔天鳞。”

“等等,这个名字……我怎么这么熟悉?”咕咕努力回忆着:“难道……你就是……”

她看着刀客高鼻深目的美丽容颜,不禁在脑海中迅速地搜寻着、查找着……

“哦!原来……”咕咕惊叫了出来。

莫岚好像懂得咕咕的意思,她点了点头,说道:

“对,我就是褒国的公主……

“十二年前,甲亥率军攻入褒国的京城南郑,那年我只有四岁不到……哥哥和我是褒国王族唯一的血脉啦。

“想我族人世代居住于终南山之南的神丘之上,好云、好雾、好石、好茶。因向大周贡茶、贡玉,深蒙大周先祖‘稷子’之爱,封我祖上为本地之王,在褒河之畔建了都城南郑,国度始称褒国。”

“褒国不是……?”咕咕眼睛几乎要噙满泪水了,她在记忆中搜寻到了有关褒国的结局。

莫岚看着咕咕,她懂得咕咕因怜惜而不忍说下去的理由,坚强地冲咕咕点了点头,抿着嘴一字一句地说:“褒国已亡,没错。当初,且末国联合了我山南小国褒国,以讨回靖康之耻的幽州十六台为名,联合出兵,褒国人为报昔日之仇,慨然应允,故而联兵穿过河西走廊,亮剑云中城下。怎奈天不灭周,联兵兵败之后,我褒国被甲亥所灭。”

咕咕震惊得不能说出话来,她是大周人,可这个敌国的公主却向她袒露了被灭国的历史,难不成并不把她当作是敌国的敌人?!

莫岚的胸脯剧烈地起伏,呼吸急促,情绪从沉郁转眼过渡到悲恸难抑,旋即,她意识到自己此时忘我的愤怒,于是回过神来,想到身边还有这个弱小却很坚强的小妹妹,不觉为自己心神游走而愧疚,于是,她努力克制住自己激愤的情绪,向咕咕叙说起记忆中的事情。

“山南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地方,那儿有满山遍野的油菜花和茶园,还有一望无际的稻田……河道密布,九曲十八弯,处处湖海河溪,人们出行大半都不需骑马,而是靠乘船……

“小时候,我时常和哥哥偷偷跑出宫外,到田间抓蝌蚪、去池塘里采莲藕、去深山捕布谷……”莫岚心神俱往,眼睛仿佛正看向远方,愉悦的表情让人觉得她整个人已经回到了童年。

咕咕眼看着刀客莫岚从刚才那蚀骨的痛苦中自我拯救出来,开始回忆起幸福的童年,不觉悄悄地松了口气。

然而,莫岚忽的又转喜为悲,她回忆道:“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十二年前的那个黄昏,当时,周王甲亥攻破南郑,大好河山尽毁在甲亥暴虐的铁蹄之下……国破山河在,哥哥和我曾发誓,一定要拿甲亥的人头来祭奠死去父王的在天之灵。”

看着莫岚的眼睛中充满血丝,嘴角因紧紧咬着而渗出了鲜血,咕咕知道,必须得转移话题,她问:“你怎么就被那坏书生给叫作天山派的师妹的?”

“南蛮国一位与父王相识的学士冒着生命危险救下了我们兄妹俩。自此,我和哥哥流落在南蛮。当年,为救我们,那位学士被南蛮国王流放到海岛上养鱼……我们兄妹俩也受尽了世人的冷眼。

“那个时候,我并不懂事,还跟哥哥赌气说:‘明儿一早就走!在这里做什么?为什么在他国乞讨、还得仰仗他人的鼻息过活,我们可是王族。’

“哥哥神情严肃地跟我说:‘家没了,我们要活下去,就必须得看别人的嘴脸,过人家的屋檐。天鳞,你要记住,我们的仇人是大周的秦王甲亥。’

“他让我每天睡觉前重复着说一遍:‘我们的仇人是大周的秦王甲亥,等我们长大了,一定要报仇。’

“我至今还记得哥哥的神情有多严肃……”讲道此处,莫岚眼睛一红,直狠狠地假意盯着土墙看,怕是要落泪的节奏。

莫岚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而,努力地用平静的语气继续讲述着:“后来,南蛮发生宫廷叛乱,导致整个国家一片大乱,我和哥哥只得逃出了南蛮国都南巢,一路向北逃,抵达汉水,方得到了南蛮新势力宫廷政变失败的消息。”

咕咕想了想,说:“这段,我倒是听闻过,好像发动政变的是南蛮国一位举国知名、最受宫廷赏识的大学士,这位学士是为了一位名叫琼姬的女人而发动起政变,不过,政变失败,琼姬被杀,大学士也被自己手下的一名大将给割下了人头,被送给了项王。”

莫岚歪过头,爱惜地看了看身边坐着的这个小姑娘。这个小姑娘可真是神奇,不仅文武兼备,还很有见识,最重要的是,她看向自己的时候所流露出的同情和不忍,更让莫岚觉得她或许是个可以托付的知交。

“后来,你们又回到了南巢?”咕咕拖着腮帮子、饶有兴致地问道。

莫岚摇摇头,接着讲道:“我再也不想回到那个令人深感炎凉世态的地方……哥哥和我渡过汉水之后,并没有停下来歇息或者暂住,而是一直向北走。”

“等等,刀客姐姐,哦,不,莫岚侠客,哦,还是豆豆姐姐这种叫法最好,你先别讲,你让我猜猜看……你们是不是……要去大周国都云中?”

“没错,在南巢时,我和哥哥得知我们兄妹并非是褒国王室中唯一幸存下来的人,我们的母后褒国王后也活了下来,她成功地打入了云中京城。哥哥打算带我入云中,联合母后杀掉甲亥。

“我们到了云中之后才知道,此前的想法有多么天真,别说刺杀甲亥啦,我们就连秦王府都进不了。而我们花尽心思寻找母后,也还是遍寻不到……

在云中的大街上,我们险些被欺负死,多亏了一位好心的刀客救了我们。”

咕咕听得入迷,小脸上一时悲、一时喜,感同身受。

莫岚道:“那刀客是个侠义之人,我本想拜他为师学刀,被他拒绝了。他说:‘想学刀得向西走,在太阳落山的地方,有座雪山——名作天山,天山派有普天下最好的刀法。’当时,我一心想要报仇,于是,我不顾哥哥的劝阻,只身踏上了千里西行路。”

莫岚略停了片刻,似乎陷入到对过往的回忆中,然后,她意识到自己又走神了,于是继续讲道:“西行的道路很漫长也很艰辛,为了躲避大周的士卒,我混进了一个且末商队。期间,我们遇到过一连数日不见天日的风沙、吃人的瘟疫、还有不同派别的马贼……而支撑我一直坚持活下去的,就是无时不刻不刻骨铭心的国恨家仇!”

第一百二十五章 这架打的

莫岚的眼神重新燃气伤感。

出于对咕咕的喜爱,更出于一种久被压抑无以释怀的情绪,莫岚竟然一打开话匣子,就没有收住。

“莫岚这个名字,是我上天山、拜师学艺之后由师父给我起的名字。说起我的本名,我本叫崔天鳞。”

“等等,这个名字……我怎么这么熟悉?”咕咕努力回忆着:“难道……你就是……”

她看着刀客高鼻深目的美丽容颜,不禁在脑海中迅速地搜寻着、查找着……

“哦!原来……”咕咕惊叫了出来。

莫岚好像懂得咕咕的意思,她点了点头,说道:

“对,我就是褒国的公主……

“十二年前,甲亥率军攻入褒国的京城南郑,那年我只有四岁不到……哥哥和我是褒国王族唯一的血脉啦。

“想我族人世代居住于终南山之南的神丘之上,好云、好雾、好石、好茶。因向大周贡茶、贡玉,深蒙大周先祖‘稷子’之爱,封我祖上为本地之王,在褒河之畔建了都城南郑,国度始称褒国。”

“褒国不是……?”咕咕眼睛几乎要噙满泪水了,她在记忆中搜寻到了有关褒国的结局。

莫岚看着咕咕,她懂得咕咕因怜惜而不忍说下去的理由,坚强地冲咕咕点了点头,抿着嘴一字一句地说:“褒国已亡,没错。当初,且末国联合了我山南小国褒国,以讨回靖康之耻的幽州十六台为名,联合出兵,褒国人为报昔日之仇,慨然应允,故而联兵穿过河西走廊,亮剑云中城下。怎奈天不灭周,联兵兵败之后,我褒国被甲亥所灭。”

咕咕震惊得不能说出话来,她是大周人,可这个敌国的公主却向她袒露了被灭国的历史,难不成并不把她当作是敌国的敌人?!

莫岚的胸脯剧烈地起伏,呼吸急促,情绪从沉郁转眼过渡到悲恸难抑,旋即,她意识到自己此时忘我的愤怒,于是回过神来,想到身边还有这个弱小却很坚强的小妹妹,不觉为自己心神游走而愧疚,于是,她努力克制住自己激愤的情绪,向咕咕叙说起记忆中的事情。

“山南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地方,那儿有满山遍野的油菜花和茶园,还有一望无际的稻田……河道密布,九曲十八弯,处处湖海河溪,人们出行大半都不需骑马,而是靠乘船……

“小时候,我时常和哥哥偷偷跑出宫外,到田间抓蝌蚪、去池塘里采莲藕、去深山捕布谷……”莫岚心神俱往,眼睛仿佛正看向远方,愉悦的表情让人觉得她整个人已经回到了童年。

咕咕眼看着刀客莫岚从刚才那蚀骨的痛苦中自我拯救出来,开始回忆起幸福的童年,不觉悄悄地松了口气。

然而,莫岚忽的又转喜为悲,她回忆道:“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十二年前的那个黄昏,当时,周王甲亥攻破南郑,大好河山尽毁在甲亥暴虐的铁蹄之下……国破山河在,哥哥和我曾发誓,一定要拿甲亥的人头来祭奠死去父王的在天之灵。”

看着莫岚的眼睛中充满血丝,嘴角因紧紧咬着而渗出了鲜血,咕咕知道,必须得转移话题,她问:“你怎么就被那坏书生给叫作天山派的师妹的?”

“南蛮国一位与父王相识的学士冒着生命危险救下了我们兄妹俩。自此,我和哥哥流落在南蛮。当年,为救我们,那位学士被南蛮国王流放到海岛上养鱼……我们兄妹俩也受尽了世人的冷眼。

“那个时候,我并不懂事,还跟哥哥赌气说:‘明儿一早就走!在这里做什么?为什么在他国乞讨、还得仰仗他人的鼻息过活,我们可是王族。’

“哥哥神情严肃地跟我说:‘家没了,我们要活下去,就必须得看别人的嘴脸,过人家的屋檐。天鳞,你要记住,我们的仇人是大周的秦王甲亥。’

“他让我每天睡觉前重复着说一遍:‘我们的仇人是大周的秦王甲亥,等我们长大了,一定要报仇。’

“我至今还记得哥哥的神情有多严肃……”讲道此处,莫岚眼睛一红,直狠狠地假意盯着土墙看,怕是要落泪的节奏。

莫岚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而,努力地用平静的语气继续讲述着:“后来,南蛮发生宫廷叛乱,导致整个国家一片大乱,我和哥哥只得逃出了南蛮国都南巢,一路向北逃,抵达汉水,方得到了南蛮新势力宫廷政变失败的消息。”

咕咕想了想,说:“这段,我倒是听闻过,好像发动政变的是南蛮国一位举国知名、最受宫廷赏识的大学士,这位学士是为了一位名叫琼姬的女人而发动起政变,不过,政变失败,琼姬被杀,大学士也被自己手下的一名大将给割下了人头,被送给了项王。”

莫岚歪过头,爱惜地看了看身边坐着的这个小姑娘。这个小姑娘可真是神奇,不仅文武兼备,还很有见识,最重要的是,她看向自己的时候所流露出的同情和不忍,更让莫岚觉得她或许是个可以托付的知交。

“后来,你们又回到了南巢?”咕咕拖着腮帮子、饶有兴致地问道。

莫岚摇摇头,接着讲道:“我再也不想回到那个令人深感炎凉世态的地方……哥哥和我渡过汉水之后,并没有停下来歇息或者暂住,而是一直向北走。”

“等等,刀客姐姐,哦,不,莫岚侠客,哦,还是豆豆姐姐这种叫法最好,你先别讲,你让我猜猜看……你们是不是……要去大周国都云中?”

“没错,在南巢时,我和哥哥得知我们兄妹并非是褒国王室中唯一幸存下来的人,我们的母后褒国王后也活了下来,她成功地打入了云中京城。哥哥打算带我入云中,联合母后杀掉甲亥。

“我们到了云中之后才知道,此前的想法有多么天真,别说刺杀甲亥啦,我们就连秦王府都进不了。而我们花尽心思寻找母后,也还是遍寻不到……

在云中的大街上,我们险些被欺负死,多亏了一位好心的刀客救了我们。”

咕咕听得入迷,小脸上一时悲、一时喜,感同身受。

莫岚道:“那刀客是个侠义之人,我本想拜他为师学刀,被他拒绝了。他说:‘想学刀得向西走,在太阳落山的地方,有座雪山——名作天山,天山派有普天下最好的刀法。’当时,我一心想要报仇,于是,我不顾哥哥的劝阻,只身踏上了千里西行路。”

莫岚略停了片刻,似乎陷入到对过往的回忆中,然后,她意识到自己又走神了,于是继续讲道:“西行的道路很漫长也很艰辛,为了躲避大周的士卒,我混进了一个且末商队。期间,我们遇到过一连数日不见天日的风沙、吃人的瘟疫、还有不同派别的马贼……而支撑我一直坚持活下去的,就是无时不刻不刻骨铭心的国恨家仇!”

第一百二十六章 你有两把剑

莫风手中折扇对着被少一一剑击碎了的土丘轻轻画了一个圆圈,果不其然,土丘瞬间沙聚土聚,回复了原状。【最新章节阅读.】

“咱们先立个规矩,你我二人,谁弹起黄沙,便算谁输,谁先滚下土丘,便算谁输,好不好总之斗武过程中,不能离开土丘,不能让黄沙漫天

“嘿嘿,要知道,我可是受够了这乌烟瘴气的世界”莫风说完,将折扇哗啦一展。比武,竟然没有先前的开端,一下子就出其不意地进入了正题

只见莫风舞动折扇,纳天地之气与怀;少一则划赤焰过天宇,四周立时间亮若白昼。

你收纳,我挥洒

你动,我静

莫风一收纳蓄势,少一就挥剑如雨

莫风一摇曳折扇,少一就收剑养晦

看!赤焰舞而无痕,剑气似有似无,却在做引蛇出洞之实

莫风果真接招,他一使力,一条无形的巨龙悄无声息自扇面奔涌而出,刹那间,四下里黄沙嗡嗡欲动,渐渐开始颤抖起来。

少一凌空而起,一个后滚翻,于半空中倒立,抓住此刻,少一意念汇于左手空掌,企图来个“空手抓巨龙”。

巨龙来去极速,怎生抓它得着,几次三番,巨龙辗转腾挪,只是声势越来越大

咕咕和崔天鳞看着紧张,小手攥紧,小脸绷紧,两双眼睛随着动作左右上下地移动。

此时,赤焰已被巨龙所激怒,兀自挣脱了少一的手掌,直抓取了少一刚刚喷薄而出的气血,粗暴地吸入剑体,然后,一个血色剑气喷出,出离剑体,直奔巨龙而去。

但见赤焰剑气追着巨龙朝虚空的月光底里相互撕咬着滚动游走

龙剑斗于夜空

连九天繁星都争相观之。

“噌——”

一道明晃晃的剑光落入莫风双眼,没等他拿起折射遮蔽,少一已手握少康而来。

那书生莫风将砝码全部压在巨龙身上,却忘了少一还有一把剑在背后,“啊呀——”一声,莫风慌不择路,竟忘了自己立的“谁弹起黄沙,便算谁输,谁先滚下土丘,便算谁输”规矩,一扇子下去,掀起黄沙仓促应对。

少一已然刺破莫风扬起的黄沙。

从黄沙中穿出的少一以剑指眉心,顿时,莫风呆若木鸡见少一抱拳道:“先生你输了,承让。”

莫风咽了一口口水,举头仰望苍穹

那巨龙也不是赤焰剑的对手,于空中相斗四个回合,也落落寡合地败阵而回。

莫风对着自己心爱的黑玉欲哭无泪。

太阳穿破地平线,在天的尽头,站着一匹黑马和一匹白马。空气冷煞人,没有一丝风,天上也没有一片云

大漠孤烟直,两匹马似乎在翘首以待着身后方,那里,朝阳映在大地上留下剪影,那是正从远方走向地平线的一支零零散散的队伍

走在少一和咕咕这两小人影子前面的,是冰原狼白幽的影子,少一和咕咕的身后依次是胡锋、白衣女子、刀客、大周士卒们以及马匹的影子

一个时辰前,一只从西边飞来的黑鸦落在了大周将领胡锋的肩膀上。

胡锋看过后,略一沉吟,然后将黑鸦捎来的纸卷递给了自己的俘虏——那个白衣女子,说道:“公主殿下,这是您父王的手谕。”随即,给白衣女子松了绑。

白衣女子看着纸条,上面由且末和大周两种文字书写而成,并兼盖有两国通信的密印,上面写道:

“本王承诺在我铁木尔有生之年不会有一兵一卒踏入大周国土,即日起,且末国应允将二女儿阿娜尔送入大周云中为质,以显吾国永结邦交的诚意”

这是铁木尔给大周降书的副本在北境,大将军季浩的出现让已经对峙很久的鬼方国魔族军队撤退,时局的天平瞬间倒向大周。一向不把大周放在眼里的西域豪强且末国面对英武的季家军,不得不在失去了大公主之后送上二公主作人质。

刀客崔天鳞得知这一突然的变故,气得几乎晕厥过去,不仅自己此前解救且末公主阿娜尔出云中的举动白费了,现如今,伪装被缚,想在路上趁机解决掉胡锋及爪牙、进而再次解救出阿娜尔、共赴西域国联军的计划,就此泡汤

公主阿娜尔也同样有如被雷轰了般呆立了许久,她望着天边陷入黑暗之中的茫茫戈壁,咬着牙喊道:“我去!”

阿娜尔的大姐惨死在甲亥身边一名剑客手下的那一幕,仍时时浮现在她眼前。她永远忘不了那名剑客那一把不知沾了多少人鲜血的长剑。

原来,就连常年在甲亥身边、伺机等待刺杀甲亥的亡国王后姜女,也都没有料到甲亥身边会藏有这么一位从稷宫学院深造出来的剑客。这一个致命的情报空缺导致精心策划的甲亥大婚刺杀行动,打一开始就注定要失败。

“姐姐,你真不打算跟我们去云中了?”咕咕握着刀客崔天鳞的手,眼中只有不舍。

“不了。”崔天鳞强挤出一丝微笑,回道:“将来某一天,我一准儿会去云中的”..

“二公主您多保重!”刀客崔天鳞已经飞身上马,她一个抱拳,于自己曾一路保护过来、如今要赶赴云中作为且末人质的公主告别。

阿娜尔对崔天鳞一个回礼,淡淡地说:“惟愿来日方长,莫失初心。”

有莫风相伴,崔天鳞打马而去。绝尘长烟、哒哒马蹄,不是过客,胜似过客

阿娜尔送走跟在自己身边的雀灵,转身对胡锋说道:“将军,我们可以走了吗?”

公主极谦卑的态度和超出常人的平静让胡锋对未来充满了猜想,没人知道这样一位公主到了云中会发生怎样的故事。

此时,河西道边境的且末大军已西撤多时,严阵以待的季家军如今也撤出了河西走廊。

边城瞭望台上的老校尉悬了数十日的心终于落了地。

少一勒了勒缰绳,让坐骑黑玉降低些速度,他望着一脸严肃的胡锋,说道:“将军,且末都降了,你为何还这般多虑?”

“你以后可以叫我胡大哥我是在想,或许不该放走那个雀灵和女刀客。”

虽然雀灵和崔天鳞各走一边,但胡锋依然对自己此前的决定有些后悔,即使自己并没有把握能同时对付得了刀客崔天鳞和马贼首领莫风,更何况,看似咕咕和少一已经和崔天鳞在牢里建立了亲密的感情,还有,就是突然失踪了个娃子,好像是叫百里奚

综上所述,放走刀客和雀灵,不失为明智之举,胡锋这样在心里掂量了一番。

第一百二十七章 黑马与白马

莫风手中折扇对着被少一一剑击碎了的土丘轻轻画了一个圆圈,果不其然,土丘瞬间沙聚土聚,回复了原状。

“咱们先立个规矩,你我二人,谁弹起黄沙,便算谁输,谁先滚下土丘,便算谁输,好不好……总之斗武过程中,不能离开土丘,不能让黄沙漫天……

“嘿嘿,要知道,我可是受够了这乌烟瘴气的世界……”莫风说完,将折扇哗啦一展。比武,竟然没有先前的开端,一下子就出其不意地进入了正题……

只见莫风舞动折扇,纳天地之气与怀;少一则划赤焰过天宇,四周立时间亮若白昼。

你收纳,我挥洒……

你动,我静……

莫风一收纳蓄势,少一就挥剑如雨……

莫风一摇曳折扇,少一就收剑养晦……

看!赤焰舞而无痕,剑气似有似无,却在做引蛇出洞之实……

莫风果真接招,他一使力,一条无形的巨龙悄无声息自扇面奔涌而出,刹那间,四下里黄沙嗡嗡欲动,渐渐开始颤抖起来。

少一凌空而起,一个后滚翻,于半空中倒立,抓住此刻,少一意念汇于左手空掌,企图来个“空手抓巨龙”。

巨龙来去极速,怎生抓它得着,几次三番,巨龙辗转腾挪,只是声势越来越大……

咕咕和崔天鳞看着紧张,小手攥紧,小脸绷紧,两双眼睛随着动作左右上下地移动。

此时,赤焰已被巨龙所激怒,兀自挣脱了少一的手掌,直抓取了少一刚刚喷薄而出的气血,粗暴地吸入剑体,然后,一个血色剑气喷出,出离剑体,直奔巨龙而去。

但见赤焰剑气追着巨龙朝虚空的月光底里相互撕咬着滚动游走……

龙剑斗于夜空……

连九天繁星都争相观之。

……

“噌——”

一道明晃晃的剑光落入莫风双眼,没等他拿起折射遮蔽,少一已手握少康而来。

那书生莫风将砝码全部压在巨龙身上,却忘了少一还有一把剑在背后,“啊呀——”一声,莫风慌不择路,竟忘了自己立的“谁弹起黄沙,便算谁输,谁先滚下土丘,便算谁输”规矩,一扇子下去,掀起黄沙仓促应对。

少一已然刺破莫风扬起的黄沙。

从黄沙中穿出的少一以剑指眉心,顿时,莫风呆若木鸡……见少一抱拳道:“先生你输了,承让。”

莫风咽了一口口水,举头仰望苍穹……

那巨龙也不是赤焰剑的对手,于空中相斗四个回合,也落落寡合地败阵而回。

莫风对着自己心爱的黑玉欲哭无泪。

太阳穿破地平线,在天的尽头,站着一匹黑马和一匹白马。空气冷煞人,没有一丝风,天上也没有一片云……

大漠孤烟直,两匹马似乎在翘首以待着身后方,那里,朝阳映在大地上留下剪影,那是正从远方走向地平线的一支零零散散的队伍……

走在少一和咕咕这两小人影子前面的,是冰原狼白幽的影子,少一和咕咕的身后依次是胡锋、白衣女子、刀客、大周士卒们以及马匹的影子……

一个时辰前,一只从西边飞来的黑鸦落在了大周将领胡锋的肩膀上。

胡锋看过后,略一沉吟,然后将黑鸦捎来的纸卷递给了自己的俘虏——那个白衣女子,说道:“公主殿下,这是您父王的手谕。”随即,给白衣女子松了绑。

白衣女子看着纸条,上面由且末和大周两种文字书写而成,并兼盖有两国通信的密印,上面写道:

“本王承诺在我铁木尔有生之年不会有一兵一卒踏入大周国土,即日起,且末国应允将二女儿阿娜尔送入大周云中为质,以显吾国永结邦交的诚意……”

这是铁木尔给大周降书的副本……在北境,大将军季浩的出现让已经对峙很久的鬼方国魔族军队撤退,时局的天平瞬间倒向大周。一向不把大周放在眼里的西域豪强且末国面对英武的季家军,不得不在失去了大公主之后送上二公主作人质。

刀客崔天鳞得知这一突然的变故,气得几乎晕厥过去,不仅自己此前解救且末公主阿娜尔出云中的举动白费了,现如今,伪装被缚,想在路上趁机解决掉胡锋及爪牙、进而再次解救出阿娜尔、共赴西域国联军的计划,就此泡汤……

公主阿娜尔也同样有如被雷轰了般呆立了许久,她望着天边陷入黑暗之中的茫茫戈壁,咬着牙喊道:“我去!”

阿娜尔的大姐惨死在甲亥身边一名剑客手下的那一幕,仍时时浮现在她眼前。她永远忘不了那名剑客那一把不知沾了多少人鲜血的长剑。

原来,就连常年在甲亥身边、伺机等待刺杀甲亥的亡国王后姜女,也都没有料到甲亥身边会藏有这么一位从稷宫学院深造出来的剑客。这一个致命的情报空缺导致精心策划的甲亥大婚刺杀行动,打一开始就注定要失败。

……

“姐姐,你真不打算跟我们去云中了?”咕咕握着刀客崔天鳞的手,眼中只有不舍。

“不了。”崔天鳞强挤出一丝微笑,回道:“将来某一天,我一准儿会去云中的……”

“二公主您多保重!”刀客崔天鳞已经飞身上马,她一个抱拳,于自己曾一路保护过来、如今要赶赴云中作为且末人质的公主告别。

阿娜尔对崔天鳞一个回礼,淡淡地说:“惟愿来日方长,莫失初心。”

有莫风相伴,崔天鳞打马而去。绝尘长烟、哒哒马蹄,不是过客,胜似过客……

阿娜尔送走跟在自己身边的雀灵,转身对胡锋说道:“将军,我们可以走了吗?”

公主极谦卑的态度和超出常人的平静让胡锋对未来充满了猜想,没人知道这样一位公主到了云中会发生怎样的故事。

……

此时,河西道边境的且末大军已西撤多时,严阵以待的季家军如今也撤出了河西走廊。

边城瞭望台上的老校尉悬了数十日的心终于落了地。

……

少一勒了勒缰绳,让坐骑黑玉降低些速度,他望着一脸严肃的胡锋,说道:“将军,且末都降了,你为何还这般多虑?”

“你以后可以叫我胡大哥……我是在想,或许不该放走那个雀灵和女刀客。”

虽然雀灵和崔天鳞各走一边,但胡锋依然对自己此前的决定有些后悔,即使自己并没有把握能同时对付得了刀客崔天鳞和马贼首领莫风,更何况,看似咕咕和少一已经和崔天鳞在牢里建立了亲密的感情,还有,就是突然失踪了个娃子,好像是叫百里奚……

综上所述,放走刀客和雀灵,不失为明智之举,胡锋这样在心里掂量了一番。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夜深一声狗叫

“你们这是真的要去云中?”胡锋瞅了一眼少一背上的两把剑,很认真地问道。

“云中的稷宫学院,胡大哥你一定知道吧?”少一直言不讳地问道。

“稷宫学院”四个钻进耳朵,让胡锋感到很意外,两个孩子、一头冰原狼、一黑一白两匹马,外加两把剑,这些东西摆在一起,不免让人有些浮想联翩……

“怎么,你们要入学院?”胡锋惊讶地问道。

“不是我们,是我。”少一认真地纠正道。

“天下想升官发财者数不胜数,想入我大周最高学府稷宫者亦不在少数,人人皆想成为龙中龙凤中凤,这倒是在情理之中……不过,我劝你小兄弟一句,你还是趁早打消了入学院的念头吧!”胡锋并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这是为何?进入稷宫学院学习,是我此去云中最大的心愿啊!”

“你可知道要想考入学院是多么难的一件事情吗?”胡锋突然声音颤抖了起来。

“再难,我也要去!”少一的声调很平静,声音也不高,但是,却让人觉得什么都挡不住他的想法。

二十多年前,自己不也曾像眼前这个少年一般初生牛犊不怕虎,而后来呢!他所遭遇的经历,真是使他今生无法忘记,伤疤更无法修复。

胡锋不想让自己曾经遭到的冷遇和挫折再在这个稚嫩少年身上上演一次,于是,他以一个长辈的口气对少一讲道:

“都说宰相的门房、贵人的亲婢、亲王的门客,是官场上最令人头疼的人。在我看来,这些家伙都比学院的考官好打交道的多,毕竟,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算是问题。

“而你要去的学院,恐怕是云中唯一一块靠金山银山、靠娘老子、靠雕虫小技……都不能解决问题的硬骨头。那里,靠的不仅仅是真才实学和运气,还要什么‘智慧’啊、‘机缘’啊、以及什么‘舍得’啊……”一说起学院,胡锋的话匣子瞬间就被打开了,他咽了一口唾沫,继续讲道:

“你说这帮学院的教习刁钻不刁钻,还真整了个‘丈量法尺’,美其名曰用来检验考生的B格高度,还有个什么‘情感轿子’,考生一上轿,就盼着真有‘慧根’给颠出来吧……银子,咱可以想办法弄;学识,咱可以刻苦学;唯独这‘慧根’嘛……求菩萨、扎针吃药、去作苦行僧……这些可都不顶事呀!你说是不,小兄弟?!”

真可谓人不可貌相,看这胡锋虽算不上仪表堂堂,剃了胡茬、换上件好衣裳也不像个没文化的人呐!少一心想,他咋就没长“慧根”呢,就算上苍不垂怜、娘胎里没带来,可是‘慧根’它还能靠后天培养不是?!怎么就投学院无门了呢?!

少一忍不住摇摇头,替胡锋惋惜。

“怎么?我说的你不信?!你可还别不服,我保准你去了之后一定会明白,大周帝国最高学府稷宫学院的新生考官那是天底下最难伺候的主,额——”胡锋好像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

“额——当然了,王子得除外啊!呵呵——”

胡锋嘴上笑着,心里却很不爽,本见少年一脸憨厚老实,劝他知难而退,哪里料到竟是头冥顽不化的犟驴。

……

胡锋和少一二人一路骑马一路说着说着,不知不觉,在太阳升起的远方,已经能看见郁郁葱葱的山脉……看来,这队人马都是精兵强将,东进的速度并不慢。

“翻过前面那座大山,再有一日的路程,就到了我大周国都云中啦!”胡锋给少一和咕咕指着方向。

……

“嘚——嘚——”

在一串清脆的马蹄声之后,是铮铮铁甲随着稳健的步伐而发出的声音,一个全副武装的士卒小跑着过来,行礼道:“胡将军,兄弟们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公主阿娜尔看到小河对面那一对铁骑正整整齐齐一字排开、整装而待,上方的锦旗书写着一个大大的“周”字,她心中念道:“甲亥这老匹夫可真给‘面子’哈!竟然不惜将自己的禁军派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迎接’。”

少一他们陆陆续续过了小河,一个年轻的伍长站在岸边相迎。

咕咕发现年轻伍长瞟了一眼阿娜尔,然后眼睛迅速移开,仔细看此人,咕咕惊奇地发现他的容貌似与崔天鳞有几分相像,难道这就是崔天鳞曾经提起过的、她那时时刻刻把国恨家仇挂在心上的哥哥——褒国王子崔天麒?

那族长虽一身普通士卒的打扮,少壮英武、飙形厉律的,整个人的气场丝毫不逊胡锋。

阿娜尔和胡锋换了马,双双扭头看向黑白二马背上的少一和咕咕。

咕咕忙说道:“胡大哥,公主,我和少一就不同行了,就此别过。”

一直等到这支装备精良的队伍消失在远处,黑马和白马这才各自驮着自己的主人沿着小河逆流东进……

从雪峰孤山到荒凉的西山群峰,从三岔口酒肆到大漠戈壁一路走来,终于见到了林子,少一、咕咕以及白幽都难以抑制内心的兴奋。

这片林子好像是片处女地,没有人踏入过,似乎也从未飘起过文明世界的青烟。

少一和咕咕刚生起火堆,就迎来了附近鸟儿们前来围观。

群鸟叽叽喳喳的,闹腾到夕阳将尽,仍不舍得离去。

起初,二人并不理会,吃完由白幽猎来的麂子,卸下烤肉架——木叉,二人这才开始犯愁起来。四周的树枝上,早已密密麻麻地、一只挨着一只地挤着大小、各色鸟儿,它们不知为何不离不弃巴望着火堆旁忙碌的少一和咕咕。

“这些鸟叽叽喳喳地叫了这半天,也还不肯离去……不对!它们该不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吧?”咕咕看着一只只呆萌劲十足的鸟儿,好像知心姐姐般担忧了起来。

“鸟儿乖乖,也就是想混点残羹剩饭而已。”少一随口不走心地说道。

咕咕边用脚拨来土块盖灭了明火,一边嘴里嘟囔着:“我看着可不像!”

“唧——唧唧——唧唧——”

咕咕听出了,众鸟噪杂,可这其中,夹杂着几声清脆的百灵鸟的叫声,于是,咕咕也效仿着百灵鸟的叫声回道:“唧——唧——”

半响后,咕咕再次从鸟群的叫声中分辨出百灵鸟的叫声。

咕咕尝试着跟它沟通……

“扑棱棱——”,两只漂亮的小百灵收到咕咕的“指令”后火速飞出了林子。

“得,它们是被你吓跑了吧?!”少一半开玩笑。

咕咕并不以为然,她放下手上的马鞍,重新回到火堆旁,用木棍把盖在火堆上的土块扒开,坐下来,稳稳地等候着。

少一不明白其中道理,也不想再多嘴,无奈只好陪着坐下,权当消食休息。

不一会儿,两只小百灵擦着地皮飞了回来,一只大胆一点儿的,直落在少一的骏马黑玉的头上,黑玉倒是很配合,它纹丝没动。

这一只雄鸟有着栗红色的额头,头部和后颈也拥有和额头一样的颜色,眉毛和眼眶周围白而发棕的毛色更是好看,最有特点的是它的眉纹一直延伸到了枕部。

第一百二十九章 我们又回来了

猎狗们一个个夹着尾巴,闷着头一声不响地钻进个石块垒的低矮狗窝里。

“你们怎么走到这儿来啦?这里可偏离官道。”老猎人已经四五年没见过陌生人了,对晴雯和宝玉很是热情。

“我们第一次去金陵,山里路不好走,走差了。”宝玉忙回应道。

“山里有大虫出没,晚上还是小心些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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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似曾相识又无比陌生

黄昏中,官道上,两匹马和一只大狼的影子拉得好长……

这一日下来,越走,离云中越来越近,三三两两的行人让路边人为的景象开始多过了自然的风景。咕咕和少一打马从容,一溜小跑,正可谓春风得意马蹄轻,一日看尽郊外花。

转眼,就来到了云中护城河外的第一道关卡。

到底是普天之下第一号帝国的都城,已是日落西山的时分,为进京城云中而排队等候的人依旧很多,也都很守规矩。

此时,少一和咕咕随着队伍来到城墙脚下,抬头看,城门楼巍峨高大,尽显大国气派。

大周的西门——金光门,其上的城楼无疑是云中九门中最雄伟的城楼。因西面是且末国的方向,故而,云中西门城楼修得如此高大,其隐含的意思自是不言而喻。西域豪强且末国虽算不上是大周最强大的对手,却是最能折腾的、也是让大周不胜其扰的一个劲敌。

当年,先祖稷子接受且末国投降时特意将金光门扩建加大了好几倍,以彰显大周强国的身份。

如今,往来西门的,多半是丝路上的商旅,少有身负兵器的人出现在老百姓的队伍中。

少一自打出现在队伍中起,便成为排队等待入城的人们指指点点的那个身背两把利剑、容易惹事的家伙。众目睽睽之下,好不容易熬到该自己接受检查啦,少一以为会轻松过关,却不成想被守门的士卒喝住,给带到旁侧的一个小草棚里。

“从哪来,来云中做甚?”草棚里,一中年男子问道。

“西境,四姑坨,是来参加学院考试。”少一按此前和咕咕商量的方式回答着守备的盘问。

中年男子细打量了几下眼前这个娃子:身着土里土气,脸被风给常年呲得红润如苹果。

当得知眼前的娃子是从个不起眼的、西南境边村而来,男子一脸鄙夷道:“你不知道入城时若携带‘管制刀具’是需要登记吗?”

“额——”少一一时语塞。

突然,带少一进草棚的士卒爬在中年男子耳边,叨叨咕咕耳语了几句,那男子脸色突变,声厉而语气强硬,道:“且末公主行刺事件刚过,你就堂而皇之地带刃打西边来,难不成你是且末派来的细作,跑来接应?!我看你难脱嫌疑。来人啊,拿下,给我带走。”

已经通过检查的咕咕正牵着当康和黑玉两匹高头大马,在城门洞下焦急地等待少一。半响过去了,好不容易见其出来,却是被两个士卒押着……

咕咕一看,知道情况不妙,来不及多想赶紧上马,头也没回地飞速入了城。

……

咕咕独自一人牵着当康和黑玉,漫无目的地走在热闹的街上,此时已过午夜,街上依然灯火通明,行人络绎不绝,小摊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

行至一拱桥,上桥之路突然被前面不知什么原因停下的轿子给挡住了。

咕咕正欲改道而行,但见挡在对面的,是一匹阔气的高头大马。大马上坐着的那人头戴一顶青纱抓角儿头巾,身穿一件单绿夹衣褂子,腰系一条牛筋龟背银带,身高八尺长短……嗯,咕咕想,这分明是个有身份有地位的武官嘛!正与对面的轿子形成了对峙。明显,两不相让。

河风掀起轿帘,只见轿内坐着一个约莫四十出头的文官,此人生得目秀眉清、容光焕发……

可奇了,咕咕想,文武当街相遇,各不相让,双方的仆人各仗着自己的主人,正对骂得不可开交,引得围观者越聚越多。

想来,大周在大周王甲亥的治理下竟然民风很悍、风雅不再。咕咕权当是个乐儿,转身躲开。

微风中,迎面茶坊的幌子正随风摇曳,咕咕定睛一看,幌子上书写着几个遒劲有力的大字——“一窟鬼茶坊”。

起这样的名儿,料想该不知吓跑过多少胆小者。咕咕走近一瞧,屋内竟座无虚席,好不热闹,伙计的吆喝声、茶客的谈笑声不绝于耳。咕咕看得直摇头,忍不住自言道:“如此,也能品出茶的滋味来?!”

茶坊紧挨着的是一家酒肆,咕咕闲庭信步,走过去再一看,这里,则是另一番景象。

酒肆里,客人不多,酒保闲散,若不是店外挂在的酒幌,料定少有人能认出这是间酒肆。

“茶坊人声鼎沸,酒肆冷冷清清,这城里人的追求就是难以琢磨啊。”咕咕一边牵着马,一边对腰间小木匣里的白幽诉说着自己这个乡下妞进城的小感慨。

走着走着,咕咕发现身后有一个头戴斗篷、身形瘦小的人在悄悄地跟着自己。

又过了几条街,咕咕忽的转身,后面跟踪的人始料不及,打了个照面。少年并不惊,返到径直又跟近一步,咕咕忙退后几步,手也本能地伸向腰间,少年却低声对咕咕说道:“别再转身,一直往前走,在前面第二条巷子口右拐。”这斗篷下是个少年的声音。

咕咕倒要看看,这家伙到底要干什么,于是,就按他说的照做,进了第二条巷子。

四下嘈杂声瞬间消散,淡淡的酒香弥漫在空气中,醉煞咕咕。

对方开门见山地轻声说道:“在下是二公主派来找你们的,你别怕,来!咱们进里边说话。”

少年引着咕咕进了一家极冷清的酒肆。

对方掀起斗蓬,咕咕这才发现此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崔天鳞的哥哥崔天麒。他径自蹬上酒肆阁楼的阶梯,见咕咕仍站在原处,便回头说道:“姑娘请随我到楼上说话。”

少年看似对这家酒肆很熟,像是回到自己家里一样一般自如随意。

“我整个下午都在找你们,昨天你们真该和公主一起进城才对……怎么就你一人,那个小兄弟呢?”崔天麒没有半句废话。

“你们在河西道上的遭遇我已知道,甲亥眼线太多,二公主暂时不能出来相见。”为了打消咕咕的疑虑,崔天麒又补充道。

“入城时,少一被守城的士卒给带走了,我想可能是因为携带兵器的缘故,一个少年,没有什么在大周的履历记录,罪不该重……只是,我还不知该如何救他……”未等咕咕说完,崔天麒便插话道:“这个好办,内九公署那边找个说话的人倒不难。”

这些年,崔天麒一天也没有浪费自己的时间,长期掩盖身份的埋伏加苦心一诣,虽然他只当上个禁军里小小的伍长,但是,活动的余地却上到内务府总管,下到九门执事,他都能搭上个话。

“姑娘,你今晚暂且在这阁楼里住下,茶水饭食会有人送来。切记,除了下面跑堂的伙计和我之外谁来都不能应声,窗户最好也不要开,……”从掀开斗篷一直到现在,崔天麒始终一脸严肃,好似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似的。据崔天鳞讲,他始终是一脸严肃,他几乎从来不笑。

“大家都叫我咕咕……少一的事就拜托崔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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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是敌是友

崔天麒前脚一走,一个个子极高的人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本店打烊了。”伙计试图上前阻拦。

那人蛮横地将伙计推开,拉着个脸,开始肆无忌惮地四处张望。

透过阁楼的门缝,咕咕看将过去,那人容貌极丑,面横阔、颧骨高、体态肥厚,比她这两天见过的任何一个大周男子都还要魁梧、高大。

“看这相貌,此人不太像是大周人。他倒是跟丁老头口里描述的鬼方魔族人的特征有几分相像。”咕咕的视线跟着男子在店里四下移动,心中想起了耿丁曾描述过的魔族人的模样。

突然,那人望向这边走来,咕咕猛地从门口闪开。好在咕咕躲闪的及时,对方并未看见他,这依然使她心砰砰直跳……在确定魔族人扬长离去后,咕咕才大出了一口气。

本空荡荡的阁楼突然充斥起令人不安的气息……大堰河突然没了,包括村长在内的乡里乡亲们也都没了,百里奚莫名失踪了,少一被抓了,魔族人出现了……这一切林林总总,一股脑地涌向瘦小的咕咕,她空茫地望向墙上幽幽摇晃的烛影,悲愤无可抑制,排山倒海般压了过来。

楼下再次传来对话声。

“小哥,刚才那个大哥进来都说了些什么?”

“一句话也没说,鬼鬼祟祟的,四处张望了一通,就离开了。”伙计回道。

这次,来人是一个穿戴极讲究的,他只是简单地问了几句,给伙计打了赏,便要出门离去。

走到门口,那人忽的停住,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朝朝咕咕所在的那扇门看了一眼……

他似乎早已知道咕咕就在阁楼里。

那眼神,并没有敌意,反而,很和善。

……

隔着纸窗,不远处街上的灯光依旧璀璨,咕咕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心说:“真是难得,如此繁华闹市,却能有这样一处静室。也不知道少一此时在何处?”

咕咕一夜未眠,临近天明眼睛才疲惫地合上。

“嘿——你啧假货(地方口音,指‘这家伙’)难道是个不倒翁咋的?”

牢狱深深深几许,一树梨花压海棠。

班头是个有着梨花般白花花银发的老人家,他见少一仍然面向云中东南的方向盘腿打坐,牢狱中眼前的场景和昨天傍晚交班时看到的一模一样,忍不住操着一口浓厚的关东乡音,嚷嚷了起来。

虽然云中一片太平盛世,可身为盛周大国军人,老班头刚穿上新发的锃亮铠甲、脚踏上千层皂云靴,很有军容军貌,好像随时可以出征的样子。

他刚刚交接班,顾不上给自己烧上平日里的铁壶大茉莉,烫上温吞糊涂老酒,也顾不上去看城头的每日通报,而是破天荒急颠颠地来大牢巡视。

将手中的长戟靠在墙壁上,老班头大步走到这间牢的跟前,吱呀一声打开铁门,走上前,伸手在少一一夜未合的双眼前晃了晃。

少一一抬头,倒把他给吓得摔了个四脚朝天:“啧(这)么小的一个娃子你们也拿?”

“老爷爷,您没摔着吧?!”少一忙搀扶起老班头,问道。

老人一把推开少一,大声吼道:“俺龟二(儿)子也就跟你一般大,你咂(咋)能喊俺叶叶(爷爷)?”

少一心想这老爷子是不是有下床气啊。

老班头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抓起靠墙的长戟,顺着少一的视线望过去,直望到大牢窗外那城东南大木塔檐上的二只龙角,回过头,含有深意地瞅了一眼弱不禁风的少一,不屑地讲道:

“奏(就)你!凭一天到晚地练功,就想考取雪(学)院?俺劝你,还是早些打消啧(这)个念头吧……”

讲到此处,老班头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不再说话,却也没有离开大牢。

“大伯,你怎么了?”

“俺想俺那大二(儿)子喽,他也是你啧(这)般大疯仔。”班头突然一付哭腔:“努了这些年,他霉(没)考上。”

少一上前,想安慰老头,班头突然变了脸,抓住少一的衣领正色道:“你以为你是谁啊!当雪远(学院)你假(家)开地?……”

少一一惊,觉得自己惹怒了老人家,不禁一脸羞惭。

班头扭过头,见左右无人,遂重新面对少一,低声道:“娃子,快!快夺下我啧(这)戟,要是你真打啧(这)大牢给牵进了内九公署,再想出来,可就难办喽。

“你那两把剑和木棍就藏在瓮曾(城)外南侧第四十六道吐水嘴后头(里面),你拿了剑,萨(啥)也别管也别四下里观瞧,就一兹(直)往南走。看到大香樟,树下有一个手拿青衫的人,找到他,你就得救了。”

看老头一脸严肃,话说得掷地有声,坚毅的双眼带着指令的意味,少一果断地相信了他,低声道:“对不起了老伯,我……定要考进……”

班头一个趔趄,就势向少一一扑:“废画(话)……”

少一赶紧一迎,双手抓住班头手里的长戟,一脚提起,快速一蹬班头肚子上的铠甲,顺势陀螺般窜出牢门……左右士兵见自己的头儿向后仰倒,一个进来扶班头,一个想对付少一……

九门士卒中,数城墙上管露天监牢里的油水最丰,自然,这里的士卒也是云中城最怂的。

少一握着长戟,凭借记忆里冷娃挥斧的招式,看准了,横心一个泰山压顶式的劈,那士卒便无了还手之力。

“咣当——”

弃掉长戟的少一跑得飞快,一眨眼出了牢狱大门。

另一个士卒放下“扶不起”的班头,正待去追,被班头的一只脚给悄悄地就地放倒了。

……

此时,天尚未大亮,城内的大部分店铺还未开张。

街上只能看到三三两两买早点的和扑街的,老百姓谁会在意一个行色匆匆、手提两把剑的娃子。

向南走了四百步,果然,少一见到一棵岁数不小的香樟树。

奇怪地是香樟树下却不见半个人影,此时,少一慌了,他绕着香樟树走了一圈,又立了片刻,环顾四处。

突然,一团白气从路边早点摊向耳旁缓缓飘来,是肉包子的香味。

饿了一夜的少一咽了口口水。

早点摊的出摊人眉清目秀,唇薄鼻阔,一点不像个生意人。他右手托着一屉热腾腾的小笼包子,左臂搭着一件青衫,走上前。

“是你脚力如风,还是班头‘干活’麻利?”男子没想到少一会早一步先出现在香樟树下,自去买了早点,不过一屉包子功夫,少一已在树下打了两个转转。

少一笑着接过男子手中的一屉包子,也顾不得品尝其中的滋味,更顾不上斯文,一口一个。

待第四个入嘴时,男子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村长难道没告诉过你陌生人的食物不能随便吃吗?!”

“要打,要审,吃饱再说!不能来云中第二天就给饿死了吧!”少一满口包子,说话却还利落。

“嗯——有几分豪气。”男子笑道:“别急,来碗馄饨遛一遛,慢慢吃。”

少一信步溜到早点摊时,一屉六个包子已经全部下肚。

“要不,再来半屉猪肉大葱包子,一碗小米粥?”

“那哪够啊!再来一屉。”

少一伸手去抓包子,手离包子尚有距离,男子已取了筷子压在少一的手臂上,力道不轻不重,少一若要抽离,却又非易事,于是尴尬地笑道。

“这包子要蘸着汤汁才好,你那般吃法哪对得起发了一夜的面啊!”男子一边说道,一边取了个小蝶,有来道去地倒了陈醋、点了红油、撒了蒜泥,再用筷子慢条斯理地搅合了整整四圈,这才递给少一,微笑着示意可以吃了。

少一忙起身,作揖道:“谢大哥相救,刚才多有失礼,敢问大哥尊姓大名。”

“快坐下吃包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口中残留的酸爽,一经热乎小米粥的中和,还真是从心口往外冒出舒坦……少一心口一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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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血染朱雀大街

崔天麒前脚一走,一个个子极高的人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本店打烊了。【最新章节阅读.】”伙计试图上前阻拦。

那人蛮横地将伙计推开,拉着个脸,开始肆无忌惮地四处张望。

透过阁楼的门缝,咕咕看将过去,那人容貌极丑,面横阔、颧骨高、体态肥厚,比她这两天见过的任何一个大周男子都还要魁梧、高大。

“看这相貌,此人不太像是大周人。他倒是跟丁老头口里描述的鬼方魔族人的特征有几分相像。”咕咕的视线跟着男子在店里四下移动,心中想起了耿丁曾描述过的魔族人的模样。

突然,那人望向这边走来,咕咕猛地从门口闪开。好在咕咕躲闪的及时,对方并未看见他,这依然使她心砰砰直跳在确定魔族人扬长离去后,咕咕才大出了一口气。

本空荡荡的阁楼突然充斥起令人不安的气息大堰河突然没了,包括村长在内的乡里乡亲们也都没了,百里奚莫名失踪了,少一被抓了,魔族人出现了这一切林林总总,一股脑地涌向瘦小的咕咕,她空茫地望向墙上幽幽摇晃的烛影,悲愤无可抑制,排山倒海般压了过来。

楼下再次传来对话声。

“小哥,刚才那个大哥进来都说了些什么?”

“一句话也没说,鬼鬼祟祟的,四处张望了一通,就离开了。”伙计回道。

这次,来人是一个穿戴极讲究的,他只是简单地问了几句,给伙计打了赏,便要出门离去。

走到门口,那人忽的停住,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朝朝咕咕所在的那扇门看了一眼

他似乎早已知道咕咕就在阁楼里。

那眼神,并没有敌意,反而,很和善。

隔着纸窗,不远处街上的灯光依旧璀璨,咕咕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心说:“真是难得,如此繁华闹市,却能有这样一处静室。也不知道少一此时在何处?”

咕咕一夜未眠,临近天明眼睛才疲惫地合上。

“嘿——你啧假货(地方口音,指‘这家伙’)难道是个不倒翁咋的?”

牢狱深深深几许,一树梨花压海棠。

班头是个有着梨花般白花花银发的老人家,他见少一仍然面向云中东南的方向盘腿打坐,牢狱中眼前的场景和昨天傍晚交班时看到的一模一样,忍不住操着一口浓厚的关东乡音,嚷嚷了起来。

虽然云中一片太平盛世,可身为盛周大**人,老班头刚穿上新发的锃亮铠甲、脚踏上千层皂云靴,很有军容军貌,好像随时可以出征的样子。

他刚刚交接班,顾不上给自己烧上平日里的铁壶大茉莉,烫上温吞糊涂老酒,也顾不上去看城头的每日通报,而是破天荒急颠颠地来大牢巡视。

将手中的长戟靠在墙壁上,老班头大步走到这间牢的跟前,吱呀一声打开铁门,走上前,伸手在少一一夜未合的双眼前晃了晃。

少一一抬头,倒把他给吓得摔了个四脚朝天:“啧(这)么小的一个娃子你们也拿?”

“老爷爷,您没摔着吧?!”少一忙搀扶起老班头,问道。

老人一把推开少一,大声吼道:“俺龟二(儿)子也就跟你一般大,你咂(咋)能喊俺叶叶(爷爷)?”

少一心想这老爷子是不是有下床气啊。

老班头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抓起靠墙的长戟,顺着少一的视线望过去,直望到大牢窗外那城东南大木塔檐上的二只龙角,回过头,含有深意地瞅了一眼弱不禁风的少一,不屑地讲道:

“奏(就)你!凭一天到晚地练功,就想考取雪(学)院?俺劝你,还是早些打消啧(这)个念头吧”

讲到此处,老班头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不再说话,却也没有离开大牢。

“大伯,你怎么了?”

“俺想俺那大二(儿)子喽,他也是你啧(这)般大疯仔。”班头突然一付哭腔:“努了这些年,他霉(没)考上。”

少一上前,想安慰老头,班头突然变了脸,抓住少一的衣领正色道:“你以为你是谁啊!当雪远(学院)你假(家)开地?”

少一一惊,觉得自己惹怒了老人家,不禁一脸羞惭。

班头扭过头,见左右无人,遂重新面对少一,低声道:“娃子,快!快夺下我啧(这)戟,要是你真打啧(这)大牢给牵进了内九公署,再想出来,可就难办喽。

“你那两把剑和木棍就藏在瓮曾(城)外南侧第四十六道吐水嘴后头(里面),你拿了剑,萨(啥)也别管也别四下里观瞧,就一兹(直)往南走。看到大香樟,树下有一个手拿青衫的人,找到他,你就得救了。”

看老头一脸严肃,话说得掷地有声,坚毅的双眼带着指令的意味,少一果断地相信了他,低声道:“对不起了老伯,我定要考进”

班头一个趔趄,就势向少一一扑:“废画(话)”

少一赶紧一迎,双手抓住班头手里的长戟,一脚提起,快速一蹬班头肚子上的铠甲,顺势陀螺般窜出牢门左右士兵见自己的头儿向后仰倒,一个进来扶班头,一个想对付少一

九门士卒中,数城墙上管露天监牢里的油水最丰,自然,这里的士卒也是云中城最怂的。

少一握着长戟,凭借记忆里冷娃挥斧的招式,看准了,横心一个泰山压顶式的劈,那士卒便无了还手之力。

“咣当——”..

弃掉长戟的少一跑得飞快,一眨眼出了牢狱大门。

另一个士卒放下“扶不起”的班头,正待去追,被班头的一只脚给悄悄地就地放倒了。

此时,天尚未大亮,城内的大部分店铺还未开张。

街上只能看到三三两两买早点的和扑街的,老百姓谁会在意一个行色匆匆、手提两把剑的娃子。

向南走了四百步,果然,少一见到一棵岁数不小的香樟树。

奇怪地是香樟树下却不见半个人影,此时,少一慌了,他绕着香樟树走了一圈,又立了片刻,环顾四处。

突然,一团白气从路边早点摊向耳旁缓缓飘来,是肉包子的香味。

饿了一夜的少一咽了口口水。

早点摊的出摊人眉清目秀,唇薄鼻阔,一点不像个生意人。他右手托着一屉热腾腾的小笼包子,左臂搭着一件青衫,走上前。

“是你脚力如风,还是班头‘干活’麻利?”男子没想到少一会早一步先出现在香樟树下,自去买了早点,不过一屉包子功夫,少一已在树下打了两个转转。

少一笑着接过男子手中的一屉包子,也顾不得品尝其中的滋味,更顾不上斯文,一口一个。

待第四个入嘴时,男子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村长难道没告诉过你陌生人的食物不能随便吃吗?!”

“要打,要审,吃饱再说!不能来云中第二天就给饿死了吧!”少一满口包子,说话却还利落。

“嗯——有几分豪气。”男子笑道:“别急,来碗馄饨遛一遛,慢慢吃。”

少一信步溜到早点摊时,一屉六个包子已经全部下肚。

“要不,再来半屉猪肉大葱包子,一碗小米粥?”

“那哪够啊!再来一屉。”

少一伸手去抓包子,手离包子尚有距离,男子已取了筷子压在少一的手臂上,力道不轻不重,少一若要抽离,却又非易事,于是尴尬地笑道。

“这包子要蘸着汤汁才好,你那般吃法哪对得起发了一夜的面啊!”男子一边说道,一边取了个小蝶,有来道去地倒了陈醋、点了红油、撒了蒜泥,再用筷子慢条斯理地搅合了整整四圈,这才递给少一,微笑着示意可以吃了。

少一忙起身,作揖道:“谢大哥相救,刚才多有失礼,敢问大哥尊姓大名。”

“快坐下吃包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口中残留的酸爽,一经热乎小米粥的中和,还真是从心口往外冒出舒坦少一心口一热。

第一百三十三章 这房子不见大剑不能租

“这条街便是著名的朱雀大街了,向北直抵皇城,向南”二人穿过朱雀街时,男子给少一介绍道。【无弹窗.】

“向南出南门,是不是可达南山脚下?”少一插话问道。

“据我所知,你是第一次来云中,你怎会知道这些?”男子不解地问道。

“我也不清楚到底发生过什么,但我就是知道些。”

说话间,街上的行人似乎都在小声议论着什么。

与少一同路的男子沉声道:“的确很嚣张,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出现在云中闹市街头,欺我大周无人?”

在朱雀街由南向北行走的方向,一个立定、始终未动的大个头突然扭过头来,那是一双比少一见过的任何人的眼睛都要幽碧的眼睛,眼睛里充满孤决的恨意,这是个地道的魔族武士!他手里抓着个令牌,脸上泛着铁青,好像中了毒,脚下踩着个死了的大周士卒,面前,还有个重伤倒地的大周士卒浑身正在颤抖,看那伤势,是没得救了。

青衫包不住同路男子右臂上肌肉的一颤一颤,也跟着一飘一荡的。

少一没有看清这魔族是怎么移动的,当少一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临近当街的同路男子,看来,魔族要再起杀机。

同路男子的腰带已展开如鞭,腰带飞去来,在魔族武士扑上前的一瞬间缠绕过去,腰带在魔族粗壮的小腿上向上游走,搭上后背,又自胸口绕回。

“咔嚓——”腰带成了个大大的死扣,被同路男子这么一拽,那魔族立时间被勒成了两截。

腰带从手中飞出,到又回到男子手中,只用了一息功夫。

“哗——”男子甩掉腰带上的暗绿色血丝,眼都不眨一下,就将腰带重新捆扎回腰间。

他解下个沉甸甸的小布袋子,扔给了路人少一,道:“省着点花,就这些,只能送你到这儿了。”

少一掂了掂手中的银子,问道:“大哥,现在总该告诉我您姓甚名谁了吧?!”

男子头也不回,冲少一竖起了食指,而后,又用大拇指指了指身上的青衫,消失在了朱雀街上。

“兄,我叫少一”少一不舍地冲着淡定的背影喊了一声。

不知怎么,少一一点也不害怕这脚下的魔族尸体,也不怎么关心这云中光天白日下的不太平,他脑子里却突然想起了今早老班头临别时说的二个字:“废话。”

少一琢磨着,老班头此话不是指少一要考学院的声明是句废话,就是指少一一准能考上学院现在说岂不是废话。少一挠了挠头,还是上路要紧。

大周民风虽悍,可在最繁华的朱雀街上杀人,即便受死者是罪有应得,这行为也是对王权王法的公然亵渎。

少一在围观人群合拢之前赶紧溜之大吉。

“向北是皇城,呃我还是去城南吧!南城离学院也近些,住那儿,免得考试迟到。”

扑棱棱,一只黑鸦从城东一栋普通宅子的阁楼里飞出。

此时,那个昨夜有魔族人出现的酒肆之上,刚刚接少一吃早点的那个人正一边卷着青衫的衣袖,一边从阁楼上目送着窗外黑鸦的身影飞过北城墙的角楼,他打了个哈欠,转过身,准备去补上一觉。

眼睛刚合上,就听见外面有人低声道:“大人,查清楚了,少年和那姑娘同行,二人还真和那个女刀客有关”

“进来说话!”

“娃子们也不知道是愣头青啊,还是非等闲”

“打听到了:你朋友已经被救出,内九公署尚没来得及录入这身带两把剑的‘可疑分子’就被牢狱给先行放行了,就差一步”崔天麒走路的脚步很轻,以至于他临到咕咕面前开口时,把正在出神的咕咕给吓了一跳。

咕咕听说少一安然,虽然还不能马上和自己汇合,但多多少少,安下心来。

咕咕尤在惦记着昨天隔着门看见的那两个先后出现的可疑人,第一个是个在找什么东西的魔族人,那第二个

咕咕惊讶地回答道:“一个大个子,一个中年男子,我都不认识,也没有开门。”

“汪南,汪大人在吗?”

“那个汪大人啊?”伙计故作不知反问道。

“姜姐的干儿子,还能有哪个汪大人。”

咕咕听出楼下来人正是昨晚出现的第二个人,对崔天麒点点头。

崔天麒透过门缝,看了一眼外面,转而,他小心翼翼地说道:“是季家军四雄中的青衣龙羿,身手了得,真不知道他何时来的云中。”

“他当真是季家军的人?”咕咕努力克制着情绪。..

崔天麒肯定地回答道:“不会错,七年前甲亥登基大典,就是他亲随将军季浩来的云中。我看到过他,你说的那一身青衫、那身材,以及浑身那隐而不漏的气派,别看都不出奇,却就是让人一见难忘。况且,此店并不对外开张,和这里有些关联的人也数得过来。”

“我倒要看个究竟。”咕咕准备开门,却被崔天麒拦住。

“尚不知他是敌是友,莫急,要看看再说。”

他拉着咕咕回到茶几旁,一手轻轻旋转倒扣的那只茶杯,“咔吧——”屋子中央唯一的那张床不知怎的,像被触了什么机关,一下子从中间一分为二,床板缓缓向两侧打开。

“你得赶紧走,那龙羿是季家军四雄中最年轻的一个,也是最了得的一个。若他真是敌,你我联手,恐怕都不是他的对手。”崔天麒督促咕咕尽快从暗道离开酒肆。

“他若真对我不利,昨晚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咕咕不以为意,更不想在找到少一前离开。

“我敢肯定你的朋友一定是他们带走的北境连年告急,守夜人兵源一向稀缺,就没有过补足的时候,故而,从季老爷子那辈起就连年上书,反复哭穷,要求增兵增装备,结果,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轮到甲亥当王,御笔一挥,在不得已之下,王上允许季家军自行从大周各地监牢里拣选犯人,直接提取、送往极北长城,以弥补守夜人的不足。

“故而,牢狱的班头和季家军他们是穿一条裤子的。我看,我这里虽然找关系要通融,但八成,少一被救,还有季家军的功劳,或者说是季家军的歪打正着,说不好,他们直接就把少一给送往去北境的征途,这样,既安全,又可以美其名曰维护了云中的稳定、消除了游民乱窜、自私武装的不安定因素”崔天麒耐心至振振有词、娓娓道来。可是,咕咕却越听越上火。

咕咕被这么一说,也有些拿捏不准啦,她想:“当年就是大周的王上乙辛派大将军季浩去缉拿的摸鱼子和尚在襁褓中的少一,虽然少一后来被妥善安置在与凡间隔离的、外人轻易无法进入的大堰河村,但是,摸鱼子却在离开大堰河后,至今,八年过去了,都杳无音信。当年自己年幼,分辨不出那到访的季将军是好还是坏。眼下,少一刚一入京城,就被盯梢,如今虽然脱险,又不知身又何处,如此看来,自己还是一边等待观瞧,一边避过,为妥。”

崔天麒嘱咐道:“出了暗道就是后院,马在马厩里,包袱里有些银两,不多,但够你维持个把月东城那边分布着各部衙、署及州县云中驻地,西城居住的多是外邦商旅,人杂不妨,你暂且去城南住下,那儿虽落后些,倒挺适合藏身的。

“昨晚那个大个子是什么人,想必你也知道了个大概咕咕你自己先安顿好,回头,我去城南找你,你朋友的事咱们从长计议,快走吧!”

“他叫少一。”

咕咕话音刚落,木床“咣——”的一声给小崔合上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水花被拍得细碎成雾

崔天麒一个抱拳,向中年青衫男子走去:“什么风把季家军给吹来了?龙兄,好久不见。”

龙弈微微一个还礼,但笑不语。

崔天麒继续热烙地说:“听说季家军在长城、在河西走廊不费一兵一卒,便退了鬼方魔族和且末万人铁骑……”

“我季家雄威百年,下面兄弟以此为耀,在北境拼死砥砺,拳拳之心报效国家啊。”龙羿身体微微向前一个探身,也一个抱拳,道:“话说回来,若非汪兄所在的云中禁军破了且末大公主帕依尔的刺杀计划,兄弟我恐怕是要在戈壁滩上被鬼方和且末趁机两路夹击,说不好已经马革裹尸喽!”

崔天麒听到“帕依尔”三个字,脸部的肌肉忍不住抽动了一下,手中的拳头也不自觉地攥得紧紧的。

龙羿知楼上的那个女娃子已经离去,走过崔天麒身身旁的时候,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继而离去。

崔天麒望着龙羿的背影,牙齿咬得“咯咯——”直响,眼前,浮现出大公主帕依尔领死前那枯寂、绝望的眼神。

……

“姑娘,这院儿,可铁定不行。还是让婶儿陪你再看看下几家,好不好?保准儿有比这院更物美价廉哒!”房屋中介是一个体态嫣然、如一坨肥肉墩的中年绝望主妇型婆子。

婆子刚说完,就竖起了耳朵,怎么,她听到咕咕腰间匣子里有狼嚎,不觉哆嗦着说:“你,你,还是让你那玩意别发出响动。哎呀,哎呀喂!我这一紧张热血上头,得让婶儿坐会儿,我这得稍缓缓。”

咕咕给胖婆子舀了勺新打上来的井水,她相中了房子租金相对便宜这一点,可婆子不买账,只好无奈地牵着当康和黑玉,站在大杂院门口,望着大口喘气的婆子。

不想放手的咕咕巴巴地问:“婶儿,到底是谁相中了这里的房,你把他喊来,我跟他说道说道。”

“姑娘,我看你也不是本地人,婶儿就实话跟你只说了吧……这房子非双剑客不能租……”

“这叫什么事儿,租个房还得买两把剑不成?难道那铸剑的是你当家的?”咕咕一听,忍不住笑了。

“咦——不对,婶儿,那相中这房子、符合你要求的租户你可曾见过?”咕咕似乎想到了什么。

双剑客,某不是指的少一?

咕咕连忙心里暗骂自己:荒唐!

婆子使劲摇了摇头,咕咕又问:“婶儿,那是谁告诉你‘非双剑不能租’的?!”

“我说姑娘,你别问了。这个……咱真不能说。走走,走走走,咱们去看下几家看看去,就在前面,不远。”婆子说着,便费劲地站起来,拉上咕咕转身要走。

“是不敢说,还是不能说?!我还就真不走了,我倒要看看这双剑是何方大人物。”咕咕腰里的狼嚎狗仗人势地作势大叫着。

咕咕哼着小曲儿栓上了两匹马。

……

少一连问了二十几家,从晌午一直到现在,没一家肯给他租房子,跑了一下午,这口干舌燥的,正郁闷之际,却见前面巷子口的一家显眼的院子里有两匹不安分的马,再定睛一看,黑白二马不正是黑玉和当康嘛?!

走近一看,一胖婶正和咕咕在说着些什么。

“咕咕,你怎么在这儿?”

咕咕并不急着回应少一的话,笑着对中介婆子说道:“这小哥要是有双剑,可能成为这院里的租户?”

少一一听咕咕这番话,叹气道:“哎,你告诉她作甚,我不想再进大牢。找了一下午了,没有一家肯给租,我这好不容易才把剑藏好……”

咕咕从少一身后抽出赤焰和少康二剑,在胖婆子面前一晃,笑道:“看见木,这回,婶儿你没话说了吧?!”

婆子一脸尴尬,转而伸手对少一说道:“押一付三,拿银子来。”

婆子接过了银子,一个一个地咬着、瞧着,之后,说道:“没错,这房子是你的。”

她掏出一个竹牌,用舌尖舔了舔随身带着的毛笔,在竹牌上面填写了些什么,然后,很职业地把钥匙和竹牌交到少一手上,说:“院子西厢房那两间归你们住了,水和柴火给你们免费,省着点用,别浪费就好。我住巷尾那个院,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胖婆子走了几步,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对咕咕说道:“平时别把你匣子里的那玩意弄出来吓人!街坊邻里的,甭给婶儿惹事。”

……

没来得及收拾行囊,二人关上房门,就开始各自抢着说了这一天一夜来的经历。

咕咕眼睛睁得大大地,说道:“一个是大将军季浩的义子,一个是天鳞姐的哥哥……这大将军和天鳞姐,我们都算不上深交,还有那魔族的武士……朱雀街上,青衫龙羿当街杀了魔族……这么说,魔族已经在你我之前进入了云中,来的,还不少……”

听到咕咕这般分析,少一越想越觉得当年夫子说过“云中这地方人吃人”,还挺在理的。

隆隆的雷电声不绝于耳,喃喃的祈祷声时断时续……云中西南安仁坊内荐福寺钟楼上的第七七四十九下钟声淹没在雷雨声中,那振聋发聩的神武之声却混杂在雨声中久久不肯消散,仿佛天启……

少一闭上眼睛倾听着,隔着两、三道街巷,却似身在寺内。

此时,一定是僧众们肃然环绕道场,在清泫法师拂尘一甩的仙人指路下,不顾石子地的泥泞湿漉,于闹市口的雨中广场上齐齐叩首、祷告着。

少年仿佛正亲历着这一幕。

“喀嚓!”一个滚雷!一个电闪!好象炸裂了天河,瓢泼大雨哗哗地下了起来。

大树经风狂舞、房顶好似腾起白帐、屋檐水流如瀑、院里积水打转,狂虐的飚风正掀起一米多高的水墙……

“好气势!”刚来到云中的少一坐在铺子前面,看大雨如注,树倒瓦掀,不觉想到了自己的家大堰河村的雨季,兴奋得在檐前走来走去。

“咳咳——”

一栋二层茶楼上的中年军人用眼角瞥了一眼对街铺前痴迷着大雨的少一,然后,他又如往常一样,装作全不在意的样子,抿了口地道的岭南岩茶,似睡非睡地委顿在椅子上。

在邻座看茶的一位年轻的士卒自是也将那对街铺前的少年看了个仔细,只不过眼神不像那中年男人一样躲躲闪闪、多有掩饰,而是大大咧咧地,也不顾少年是否察觉得到,端详了一会,士卒才又慢悠悠、坦坦荡荡地收回了目光。

他回身打量了这中年男人一眼,中年男子已过而立之年,魁梧高大,胡子拉碴,总是昏昏欲睡的,却又似乎什么都在他眼皮底下没被耽搁。

士卒心想,我干这种侦查的差事可是有三年“工龄了”,得知这次要看管的“主儿”不过是两个加起来刚过二十的毛孩子,没什么大不了的。因此,自是放松些了警惕,想好好享受一下这难得的清闲,可是对面这位同仁倒好,真当自家买卖啊,做侦查做到严丝合缝,是不是也有些太过讲究啦?!l0ns3v3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主仆颠倒了

年轻的士卒心知自己和这个中年男子侦查的对象——那个少年不会惹出啥大篓子,就更是百般无聊起来,他凑上前,和正犯瞌睡的中年军人打了个招呼:“这位大哥,你看那少年该不会真是个傻子吧?这半天了,就只知道看雨。”

“哦?你可不要轻视大意,这小子,可有些个‘天塌下来有人背、掉馅饼自己接着吃’的福分,听说啊,那季大将军都要把女儿嫁给他。也真不知道大将军是咋想的。”中年军人漫不经心地回说。

“这……你也知道,当真有此事?!”年轻军人吐了吐舌头,缩回了正张望向窗外的脖子。他刚刚接任这摊活儿,心里还有着诸多疑问。

此时,随着来势凶猛的大雨,巷子里的水洼已经汇集成了小河,继而汹涌成湍。

水流拐带着菜叶、木块、石子、破竹篮、土筐,甚至还有谁家没来得及收的衣服等等,一股脑地直直汇入沿街的沟渠,形成打转儿的漩涡。

各色杂物随水流、泥汤在沟渠里前仆后继地扑向钥匙桥的桥洞,然后,这些湍流会直冲着过了桥洞,再汇聚成洪流,向郊外奔去。

一个小娃儿挣脱了老木匠的手,他不顾大雨,扑向一个正在打转儿的竹篮。竹篮里的雏鸡们,因着篮子在旋涡中动荡,正叽叽地乱叫个不停。

老木匠惊呼起来,油纸伞丢在地上。他一把拽住娃儿,却脚下一滑,跌入道边蓄水的沟渠。爷孙俩随湍流急转而下,冲出巷尾、奔钥匙桥而去。

此时,水涨势很猛,已经快高至桥身。

急浪拍桥身,轰轰震响,水花被拍得细碎成雾。

少一刚听到咕咕在里屋招呼着开饭,就看到这爷孙的叫声,他抄起就近的竹竿,一个箭步冲到沟渠边儿,将竹竿的另一头使劲地递给水中被湍流冲得疾退的爷孙俩。

娃儿呛了口水,还好,抓住老木匠的衣襟没有松开。老木匠用力试着去抓那竹竿,一下,两下,张开的手却被水流给冲开了。

眼看就要被冲到了桥洞下,这一过桥洞,就会被随后扑来的更大的水流给冲向引渠。势头更加危险。

少一心思转得飞快,他沿着沟渠在小道上急跑向前,奔跑的速度远超过了爷孙俩被冲刷而行进在水流中的速度,果不其然,少年先期到达了桥边。

站在桥边看桥,桥在水流的冲撞下直晃,桥洞更是在承受着奔流的冲击。

少一将竹竿急急送出,将竹竿长长的一端直搭在桥的对岸,好像架起了一个竹竿桥。竹竿正好横着挡在桥洞的前面,然后,少年用身体死死地将竹竿抵在这一边的大树上,好维持竹竿不被汹涌的水流给冲垮。

就在爷孙俩被冲过桥身的一刹那,竹竿横着拦下了他们,爷孙俩被挂在竹竿上。

旁边的百姓纷纷赶来,三下五除二地,大家一起使劲,把这爷孙俩提上岸来。

“老余,你命可真大,多亏了这小家伙。”

老木匠喊着自己的孙儿:“蛮子,还不谢过……”

……

中年军人向年轻的士卒指了一指那个回到对面屋檐下、重新做回那个平和、呆板少年的人,说:“你看见没有?这,就是个好命,不仅自己好,还能福及他人。”

年轻士卒挠了挠头,更是有些不解。

“我说的你还不信,你现在瞧瞧对面的二层楼,看谁个还敢碰他?!”中年军人说话时连眼皮都没有抬,好像还在品着那口岩茶的回甘。

年轻士卒对望过去,真的,有两名看上去明显根骨受过训练、却都一身良民打扮的武夫,正在对面的楼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可他们的眼睛却时不时瞅瞅楼下的动静。

“我们只是官家应差的。那些人,才是忠心的死侍。”中年军人打着哈欠说。

年轻士卒讶异地张大了嘴,对面楼上的农夫,竟然看到他也不避讳,而是远远地抛来友好的对视,并向他一抱拳。这,可能算是打了个照面、行了个客套吧。

“咕咕、咕咕……”廊下避雨的鸽子呢喃着。

此时,吃过饭的少一又变得有些呆板起来,与咕咕先喂马、再打扫院落、再做饭洗衣比起来,他是有点清闲得像个公子哥了。

咕咕说过:“少一你一动手干活,我不是嫌你笨手笨脚,就是嫌你干事不动脑子,再不,就嫌你太慢,等你干完活黄花菜都凉了,所以,我干活的时候,少一你还是坐在那里、翘起脚丫、闭上嘴给我老老实实的,姑娘我一干活火气就大咱说好了你可别在寸头上惹了我。”

少一乖乖地夹着尾巴开溜,还补充了一句:“我让我练手,我总还是个拖累不是?!”嘿嘿偷乐着找地方捡清闲去了。

胖婶一见这般场面就直摇头,大呼咕咕你这个傻丫头,劳累命,看看,女人拼命干家务什么时候能换回同等的尊重和控制权了,还是诗和远方重要,木屐下面订个高个儿走大街上屁股一扭一扭的,更显身价。

咕咕哪懂这个,一天到晚灰头土脸、忙前忙后,还乐呵呵的。胖嫂又摇头说这家傻大姐儿吃亏自己都不知道。

躲清闲、闪爱买的少一自比鸽子,此时,他坐在那里,一不遛神儿,他脑海中的神思就不由自主地展翼飞翔——

在少一的眼中,从飞翔的角度俯瞰下去,街道、店铺和巷弄就是一些点和线,很像算命老先生提笔而就的中国画,那立柱、横梁、顺檩、角梁……就是这一笔笔的墨线,有粗、有细、有势、有韵、叠拓起伏、黑白纵横……如笔触一般,自有着个性,也带着种种心情……

如果是晚上,在鸽子般游弋的神识里,少年会看到万家灯火:

从老式弄堂房顶的老虎天窗,越过细雕细作的木框窗扇,撞上窗台花盆里的月季花,拂过竹竿上隔夜的衣衫、飞上屋披上头的瓦……

继而,飞过大河市木匠铺的火炉,掠过书局的台阶,经过凤吟楼的红袖阁、钥匙桥的石狮子,再飞过闹市口、知笃观、钟鼓楼,穿堂而过东城的大户院邸,撩一下国子监牌匾上的金箔,再飞上皇宫的角楼,遥看昭德殿的掌灯灯河……

行至此处,少一的深思会引得万种愁绪:

在这繁华都市,万家灯火通明,哎,却没有一盏属于自己和咕咕……

村子没了,我的心还在……

少一觉得自己和咕咕就成为了不折不扣的孤儿,最疼爱他们的村长就这样没了……

至今,自己连亲生爹娘都未曾见过、未曾听说过……

想到此处,少一收回神思,不再去探访那每带来兴奋与新奇的云中各地,而是坐定了身子,看了一眼灶前灶后忙个不停的咕咕。

回到现实中,他心里更加难受起来,他要给亲人咕咕一个家,就像咕咕给了他一个暖和的、有人气有锅气的一日三餐一样,他真的要照顾好她。

雨哗啦啦下着,不时会有一道闪电撕破天际,一个响雷砸下。

借着闪电的余光,少一看到了二层茶楼上的中年军人,雨夜深处似乎还有其他人藏

第一百三十六章 走水啦,道场走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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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泰大殿屋檐上的一只风铃,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发出成串的“叮叮——”之音,盖住了殿内父女的谈笑……

少一手上的银杉木“当啷——”一下给落了地,他的神思一紧,重又从皇宫的屋檐飞回到雨歇的廊下。

他心想,那锦衣炫靴的髫年少女想必就是云中大街上人人竖起大拇指的、顶顶有名的响铃公主吧?!这公主看似比咕咕都还有学识的样子!

大周不愧是天地下头一号大国,想那稷宫学院里面的学子也自是非凡……

少一正要幻想自己出入学宫的情节,以满足小小的屌丝心态,却被咕咕一声狮吼给叫醒了。

“没发烧吧你!我以为你救余木匠爷孙俩,自己结果出来毛病,在这里着凉发烧、犯傻呢!”咕咕摸了摸少一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少一心想,咕咕你这村妇,可不比那响铃公主穿着打扮精神、说话文绉绉、撒娇稳打稳中,你啊,也就能管控我。

虽然心里很是不服,可是少一还是作乖状。捂上被子蒙头大睡,据说,发发汗就能病除。总比,被咕咕灌汤药要好。

“话说,响铃公主可不懂抓草药、喂马、调教冰原狼、为自己打前站……嗯,咕咕什么都好,”少一笑了。

“要是……要是咕咕也会撒娇,会发嗲……就更好了。”

“起来,混小子,躲在被窝里坏笑,对青春期发育的小孩最不利、我给你在大太阳下打打被子,你也别装病了,趁天好,亮亮堂堂地你给我去院子里站桩去。”咕咕蓬头垢面地,拎着银杉木、不由分说地把少一给轰下床、打出了屋子。

“每家都有一个脾气好的,”少一心想:“皇家有皇家的难处,草民咱有草民的好日子。”

没啥不情愿的,少一手指拎起银杉木,打桩在院子里,一旦入定,就心无旁骛,好似村长还在身边教导着自己,助阵着自己……

翌日,天已放晴。

太阳从灰白的屋瓦间喷薄而出,金光四射。避雨的鸽子不再停留,展开翅膀,“扑腾——”一下飞走了——

少一站在窗前闭目养神。

不用问,他都知道,茶楼里又来了新人,那摸不着门道的年轻士卒不免探头探脑,露了马脚。

几日下来,少一不仅和那些看守们有了交情,就是和这帮神秘的跟踪人,也心有默契、知己知彼起来。只是,大家都刻意地保持着沉默,互不搭言。

木匠铺的门终于“吱呀——”一声开了。

木匠老头站在门口,豁牙露齿地冲少一一笑。

蛮子跟着木匠老头跑前跑后,用木栓支大门、登梯子擦牌匾,将柴木送入火炉……爷俩忙得不亦乐乎。

门窗一开,尘埃漫舞起来。新空气陡然入室,看光、影、尘的上扬、下浮,给破旧的木屋增添了不少生气……突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让少一不安起来,不由得,他将注意力集中在木匠铺门口的古井上……

空气中的灰尘,夹带着一股脂粉味,正在向这里漂来……这纤细微弱的信息,也只有少一能够用心感知得到。

一定是少女小渔,很快,她就会沿着石板路走过来了。

每天早上,她都到木匠铺前的古井边打水。只是,今天因为下雨,晚了一顿饭的功夫。

似乎,有那么种危险的气息,隐隐若现。

抬头看,一滴饱蘸晨雨的树叶正被压得缓缓垂头……水滴该不会是要打在石板路的西瓜皮上,湿滑了小渔必经的路吧?少一想,自己是不是有点杞人忧天了。

当小渔在母亲的咒骂声中打开房门、弯下腰、扛起扁担和两个木桶的时候,少一正手捂着一样东西,等在木匠铺的大门口。

哒、哒、哒——眼儿清亮多彩、梳着百花分髻、身着青布小衫、足踏草鞋的少女小渔挑着木桶,两只小脚欢快、有节律地踏着青石板,轻步走来。

少一屏息:还差十步、还差五步……

小渔哼着歌曲,瞧都不瞧他一眼。

“吧嗒——”沉沉的大雨滴,真的如少一所料,从树叶上滴落下来,直把个青石板上的西瓜皮给打得就地转了半圈。

小渔在笑……目视远方,傲骄的步伐正一步迈了上去,就在脚尖轻触到西瓜皮、脚跟尚未落地的一刹那,少一张手,想要英雄救美,怎奈自己也脚下一滑,一个重重的屁股蹲二,比小渔跌倒得还迅速,还始料不及。不知从哪里出现的咕咕有如一只放飞的麻雀,“嗤楞——”一下跨过跌倒的少一,直扑向小渔。

小渔余光看到“飞鸟姐姐”前来相救,惊心转为安心,她轻扭腰身、用手那么轻轻一够……

就在咕咕的手指尖就要够到小渔的刹那,只见作势跌倒中的小渔竟然一脚斜斜地踏在了西瓜皮的瓜茎上,七扭八扭了两下,身子一摇晃,另一只脚竟然迈过了西瓜皮,稳步落在了地面。

咕咕轻松落地,看着站立在身旁的小渔,她长长舒了口气,少一跌在地上,看着他俩,却收获了两个女娃子一致的回眸瞪眼。

蛮子在一旁看见这化险为夷的一幕,惊呆在原地,木匠老爷笑呵呵地去搬柴火,对刚才的一幕却是熟视无睹。

小渔说:“咕咕姐姐,今天知笃观有道场,可热闹了,咱们去瞧瞧。”说完,放下扁担,拉上咕咕就向大路走去。咕咕一个回眸,少一知趣地挑起担子,乖乖地去完成咕咕交办的事宜。

城南闹市口内知笃观。

“道场失火了——”喊声传过几道街,闹市口的浓烟已经滚上天际。

从木匠铺看去,那烟火已经高过了树梢。

想都没想,少一就急急跳过木匠铺后门的栅栏,轻松翻过书吏馆的高墙,奋力爬上了粮库里的大谷堆。从几十人高的谷堆上往下看那火场。

少一心里惦记着咕咕和小渔是怎样的情形,故而,他从高处向道场四下里观望,想要找到慌乱人群中两个小丫头的身影,但是,人流惊慌中大呼小叫地四散,实在是无法找到她二人。

第一百三十七章 八仙桌上话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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竖日天已放晴,太阳从灰白的屋瓦间喷薄而出,金光四射。避雨的鸽子不再停留,展开翅膀,“扑腾——”一下飞走了——

少一站在窗前闭目养神。

不用问,他都知道,茶楼里又来了新人,那摸不着门道的年轻军人不免探头探脑。

几日下来,少一不仅和看守们有了交情,就是和那帮神秘的跟踪人,也心有默契、知己知彼。只是,大家都刻意地保持着沉默,互不搭言。

木匠铺的门终于吱呀一声开了。

木匠老头站在门口,豁牙露齿地冲少一一笑。

蛮子跟着木匠老头跑前跑后,用木栓支大门、登梯子擦牌匾,将柴木送入火炉……爷俩忙得不亦乐乎。

门窗一开,尘埃漫舞起来。新空气陡然入室,看光、影、尘的上扬、下浮,给破旧的木屋增添了不少生气……突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让少一不安起来,不由得,他将注意力集中在木匠铺门口的古井上……

空气中的灰尘,夹带着一股脂粉味,正在向这里漂来……这纤细微弱的信息,也只有少一能够用心感知得到。

一定是大杂院里同住的少女小渔,很快她就会沿着石板路走过来了。

每天早上,她都到木匠铺前的古井边打水。只是,今天因为下雨,晚了一顿饭的功夫。

似乎,有那么种危险的气息,隐隐若现。

抬头看,一滴饱蘸晨雨的树叶正被压得缓缓垂头……水滴该不会是要打在石板路的西瓜皮上,湿滑了小渔必经的路吧?少一想,自己是不是有点杞人忧天了。

当小渔在母亲的咒骂声中打开房门、弯下腰、扛起扁担和两个木桶的时候,少一正手捂着一样东西,等在木匠铺的大门口。

哒、哒、哒——眼儿清亮多彩、梳着百花分肖髻、身着青布小衫、足踏草鞋的少女小渔挑着木桶,两只小脚欢快、有节律地踏着青石板,轻步走来。

少一屏息:还差十步、还差五步……

小渔哼着歌曲,瞧都不瞧他一眼。

“吧嗒——”沉沉的大雨滴,真的如少一所料,从树叶上滴落下来,直把个青石板上的西瓜皮打得就地转了半圈。

小渔在笑……目视远方,傲骄的步伐正一步迈了上去,就在脚尖轻触到西瓜皮、脚跟尚未落地的一刹那,少一张手放飞的麻雀“嗤楞——”一下扑向小渔。

小渔余光看到飞鸟啄来,不觉一惊,轻扭腰身这么一躲……还好,她一脚斜斜地踏在了西瓜皮的瓜茎上,身子偶一摇晃,迈过了西瓜皮的地面。

少一长舒了口气,却收获了小渔回眸的一瞪眼。

最早发现少一这孩子有预知能力的,自然是神医摸鱼子,当年西逃是他还在襁褓中的弱冠哇哇啼哭、昼夜不止,摸鱼子在迷障中对方甲亥的追兵,他总做出出人意料的举动……

只是在大堰河的短短几年间,这一“神迹”似乎没被用过,少一自己一时也不明白自己如何又能做到这些。

……

云中西南闹市口内知笃观。

“道场失火了——”喊声传过几道街,闹市口的浓烟已经滚上天际,从木匠铺看去,烟火已经高过树梢。

想都没想,少一就急急跳过木匠铺后门的栅栏,轻松翻过书吏馆的高墙,奋力爬上了粮库里的大谷堆。从几十人高的谷堆上往下看那火场,少一深吸了一口气,瞄准着道场居中的位置,纵身一跳。

轻轻落地,少一正掉落在道场的中央。

于慌乱的人群中,他冷静地辨别出火势的方向。此时,知笃观内云中保存年代最久远的木塔已成燃燃之势,小道士们束手无策,急得团团直转。

而清潸道长,却对此繁乱置若旺闻,正闭目静息、念念有词,不肯停止颂咏,生怕破了这春祭的最后圆满。

小道人们可都是和蛮子打小儿就混在一起的玩伴,素来对他信任有加,少一雨中救起不慎落入水中的木匠和蛮子的事情小道们早有所耳闻,他们自然愿意听候蛮子新朋友的调遣。

这不,少一一挥手,十几个小道人就过来围成一堆儿,大家商量合计着什么。少一拍拍大家的肩膀,大声地说着什么,大伙儿一会齐看向河岸边的大驳船,一会又转身昂头看向木塔,频频点头。

只见十几个小道人和少一分别散开,有一拨人将观中遗存的、装陈年香灰的木桶都搬了出来,一个个依次传递,然后,小道士们很默契地围成扇形,将木塔围在中央。然后,齐齐地将一桶桶的香灰尽数倒在木塔周围的土地上,围成了厚厚的一圈。

这是在用厚厚的香灰,将火势与街坊邻里的木屋商铺一一隔绝开来。

此时,一个轻手利脚的小道人早已跑上了河岸停靠的漕运船,在桅杆的高处站立,向少一打着手势。

少一举手,远远示意,站在桅杆上的小道人举刀就砍,一下、两下、三下……

少一一边帮助疏散人群、把空地上的人群清退干净,一边回头望向桅杆上的举刀的小道人。

终于,吱呀呀——那高高的桅杆被砍得颤颤巍巍地倒了下来,桅杆的顶端正好砸在道场的空地上。杆子高的一边在船上,低的一端在空地上,横躺着的桅杆就好像一个索道。

几个小道人已经站在道场的这一边等候了,看桅杆的对面,另几个小道人在河边用木桶打水,再几个小道人在大船桅杆倒下的地方,将载满水的木桶挂在桅杆绳索的钩子上,只用力一推,木桶就沿着长长的桅杆滑向了桅杆另一头的地面——道场。

道场上,接到木桶的小道人们,奋力地向木塔泼水……

临近晌午,少一终于在火火舌漫过塔顶前控制住了火势,千年木塔的顶层已净被烧去,余下残梁黑柱。

而刚才所发生的一切早在发生之前就在少一脑海发生了一遍。

此时,做完法事的清潸法师驻足望天,深深一揖,春祭结束,此次,承蒙黄土厚土予恩。

小道人们可不管这些,一个个花着小脸,疲惫地拖着脚步,和少一一起跌跌撞撞地扑向对门的老家饼店。因此老板刚才派小厮来说,为感激各位道人们今日救火扶民,可以不花铜板,随时来大吃一通。

人,往往是自救的,少一大口啃着咕咕做的香甜面饼,美美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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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下雨了回家收衣服啦

从削面馆出来的人们,就会在享受到美味面食后通体舒坦、心满意足的同时,将从这里听到的新鲜八卦猛料给迅速地散布向京城的四面八方。【风云阅读网.】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那积着油垢的食肆后窗、满是菜叶的捣衣池、大染坊的染缸边,总有人在“被八卦进行到底”,扯着“闲篇儿”,什么“公主将来会嫁往何处?”、“北方的战事什么时候能停歇啊?”、“啧啧,新状元郎走那平安通衢大道时收到多少姑娘们的青睐啊!”……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织绣纺纱的姑娘在八卦、拳打脚踢的武馆学徒在八卦、甚至是买卖兴隆的昌盛号老爷,也一样离不开这有人间烟火气的八卦。

曾几何时,风云流转,新闻变旧闻,很多事情是当时起哄八卦,随后,就被大家给淡忘和习以为常啦。但是,有些却永远不会。

此时,少一早早劈完了咕咕安排的柴火,比往日来面馆的时辰要早。进了面馆,他直直走到柱子旁那张尚无人的四方桌前坐下。

“小哥,还是老规矩吧?!一碗削面,一小碟豆腐丝面要煮老一点,多绿菜、老醋,少面、少盐、少辣椒,不要韭菜花、蒜头?”伙计麻二哈麻溜地一口气道出了少一平日里吃面的偏好。麻二哈总能准确地说出顾客的喜好和忌口,虽然少一还是第二次踏入裘记。

……

“十二年前,左将军莫浩然那可是威武甲天下,于边境上宛城一夜屠城啊!”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扪了一口酒,对同桌说道:“叫我说,他身怀绝技,本身绝不在季大将军之下……”

“唉!忠义又有啥用,那右将军重凯不是不服气吗,还发出战书,要挑战莫浩然,结果,谁能想到,王上竟然没有发话阻止,这不等于就是默许这二位将军相互杀戮,以暗收渔翁之利吗?!”

“嘘——,小点声。”一个老头警告着。

“可怜这莫将军战死了,妻子也跳河殉了夫,就剩下四个月大的独苗——孤女。”

“所以说嘛,还是圣上英明,感念莫将军多年赤胆忠心、屡立军功,虽因上宛屠城一案罪难退却,被王上赐死九族,但王上并未赶尽杀绝,灭其九族……”

“据说,莫将军的遗孤被西边来的一个老人给救走了,秦王甲亥曾不顾王上乙辛之命,一路追到打雷关,结果还是中途给掉了踪迹……”

“老刘你不想要命了?在这里胡咧咧。”

“怕个毛线,王子玑羊来年都九岁了,宫里头曾传出王上已半年多没出猎了,我看啊八成这身子骨……”

老刘见身边的四个老头全都不再搭话,就只好没趣地打住,闷头开始吃面。

……

起风了,院里那株山楂树上如火的繁花正随风肆意摇摆着。

咕咕望着粉中透着血丝的花朵,似乎想起点什么,然而,自己十二年前的记忆,似乎就仅存有关于这粉红色山楂花的些微印象。别的,竟然都想不起来了。

那是十二年前一个寻常的晚春午后。

同样的,风在摇曳着左将军府后院里的山楂树,和咕咕今天看到的略有不同的是——这株山楂树开的花,白如鹅毛,不带血丝。

那天,将军莫浩然抱着自己刚四月大的女儿莫珊珊来到后院的山楂树下,他心情大好,遂摘下一朵山楂花插在自己头上扮酷,惹得怀里的婴儿咯咯直笑。

此时,距离左将军府一街之外,重甲铁骑的御林军正整肃一新,一字排开,一匹匹备装足鞍的悍马于寒风细雨中凝然伫立,面色狠厉的将士骑马昂首待命。

没有声音,唯见战马匹鼻孔一张一合,白汽一张一缩……

队伍最后面一匹白马驮着的全服铁甲军人,正是右将军重凯。

因王上就此行动没有反对,右将军就以为这是默许的信号,故而大张旗鼓地领兵于此。

看此杀气重重的铁甲骑兵,连朱雀大街上巡逻的禁军也远远地避开,未敢上前盘问,更别提什么阻拦。

几息之后,重凯眼睛缓缓睁开,他长出了一口气,向身旁的年轻校尉成斩微微点了点头。

成斩的令旗一挥,弓弩手刷刷弯弓、齐齐搭箭……

左将军府后院内,莫浩然正给女儿做着鬼脸,珊珊大大的眼睫毛随着笑声一颤一颤的,而四个月大小的她,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过左将军头上那朵洁白的山楂花。

院外,成斩厉声喝令道:“发——”

神弩雨罩住了天空,箭之黑雨仿似张开一张大网,掀起连番的飙风气浪,飞雁般嗤嗤鸣叫着,疾射而出,直飞扑进左将军府。

“嗤嗤——嗤嗤嗤嗤——”左将军府粗壮的木柱子上被雨点打出了密密麻麻的坑眼。

“噗——”

“噗——”

山楂树旁站着的俩丫鬟应声倒地,血液溅在随风摇曳的洁白的山楂花上,白花瞬间带了血丝……

珊珊看到花儿的这一变化,她笑声停止,转眼看了一眼父亲。

莫浩然,强忍着巨痛,他冲着怀抱中的女儿挤出一个泰然的微笑,莫将军头上插着的纯白山楂花也缓缓绽放出血丝。

在倒地之前,莫浩然拼尽自己最后的一点力气,他把小小的婴儿抛向屋檐下的老管家。老管家莫翁应声接住府上的千金,他强忍悲愤,从檐上看了一眼已被箭刺额头的主人左将军,咬着牙对他说:“老爷,我一定不会让小姐受半点闪失。”

“上——”院门被撞开,铁甲声震,弩收刀出。

首先冲进院的成斩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左将军尸首,他略微一哼,面上却没有流露出一丝表情……

此时,尽管已经很疲劳了,但少一硬是不肯松开自己的神思。刚才那十二年前的一幕“将军灭门案”,就是因少一吃面的时候听了老头们的八卦,神思不由自主地跟着回到了那触目惊心的一刻。

少一此时还清楚地记着刚刚神识探到的那刀锋的入肉断骨声、人们的惨叫哀求声、胜利者无情的庆贺声……

从内心颤抖的一幕幕中收回视线,少一尽力向前放眼望去,他并不因为能量尽耗而想把刚才左将军遇害的场景忘个一干二净,而是不由分说地、也不管自己有多大本事、会遇到多少危险麻烦也要搜索出那个老管家莫翁后来的情形……

少一徐徐屏气,他的神识再次靠着一把气血重新回到十二年前的那晚,神识穿过云中东城那一栋栋高宅大院、穿过胡同巷道,然而,却始终未见到莫翁的身影。

第一百三十九章 宝玉是谁

从离东城最近的东城墙春兴门、通化门,到北城墙右门尚德门……少一的神识将京城东北的部分寻了个遍。然而,十息过后,仍然没发现有关老管家莫翁的任何蛛丝马迹。

少一深吸上一口气,他的神识再次出发,西南向极速横穿云中,视线落到西门的金光门一带。金光门内外,往来商旅络绎不绝,车马纷踏,实在是更不易察觉行踪。最后,就只剩下金光门南边的招夏门还没有被查找了。

少一的神识赶到招夏门时竟然打了个下意识中的“神识趔趄”,神识的探索忽的停了下来,并专注于一点:嗯,此处站立在假山后面的莫不是身中数箭的老管家莫翁?可算找到了!

那负伤的莫翁正在把襁褓中左将军唯一的女儿交到一个高个子男人的手上。

“等下,”少一几乎为之一振:“那人……不……不就是村长大人耿丁吗?!”

少一竟然有些无语凝噎,心软弱至几乎无法支撑起神识去继续探寻……

莫翁对耿丁说了句什么,然后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耿丁怀中的小主人,踉跄着趴在马背上,用力一鞭,向城北而去,想是要引走嗅觉敏锐的秦王追兵。

此时,耿丁从婴儿的衣袖里掏出一块手绢,单手将手绢抖开,似乎,上面有字……

待少一的神识正要上前去看手绢上的字迹……

“还不回家?眼看着,这就要下雨了。”咕咕从家里传音到裘记面馆来。

“折——”少一乖乖地收了神识,走出面馆。

回到通济巷大杂院,少一猛一低头,见院里树上的山楂花已被刚才的那场太阳雨给打碎了一地。

屋内,正在揉面的咕咕对少一道:“我让老木匠把我那根杉木棍做成了擀面杖,反正闲搁着也是搁着……”

要是平时,少一肯定会因心疼银杉木,对咕咕这种变宝贝为做饭家务事的行径表示反对,并连连大呼不可理喻。

可今天,他一反常态,没功夫去理会咕咕的话,心思都在十二年前那场追杀上。

“还好,”少一心想:“这小娃子一旦被村长给接手,一定就有救啦。”想到这里,他略放下心来。

坐在木桌前,山楂花一地,手擀面条一大碗……少一的筷子伸了出去,本要夹面,正在这时,他一个分神,他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脑海里,仍盘旋着左将军莫浩然人头落地前将女儿生生给抛向莫翁的画面。

他扭过头去,不想让咕咕给看见,一滴滚烫的热泪正悄无声息地挂上脸颊。

“饿了吧?瞧瞧你,快去把脸上的雨水给擦擦……”咕咕道。

……

“今天的擀面不好吃吗?”咕咕见少一难以下咽、却又努力下咽的样子,不由得脱口而问。

“好吃!好吃……只是,我再也不想去裘记面馆了……”少一说。

“咋不去了呢?!你难道已经摸清楚了那对面茶楼里看守咱的是哪路人马?”少一摇了摇头,他并没有说出自己不再想去裘记面馆的真正理由。

咕咕留意到少一从裘记面馆回来后的微妙变化,她隐约感到,似乎有些什么事情在发生着,但,她并没有马上去追问。

夜里,睡在外屋的少一翻来覆去,把个木床板给弄得山响。

隔着柱子,少一听到里屋咕咕熟睡时均匀的呼吸声,他内心有种说不出的罪过感。

如果真如村长在遗言的便条里交代的那样:“少一乃大周先王之子,承继大周之嗣”,那么,自己的父亲,乙辛不正是在十二年前当政的大周王上吗?他自然和这“左将军灭门案”脱不了干系!恐怕就是他的命令。

咕咕今年即将满十三岁,算起来,村长接过来的女娃恐怕就是这咕咕。若真如此,咕咕会不会嫉恨自己这个杀父仇人的儿子呢?!

少一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

因听闻裘记馆有关左将军血案而产生窦疑,再由一地山楂花作引子,令神识能探索到十二年前的血案,此时,来回这么一趟,少一的神识已经极度疲惫。

但是,为了咕咕,他愿意拼却自己的气血,回到十二年前去,再探个究竟。

神识探处,只见空荡荡的朝堂之上,站着三个人。

下面站着的二人,少一一眼就认将了出来。

他们是右将军重凯和年轻的校尉,两人看似各怀心事,然而,在大堂之下,又皆一付服从的样子,俯首不语。

那居于大殿之上的人面色持重,器宇轩昂,他身穿中单素纱龙袍,腰佩西域丹霞美玉,手按双阳中天剑……这,莫不就是大周王上?!

“眼前这日子并不是什么庆典、年节之日,为何王上穿戴得如此威仪整肃?”少一心想。他的心里,并没有生出一种因第一次见到自己生身父亲而有的亲近和激动,反而因着咕咕身世的缘故,一看乙辛,少一就心生憎恨。

“给我速速把那娃儿给找到,立斩!不留!”乙辛正沉声指令着。

“折——”

“莫非父王乙辛要斩尽杀绝?!”少一大惊之时,所探索到的朝堂之上的画面正渐渐离自己远去,自己的神识竟然不用少一催促,自己兀自撇开朝堂内的情形,转而去寻那正在搭救女娃的耿丁。

此时,黑压压的箭雨遮天蔽日从后方而来。耿丁一手挑箭,一手怀抱女婴,打马直奔西山逃去。

黄马的屁股上已然插上了二支箭,一溜烟地,它风驰电掣而去。

……

“啊——”少一一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浑身是汗。

此时,咕咕已然起床,正在火炉边煨茶,她对少一的一惊一乍已经司空见惯,故而,连眼皮都没抬。只纤手弄茶,静心沐香。

第一百四十章 来自太白峰的丝丝寒意

少一还沉浸在刚才的噩梦里,望着已*近屋子中央的光影发呆。【全文字阅读.】

“少一——咕咕——”

蛮子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手扶着门板喊道:

“有人找你们,就在巷子口。”

“会是谁呢?!”少一被蛮子的话惊醒。

少一刚穿好最后一只鞋,扭头,一个头戴斗篷的人出现在蛮子身旁,那人摘下斗篷问道:“咕咕和少一是住这儿吗?”

“是你啊!”咕咕起身来迎崔天麒。

“这儿可真难找。”崔天麒将手中的秋雷刀和斗篷靠在椅子边。

咕咕发现蛮子始终盯着崔天麒的刀看。

……

“那不是我们的人,虽我没参与这个任务,但据我所知禁军的人在最外围……”崔天麒喝着咕咕煮的第二碗茶说道。

“最外围”,听到这三个字少一和咕咕二人对视了一眼。崔天麒带来的这个消息证实了少一的发现——至少有三路不同的人“守”着他们。

“我这次来是替二公主个传话,她想见一见咕咕。地点定在荐福寺内,时间你们来定,不过少一不能去。”

咕咕抢在少一开口前答应道:“二日之后,呃,傍晚吧,傍晚香客少一些。”

崔天麒离开时望着地上镶嵌在泥土里的山楂花瓣,回头看了一眼咕咕,点了点头转身快步离去。

“咕咕,这人是禁军?”蛮子很认真地问道。

“对啊,他是我的朋友。”咕咕知道他话里有话转而问道:

“你想说什么呢?”

“既然是见朋友出门干嘛带刀?禁军除了执行任务之外是不允许佩刀外出的……那刀可不是一般的刀,紫霄宫禁军所用的刀全是由一名来自南蛮国的顶级铸刀师锻造的……”蛮子一板一眼地讲道。

“行啊,蛮子知道还真不少……兴许是他公事私事一起办呢!”咕咕摸了摸蛮子的投说道:“没事的,别担心,去玩去吧!”

蛮子走后咕咕看着少一二人各自陷入沉默……咕咕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无意跟蛮子说的“公事私事一起办”。

崔天麒真的想崔天鳞说的那样没有暴露自己吗?!他现在到底是谁的人。咕咕知道要解开这一答案只有见二公主之后。

……

“你把白幽带上!”在少一的提醒下咕咕将木匣系在腰间。

她顶着漫天飞舞的柳絮走出城南平民区,穿过朱雀大街。

快要落山的太阳洒在街上行人脸上,暖烘烘的,咕咕的脸蛋更是被太阳给烤的红彤彤的,她瞅了一眼正在修缮的知笃观内的千年木塔。转眼进了荐福寺。

这座位于云中西南的寺院是西城最大的佛家道场,香火不比都城其他任何一个寺院差。此时虽然已是夕阳西下,往日也从未像今日这般肃煞死寂,除了客堂的师父外整个寺院寻不见一个人影。

四处弥漫着令人不安的气息,一道劲风毫无征兆地从南山那边吹过来,带着南山之巅太白峰千年寒冰的丝丝寒意。

榆钱大小的树叶有的在高空翻转,有的贴地翻滚。

一只手落在咕咕肩膀上,她一个溜肩逃开,转身却见那人正是今日自己要见的人——阿娜尔,她头上戴白貂绒的帽子是白的,面纱是白的,身穿传的长衫是白的,就连脚上穿的靴子也是白色。

咕咕留意到阿娜尔的靴子是白骆驼皮做的,难怪她走到跟前了自己却毫无察觉。

简单寒暄后咕咕跟着白衫飘逸的阿娜尔穿过一片其大无比的古柏林,浓浓的柏树油让人能嗅到灵魂游走在古树之间。

“咱们这是要去哪?看来你对着荐福寺很了解,常来?”咕咕见越走越深,刚才香客们络绎不绝的场景变成了前后不见半个人影肃煞极幽静的场景。

“就到了”就在阿娜尔话音刚落的瞬间,一道白影不知从那棵古柏后面蹿了出来,咕咕尚未缓过神来,一道黑影又蹿了出来……“你看见了吗?”咕咕略有不安地问道。

阿娜尔嗤嗤笑着,并不接话。此时咕咕才看清,一只洁白如洗的白猫和一只邋遢的黑猫正用头蹭阿娜尔的白靴,阿娜尔蹲下给它们喂食时,一只脸上一个白色桃子的虎斑猫出现了,紧随其后的是一只黑、白、灰三色相间的大花猫。

虎斑猫的出现,最先出现的白猫和黑猫瞬间让开。虎斑猫嫣然一位高贵女王的姿态走向阿娜尔……

“我和姐姐第一次来荐福寺的时候有四十多只,后来老和尚灭度后,死的死,出走的出走。只剩下‘邋邋遢遢’、‘灰灰’、‘傻蛋’和‘女王’四只,被我和姐姐称为四勇士……”

咕咕只需看一眼便能将猫和名字准确对上。

“‘灰灰’即使是在四十只都在时依然是最明捷的,而且,你知道嘛!它的花毛能使它隐身。‘傻蛋’行动虽然略显迟缓,但极聪明,每次它都是第一个发现我和姐姐的。

“‘邋邋遢遢’总喜欢攀高,所以总是一副脏兮兮的样子。四勇士里面数‘女王’最年长,它有极强的统领才能……”

听着阿娜尔介绍着每一只猫星人的特点,咕咕实在很难将眼前这位和猫星人打成一片的阿娜尔以及和她同样爱猫的姐姐帕依尔与刺杀甲亥的密谋联系在一起。

“公主殿下,你该不会是让崔天麒冒着危险传话带我来仅仅只是看猫吧?”

阿娜尔缓缓起身,揭掉面纱。咕咕不禁内心感叹道“真是个美人……妹妹如此美貌,姐姐帕依尔又该是怎样容貌呢!可惜已经看不到了,那学院出来的剑客可真是一点儿也不懂得怜香惜玉啊!”

“咕咕,咕咕……”阿娜尔连叫数声咕咕才尴尬地回过神来。

……

“我和少一只倾心那玄门之内的事,国仇家恨我们不愿C手。”咕咕谢绝阿娜尔的“邀约”

这且末二公主阿娜尔也就比咕咕大四岁。两年前姐姐帕娜尔自许嫁给大周王上,以免去大周铁骑血染孔雀城。阿娜尔随姐姐入云中,亲眼见证了大周王上的“残暴”,不忍年轻美貌的姐姐落入虎口,遂鼓动帕娜尔联袂褒国王遗孀和王子欲在甲亥新婚之日实施刺杀。刺杀计划走漏,帕娜尔死在稷宫学院一名剑师手里。

阿娜尔在雀灵保护下逃之三岔口遇少一和咕咕,知咕咕非等闲之辈,早有据为己用的意图。

且末王铁木尔亲摔万人铁骑盘踞在河西走廊以西,营救阿娜尔。然而此时季家军已兵发河西走廊,盟友魔族鬼方国也已撤军。铁木尔无奈含恨签下降书,以二女阿娜尔为质,誓言有生之年且末不可有一兵一卒踏进大周疆域。

阿娜尔痛恨自己一手葬送了最爱她的姐姐,于是承接父命二入云中,替姐姐报仇,替且末人扬眉。

回云中的路上她再次想到了咕咕和少一,怎奈二人一心只向玄妙门。

……

“轰——”

一个响雷砸下,翻滚的乌云遮蔽了天边最后一道光亮。

“来,跟我来。”阿娜尔牵着咕咕的手飞奔出柏树林,一个低矮的茅草房出现在眼前,阿娜尔喘着气说道:

“这是枯桑禅师的茅棚,他是老和尚的师弟,应该是云中最高龄的高僧了。我们在他茅棚前避避雨不会打扰到他禅定的……”

几声空雷后,狂风骤起,古柏随风翻滚,咕咕仿佛看到了十二年前那翻滚的山楂花C满枝头。

狂风抽打这古白暗绿色的叶子,发出阵阵悲怆的沙沙声……阿娜尔忍不住紧紧抓住咕咕的手,突然树林深传出凄厉地树干断裂声。

阿娜尔猛地一回头,一株干瘪的古柏被狂风刮倒。

“嘎吱——哗——啪啪——咚——”

沉重地树干压断旁边古树的树枝重重地倒在地上。

古柏倒地声中夹杂着一窜稳健的脚步声,杀气瞬间升起。

咕咕的大眸子眨了一下,一行七人除了一双眼睛和明晃晃的秋雷刀之外全被厚厚的黑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为首一个人身高近八尺,即使只能看清他的浓眉大眼睛,依然能感受那黑布里的精悍神色,此人正是禁军里一条不折不扣的硬汉——“牛眼”老洪。

看到这人以及他们的装束阿娜尔更加确信王子玑羊派来的,她那漂亮的脸蛋立刻绷的老紧,甚至连每一个毛孔都收缩了,好在她在古柏到底的一刻就从新带上了面纱。

此刻风没了,所有的柏树也都静止不动了。

咕咕面不改色地望着眼前手中紧握秋雷刀严阵以待七人,扭头看了一眼躲在身后的阿娜尔。

这时一个七人中最瘦小的一个走了过来,对方在距离咕咕七步之遥处停下。

“尊姓大名?”咕咕一手放于腰间轻轻敲了敲小木匣

“皇家门前一把刀。”那人道。

“他说自己是紫霄宫的禁军。”阿娜依跟咕咕讲道。

“来这佛门清净地做什么?”

“让王子开眼,请公主回去。”

“哼,先问问我的白幽答应不答应。”

白幽出了木匣立刻变大,那人双手握着刀咽了一口口水。白幽一跃而起破了过去,那人手刀猫着腰躲了过,转而起身横刀冲白幽臀部砍了去。

“啪——”一道银光飞出,“噗——”秋雷颤抖着刀柄稳稳C在古柏脚下泥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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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荐福寺的猫

“你们当真只为此而来金陵?”阿娜尔见宝玉谢绝了她,便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可记得十二年前那一树白如雪的山楂花?”

“时年,我刚来到这个世界上。”宝玉停顿了一会儿冷笑道:

“山楂花开放的时节,我恐怕尚未断nai。”

“你父母是谁你总该知道?”阿娜尔心想看来你是真不记得

《晴雯的如梦令》第一百四十一章 荐福寺的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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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雨幕下的朱雀大街(上)

然而,已感受到杀气的咕咕却不平静,她在四处寻找着银光的出处。

就在此时,狂风骤起,古柏随风翻滚,咕咕仿佛看到了十二年前那翻滚的山楂花,血喷花枝的惨状。

狂风抽打着古柏暗绿色的叶子,发出阵阵悲怆的沙沙声这声音加剧了杀气的势头。

阿娜尔也有所感,不觉紧紧抓住咕咕的手,突然,树林深处传出凄厉的树干断裂声。

阿娜尔猛地一回头,一株干瘪的古柏被狂风刮倒。

“嘎吱——哗——啪啪——咚——”

沉重的树干压断旁边古树的树枝,重重地倒在地上。

古柏倒地声中,夹杂着一窜稳健的脚步声。

散落在地上的树枝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嘎巴声,杀气瞬间高涨到了极点

咕咕晶亮的眸子眨了一下,一行七人除了一双眼睛和手中冰冷的秋雷刀之外,全被厚厚的黑布包裹得严严实实。

看起来,就像七只披着人皮的饿狼!

原来,刚才咕咕余光里发现的星星点点,就是这七个杀手手中秋雷刀刀柄的反光。

为首一个人身高近八尺,即便无法看到他的眉眼,也依然能感受那黑布面罩后面透出的精悍神气,此人正是禁军里一条不折不扣的硬汉——“牛眼”老洪。

看到这人以及这一行人的装束,阿娜尔更加确信,这些杀手是王子玑羊派来的。

阿娜尔那漂亮的脸蛋立刻绷得很紧,甚至连每一个毛孔都收缩了,好在她已戴上了面纱,没有透露出自己的慌张。

此刻,风没了,所有的柏树也都静止不动了。

咕咕面不改色地望着眼前手中紧握秋雷刀、严阵以待的七人,扭头看了一眼躲在她身后的阿娜尔。

这时,七人中最瘦小的一个黑衣人走了过来,对方在距离咕咕七步之遥处停了下来。

“尊姓大名?”咕咕一手放于腰间,轻轻地敲了敲小木匣。

“皇家门前一把刀。”黑衣人道。

“他说自己是紫霄宫的禁军。”阿娜尔跟咕咕讲道。

“来这佛门清净地儿做什么?”

“让王子开眼,请公主回去。”

“哼,请公主?那得先问问我的白幽答应不答应!”

白幽顷刻间跃出木匣,瞬间变大,黑衣人双手握着刀,想要退却,却想到这是在同伴面前,不禁,勉为其难地停住了这正退后的半步。

白幽龇着牙,四条腿微微弯曲,准备再扑而起。

突然,两只猫星人从柏树上蹿了下来,“哇呜——”它们一只落在黑衣人头顶上,一只落在其肩膀上二猫合力一通乱抓乱挠、乱咬乱嘶

在场的所有人,也包括白幽在内,都惊呆了

猫爪刺穿黑衣,撕裂皮肉的声音不时地传出,黑衣人强忍着皮肉之痛,伸手去抓那已爬到脸上的猫星人,却反被猫爪给挠了个正着。

“轰隆隆——”

正当此时,一声闷雷带着闪电从天空传下来,照亮整个云中城。

猫爪精确地切断了黑衣人的手腕动脉,如注的鲜血在闪电下喷涌而出

借着闪电,所有人都看清了他那张被猫星人毁了的、血肉模糊的脸,恐怕整个云中城最高超的外科大夫也没法救回这张脸啦。

咕咕发现与黑衣人战斗的是“邋邋遢遢”和“灰灰”,它们爪子牙齿一并上阵,的确,黑衣人纵使有四只手,也难招架。

奇怪的是,剩下的六人木桩一样杵在那儿,一动不动,好像同伴的痛痒、生死跟自己毫无干系。

被猫星人爪子切断动脉,失血过多倒地的黑衣人瞬间爆亡。“邋邋遢遢”和“灰灰”正准备逃离,秋雷出鞘的声音传入咕咕耳朵,当她意识到猫星人面临危险时,为时已晚。

第二个黑衣的人速度比刚刚倒下的黑衣人要敏捷得多,秋雷闪电般划破黑夜,“邋邋遢遢”被拦腰斩断。

“喵——”

“灰灰”悲呛地嘶吼一声,逃向咕咕和阿娜尔,阿娜尔喊道:“咕咕快救它!”

“白幽,上!”,几乎在咕咕喊出第一个字的时候,白幽就风一般扑将出去,正用袖子擦着秋雷刀上血迹的黑衣人猫着腰一个闪身躲开,转而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刀,冲白幽臀部砍去。

“啪——”,一道银光飞出。

“噗——”,秋雷刀柄颤抖着发出嗡嗡之音,被稳稳地插在古柏脚下的泥土里。

旋即,赤手空拳的黑衣人将白幽扑倒在地,接下来,听到的却是黑衣人的惨叫声,之后,惨叫声没了,只剩下头骨碎裂的声音。

为首的黑衣人老洪将秋雷刀抱在怀里,站了出来,问道:“这算什么?”

“什么都不算,充其量算作教训罢了!”

“教训?这大狼恐怕今天是走不了吧?!”

“那你得问问它同不同意。”咕咕傲然答道。

“并不见得。”

老洪缓缓抽出秋雷,精钢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声音,让白幽有些紧张。

秋雷出鞘,眨眼功夫已劈出七刀,刀刀如惊雷,刀光如闪电,但见满天刀影如急雨,令观者着实替白幽捏着一把汗。

白幽似乎傻了,也不躲闪,只静静端坐在原地不动,静静地等着。

突然白幽一个起身,老洪七刀化为虚势,一步溜到白幽跟前。白幽屁股猛地一扭,长长的尾巴横向扫来,老洪迈开右脚探开身子,险险地,躲过了白幽的第一扫。

迅速转身的白幽补上了第二扫,而老洪却早算准了白幽尾巴运行的轨迹,秋雷刀劈出一个实招,闪电般向白幽尾巴砍去。

“白幽——”,咕咕喊出的同时,鹤骨鞭已从腰间抽出。

秋雷刀削下的几根白毛落在夜色里,白幽发出低沉的嘶鸣声逃开。

“啪——”

一滴雨砸在咕咕握鹤骨鞭的手臂上。

片刻功夫街上青石板路上雨的印记已如满天繁星,街上的行人纷纷打起了油纸伞,唯独背双肩拿银杉木的少年少一没有打伞。

城南的排水系统很差,只半会儿功夫街上的积水已快要没过脚面,少一脚踩着水花出了通济巷。

越往东走街上的行人越少,到朱雀大街时,街上只剩下少一一人,临街的店铺纷纷关门闭窗。

除了一道道雨帘和雨滴砸在地面上建筑物上的声音,天地间似乎再无其他事物突然少一收住了脚步,浴帘深处几个高大的身影若隐若现。

第一百四十三章 雨幕下的朱雀大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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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哗啦啦下着,没有丝毫停歇的征兆。

少一见雨帘深处的身影始终没有动静,于是乎,他也像根棍似的杵在原地,他把脸背向那个身影,而是始终观察着这几无变化的朱雀大街的正中央。

任由雨水肆无忌惮地浇向自己,少一一动不动……

半个时辰前,青龙大街上,四个年轻太监急匆匆地抬着一顶青布盖帘的轿子,赶往紫霄宫。

四个太监脸上,豌豆大的汗珠一颗接着一颗地随着他们的负重小跑滚落下来,全然没有擦汗的可能。

轿子内,传出略带娘娘腔的中年男人的声音:“快点,快点,再快点,平日里白养活你们这些狗奴才了,关键时候,一个也不中用,吃白食的王八羔子。”

“呼——”,“呼呼——”,三声急促的喘息过后,紧接着,轿子里的人骂道:“要是坏了杂家大事,叫你们不得好死,满,满,满门抄斩。阿嚏,这雨倒是不下了,可这才八月天,怎么就如此阴冷、多雨潮湿的。事成之后,定离了这待了四十年之久的京城!我说,还有多远呀?”

四个抬轿子里个子最矮的那个年轻太监回道:“还有两条街就到。”

轿内的中年太监又说:“快些个,少不了王子给你们打赏。你们给我记着,只需他点点头,日后有的福享!”

四个年轻太监倒不期望什么荣华富贵,只求上面能开恩,早些放他们回家探亲就好。这连天的,王子爱折腾,太监们跟着忙前忙后,不得闲。

听了中年太监的鼓劲儿,不由地,四个小太监一个个脚步换得更齐、更快了。

转眼间,轿子来到了龙鳞宫宫门口。

落轿后,轿帘刚刚掀起,便有从宫门口来的小太监来撑伞接应。

盖帘被掀起,轿子里走出一个胖脸无须的中年太监,急匆匆地,他绕道向龙鳞宫后门走去。

刚才那个应声的年轻太监已经先行在扣门。

中年太监因心里太急,上第三层台阶时险些滑倒,两位年轻太监从后面赶快扶住,齐声喊道:“李公公,您慢着点儿。”

李留权李公公怒道:“少挡道,滚远点。”

开门的王子府执事胡大见,他看连内务府总管李留权都亲自深夜到访,一定有什么急事。故而,忙上前作揖道:“李公公,这么晚了,还劳烦您亲自跑来一趟。”

李留权点了个头,径直走进去。

待轿子随四位年轻太监也进了府门后,胡大探出头向外张望,他东瞧瞧、西望望,见外面无人,还好,没有惊动谁,遂放心地迅速关上门,快步追赶上李留权。

“王子刚刚睡下,请李公公先在书房看茶,也去去这大雨天的湿寒。这就去把王子叫醒。”

胡大知道深夜来访定有要事,纵使落得个杀头的罪名,他也得违背平日里王子不允打扰的禁令,一定得把王子玑羊给喊醒。

“没时间喝茶了,快带我去见殿下。”李公公一脸严峻。

管家胡大带李公公去了西院,四个年轻太监则歇了轿子,被他指示着于东偏房歇息。

随着一声冗长的“吱呀——”声,门被打开,可惜,打的门缝只够一人通过。西院门内,侍从们纷纷侧身而避让。胡大就此止步。

李留权前脚刚要进去,里头便传来一个女官斥责语气的询问:“胡大,是谁呀?这么晚啦,可有谕令?”

“……”不等王子府执事胡大回话,李留权忙跃过门槛,三步并两步奔了进去,说道:“可不得了了,快!快把王子给叫起来。”

“李留权,你也不是个没见过大世面的人啊?!天下属我大周强,少年属我玑羊强,怎么还一惊一乍的,能出什么大事?!哦……莫不是那老家伙驾崩了?”一手捻笔,一手提着灯笼的王子玑羊看来还没歇息,他放下了手上扎花灯的工匠活儿,冲门口慢悠悠地道来。

李留权稳了稳气,站在窗前,作揖答道:“小的李留权启禀殿下,果不出您之所料,那且末二公主,也就是现如今王上卿定的质子阿娜尔,她,她骗守备们一起掷色子,结果她赢了,就径直出去了……后经小的查实,那娘们儿现正在荐福寺……”

“我说老李子,你也是王上身边响当当的人物,说话也忒他妈粗了。人家好歹也是一国的公主,这到你嘴里,咋就成了山坡坡上的野花,任牛啃呢?!该打——该打——”

“是,是,该打——该打——”李公公陪笑说。

窗外,响起了一声声手掌拍打在脸蛋上的声音。玑羊也是呵呵啦。

过了一会儿,玑羊寻思过味来,冲外头问道:“后来呢?她去见了谁?”

“见了个乡野丫头,倒是没啥来头。”李留权一直躬着身子,没敢有一会儿地懈怠。

“我怎么听说,前不久,从西边来了一个背双剑的小子呢?那乡野丫头……可是那小子的朋友?……”玑羊振振有词地问,其实,这些天,他和李公公早就通着消息。

窗外一时陷入了沉默。

屋内屋外,没有一个人敢在此时出声,连呼吸也被刻意给压低了。

芭蕉叶上未流干的雨水,偷偷地落在大水缸里,“嘀——嗒——”,“嘀——嗒——”……

半响后,李公公听到里头传出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今晚,这雨下的不对啊!来人,备马,上荐福寺转转。”

“殿下,这是?”李留权有点不太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但更不敢违抗。

此时,雷声已彻底地销声匿迹了,雨水有增无减,源源不断地,从夜空中倾泻而下。

一骑快马从紫霄宫奔出,顷刻间,就上了朱雀大街。

后面,紧紧跟着数十名全副武装的禁军。

……

少一不清楚自己站在雨里有多久了,他只感觉手脚有些微微发麻,缓缓地,他试着松了松肩膀,扭了两下身子,闹得身上的关节“嘎叭——”作响。

雨帘深处的身影,依然没有动……

活动筋骨后的少一扬起小脑袋,让雨水落在自己脸上、眼睛上,暗无尽头的夜空倾下亿万颗水滴,好吧,就让它们砸个痛快……这样,他暂可忘却失去家园的痛苦。

没人知道他傻愣愣地这么站在朱雀大街的正中央淋雨,是作何。

终于,雨帘的深处,传来一声叹气。

少一被雨水浇灌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伸手,抹去脸上的雨水,然后,大步从容地向着那声叹气的相反方向走去。

背上的赤焰和少康二剑也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它们开始剧烈地颤抖、嗡鸣起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 雨幕下的朱雀大街(下)

起初,雨水在少一的手腕处聚集,之后,竟然越积越多,在他停下脚步时,已然汇聚而成一条气势浩浩的水龙……

水龙出手腕,绕少康剑游走。

少一凝浑身之力举起握住少康剑的右臂,此时,力量之大竟致雨水止、四下死寂!

“吼——”

一条水龙在少一身前冲出,奔向夜空,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片刻间,就撕碎了那短暂的死寂。

此时,少一手中的少康剑如流水一般舞动着,原来,他用少康剑在眼前的虚空处画了一个大大的梅花结……

这不正是当年何仙姑打结的方式吗?!!

未了,少康一个剑体回勾,得!梅花结成!

少一顺势刺出,梅花结化作一张悍然大网,奔那身影而去。

“嗷——”

那个站立着的、隐藏了许久的魔族武士面对一个弱少年死缠烂打的盯梢,终于不得不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貌,他嘶吼着挥舞手中的巨斧,向对面的少一奔来……

“收!”少一举起少康剑大喊。

那张无形的水龙大网将高大的魔族武士扑了个正着,死死捆住武士,全不管他死命地想要挣脱……

少一再次举起少康指向夜空,猛地划出一个弧线,此时,水龙仿佛被少一唤起了灵性,在剑气的指引下由气势浩浩增大为气势汹汹,直奔魔族武士而去。

少一脸绷得紧紧的,直到水龙从魔族武士胸口穿出。随着那高大的身躯重重地砸在青石板街面上,少一脸上的神色才稍或缓和。

收起少康剑,扭头看了一眼朱雀大街的南端、那雨帘的深处,然后,少一头也不回地大步向荐福寺走去。

他清楚,朱雀街南端的那个身影早在他出现之前就已经在那里啦。

也正因如此,他才肯等待这么久,才敢凭一把少康剑出招,去砥砺拼死,一战魔族!

玑羊从自己的爱马——乌桓上跳了下来,箭步跑到那具横在青龙大街上的魔族武士尸体旁。左右禁军策马而立,静静等候自己的主子发话。

他仔细查看了一番,然而,魔族武士的死因并不明朗。

玑羊望着尸体胸口碗口大小的窟窿,不禁瘪了瘪嘴,好像被吓着了似的自言自语道:“这到底是怎样的玩意给弄死的?”

他好像感到了什么,后脊梁不禁升起了阵阵阴寒之气。猛地,玑羊抽出手中的鳏夫(玑羊给自。己的剑起名“鳏夫”剑),转身就要发力,再一看,后面的人原来是走近的李留权的侄儿,小太监李黑。

玑羊这才定住,却不小心出了身冷汗。

李黑见玑羊手中的剑已出鞘,忙举起双手,讪笑着讨好道:“殿下,多亏你看见了奴家是自己人。否则,还不雷劈电斩,杀个片甲不留?”

玑羊一脚将其踹倒,骂道:“龟孙儿走路也没个声息,去!还不赶紧给我牵马去。”

这会儿,距离少一离开朱雀街时间还不到半烛香功夫,空荡荡的朱雀街那端传来了一声战马的嘶鸣,让撤退中的少一更加快了步伐。

……

“啪啪——啪啪——”马的嘶鸣声过去不久,身后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少一知道来人是龙羿,于是,他没有回头。

奇怪的是龙羿也并不急于赶上来和少一打个照面,而是始终离着两步路的距离,龙羿对前方的少一悄声说:“大步向前,莫回头!”

闷头走路的少一听从地重新昂起头,他发现,迎面黑压压的一片,是帮满脸横肉的壮汉。

每个壮汉都青龙纹臂,每人手中都各持一把镰刀。在少一稚嫩的眼睛里,他们和只会割麦子和稻子的庄稼汉相比,除了一样结实、强悍外,竟然不再有半点相同之处。

少一出门前,还真不知道这个看似寻常的雨夜将有如此多的热闹会上演。这不,就连城南最大的黑帮帮派镰刀帮也上了街面。

为首的汉子比其他人足足矮上一头,明晃晃的镰刀斜斜系在他的胸口。此人正是镰刀帮第一把交椅的主人,人称穿山甲郝英。

郝英带领下的这镰刀帮在京城脚下过活,要说没有点真本事,还真的吃不开;没有点官家靠山,那更是死路条条。现如今,虽说今不如昔,老太太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可终究还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有自己的道法,有自己可“围”的信众。

云中第一大帮当然不是镰刀帮,而是更加背景雄厚的、响当当名号的薛门。然而,就算是那第一大帮薛门帮,也无法让镰刀帮彻底地从云中城消失,这其中底细,只有街头巷尾的议论纷纷,却莫衷一是。在京城的小老百姓们就都只知道一个理:现如今在城南,镰刀帮拥有绝对的统治地位,连薛门也会自动地避让开,不对城南稍加影响。

到底那薛门大佬薛贵既然已双脚踏入六部,有官家给撑腰,为何还肯留半壁江山给镰刀帮呢?关于这个问题,少一在裘记听到过多种版本,有说薛家有女在皇宫,有说薛家曾经为大周战死沙场……唯一让少一觉得信服的说法是:“镰刀帮身后的大人物,那说出来,大地都要抖三抖。”

少一想象不到能够使大地抖三抖的人物是何等高人,他只关心眼前这路该怎么走。

雨滴“叮叮当当——”地砸在各个镰刀上,叫人心里直发麻。

“若转身回去,岂不太丢人了?真的要回身的话,怎么才能显得不那么突兀?再说,身后马蹄声可越来越近了……唉!也不知道此时咕咕怎样了?当时真该拦住咕咕,别去见那什么且末公主……”瞬间,少一心中已生起数个念头,一个也没能解决问题,念头缠着念头,混淆成一团。

一眼望过去,手持镰刀的汉子每一个都不是孬种。少一长出了一口气,他咬一咬牙,将手缓缓地按在腰间的少康剑上。

“管他娘的这小子双剑不双剑的,都给老子上!”随着郝英一声令下,那群热血冲顶的横肉汉子们发疯似地举着手中被雨水冲刷去鲜血的崭亮镰刀。

“我不想杀人。”少一低声说。这话被淹没在雨声和喊杀声中,显得好弱小。

少康剑可不像少一的说话一样腼腆,早已被感染了对手的血性,发疯地颤抖飞出,剑气照亮了汉子们手中的盏盏镰刀。

镰刀帮的兄弟们早已将少一给团团围住,只是,没有一个围拢着、再向前靠近少一一步。

第一百四十五章 师父,怎么不见了呢

少一再次扬起脸,任由大雨冲刷一净……

在他扬起脸的时候,一把极速旋转的镰刀跃过层层人墙,冲小个子少一飞来。

镰刀飞速地旋转,掀起途径的雨花,发出细细碎碎的声音。

“谁要阻我?!”慢热的少一终于怒了。

镰刀在离少一脖子仅有一寸的地方,被突然横出的少康剑给挡住了去路,笔直少康被这刀刃上的力量给强行变弯,然后,少康持续对抗中竟然猛地重新挺直了剑身的“腰杆”,离少一脖子只有半寸的镰刀不敌少康之韧劲儿,被弹得“咔吧——”一声,顺着原路飞了回去。

郝英用镰刀挑起飞回自己的镰刀,咆哮道:“给我打,我就不信这小子是钢铁打的,累,也要把他给累垮!”

当数十把镰刀疯狂地冲瘦小的少一砍来,少一仍在仰着脸任雨水冲刷……

眼看着少一就要被明晃晃的一片“镰刀海”给淹没了,突然,一个“荷花**”,最里层的一圈人被一股极强的剑气给一块堆儿地向外掀翻。????“叮铃哐啷——”数十把镰刀从主人手里跌落,竟至散了一地。

人墙外围的郝英透过外人墙,以及纷纷跌倒的内圈人等,看到少一如落花流水般的飞扬剑气,不禁大惊。剑气所到之处,总有三三两两、自己的兄弟倒下。

少康切断一条条下落中的细密雨丝,雨丝化作一颗颗比利刃还利的雨滴,这些雨滴染了剑气,随着少康剑的轨迹飞过血腥味十足的夜色中,插向一个个血肉之躯,把人墙染红了一片。

少一不知道疲倦地挥舞着手中的少康剑,仿佛眼前这些汉子都是大堰河被毁灭的幕后操纵者,仿佛又是十二年前参与“左将军府一案”的弓弩手……都是仇家。少一眼睛红了,他决不手软。

剑刃带着雨滴划过咽喉的声音、壮汉们濒死时的惨叫声、手中镰刀纷纷落地的声音……这些声音如浪涛浪潮,纷杂不断地涌如镰刀帮总瓢巴子的耳朵里,郝英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他望着雨中厮杀的少一,以极平静地语气说道:“我知道你小子非等闲之辈,却没有料到如此年龄的你如此能打。”

就在他准备冲入人墙,加入这场“屠杀”之中时,一个身影不知何时,已赫然立在了他的眼前。

“咦?青衣龙羿!”

郝英脸色一变,问道:“我与季家军素无恩怨,你为何要帮这小子?”

龙羿缓缓转身说道:“八年前,神医摸鱼子府上数百条性命,可有你穿山甲的‘功劳’?”

“那可是王上的旨意,摸鱼子叛国,罪当如此。”郝英脸色又一变,握着镰刀的手悄然一紧。

“今晚,我就要你为那数百条无辜性命偿命。”龙羿说着,手中的青衫开始震颤。

突然,一道剑光破雨而出,飞将过来。

“当——”郝英手中的镰刀被少一的赤焰长剑钉在脚下的青石板上,镰刀如一具死尸,都没有喘息的机会。

“你若让我不死,你便不会死。”没了镰刀的郝英依然口出狂言。

……

“你也不看看,也不数数,自己的兄弟还有多少?!”

郝英不怒反喜,笑道:“哈哈哈——想不到云中第一大帮今日败在我的手里。”

听到郝英的笑声,数十个汉子挥舞着手中的镰刀朝龙羿砍来。

龙羿猛地向身后挥出手中的青衫,数百颗水滴飞出,穿过汉子们的咽喉。

……

见帮首郝英已死,剩余的镰刀帮壮汉们放弃了抵抗,他们丢下手中的镰刀,讨饶般向南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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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老和尚去了

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和尚,正挥舞着手中稀稀疏疏的一把竹扫帚,在扫房前的一滩积水。

由于扫帚过于稀疏,老和尚一下、一下,不厌其烦地试图将积水滩中的雨水给扫到路边的坑洼地上,却每一下都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积水滩里的雨水顺着扫帚的大缝漏回来,就算扫出去的也一个回旋,倒流会到积水滩儿中。扫不走水,那扫帚整个就是在白忙活。

“师父,您……作甚么要这么辛苦?”少一上前,合掌问道。

“老衲要将这些水赶到那一口缸里去。”老和尚放下扫帚,一个还礼,然后慢悠悠地回道。

少一在黑暗中吃力地四下寻找,原来,在距离积水滩儿有七步之遥的地方,落着口大水缸。

他忍不住笑说:“晚辈冒昧直言,照师父这个做法,怕是永远也无法把这些水扫到那口水缸里去啦。不如……晚辈扛过来……”

话没说完,少一就直觉龙羿瞪了自己一眼,知道自己不知深浅的毛病又犯了,还好,咕咕不在身边,又来了个管家婆似的龙羿。少一赶紧收声。

老和尚笑着,也不理会一旁的少年,继续用竹扫帚扫他的水

少一见龙羿已转身向藏经阁走去,遂回头又不舍地望了一眼这补丁落补丁的寒酸老和尚,合掌行礼。

“天地有情,念念向善,慈航自成……”此时,老和尚已在自己身后的百步之外了,然而,他口中念念有词的十二字却有如咒语,萦绕少一耳畔不去。

就连一向不信神鬼佛仙的出生行伍的龙羿也忍不住听了,回头张望。

只见那老和尚双手抓着扫帚把儿,扫着扫着那么一扬,竹扫帚被扬起的一端带着刚扫上的雨水,在半空中划着弧线,直奔着水缸而去……地上那滩积水竟然奇迹般化作一条水龙飞出地面,沿着扫帚划过的轨迹一下子全部都落入七步之遥的水缸中。

老和尚捋着一撮稀疏的胡须望着半空,但笑不语。

新奇的少一三步并作两步,跑回到水缸前,借着从窗户透出的烛光,只见半缸清澈的雨水尚未平复,再回头,少一看向老和尚扫水的地方,地面只余一片未干待干的水印。

“咦!师父怎么不见了呢?”

“谁说老衲不见了——”小房子门前的石阶上,老和尚盘膝坐着,平静地望着少一。

少一上前拱手作揖,问道:“敢问师父佛号?”

“老衲只是个扫地的,无名亦无号。”

“呃,那么师父可知那林子里的柏树是怎么倒的?”

“不知——不知——”老和尚摇摇头回答道。

“咚——”房檐上一滴水突然落入水缸里。

“师父,水滴入缸。”

“你入我入,没出亦没入。”少一再次看了一眼水缸,并没有涟漪,难道刚才是自己的错觉?

“小房子离大缸有一定的距离,又怎么能有檐上落水、水滴直接入缸呢?!”少一摇了摇头,怕是繁情正往外冒,自己看走了眼吧。

不对!少一低头的时候,竟然又听到一声水滴入缸的声音。

然而,再次张望大缸,大缸里的水平静如镜。

“师父,水滴入缸。”

“究竟是你,还是水滴呢?”老和尚慢悠悠、笑呵呵的,就是不好好作答。

少一突然松了口气,他合掌拜别看老和尚。

龙羿不懂禅机,被少一和老和尚这对话给绕得云里雾里。少一走到他跟前,说:“咕咕她们已离开了荐福寺。”

龙羿虽不懂参禅悟道,但知道,柏树林中发生的事情没有谁比这老和尚更清楚啦,至于少一是怎么知道的,也就不再去详究了。

……

此时,荐福寺山门已被清一色、身穿黑衣、手持秋雷刀的禁军给团团围住了。

龙羿一眼看出那为首傲然气派、身居高头大马之上的就是王子玑羊,他瞥了一眼身旁神色平静的少一忙,将其拉到天王殿的一侧,说道:“今晚不太对劲,前番是镰刀帮,此番又是禁军……咱们还是绕道避开为好。”

少一同意地点了点头:“我的双剑均已登记注册,倒是不会惹什么麻烦。只是那几个地痞流氓死于当街,大雨中虽没有留下人证物证,但还是提防为妙。”

龙羿是接到大将军季浩的委派特赶赴京城,来保护从西山而来的两个娃子少一和咕咕。

当时,季浩再三叮嘱他,决不能让少一和王子玑羊相遇。季浩虽未道出其中缘由,但龙羿从将军的眼中已经读出了:少一和玑羊若相遇,必有严重后果。

而此时,山门外偏偏正是玑羊。

……

少一望着山门外黑马上那个衣着华丽、身段和面容都和自己一般瘦小的少年,转身随龙羿离去。

他多半已经猜到了那高头大马上的人是谁

翻过枷蓝殿后面的一道围墙,外面便是天河市。此时已过午夜,街上除了打更的和巡夜的士兵外,见不到半个人影。

从荐福寺的围墙上跳下来,抬头一看,夜空已经放晴,一弯新月在云彩之上俯视着整个云中城。一串脚步由远及近……

此刻,咕咕的确早已离开了荐福寺,上了朱雀大街……

而玑羊不过是刚刚前脚离开荐福寺大门……

天河市上发出那串脚步声的两名禁军还在追赶着两名姑娘,身后,则是少一和龙羿在远远地跟随……

“等等,你听。”咕咕神色紧张地对阿娜尔说道。

阿娜尔这一听不要紧,连脚底板都跟着打哆嗦,逃得愈发地吃力……

一个巨大的黑色身影打朱雀大街北边而来,虽然只有一个人,但单这一人,就足够使空气瞬间凝固。

咕咕看清了,原来,这个黑色身影,和她到云中第一晚于酒肆阁楼里看到的那人根骨相仿、体质类似。只是眼前这个家伙比那晚的更加高大。

“是魔族人!”咕咕咽了一口口水,说道。

这个魔族人正在一点点地靠近咕咕和阿娜尔,而与此同时,那两个一直穷追不舍的禁军此时也从天河市转弯出来,疾行着上了朱雀大街。

接下来,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两个禁军看到那巨大的黑色身影不仅不追了,而且转身就跑。

这一回身来的急,其中一个禁军一头撞在了身后追赶的龙羿身上。

龙羿将其一把推开,一眨眼功夫,他人已在站在了魔族人与咕咕之间。

第一百四十七章 青衫飘飘,天地沙鸥

雷雨后的第一个清晨,空气湿冷湿冷的,整个云中城像是仍在一层迷雾薄被下熟睡的孩儿,街上几少行人,不似平日里的热闹。

然而,城里通常起的最早的人已经上街了听,云中城大大小小的街上响起了扫帚趟过青石板路面的声音。

朱雀街南端,一个驼背的清道夫突然停下了挥舞的扫帚,奇怪,在他的眼前,原本的两块巨大的青石板均匀地断裂成二十多块不规整的小石块。

在石块的缝隙里,魔族人暗绿色的血迹仍散发着刺鼻的腥味。

就在距离这两块青石板往南大概二十步的位置上,另外两块青石板的命运就更惨了,直接化作了齑粉。

清道夫强压住腹内翻江倒海的感觉,他扔下手中的扫帚,转身从身后的木桶里舀起满满一瓢清水“哗啦——”

“唰——”一泼,一扫,青石板缝隙里的血迹一下子钻入地缝,路面上碎石依旧,但是血迹已荡然无存。

看似一切都恢复了往日的祥和,看似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然而,在两个时辰之前,就在这青龙大街的青石板路上,要想躲避伤害,并且能让一个一流的魔族武士倒地、爆死街头,实在费了番功夫。

当时,再次撞见魔族武士,少一立时热血上头,他左肩猛地一挑,赤焰出鞘

龙羿挡住箭在弦上的少一,脸色变得极其严肃,这是少一第一次见他这般神情。

少一应允地将赤焰回鞘。

此时,一团极寒之气将在场的所有人团团围住。阿娜尔打了一个寒颤,扶着咕咕的肩膀问道:“咕咕,你,你冷不冷?”

龙羿不动声色,微微斜睨,用余光看了一眼身后侧微微发抖的阿娜尔,脸上的神色更加凝重起来,这是担子重的节奏啊。

他早已知道眼前这个魔族家伙不好对付,却不成想,刚打了个照面,经估算,这魔族武士的修为竟已问及第二重天。龙羿知道,对付起来他来,不仅得使出全身功夫,还要处处小心,不能有半点大意。

当时在大营中,义父季浩在交给自己任务的时候,特意强调不让少一与王子玑羊相遇,在自己化解了少一与玑羊在荐福寺大门的险些第一次碰头后,此刻,前有修为问及二重天的魔族高手,后有追击魔族、兼督查宵禁的两名禁军垫后,龙羿同时嗅到了几层复杂的敌情,他万万不想让少一暴露在禁军面前,而后落到玑羊的“法眼”中。..

从龙羿的神色中,少一解读出这位魔族对手的实力远在自己和咕咕之上,甚至也有可能连龙羿都不是他的对手,于是,他对龙羿说道:“要不,咱一起上?!”

“费什么话,一边待好!”龙羿厉声呵斥道。

本以为自己的提议会得到龙羿的同意,不想,却被再一次当作了小屁孩,少一碰了一鼻子灰。

奇怪的是,魔族武士在走到龙羿二十步的地方,就不再往前靠近半步。

难道说龙羿的身上有什么使他害怕的东西吗?

少一乖乖地站在一侧,紧张地注视着,心下思考着。

只见青衫犹如一把利剑飞身而出,龙羿一跃而起,从夜空中飞起的青衫中“哗啦——”抽出一把细长的轻剑。

那轻剑煞是醒目,它薄如柳叶,约长四尺,宽二寸。

因这轻剑舞动时会发出如月光下湖面上波光粼粼般细长的道道剑气,故而,龙羿心爱的这把剑便叫作“粼剑”。

粼剑一出鞘,朱雀街上顿时波光粼粼,剑气迷煞人眼一时间,此前由魔族散发的森森诡异寒气转瞬就弱去了大半。

“唰——”青衫一个腾空、翻转,潇洒地重新披在龙羿的身上。此时,他双手握剑,拧转,将粼剑持至左耳耳根,少一这才发现:原来使剑的龙羿是个左撇子。

此时,魔族武士猛地跺了一下脚。气力冲得少一和阿娜尔连连后退,他脚下的两块巨大的青石板瞬间碎裂成二十多块不规整的小石块,紧接着,方圆数十米内的青石板嘎嘎作响,剧烈地颤抖了几下。

“啪啦——,七里哗啦——”那是冲击力将临街房屋的青瓦震落了下来,正好砸在房檐下的水槽上。

魔族刚一使力气,就见万道剑气从龙羿左侧向前方击出,直冲着魔族武士呼啸而去。

然而,万剑之气却没有一道能成功地抵达魔族武士的身体,似乎,在魔族武士的身体周围,早有一层无形的铁甲,正在保护着他。

剑气极速环绕魔族武士的周身,企图找到一丝漏洞而一击制胜。

接下来的一幕更让人瞠目结舌:那魔族武士缓缓伸出右臂,精光回流,只见那粼剑挥出的一道道剑气全被他硕大的手臂吸了进去万道剑气精锐锋芒,全被吸入掌心,在他双手上被轮回挤压、扭转,最后,化成一颗冰冷、光亮的圆球。

光球被魔族武士生生给抛了出来,砸在龙羿的脚下两块青石板上,若不是龙羿在光球脱离魔族武士硕大的手掌时匆忙跳开,那光球重重砸地之处,龙羿便会同两块青石板一样,早已化作齑粉。

奇怪的是,那魔族武士取得了初步的胜利,却并没有乘胜追击,依然,和此前一样,魔族武士仍旧站在距离龙羿二十步之外。

“少一,咕咕,你二人帮我做掩护。”龙羿对少一和咕咕讲道。

“是。”

“是。”

朱雀街陷入短暂沉寂之后,此刻,风从云中东南方向出来,龙羿身上的青衫被风吹起了衣角。

天边的新月突然被遮蔽,雨丝再次降下,片刻间,临街的屋檐上挂起了一道道水帘。

龙羿动手了。

他端起手中的粼剑,隔着一道道雨丝,指向二十步之外那似乎永远不肯先发一招的魔族武士,也凝然不动。

第一百四十八章 千斤扫

“咕咕,既然你已经考虑得当了,并谢绝了二公主的‘邀约',就该是心里已经‘拎清’了。【全文字阅读.】怎么,一向办事果断的你这会儿忧心忡忡的?”少一一扭头,看到咕咕正对着院内那一束凋谢的山楂花眉头微蹙,不禁实话实说。

咕咕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那你发呆了半天,又是在想些什么?”

“我在琢磨他到底使的是青衫功夫,还是剑上的功夫……”少一如实地回答,他指的是龙羿。

“你跟他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难道就从没注意过他那件青衫吗?”咕咕见少一仍在发呆,于是提醒了一句。

少一仍旧一脸茫然。

咕咕指了指自己腰间的小木匣子,小木匣子一向装着咕咕的各色宝贝,什么珍惜草种啊、香料酒曲啊、针头线脑啊、龟背图啊……也包括将荒原狼白幽缩骨后藏在其中。

少一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龙羿那件青衫除了打斗之外,还和咕咕的小木匣有同样的储物功能。

自那夜潜行来大周的魔族武士被不知名的义士给消灭于青龙大街当街之后,此时的云中变得分外祥和,茶楼里的人神色看上去也比以前更轻松了。

少一和咕咕总觉着龙羿会来看他们,或许会冷不防地光临大杂院,但是,这个猜想始终停留于猜想。

少一没有再去裘记面馆,然而,他每日在家中的时间也并没有因此而增加。

……

“你怎么又来了,我说了多少次啦,我只是个扫地的,去去去!拜师,你先去找客堂师父……”老和尚扔下手中的竹扫帚,双手背在身后,独自进了自己低矮的寮房,让少一再次吃了个闭门羹。

这是少一第四次来荐福寺见扫地的老和尚。

与前三次不同,这次,老和尚没有再拿起手中的竹扫帚,直接赶他走。

见老和尚进去后半响没有动静,少一便自己去拿起竹扫帚,结果,少一发现:这看似很普通的竹扫帚竟比赤焰和少康加在一起的分量还要重。

他紧了紧腰带,挽起衣袖,底盘扎稳,这才勉强将竹扫帚拿起来。

在知道扫帚的“分量”后,少一咬着牙,憋足一口气,使出吃奶的劲,朝着石板上的沙粒扫去。

沙粒未动分毫……

由于发力过猛,少一人被沉沉的竹扫帚给拖着,重重地摔在了石板上。

一次不行,那就再来。

如此这般,往返几次,手腕、肘部、膝盖早已鲜血淋漓……

倚着重重的竹扫帚,少一大口大口地喘气,只听得屋内传出阵阵的呼噜声。

少一第一次见过出家人大白天睡觉的,心说,真不勤快,怪不得“只是个扫地的”。

云中晚春正午的太阳已有几份毒辣,少一握扫帚的手越来越难以掌控湿滑的扫帚把儿,口干舌燥、大汗淋漓的少一一个倒地,放懒在原地。

地上被太阳烤得暖烘烘的,躺在上面,好是惬意,少一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哗啦——”几滴冰冷的清水冷不防地落在少一的脸上,惊得少一一下子懵懵懂懂地坐了起来。

头顶之上,老和尚手中的竹扫帚悬在空中,稀疏的竹稍上挂着几滴晶亮的水滴。

“当歇不歇,当练不练。”老和尚对少一说。

“还望师父领进门。”少一好似在说梦中的胡话,却又说的那么靠谱,那么假模假式的。

“你这身板也想练老衲的千扫功?!……”老和尚笑呵呵的,似乎少一的资质在他的眼里全部过关,少一听了,难过得低下了头。

“不过……娃子你倒是稍有慧根,还有一股子难得的韧劲,”老和尚此番话又激发起了少一希望,他不禁抬起头,恳切地望向老和尚。

“看你执着,老衲……就破破规矩,给你些点拨。”老和尚望着眼睛晶亮的少一,收起了半空中的竹扫帚。

少一喜不自胜,他忙跪下磕头,道:“师父,请受徒儿少一一拜!”

然而,那老和尚并不领受,他抡起手中的扫帚就是一挥。少一整个人被一阵强有力的气力瞬间给托了起来,少一不仅站了起来,还挺起了腰身。嗯,像个男子汉啦。

“老衲可以指点一二,但你要记住,我不是你师父,你也不是老衲的徒弟。你更不能和任何人声张来过我这里……你可给我记住了?”老和尚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少一只好一脸尴尬加无奈地点了点头。

“以后,你每夜月至中天来找我,从方丈室后侧偏门进出。”老和尚说完,转身进了自己的寮房。

……

少一紧紧跟在老和尚身后,不敢多问一句。

四处静如止水,少一只能听到自己沙沙的脚步声。

二人停在柏树林中那夜被风刮倒的古柏前,老和尚二话没说,他脚尖轻轻一点,跃起身子,盘腿坐于古柏树干上。

“原来是打坐啊。这个简单,让我做个十天半月都不成问题。”少一心中窃喜,他也凌空而起,坐在了树干上。

老和尚双眼微闭,唇齿不动,以心为口,向少一传授静坐的基本要义:“莫——动,莫——贪。”

少一有如醍醐灌顶,有所领悟。

他当下全身放松,收下颚,脊柱与头成一条直线,拟请天地之息贯通全身。又,舌尖顶住上颚,取生命甘露滋养全身之意。

意念禁止,贪欲归灭。

眼落于鼻,呼吸平稳连续、似有似无。

随后,以鼻观心,意念集于身……

早些时候,那少一只知“内观起心动念”之机,却不知老和尚的静坐里还有这么多的“讲究”、“道法”……

少一幡然有悟。当下,去除杂想,淡定入静……

恍惚间,一老一小,二人已在林中坐了一个时辰。

不知不觉间,心神之间,那向下的意识开始自然地向上运行,少一的意识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开始去除了固有的习气,不断得到自我净化……

此时,修炼中的少一没有看见,作为老禅和子的老和尚的躯体正被天地之气轻松托起,旋于树干之上。身轻如蝉翼,意念自归静。

……

“嗯。睁开眼睛吧。很好,娃子你是块不错的料。要知道:听命于教诲很容易,可自己驯服起感官来,却很难……”

少一随着老和尚的开示,他缓缓地睁开双眼。此时,老和尚已站起了身,他双手背在身后,一双深邃而慈祥的眼睛正望着少一。

东方地平线上已开始微微发亮,黎明前的柏树林气温很低,少一却丝毫感受不到半点寒意。

“少一,你要切记:感官不可强行驾驭,亦不可放纵。它就像一匹为驯化的野马,鞭子抽得越紧,它会越要反抗。”

一老一小,边聊边走出了林子。

……

在每一个月至中天的夜晚,荐福寺的柏树林里,总能见到一老一少端坐在树干之上……

渐渐的,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每日的修炼,少一那颗灵动的心终于找到了航向:只要是双腿一盘,下颚一收,内心便可随眼、耳、鼻、舌、身、意的浮动,寻找感官的平衡点,最终,收获到最纯粹的宁静。

少一仿佛躺在襁褓中的婴儿一般,在修炼中,他能感受到母体般的温暖和爱在包绕着自己、滋养孕育着自己……

仿佛,所有的爱恨、别离、生老病死、五蕴等尽皆消散。

生命之息那前所未有的充足、旺盛,就像水中的鱼一样,在少一的体内自由自在地游走,往来无碍。

而少一的意识在增强,在不断地凝聚……

有一天,老和尚打断了静坐中的少一,说道:“去,把老衲的竹扫帚拿来……”

听到老和尚这番话,少一有些迟疑,他不认为自己能够拿起那把看似普通、却真真很沉、很难对付的扫帚。

当他找到那把竹扫帚时,少一才发现:每一根竹稍上都有一滴晶莹剔透的水滴。不知怎么,他一下子明白了老和尚的意思。

少一站在竹扫帚前,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缓缓握住扫帚把,用力一抬。

“咦?——怎么变得如此之轻?!”

少一丝毫不敢懈怠,他双眼紧紧盯着竹稍上的水滴,双手稳稳地握住扫帚把儿,每一步,他都踩得很稳,生怕扫帚上的水滴坠落。

老和尚望着眼前的竹扫帚,他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转瞬,他又变回不显山、不露水的老样子,对少一轻描淡写地说:“扫帚没变,是你的心在变。”

少一一脸的严肃顿时如雪融化。

“明晚,你就不用再静坐了!”老和尚扔下这一句话,遂拂袖而去。

少一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竹稍上的水滴,透过水滴,可以看到晶莹水泡映着的倒立、走远的老和尚,只见他的背影不见正脸,可少一怎么都觉得老和尚走起路来,乐颠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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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 养生最怕的是什么

“咕咕,既然你已经考虑得当了,并谢绝了二公主的‘邀约,就该是心里已经‘拎清’了。怎么,一向办事果断的你这会儿忧心忡忡的?”少一一扭头,看到咕咕正对着院内那一束凋谢的山楂花眉头微蹙,不禁实话实说。

咕咕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那你发呆了半天,又是在想些什么?”

“我在琢磨他到底使的是青衫功夫,还是剑上的功夫……”少一如实地回答,他指的是龙羿。

“你跟他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难道就从没注意过他那件青衫吗?”咕咕见少一仍在发呆,于是提醒了一句。

少一仍旧一脸茫然。

咕咕指了指自己腰间的小木匣子,小木匣子一向装着咕咕的各色宝贝,什么珍惜草种啊、香料酒曲啊、针头线脑啊、龟背图啊……也包括将荒原狼白幽缩骨后藏在其中。

少一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龙羿那件青衫除了打斗之外,还和咕咕的小木匣有同样的储物功能。

自那夜潜行来大周的魔族武士被不知名的义士给消灭于青龙大街当街之后,此时的云中变得分外祥和,茶楼里的人神色看上去也比以前更轻松了。

少一和咕咕总觉着龙羿会来看他们,或许会冷不防地光临大杂院,但是,这个猜想始终停留于猜想。

少一没有再去裘记面馆,然而,他每日在家中的时间也并没有因此而增加。

……

“你怎么又来了,我说了多少次啦,我只是个扫地的,去去去!拜师,你先去找客堂师父……”老和尚扔下手中的竹扫帚,双手背在身后,独自进了自己低矮的寮房,让少一再次吃了个闭门羹。

这是少一第四次来荐福寺见扫地的老和尚。

与前三次不同,这次,老和尚没有再拿起手中的竹扫帚,直接赶他走。

见老和尚进去后半响没有动静,少一便自己去拿起竹扫帚,结果,少一发现:这看似很普通的竹扫帚竟比赤焰和少康加在一起的分量还要重。

他紧了紧腰带,挽起衣袖,底盘扎稳,这才勉强将竹扫帚拿起来。

在知道扫帚的“分量”后,少一咬着牙,憋足一口气,使出吃奶的劲,朝着石板上的沙粒扫去。

沙粒未动分毫……

由于发力过猛,少一人被沉沉的竹扫帚给拖着,重重地摔在了石板上。

一次不行,那就再来。

如此这般,往返几次,手腕、肘部、膝盖早已鲜血淋漓……

倚着重重的竹扫帚,少一大口大口地喘气,只听得屋内传出阵阵的呼噜声。

少一第一次见过出家人大白天睡觉的,心说,真不勤快,怪不得“只是个扫地的”。

云中晚春正午的太阳已有几份毒辣,少一握扫帚的手越来越难以掌控湿滑的扫帚把儿,口干舌燥、大汗淋漓的少一一个倒地,放懒在原地。

地上被太阳烤得暖烘烘的,躺在上面,好是惬意,少一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哗啦——”几滴冰冷的清水冷不防地落在少一的脸上,惊得少一一下子懵懵懂懂地坐了起来。

头顶之上,老和尚手中的竹扫帚悬在空中,稀疏的竹稍上挂着几滴晶亮的水滴。

“当歇不歇,当练不练。”老和尚对少一说。

“还望师父领进门。”少一好似在说梦中的胡话,却又说的那么靠谱,那么假模假式的。

“你这身板也想练老衲的千扫功?!……”老和尚笑呵呵的,似乎少一的资质在他的眼里全部过关,少一听了,难过得低下了头。

“不过……娃子你倒是稍有慧根,还有一股子难得的韧劲,”老和尚此番话又激发起了少一希望,他不禁抬起头,恳切地望向老和尚。

“看你执着,老衲……就破破规矩,给你些点拨。”老和尚望着眼睛晶亮的少一,收起了半空中的竹扫帚。

少一喜不自胜,他忙跪下磕头,道:“师父,请受徒儿少一一拜!”

然而,那老和尚并不领受,他抡起手中的扫帚就是一挥。少一整个人被一阵强有力的气力瞬间给托了起来,少一不仅站了起来,还挺起了腰身。嗯,像个男子汉啦。

“老衲可以指点一二,但你要记住,我不是你师父,你也不是老衲的徒弟。你更不能和任何人声张来过我这里……你可给我记住了?”老和尚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少一只好一脸尴尬加无奈地点了点头。

“以后,你每夜月至中天来找我,从方丈室后侧偏门进出。”老和尚说完,转身进了自己的寮房。

……

少一紧紧跟在老和尚身后,不敢多问一句。

四处静如止水,少一只能听到自己沙沙的脚步声。

二人停在柏树林中那夜被风刮倒的古柏前,老和尚二话没说,他脚尖轻轻一点,跃起身子,盘腿坐于古柏树干上。

“原来是打坐啊。这个简单,让我做个十天半月都不成问题。”少一心中窃喜,他也凌空而起,坐在了树干上。

老和尚双眼微闭,唇齿不动,以心为口,向少一传授静坐的基本要义:“莫——动,莫——贪。”

少一有如醍醐灌顶,有所领悟。

他当下全身放松,收下颚,脊柱与头成一条直线,拟请天地之息贯通全身。又,舌尖顶住上颚,取生命甘露滋养全身之意。

意念禁止,贪欲归灭。

眼落于鼻,呼吸平稳连续、似有似无。

随后,以鼻观心,意念集于身……

早些时候,那少一只知“内观起心动念”之机,却不知老和尚的静坐里还有这么多的“讲究”、“道法”……

少一幡然有悟。当下,去除杂想,淡定入静……

恍惚间,一老一小,二人已在林中坐了一个时辰。

不知不觉间,心神之间,那向下的意识开始自然地向上运行,少一的意识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开始去除了固有的习气,不断得到自我净化……

此时,修炼中的少一没有看见,作为老禅和子的老和尚的躯体正被天地之气轻松托起,旋于树干之上。身轻如蝉翼,意念自归静。

……

“嗯。睁开眼睛吧。很好,娃子你是块不错的料。要知道:听命于教诲很容易,可自己驯服起感官来,却很难……”

少一随着老和尚的开示,他缓缓地睁开双眼。此时,老和尚已站起了身,他双手背在身后,一双深邃而慈祥的眼睛正望着少一。

东方地平线上已开始微微发亮,黎明前的柏树林气温很低,少一却丝毫感受不到半点寒意。

“少一,你要切记:感官不可强行驾驭,亦不可放纵。它就像一匹为驯化的野马,鞭子抽得越紧,它会越要反抗。”

一老一小,边聊边走出了林子。

……

在每一个月至中天的夜晚,荐福寺的柏树林里,总能见到一老一少端坐在树干之上……

渐渐的,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每日的修炼,少一那颗灵动的心终于找到了航向:只要是双腿一盘,下颚一收,内心便可随眼、耳、鼻、舌、身、意的浮动,寻找感官的平衡点,最终,收获到最纯粹的宁静。

少一仿佛躺在襁褓中的婴儿一般,在修炼中,他能感受到母体般的温暖和爱在包绕着自己、滋养孕育着自己……

仿佛,所有的爱恨、别离、生老病死、五蕴等尽皆消散。

生命之息那前所未有的充足、旺盛,就像水中的鱼一样,在少一的体内自由自在地游走,往来无碍。

而少一的意识在增强,在不断地凝聚……

有一天,老和尚打断了静坐中的少一,说道:“去,把老衲的竹扫帚拿来……”

听到老和尚这番话,少一有些迟疑,他不认为自己能够拿起那把看似普通、却真真很沉、很难对付的扫帚。

当他找到那把竹扫帚时,少一才发现:每一根竹稍上都有一滴晶莹剔透的水滴。不知怎么,他一下子明白了老和尚的意思。

少一站在竹扫帚前,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缓缓握住扫帚把,用力一抬。

“咦?——怎么变得如此之轻?!”

少一丝毫不敢懈怠,他双眼紧紧盯着竹稍上的水滴,双手稳稳地握住扫帚把儿,每一步,他都踩得很稳,生怕扫帚上的水滴坠落。

老和尚望着眼前的竹扫帚,他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转瞬,他又变回不显山、不露水的老样子,对少一轻描淡写地说:“扫帚没变,是你的心在变。”

少一一脸的严肃顿时如雪融化。

“明晚,你就不用再静坐了!”老和尚扔下这一句话,遂拂袖而去。

少一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竹稍上的水滴,透过水滴,可以看到晶莹水泡映着的倒立、走远的老和尚,只见他的背影不见正脸,可少一怎么都觉得老和尚走起路来,乐颠颠的。

第一百五十章 一个买醋的

少一见老和尚不中计也不恼怒,不觉心下有些无聊,脚上的功夫这么一分神间自然就晃动得厉害。老和尚就手隔空一掌,打在少一的小腿上,说:“挺住,这才哪到哪儿啊。”

“养生嘛,”老和尚不急不恼,慢悠悠地不似在和自己说话,倒像是在自言自语:“养生在于顺应天时,而不是强求自己。”

“啥?”少一因力气不抵,大缸在足尖上剧烈地晃动,好像挑水不稳的小渔儿,不……横着的大缸晃晃悠悠,好像催逼租客的胖婶儿。

老和尚哪管少一现在身心俱疲、出现幻觉的状况,犹自说道:“养生的最高境界就是无我,是我吃鸡腿吗,八成是鸡腿今生就在寻找我让我吃。”

少一即使正在倒立着练功、身陷随时倒地的危机,也不碍着给老和尚了个大大的白眼。心想:“老前辈,出息得你哟!”

老和尚只当少一是个尊敬自己的好娃儿,有耳朵没眼睛没鼻子没心,像是在说“道”,可怎么都像是在自恋地“意淫”,他继续说:“养生最怕的是什么?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要怎么做、怎么不能做。所以,什么出家人要清心寡欲,六根清净啊,什么不能吃荤腥看妹子啊,都是清规教律,都是个屁!”

少一正拼命苦撑着倒立,还努力把持着想要尽办法让大缸不掉,哪里还听得见老和尚在一边没事人似的絮絮叨叨。

“适合的就是最好的,即:大道无道,大养不养。”说着,慢吞吞的老和尚忽的一个急转身,似蹲非蹲地站在倒立着的少一旁,笑言:

“娃子这鸡腿明晚再多四只呗!”

少一“扑哧——”一笑,惹得看热闹的众猫作鸟兽散状,他顶着大缸的脚轻轻向上一点,大缸被这么一下子弹起,凌空一跃,一个空中翻滚,眼看就要砸在地上……少一双腿曲起、一个环抱,就势牢牢地卡住了硕大的水缸,而倒立的身型竟然能巍然不动。

左手换右手撑地时,卡在双腿间的大缸顺势下坠停至肚皮,少一身子贴地打了半个滚,大缸已稳稳抱在怀中。

“羌——”,大缸落地时的声音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记。

“老前辈要是真的好这口,那我学武的事儿不就更好办啦?!”有什么“师父”就有什么“徒弟”,少一厚着脸皮,蹭到老和尚面前,掏出一个酒壶,献宝一样呈了上去。

“使得使得!”老和尚点头说:“娃儿的确‘着道’,孺子可教也。”

咕咕给自己的新酿梨花酒从来都是硬通货,少一心下得意。

少一说:“老前辈,想来这些天净是些枯燥的站桩、顶缸、举扫帚的练功,咱能不能有两下又好玩、又锻炼的,就比如我在孤山上那段训鹰的经历?”

“好玩的?那好说。”老和尚答应道:“娃儿你也不早说。”

少一揉着酸痛的双腿,心想:“早知道您老人家好这口,我把咕咕请来,给你做一日三顿野兽肉吃。”

……

月影稀碎,一老一少大小不一的两个身影绕着一个石头大家伙在做运动。

“什么好玩啊?!简直啦。”少一苦笑着。一老一小的身影在拉磨、磨面,这难道不该是驴干的活吗?!

“少一,你听好了啊,”老和尚哼哼唧唧,一边拉磨,一边口念有词:“吃荞面的并不比吃白面的身体好、病少命长;吃素并不比吃肉的健康;吃核桃并不比不吃聪明多少;吃枸杞并不比不吃的健康;锻炼的并不比懒的不爱动的人多活几天;爱生气的并不比心静的活的长……”

少一站住不拉磨了。

老和尚说:“咋啦?爱徒,你不想吃拉面啦?”

少一嘟着嘴说:“照你这么说,我还来学什么功夫啊,报什么家仇,找什么亲娘啊?一点都不好玩。不玩啦。”

“什么都是枷锁,你以为绳子一套上,你说解套就解得套来?”老和尚依旧笑呵呵的,自打少一和他学徒以来,少一没啥太大长进,老和尚倒是养得白胖了许多。

“所谓随心所欲不逾矩,太随心了并不是很好,太所欲了也并不妙。心多宽,地多大,只是,还要有规矩。”磨磨叨叨的老头儿顽童般用绳子绑住手脚,像蚕儿一样一扭一扭地打着转,不远处石阶上,一只小乌龟懒洋洋地望着少一和老和尚。

老头儿说:“你举扫帚、顶缸,那是锻炼你的专注力、定力,让你打坐、倒立,是想让你清空,磨叨你是让你对老人家有点耐心,至于拉磨嘛,是我这些天没钱买细面,只好让你帮我加工……”

夜深人静的夜晚,荐福寺最僻静的寮房前,两只手脚都被绑着的“虫儿”谁也不肯认输,都在奋力扭展着身子,向前,在你争我抢地绕大缸蹦跳着……

四圈下来,结果可想而知,少一遥遥领先老和尚一圈,径直蹦跳上调节,扭动着身子朝小乌龟而去。

当他蹦上抵达石阶前,老和尚手中拿着小乌龟正在冲他痴痴发笑……

原来,当少一老老实实地通过扭动身体前行时,老和尚在最后关头挣脱手脚的绳子飞身落在了石阶之上。

他望着石阶,不成想,就要到手的小乌龟却被高高举在老和尚的手中。

少一极不服气,道:“师傅,这算什么?”

“这就叫‘大道无道’……那些绳子,教条拴住手脚,你只能是一只小小的虫子……所以,不要告诉我不要吃酒、不要吃肉、不要这不要那……自在,方得始终……”

说着,老和尚将手中的小乌龟轻轻用手一带,少一瞪大小眼睛眼看着小乌龟消失在夜空里,甚是心疼。

半响后,只听到“噗通——”一声,落入了矮房子后面的荷塘里。他悬着的心随着小乌龟落入荷塘中而落地,却发现,老和尚已不见了踪迹。

……

荷塘边一块亮闪闪地大理石上,老和尚盘膝坐在上面,心止如水。

少一望着天边的圆月,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老和尚看在眼里,说道:“这就对了,莫要强求。要知道,大道合乎自然。所谓‘只可直中取,莫向曲中求’……”

少一当下明白,原来是心有分别,自然远离了真意。

“你已皆知,去吧!”老和尚睁开双眼,望了一眼少一,似乎就懂得了少一的懂得。

“我还得去擀面条。没干完,心不踏实。”少一举了举咕咕用银杉木做的擀面杖,自去了寮房。

……

此后,少一多次再去过荐福寺。

然而,那间很矮的寮房早已住进了新人。

整个荐福寺,没有人见过,更听说过少一所描述的那个贪吃的老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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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上藏经阁打醋去

..,

少一手中提着一个空坛子,正要横穿朱雀大街去天河市十八大街。

清晨的暖阳照得人很舒服,少一一路上哼着只有自己听得懂的小调儿,双手反剪地背在身后,右手的小拇指牢牢地勾住双耳黑釉坛的耳朵,因为晨起心思大好,故而,少一的步子格外的轻松。

临近荐福寺,少一的兴致热度终于由高烧状态稍或降至平缓。

也只有平静了,他才留神到:周围环境不大对头。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今日十五,可是天河市一个月中最重要的开市日。

怎么街上不见摩肩接踵,反而几乎万人空巷呢!?

提着醋坛子,少一瞧东瞧西,突然,身后传来铁甲凛凛作响的声音。

他扭头一看,一只大手已按在自己的肩上:“小子,你走错道儿了吧?”那声音沙哑中带着点西境的口音。

少一乐道:“不该有错啊!醋是王记家的最好,这条街直接去王记家,这可是最近一条路啊!”

手握弯刀的军士见这娃子经如此暗示也还是不懂,也就只得呵呵啦。

他刚要放行少一,猛然想起今晨长官下的硬性命令,军士再次做回一脸警备状。

抓起少一的领子,将其轻易地托起,怒道:“你难道没看见这街上就你一个人吗?!还不快滚。”

“看见了,看见了,这就走……正逢十五,大白天的,愣是没买到醋。”少一两脚离地,立时态度变得乖多了。

“哪儿来的,回哪儿去,赶紧从这条街上消失,莫妨碍爷爷执行公务,再看见你,就打你个满地找牙。”军士一把将少一丢在地上。

此时,另一个人出现了。从他身上的官服不难判断,此人是个当官的。

“怎么还有人?!快快,给我处理了。公主车队已经下了青龙道。”官爷催促道。

少一一听到公主二字,便猜到八成就是响铃公主。在这云中城,除了她还有谁会被唤作公主呢?!

那日神识游走,在紫霄宫大殿前,少一探知了响铃公主与她父王的对白。和穷小子见富家女的心情一模一样,少一那个无以言表的莫名好感加好奇。

少一飞腿蹿进近旁的一个胡同,趁身后的人不备,快速爬上胡同口的那株老桑树。

这边,他人刚躲进桑叶掩映的树丛中,朱雀大街的尽头,一队守备精良的马队护着中间的一顶皇家的轿子行了过来。

原本大道上等候已久的军士们一个个每四尺站一班岗,全副武装,背对街心而立,静候公主的轿子过去。

骑马护着轿子的禁军中,那个打头、英姿勃发的青年在马背上手按秋雷刀,少一觉着好生面熟……

少一还没想起那张熟悉的面孔是谁,那顶华丽的轿子就走近了他的视线。

隔着薄如轻纱的小窗帷帐,从大树上,少一可以隐约看到皇家轿子里正端坐着一位水灵纤细、又不失皇家风范的少女,年纪看似比少一他要大,又比咕咕小些。

就连轿子两旁使唤的宫女也长得颇为标致、行止分外端庄,这使得轿子一行在禁军的呵护以及沿途军士们的护卫下显得尊贵气派异常……

打头的那个端坐于马上的禁军路过巷口时,有意无意地朝茂密的桑树丛放了一眼……

“哦,原来是他。”少一忙低头收眼,那正是崔天麒。

崔天麒虽然发现了少一,却没有暴露他。

等少一重新抬起头,壮起胆子透过桑叶缝隙望向街道,轿子已经远去,一行人正径直去向荐福寺。

半顿饭的功夫,街上恢复了人来人往的往日景象。

少一从桑树上跳了下来,找了个路边的老汉问道:“请问老伯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啊?公主去荐福寺干什么?”

“这你都不知道,今日是公主母亲的诞辰日,公主是个孝女。这不,又到寺里给亡故的母亲抄经来了……”老汉一脸得意地说道,等他慢悠悠说完,抬头一看,问话的娃子早已不见了人影。如今的娃子真没定性。

……

果真如那位老伯所说,公主还真在藏经阁里抄经。怪不得层层守备,如此森严。

因着以往对荐福寺的熟知,少一顺利地越瓦穿墙,躲过了不同分队的卫兵、禁军和武僧。

此时,藏经阁就在眼前,少一屏住呼吸,潜行猫步,一个箭步清影,上了藏经阁二楼。

他心下正窃喜着:“守卫们怎么这么好对付?!”不成想,一个声音粗里粗气的女子声音在楼梯上方问罪道:“干嘛的?”

“呵呵,我……是打醋的……”少一把醋坛子举得高高地,嬉笑着使出一贯对付咕咕的伎俩,准备将热脸凑上去。

“上藏经阁打醋?休想蒙谁!”一把冰冷的剑直架在少一脖子。

少一被这么冰凉给一激,心道:“自己也是一息二力,有精准辨析力的有潜质的少年,然而,对手竟能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凑近,并把剑架上我的脖子……好生了得!好生对自己失望!”

“是谁在那里说话?”藏经阁二楼,传来响铃公主清脆的嗓音。

“公主殿下,在下是终南山清虚宫的南音。有师父余姑的信,还未及奉上。”粗声粗气的女孩原来名叫南音,也是个暗地里摸上楼的主儿,少一心想。

南音一手将剑架在少一脖子上,一手从衣襟里掏出一纸书信。

响铃公主的问话迅速惊动了禁军和武僧,藏经阁下一片纷乱的响动……

响铃公主在阁里不知示意了些什么,于是,女官马上从阁上对禁军等一干侍卫传话道:“殿下说这里无事,你们都各自安心退下、回归其位吧。”

“诺——”

女官又对南音和少一一个行礼,道:“公主请二位上楼一叙。”

女官此话一出,中音功底似海深,少一心想怪不得公主肯如此放心。不想,南音不情愿地收剑,狠狠瞪了他一眼。

响铃公主看过信罢,用手示意南音免礼平身,和颜悦色地道:“怎么没进宫?直接到这儿来了。”

看来,响铃公主跟南音一见如故,她上前紧握着南音修长的细手,笑意岑岑地仔细将南音上下打量,白衣飘飘,南音有绝尘之美,与响铃公主的清透聪慧有着一比。

响铃公主好像着实找到了玩伴,正欢喜莫名,她拉着南音就往荐福寺特意给她腾出的“阿兰若处”走去,扔下少一立在原处,讪讪地被女官“押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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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打醋少年

少一一直被那女官的气势给压得抬不起头,竟然虽在响铃公主近处,却只闻其声,未能见其真容。

“阿兰若处”,室内弥漫着兰花的阵阵幽香,一炷上等檀香已燃去了三分之一。正墙上挂着一幅水墨兰花,落款处有“响铃”二字。

南音仿佛回到了清虚宫后山的幽谷中,适才见到少一时脸上绷紧的肌肉也在此刻放松了下来……

面对公主的问题,常年在大山中修行、有着社交恐惧的南音不得不一一如实作答……

才过了一会儿,两个同龄少女你一言我一句的对话就让南音将最后的一点紧张也消除殆尽。

因南音此次来云中正是奉了师父的指令,来作公主日常保镖。如今,这看似主仆的二人关系,因着公主的亲近友善,迅速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倒更像两个年龄相当的小姑娘的友情啦。

“这位小兄弟是?”响铃公主转向被领进来的少一,轻声地问那个有着一身功夫的女官。

少一头依旧抬不起来,正要开口,屋内一道剑光闪过,南音再次将剑架在少一脖子上。

“请殿下赎罪,是在下保护不周……此人鬼鬼祟祟,早在大街上,我就发现他了,这会儿他还谎称自己是打醋的。

“上藏经阁打醋?实在是拙劣的笑话……该怎么处理这个不轨之徒?还望殿下明析。”南音望着神情极平静的响铃公主,问道。

“好了好了,南音,快把剑收起了。你不要一口一个殿下的叫,就叫我响铃……我怎么看着,这小兄弟都不像有什么歹意……

“小兄弟,你跟着我来到这藏经阁,所谓何事啊?”

“我——”少一旋即语塞,红着脸不知该说什么好。明明,就是天鹅在上,欲嗅蔷薇嘛。少一知道,怎么解释,都是欲盖弥彰的后果。

“不言?莫不是你有什么难处?”公主再问。

“报——”,正此时,女官耳语了两句,公主点头,于是禁军为首的将士崔天麒被女官引领到响铃公主面前,他啪地跪地,赔罪道:“殿下,这是我一个小兄弟,他是来找我的。瞎打误撞,闯入藏经阁,还请殿下赎罪……二虎,还不快向公主殿下赔罪?!”

少一顺着崔天麒的意思,老老实实地行礼赔了罪,幸得公主大度,一个挥手打发了他二人。

少一向后退着,跟上崔天麒出了“阿兰若处”,下了藏经阁。

崔天麒引少一到一僻静处,立刻变了姿态,厉声说道:“你知不知道,禁军和内务府的人都在满云中城抓捕跟杀魔族、诛郝英有关的人,你倒好!还自己送上门来!”

少一摸着脑袋,说道:“我知道响铃公主人很好。”

“可她爹,现当今大周的王上可不是个好鸟。”崔天麒一如既往地严肃,反驳了轻举妄动的少一。

“好吧,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少一一脸皮赖。

……

咕咕在围裙上擦着手上的水,见少一手中的醋坛子轻飘飘的,瞪眼,差不多是在吼:“醋呢?”

“没打着醋,却见了大周响当当的人物——响铃公主了……还遇到个终南山下来的姑子,那姑子好生了得。后来,又……”少一老老实实地向咕咕一五一十地交代着。

咕咕摸了摸少一的额头:“大白天做梦呢吧,你?!

“我倒要问你,你既吹下海口,说见到了公主。那,公主她长什么样?”

“我没敢看……”

“呵呵,一测就灵,果然你是撒谎。”

城南。

今春,最后的杨絮迎来了一个神秘的客人。

……

白日里,紧邻青龙大街的大河市繁闹依旧。

而大河h2

第一百五十六章 手帕口胡同(下)

玑羊一挥手,四个禁军率先冲入胡同。

一把把握着禁军手中、已出鞘的秋雷刀振振嗡鸣,继而,发出阵阵刺耳的嘶吼,迫不及待想要投入战斗……

南音和季康儿重新戴上了面罩,沉着应战……

季康儿见惯了北境长城上的打打杀杀,如今变得沉稳了许多,他走在最后面,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打算出手。

若让玑羊或是学院里某个眼贼的学生看出来自己是学院的老师,这事儿就会更复杂。此时,季康儿心里只盼着龙羿早些现身。

但他心里知道,或许龙羿也和他的想法一样,是想让少一自己独挡一阵。

风突然停了,漫天的黄土被零零散散的杨絮所代替。天气一下子澄澈了许多。

杨絮在这个世界上已飘荡近一个月了,此时,在这个季节它生命“最后”的时光里,少不了要尽情狂舞一番。

少康抢在赤焰剑出击之前,已飞身而出。

划破几朵飞舞的杨絮,一道剑气干净利落地刺向手持秋雷的四个禁军。

四秋雷合一,接住了少一的剑气。“铿锵——”火光因撞击而四射。

青石板瞬间出现一道道深深的、带弧度的凹槽。

待四人重新分而前行时,少一手中的少康之剑气已连带着将周遭的杨絮聚集成一个个拳头大小的白色绒球。

如此轻的杨絮,如此锐的剑气……

轻盈的杨絮被剑气化作肉眼眼不见的细小粉末,电光火石间悄无声息地飞入毫无防备的仍然呆呆望着少一眼前白色绒球不知名状的禁军眼睛和耳朵里,四人痛快地双手抱着头站立不稳。

少康毫不怯场地独自深入,剑片左拍右打,四个结实的身影飞出,或砸穿破旧的屋顶,或撞断粗壮的立柱,或落入无人的院落……

“雕虫小技!”钱田眯着眼睛自言自语道,脸上写满了不屑神情。

华丽的轿子里间歇性地传出短促的呼噜声,钱田听了真心后悔听了重荣的建议——傍眼前这个有名无实的大腿。

他恨不得早点结束这场自己本不该参与的毫无趣味、毫无挑战的群架。然而此时他只能站在那儿等,等玑羊的一句话。

或许是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钱田脸上并没显露出一丝一毫不快。

扫除眼前四个并非花瓶摆设的禁军,崔天麒赫然出现在了少一视线里……他手中的秋雷刀映射着和眸子一样冰冷的杀气。

少一下意识扭头看了一下旁侧,却只发现了南音一人。咕咕在他拍飞四个禁军时转身去抵挡稷宫学院那帮只会拍板砖的“富二代”,此时亦然看不见她的身影。

而季康儿早在他纳漫天杨絮时就已躲入胡同一侧某根木柱后面。

面对黑压压的秋雷林立的胡同,以及眼前这位远在自己之上的崔天麒,少一心中难免泛起了微波,时间并不允许他多想,更不允许他去担忧“深陷重围”的咕咕和分别季康儿的行径。

忽然,右耳感受到一阵灼烧的热浪袭来,少一根本来不及扭头去看,就被迫势侧卧来了一个“驴打滚”翻滚到一旁躲开。

旋即只听到“——”一声巨响。

脚下的青石板随着这动静开裂,一块块硕大的青石板鞭炮一样噼啪作响。

紧接着少一嗅到一股布料被灼烧的怪味道,他顾不上去寻找这股子怪味道的源头,忙扭头看刚才站在自己右手边的南音……不愧是清虚宫首席,此时她单膝着地,手中的青玄剑已经出鞘,做出随时飞奔出去的动作。

南音目不转睛地盯着胡同口方向崔天麒手中的秋雷刀。

“着了——着了——少一你的鞋边,快!”

南音并不回头以脚底的青石板传音提醒道。

少一这才感觉到脚火辣辣的疼。

原来刚才秋雷刀锋掀起来的炽热热浪已经将自己右脚鞋边给生生烤燃……

崔天麒脸上除了始终如一的严肃之外没有任何变化,少一心里很清楚他并没有对自己下死手。就连一旁的南音他的刀锋也可以避开,即便是崔天麒知道自己并非南音的对手。

少一强忍着疼痛站起来,目光落在人墙之外那顶华丽的轿子旁边神情淡定如一滩死水的钱田身上。

……

“嗯——”

轿子里的玑羊终于睡醒了,他慵懒地伸一个懒腰、跺了跺脚,李留权的侄儿李黑忙将轿帘掀开一条缝儿低声下气地答应道:

“殿下——”

“打到哪了?”

李黑装腔作势地回头望了望,回答道:“回殿下,崔天麒和那小子将上了,呃——呃??”

“呃呃你个头啊,还有什么,快说!”玑羊厉声问道。

“他身旁多了两个蒙面的,其中一个动手时就逃掉了,另一个正‘爬’地上系鞋带呢?”李黑战战兢兢地将自己所见一并汇报上去。

玑羊顿时火大起来,一通臭骂道:“你个只会放大狗屁,没见识的狗东西……还系鞋带,你丫的这张嘴也太忒妈有才了。你以为谁都像你,懒驴上磨屎尿多……听说那小子身边有个女娃,十分了得,她现在在哪?”

“女娃啊?她已被众位公子给团团围住,正被包饺子呢!”李黑虽被骂却真以为玑羊夸他有才,于是更加肆无忌惮地大肆吹起来。

听到李黑这番话,和余木匠栓在一起的蛮子急得忙扭起来想试图挣脱出去给咕咕帮忙。这倒让坐在木匠铺门槛上的甘二找到了出气的理由,上去就照蛮子肚皮狠狠地踹了脚。

老木匠袒护孙儿,只落得比蛮子更惨,甘二重重地踩在他的胸口。

蛮子眼泪四溢,却并不哭出声,无助地望着人墙之后的手帕口胡同里,满心期待着少一和咕咕杀出重围来救他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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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一枚白鹭尾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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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黑鸦从北边飞来,飞上稷宫学院藏书阁顶层的窗檐,落在手持卷宗的季康儿的肩膀上。

季康儿微笑着用手捋顺黑鸦背上被逆流吹乱的羽毛,轻轻摘下它右侧翅膀里隐藏的信卷儿。

他一眼认出信卷儿的用纸,那是季家军特有的在云中“驻地”专用的桑皮纸。

一边打开信卷儿,他一边对黑鸦道:“据传,老爹把龙羿给调到了云中,咱们来看看这龙小子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少一咕咕入云已有时日,手帕口胡同徒现危机,望密切注意玑羊及他人的动向。”纸卷上只短短的两行字,落款也很潦草,这远非龙羿平日里做事的风格。

季康儿知事情紧急,他顾不上为咕咕抵达云中的意外之喜而高兴,也顾不上埋怨龙羿不早些将他们入云中的消息告之,季康儿迅速出了藏书阁,径直去了舍馆,果然发现学生们都不在那里。

“难道真的都被玑羊给忽悠着去教训人啦?”

离开舍馆,季康儿一头撞见重荣。重荣是右将军重凯的独子,素来跟玑羊往来密切。此时,他正急匆匆地往学院外面走。

“重荣,你这是要去哪,其他学生呢?”

面对秘府大人季康儿的质问,重荣一时哑了,心想:“秘府大人平素很少出藏书阁,怎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把我给撞见啦?!真他妈倒霉!”

重荣故作镇定,扯谎说:“老师,快到初夏了,是夫子让我们一干学子到灞河边沼泽地,探查燕子叼啄泥痕的情况,以推断今岁的收成……”

季康儿故作相信了重荣,点头允其离去。

站在舍馆的廊前,待重荣离去后,他正色亮出腰间长剑,那可是自来云中后两年未有机会出鞘啦。

长兄之剑,爱莫能离;长兄之志,不敢稍忘。

……

少一、咕咕和南音出了大杂院,走在手帕口胡同中,还尚未走出胡同,就见胡同另一头,一背长剑的黑衣男子挡住他们的去路。

“请阁下借个道儿。”少一的眼色止住咕咕、南音,好像在说“莫忙。”自己则上前彬彬有礼地借道。

“此路不通。”

黑衣男子的话让少一吃了闭门羹……

少一不怒反笑:“通不通,恐怕不是你说了算,得我手中的剑答话,才是。”

“既然如此,又何必废话。”

咕咕忙上前止住少一。

她越听,越觉得对方声音是如此熟悉,但又一时给蒙住,想不起来是谁。

黑衣人缓缓解开面罩,咕咕呆住了。

黑衣人和咕咕二人面面相觑半响,谁也没能认出谁来,都觉着有种又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时隔八年,季康儿已不再是以前那个闯入大堰河村的纨绔少年,咕咕也渐渐退去小娃子的稚气,怪不得,谁也不认识谁啦。

少一和南音站在一旁,异口同声道:“你们不会是认识吧?!”

二人这才尴尬地移开对视的视线。

季康儿从重逢的惊奇中警醒过来,对她们三人说:“你们现在不能出这个胡同口。”

“凭什么?!”咕咕反问,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说话如此莽撞、急切。

或许,她还在用对付那个八年前纨绔子弟的态度,在对待眼前这个年轻人。

季康儿心知自己一句两句解释不清,故而说:“要不,咱们先回院里说话?”

连一向不懂人情世故的南音都觉察到咕咕这二人过去有过过节。少一更是鸵鸟一般,不吭声。

咕咕一歪头,示意大家回大杂院。

四人似乎都感到了胡同的肃杀气氛,故而,听从了咕咕,前后脚进了大杂院,关上了院门。

“蛮子是无辜的,此事因我和少一而起,我们得去救他和老木匠……”咕咕根本不听季康儿的劝,非要去手帕口胡同临街的木匠铺,要看看那余木匠爷孙俩。

少一也表示非去不可。

季康儿见状,没招了,只好跟南音嘱咐道:“切记,万万不可让少一和王子玑羊撞见。”

南音在紫霄宫已见过玑羊,连连点头答应。

四人出了大杂院,仰头望,南山方向下来的乌云遮住了半边天空,大风将地上的尘土吹地到处都是……

此时,手帕口胡同周围的几条街都已被清空,大风卷起的尘土毫不留情地抽打在他们四人的脸上和手上,甚至肆无忌惮地钻到了他们的眼睛、嘴、鼻孔,以及耳朵里。

屏住呼吸,他们往胡同口走去。

胡同口这一头,此时已被玑羊唆使的一小股禁军给围堵得死死的。

胡同的另一头,则是由玑羊那一帮学院的同学把守着。他们多是朝中大臣的孩子,或是云中富家子弟,除了重荣有点本事之外,其他人扔板砖别砸着自己人,那就算谢天谢地了。

少一和咕咕发现胡同口的人群后面竟然有崔天麒的影子,他一脸严肃地骑在高头大马上,无法从他的面色中判断出来:这厮到底是站在谁一边的。

……

手帕口胡同临街的木匠铺前停着一顶轿子。

轿子一旁站着的青年抱着一把看起来年代不小的剑,他眼睛直直地望着被漫天尘土的手帕口胡同,连眨都不眨一下。

他总喜欢在动手之前盯着某一处静物看上半天,仿佛这样,就能使他更加专注精神,更有信心迎接下一个时刻。这个习惯从他第一次握剑时就已经养成了,后来,不知哪一个跟他过过手的人因此而给他起了个绰号,叫“大眼珠子”。

“师兄,这次可全靠你了!上次,若不是那两个鬼方魔族的家伙捣乱,也不会真让这小子逃脱。这会儿,好不容易又寻见他们了,可决不能再把他们给放跑了。”轿子里,传出玑羊的声音。

原来,这轿子一旁站着的是“大眼珠子”,就是前些日子击杀且末大公主帕依尔的剑师——钱田,玑羊的师兄,四年前稷宫学院“断念大赛”的冠军。

想不到玑羊为了对付一个自己连见都没见过的小子,竟然连甲亥身边的贴身侍卫都给偷偷地“调”将过来。

钱田眼睛眯成一条缝儿,待他再次缓缓睁开,才不卑不亢地淡淡回道:“听说,那小子有两把剑,我倒想看看他是不是有四双手……”

轿子另一旁,老木匠和自己的孙儿蛮子被背靠背给绑在一起,他们的口中,各塞着一块破布。

木匠铺门槛上,坐着的豆芽菜甘二,脸上挂着阴冷的笑,笑中透着股小人得意,得意且不屑着。

……

第一百五十五章 手帕口胡同(下)

玑羊一挥手,四个禁军率先冲入胡同。

一把把握着禁军手中、已出鞘的秋雷刀振振嗡鸣,继而,发出阵阵刺耳的嘶吼,迫不及待想要投入战斗……

南音和季康儿重新戴上了面罩,沉着应战……

季康儿见惯了北境长城上的打打杀杀,如今变得沉稳了许多,他走在最后面,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打算出手。

若让玑羊或是学院里某个眼贼的学生看出来自己是学院的老师,这事儿就会更复杂。此时,季康儿心里只盼着龙羿早些现身。

但他心里知道,或许龙羿也和他的想法一样,是想让少一自己独挡一阵。

风突然停了,漫天的黄土被零零散散的杨絮所代替。天气一下子澄澈了许多。

杨絮在这个世界上已飘荡近一个月了,此时,在这个季节它生命“最后”的时光里,少不了要尽情狂舞一番。

少康抢在赤焰剑出击之前,已飞身而出。

划破几朵飞舞的杨絮,一道剑气干净利落地刺向手持秋雷的四个禁军。

四秋雷合一,接住了少一的剑气。“铿锵——”火光因撞击而四射。

青石板瞬间出现一道道深深的、带弧度的凹槽。

待四人重新分而前行时,少一手中的少康之剑气已连带着将周遭的杨絮聚集成一个个拳头大小的白色绒球。

如此轻的杨絮,如此锐的剑气……

轻盈的杨絮被剑气化作肉眼眼不见的细小粉末,电光火石间悄无声息地飞入毫无防备的仍然呆呆望着少一眼前白色绒球不知名状的禁军眼睛和耳朵里,四人痛快地双手抱着头站立不稳。

少康毫不怯场地独自深入,剑片左拍右打,四个结实的身影飞出,或砸穿破旧的屋顶,或撞断粗壮的立柱,或落入无人的院落……

“雕虫小技!”钱田眯着眼睛自言自语道,脸上写满了不屑神情。

华丽的轿子里间歇性地传出短促的呼噜声,钱田听了真心后悔听了重荣的建议——傍眼前这个有名无实的大腿。

他恨不得早点结束这场自己本不该参与的毫无趣味、毫无挑战的群架。然而此时他只能站在那儿等,等玑羊的一句话。

或许是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钱田脸上并没显露出一丝一毫不快。

扫除眼前四个并非花瓶摆设的禁军,崔天麒赫然出现在了少一视线里……他手中的秋雷刀映射着和眸子一样冰冷的杀气。

少一下意识扭头看了一下旁侧,却只发现了南音一人。咕咕在他拍飞四个禁军时转身去抵挡稷宫学院那帮只会拍板砖的“富二代”,此时亦然看不见她的身影。

而季康儿早在他纳漫天杨絮时就已躲入胡同一侧某根木柱后面。

面对黑压压的秋雷林立的胡同,以及眼前这位远在自己之上的崔天麒,少一心中难免泛起了微波,时间并不允许他多想,更不允许他去担忧“深陷重围”的咕咕和分别季康儿的行径。

忽然,右耳感受到一阵灼烧的热浪袭来,少一根本来不及扭头去看,就被迫势侧卧来了一个“驴打滚”翻滚到一旁躲开。

旋即只听到“——”一声巨响。

脚下的青石板随着这动静开裂,一块块硕大的青石板鞭炮一样噼啪作响。

紧接着少一嗅到一股布料被灼烧的怪味道,他顾不上去寻找这股子怪味道的源头,忙扭头看刚才站在自己右手边的南音……不愧是清虚宫首席,此时她单膝着地,手中的青玄剑已经出鞘,做出随时飞奔出去的动作。

南音目不转睛地盯着胡同口方向崔天麒手中的秋雷刀。

“着了——着了——少一你的鞋边,快!”

南音并不回头以脚底的青石板传音提醒道。

少一这才感觉到脚火辣辣的疼。

原来刚才秋雷刀锋掀起来的炽热热浪已经将自己右脚鞋边给生生烤燃……

崔天麒脸上除了始终如一的严肃之外没有任何变化,少一心里很清楚他并没有对自己下死手。就连一旁的南音他的刀锋也可以避开,即便是崔天麒知道自己并非南音的对手。

少一强忍着疼痛站起来,目光落在人墙之外那顶华丽的轿子旁边神情淡定如一滩死水的钱田身上。

……

“嗯——”

轿子里的玑羊终于睡醒了,他慵懒地伸一个懒腰、跺了跺脚,李留权的侄儿李黑忙将轿帘掀开一条缝儿低声下气地答应道:

“殿下——”

“打到哪了?”

李黑装腔作势地回头望了望,回答道:“回殿下,崔天麒和那小子将上了,呃——呃??”

“呃呃你个头啊,还有什么,快说!”玑羊厉声问道。

“他身旁多了两个蒙面的,其中一个动手时就逃掉了,另一个正‘爬’地上系鞋带呢?”李黑战战兢兢地将自己所见一并汇报上去。

玑羊顿时火大起来,一通臭骂道:“你个只会放大狗屁,没见识的狗东西……还系鞋带,你丫的这张嘴也太忒妈有才了。你以为谁都像你,懒驴上磨屎尿多……听说那小子身边有个女娃,十分了得,她现在在哪?”

“女娃啊?她已被众位公子给团团围住,正被包饺子呢!”李黑虽被骂却真以为玑羊夸他有才,于是更加肆无忌惮地大肆吹起来。

听到李黑这番话,和余木匠栓在一起的蛮子急得忙扭起来想试图挣脱出去给咕咕帮忙。这倒让坐在木匠铺门槛上的甘二找到了出气的理由,上去就照蛮子肚皮狠狠地踹了脚。

老木匠袒护孙儿,只落得比蛮子更惨,甘二重重地踩在他的胸口。

蛮子眼泪四溢,却并不哭出声,无助地望着人墙之后的手帕口胡同里,满心期待着少一和咕咕杀出重围来救他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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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回乡后成稻客

手帕口胡同里,少一瘸着脚用剑“削翻”崔天麒的数道有杀机并无杀意的刀锋,此刻崔天麒终于“呼哧——呼哧——”大口出着气“累推”下去。

数十个禁军挥舞着秋雷刀蜂拥而上,南音兀自飞出,借着脚下青石板传到脚趾的力量像一枚脱离弹弓的弹子直奔禁军而去……

一道细如蚕丝的青光穿透数枚杨絮,直抵冲在最前面禁军的咽喉,如柱的鲜红血液染红了一大片杨絮。

火红的杨絮腾飞的速度明显降了下来,但它仍不|“堕落”让自己深陷污泥里再也飞不起来……杨絮挣扎着向自己一生都向往的湛蓝天空飞去,似乎炽热的鲜血非但没有抹灭它那颗向往苍穹的心,反而让它越战越勇……

少一并没有看见拖着重重血丝的杨絮仍在空气中挣扎,但是他拥有的不仅仅是杨絮那样一颗向往苍穹的心。

赤焰在剑鞘中震颤多时,此刻动静越来越大,它仿佛在督促少一脚步再迈的更大一些。

两把秋雷刀劈开空气中的杨絮,直直砍向少一手中的少康……左脚在青石板上紧紧“咬住”,一吸分二力,气力双双直抵握着少康的手掌和指尖,白光耀眼……秋雷像砍在玄铁之上。

“咣——”

强劲的力量穿过秋雷刀进入手臂,皮肉连带着筋骨掀起层层波涛。

秋雷双双落地,刀片碎了一地,而它们的主人握着断成数节的右臂紧随其后重重砸在两旁屋檐下立柱上,粗壮的立柱发出凄厉的撕裂声。

距离少一身后不远处的某根立柱后面,季康儿时刻注视着胡同尾和胡同口发生的每一个细节。咕咕的实力超乎了他的想象,此时他无比庆幸自己八年前没有跟咕咕“较真、玩真”。

重荣算的上这帮后生中不错的苗子,只可惜他和他爹一样,急于求成。

只两个回合下来,咕咕便已识破他那两把刷子。

重荣看似没一道剑气都底气十足,实则是打肿脸充胖子。咕咕发现,被他刺穿的被惯性带动的杨絮旋转速度并不强,由此可见他气海并未达到境地。

她留意到重荣左侧那个大龅牙手中的板砖已经握实,于是故意让重荣的剑气孤军深入。

一道剑气裹挟这杨絮飞抵近前,咕咕抛出手中的鹤骨鞭,那块板砖立刻改变方向朝重荣砸去。

重荣只得回援救己身。

咕咕猜到这少年出自夫子阳明子门下,将来多半是少一的同学,故此咕咕对其并没有赶尽杀绝。

……

立柱后面的季康儿突然握紧了自己的长剑,此时他注意到自己留意多时的钱田终于离开了那顶轿子。季康儿告诉自己只要这家伙手一旦移向老魂剑的剑柄,他就一定能赶在对方出鞘之前拔出自己那把天地下最长的长剑。

然而那家伙穿过人墙之后仍未有出鞘的动机,季康儿的脸着实替正在人群中厮杀的少一感到发烫。

正当此时,一道银光映入钱田和季康儿的眼球,赤焰在他们眼球表面折射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弧线所过之处,有四五个禁军毙命倒下。

然而钱田只是不屑地扔下一句,“可惜了这把好剑。”

钱田的视线并没有在少一身上停留多久,而是把视线转向手帕口胡同南侧的屋顶。

季康儿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藏匿在屋顶暗处的才是钱田迟迟未出鞘的真实缘由。

显然,钱田是要拿少一做诱饵因那为迟迟不肯露面的高人。

季康儿原本已经放到长剑剑柄的手又收了回去。

“啪——”

一只手落在专注地盯着钱田的季康儿肩膀上,“嗨,你在这儿做甚?”

“嘘!”

季康儿立刻转身顺手将咕咕推到立柱后面墙根,“现在不能过去,你不是他的对手,这次你必须听我的。”

不知为何咕咕突然变听话,问道:“此人是谁?”

“他是学院最有望上二层楼的人,万万没人想到他会追逐公明,挺可惜的。要知道,我泱泱大周什么都却就不缺人,即便如此,这般修剑的好苗子依然是千万人中难求一个……”

咕咕见他一开口便没完了没了,便对他丢去一个白眼,心中念道:“给你脸色,你蹬鼻子上脸……”

……

不知少一见血太多着魔了,还是赤焰嗜血过多着魔,钱田转身之时他竟然踩着两个为散尽气息的禁军身体仗剑直奔钱田而去。

离他最近的南音发现亦然无力回天,漫天飞舞的杨絮已随着赤焰逼近钱田。

“呲——”

钱田手中的未全部拔出,剑柄产生的巨大力量已将“不知天高地厚”的少一硬生生拍飞。

“咣啷——”

赤焰落在青石板上之后,整个手帕口胡同连带附近几条街都凝固了。

玑羊忙自己掀开轿帘兴冲冲跑出轿子,一边问道:

“发生什么?”

李黑远远地望着胡同里发生的这一幕完全傻眼了,连玑羊的问话他都愣是没听见。

蛮子挂在脸角的一滴泪禁止了,余木匠疼痛的胸口也在这一刻不再疼痛……

“duang(四声)——”

这一声仿佛拍打在咕咕心里,如此清晰,至于她仿佛能感受到少一触地时身体承受的巨大力量。

她挣脱季康儿拽着的手,在少一落地的那一刻冲了过来。

南音推开擒在手里的禁军,扑来朝这边扑来过来,但她的手臂没那么长。

少一落地的几块硕大的青石板裂开几条清晰缝儿向四面八方延伸开来。

咕咕颤抖着扶起两眼发直的少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的双手能感受到少一身体冰冷冰冷的。

“咳——”

少一咳出了一块乌黑的血块。

钱田往胡同里忘了一眼,听到少一的咳嗽声,手中的剑方才入鞘,悠然地转身离去。

剑没出鞘让玑羊有一点点泄气,剑钱田面无表情只好有他自去。整个云中除了夫子恐怕只有他敢对玑羊这般……

钱田走了很远突然回头看了一眼手帕口胡同南侧的屋顶,此时屋顶空空如也。

季康儿看屋顶的眼神有一点点复杂,他一直等到玑羊远去才帮助咕咕把少一送回大杂院。

第一百五十七章 甘花溪畔

刚才还窸窸窣窣的田里,突然爆起一片嘻嘻哈哈的笑声。

两组稻客,分别来自青年组和小人组,刚才听了田了和冷娃的顶牛,他们都没有停下手上忙着的活计,此时,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搭腔、起哄、挑事着……田间溪畔,一片热闹。

冷娃这帮后生们都在暗暗发力,他们闷着头、撅着屁股奋力收割,希望追赶上另一对青年组的领先势头,他们好想通过自己那虽不娴熟、但分外卖力的农活,来博得年长一些的大哥们的承认啊,在他们这些少年的心里,这比得到姑娘们的认同还要重要。

只见镰刀所到之处,一株株稻子从“脚踝处”被齐齐斩断。由于稻杆上的谷子很饱满,刀刃一削掉稻子杆儿,那沉沉的稻子就马上站立不住,会重重地扑倒垂下。

南岩已是第二年来作稻客了,故而,对于他来说,割起稻来,不能算是驾轻就熟,但多多少少,他还是掌握了割稻的规律,割得也较为自如、顺畅。

只见他右手割断稻杆,左手马上顺势接住垂下的稻子,待这样左右配合着、重复左右开弓的动作十数下后,十几株拦腰截断的水稻就已经被他牢牢给揽在手臂和胸膛之间的臂弯中,嗯,好大一捧!南岩会学着村民,双手将一捆稻穗在地上跺一跺,码码整齐,然后,再撂到田埂上。

他正想冲田了展示一下自己的手艺,一扭头,看到少一挽起了裤腿,正从田埂上下来。

大家本以为少一因为年龄尚小,不会参加本季的抢秋,没想到他竟来了。无疑,这让小伙伴们很是兴奋,远远近近、四散在地里的这些小家伙开始七嘴八舌地和少一打起招呼来。

咕咕皱了皱眉,站在田埂上,看着眼前的金色麦浪,不禁壮怀激烈,想起了老夫子的言传身教,咕咕好像被附体般,她学着老夫子拗着身子,左摇右晃着,不经意地脱口而出:“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她这刚一出口,就见好几块土坷垃从深深的稻田里四下里飞出、砸来,好一场不买账的“土坷垃雨”。

咕咕笑着赶紧逃跑,心说你们这帮反智的文盲。

身后的小辫子随着她的脚步一翘一摇的,看上去好滑稽,好像是从青蛙舌头里逃走的飞蝇一般。

大家都想一睹上过二层楼的少一是怎么割稻子的,于是,一个个从田里直起身子,擦汗的擦汗,摘草帽扇风的扇风,喊累的喊累,然而,别看他们很忙活,但他们的目光可全都锁定在少一身上。

少一这一生瓜蛋子,正试探性地走下齐腰深的稻田,他尴尬地看了一眼身旁的百里奚。

百里奚很快会意过来,他知道,自己得给少一做个示范。

百里奚大拇指朝下,其余四指并拢,将眼前两簇邻近的稻子拦腰斩获,用手拢在自己的臂弯中,然后,他左手捏紧稻子,右手上的镰刀发力,爆发式地向稻子捆的根部用力割下去。

“嚓——”,十几株断了根的稻子已攥在百里奚手中。

看着百里奚手中几束沉甸甸的稻子,上面还挂着数十颗谷子,少一突然有种莫名的冲动,老农民的血脉整个被唤了起来。

他不顾众人的目光,学着百里奚方才的样子,四根手指将稻子杆儿勾入手心,一下子,他的手心就感受到了米粒儿结实的质感,而镰刀似乎不用他使唤,就直直向稻子杆割去……

“嚓——”

这声响美妙得简直让少一入了迷,这不就是收获的号角吗?!

众人原以为,少一要不就是很笨很拙,要不就是能使出什么他们未曾见过的高招,结果,小儿少一的每一个动作都和其他人的劳作并无两致,也没有南岩那样的抖机灵、耍花架。

大家看得兴趣索然,于是,各自俯下身子,忙着收割自己眼前那一亩三分地去了。

“嚓——嚓嚓——嚓——”

听,甘花溪畔,正奏响一年中最动听乐章……

艳阳高照,大家伙的积极性却不减,割稻、捆稻、码稻……小半天的功夫,田埂上已经垛满了新割的一捆捆稻谷。

看着水田里被各个小组给开辟出来的、七扭八歪、好像被狗啃过的“稻茬水路”正一一伸向远方,大家你争我抢的干劲更足了。

此时,连早上的欢歌笑语也因此时的忙碌而暂歇了,梗上的大碗凉茶也没人顾得上来取了。隐隐的,田间透着一股较劲的气氛。青年组和小人组开始牟着劲头,暗暗比起赛来。

原本井字型的稻田,此时更加像待分割的棋盘了。看,正奋力向远方“划”着经线的两股年轻人全都像鸵鸟一样埋着头割稻,远望过去,就好像很多个小点,在一个劲地向远处努着、努着……

由于四周是大山,自溪边飘来的一股面香,竟然袅袅地攀上了这片金色的稻田,之后,又逡巡不散,让稻客们垂涎不已。

有闻到饭香、扛不住饿的稻客,开始纷纷直起身子,向田埂这边望过来。只见一个小姑娘扎着两只欢蹦乱跳的小辫,肩上搭着白手巾,正担着两个担子颤悠悠地从远处走来。

她可不是一个人,身后还跟着一串嘎嘎叫嚣的鸭子,原来,姑娘的扁担头上,还挂着一串地道的臭咸鱼。远看上去,这一队就好像老夫子曾描述过的云中城出巡的皇家卫队。

担子里的面香和油星儿味吸引了大伙儿们的注意,青年组的小伙子们打头,他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活儿,赶来吃饭。照现在青年组割稻子领先的架势,一时半会儿,他们估计着,那边小人组的进度就是不吃饭也暂时还追不上他们,心里格外踏实。

小人组虽然割稻落后,吃饭可不甘落后,他们一个个臭小子抢着往田埂上跑,心里早盘算好了,要说比赛,那还有下半场呢,当下吃饭才是最紧要的。

咸菜被切成了小丁,早已经腌渍在海盐和酸椒的油花里多时了,如今,被井水镇过,冰冰的,被放在几个小木盆里,摆在田埂上,等待着稻客们来夹取。

胡萝卜挂底,菱形、条状、方块的豆腐、黄花菜、韭菜、蒜苗等各种时令蔬菜早已打成了“卤儿”,和着一大木桶的酸浆,冒着腾腾热气,泛着一股让人直咽口水的诱人香味。

咕咕先用大勺在木桶里顺时针搅和了几圈,以确保木桶里的丁食在从大勺中舀出来时,上面舀出的和下面舀出的食量能比较平均:有汤,还有实在的料。

她将一大勺香扑扑的浇头淋在大海碗的白面条上,然后,双手递给眼前的稻客,立刻,引起后面排队稻客们的一片欢呼。

第一百五十八章 休要投机取巧

“哧溜——哧溜——”

一个个稻客闷头吃面的声音竟然压住了午后的蝉鸣。

有人吃累了,嘴上还在不住地喘着大气,就这么刚一消停,马上就开始撩闲起来。

一个小伙子瞥了一眼大树下哄孩子的何仙姑,故意大声道:

“啧啧,俺就没吃过这么好的面,讲究!这,倒是嫂子面呢,还是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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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梅花节

晴雯只觉左手大拇指一阵钻心地疼痛。一旁的韦小宝忙丢下手中的镰刀和稻子,冲过来帮他按住伤口。

晴雯强忍着疼痛,对韦小宝说:“没事的,只是一点皮外伤。”

“伤到骨头了,我刚才看见了。”韦小宝看到了血水溢出的手指骨,晴雯的骨骼长得有些奇特,和他所见过的任何一个人的都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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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一个古老的传说

关于每年收获季节的高潮——“尾稻”,大堰河村曾流传着一个略带几分伤感的传说。

在一千八百多年以前,远祖名泾,他的第四代子嗣叫耿丘,是当时大堰河村的村长,在秋雷之后,耿丘开始安排秋收。

就在割稻进行得分外顺利,稻田里仅剩最后一簇稻子时,天空转瞬暗了下来。

稻客们纷纷收起镰刀、仰起头来,想看看天上究竟是什么情况。

远处的黑云滚滚而动,带着一股压迫人的气息,让观瞧的稻客们紧张得都喘不上气来。

黑云逐渐近了,发出刷刷的声响,原来,那是齐齐扇动的翅膀,是黑色的翅膀

一群黑鸦正遮住了太阳、风尘仆仆地杀将过来……

群鸦在甘花溪上空盘旋了很久,呱呱乱叫,把村里的娃子们吓得直哭,连村里最镇静的老人家也面露难色。

终于,鸦王——那只毛色锃亮、气势汹汹的黑鸦一个俯冲,向稻田里那最后一簇稻子扎去……

耿丘忙用身子挡了上去,黑鸦王直撞在耿丘的胸口上,随即,它跌倒在稻田里,翻了几翻,然后,扑棱棱地飞走了。

片刻后,又有四只黑鸦冲了下来……

耿丘一边揽住最后的稻簇,一边冲天上鸦群中的鸦王喊道:“族中添了新儿,这每一粒稻子都是九幽给予人族的帮助,好让人族可以生存下去,也是靠人族勤勤恳恳劳作一年下来才有的口粮……

“寒冬将至,长夜无休,群鸦当继续南渡……”

黑鸦和冰原狼、银杉树一样都是经历过第四纪冰川后幸存下来的生灵……群鸦为了一簇稻子而来,万不可莽撞驱赶。

片刻后,一道阳光洒在那最后一簇稻子上,四只奔稻子来的黑鸦见鸦王现身,旋即迅速撤回……

天空中,被群鸦环绕着的白耳黑羽鸭王,王者风范地看了一眼土地上金灿灿的稻子,又看了看田埂上的几个娃子,然后,将目光转向耿丘,用乌鸦语对耿丘说:“呱呱,今年的尾稻就留给你的族人好了。来年我黑鸦族还会再来,得是那些未成年的娃子来从我们的嘴里拿走尾稻……”

鸦王不由分说,衔起耿丘就走,群鸦附和着乱叫:“引我南渡、引我南渡……”

耿丘是个讲理的人,既然劝走了群鸦抢食,自己也该对他们有所帮助,他在黑鸦王的羽翼下渐飞渐远,俯瞰着田埂上稚气未退的娃子们,心中不舍,念道:“族人的使命全靠你们了……”

他将手中那最后的一簇稻子丢进稻子垛中,这最后的一簇稻子果真如耿丘与鸦王所商议的那样,留在了大堰河村人族的手里。

第二年秋雷一过,鸦王就携群鸦如期而至。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尽管村民们年年盼、岁岁盼,村长耿丘却再也没有回来。

……

第一届尾稻比赛,最后一簇稻子是被人族小娃子冷羊给拿到。群鸦们观看了娃子们的比赛,信守了当年的诺言,再也没来打尾稻的主意。

族人为怀念耿丘,遂将尾稻比赛一代代延续至今。并在甘花溪南岸留了一小块稻子,作为群鸦再来时的备用。

自第一届尾稻比赛之后群鸦再也没来过,那块留给群鸦的稻子也就成了祭祀用的贡稻。

……

这个传说,在大堰河村长大的娃子们从小就听父辈讲起过,也曾经在哭闹的夜晚被母亲吓唬过“再不听话就让黑鸦王叼走你”。

为何甘花溪对岸林子里的鸟全都不再鸣叫嬉戏了?!为何此时日落尚早,除了甘花溪哗啦啦的流水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少一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不禁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莫不是要下雨啦?”,他抬头看了一眼孤山方向。

“这……这这……这又是什么?”少一指着孤山方向,问道。

田了漫不经心地顺着少一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很快,他眉头一凝,不自主地伸手摩挲着下巴上稀疏的几根胡子,下意识地反反复复,停不下来。

田了一边死死地盯着孤山方向,一边对何仙姑感叹道:“一年又一年,过的可真叫快啊……”

天色越来越暗,百里奚也跟着大家伙儿看向孤山的方向,看见一群个头比寻常黑鸦大的黑鸦。

多年未曾出现的群鸦此刻正乌云翻滚般齐齐振翅,不声不响、黑压压而来,不知不觉间,少一大张了嘴巴……

“咔啦——”一声巨响,是天雷在远方隆隆爆炸的声音。

寒露天,娃儿脸。暴雨很快就要伴着刚才的雷声到来啦,所有的人都焦急起来。

此时,人人都在抢着干活。

少一由于也加入到“抢救”稻子的队伍里,他再没时间去管那天上的变化啦。然而,好奇害死猫,手上传递稻子的活儿没断,他的眼睛却还是忍不住往天上瞄。

突如其来的几声惊雷显然给毫无心理准备的群鸦们也带来了不少麻烦,少一依稀地看到,那冲在最前面的大黑鸦正在企图调转整个群鸦的方向。

正如田了所说到的,现在这个时候是该开展与黑鸦群约好的、一年一度的尾稻祭典仪式。

然而,对于人族来说,眼前最大的威胁是秋雷过后将随时掉下的雨点。

这些堆放在田埂上、静待着脱粒的稻子,若不尽快被转移到不淋雨的地方,稻客们这一季辛辛苦苦的汗水就要付之东流了。

刚收割的稻子本就水分饱满,若再遭到雨水那么一淋,很容易发生霉变,恐怕会因此引得家家户户一片“炸锅”。

炒干稻子,是不是就解决了问题?

嘿嘿!远不是这样。

炒稻?那可不是一个轻松的活儿,也并非那些个在荒野里奔走的汉子所能驾驭的活计。

稻子若惨遭雨淋,不仅会给村里大婶阿婆们增加了炒稻子这一项繁重的家务活。而且,即便是费力地将潮湿的稻子一锅一锅地重新炒干,可炒干了的稻子就只能用来磨粉,不再能作为新米下饭,很是可惜。

眼下,抢收的人们只好不理不问什么一年一度的尾稻祭典仪式,这下,可便宜了今年前来抢稻的黑鸦群们。

第一百六十一章 “无知少年”与“乌合之众”

大伙儿不约而同地集中在稻垛前,然后自觉地排成一行。

每个人都加入到收稻的队伍里……垛堆上的一捆捆稻子被一一传送下来,装上手推车。推车的人一路小跑着将其转移到大槐树旁一个天然溶洞……

可是这会儿,老天竟然是打干雷不下雨,人们劳作奔忙、为之担心受怕的暴雨迟迟未来。

群鸦们看没有下成雨,也就掉头回来,在稻田的上空肆意盘旋。

群鸦哇哇乱叫,让那些个从未见过大场面的娃子们心中簌簌发麻,他们一个个只顾低头传送稻子,不敢向天空窥视。当然,少一他们几个小淘气除外。

黑鸦们在天空中扑腾着翅膀,一只挨着一只,竟形成了一个扇面,扇面忽来、忽去,宛如黑风阵阵卷地。

在整顿队形、形成一致之后,即将投入战斗的黑鸦们发现:地面上竟然没有一个人族能像当年那样站出来,来和它们一起去抢夺稻田里的稻子。

于是乎,群鸦更加肆无忌惮起来,得意地哇哇直叫,上下翻飞。

少一、百里奚和南岩,这三个胆大些的娃子鼓起勇气来,见缝插针地将视线投向黑压压的天空。结果这一看,他们不禁大惊失色。

原来,盘旋的群鸦已欲欲跃试,“剑”指一处。

犹如一枚枚离弓的黑色箭头在撕破着紧绷的空气,随着一声声尖锐的、哨音般的翅膀略风之音,黑鸦们纷纷朝着最后的稻田奔袭而去。

甘花溪南岸最后“预留”的那片稻子正被黑鸦一一俯冲、棵棵衔走。

少一心想:

“难道就这样任由着黑鸦群去捡走那用来祭祀谷神的稻子吗?人族又将如何向每次都来参赛的黑鸦王交代解释呢?延续数千年来村民借以纪念耿丘的方式就这么断了吗?!”

少一心急,眼看着这最后的稻子就要保不住了……

绝不可以!

少一一咬牙,他人不大,却抄得动大镰刀,丢开在田埂上忙碌的人群,少一只身向黑鸦密集的稻田勇敢地冲去。

人群之中几个反应稍快娃子也被少一的勇敢给感染了,他们忍不住欢呼起来,也跃跃欲试地放下手中的稻子捆,一个个摩肩擦掌,准备寻着少一的步子加入抢稻行动。

结果,他们却都被田了给呵斥住了:“站住!太不自量力了,你们难道还要上天不成……”

少一个头小,从人群中钻出去的时候,竟然幸运地没有被田了及时发现。

而那些个“壮志未泯”的娃子们,却被一一抓了现形,只得无奈地回到了各自的搬运岗位上。

在稻茬间,越跑越快的少一浑然忘记了自己还是个稻客新手……紧接着,他大踏步地迈入“黑箭”乱落的尾稻田里,一手持一把镰刀,豪迈地左右开弓。

而此时,群鸦的态度,就是完全无视这个人族的“无知娃子”,任由他挥舞手中的镰刀向前割稻。

是啊,美食在前,谁还会有空去理会这个小不点儿呢?

这倒给了少一一个空挡。

少一一味地左一勾,右下斩,果断地向前、向前、再向前……

稻子好像被砍头的敌人,一个一个被一刀绝杀,头落、倒地……

不知少一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好像是有意识地在丢掉一个必不可少的环节:捆扎已经割下的稻子。

少一这样顾头不顾尾地省略掉捆稻这个环节,结果就是让身后散了一地的稻子。

每当一股劲地割到尾田的尽头,少一就会快速地调转身子,再往回割上一轮。

这样,眼看着剩下的稻田,已被少一的镰刀给分割出几趟平行而整齐的直线。

在直线内,是剩下的、齐齐的稻茬;在直线两端,是纷纷倒地的稻子。

一个小孩抡起膀子、大干快上,只割稻,不捆稻子,而黑鸦呢,对此竟然很是配合。

看来,黑鸦们都是机会主义者,它们一见有便宜可占,马上不再费力去用喙衔断和拔出稻子,而是改为专门捡拾少一割倒的稻子。

黑鸦们抢夺现成的果实时,飞翔的姿态悠闲而洒脱,俯冲、上扬、滑翔……一个个身影仿似正在大田间穿针引线,又像是几个坊轮同时在飞梭上飞转一般,正在织就载誉天下、大周专属的天地“腾云锦”。

这一派欢实又优美的场景真叫人称奇,又让观者见之喜悦,全然不是人族和群鸦往年里对尾稻你死我活的争夺之战。

广大天地间,一小儿埋头、苦大力地割稻,被福及的黑鸦们一只只乖乖地捡拾稻穗……少一和黑鸦群倒像在搭班子,是各有分工、和谐欢畅的一对儿劳动组合。

一边,是忙得“脚打后脑勺”的运稻子的村民老少,一边,是由少一和黑鸦群“紧密配合”着的、正在进行中的、同样也紧张、快节奏的劳动场景……

黑鸦越聚越多,它们扎下,衔起、飞走,再飞回,再扎下……此时,连群鸦呱呱互赞的喝彩声都省了。稻田里只有一片呼啦啦的风声袭来,袭去……

说来,这些冲在最前面的黑鸦好像都是经过教化的,都略懂事理。他们大概是从长辈那里习得过那个“乌鸦和狐狸”(乌鸦因狐狸的恭维而放开歌喉,导致嘴里的鲜肉落入狐狸口中)的故事。

因此,在有稻子“鲜肉”衔在嘴里的时候,黑鸦们都知道该省的气力必须得省,它们全都不像刚投入战斗时那样聒噪地卖弄和欢呼,而是一个个闷头“捡便宜”,不肯误了眼前的实惠。

……

忽然感到腿上一阵刺痛,少一一低头,看见了不只一只吸附在腿肚上的蚂蟥。

“这不过是一盘小菜。”少一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咬着牙继续割稻,他不肯退下战场,哪怕是片刻。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老黑鸦飞了过来,它避开少一向前挥着的刀之锋芒,一下子飞停在他的脚面上。看准少一腿上的一只蚂蟥,老黑鸦就是精准地一叨。

这只蚂蟥的肉身看来是已经吸饱了血的,滚圆滚圆的。被叨住的蚂蟥费了好大的劲用力挣扎,想挣脱开老黑鸦的利喙,然而,就在下一刻,蚂蟥完全蔫了。

原来,是老黑鸦用利喙腾空抛起了蚂蟥,然后,借机将喙插穿了从空中落下的蚂蟥身体。

随着滴落的鲜血,蚂蟥被利喙给整个地穿了肠,连皮儿都翻了出来。

老黑鸦娴熟地将头一甩,蚂蟥被甩到田梗上,经艳阳那么一晒,只消不大一会儿的功夫,蚂蟥就化成了一滩水。

一下、二下……老黑鸦就这么在少一前行割稻、一直没有停下的档口,在他的脚背上,一个一个叨去了蚂蟥。

少一没有心力去观看老黑鸦的救护之举,然而,他心里清楚:蚂蟥是厉害的家伙,即便是被碎成几段,也是不可能马上死翘翘的。对于蚂蟥来说,只有翻皮才是致命的绝杀。老黑鸦这招翻皮灭蚂蟥,可是够狠的!

带着感念之情,少一双手抡动得更加有力,有如永不停歇的车轮,碾压、劈斩向一切敢于横在他前面的稻子。

就这样,人族“无知娃子”少一和一帮子有“乌合之众”之称的禽族黑鸦一起忙活着,在赶一场即将结束的盛宴——对暴雨前对尾稻的最后收割。

……

第一百六十二章 乌云缝隙里投下一道光

绝不可以这样!少一一咬牙,他人不大,却抄得动大镰刀,丢开在田埂上忙碌的人群,少一只身向黑鸦密集的稻田勇敢地冲去。【全文字阅读.】

人群之中几个反应稍快娃子也被少一的勇敢给感染了,他们忍不住欢呼起来,也跃跃欲试地放下手中的稻子捆,一个个摩肩擦掌,准备寻着少一的步子加入抢稻行动。

结果,他们却都被田了给呵斥住了:“站住!太不自量力了,你们难道还要上天不成……”

少一个头小,从人群中钻出去的时候,竟然幸运地没有被田了及时发现。而那些个“壮志未泯”的娃子们,却被一一抓了现形,只得无奈地回到了各自的搬运岗位上。

在稻茬间,越跑越快的少一浑然忘记了自己还是个稻客新手……紧接着,他大踏步地迈入“黑箭”乱落的尾稻田里,一手持一把镰刀,豪迈地左右开弓。

而此时,群鸦的态度,就是完全无视这个人族的“无知娃子”,任由他挥舞手中的镰刀向前割稻。

是啊,美食在前,谁还会有空去理会这个小不点儿呢?

这倒给了少一一个空挡。

少一一味地左一勾,右下斩,果断地向前、向前、再向前……

稻子好像被砍头的敌人,一个一个被一刀绝杀,头落、倒地……

不知少一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好像是有意识地在丢掉一个必不可少的环节:捆扎已经割下的稻子。

少一这样顾头不顾尾地省略掉捆稻这个环节,结果就是让身后散了一地的稻子。

每当一股劲地割到尾田的尽头,少一就会快速地调转身子,再往回割上一轮。

这样,眼看着剩下的稻田,已被少一的镰刀给分割出几趟平行而整齐的直线。

在直线内,是剩下的、齐齐的稻茬;在直线两端,是纷纷倒地的稻子。

一个小孩抡起膀子、大干快上,只割稻,不捆稻子,而黑鸦呢,对此竟然很是配合。

看来,黑鸦们都是机会主义者,它们一见有便宜可占,马上不再费力去用喙衔断和拔出稻子,而是改为专门捡拾少一割倒的稻子。

黑鸦们抢夺现成的果实时,飞翔的姿态悠闲而洒脱,俯冲、上扬、滑翔……一个个身影仿似正在大田间穿针引线,又像是几个坊轮同时在飞梭上飞转一般,正在织就载誉天下、大周专属的天地“腾云锦”。

这一派欢实又优美的场景真叫人称奇,又让观者见之喜悦,全然不是人族和群鸦往年里对尾稻你死我活的争夺之战。

广大天地间,一小儿埋头、苦大力地割稻,被福及的黑鸦们一只只乖乖地捡拾稻穗……少一和黑鸦群倒像在搭班子,是各有分工、和谐欢畅的一对儿劳动组合。

一边,是忙得“脚打后脑勺”的运稻子的村民老少,一边,是由少一和黑鸦群“紧密配合”着的、正在进行中的、同样也紧张、快节奏的劳动场景……

黑鸦越聚越多,它们扎下,衔起、飞走,再飞回,再扎下……此时,连群鸦呱呱互赞的喝彩声都省了。稻田里只有一片呼啦啦的风声袭来,袭去……

说来,这些冲在最前面的黑鸦好像都是经过教化的,都略懂事理。他们大概是从长辈那里习得过那个“乌鸦和狐狸”(乌鸦因狐狸的恭维而放开歌喉,导致嘴里的鲜R落入狐狸口中)的故事。

因此,在有稻子“鲜R”衔在嘴里的时候,黑鸦们都知道该省的气力必须得省,它们全都不像刚投入战斗时那样聒噪地卖弄和欢呼,而是一个个闷头“捡便宜”,不肯误了眼前的实惠。

……

忽然感到腿上一阵刺痛,少一一低头,看见了不只一只吸附在腿肚上的蚂蟥。

“这不过是一盘小菜。”少一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咬着牙继续割稻,他不肯退下战场,哪怕是片刻。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老黑鸦飞了过来,它避开少一向前挥着的刀之锋芒,一下子飞停在他的脚面上。看准少一腿上的一只蚂蟥,老黑鸦就是精准地一叨。

这只蚂蟥的R身看来是已经吸饱了血的,滚圆滚圆的。被叨住的蚂蟥费了好大的劲用力挣扎,想挣脱开老黑鸦的利喙,然而,就在下一刻,蚂蟥完全蔫了。

原来,是老黑鸦用利喙腾空抛起了蚂蟥,然后,借机将喙C穿了从空中落下的蚂蟥身体。

随着滴落的鲜血,蚂蟥被利喙给整个地穿了肠,连皮儿都翻了出来。

老黑鸦娴熟地将头一甩,蚂蟥被甩到田梗上,经艳阳那么一晒,只消不大一会儿的功夫,蚂蟥就化成了一滩水。

一下、二下……老黑鸦就这么在少一前行割稻、一直没有停下的档口,在他的脚背上,一个一个叨去了蚂蟥。

少一没有心力去观看老黑鸦的救护之举,然而,他心里清楚:蚂蟥是厉害的家伙,即便是被碎成几段,也是不可能马上死翘翘的。对于蚂蟥来说,只有翻皮才是致命的绝杀。老黑鸦这招翻皮灭蚂蟥,可是够狠的!

带着感念之情,少一双手抡动得更加有力,有如永不停歇的车轮,碾压、劈斩向一切敢于横在他前面的稻子。

就这样,人族“无知娃子”少一和一帮子有“乌合之众”之称的禽族黑鸦一起忙活着,在赶一场即将结束的盛宴——对暴雨前对尾稻的最后收割。

……

只打雷不下雨的老天爷似乎也在凑热闹,成全着这难得一见的、分头的“抢收”和“转移”。

要说,老天爷一直有所保留,没有让大雨浇了这伙儿“齐上阵”,真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在忙活的人们当中,只有咕咕在留意着少一的一举一动。

她没有上前去制止少一的冒进。

随着年龄的增长,咕咕发现,少一是个自己有蔫主意的孩子。对付这种娃的方法,就要从具体管控改为升级版的“精神关注”。

故而,咕咕只是在搬大石头、搬草料时,偶或地,抽出一点神识,来呵护少一的身影,提防着任何时候可能出现的闪失。

远远望向天空,咕咕看到的是一片涌动在稻田上的黑云,以及黑云中间的两划。

那一划是乌云缝隙里投下的阳光,另一划,则是不停挥动的刀光反S。

虽然气氛有些怪异,但是,一向警觉的咕咕却切实地感到鸦群和少一这对儿劳动组合间正洋溢着劳动的快乐和善意,让她丝毫察觉不到有任何的危险和凶相,这……让她的心稍或放松了一些。

“肯使出一把子力气,又眼疾手快,就能有朝一日成为一名好的稻客。”少一想起了田了的嘱咐。

此时,这个小不点开始自信起来了,在少一脑海中,甚至出现了表彰大会上田了哥给自己带红花的虚幻场景。

但与此同时,少一并不敢大意。他一边挥舞着镰刀,一边小心提醒自己:自己这样的“快手法”,可千万别弄得像第一天那样受伤。手上的伤疤虽然好了,可当时扎心的疼痛还隐隐在心。

吃一堑长一智,此时的少一不仅讲求割稻的速度,也开始注重起挥举双刀时的节奏、步伐的配合、以及每割一下稻子断颈处该达到的合适分寸……

要说,究竟少一只是个小小的人儿,可哪来的这一股子蛮气力呢?

原来,少一体内的冷热两股气血早已调动起自身。这次行动,它们相当自律,没有因为少一对它们的一时解禁并重新启用,而像以往那样,一开始就进行无休无止的任性互掐。

在少一那三十六条经脉中唯一的一根畅通的经脉中,冷热两股气血有秩序地、一圈圈地、配合着游走,以不断激发出两气血的“合二为一”,酝酿出来新的气力,供给少一以挥舞双刃。

此刻,少一的手臂和大腿的肌R已经几处拉伤,胳膊、胸脯、头颈都在隐隐作痛。

有些是看不见伤痕,让少一时时感到疼痛,尤其是那被稻子划伤后的处处“生疼”,随着汗水的流过和浸蚀,“沙”得人直痛得龇牙咧嘴。

少一这样的表情,加上斗勇的“挥戈”豪情,竟然吓得脚面上的老黑鸦一下子呼啦啦地飞逃而去。

疼,有什么可怕?!再疼,也不能放慢割稻的进度。

随着脚步的前进、稻子的应声倒下,眼看着,尾稻的最后一簇就要来到眼前啦。少一快速地丢下自己的左手镰刀,用左手猛地对着这簇稻子来了个反手一勾。

怎么,他的手本不该有误的,却竟然……抓空了!

黑亮的翅膀有如一展大大的被面,铺天盖地地飞了过来,呼啦呼啦地,扇动起一阵磅礴的戾风……

原来是黑鸦之王。

鸦王来和少一一争高低,看谁能够抢下这最后的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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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秋雷之后夜赴银老山

雷雨刚过,夜色接踵而至。

没有星星的夜晚有丝丝刺骨的寒意。

在西山深处,被大山环抱的大堰河昼夜温差本来就很大,一场雷雨仿佛把大堰河带回到了初春时节。

最后一滴房檐水终于落到了房檐下的那口破瓦罐里。

这滴水积蓄了许久,在屋檐上不断地变大、变沉,几次抖动着欲落下,却还是滞留在了原地。

也不知耗时多久,这滴水才大到有足够的力量挣脱屋檐对它的束缚,“吧嗒——”一声溅落于瓦罐中。

比起这滴水所耗费的时间,屋檐下大石板上那个看样子只有七岁大小的男孩则花费了更为长久的时间,用来观察、捉摸着这屋檐滴水的现象。

从这滴水出现在屋檐上,到最终跌落下来……孩子一直好奇地巴望着,丝毫没有因等待漫长而稍或的烦躁不安……

罐子里的积水已经蓄满到与瓦罐缺口持平了。男孩直愣愣地盯着瓦罐中因滴水溅起而层层化开的波纹,眼睛专注,眨都不眨一下。

“吱呀——”

木门像一位年迈的老人,发出一声苍老悠长的呻吟,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女娃。

她瞟了一眼屋檐下这个体态消瘦、顶着一头黝黑卷发的男孩,他那双不大的眼睛竟然因重重的好奇心而泛着丝丝神彩,肉嘟嘟的嘴巴微微翘起,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蛋圆滚滚的……男孩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破瓦罐。

女娃知道,水滴一滴一滴注满瓦罐花了多长的时间,这傻小子就趴在这里入迷观察就得有多长时间。

溅在男孩额头上的几条小水线正聚拢着、纷纷下行,水线和着汗水,汇成了一滴大大的水珠,冲破层层阻力,慢慢地从男孩的鼻梁上滑落。此刻,正挂在了他那略微塌陷的小鼻子的最下端,从侧面看,像极了老鹰崖不老松针尖上的晨露。

男孩为使这滴宝贵的“晨露”不跌落,不仅皱着鼻子,就连长长的睫毛也努力保持凝然不颤,两只眼睛不自然地同时锁定在鼻尖的“晨露”上,呆萌得成了个斗鸡眼儿。

女孩一看,就猜到他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已久至忘我。女孩不禁笑了,弯月般的嘴角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猫着腰,她一步步靠近男孩,乘其不备,用手指狠狠一点男孩的肩膀,鼻尖那颗“晨露”瞬间坠落下来,跌碎在大石板上。

“嗨,少一!老丁头儿睡着了吗?”女娃悄悄地问。

“咕咕,你个混球!你是不是梦游啊,还我刚才做了一半的梦!”少一气哼哼地骂道。

他没有忘记回答咕咕的问题,把头一偏,用眼神示意咕咕自己去听。果然,从内屋传出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少一从里屋拿上了那件神医摸鱼子留给他的云中蓝布褂走了出来,他腰上插着把剔骨刀,背上背了个软皮囊,耿丁的大酒葫芦被系于皮囊的带子上。

少一和咕咕七年来形同一家人,打闹说笑惯了,平日里两人都很“话痨”,此时,到了真该道别的时候,反而相对无语啦。

咕咕从少一的表情中看出了他对这个家的不舍,她问道:“你真不用我陪你上去吗?”

“不用。”少一坚定地回答。

……

白天的时候,大堰河村的长老会决议,让大龄废柴——七岁的少一到西山里去历练上九九八十一天,方可回村,以完成垂髫的“束发之仪”。

少一知晓长老们的决议后,打算就在后半夜动身。

他小脸仰起,努力着想给咕咕展开一个男子汉般的微笑。咕咕眼睛一红,一把将他搂在怀中。

二人从小一起长大,一个锅里吃饭,一个树屋你追我藏,可拥抱在一起,却还是头一回……

咕咕比少一也就大个三四岁,却比他高出整整一头,她的下巴紧紧地压在少一的头顶上,简直是让人窒息的节奏。

他奋力推开她,说:“我不过走上几月,你至于嘛,看上去像山猫要叼走我似的?!”

他把手上的琥珀流苏和玉簪递到咕咕的手上。此去西山,就为了锻炼成长,又怎么能携带灵器做辅助呢。

到底是个小孩,少一刚才还有些愁闷的心绪一等出了院门,马上就给这凉爽新鲜的夜晚给冰得重新爽利、欢快了起来。

……

阴冷冷的夜色下,整个大堰河似乎都进入了深度的睡眠。

少一是唯一一个此时准备出村的人,他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甘花溪向山谷深处走去。

伸手不见五指,没有火把可照路,少一却走得很稳当。毕竟,黑暗里爬西山是他近两年种种顽皮的尝试之一。

平日里,少一体内那股寒性气血始终与另一股热性气血抗衡着,还会因外界的环境而对少一的体温进行适度地协调。像这样的夏天,寒性气血就会略为战胜热性气血,让体温降低一些。

然而,今天,少一不像平日休闲时那样喜欢凉爽,他在努力快步走,因为身体所产生的那点小热量还远远不足以敌过外界骤寒、形同冬天的夏夜气温。

此时,少一仔细地内视体内两股气血的动静,还好,今晚,双方没有掐架。

假若这会儿,体内这两股不省心的寒热气血出其不意地开战起来,在这四周无人的夜晚,又在为赢得主导权而战的话……

村长曾说过:若那两股气血不能调和,别说仗剑走天涯,就算是就近找个树洞猫个冬,恐怕次年他从藏身洞里出来时,也还是会因体内两股谁也不服谁的寒热气血掐架,给弄得筋乱脉窜。

也正是这两股自打他来到这个世界上就始终互相掐架的气血,让少一终落得废柴的下场——二十八脉尽堵,不能修行,就连最简简单单维持生存的猎兽都不能做到。

此时少一庆幸两股气血尚还“安生”,没有来添乱。他抬头望了望没有星星的夜空,继续摸着黑顺着甘花溪逆流而上。

这个时辰,地面上的草丛间开始上露珠了。不一会儿,少一的牛皮靴里就变得湿漉漉的,两只脚像是在泥里行船一般。他只得放缓了上山速度,防备自己匆忙间滑倒。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凭借着溪水声音的指引,少一一步步缓缓地往山谷更深处走去。

突然,从那阴森可怖的阔叶林里,传出了一声悠长、凄厉的狼嚎。

狼嚎一起,连风都减弱了下来。大山黑黝黝地,将它的脊背展现给山谷中的大堰河。少一回望,远远的,此时的大堰河已化作萤火虫般的一个小亮点。

拖着疲惫的身体继续往前走,余光中,少一忽的被天空中若隐若现的光线给吸引住了,好奇心驱使他仔细观察起来。

两片黑色的蘑菇云团正在合拢,云团背后,微微地露出一缕光线。这缕光线带给疲惫的他以说不出的力量。少一酸胀的两条腿突然又有了一点点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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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你是谁

响铃仔细想了一下。

她觉得,晴雯眼下的状况应该分成几个环节来考虑。

首先,要先将断经弱脉接续上,才好让响铃的茶气引领晴雯的真气走上一个大周天。这之后,才是想办法让大封印在被冲开后能不断生成新的、滚滚之势的真气,而这,则需要晴雯在精心调养身体后体力得以恢复,才能做到。最后,还要让晴雯初步具有控制体内开印处何时涌出真气,何时又及时、节约地积蓄、待发真气。

要做到如下,响铃虽然是引领者,但主要还是要靠晴雯的悟性和决绝力。所谓决绝力,不仅是知不可为而为之,更是在危险面前知道当断即断,不冒险冒进。

望着整天里酣睡、迷糊的钓鱼小书生,响铃很是担心,并不认为他就要能力把握好这一切,即便是在自己的护持和不间断的监控、督促下。

茶汽柔漫而上,在响铃屏息静气地指引下,意指钓鱼小书生,淼淼茶烟一下入了小书生之印堂。

而晴雯在睡梦中稍或为此外来之力皱了一下眉头,马上,又安之若素啦。

响铃一面源源不断地运用自己的真气输送茶气入了小书生的体内,一面通过那已入体的一股强劲、丰沛的茶气在寻找着其断经弱脉的种种去处,好给予一处、一处的滋养和修补。

然而,这是一个漫长的调养的过程。

眼看着响铃气喘吁吁,脸色苍白,显然是用力过猛,自己的能量补给也有些弱了下来。

在响铃稍事休整的一刻,她并没有放松对小书生状况的把握。而此时的晴雯并不是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经由响铃茶气的补给,晴雯身体的变动让她蒙昧的意识中各种意向忽闪、忽逝:

睡梦中,狼嚎一起,连风都减弱了下来。

大荒山黑黝黝地,将它的脊背展现给山谷中的草屋。

少一回望,远远的,对面练功的山尖尖已化作萤火虫般的一个小亮点。

懵懂间,晴雯的意识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前走,余光中,忽的,她被天空中若隐若现的光线给吸引住了,好奇心驱使着她仔细观察起来。

两片黑色的蘑菇云团正在合拢,云团背后,微微地露出一缕光线。这缕光线带给疲惫的晴雯以说不出的力量,于是本已酸胀的两条腿突然又有了一点点力气。

天上,云团合拢为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天空一片黑咕隆咚。

凭记忆,晴雯开始在心中暗暗地寻找那几秒前的银光,她品砸着,会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光呢,竟然如此有魔力,还激发起了她的斗志?

难道是狼的眼睛吗?

晴雯心中咯噔了一下,她开始紧张地四处张望,试图再次找到那缕银光。

一阵风起,无数缕银光闪烁,就在眼前不远的地方。

不是狼,对,狼眼睛发出的光是绿色的,而眼前的那一缕缕光是银色的。

晴雯小步跑向闪着银光的地方。跑了很长的一段路,她终于寻到了那片地方,这时,连风都跟着她停下了步子。

原来,晴雯在梦中正身处一片高大笔直、不知名的树林中,只是,再次,却不见了银光。

她只得靠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休息起来。

体内,在打鼓,热浪一股一股冲击着,从自己的头顶到自己的腿部,让她处于一种暴躁、焦虑的状况无法自制……

就在这时,她发现,自己背靠的树干上长有一层层的鳞片。这棵老树,竟和家乡那株百年银杉一样,鳞片看似坚硬,摸上去却软绵绵的,很是舒服……

森林上空的风吹着银杉的叶子,发出沙沙的声响,叶子上反射出的银光正从晴雯的印堂再次源源不断地涌入她的身体。

要寻找的正是这奇异的、入体银光……

然而,这些银光却不能将她拉出梦境。

第一百六十五章 谁在装神弄鬼

懊恼于自己无能的晴雯用小小拳头砸在坐着的大石头上,被她击中的地方顷刻间留下了四道血痕。

不一会儿,晴雯看见几只勤奋的蚂蚁从不同方向慢慢爬了过来。晴雯的视线紧紧跟着爬得最慢的那只,看着看着,她一走神,就把蚂蚁给跟丢了。

无聊地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此时已不再流血。于是,晴雯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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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小黑人儿

沙沙的声音掩盖了老者的痕迹,让少一觅无可觅。

一片笑意岑岑的叶子飘忽着来到少一面前。少一在叶子拂过眼前的一刹那,似乎看到了发生在这里的久远过去的故事:

隆隆的冰川好像一头巨型的猛犸象,自天际线处,气定神闲地移动着步伐。冰川慢慢地吞吃掉一切绿色,变原始森林、高山草坡、平地大河为一望无际的冰川之原。冰川所到之处,万物止息。

这是大陆上遭到的第四次大规模冰川(注:第四纪冰川期)来袭。

冰川将自上天而来的暖光全部用冰面反射回天空,于是乎,大陆没有了暖光,变得更加寒冷肃杀。

一只小杉树苗在冰封中沉睡着。如果不是一朵冰莲将冰川来袭前存储的最后一点暖光播撒给它,小杉树苗或许早就长眠在冰川之中了。

光照,就好比母亲伟大的胸怀。小树苗籍着这缕光照敌过了冰川期。经过了不下二百万年的漫漫之路,渐渐地,长成了大树,茂枝秀林,子嗣繁衍,成为了今天这片苍黑幽古的杉木林。

……

叶子左飘右漾,缓缓落在地上,少一也从情景中醒转了过来。

不知为什么,少一总觉得自打上山以来,一直在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给牵引着。

先是被那瑰丽亮闪的银光所引领,来到了这片杉树林;然后,在树下做了个梦,梦里结识了一位有着亲切面容、自称杉霸公的长者;再之后,自己在去觅食的途中,被叶子姑娘般沙沙的声音所迷醉,一到晚上又不知不觉找回到树上休息;如今,一片叶子在少一面前又昭示了杉霸公的一生……

少一正倍感困惑之际,突然,一片硕大无比的黑寒之气不知从哪里寻来,向他逼近,令他猝不及防,他只得死死地盯住这团黑寒之气。

随着那团黑寒之气一点点靠近自己,在黑寒之气的中央,旋转出一团螺旋轻烟。

这轻烟逆时针飞转,幻化出黑色的人形。不等少一躲闪,这人形的黑烟一头扎进了他的神庭。一眨眼功夫,少一已被这股黑寒之气给控制住了。少一脑袋一阵剧痛,目赤耳胀,眩晕而至恍惚。

……

此时,烟雾不由分说地在少一的体内裂变成两个。随后,两个黑色人形分别通过动脉和静脉在少一体内游走,每到一处,神志不清的少一就不自觉地抽搐一下。

两股黑烟仿佛商量好似的,虽然各自取道不同,但殊途同归,行经少一体内各个器官后,一路长驱直入,向少一体内的神阙穴进发。

两股小黑烟所过之处如入无人之径,他们侵害少一体内的沿途各器官不说,很快,又分别抵达神阙穴关前,只待重聚。

恍惚间,少一不自觉地陷入冥想,紧急呼唤体内那两股寒热气血,两气血虽经前一天相交产生过营养,反哺给了少一,但也因此而消耗过大,正在休养。

寒热两股气血一听到宿主少一的召唤,就责无旁贷,摒弃了相互的敌对,不顾自身已能量不足,准备迎战黑寒之气。

两股寒热气血齐齐联手,守候在神阙穴的外围,欲对抗敌人的进犯。

裹胁着黑寒之气的“小黑人”们像一股神风,眨眼功夫就将少一那两股气血所组成的防线给扫荡一空了。

少一毕竟只有五岁,体内的气血纵拿出洪荒之力以抗争,也终难形成实质性的阻击。

短暂交战,黑烟攻破防线,遂一头扎入神阙,两股小黑人又合成为一,一路通途,出阴交、穿气海、过石门、跃关元……直逼少一中极(注:阴交、气海、石门、关元、中极,皆是人体穴位)。

一时间,小小少一的下丹田内电闪雷鸣,最后一丝尚有抵抗能力的寒、热两气血此时也追击而至,与黑烟展开着殊死搏斗。

少一只觉腹内寒气逼人,两眼转而发暗,体内气血存量已近触底。

“黑烟”见两股气血奄奄一息,再无抵抗的能力,便不再理会他俩。“黑烟”没有选择在中极处徘徊,反而折回去进攻心脏,赶往这血海源泉之门——太乙。

此时,少一心力已殁,他感到自己就要死了。身体被黑色的强大力量占据着、征伐着、吞噬着……

在极度痛苦中,少一承受力不逮,昏死了过去。

就在少一栽倒的一刻,他的手无意中打在了老杉树的树干上,继而,手臂随身体跌落了下去……

……

最开始,眼前是一片黑暗。

突然,随着耳旁风声的加大,即使是无法动弹,睁不开眼睛,少一也能感受到四周闪烁着银杉的光芒:

满天满眼,都是暖光——不仅有这老银杉上的光芒,更有天上星瀑里的星光……同样数以千计、数以万计的光芒。

这些光,无序、无识、无数、无由……

漫天飞雪般星光熠熠,有的像是雷雨夜晚的闪电交加,一会儿被挤压,一会儿被撕扯拉长;有的如钻石,凝然镶嵌,从各个棱面反射出锐利的光芒;有的动如参商,星子般随岁月流长,随天际流转……

体内的侵略者,那两个“人形黑烟”在银光星星点点的照射下开始逐渐地缩小着地盘,以示卑微与臣服。

银色的光芒继续汇聚、增大,对全体“黑色”造成挤压之势。

只短短一眨眼的功夫,正如来无影一般,全部“黑色”的黑寒之气从少一体内逃逸而出,又同样,遁去无踪。

“你为何救我,你——在哪儿?”少一凭借最后一点力气追问着。

到底是谁,将这黑色驱离,并保我安全?!

“沙沙沙——不在里……面,我也……不在外面……沙——”

虚弱的少一被这声音给唤醒了过来,老人的声音因为距离的遥远,听起来时断时续的,越来越含糊……可是,这声音里的治愈力量从来不减一分。

耳边的风越来越大,少一睁开眼睛,仰望天空,杉树的“眼睛们”依旧笑意岑岑,好像周边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天空中,星瀑里的星星依旧无序地运动着,并没有哪一颗撞到哪一颗,闪电一样的光线挤压着、撕裂拉长着。而是看上去不增不减……

眼睛正前方的满天星斗还在原来的位置上,他们几乎包含了过去五年来少一所观察到的所有星星,每一颗星子对于他来说,都那么熟悉。

他庆幸自己的密集恐惧症并没有因满满的星星闪耀而发作,他辨别不清,那救助自己的,到底是银杉的光芒,还是这星光……

这一切,似乎永远没个头绪……

第一百六十七章 守护冥王

除了眼睛以外,此时,少一身体的其他部位都不能动弹了。

背部的某个穴位像是被一股微弱的力量给向上轻轻地一托,难道,难道这是被点了穴吗?背部刚被一托,少一的嘴就不自主地张开来,与此同时,一滴汁液从老杉树的树干里渗出,直接滴进了少一的嘴里。

嗯,这滴汁液的味道略带点儿苦涩的清香,要比凉水泉的泉水还清凉。

之后,可就不那么美妙了。

少一一动不能动,被点穴后大张着嘴巴,迫不得已地接住了一滴又一滴的汁液。

“老天爷我饱了,我饱了!”少一叫道。

他扭转脸,结果,不大一会儿的功夫,他的脸蛋、嘴角、额头上堆积了厚厚的一层汁液。

“呸——呸——”

他想把落入嘴里的汁液给直接吐出去,不成想,那汁液相当执着,一入口即直接进入胃袋,根本不听指令,让少一又委屈又难过。

忍不住地,大把大把的泪水流了出来,流过太阳穴,经过耳廓、发梢,最终,小河淌水般流过少一的身体,流到地下,最后,消失在身下厚厚的银杉落叶上。

大把大把的泪水一刻不停地继续向下流淌着,泪之河流穿过地面的落叶层,到达树根处,然后,泪水一头扎入到杉霸公的根须里……

奇迹发生了!

只不大一会儿功夫,少一感觉口中的汁液不再那么苦涩了,周身的痛苦也随之消失,他察觉到自己体内那两股气血从细小变得重新壮大起来……

少一,抵抗住了“黑色”的袭击,此时他活过来了。不仅全身可以动了,而且不再疼痛。

他的神识里好像有个声音在说:“我就是少一流下的泪水和杉树的汁液混合在一起的能量,正沿着老杉树的根须,游走到主干,到枝桠,再到所有叶子的叶脉中……”

充满泪水与杉树汁液的能量,让杉树上的叶子更加鲜活起来,它们齐刷刷地,绽放出强烈的银光。

叶子放射的银光重重叠叠地打在少一的身上。于是乎,少一的周身莹莹闪光。

他能感觉到,健康的汁液正在自己的体内往复循环,他,重新变得充满了勃勃生机,如同被换了新血一样……

少一的神灵好像被银光环绕着,慢慢地飞升了起来。眼前,出现了一颗最明亮的星……

“喀嚓——”,星芒中的星火一下子被点燃了起来,呼喇喇地亮闪夺目。

……

“咳咳……”老头的声音又一次传来。

“为什么你的树叶和星瀑一样,也会发光?”少一在问。

“每一枚银杉叶都吸收、储存着太初之光。叶子也好,夜空里的星星也好,都是在太初之光的照耀下才能发光。”

“那……我能发光吗?”

“沙沙——我只知道,光暖了你。”

“杉霸公,你的汁液也含有暖意,那么,我的泪呢?”

“咳咳——,没心没肺的小家伙,连你的泪水都是甜丝丝的。我这千年之“精”有种苦涩,与你的泪水一起,方能接续上你心脉的源力。”

“我刚才怎么看到了一颗星星?”

“在星瀑中,每一个生命个体都有一颗自己的守护星,称为‘守护冥王’。生命力强弱不同,守护冥王的明亮程度也不一。你的命运之途,都会有守护星的陪伴。记住,总有一天,你要设法找到你自己的守护冥王。”

少一闻言,望向星空,不知刚才在自己身边略过的那颗擦燃着的微弱星星,会不会就是自己的守护冥王?!

正当他独自臆想时,脚下一滑,开始飞速下拽,银杉叶和枝条抽打的手和脸生疼……原来这不是梦……

……

阳光撒在林地上,“嗡嗡——嗡——”,少一在一阵蜜蜂煽动翅膀的响动中醒来,杉霸公昨夜说过的话依旧还在他小小的脑海里回荡不去。

他张开眼睛,被树枝上挂着的一大窝蜂巢给吓了一跳。这窝蜜蜂安家的树枝并不很粗,这让少一担心,会不会一阵风就把蜂巢给吹折了。

蜂巢的位置恰好就在少一躺着的地方的正上方,若风吹折了蜂巢,那么,他准会被砸个正着。

少一站起来想躲开蜂巢,他鲁莽地急急迈出右腿,结果,右脚一下子撞到了一旁的小银杉树,几缕金灿灿的小东西被撞得在树上摇摇晃晃,引起了他的注意。

少一抬头看树枝,原来,上面挂着的是几大滴蜂蜜。其中一大滴蜂蜜沉沉的,正在徐徐坠落。

少一忍不住仰头张嘴,实实在在地接住了它。啊,很甜,跟咕咕养蜂所吐出的蜜比起来,只强不差。

他抬起头看着头顶上的蜂巢,蜂窝边缘挂着一滴滴诱人的蜂蜜,这让少一忍不住在心里盘算了起来,这窝蜜蜂产的蜜,足可以维持少一个多月的体能。

这窝蜜蜂很隐蔽,若不是自己从老银杉树上掉下来,恐怕发现不了这个窝。

显然,勤劳的小蜜蜂们还没有发现在它们蜂巢的下面,有个心怀不轨的家伙正在打它们的主意。

蜂蜜固然诱人,可被那蜂屁股上的毒刺给蛰一下也很够呛,光这么一想,就足以让人望而却步。

少一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右手的虎口。去年夏天,少一帮咕咕采蜂蜜,因自己脚下没站稳,一不小心滑了一下,结果手中的木盆一倾斜,导致蜂群发生了骚乱。

忙中出乱,一只小蜜蜂直晕着落了下来,停在少一右手的虎口上,只见小蜜蜂的屁股轻描淡写地“吧嗒——”一点,少一的右手就足足肿了四五天。

少一缓步离开蜂窝,坐在远处的一棵银杉树下,就这么,他饶有兴致地盯着忙得不亦乐乎的小蜜蜂们来来回回。

满打满算,少一来到甘花溪源头才只有四天,距离那可以出山的第八十一天还很漫长,他从来没参加过狩猎,食物的来源对少一而言的确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如何在这个荒芜人烟的地方活下去,是少一不得不去考虑的问题。

这窝不期而遇的蜜蜂无疑是上天的恩赐,既然是上天的恩赐,若吃不到嘴里,那也太丢人了。

如何既不惊扰到蜜蜂,还能吃到香甜的蜂蜜呢……少一想起了家里蜂群分家时,咕咕曾用竹条编了个“蜂斗”,将离开蜂箱的蜂群给重新收入斗中,并将它们小心翼翼地重新安顿到新的蜂箱里。

在少一的记忆里,当时,咕咕用温水化开了成块的糖块,将那化开的糖水均匀地撒在竹编的蜂斗中,好吸引蜜蜂熟悉那里,并乖乖地钻进去。

可是,在这荒野森林,到哪儿去找收蜜蜂的蜂斗呢?

显然,用蛮力将蜜蜂赶走是不可能的。少一目测了一下这个蜂窝,里面至少有三四千只蜜蜂,觊觎蜂巢的人若稍不小心,恐怕就会有被小蜜蜂活活蜇死的可能。

第一百六十八章 消失了的金毛猴子

第八章金毛猴子

半个多月之后蜂蜜已所剩无几,少一不得不离开千年银杉林去寻找新的食物。

他一大早就启程向山谷更深处进发。

少一一路上在想:既然自己是块废柴,长老会裁定自己该在西山里呆上九九八十一天以完成考验,即使对这陌生世界恐惧源源不断,体内两股不合的气血随时有爆发“恶战”的可能。

从来没有人告诉他为什么自己不能像其他孩子一样可以猎兽,可以修行,村长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开这个话题。

望着眼前的苍茫山谷,少一打算用自己的双脚去走出一条路。或许他一辈子注定是一块废柴,但他一定要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

走着走着,地上一串若有若无的脚印吸引了少一的注意。看着眼前这串脚印,少一心中已推断出了七七八八……

低头细细观察,少一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昨夜这里可能发生的情形:地上有一条像小扫帚一样长长的划痕,足可以证明这里曾有一个拖着长长尾巴的小动物走过来,并停在了这里。几颗稀烂的嫩松球寂寞地散落在地上,松球上还留有一排整齐的牙痕。少一小心翼翼地捡起来闻了一闻,嘴角露微笑代替了原先的紧张与不安。

原来,是一只右脚有点颠跛的松鼠蹲在这里进食过。

少一用树枝圈出地上的每一个痕迹,自言自语道:“你跳到这里,然后跑走,尾巴翘得极高,一定是被什么东西给吓到了。”

打小时候起,少一就喜欢追踪各种小动物的足迹,还乐此不疲。多次趁咕咕“看守不备”偷偷溜进大山。大山无形的召唤总让他欲罢不能。

在追踪动物的过程中,少一最喜欢的是辨别它们吃了什么,进食的频率,想知道它们当时是急于前进呢,还是在从容漫步。他甚至喜欢检查它们的粪便,关心它们的幼崽儿,研究它们和人族的区别,观察它们的生活习性……

少一在山谷一侧的树上发现了金毛猴子的窝,就在一簇低矮的灌木丛斜上方。

可惜,只见毛猴子留下的痕迹,树上已空空如也。

他在想自己或许可以通过金毛猴子在山中存活下来,咕咕曾告诉过他,荒野里金毛猴子是唯一和人类的取食物相近的动物。它也懂得如何躲避恶兽的侵扰。

今夏干旱,雨量极低,溪水也不足往年的一半。

往年这时候,这里还青草如茵,两岸野果挂满枝头,竹笋也很多。这次,干涸的河床已经让小鱼小虾绝迹了,竹笋和野果都只是稀稀拉拉,只有那么一点点。

金毛猴子主要靠吃嫩枝、幼芽、鲜叶、竹笋和各种水果为生,由于降雨的不足,导致金毛猴子的食物显著短缺。

少一观察到,这片溪地过于平坦暴露,阳光照射过于充足,尤其在正午,很容易招来毒蛇,所以,金毛猴子选这个位置作领地真是不够理想。

那棵树位于高处,将整个溪畔尽收眼底,也正因为树高的缘故,金毛猴子很容易被其他猎食动物所发现……

经过此番观察,少一判断出,这里只是金毛猴子的一个临时居所,而且已经许久都没有来住过了。如若这只金毛猴子还会利用这棵树,那也只是作临时休息或逃命之用。

听耿丁讲过,雄性金毛猴子如果不是猴王,就通常不会与猴群生活在一起,而是成为了独行侠。

少一沿着几乎断流的溪水向山谷深处一路走去,暗暗留意着两岸的变化。随着高度的爬升,山泉叮咚的声音越来越响,草丛和树木在这儿开始也变得密实了很多。

不知道为什么,无来由的,少一来到了一个空旷多岩石的山坡上,他站立良久,不想离开。

他费力地用感官探索着,试图了解为什么这里没有任何与金毛猴子相关的线索。然而,自己的直觉却认为这里或许就有猴子窝呢?!

他搭眼扫视了整个地区,试图搜寻一切可用的线索,然而,仍然一无所获。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寒号鸟从身边的蒿草中飞了起来,低低飞越他的身旁,似乎带给了他某种讯息。

于是,少一顺着寒号鸟飞过的轨迹向右边的断崖爬去。来到断崖顶端,越过嶙峋的断崖放眼望去,对面有一个山沟。这是一个在任何角度都无法发现的山沟,这山沟竟就藏在断崖的后面。

深深的山沟里面植被茂密,被太阳蒸腾着,山沟中浮出层层白雾,仙气淼淼的,好像幽谷中的桃源仙境。

少一被吸引着顺藤而下,他落脚在那块岩石旁边一棵树,竟惊奇地发现,得来全不费工夫,金毛猴子的栖息之所原来是在这里:一棵大树上。

的确,机灵的金毛猴子白天到树林里去觅食,晚上就爬上岩石断崖,然后,顺着断崖、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这个极其荫蔽的山沟,把这里变为自己独有的小王国。

少一来到树下,此时,太阳将断崖的岩壁都给烤化了。

一只小壁虎从山崖上掉了下来,滚落到崖壁的缝隙处,这里正好可以躲入清凉。

一只等候多时的寒号鸟“啾——利——”一声俯冲而下,将利喙叼起小壁虎就一飞而去……

少一收回自己的好奇心,他想还是专注于寻找那只让我牵挂的金毛猴子,别因为别的小动物分神太多。

他装着胆子大摇大摆地坐在树下,堂而皇之地将自己的影子特意置于金毛猴子的家门口。少一似乎可以感到,金毛猴子在树丛的背后,正因为住所被侵犯而发出愤怒的“咦——呷——呷——”的声音。

“金毛,我只在这儿待两月就离开……”少一鼓足勇气冲对自己频频示威的金毛猴子说道。

或许是周围太静谧了,亦或许是因为炎热,少一和金毛猴子四眼相对多时后他竟在树下百无聊赖地睡着了——

……

一道寒风吹醒了睡熟中的少一。

夜里山谷气温骤降,少一蜷缩成一团依偎金毛猴子巢穴下端数根地下。

他仰头看了一眼树上的金毛猴子,却见那家伙摆出一副奇怪的姿势呼呼大睡。

金毛猴子双腿盘起,手臂叠加放于肚脐眼处,上身保持真正,丝毫看不出它半点冷意。

后来数日入夜气温骤降,金毛猴子总这样坐在树干上。

少一突然想起村长和少一劳累之时也这般盘腿打坐,往往一坐就是一整天。

当他学着金毛猴子的样子盘膝而坐,只觉四肢慢慢暖和起来,周身的气力在向丹田聚拢。

就这样少一在树下捡食金毛猴子吃剩的残根碎渣,夜里学着金毛猴子的样子打坐。

久而久之他似乎不再担忧时常前来侵扰自己的黑色,还有体内间歇性互掐的两股气血,当它们到来时少一就盘膝而坐。

渐渐的他不再寒冷,也不再饥饿。

少一的身体想夜色下的群山一样,陷入绝对的沉寂,身体在悄无声息地发生着变化。

他听到了身边有悠悠闲闲的脚步声,并伴着几声低沉的噗噗声。是一头羚牛从金毛猴子的树旁经过,但少一和金毛猴子一样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雨滴声也曾掠过耳际,还有山谷右侧山峰顶上盘旋的苍鹰,一枚过早枯黄的落叶跌落的少一身前那块岩石上……

“啪——”

少一缓缓睁开双眼,身旁一株山桃的幼苗的高度已经能没过他的脚面,此时距离他听到种子开裂声过去了整整一个月。

“嘎叭——”

少一活动活动筋骨冲还在树仍在入定中的金毛猴子挥了挥手,转身的那一刻他仿佛脱胎换骨一般神情清爽。过去八十一日的经历弹指间化为云烟……

第一百六十九章 火炉旁的长老会(上)

空山寂寂,鸟鸣嘤嘤,子夜时分,孤独的大西山包绕着沉睡中的河谷。

少一盘膝坐于村头银杉树下,回到村里这几日他总在深夜来此处打坐入眠,似乎这样那令人讨厌的黑色就不再回来招惹自己。

月亮还没升起,河谷里的大堰河已沉浸在墨黑的夜色中,只村头的一处草房仍灯火闪烁,那是村长耿丁的家。

红泥火炉,绿蚁焙酒,耿丁和三个长老围坐在火炉旁。

四老一少,五个人长长的影子被烛火投在墙上,影影绰绰的,不怒自威。

门,被一阵风给推开了。

确切的说,在石头堆砌的院落门口,半个月前才被耿丁置办、加固的大木门是被门外的气浪发力一斥,给撞开的。

月光从山坳里撒下,一位面目清矍、白发长须的老人衣袂飘飘,立于门前。

老人右手握着一根约二尺长的银杉木。

他并不急于进屋,而是轻轻摘掉头顶的披风斗篷,微扬起头,欣欣然地,将一张刻有岁月痕迹的沧桑面容浴在月光中……

他闭上眼睛,定在那里。今夜,月亮圆,清辉盛。

草房内的人们,远远地透过窗子望向这个立在院落门口的老人,也不问候,也不催促,各自呷着茶,默默地等候着他……

终于,老人“晒”够了月光,他几个健步跨入了草房的厅内。

大堰河四大长老之首,同时也是其中最年长的一位冷柯长老,他今晚这是来迟了。

村里无人清楚他年龄,更没有人问过这个问题。只有他自己知道,就连西山岩洞壁画上描绘的那个久远的猎狩猛犸象年代,距离他的出生也才差出四代银杉树的年轮。

若按辈分排,他该坐在大长桌正面第一把交椅上。可大堰河村的规矩是,无论大小事务,各位的座次一律按先后到会的顺序来排。

冷柯用眼睛微微扫视了一下四周,以目视礼问候了各位长老,然后,很自然地坐在最后一张椅子上。

耿丁吩咐咕咕道:“上茶。”

咕咕深施一礼,开始烧茶,无声的动作好像在云间行走的月亮洒下清辉时明时隐,她的动作时缓时涩,颇有古琴压弦的味道……

茶烧好了,咕咕按照古旧礼举杯齐眉,为客人奉上。

茶香袅袅间,低着头的咕咕听见冷柯深吸了一口弥散的茶汽,赞道:“好茶!”

咕咕抬眼再看手中,茶杯依然在她的手上,茶水邈遁,杯中已空。

柯长老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近百年来,他这是中断腾云之练,第一次回到大堰河村来。甭说九岁的咕咕了,就连村长耿丁也没有见过他几面。

“啪——”,冷长老将一块银杉木放在桌子上。

杉木的木身发白、纹路缜密、线条刚硬,上面一层浓厚的包浆与杉木木质自然地长在了一体……

木皆有品,这块杉木在烛火的照射下发出铮铮铁骨般、锐不可挡的杀气。

“听说少一那娃子得了根银杉木?唉,真是没想到,后生可畏呀!”冷柯探手**着这根溜光发亮的银杉木,仿似不经意地提及。

耿丁正要回答,见长老南尚边说边放下手中的茶碗:“少一这小子运气真是不差啊!?莫非那根木头也是银杉王杉霸公的?!”

随即,南长老又冷冷地补了一句:“可惜啊,即便如此,怕也还是不能改变他废柴的命数。”

火炉内,沸茶发出“咕咚咚——”的声音,穿过火苗,咕咕远远地盯着冷柯那根银杉木。

对比少一从大西山拿回来的那根,咕咕正琢磨着两根的区别,结果,一时间忘记了火边煨着的、对火候要求极严的茶罐。

耿丁看了一眼咕咕,将袖子一挥,桌对面的咕咕遂长发清扬。

这缕清风滑过咕咕的发梢,吹动桌上的巾帕,抹向罐下的火苗,一眨眼,茶罐下的火变小了。

冷柯慢悠悠地重复:“废柴?!”

突然,冷长老一个推手,将桌案上的银杉木抛给了南尚,银杉木在飞行时撩起满屋的煤灰柴屑……

南尚手一伸,中指和食指将杉木夹住。

冷柯眼睛一眯,煤灰柴屑凝然不动,悬于半空,所有飘起的衣袂转而纹丝不动。

“哗——”

尘屑如星光般服服帖帖地下落到地上,衣袂也重新贴在身上……

咕咕看得张大了嘴巴。

“银杉木果真名不虚传。”南尚爱惜地用手反复摩挲着这根沉重的银杉木:“俗话说‘杉木在手,万金不换’啊!”

“哧——”

黑影一闪,杉木响应着南长老的指令,像一支没有箭头的大箭,径直刺向客厅西侧少一那间房子。

在杉木飞出前的一刹,一向少言寡语的谭二长老好像算好了一般,已然奋力一泼,把自己茶碗中的茶汤泼在了银杉木飞经的半空中……银杉木飞向少一房子的一刻,好似沾上了茶汤,中蛊般听话地瞬间坠落,砸断了就近的椅子扶手。

闪避中的木箫禾长老眼看着杉木于扶手上再度腾起,寻着主人般转了半圈,直回到冷柯身边,啪嗒一声重新落于桌上。

原来,外表瘦弱、实则老辣的冷柯,稳如泰山地收回了杉木。

南尚看到谭二再次扬起手中茶碗的杯口,于半空中接回了刚才泼出去的茶汤,他强压住惊异,叹道:“几日不见,谭兄这架势,看似离破境之期不远了。”

沉默中,谭二低头吹了吹碗里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咕咕瞥了一眼这位比耿丁要年轻许多的南尚长老,心说:“村里都盛传,若不是你姑丈去世早,就凭你这猴急的性子、不稳的功夫,如何轮到你袭了长老之职?!”

耿丁见一时间其他三位长老面色变幻莫测,不禁起身,笑道:“几位老哥哥难得光临寒舍,可别为了区区一根银杉木伤了大家和气。”

冷柯点头,算是给东家耿丁了一个面子。他欲开口说话,眉头先是一颤。

几位长老看到冷柯表情不对,正待垂询,又见他轻轻摆了摆手,示意无事,四人也就没再追问。

冷老爷子表情已恢复正常,他双目紧闭,呼吸匀整。

原来,在银杉木回到主人身边的同时,一股奇异的力量随银杉木而来。

冷柯只稍一勘察,便排除了其他四老的嫌疑。

这股沁入杉木的力量有股女子的阴寒之气,没有掩饰好,轻易给露了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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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火炉旁的长老会(下)

空山寂寂,鸟鸣嘤嘤,子夜时分,孤独的大西山包绕着沉睡中的河谷。

少一盘膝坐于村头银杉树下,回到村里这几日他总在深夜来此处打坐入眠,似乎这样那令人讨厌的黑色就不再回来招惹自己。

月亮还没升起,河谷里的大堰河已沉浸在墨黑的夜色中,只村头的一处草房仍灯火闪烁,那是村长耿丁的家。

红泥火炉,绿蚁焙酒,耿丁和三个长老围坐在火炉旁。

四老一少,五个人长长的影子被烛火投在墙上,影影绰绰的,不怒自威。

门,被一阵风给推开了。

确切的说,在石头堆砌的院落门口,半个月前才被耿丁置办、加固的大木门是被门外的气浪发力一斥,给撞开的。

月光从山坳里撒下,一位面目清矍、白发长须的老人衣袂飘飘,立于门前。

老人右手握着一根约二尺长的银杉木。

他并不急于进屋,而是轻轻摘掉头顶的披风斗篷,微扬起头,欣欣然地,将一张刻有岁月痕迹的沧桑面容浴在月光中……

他闭上眼睛,定在那里。今夜,月亮圆,清辉盛。

草房内的人们,远远地透过窗子望向这个立在院落门口的老人,也不问候,也不催促,各自呷着茶,默默地等候着他……

终于,老人“晒”够了月光,他几个健步跨入了草房的厅内。

大堰河四大长老之首,同时也是其中最年长的一位冷柯长老,他今晚这是来迟了。

村里无人清楚他年龄,更没有人问过这个问题。只有他自己知道,就连西山岩洞壁画上描绘的那个久远的猎狩猛犸象年代,距离他的出生也才差出四代银杉树的年轮。

若按辈分排,他该坐在大长桌正面第一把交椅上。可大堰河村的规矩是,无论大小事务,各位的座次一律按先后到会的顺序来排。

冷柯用眼睛微微扫视了一下四周,以目视礼问候了各位长老,然后,很自然地坐在最后一张椅子上。

耿丁吩咐咕咕道:“上茶。”

咕咕深施一礼,开始烧茶,无声的动作好像在云间行走的月亮洒下清辉时明时隐,她的动作时缓时涩,颇有古琴压弦的味道……

茶烧好了,咕咕按照古旧礼举杯齐眉,为客人奉上。

茶香袅袅间,低着头的咕咕听见冷柯深吸了一口弥散的茶汽,赞道:“好茶!”

咕咕抬眼再看手中,茶杯依然在她的手上,茶水邈遁,杯中已空。

柯长老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近百年来,他这是中断腾云之练,第一次回到大堰河村来。甭说九岁的咕咕了,就连村长耿丁也没有见过他几面。

“啪——”,冷长老将一块银杉木放在桌子上。

杉木的木身发白、纹路缜密、线条刚硬,上面一层浓厚的包浆与杉木木质自然地长在了一体……

木皆有品,这块杉木在烛火的照射下发出铮铮铁骨般、锐不可挡的杀气。

“听说少一那娃子得了根银杉木?唉,真是没想到,后生可畏呀!”冷柯探手**着这根溜光发亮的银杉木,仿似不经意地提及。

耿丁正要回答,见长老南尚边说边放下手中的茶碗:“少一这小子运气真是不差啊!?莫非那根木头也是银杉王杉霸公的?!”

随即,南长老又冷冷地补了一句:“可惜啊,即便如此,怕也还是不能改变他废柴的命数。”

火炉内,沸茶发出“咕咚咚——”的声音,穿过火苗,咕咕远远地盯着冷柯那根银杉木。

对比少一从大西山拿回来的那根,咕咕正琢磨着两根的区别,结果,一时间忘记了火边煨着的、对火候要求极严的茶罐。

耿丁看了一眼咕咕,将袖子一挥,桌对面的咕咕遂长发清扬。

这缕清风滑过咕咕的发梢,吹动桌上的巾帕,抹向罐下的火苗,一眨眼,茶罐下的火变小了。

冷柯慢悠悠地重复:“废柴?!”

突然,冷长老一个推手,将桌案上的银杉木抛给了南尚,银杉木在飞行时撩起满屋的煤灰柴屑……

南尚手一伸,中指和食指将杉木夹住。

冷柯眼睛一眯,煤灰柴屑凝然不动,悬于半空,所有飘起的衣袂转而纹丝不动。

“哗——”

尘屑如星光般服服帖帖地下落到地上,衣袂也重新贴在身上……

咕咕看得张大了嘴巴。

“银杉木果真名不虚传。”南尚爱惜地用手反复摩挲着这根沉重的银杉木:“俗话说‘杉木在手,万金不换’啊!”

“哧——”

黑影一闪,杉木响应着南长老的指令,像一支没有箭头的大箭,径直刺向客厅西侧少一那间房子。

在杉木飞出前的一刹,一向少言寡语的谭二长老好像算好了一般,已然奋力一泼,把自己茶碗中的茶汤泼在了银杉木飞经的半空中……银杉木飞向少一房子的一刻,好似沾上了茶汤,中蛊般听话地瞬间坠落,砸断了就近的椅子扶手。

闪避中的木箫禾长老眼看着杉木于扶手上再度腾起,寻着主人般转了半圈,直回到冷柯身边,啪嗒一声重新落于桌上。

原来,外表瘦弱、实则老辣的冷柯,稳如泰山地收回了杉木。

南尚看到谭二再次扬起手中茶碗的杯口,于半空中接回了刚才泼出去的茶汤,他强压住惊异,叹道:“几日不见,谭兄这架势,看似离破境之期不远了。”

沉默中,谭二低头吹了吹碗里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咕咕瞥了一眼这位比耿丁要年轻许多的南尚长老,心说:“村里都盛传,若不是你姑丈去世早,就凭你这猴急的性子、不稳的功夫,如何轮到你袭了长老之职?!”

耿丁见一时间其他三位长老面色变幻莫测,不禁起身,笑道:“几位老哥哥难得光临寒舍,可别为了区区一根银杉木伤了大家和气。”

冷柯点头,算是给东家耿丁了一个面子。他欲开口说话,眉头先是一颤。

几位长老看到冷柯表情不对,正待垂询,又见他轻轻摆了摆手,示意无事,四人也就没再追问。

冷老爷子表情已恢复正常,他双目紧闭,呼吸匀整。

原来,在银杉木回到主人身边的同时,一股奇异的力量随银杉木而来。

冷柯只稍一勘察,便排除了其他四老的嫌疑。

这股沁入杉木的力量有股女子的阴寒之气,没有掩饰好,轻易给露了端倪。

第一百七十一章 莫非还在做梦不成

耿丁接着讲道:“其实,自从当年落地不足七日的少一来到大堰河,大师兄和我就在一直不间断地关注着这个娃子。四个月前,长老会又处心积虑地将这娃子放逐到山野,为的就是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一块废柴。

“呵呵,他倒是真的挺过了九九八十一天,总算没让我和大师兄失望。四位长老都清楚,本届晒剑大典是师父预言中的最后一届。少康剑是否能遇到它真正的主人,这次是最后的机会了。”

南尚插话道:“既然这事已早有定夺,少一讲真会被推举,那今晚又请大家来,劳神我们作甚?难不成是走个过场?!”

耿丁解释道:“师弟有所不知,少一这孩子天生有些缺陷,加之按照大堰河祖训不传授外人功法,这五年来他连一次族群狩猎都没参加过,也没有拜师学艺过。少一并不像冷娃那般力大无穷,不像南岩那般善于应变,更没有百里奚的闯荡见识。我和大师兄商议着,还是不太放心完全交由他来担当主剑一职。故此请各位来商议。”

一直没有搭言的木箫禾长老突然站了起来,说道:“大师兄刚才不是已定女娃子作副剑了嘛?!少一那孩子自大西山归来,又当真得了杉霸公的银杉木,那么,大家有目共睹,按照天历演算,本届晒剑大典主‘木’,故此,二个娃子还是有充分理由被长老会看重,并被推举的。诸位,这也没什么问题嘛?”

“你别忘了,少一终究还是块废柴,虽得银杉木,却未能开窍。让他主剑大不易呀……”谭二长老眼神凝重,若有所思地说道。

“那,这事到底怎么个定夺法?按你们所说,族人自己的娃子们无缘上剑阁拿少康剑,你们从小看到大的外人少一又显然是块废柴,难不成让这四个孩子一道参加晒剑?”南尚一桶的牢骚,碎碎念着。

“今天把大家请到我这儿来,就是想和大家商议一下眼前这个问题如何解决。”耿丁道。

南尚看了一眼墙上的鹿首,是啊,看在大堰河村上万年基业的份上,怎可轻易拱手就将主副剑让给这两个外来的娃子,他一定要据理力争到底。

南尚亮出此前祖猎的排行榜,冷娃、南岩、百里奚三个娃子分别居于前三,他们以耀眼的猎兽记录将其他的娃子远远地抛在榜后。

冷柯知道南尚不会甘心,会时刻使出各种幺蛾子来。他决定改善一下此时的气场,于是,长长出了一口气。

一时间,密布于室内的疑惑、不服、争执……等带有负面光泽的气息被一扫而空。

这口气息不仅扫除了室内的一切杂质,且顺延到火炉边,将炉火里的火苗“哧——”地瞬间给点旺起来。

大伙的心境似乎也敞亮了许多。

耿丁看到这一幕,似乎想到了什么。冷柯见他有所想法,却又迟迟没有开口,便问耿丁道:“你想到了什么?但说无妨。”

“刚才,师兄一口气让火苗变旺,如是,让我不禁想到:少一平日里显现的那股时明时暗的光,明显说明他是废柴无疑,但不知是否还是可以通过外力,就比如您的气息,给少一激发一下,看看他面对外来的情况能不能产出不同的内在表现。”

耿丁的一番话让冷柯不禁陷入了持久的沉思中,除了火苗偶尔扭动一下身姿发出噗噗的声音,屋内的气氛异常静谧。

冷柯转身,对咕咕说:“女娃子你来,把银杉木给我。”

他手持银杉木,对准少一平日里趴着坐看星瀑的大石板,就是奋力一磕。

石板瞬间开裂,发出“噼里啪啦——”的轰轰爆响,产生的气浪蹈出院落,直扑向小溪,一时间,蛙止,荷翻,波掀……

气浪继续扑向村头,直到大杉树的树干被气浪摧逼得倒向村外的大西山方向,这气浪才稍或消减。

随后,大杉树的树干被冲撞得一个韧性十足的反弹,树枝打回村子的方向,把树枝上睡觉的少一猛地给发射了出去,弹入村长的院中。

少一在睡梦中突然被一股强光刺了紧闭的眼睛,他在醒转的瞬间只觉地动山摇,眼前一片乾坤翻转,远处,有巨大刺耳的声浪刺破他的耳膜……

不待他明白过来,少一已经被弹入村长院中,着实重重的一个屁股墩儿,他懵懂落地,尾骨似裂……

少一奇异地发觉,这气浪还进入了自己的体内。气浪把周身血液带动得疯狂循环,血管喷张,整个身体在快速地向外涨大、涨大……

好像平日里的断经少脉都被气浪给接续上了一般,虽然经脉很细、很窄、很弱,但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经脉通了!

少一的经脉里,正在发疯地周转运作着气血,那一寒一热的两股气血已经顾不上掐架,合二为一,成为新的营养,在欢实地沿着少一的经脉周游全身,输送源力……

他趴在地上,仰面看到一位陌生的白发飘飘的老人,手中持握着一根银杉木。

这老人和他想象中的杉霸公极其相像,少一不禁爬起来,嬉皮笑脸道:“杉霸公是你啊!你怎么在这儿?我给您作揖。”

见老人一脸严肃,少一又环视了一下四周,个个神色严峻,他心想,莫非自己还是在做梦不成?

众人早已寻着声音来到了院里,见少一、冷柯各握一根银杉木,一个神色严峻,一个懵懂蒙圈。

咕咕看到少一身下被气浪冲出的人形大坑,心疼地唤了声:“少一——”

“我怎么会在这儿?”少一挠头。

冷柯指着一旁碎成四块的大石板,对少一说:“娃子,来来,你试一试,用你手中的银杉木击打这一地石块看看。”

少一看了一眼耿丁和咕咕,二人在点头。自己有没有这能事不打紧,如若自己连尝试都不敢尝试,那就会让咕咕和村长彻底失望。

少一凝眉,看了看地上碎成四块的石板。许多年来相伴的石板,也得算是他“亲戚”了,少一很可惜地摇了摇头。

咕咕见他仍没有举动,不禁噤鼻子瞪眼,似要骂他。少一不得不放弃了犹疑,赶紧落实这老头的指令。否则,咕咕真敢当着众人的面骂他一声娘炮。

少一屏足了气,感受下气血蒸腾的内里,此时,不知怎么,刚刚接续上的气血因为能够运转周身而越发的饱满、有力,少一深吸了一口气,按自己平日里习惯的方式,将银杉木冲着地上的石块狠力地一跺。

眼前,“腾——”地升起一片白花花的石灰。

方才那四块碎石,在银杉木的一跺下,已化为粉末。

“哈哈哈——”,冷柯笑着对耿丁说道:“还是师弟这招建议管用,这混小子就得靠外力激发。”说着,他将手中的银杉木扔给咕咕,也不向众人交代,兀自扬长而去。

“爷爷,难道我就真的与剑阁无缘了吗?”冷娃仰头追问着远去的背影。

过了半响,天空才飘来几个字:“小子,打你的山猪子去吧!”

冷娃不服气地挥舞着手中的板斧,向少一砍去,大叫:“比试比试如何?”

少一全当还是在梦中,见冷娃袭来也不接招。

那板斧可不讲情面,裹挟着一股寒风先期到达,当寒风吹动少一长长的睫毛,‘呆鹅少一’这才反应过来。

板斧已近在咫尺,少一心知已躲闪不及,他想,原来自己是这么死的——不是花下,是斧下。

无能的少一接受了事实,闭眼赴死。

“噹——”闭目的少一被一片银杉木的光纹所照亮,咕咕手上的银杉木隔挡开冷娃的一斧,救下了少一。

“我说什么来着,这小子终究是个废柴。”南尚大呼。

少一睁开眼睛,看见村长耿丁站在屋檐下,一脸的失望。他这才从懵懂中醒过神来,眼下云山雾罩,根本不是在梦里。

“杉霸公刚才可在这儿?”少一傻愣愣地问咕咕,完全无视冷娃钉子般的注视。

咕咕不禁翻了一个白眼,走到他的跟前,趴在耳边低声地说道:“什么杉霸公啊!那是冷娃的爷爷……”

冷柯的离开不再引起众长老们的异议,大家接受了这个事实:无疑,长老会最终决议确定了本届晒剑大典的人选,院子里只有少一本人不明就里,其他的人包括冷娃他们,都知道主剑已定少一。

屋檐下,耿丁脸上失望的表情中也还夹带着几许欣喜。欣喜于少一被激发而起的潜能,失望于少一怂到不会还手,

他身后的南岩显然被少一刚才的那个动作给震住了,衣衫上的尘土还在,石板尽碎,他眼神中有一丝掩盖不住的惊恐。

另外二人,长老谭二依旧一付儒雅、处变不惊的模样。木箫禾长老因为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他望着渐渐亮起的天空发呆,还在独自咂摸着这件事情的原委。

对于宣布少一和咕咕为主、副剑的结果,耿丁似乎显得有点难为情,他意想不到的是,平日里小肚鸡肠的南尚此时走到他面前,竟然大方地说道:“真是世事难料啊!不过,还是要恭喜师兄,您培养的少一和咕咕都是好样的。我南尚服——”

“岩儿,咱们走!”南尚走过废柴少一身旁时,低声对少一说:“小子,咱们下月初四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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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夜来论繁情

成日忙前忙后的咕咕自然是看不上少一这一套“平湖秋月”,认为他完全是作威作福的老爷作风。什么望星星啊、收集雨滴、扒木头的纹理啊,在咕咕眼里那都是没用的事体……

耿丁打趣道:“少一,回来也三天啦,通共你说的话不超过十句,难道话匣子都被熊瞎子当蜂巢给吃了?”

少一抿嘴一乐,知道村长是在调侃他。要知道,他可在咕咕那里立了大功,扛回来的蜂蜜在咕咕的妙手厨艺下真是让三人大快朵颐。

咕咕说:“我就知道你在甘花溪深处找了个洞穴猫着睡觉挨过了八十一天,宅到家了对不对?”

少一还是但笑不语。

咕咕见少一不搭理自己,她自顾自气哼哼地回了灶房。拿起那根新得的银杉木一通敲击穴位。

落木萧萧的清音连带着畅通的穴位终于让咕咕重新心清气爽起来。

少一慢条斯理地开口了:“村长,我不言不语,那是因为我感受不到周遭的变化。这全无变化,让我的心原地踏步。”

耿丁听完,先是眉头一紧,他捻起一缕银白的胡须,继而陷入了深思……

过了很久,连少一这个闷人都看不过去三人之间的沉默了,他打断了耿丁的思绪:“村长,你怎么这般神情,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嗯,哦!”耿丁回过神来:“没,倒没什么问题。只是,我只是感叹,你才不到六岁的小人,连基本的打猎都没经历过,竟然能发现和体会到周遭的‘繁情’?!”

耿丁柔和的眼光望向少一,让少一倍感温暖。

距离神医摸鱼子把少一送到大堰河村,已经五个寒暑有余,少一无时无刻都处于耿丁悉心的关怀下,他总能感到这无形的呵护。

“村长,什么是繁情啊?”少一问。

“繁情就是万世以来万物皆有的情感,以及对这个情感的抒发表达。

“你看,刚才天边那一行南下的大雁,它们组成队形,每年都在同一个时间南渡。这,就是万种繁情中的一个表现。

“还有,你不是喜欢看一滴滴的水在檐角饱涨,然后落入瓦罐吗,当发出‘咕咚——’一声的时候;再有,那村口不知储备冬粮的寒号鸟所发出的倾尽一生的歌唱……这些,都是繁情的所在。

“要说,这世间最美妙也是最难懂的繁情还当属人类男女之间的情感,啧啧!哦,当然啦,你还很小,不懂这个。”耿丁说着说着发觉好像跑了题,幸好自己又及时给拉了回来。

让耿丁这么一说,少一突然想起入山之前咕咕给他的那个用力一抱,他心头一热,也不知道这算不算男女之间的情感。

少一虽然想了一下,却依旧不知所以,他耸了耸肩,随即把这个问题放在了一边。

“繁情是什么东东?能当饭吃吗?!”咕咕淋干了盆里的青菜,她刚蒸上了米饭,这会儿就开始炒菜有些早,于是她决定抱着银杉木先去打坐,她走过这二人身边时忍不住就“繁情”这个话题嘟囔着。

咕咕一向信奉自然主义,对繁情这种话题很不“感冒”,本着想吃就吃,该睡倒头就睡的精神,一切矫情、伪饰在她这里都没有市场。

“繁情?世界最初不是一个‘一’吗?怎么就千变万化出这么精彩的种种繁情的?”少一一脑子疑问。

他边想边和耿丁探讨着,说:“村长你说,这天底下的‘繁情’还真的很闷骚哈,明明万种风情,可每一种美好都既不邀宠,也不扎堆儿,兀自根据自己的性情,按照自己的节奏来舒放、来表达着。

“村长你看我说的对不对,要不怎么孔雀在深山里独自开屏,猪笼草偷偷食昆虫,田二爷沾沾自喜偷看洗……?”

耿丁瞪了他一眼。少一见状,赶紧打住,但即便这样,也不妨碍他重新换了个例子,继续忙不迭地说了下去:“看来呢,这繁情啊实是万物的本性,天地既生‘我’,‘我’若不表达自我就憋得慌,村长,就跟我现在对你唠唠叨叨个不停一个样。

耿丁肯定地说:“的确……你看,万物汲取了阳光雨露,定要自我生长、壮大……就更有了‘万物生长’、‘万物留情’这种种止不住的力量。”。

耿丁因着“繁情”这个话题,想起了自己那过世的媳妇对自己的种种好,不禁悲从中来。他定了定神,继续引导少一,说道:“繁情只为自己而生长、而表达,可是,这表达一旦出现了,就已经是自然的一部分了,不啻为一种天地间存在的能量了。”

少一听后恍然大悟,说:“哦,怪不得呢,繁情本不需要他人关注,可是,他人却能在发现那‘繁情’时被感动到、被影响到。这就好比我吧,孤山之巅的冰雪千万年来始终沉默着在那里,可在我看来,我没到它跟前,就不能识破它的面貌。

“孤山之巅的万年雪虽然是自我的,自成趣味的,不需要别人关注它,但是我这个‘他人’喜欢看它的雪巅,爱它的风景,就不知不觉被它感动了。本来,雪巅和我没有联系,但是因为有了一个攀登的事情,也就和我有了某种联系。所以呢,雪巅自己并不知道,但实际上,当我远远地眺望到雪巅时,我就觉得它的存在就是在等我,等我再回去。”

耿丁听了少一的感悟,若有所思。

少一仍然自顾自地继续思考着这个话题:“村长你说悲欢共荣的你、我、他,所有万物的‘繁情’,合力在一起,是不是积少成多,也成了天地间的大力量、大感动了?说不定能海枯石烂,天地扭转呢!”

耿丁赞赏地点点头,却又怕少一变得太过多愁善感,于是,假意地说:“要学咕咕那样,不走心、不共情……这,也是冥顽不化的造化。”

咕咕隔着二道门,陈声对耿丁说:“老人家怎么说话呢?!”

耿丁听后惨惨地陪笑。

咕咕又隔着门对少一说:“虽说你不爱说话,这一开口,就又话匣子停不下来。你这也是繁情的表现吗?表达为口干舌燥、脸颊发烫,诊断为马蜂上头、痰多血瘀。”

少一习惯了咕咕的挤兑。他也不反驳,兀自停留在自己的思考中,隔了半晌,他拍了一下自己脑门。

又隔了半晌,他慢条斯理地说:“没准儿啊,繁情……还是暖光激发天地的产物呢……”

第一百七十三章 草木亦有情

看着少一期待中伴着急切的眼神,耿丁不忍心让少一失望:“你放心,关于你的身世我迟早会告诉你真相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少一那双黑亮的眼珠直勾勾望着院门,自己的身世竟然让村长讳莫如深。

他并没有气馁继续问道:“我总想不明白,使我沦为废柴,连基本的打猎都不能参加的根源到底是什么?过去的七年间,每个月满之夜我都无缘无故地发癫,这又是什么原因?”

耿丁惊讶地看着少一,八十一天后少一真的长大了,变得敢于提出问题。

少一继续询问:“为何我体内有二股不合的气血,这个会不会和我亲生父亲、母亲有关系?这是我被抛弃的原因吗?”

咕咕听到少一这一通话,也安静地凑了上来。在过去的九年里,她自己又何尝放弃过追寻类似的问题呀。

可是,从来没有过答案。

此时,东方渐暗的天空上月亮即将升起。“真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啊。”咕咕想。

耿丁勉为其难地向少一费力地解释着:“关于这二股气血的问题,我并不十分确认,但多半如我以前所推断的那样——这气血问题跟你的父母大有关系。不过,这显然还不是他们将你寄送到大堰河的原因。”

咕咕见少一有些过于严肃,怕他得不到解答,一时落下心病,忙打趣道:“少一,你可别收藏繁情成癖啊,小心你哭哭啼啼,成了个地地道道的情种,还是个哭爹找娘的‘没出息’。要知道,繁情浇灌你太多,小心你像根小苗不胜地力太肥,它再把你给烧坏了。”

耿丁听着咕咕对少一的恐吓,不禁偷着乐了起来。

少一对于那二股在他体内掐了五年多的气血多少有些忌惮。很多次,他以为自己会因为他们的争斗而死掉,但打来打去,一直以来,二股气血谁也没有彻底战胜过谁。

见咕咕凑了过来,耿丁清了清嗓门,正色地开讲道:“那二股气血属于截然相反的对立面,一个主黑,代表柔性的水,一个主红,代表正义的火。

“二者本无原则上的对立,按五行上讲‘水克火’,而火,具有动能转化的本质,具有壮怀激烈的表象,它岂能甘愿被主黑的水给压制呢?!”

面对神情严肃的少一和咕咕,耿丁接着解释道:“在这个世界上,水和火这二种对立能量在二个物种身上最具代表性,它们便是鹿和龙。

“鹿天生优雅柔美,像水一样灵动,且具备水的滋养万物的慈悲品质。而龙虽深居海底,其秉性却张扬不可驯服,总是表现的很狂暴悍霸……

“不过在你身体里,不可调和的、你死我活的两大力量已经合一。少一,你可知道是因为什么?”

少一听了心花怒放,自己这样致命的问题竟然会被解决了?!他怎么也想不出这到底是个什么原因。

耿丁揭晓了谜题:“是冷娃的爷爷借助银杉木,为你打通了你身上二十八条断经脉中的一条。对,你小子是撞大运了!那么,剩下的路就要靠你自己去走了。上剑阁,或许还有咕咕助你,可要真的拿起少康剑,就得完全靠你自己的力量去完成啦。”耿丁说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似乎,如果继续说下去,他老人家会透露什么天大秘密般,耿丁自律地转身离去。

然而,只这几句话就已经足够了。对于少一来说,他已经从耿丁的眼神里看到了某种鼓励的力量。

瞬间,少一满血复活,不再是那个满腹疑问的小子。

是不是可以把耿丁的眼神,解释为自打少一今天给打通了这可怜的三十六根经脉中的一根之后,少一就不再那么“废”了?就可以喝酒喝到舌头抽筋、看满月看到脖子变长、对歌不带康大大词典了呢……

少一带着十足的想象力,笑了。

在过去的五年里,他从来都处于无尽的苦痛和挣扎之中,没有余力去感知如今夜般的月满之美。

月亮的每次圆满,少一“心的空缺”的大忌就暴露出来。在月亮的映射下,二股死掐的气血因经脉不通、心有陷坑而你死我活。再被月光一激发,更加水火不容,何谈什么赏月啊?!

现在则不同了,今夜月华如水,身体舒畅如徐徐清风拂过。看来,经脉通和不通,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既然耿丁的眼神充满了确信,那么,少一因为耿丁这样的确信,也可以这样来确信。

他,有救了。

呛人的炊烟和椒油的面香掺杂在一起,夜色里只有用鼻子去捕捉……

这是咕咕对自己和少一拿下主副剑的犒赏,也是让耿丁欲罢不能的勾馋虫前奏。

耿丁目光有些游离,他故意躲闪开少一的眼睛。少一正准备开口追问后面的内容,咕咕从身后窜出来,急切地代少一追问:“然后呢?鹿和龙是不是和少一那体内二股死掐的气血也有关系?”

咕咕举着一竿子去冬的干腊肉在耿丁面前晃了晃,也不再多说啥,她就知道耿丁会马上回答自己的问题。

耿丁回头看了一眼满脸期待的少一,还是犯难,一阵面香迎面扑来,他吞了口口水,试图不望向那馋人的腊肉,笑眯眯地企图蒙混过关:“先吃饭好吗?不能饿肚子对不?”

三碗宽面片上盖着黄花菜的浇头,喷香扑鼻。

一碟河蟹炒豆子、一碟桂花酱肘子、一碟虎皮豆腐,再加一碗热气腾腾的酸辣汤和一坛四年的清香型梨花酒。

耿丁猴急地坐在主位上,捧起酒坛就往自己碗里倒。

……

一碗酒二块豆腐下肚,耿丁这才开始对着两个好奇心深重、巴巴等着、连饭都顾不上吃的小屁孩儿继续开讲起来:

“水火不容,就像‘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一样,是亘古不变的死理。但是,”耿丁卖着关子,咳嗽了两声,这才缓缓地继续讲道:

“但是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生命力极其顽强的物种,它们在这个世界上的历史远比其他任何一个高等生命都要长久。”耿丁举起手中的筷子,问少一道:“你知道它是什么吗?”

少一猜完,咕咕猜。咕咕猜得不对,少一继续猜……

眼看着咕咕因为屡猜不中就要发飙了,耿丁很识相,他默不作声地缓缓翻了一个大白眼,转而问咕咕道:“咕咕,你真的也不知道?”

咕咕知道爷爷在气她,她顺手拿起银杉木砸向自己脚踝的穴位,以图开经通穴,好自己消消气。

耿丁眼见少一傻子似的掰着手指头,从嘴里蹦出一个个不靠谱的错误答案,他得意地砸吧着这第一碗酒里最后的一点酒星儿,不急不恼地揭示答案,说:“是草木!”

“世上再没有任何物种比得上草木,草木最懂得如何积聚世界每一个角落的能量。还有可贵的一点是,草木属性温良,可以平衡很多的能量冲突。尤其是那些跟生命息息相关的、看不见也摸不着的动能。”耿丁说完,又神往地摇了摇手里的空酒碗,意思是给点酒好不。

咕咕一只手按在酒坛上,她插话说道:“那,草木跟鹿和龙有什么关系啊?爷爷要是还想喝酒,你就好好往下讲……”

耿丁瞪了一眼咕咕,对少一说道:“平衡水与火之力,让鹿和龙的能量休止互掐……这归功于随处可见的草木。”

第一百七十四章 意在于宁缺

沿着高墙上的鹿首看过来,再转向香案,耿丁的目光落在并排躺着的二根一旧一新的银杉木上。

咕咕顺着耿丁的视线将目光也落在银杉木上。过了有半晌功夫,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什么是草木之情。

草木,本就似黑夜里的月光一样温情常在,像繁茂的草原一样野火烧不尽。

她低头看了一眼眼前的大案。案上,碗里是带着锅气的黄花菜,碗沿上架着双木筷,炉火上,正燃着木柴……这些,都是草木的化身。

她又偷偷瞥了一眼桌旁的少一,这呆子无论在心智上,还是在行为上都是个榆木疙瘩,呆板,同时又透着股即便历经一岁一枯荣也经得起世事变迁的大气。

这次更甚,经冷柯长老那么一激化,少一潜伏着的又艮又韧的草木本性愈发显现了出来……

对面,大口嚼着面片的耿丁似乎看出了咕咕的心理,他比咕咕更了解少一。

从小看到大,自打耿丁从摸鱼子手中接过婴儿少一的一刻起,耿丁就看出来少一有颗寸草之心。

……

草木?少一对草木并不稀奇。这让他一下子想到了甘花溪源头的银杉,仿佛又看到手臂上暴起的青筋里有着杉树汁液在流淌,他仿佛又一次听到了自己稳健平实的心跳,因为是千年银杉使他气血两合。

杉树积聚千年的津液能够使自己体内互掐七年之久的二股气血调和……看来,真如耿丁刚所说。

少一顿悟道:“原来,水、火与木同根同源,万物出于一,而归于一……我明白了。”

听到少一前言不搭后语,咕咕反问道:“你明白什么了?”

少一看了一眼耿丁,从耿丁平静的表情让他可以确认自己的认知并没有错。

正当少一为自己新的认识而感到高兴时,耿丁将咕咕新斟上的半碗酒给一下子倒掉了。

耿丁的手指猛地向碗边一划,碗瞬间掉了一角。

咕咕始料不及,气恼地改变了称呼:“耿老头你这是喝醉了吗?”

伴着酒劲儿,耿丁盯着少一,少一也看着耿丁,爷俩互相点了点头,然后,各自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神思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头脑在急速地运转着,眼前闪现着纷繁的场景:万物有灵,繁情万千……

许久,许久……

突然,少一一阵头皮发麻,随即,他脑髓顿开,高兴得睁开了眼睛,直大喊了出来:“村长,难道你刚才借那只碗,意在于宁缺吗?”

耿丁笑言道:“没错!少一你虽然从小缺了一块心瓣,但是要记住,宁缺!长大后也不要处心积虑去补一个新的心瓣,你当相信自己草木有情,春风吹又生,只要接受现在的身体条件。即便有缺憾,有残缺,也照样可以通过努力入那玄妙之境。

“况且天地本不全,何况生于期间的人呢!?”

少一听到这儿,陷入深深的思索。然后,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耿丁继续说道:“火候到了,就是今夜!快,去拿上你们各自的银杉木,到院子里去。这个时辰属木,是开始修炼的良机。”

……

月光填满了整个院子,犹如白昼一般。

咕咕右手大拇指反复摩挲着手中的银杉木,好像这样,就能让它尽快跟自己磨合、如一。

她终究比少一年长些,在耿丁吩咐他二人拿银杉木时,就已经明白接下来要有一番比试,于是早早开始做起了准备。

不等耿丁发出下一个指令,她就早已把对面的少一给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待判断出对手少一的几处弱点后,方自信满满地放松下来,耐心等待着来自耿丁的指令。

耿丁见咕咕已经准备好了,就对他二人说道:“你们现在就按自己最擅长的方式对打给村长看看。不用考虑在意套路招式,把你们的看家本事拿出来,先露露你们的底子。”

这时,少一方恍然大悟这是马上要开打了啊!可先机早已被咕咕抓去了,他只得不进反退,摆开防卫姿势,以迎接咕咕的先声。

少一积极的态度让耿丁脸上露出了笑容,他捋着胡子连连点头。

看来,少一在山里的八十一天并没有白待着,虽说先机被咕咕拿走了,可这小子上来一亮相就清楚了自己的强势弱势,虽然少一估量着自己不能保证会胜,但耿丁看得出来,少一自信在胸,正在谋划着、准备着,不肯让咕咕在短时间里轻取。

咕咕瞅了一眼少一弯曲的左膝,断定他重心在左腿上。

先发制人,她小拇指扣紧银杉木,泰山压顶般冲着少一手中的银杉木就是孙二娘式的一砸。

这招佯攻果然让少一中了招,他的重心因躲闪袭来的杉木而瞬间右移。

此时,咕咕不待杉木走到击中目标的一半距离,就右手一个翻转,掉转银杉木,变了攻击方向,直直冲少一右腿膝关节戳去。

就在咕咕认定自己手中的银杉木必定会戳到少一膝关节时,她突然感到,银杉木像是戳在了棉花包上一样,只软绵绵地撞上少一的身体,却几乎体会不到什么阻力。

少一右腿不知何时起,早已变直膝为屈膝,躲开了半寸,让咕咕扑了空,她想收手,但发力过猛已来不及收回力道。

刚才,咕咕太过自信,将全身的力量都逼到手中的银杉木上了,一击不中,结果,强大的惯性让她整个身体重重地拍向地面……

少一看在眼里,忍不住笑出了声。他伸出手想要拉起咕咕,倒地的咕咕并不觉得该就此罢手,只见她并不理睬少一的援助,依旧坐在地上。

她扔掉手中的银杉木,化掌为门板,双手奋力拍向地面,借反作用力一个鲤鱼翻身,重新站了起来。

站起后的咕咕并没有急于出手反击,也没有捡回丢在地上的银杉木,更没有抽出挂在胯旁的骨鞭。她的脸上,也没有因自己刚才的失误而增添懊恼。

咕咕严阵以待,她正色的神情给院里增添了不少紧张的气氛。

少一双目锁定手中银杉木的顶端,用余光观察着咕咕的一举一动。

少一将呼吸调至狗熊冬眠般的均匀、迟缓,他让自己的视线和银杉木的一端始终保持在一条线上。

少一既已入势,又没放松警惕。

咕咕则开始走走停停,围绕着少一走了几圈,将少一死死地包围于其中,好像在随时寻找一招制胜的机会。

院子里没有风,四周没有任何声音,此时,连甘花溪似乎都紧张得停止了流淌……

咕咕蹙了蹙眉头,心中暗笑:“少一你竟然靠降低心跳的速度来麻痹我的防备?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多久。”

咕咕脸上的微笑让少一感到丝丝不安,毕竟,他一直是咕咕的跟班。要说心理承受能力,他保准不敌咕咕。

第一百七十五章 蚂蚁醉倒一片

不料咕咕余光瞥见耿丁正骑在门槛上举坛畅饮,引得耿丁直叹天地悠悠,老骥开怀。

原来贪酒的耿丁趁二人僵持之时闯入了她平日里“照管得当”的酒窖,将她窖藏四年的两坛陈酿杏花酒搬了出来……

咕咕因发现耿丁“偷酒”,一时分了神儿……少一得此时机,一个先发制人,他化静为动,一脚踢飞了咕咕手中的银杉木,同时,将自己的银杉木向咕咕肩膀拍去。

咕咕早已听到风声,非但不躲,肩膀反向上一耸,故意往少一的银杉木上硬磕过去。

少一手中的银杉木触及咕咕肩膀时,直感觉像被咕咕施了咒一般,杉木上所有的力道都被吸了去。

银杉木竟从少一手中挣脱开,根本不认少一是主人,绕着咕咕肩膀旋转个半周,转眼被咕咕抓在了手里。

少一哪里反应得过来,瞬间被击倒在地。“呸呸——”少一吐出吃进嘴里的尘土。

他扭过头来,伸手去拿自己的银杉木。咕咕顺势将那银杉木抛向门槛上的耿丁,只听到一片稀里哗啦的声音,紧接着,梨花酒的香气填满了整个院子。

耿丁看咕咕打碎了手中的酒坛,为逃脱未经许可就私自开坛“偷酒”的罪名,他就势来了个“葛优瘫”,假装烂醉如泥。

咕咕丢下少一,疾步来到屋檐下,杏眼圆瞪。

“额,哈哈哈——额,我——”耿丁满脸堆笑。月光下,梨花酒洒满一地,一群不知死活的蚂蚁正忙碌地舔舐着一地花酒。

咕咕吭哧吭哧地,也从后院抱着一坛梨花酒回来,当着少一和耿丁的面,仰头咕咚咕咚一番豪饮。

“痛快!”她笑了。

……

梨花酒下肚,眼中的月光仙气妖妖,甘花溪也泛着醉酒般的神采。

少一和耿丁各自咽了一口口水,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静静等咕咕的发落。

少一想要上前提醒咕咕注意酒量,耿丁拉住少一悄悄地说道:“别阻拦她,就让她喝个够吧!自从那季康儿离开后,她再没有这般痛快地喝过了。”

耿丁见咕咕已有几分醉意,转身笑着问少一:“你要不要也来二坛呀?地窖四年的老梨花还有四坛呢!”

“那四坛谁也不能动,最后的四坛得留到最重要的时候用。”管家婆咕咕扶着门框坐下,眼睛直勾勾望着快要落山的月亮,彻彻底底被瞌睡虫给俘获了。

院子里,给咕咕加盖上一件衣衫,耿丁这才把视线转向一旁,他找到了孤零零躺在地上的那根银杉木。

他本以为,就算少一全无战胜咕咕的可能,但按理,至少也该坚持下几个回合吧!可哪里想到,少一和咕咕二次刚一搭手,他便被咕咕给轻易缴械了。

失望的耿丁将银杉木放回香案,抬头望了望墙上的鹿首,心中很不是滋味:“什么时候少一才能长大成人,有个交待啊?”

此时,少一并不了解,耿丁为何望着鹿首不住地发呆。

夜半,雾气浸湿了月光,地上泼洒的那半坛子梨花酒,引得蚂蚁们醉倒了一片。

少一费力地用树枝条在地面上仔仔细细地围合出一个大“栅栏”,免得谁个一不小心,踩了这地上零零落落的小蚂蚁们。

难得一夜清净如洗,少一却迟迟未眠。

今天是初次和咕咕比试,少一看得出来,咕咕对银杉木把控入微,自己虽说被冷柯一击二十八脉通了一脉,可对银杉木的感应和掌控却几乎完全没有。

咕咕一向具有修行的天赋,少一看着月光下披着衣服、已然靠着门槛上入睡的咕咕,心中充满了敬服。少一沉甸甸的脑袋开始打起瞌睡来,只是,他迷迷糊糊中,也还没有放下心里的念头:“不知该如何才能不辜负各位长老,成为胜任的主剑?”

……

“小子,连自己手中的木头都拿不稳,你有何资格拿那剑阁阁楼里的少康剑,趁早跟着去捡山楂好啦。”耿丁当头这么一棒,警醒了少一。

他转身拿起香案上那根银杉木,躬身施礼,郑重地说:“村长请您教我。”

“那我问你,你手中里握着的是何物?”

“银杉木啊。”

“嗯——你找错人了吧。”耿丁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连正眼都不看少一一眼,甩开衣袖转身离去。

少一呆立原地,这个结果完全不在他预料之内。耿大爷的脸,比天变得还快。

喝酒有害健康,少一赌气地心想,酒兴上来称兄道弟的,如今却一个老子,一个孙子……

像个泄了气的气球,少一一屁股坐在自己的脚后跟上,望着手中的银杉木,捉摸着:“不是银杉木,那能是什么?”

他苦闷地注视着头顶的鹿首。鹿首上那长长的睫毛徐徐垂下,留下一个好美、好静谧的阴影,似乎,鹿儿掩住了岁月里发生的很多很多故事,高高的额头明智地对着窗外的远方。

整个鹿首就像是载有神灵一般,透射着一种高贵的威严,一种带着温度的尊严。

小的时候,少一的摇篮就被挂在鹿首的下方,在咿咿呀呀的婴儿眼里,这鹿首,就是慈爱的妈妈的化身。

在墙壁上,鹿首的旁边,交叉着挂有二件古董,那是远古时候大堰河老祖宗们狩猎用过的兵器,一把硕大、锋利的板斧,一件削尖、颀长的铁砧。

看着兵器上面发出的冷光,少一虽见惯不怪,也还是叫那森森之气给逼得打了个大喷嚏。

少一不由从这古董兵器联想到冷娃手中那把二百多斤的板斧,他似乎想明白了……原来,铁砧、板斧不仅是日常生活中伐木、砍柴的劳动工具,更是狩猎时,用来打雪狼、刺狗熊的利器。

他兴奋地喊道:“村长,我知道啦。”

耿丁见少一握着银杉木,兴致勃勃地走到自己面前,就问:“怎么,找到答案了?”

少一连连点头道:“嗯!我手里的银杉木当视为一把利剑……”

“你总算还有那么一点点慧根。既然是把利剑,那么,你现在开始单手提起银杉剑站好,直到把持不住,把剑掉下来,咱们今天的功课才算告一段落。”耿丁脸上略微露出些许满意说道。

少一接了教诲,遂提剑在手,立身原地。

耿丁摇摇头,示意少一用两个手指像夹住一枚山楂果一般夹住剑,说:“你要一直挺胸收腹,既不能出手太用力,又不能手劲轻到让剑掉下来。”

阳光拉伸的影子一大一小,大的是少一,小的则是少一手里夹着的剑。

日头转动,两个影子也迟缓地跟着在走……

大滴大滴的汗水掉在地上,少一不在乎自己的艰辛,反倒心疼起地上的小蚂蚁来。此时,他看见蚂蚁们正焦渴着出洞,争着抢着奔扑向地面,去舔舐少一落下的汗渍。

哎呀,少一心想,往日都是咕咕在正午的时候往院落里泼水降温,今天可惜她上山了。

能不能有谁,给我脑袋上泼点水啊?!少一在心里嘶喊着。

过了一个时辰,少一仍丝毫未动。

耿丁刚要夸赞自己教导有方,只听“扑腾——”一声,少一的身体僵硬地倒向地面。

耿丁将一桶水铺天盖地地淋了下去,少一睁开眼睛,水淋淋地又一次挣扎着站了起来。

他继续夹着银杉剑,立于焦阳之下。

……

第一百七十六章 雨后二道梁

“山楂果若再不赶紧摘,等再来一场雨,就全落了。”

天还没亮大,咕咕一身布衣布裤布鞋,头上扎着布头巾,挎着摞在一起的大小篮子,跟耿丁打个了招呼,就出门上山去了。

“别忘了,最好的山楂得过了二道梁才有。”耿丁在咕咕背后乐滋滋地嘱咐了一句。

咕咕刚进山的时候正值黎明时分。甘花溪畔微微发黄的蒿草岸,一滴滴秋露被行进中咕咕的裤脚、鞋子给蹭落了下来,更有几颗落在咕咕发梢和肩膀上,还有一些细小的露珠飘荡在空中,让人闻之抖擞精神。

每次上山,咕咕都心情大好。

越过甘花溪后,沿着那条她最熟悉的山路一路向上,走了将近一个上午,咕咕终于爬上了大西山东坡的二道梁山脊。

满山的红果绿叶映在咕咕的脸颊上,使她整个人喜气洋洋,洋溢着收获季所带来的喜悦。

此时,能依稀见到山野里的山楂树密实高大的躯干。连不懂行的人都能判断出今年八成是个山楂果的丰年。

咕咕越走越快,确切地说,她一路小跑着向二道梁奔去,一大摞大小篮子和两股马尾辫在身后一荡一荡的。

突然,乌云比她步伐更快,转眼已经密布于山脊上的天空。

“喀嚓——”一个闪电打在山脊上,映亮了二道梁枝头挂满的艳艳山楂。

通红的天、通红的果,一个通红着脸的、无处躲藏的女娃子……

雨,说来就来。

“一个爷爷他冷酷,上街打醋又买布……”咕咕并不真的在躲雨,也不去避雷,她坦然自若,哼着歌在雨中徜徉着,立着脚,伸长手,忙个不停地摘选着能够够得到的红果。

雨水不住地洗刷着枝头,山楂益发地俏丽红艳起来,咕咕眼明手快,大个儿的都已尽入她的篮中。

歌曲也是现唱现改词,结果接下来,大堰河的饶舌小调被改唱成了:

“放下布,搁下醋,

山楂去打鹰和兔,

飞了鹰,酸倒兔,

咯嘣脆,吃核吐……”

咕咕边唱边想:“嘿嘿,冷爷爷让你一向严肃,这下你可被我用歌给黑了。至于少一你,也会被我早掐算好的雷雨天给弄得早早下课。你还不快来?这一起打山楂才是咱家的正事。”

……

耿丁将少一用力过“勇猛”的练功看在眼里,五岁上的少一虽然独自在山里呆够了九九八十一日,可底子毕竟单薄。今天若再练下去,他还真有点担心少一会伤到身体。

耿丁将咕咕今晨煮好的罐罐茶重新煨热,里面的核桃碎、油渣、茶面已经浑然一体,泛着难以道明的诱人香味。

他把灌灌茶放在离少一很近的板扎上,示意少一来喝。

见少一专心练功,不为所动,耿丁仿佛自言自语,故意说给少一听:“哎呀,这后山的雷声可不小啊!”

“真的吗?那……咕咕莫不是会有什么危险吧?不行!我得拿上伞去找咕咕。”少一努力从入定的状态走出来,他放下了手指间勉强夹着的剑,脸上挂满焦急。

话音刚落,房顶上传下一声很近的闷响,雷雨从后山赶过来,已经进村了。

耿丁和少一各自捧着一碗罐罐茶,跑进屋子。

紧跟着,一道闪电从严丝合缝的窗子中挤了进来。

“喀嚓——”闪电迸射而出的电流一下子被墙上的鹿首给全部吸了去。随之,屋里重又阴沉下来,只有两把交叉的古董兵器犹自熠熠地发着光。

“呀,今年的秋雷比去年早来了四天,照这架势,咕咕恐怕根本无法在落雨前赶回来了。”耿丁补充道。

“还是我去吧。”少一跳下炕,抢过耿丁手里的蓑衣和伞,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西山一带与云中不同,秋雷比夏雷来的更急更猛。少一前脚刚过了甘花溪,豆大的雨点便砸了下来,地面上瞬间就湿透了。

不一会儿功夫,道路便变得泥泞不堪。少一费劲地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地中拔脚行进,汗珠和雨珠混杂在一起从脸颊上汩汩流下。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枯叶淡淡的味道,气温也在直线下降。

少一拿出平生最快的速度,他不走寻常路,来了一步险棋,包抄上就近的断崖。

果不其然,虽然很危险,但是他确是很快就翻到了大西山东坡,得以登上了大雨如注的二道梁山脊。

少一寻遍了山脊上的好几片野山楂林,密织的雨帘和打湿的落叶让密林变得繁乱纷杂。

始终,少一没有看见咕咕的身影。

一个响雷在耳边炸响,击中了山岗上一株灌木丛,火光和来势汹汹的雨水展开了激烈的战争。

雨滴像一枚枚锐不可摧的箭头,前赴后继地刺向这丛灌木火苗。

火苗也毫不示弱,即使它自一开始就处于劣势,也依然奋起反抗,在大雨中勃勃燃烧着、相持着。

终究,闪电一手“点燃”的“灌木山火”在形成更大的气候之前,敌不过如注的磅礴大雨,给生生浇灭了。焦黑的树干上火星熄灭,不断地冒着白烟,发出“呲呲——”的声响。

少一从烧成黑炭的树干旁走过,一股刺鼻的焦臭味扑鼻而来。于是,他折返回来,仔细端详了一番那棵被烧焦的树干,在树干第二处枝桠处,少一发现了一小块胶凝状的东西,这,很像咕咕的发簪被烤化了后的样子。

这一幕让他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少一加快了步伐。

太阳雨就是这样,正被浇得无处躲藏,雨,开始渐渐小了,雷声也远了,一股暖意从半晴的中天泄了下来。

天边开裂出一道细缝,阳光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投下一缕缕光束。

……

“一二三四五六七,苹果桃儿山楂柿子李子栗子梨——”

听到这熟悉的劳动小调,少一紧张的神经松弛了下来,一下子变得疲累不堪。

当一棵山楂树下咕咕举着竹竿的背影出现在少一视线中时,他并没有开口,疾步走上前察看咕咕头顶发簪,的确已经遗失。

“发簪几时掉的?”

咕咕扭头看了一眼少一,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头顶笑着摇头说道:“呵呵——

“少一你来的正是时候。秋雷之后正是摘山楂果的极佳时机。莫管那发簪……”

咕咕仰着头背对着赶来的少一,一根长长的竹竿拴着灵巧的鹤嘴剪,被她给举到树冠的位置。

少一看过去,这里,有整树整树得到充分光照的山楂果。

“来一颗。”

咕咕抓起一颗又大又圆的山楂,朝少一扔了过去。

“嗯——今年的味道比去年的更绝,汁多、皮脆、够酸爽……”少一有滋有味地品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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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取火并不那么容易

秋雷后的山色静谧青苍,山谷里升腾起一团团连成片的白雾。

少一挎着满篮子的山楂果走在前面,咕咕仿佛觉得这满篮子的山楂果都在冲自己微笑,又似乎已嗅到了淡淡的山楂酒香……

她这个自然天成的造酒师算是着魔了。

眼前,冲破云层的几道光束与山谷里密集的水气偶遇,于是,在人迹罕至的四道梁,水光交汇的刹那,二山之间的半空中轰然架起了一道七色拱桥。

不知为什么,少一总觉得头顶这突兀而来的七色拱桥中藏有玄机。

从少一出生到现在,遇见七彩拱桥就不下十余次,每次,都会有古文字在桥身上流淌而过,乍现又灭,很是神奇。

对于少一来说,这些文字并不陌生,似乎早已在十几次的相遇后在记忆很深的地方扎下了根。

他继续走路,他知道,那天边七彩拱桥上行走的一行行古文字,又是在召唤着自己。

每次七彩拱桥出现,他都有一种抑制不住的、要跟随而去的冲动。

他不懂为什么这桥对他有如此的感召力,且桥上那稀奇古怪的古文字又都是些什么含义和读音。少一虽然不懂,却冥冥中记下了这些古文字的象形。迄今为止,古文字已经默默记于他的脑海,不下十几卷之多。生记硬背,向来是小孩子们的本事。

转瞬之间,七彩拱桥的云气被烈日烘烤而散,没等少一记住全部的古文字,一切就都像从没有发生过一样。

一阵艳阳高照,举目四下皆空……

不知什么神力,每次都会抹去少一有关七彩拱桥的记忆。此时,少一只恍惚认为,自己刚被一件七彩的光衣罩过全身……

兀自立在原处,少一眼神迷茫。

咕咕于是上前叮嘱他说:“少一,如果有些什么东西并不真正属于你,你不要去奔命追寻。否则,你不仅什么也得不到,还会失去自我。”

“我刚才是怎么了?”少一揉着眼睛问。

“你啊,不过是打了个盹儿。”咕咕手里拿着少一送给她的锦鸡金羽。

“把山楂果晒晒……”咕咕指着对面的山头,那里,有一片平缓的草坡。

雷雨带来的雾气在艳阳下迅速蒸腾,少一和咕咕一路翻山越岭,衣服很快就被雾气和汗水给打了个净湿。可过不了一会,艳阳又轻易地争夺回主动权,不仅烘干了他们的衣服,还留下了深深浅浅的汗渍。

登上草坡,放眼望去,草木繁盛,释放着一年中最后的绿意油油。

少一手搭凉棚,居高远眺,几十里外的牛羊点缀在草海中,有如一颗颗小小的奶葡萄般清晰可见。

由此,少一足以推断出,大气中水汽的含量很少,空气通透纯净。他对咕咕说道:“这儿足够干爽……”

二人简单地眼神交流后少一默契地按照去冬留下的暗号,开始去寻找埋藏的井眼。

此时,咕咕已经打开了折叠的四片荷叶帘子,在烈日下的草坡上铺好,然后将大小篮子里刚被暴雨洗刷干净的山楂按照大、中、小、微四种,分别晾晒在荷叶帘子之上。

废柴少一没能找到井口,许是经历失败多了的缘故,他并没有因此而垂头丧气,反而先回到咕咕身边,休息一下,好以利再战。

于是,少一开始悠游地欣赏起眼前山坡上这一帘一帘晾晒着的红果。

雨水冲刷后,山楂果淡淡的清香经烈阳一晒,迅速地收缩回果肉之中,随着阳光照射的强度不断增大,山楂的表皮渐渐起皱,孔隙收拢,形成了一层亮色的包浆,好像被包裹了一层珍贵的果蜡。

原先设置在井口的深深浅浅的标记早已被一夏的乱草给抹平了踪迹。遍寻不到井口的少一突然想了一个奇招,他管咕咕要了一块淬火石。

少一进入一片低矮的灌木丛,用剔骨刀刮下些树皮,他翻转树皮的内里,剥下了树皮里面包着的一层薄薄的皮膜。

整个树干上的树皮都因为一个时辰前的暴雨而略显潮湿,然而,这层树皮内里的皮膜却很是干燥。

少一仔细地将皮膜撕成细细的木屑,他耐心地撕了许多皮膜,以保证木屑被积攒到一定量,然后,少一对着艳阳,将淬火石与石头反复击打,“嚓——,嚓嚓——嚓——”,打着打着,阳光下的少一开始头晕眼花起来。

坚持,他默默地对自己说:只有坚持。

“嚓——,嚓嚓——嚓——”

……依然没有效果

咕咕总是说活人不能让尿给憋死了。少一赞同这个观点,一个方法不行,那他就要再试一种方法,少一不禁想用刚被冷长老打通的那二十八脉中唯一的一条来试上一试。

按照理论,仅有的一条畅通的经脉,也只是可以勉强用来运转气血。

此时,难得的是,自己体内那原本相掐的二股气血因为经脉畅通、草木中和而形成了和平共处的态势,如果能够运气血于周身一脉,那么产生的能量一定会高于燃点。

或许,这能量能点燃火苗?

少一就地盘膝而坐,气沉丹田,屏息静气,徐徐地,将神识一点一点交付给体内那二股气血。

二气血仿似懂得少一的心意,立时,在杉霸公留存在于少一体内的杉树汁液的融合下,迅速凝成为一股气血力量,在那一根唯一的经脉中缓缓游走,并运作于周身。

游走的气血因经脉通畅而游走一圈又一圈,走得越来越强健,因此,在少一体内,积蓄产生了一股新的热能。

待热能游走、接近心田的一刻,少一运足神识,果断地调动这气血之能,“啪——”地从鼻子呼出,将此热能打在淬火石上。

火石上竟然有火苗一闪,太好了,热能真的达到了燃点,瞬间燃着了木屑。

虽然火苗还过于弱小,眼看着即将熄灭,但有少一在,就无妨。这少一哪肯放弃这难得的机会,他轻轻吹动火苗上的皮膜碎屑,用扇子拼命地扇风助燃,将碎屑上的火苗慢慢地稳住了下来……

少一举着手上的一捆柴火,一面走,一面观察着地面,向草原的深处走去。

他知道,柴火掉下的灰烬如果落地而化,就说明那地面是极寒的。极寒之下必有极寒井水。

于是,少一将手里的火把左右前后地比划着,还一路上念念有词。当火把的灰烬入地即化的一刻,少一终于找到了当初留下的石头刻痕,他长舒了一口气,对于咕咕,总算能有一次不负嘱托了。

少一对自己的神识产生信心,这还是第一次。

刚才,自己用神识驱动气血之能,进行外化,从而点燃起火苗。不得不说,是个很大的进步。

通过昨天与咕咕的比试,少一已经意识到自己缺乏对银杉木的把控力。既然可以操纵自己的气血,那么,是不是也一样可以操纵银杉木呢?少一想到这里,不禁跃跃欲试。

二人一起用竹篮将饱吸阳光的颗颗干燥的山楂果续下了水井,一直以来,山楂吸收了太阳的温暖在缓缓地变化。此时,又被迅速地沁入冰寒的井水中,骤然遇冷,不能不说,实是一番对山楂的新历练。

看着井中莹莹生辉的红通通一片,少一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暴雨、艳阳、冰寒之水……是不是要百沁方成佳酿?他心里赞叹,咕咕这个造酒师真不是白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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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雨滴的叩问

在人迹罕至的四道梁,接近黄昏的时分,一男一女二个娃子吃力地挎着大大小小的篮子笨重地翻山而下……

绕过最后一个山头,随着“哗啦啦——”的声音传入耳际,甘花溪出现在谷底。此时,山路两旁的针叶林变为了高大的阔叶林。

看得出来,在这里,许是因为刚刚暴雨停歇的缘故,少一从林间走过,还能听到啪嗒啪嗒的声响。

他仔细查找,原来那是叶子上残余的雨滴正顺着叶脉,汇聚成大团大团的水滴。

当大团水滴因不断汇聚而沉重到足以摆脱树叶的控制时,就会纷纷下坠。

只听得半黑的密林中,“啪嗒——”、“啪嗒——”,水滴落在林地枯叶上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声音。

怎么?

听着这一声声“啪嗒——”、“啪嗒——”的雨滴声,少一感觉每一声都仿佛是一只无形的大手在叩响内心的大门。

而胸口,那空缺之处,一直以来,都好像有着什么东西被封存在那里。此时,竟然开始微颤着、跃跃欲启……

啊?!

少一心尖微颤的感觉,就像在熟睡的深海里突然被一根细微的针给试探了一下;又像是今天吃到的第一口山楂从牙齿直酸透到脑顶;更像一整晚呆看星瀑毫无变化而至打瞌睡、却瞬间不提防地被一颗“星炸”给击下了石板……

这心尖一颤,最确切的形容是:好像少一的心口被金毛猴子狠狠咬下一口般,钻心一痛!并且,心口有了开裂的迹象……

他捂住耳朵,可是,一时之间,少一发现自己竟然控制不住想要继续听雨滴的意念。

这样下去,不仅会加速心门被扣响的节奏,更容易陷入自虐、入迷的状态。

咕咕拍拍少一因疼痛而扭曲的脸,少一睁大眼睛,看见咕咕正在对着自己说着些什么。少一放下捂着耳朵的手,用疑问的眼神看着咕咕。

咕咕重复了一遍,语重心长地说:“这林子似有神秘的力量,我早就知道你会被迷惑。所以,特地带来了老丁头的苦薄荷药剂,你现在就含在嘴里,少一你要力图保持清醒!再坚持一下,我们就能到冰封的酒曲坑,我去取酒引子……”

……

穿过甘花溪,又绕过了二个断崖,天已经彻底放晴了。

少一由于听从了咕咕的劝告,努力分神去忘却雨滴的声响。心尖没有再次震动,他快步地跟着咕咕走出了林子。

清理完在甘花溪畔被泥块弄脏的草鞋底,少一换了只胳膊来提篮子,沉甸甸的山楂将左臂已经压到麻木,不能打弯。

而咕咕提的篮子并不比少一的轻多少,可是她始终能够飞快地走在前面,走得稳健、带劲儿,小辫子有节奏地上跳下窜。

少一没有闲功夫去欣赏镶了金边的大片云朵,他心里还在嘀咕着,到底雨滴声和心尖那道强劲的阻力之间有什么联系。

他不由联想起杉霸公的那句话“不在里面,也不在外面”,示意咕咕停下来休息一会儿。自己放下篮子,找了块平地,开始练起来。

杉木在手,静则横陈庄重,动则立出剑气。

这剑气不是从内里发出的,而是天意禀赋的、杉木上万年精魂的外放表达,剑气绵柔至广。确也是,“不在里面”。

剑气自然地引领少一的身姿上下飞舞,让少一在太极般的动作中不知不觉感到四季的轮回、岁月的流转……

而沧桑的剑气在少一生疏稚嫩的剑法下竟然直直地产生出几道憨憨的耿直之气来,就好像正在向上生长、又同时向下扎根着的杉木苗,给苍老剑气重新赋予了崭新的锐气。这,大概就是杉霸王说的“也不在外面”的道理吧……

月亮初上,咕咕看到那根银杉木和少一的手若分若离的剪影,感觉剑舞得很险,银杉木好像会被少一随时脱手。眼看着少一越来越有信心,银杉木的剑气因人性纯良的润滑而越来越舒展自由。

……

咕咕将深埋的酒曲挖了出来,喜滋滋地揭开了手上的小罐,不待咕咕醉心一闻,只见一缕清风一溜烟地飞出了小罐,直奔少一的银杉木而去。

举木起舞的少一嘿嘿一乐,原来他是在练习用神识探物,咕咕挖出酒曲他便妄图盗走酒气。

咕咕冲上去就给了少一一个暴栗,少一龇牙咧嘴地赶紧纠错。

少一生怕咕咕真的动气,他连忙用神识费力地从银杉剑里重新请出酒曲香魂,小心翼翼地,正要将之请回小罐中,怎奈少一此时能量已少、功底又浅,以至在神识逮住酒曲香魂的途中开始虚弱起来,一个不小心,出现了闪失,松开了对酒魂的把控力。

一时间,香气扑鼻,仙魂四散。

糟糕!咕咕气愤极了,一年里苦心孤诣窖藏的酒曲子就这么让少一给放跑了。

少一勉强驱动神识催物的能力真叫孬!

……

这是入秋以来最冷的一个夜晚,月光也彻底挣脱了云朵的遮蔽。

二人一过桥,就见村口耿丁的身影,看来村长他老人家早已等待多时。

耿丁给娃子们掂来了姜枣汤和肉干儿,看顾着他们吃下。然后,督促着说要给二人指点一二,全然是为了他们上剑阁……

耿丁双手背到身后,脸上挂着少有的严肃,对着少一、咕咕如饥似渴的四只眼睛讲道:

“你们各有擅长,少一呢,善于观察、守静。而咕咕倒是有股子混不吝的悍劲,说白了,就是大风大浪压不倒的精神。”

少一和咕咕面面相觑,心想这像是肯定的说法吗?!

“咕咕,你和少一不同,驱动能量是你所擅长的。

你看,蜻蜓点水、佛掌罩天……同是驱动能量,驱动力寸毫之差就会产生天壤之别。咕咕你不能光有把子冲劲,要学会用巧。当然,是熟能生巧的巧。”

耿丁深入浅出,说出来的教导连咕咕和少一这样的娃子都能听懂。

“少一呢,就是少根筋。虽然喜欢观察事务总结事务,可做事总是太过于饱含情感。还凭自己区区五年的年纪和见识,就旺自坚持自己的所谓判断和立场。

“你这样子下去,不变得嫉恶如仇,就变得宅心过于仁厚,唉!不够稳,还不够稳。”说完,耿丁抱着茶壶坐在门槛上闭目养神,不再理会二人傻呆在一边,他俩分明没有被老丁头点拨透,完全云里雾里。

二个娃子见耿丁的样子,知道无望继续得到老家伙的真经。

就算是耿丁继续,可打哑谜似的说法也还是让他们只得一知半解而已。二人索性决定,自己在行动中去体察领悟。

第一百七十九章 又遇大黑色

很快晴雯已经进入了状态,宝玉则一直没找到感觉。耿丁但见这两个娃子,一个稳如钟,一个乱如热锅上的蚂蚁。

耿丁本以为一向任性且有些“跋扈”的宝玉会追问个所以然,结果等了半天,他发现宝玉一反常态,很沉得住气,他没有像平常一样刨根问到底。

而是时时在与自己较劲,着实用自己的领会、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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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睡成点头虫

“四道梁上我俩相遇时,他的衣衫早已干透了,我也就没多问他。回来时穿过了好几处阴冷的林子,虽然后来晒了会子太阳,少一他又急匆匆地帮我找了半天寒井,怕是又给激着了。”

听了咕咕的讲述耿丁长出了一口气,微微点点头,说道:

“这就对了,这寒气其实早在那场秋雷时便侵入到少一的体内啦。这次打山楂回来后,我给他把脉就感觉到有些什么不太对劲,若不是他体温继续下降,我还真难以将寒气和这看似不相干的大黑烟给联系在一起。

“好在寒气仅仅是深入少一身体,探知少一心瓣的现状,并没有造成真正的危害,只消用些热水就能将它去除,少一也会恢复正常。”

耿丁的这番话让咕咕稍或安心了一些,她时不时地探看着少一沉睡的情形,想要解读少一昏睡的原因。

“只是这‘大黑色’,原是想借着寒气来时刻跟踪、探知少一的情况,不想看到少一心瓣残缺的事实,遂得了信心,在杉霸公上次击溃它之后,再次发起了新一轮的进攻。”耿丁继续说出自己的判断。咕咕大张着嘴巴,惊讶得如听到了天书。

“你去睡吧!我在这炕边靠一会儿。”耿丁嘱咐咕咕回房,自己则靠在少一的床边合衣休息,没过一会,就打起盹来。

……

丑时,睡成点头虫的耿丁像是感知到了少一的动静,醒转过来。少一此时大汗淋漓,无意识地翻来滚去。

耿丁撤去敷在少一额前的汗巾子,取来咕咕睡前熬制的姜枣汤,用木勺一勺一勺给他灌下。

喝了咕咕的姜枣汤,不一会儿,少一的脸色发生了变化,人也安生了许多。

此时,听见动静,咕咕也爬了起来,她来到屋子里,将耿丁扯下的汗巾子泡在热水里,然后,重新敷在少一额前。

咕咕收手的那一刹那,少一的眼睫毛竟然扇动了一下。

能听见咕咕和耿丁在对话,却不能听清楚对话的原委,意识清醒却四肢无力的少一,此时,身子开始渐渐地回暖。

心口那股被滴水声激起的力量并未完全退去。扣门声,一遍一遍,似乎还在努力着,想敲开心口被封住的地方……

他闭着眼睛,由着那股力量折腾。

寒露后,夜格外地冷,寒意丝毫不逊色于初冬的早晨。咕咕提着一桶水回来时,天还没亮。

咕咕顺着耿丁的视线,看到少一心口位置的搏动飘忽不定的,无一定之规,遂转眼询问地看向耿丁。

“好似被什么锤击了一般,少一这是心口要开封印的节奏啊。”耿丁见咕咕仍旧一脸疑问,又解释道:“你可知道雨滴是什么吗?”

“雨滴乃天地对话的语言,对不?”咕咕眉头微微一蹙,不太自信地说道:

“该不会,你该不会是说雷雨之后,林子里那些未落地的雨滴停留在草木的肌体上,未来得及说出天地的对话,因此就聚集于林子下面的阴影之地,成为了要和人类交代、对话的一股股寒气吧?”

耿丁捋着胡须,闭着眼睛,他点了点头。

“可是?”咕咕还是感到不解,耿丁睁开眼睛反问道:“可是什么?”

“咕咕,你难道忘了那傻小子打小最喜欢做的两件事情了?观星瀑和看水滴。和星瀑不同,雨滴也好,水滴也好,都不是用眼睛看的,而是用耳朵听的。你想想,语言是通过声音来传播的,天地之间的语言也遵循这个准则。故而,一定程度上,水滴就是天地语言的一种表达。”

听到这儿,咕咕傻眼了,她冲少一的方向瞪了一眼,说道:“这憨货,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背了一大背篓山楂,走了那么远的路,还有闲暇心思去听林子里雷雨后的雨滴声,这种事情恐怕也只有他干的出来。结果怎样?被寒气缠身了吧。真是好奇害死猫啊。”

“有些……事情,不是……自己想去做,而是……”咕咕听出来了,这是少一发出的微弱的声音,他是在为自己辩解。

咕咕笑着说道:“呦!看来我和老丁头二人的话,全让你给听见了啊!那还装什么蒜,还不赶紧起床,好给忧心一整晚上的咕咕姐姐捶捶背。”

“昨夜,你是怎样的感觉?”耿丁俯下身子问道。

少一已经恢复了大半,他缓慢地开口答道:“雨滴由耳入心,我听雨滴这么多年了,像昨晚那样扣人心房的,还真是头一回。”

“睡吧!孩子,寒气已被热气逼出。只要你休息够了,就不会影响参加晒剑大典。”听到耿丁这样说道,少一的脸色变轻松了许多。

昏迷初醒,竟意外地听到村长耿丁道出了自己心口封印欲开的秘密,少一惊讶于自己这个废柴怎么会被高看,还给安上了这么高难度的魔障。

同样,体内藏着的那股尚不可知的力量的第一次现身,也着实让少一觉得惶惑。

他望着窗外朦朦胧胧的雾气,心中的疑问聚焦到那股不可知的力量上。显然,这雨滴再怎么更改拍子,怎么组合节律,发生异变,都依然可以跟他体内那股藏匿着的力量产生默契,发生共鸣。

就像扣门声,一被主人听到,主人就自然反应着直奔门迎接客人一样。如此自然地,雨滴的拍子一扣响,少一就有开启心门的冲动。

幸运的是,咕咕和耿丁一夜的辛苦逼走了寒气,若那股寒气和体内原有的寒热二气血汇聚,那二股掐了五年之久的气血恐怕在新的力量添加后重新展开混战,分割势力。那么,少一此时虚弱的体质就容易在这种极端情况下被废损。

坐在火炉旁,煨起灌灌茶,咕咕问耿丁道:“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你,总是想不起来问,老丁头,你说,少一为何对雨滴和星瀑那么执迷?

“你可还记得?几天前的一个晚上,少一有所领悟,他曾说过的那句‘水、火与木同根同源,万物出于一而归于一,我明白了。’那么,他到底明白了什么呢?我猜想,他是明白了自己名字的含义,他知晓了自己的本命:是与草木同根同源。”

咕咕还是不解,一边给耿丁满上刚刚煮沸的灌灌茶,一边问道:“既然天地有情,草木有灵,为何天地之情与草木之灵融合,被少一一感知到,反而乱了他成长的步伐?”

少一在里屋听着二人的对话,在最关键的时候,二人却突然没声了。

耿丁指了指挂在墙上的鹿首,压低声音对咕咕说道:“你可还记得那晚我说鹿代表水性吗?这神鹿,不光是我们大堰河族人的图腾,还有其他更重要的含义。这和少一体内那二股原本不合的气血有关。”

咕咕控制不住地喊出声:“咦——原来少一体内其中一股气血来自神鹿,”接下来的话,没出口就被耿丁给制止了。

“那这跟那‘大黑色’有什么关系呢?似乎,它对少一很上心,我如果没猜错的话,五年前你在打雷关遇袭,那大黑色定也是冲着少一去的。”

耿丁没有再和咕咕说下去,他望着眼前的火苗,心中默默地在告诉少一:“孩子,别着急,那股属于你的力量不会跑掉,虽然,你目前的能量尚不能驾驭它。

“若那封印提前冲破,恐怕对大家都不宜。再说昨晚那大黑烟,恐怕日后还得靠你自己去面对。”

土炕上的少一像是听到了耿丁心里的话,又像是一无所知,他热力回神,已经呼呼大睡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笑问客从何处来

晴雯不清楚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隐隐约约听到了村里的鸡鸣,他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宝玉、韦小宝、薛蟠和耿丁正在院子里嘤嘤嗡嗡地好像在商讨着什么。

可她怎么也睁不开眼睛,更分辨不出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

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儿力气,无奈之下,晴雯选择重新睡个回笼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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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入乡随了俗

却说大将军季浩被召入京城云中,秘密见过王上乙辛,仅呆了半日,就只身领命,深入到大西山中,去寻找那传说中没有入口的大堰河村。【无弹窗.】

……

这一日,入夜时分,于山回路转的档口,不早不晚的,风餐露宿多日的季浩逢到了一位老者。

老者悠悠然地,在溪流边的柳树下垂钓。枝头上着只大葫芦,树下的摇篮里睡着个胖小子儿,树尖上,又刚爬上来个新月牙儿,周遭的一切,恰似围绕着老者的清风明月,都是那么的安静。

季浩虽饥渴难耐,却也不忍心打搅了这陌生的老人家,于是,他靠在柳树旁,兀自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水上的鱼漂突然浮动了两下。季浩不用睁开眼睛,也能通过神识捕捉到这鱼钩的动向,他心想,这下,老人家要有收获了。

然而,季浩悬浮的神思突然感到了某种莫名的、徐徐的善意,他突然放松了下来,打起瞌睡来。耳畔,鱼漂发出咕咚咕咚的吃水声,旋即,一尾欢快的打挺儿,季浩知道,老人家的鱼不知怎么给跑了。

待季浩睁开眼睛,人困马乏的他觉得心思清亮,目光炯炯,难道,自己真的在树下得了神助,去了劳累?!

身边放着老人家的葫芦,远处,提篮的老人正微笑驻足,仿佛意在指路。

“好酒,好酒。”季浩开怀大笑,向远处的老人深深一礼。

“老人家,鄙人可否借宿?”

“耿老不敢当,大将军到访,老汉我等候有时啦。请跟我来。”

一路上二人无话,倒是婴儿篮里那个熟睡的少一对老人身旁多了个汉子,颇感新奇,咿呀对语。

太阳的余晖已被黑夜给吞噬殆尽,季浩默默地跟在耿丁P股后面。一路上他屏着气息,不敢停歇,这才勉强跟上耿丁的步伐。

如在画中游,二人趟过流水湍急的河谷,又爬上白云缭绕的山巅,再从山顶万木葱茏的密林中捉迷藏般绕着曲径左转右转……季浩跟着耿丁,埋着头走了很久,一抬头,他已经来到了一块上古时期留存下来的石壁前……

耿丁从葫芦里掏出金粉,撒在崖壁上。古代岩刻一时间被金光扑中,古怪的文字、符号扭转着出现,并重新排列。

季浩看得呆立在原地。

耿丁轻指一扬,山崖应声而开,两人面前,竟然是一望无际的梯田。

小山如螺,大山似塔,层层梯田被暮色染成了一派印花蓝……令人的心情如放飞的风筝,惬意舒展开来。

季浩跟随着耿丁一路过了万年柳,再沿着小溪向上游走去,缓步走上一个小山包,终于,大堰河村尽收眼底。

暮色更沉了,一切事物的轮廓都似乎被镶上了深蓝色的边儿,给这个外界所不熟知的村子涂抹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房舍四周群山环抱,村前河水清清,季浩借助着那村口银杏树上高挂着的油灯看过去。

光线照不远,但还是能依稀在夜色中分辨出房屋与房屋之间错落有致的整体布置,这里,主路与辅路之间层次分明,大到住家院落,小到牛羊圈、J鸭舍、葡萄架、花圃、纳凉厅……竟然找不到一处败笔。

季浩看见有天然泉眼,是依照风水被阔挖成的半月形月塘。

古老的村子一定得到了高人指点,季浩心里叹服着,瞧:引山谷小溪入村庄,北转西南而出,绕着幢幢村舍。这样布置,月塘就好像明珠,这绕村子流过每一家的溪水,就好像是串起颗颗明珠的项链。

季浩不禁赞说:“古人说,开聚池以蓄内地之水,开沟圳可以通畅村落的气运,吾里山林水绕,万物始盛,人才济济,千家火烟。今天我是见识了。”

耿丁是修行之人,素有涵养,听得夸赞,但笑而不语。

更让季浩赞叹不已的是,这些大大小小的房屋畜禽圈舍,与道路排水系统共同构建起一个纷繁复杂的防御系统,形同一个大迷宫。

季浩军旅半生,走过无数村庄,却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分布复杂的格局。

纵使熟悉奇门遁甲、精通各类阵法的季浩初次进来,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耿丁见季浩沉醉于两旁的别样“风景”,就任由他自己四处转悠。耿丁给了他一根银针,叫他用来找回村长家的宅门,于是,耿丁撇下季浩,先自己回家了。

果不其然,季浩在村落中迷了路,一样的泥坯房、青草顶,实在是难以找到村长家。

只困惑了不大一会功夫,季浩发现,根本不要什么银针来找方向,一种诱人心脾的R香就在牵引着他,让他几乎脚不着地寻了过去。

一抬头,泥坯屋前蹲着个捧着大海碗、埋头吃饭的村长。

一路上,在季浩心里建立起来的老村长光辉形象,刹时间崩塌了。

季浩心说,我也饿啊,这诡异的香气简直要把我的胃给钓出嗓子眼儿了。他跟村长打了个招呼,就不客气地一脚踏入了村长家门。

草泥屋看似平常,里面却宽敞有致。

季浩凭着嗅觉穿过天井式庭院,再穿过中进、穿过堂屋,直来到后进院子一侧的灶房。

耿丁在大门口传音进来,说道:“季家军的烤野J,老人家是领教了。今日,大将军有幸登门,也请尝尝俺家的乡下味道吧。”

大将军府的后厨闻名于大周厨界。向来,季浩家老爷爷留下的“神圣大厨”能穷尽世间所有美味,然而,今天,季浩却闻所未闻过这灶房传出的“邪性”香味,更莫说尝过了。

想来,季浩虽看破世名、功力、家传,但对人间美味,他还是受了季老爷子的地道影响,对美食情有独钟、品评不辍、孜孜以求,此时,闻得耿丁言,禁不住被挑起了想要品尝美食的丝**望。

这时,一个梳着双髻,头扎红绳、一身短打扮的小女孩一边将拖地的围裙狠逮逮地解下来,就手高空甩向三进宅子外的前大门,一边怒气冲冲地走回灶房。

也同样,小姑娘用传音的方法答回去,对耿丁道:“老丁头儿,你答应咕咕的大鱼,可有这许多时候了,怎么就一向说话不算数呢?!都过去整整半年了,咱不是说好的,我若摆平得了那个坏小子,就把大鱼奖励给我的?!”

“呼——,嚓嚓——”听那声音,季浩猜想,一定是耿丁老头已经接住了这小姑娘甩过院子的围裙,正把它当扇子,不慌不恼地扇着风呢。

“这……”,耿丁好像有点迟疑。

耿丁在季浩心目中的形象再次受损。

被女孩称作老丁头的耿丁回答得有点低声下气,道:“大鱼岂是随随便便就上钩的?!都说过一百遍了,要对村长我有信心、有耐心。再说了,我这一把老骨头的,村西沿儿那大鱼他也不稀罕我啊,倒是少一这小娃子细皮嫩的当饵料……”

此时,耿丁和季浩同时听到了磨刀的声音,耿丁赶紧噤声。

季浩回头看向灶房窗口。

“嚓——嚓——嚓——”,灶房里,庖丁解牛般、利手利脚肢解块R的声音刺耳得好像半夜里听到的小孩磨牙。

哎呀!连房子上的草都受不得这磨刀霍霍的惊吓,纷纷落了满院。耿丁呢,更是没再敢出一口大气。

季浩自叹,都说将门出虎子,自己家却生了个显然不成器的季康儿。今日有幸,瞧见人家乡野村家的,随便出来个小妹子,都是被自然给养育得健健康康、气势霍霍的,仿佛夜叉转世般。啧啧!

虽然大锅里在炖汤,R味扑鼻,让人口水横溢,有所期待。但是,季浩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他不忍因为自己这个外人来吃饭,就将耿丁老头被孙女给教训得鼠头鼠脑的状况尽收眼底。

可是,自己又没处躲没处藏。

耿丁慢悠悠地步了进来,他似乎看到了季浩的尴尬,笑呵呵地说:“小女娃没规矩,大将军莫见怪啊。咕咕,给客人去打壶酒去。”

季浩这才过意不去地打了个千,二人谈笑着进了主屋,但见正对大门的墙壁上挂着鹿首。季浩正色一拜,神鹿英灵已去,神采却仍在……

咕咕气还未消,见有客人在,也不好发作,她看也不看一眼自己的爷爷,就气哼哼接过围裙。

咕咕与季浩正好打了个照面。

出乎季浩意料的是,咕咕竟然有规有致地冲着季将军深施一礼,形同云中城里大户人家小姐的讲究的礼仪,持重而文雅。

这举止得体,完全不像刚才那个怒怼耿丁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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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扒魂斗罗脸

小女娃道了声安后,完全没有骄矜和造作,自然而然地,自己又回复成刚才的杂役模样。她小手将围裙在空中一扬,只见三进院落中的草木、灰尘都乖乖地自行聚成几堆儿。

紧接着,小女娃围裙当抹布,轻手利脚地把个木桌木椅给都擦了个透亮……

季浩的嘴张得老大,心想,佩服!耿丁真是调教孙女有方。这小娃子脾气,倒是厉害归厉害了点儿,却对外人该讲礼数就讲礼数,而且难能可贵的是,学以致用,把家传功法运用到无限的、繁杂琐碎的家务活儿中去。

就打比方说那京城云中吧,大户人家若要拣选个小厮,也得挑个十二三岁上下的吧。看这四五岁的乡下女娃干起活来,几个工种样样熟练,不在话下,轻易敌过那些个经年在百年老店里打下手的学徒。最让季浩偷偷咋舌的是,这还是个童工,小小的“童工”!

见季浩心思游走,耿丁并不以为意,他说:“大将军请坐,大堰河村自祖师爷起第一片瓦,到今天你我有缘相会于树下,已近四千年矣。”

季浩听闻,虽然不觉得很诧异,也深感有幸,随即拱手,以示还礼。

“大将军,您可是这四千年当中三位真正进入本村的外人之一啊,而且,是这三个人里唯一的成年人,那两个娃子啊,呵呵,不提也罢。”耿丁笑了。

……

季浩落座,余光看见那小女娃嘴巴撅得可以挂个油瓶了,看来,她还是在生村长的气。女娃子没有停留,她提篮里挂了个酒壶,正向大门口走去。

“接着!”耿丁一抬手,飞出个铜钱。铜钱在天空中划着弧线,突然,一个转弯,本冲着咕咕飞起的铜钱竟又落回到耿丁的口袋里。

“哼!”咕咕头也不回,说:“这可是咱俩两年前就定好的约定:一日不见大鱼的话,第一,我咕咕一日不要你往家里交饭费。第二,我一日就家务全包。怎么,你这突然给我酒钱,难道成心想让我触犯了约定,好免了你钓大鱼之责吗?!丁老头,咕咕我偏不上你的当。你要是总这样耍赖不交鱼,看等到了咕咕该出阁的时候,还真的跟爷爷较真,不见鱼不嫁人啦!”

“又捡爷爷在意的事情来说事儿,咕咕你还能不能好好地聊天了?!”耿丁一边假装生气,一边给季浩倒茶,并冲季浩眨眨眼,既为季浩化解了他作为外人在场的尴尬,也在掩盖自己嘴角的笑纹。

这个老顽童!季浩心想:呵呵,使出这一招,把个孙女支使得跟个小答应似的,清扫、做饭……

“来,来,请尝尝我们山里人家的野味,我是个粗人,大将军请不要拘礼。”耿丁豪爽地举杯:“咱们先干为敬。”

季浩送了口酒入喉,他微微闭目,细细回味。

“这是乡野村夫自家酿的米酒,能帮助我们抵御这大山里的湿气。喝起来怎么样啊,大将军?”

“好!入口轻柔,回味还有稻香。虽然不是浓酒,却反因原料好、火候好,很容易让人喝醉。”

“行家啊!大将军。的确,这是收集惊蛰那天的春雨而酿制的,兼采了大山一冬蓄积的云气,所以,喝起来呢,呵呵,颇有一番天地浑阔的况味。来,咕咕,上抓肉来。”

咕咕扛着个大盆,嘿哟嘿哟地端上桌来。

连咕咕都觉得这盆沉,足见这菜有多实诚、多“硬”。

只看上一眼这盆,就把季浩给吓了一跳。

“此菜乃本姑娘一绝,名‘扒魂斗罗脸’、脸、脸、脸......”傲娇的声音在季浩微醉的眩晕中不停回响。

……

季浩没有出声,到底是将门世家,他提了提胆量,遂低头咳了几声,试图掩盖住心里的排斥。

耿丁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他怡然自得地衔起一只魂斗罗的眼睛,也不顾有客人在,自己先吃为快。

过了半个时辰,酒酣肉滋......期间,这二人一直无话,都在忙着大快朵颐。

真是汁浓、膏肥、色香……

其实,季浩早已顾不得这盘珍馐的原料是“魂斗罗”,“魂斗罗”乃千年狼豹的交合神种。太好吃了,季浩开怀畅饮已然开了心窍不说,这会儿,又有幸品嚼起有“拜月鬼哭”之称的战斗兽的狰狞面孔来,更是平添了作汉子的豪迈。

嗯!此肉韧性十足,嚼之,血气上涌,吞咽后,一股新鲜的鼎力立刻助筋脉通流。

佳肴饕餮于舌尖、齿间......让季浩有些心神飞驰的巅峰感……

趁着这美食带来的甜蜜知足的劲头未散,季浩熏熏然地问道:“村长,刚才你说到,只有三个人来过本村,那么,除了我,另二位呢?”

耿丁放下筷子,道:“要说那第一个人,大将军定是知道的。他虽略知人世,但终究顽皮任性,见了《无忧洞真经》,都无动于衷,懒得一阅……”

季浩闻之无语,他知道耿丁说的正是自己那熊孩子季康儿。

“至于那另一个嘛,其造化,嘿嘿没的说啊……只是还没断奶呢,正在那婴儿篮中……”

不知为什么,坐在一旁的咕咕一直没动筷子。

可是,就在季浩全神贯注于耿丁的回答、没有留意咕咕的时候,咕咕趁机滋溜滋溜,一海碗的酒就给喝干了。

季浩和耿丁都假装没有看见。

许是酒喝猛了,咕咕道:“第二个,现在正在堂屋睡着呢,他啊,睡着和醒着也没什么区别,但凡有点动静、有h2

第一百八十四章 墟

久久,才回过神来,龙羿已经结束了和耿丁的对话,他透过窗户,借助星瀑的微光向院落里看了一眼。此时,后山依稀可见暖光升起。

“那是什么?”龙羿指着暖光问道。

韦小宝顺着龙羿手指的方向望去,脸上顿生喜色,顾不上回答龙羿的话,一步跃起来到院子里。

“成了,成了,小书生做到了,村长,村长快来看。”韦小宝惊呼道。

然而耿丁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他呆呆地望着碗里的酒,半响之后才说道:

“将军可知星瀑与修道者之间的关系?!”

“星瀑……早年,我跟师父在终南山学习排兵布阵时,先生曾说过有一妙门,此妙门能洞悉人与遥远的星尘之间的联系。现在,想想真有点遗憾,当年要是多问先生几句就好了。”龙羿喃喃地说道。

“该来的终究是要来的,该走的也留不住……”包括龙羿在内的所有人都不明白村长这句话的真是含义,但他们都能感受到这句话中蛮好不舍与留恋。

……

次日太阳刚升起,很快又被厚实的乌云遮蔽。

那是太阳降下最后的挽歌,尘埃还在空气中挣扎。

更多尘埃的命运是悲惨的,它们被残阳枯黄的光斑给钉死在落败的绿色叶子上、断裂的夯土块上、裸露的河床上……

四道梁和二道梁被拦腰给劈开了,这是此场浩劫留给大地的最深的两道疤痕。

山楂树张牙舞爪地插满了疤痕表面……

那,是死者们的唯一墓碑。

当时,即使是最柔嫩、弱小的树苗,在大力面前也没有放弃过最后的抗争和挣扎,扭曲的树干记录下那一刻的惨状。

浩劫对众生是公平的,土壤深处的蚜虫被翻了出来,光斑下,可以清晰地看见蚜虫濒死前的恐惧和哀怨;一头强壮的牦牛更惨,断裂的树干从它的右臀劈斩刺入,身体一侧露出形同斧子的锐利木茬子的另一端;甘花溪源头的天泉只留在记忆力,此刻已完全寻不见踪迹了,它被身后的一个小山丘给生生埋没了,不知道谭芊萩得知这天水的命运,会不会找一处旷野,给它立一个木碑……

那是一片草茬林立的沃土,走近,才看清是稻子,与脚腕平齐的稻茬是被横向蛮力给切去的,裸露在地皮表面,它们没有像谷仓一样被生埋,看上去,是一股莫名的巨大推力将它们成亩成亩地、一下子给砍断的……

大块大块、倒塌的房屋残垣断壁,其夯土上雕刻着死亡的轨迹,一层叠着一层,前赴后继地,犹如落日余晖在黑暗吞噬白昼前挥舞着皮鞭打下的凄美波纹,沟沟坎坎,道道弯弯。

甘花溪并不是瞬间消失的。鱼儿或许可以作为不屈服者的代表,它们的脊椎肯定曾经被剧烈地挤压和撕扯,导致在死亡的一刻它们的鳞片全都立着,鱼眼里装满了自打洪荒之初就有的生灵对生的渴望,也定格在了那一刻……

此时,在裸露的河床上,焦土再次承受着焦阳的炙烤,火焰炎炎,尘土潇潇,慈悲的尘埃刻不容缓地给大地盖上了遮尸布……

看来,大堰河村的建筑是瞬间坍塌的。

看地皮表面,这里大概是原来村西头何仙姑家的位置,为数不多的几处瓦砾和断墙带全部朝银老山方向放下倒塌。

虽然在这里,不是大力施展的主战场,大力的余孽力量相对薄弱,然而,焦土已掀翻,废墟已空寂……何仙姑和其他村民看似没有一丝生还的可能。

甘花溪南岸的一座山峰,仿似大堰河村的坟。村头的百年银杉树是大堰河新坟上的墓碑,树身已被截断,裸露的树根指着东方,似在苍白地无语凝……

挽歌结束了,残阳终究没有力气再忍受哪怕一刻这人间悲剧。

一只悉悉索索的老鼠趁着月亮的升起,抓紧这短暂的时间,搜寻着可能幸存的同胞,它瘦小但不失锋利的爪子在黑夜里苦苦刨着断壁。

它们惧怕黑暗,而眼前,一望无际的废墟则让它们有了新的渴望。

黑暗中,老鼠们肆无忌惮、细细碎碎的声音让三个娃子更加心怀忧惧。

“轰隆——”

大地震颤着,迎来浩劫后第一轮冉冉而生的圆月。

老鼠们掏空了脚下的废墟……

一窝一窝群峰的蚕食着粉尘……

大堰河上空白蒙蒙的一片,分不清是月光还是废墟,正在蒸腾起漫无边际、无始无终的尘埃……

一切有形,被再次毁灭。

一切毁灭,变得极度空洞……

在庚明大陆的腹地,在大周西境群山的深处,深陷出一个巨大的、暗无尽头的天坑。

天坑掩埋了大堰河村,掩埋了这里数千年的记忆,此时,又在吞噬起亘古的月光。

月光并没有做出任何抗拒,反而,月亮一头扎进了这无尽的深渊。

银老山像一个老人,它身体微微山体,向东倾倒,俯瞰着这月光下发生的一切……

千年的有情故事,万年的银杉森林,亿年堆砌的高大山峰……

一切时间所生诸物、空间所载诸物,如飞禽走兽、灵长野蛮、有情无情、动静空有……因幻念所生之有形、无形都葬身在这硕大的天坑里……

生我之时,历经无量浩劫,始得色身,灭我之日,只一念间。

苦痛也好、喜悦也好……在这一刻,都比无尽的虚空更加无力、惨淡。

黑与白在这个曾经叫大堰河的地方互相侵蚀着,谁也没有吃掉对方的意思,谁也不能吃掉对方……

它们在永恒的动力——无常的驱动下有意识或是无意识运转着,抹杀这各自造化的一切……

无常一再地碾压着它所创的事物,在一切毫无征兆的时候,无常告诉它所创生出的一切:

“只有它——无常,才是真正的主宰。”

当无常过后,所有的信仰、信念、意志都不复存在了,只留下苍白的虚空。

虚空里,无始无往,一切都归于平静,无有分别,无有好坏,无有正邪……

就像太初一样,混沌一片,不老不死,不灭不生,不来不去。

第一百八十五章 北直道上遇冯熊化吉

季康儿向北整整走了一夜,东方发白时,他看了一眼地平线上的启明星。

正当此时,一声清厉的嘶鸣刺破了黎明的寂静,钢翅铁喙的鹰隼随着季康儿的一个手势“唰——”地一个俯冲着扎了下来,牢牢停在季康儿的臂挡上。

季康儿从袋子里掏出一块腊肉递给鹰隼,亲切地说:“鞑子,这回咱俩可真是伴儿啦。”

一马、一鹰、一人行走在越来越沙化的土地上,远处,蒸腾的太阳勃勃而起,孤烟直,朝阳圆……

天大亮的时候,对面的直道上从远及近、扬起一骑轻尘,马蹄声很急。

对面那高头大马上的来人,皮帽皮袍,身后背着一把大刀,随身配着短剑,腰上还别着个硕大的酒葫芦。

这来人一双如铜铃的大眼睛盈满笑意,肆意疯长的花白胡须盖住了皲裂的皮肤和刀刻般的眼角皱纹,让人一看,就知道这面容是常年在酷寒干燥之地跌打滚爬的结果。

“老冯,你怎么在这儿?”季康儿一拱手,明知故问道:“要不是你这惯常的一身酒气,我还当真认不出你了。”

来人正是父亲昔日的爱将,人称“酒葫芦”的老冯。老冯原本是大周最高学府——稷宫学院的人才,师从学院首座阳明子,然而,因其年轻时放浪形骸,嗜酒如命,最后被师父不得不忍痛遣送至边陲。

那老冯不仅博闻强记,在战场上也一点不含糊。他跟随大将季浩南征北战,打过不少恶战。

季康儿六年未见老冯,一下马来,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直把老冯心里给抱得麻酥麻酥的。

这个老冯见季康就好像见了亲儿子般,心里一阵阵泛着热辣。

季康儿毫不客气,抢过酒葫芦就咕噜噜地喝起来,然后,砸吧着嘴说:“老冯,你人老珠黄的,倒是酒如其人,越来越醇厚了。”

老冯得意地一翻眼白:“酒香不怕巷子深,我老冯不怕日后没小媳妇看上。”

“对路!老冯,你该是我爹才对啊。”季康儿见缝插针,不放过任何一个溜须拍马的机会。

起先,因有老冯前来接应,季康儿心情一下子变得大好,忍不住起了兴致。他打马纵缰,引吭高歌,什么:

“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间的繁华,年少的心总有些轻狂,如今已四海为家,滴滴滴滴哒哒,滴沥滴沥哒哒……”

老冯听这周南艳曲儿被季康儿给糟蹋、篡改成这奶奶样儿,嘴上笑骂着,心里却对这顽劣小子早没了脾气,面对他的各种调皮捣蛋,老冯一向不急不恼。

自天亮以后,沿途道路上的灌木丛渐渐被极寒之地惯长的肉苁蓉所代替,肥沃的黑土地也渐渐被成片裸露在外的岩石所代替。

直往北走,连龟裂的山地、光秃秃的塬坡也很快消失不见了,只剩下沙化的荒原。

越往北走气温越低,天空也越昏暗。季康儿抬头望天,赤日当头却无丝毫暖意,四野开阔,好一派北地风光。

又走了几个时辰后,季康儿的心情一落千丈。

沙土,如娘亲做的炒面一样,随便一迈步,黄沙就灌满裤管,随便马蹄一扬,就起了一路细细的烟尘直呛到嗓子,真可谓老话说的“桑棘无叶土生烟”。

此时,嘴唇干裂焦渴,鼻腔已经被风沙给糊住了,季康儿只得用口来重重地呼吸。

浃背的衣裳、盐渍的裤裆叫他不得不忍受着衣服浆硬之后对皮肉的磨砺……

“老冯,什么时候能有个歇脚的地方啊?”季康儿的语气几乎是在央求。

“老冯,那临行细细缝,我连和我娘辞别都没能够啊,就更别提带上冬衣啦!”

“老冯,你吃过我钓的肥头鱼吗?啧啧……”

季康儿一路上撒娇吐槽的功夫了得,平日里对付季伯的招数,这回都不遗余力地用在了老冯身上。

老冯平时话就不多,现如今更是惜字如金,也就是比格很高。对于季康儿的吐槽,他并不搭言。这一招比较有效,全不消耗有限的能量在这小兔崽子身上。

就这么着,一个话痨,一个哑巴,不知不觉,两人又奔出去了十几里。

就在季康儿打着瞌睡几乎要掉下马来的刹那,那鹰隼又一个猛子扎了下来,衔住季康儿的腰带就往高飞处一拽。季康儿“啊——”地醒转过来。

他揉了揉眼睛,在地平线的尽头,出现了一个孤零零的酒肆……

“哈,这冷得掉渣、驼不生崽的地方竟然还有酒肆?”季康儿面露狂喜。

一缕细柔的炊烟袅袅而起,招展的旗风更是呼唤着过客。

快马加鞭来到近处,季康儿看到店外竖着一个大大的黑底白字的“周”旗。

“这是直道北端最后一家酒肆了,它属于我大周军方,专供往来士兵、内地补给中转歇息。店内食宿皆免费,只是酒水不过五。小子你不同于别人,我老冯对你,酒水管够!”

老冯说着,跳下马,以军人豪迈的步伐跨进了酒肆。

店内伙计忙招呼着:“将军,这就回来了。”他见老冯后面是个还没长成型的青瓜蛋子,这十多岁的少年紧紧攥着手中的缰绳没有下马,细嫩的小脸已被寒风撕裂了几道口子,口子处的血迹已凝成了暗红色,白净的脸上朵朵桃花儿开。

“小哥下来吧!进屋暖和暖和……”

店里伙计并没有按照内地的礼节,对这个束发纶巾的贵族子弟行礼,而是不拘小节地随便打了个招呼,引季康下h2

第一百八十六章 冯熊化吉可把晴雯化惨了

没等晴雯、晴雯等下马,酒肆里窜出个伙计。

伙计见来当头的是冯熊化吉忙笑脸招呼道:

“将军,这就回来了。”他见老冯后面是个五人除晴雯之外一个个都是还没长成型的青瓜蛋子。

他瞅见个头最小的小书生晴雯更是紧紧攥着手中的缰绳没有下马,细嫩的小脸已被寒风撕裂了几道口子,口子处的血迹已凝成了暗红色,白净的脸上朵朵桃花儿开。

“小哥下来吧!进屋暖和暖和……”

店里伙计并没有按照内地的礼节,对这个束发纶巾的贵族子弟行礼,而是不拘小节地随便打了个招呼,引季康下马。

这伙计比谁都清楚,不管你之前身份有多尊贵显赫,可一旦到了北长城,大家就都一个样了,都是守卫大周北疆军事防线长城上身份平等的守夜人。

酒肆孤孤零零地屹立在通往长城的必经之路上,那北边逼人的寒气正从壶北口向南刮来。

这里,多数时候异常冷清。一年中,只有开春后的第一个月,会热闹上一阵子。平日里,除非有来往送军情、传王诏的斥候经过,几少有人。

斥候往来如电,在这里也仅仅是换马歇脚,并不作停留。

眼下这时节不是补充新兵源、替换老兵的季节,也不是士兵休假的档口,能看到个人影儿,就算谢天谢地了。因此,见有来客,这店伙计别提有多开心了。

酒肆之热情好客,就像是口张开嘴的大锅,直等着面片下锅似的热情腾腾、有求必应。

晴雯见枯瘦如猴的店伙计招呼小书生晴雯,于是对大伙说道:

“都下马吧!”

晴雯心下不怒反喜,因为从小到大,她难得得到这样的不拘之礼。

宝玉等人也跟着下了马,搓着手欣欣然地进了木屋。

酒肆室内很简陋,一个桦木拼接成的小方桌,长凳围了一圈。

方桌上,一摞碗、一把竹筷子,倒也干净齐整。西侧有一道门,挂着一块黑布帘子,内里多半应该是伙房。

一个老头子蜷缩着身子依偎在角落的大木凳上,正打着呼噜。一只猫蜷缩着身子依偎在角落的小木凳上,正打着呼噜……

冯熊化吉已早一步落座,手捧一只大酒碗围炉独饮。见晴雯进来,他就唤醒那瞌睡的老兵去弄点吃的东西来。老兵迷迷蒙蒙地起身,碰洒了猫食盆,那老猫一窜,上了房梁。

伙房内,拴马的伙计对老兵说道:“这小子得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啊,才会在这个季节被‘送来’?!被发配此处守边的,多半是淫贼吧!这小畜生看着倒是不像。不过,来头还真不小,竟然由冯将军亲自接来。”

老兵咳嗽一通,淡淡回了一句:“毛猴,你可莫瞎猜,老老实实去干你手上的活去!”

薛蟠耳朵尖,听到了伙房里这两人的谈话,心里想,这殿下和守夜人真是够给我等面子的,这季节“发配”我们来此地,咱这都被当作淫贼啦。

他偷偷嬉笑着看了一眼小书生晴雯,晴雯自然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老冯给大家一人倒了一碗烈酒,让大伙驱驱寒。晴雯也不含糊,一口气酎了这碗烈酒,辣得直张嘴,咝咝哈哈地呲牙咧嘴着。

晴雯只当没听见也没看见,并不搭言。

“娃娃,多喝几回就习惯了,在这种地方,金陵城的佳酿不顶用,不顶用。”冯熊化吉咥了一碗就对小书生说道。

酒肆的爷俩就这么围着火炉,闷头各自喝着小酒,以求去了这一身的疲乏。

在晴雯眼中,这火苗幽幽地,好像曦月姐姐在细声细气地跟自己唠叨个没完。

看着看着,她不觉生了倦意,闹得她上眼皮和下眼皮直打架,手支起脑袋似想非想的,不一会儿,便趴在酒桌上,真的睡着了……

忽的仿佛被什么给触到了,晴雯惊起一双睡眼,余光中,右肩膀上正滑腻腻、软嗒嗒地无端伏着一只白皙滑嫩的手。

晴雯赶紧扭头一看,一个穿着颇有西域风情、开着低低抹胸的女子正在眼前晃动。

这姐妹子,不怕冻着吗,晴雯心想。

女子见晴雯转过脸,遂收回手,转身,肆意在这个少年面前扭动着肥美的大屁股,踱回到柜台边,嘴里喊道:“小爷,吃点什么呀?我这儿有……”

“什么小爷,人家可是姑娘。”晴雯大声吼道。

“哈哈哈——小爷可真逗呀!”回应她的是一串令人心发毛的嬉笑声。

她大睁着一双眼睛,眼前,讲究奢华的酒楼里,邻桌两位衣着光鲜的公子哥正低头吃酒,只是,晴雯不知怎么的看不清楚他们的脸,和他们打招呼,也没见回应。

不知为什么,晴雯有点懵,自己莫不是做梦的时候梦里被逐边关,其实情况倒是自己偷着跑到回到了听鹂馆不是?!

刚才,边关酒肆里的桦木拼接成的小方桌,现在,俨然换成了梨花木大方案,陶碗也被精美的靖州供瓷所代替。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宝玉呢?oCAO!宝玉死哪去了?

晴雯平生头一回骂人说脏话。

小酒一上头,晕晕的,那叫一个美!

此时,晴雯哪里还在乎什么“大白鹅掉入了鸡窝里”,只管现在享清福、香姐姐,去他娘的梦里作那倒霉的守夜人!

“啪——”

借这股子酒劲,晴雯一拍大腿,今朝有酒今朝醉。于是乎,她大丈夫般扯开半扇衣襟透了透气,卸下了外衫、玉佩和长剑随手一丢,眼睛只知道跟着这女子那蛇鳗般的腰肢转来转去。

不过,正事可没忘记,小书生一扬手:“上,上菜!”

“来啦,来啦。”那女子看似本店的老板娘,她一手提着壶清酒、一手托着琉璃杯盏走了过来,没等晴雯反应过来,就一屁股坐在了晴雯的大腿上。

醉醺醺的晴雯呵呵傻笑着,没了防范的力气,只顾得摆手道:“我的亲姐姐——”

“别啊,小爷你还是叫我大姨妈吧。哈哈哈——”女子朗声一笑,屋震瓦落,威势如风扫落叶,道:“小客官请点菜名。”

第一百八十七章 无语心塞瘆的慌

小酒一上头,晕晕的,那叫一个美!

此时,季康儿哪里还在乎什么“凤凰掉入了j窝里”,只管现在享清福、香姐姐,去他娘的梦里作那倒霉的守夜人!

“啪——”

借这股子酒劲,季康儿一拍大腿,今朝有酒今朝醉。【无弹窗.】于是乎,他大丈夫般扯开半扇衣襟透了透气,卸下了外衫、玉佩和长剑随手一丢,眼睛只知道跟着这女子那蛇鳗般的腰肢转来转去。

不过,正事可没忘记,季康一扬手:“上菜!”

“来啦,来啦。”那女子看似本店的老板娘,她一手提着壶清酒、一手托着琉璃杯盏走了过来,没等季康儿反应过来,就一p股坐在了少年的大腿上。

醉醺醺的季康呵呵傻笑着,没了防范的力气,只顾得摆手道:“我的亲姐姐——”

“别啊,小爷你还是叫我大姨妈吧。哈哈哈——”女子朗声一笑,屋震瓦落,威势如风扫落叶,道:“小客官请点菜名。”

眼前的木板晃动,季康儿定睛一看,主菜有什么

“一树梨花压海棠”、“梦里不知身是客”、“冰火两重天”,看着倒挺讲究。

季康儿随手点了一气儿:“就这盘菜,‘上错花轿嫁错郎’。还有这个,这个……都上,都上!”

“还挺会点呐您!”一串儿银铃般的笑声由近及远……

热乎乎的汗巾子敷脸、香泉泡脚,小答应给揉背,大姨妈上酒……季康儿觉得往昔十四年千好百好,都不如这一刻被花红柳绿的小姑娘老姑娘们给簇拥伺候着好,给他舒服得直哼哼……

不一会儿,从金碧辉煌的大殿里迤逦着,一路款款走来了七位个儿顶个儿貌美如花的姑娘。

每人端着一盘上好的佳肴,这七位姑娘一一巧笑倩兮、袅袅娜娜地来到季康儿面前。

那季康儿目不转睛,直要站立起迎接,怎奈浑身发软,忙又扶着椅子跌坐了下来,惹得一片哄笑。

“鹿肚酿河豚”

“松子爆獐腿”

……

报菜名的美妙声音让季康儿如酪蒙心,不禁诗意萦怀,他大赞曰:“弱水三千不取,今日敢问可共与七位姐姐乎?!”

美酒仍在舌尖品啧不休,美食的香味已经沁满齿颊……

姑娘们得了季康儿的赏钱,更是劝酒的劝酒、夹菜的夹菜,叽叽咋咋、莺歌燕舞地聒噪个不停。

“等一下。”

全场随着季康儿的一声大喝立时清净了下来,季康儿自觉失态,连忙恢复了世家子弟的贵族风范:

“此地女子果真美艳,实在是醉煞了走南闯北的本少爷。大姨妈,我真是不枉此行啊!”

“小爷谬赞了。来,大姨妈给你再添点红的。”

老板娘笑眯眯地低头倒酒,在季康儿眼前晃动着自己妖娆的酥胸纤腰。

“可是,”季康儿爽直不讳地说道:“你这一股脑地、一哄而上派了众多仙女姐姐们,结果把个珍馐也给卖成白菜价了!”

“说的正是!可谓店大不欺主穷,貌美不误青涩。少爷虽未及弱冠,也一样风度翩翩,是大姨妈心里头等重要的主顾,自不敢怠慢。”

大姨妈一边笑着应对,一边冲七位姑娘使了个眼色:

“这样吧,来来来,姑娘们都自报下姓名给小哥儿,以后,**斗酒、秋晨吃腥,也好与这少年郎常相挂记。”姨妈命道。

七位佳丽即刻离了桌席,来到季康儿的正对面一列排开。

“少爷,小奴家在店招里人称‘一丈红’,因着招了客官们喜欢的缘故,每次分别时,奴家总被客官奖赏上一丈红绫。”女子颇为骄傲地说。

“小爷,我叫‘风光无限’,是因肥腴美而著称大周边陲的姑娘。”

“‘傲娇喇’,顾名思义,又傲娇,又喇。”

“呃……我是……我是‘放空’,刚还……”

“她叫‘任你宰割’,这位叫‘无语心塞’,我嘛,说来不怕客官您笑话,我人称‘瘆的慌’。”

“什么瘆的慌?哦,原来——”季康儿抚掌大笑:“原来姑娘你的名字叫‘瘆的慌’,不俗!真真不俗!”

季康儿心里想,起名起到点子上了,果然白得全无血色让人看了瘆的慌。

正高兴之际,季康儿觉得,虽然仍被软香红玉、欢声笑语所围绕,但不知怎的,隐隐地,他闻到空气中多了一丝苦寒的味道?

到底是在世家大族长大的孩子,季康儿虽然从小就不肯学习功法,但是天生直觉敏锐,如有第三只眼相助一般,让他在宿醉的时刻也保有某种清醒。

他没有再肆意放纵自己的酒劲儿,而是定睛仔细地巡检着四周。

他留神自己的筷子,啊!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正瞪着自己,原来筷子上夹着只硕大惨白的蚕蛹,正蠕蠕而动。季康儿惊道:“这是怎么?”

“这可是少爷点的一树梨花压海棠啊,白花花、肥嫩嫩的,配上东北大粉条咂!”老板娘丝毫没有察觉季康儿的异色。

季康儿想起自己早已吃了几口,登时喉咙阻塞、呼吸不畅起来。

“这道是狸酪点心,要不要也来一口啊?”

已散乱了心性的季康儿哪里还能集中注意力,慌神之间,他但见一对晃动的大胸如重重的大锤般,在自己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然撞向自己,一头把自己砸下了椅子,跌落在地。

“来人啊——”老板娘突然声嘶力竭起来,她那张狐狸脸在酒醉的季康儿眼中,此时已经变成了四个,一个哭、一个惨淡地笑、一个风情万种、一个声色俱厉,真真叫季康儿头痛欲裂,再不敢直视。

他再看自己的身下,跌出盘子的只只黑蝎子正张牙舞爪,用大螯将他牢牢拴在椅子上。

哪里还有什么七姐姐的身影啊?无数蟑螂、蜘蛛、臭虫、屎壳郎正在自己身上爬上爬下,麻酥微凉。

“我让你吃!”老板娘一边狠狠地说着,一边竹筒倒豆子般将各色虫蚋蚊蝇硬灌到季康儿的口里,趁机,她利落地抽出了季康儿腰间的那下半部《冥王界实义要论》,塞进自己的怀中。

季康儿直要反抗,他拍出一掌,却被老板娘轻轻一个隔挡就给击了回去,季康儿胸腔一热,热血一口喷出。

他反抗不成,反被呛了个七荤八素。

老板娘红唇一启,纤手一拧,将手中一块指甲盖大小、有棱有角的石子儿不假思索地按入了季康儿的眉心。她轻声说道:“小子,看在你还算懂事的份上,这次饶你不死。”

季康儿寻思着此刻的自己根本没本事脱身,只得好汉不吃眼前亏,无奈之下将计就计,也是种赖活的求生态度。

于是,季康儿干脆一闭眼,装死在原地。

老板娘喊道:“来人,撤去。”

不知从何处出来两个年轻的黑衣壮汉,连盘子带大案三下五除二地给整个抬了出去。

那两个壮汉前脚一走,另两个又抬出一方新的红漆梨木大方案来。接着,七位仙女女子又端上美食珍馐,再次摆满了一桌。

“叫你吃,你就直管吃!”老板娘站在季康儿躺着的地面旁,用纤足踩踏着少年的脸,一边轻声细语,一边夹起盘中的一块鸭掌俯身往季康儿嘴里硬塞着。

季康儿被惊吓得早已酒醒,他不敢做任何抵抗,直瞪着一双看似无助的眼睛,泪汪汪地任由老板娘摆布,眼睁睁被她喂了个脑满肠肥……

当最后一片腥臭的腐叶进入了他的嘴巴,老板娘还不忘起身,将季康儿嘴角的汤汁儿用勺子抹去,再重新一滴不少地倒入他的嘴里。

看着季康儿艰难地下咽了最后一口汤食,老板娘长吁了一口气。

未了,一个垂髫小孩端来一杯茶,再次仔仔细细地喂到季康儿嘴里。此时,季康儿已被虐待得意念耗尽,人也吃撑到神形恍惚的地步。

他顾不得茶杯里的热气缓缓从鼻翼飘出,只管一一服从照办。心想着,可千万别暴露了季家子弟的身份,我这实在太丢人啦。

“收工!”老板娘示意众人离去,她爱惜地抚摸着季康儿的脸,说道:“熙熙攘攘何时休,宗宗件件罪难防。今天,让你这小家伙先体会一下什么是暴食的罪与罚,将来,叫你还有的领教,还有的罪受!”

说着,她转身一扭一扭地走了……

经此一番被戏耍,季康儿只想呕吐。

哀,莫大于心死。他心想:我小小年纪是不是落入贼手,没救啦?!

正担忧之际,忽然,眼前那道屏风上下翻了个个儿,季康儿定睛一看,另一面竟然是一面镜子。

镜子上的哈气徐徐散去,渐渐浮现出几行字,上面写着:“七宗罪,暴食先,太初种,七载焉。”

这行字出现了仅一眨眼的功夫,便像一团气般化散,季康儿用手竭力一够,镜子竟然碎落一地。

……

此时,木屋中,火舌像章鱼的触手一般在火炉边扭打缠绕。

屋外,狂风骤起,地面上的沙石想必正在被狂风掀翻,再摔扑在木屋外的木板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乱石狂沙之间,正在受袭的木屋外,某块木板发出一声悠长苍老的“吱呀”惨叫声,让人感觉,这木屋随时都有整个散架倒塌的可能。

老冯正望着火苗发呆。

老兵将做好的饭菜端了出来,季康儿一直坐在老冯对面,他也这才回过神来,看着桌上的大葱沾大酱,想起刚才如梦般进入的险境。那里,曾有一桌闻所未闻的美味,不过,好景不长,美味成了被硬灌进肚子的虫蕤蛇蝎……眼下,大葱沾大酱倒是实实在在的,可是,他一口也吃不下去。

原以为自己不过是做了一个可怕的梦,然而,为什么嘴角上还残留着汤汁?为什么醉意并未完全消散?

老冯见季康儿脸色苍白,浑身发热,全当是受了风寒,命老兵将他扶进屋去。

季康儿临离开座位的时候,老冯安慰他说道:“你许是受了风寒了,反正今天咱们是走不了了,再者听说马上就要变天了,多半会有暴风雪,我们在这里好生歇息吧……”

在粗制滥造的木床上辗转反侧,季康儿一闭上眼睛,那个老板娘的声音就在耳边回旋。他睁开眼睛,原来是一只老猫正压在他的胸口。

“哇——”一声,季康儿满脸是泪,心说,我的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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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木屋阁楼有秘密

小酒一上头,晕晕的,那叫一个美!

此时,季康儿哪里还在乎什么“凤凰掉入了J窝里”,只管现在享清福、香姐姐,去他娘的梦里作那倒霉的守夜人!

“啪——”

借这股子酒劲,季康儿一拍大腿,今朝有酒今朝醉。【无弹窗.】于是乎,他大丈夫般扯开半扇衣襟透了透气,卸下了外衫、玉佩和长剑随手一丢,眼睛只知道跟着这女子那蛇鳗般的腰肢转来转去。

不过,正事可没忘记,季康一扬手:“上菜!”

“来啦,来啦。”那女子看似本店的老板娘,她一手提着壶清酒、一手托着琉璃杯盏走了过来,没等季康儿反应过来,就一P股坐在了少年的大腿上。

醉醺醺的季康呵呵傻笑着,没了防范的力气,只顾得摆手道:“我的亲姐姐——”

“别啊,小爷你还是叫我大姨妈吧。哈哈哈——”女子朗声一笑,屋震瓦落,威势如风扫落叶,道:“小客官请点菜名。”

眼前的木板晃动,季康儿定睛一看,主菜有什么

“一树梨花压海棠”、“梦里不知身是客”、“冰火两重天”,看着倒挺讲究。

季康儿随手点了一气儿:“就这盘菜,‘上错花轿嫁错郎’。还有这个,这个……都上,都上!”

“还挺会点呐您!”一串儿银铃般的笑声由近及远……

热乎乎的汗巾子敷脸、香泉泡脚,小答应给揉背,大姨妈上酒……季康儿觉得往昔十四年千好百好,都不如这一刻被花红柳绿的小姑娘老姑娘们给簇拥伺候着好,给他舒服得直哼哼……

不一会儿,从金碧辉煌的大殿里迤逦着,一路款款走来了七位个儿顶个儿貌美如花的姑娘。

每人端着一盘上好的佳肴,这七位姑娘一一巧笑倩兮、袅袅娜娜地来到季康儿面前。

那季康儿目不转睛,直要站立起迎接,怎奈浑身发软,忙又扶着椅子跌坐了下来,惹得一片哄笑。

“鹿肚酿河豚”

“松子爆獐腿”

……

报菜名的美妙声音让季康儿如酪蒙心,不禁诗意萦怀,他大赞曰:“弱水三千不取,今日敢问可共与七位姐姐乎?!”

美酒仍在舌尖品啧不休,美食的香味已经沁满齿颊……

姑娘们得了季康儿的赏钱,更是劝酒的劝酒、夹菜的夹菜,叽叽咋咋、莺歌燕舞地聒噪个不停。

“等一下。”

全场随着季康儿的一声大喝立时清净了下来,季康儿自觉失态,连忙恢复了世家子弟的贵族风范:

“此地女子果真美艳,实在是醉煞了走南闯北的本少爷。大姨妈,我真是不枉此行啊!”

“小爷谬赞了。来,大姨妈给你再添点红的。”

老板娘笑眯眯地低头倒酒,在季康儿眼前晃动着自己妖娆的酥胸纤腰。

“可是,”季康儿爽直不讳地说道:“你这一股脑地、一哄而上派了众多仙女姐姐们,结果把个珍馐也给卖成白菜价了!”

“说的正是!可谓店大不欺主穷,貌美不误青涩。少爷虽未及弱冠,也一样风度翩翩,是大姨妈心里头等重要的主顾,自不敢怠慢。”

大姨妈一边笑着应对,一边冲七位姑娘使了个眼色:

“这样吧,来来来,姑娘们都自报下姓名给小哥儿,以后,**斗酒、秋晨吃腥,也好与这少年郎常相挂记。”姨妈命道。

七位佳丽即刻离了桌席,来到季康儿的正对面一列排开。

“少爷,小奴家在店招里人称‘一丈红’,因着招了客官们喜欢的缘故,每次分别时,奴家总被客官奖赏上一丈红绫。”女子颇为骄傲地说。

“小爷,我叫‘风光无限’,是因肥腴美而著称大周边陲的姑娘。”

“‘傲娇喇’,顾名思义,又傲娇,又喇。”

“呃……我是……我是‘放空’,刚还……”

“她叫‘任你宰割’,这位叫‘无语心塞’,我嘛,说来不怕客官您笑话,我人称‘瘆的慌’。”

“什么瘆的慌?哦,原来——”季康儿抚掌大笑:“原来姑娘你的名字叫‘瘆的慌’,不俗!真真不俗!”

季康儿心里想,起名起到点子上了,果然白得全无血色让人看了瘆的慌。

正高兴之际,季康儿觉得,虽然仍被软香红玉、欢声笑语所围绕,但不知怎的,隐隐地,他闻到空气中多了一丝苦寒的味道?

到底是在世家大族长大的孩子,季康儿虽然从小就不肯学习功法,但是天生直觉敏锐,如有第三只眼相助一般,让他在宿醉的时刻也保有某种清醒。

他没有再肆意放纵自己的酒劲儿,而是定睛仔细地巡检着四周。

他留神自己的筷子,啊!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正瞪着自己,原来筷子上夹着只硕大惨白的蚕蛹,正蠕蠕而动。季康儿惊道:“这是怎么?”

“这可是少爷点的一树梨花压海棠啊,白花花、肥嫩嫩的,配上东北大粉条咂!”老板娘丝毫没有察觉季康儿的异色。

季康儿想起自己早已吃了几口,登时喉咙阻塞、呼吸不畅起来。

“这道是狸酪点心,要不要也来一口啊?”

已散乱了心性的季康儿哪里还能集中注意力,慌神之间,他但见一对晃动的大胸如重重的大锤般,在自己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然撞向自己,一头把自己砸下了椅子,跌落在地。

“来人啊——”老板娘突然声嘶力竭起来,她那张狐狸脸在酒醉的季康儿眼中,此时已经变成了四个,一个哭、一个惨淡地笑、一个风情万种、一个声色俱厉,真真叫季康儿头痛欲裂,再不敢直视。

他再看自己的身下,跌出盘子的只只黑蝎子正张牙舞爪,用大螯将他牢牢拴在椅子上。

哪里还有什么七姐姐的身影啊?无数蟑螂、蜘蛛、臭虫、屎壳郎正在自己身上爬上爬下,麻酥微凉。

“我让你吃!”老板娘一边狠狠地说着,一边竹筒倒豆子般将各色虫蚋蚊蝇硬灌到季康儿的口里,趁机,她利落地抽出了季康儿腰间的那下半部《冥王界实义要论》,塞进自己的怀中。

季康儿直要反抗,他拍出一掌,却被老板娘轻轻一个隔挡就给击了回去,季康儿胸腔一热,热血一口喷出。

他反抗不成,反被呛了个七荤八素。

老板娘红唇一启,纤手一拧,将手中一块指甲盖大小、有棱有角的石子儿不假思索地按入了季康儿的眉心。她轻声说道:“小子,看在你还算懂事的份上,这次饶你不死。”

季康儿寻思着此刻的自己根本没本事脱身,只得好汉不吃眼前亏,无奈之下将计就计,也是种赖活的求生态度。

于是,季康儿干脆一闭眼,装死在原地。

老板娘喊道:“来人,撤去。”

不知从何处出来两个年轻的黑衣壮汉,连盘子带大案三下五除二地给整个抬了出去。

那两个壮汉前脚一走,另两个又抬出一方新的红漆梨木大方案来。接着,七位仙女女子又端上美食珍馐,再次摆满了一桌。

“叫你吃,你就直管吃!”老板娘站在季康儿躺着的地面旁,用纤足踩踏着少年的脸,一边轻声细语,一边夹起盘中的一块鸭掌俯身往季康儿嘴里硬塞着。

季康儿被惊吓得早已酒醒,他不敢做任何抵抗,直瞪着一双看似无助的眼睛,泪汪汪地任由老板娘摆布,眼睁睁被她喂了个脑满肠肥……

当最后一片腥臭的腐叶进入了他的嘴巴,老板娘还不忘起身,将季康儿嘴角的汤汁儿用勺子抹去,再重新一滴不少地倒入他的嘴里。

看着季康儿艰难地下咽了最后一口汤食,老板娘长吁了一口气。

未了,一个垂髫小孩端来一杯茶,再次仔仔细细地喂到季康儿嘴里。此时,季康儿已被虐待得意念耗尽,人也吃撑到神形恍惚的地步。

他顾不得茶杯里的热气缓缓从鼻翼飘出,只管一一服从照办。心想着,可千万别暴露了季家子弟的身份,我这实在太丢人啦。

“收工!”老板娘示意众人离去,她爱惜地抚摸着季康儿的脸,说道:“熙熙攘攘何时休,宗宗件件罪难防。今天,让你这小家伙先体会一下什么是暴食的罪与罚,将来,叫你还有的领教,还有的罪受!”

说着,她转身一扭一扭地走了……

经此一番被戏耍,季康儿只想呕吐。

哀,莫大于心死。他心想:我小小年纪是不是落入贼手,没救啦?!

正担忧之际,忽然,眼前那道屏风上下翻了个个儿,季康儿定睛一看,另一面竟然是一面镜子。

镜子上的哈气徐徐散去,渐渐浮现出几行字,上面写着:“七宗罪,暴食先,太初种,七载焉。”

这行字出现了仅一眨眼的功夫,便像一团气般化散,季康儿用手竭力一够,镜子竟然碎落一地。

……

此时,木屋中,火舌像章鱼的触手一般在火炉边扭打缠绕。

屋外,狂风骤起,地面上的沙石想必正在被狂风掀翻,再摔扑在木屋外的木板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乱石狂沙之间,正在受袭的木屋外,某块木板发出一声悠长苍老的“吱呀”惨叫声,让人感觉,这木屋随时都有整个散架倒塌的可能。

老冯正望着火苗发呆。

老兵将做好的饭菜端了出来,季康儿一直坐在老冯对面,他也这才回过神来,看着桌上的大葱沾大酱,想起刚才如梦般进入的险境。那里,曾有一桌闻所未闻的美味,不过,好景不长,美味成了被硬灌进肚子的虫蕤蛇蝎……眼下,大葱沾大酱倒是实实在在的,可是,他一口也吃不下去。

原以为自己不过是做了一个可怕的梦,然而,为什么嘴角上还残留着汤汁?为什么醉意并未完全消散?

老冯见季康儿脸色苍白,浑身发热,全当是受了风寒,命老兵将他扶进屋去。

季康儿临离开座位的时候,老冯安慰他说道:“你许是受了风寒了,反正今天咱们是走不了了,再者听说马上就要变天了,多半会有暴风雪,我们在这里好生歇息吧……”

在粗制滥造的木床上辗转反侧,季康儿一闭上眼睛,那个老板娘的声音就在耳边回旋。他睁开眼睛,原来是一只老猫正压在他的胸口。

“哇——”一声,季康儿满脸是泪,心说,我的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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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何处打斗声

入夜,寒风肆意地扭打着小木屋。【无弹窗.】尖峭的风穿过木屋的烟囱,发出凄咧地嘶嚎声,就像孤魂野鬼在林间寻找着过去的家。

季康儿半夜醒来,听着风声,再难入睡……

厚厚的门帘拍打着木屋的房门,好像有谁在外面疯狂地叫着门。

好奇心驱使,季康儿披上衣服跳下床,走出小房间,直奔饭堂。

他轻手蹑脚地走到大门口,试着去开门,可惜,门拴上已冻上了冰坨。

季康儿使出浑身力气,木门却纹丝不动。身后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外面积雪太厚了,这门是往外开的。”

季康儿吓了一大跳,猛地一回头,原来是白天做饭的老兵。

“大――大伯――这么晚了还没睡啊?”季康儿一脸尴尬的表情。

老兵回答道:“小子,这么晚了不要出来瞎跑。”

季康儿刚要问为什么,看见老兵脸色铁青,并不像白天那般友善。

“呃――呃――呃,我只是想NN――”

“撒N,房里有夜壶!”老兵转身挪动着身子爬上阁楼。留着季康儿在原地傻傻站了半天。

真个风水轮流转呀!几天前他还能仗着堂堂大周一等一将军之子的面子,呼风唤雨地要啥有啥。可在这不毛之地――北境长城,除了老冯念及大将军而给他季康儿些许面子以外,看来没人把他当回事儿。只得凤凰落进J窝,任人“宰割”喽。

季康儿杵在原地干瞪眼,在他准备灰溜溜回房时,看见那个伙计从阁楼上探了探脑袋,又鬼影般迅速地缩了回去。

季康儿途径老冯的房间,老冯连门都没关好,从房间里飘出浓重的酒味,他正四仰八叉地睡得不醒人事,头垂在床沿上,季康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的头扶上床头……

好奇害死猫,季康儿猫着步子走出老冯的屋子。他屏住呼吸,缩小步伐,竖起耳朵,试图去捕捉阁楼上最里面那个房间里的谈话声。

然而,除了嗡嗡声,他什么也没有听见。

除了屋外的风雪声,只有老冯的呼噜声此起彼伏。

桌上的碗筷也像是睡着了,火炉内未燃尽的木炭头在层层木灰底下散发着最后一丝热气。

他沿着刚才老兵走过的楼梯爬上了阁楼。透过木门上木板间的缝隙,季康儿看到阁楼内有两个身影在晃动,这两个身影却不太像是老兵和那个店伙计的。

突然,阁楼的深处,传出两个陌生人和老兵的对话。

季康儿止住脚步,仔细分辨着,心中暗想:不对啊,这阁楼内不只有两个人,至少有四个人,才对。

嗡嗡的声音细如蚊蝇,可是,我季康儿是谁啊,从小就学会听风躲爹,多少也练出个顺风耳来,季康儿暗暗自夸着。

“冯将军就在楼下,我看你们还是在这躲着,等这场暴风雪停了之后再走!”是老兵,他将暗哑的声音压得低得不能再低了。

“不行,今晚就得走,一刻也不能延误。有关这个消息,必须有人尽快告知大将军……这可关乎万千大周百姓的性命……”一个少壮的声音急切地说道。

“咱们还是听他老人家的吧,这雪太大了,找不见路了。”另一个声音略显稚嫩,好像在劝说着同伴。

老兵道:“估摸着这雪明天白天就会停,雪停之后,冯将军定会继续北上,等他们走了之后,你们再走也不迟。”

“或者,咱们还是跟冯将军老实交待吧!守夜人未经许可就逃出长城,私自回代地,这可是重罪啊!要是给抓到了给重罚起来,一辈子都别想离开这驼不下蛋的地方啦。”年轻的声音在劝说着。

似乎,他们在冒着违反军纪的风险,急于要去揭示什么秘密。让季康儿不解的是,什么秘密值得他们这样铤而走险呢。连对自己的上级老冯都不肯交代呢?!季康儿边偷听边思量着。

少壮男子气哼哼地说道:“你们都别吵了,让我静一静。”

突然,阁楼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出来了一个比季康儿大不了三两岁的少年。这少年猫着腰,紧张地东张西望。

季康儿反应灵敏,早在阁楼门被打开的前一刻就一跃而起,双手抓在楼梯木板边沿,悬空吊在楼梯下面。

季康儿本以为对方没有发现自己,谁曾想自己的手指头暴露了自己的踪迹。

那少年紧张的脸突然放松了下来,喊道:“你谁啊?快出来,我已经看见你了。你不就是正躲在楼梯下面嘛,你再不出来,我可踩碎你的手指头啦。”

说话间,少年已经走到季康儿手抓的那块楼板之上。

季康儿手臂发力,一个翻身腾空,又重新落脚于楼梯上。

那少年被季康儿的表现给蒙住了,误以为他身手不凡,遂触电般猛地退后两步,双手于胸前举起,摆出防御的架势。

“呵呵,原来还是个雏儿啊!”少年嬉笑着上下打量着季康儿,季康儿白净面皮已经有了冻伤,由此,少年断定出他明显是初次来到这极寒之地。

“兄弟是第一次来这北边极寒之地。我出来NN,没听见啥。”季康儿露出一脸憨憨的样子,企图搪塞过去。

老兵闻声走了出来,嚷道:“小子,怎么还是你?!没找到夜壶吗?”

“夜壶已经满了。”季康儿假装很难为情地低头说道。

少年笑了:“哈哈哈,都说傻人的笑多,懒汉的N多,我就没见过你这等白净的厚脸皮!”少年看到自己嘲讽的话语让季康儿攥紧的拳头气馁地松开,他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连季家军的火夫,若动起真格来,都能两招就致胜季康儿。此时,何况季康儿面对的是训练有素的守夜人,且不止一位两位。

看眼下情形,一定会吃亏,季康儿知趣地赔笑,并不敢硬碰硬。

“停手!赵狗儿,别忘了今晚咱们都在做什么!”老兵低声对少年说道。

“朋友,进来说话。”阁楼里传出另一个声音。

季康儿好不容易看到和解的希望,他欣然接受了邀请,跟着赵狗儿和老兵进了阁楼上的那间屋子。

屋子内的陈设要比楼下讲究些,原色木纹茶几上还摆着一个冒着烟的香炉,青瓷茶杯一式四个,正斟茶着热茶。

茶几旁立着的一把朴刀格外引人瞩目,季康儿的视线不自觉地被这把刀所吸引,刀柄是由十五节龙骨拼接而成,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仅此一把。

八年了,整整八年了,别人可以忘掉这把龙骨偃月刀,可他季康儿,决不会忘记!

显然,方才请他进来的人便是这把刀的新主人,他人是谁,为何大哥的刀在他的身边?

茶几两侧摆着两把原色木椅,离门最远的那把椅子上坐着的朴刀主人已经留意到这少年进门后目光落向龙骨偃月刀的神情,他心中自此有了诸多疑问。

一时间,彼此都不清楚对方的底细,谁也不肯先开口。

朴刀主人淡然地冲季康儿点头微笑,示意他坐下。

季康儿坐下后,朴刀主人C着一口地道的南方口音,对赵狗儿低声地呵斥道:“你出去干吗?!”

赵狗儿闻得朴刀主人的不满,懊恼地绕过茶几,气鼓鼓地一P股坐在一张大床上。

床的另一头正坐着店伙计“毛猴”。自打季康儿进屋,他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季康儿。

老兵身子抵着门框站在那里,果真像个老兵痞子,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了。

朴刀主人给季康儿倒了一杯茶。他比刚才那个赵狗儿要沉稳老练得多,和老兵、伙计毛猴儿比起来则更精于世故。

季康儿的白皙模样、穿戴打扮,加上进门后盯着朴刀的举动。已让他对季康儿的来历有了几分猜度。

朴刀主人酎了口功夫茶,对季康儿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位兄弟,恐怕是故人的朋友吧?既然如此,不管你方才听到了什么,我劝你莫管闲事,更不要惊动和你同行的那个醉汉。一会儿喝了这杯茶,老老实实回屋去撒你的N,睡你的觉。待我办完要事,再来与兄弟好好叙叙我那位故人。”说着,朴刀主人瞅了一眼身旁的龙骨偃月刀。

他侧过头,又对毛猴说道:“劳烦兄弟去给这位小弟再拿一个夜壶。”

季康儿心想:哦!你不光拿了我家季老大的刀,还好似干着杀人越货见不得人的勾当一般。哼,撞到小爷我,算你等倒霉吧!

他算计着,若与这四人打将起来,自己这没功夫、有见识的花架子到底能撑上多久,得闹出多大动静才能惊醒下面的老冯前来“救驾”呢?

季康心说:嘿嘿,今天我还真想来个“荤不吝”,把事儿给闹大呢。想到这里,他不由地坏坏一笑。

季康儿抿了一口茶,拱手回礼道:“好茶。”于是起身便走。

走到房间前的一刹那,他突然变了脸色,回过头,横眉对那朴刀主人说道:“什么故人不故人的,我今个这闲事还真管定了!”

四人听闻,皆瞪大了眼睛……

老兵把生铁G紧紧握在手中,赵狗儿一转身已提剑在侧,店伙计“毛猴”也从被褥底下抽出了弯刀……朴刀主人紧蹙眉头,右手使劲一挥,三人同时出击,好一个群狼扑食。

季康儿行走江湖多年,深得逃跑之要,他在说话的当口已然左脚使劲一蹬,右脚想墙上一点,一跃而起吹灭了油灯。

阁楼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地方狭小,五人立时滚作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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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成为守夜人

“住手,都给老子住手!老冯嗓音洪亮,颇有几分震慑力。故而,阁楼里虽依旧黑暗一片,动静却骤然停了下来。

原来,四个人都认为自己身怀武艺不可小觑,然而,奈何不得空间狭小无法充分发挥。

刚才,季康儿抱住了朴刀主人的后腰就地打滚,毛猴扑上去,三人扭作一团拳脚不分,老兵则举着棍子站在一旁举棋不定……

多亏老冯及时赶到,季康儿心想。

他肿着一只眼睛艰难地站了起来,擦亮火石,看见身边老兵右手中指和食指像夹筷子一般熟练地夹着两根生铁棍,不觉一边心怀敬意,一边为刚才的打斗没有进行下去而暗自庆幸。

朴刀主人和毛猴也在老冯面前一脸尴尬地爬了起来。

看见他们一个个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哑着炮不敢出声,老实地立在自己面前,老冯问道:“你俩怎么在这里?”见了长官,两逃兵顿时认耸,老实了起来,然而,却没有马上招供。

原来,这霸占季康儿大哥朴刀的小伙子叫唐铭,来自大周最南部一个郡——南郡,十年前遭人陷害而入狱,给发配到边陲守边。

另一个比季康儿大三两岁的少年叫赵狗娃,这赵狗娃是个贼眉鼠眼的小盗贼,因多次盗窃犯案而惹恼了当地官府,被勒令充军到长城,当上了一辈子回不了家乡的守夜人。

起先,计划着和唐铭一道出逃的那个伙伴在临行的当天被征调到黑礁崖守边,唐铭缺一个人手,只好选了赵狗娃一起上路。赵狗儿因唐铭身手不凡,很是崇拜,兼又一直向往逃逸,故而,欣然接受了邀约。

二人偷偷行至荒原上这家唯一的酒肆,赶上暴风雪即将来临,前方道况不明,不得已,只好冒险留宿了下来。

二人遂买通了老兵和店伙计以求藏身。不成想,自己的顶头上司老冯也恰巧住在了这里。

凭着经验,老兵不同意那二人为避开自己的上司而冒着暴风雪离开酒肆,故于阁楼商议。几人正各执一词,不幸被鸡贼的季康儿给偷听到了。

老冯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阁楼里原本的陈设竟如此排场,酒劲尚未散去的他稀奇地不住四下打量,季康儿则借机赶紧来到老冯身旁……

就在四人不知该如何应对上司老冯时,一只送信的黑鸦从烟筒中钻了进来,飞落在了老冯肩头。

老冯许是酒醉的缘故,竟然连抓了四次都没抓到黑鸦的小腿,连季康儿都替他觉得有些没面子。

季康儿眼疾手快,帮着解下黑鸦绑腿上的秘信,递给老冯。

老冯尽量站稳身子,打开纸卷看了三遍,竟还是没看清纸上写的是什么。见此情形,季康儿又忙不迭地扶他坐下,安稳之后,老冯这才看清那一行字:“魔族狼兵来犯,请将军速回。”

老冯挥突乎东西的神识,被这几行字给震得终于肯归于原位了,他边按住太阳穴,边发令道:“尔等的事情来日再议,现在所有人都给我立刻开赴长城,进入战斗。”

季康儿瞪大眼睛问道:“也包括我?”

“对,也包括你。毛猴,去给四少爷找一套装备……季康儿,你跟在唐铭身后,我可没多余精力照顾你。”老冯撂下话随即走下楼梯。

“四少爷”三个字一出,除唐铭外其他三人都对季康儿瞥了一眼,且瘪了瘪嘴。

大将军季浩的儿子又如何?!不管你之前身份多么显贵,既来到边陲,这里除了将军和大将军,其他人一律平等,靠军功赢取尊重、凭本事吃饭。

新来的嘛!自然不缺人去教会他有关的规矩,这几个人心里嘀咕着:走着瞧吧,臭小子,后头有你遭罪!

季康儿咬着牙告诉自己:“唉,打今儿个起,还是夹着尾巴做人为妙啊!”

老冯不去追究眼前的士兵为何成了逃兵,唐铭也不再有功夫继续做他的“黄粱出逃一梦”。此刻,大敌当前,只有共同抵抗狼兵,保住熊耳镇,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唐铭挥起龙骨偃月刀,瞅准冻死的门闩就要砍,老兵在大家身后喊道:“唐铭你住手!都闪退。”

“刷——”一壶沸水从门闩上浇下。

“叮铃咣啷——”老兵扔掉手中的铜壶,将门闩卸下,立在一旁。

门一开,暴风雪疯子一般扑了进来。

“冯将军,请!唐铭,请!”老兵行了个军礼。

老冯率先夺门而出。

唐铭很不爽地在后面问道:“老家伙干嘛要这么费事开门?一刀还不解决啦?”

“得留着门闩,虽然我这把老骨头此去恐怕难再回,可这酒肆,咱还得给后面接管的兄弟留好……”

唐铭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手持龙骨偃月刀直冲了出去。

季康儿则拖着一身很不合身、半新不旧的战甲、跌跌撞撞地跟进到冰雪世界中。

六人形同一人,军仪整肃。战甲在战马的奔驰中发出咔咔的摩擦音,在季康儿听来,那铿锵的声响特别鼓舞士气。

此时,季康儿热血涌动,不觉也生出军人的豪迈。然而,事事生疏,事事笨拙,上马那几乎是勉强爬上去的,骑上马后,又一时间战甲累赘、刀剑挤压、马鞍硬实、冷风灌脖……

老冯看季康儿如此狼狈,眉头紧锁着对他说道:“把你身上长剑先留在这儿吧!轻装前行,战后再回来取。”

季康儿握紧心爱的短剑回道:“我要剑在人在。”

老冯见此情形也不再多劝,他喝了一大口烈酒,然后,在腰间别好酒葫芦,马靴一刺,大声喊道:“出发!”

长城南侧一百里外,老冯顶头,唐铭、赵狗儿作右翼,老兵、毛猴作左翼,季康儿居中,六人小队犹如一枚黑色的箭头,风一般刺破吃人的风雪,直奔熊耳镇而去。

……

约莫狂奔了一个时辰左右,在六人队伍的正前方,出现了一条h2

第一百九十一章 被鄙视的晴雯

“住手,都给老子住手!老冯嗓音洪亮,颇有几分震慑力。故而,阁楼里虽依旧黑暗一片,动静却骤然停了下来。

原来,四个人都认为自己身怀武艺不可小觑,然而,奈何不得空间狭小无法充分发挥。

刚才,季康儿抱住了朴刀主人的后腰就地打滚,毛猴扑上去,三人扭作一团拳脚不分,老兵则举着棍子站在一旁举棋不定……

多亏老冯及时赶到,季康儿心想。

他肿着一只眼睛艰难地站了起来,擦亮火石,看见身边老兵右手中指和食指像夹筷子一般熟练地夹着两根生铁棍,不觉一边心怀敬意,一边为刚才的打斗没有进行下去而暗自庆幸。

朴刀主人和毛猴也在老冯面前一脸尴尬地爬了起来。

看见他们一个个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哑着炮不敢出声,老实地立在自己面前,老冯问道:“你俩怎么在这里?”见了长官,两逃兵顿时认耸,老实了起来,然而,却没有马上招供。

原来,这霸占季康儿大哥朴刀的小伙子叫唐铭,来自大周最南部一个郡——南郡,十年前遭人陷害而入狱,给发配到边陲守边。

另一个比季康儿大三两岁的少年叫赵狗娃,这赵狗娃是个贼眉鼠眼的小盗贼,因多次盗窃犯案而惹恼了当地官府,被勒令充军到长城,当上了一辈子回不了家乡的守夜人。

起先,计划着和唐铭一道出逃的那个伙伴在临行的当天被征调到黑礁崖守边,唐铭缺一个人手,只好选了赵狗娃一起上路。赵狗儿因唐铭身手不凡,很是崇拜,兼又一直向往逃逸,故而,欣然接受了邀约。

二人偷偷行至荒原上这家唯一的酒肆,赶上暴风雪即将来临,前方道况不明,不得已,只好冒险留宿了下来。

二人遂买通了老兵和店伙计以求藏身。不成想,自己的顶头上司老冯也恰巧住在了这里。

凭着经验,老兵不同意那二人为避开自己的上司而冒着暴风雪离开酒肆,故于阁楼商议。几人正各执一词,不幸被鸡贼的季康儿给偷听到了。

老冯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阁楼里原本的陈设竟如此排场,酒劲尚未散去的他稀奇地不住四下打量,季康儿则借机赶紧来到老冯身旁……

就在四人不知该如何应对上司老冯时,一只送信的黑鸦从烟筒中钻了进来,飞落在了老冯肩头。

老冯许是酒醉的缘故,竟然连抓了四次都没抓到黑鸦的小腿,连季康儿都替他觉得有些没面子。

季康儿眼疾手快,帮着解下黑鸦绑腿上的秘信,递给老冯。

老冯尽量站稳身子,打开纸卷看了三遍,竟还是没看清纸上写的是什么。见此情形,季康儿又忙不迭地扶他坐下,安稳之后,老冯这才看清那一行字:“魔族狼兵来犯,请将军速回。”

老冯挥突乎东西的神识,被这几行字给震得终于肯归于原位了,他边按住太阳穴,边发令道:“尔等的事情来日再议,现在所有人都给我立刻开赴长城,进入战斗。”

季康儿瞪大眼睛问道:“也包括我?”

“对,也包括你。毛猴,去给四少爷找一套装备……季康儿,你跟在唐铭身后,我可没多余精力照顾你。”老冯撂下话随即走下楼梯。

“四少爷”三个字一出,除唐铭外其他三人都对季康儿瞥了一眼,且瘪了瘪嘴。

大将军季浩的儿子又如何?!不管你之前身份多么显贵,既来到边陲,这里除了将军和大将军,其他人一律平等,靠军功赢取尊重、凭本事吃饭。

新来的嘛!自然不缺人去教会他有关的规矩,这几个人心里嘀咕着:走着瞧吧,臭小子,后头有你遭罪!

季康儿咬着牙告诉自己:“唉,打今儿个起,还是夹着尾巴做人为妙啊!”

老冯不去追究眼前的士兵为何成了逃兵,唐铭也不再有功夫继续做他的“黄粱出逃一梦”。此刻,大敌当前,只有共同抵抗狼兵,保住熊耳镇,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唐铭挥起龙骨偃月刀,瞅准冻死的门闩就要砍,老兵在大家身后喊道:“唐铭你住手!都闪退。”

“刷——”一壶沸水从门闩上浇下。

“叮铃咣啷——”老兵扔掉手中的铜壶,将门闩卸下,立在一旁。

门一开,暴风雪疯子一般扑了进来。

“冯将军,请!唐铭,请!”老兵行了个军礼。

老冯率先夺门而出。

唐铭很不爽地在后面问道:“老家伙干嘛要这么费事开门?一刀还不解决啦?”

“得留着门闩,虽然我这把老骨头此去恐怕难再回,可这酒肆,咱还得给后面接管的兄弟留好……”

唐铭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手持龙骨偃月刀直冲了出去。

季康儿则拖着一身很不合身、半新不旧的战甲、跌跌撞撞地跟进到冰雪世界中。

六人形同一人,军仪整肃。战甲在战马的奔驰中发出咔咔的摩擦音,在季康儿听来,那铿锵的声响特别鼓舞士气。

此时,季康儿热血涌动,不觉也生出军人的豪迈。然而,事事生疏,事事笨拙,上马那几乎是勉强爬上去的,骑上马后,又一时间战甲累赘、刀剑挤压、马鞍硬实、冷风灌脖……

老冯看季康儿如此狼狈,眉头紧锁着对他说道:“把你身上长剑先留在这儿吧!轻装前行,战后再回来取。”

季康儿握紧心爱的短剑回道:“我要剑在人在。”

老冯见此情形也不再多劝,他喝了一大口烈酒,然后,在腰间别好酒葫芦,马靴一刺,大声喊道:“出发!”

长城南侧一百里外,老冯顶头,唐铭、赵狗儿作右翼,老兵、毛猴作左翼,季康儿居中,六人小队犹如一枚黑色的箭头,风一般刺破吃人的风雪,直奔熊耳镇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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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长城我“战”狼兵(上)

透过城垛中间的嘹望口向北望去,是一片绵延不绝的雪海松涛,若城下没有狼兵,季康儿真想骑着自己的小黄马去松涛里撒个欢儿。

他踮起脚尖儿从长城城垛向下观望,想看一看狼兵阵营的情况,却险些被寒风给刮了下去。他忙退后了几步,深深地呼吸,以平复一时的紧张。

闭上眼睛,似乎,几个时辰前这里血雨腥风的场景还留存在长城基石的记忆里,紧张的气息还长久地凝固在空气中。

寒风从耳际呼啸而过,犹如千军万马,季康儿想到八年前自己的大哥正是在这里浴血杀敌,他好像一下子接收到了大哥传递来的活生生的力量,不禁有如神助。

季康儿缓缓地睁开眼睛,战旗、投石机、城垛、大箭、弯刀……这将是他从大哥手上继承的铁血生涯的起始。

距离自己十步之远的地方,一具狼首、人身、多毛的尸体倚在城垛一侧。他猜想,这该就是魔族人的狼兵吧。

季康儿热血一冲脑顶,走了过去,用弯刀拍了拍尸首结实的胸肌。待确认这狼兵确实是死了,季康儿准备凑近再仔细打量一番,不想,一股恶臭的气味逼得他连退了几步。

他捂着鼻子,重新靠近了过去:除了狼首外,狼兵的体态与人族的并无很大的不同,只是狼兵个头往往要比成年男子高出一头。

耳小形如木耳,眼大有如铜铃,发长如马鬃,肤色青绿泛黑,胸前、后背、大腿两侧和小腿肚子均有龟裂的纹路。

季康儿用手中的弯刀试着撬开了狼兵的嘴巴,两颗狼牙显得格外突兀,透着莫名的煞气,没有舌头,看来是被割掉了舌头……

战死时,斧钺始终紧紧握在手中。

季康儿仔细观瞧,狼兵右手握着的弯刀是用细链连接着的,拴在它长满鳞片的肩甲骨上。

透过这些细节,季康儿发现,魔族人要比他想象的更为残暴,这些狼兵明显是魔族人的奴隶,战争的工具。

季康儿俯身望下去,长城底部垒满了双方士兵的尸体,一些死者的武器,弯刀、斧钺、火石、大箭横七竖八,落满战区。

不想,正在季康儿观望时,竟然出现了新的敌情:

黑森林深处,四五个高大魁梧的狼兵正推着一个四人高的登城云梯缓缓行进。据季康儿目测,云梯顶部至少可以容纳十五个狼兵。透过树林的遮蔽,季康儿惊奇地发现,与之并排的,还有五架云梯。

看来,第五拨袭击马上就要开始了。

紧跟在云梯的后方,一排排步兵正整齐列队,步履划一,它们紧紧握着手中的斧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只待最高指挥官一声令下,便要上云梯、攻长城。

狼兵列队于后面,紧挨着的是两排手持弯刀、身跨大马、一身便装的魔族轻骑,远远望去,也能感到他们一个个都精神抖擞。

两排轻骑之后大约五步之遥,尚有五人一排组成的、共计五排的铁甲重骑,那重骑的马明显要比轻骑的马矮上很多,也正列队前行。

离重骑五十米远的后方,在八个鬼方武士的保护下,高头大马上端坐着一位魔族贵族。

季康儿在长城上观瞧到这个小小的威武身影,他知道,听探报说过,这就是本次行动的鬼方最高首领,鬼方王的叔叔厄胡尔。

重兵阵列看上去讲究规制,鬼气森森的,在厄胡儿的带领下,直向长城扑来。

别看季康儿打仗不怎么地,也未曾上过战场,但是,他可是打小儿就在代地军营里听惯了战报的,所以,分析起对方阵势、兵种部署来,他都颇有见地:“这是一个完备的小型魔族方阵……”没等他说完,季康儿就猝不及防地被一个壮汉给提着衣领,像抓小鸡一样扔在了地上。

那壮汉瞪大眼睛,冲他喊道:“不要命啦?狼兵随时都有可能攻上来……你是哪里来的生瓜蛋子,还没过守夜人的仪式,就敢跑上来……”

壮汉一边唠叨着,一边将那具狼兵尸体给一手提了起来,举过头顶。因用力过猛,他眼睛瞪得贼圆,腮帮子上结实的肌肉都乍起了青筋,壮汉咬着牙,一步步挪向城垛……

季康儿眼睁睁看到壮汉将足足有他季康儿体重五倍之重的狼兵尸首给扔了下去。

壮汉转身走到季康儿面前,又抓小鸡一样抓起了他,将弯刀交到他手上,大声地说:

“小子,既然能爬上长城来,就握好你手中的弯刀吧,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别给你老子、父老乡亲丢脸,这里可不是废物呆的地方。”

说完,他将季康儿一把扔到旁边一个缺位的城垛边上,走开了几步,竟然,壮汉又一次回过头来,不嫌烦地补充了一句:“小子!要想活命,就用你手中的弯刀砍下敌人的头颅吧。别让我再也见不到你。”

很显然,这壮汉看出了季康儿是个“雏儿”,但是,眼下敌情当前,顾不得验兵、派活儿,只能赶鸭子上架般用激将法来鼓舞一下这废物的士气……

季康儿听到“废物”这个词,有如当头棒喝。

是的!这里是战场!要么被狼兵用斧钺砍死,要么战胜一切,争取活下去。

……

号角四起,城垛上士兵们各个举刀挂弦,只看那步兵们紧握弯刀,弓箭手们拉满大弓,火器兵们扶好投石机……各个兵种的士兵都在集中力量备战。

瞧!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兵不就是刚才季康儿想搀扶的伤兵吗?只见那老兵宝刀未老,轻轻松松地拉满大弓,弓箭紧对准城下,尚静立不发。老爷子呼吸均匀,表情自然。季康儿看在眼里,敬在心上。

对面,经过前四拨的厮杀,狼兵们的杀性已被彻底地激活了。隔着厚厚的城垛,季康儿可以听到,狼兵的喊杀声越来越近了,闻到隐隐的狼性的杀机。

“发!”随着一声高亢洪亮的声音,弓箭手、火器兵拼力将大箭、火石向长城下的鬼方军队齐发。

一时间,箭雨密织如云,箭簇多如蝗虫,形成无数美丽的火光弧线,直杀向狼兵阵营。

季康儿也学着其他步兵的姿势半蹲着,耳朵贴在城垛的巨石上。果然,大箭刺穿狼兵厚厚皮层的声音、火石在h2

第一百九十三章 长城我“战”狼兵(中)

透过城垛中间的嘹望口向北望去,是一片绵延不绝的雪海松涛,若城下没有狼兵,季康儿真想骑着自己的小黄马去松涛里撒个欢儿。

他踮起脚尖儿从长城城垛向下观望,想看一看狼兵阵营的情况,却险些被寒风给刮了下去。他忙退后了几步,深深地呼吸,以平复一时的紧张。

闭上眼睛,似乎,几个时辰前这里血雨腥风的场景还留存在长城基石的记忆里,紧张的气息还长久地凝固在空气中。

寒风从耳际呼啸而过,犹如千军万马,季康儿想到八年前自己的大哥正是在这里浴血杀敌,他好像一下子接收到了大哥传递来的活生生的力量,不禁有如神助。

季康儿缓缓地睁开眼睛,战旗、投石机、城垛、大箭、弯刀……这将是他从大哥手上继承的铁血生涯的起始。

距离自己十步之远的地方,一具狼首、人身、多毛的尸体倚在城垛一侧。他猜想,这该就是魔族人的狼兵吧。

季康儿热血一冲脑顶,走了过去,用弯刀拍了拍尸首结实的胸肌。待确认这狼兵确实是死了,季康儿准备凑近再仔细打量一番,不想,一股恶臭的气味逼得他连退了几步。

他捂着鼻子,重新靠近了过去:除了狼首外,狼兵的体态与人族的并无很大的不同,只是狼兵个头往往要比成年男子高出一头。

耳小形如木耳,眼大有如铜铃,发长如马鬃,肤色青绿泛黑,胸前、后背、大腿两侧和小腿肚子均有龟裂的纹路。

季康儿用手中的弯刀试着撬开了狼兵的嘴巴,两颗狼牙显得格外突兀,透着莫名的煞气,没有舌头,看来是被割掉了舌头……

战死时,斧钺始终紧紧握在手中。

季康儿仔细观瞧,狼兵右手握着的弯刀是用细链连接着的,拴在它长满鳞片的肩甲骨上。

透过这些细节,季康儿发现,魔族人要比他想象的更为残暴,这些狼兵明显是魔族人的奴隶,战争的工具。

季康儿俯身望下去,长城底部垒满了双方士兵的尸体,一些死者的武器,弯刀、斧钺、火石、大箭横七竖八,落满战区。

不想,正在季康儿观望时,竟然出现了新的敌情:

黑森林深处,四五个高大魁梧的狼兵正推着一个四人高的登城云梯缓缓行进。据季康儿目测,云梯顶部至少可以容纳十五个狼兵。透过树林的遮蔽,季康儿惊奇地发现,与之并排的,还有五架云梯。

看来,第五拨袭击马上就要开始了。

紧跟在云梯的后方,一排排步兵正整齐列队,步履划一,它们紧紧握着手中的斧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只待最高指挥官一声令下,便要上云梯、攻长城。

狼兵列队于后面,紧挨着的是两排手持弯刀、身跨大马、一身便装的魔族轻骑,远远望去,也能感到他们一个个都精神抖擞。

两排轻骑之后大约五步之遥,尚有五人一排组成的、共计五排的铁甲重骑,那重骑的马明显要比轻骑的马矮上很多,也正列队前行。

离重骑五十米远的后方,在八个鬼方武士的保护下,高头大马上端坐着一位魔族贵族。

季康儿在长城上观瞧到这个小小的威武身影,他知道,听探报说过,这就是本次行动的鬼方最高首领,鬼方王的叔叔厄胡尔。

重兵阵列看上去讲究规制,鬼气森森的,在厄胡儿的带领下,直向长城扑来。

别看季康儿打仗不怎么地,也未曾上过战场,但是,他可是打小儿就在代地军营里听惯了战报的,所以,分析起对方阵势、兵种部署来,他都颇有见地:“这是一个完备的小型魔族方阵……”没等他说完,季康儿就猝不及防地被一个壮汉给提着衣领,像抓小鸡一样扔在了地上。

那壮汉瞪大眼睛,冲他喊道:“不要命啦?狼兵随时都有可能攻上来……你是哪里来的生瓜蛋子,还没过守夜人的仪式,就敢跑上来……”

壮汉一边唠叨着,一边将那具狼兵尸体给一手提了起来,举过头顶。因用力过猛,他眼睛瞪得贼圆,腮帮子上结实的肌肉都乍起了青筋,壮汉咬着牙,一步步挪向城垛……

季康儿眼睁睁看到壮汉将足足有他季康儿体重五倍之重的狼兵尸首给扔了下去。

壮汉转身走到季康儿面前,又抓小鸡一样抓起了他,将弯刀交到他手上,大声地说:

“小子,既然能爬上长城来,就握好你手中的弯刀吧,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别给你老子、父老乡亲丢脸,这里可不是废物呆的地方。”

说完,他将季康儿一把扔到旁边一个缺位的城垛边上,走开了几步,竟然,壮汉又一次回过头来,不嫌烦地补充了一句:“小子!要想活命,就用你手中的弯刀砍下敌人的头颅吧。别让我再也见不到你。”

很显然,这壮汉看出了季康儿是个“雏儿”,但是,眼下敌情当前,顾不得验兵、派活儿,只能赶鸭子上架般用激将法来鼓舞一下这废物的士气……

季康儿听到“废物”这个词,有如当头棒喝。

是的!这里是战场!要么被狼兵用斧钺砍死,要么战胜一切,争取活下去。

……

号角四起,城垛上士兵们各个举刀挂弦,只看那步兵们紧握弯刀,弓箭手们拉满大弓,火器兵们扶好投石机……各个兵种的士兵都在集中力量备战。

瞧!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兵不就是刚才季康儿想搀扶的伤兵吗?只见那老兵宝刀未老,轻轻松松地拉满大弓,弓箭紧对准城下,尚静立不发。老爷子呼吸均匀,表情自然。季康儿看在眼里,敬在心上。

对面,经过前四拨的厮杀,狼兵们的杀性已被彻底地激活了。隔着厚厚的城垛,季康儿可以听到,狼兵的喊杀声越来越近了,闻到隐隐的狼性的杀机。

“发!”随着一声高亢洪亮的声音,弓箭手、火器兵拼力将大箭、火石向长城下的鬼方军队齐发。

一时间,箭雨密织如云,箭簇多如蝗虫,形成无数美丽的火光弧线,直杀向狼兵阵营。

季康儿也学着其他步兵的姿势半蹲着,耳朵贴在城垛的巨石上。果然,大箭刺穿狼兵厚厚皮层的声音、火石在h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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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长城我“战”狼兵(下)

“当——”火花四射。这次,季康儿没有再哆嗦着闭上眼睛,反而,他大睁着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一幕。

不知从何而来,挺出的一把龙骨偃月刀横空挡住了砍下来的斧钺,并以小博大,将其磕开,再来了一个“巨雷劈山”的横切。

“嚓——”光与雪的飞屑尚悬空于头顶,声音已尖锐地刺破空气,手起刀落,狼首滚落在地,黑血四射。

“四少爷,大家都在找你……快跟紧我……”季康儿眼中神勇无比的唐铭,正手举大刀,回头皱着眉头,冲季康儿喊道。

季康儿自己那点战斗力,在战场上不给别人添乱,就算不错了,他知道,此时,遵命就是对救星的最好报答,于是,他乖乖地跟在唐铭身后,一路小跑。

雪越下越大,风益发肆无忌惮,在长城风口之上,在刀剑盾牌的敌我混战中,想要挪动一步,都很困难。

唐铭却拉着季康儿左躲右闪,在很短的时间内却能做到腾挪辗转,又不失一路向前。只听他失声大喊:“不好!上面的防线被狼兵给整个撕开了。快走,跟我回到下面去……”

唐铭一个不留神,没抓住季康儿,二人就被乱兵裹挟着给冲散开去。一旦错开几步远,唐铭回头,就失去了季康儿的踪影。

正待找寻,只见城下杀声震天,潮水般的狼兵、魔族铁骑如股股旋风,黑云压阵般涌往城下。

唐铭见状急火攻心,他料想长城下守备军不足,势必危机在即,自己要把在长城上面对敌情的判断,速速报告给城下的将军。

此时,唐铭大刀挥斩之际,眼神还在乱寻季康儿,情况危急,他已经顾不上将军交给的任务了,只能心下一横,不再寻找季康儿。他要去送情报!

说时迟那时快,唐铭抽不冷子收刀、附身,轻轻滑过高大狼兵的胯下,一个猿猴摘桃,他一手攀上云架冰冻的桅杆,一手将绳子利落地套上桅杆、打结、系紧,然后,不假思索地冲溜而下,拟借自己的力道,加上脚下的摩擦力,直下长城。

季康儿不见了救星唐铭,也顾不上愁得慌,他继续以“保命为上,开溜为辅”为宗旨,利用瘦小的身子,企图在乱军中蒙混过路。

不知从哪飞来一具狼兵的尸体,“咣当——”一声重重地砸来,正围堵在云架入口处,直挡住了他的去路。

季康儿也不气馁,他费了好大劲,才绕过那具狼兵尸体,意欲登上停摆的云架。不想,头上一下子压来一具狼尸,季康儿自救地努力翻开身上的巨尸,结果,又一具砸下。

这回,季康儿被重重地给砸实了,叠罗汉般在最下面,给砸得连喘气都费劲。

在季康儿因缺氧而“黑幕”来袭之前,他挑眼观瞧,守夜人强浒正舞动手中的弯刀喊道:“杀——”,身后数十名季家军也应着齐喊“杀——”……

他眼睁睁看着季家军一个个奋不顾身,冲入了魔族狼兵阵中。

瞬间,这些季家军好像一群入了鹰巢的小鸡,很快便淹没在斧钺、弯刀的海洋里……

季康儿眼前渐黑,胸口拥塞,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待醒转过来的时候,季康儿正在作小时候溜冰时的花式旋转,原来,是被狼兵的一只大手给轮在了空中。

季康儿被这力道拽携着绕圈、绕圈,好像一个飞转的陀螺,速度如矢,而他的心已不在了身上,眼睛也跟着不在了,魂更不在……

狼兵的大手如钳,自己则如投石,在眩晕的速度中,季康儿被猛地给掷了出去。就在季康儿睁开眼睛的档口,他已经如发出的大箭般被投射向季家军对阵。

“呼啦——”一展大旗用力一兜,季康撞上去的感觉就像是结结实实地挨了顿揍,他借着阻势,重重跌了下来,被几双季家军的大手正好接住。

危急不减,前方数十个狼兵围成一团,忽而聚拢,忽而散开。

狼兵个个身高九尺,臂力超强,手中的斧钺足足有二百多斤。

季康儿眼前,无数斧钺与弯刀交织在一起,不时有倒霉的守夜人倒下。

倒下了,季家军还会再爬起来,然而,魔族铁甲的高头大马纷踩而上,杀声漫天,血水四溅……

一声“小心身后!”回头处,一个狼兵正挥舞着手中的斧钺向自己砍来,季康儿吓得浑身发抖,握紧手中的弯刀,一时不知该做何动作。

神勇的小黄马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临危间救主,蹄子一蹬,拦在季康儿前面。

扑上来的那个狼兵闷声一哼,胸口已插入一把斧钺,季康儿看见了黄马坐骑上的唐铭,他的心终于一下回到了肚子里。

“四少爷跟紧我,你要动起来,动起你手中的弯刀,不要做活靶子。”唐铭话音未落,又有一大群狼兵扑了上来。

原来,唐铭随下面的守军退守上来,正好接应了李将军的队伍。

这回,季康儿紧紧跟在唐铭身后,尝试着隔空挥动两下手中的弯刀,没几下,便胳膊酸痛无力,人蔫力不逮的。

突然,一个圆球状的、黑忽忽的东西撞了过来,季康儿不自主地将那圆球抱住。

圆球力量极大,竟将瘦小的季康儿给一屁股撞到雪血混杂的泥地上,相比之下,自己的小黄马在唐铭的身下倒是左突右闪,甚为机警。

发觉手上黏糊糊,湿漉漉的,季康儿这才定了定神,看了一眼手中抱了多时的圆球。

不看倒也罢了,这一看,让人马上使出浑身力气,将圆球能抛多远,就抛多远。血腥刺骨的空气大口地灌入喉中,呛得季康儿差点给噎了过去。

没错!那圆球停在一具狼兵的尸身旁,正是赵狗儿的头颅。圆球上的血腥、不甘的眼睛还在张着,用熟悉的表情直勾勾地盯着季康儿。

季康儿鼓起勇气,爬过去,一边伸手将赵狗儿眼睛合上,一边低声祷告。

“哎呦!”后脑勺被什么重物给击中了,季康儿一头趴在一具狼兵尸体上,牙齿刚好啃在狼兵坚如钢铁的胳膊上,牙齿登时酸软,欲掉渣。

原来,飞来的是只刚被削掉的狼蹄,远处,老冯弯刀拼杀,好似一个参加红袖招厨艺大赛的削面大厨,动作娴熟而优美。

季康儿有点质疑于自己此刻尚在的幽默感,不过马上,季康儿就变得同情心满满,当他看见老冯的大腿给狼兵给削去一大块肉,血水将胯下的战马都染红的时候,季康儿也感同身受地觉得自己生痛难忍,就要断子绝孙。

……

据传,两翼边镇都发出了求救信号。可是,怎么就援兵迟迟不到?!

季康儿眼见这老冯、唐铭、强浒等一干神勇的季家军在勉强支撑着,正要一一奔赴殉国的“道场”,不由得悲痛喷涌如岩浆,也决心参与要进行自杀性拼杀。

正在拔剑的档口,身后喊杀声骤起。吭——黑礁崖的乌龙沟镇援军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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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我回金陵来把茶斗

静怡楼后院里,老梨木做的长案上,茶匙、茶针、茶漏、茶夹、茶则、茶筒……六君子一应摆齐。

院落外,月影在粉墙上斑驳,修竹在清风中轻摇。

掉根针都能听到的木梓草房,静如禅房。

云母屏风上,映出一位长衣飘飘的女孩的身影。

她就是去年一举摘得茶王桂冠的王芊萩,静怡楼最年轻的茶师。

郎朗清辉之下,女孩苍白而清秀的面庞有种出世的气象。去年“封王”时,王芊萩尚不足十二岁。因为一直于岭南的云居处茗茶修身。只有逢到一年一度的斗茶盛会,她才会回到金陵来。

因修“清断”之气的缘故,她没有回家,而是住在了这处单为她煮茶之用的别院。

她轻手一扬,于神识的深处,暗暗潜了她的思绪,去寻访金陵各处荷塘。

青鸾河流至金陵城东变得更缓,大片大片的野荷叶已经微微泛黄,荷叶上躲藏着似有还无的露水。

此时,那染了秋意月色的、若隐若现的露珠儿正被女孩的思绪轻轻捻起。

不知怎的,她美丽、重重的长睫毛向下一合,一滴滴透明、纯净的露珠便被她的神识引领而归,已然落入到眼前的玉钵之中。

王芊萩用青叶盖住玉钵,将珍贵的露珠集成的一抔水轻轻地放在一个特制的木桶中。

然后,用手提着走到院子中,她将木桶挂在辘轳的井绳上,徐徐地放下老井,要将这采撷而来的珍贵露珠美美地冰上一夜。

这一系列的举动,都是在为明天一早举行的“斗茶”做着准备。

鹤唳月影,清水小妹。王芊萩在笑,她信心满满……

此时,晴雯和宝玉正踩着一脚烂泥,在荷塘里忙活着,相比于王芊萩自然而然就能带出一派清净境界来,他二人所到之处,可就是“听取蛙声一片”喽。

晴雯见宝玉费力地提着个大水罐,笑着将之接了过来,兴致满满地唠叨着:

“这泡茶之水可讲究啦,秋天的雨水,用来烹茶为最佳;其次呢,则是梅雨季节的雨水;再次之,是春雨;而夏季多暴雨,那是最差的。”

宝玉因为这个季节无法取到最好的水,而替晴雯很是担忧,禁不住地问:

“刚下完雨,这煮茶的水不能将就,尤其是明天,你就要和茶王斗茶啦,没有上好的水可怎么行?”

“所谓‘天泉之水只应天上有’,我们是凡人,凡人用凡人的自然素材就成。至于‘好季好泉’嘛,什么季节就应什么季,不用担心。”晴雯大大咧咧地回答道。

大家回到金陵后并未见到响铃,由季康儿传达公主殿下的嘱托——参加今岁的都茶盛会。

除了宝玉之外,没人读懂响铃的用意。

晴雯虽有一万个不愿意,也只能欣然接受安排。

晴雯接过宝玉手中的大水罐,继续安慰着心急火燎的宝玉,说:“你不要觉得你之前汲的秋雨都浪费了。呼风唤雨,遇凤呈祥,那,都得靠缘分。”

宝玉不解地说:“你是说自己没缘分遇见好水喽?!”

晴雯不好意思地低头摸着那根杉木棒子,道:“我和刀枪剑戟的缘分,倒是大些。”

晴雯拎着水罐,极有耐心地一路找寻,专门去收集那自然中的“天酒”。

晴雯讲解过,所谓天酒,就是芦苇花尖上的露水啊,尾稻垛上的清雾啊,睡莲上的滚珠儿啊……

可汲了大半个晚上,水罐的底儿还没有被没到,可见采集到的“天酒”少得可怜。

宝玉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晴雯回头一看,宝玉的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她这才意识到,是时间不早了。

这回,她拿起葫芦瓢,话也没说就走了。

不大一会功夫,晴雯回来了。

宝玉看着满满的一葫芦瓢“天酒”,就忙不迭地问这是哪儿来的。

“我用棍子打折了王大家竹园的青竹数根,直取了竹子芯里的汁液来,这下,‘天酒’够数了。”

宝玉听后摇了摇头,却也没敢接话。心说:“原来是王大爷家的,我最近是不会去他家闲聊、走动啦。避避风头。”

……

秋天的天亮要比夏季晚了几分。然而,太阳一旦露了头,就是火烧火燎的秋阳。

静怡楼前的广场上挤满了人。

金陵城四大茶楼当家,只来了茶会首席云山,他是今日茗战——俗称“斗茶”的主品茶人。

这大堰河的茗战,按照以往的惯例,是以“三斗二胜”为赛制。说白了,就是以二人相对抗,进行捉对“厮杀”。

在晴雯出现在广场上之前,大家伙儿的目光都集中在王大爷王芊萩的身上。

她是与晴雯对决的茗战选手。作为去年的茶王,她一直是人们心目中那个“年年更上层楼”的茶品修行人。

一边的香案上,玉钵上的青叶泛着青青的光芒,木制的六君子茶具纹理如诉。

而另一边的香案上,至今还空空如野。

冷柯不禁皱了皱眉,心说,看这起势,就已大致能推算出谁会头拔。当然,现在这样料想,还为时过早。

于是,冷柯照旧一付晨钟暮鼓的模样,在品茶者的坐席上闭目端坐,一言不发地等待开场。

众人正在叽叽喳喳之际,只有王芊萩静静起身,向一位戴着面纱的老婆婆深深鞠了一躬。

在金陵,恐怕只有这婆婆能让王芊萩静如止水、傲如月影的心为之一动。

老婆婆背对着人群蹒跚而至,却摆手不要别人来搀扶,也并不理会薛蟠他们这些起哄的少年声声问候。

说来也奇,见过这老婆婆真容的人,都知道她早已发白如丝,弓背如驼,皱纹如花。

然而,单看老婆婆脸上和手上的肌肤,却是有着与她的年龄不相仿的细嫩润白,较之与她相差两个甲子岁数的王芊萩来都毫不逊色。这许是婆婆经年沉潜于茶事、所有修为在外表上的自然显现吧。

老婆婆走上前来,她慈爱地摸了摸王芊萩那黑亮的齐腰长发,然后,指尖经老梨木长案,沿着边儿游走了一圈,似对这茶道器具和木案有几许牵眷。

未了,神秘的婆婆冲着品茶者席上的青云大师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向老冷身旁空着的椅子慢慢挪去。

这位能叫王芊萩甘心起身礼拜的老婆婆,就是大堰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却很少有人能一睹其“容颜”的神奇老太——麻姑。

麻姑是今日茗战的品茶者,过去数十年间,在金陵历年“斗茶”竞出的一位位茶王之冠,均来自于她做出的最后裁决。

她刚才抚摸条案,就似乎是对王芊萩的某种加持。

第一百九十六章 迟到啦

院落里,老梨木做的长案上,茶匙、茶针、茶漏、茶夹、茶则、茶筒……六君子一应摆齐。

院落外,月影在粉墙上斑驳,修竹在清风中轻摇。

掉根针都能听到的木梓草房,静如禅房。

云母屏风上,映出一位长衣飘飘的女孩的身影。

她就是大堰河最年轻的茶王——谭芊萩。

郎朗清辉之下,女孩苍白而清秀的面庞有种出世的气象。去年“封王”时,谭芊萩尚不足十二岁。因为一直于孤山的云顶茗茶修身。只有逢到一年一度的斗茶活动,她才会回到村里来。

因修“清断”之气的缘故,她没有回家,而是住在了这处单为她煮茶之用的别院。

她轻手一扬,于神识的深处,暗暗潜了她的思绪,去寻访村头甘花溪畔的荷塘。

甘花溪,大片大片的荷叶已经微微泛黄,荷叶上躲藏着似有还无的露水。

此时,那染了秋意月色的、若隐若现的露珠儿正被女孩的思绪轻轻捻起。

不知怎的,她美丽、重重的长睫毛向下一合,一滴滴透明、纯净的露珠便被她的神识引领而归,已然落入到眼前的玉钵之中。

谭芊萩用青叶盖住玉钵,将珍贵的露珠集成的一抔水轻轻地放在一个特制的木桶中。

然后,用手提着走到院子中,她将木桶挂在辘轳的井绳上,徐徐地放下老井,要将这采撷而来的珍贵露珠美美地冰上一夜。

这一系列的举动,都是在为明天一早举行的“斗茶”做着准备。

鹤唳月影,清水小妹。谭芊萩在笑,她信心满满……

此时,咕咕和少一正踩着一脚烂泥,在荷塘里忙活着,相比于谭芊萩自然而然就能带出一派清净境界来,他二人所到之处,可就是“听取蛙声一片”喽。

咕咕见少一费力地提着个大水罐,笑着将之接了过来,兴致满满地唠叨着:“这泡茶之水可讲究啦,秋天的雨水,用来烹茶为最佳;其次呢,则是梅雨季节的雨水;再次之,是春雨;而夏季多暴雨,那是最差的。”

少一因为这个季节无法取到最好的水,而替咕咕很是担忧,禁不住地问:“刚下完雨,这煮茶的水不能将就,尤其是明天,你就要和茶王斗茶啦,没有上好的水可怎么行?”

“所谓‘天泉之水只应天上有’,我们是凡人,凡人用凡人的自然素材就成。至于‘好季好泉’嘛,什么季节就应什么季,不用担心。”咕咕大大咧咧地回答道。

咕咕接过少一手中的大水罐,继续安慰着心急火燎的少一,说:“你不要觉得你之前汲的秋雨都浪费了。呼风唤雨,遇凤呈祥,那,都得靠缘分。”

少一不解地说:“你是说自己没缘分遇见好水喽?!”

咕咕不好意思地低头摸着那根杉木棒子,道:“我和刀枪剑戟的缘分,倒是大些。”

咕咕拎着水罐,极有耐心地一路找寻,专门去收集那自然中的“天酒”。

咕咕讲解过,所谓天酒,就是芦苇花尖上的露水啊,尾稻垛上的清雾啊,睡莲上的滚珠儿啊……

可汲了大半个晚上,水罐的底儿还没有被没到,可见采集到的“天酒”少得可怜。

少一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咕咕回头一看,少一的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她这才意识到,是时间不早了。

这回,她拿起葫芦瓢,话也没说就走了。

不大一会功夫,咕咕回来了。

少一看着满满的一葫芦瓢“天酒”,就忙不迭地问这是哪儿来的。

“我用棍子打折了田二爷家竹园的青竹数根,直取了竹子芯里的汁液来,这下,‘天酒’够数了。”

少一听后摇了摇头,却也没敢接话。心说:“原来是田二爷家的,我最近是不会去他家闲聊、走动啦。避避风头。”

……

秋天的天亮要比夏季晚了几分。然而,太阳一旦露了头,就是火烧火燎的秋阳。

剑阁废墟前的广场上挤满了人。

四大长老中,只来了首席老冷,他是今日茗战——俗称“斗茶”的主品茶人。

这大堰河的茗战,按照以往的惯例,是以“三斗二胜”为赛制。说白了,就是以二人相对抗,进行捉对“厮杀”。

在咕咕出现在广场上之前,大家伙儿的目光都集中在谭二的孙女谭芊萩的身上。

她是与咕咕对决的茗战选手。作为去年的茶王,她一直是人们心目中那个“年年更上层楼”的茶品修行人。

一边的香案上,玉钵上的青叶泛着青青的光芒,木制的六君子茶具纹理如诉。

而另一边的香案上,至今还空空如野。

冷柯不禁皱了皱眉,心说,看这起势,就已大致能推算出谁会头拔。当然,现在这样料想,还为时过早。

于是,冷柯照旧一付晨钟暮鼓的模样,在品茶者的坐席上闭目端坐,一言不发地等待开场。

众人正在叽叽喳喳之际,只有谭芊萩静静起身,向一位戴着面纱的老婆婆深深鞠了一躬。

在大堰河村,恐怕只有这婆婆能让谭芊萩静如止水、傲如月影的心为之一动。

老婆婆背对着人群蹒跚而至,却摆手不要别人来搀扶,也并不理会旺哥他们这些晚辈的声声问候。

说来也奇,见过这老婆婆真容的人,都知道她早已发白如丝,弓背如驼,皱纹如花。

然而,单看老婆婆脸上和手上的肌肤,却是有着与她的年龄不相仿的细嫩润白,较之与她相差两个甲子岁数的谭芊萩来都毫不逊色。这许是婆婆经年沉潜于茶事、所有修为在外表上的自然显现吧。

老婆婆走上前来,她慈爱地摸了摸谭芊萩那黑亮的齐腰长发,然后,指尖经老梨木长案,沿着边儿游走了一圈,似对这茶道器具和木案有几许牵眷。

未了,神秘的婆婆冲着品茶者席上的青云大师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向老冷身旁空着的椅子慢慢挪去。

这位能叫谭芊萩甘心起身礼拜的老婆婆,就是大堰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却很少有人能一睹其“容颜”的神奇老太——麻姑。

麻姑是今日茗战的首席品茶者,过去数十年间,在大堰河村历年“斗茶”竞出的一位位茶王之冠,均来自于她做出的最后裁决。

她刚才**条案,就似乎是对谭二的某种加持。

此刻,四位品茶者:老冷、麻姑、田二爷和久山均已纷纷入座。

连一向稳重的老冷都禁不住开始向耿丁询问起来:“怎么咕咕还没有露面?”耿丁摊了摊手,一脸无辜状。

所有的人都望向那个空落的条案,转而,开始用信服的目光望向这位衣带飘飘、闲云野鹤般的少女谭二。似乎,大家的心里天平已经开始倾斜于她。

……

第一百九十七章 消永昼

晴雯有条不紊地净手、洁案,而后,坐在老梨树根做成的凳子上静等……

她收起眼帘,沉下心思,渐渐入定……

入定片刻后,晴雯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从肩上解下一个布带,将之放在条案上,然后,轻轻地展开。

只见长条木案当中,一条干净的白色麻布上,一套六件的、极为古旧的瓷器被一字摆将开来。

台下,那些不识货的看客议论道:“这是什么茶具?实在无法与‘茶王’的稀木之器相比!”

也有人说:“你看平时里,那晴雯这小子做饭敢比厨圣王五,挑针胜过红线女,可不比那文文静静的一个女娃子差,就是千万不要让她碰什么兵器,我可见过她舞枪弄棒起来,那赛过战神妇好。斗茶,这可是斯文活儿,他,他能行吗……”

“唉,你言之过早!”

“嘘——”

晴雯专注得好像第一次看见花花草草的稚童,她瞪大一双晶亮的眼睛,全神贯注,用一个和茶器一般老旧的木夹,轻轻地从早已备好的炭盆中衔出一块炙热的炭块来。

如敬香一般,她左手持住木夹,右手将木勺中的水轻轻地泼洒在红炭块上。

随着“刺啦刺啦——”之声、水遇热而变成白汽的过程,晴雯放下手中的器具,她双手合十,站立在条案一侧。

原来,那晴雯早已借树梢上黄叶摆动,已将风向判断出了个七七八八,然后,她气定神闲地选好一个方向来摆放木炭,再由风驱赶着这木炭上腾起的一团团白汽,使之悠悠然飘起,白色蒸汽慢慢地、恰好飘到瓷具上……

此清气缭绕不散,而后,尽数化在冰凉如玉的瓷具之上。

瓷器温润而性冷,见热气而凝厉,白汽之雾将瓷具冲得分外青白、透亮与干净,之后,又凝作瓷壁上的颗颗水滴。

清风不止……

转眼间,瓷器上的水滴已消散得无影无踪。

至此,晴雯的“白鹤沐浴”仪式,借火、借风、借瓷的本体……已然完成。

大家对这样不动一下就清洗了整套茶具的做法甚觉稀奇,看后,不禁交头接耳起来。

连在一旁耐心等候的对手,斗茶王王芊萩见此情景,也笑着不置可否。

在晴雯进行“白鹤沐浴”环节之时,内里热水嗡嗡作响的老水壶不知怎的忽地停了响动。这一刻,晴雯旋即捕捉到了师姐王芊萩身旁那水罐里的气息,那气息,竟然是飘荡而起的泉水清香……

这清香之凉,震慑住了老水壶里晴雯收集的“天酒”。

师姐所用之水,大有西山脚下第一井的万圣凉意,难怪自己采撷的“天酒”都因敬重自家的本尊,而自觉偃旗息鼓了声响……

长日漫漫,光影寸移。

节奏极其缓慢的“斗茶”之战正悍然进行,全然不顾时光的流逝……

在焚香、叩谢天地的简短仪式之后,剑阁的一侧,几株老槐树的黑影因日光的移动而被挤压得树影长长,分别用树影遮上了晴雯和王芊萩的长案。

树影婆娑,杯水澄澈……

斗茶,终于开始进入了正题……

晴雯和王芊萩二人缓缓取出了各自的茶筒。

茶筒已分别放置在二条长案之上,正被各自的主人轻轻地开启……

瞬间,二股截然不同的清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青云老人干枯的手指头抚摸着已然被磨得发亮的龙头拐杖,他那双深陷的眼眶紧紧闭着,鼻翼微动,似是在专注地辨识着空气中的茶香。

青云老人心说:“嗯,这飘逸之气定是出自弟子王芊萩之手。这做青的环节,可一向是王芊萩拿手的活计。”

此时,晴雯的茶桶也被打开了,然而,并没有如王芊萩所供茶叶那般的清香飘出。

细细地,从晴雯的茶桶中,弥散而出的,是一缕极细极细的气味……

这气味,好像一声叹息,又像嫣然一笑,是隐隐的、稍微有些清苦味的茶之香。

这清香散发后,余香飘散的尾端,让人不经意间捕捉到,细品起来,反倒有那么一点若有若无的回甘……

在一旁备茶的王芊萩闻得晴雯茶桶里轻轻腾起的阵阵茶息,不禁动容言道:“消永昼!”

听到弟子此惊呼一出,这边,青云老人徐徐睁开了双眼,久久地望着眼前,却像是盯着一片虚空……

是的,王芊萩说的没错。

大周茶艺鼻祖水芃有言:

“万卷古今消永昼,一窗昏晓送流年。太平民乐无愁叹,衰老形枯少睡眠。唤得村尾跛童子,煎茶扫地亦随缘。”

千年了,正是源自对祖训的遵照,大周一直保存着古朴的民风,路不拾遗,家不闭户,敬老爱幼,劳作除扫……

然而,芃老这句诗词已然石沉大海般在大周的古卷名录里深藏已久。那烹茶之境地,与其说远未得以承袭,不如说失传已久。

而今,晴雯此茶一出,竟然有“消永昼”之况味,是不负流年的味道。

断断续续、苦味尽头是回甘的茶味,让青云老人眼睛或有湿润,他心里叹之:真不知这茶是晴雯怎样历尽千辛从孤山采撷、又因循古法炮制出来的?!

老梨木长案后面的晴雯并未因这周遭的动向而有一丝心动,她手上的动作始终专注中透着按部就班。

围观的人群不知是怎地,这次,他们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反倒都静静地在观看。

周遭,全都陷入到这持久的寂静之中,连青鸾河也都停于一时,连街角老槐树上的虫鸟也配合得停止了鸣叫。

只余下拨取抹茶粉时、手中的茶匙碰在瓷器茶则上的清脆声……

不知何时起,青云老人重又闭上了双眼,陶醉地用六识去感知着自己二位弟子的“茶之艺”,只闻清风,便已知了个大概。

青云老人也和少一一样,同样听到了茶匙与茶则碰出的清脆声响。

“叮铃——”

绵延不去的回音,也与二十多年前同情同境的声音一模一样。

晴雯那双大眼睛始终不离双手间的抹茶动作,然而,不知为什么,在这个炎热的、让人焦躁的下午,晴雯的每一个动作都变得更慢、还慢、非常之慢……

她静心处所达到的“做茶”境地,让观看的人们有如一只只懒懒的秋后蚂蚱,在臆想的天空里的漫步,远多于现实中的蹦跶。

没有一人在七嘴八舌,人群安静,好像被集体催眠了。

晴雯对面的王芊萩,则每一个动作都如高山流水般清雅、流畅,较之去年时的风范,她的手法更娴熟更优美了,也更有了“艺”的味道。

终于,有人打破寂静,发声评价说:“怎么好像王芊萩搅动茶筅的速度要比晴雯快上了个一圈呢……”

第一百九十八章 茶情易老

韦小宝忍不住回说:“王芊萩茶碗中茶息尚浊,还没有搅动到位,不知为何,她就放下了手中的茶筅,开始进入下一个工序了?不是《茶典》上讲究‘膏不尽,则色味重浊矣’吗?怎么?!”

台上的品者四老并没吐露半个字。人群中更喜欢茶王王芊萩的人毫不掩饰地回击道:“轮到你等黄口娃子妄加言语?!”

“韦小宝说的不差。”

“本来嘛,这斗茶,对于我们这些外行来说,一为品茶,二为观赏。这么说来,小书生晴雯的茶艺倒是观赏起来更有韵致。”

一位略懂茶艺的中年男人站出来。

“不会吧?是小书生晴雯太慢,反衬出茶王王芊萩的快来。”

“说到观赏,王芊萩的茶艺连贯起来,整体动作散发出不可言说的‘美’来,而小书生晴雯的呢,是极静之下所催生出的深思。二者不同,没法比较啊……”

“呵呵,小书生晴雯的茶艺引人深思倒是不假,只是看着,看着,就不知不觉,要睡着了。”

人们真是各有各的见解。

……

麻姑起身,蹒跚着走到人群中,一反平日的冷淡,用颤巍巍的声调给大伙儿来了一个茶事普及教育,她娓娓道来:

“叫我说啊决定斗茶胜负的,仅仅有两个标准够啦。其一是这汤色,即茶水的颜色。一般标准是以纯白为上,青白、灰白、黄白则等而下之。

“色纯白,表明茶质鲜嫩,蒸时火候做到了恰到好处;色发青,则表明蒸时火候不足;色泛灰,是蒸时火候太老的缘故;色泛黄,那是采摘不及时;色泛红,炒焙火候过了头。

“其二是汤花。即指汤面泛起的泡沫。

“决定汤花的优劣又要看两条标准:汤花的色泽与汤色是密切相关的;汤花泛起后,水痕出现的早晚是个分水岭,早者为负,晚者为胜。”

韦小宝也不怕别人说他吹捧,他现学现卖,借用麻姑新普及的知识开始评论道:

“让我试着说一说,先看此斗茶,论汤色,二位仙女各有所长:茶王王芊萩小姐茶色纯白,好比神山天池;小书生晴雯茶色偏青,就是青涩竹马喽!”

“汤花嘛,”韦小宝肚子里没货,不觉支吾起来,他想了一会儿,老实地承认道:“我……我还真说不出个所以然。”

麻婆隔着面纱展露的笑容,还是被人们感知到了,她继续耐心地对后生们说道:

“点汤、击拂要恰到好处,汤花若匀细,如‘冷粥面’,紧咬盏沿,久聚不散,这种最佳效果,名曰‘咬盏’。”

“啧啧,这茶事真是吃饱了撑的。”

小喜子虽然有饭吃,可是没撑到,找媳妇儿他是个困难户,所以,蚊子一样,他细声细气地,在旁边偷偷地吐槽。

“要不说那故事里都交代:焦大看不上林妹妹。平日里,你瞧得上农家女小书生晴雯,从未顺眼过地主二代——王芊萩小姐,对不对?”薛蟠在一旁调侃起小喜子来。

“我不懂啥叫‘点汤’、‘击拂’、‘咬盏’的,我只知道,咱村阴盛阳衰,你看看,这两个仙女一样的妹妹,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

小喜子一见何薛蟠,就老鼠见了猫,立马见风使舵地改了刚才的口风。

此时的茶王王芊萩已直接进入了下一个阶段:击拂阶段。

想她常年于高山深谷、断崖峭壁之境滋养心志,已然有了些逍遥世外的修者风范,此茶艺,恐怕是她对尘世最后的一点眷恋吧。

或许,正是因她不求规范和适度,而意在极致之极境,故而,王芊萩亦能超出很多同辈,将每一道茶艺按照自己的理解去更上一层楼地发挥、演绎出来。

汤花牵眷不散,汤色沉潜而纯然……她抹茶的阶段动作好美……

仿佛倾盆大雨洗刷了燥热,仿佛一壁云母清凉了整个悬崖……

人们都看得入神啦。

而此时的小书生晴雯,全然进入了另一番状态。

她正极耐心地用茶筅旋转、击打、拂动着老瓷具——兔毫盏中的茶汤,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什么时候茶碗里能泛起汤花。

小书生晴雯全然享受这个过程,不避蚊蝇的骚扰,不理看客们的窃窃私语,更不在乎评委们看光影时不耐烦的态度。

茶,在她,似乎就是她自己这个小小少年的心事儿,与外界全然无关。

茶粉在盏中飞速地旋转……

清白、淡荡、均匀、蒙昧一气的茶沫,正一点一点地聚集,按照茶那本然的特征、特质,在几乎看不出变化地、极缓慢地、自然地聚集着……

小书生晴雯手中的速度随着沫子的慢慢聚集而变得更加缓慢,她就像是个天生的无脑儿,在无意识地做着一件永远不会停下来的、看似静止的游戏动作,就这么一点一点地旋转、击打、拂动……再旋转、击打、拂动……再旋转、击打、拂动……

好像永无尽头……

直到,直到茶汤的边缘,开始泛起如诗中的那个名词,叫作什么,什么……“起意”……是的,茶汤如孔明灯点睛了黑漆漆的中元夜一般,一下子“咬住”了瓷器的盏壁。

小书生晴雯会心地笑了。

然后,她轻轻收起茶筅,接下来,起身,后退一步,深深地向各位评委一鞠。

她将那盏茶汤留在了长案上,把一切交给了茶汤它自己。

小书生晴雯离开了木案,她允许,允许时间去茶盏中自己勾勒自己的茶情、诗意……

此时,王芊萩的茶早就敬献到品茶者的长案上了。

麻姑掀起面纱的一角,小酌上一口,随即,会心地点了点头。

冷柯抿了一口热茶,静静地,他呼出了一股白汽,一时间,白汽弥漫、延展、上升,于半空中生成了一个大大的——“叹”字。

青云大师没有任何动作,但是,他看向手中茶盏的眼神分明有一种肯定。

正在大家被王芊萩的技能所感染、交口称赞的时候,小书生晴雯也重新回到长案边,看来,她认准的火候已到。

小书生晴雯使用众人眼中很有些不堪的陈旧瓷壶,来慢慢地斟上了一杯、又一杯清茶。

瓷杯盏中,渐渐地,浮现出一片“新”香。

这新鲜、稚嫩、如雨后春露般的茶香竟然丝丝缕缕地,化出一瓣、二瓣……气雾状的莲花瓣……

就在众人的眼球被吸引到小书生晴雯的杯盏上方时,王芊萩直径地走来,她忘我地、近距离地细细品读着师妹小书生晴雯的茶香。

然而谭芊萩转身、回到自己的案前坐下,大伙儿却从她的表情中读不出任何文章。

对于这般处惊不变的姿态,大家早已习以为常,他们把这默认为是独属于茶王特有的风范。

第一百九十九章 曜变天目

人群中的韦小宝却敏锐地觉察到,自打斗茶开始、王芊萩脱口而出“消永昼”这三个字之后,她就再也没有了以往那种万事置之度外的超然。

小书生晴雯这边,四只兔毫盏中,香气并未驻留。

花瓣也没有最终在空气中凝聚成一朵花。

确切地讲,盏芯里飘忽出来的那朵若隐若现的气化之花,在边聚边散,边聚边散……直到消散而去。

只是,杯盏的盏壁上,汤花在在。

品茶者们各自举起杯盏,在尚未探向茶汤之际,已然,每个品茶者都感到了:所能捕捉到的第一缕清香非常清淡,乃至无味,只是奇迹般地,在一饮之后,那茶汽轻潺于齿颊之间、唇舌之处……

于淡淡若无的苦涩之后,品茶人一一体会出一丝熹微的回甘,令人品之,而后不能弃,品之,而后欲罢不能……

甚而,品茶人被茶香牵引,专注到有些进入到某种状态中,开始出现了恍惚……

继而,每个品茶人都开始出现了脑海中记忆的断档,真的恍惚起来……

饮茶的过程,其实很快。

而结束的到来,就更快。

每一个品茶人在一饮之后,脑海都像被洗成了一片空白……

在座的四位品茶人都不大记得刚才小书生晴雯的茶是曾有着怎样的香气、又怎样的味清如莲,只是,所有的人都有说不出来、好像“得到过什么”之后的那么种满足和欢愉。只是品茶人都不记得了,也不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此时深感清气当胸、死而无憾。

只有青云老人还是那么镇定如常。他远远地瞥见小书生晴雯茶碗中久久未露出的“水痕”,欣慰地点点头,缓步回到自己椅子上,说道:

“嗯,‘咬盏’效果极佳,水痕并没有马上出现。”

听青云大师这样评价,王芊萩脸儿绯红,她知道自己在这方面由于时间管控不当,而与小书生晴雯有了茶色上的差距。

经过品茶人不自觉地一轮断档失忆后,八盏茶杯还摆在四位品茶者面前……他们,终于又都回过神来。

无论是台下的看客也好,还是正襟危坐的品茶人也好,大家都能清晰地分辨出:王芊萩的茶汤色泽鲜白,小书生晴雯的则是较次,色泽呈青白。此处,看来还是王芊萩略微领先。

久山指着小书生晴雯的兔毫盏,笑道:“快看,汤花在盏内飘动,瓷盏上的兔毫纹(油滴纹)随之,似有被拉动而活的样子,很有点意思!”

比汤色,小书生晴雯明显逊色于王芊萩。

但轮及汤花和咬盏,借助土豪盏的特殊釉色,小书生晴雯则优于师姐。

至于材质,有鉴于小书生晴雯的茶叶很怕冲泡,故而,她一再延长时间,将热水始终保持着温文、渐热的进度,好柔柔地、一点一点地导出茶叶中的茶水,不可谓不耐心、专心一意。

迟迟不说话的麻姑将兔毫盏端至眼前,她惊奇地看到:兔毫盏黑釉上的浅黄色斑点,那四周围绕着的沉沉、蓝色光晕幽深至极,静谧至极……

忍不住,麻姑离了座位。

她激动地来到青云老人面前,恭恭敬敬地将茶献在老人面前。

大家都被麻婆的此番举动给惊到了,于是围了上来,那些压了赌注的更是瞪大了眼睛,想看看这盏茶中到底有什么名堂。

……

青云老人颤颤巍巍地接过兔毫盏,细细端详着盏中若隐若现的图案。

过了半天,他才一字一句、有板有眼地说道:

“曜——变——天——目——”

就连青云老人也未曾料到,这四只兔毫盏竟有一只中惊现失传已久的“曜变天目”。

四字一出,人群响动。

虽然很多的人并没有听说过兔毫盏,但是他们都听说过:早年间,摸鱼子曾从山外带回来一套极珍贵的天目釉……

众人争着向前,都想一睹传说中“水丹青”之上乘——“曜变天目”。

百里奚远远地站在人群后面,透过层层的人头,他也看了过去。

此时,这青云老人手中的“曜变天目”盏被高高地举过头顶……

盏儿轻灵,在阳光下一动,恍如一片星空,繁星点点,神秘莫测……

此时,宝玉也呆呆地站人群最外围,他完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懂得到底是何物引得众人这般的兴致。

青云大师轻轻一闻杯盏,然后,重新闭上眼睛,细细地、无声地品味。

徐徐地,他再次睁开双眼,对众人说:“参商——”

“人生不得见,动如参与商。”难道说,青云老人通过杯盏,看到了旧知交,看到了前师祖不成?!

此时,何仙姑终于明白了起先王芊萩所说的那三个字——“消永昼”的含义。此杯一饮,能消永昼,能抵万古愁!

或许,这位茶王早在茶桶开启的那一刻便已知晓了即将迎来的结局。现在何仙姑回想起来,王芊萩从头到尾所表现出来的淡然不失的气度,丝毫不失茶王之尊,是因为她早就知道自己不会胜过境地高了一筹的小书生晴雯……

王芊萩向青云老人深施了一礼,说了些什么。青云老人点了点头,然后,青云老人又与其他几位品茶人耳语了一番,之后,大家开始耐心地等待着。

青云老人将目光落到人群后面的小书生晴雯身上,示意她走过来。

小书生晴雯穿过人群让开的“小道儿”,来到师父青云老人面前……

老人一手握着小书生晴雯的手,一手握着王芊萩的手,对四位品茶者说道:

“芊萩建议,一改往年‘三斗二胜’的比赛规矩。刚才,我与各位商议,四位品茶人都对此议没有异议……那好,现在就请诸位来定夺吧!”

……

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商议,麻姑代表四位品茶人,朗声昭示给大家:

“王芊萩之茶,清绝明丽,有惊人之势。小书生晴雯之茶,温婉悠游,有悯人之怀。

“正如同茶王所赞誉的一样,今日二人之茶,为之共‘消永昼’……

“二人系出名师,实在是各有所长吗?”

众人按捺着心情,焦急地等待着麻姑的下文。

麻姑沉声说:“长日漫漫,业已远去,今夕何夕。起止于此……

她的声音因激动有些颤抖:

“唯天地存,方万古存,方有记忆存!故而,令人失忆而忘川的茶,实际上,就恰是对一切保有最深刻记忆的茶!”

大家屏息不语,似乎也被感动了,又似乎,什么也没有听明白。

麻姑继续道:“故而,是小书生晴雯的茶艺为胜!”

青云老人心满意足地将小书生晴雯的手臂扬起……

老槐树下,小书生晴雯、王芊萩和麻姑相对而立,茶盏都已撤去,周围空荡荡的……

麻姑率先打破了平静,她对着一脸平和的小书生晴雯讲道:

“我一生用过茶具无数,唯独‘曜变天目’未曾用过,今日,你了却了老生的心愿,我已无憾矣。”

麻姑又补充说:“然,今年之胜,又不在杯盏。”

突然,袭来一阵凉风,掀起了麻姑的面纱,小书生晴雯和王芊萩似乎就要看到那面纱后婆婆的真容啦……

然而,麻姑顺势腾起,轻飘飘随风离去。

小书生晴雯定定地望着暮色中远去的麻姑,她有一种预感:这回,怕是和麻姑的永别……

“花开花落满一身,天长日久‘消永昼’。”王芊萩笑意涔涔,赞赏地对小书生晴雯说道。

王芊萩嫣然一笑,好似白纸上新墨的一笔,胭开了一片意蕴无尽的丹青水墨……

何仙姑远远地看着两位仙女一样的年轻妹子,深感中兴已然起始,不觉心得所慰。

远山深处,传来了不知拿家小伙洪亮的嗓音:“九月摘茶菊花香,菊花做酒喷喷香。别人做酒为来客,姐儿做酒为情郎——”

看来,一年一度的“斗茶”结束了,然而,品茶、访客、走亲戚、拉话话的时节才刚刚来到……

薛蟠和韦小宝更是通过这次斗茶赚大发了。

第二百章 宝玉你怎么啦

宝玉担着两桶水,一摇一晃地走在石头子路上。

韦小宝看着心疼,忙奔了过去,要强拉下这担子,好帮宝玉分担。

宝玉正手扶着担子,两手都腾不出来,但他的心思都全挂在脸上,宝玉郑重地对小宝点了点头,蛮有信心的样子,说:“小宝,还是让我自己来!”

韦小宝联想到近些日子,宝玉不仅每天上山砍柴、下厨做饭,还把织织补补、腌酸菜制腊肉的活全都包了下来,还边学边干。

捡鸡蛋的时候,不免失手打破过几个,洗衣服的时候,棒槌也不小心敲破过几处,但是,宝玉的态度在韦小宝眼里那叫一个好啊,可谓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低调夯实、不弃不舍……

“我的大少爷,你这又是抽的哪门子疯啊?要说,这粗活累活脏活,都是下人们做的,你这不是……”

说到这里,韦小宝不知是真的要落泪,还是演着心疼宝玉的戏,反正,演出起来还挺入戏的,两行泪晶莹而出。

“嗨,男子汉,受点累也算不得啥。”

宝玉反倒安慰起韦小宝来,他一边呼哧呼哧地挑着担子往前赶,一边对小宝说:

“我还真的有些个收获,这一天到晚手上忙个不停、脑袋里的模仿动作效仿个不停、下腰用胯使唤臂膀的,虽然一天下来腰酸腿疼的,可是自此,我发现:脑不涨、心不闹腾了、眼睛明亮了、眼界也不那么窄塞了……”

韦小宝叹了口气,道:“你个书呆子,怎么干点什么都上纲上线的啊?给点阳光你就灿烂,照这么说,是不是给你点欺凌你就更欠揍了啊?!”

宝玉歪着头,想了一下小宝的觊觎,觉得还真的被说中了自己这点喜欢被虐的德性,不禁憨憨乎乎地乐了,还直点头。

晴雯在大缸跟前,叉着腰,接了韦小宝的话茬,说:“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天降大任也。”

韦小宝白了晴雯一眼,说:“你家少爷把你个小侍女的活都给包办代替了,你咋不饿你自己呢?”

宝玉怕这二人又架秧子起哄地打起来,忙说:“不打紧,不打紧,多干些是我的福气。”

晴雯自到了听鹂馆就和韦小宝相熟,两人也是多年来的交情,故而,她一点都不在意韦小宝的尖酸刻薄,全当是在给自己挠痒痒了。故而,也不接话。

小宝帮正蹲下的宝玉从担子上卸下两桶满满的水,宝玉认真地将一桶水吃力地抱起,然后,倒到大缸中,轻轻放下一个桶,又吃力地抱起另一个。

小宝问:“照这样,你还得担几桶水回来,这缸才能满啊?”

宝玉说:“水多珍贵啊,可以用来洗菜淘米,可以洗衣擦地,可以泡茶沐浴……要不,我当众来一首《浣溪沙》,在下可喜欢?”

晴雯和韦小宝都没有作声。

宝玉明白了,自己平日里的阳春白雪、附庸风雅,对这帮子人来说,也就是对牛弹琴。见无人欣赏,也就一下子兴趣索然了。

宝玉说:“满招损,谦受益。我给大缸下面磨了个小洞,也是为了激励自己。”

小宝简直哑口无言了:“你个斯德哥尔摩症候可怎么使得?!”

嘴巴努了一下,小宝指向晴雯的方向,对宝玉道:“你家小答应咋什么都不干呢?现如今,都是什么世道啊!咋说变就变。怎么就一不留神,改换了时尚,变成主子要侍候起仆人来了?”

即便是这么替朋友两肋插刀,也没见宝玉怎么感激涕零。

即便是这么难听、尖锐的说辞出口,晴雯也全不当回事儿,充耳不闻的。

无奈地看着两人,韦小宝简直郁闷地要大哭一场。朋友相处,无非是心有戚戚焉。看这主仆,情比山坚、情比海深的,竟然怎么让自己说小话儿、搞分裂,也雷打不动,拆也拆不散。主人依旧甘愿当仆人、仆人从此换成主子新颜!

晴雯一拍做梦一般的韦小宝,说:“别哭丧个脸,来吧,你也行动起来。”

韦小宝心说:“臭丫头!你骗谁呢?先是一直在响铃公主面前假扮小书生,几乎博得了响铃公主的丝丝爱慕。然后,又不知用了什么诓骗之术,把个小主子宝玉给指使得团团转,他不认娘亲偏认你。现在,你又开始变着法子地想要从我这里再次下手,占我便宜……没门!”

晴雯说:“哎呀呀,你这满脑子胡思乱想地,可吵的我脑仁疼啊!”

韦小宝一惊,心说:“我靠。我也没说话啊?”

晴雯说:“小宝,来擦擦嘴。”

小宝再惊,这次,简直是羞辱!

他一付惊恐万分的表情,道:“你,你想对我干什么?”说着,护住了自己的上身,继而,护住了下盘。

宝玉说:“你怎么说风就是雨啊?还一惊一乍的。”

韦小宝委屈地心想:“你被洗脑了,不等于我也陪你啊!”

晴雯脸色依旧平常,道:“他进步比你快,知道自己有不足,肯通过劳动锻炼来改造自己,肯放下身段,和贫苦大众一道进步。”

韦小宝不语,腹语道:“到底你想咋的?难道还要学陈胜吴广那一套,要推翻有钱有闲有学问如我的人啊?做梦吧,小文盲。”

晴雯说:“小宝,你也是够了,成天叨叨咕咕的,就不能像宝玉那样身体力行,做点什么?”

小宝心说:“等薛蟠回来,站在我这一边,咱们二比二对决一下。”

宝玉也不理会小宝的失落与不忿,对晴雯说:“晴雯,等你什么时候用毕了茶食,还请抽空来我那里,帮我校一校我那针脚,我总觉得十字绣比锁子绣,要更适合男子一些些。”

小宝在旁边听了,当真要吐,心里想:“宝玉啊宝玉能不能出息一点,你看你这被奴役得都娘炮起来了!回头,我这怎么向你爹老贾头交代啊?!”

正摇头间,但见晴雯捉了小宝的小辫子就是那么轻轻地一扥,结果,小宝不得不嗷嗷叫着顺应着晴雯来到他俩跟前。

晴雯说:“我虽然今儿个有些像个老师似的招你烦……”

第二百零一章 上山容易下山难

宝玉站出来替晴雯打圆场,对韦小宝说:

“我虽是主子,却平生最讨厌对别人吆五喝六的人,因此,常常自省,生怕因为自己一时的疏懒而流露出对劳动人民的轻视和御使……”

不待宝玉解释完,韦小宝听到这里,已然要笑破了肚子:

“荒唐不荒唐啊?!难道这山上的水有毒,好好的你们俩,一个小晴雯从轻巧灵力招人爱的小答应瞬间变成了严峻无情八婆“王老师”,一个宝玉风度翩翩傲公子则变作小媳妇软柿子大暖男啦?”

宝玉哪里能知道韦小宝正腹诽着他二位,于是,继续镇定自若,侃侃而谈:

“如果我将来也能做到把名下的农场平白地送给农奴、抱紧大老婆杜绝娶妾约青楼、不吃白食亲手种菜做羹汤……我是不是就不会因含着金汤匙落生而自傲、站在别人的肩膀上而坐享其福、锦衣玉食而忘记劳苦大众的疾苦?!”

“所以呢,”宝玉若有所思,拳头攥了一个紧,说:“几天前,我决定和晴雯互换角色,让她来当几天我的主子,好好地调教我。让我从身体到心灵得以彻头彻尾地改造……”

晴雯接了宝玉的话茬,说:“互换角色,一定能够有力于提高一个人的自省力,也能帮助他督察到自己的盲点和缺失,我如今成了主子,发现,主子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哎呦呦,”韦小宝简直被晴雯和宝玉这主仆二人的一唱一和给酸倒了牙齿:

“咱还能不能好好说话、好好活?至少,咱也得时不时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你们俩真是吃饱了撑的,还玩什么互换角色,简直就是在自我欺骗,小心入戏太深!害己害人。”

晴雯倒是很诚恳,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对着小宝抱了抱拳,笑说:“小宝啊小宝,就你明理。不过,等你将来当了主子,你就知道了:要想让家仆甘心情愿为主子办事,那得高风亮节,还得体恤家仆、有本事让人服气……可不是想象的那么容易。”

小宝心想着简直到了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地步,遂道:“你们玩吧,我撤了。”

宝玉说:“小宝,你不能走,你若走了,谁来做这场试验的见证人?!要知道,没有旁观者的游戏是很无聊的。”

小宝撇一撇嘴,道:“要是诚心去磨炼自己,还需要什么第三方来做见证、作看客啊?你们这也有点太不专业了吧……”

晴雯笑了,拉着小宝说:

“说一千道一万,咱本就是一伙儿,眼下里报考夫子学院的时间已经很紧迫了,我们还是一起抓紧吧。”

小宝说:“好好好,悉听尊便,最重要的是,我们得拧成一股绳。”

宝玉冥顽不化,依旧在问:“小宝,你说的是由我继续扮家仆她扮主子、你扮考官吗?”

晴雯刚想说好荒唐,却被韦小宝接了话茬。

韦小宝说:“虽然看你们两人互换角色,很是迂腐。但是,不知怎的,我这个出身于市井红粉花柳之乡的老鸨的儿子却也还真心地被触动了。

“主要是,从小到大的,我看过太多的人间不平事,什么欺男霸女的、为钱买官卖儿的、贪污腐化的、什么言而无信、欺凌卖主的……向你二人这样,一个真心追求人与人的平等、肯降低身份磨炼自我,一个不拘于卑贱的身份正视自己并肯换位思考为对方……

“既然你们能做到,我韦小宝为什么就不能也无私一点、也真诚一点,大家一起完成任务、武功升级,最后,去往我们的目标地——夫子学院去报考,合乐而不为呢?我韦小宝自是奉陪到底。”

听了这番话,宝玉放心了,说:

“和我去翻修老宅子去吧,这是小主子晴雯的差使。”

晴雯笑说:“小宝啊小宝,这么久我们彼此相熟,我还真看不出来,你这么好说话。”

小宝苦笑着跟在宝玉的身后,说:“交友不慎,实属交友不慎啊。”

晴雯在他俩的后面喊话说:“修完这老祖宗的遗产,我们就有地方在山顶住了,对于进学院报考前的修习锻炼,这里…..无疑是最佳之地。哥几个加油吧。”

宝玉扬了扬肩上的铁笆篱,以示懂了。

……

这是一段相当长的道路……

小宝和宝玉气喘吁吁地沿着山路迂回而上,坐下来歇了几气儿,也还是没能到达山顶。

眼看着就要去夫子学院报考,掂量掂量他俩人现在这身半吊子的武功,着实有点让人心焦起急。

来到山顶的时候,已近黄昏。

他们辨识了半天,又按照晴雯前一天来此拜访后给他们画的方位图,两人搜寻了好半天。

看来,城里娃子要补的功课的确不少。

终于,宝玉第一个发现了老房子。

站在外面,看着苔藓青藤已经将这木质的山顶老房子给遮蔽得几乎看不到其框架。小宝觉得自己如入山中精灵之家。

小小的窗户、低低的木梁、昏暗逼仄的夹道、横七竖八的板凳桌子、随意乱放的木头柈子、稀里哗啦的把手边框、密如蛛网的管道、曲径回廊的一间间套房……

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感,笼罩了他二人。

二人面面相觑,虽然天色不早,下山无望,可今天若住在这里,实在是一件壮举。

“我说,咱们趁夕阳西下,还是尽快下山找晴雯汇合为好。”小宝拉了拉宝玉的袖口,想唤醒这个呆儿。

宝玉愣了这半晌,还不就是在想法子该如何处置这眼前局面。

“男子汉大丈夫,既来之则安之,否则,回去了,岂不让晴雯和薛蟠他们笑话?”宝玉回答小宝。

韦小宝语重心长:“宝玉啊,你痴也就痴了,怎么又添了新毛病,开始注重人言、虚荣起来?”

宝玉说:

“我心里头此刻想的都是我家老太太给我讲的野狐狸孤鬼魂的故事,腿早已哆嗦起来了。

“但,豪情壮志的话,咱在山脚下时没少说,这会,若说撤退就撤退,我是不落忍我这一世英名。”

韦小宝大大地吐槽,道:“最不爱和你们这帮精英在一起混,小的事情吧,你们不屑于做,大的事情,又没本事做。无能,也就无能了吧,还成天价受到乌托邦思想、世界大同思想的影响特别爱彰显英雄主义,成天把‘家国’放在嘴边,你们不要实惠,专看重事功和面子!我在想,我是不是该离你们这帮SB精英远一点?”

第二百零二章 你的信到了我的手里

山上月朗星稀,山下林风阵阵。

晴雯望着山上的月色,想着宝玉和韦小宝正在接手这个烂摊子老屋,恐怕会在山上暂居一阵子。

一阵马蹄声响过,落脚的人在草棚外走起路来山响。

晴雯不用看,就知道这是薛蟠从城镇办事而返。

那薛蟠拿着信函,走到晴雯住的草棚外面,打了声口哨。

晴雯走出草棚,还了一礼。

见薛蟠面色阴沉,她知是有什么情况:“什么事这么紧急?”

“我这里有响铃公主给小书生晴雯的信函,给你。”

晴雯狐疑地接了过来。

薛蟠脸色依旧阴沉,晴雯不好去问,又不便于撤身回棚。

故而,二人各自尴尬地站在原地。

片刻后,薛蟠道:“朝中绥靖政策盛行你也不是不知道,响铃公主与王廷大汗的和亲也被皇上催逼得要紧,此番,响铃再次推迟婚事,无疑引来了重议和施压。”

晴雯没有作声,只是静静地听着。

薛蟠道:“响铃公主特意用百里加急将此封信送来,一定是有什么缘由……”

晴雯这才明白了过来,原来,他是在等待晴雯拆开信函,告知他这封信的主旨。

晴雯笑了,慢慢拆开信函,上面只写着:“八月桂花香,夫子学院见。”

她展开信纸,将之递到薛蟠的眼前,那白纸上的毛笔字在月光下显得清丽而又独独泛着股古拙的皇家之气。

看了信函,薛蟠显然在静夜中大大地舒了一口气。

自从响铃公主为大汗娶亲谋划了谋杀计划,并策动以薛蟠为首的这帮爱国公子哥成立了团练之后,每每,薛蟠心里多有抱负,待报效国家,对胡人杀无赦。

在拉练了这许久的时间后,兄弟们都在武功方面、智识方面有所长进,然而,由于谋杀计划总被响铃在当今皇上面前推三推四地给延误着,导致薛蟠等深感无用武之地,这让薛蟠多少迁怒于晴雯。

薛蟠仗着自己一向是大户豪门的出身,在小晴雯面前很是有底气,他说:“自从响铃认识你后,就将婚事一拖再拖,这……你就不觉得该负点责任吗?”

晴雯略一思索,觉得薛蟠说的也不无道理,她不想为自己辩驳,所以,因无话可说而站在原地无话可说。

薛蟠哪里沉得住气,他又道:“做实了你是个相貌俊美、会斗茶会钓鱼的小书生,难怪那响铃公主对你一见倾心,竟然以耽搁国家大事来换取和你一道共处的机会。就此,你有什么可说的?”

晴雯再次哑然。

薛蟠道:“还不快快将你是女儿身的本来面目示于公主面前,让她快点死了这番臆想?!”

晴雯点了点头,颇为羞愧地低头,再次不语。

薛蟠见自己说话不仅有人洗耳恭听,对自己的指令,那小晴雯非但没有反叛着表示反对,还一再点头称是,看来肯定会照办执行。不觉心中畅快,作老大的感觉再次回升到胸中。

“洗洗,早点睡了吧。”薛蟠这次的说话虽然还是粗声粗气、颐指气使的,可是,那语气早已软了下来,看来心中之气已消。

晴雯再次施了一礼,转身回到棚中。

薛蟠豪气不减,他对月吼了又吼,然后,通体舒泰着回了自己的草屋歇息去了。

晴雯当面没有反驳薛蟠,私下里,也并没有像那些熊孩子对薛蟠一样充满怨气。

她细细地回想了一下刚才薛蟠的建议,心里已有了七七八八的打算。

虽说当初由不得自己、女扮男装、扮作个小书生,在薛蟠的船上遇见了响铃公主,接下来,实在是薛蟠、韦小宝、宝玉之流希望自己和他们一起参加团练,而自己能够不拘于是小丫鬟是女娃子的事实加入这个公子哥的团练组织,就只得继续持续装扮这个已经入戏的角色——男版小书生。

无可奈何,也情有可原。

要说自己是故意让响铃公主对自己产生好感,这不是事实。

响铃为此一再地推迟婚约,耽搁了薛蟠等的刺杀计划,晴雯不确切地知道这是不是事实。

但自己在这个过程中,没做出什么预防此误解加深的举止,没有对无辜的响铃揭示出自己的本来,这确是事实。

这也是晴雯自责的所在,是她在面对薛蟠时始终沉默的原因。

她从来没有想过利用响铃的势力来得到什么,也没有想过要激发响铃的好感,在这个进退维谷的环境下,多半是理解自己的宝玉和韦小宝在给自己打着马虎眼,每次都得以蒙混过关。

然而,现在,迫在眉睫的,是夫子学院的考试在八月,那时,也该是皇家督促响铃出阁远嫁的时间底线了……

思前想后,此时,就该有所行动,让团练的兄弟们得以加紧训练、照常赶考,同时,自己和响铃的误解也该早些得以解决。

为此,晴雯觉着:要趁宝玉和韦小宝在山顶、薛蟠、茗烟等在山下的这段操练时间自己赶紧回一趟京都,她要搬个救兵。

在和薛蟠告辞的时候,薛蟠为晴雯此番勇于承担,并要作为系铃人去解结,很是赞成。

“放心,兄弟们的操练,谁也不能一口吃一个胖子。自从响铃公主组织了这支训练团,看来也有个把光阴了,眼下,就算大家考不上学院,也该去斗胆试上一试。晴雯你去吧,若解决不了问题,也不要回来见我们哥几个了。”

晴雯一个抱拳,匆匆下山。

清朗的夜色让一切都不再迷蒙。

晴雯一气跑了山路二百里,也还是没有走出迂回曲折的深山。借着月光,她爬上一棵大树,合衣眯上一会儿觉。

待天明时,她发现,自己竟然在一张网子里。

“难道是遇见了山匪?不会吧,这山脉明明是皇家资产,轻易不敢有刁民进入捣乱的。”

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走过来,对被捆绑着的晴雯说:

“我知道你是谁?你终于来了。”

晴雯很是奇怪,自己扮作小书生日久,有时候连自己都忘记了自己的雄雌身份。

自己已然是个男娃子样貌,这样被别人认识,岂不明显是误认?

“莫不是这山匪在吓唬我?!”晴雯暗自想。

第二百零三章 烤土豆有点烫

“千江有水千江月,

万户捣声万户名。”

郎朗诵读在深山密林间回荡……

晴雯闻得这诗歌,于记忆中,她不停地搜寻着似曾相识的记忆。

她想起来了什么……

然而,她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眼前,这男人长身玉立,手把蒲扇,衣襟迎风飘洒。

他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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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每一刻都可能出现转机

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密林中,晴雯想起了很多过去的情形:

不知处于什么原由,还只是个小娃子的自己就被长兄给送入了听鹂馆,身上自此打上了“青楼后备役”的名义;

自己父亲的尚家班被绞杀殆尽,只因以尚家班为首的义勇军势头过猛、功高盖了当今皇上这个主;

不期然,自己被宝玉们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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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君子不乘人之危

“寒气袭人,恐怕大叔会因扛不住这寒冷而有危险呢。”晴雯低着头,和大坑里的中年男人说。

沉吟了半晌,中年男人努力换了个说话,重新和晴雯交流,道:“我已被置于生死关口,我不信我认识的娃子会见死不救。”

“呵呵,我又不是观音菩萨转世。”晴雯笑了,转身要走。

中年男人哪里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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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掐架因为彼此要好

月夜已深,虫鸣不止。

晴雯见失血渐多的中年男子有些个恍惚,就知是时间日益紧迫。

她更加心急起来,遂三步、两步攀援着绳子爬出了坑,利落地在周边捡拾了些干树枝,然后,用干苔藓和火石取火,将溪水盛在钵里,烧了个滚开。

既而,再次将自己用绳子续下到坑中。

那中年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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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包袱皮和酒葫芦

即便是初夏,山中也还是寒凉。

薛蟠在营帐前烧着麦秸秆取暖,看宝玉和韦小宝两个人影晃晃悠悠地下山来了,就高高举起手上被拧断了脖子的野山鸡,炫耀地喊道:

“茗烟这小子真灵光,看,靠这小子,每天俺在这山下都有野味吃。”

小宝疾步踉跄而来,好像一只迫不及待争食的家猪,捧薛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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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一起跑步咯

晴雯将酒葫芦里的酒一点一点浇到中年男人的伤口处。

包袱皮上躺着的男人竟仍然纹思没动,许是早已昏厥过去多时了。

不过,照远处的人看来,这男的八成是受虐狂吧。

薛蟠、宝玉这帮大条根本就没心思过问晴雯此举,只有韦小宝留意了一下,走过去,发现那是个不省人事的人,继而,也就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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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小宝你莫不是中奖啦

时间过的很快,拉练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一的行程。

再三分之一的行程全是下坡路,因为越来越接近密林的边缘,湿滑的苔藓和草甸极容易就叫几个不当心的小子吃了哑巴亏、摔了结实跤。

泥画的小脸儿弄得特么看上去跟一帮泥猴似的。

他们你争我抢,不肯落后地拼命向前跑去,唯愿不要被孤零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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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原来薛蟠是个正面角色

韦小宝刚开始爬石壁的时候,大家伙在下面有说有笑的,连带着看着热闹,很是开心随便。

随着韦小宝两只手抓着冰凿,冰凿的尖钩抓住石隙,他双脚踩在铺就的木板上,整个人挂在一人多高的绝壁上的时候,大家开始替他紧张起来。

随着他不间歇地爬升,周围的空气变得越来越紧张起来,以至于小伙伴们开始噤声不语,严肃地瞅着石壁上的“小人儿”在一点一点地向上移动。

薛蟠等待着小宝把一个钉子钉入石壁内,然后,由小宝穿上麻绳,好甩给他。

然而,他久等不获。

许是小宝体力不够的原因,虽然攀爬的技巧不错,人也灵巧,然而,用冰凿“开疆扩土”实在是一桩非常耗费精力、耗时的事情,眼看着上面的小宝有些气喘吁吁了。

高高的石壁在上,这才只是刚开始爬的节奏啊。

人们越发担心了起来,晴雯觉着光担心是没有用的,她想了想,然后,就自顾自地去找来自己平日在溪涧旁铺设的渔网子,在现场忍痛用刀子把它割了下来。

当晴雯抱着满怀的渔网回到原地时,她发现,小宝已经把麻绳栓在一个铁钉的铁环上,并把麻绳甩给了薛蟠,这样,薛蟠就可以在地上紧紧拉住两端的麻绳,尽可能地对石壁上的小宝提供保护。

晴雯示意宝玉帮忙,宝玉马上就心领神会了。

两个人拽着渔网子的两头,来到小宝所在石壁的下端,想起到防护网的作用。

晴雯喊话向上:“小宝,我有渔网,可以兜住你。”

薛蟠笑着摇了一摇头,说:“也就顶多起个心里安抚的作用吧。”

小宝虽然体力不够,但是随着高度的升高,逞能的意愿开始膨胀了起来。

他在半空中只用一只手吊在冰凿上,也不去踩实脚下的木板,他悠来荡去的,像只调皮捣蛋的猕猴。

众娃子哪里知道什么深浅,但凡哪里有乐子,就巴不得地起哄、架秧子。

于是乎,只听得下面的娃子在高声地冲着上面喊道:

“嘿嘿,几时见你猴性大发过?”

“有心摘桃你没有,无心爬壁你老大。”

“伙计,给来一个后滚翻。”

那韦小宝听得众人的追捧与调笑,更加情非得已、自恋得无法自已,继续在绳子上悠来荡去,做着花哨的动作。

这地面上的薛蟠可是韦小宝最终的保护屏障,他始终不敢稍或放松警惕,怕一旦有个闪失就会导致人坠而亡。

故而,薛蟠始终紧攥着麻绳的两头,眼睛紧盯,额头冒汗。

见韦小宝在上面嘚瑟得可以,薛蟠不禁有些来气,但小宝正处在这危险的攀爬过程中,故而,他实在不好在这个节骨眼上发脾气、分心思,只好任由得韦小宝在那里各种显摆。

娃子们也全不懂事,他们大都是半大的孩子,养尊处优在钟鼎世家的居多,平日里插诨打科的总少不了他们,到该论一论谁该负责任的时候,反而没了人。

这帮家伙们看韦小宝表现得灵巧、逗比,不禁又是鼓掌,又是喝彩的。

晴雯也不好败了大家的兴致,不好制止他们的起哄,只一味暗地里地着急。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飞来了一只老鹰,翱翔在石壁周边,盘旋不去。

黑影飒飒,很是吓人。

娃子们登时就没了主张,吓得三五成堆,大家偷眼向上看,担忧着韦小宝的安危,又不敢大声地说话,怕引起老鹰的愤怒。

晴雯本来和宝玉兜着渔网子在石壁底下候着,突然,黑影子在地面上滑动过来,晴雯和宝玉自是一惊,她们抬头一看,不好,是只硕大无比的、在这一带经常和晴雯抢鱼的“黑雕石”大黑鹰。

这家伙平时总是来去匆匆,每次,都在晴雯捕上大鱼的时候,上来行强盗之抢,毫不客气。

大鹰嘶鸣着再一次冲向石壁,晴雯猛地心里一阵难过,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不禁脱口而出自己的推测:

“莫不是这大鹰的雏崽在这石壁的鹰巢里吧?!”

宝玉听得此言,也不禁下了一身冷汗。

晴雯和宝玉面面相觑,却几无对策。

无奈之下,两人几乎是同时将头转向了薛蟠。

这团练的主心骨薛蟠早已意识到了眼前情况的严峻,他紧锁眉头,目不斜视地盯紧石壁中央吊着的韦小宝,没有分神去看不时打在石壁上、地面上的大“黑礁石”的身影。

薛蟠也不看晴雯和宝玉二人,紧紧抓好麻绳,死死站在原地,只对着他们说:

“看情势随机而动吧,此时,我们最需要的是保持镇静。”

地面上人人紧张莫名。

天空中,黑礁石早已注意到这石壁上挂着的小小猎物,似乎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个小猎物是可以轻取的。

黑礁石翱翔的身影有着凛然的威风,飒飒长翅一下子飞高,一下子又俯冲,煞是精彩。

看韦小宝这个知天高知地厚的变节分子,早已龟缩了四肢,老老实实地将自己挂在石壁上,看着大黑礁石翻飞上下,不敢动弹。

然而,即便是这么小心这么乖觉,也还是晚了!

大黑礁石不仅捕捉到了小宝的身影如以前捕捉已到了晴雯手中的大鱼般,一个反扑,飞冲过去。

小宝一躲,“哗——”地身子撞在了一棵半残树的树干上。

这半残的树只长出于石壁有半个身子,然而,就是这半空中石壁上的半残树的树干上,让小宝惊见了一个用小小的树枝搭就的鹰巢。

“啊!”小宝的叫声简直惨如流星雨,似乎,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谁让自己不知好歹、偏偏要半空耍怪以博得眼球,结果,导致没有精力去审视四周和迅速地离开石壁现场。

这不,命运都是个性造成的。

小宝的命运现如今因为自己的个性而陷入了必然的威胁当中。

大黑礁石明显是被韦小宝给惹怒了。

你到了人家家门口,不马上离开,还各种嘚瑟,甚至还不小心撞了人家孩子的小窝,这还了得?!

小宝闭眼,他这回是真的认命了。

“妈,咱来世再见吧。来世,我不驾鹰逗狗啦,也不随便惹祸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谁去找点吃的

大“黑礁石”展开雄鹰双翼,俯冲向韦小宝,认准他是侵扰鹰巢的克星。

韦小宝的脸因面向石壁、背对大“黑礁石”,在晴雯他们大呼小叫的时候,才侧过头来。

此时,那大“黑礁石”的黑影已映在他所在石壁的下方。

小宝躲无可躲,他哭丧着脸双手抓紧冰凿,两脚颤巍巍踩着木板,徒等着大“黑礁石”一个猛子扎过来。

大“黑礁石”借着俯冲之势将鹰喙直刺向小宝的胸口,狠狠地啄了一口。

然后,借着这一啄之下的迟缓之势,“黑礁石”收了大翅膀,落在那石壁的半棵树上,用鹰喙轻轻地抚慰鹰巢中的鹰雏儿,不再理会小宝。

小宝在大“黑礁石”撞击下徒然地松开了一只手,脚下木板也跟着踏空……

唯余另一只手挂在冰凿上,整个身子悬在了半空中,并徐徐开始下坠。

多亏了系住小宝的绳子将正在下坠中的他给拽到了原来的高度,这是地面上薛蟠的功劳。

在关键的时刻,薛蟠没掉链子,反而,用两只手紧紧扥住了麻绳的两端,让麻绳的力道抗衡住了小宝的下坠。

小宝大叫:“后会有……”

听到告别的话都出口了,下面的十一个娃子真的给惊到了,宝玉喊话道:

“保命要紧,看你还臭贫!”

小宝知道,不能再耽搁了,得赶紧爬上石壁,逃离出大“黑礁石”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进犯的袭击。

使出吃奶的劲,他驱动自己的手臂,用手臂的力量来带动全身,将自己的身体稍稍荡了起来。

然而,力量太小,他荡起的幅度不足以让自己的另一只手重新抓住冰凿。

只这么努力了一下,就已用去了全部的气力。

眼下,就只好垂吊在半空中,喘着粗气。

只晴雯一个人没有仰头看小宝,反而,她陷入沉思。

宝玉踢了个石子直打到她的腿上,晴雯才从恍惚中醒转过来,道:

“宝玉,你还记得怎么训鹰吗?”

也不等宝玉回答,晴雯就自话自说地跟被醍醐灌了顶般兴奋莫名,她一声哨子清扬而出……

一片光彩烂漫了远天,接着,这光彩中出现了尖锐的银光,一道闪电从远方的天空直杀了过来。

“难道是要变天?”众人看到了天色,甚是不解。

晴雯曾花了那么多心思教养的小鹰雏儿此刻正在小主人的召唤下匆匆赶来。

银鹰雏一招即赶来,便抖翅上阵,一下子就落在小宝的肩上。

小宝本就力气耗尽,经这么最后一根稻草的压上,连惊带吓,一下子就瘫软地贴在石壁上,刚被大“黑礁石”啄痛的胸口被火辣辣的石壁这么一激,小宝几近昏死过去。

眼看这就支撑不住了。

宝玉数落晴雯:“快救人吧你!”

小宝的全部重量如今都靠地面上的薛蟠用麻绳扥着,薛蟠大骂:“小书生,演砸了你!”

按理说,世上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然而,晴雯还是稍安勿躁,她镇定下心神,再次一声短哨清扬……

银鹰雏似乎接到了小主人的指令,直接飞上近距离的石壁半棵树,想来,是为了主人要和这比自己个头大、年头老的大黑礁石进行对决。

小宝从昏死中勉强睁开一只眼睛偷看了一下局面,然后,再次运足气力以手臂为摆将身子荡起,用力去够那另一只冰凿。

呵呵,薛蟠在下面看得清楚,他早就知道这小子有诈,但还是没有能算出来:这小子猫腻用的如此地道、有分寸和把握时间恰到好处。

眼见着晴雯派了小鹰来救自己,小宝马上就开始抽机会实施自救。这种险中求生的本领主要来自于本能,也有来自他娘亲的家传。

薛蟠心想:“俺什么时候能娶到个媳妇儿像小宝一样八面玲珑、审时度势,那俺薛家香火可就旺啦!”

小宝荡起身子,手儿刚好够到了那只冰凿,这么着,他又一次险中得救。如果此时,双脚再能踩住两块木板,那么,他就等于还原、恢复到大“黑礁石”没出现前的状况啦。

这边,小宝忙于快速自救,那边,小银鹰雏儿已经来到了大“黑礁石”的近旁,照这个自然的距离,恐怕大“黑礁石”出于保护领地的需求也会发动攻击。

晴雯第三次吹响了口哨,这次的口哨迅疾而带有杀气。

看来,她是宁可牺牲和自己深有感情的鹰雏儿,也要救下危难中的小宝。

地上的娃子们个个仰着酸痛的脖子紧张地看着这即将发生的鹰和鹰的对决。

“嗤——”哨音在清扬的基调中竟潜藏着柔情。

“嗤——嘘——”,转而,哨音中又多了那么种商量语气般的措辞。

银鹰雏儿一听哨音,便振翅而起,飞起、折返、飞起、折返……

几起几落,不知是在向大“黑礁石”传递着什么样的信息。

大“黑礁石”怕是给绕花了眼,它定定地护着自己身下的崽儿,在巢穴中没有发出进攻。

大“黑礁石”在众娃子终于松了口气的关头,忽的发起进攻,上前叼住银鹰雏儿的脖颈就纵身飞起。

“啊——”,众娃哗然。

大鹰叼小鹰,翱翔天际,倏忽间,没了踪影。

晴雯眼泪当时就下来了。

这时,一阵掌声雷动,小宝已经爬上石壁的顶端,挥动着手臂。

人人都很欢欣雀跃,只有晴雯默不作声。

韦小宝将拴在腰间的救命麻绳给解了下来,瞅准一棵大树,将绳子结结实实地绕了几圈,再结结实实地拴牢。

征服石壁初步告捷,尽管……晴雯他们也承担了很大的代价。

顺着麻绳,大家伙一个接着一个,在薛蟠的策应下,拽着绳子、踩着木板,利落地爬上了石壁。

薛蟠是最后一个爬上来的。

一览众山小的气象无疑把大家从小宝的失误、挫败、历险的情形中给解救了出来。

团练的第一个项目圆满达成。

在薛蟠一声令下之后,团练的大伙儿就地露营。

薛蟠说:“大家伙儿辛苦了,虽然出了些小惊险、小差错,但结果还是不错的。剩下的时间,让我们看看,谁去找点吃的。”

第二百一十二章 要想吃上顿饭,怎么这么难

韦小宝说:“师傅,我去找食儿,你和猴哥好好歇息。”

宝玉白了韦小宝一眼,心想:“这家伙真以为自己是猪八戒呢!”

小宝并不含糊,在众娃搭帐篷、架篝火的时候,已经钻入了密林中。

他左闻闻、右看看的,终于挖出几个松露来,想着给大家增加点营养。

“什么玩意啊?!弄几个破蘑菇就想糊弄你师父啊!”薛蟠也很入戏,真把自己当唐僧来惯着,连说话的强调都是唐三藏的。

韦小宝心想:“你这粗人,虽然出生在钟鼎世家,也算薛家这脉上唯一的传人啦,啥好东西你没见过,这价比黄金的东西可金贵着呢,谁成想你老兄却不认账,不知道是没见识过呢,还是就是个地道的土鳖投胎?”

见韦小宝眼睛叽里咕噜地乱转,薛蟠就料到这小子肯定心里又在腹诽着自己,于是,他提溜着小宝的耳朵给扔出了营帐,说:

“师傅我今天可是腰上缠麻绳,救了你个呆子一命,就单冲这个,你也该重新找食来?”

韦小宝看似委委屈屈地一付怂样重新上了路,留下个落魄的身影,让众娃子们在背后不住地取笑着他。

小宝知道,今天要不是薛蟠下了大力气救自己,自己早就命丧石壁底下了。他还知道,要不是晴雯舍了自己驯养的银鹰雏儿,说不定自己现在正在帮阎王爷记账呢。

带着庆幸的心理,以及对晴雯他们的歉疚,小宝对薛蟠的指令更加言听计从,而且,不同于以往的是,这次,他可是心甘情愿地服从。

韦小宝恨不得上天入地,为大家采冰上雪莲,猎山中狗熊,好犒劳犒劳为自己担惊受怕的大家伙。

于是乎,他在被薛蟠拎出帐篷的一刻,完全不同于以往,他的心里没有任何抵触和反抗情绪。

反而,小宝是带着一种执着的心上路的。

韦小宝不知道,正有一双促狭的眼睛在盯着他的背影,那就是薛蟠。

薛蟠正将韦小宝采来的、尚带着土坷垃的几棵松露小心翼翼地往自己的口袋里装,和祖传的绿宝石放在了一起。

他心想:“小宝我让你精,也精不过俺们这帮世家子。这松露,俺可识货,回头让茗烟下山,去京城卖个好价钱。再不济,也够换个黄花闺女来。”

宝玉看出了薛蟠没有说出口的心思,但是,一向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他只当这是人间俗物俗事,不予参与,不予置评。

眼下,宝玉关心的是晴雯的心情。

自打响铃回了南周朝廷,这团练像没主的苍蝇散了架。然而,很快,就转变为有规矩、有目标、有使命的集体,这其中,一部分是薛蟠的功劳。

也还有一部分,是来自团练这个集体本身的向心力。而这向心力并不是来自各位公子哥,反而是出自不起眼的、一向男扮女装的小书生晴雯。

晴雯用她平日里周全的考量、全方位的补台、见缝插针的维护、不间断不放弃地打气儿,和大家一起渐渐凝聚出了团练的向心力。

然而,此时,作为个体的晴雯,无法和大家伙一起休整歇息,她还沉浸在丢失了银鹰雏的悲伤中。

如若不是为了救下韦小宝,晴雯万万不会出此下策,让自己的银鹰雏儿去和那大“黑礁石”“死磕”。

然而,一切都无法挽回……

晴雯反复回想着当初训练银鹰雏儿、和它生活在一起、训练在一起的时光。这记忆,甚而盖过了自己和宝玉一起经历过很多关口的记忆。

哨音依旧清扬,但今天,这哨音不同于以往的地方恐怕就是不再有回应……

宝玉心知晴雯难过,却无计可施。情急之下,只得默不作声地一直陪伴下去。

如果这样的陪伴会到地老天荒,宝玉也是愿意的。

在他有限的人生经历里,这个晴雯不同于他生活所习、所见的任何人。她是在没有根基的情况下成长得很茁壮的奇葩。

说她心有灵犀,她却对别人的好感充耳不闻;说她心灵手巧,她却在修武的道路上磕磕绊绊;说她好勇斗武,她又喜欢用讲和和妥协来解决问题;说她能够反仆为主,她有时候还很认老理、认旧主……

今天,丢失了心爱的银鹰雏简直就是挖了晴雯的心肝,宝玉真想替她分担。

茶不思饭不想的晴雯和宝玉就这么默默坐着。

……

“你们看看这是谁回来了?”众娃子们大笑不止。

“真有你的啊,就这么空着手回来啊,就不怕我把你大卸八瓣,就着火烤了吃?”薛蟠给韦小宝气得是哭笑不得。

“对,对,师傅,真是让您给说对了。”韦小宝嘤嘤诺诺。

“怎么?”薛蟠没想到小宝竟然同意自己这样操作。

“师傅,你再好好看看,看看我老猪的身上给您背来了啥?”韦小宝空着两手,真不知道他得厚脸皮到什么程度才能这么胡说八道。

薛蟠很不以为然。

然而,当小宝走进篝火的时候,围在篝火边上眼巴巴等着小宝回来的娃子们全都惊呆了。

在小宝的全身,从头发到脚底,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硕大的黑色蚂蚁,这些蚂蚁你挨着我,我叠着你,挤挤嚓嚓,蠕动涌动,小宝简直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蚂蚁人”。

“稀奇!稀奇!”

“谁说你是孬种?今天,你这壮举自给你自己正了名。”

“问世间食儿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你是不是就是蚁后啊?”

各种话把儿不绝于耳。

饥肠辘辘的大家伙直等着看韦小宝如何收场。

小宝不慌不忙,他叫茗烟取来一个铁皮锅,加了泉水支在篝火上。

然后,他奋不顾身地爬上了一棵大树,从大树的枝丫上将自己的身子垂吊下来。

对着下边篝火上的炉子,韦小宝开始就着热乎气儿,抖落起一身的蚂蚁来。

“这是什么功夫?”

“额!好恶心啊。”

“嘿嘿,你不吃,我吃。这蚂蚁可最富营养了,补充体力不说,听说,吃了,还能长大个儿呢。”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不吃独食

篝火上架着的平锅里已经爆出了香味,发出噼啪、噼啪的声响。

众娃们全不嫌已经劳累了一整天,他们个个伸长脖子瞅着小宝抖落下这一身蚂蚁,任蚂蚁在平锅里因焙火而蹦跳。

众娃咽着唾沫,等待着这被韦小宝声称的“天下一等一的美食”出锅。

“慢着,慢着……,”韦小宝和茗烟轻轻拨拉着火苗,生怕焙不熟这一锅蚂蚁,又怕火太大,给焙过了油。

韦小宝抓耳挠腮,显然,自己在身上抹了蜂蜜来诱使蚂蚁上身的伎俩得逞了,然而,却惹得浑身奇痒。

等到火候合适了,韦小宝把平锅从火上撤了下来,特向薛蟠做了个有请的手势。

薛蟠大模大样地走过来,好像黑社会老大在主持分赃一样,他拿出一双早已备好的竹筷子,仔细地躲开平锅上冒出的热烟,轻轻用筷子夹起平锅里的一只焙蚂蚁,然后,哈着热气,他咬了一口这扑鼻的熟蚂蚁,不觉大叫:“要得!要得!”

得此赞叹后,薛蟠突然一皱眉,说:“天上人间啊简直是,若再放上盐……”

茗烟忙把兜里的海盐竹筒奉上,薛蟠一反平日里的大老粗做派,他仔仔细细、颇为耐心地在蚂蚁上均匀地撒上盐沫子。

当薛蟠再次熏熏然咀嚼着这粒蚂蚁美食时,娃子们在旁边都绷不住了,探头探脑不说,已经开始央求起薛蟠来。

薛蟠示意了一下茗烟,茗烟这边早已准备好了晒干的若干荷叶。

在韦小宝的配合下,在每张荷叶的上面盛上刚煮好的、喷喷香的大米饭,然后,按人头平均地分配了数颗这名叫“盐渍、松木香熏染、黑森林正宗原产、大火焙黑蚂蚁”。

看着大家伙儿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俨然已齿颊留香,嘴角留油,一个个如饿狼风卷残云,小宝也顾不得全身发痒了,高兴地唱起了小调:

“周身黑,

蚂蚁强,

扶正本,

延年寿,

补肾阳,

安血神,

通经络,

壮筋骨

催**……”

本来,这小调让众娃皆醉,觉着吃到了人间美食、享受了森林饕物,同时,还活了气血、养了精神,里外里都是大补啊!都是得了便宜!虽曾想,小宝倒数第三句唱颂的是——这大黑蚂蚁有“催**”的奇效。

“这!”娃子们都停下了筷子,张大了嘴,觉着有些大补过了头,可能回家时会被家人误当变成了女娃。

娃子们正惊诧莫名的时候,突然,薛蟠一个大喝:

“小宝,我饶不了你!”

韦小宝自是一个哆嗦,以为是这个“催**”的蚂蚁功效惹恼了薛霸王。

薛蟠骂道:“少分我几个蚂蚁,多给兄弟们些,我当哥哥的心甘情愿!但是,那也不能让我吃你身上的跳蚤啊?!”

小宝定睛一看,果不其然,薛蟠筷子尖上比米粒还小的一个小黑点,正是焙火后的跳蚤。

吓得韦小宝也没心思吃饭了,直起身来就往外跑,说:

“哥哥,多有得罪,我得去办事去。”

这“办事”一词,是去办大号的意思。

薛蟠再有气,也不能不让别人去办大号啊?!

小宝自此溜入密林的深处,半是为了躲闪,半是为了真的去办大号。

办大号的时间有点长,而且,周遭蚊子袭扰个不停,让小宝不胜其烦,又没有办法。

正左拍打、右拍打间,小宝一眼望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是久违的小东西。

他不敢上前搭言,怕惊走了它,也不敢走开,怕再次失去了它。

……

就这么,韦小宝在办大号的过程中办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他只能在这里和这个小东西僵持着,直到有什么契机出现,来挽救这个小东西,让它重归其主。

在没有想明白怎么办的时候,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在不允许自己出现再一次的失误的情况下,小宝唯一能做的就是蹲在原地,在那里与这个小东西四目相对.

小宝轻声细语地絮絮叨叨,以求能稳住它、安抚住它。

小宝说:“我下回给你做好吃的,来喂你,好不好?”

“咕咕——”

“我呀,将大黑蚂蚁的卵洗净,入沸水锅稍焯,捞出,放在碗内沥干……”

“咕咕——,咕——咕咕——”

“我不会亏待你的,我会给你加蒜茸、精盐、白糖、味精、粗、酱油,还有鲜汤……”

“咕咕——”

“呵呵,我都听出来了,看把你给馋的,放心,我只给你做。”

“咕咕——”

“这还没完呢,你且听我说,接下来啊,我将火焰果和那些调料拌匀,入笼蒸上半个把时辰,出笼来——”

“咕咕——”

小宝笑眯眯地说:“那一个爽酸咸甜的,真叫好吃。你同意不?”

“咕咕——”

宝玉走了过来,说:“嘿嘿,你个一蹲半天的,眼看天就擦黑了,还不快点解完手,回去休整。”

“嘘——”小宝指了指那个小家伙。

宝玉一看,简直要惊诧得喊出声来。

宝玉小心翼翼地撤回了身子,怕惊走了小家伙。

待宝玉叫来那愁眉苦脸的晴雯时,晴雯看见正在出恭的小宝,大方地没说什么。

小宝有点抹不开面子。

晴雯也不看蹲着的小宝,她一声柔情似水的口哨发出。

这声口哨唤醒了小家伙的知觉,它咕咕着转过头来,一下子,它看见了自己的小主人,眼神从犀利立即变得柔和起来。

这银鹰雏儿在白天里,不知在什么情况下和大“黑礁石”搏斗。

现如今,它身负重伤,斜靠在一块大石头的阴面。

晴雯这一天的愁绪霎时间烟消云散。

然而,转眼间,看到银鹰雏儿的伤势,那块刚刚落地的大石头再次压在了她的心尖。

“你可受了苦了。”晴雯慢慢靠近银鹰雏儿,生怕惊飞了它,又怕它还在怪罪自己,是自己这个主人在生死关头要它舍命救人。

带着沉重的愧疚之心,晴雯说不出话来。

她只能将鹰雏儿捧到自己的怀里,用脸颊轻轻蹭着它,不知是在安慰自己的银鹰雏儿,还是自己在需要它的安慰。

待回到露营地的时候,晴雯一直在为鹰雏儿擦拭着伤口。

远方,竟然有长笛声破空而来。

第二百一十四章 这歌唱中了谁的心思

那笛声虽然来自远方,却能让人辨得出方向。

“原来是自己手下的那个俘虏。不知他在使什么幺蛾子?!”

晴雯能如此安心地将他留在原来的营地上,很大的原因是他伤势过重,无法随团练出行。

他这种状况无疑也增加了保险系数。在晴雯的心目中,他不会带着这么重的伤去逃跑,更何况他是个城镇长大的人,很容易迷失在丛林中。

然而,此声长笛如此悠远而寂寥,引得山风阵阵,好像一时间,因这笛声,天上马上就要落雨了。

晴雯怀抱着银鹰雏儿,心下紧张。她不知该如何应对。

此时,小宝和宝玉因不放心晴雯,正折回来寻她。

薛蟠和众娃们在斗酒,团练之地在一天紧张的劳累后处于欢乐的气氛当中。没人理会他们这三个“异类”。

晴雯不开心,因为银鹰雏儿的伤很重,她怕有什么生命危险。

晴雯不开心,因为自己在营地那里还有个拖油瓶——中年男人。

晴雯心想:“人怎么一旦长大,就会每天里面临无数的烦恼?”就好像那歌里唱的那样:

“你我皆凡人,

生在人世间,

终日奔波苦,

一刻不得闲。”

刚哼哼到这里,宝玉听到了,说:“这不是南周流行在街头巷尾的那首俚语歌谣吗?”

宝玉看着小宝说:“这歌谣前四句,正好对了晴雯此时的心绪,奇怪的是,下面这两句词正适合小宝你。”

小宝急不可待,说:“我在听鹂馆那么许久,也没听说哪个唱词我不晓得的,你告诉我说这首歌谣流行,我却连听说过都没有啊。”

宝玉说:“你要不要我告诉你呢?”

小宝说:“我刚才是哄你呢,不就是这四句吗?!我知道的。我小宝是谁,当然无歌不晓喽。”

于是乎,他接着晴雯那四句充满烦恼的歌词继续唱了下去:

“既然不是仙,

难免有杂念,

道义放两旁,

利字摆中间。”

小宝唱到这里,“扑哧——”一下就笑了,说:“宝玉啊,你莫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吧?你看看,在参加团练前,我一个听鹂馆老鸨的独生儿子,可不就是‘利字摆中间、间或有杂念’吗?自私自利,好投机取巧。

“可这一参加团练,我就变得不同了,我现在可是为大家着想得多。要不,我怎么会舍了我身去饲黑蚂蚁?!还不是为了咱这个十二个人的小分队集体。”

宝玉连连点头,说:“亏你是个能说会道的家伙啊,可把我说的没词儿了。我赞同你说的,我纠正自己对你的误判。”

小宝嘿嘿一声冷笑,仿佛他并不想去原谅宝玉。

他继续说道:

“我说宝二爷啊,你说这前四句晴雯唱的,很是体现她现如今的烦恼,你还说,这后四句唱的,很体现我这个浪荡子的心态:一切从‘利’字出发。那么,该轮到我说你了,行不行?公子哥,让不让人说?”

宝玉没成想自己本来是在觊觎小宝,反而被小宝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直摆手,想要制止小宝说话。

晴雯根本没有心思听这两个人在她耳边犯贫,已经开始收拾包裹,准备带着银鹰雏儿连夜行军,赶往原来的营地。

韦小宝说:“你要是不肯让我说你,那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宝玉早就学精了,而且,是从韦小宝这里学来的。他对韦小宝说:

“那要看你让我答应什么条件,你先说来听一听。”

小宝眼睛轱辘一转,说:“我喜欢你湘云妹子,下回给介绍认识一下呗。”

宝玉一听,暗想:“这哪里可以?!”

他嘴上没说,心里却嘀咕着:“照史湘云那傻劲儿,碰上韦小宝,被卖了八回也还感谢你小宝呢。”

宝玉低眉耷拉眼地说:“你还是说歌谣吧,到底哪里跟我匹配?”

小宝一看宝玉的态度,就知道这家伙不肯介绍,想当初自己怎么就舍得把自己在听鹂馆最要好的玩伴晴雯给介绍去了怡红院的?现如今,自己提出喜欢上个姑娘,宝玉真不如自己当初义气,这么执执拗拗的。

小宝气头上说:“不介绍就不介绍吧,真是小家子气。”

宝玉还是低着头,心里不服:“你骂我小家子气,我难道就一定是小家子气吗?!”

韦小宝气哼哼地说:“那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你不肯答应,那轮也该轮到我说了吧?”

宝玉说:“照直说了吧,你。”

韦小宝说:“下几句,才符合你这个多情种的胚子呢,你听好喽。”

“多少男子汉,

一怒为红颜,

多少同林鸟,

已成分飞燕,

人生何其短,

何必苦苦恋……”

宝玉听到这里,一把推搡开韦小宝,正色说:

“天底下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你这歪门邪道的遭殃、吐槽的歌曲,根本把脉不到本公子的性情。本公子出息,就出息在于敢付出感情!”

小宝一咋舌,赶紧吞回了后面的唱词。

看来,不仅是宝玉用歌词看扁、看错了他,他小宝也一样看扁、看错了宝玉啊。

宝玉这才有机会转过身来,对站立许久,等待和他俩告别的晴雯说:“我陪你上路,倒是要看看吹长笛那厮到底使的是什么鬼把戏,这天要黑了却大老远地来唤你。你说,到底他是你家仆,还是你是他的家仆?!”

晴雯心不在焉,也没大听清楚宝玉都说的都是个啥,就胡乱回答说:“还真让你说着了,真有那么一时,曾经,他是我的主人。”

宝玉一听,脸色一沉。

晴雯仍然不会看人脸色,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她若有所思的说:

“我当时有一个旧主人,又不小心被新主人给绑去了呢。”小宝不搭言,只看着这主仆二人各自的心理活动,他即不想帮着解围,也不想帮着圆场。

宝玉终于沉不住气了,说:“那我是你啥?”

晴雯突然醒悟了过来,上前,拍了拍宝玉的肩膀,说:

“他是我家仆,我是你家仆,何曾变过?”

宝玉真的很容易被哄住,他就这么一下子开心了。

三人叽叽咕咕,最后达成了一致。说好了,这就上路。

第二百一十五章 增加她的挫败感

晴雯、宝玉、韦小宝三人和薛蟠告了假,然后,趁着月光遍洒,急着上路,要从大石壁的崖顶出发,赶往自己的原驻营地。

这一路披星戴月,自是无话。

其中,有多个地点,晴雯吸取了上次中年男人陷入陷阱中的教训,一路上小心翼翼。

果然,她成功地避开了几处看似埋设陷阱的地点,引得宝玉和韦小宝交手称赞,一再说:这是咱哥俩跟对了人的结果啊。

银鹰雏儿在晴雯的怀里,总让行军赶路的晴雯感到有一颗弱弱的小心脏在跳动着。

“那是来自这小生命的信任和托付啊。”晴雯动容地想。

回到营地,见草棚的烛光闪烁。

那中年男人坐在席子上,借着月光正细瞅着一本册子。

“你莫不是伤好了?”韦小宝上前,毫不客气地问道。

“伤至内里,不治也罢。”那人平静地说,自是举起了笛子。一下子,悠远腔调再次在大山间回响。

小宝说:“你哄骗谁?伤了大腿怎么就伤及内里?!”

“主人不让你放弃生命,你怎可放弃?”晴雯本想说点什么,来激发起那中年男人生的希望。结果,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估计反而会让那中年男人本来好好的也会去撞墙。

“我只作了你半天的主子,到那天的后半天,我就开始倒霉,被陷阱给害惨了。现如今,反过来你作起了我的主子,数一数这天数,实在赶上一个王朝的寿命啦。”

“嘟!大胆。”宝玉生气了,说:“你怎么可以诅咒我大周王朝?”

中年男人瞥都没瞥他一眼,说:“咋,怎么这么容易就把你惹急啦?看来,你虽然是晴雯小丫头的旧主子,可是你的气量可不敌我的新主子——小丫头晴雯。”

宝玉听后,正欲发作,突然,晴雯使了个眼色制止了他。

只一个人——韦小宝从中听出了端倪,问:“怎么就你鬼?这么多人都不知道晴雯是个女的,只道是个文弱小书生,你怎么就一眼看穿的?照这样,我们不能留你,你太鬼机灵了!”

小宝所说的“不能留你”,是不是在暗指得杀人灭口,那才叫不能留呢?!

宝玉和晴雯在心里嘀咕着小宝这句狠话的意思,他们并不赞成小宝。

谁也不知道这句话对这个重伤之下的中年男人有没有起作用。中年男人看着这三个少年,竟然笑了。笑得真诚外露,笑得书生潇洒。

他说:“多么简单就辨出雄雌啊!可惜啦,可惜,我也在这营地呆下来几天了,就我观察,除了宝玉、小宝、薛蟠你三人知情外,其他的娃子全认为晴雯是个男娃子。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晴雯她是有变异能力的,很善于伪装。”

小宝和宝玉听到这中年男人的话,不禁瞠目结舌。

他们只知道那帮娃子傻,响铃公主也很傻,看不出晴雯是个男扮女装的女娃子。然而,他们却从来没有从另一个角度考虑过,那就是如中年男人说揭示的那样:“不是大家傻,而是晴雯太狡猾,太善于伪装。”

这要是搁别人,被揭露了老底(注:善于伪装的老底),早就急了。说不好,还会狗急跳墙,真如韦小宝所暗示的那样杀人灭口呢。可放在晴雯这里,她却波澜不惊的,不知是心里承受能力强的缘故呢,还是本就木讷,反应迟钝。

韦小宝见状,不禁摇了摇头,总觉得是自己站错了队伍,掉到了一个慢性子人组成的人堆里。

宝玉见状,则心有戚戚焉。

从中年男人对晴雯的肯定中,宝玉再次生发出“晴雯简直就是大材小被屈才了”的感慨。他恨不得尽快自己作上一家之主,好有权力,还晴雯一个自由身。

就这样,四个人在月光营地下,各怀心事,竟又有一句没一句的相互搭着腔。

篝火已经映照森林,笛声还在时有时无间……

晴雯不慌不忙地说:“还望赐教,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我是女娃的?”

中年男人放下笛子,正了正衣襟,说:

“你的志向应是男儿的,要报家仇报国仇。你的举止是男人的,要学武要精进。你的同伴都是男儿,你的考量都按照男人的思路……”

韦小宝早就听得不耐烦了,故而生气地说:“这么大个人你害不害臊?!说重点,说重点,你小时候是不是没挨过教书先生的板子啊?”

宝玉用手制止住小宝,他已经听得入迷,真的钦佩起这个中年男人来:“照说,他还真的有‘俩把刷子’。”

中年男人才不理会韦小宝的威胁,可能在他的眼里,这就是个熊孩子。

他自顾自按照自己的节奏,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大家本还是可以看出你是个女娃子的,可是,你真的使用魅心术到家了,他们都已被你释放的雾障给遮晕菜了。”

小宝和宝玉听到这里,不能置信地睁大了眼睛,难道自己身边的小侍女、自己一起的发小玩伴竟然会魅心术?!

简直不敢想象。

晴雯看了看宝玉和韦小宝的表情,说:“的确如此!”

宝玉和韦小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好像难兄难弟。然后,两个人又开始各自翻着白眼,看上去都在数星星,实则是在心里盘算着,到底什么时候,这小丫头在自己身上曾经用过魅心术。

晴雯看着这二傻,无奈地摇了摇头,说:“我晴雯是天生就会魅心术,这个不假。可是,我可从来没往你二人身上用啊。”

中年男人冷笑。

小宝一激灵,问:“你笑什么?”

中年男人说:“晴雯绝对没有往你二人身上用过魅心术,因为……施展魅心术是要花大力气的。晴雯和你二人既然如此相熟,哪里还用得着这般费力气……”

宝玉和韦小宝刚刚放下了心,如今,听得这后半句话,又马上生起气来,宝玉说:“哦,怎么我们就不值得晴雯使力气、使魅心术啦?这叫什么话?”

“对,”小宝更是咬住不放,说:“这么堵心的话亏你也说的出口。你哪里知道我们俩,是住在街头巷尾、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邻居,她吹口气,我都知道她是啥想法,她若真对我使用魅心术,还不得增加她的挫败感啊!”

第二百一十六章 我主人很牛的

中年男人对宝玉和小宝说:“我主人很牛的,你们只是不知道而已。”

晴雯竟然在如此被吹捧下还能脸不变色心不跳,这让小宝很不自在。心说:“你自己有了个奴仆,就觉得和我不是一个阶层啦?这样……是不是不大好啊。”

晴雯对中年男人说:“实话说吧,你这么深夜唤我回,到底是要做什么?”

不等中年男人回答,小宝就跟着说:“就是!你分明是有什么阴谋!”

中年男人说:“你再扮作小书生,也不要忘记了,我可是正儿八经、正品、男版书生啊。论资深,你不觉得有什么可以请教我吗?”

晴雯说:“你伤的那么重,自保都没有余地,我怎好差使你?再说,你的身份如此可疑……”

宝玉提醒说:“要不是你的新主子好心好意,估计你中那铁夹锈上的毒,早就没命喽。”

中年男人说:“你是在提醒我不懂得知恩图报吗?”

韦小宝对这个男人本来就没什么好印象,现在,又发现他明显武功、肚子里墨水、以及在拆穿晴雯“魅心术”上样样精通,这样的敌人,以小宝的宗旨,就是格杀勿论啊。

“然而,晴雯这个女的就是心软。”小宝知道,凭自己一人之力,是敌不过晴雯加宝玉这一个半娘们的软心肠、没见识的,也不可能和他一道做成他心目中的大事——杀了他喂狗。故而,小宝也就只是那么动一下杀机的小鬼主意,根本就找不到志同道合的合作者来办事,就此,也只得明智地放弃。

中年男人说:“要不,我口述给你三人青峰功法,你们合力为我查出那山顶禁制如何破解?”

宝玉说:“这么些天了,你终于暴露了自己的动机……”

韦小宝则选择大叫:“乖乖!你当我们是傻子啊?!我们要是能破解山顶禁制,还学什么你的破青峰功啊!”

中年男人低头,但笑不语。

往往,在两方对局的时候,沉默者胜。

中年男人不出声,这边,三人可招架不住了。

宝玉发话了:“再说,君子非礼不取啊。”

晴雯说:“咱们有话好商量。”

也不知道晴雯这“有话好商量”,是在对这两个沉不住气的家伙说呢,还是对那个沉得住气的中年男人在说。

中年男人说:“不用商量啊,你不就是我的主子吗,你让我做啥我得做啥啊。”

韦小宝甚是生气,说:“大家都是直来直去的脾气,想说啥就说啥的,你早不说明白了?!好嘛,差点让爱心疑的我起了杀气。”

中年男人郑重一拜,说:“小宝所言甚是。”

晴雯说:“你既然承认我是你的主人,你就教我们这青峰法好啦。无条件的。”

……

三人一字排开,蹲着马步。

同时,笛声响起,是中年男人在为银鹰雏儿播放着治愈的节奏。

当空,朗月不再。此时,早已换作了北斗当空。

“你仨人各自按照北斗七星的勺子把儿形状,提颈、扬头、抬腿,学习站立,好!就这样,先给我站上一夜。”中年男人态度不温不火,让人觉到好像一个老学究式的教书人。

小宝心说:“他怎么一发话,就有种威势,让人止不住地言听计从呢?!”

晴雯、宝玉自然言听计从,因为他们深信这中年男人没有诈术。

小宝则不同,在听鹂馆里长大的经历让他机灵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在站立的过程中也还在时不时地留意这个身份可疑的中年男人。不,应该说是这个本就身份模糊的中年男人。

注意力分散的结果,就是一不留神,小宝站立不稳,跌倒在地。

此时,中年男人还在用笛声治愈着那只银鹰雏儿,并不去理会小宝的失误。

待小宝再次端正身姿时,发现,宝玉和晴雯的动作已从一级的水平到达了二级的弯度、力度。

“怎么这么快就有所突破?”小宝很是吃惊。

但,小宝并不羡慕他俩,依旧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

“这还不容易追赶上?”他心想。

他开始努力地回忆中年男人刚刚教给他们仨的北斗七星站法。可是这一回,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却怎么也学不来那第一招的姿势,期间,身体更是左摆右摆地,动作更是没有准头儿。

小宝完全不得要领。

他原该就苦心一诣,怪只怪自己总是分心,导致现在竟然不得其门而入。

他偷眼再看那中年男人,那人真真就对小宝的进展充耳不闻。

没办法,小宝只好原地做了个相近的部分动作,比如,应该扬下巴指向南山;他下巴只能抻着指向土坡,应该脚趾头扒地,他脚趾头扎入泥中;应该手臂扬起向后,他来个手臂直立……

渐渐的,小宝发现自己竟然周身滚烫起来。

“若果自己能做到宝玉和晴雯那样的姿势深度,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火球周身烧了……”小宝这么想的时候,又一次因分心而滑倒。

“得!之前的功夫全都白费了,还得重来。”

在重新开始之前,小宝看了一眼身侧的晴雯和宝玉二人,两人动作平衡、呼吸均匀,面带圣洁的微笑……

一下子,小宝开始当真了起来。

待肯开始下苦功的时候,小宝一个仰头,见银鹰雏儿不知什么时候复苏了精神头儿,振翅而飞,盘旋在练功入定的晴雯的周围。

“嘿,别说,”小宝心想:“这中年男人还真的有那么两下子。”

……

一夜苦练之后,到底是年轻人,带着一身酸痛,仨人在清晨的时光里酣然入睡。

梦里,晴雯依旧在练着功法……

睡梦中,她回到了尚家班的戏院里。

不知怎的,那早已被大火毁灭一空的大戏院子此时正在上演着由“凤腔”传人大风哥主演的京剧《霸王别姬》,只听得鼓声雷动,垓下之围正在大戏台上火热表演。

如泣如诉的腔调悲抑中扬起,霓裳舞剑的身影更是有些个熟悉!

一阵风来,那歌词就字字扎心。

“大风起兮云飞扬——”

梦境中,有人一再地召唤着晴雯的乳名,那是谁都不曾知道的乳名。

晴雯心说:“我终于回家了!”

遂一个回头。

第二百一十七章 艳阳当头

晴雯在梦里跌跌撞撞地走着,哭着……

她想找到回家的路,她想和父亲一道继续办戏班、唱大戏……

可是,轰轰烈烈的一场大戏就这么转眼成空,故园宛似荒塚,戏文都成灰飞……

正抹泪间,她被小宝和宝玉连推带搡地给唤醒过来。

脸上还挂着泪,人定定的,她尚是一付刚醒来的犯傻样子。

“咱们真得想个对策,”宝玉说:

“你这家仆倒是治好了银鹰雏儿的伤,功劳不小。可是,难道单单是为了搭救你的宠物而昨夜将你唤回?这里若有什么名堂,你可真得防备着些。”

“可不是嘛,”小宝在旁边继续补充,说:

“你难道不和我俩一样觉着他可疑吗?他先说要用山上的禁制来交换功法,要知道,咱们几个这点水平,明摆着就不可能解开禁制,他这么说是不是在吊我们胃口,让我们垂涎于他的功法,引诱我们中计?”

“中计?他又能得什么便宜?”晴雯还是不肯轻易相信宝玉和韦小宝的判断。

“你想啊,”宝玉说:

“当时我们亮牌出来:是坚决不和他交换的。就在这种情况下,他竟然还是不肯罢休,是他退了一步,以家仆必须服从主人的借口,转而同意白教给我们青峰功,这难道不可疑?”

晴雯转了转眼睛,似乎头脑清醒些了,没有表态。

“照我看,他吹笛子呼唤你回来,明显是要用教功法来谋取些什么。”宝玉言之凿凿。

“你们一定是言过了。”晴雯不以为意。

韦小宝和宝玉面面相觑,都很痛心,这年月遇到的女娃子怎么都这么大条!

“你们俩若不学,我也没意见。”晴雯一边洗脸,一边自然地应对这两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家伙,说:

“反正我得学!你们想啊,他是我家仆,他能不听我的话不好好教我吗?”

宝玉在吐舌。韦小宝很露出一付不屑的表情。

满森林都知道,这作威作福的小主子晴雯也才做了主子没几天,怎么就这么牛烘烘、不可一世啦?!

“好像谁没做过主子似的。”宝玉腹语着。

晴雯似乎还意犹未尽,继续道:“我得学下去还有一个理由。”

韦小宝大大滴白了她一眼。

晴雯厚着脸皮直装作没有看见,说:“一天为师终生为师啊,他是我老师,你说,我能不尊师爱道吗?好好跟着师傅学,不能中途掉链子。”

宝玉和韦小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简直觉着这没文化的人就是不通道理啊。

“况且,”晴雯才不看这二人的表情,继续淡定自若地说:

“我怀才不遇很久了,得遇个伯乐不容易。各位多担待吧。”

“谢谢你,”韦小宝不无讽刺,道:“你终于说了句人话。”

于是,上午的练功,只有晴雯去报道。

她走过去,向自己的家仆深施了一礼,然后说:“徒儿来了。”

“今天修马步。”中年男人用竹子在削一根笛子,他一边干着木匠活儿,一边轻描淡写地说着。

宝玉和韦小宝远远看着晴雯一会做主人颐指气使,一会又作学徒恭恭敬敬。只得面面相觑,互叹世道不古,简直是高帽害人啊。

两人放弃了练功,坐在有树荫的地方乘凉,开始下棋。

正午,薛蟠拉着大部队回来了,他看见银鹰雏儿精神抖擞地绕着营地飞翔,就夸赞说:

“这次团练多亏了小鹰救下了小宝,这可是只舍己救主的好鹰雏儿。”

薛蟠回身寻找鹰雏儿的主人,发现晴雯正大汗淋漓,在正午的大太阳下蹲着马步。

“这基础动作是不是太简单了?”薛蟠问。

晴雯说:“师傅叫做的。”

“你不会找个阴凉地练功吗?”薛蟠还真的比较老大哥,关心兄弟。

晴雯说:“师傅没嘱咐。”

“嘻嘻,呆子棋。”小宝哪里是在数落陪他下棋的宝玉啊,他明明是在暗暗针对晴雯。

这么说风凉话,让小宝觉着解气。

“这样练下去,会不会练得最后又矮又矬啊?”

薛蟠开始觊觎起晴雯来。

“师傅也没提。”晴雯老实回答。

“你要练到啥时候啊,我们还等你给做饭……”薛蟠说话的时候,底气不是特别足。

毕竟,在他心里,这练功是最正儿八经的事。不像那个韦小宝,在山中得偷懒就偷懒。如此,要晴雯放下练功来做饭,的确有些不太合适。

“这个,师傅提了,要练到坚持不住的时候才可以休息。”晴雯回应道。

“你能不能为我们现在就坚持不住啊?”薛蟠有点巴望的口吻,毕竟,在三个心知肚明晴雯是女娃的人当中,数他最希望女娃子能多担当女娃子的活,比方做饭、洗衣。

“可我还没到坚持不住的时候啊。”晴雯实话实说。

这要说搁到别人这么说话,薛蟠早就一个大嘴巴扇过去了。可是对于这个一根筋的晴雯,薛蟠知道,她只会实话实说,且八竿子都拽不回来。

薛蟠摇了摇头,对于已经形同男人婆的女娃子,你还能期待些什么呢?!

薛蟠叫:“小宝,你来一趟。”

小宝心想:“我就知道晴雯一旦不能做事,就轮到我了。”

韦小宝说:“我有东西可以交换,让茗烟替我干活吧。”

薛蟠点头表示同意。

茗烟出场,看了看这情形,又去米缸那里看了一眼,就苦着脸回来,说:“小宝哥,咱不换了。”

“咋呢?”薛蟠问。

“米还是有的,可就什么菜吃呢?”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可,你这没有米吗?我可是拿我娘给我的贴身那点补助,和你的出力做交换啊。”小宝说。

“我能不能也和晴雯姐姐去学马步,说到底,练功容易些。”茗烟央求道。

……

在薛蟠委任新的做饭人期间,已经陆陆续续有七八个人参加到晴雯蹲马步的行列中来了。

在嗷嗷的饥饿的练功行业里,一种新的觉知正在成长。

清理残渣、排除有毒,成为此次马步修为的首要口号。

艳阳当头,各个大汗如织,饥肠辘辘……

第二百壹拾捌章 柔情的你

“当头太阳照,

地上烟火烧,

举头望青天,

低头啃香蕉。”

宝玉的唱词好像是大家的心里话,众娃一个个练完功夫后,无奈,还得吃这又苦又涩的野香蕉,全因为主厨大人晴雯今儿个要练功。

这一到晚上,娃子们拖着疲惫的身子,却没有回自家的草棚去歇息。

到底为了啥?

有人排队在晴雯的门口。

有打洗脚水的、修指甲的、还有帮助照料银鹰雏儿的,更有甚者,还有人在为晴雯的家仆摇扇子……

这其中原委,没有第二。

只因为晴雯明天一大早要给大家来一顿烧野猪。

这个决定,还是晴雯那家仆,也就是现如今大家伙青峰功的老师,要他同意后,大家才得以为晴雯请了半天假,让她得空好好给大家做顿像样的吃的。

起先,晴雯不想答应。

她正处于初步的入门阶段。不得门而入的痛苦,和跃跃欲试的冲关能量让她总觉着如果现在不抓住机会,恐怕连晋级最初的一级都是没门的。

但是,她不能违背自家老师的指令。虽然,这老师同时的身份还是她的家仆。

她有些不情愿地放下了自己好不容易坚持下来、尚未中断过气数的练功修习,只为了满足大家巴巴渴望的心情。

小宝和宝玉一大早就准备了家务事。

晴雯走出草棚来的时候,连看都没看他二人一眼。

“怎么着,一夜飞黄腾达就忘了兄弟几个?”小宝酸酸地说。

晴雯说:“小宝,你说说,我什么时候被你的说辞影响过情绪?你最好随便说。但是,你还跟不跟我走?”

小宝说:“你傲慢!但是,我今儿个得跟你走,去逮野猪。”

晴雯说:“我主子宝二爷在这里,他没说我傲慢,你说的就不算。”

轻声吹起口哨,天际来了一剪银色的闪电。晴雯面露会心的微笑。

小宝说:“我嫉妒你,有好主子,有好家仆,还有好宠物。”

晴雯说:“我的,都给你吧。”

韦小宝告饶:“不敢接招。”

宝玉说:“小宝,干嘛不接招?你要了她家仆,再要她宠物,我这个主子,留给她让她等着挨训斥。”

“嘿嘿,”小宝说:“你们这些有过主子经验的人真的是狡猾的很啊。这样吧,你家仆归我,我也体会体会当主子的风光,历练历练当主子的做派。至于你的主子,自然留给你自己受用。”

晴雯上前和小宝一击掌:“成交!”

晴雯和宝玉拿起锄头、耙子正待开路时,发现小宝已经抹头回转,走开了。

宝玉叫这:“嘿嘿!说你呢!小宝,不是说好的一起去打野猪吗?”

小宝也不回头,说:“你们尽管去吧,我得去使唤我的家仆去。”

晴雯正欲发作,见宝玉冲自己挤了挤眼睛,就问:“干嘛阻拦我?”

宝玉说:“我是你主子,我不许你去管韦小宝。”

晴雯说:“我家仆现在到他手里了,我不放心啊。”

宝玉说:“大丈夫怎么来着?”

晴雯低下头,喃喃地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知道了。”

……

宝玉看晴雯犯嘀咕,就问:“咱俩是不是人手不够啊?可别反叫野猪把咱俩给打了。”

晴雯正想象着那天和薛蟠道别后自己一路下山,准备去见响铃时走过的山路。

若不是自己那天劳累而贪觉,怎会就被这中年男人给绑架了呢。

想象着那日听得野猪声响的地段,晴雯似乎脑袋里装个地图,正按图索骥地寻找那天的位置。

宝玉见晴雯如此全神贯注,自觉跟在后面,也不多话。

到灌木林地段时,晴雯示意宝玉和她停下来歇息,她冥冥中有种熟悉的感觉。

“哼哧哼哧——”的响动再次证明了她的直觉。

一个黑影窜过,晴雯和宝玉的身上留下了划痕。

“难道是只大箭猪?”宝玉看着残破的衣角,惊惧地问。

晴雯弯弓搭箭,在一块大石头上匍匐,想要居高临下,找到合适的射击地点。

宝玉手拿箭袋,做了射箭人的助理。

闻了闻周遭的气味,晴雯有了新的主意。

她拽着宝玉的衣服袖子,手儿直掏进他的衣袖,说:“借你一点气味。”

宝玉只觉得一只冰凉的手探到自己的咯吱窝处,“呵呵呵,别!呵呵呵。”宝玉觉着晴雯在瘙痒。

晴雯一脸严肃说:“你麝香味的汗可以充当松露。”

“啥是松露?”宝玉说:“不会是薛蟠藏在自己胸口那黑乎乎的几个大土豆吧?”

“正是啊。价格堪比黄金的。”晴雯说。

“那你这不是对我过誉了吗?”宝玉羞臊地低下了头,要知道,除了知己晴雯外,这世间谁还会用咯吱窝的汗味来比喻食之若珍馐的松露啊?!

晴雯将自己这只手用帕子反复擦了,然后,将帕子小心地埋在地下。她悄悄回到大石头上,重新架起弓箭,一心一意地等着什么出现……

宝玉在一旁等的无聊,不觉打起盹来。

待到晴雯用胳膊肘将他捅醒,宝玉一个激灵起势向下观瞧。

只见一只硕大无比的野猪,浑身长满了长箭般的钢刺,正在“呼哧呼哧——地”拱着那棵纤细的竹子。

竹子随之晃动,引得山风更冽。

这风一动,可就会影响晴雯射箭的命中率。

晴雯无奈,只得依旧一动不动地盯紧大野猪,同时,眼睛瞄准拉满的弓,随时准备一箭射出。

在晴雯犹豫射箭不射箭的时候,大野猪急不可耐地拱着、拱着,直到拱出了那帕子。

一见不是心爱的松露,而是个帕子,大野猪开始发急,它探着鼻子,想是已经饿得慌神了吧,冲劲十足地四下乱拱。

晴雯发力就是一箭。

箭不偏不依,正好刺中大野猪的额头。

不待宝玉为之欢呼,那大野猪皮糙肉厚,竟然弹开了这一箭。

受到袭击后,大野猪哪肯善罢甘休,它愤怒地冲向箭发的方向一通急奔,就轻松上了坡,闹得坡上大石头后的晴雯和宝玉一个措不及防。

大野猪已然上坡,对着宝玉冲撞而来,奔袭之踏刨土扬长,灰尘漫漫……

在大野猪就要撞上宝玉的一刻,它眼中的凶光瞬间转为了柔情……

第二百一十九章 给力的事一桩胜过一桩

野猪五大三粗、皮糙肉厚,兼一身黑区区的箭刺儿,硕大的个头在冲劲十足下带着一阵沙尘暴而来,直让宝玉和晴雯躲无可躲。

这阵风就在凑近宝玉一步距离的地方戛然而止,在惯性的带动下,野兽又向前冲了半步距离,这才刹住了车。

啊!眼看着就到眼前了。宝玉吓得失魂落魄。

可越失魂落魄,越全部心思都不得不集中在这野兽的面部,不期然,已然四目相对,宝玉的视线仿佛被钉在了野兽的眼神中,无法移开。

那眼神中的凶神恶煞劲头不知怎的,在距离一步之遥处就已经开始转化,到半步之遥时,完全转化成柔情似水的目光。

宝玉心里“咯噔——”一下,怎么,难道自己多思、繁情的心绪被野兽看到而起了什么反应?!

晴雯不是磨磨唧唧的宝玉,行动派的她拿起弓把儿照着野猪就是一通狠CEI!

然而,女娃子的力道太小,加之晴雯还没得以修习到家,故而,对于野猪来说,感觉不过是它的头被轻描淡写地给敲出几个窝窝来,不足以惹怒它。

宝玉倒是吓傻在原地。

没吓尿,这已经是打从怡红院出来到参加团练后贾家大公子的一大进步。

说也奇怪,野猪没有冲击他。反而,用带刺的头在宝玉身前的大石头上撒娇地蹭来蹭去,还嘴里哼哼唧唧……

晴雯眼疾手快不说,嘴巴这会儿也一个不小心没了把门的,直接就说:“宝玉啊,这莫不是头野母猪吧?”

宝玉惊慌到没空听出这句话的含义,他只会吃吃地说这么一句话。

而这句话,总是在关键的节骨眼上从宝玉的心头直接冒出来:

“晴雯救我!”

野猪越凑近宝玉,宝玉越是害怕,那野猪将长长的鼻子拱向宝玉的咯吱窝。

“啊哈哈哈——”晴雯拉满弓却不发,反而在大笑。

笑声让宝玉更加浑身不自在,心说:“能不能有点同情心?!”

然而,野猪却不记仇似的全然不理会这个狂傲、咄咄逼人的小丫头,它,只对宝玉感兴趣。

野猪使劲凑上来对着宝玉猛吸了几下气,然后哼哼唧唧地,闭上眼睛休息在侧,左蹭右挪……

“宝玉,我觉得她喜欢你!”晴雯这个没眼力价的,显然已经不经意间放下了保护宝玉的这根弦儿。

“莫瞎说,我老祖母听见了,立马削你!”见野猪在自己身边很安生,宝玉不觉间又有了富裕能力来摆出主子的架子

“真的,你看,它这么个野兽,竟然拜倒在你裙下。”晴雯捂嘴,此乃第二笑。

“嘘——,你胡说——”宝玉哆哆嗦嗦,问:“我哪里有什么好?”

“你香啊!”晴雯三笑:“对野猪来说,这就是好。”

宝玉哭丧着脸,他看着脚底下这头要说是宠物却并不是真的家居宠物,要说是野兽,这举止又不纯粹像个野兽的家伙,非常为难。

晴雯看在眼里,说:“我警告你,你不要对它动了凡心哦!”说笑间,她可一刻都没有放松警惕,箭头瞄准野猪那柔情似水的大眼睛,想随时一箭毙命。

关键时刻,宝玉拦下晴雯,道:“我真的不忍心你杀它。”

晴雯说:“宝玉你用情太深啦吧。要小心!”

“到底是条生命!”宝玉还是不忍。

晴雯说:“他们巴巴儿地在等我野猪下锅呢。”

“猪肉好吃,

眼神更撩,

杀猪菜好,

良心阻刀。”

宝玉唱诵起来。

仿似情动于中般,那野猪被这诗句催眠,在宝玉脚下更加显得乖觉呆萌。

“好吧,”晴雯收箭入箭套,道:“这可是你决定的,大家伙儿的烤野猪也就此报销了。”

眼看天色迫近正午,晴雯将绳索利落地打结儿,趁野猪一个不留心就给它套了头,晴雯将绳子一勒,宝玉就势拽住了绳索。

“吁——!”晴雯发出声响。

宝玉好奇地一歪头,说:“这不是使唤驴马时的发音吗?”

“顾不上那么许多啦。”晴雯继续道:“吁——!”

野猪被宝玉牵着,竟然开始往前方带路。

宝玉和晴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决定跟着野猪往前走。

他们翻过山梁,走上山岗,在一处小溪的石头滩涂上停了下来。

左嗅嗅,右挪挪,野猪似乎在找着什么。

宝玉刚想吆喝它,就被晴雯用手势给制止了。

野猪不知为什么,一再地用鼻子探路,几下过后,它又开始跑了起来,引得宝玉和晴雯拽着绳子死命奔跑。

待到凑近时,晴雯和宝玉看到那野猪早已把草地给拱出了一个大坑,且獠牙刨坑,正越刨越深。

“呜呼哀哉,田野放牧的感觉。”宝玉真是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浪漫。

晴雯说:“你看,你看。”

这深坑中被野猪刨出了三三两两、黑不溜秋的球球蛋蛋。

“啥,山药蛋?”宝玉问。

“不是,”晴雯拿起一个嗅了嗅,说:“这可不就是胳肢窝的味道?!”

“哦,”宝玉似乎恍然大悟,说:“这莫不就是天上人间的珍馐——松露?”

晴雯左看右看,然后又左闻右闻,然后,肯定的说:“就是!”

俩人欢天喜地地跟着野猪一路捡拾奇异珍馐。

……

大太阳把人简直都要给烤化了,可是,营地的众娃们却在大太阳底下翘首以待,巴望着晴雯所承诺的野猪。

然而,饿得叽里咕噜的他们,连晴雯和宝玉的影子都寻不见。

此时,小宝对中年男人道:“你徒弟晴雯也太会糊弄人啦,说好了给做中午的美味大餐的,可是,到现在都没见她人影。这样吧,换作你去给俺觅去!”

中年男人斜瞥了他一眼。小宝马上制止他,说:“你这个眼神用的不对。不是早告诉你了吗?晴雯答应我说:在她不在的时候我是你主子,那么,我现在以这个身份要求于你,有什么错吗?!”

中年男人说:“尽管吩咐。悉听尊便。”

小宝一下子就长了神气,心下舒泰万分。

营地外传来一阵牛铃声。众娃们一阵骚动。

薛蟠出了草棚一看:晴雯和宝玉牵了头野猪回来。

“是有吃的啦?”薛蟠大声喊话过来。

“没吃的,但是,咱们有钱了。”晴雯道。

就着干米饼,众娃们都吃得很想。

为嘛呢?因为松露换钱,比吃这顿野猪肉更给力。

第二百二十章 破镜只需一张蛛网

前一天刚下过一场雨,清晨营地的雾气特别重,帐子间接一张大大的蛛网。

天刚刚亮,蛛网上结满了露珠,若不是这些细小的露珠根本看不见蛛网的存在。

晴雯回来后从未出过帐子,一直在自己的床榻上盘膝坐着。

她忘记自己坐了多久了,也忘记了自己已经回到了营地。

此时她突然想出去走走,张开双眼才发现自己身在帐子里,湿湿的雾从帐子底下飘了近来。

晴雯跳下床榻,伸手掀开了链子,一大团白雾瞬间把她给吞没了。

隔着浓浓的白雾,晴雯看见了帐子间那张蛛网,还有那只可爱的小蜘蛛。

此时宝玉他们都还没醒来,整个营地就晴雯一个人醒着。

大网中央的小蜘蛛身上挂满了细小的水珠,嫣然和整张大网融为了一体。

晴雯望着小蜘蛛入了神,也没有停下脚步。

她一直往前,可小蜘蛛似乎永远是那么大、那么远,小书生晴雯加快了部分,甚至跑了起来。

小蜘蛛依然那么大、那么远,突然,她感觉到脸上被一道凉意拂过,之后脚变得无比轻盈。

小书生只顾着那只小蜘蛛,也没多留心这些变化。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好奇怪,那张蛛网想是在跟自己捉迷藏。

“晴雯,晴雯,你在追什么呢?”

宝玉出了帐子正在伸懒腰,却见晴雯在向林子深处跑去。

他连叫了几声晴雯才听到,“是宝玉吗?你快来看。”

晴雯停住脚,转身向宝玉招手示意他过去。

“咦,怎么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宝玉不解地问道。

“一张很大的蛛网,就在这两个帐篷之间,是一只很小的蜘蛛织。

“你是不知道啊!那张蛛网就在眼前,我却怎么也到不了跟前,现在却不见了。”

宝玉望着晴雯身后那张硕大的蛛网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转过身看看!”

晴雯一转身,那张蛛网就在眼前,很近,连小蜘蛛身上一颗颗细小的水珠都能看清。

她定了定神,回忆刚才发生的一切,只觉得浑身的筋骨变得无比舒展。

“你是怎么过去的?”

宝玉发现,那张蛛网完全挡住了去路。

即使四角分别有空隙,瘦小的小书生钻也钻不过去。

看着蛛网毫发无损,宝玉越来越觉得奇怪。

他接着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走过来的!”晴雯很坚定地回答道。

“不信你看。”她虽然嘴上这么说,可看着眼前那张蛛网,她还是有些犹豫。

同时晴雯心中有声音告诉她能过去。

于是她再一次穿过了蛛网,回头,那只小蜘蛛根本没有因受到惊扰而动弹。

“你是何时破镜的?”宝玉兴奋地问道。

然后他跑到蛛网跟前,伸出手掌去摸那张蛛网,蛛网很结实,不用力手掌根本无法穿过去。

宝玉的手刚贴在蛛网上,蛛网中央的小蜘蛛就感应到了。

晴雯看着蛛网上极速挥舞着八只爪子的小蜘蛛,她开心地笑了,“就是刚才,是这只小蜘蛛织的网助我破镜的。”

“哈呀!藏得够深的啊!”薛蟠不知道从哪窜出来。

他这一吓到了小书生晴雯和宝玉不说,还把全营的兄弟都吵醒来了。

大伙都还在睡梦中,听到薛蟠喊道“藏得够深”,大家都还以为薛蟠抓住了卧底呢?!

韦小宝更是连衣服都没穿好,冲出帐子问道:“谁是卧底,谁是卧底,谁是卧底……”

他见是晴雯、宝玉,急忙问道:“卧底在哪,怎么还不去追呀!”

说着一边扣着扣子,一边往前冲。

“哎呦,这什么呀!”

“哈哈哈,是小书生破镜的蛛网。”薛蟠着说道。

“啥玩意?!怎么,你真的破镜了?”韦小宝不太相信。

晴雯一伸手,粘在韦小宝身上、脸上、头发上的蛛网就脱落了。

“小书生,你倒是给我说说,你这练得是什么功,教教小宝可以吗?”

发现小书生晴雯神迹,韦小宝一下子眼馋起来,不能自我。

“我只知道此功名叫‘青峰功’,很难啦!”

“再难我也得学啊!”韦小宝眼巴巴地盯着小书生晴雯。

其他八个兄弟也都眼巴巴地盯着晴雯,希望他们教自己这“青峰功”。

“比起学这神功,我薛蟠更好奇你小书生的那个师父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又是从哪学来的?”薛蟠眼睛瞪得圆圆的。

“别理他……薛蟠你别打岔,就你成天关注那些个七七八八的八卦图,自个找个凉快的地方画你的八卦去。

“不学就甭给爷捣乱!”

“呀哈!你薛姥爷我好久没伸展筋骨了,要不咱俩笔画笔画?”薛蟠说着话,双手捏的巴巴响个不停。

“你少激将我,没用,这套早过时了。爷不奉陪。”

……

薛蟠和韦小宝吵得不可开交,那八个兄弟也分成两队互相争论起来,连营地的雾气也被这伙年轻气盛的家伙给吵没。

“够了!”

晴雯终于忍不住厉声呵道。

这一桑子震达两旁的帐子都扭了一下腰。

“不简单啊!破镜之后的小书生,嗓门没毛病。呵呵呵——”薛蟠冲晴雯举起大拇指小声说道。

“你还给我贫嘴!太阳都出来了,都能不能像点样。殿下让咱们来这营地是来度假吗?要度假到别处去,你来错地方了。”

“太阳不是还没出来吗?”

薛蟠声音已经压倒了最低,可晴雯还是听到了。

此时一缕阳光射入营地,刚好落在众人脸上。

新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营地里开始忙碌起来。

大家都已散去,各自上了岗,韦小宝仍跟在小书生晴雯后面。

“我说,这个东西我要是能教,能不教给大伙吗?我这破镜尚未圆满,你总得先让我自己适应了吧!”

好不容易打发了韦小宝,一转身,发现宝玉仍在身边。

晴雯知道,十一个人中唯独这个最难伺候。

“我说的跟你那‘青峰功’没有关系,只是想告诉你,你回来之后已经在帐子里坐了四天四夜了……”

晴雯明白宝玉的意思,他是告诉她已经四天没有梳头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跟风人士居多

晨雾还未散尽,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已经提了四担水,做了三锅吊炉烧饼,洗了四床被褥……

小宝隔着窗户看见,那原本平日里茗烟该干的活计,这会儿都被晴雯给麻手利脚地抢着干完了。

小宝吐了吐舌头,心想:“这破镜后真有这么厉害?!”

茗烟气不过地说:“别以为俺心里高兴!这人抢我风头,晴雯干的,那可都是我份内的活儿啊!”

宝玉拍拍茗烟的肩膀,说:“别难过。我倒是觉着,早知道这样,真该把咱怡红院的姐姐妹妹全都叫来,到这里练功、破镜,回去后,回到大观园里,咱们让她们把活儿干得个精光不剩,那样……咱在怡红院的大爷日子就能‘永逸’啦。”

茗烟狠呆呆地瞪了宝玉一会儿,说:“宝二爷,你还让不让我留个饭碗了?”

在一旁反复观察晴雯的小宝觉着:他并不排除晴雯一直是在逞能的可能。也就是说:很可能,这“破镜”一说是给夸大的。

小宝叨叨咕咕,质疑“破镜”的想法,这让在他身旁的家仆,也就是那位青峰功的老师对他的质疑精神竖起了大拇指。

小宝更想知道个究竟啦。

研究了半天,在小宝这方面,终于再次确定了自己的判断:那晴雯能干,简直就是吃饱了撑的,简直就是没事、用心火给“烧”的,她这四处散发的热力跟“破镜”本身并没有本质的关联。

……

这时,薛蟠打着哈欠走出了营帐,见立马就有准备好的吃食,故而点了点头,他对这个小书生加小丫头的晴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满意过。

薛蟠咬了一口热气腾腾、满是面香的吊炉烧饼,就上一口清澈爽口的泉水,不禁发出感慨,道:

“妈的,老子要是能在这里呆上一辈子,饮清泉、喝西北风、练习功夫,就好了!总比为了一大家子人的体面生活成天价捧那些高官皇亲的臭脚要好的多吧。”

宝玉点点头,说:“唉,你也算是有性情的人,生在侯爵之家,也真是难为了你啊。”

薛蟠说:“你难道不是吗?瞧你爹那付难看、正经的样子,多亏不是俺爹,要是俺爹的话,俺早就一竿子给……”

宝玉吟诗作赋道:

“吊炉好吊,

面饼贴壁,

人心不古,

官场难熬。

世家之子,

不如草民,

不耕不读,

豪奢穷欲。

薛蟠说:“你骂谁?你骂谁不耕不读?”

宝玉这可纳了闷啦,不解地说:“老薛,你不是正在说一心向往田园生活吗?我这不是迎合你的口味做的诗吗?”

薛蟠说:“宝弟弟啊,你这人就是火候不够,没读懂我的心思。我哪里是真的向往田园生活啊,我只是在朝廷里受到老不死朝臣如你爹这样的打压我,在家里不敢顶撞以不孝的名义治我的老娘,在外面还不敢声张俺是薛伯爵之后以免日后坟墓里见我爹给我一顿暴打,唉,你以为出来混那么容易啊?!你说我穷奢极侈,这个不假,可是不耕不读,那肯定不是我啊!”

宝玉一向在家里受到老爹的斥责,要不是自己的祖奶奶的呵护,可早就不知给规矩成怎样一个木讷、自私的世子啦。故而,他很理解薛蟠,每一个含着金钥匙下生的乖乖都有一把血泪史。

“出来混,这世道迟早要还我的!”薛蟠大吼一声。

小宝说:“错词儿啦,应该是‘出来混,我迟早要还的’。”

宝玉说:“这就是你不懂了。老薛那是受了委屈了,觉着自己违背本性背着老祖宗传家的重责付出太多啦,现在,他想向这世道索要回报呢。”

小宝听完,更加迷糊了,对着薛蟠说:“你不是老大吗?世界都是你的啊,还用得着费力索要?!”

薛蟠说:“在哪儿,我都必须做老大,不当老大,那我的你们可怎么办?可是在哪里做老大,这区别可大喽……要说……”

正说话间,那晴雯早已经编了五张练习用的小草席、帮衬大家伙把换洗下来的衣服都给补好了、更将野猪寻来的是十几块松露在阳光底下反复晾晒、喂鹰雏、饲野猪……

晴雯似乎对薛蟠他们早饭时候说的话题感兴趣,所以,她一直支棱着耳朵,边干活边听薛蟠吐槽。

薛蟠一边嚼着大饼,一边向众娃子们“白话”着作老大的经验:“那得看在哪里作老大更有前途,比方说现在吧,在这山沟沟里,我顶大天也就是作你们这十一个娃子的老大,在金陵,我可是整个京城的老大,若有一天轮到我被朝廷派去到北境打胡人,那我要作咱大周军的老大。”

小宝再次咋了咋舌头,说:“我这辈子恐怕就是听老大话的命,不可能做老大。”

说到这里,他狠狠地看了自己的家仆一眼,心想:“别高兴得太早,以为成天吹笛子、教武功、不说话就可以不惹我生气,哼,瞅我哪天不顺心,再好好让你领会一下我主子老大的威风!”

晴雯不知怎么抹去脸上的一把汗,也凑了过来。

茗烟白了她一眼,小声叨咕着说:“显大眼!”

宝玉唤晴雯说:“快歇歇吧,以后不准你这么不心疼自己,以后你只管负责我的生活就够了。”

小宝捅了宝玉的肋骨,宝玉哎呦一声痛弯了腰。小宝说:“宝玉你真是够自私的。”然后,小宝生怕晴雯听宝玉的话以后不再承担家务,对晴雯说:“别听你主子的,你要作老大,你要罩住外面所有人!好好干吧!”

薛蟠还嫌自己说得没过瘾,同时,他对兄弟们围着他听讲的状况甚是满意,说:“‘罩住’,这个词可是不容易做到啊,比方说……”

晴雯突然冒出一句话来:“我要作老大。”

大家正洗耳恭听薛蟠“作老大很久了”的吹嘘,冷不防地,这小丫头从后面拿着抹布和扫帚,竟然声称要作老大。

一时间,大家瞠目结舌。

再之后,当看到薛蟠哈哈哈哈、大笑晴雯的荒唐想法时,各位也都跟风地笑了起来。

第二百二十二章 防不胜防

“凭啥你能作老大?!你要是都能作老大,我也能作老大!”小宝气哼哼地,对于晴雯提出要作老大这件事简直是耿耿于怀。

薛蟠说:“小宝啊,你咋跟女孩子一般见识呢?!有点出息不?”

小宝立刻不吭声了。

宝玉则一针见血,指出小宝的弊病,说:“老薛说自己是老大的时候,你在一旁点头称是个不停,怎么轮到晴雯谈作老大,你就炸窝了?!”

小宝梗了梗脖子,碍于宝玉的情面,把到嘴巴的话给咽了下去。

晴雯说:“他这是弱者的心态,当强者凌驾于弱者的时候,他就心甘情愿地屈服。当和自己同样身份的弱者怀有诗和远方的理想时,他就不干了,不允许和自己同样状况的别人有突破瓶颈之举。”

众娃以为小宝听了晴雯这番揭露,肯定会被惹恼的。

然而,众娃发现,小宝嬉皮笑脸地,非但没有生气,还似乎很高兴。

见大家对自己的反应很是诧异,以至于现场一片空场。小宝只得对大家解释道:

“我该说的都说了:如果晴雯能作老大,那么,我韦小宝也能作老大。所以,从来不敢有非分之想的我发现自己一旦有了这非分之想,竟突然长出了信心,而且,从敢于要求自己的一刻起,俺已经变得强大无比啦。”

众娃一头雾水,因韦小宝从一个小混混过渡到励志男的成长过于唐突而难于接受。

小宝还处在心里激励下自己的潜力得以充分发挥的档口,他抡扫帚、挑溪水……简直是要照着晴雯今早的家务活重干上一遍。

茗烟看着,就更不乐意啦,他拉拉宝玉的衣袖,说:

“宝二爷,俺可是来养家糊口、迫切挣钱的,所以,俺申请,要趁早离了你们这帮养尊处优惯了、总想找点乐子找点刺激的娃子,抢我饭碗不说,还破了每一件事情本质的规矩、老祖宗的手工做法,简直……简直就是乱弹琵琶。”

宝玉劝说无效,茗烟跟薛蟠打了声招呼,就气哼哼地回京去了。

晴雯和众娃看着好像被打了鸡血般的小宝正忙前忙后,还颐指气使的,其种种行径简直就像老大、胜过老大,各位不禁对“心里暗示”这个方法产生了深深的畏惧和排斥。

晴雯正在犯蒙,本来,自己过过日子、学学武艺、养鹰逗猪,是好好的。可一不小心,自己身上的老大愿望苏醒了。

如此,这一切,就都大为不同啦。

首先,她看待世界的眼光不同了,一切出发点都发生了状况,原先设定的目标似乎也不再合适了。

怎么办?

……

晴雯带着疑问自顾自地走回到自己的草棚。

在“破镜”时的那个蜘蛛网前,她停了下来,若有所思。

一切,都是在破镜时发生的改变。

晴雯再次迎面走向蜘蛛网,这一过之后,她大惊不已。

原本,破镜之时,蜘蛛网是不挂身的。

可是这次,奇怪的是,不但蜘蛛网没有挂身,而且,她的手上长出了蜘蛛的网子。

就好像她就是一只蜘蛛,正在吐丝、结网……

“怎么回事?”晴雯看着自己手上粘粘的蜘蛛丝,感觉很无助。

笛声响起,这让晴雯想起了自己的师父。

她跨出草棚,急不可待地奔向中年男人的帐篷。

“我这是怎么了?”晴雯急切地问:“怎么手会吐丝?”

“你第一境不稳,但是,由于你天性高,你竟然有一只脚已经跨入了第二境……

“只不过,你的功力在这个层面上相当的不稳,极易走火入魔。”中年男人说:“你要小心……”

“别告诉她什么,”小宝挑帘而入:“因为你现在是我的家仆。”

中年男人一听垂下了眼帘,不再说话。

晴雯吃了一惊,想不到小宝如此自私。

这一路团练下来,众娃之间都结下了深厚的友情,唯独这个韦小宝,好像一只煮不熟的鸭子。

晴雯说:“你不是借走的是我的家仆吗?怎么不允许我询问?”

小宝说:“反正他现如今是我的,你管不着,也讨教不来。”

晴雯说:“那,你就把他还给我吧。”

小宝说:“又没有签字画押,你凭什么拿回你的家仆?!他已经属于我了。”

晴雯心想小宝好无耻。

不便于和他争执,晴雯选择了不问。

默默走回帐篷,在自己走神了这许久后,晴雯发现:她手上不再吐丝了。

放下心来的晴雯顺手摘了两把艾蒿,忽然,自己由于练功而肿胀的手臂开始消肿了。

晴雯刚举起斧子伐木,大山齐和般,全森林的木头开始发出隆隆作响,这让晴雯一个不留神,将一块板子给劈成了一半大、一半奇小。

怎么什么东西沾到自己的边儿,都会变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呢?

晴雯实在是想不通。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起而反抗。晴雯想要掐灭自己身上出现的这些个症状。

现如今,当她和众娃交往的过程中,她已经不敢去看他们的眼睛了,生怕把他们身上所具备的,给学到了自己身上来。比如打架、骗人……

和薛蟠擦肩而过的时候,晴雯也不敢停留,生怕自己也连带着有了他的狐臭。

和宝玉的交往倒是依旧顺畅自然,只不过这几天下来宝玉身上的宝玉变得黯淡无光起来,而晴雯她自己,则精气神充足、斗争志向试比天高、好动症发作、狂躁症发作,压也压不住……

“怎么办?”

临近子夜,晴雯寻着笛声找到了自己的师父。

“你一定生我的气啦。”晴雯深施一礼:“我一时冲动,把你交付给了小宝。”

笛声悠扬依旧,只不过,渐渐地,笛声变得干涩而勉强……

“呵呵呵,你这第二级别的吸星大法果然练得可以……”中年男人终于开口了.一开口,就是鼓励。真是有个老师的样子。

晴雯一惊,难道自己有了吸星大法?

“千万别接近热水啊!千万离广场舞大妈的八卦远一点啊!千万不要把蜘蛛网的丝作为垂吊攀爬的工具啊……”中年男人婆婆妈妈的,那一定是中年危机给闹腾的。

“怎么就不能接近这,接近那呢?”

晴雯听得疑惑,也做起来痛苦……

第二百二十三章 练功当暂停

“晴雯,早知道你进步奇大,我就该跟你和宝玉一道坚持学习这青峰功到如今。”小宝很是后悔的样子。

宝玉劝慰道:“别怪罪你自己啦,我还不是和你一样,说到底,也没能坚持到练出成绩来就放弃了,连摆个花架子姿势都不够到位,关键在于……”

还不等宝玉说话,韦小宝就觉得猜中了宝玉的心思,酸酸地说:“你说的对,关键在于咱们哪有晴雯的远见卓识啊,安排咱们俩去那设有老祖宗禁制、闹不好就栽在那里的山顶去修老屋,她自己却跑到山里溜达,还幸运地捡回个家仆,这家仆又在她的胁迫下不得不传授武艺给她。要说心机婊,也就是……”

晴雯猛地看了小宝一眼,小宝一下子嘴上就有了把门的,不再言语。

然后,小宝就寻思着不是滋味:自己怎么这么窝囊,不就是一个眼神吗,怎么就至于吓成这般。

小宝对自己刚才的表现深为懊悔。

晴雯似乎看出了小宝的心思,很利索地给出了答案,说:“你娘哪回想要教训你的时候,不都是用的这个眼神?我熟悉啊。”

小宝恍然大悟,说:“哦,原来你破镜的好处就是吃嘛嘛香、学嘛嘛像啊!你学我娘那泼妇的一套,真是逼真。不过,这可不见得是功法卓著使然,照我看,这个演戏,随便一个戏子也会啊。”

晴雯是梨园世家出身,虽然沦落为听鹂馆的丫头,后来又进了怡红院,可这么当面被人羞辱,也是不能忍啦。

晴雯涨红了小脸,正待发作。

宝玉当然想作和事老,一看晴雯有些剑拔弩张的,就知道小宝当真是踩中了晴雯的“尾巴”,他刚要说话劝解,就见晴雯轻轻一个抖身段,来了一个慢回身,晴雯一付旦角的气场,一字一句、字正腔圆地唱了起来:

“我本是一穷儒太烈性——”

小宝一听,立即泪如雨下,像是告饶的样子。

宝玉不知小宝如何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不觉叨咕着:“你这泪点也有点低哈。”

小宝说:“薛蟠大哥,宝玉大哥,快快为我做主,这小丫,不,这小书生晴雯她欺负我!”

薛蟠闻讯也赶上前来,和宝玉一起不明就里地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宝。

晴雯自是不理睬,牵着自家的野猪,说是去采松露。看来在她,走为上策。

小宝狠狠地盯着她的背影,说:“这事没完,你和我结仇啦。”

回过身来,小宝抽抽搭搭,委屈地对哥几个告状道:

“晴雯现在功法可不得了,虽然如我家仆所勘察到的,也就刚刚破镜,可是不知怎的,青峰功看她顺眼,和她的气场‘合炉’,竟然在她刚刚有些进展时就给了她加持,所以,我断定:她知道很多飘浮在空中的梦境碎片。”

宝玉抚掌大笑说:“你就编吧。”

小宝白了宝玉一眼,继续把一张苦哈哈的脸对着薛蟠,说道:“薛大哥,如果她没有功力捕捉到我周围的碎片,她就不会用我妈的腔调来激化我的心理阴影……”

薛蟠摆了摆手,说:“不要太戏剧化了好不好?”

小宝见没人相信他,只得尽快抢白道:“是真的,从来没有人知道我的生身父亲是个进京赶考的酸儒,因家境贫寒暂时在听鹂馆帮工,被我娘给看上,也不管他老家有妻室儿女就强行霸占了……结果,刚才晴雯竟然唱出了我父亲愤然离去时说的话,你们说……”

薛蟠和宝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开始觉得这真是个问题啦。

仨人不约而同跑到小宝草棚前,想要求教于中年男人,却发现,那中年男人已经没了影子。

“你家仆呢?”

“不会是腿伤刚好就跑路了吧?”

“小宝,不是让你看好他吗,毕竟,现如今你是他主子啊。”薛蟠似有埋怨。

小宝一拍大腿,很是懊悔,说:“宝玉,老薛,原来我是那么羡慕你们这些富家子,成天价地总有奴婢前后左右地照应着,呼风唤雨。可不成想,自己当起主子来,咋就那么难于管理,唉,摆不好自己的姿态不说,还发不出得体的号令,最要命的是,当主子还得承担家仆不听话、没事就逃跑的责任,早知道,我就不那么眼馋你们这些人啦。”

宝玉拍了拍小宝的头,说:“就今天,你这人有点开悟,平日里,太二!”

小宝也顾不上寻思宝玉的话了,他三人带领众娃子开始分头去寻找逃跑了的中年男人。

晴雯回营地的时候,一只手上捧着野猪新拱出来的两颗松露,另一只手牵着野猪。

见营地没人,野猪回身,对晴雯哼哼了几声。

晴雯也不着急,也对着野猪回复了几句哼哼。

中年男人从茅厕走了出来,看了看四周没人,只有晴雯。

既然小宝不在场,这师徒二人就觉着仿佛挣脱了无形的羁绊似的,可以畅所欲言了。

“师傅,他们都去了哪里?”晴雯问。

“去追赶我去了。”中年男人回答的时候镇定自若。

“嗯?你不是明明在这里好好的吗?”晴雯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我从来都不在这里,我从来也没走。”中年男人说话很装。

晴雯却不这样觉着,她恭恭敬敬的,一如过往。

中年男人说:“你练功先停一停,多体会,更重要。”

晴雯说:“那可不行,本来就不着调,一旦停了练功,岂不就更摸不着南北了?夹生了。”

中年男人说:“傻丫头,你可记住喽。生活,过日子,那可比练功重要多了。什么道理都在生活中。师傅领进门啊,”

晴雯施礼道:“修行在个人。这话不错,可是我最近不小心走了偏门啦。”

中年男人用袖子掩住了嘴,偷偷咧嘴笑了笑,然后,放下袖子的一刻,又是一付庄重、严肃的表情。

“我怎么好像什么都通,又好像什么都不通。”晴雯很是懊恼。

说到这里,晴雯想起了手上的松露,她双手捧着,递到师父面前,说:

“师父,咱们素昧平生,得缘,在此一遇,这松露相当于一两黄金的价格,全当弟子孝敬您的。”

中年男人点头接下,并没有半点含糊、推让。

第二百二十四章 云深不知处

晴雯虚心求教,问中年男人:“师傅可曾在练功的时候如我一般,好像能从四周围抓取到很多梦境碎片……”

中年男人讪笑了一下,没有吱声。

晴雯哪里看得出眉眼高低,只一心想着她自己心里的问题,继续道:“师傅,您是教青峰功的,自然已经修到很高的境界了,请问,我这么一个小白,怎么刚刚破镜,就看似那功力如排山倒海般地被激发出来一样,一浪高过一浪的,简直让我招架不住、接受不过来,就好像一晚上把一整年的过节饭都给吃下去的感觉……”

中年男人说:“你这是个暴发户啊……”

晴雯再一施礼,道:“让师傅见笑了,确是如此啊。弟子苦无答案。”

中年男人苦笑着说:“我可没有你幸运。要知道,青峰功的确是沾到什么东西,就能从中得到什么能量。可是……,在千年历史当中,真正教好青峰功的人,一辈子只能是释放、给予能量,却不能够得到一点能量……,这就好比是那算命的,能够给帝王将相算命,为王孙皇戚改命,可自己,却不能更换自己的命运。”

晴雯听了,甚为感动,不知不觉掉下了眼泪。

中年男人说:“青峰功,修到最高的境地,就是感人所感,看你,这几行泪,就是得了其法,今后,可有的你繁情多多、随处生情落泪呢。”

晴雯说:“都说修佛、出家,了却一切方能成正果。我开始修习青峰功,怎么变成动不动就随便拿别人能量、动不动就繁情泛滥、情感波动啊?!师傅,我这是不是一种退步?”

中年男人摇了摇头,说:“你能时时反省,自然只是进步。”

看师傅若有所思,回答起问题来,也是多为鼓励为主,完全没有解开晴雯心目中的谜题。

师傅他似有躲躲闪闪。

这讨教着实让晴雯有些泄气。

难道自己真的肯放下这苦苦修习出的一点青峰功,来好好地从生活中寻找别的答案,等候以后有缘,再拾起青峰功吗?

那将是多么漫长、迂回的道路啊。晴雯她舍得放弃吗?

这无疑对晴雯来说,就好像是“久旱本已逢甘雨,而这时候,偏偏甘雨对晴雯说你不能喝我,你还是放弃我吧”一般。

晴雯放下的,似乎是一整个世界。

正在犹豫间,韦小宝、薛蟠、宝玉几个慌慌张张地回来了,大声喊着晴雯:“快收拾行囊,我们的营地暴露了。”

晴雯一惊,这营地乃皇家属地,鲜有地方军队敢来叨扰。

况且,在山间设有无数的陷阱和皇家禁制,通常,不太会有人能够轻易闯关、爬上山来。

只除非,除非是皇家内部的知情人……

“什么情况?”晴雯急着打听。

“是一个小分队,不知是哪方面的,像是先遣部队吧。”

“大概一顿饭的功夫,他们就能赶到这里啦。还不快快收拾。”

薛蟠发令说:

“你,把茅厕给我毁啦!”

“你,去拆掉所有的草棚,掩盖火迹。”

“你,将野猪哄到山洞里,那可是我的发财猪啊,可听好了,我宁可你小子被绑走,也舍不得它啊。给我藏好喽。”

“你,组织大家看一下地图,分头行动,约好了在下一个山头汇集。”

……

众娃忙碌之际,晴雯扭头找自己的师傅。

那中年男人早已不在视线之内啦。

顾不上这许多,晴雯口哨清扬,唤回了银鹰雏儿,她要迅速跟着一块儿大伙儿撤退,向下一个山头进发。

宝玉腿脚明显利落起来,撒丫子就跑的功夫想当年在怡红院时是万万没长出这般本事的。

小宝也不含糊,在撤退的关键问题上,他当然从来都是首当其冲。

晴雯垫后,直到看着大家伙把营地给拾捯成了野生动物自然保护区一般的自然、野生、原生态,才放下心来,开始发力、出逃。

上行至一块大石头之上,晴雯止不住好奇心,她停了下来。

仔细地向下面观望,她期望自己能看到追兵。

然而,在此山中,可以听到刀剑割草的声音、脚步纷踏的声音,却无法看到人影。

晴雯用力地一颦眉,不知怎的,此时,青峰功再次发生了效应。

晴雯一下子不知怎么就看到了,她切切实实地看到了场景……“啊——”,她不禁叫了出来。

怎么是茗烟在带路?难道茗烟这小子是卧底?

借着下山回大观园机会,他竟引了人马突破禁制而来?

……

晴雯的思路一下子乱了。

很明显,这帮人来者不善。但是,细究起来,除非官家的人,那些皇家禁制是万万不会破的。

而茗烟,生养在宝玉的家中。

作为家仆的儿子,他自然一生下来就是家仆的身份,一辈子被卖给了贾家。要说有反心,平日里他跟宝玉恨不得穿一条裤子,谁能想到他会背叛、谋反?

如此想来,晴雯胡乱断定,这帮队伍很可能是来自最有权威的一方——皇家。

“难道……?”晴雯纳闷:“难道是那响铃公主的刺杀事情或有败露?”

这样想来,似乎期间的道理就有些通了。

晴雯忙着赶路,她急于想把这消息和薛蟠、宝玉他们分享。正在这时,拜青峰功所赐,晴雯的耳朵里忽然听到了山底下对话的声音。

茗烟说:“官家老爷,让您久侯多时啦。”

“也算及时。”中年男人的声音在答。

“不知他们撤退到哪里了?”一个将士的声音在问。

“云深不知处,只在此山中。”中年男人道。

“是不是很不好找到?”茗烟问。

“好找,也不好找。”中年男人说。

“总觉得难对付的是那个小丫头。”将士继续道。

“呵呵,都引你们进山了,就看你们的造化了。”中年男人说。

晴雯心说:“我真的不会记恨自己的师父,你看,到关键时刻,他虽然和我这个弟子不是一伙儿的,也并没有真的出卖我。”

第二百二十五章 夺人之功

晴雯新的功法在修习上虽然已然破镜成功,但是离稳定发挥和实际操作还有很大的距离。

面临追兵,一直跑路在最后面的晴雯很想发挥一己之力,挡住他们,以争取最长的时间,好保证薛蟠他们十一个上山的娃子能够妥善躲藏。

为此,晴雯没有马上赶路,而是留下大石头上,再次密切地关注着追兵的动向。

刚才,借不知哪里来的顺风耳、千里眼之功,晴雯探知了她们中间原来有奸细,是茗烟带追兵而来。

她又推断出如果有什么能让茗烟鬼使神差的,八九不离十是和皇家脱不开干系。

晴雯原也知道茗烟和自己的师傅交往很密,现如今,才知道他们是一伙的。

在吃惊之余,内心不忍的晴雯还是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师傅划归为不得不屈就于坏势力的一个旁人,而非主谋。

忽的,晴雯感觉心里一凉,紧接着,手脚开始冰凉、发麻。

晴雯正在使用的顺风耳、千里眼的功夫一下子消失殆尽……

如是,晴雯的周身开始发抖起来,明显,是刚才用力、用才过度所致。

晴雯不禁苦笑:“早知道自己重新又变成了那个女扮男装、普普通通的少女,就不那么骄傲了,现在好,没了资本。”

这样情形,再想像刚才那样踌躇满志地要靠一己之力来抗击追兵,恐怕就很不现实了。

首要之急,就是跑路。

晴雯一旦意识到自己的能力有限,也就不再执拗。

她灵活地站起身来,悄然迈着猫步,哈着身子,想要往山坡上走。

待察觉果然没有人跟踪时,晴雯开始加速,小跑起来。

此刻,她心里想的尽是些和薛蟠宝玉他们尽快会面、把所知道的情况告诉他们再做决定等等。

刚起速,晴雯就被个绊马栓给绊倒在地。

不等晴雯起身,三俩个黑影压了过来,转眼,晴雯已经被五花大绑起来。

几个黑衣人带着面罩,好武肃杀的样子,然而,当他们看见自己所绑的不过是个男娃子,也便不以为意,不再像刚才那么狠厉决绝。

这样,晴雯也才得空看了看四周的情形。

远处,站着的正是白衣书生,也就是自己的师父,那个中年男人。

“师傅,您怎么在此?”晴雯故作吃惊,问道。

“在下青峰教教主马十陵,小徒儿,你受惊了。”中年男人竟然一个回礼。

长袖飘飘何所似,天地沙鸥展翅来。晴雯还真有些大叔控的意思,看着自己师傅潇洒从容,她竟然一时间忘记了敌我双方的关系。

黑衣人各个带刀肃立。此刻,被捆绑着的晴雯要说不害怕,那是假的。若说她视死如归,她还真不太舍得把命搭在这里。

于是乎,谈话间,晴雯动用最后所余不多的神识和气力,尽力地装出一付懵懂的样子,以求蒙混过关。

怎奈,这丫头平日里倒是懵懂惯了、二惯了,尽人皆知。然而,临着这紧要关头,晴雯如此用力表演,以至于表现过猛,反而不太像个懵懂之人了,倒像是个地地道道、精明透顶的小书生。

几位黑衣大刀客不客气地将手上的刀从左手换到右手,一付不好对付的表情。

茗烟指着晴雯,说:“师傅,你看她假装什么都不知。”

马教长不以为意,说:“我倒看她确实对同伴的情况无所知。”

茗烟说:“不可轻敌,这不是您教我的吗?”

马教长说:“的确不可轻敌,你自己看着办吧。”

原来,马教长是个甩手掌柜的,一切都有自己的徒儿亲手操办。

茗烟被这么一激,只得审起晴雯来,说:“你说说,薛蟠他们是不是掌握有那山顶的皇家禁制?否则,一帮子小娃子,怎么可能在这山中徜徉无碍多日的?”

“你也该知道的啊,你是我们中的一员。你若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晴雯这是在老实地回答。

然而,茗烟却不这样认为。

一时间,茗烟被堵住了嘴,他的心里甚是窝火。

茗烟回头问中年男人:“师傅,您不是说青峰功有一个好处:如果我的功法比她多,我就可以直取她的功法?”

中年男人,即青峰教教长点了点头。

晴雯听得纳闷,心想:“我真是上了贼船,把个青峰功修习了个半半拉拉,也已经具备能够窃取周遭能量的偷儿本事。可听茗烟这么一说,原来青峰功如此蛮霸,不仅可以自然而然地像我一样得到周围的能量,还能如茗烟所说直接强取能量。照这么理解,这难道不是强盗是什么?!早晚,我得费了这所学之邪功!”

晴雯正琢磨间,见茗烟不怀好意的表情闪烁,就知道不好。

茗烟也不多话,上前就是一个抚掌,按在晴雯的天灵盖上,并用气力一提,晴雯只觉大脑“嗡地——”一下,眼前一黑,差点失去了知觉。

茗烟放下手后,对马教长说:“师傅,徒儿探查了一通,看来,晴雯和薛蟠那厮确实还没有联络上……”

马教长点了点头,表示认可茗烟的查探。

茗烟一看自己的师父肯定自己,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头,再次,,他将手掌放在晴雯的头上,说: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茗烟很是惊奇,怎么自己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当着自己师傅和御林军,就这么露怯,说出这等儿歌民谣来?!

茗烟忽然明白了什么,一定是晴雯这家伙在捣鬼,自己直取她的想法的一刻,她肯定是在念这首民谣以图蒙混过关。

除了马教长外,几个黑衣人均表示纳闷。

茗烟有些不好意思,他只得再次运气。

茗烟把手掌第三次扶上晴雯的额头。

晴雯大睁着眼睛看着茗烟,仿佛在说:“我眼见着你明抢好啦!”

平日里,茗烟总觉着晴雯是个小丫头,和自己这个宝玉的贴身书童也没有什么地位差异,只这一会儿,茗烟见晴雯如此挑衅地看着自己,眼睛连眨都不眨,他第一次感到了晴雯的冒犯,好像他读出了晴雯的心思:

“你一个臭书童,竟敢造反,竟敢夺他人功夫!”

第二百二十六 大师兄的信心

茗烟感到了晴雯赤裸裸、毫不隐藏的蔑视。

这可不得了了,平日里,茗烟可以受那些皇亲国戚“小兔崽子们”的气,可以受贾府上上下下从大老爷、到王夫人、到赵姨娘、到管家的气,可是,茗烟不能够受和自己一样是奴才的晴雯这个小丫头的气!

同是被奴役的没有自由的人,凭什么一个小小的丫头就有那么多特权?

她可以和公子哥们平起平坐,一起论武功,一起谈天说地,甚至,可以被邀请着一道商量团练的对策。

在团练的队伍里,他茗烟应该得到和晴雯一样的多,得到同样的尊重和认同才对!

而不是成天价被薛蟠、韦小宝们这帮“小兔崽子”给呼来喝去,一会儿被差使着去钓大鱼,一会儿,又得上山去打黑熊瞎子,不仅成了他们玩乐、消遣的对象,更是为他们不劳而获而在不停地出苦力。

要说吐槽,茗烟他能讲上个三天三夜不重样。

还有一点,让茗烟咽不下这口气:

“我平日里难道没有包庇过晴雯你吗?你多大本事啊,成天装扮成个男娃子晃来晃去,还自称作小书生,我茗烟几时拆穿过你?这么大的面子,都给过你。你晴雯可有过知恩图报的时候?!”

“此刻,我茗烟好不容易得到了自己师傅的赞许,想借用探看你晴雯的机会,运用青峰功了解一下你脑袋里的想法。不成想,让你这个家伙给愚弄了,在师傅和黑衣御林军面前丢了面子。”

茗烟一旦这么认为,就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他一边不服气,一边急吼吼地第四次把手掌放在晴雯的头上。

在放上的一刻,茗烟却发觉自己的师父已然拂袖而去。

是对自己的表现不满意?还是对接下来的行动不以为意?

师傅如此的态度让茗烟本就心浮气躁的心更加乱作一团,茗烟就有些神识不稳、用力不当。

要说茗烟从晴雯头脑中探测出什么来,这次可不同于第一次。

或许是晴雯这次有所防范,茗烟探测了好半天,得到的不过是一片空白。

而与此同时,晴雯已然郎朗地先期大声出口:“我只想卖主求荣。”

茗烟大惊失色。

“我其实并不近女色…..”晴雯脱口而出的这句句,都是茗烟的心里话。

“这可如何是好?”茗烟急得恨不得一掌劈了这实话实说的晴雯。

“难道晴雯具备解读我茗烟想法的能力?!”

如此推测,连茗烟都一下子“二乎”起来了。

要说茗烟,他也是个资深的青峰派弟子,有比晴雯的破镜境地还要高出两个级别的修为。

茗烟很是纳闷:“若说青峰功真如师傅所教导的,是秉承‘强者更强,强必凌弱’的法力,那么,也该是他茗烟从晴雯那里获取信息,而非自己的想法现场被盗啊。”

想到这里,茗烟吃了一惊。

“还有没有天理?!”震惊与愤懑之余,茗烟再度出手,这一次可不是取晴雯信息的温柔抚掌,而是重重的一拳。

被五花大绑的晴雯本来也就是躲无可躲,眼看着,自己就是一个挨揍的窝囊货。

拳眼看就要袭过来了,晴雯忽然张口,大声道:“飞去来!飞去来!”

茗烟出手的拳脚竟然在离晴雯的鼻子尖儿只一个眼睫毛的距离处自行折返了!

拳头出手虎虎生威,一拳打在身侧的大石头上,结果,果然是飞去来!这使出去的拳头倒让茗烟痛得原地嗷嗷直叫。

晴雯笑了,她大声对着师傅的背影说:“青峰功是个什么强盗功法?师傅,你看看你那大徒儿,他挨打了!”

中年男人背对着他们正在走远,只听他说:

“就你俩的造化,还真的有一拼!”

晴雯似乎是在故意挑弄起茗烟的心火,道:“可不敢和茗烟比,我这才学到破镜的……”

茗烟闻之,心情更燥。

自己先是在探取信息上败给了晴雯,然后,被晴雯故意透露自己的心声而让自己又逊了一筹。

再接下来,自己出了重拳,被晴雯的歌谣给弄得转胜为败,那重重使出的一拳着实让自己吃了大苦头,等于是自己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说起来,自己怎么就处处不如这个刚刚入门的晴雯?!

在黑衣御林军和师傅的面前,不露脸,反丢脸,茗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起来。

此时,笛声已到,银鹰雏儿不知从哪里振翅而还。想是他们两人的师傅为着什么缘由,唤回了银鹰雏儿。

众人正观望天际之时,晴雯心下一乐,道:“茗烟啊,你该不是喜欢吃烤鸽子肉吧?我刚刚听见你肚子叫。”

茗烟说:“不要耍赖,这肚子响,谁都听得到,可不是你展示出来用以压倒我的绝活儿。你骗谁呢?!”

晴雯说:“嘿嘿,其实,你刚才肚子没有叫出声,我只是因为接近你,用青峰功拿了你的能量,所以知道你肚子正空,为诳你,我才故意这么说。”

“晴雯,我算是服了你啦,怪不得宝玉把你当个宝儿,小宝也只敢背地里对你使绊儿,就连那响铃公主,都对你心有戚戚焉,视为知己。师妹你就是有两把刷子!如今,学习青峰功,连我肚子里的蛔虫都逃不出你的探查。”

五花大绑的晴雯完全绷不住,她一听茗烟表扬自己,马上就给哄得咧嘴儿直乐,忘记了自己此刻的苦大仇深。

茗烟见拍马屁好使,看来自己这方面的功力并不比韦小宝差,于是,继续发挥道:“师傅可就正儿八经咱两个弟子,要不,咱俩就别内斗了?一致对外,你说好不好?”

别看晴雯正乐,可一听茗烟这么说,立即白了他一眼,变了脸色,说:

“青峰派重在精进,重在不妥协,师兄你怎么说讲和就讲和啊?没有气节。”

茗烟哭笑不得:“自己今天是怎么了?不是青峰功上不过硬,就是违背青峰功的原则。在晴雯没有开始练习青峰功的时候,自己这个师傅唯一的弟子是怎么练、就会有怎样的收获,晴雯一学青峰功,立马,自己这个资深弟子怎么就开始做什么、什么就不对路起来?!”

茗烟知道自己劝说晴雯没戏,不觉索然,说:“我又不是你们这帮有文化的,没事就吟诗作赋、附庸风雅。我也不是你,爱帮助个人、爱虚心讨个教……我不过是想修炼此一技,今天,却被才入门几天的你给挫败得没了信心。我不想活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我并不紧张

几位黑衣人看似对茗烟从晴雯那里探查到信息已经不抱希望,他们不耐烦地冲中年男人马教长努了努嘴,意思是快快结束审问,赶紧开拔。

真不知这个来头不小的马教长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众人对此,全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在茗烟看来,明明是自己的师傅差遣自己来探查晴雯的,可是在自己失利的情况下,尤其是自己反被晴雯给窃取了能量的情况下,这师傅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啊,也不说当场帮衬、指点一下自己!

对此,茗烟甚为不满,但人,也只得将这委屈和不解吞到肚子里。

在晴雯看来,自己的师傅既没有催逼自己,也没有拿出什么功法来胁迫自己就范,或者招供,更没有任何致自己于死地的意思,反而,他较之是一位传授功法的师傅,倒不如说更像是个考核官,正在耐心地观察,小心地提问,只为了检验出两位弟子哪个更靠谱似的。

“通常,作考核官的立场都是中立的,不偏颇,不袒护,而只看结果,只相信平等竞争下能力和智力的比拼。”

以这样的揣测来领会自己的师傅的时候,让晴雯能够抛开所处的环境和困境,暂时不再把自己的师傅当作敌对方,晴雯自认为是,或者说是:晴雯自圆其说、自欺欺人地认为自己的师傅是不会加害于自己的弟子,也就是说,自己是完全安全的。

以众人皆善的意愿来看待众生,以自己的师傅肯定就是为自己好为信条,要说晴雯,这人就是傻人有傻福。这样一门心思地认为,而不去防备明显应该去防备的人,这样子的晴雯活得很幸福。也让敌人觉着晴雯实在是人畜无害。

马教长回头看了一眼晴雯,他暗自里摇了摇头,人怕出名猪怕壮,青峰功最怕的就是遇见晴雯这样无知无畏、吃嘛嘛香、认准了人就不回头、还一直坚信到底的傻瓜信徒。

这样的傻瓜信徒,是会让大好的青峰功吃大亏的!不过,要说明清楚这一点,还得后话。

马教长想到这里,不觉联想到自己。

想当初,自己年轻时可以说是心较比干多一窍的英俊才子,得到掌门人的亲点传授,加之自己的悟性好,又肯吃苦,自己的青峰功力进步飞速,眼看就要成为新一代掌门人的不二人选啦,离“得道”境也就只差个半步距离了……

然而,坏,就坏在自己是个太过机灵、多闻多识的人,这青峰功啊,就怕“质疑“,结果……

马教长努力想从不愉快的回忆中把自己拽出来,显然,他对自己的过去很不满意。此时,再看晴雯,这丫头竟然笃定如一个晨钟暮鼓的老衲。

“好好好,小丫头,你越是笃定、相信,那么,你就越可以得到的更多。”马教长其心大慰。

晴雯并不知道自己的师傅马教长此时的心里正五味杂陈,并兼有对自己的一番期望。

她现如今这点“道行”,也就只够她这儿打点补丁,那儿,加些火候。哪儿的功夫她都想沾点边、哪样功夫也没有参透、哪里的功夫一到自己运用就露怯……

苦恼无益,还是想法子要紧。

晴雯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虽然在和茗烟的比拼中没有输掉,反而胜了茗烟一筹,可说到底,茗烟声称比自己高两个境地,可实际上也可能水平很初级,这样比起来,对于晴雯来说,并没有什么获胜的欣喜。

她也不往高处看,也不想拿茗烟这样的低处来作比较。眼下,晴雯更想如师傅所嘱咐过的那样,先放下进一步的修习,而是好好地把自破境后已经掌握却没掌握好的功法再好好地温习、再温习。

眼看着追兵当中,那些黑衣御林军除却有些着急、希望早些个上山抓到“小鬼”(指的是薛蟠、宝玉等众娃)以外,对自己这个女扮男装的娃子并不很留心、在意。

自己的师傅马教长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倒像是个静看事物发展规律的看客。

而茗烟,明显是个带路的,他到底对黑衣人的真正目的有多大了解,冒似他不明就里,也不是什么核心人物。

有了这样的初步判断,晴雯可是大大地松了口气。

并不是说,此刻的对敌情况变得简单好应付了,而是自己暂时的烧脑推断告一段落了。晴雯并不是一个勤于思考的人,往往,她喜欢用行动来支配未来。所以,这样分析得来的模糊的判断并不能左右她的情绪,更不能指导她的行动。故而,她想到什么,也就把这不成型的想法搁置在了一边。

晴雯放松心境,原是因为想到了当初师傅教给自己时,曾经轻描淡写地提到了青峰功里一个重要的主旨,那就是“从善如流”。

“从善如流”?这个说法,放在别人身上,那是万万使不得的。

如果真的照本宣科,眼下,正险象环生,坏人欲取欲夺,从哪里,也看不出有什么“善”的征兆,更别提什么为善而从善啦。

然而,晴雯并不这么理解问题。

她倒是觉得:此刻,正是“从善如流”真意可运用的时刻,既然已被缚,就极有可能:敌人欲把自己当作一个和薛蟠他们谈判的砝码;

既然身在“敌营”中,那么,就随时可能会牺牲,会付出代价。

那么,这样并没有“善”可栖息的地方,如何叫作从善如流呢,又如何做到呢?

晴雯直感觉到,在黑衣人胁迫着自己一道上山的此刻,马教长看着自己,似乎能够看透她的内心。

“善,不就是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中的一阴一阳的一面吗?”晴雯这样理解着:

“如果说,现在自己的四周潜伏着无数的恶,其‘恶’动心起意而生出无数的动机,然而,这恶的反面就是善,既然善恶相依从,怎能说此刻只存恶,只准看到恶,而不能看到‘恶’背后那被压迫的、萌芽中的善因、善果、善表现、好效果呢?”

晴雯想到这里,竟然不自觉地,嘴角流露了浅浅的笑意。是的,她就是要随从自然而为,从那恶中的善、从恶流之善恶混杂的洪流而顺势流淌、向机而动。

有了这样的心思,看待什么,都立时可以入法眼,可以顺心顺意了,这笑意,也就自然而然地浮现了出来……

第二百二十八章 我是晴雯我怕谁

队伍正在向山顶进发,然而,地形多变,故而行进缓慢,让几个不熟悉山路的黑衣人有了骂娘的怒火。

晴雯被押解在队伍的中间,一向信仰“从善如流”的她自然相当地乖觉、归顺,没有任何反骨表现,自然,这样的她也就引不起大家伙儿的格外注意。

茗烟最看得出眉眼高低,他不住地跑去给几位“军老爷”送水壶,递毛巾。

是茗烟,发现晴雯走着走着就走神了。

他顺着晴雯的目光一望,哦,天际线处,一剪闪电划破天空而来,是晴雯的银鹰雏儿展翅而来。

因为心思放松下来的原因,原本因为和茗烟对抗而消耗得一干二净的能量,此时,开始因心境的平和、望天而生的豪迈、看到自己宠物的欣喜……几多情感层层叠叠、叠加在一起,而让晴雯面临自己枯槁的能量库,能够有意识地将引发、联想、动情而来的情感、力量汇聚而输入到自己的能量库里。

这样一来,自己的能量库虽然积攒的新情绪和动能不是那么强大,但是,聊胜于无,正是这情感库的能量开始重新给予了晴雯生发、操习青峰功的动力。

晴雯望天,忽的,青峰功的功法发力,她一下子就换了一个视角。

她不是在仰望天空,而是在俯瞰大地!

莫非自己现在附身于自己的银鹰雏儿的身上了?晴雯暗自吃惊。

虽然,晴雯有过各种经历,都是自银青峰功破境后突发出现的、可借用能量的种种本事,她曾从草木、从山水、从人心借来能量,然而,这是第一回,晴雯不是被动的,而是出于主动,晴雯刚一想象“要是我能像鹰雏一样飞,就好了”,立时间,自己已然飞身上了鹰雏的肩膀,化为鹰雏儿,俯瞰着大地。

呵呵,如织如毯的、一望无际的沃野,以及密不透风的密林啊,好像一付怡红院正摆开的五子棋一般。

这样的飞翔就是王者俯瞰大地的飞翔,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握中,一切,都在自己的翅膀驰骋的范围之内……

晴雯一个鹞子翻身,鹰雏儿抖如雷电,破空而去……

晴雯在地上定定地望着没有鹰雏儿踪影的天空,而实际上,自己的魂魄已然和鹰雏儿上天入地,翱翔天际……

茗烟和晴雯一道举着脑袋看了鹰雏儿半天,刚看到鹰雏儿飞出了视线,他就不觉低下了酸涩的脖子,转动了几下,刚要开步,茗烟就发现有些个不对头,那眼中无神的晴雯依旧眼望空空如野的天空,也不知在想些个什么。

就算是这样失魂落魄,晴雯也照旧可以平地走步,跃过石头、上个台阶,并没有因翘首的姿态而发生什么磕绊……

晴雯果真神不守舍,此刻,无人觉察得到,她的神识正飞到了山坡,飞过了密林,飞过了断崖和鬼见愁……

在树洞、在岩穴、在石缝……她看到了团练的伙伴们正在设法躲藏着,正在埋伏着,等待追兵的到来。

可惜,这样的飞行并不持久,恍惚之间,晴雯缓过神来。

她暗自庆幸:还好,这不过是一梦,眼下真实的情形下自己仍然是个俘虏。

幸亏刚才有能量的时候,自己及时借鹰雏儿换了个视角,看到了全景,也看到了敌我双方的情况。

这种种因素,似乎都在相互作用着,以促成成败的不同结局。

晴雯再能掐会算,也无法了解到所有的信息,估量出所有的可变因素。因而,虽然有所揣测和判断,却不能自信,毕竟,一切对决还尚未发生。

没有很多作战经验的晴雯只可惜一点,刚才从善如流、心怀善意而积攒的那点情绪能量早已被消耗一尽。如若现在还保留一点点,或许才是派上真正用场的时候。

晴雯此时再无任何功力,也再无法术来进一步进行探测,她只得、只能乖乖地作回俘虏。

茗烟说:“你刚才犯傻的时候,咱们这大队人马又挺进、上一个山头,照这个速度,看来,鬼见愁峰顶指日可待啦。”

晴雯看了茗烟一眼,然后回身,又看了一眼坐在马背上一脸无辜状的自己的师傅,她对茗烟说:“前方的路要说好走,那得看是什么人走。”

茗烟说:“别卖官司。说,你是不是去过山顶?”

晴雯实话实说道:“我并没有上过山顶。”

茗烟一拍脑袋,想起了什么似的,说:“哦,是哈,当初你力促宝玉和韦小宝去山顶修缮那个老屋,但是,你却自己留在营地享清福。嘿嘿,你说的确是实话。”

茗烟相信晴雯没有上过山顶,于是乎,在他报告给几位黑衣人后,这些人也就没再难为晴雯,不再指派她带路。

又走了一段时间,前面的黑衣人停下了脚步,站在一个十字路口交头接耳。

茗烟对并排走着的晴雯说:“八成,他们是迷路了。”

晴雯点了点头。

茗烟又摇头说:“不对,不对,他们这是拿不定主意走哪一条路上山呢。”

晴雯再次点了点头。

茗烟很是不满,说:“你没有立场可以,但请不要表现出来好不好?!”

晴雯再次点了点头。

于是,茗烟故意大声说:“晴雯,你说的有道理哈!”

黑衣人听到茗烟的话,遂回过头来,对茗烟做了个过来的手势。

茗烟一拽晴雯的绳索,把晴雯也直拖着来到几位黑衣人的面前。

“小书生,还得有劳你,这前方有两条路,一路平坦,另一路险峻多山石,不知你会选择哪条路走呢?”

晴雯眨了眨眼睛,她说:“我并没有自己走过,但是,我觉着多山石的路自然不应该是首选。”

黑衣人对茗烟说:“他这是在答记者问吗?回答得严丝合缝的,是不想漏破绽的样子,看来心机很重,他可是你团练中要紧的人物?”

茗烟摆手,想说不是,她怎么可能是要紧的人物。

可是,话到嘴边,一想到晴雯平日里因受到大家伙的爱戴而得到颇多就气不打一处来,茗烟起了嫉妒之心,遂改了主意,不再为晴雯声辩。

茗烟对黑衣人说:“他,他挺重要。”

那个领头的黑衣人不觉挑了一下眉,他并没有想到茗烟会这样下结论。显然,自己之前小瞧、轻视了这个被五花大绑的小娃子。

“这位小书生,看来你真的是在团练中担当着重要的职务,”黑衣人说:“那么,由你来给指条明路吧。”

第二百二十九章 我是我师傅的徒弟

晴雯认真地看了看黑衣人中间的那个领头人,黑衣领头人也很认真地回看了她一眼。

似乎,他那眼神是在警告她,说:“小书生你说话可得留心讲真。”

于是,晴雯认真地对待认真的黑衣人,说:“要是我,自然会选择坦途。”

茗烟插嘴说:“坦途好啊,谁都乐意轻松上山,怕只怕那已在山上的人不允许你山下的人走坦途!”

黑衣领头人直当是没有听见茗烟的话,他继续认真地对牢晴雯,沉吟了片刻后,对她终是点了点头,说:“好吧,我们就沿着这边容易走的山道上山好了。”

说话、执行倒也痛快,有个军人的样子。

茗烟斜睨了晴雯一眼,晴雯只当是没有看到他的表情,她坦然而自然地走在了队伍的前面带路。

刚行进了不大一会功夫,晴雯这边尚在前方平安、顺顺当当地开道,可后续的人已开始大呼小叫起来,就连刚强外表的黑衣人们也开始叫苦不迭了。

晴雯回头看时,茗烟脚上已被扎伤,正在嘿呦哈哟地一通乱嚷嚷。黑衣人们也都一脚深、一脚浅地在地上极为艰难地行进着,垫后的马教长则干脆坐在一块石头上,不走了。

“怎么回事?”晴雯轻松地走回到人们当中。在返回的这段距离里,晴雯依旧没有被扎伤,更没有触到竹尖这样的霉头。

大家看到,都甚为惊奇。

茗烟说:“这分明是有人在此布置了竹尖阵,埋得奇巧,轻易不能让人发现。晴雯,你说你是不是特意带我们来这里的?这是你和薛蟠他们的诡计?”

晴雯摇了摇头,说:“你不是也说,我没有上过山顶吗?这会子,你受了点伤,心有不忿,就又来冤枉我。”

茗烟刚要继续争辩,黑衣领头人摆了一下手,制止住了茗烟,然后,他对晴雯说:

“如若这事情和你不相关,那为什么别人都遭到了竹尖阵的埋伏,不能前进,而你却偏偏睬不着竹尖、自由来去呢?”

晴雯说:“哦,这……你得问我师傅。”

茗烟很是气不过:“怎么扯上师傅?师傅和你又不是一伙儿的,你这不是想连累他老人家吗?!”

晴雯说:“我总觉着我师傅怕是被你们给要挟着带上山的。他自然不必替我担待什么。只不过,我当初这特异之能可全亏得他老人家的传授。”

茗烟很气,可这气,当着自己师傅的面又不敢发。

“什么就得了师傅的真传?!你就吹吧。”小宝生闷气,一时之间,只听他在喘粗气。

生气的原因还不就是因为自己怎么没此功力?!晴雯她一定是又得了师傅给的“偏食”!

黑衣领头人又看了晴雯一眼,有些个将信将疑的。

要说是这个小书生有什么大本事能阻碍了他们上山抓人,在黑夜领头人看来,还真的未必。

再说,晴雯是同时和他们一道上山来的,身上的捆绑不可能让她早早地前去通风报信。

还有,就是这一会他师傅的态度。明显,对自己的两个弟子的生生死死、强项弱项,都一概充耳不闻的态度。

黑衣领头人把脸儿转向一直晴雯和茗烟的师傅马教长,眼中似有疑问,外加一点威严。

马教长在后面消极怠工本来就引起了他的不满,此时,在此受阻,和他的小徒弟这个小书生脱不开干系,故而,黑衣领头人话儿直逼着马教长,说:“作师傅的难道不说几句吗?!”

马教长也是多年在江湖历练,哪里会看不出这眉眼高低,他立即一付谦恭的态度,说:

“没错,没错,这小书生确系是本教长的徒弟,他修习的是青峰功,刚刚破境,所以,底气外冒且下盘不稳。”

在黑衣领头人的眼里,马教长真的很狡猾,要不是自己追问下去,恐怕他难透露这小书生就是自己的弟子的事实。

不觉,黑衣领头人眼神恨恨,心下恨恨。

马教长也不看对方的眼神,继续仿佛自说自话,实则是在位自己为晴雯开解,说道:

“这刚入门的小家伙,在这种情况下,怕是遇到挨打,人家是一打一个准儿啊。至于他这会怎么就能够囫囵、懵懂地避开竹尖阵,那功底,可不是我青峰功所教。我这进不去竹尖阵,也正犯愁呢。”

很明显,马教长的一席话是在为自己脱干系,意思是说嘿,这小书生能过竹尖阵,可不是拜我青峰功所赐啊。

他可以这么解释,也可以这般撇清,只可惜他应对的可是响当当御林军的干部,一个个都是心明眼亮、侦查侦缉的好手。

黑衣领头人冷笑了一声,也就不再继续用心去听马教长的解释。他转而对着晴雯发话了:“小书生,你对自己异于常人的安全出入竹尖阵,作何解释呢?”

晴雯没二话地坦诚,直言道:“当然是拜青峰功所赐。”

她以为她是个明白人,她以为自己很懂事理,她以为自己只说真话,可惜,她把大家伙都给得罪了。

黑衣领头人自然觉着这小书生尤其不老实,都被自己的师傅交代说这自由出入竹林阵的功法与青峰功没有关系啦,还要往自己本家师傅那里抵赖、找依靠,真真的既厚脸皮,也没出息。

茗烟更是生气,一来生他师傅的气,自己怎么也算是跟了师傅两年多了,没功劳也有苦劳。若晴雯说的确实,那么,师傅这就是给偏食,还临到头,当着自己和外人的面不承认偏袒过晴雯。自己在功法上比晴雯下的功夫并不少,且年头长,却打不过晴雯。若师傅再不承认这是偏向的话,那么,我茗烟岂不是背负了天赋很差的名声?!

二来,他更生晴雯的气,好不殃的,你一个刚破境的、女扮男装的小丫头,在众目睽睽之下就在功力对决的道路上毫不客气地踩师兄在脚下,这还不算,师傅给你个机会,好和外人道:自己这点绝技和青峰功没啥关系,可这小丫头偏偏不愿承认,也不知她是在借青峰功的名声,还是要在青峰功中争得一个主流。

茗烟心里骂:“师傅已然不认你啦,和你这档功夫拜拜了,你咋还在这节骨眼上抖落师傅的言传身教呢?!”

第二百三十章 不说实话就吃了你

晴雯说:“一切都得从破境那日讲起……”

黑衣领头人慌忙摆手叫停,生怕这小书生又会絮絮叨叨、车轱辘反复说,一方面,这很耽搁时间,另一方面,也解决不了眼前竹尖阵的问题。

晴雯见被人制止,也就不再多言。

黑衣领头人耐心地看了一眼晴雯,说道:“小子,你只教会我们如何避开竹尖阵,就好!”

晴雯答说:“这位大人,你明明知道我无心栽柳柳成荫,这其中,不可言,不可言啊……”

正说着时,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

不,刀不是架在晴雯的脖子上,黑衣领头人架刀在茗烟的脖子上,借以胁迫晴雯就范。

茗烟苦笑着看了看下巴处的泛着冷光的横刀,然后,几近绝望地看向晴雯。他觉着,照他和晴雯现在的交情,晴雯大概是不会理会他的生死的。

当他看到晴雯此时的表情时,他发现自己想错了。

晴雯此时不是一付幸灾乐祸的模样。茗烟稍或放心了一点点。

晴雯正色说:“这位大人大可不必如此。茗烟他是我师兄,我不能不管他。”

茗烟大睁了眼睛,甚而,这眼睛都有些个湿润。

谁成想自己如此羡慕嫉妒恨的晴雯,对自己怎么使绊,怎么冷嘲热讽全不在意,自己任何的小心眼、小算计、小吃醋怎么表现出来,都损毁不了自己与晴雯的关系。

这晴雯就还依旧木头疙瘩一个,对茗烟的态度从未改变过,很始终如一。

如果这一天茗烟的表现让晴雯觉着他怎么这么懒,晴雯会首当其冲、毫不留情地当面批评茗烟;

如果这一天恰好茗烟逮了大熊,晴雯总是第一个站出来,主动请缨来帮他茗烟拔毛鞣皮的,从不怕苦怕累;

如果晴雯发觉茗烟正顺眼着怡红院的某位小丫头,晴雯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打小报告。

……

依照晴雯现在对自己的态度,茗烟感动地看到,她就从没有因为自己和她为敌就改变了心眼。这不是吗,她照旧在关键的时刻拉了兄弟一把!

茗烟说:“晴雯,我第一次服你啦!”

晴雯没有理解茗烟的思想活动,她正忙着关心此时的进展,现如今,茗烟被黑衣人劫持着,那可得有有价值的东西来赎他。

晴雯她舍得吗?

若是为了发小茗烟的安危,晴雯还是肯出这个力、表这个态的。故而,晴雯直接就对黑衣领头人说:

“放了茗烟,我这就教给你们。”

黑衣领头人果真也很守信用,他将大刀收回腰际,放了茗烟,然后,目不转睛地看着晴雯,好像在说:

“我心可明镜的哦,你小子可别耍滑头!”

晴雯好似听到了黑衣领路人的心声似的,她郑重地点了点头,说:

“开始吧。”

黑衣人们扎堆在晴雯的身边,为了看仔细晴雯的演绎。

晴雯正在打坐,她双目微闭,嘴角露出恬淡的微笑。

继而,她徐徐张开了眼睛,说:“我们可以向土地公公借道。”

黑衣领头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都想从对方眼中得到明证:“这个小子他x的就是个骗子!亏自己的领导还笃信他!什么叫借道!又哪里来的土地公公!”

“我们不要云山雾罩,”黑衣领头人对晴雯说:

“我们更不喜欢云山会海,我们崇尚有话直说。”

晴雯说:“我说是自己身上的青峰功让我轻易过了这竹尖阵,你们说什么都不信;我又说,你们可以借道,从土地公公那里,这回,你们觉着我是骗子……那么好,不如趁现在天色尚早,如果肯放弃,我们不如拣选那另一条、听说比较难走的路,这也是解决问题的一种方法啊。”

黑衣领头人心想我算是服了你啦小书生,怎么全都是你说的对啊。一会,你说是坦途好,选择这条路,再一会,你改变主意,又要放弃这头,去走那难走的一条路。你明明在耍我们。

这一次,黑衣人有些急了,他对晴雯说:“小书生,选择哪条路,你小子只有建议的份儿,可没有做主的份哦。”

晴雯点头说那是自然。

黑衣领头人见大家说话似乎都在绕圈子,照这样下去,恐怕黄瓜菜都要凉了,还追击什么敌人啊。

于是乎,黑衣领头人再次回过神来,对晴雯客气地说:

“好吧,小书生,还望你教给我们如何走过竹尖阵。我们还是相信你的。”

晴雯笑了,依旧是那不以为意、不记仇的笑。

晴雯开始重新讲起:“借助土地公公开恩,得到帮助,破除竹尖阵,是为上策,全赖你请求帮助的原因是合理合法的。你们觉着如何?”

黑衣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觉着自己并没有什么德行足以能够让土地公公开恩一救,于是,纷纷地说:

“小书生你别卖关子,还是下一种方法吧,快请讲。”

晴雯这一次可没有耽搁,直接就回复了,说:

“这第二种方法,虽然我说是青峰功给我的,我师傅说不是……哎,这些全都无所谓了,咱也不讲究是否师出有名看,咱们自己实用就好,那么看行不行?”

听众个个点头,说行。

晴雯接着说:“第二种方法,我就是找了四周的云雀、菜青虫、啄木鸟,以及风儿,我会很耐心地私下问询了有关他们这路该怎么走的问题。于是,人就像给安了个算盘一样,一下子,就不想踩这里,不想碰那里,结果,我就是这样靠在临时的感觉而自然而然避险的,还能不打磕巴地迈过去……嗯嗯,就是这个道理,只是……不知你们可懂?”

众人各个摇头,觉着晴雯简直就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自说自话。

待晴雯再一转身,去看那各个黑衣人。

一个站在树下,对着鸟儿说着鸟语;

另一个,正对着土地三拜九叩,一个头接着一个头,也不休息,看来似乎已经下定决心,不开悟、不得正道、不被土地公公给指导那就永远不起身;

更有一个,在地下捡起一只菜青虫,捏在手里,这么一个黑衣御林军出身的大人,好像正在无情地吊打、拷问着无辜的菜青虫,又像是在用“吃掉它”来威胁,好让它说出实话……

第二百三十一章 只要你肯努力

晴雯饶有兴致地看着各位黑衣人,他们一个个都在晴雯的指导下苦心一诣地练习着与自然情景、身边事物合二为一。

说起来,他们一个比一个认真,一个比一个更走火入魔。

据晴雯观察,似乎,他们还从中得到了不少的乐趣。

那对着鸟儿说着鸟语的,不被鸟儿待见,反落了身鸟粪,却兴奋莫名,对旁边的人说:“快看,俺把鸟儿都惹急了,这至少说明,俺还真通那么点鸟性。”

那手捏着菜青虫不停比划的黑衣人,恨不得把全身的武艺都用在给菜青虫点穴、瘙痒上,好让这绿不拉几的家伙早点就范、认怂。

那冲着东方土地公公的祖庙不停叩拜了有几顿饭功夫之久的黑衣人,此时仍没有放弃,还在磕个不停,不知是嘴硬还是真的能见效,只听他一边磕头一边不住地说:

“这磕头磕的,不但我平日里喝酒吃肉得的晕晕沉沉的怪病不见了,而且,现在,我好像已然进入了幽冥的地下,只差一点就能拜见到土地公公他老人家喽。”

为了在练习中体现心境的真诚,他们更是要多卖力有多卖力。

这些人的变化,晴雯看在眼里,喜上眉梢。

不经意地,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晴雯一个回头,原来是自己的师傅马教长站在自己拍吧。

马教长收回拍徒儿的手,捋着他那潇洒美仪的青髯,但笑不语。

晴雯眨了眨不解的眼睛,也是没有马上对话过去。

茗烟在一旁把他师徒二人的一举一动看在了眼里,不觉,有些酸酸的滋味在心上。

然而,就在刚才,晴雯对自己的义气之举让茗烟格外地感念。

将心比心,他也很感激晴雯从不计较自己缺点的这种态度,故而,此刻,茗烟虽然看到了自己的师傅和师弟如此默契,也不再像从前那样羡慕嫉妒恨从中生,茗烟一反常态,满心地为晴雯得到师傅的赏识而开心。

茗烟说:“晴雯,你咋就不懂,你现在此举就等于是给师傅招了这么多徒孙啊。师傅他能不高兴吗?”

晴雯一听,才知刚才师傅但笑不语、拍拍自己肩膀的举动原来是在肯定自己啊。

她咧开嘴、毫不掩饰地笑了。

茗烟说:“嘿,嘿,说你呢,由着点行不行?装一点好不好?要不说当今的女子是一代不如一代啊,你看看你,哪还有点传统谦逊女子的样子?”

晴雯嬉皮笑脸地对牢茗烟,说:“我好不容易得到师傅的一次嘉奖,当然要照单全收了。这,也是我可以储备起来、日后发生效应的能量。”

“再说,”晴雯白了茗烟一眼。

茗烟问:“再说什么?”

晴雯说:“再说,师傅欣赏不欣赏我,也不是你这么一解释就板上钉钉的哦,我可不能因此而先生骄傲。骄傲,也是对能量无谓的耗散。”

茗烟说:“你的意思是说:先生出骄傲,那是要不得。难道你要在真的确定了师傅表扬你以后,就可以真的开始骄傲吗?”

“谦受益满招损啊。”晴雯回答茗烟,意思是说我这道理还是懂的。

茗烟可不买账,他没好气地说:“得,得!一说话就上纲上线的,一定是跟宝玉学的,跟个学究似的,真以为就脱离了咱们的阶层啊。哼,做梦。”

茗烟越想越气,遂不再搭理晴雯。

马教长听自己这男徒儿和女徒儿贫嘴,也是全当没听见,他既不做指示,也不对拍拍肩的举止含义作解释,更没有对晴雯此时的态度和行事方法给予对错的意见。

晴雯也这么想:怎么自己的师傅从来都在该管的事上不肯出面管,且在该拎清的时候比谁都跑得快呢。难道这也叫作高人的“无为”境地?

这样一想,自己师傅的光辉形象真的在晴雯的心里暗淡了许多。

看着大家伙练习得热火朝天,晴雯想到了一点,补充说:

“诸位都练习得很好,可是,大家还得注意一点:要与你想接近、了解的对象进行换位思考,只有因他人之想而想的时候,才有六感同时启动,可能感同身受,做到从对方的角度出发来看待问题、解决问题。”

茗烟赌气地扔掉了鼻子尖处他正一直对话着的一块大石头,对晴雯嚷嚷道:

“我认为几位大爷和我一样,对你这套驴唇不对马嘴的说辞完全不能理解。可不要拿个鸡毛就当令箭哦。”

晴雯大觉冤枉,不过,她懒得和茗烟对峙。

茗烟说完,再看看四下,几位黑衣人完全在按照晴雯这新说的要点在尝试。

同样看到这一切的晴雯也大感欣慰。

“茗烟啊,你进步不快,很大原因就在于什么事情一到你那里,你总有抵触情绪。”师傅看不过茗烟气鼓鼓的样子,终于不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说了这么句体己的话,也是一句公道话。

茗烟刚要申辩,却看见大家伙儿一个个都完全沉浸在晴雯的建议下开始努力调整自己,不觉也有些个惭愧了。

此刻,一位黑衣人已经开始泪水涟涟。说什么从前打鸟、猎豹太多,这都是造孽啊。要知道,这鸟儿也有自己的思想、爱好和情感,终于今天让自己给感同身受到。从今天起,一定要做一个保护自然动物的人,好好地宣传动物们不为人知的一面,呼吁留给动物植物们更多的空间。

另一个黑衣人似乎从奈何桥上刚走了一遭才回转来一般,人痴痴呆呆地,却似乎体察了许多辈的人生和苦难,又似乎看到了人生存的未来,故而,这位黑衣人说:“我回京都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去作一个寺外修行的居士,因为,我在一个什么不知名的地方看到了一些道理……”

至于他看到的是什么场景,为何对他有这么深刻的改变,大伙无从知晓。

但是,晴雯知道一个道理,就是所有的人都有能力进入对方的情境中,成为对方,来感同身受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遗留的问题。

怎样做到,需要真诚,需要换位思考,需要谦逊地接受新的方法新的事物。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一个不爱笑的人

连茗烟这个不轻易服气的家伙都看出来了,几位从京都来的王牌御林军竟能放下架子,连续不断地努力,此刻,还因此而有了新的进步、新的收获。

不由地,茗烟大为感动。

他心下叹服道:“看来,真的是心诚则灵啊。”

于是,他自己也暗暗地去说服自己:“不管晴雯指导的对与错,自己都该认真去对待,就像这些态度诚挚、说干就干的黑衣人一样。”

既然思想通了,那么,行动就能跟上了。

茗烟重新开始对牢了眼前这块大石头,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大石头。

起先,茗烟觉着大石头不能开口,也不能动弹,它完全就是一个死物。

自己最开始选择它来作为练习对象,其实,就是本着让晴雯这个临时教官出丑的目的。

可是,既然已经开始与大石头对视了,此时的茗烟也就没有了中途刹闸、换目标对象的可能。

茗烟苦着脸,但他也还是得通过这块又臭又硬的大石头来演练自己,而不能通过别的媒介,这一点,他算是明晰了。

痛定思定,茗烟看到由于自己傲慢和固执,已经远远落后于这些黑衣人的修行了,尽管大家本可以在同一时间起步的。

时间真的不等人。时间真的很公平。时间,它就是玫瑰。

茗烟为自己打气,好在他还有一股子心气,那就是——不服的态度。

此刻,茗烟将自己的专注力集中于脑海的意念当中,只那么轻轻地一念思考,便听到眼前有石头开裂的声音。

茗烟睁开眼睛,然而,却发现:石头看上去依旧光滑完整,并没有任何痕迹。

茗烟四下里观瞧,想知道此时一个个忙于自己手头修炼的人有没有发现他这边的石头尚纹丝不动,没有什么变化。

此刻,没人理睬他,更没人发现他修行的进展。

连晴雯都在十几步开外,忙着指导一位黑衣人。

为此,茗烟大大地出了一口气,。

见果真没有人看见自己,茗烟也就不觉得那么出丑了。虚荣,搁在茗烟这里,是比一顿好饭还重要的。谁让他出身苦来着。

茗烟不假思索地再度闭上眼睛,想象着荒地大石头曾经经历过的万千变化……

慢慢地,茗烟眼前开始浮现出了扩土开疆之地——大石头上曾经遭遇过的部落与部落之间的一场场存亡争战……

“难道?”茗烟感受到发生在大石头上的血流成河,那简直是历历在目:

“我这眼前的场景正说明了我是能够感同身受、身处幻境中的?哈哈哈,看来,我并不比那些御林军的黑衣人差。”

茗烟在这一路上,第一次,抛却了对黑衣人们的敬仰加畏惧,开始变得相信自己,也变得虚心,肯从自身找差距。

此刻,晴雯正端详着闭目冥想中的茗烟。

她看见茗烟时而皱眉、时而抬臂、时而挣扎、时而仿佛驰骋在大草原上……

她不想叫醒他,眼看着茗烟真的依从自己的建议,肯低姿态地对牢大石头用功,晴雯有种说不出的感动。

这感动甚至不同于平日里在团练时大家是小伙伴的情谊,也不同于同是马教长师傅调教下的师兄师妹,更不同于茗烟一直帮衬着自己没有透露晴雯是女生的义气,这感动,更不是来源于茗烟因自私自利而背叛大家伙儿的错误选择。

这感动,是因为一直反对晴雯的茗烟一旦领悟到晴雯说的的确有道理,茗烟就肯于放下所有两人之间过去所有的不愉快而做到现在就开始实干,实实在在地去按照正确的思路去干。

这不,看他睫毛乱动,那一定是在梦里唤起了什么吧?

果不其然,

冥想中的茗烟此刻正在幻境中的大石头上站立着,朝下面扔石块砸人。

一砸一个准儿,眼看着,敌人这一轮进攻就要被自己给击退了。

忽然,大石头开始膨胀起来。

茗烟自己站在其上,不由地只得蹲下了身子,抓牢地上的艾草,以防一不留神,被震落到敌人阵营当中。

大石头因振动而发出嗡嗡的振动之音。

茗烟在幻境的作战间隙,竟然又深入地看到了大石头生成时的场景:

原来,这地带本是一片汪洋,而大石头是汪洋中的一个无名的珊瑚岛。

在汪洋大海变为沧海桑田的时候,海水退却,地面干枯,百草不生、百兽灭迹……

茗烟看到这块珊瑚岛在被侵蚀、被风化、被雷劈、被斧砍,被雨水腐蚀,渐渐地,变成了一块只能站立一人于其上的小石头。

然而,小石头没忘记自己职责似的,依旧坚守在原地。

它没有移动、没有从中间裂开、没有被花草的根给弄松……全凭借的是坚持,是做回大石头的信念。

看到这样的情境,茗烟似乎看到了自己。

茗烟了解自己,自己从来没有做过珊瑚礁,做过海岛里的大石头,只是一直是块心向往远方的小石子。

这小石子是那么的谦卑,又因谦卑而生成那么多的骄傲和自尊,不仅自己认定这辈子是块石头的料,而且,也按照石头的要求在一直坚持不懈地演练自己。

每日里长跑、打拳、狩猎、劈柈子、举大锤、打铁……

这样一日复一日地演练和磨砺,让自己从来不放弃做块大石头的理想。

在茗烟的心目中,第一次,他敢于正视自己作一块普通大石头的理想,他肯定不是那进贡用的深山玉石,不是暗藏玄机的天外来石,也不是那多余的一块补天之石,自己恐怕一辈子都是一块在火中历练、在水中磨蚀的普通石料。

但是,这又何妨呢?

石头,虽然材质不同、价格不同、受人追捧的种类不同、用途不同,但最终,不还是在物尽其用吗?

即便尚没有被人识、尚没能派上用场,但是,终有那么种信念把控着生命。这信念,让一切成为一种可能。

茗烟睁开了眼睛,望着正对着自己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晴雯,突然,茗烟笑了。

晴雯从没有看见过茗烟如此明眸善睐的笑容,一种脱却了自身的身份、出身和能力之外的,对自己充满信心、对未来非常从容的笑容,一种轻松的、既爱自己也肯包容别人的笑容。

晴雯说:“茗烟,你笑的真好看。”

第二百三十三章 功夫不负有心人

白日里,依照晴雯教给他们的方法,黑衣人以及茗烟等都拣选了自己比较喜欢和擅长的方式,他们根据自己拣选的对象,无论是鸟类、石头也好、还是土地爷也好……,都分头进行着修行。

这一切,只为了一个目标:尽可能地与四周环境、密林的生物达成某种共融……

这一天下来的苦功,让他们一个个已然露出疲惫的神色。

但同时,这样不同于别种修行的方式——与自然的沟通,也让几位黑衣人有了一种找到某种久已失去了的东西的感觉。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一天与自己拣选的对象沟通下来,各位修行者无论取得成效与否,在他们各自心灵的深处,都意想不到地获得了某种满足感。

这,可是在南周京城里、衙门里、军旅里所没有体验和得到过的。

“难道说这样的修行,对于每个人来说,是一种营养?”无论是观察者晴雯、马教长,还是修行实践者茗烟和黑衣人们,都在心里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此次,这些资深的御林军能够如此信服晴雯,并按照晴雯的说法来修行,最初,是为了能像晴雯一样可以尽早轻松地走过竹尖阵。可眼下,各位黑衣人似乎通过这一天的修行得到了某种额外的收获,在他们吃过晚饭后,又都一个个开始挑灯夜战,继续修行,而且似乎是出于热爱才主动继续修行的。

似乎,这种修行本身就有某种让人欲罢不能的魔力。

连晴雯和茗烟的师傅,也就是马教长尽管在面上依旧泰然淡然,但是,在私下里,他已经在暗暗称是了。

或许,在整个过程中,马教长看出了晴雯身上的某种特质,这特质是她能引领大伙儿向既定目标进发的号召力。

不知不觉间,天完全黑了下来。

黑衣人就地扎营,想等第二天再去面对这个难于对付的竹尖阵。

篝火旁,黑衣人扎堆儿在一边。

而晴雯、茗烟坐在师傅的身边,在火堆的另一边。

只听得每人都捧着个大海碗,闷头吸溜溜地喝粥,却不见有人说话。

师徒三人本就无话,此时,沉默倒成了一种大家习惯成自然的默契。

然而,晴雯还是有些话想问。

她歪着头想了想,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火焰映照的密林,传来马教长用长笛送出的一首阳关三叠,一曲悠悠,引得黑衣人们纷纷鼓掌。

晴雯想:“自己的师傅真的很风雅。只是……”

在晴雯看来,唯一的问题,就是师傅他不像别的师傅那样手把手地亲自去教会徒弟,也不像别的师傅对徒弟在生活、思想、学业等各方面都给予无微不至的关怀。

他甚至竟然不怎么顾弟子们的死活,也从不去想方设法解决弟子之间的争端。

从始至终,他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要说晴雯对此有所埋怨,也并不完全是那么回事儿。若说她就全然接受了师傅的这种“无为”的不帮助、不提携,晴雯还当真的没有见过这样当师傅的!

“问题是自己还没被师傅领进门呢,怎么就得开始修行靠个人啦?!”晴雯这样想着。

不知同样是弟子的茗烟是不是也遇到这种事情,他会不会跟自己想的一样?

晴雯斜睨了一眼在自己侧面拨弄着火堆的茗烟。

要知道,茗烟早已出离了是非恩怨的状态,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似乎找到了心灵的平衡点,不再那么纠结和吐槽了。

不晓得这跟他做“大石头”的梦有没有关系。

各自安顿下来,早早睡去,一切,似乎都在等待新的一天。

……

一大早,那位黑衣人就用鸟语发音,开始唧唧啾啾地将大家唤醒、并致以问候。

向土地公公磕头的黑衣人更是采了一篮子花里胡哨的蘑菇回来,当茗烟警告他说蘑菇长得太漂亮那是毒蘑菇时,那位黑衣人老大地不乐意,争辩说这是土地公公感念自己昨日磕了一天的长头,特意一早上就下了雨,还在雨后为他备了这礼物。

一锅花花绿绿的早餐蘑菇汤着实吓人,只有师傅马教长吃得津津有味,而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宁可饿肚子,也不想中毒。

晴雯找不到茗烟。

其实,茗烟正在营地外对着大石头说话。话不投机半句多,茗烟和自己的师傅无话,和黑衣人有阶级差距,和晴雯有利益矛盾……只有大石头,能宽解他的心绪。

黑衣领头人一句发话,人们纷纷集合在一起。

当再次走入竹尖阵的时候,心有余悸的他们似乎都慢下了脚步。

晴雯依旧是打头。

她自然而然地走出了十几步远,然后回头,对众人灿然一笑,鼓励他们说:

“诸位,不打紧的,你们只要是把昨天修行的方法在此时自然而然地演示一遍,就一定能有办法走到竹尖阵。”

茗烟明知故问,找茬说:

“啥叫不打紧啊?闹不好,不是脚丫被扎穿,就是被绑在竹子上在大太阳底下被炮烙,如果个人修行不到,就不该再轻易尝试走过竹尖阵。”

晴雯也不理睬茗烟。

倒是黑衣领头人对茗烟说:“那可不行,事不宜迟啊!我们没有时间能等到修行完善了再去行动。”

茗烟遂不再吭声,只是老大不情愿地跟在几位黑衣人的后头,采取了跟进式策略。

晴雯嘱咐大家说:“你过关的时候,不仅要眼明脚快,你还要用心体会,这时候,与你一道沟通过的大自然的朋友,就会给你提示。”

黑衣人第一个走上竹尖阵,他先吃吃地将那条菜青虫捧在手里,一边走,一边念念有词,所迈步子,都如虫子蛹动般又慢条斯理又粘粘答答,不甚痛快,让大伙儿都看着着急。

可就这么娘炮地一点一点往前蹭,十余息之后,他还真的蹭到了晴雯的跟前。

晴雯拍手鼓励道:“真有你的,竟然能得到菜青虫的护佑!”

黑衣人兴奋莫名,将菜青虫捧在手上怕化了搁在肚子里又怕给消化了,他恭恭敬敬地将菜青虫请回的一棵长满新绿叶子的树上,好像在送佛一般。

第二百三十四章 看人下菜碟

“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啊。”

话被说出口的一刹那,人们就发觉这话并不是一向都摆正自己为旁观者的马教长说出的,让人没想到的,这话倒是黑衣领头人在取胜过关后的自卖自夸。

一个个前两日还一提竹尖阵就头痛得要命、苦无对策的黑衣人们此时不仅纷纷过了此关,还得到了某种意外的收获——心灵的启示。

此刻,一个个黑衣人都好像成了自然神秘主义者,开始变得沉静、多思起来,而且信誓旦旦地都说以后要吃素。

晴雯在一旁看着他们偷着乐。

茗烟也刚刚因为自己的石头缘而轻松过关,当他看到晴雯在偷着乐时,不禁上前问道:

“你倒是偷乐个啥?”

“这帮黑衣人本意在沛公,结果,却无心插柳柳成荫。能不乐吗?”晴雯掩口胡噜而笑。

“还不是你闹腾的?!”茗烟也笑着说:

“或者说,是你引导的。”

晴雯对此并不以为意。

“不过,”茗烟接着说:

“我还真的心里有些‘画魂儿’,闹不明白你和宝玉都那么铁的关系了,怎么你还肯带路、让追兵上山追击他呢?”

晴雯说:“能教大家,我可就是师傅了。你不是说我师傅因为我新近带了这帮徒弟,现如今已经升格为祖师爷了吗?这就是我的动力啊。至于竹尖阵里的下一关,诸位能不能过关,可就全凭修行在个人啦。”

茗烟听后大为吃惊,黑衣人们听到了晴雯这番话更是面面相觑,流露出这一早从没有过的情绪——畏惧、犯难……

茗烟很是抱不平,道:“什么,这竹尖阵还留了后手——下一关?这……也太X蛋了吧?!”

晴雯说:“要骂,你得骂当初布阵的人,是他厚脸皮。明明,人们都千辛万苦过了关,可当初的布阵人却突然说又增补了新条件、新说明,而且,因此啊,只得乖乖继续通关啊。”

黑衣人听了晴雯的话,着实将信将疑,理不出个头绪来。

为此,黑衣领头人第一次走在了晴雯的前面,不信邪地向山上挺进……

“不好!”黑衣领头人不知受到了眼前什么力的作用,连防备都来不及,就一下子被打飞了回来。

众人见此,皆惊。

众人扶起黑衣领头人,看来,他伤势不轻。

看上去,前方只是青草密林如久,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禁制、障碍。

难道是什么障眼法在作怪?

茗烟也想代替黑衣领头人再去一试。

他刚开始撸胳膊挽袖子,就看见了一直默不作声的师傅马教长继续在默不作声,只是不同的是,他用眼神严厉地禁制茗烟上阵。

茗烟不仅领会了师傅的苦心,还感动地几乎要哭倒在师傅脚下,心说:“师傅,这半天了,你终于也对我有个指令下达了。徒弟喜不自胜啊!”

晴雯走向黑衣领头人,说:“看来,这坦途着实不坦啊。”

黑衣领头人点头,继而说:“小书生,还是由你先走,我倒要看看,这一关你能不能过。”

“是啊,是啊,你若能过关,那我们大家伙儿保准也能过。”黑衣人们说。

晴雯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举棋不定的晴雯看向自己师傅的方向。

然而,此刻的师傅一反刚才制止茗烟的严峻表现,此时,正闭着眼睛打盹儿。

晴雯只得自我宽慰道:“师傅对茗烟明令禁止,那是他对茗烟的厚爱。自己此刻得不到师傅的任何暗示,那是师傅在锻炼自己。”

晴雯的心理活动让在一旁的茗烟给看了个通透,茗烟直接对晴雯说:

“你才知道师傅给你吃小灶时我那心里酸酸的滋味啊。这滋味,我尝的可比你多。你得多向我学习,得天长日久练出‘皮糙肉厚’来,才有可能不那么嫉妒我日后将获得的一系列成绩,以及师傅的偏爱。”

晴雯哪里有功夫理会他的叨叨咕咕。

此刻,她正郑重地对饶有期待的黑衣领头人点了点头。后者则对她一个抱拳。

紧接着,晴雯出发了……

她迈开腿就往山上走,不带一丝矫情和犹疑。

一边走,晴雯还一边有板有眼地唱着“明月千里寄相思”的段子,很游刃有余的样子。

茗烟和黑衣人们紧张地看着晴雯越来越远去的身影……

晴雯的小身段文文弱弱的,背影楚楚动人,透着股孤单的意味……

当前方晴雯的身影变成一个小点的时候,大家才恍然大悟,对于晴雯来说,哪里还有什么禁制啊?!

她简直就是到了指哪儿打哪儿的程度!

震惊与叹服之余,黑衣人们开始惊慌起来。原因是晴雯目前所在的位置,离他们很远。如果此刻晴雯想逃跑的话,这是一个绝佳的时机。

然而,就在大伙干着急的时候,晴雯就跟‘没事人’似的,竟然在原地停了一会后,就折转身子,向他们走了回来。

众黑衣人列队、鼓掌欢迎她。

待回到黑衣人中间,晴雯定了定神,然后说:“山坡那边的青草更好。”

黑衣人对晴雯不再仅仅是佩服,此时,又多加了一份信任。

“这一关,你是怎么做到的?”黑衣领头人带着伤,也不忘直接问出了关键词。

“物我两忘啊。”晴雯再次脱口而出。

“什么?”,黑衣人们交头接耳:

“第一关是‘换位思考’,怎么第二关就变成了‘物我两忘’?!”

“有什么具体解决方法吗?”黑衣领头人问。

“具体方法,就是忘记一切,什么你的立场、你的平生遭际、你心里的困境、你的拥有和失去……通通都给抛却干净,都得清零,只有这样,你才能在那特定的地方、特定的一刻专心一意。

“要记住,在走上第二关的时候,你所有的精神气儿都在于赞美这座森林上,不能有丝毫的抽离心。”

“物我两忘,这词用的,啧啧。”有人已经开始发出了感慨。

“之前那一关,说要和自然万物沟通,那个嘛,已经是很让人犯难了。现如今这关,又要让人忘记自己忘记他物,这可得等到哪辈子才能修炼出来啊!我看是没戏!”有人这样断言。

“不管是谁,连厉害如咱们头儿,都不能让关卡放行,怎么这小书生就能凭气质风雅和年纪轻,就轻易得到通关呢?这一关,照我看,是看人下菜碟吧!”

第二百三十五章 你热情点在哪里

“什么物我两忘啊?我们军人从来都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安康而安康。自然,早已忘我,”一位黑衣人流露出满满的自信,朗声道:

“这一关要求‘物我两忘’,嘿嘿,对于我们这些历练沙场的军人来说,那不就是送上门的嘛。”

“即便是这样,那你们也还是做的不到家,”说话的是茗烟。

茗烟因为自己的功力有所提升,又因为眼前是自己的师妹晴雯在指导这些黑衣人,故而,他不再像先前那般自卑和隐藏自己啦,甚至敢斗胆地和这位黑衣人争辩:

“就算你心系大周一统,那也是作为我大周军人家国天下、爱国忧国啊!有此责任,有此情感,自然,在‘家国’这‘物’上,你们自然不够撇清、不够忘我。”

这真是以其人之道怀治其人之身啊。

茗烟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说:你是军人,军人的职责很明确,就是上阵打仗、保家卫国,那么你怎么能轻易忘记这职责呢?!故而,你们要想做好军人这身份,就甭想着有物我两忘的境地。

茗烟说的很有道理,他的这一番话与其说是引得几位黑衣人陷入了思考,倒不如说让他们发现自己真的是陷入了两难,不觉间,一缕忧虑蔓延在他们的周围……

看来,这第二关也不是随随便便、说过关就能过关的。

晴雯见大家伙有争论、有思索、有疑惑,这样的团队氛围还真是个办事、解决问题的团队。

心下里,晴雯的心情却是很复杂。

其中,晴雯有因带出好队伍而有的无比充实感,但同时,她也有一份说不出道不明的、只能搁在肚子里的焦急。

这焦急,没人能够替她分担。

作为被绑架着一路领敌人上山的晴雯,她的所做作为其实全为了一点:博得敌人的信任,等到适当的时候,再实时行动,好阻止敌人上山。

但是,经过这两天的经历,晴雯发现,自己的初衷根本没有机会实现。

晴雯如此用心地教授给自己的敌人——各位黑衣人以解开竹尖阵的方法,她因材施教,还注意到因人而异,结果自然成效颇丰。

但其实,如果细究情节,每每,晴雯在传授的过程当中还是隐瞒了关键的一手。

此刻,晴雯如此和他们热心热情周旋,也在于她希望拖延住这伙追兵,好让薛蟠、宝玉他们十个娃子能有更多的时间在山顶做好阻击敌人的准备。

因为各位黑衣人都是御林军出身,故而,在每一个执行行动的过程中,每有出现困境的时候,他们都能够团队协商、并妥善处理。这种高素质、快速反应的特种部队让晴雯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设计、施展谋略之余力。

故而,面对这竹尖阵的三大关,晴雯再卖关子,也还是因为这伙黑衣人的素质极高、学习能力狠厉,而大大缩短了过关时间,这出乎了晴雯的意料,也说明自己的拖延没有得逞。

照这样下去,很快就会通了三关,顺利上山,这一切,能不让晴雯焦虑吗?

然而,焦虑归焦虑,生活还得继续,拖延追兵的执行还得继续深入。

待晴雯想明白了这点之后,虽然,她依旧很焦虑很焦急,但与此同时,她开始学会了允许自己慢慢地等待良机,变得有耐心。

“小书生,我能请教你一个问题吗?”经过刚才长时间的严峻思考,一位黑衣人打破了沉默,首先对晴雯提出了问题。

“请讲。”晴雯脸上淡然,说。

“要想达到‘物我两忘’,参佛是否可以?”那黑衣人问道。

“嗯,你不妨一试。”晴雯道。

“我也有一个问题。”另一个黑衣人也举起了手,好像郑重对待老夫子的小书童。

“也请讲。”

“我记起来我小的时候吃我娘的奶,吃着吃着,突然在我弱小的心灵里感应到整个的外部世界天地玄黄、众星斗转……小书生,我能不能靠回想那个婴孩时期对事情的情感,以及在母亲怀里的感受?回忆那一刻,好像身在其中,能不能算是‘物我两忘’?”

“诸位请注意啊,刚才这位大哥所说的正是我想要告诉大家的。”晴雯大声地对所有准备过第二关的人说:

“第一关,不知大家可记得,虽然我传授了过关的原则和方法,大家都聪明到懂得寻找适合自己、自己能理解的方法来过关。这第二关也是一样的道理。

“第二关,还是需要你拿出成倍的勇气和热情,遥想那能够令你物我两忘的事情和人,你要做的就是大胆地选择你自己认为可以激发你热情、能够让你做下去的方式。”

茗烟白了晴雯一眼,故意大声说:“我说小书生,我倒是要问一问你,能激发你热情的方式到底是个啥呢?”

晴雯一怔,然后笑得有些羞红了脸。

茗烟完全不理会她的表现,也不肯对对方的羞涩予以通融,而是继续说:“我知道了,一定是你思春的时候最物我两忘。”

“倒……还真不是。”晴雯说这话的时候很诚恳,似乎,她对茗烟的挤兑全不在意。

“那,再不就是我家主子,是宝玉能激发你的热情......”

晴雯说:“我虽是小书生,我声明没有断袖之癖啊!”

茗烟抚掌大笑,仿佛本意在瘙痒晴雯,结果却给自己咯吱笑了一般。

“小书生,你物我两忘的莫非是书籍?”黑衣领路人也插言问道,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说的。

四周一片寂静,连师傅马教长都放下了笛子,黑衣人们都翘首以待着晴雯说话。

晴雯清了清嗓子,说:

“我每次进入入定状态,当企图抓住‘物我两忘’的尾巴时,并不能马上达到物我两忘的境地。要想达到天时地利人和,还要当真热爱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并为此肯付出时间。”

“你揭示答案的回答太慢了,照这样,我要睡着了。”茗烟抗议道。

晴雯乐了,继续接着说:

“对我来说,只有美食能激起我内心最深处的热情。”

茗烟听后,对此答案并不买账,说:“美食引起热情,嘿嘿,谁不是呢?!”

第二百三十六章 竹子疯长

“包饺子、蒸花卷、抻面条、烤肉串……”

晴雯一边说,一边吞口水,还两眼放光。

看来,她所说的靠美食的记忆来激发情感还真的是那么回事儿。

就这么着,几位黑衣人和茗烟眼看着那小书生一边唠叨着,一边歪歪扭扭、十分不稳地重新走上了竹尖阵。

担心是多余的。

好半天过去了,小书生还在竹尖阵上行走,且越走越稳。

“看来,小书生教授给大家伙要做到“物我两忘”的原则和方法,还真是个经得起考验的理论和方法。”诸位看到晴雯再次出没于竹尖阵间,也是叹服了。

“如此言传身教、一而再、再而三地耐心讲解,还反复示范,来指导各位过关,小书生身体力行,也是做到仁至义尽了。”连黑衣领头人也感激地发声了。

听到自己头儿表扬这个小书生兼教官,诸位黑衣人也随即附和着黑衣领头人,不住地夸赞。

茗烟见此情形,他有些眼热,不吐不快的他说:

“原本觉得这关好神秘,也摸不着头绪,苦于不知如何破解。可让你这么一演示,看来,这第二关也不过如此啦。”

茗烟说话一向酸溜溜、拐弯抹角的。这次,茗烟说话倒是很直白:

“直到我看了你能这么简简单单、轻轻松松把关给过了。这不是明摆着吗?如果你能行,那么,我咋会不行?!该轮到我试一试啦。”

各位黑衣人听说茗烟首当其冲,要头一个来走这第二关的竹尖阵,各位不觉为茗烟喝彩起来。

这说明,事实上,根本没有谁看茗烟不起,而是茗烟他自己心里脆弱多疑。

茗烟在大家伙的鼓励下越发来了精神,准备创下个一鸣惊人过关的最短时间,于是,茗烟也学着晴雯的样子开始叨叨咕咕地上路了。

此次行动,茗烟竟然忘记看他的师傅马教长一眼,没能像平日里那样一心要求得某种来自师傅的教诲和暗示。

看来,茗烟这只小家雀是到了另起一炉灶的年龄了。他不再那么盲从于强者,而是从自身的成长和取得中汲取力量。

这不,正面对新的挑战。

“捡石头、开石头、打石头、量石头、琢石头……”

晴雯看见茗烟拿出了自己百倍的热情、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的爱好——捡石头的运动当中来,正在求取修行出这个“物我两忘”的境地来。

这一番苦心和努力,实在是功夫加有心的表现,茗烟还真是个好样的。

茗烟一上竹尖阵,就运足气力,专心一意在想着自己所喜爱的有关大石头的事体。

由于充满激情,一时间,他的心头狂风乱舞、飞沙走石。

不知是动静过大,还是出了什么差错,竹尖一个个从阵地上出其不意地纷纷冒了出来……

有扎茗烟脚后跟的、有刺穿茗烟高帮鞋子的、有挑了茗烟袖子的、有抡直了来拍茗烟脑袋的……

豁!茗烟一下子从萨满模式,进入了头脑清醒、随时准备逃跑的现实版越狱人模式当中。

“我去!”茗烟大骂:“什么狗屁哲理‘物我两忘’,这明明就是要老子性命的植物大战僵尸!”

“茗烟,你这回算是失败了吗?”晴雯问。

“晴雯也太气人啦,怎么可以明知故问?!”茗烟不理晴雯,想让她反思反思,大家认识这么多年了,怎么说话还这么灭他人志气。

此时的茗烟已经敌不过竹尖阵的层层反扑,他退回到第二关外。

然而,他一直气鼓鼓的。

“我不服输。”茗烟梗着脖子,很浪子的样子。

“谁又说你失败了?”晴雯耐心地对茗烟说。

茗烟说:“你看看咱俩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师傅不是说过我吗,外号就叫‘几时认过输’。”

晴雯说:“你应该再多坚持一会,其实……你就差了那么半步。”

茗烟说:“我休整好了,再来。”

正说话间,那通了鸟语的黑衣人已然上阵,只听得阵上有歌声,不是歌声,是鸟在唱歌。

唧唧啾啾的鸟语发自黑衣人,看来,他真的是通过工作成了名爱鸟的信徒。此时,更是带着仙鹤展翅亮歌的鸣叫赶到了阵前。

还未等那爱鸟的黑衣人再发声,只见众人四周的树木上来了许许多多的鸟儿,有花喜鹊、有寒鸦、有啄木鸟、有知更鸟……

众黑衣人仰头看着这稀奇出汇聚的越来越多的鸟儿,不禁用口哨声给予回应。

一时间,四下里不是口哨声就是鸟语,整个密林好像沉浸在欢乐气氛里的软体生物,呼哧呼哧地发出风中密林的低语……

看来,不仅仅是动物们有发声的愿望,密林也有,也有表述自己的愿望和喜好。

黑衣人站在竹尖阵的中央,四周的竹尖不知是受了鸟叫的影响,还是得到了密林发声的召唤,齐齐舒展身姿一下子蹿起身高。

此时,黑衣人竟然站在了一片茂密竹林的中央。

鸟语花香、风声雨声,美好的人和动植物和整体生态的和谐、相依偎在这一刻得到了充分地体会。

黑衣人感同身受,竟然发出长长的人腹腔所发出的箫声,这箫声引得风声共鸣,找来百鸟朝凤般的热闹景象。

竹林在继续长,道路被完全掩盖了。

地面的腐殖质因看不到阳光而散发出萎靡的湿气,人们和众鸟开始进入到一种恍惚的境界中……连晴雯和她的师父马教长也不能幸免于外……

密林在发声之后越发地长成为一个有着思考能力、有生命力和有着自己判断能力的生物。

这个生物,不见得是对人类有好感的,这个生物,让人看不出来它的立场。

晴雯站在原地,本想等候着这位专心爱着鸟语的黑衣人得以过关,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一刻的发生,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站在一旁、总也只是个看客的马教长此时也禁不住、不由地也道出了心里话:

“长夜将至啊,它若不放行,我们可要万没有出路啦!”

“它,会是谁?”晴雯惊诧地问,同时,抬头,所有的竹尖都已经长高到让人看不到竹子那一端的情形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是敌还是友

第二关真是奇巧,大家伙折腾了半天,除却晴雯外竟没有一个人能过得此关。

而且,这竹尖阵似乎通灵一般,在晴雯出招而黑衣人执行的整个过程中,竹尖阵竟然也相应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在密林的某种促使下,竹笋竟然开始纷纷露出地表,探出头来,不待深处阵中的黑衣人们反应过来,就已开始没命地疯长。

不大一会功夫,就呈现出一片茂密的竹林来。

看似,这竹林的禁制要强过埋设的竹尖,难道是临时变了阵法,来顽强地守卫去往前方的路?

大家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感觉不妙。

“晴雯,怕不是这竹尖阵生出了和人一般的智慧吧?”茗烟说话的样子好像小时候听老祖母讲鬼的故事般,一付心有余悸的怯怯然。

晴雯听得,不禁点了点头。

自己之前的确是能够战胜竹尖阵的,以“物我两忘”的方法,但是,眼前的情形,要比预想的来的复杂,自然,要解决这个问题,需要重新思考。

黑衣人们一个个忙活了大半天,不但没有通关进展,反而,陷入竹林的迷局中,一个个一再挫败,整个团队就有些散了。

有的气馁、有的抱怨、有的耐心观察、有的主动来和晴雯讨论……

正在这时,在黑衣人当中,一直以来都很不起眼的小个子黑衣人走到阵列的后面,他悄悄对空一声口哨,很快,飞来了一只信鸽。

这个黑衣人将一个纸条卷起,插在信鸽的绑腿上,然后,再次轻抚信鸽的羽毛,口中振振有词。

紧接着,他并没有去请示他们黑衣人自己的头儿——那个黑衣领路人,而是独自放飞了信鸽。

虽然这个黑衣人是在人堆儿的最后方,但他的这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晴雯的眼睛。

眼看着信鸽就要振翅加速,晴雯眼疾手快,一声长鸣的口哨飞扬而起。

“嗤拉拉——”银鹰雏儿应声而来,不用晴雯吩咐,就心领神会地一个利爪,在空中逮住了信鸽,一个低飞,回到了晴雯的臂套上立稳。

“怎么?”小个人黑衣人大惊失色。

晴雯镇定地卸下信鸽绑腿上的纸条,正色地看了看这个小个子黑衣人。

然后,晴雯不慌不忙地从银鹰雏儿的爪下救出了信鸽,将之揣在怀里,没有半点要送还给它的主人的意思。

她问:“不知这位大人千里稍书为哪般啊?”

茗烟一下子好像得了依凭,挺着胸膛,也朗声问道:“让我来猜猜你这私自遣送信鸽的目的,在我看来啊,你不是回京城报信儿,因为你没有经过此时此刻你顶头上司的批示。如此推断,原来你老兄是和薛蟠他们是一伙儿的,属京城公子哥派系的,你一定是在派信鸽给薛蟠他们送信儿。”

小个子黑衣人并不惊慌,好像茗烟对他的推断只不过是小菜一碟,不值得他去在意。

对晴雯,他则简直是怒目而视,凶巴巴道:“还我鸽子!”

晴雯笑说:“我没说不还,我就养它几天。”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本事啊?!”小个子黑衣人气呼呼地说:

“你连北极狐都能调教,连银鹰雏儿都能给驯化‘熟’了,我这宝贝信鸽若是一旦经你手,还不得自动更换了自己的主人,从此,只侍奉你一人的指令?”

晴雯听后,也不搭言,只是低头笑了笑。

看被自己说中了,那小个子黑衣人也一时忘却了紧张,跟着笑了起来,然而,笑意戛然而止,小个子黑衣人重新拾起了怒火。

晴雯对茗烟说:“茗烟,你看这位先生如此洒脱,如此有特权,连他的顶头上司都没有责怪他,这能说明什么呢?”

茗烟说:“你什么意思?难道是想告诉我说是我判断错了?”

晴雯没有说话,她从怀中取出那只明显受了惊吓的信鸽,走过黑衣人的列队,把信鸽递还给了后排的小个子黑衣人。

此时,天色暗了下来,光亮渐弱……

茗烟看了看四周,说:“不好,这根本不是黑天。”

大家听茗烟这么一说,也都警觉了起来,纷纷抬头观瞧。

啊呀!原来是疯长的竹林,竹子不仅纷纷拔地而起,而且,越拔越高,越来越密,

是参天的竹林遮蔽了天空的缘故。

众人皆惊。

连晴雯也有些稳不住神儿来。不过,晴雯转念一想,自己的主旨不就是要拖延住这些追兵吗?竹子林不正取得了这样的功效吗?

如果大局是要阻止他们,那么,在小细节上,自己也就不必纠结于一时的苦无对策,更不该因为他们难过而也感同身受地替他们难过。

这样一想,本已纠结的晴雯心里好过了一些。

她突然想起了师傅曾经教过自己的一个道理,遂,晴雯开始回头寻找自己的师傅马教长。

然而,也许是大家伙刚才太过专注于通关了,也许是晴雯和黑衣人传授经验、沟通打交道的时候多,一时疏忽,此刻,晴雯遍寻师傅不见。

师傅不在身边,什么样的安排与斗争都似乎缺失了那个可依傍的、可指点自己的人。

晴雯为此有说不出的失落。

失落归失落,晴雯更是提醒自己师傅在和不在的时候,自己都要有勇气应对一切难题。

师傅当初讲过这样一个道理,说一个被绑架的人在被撕票前和罪犯一起度过了很长的时间,在朝夕相处的过程中,被绑架的人竟然生出了依恋和感激之情,以至于在罪犯被抓住、即将被治罪的时候,这个当初被绑架的人会心生怜悯,不同意罪犯被制裁,依然将罪犯当作亲人。

此时,没有师傅在一旁指导和守护的晴雯想起了师傅讲的这个道理,而这,也恰似晴雯对待黑衣人时的矛盾心理。

从大局来说,晴雯和黑衣人为敌,那一定是你死我活的斗争,没有半点中间的含糊地带。

然而,在日常生活上,在相互沟通和传授经验上……晴雯也已经和黑衣人们建立了密切的关系,不仅因为他们是御林军,严于利己,懂得团队协作和打配合,善于听取意见,而且也是因为在具体的事情应对中,晴雯总是能和黑衣人们建立起针对解决问题的共识……

这是,一种难得的知己感。

故而,晴雯更加戒备着黑衣人,因为她听说过师傅讲过的这个罪犯和受害者之间的关系。

晴雯恐怕自己会对黑衣人怀有一种战友般的情感、兄弟一起上战场的情意!

第二百三十八章 义正言辞的茗烟君

茗烟用胳膊肘捅了捅晴雯,说:“嘿!嘿!说你呢,都什么时候了,还走神呢!”

晴雯回转了心意,如井底之蛙望天空般抬头,她看到天空已被密密压压的竹子给遮挡了个干净。

四周伸手不见五指的。

晴雯虽然称不上是个急性子,但至少也是个心到手到的主儿,然而,今天,晴雯破天荒,说的是:

“不急,咱们一件事一件事地解决,那个什么,你自己老实交代吧。”

她指的是那个小个子黑衣人。

小个子黑衣人不理睬她。

而他的顶头上司黑衣领路人更为奇怪,竟然对此不置可否,并没有流露出因为小个子不禀告于他就要怪罪他的意思。

“有意思。”茗烟把这一切看在了眼里,也觉着蹊跷。

晴雯拿出那个从信鸽绑腿上解下的纸卷,说:“你若不说,那我可要念出来啦。”

小个子黑衣人真能死扛,到这个时候啦,他还一脸的不在乎。

晴雯见对方没什么反应,故而,她缓缓地打开了纸卷。

晴雯仔细地看了纸条的上半部分,发现纸条字里行间,都是私语,怎么看怎么像是日记体的随笔。

不过,这写的内容还有点价值,虽然说写的文体连梨花体的诗句都算不上,不文不白的。

只见上半部分写着:

“此时更深夜重,寒露下降,不知还要挨过多少天,京师方能回还。这次秉皇上之命,严查公主党,一路上山追击,多遇险境,现如今,被滞留在竹尖阵第二关,料想实难突破,急煞我御林王牌军,急煞本人投笔从戎一片心……”

晴雯不想念出来,她只是诧异地看了看眼前这个小个子黑衣人,心想: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难道这世间真还有人颇费苦心,将自己的日记千里送走?”

小个子好像看透了晴雯的心思似的,见晴雯在研究字条上的字眼儿,于是上前说:“不妨,你可以念出来的。”

然而,晴雯迟疑了片刻,还是没有去念。

茗烟看不过去啦,加之他好奇心强,见被小个子黑衣人授权可以读字条,可晴雯却老半天没动静,遂一把抢过晴雯手上的字条,自顾自地大声将信条的下半部分给读了出来:

“庚年润月子X时,天色忽暗,不知竹林阵的疯长和老天公作美会有何种渊源。我军素来作战勇敢,此次深入青山,追寻公主党,实为一次报效皇上的机会。然则,不巧遇到巫女使阴招,天地为之狂舞,乱我堂堂大周军人斗志,坏我悠悠古国正经正德之名。

“此时,第二关情况发生了异动和演变,导致整盘原有的追击计划不能如期执行,且被滞在某一环节中不得而出。将帅齐心,同心同德正在寻求解决之道,究竟何去何从,还等待下回分解。本通讯部此项目负责人阿B先生报道。”

茗烟念完后,哈哈大笑,说:“阿B先生原来是个大作家啊,这次与御林军前往前线阵地,怕不是要报道吧?你看我怎么样,你是想私自采访采访我吗?”

晴雯怒瞪了茗烟一眼,觉着他怎么有点给自己丢人呢。

但是,经过纠察细致后,她自己真还觉着阿B先生挺像个大作家的。

“我原就是个军人,但是,后来机缘巧合的,我当上了战地记者。这信鸽,是我传送消息的工具。”小个子黑衣人坦言道。

茗烟说:“这个好办,拉出去给我炖着吃啦。”

小个子黑衣人听到这消息,不禁吓出一身汗来,赶紧摆手。

茗烟则假装没有看见。

晴雯说:“是不是可以采访一下我呢?”

小个子黑衣人掩面道:“天底下我就没有见过不希望自己名声远播重扬的。晴雯,看来,你也不例外。”

晴雯说:“咱们做个交换吧,用你的信鸽。我给你的信鸽加持,你给我一些京城的消息。”

小个子黑衣人说:“不好不好,我也是有主子的人,不能这么轻易就卖主求荣。”

晴雯晃了晃头,怂了怂肩,表示:“如果是这样,那就没法子帮助你的信鸽啦。”

小个子见晴雯这个态度,如果晴雯的决定是针对他自己,他可以拒绝到底,可现如今,这涉及到他的宠物——信鸽的利益,他不得不挺身而出,据理力争。

“我有我的职业道德,在报道事件时力求真实的依据……可是,我的信鸽无罪啊,现如今它受了伤,也是因为为了执行主人的命令。所以,可以不可以……”小个子黑衣人的腔调明显非常的低姿态,非常的小心谨慎。

“可以不可以什么?”茗烟此时腰杆子还是那么硬,他明显代替了晴雯来发言。

“可以不可以为我的信鸽疗伤,并得到你的加持……”这位媒体人阿B先生告饶地对晴雯说。

“不行,”茗烟仿佛此时成了晴雯的代言人,一派正儿八经地说:

“你不能因为你的职业利用了信鸽,然后,又用你的职业道德牺牲掉信鸽的利益。你必须得为了它而付出你相应的代价。”

小个子黑衣人很是紧张,他耳朵贴在信鸽的胸脯上,仿佛在感受信鸽受内伤的程度。

晴雯见他如此爱惜自己的宠物,更加不会批评和鞭挞这个敌人阵营的吹鼓手了,反而,她对小个子黑衣人充满了同情,更对受了伤的信鸽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感。

这时候,小个子黑衣人又做了一个奇怪的举动,他将一大盆水对着天空,自己在水盆中看着自己的倒影,然后一个指头发力指向天空……

“嘿!还没人管你了不是?你顶头上司不管你的所作所为,晴雯也对你这种出卖现场信息的举动不予以惩罚,可是,我茗烟就不是他们这样的人,我可是睚眦必报的人,我可不管……”茗烟咬牙切齿地说:

“我可不管你和信鸽是啥样的感情,我只关心你是个御林军内部的间谍,还是皇上大人办小报的撰稿人,我只关心,你目前这般行径会不会给追击这件事带来负面的影响,导致俺们和御林军前功尽弃。”茗烟越说越有道理似的,连他自己都被自己如此义正言辞的模样给吓住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是敌也是友

就在茗烟就鸽子疗伤一事和那个小个子黑衣人讨价还价的时候,这厢里,黑衣人的队员似乎已经商量妥当,大家伙一字排开,一付准备开拔、走出竹林阵迷局的架势。

黑衣领路人见晴雯他们三个人在一直讨论着什么,遂走了过来,想看个究竟。

当他看了一眼小个子黑衣人的表情和晴雯怀里揣着的受伤信鸽时,似乎就明白了个大概。

黑衣领路人说:“小书生、茗烟,我一直没来得及给你们介绍,这是我们御林军里有名的战地信使官,他叫风铃。”

小个子风铃一个抱拳,说:“小书生、茗烟兄,咱们是不打不相识啊,风铃我这厢有礼啦。”

晴雯一个抱拳回礼。

茗烟则不以为意,看着黑衣领路人,说:“老张,你不够意思,这队伍里原安插了个报信的,也不见你事先招呼一声,把我们好顿惊吓。”

黑衣领路人老张陪笑,说:“按理说,你现在的级别……也够不上我知会你的。至于小书生嘛,呵呵,他一当上了我们的老师,就该知道,我们御林军里的信息透露机制是分层级的,小书生刚刚成为可以知道此信息的高级别官员。怪我,是我还没来得及知会他。”

茗烟没有作声,心里却嘟囔着:“真是看人下菜碟,狗眼看人低!”

晴雯笑了,说:“我也是临时教官,并不是编内教官,故而,老张你没有告诉我,也不算是个什么大不了的事体。”

黑衣领路人老张赶紧摇头,说:“即便你不需要知道,我也得在你到达层级的那一刻立刻报告给你,这是御林军机制所要求的。还望小书生海涵,并接受我们这里的规矩。”

晴雯不甚了了,但也不想让老张过于费心,故而,点了点头。

老张继续说:“风铃是外派驻部队的随军信使官,和我们通常的报信官,那可是两码事。风铃他不受我们这个队伍的管辖,只对他在京城机密情报系统的老板负责。”

茗烟恍然大悟似的,说:“哦,怪不得他不用直接向你汇报,就有权利直接派信鸽去送消息呢。”

老张点了点头。

茗烟同情地拍了拍老张的肩膀,没有作声。

然而,茗烟这样不做声的举动反而是此处无声甚有声。该举动是茗烟本次离开京城历时几个月之久所表现出的最有同理心的一回,他还从没有过‘出其右’的行为。

晴雯说:“风铃兄,既然你不受老张这支突击队的管理,那么,你此行一定单独有什么目的。可否方便一讲?”

风铃笑了,说:“我就猜到小书生你会这样问我。”

茗烟白了风铃一眼,心说:“晴雯啊你小心他这微笑有魅惑力。”

风铃继续说:“我本身并不携带做谍报的任务。此次随军,纯粹是因为这个报道将是京城百姓,乃至普天下的百姓都喜闻乐道、广为传送的热点新闻。”

晴雯歪着头,问得言简意赅:“怎么呢?”

“热点在于公主啊。要说此次皇上起心动意,下令要暗中查访这支被风传得神乎其神的公主党秘密组织,皇上是想知道这帮公主党会不会破坏皇上的和亲政策。”

“哦,原来如此啊。”晴雯答道。

风铃看了看茗烟,又看了看晴雯,说:

“这次皇上也是有些动怒,主要是听闻太多的相关谣传,外面百姓说什么的都有。甚至,还有老百姓说:如果当初由公主组织起武装来,说不定此时已平定胡寇。”

茗烟听到这里,大叫:“这还了得?!公主的呼声太高,若引起皇上的不满,那公主党还不是得吃不了兜着走。”

晴雯看着茗烟,说:“茗烟,这半天过去了,就你这句话最靠谱。”

风铃点了点头,说:“茗烟,正让你给说中了。的确是皇上有些架不住铺天盖地、来自民间的对公主的喜爱,怕是有危机感的缘故吧。”

三人谈到如此投机,也就化解了先前的不和和对抗,甚至三人都忘记了当时讨价还价的内容。

晴雯说:“我会爱惜信鸽的,像爱惜自家养的一样,你不必担心。我会加持它,让它能飞得更高。至于原说的你的报答条款,我看,就算了。”

风铃说使不得使不得。

老张插言说:“风铃你也不要客气了,我听说小书生他们会回到京城去报考学院,到时,有你这么个在京城里的熟人可以时不时地照应他们,也当是你感激小书生为信鸽疗伤啦。”

茗烟鼓掌,老张捋着胡须大笑。

晴雯说:“你不怪罪我击伤了你的信鸽,迫使你交代自己的身份了?”

风铃说:“我平日里在军中属于三不管人员,自由散漫惯了,人也因为级别高而变得容易骄奢,容易发脾气,如果今天多有得罪,还望小书生能海涵。至于你做的,我倒是觉着,不知者不为过,也并没有什么可以被我指责的。”

眼看着冲突化解,三人一齐看向黑衣领路人老张。

老张笑说:“风铃他从来报道文章角度刁钻,有广泛的老百姓基础,我们此次行动,属于皇上指派的秘密行动,原也不该有随军的信使官,然而,风铃他身经百战、文笔一流、观点犀利,所以,我招架不住他的软磨硬泡,也就允许他随军报道了。我只一个原则:他写的文字,不能诋毁我御林军的名声。”

茗烟走神了许久,这才回过神来,他跩了跩晴雯的衣袖,替晴雯对风铃说:“可以,可以海涵。”

风铃说:“我刚才那个动作,就已经把你们的影像印在云层上了,这样,影像被云层给储备起来,日后,等我开始正式跟踪报道此次追击公主党的时候,就可以用上你们的影像资料啦。”

茗烟酸酸地说:“你技术都这么先进了,咋还和我们一样被困在竹林里呢?”

晴雯则很是诧异,针对风铃刚才说的已经有影像留存,她关心的是这样的影像如果在京城里被自己的熟人给看到,会有什么样的外界反应。

晴雯心说:自己还没摆个造型呢,怎么信使官已经将自己的影像传送走了!

第二百四十章 身份大揭秘

对待同一个事务,每个人的反应不同。

茗烟听说自己的影像被上传到云层当中,不日,自己的形象就有可能会出现在京城的头条里,不觉有些兴奋,有些得意。

几辈子做牛做马的奴才日子似乎就要从他这一代起翻过身来,改了命运。

而且,茗烟觉着:自己应该高调出现在公众面前。自己甚至可以发表演说,述说自己在本次公主党清讨中所起的关键性作用——告密加引路,述说自己对事成所做的贡献。

但同时,茗烟还是有些担心。

他担心自己原本的本家——老爷贾政会因为自己出卖了宝玉而追杀自己,哪怕是自己逃到天涯海角,哪怕是这事情过去个十年八年,估计他们也绝不会放弃…..

茗烟虽然搭上了皇上这一脉,不需要再重视贾府这“小庙堂”,但是离亲叛道的告密,总不是一条体面、说得出去、拿得出手的正途。

此刻,由影像所连带出来的效果,是茗烟急切地需要洗白自己的形象。

……

至于晴雯,她觉着自己这些天餐风露宿在野外,教化教学在黑衣人中间没有得闲,很可能让自己早些时候的花容月貌变成现在的小脸焦黑、形容憔悴,这……违背了晴雯一向对自己容貌打理的要求。

谁愿意像个黄脸婆似的出现在京城的报栏里?!

晴雯虽然不是一个虚荣心很强的人,但是,也还是希望干净、齐整、体面地出现在头条之上。

其实,晴雯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在她塑造了女扮男装的小书生形象在众人面前时,除却旧相识如宝玉、薛蟠、茗烟、小宝等以外,无人能够穿过她的伪装认出她是个女的。

当然,这其中有她师傅马教长所指出的:伪装成功,完全是晴雯施展魔力中的“魅惑力”一项所起到的作用,让她能指哪打哪。

故而,她要想扮好自己当前应该扮好的角色——糙老爷们小书生,要想逼真、能蒙混敌人过关,她还真得看上去粗糙、大条一些为好。

这一刻,她对目前自己仅能以男性小书生形象出现在京城的头条中很是沮丧,然而,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晴雯最终也是认了。

至于这样的消息散布到京城,众人,乃至自己栖身的怡红院里的姐妹们,会不会真的以为晴雯这是墙头草、找到了更大的靠山?会不会认为晴雯她是绞杀宝玉、薛蟠太子党的帮凶?

想到这里,晴雯给吓得一身冷汗。

这日后生与死的转换、较量与无常,是不可预料的。但是,这被认为是出卖宝玉、出卖公主党的叛徒的认定,会让晴雯永世不得翻身。

代价,就是自己要始终背负着叛徒之名。

“这世间谁愿意是口诛笔伐的对象?!”

正犯难之际也最是最烧脑之时,百般困难的晴雯忽然有了一个对此的新认识。

那就是:越这样被误解,也许,就越有利于晴雯打入她想打入的皇家的内部。

一经这样思考问题,晴雯的一切疑虑、焦虑和违和感都消失殆尽,问题在思想层面已经迎刃而解,只差行动力了,只要行动不鲁莽、有规划,就会有突破口。

她整个人都进入到一种良好的备战状态。

……

黑衣老张看天色不早了,就下令整个黑衣人团队停止寻找密竹出口的行动,扎营做饭,原地歇息。

晴雯在篝火旁看着被火光映红了脸膛的风铃,欲言又止。

对他充满了好奇,结果就是忍耐不了多一会儿。

晴雯直不楞登地问将出来,就好像开锅的水顶起了壶盖:“风铃,你真的是娱乐记者吗?是那种专门采集、捕捉来自皇亲国戚的信息,来满足老百姓八卦的口味的那种?”

风铃很是敏感,他抬起头来,挑衅式地看着晴雯,全没有了当初因晴雯救治信鸽而自然涌出的对她的感激之情。

怎么都让人觉着,他这是被晴雯给触到了心里的痛点。

还未等风铃回答,茗烟就看出了风铃的脸色变化。

为讨好风铃,以求得自己有朝一日最好的出镜效果,茗烟抢先于风铃,对晴雯解释道:

“晴雯,我不同意你这推断,如若风铃他真的本质上是个娱记,那就等于是站在老百姓的立场上拿皇家开涮。皇家,那可不是谁都敢、都有资格资历得罪的,照我看来,就算是借他两个胆儿,他也未必敢啊。”

风铃点了点头,然后,又慢慢地摇了摇头。

一时之间,碰到如此敏感的话题,劳累了一天、本已疲劳困倦的四个人全都精神万分起来。

老张也插话,说:“我同意茗烟的说法,反对晴雯的推断,人家风铃是正儿八经的严肃作家,怎么可能八卦这些消息呢?!再说,那有多掉价啊!”

老张见大家都在仔细听,连风铃都没有表示什么,故而继续说道:“更有甚者,还说人家风铃是为了两吊子钱就折腰的娱记。我看是真的看扁了风铃!要说,报道什么都得属实,身陷任何的当场都是有生命危险的,就凭我了解的风铃的多次随军,他很有信使官的职业精神,不亚于我们这些御用职业军人,风铃出生入死,且和我的将士们一道身先士卒,这样的人,难道会是娱记?我第一个反对对风铃的误解,认为这是对他敬业爱业的

在老张和茗烟为风铃正言的时候,晴雯依旧用一双水灵灵、天下无欺的大眼睛对牢了风铃,一眨不眨,完全是要看穿风铃的节奏。

风铃掩面,过了很久,才打开了手掌。

然后,风铃拨了拨篝火上的炭木,开始说话了:

“还请各位替我保密,我的确是一个娱记,打着报道真实御林军追击的名义。”

茗烟说:“不会吧大哥,你这不是愚弄我们吗,哪里是娱乐我们啊?!”

黑衣领路人老张说:‘我也是急了,这么多次出生入死,我们并肩作战,你从没有出过疏漏啊,怎么会是娱了记者能做到的呢?!你不要委屈自己,只我满足晴雯的好奇心。’

晴雯说:‘风铃,你当真肯如实回答,我还是很佩服你的。’

风铃笑了,不过笑得很惨,故而,他问道:‘小书生,你是怎么发现我是娱记的?我并没有流露出马脚啊。’

晴雯说:“我看了你写的文字,当真,你的关注点不是事实,而是如何让大众通俗易懂地接受你编撰出来的观点,这,不是娱记难道的素质,还会是哈?”

茗烟点了点头,说:‘我算是服了你啦。’

第二百四十一章 我已整装待发

风铃并没有因为娱记身份的自我揭露而汗颜,反而,他就着篝火对大伙儿继续坦言道:

“娱记是干什么的?让我来告诉你们吧,无非是挖空心思寻找老百姓感兴趣的话题,并且一查到底,给予大揭秘喽。”

茗烟说:“嗯,这年头,人人都想着在南周谋一席位,有名望、有地位、有银子…...哪里还会有人选择地位很低的娱记作职业,连我这卖身为奴的人都瞧不上这行当。我看你好好的一个笔杆子,要不是为图谋些银子,才不会去做这一行当的,我说的对不对?”

风铃很实诚,答到:“你说的对,的确是为了银子。”

茗烟得意地点了点头,还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的人,生怕别人没有发现果然是他茗烟说中了要害。

风铃也是个脸皮厚的,继续大言不惭地说:“要知道江山易改,饭碗难留。我要不是为了这三斗米,自然也不会做这行当。不过,你们也不要觉着这职业等级不高,就好做。”

风铃见大家伙扎堆儿在篝火旁,对他的话没有反感,故而,继续说道:“俺们娱记,如果没有熬到一定的知名度,哪里会得到约稿?而文章如果没有热点、文字不小心涉及了敏感话题、点击率不够、没人口碑传扬……这些问题只要出来一个,那还不是个死?!还有,涉及皇家话题、官府话题、少数族裔话题、大世家望族话题,也要小心,稍不留意,就会踩了地雷,死得更干脆。”

老张听到这里,从兜里甩出几文钱,扔到风铃的衣襟上,说:“段子好,再来一段!”

茗烟也点头,说:“这年头,哪有好做的工作啊?!上战场,就有生死之忧;卖苦力,就得看人眼色,还得使出全部的力气;好不容易当了官,还得在亲戚朋友的指望下不停拼命地往上爬;在皇上身边,又每日怀有伴君如伴虎的惴惴不安;就连当个纨绔子弟,闹不好都会一并卷入到太子党、公主党里,脱不出干系……”

晴雯不以为然,说:“茗烟,你可真能吐槽。”

茗烟说:“我吐槽?那还不是因为和你一比较,我太弱,而你有太多能量?!瞧把你给能量足的,和宝玉互换了主仆身份、把自己的师傅借给韦小宝当家仆、被俘虏了还能结交御林军给他们作参谋……我处处被你比下去,连我早认下的师傅也喜欢新作徒弟的你,我姥姥不疼爹娘不爱的,难道连吐个槽都不行?”

晴雯哪里说得过茗烟,抱拳,加挪窝,连连说:“你吐,接着吐……”

风铃笑着在自己的本子上记了两笔,抬头对茗烟说:“茗烟,回去后,我好好给你写上两笔,要等咱就登《菜篮子人才》那个栏目头条,题目我都选好了,就叫作《一个天生奴婢的成功逆袭》,你看怎么样啊?”

茗烟一听,就来了精神,一扫刚才的沮丧,说:“风铃哥,此乃知遇之恩啊,不知怎么报答?”

风铃先是大度地摆了摆手。

不过,转眼间,茗烟这一提醒让他想起了什么,风铃道:“哦,多点个赞就行。”

不知怎的,晴雯竖耳倾听,茗烟见状,也竖起了耳朵,不约而同,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又各自迅疾地收回了对视的目光。

老张没有留意到两人的表情,但也在侧耳:“奇怪,这深更半夜的,怎么笛声自旷谷而来?这让我想起,好像很久没见你们的师傅了,他哪里去了?”

晴雯忙说:“师傅见各位御林军悟性高,几下修习,就掌握了方法,并各自解开了第一道关的迷扣。他也就不再担心,他临走嘱托我和您说一声,青峰会有要事,他去去就回。”

老张说:“嘿,就这么让他溜了,茗烟,你可是有责任。”

茗烟苦着一张脸,作无辜状。

风铃插言道:“青峰会不是邪教吗?专搞童男童女祭司的神魔鬼怪事体,你们这帮半大孩子可要小心,离青峰会远一点。”

晴雯和茗烟脸色大变,面面相觑。

老张说:“别听风铃吓唬你们,知识越多越反动。”

晴雯和茗烟这才稍或定下神来。

眼看着时间不早,各自休息。

第二天,炊烟早早就亮起于竹林深处。

晴雯抻了个懒腰,她看了看熟睡在火堆旁的茗烟和风铃,忽然发现:怎么,自己的师傅也回来了?正在那里坐着,弹这身上的灰尘。

“师傅!”晴雯眼睛一热。

马教长衣裾飘飘何所似,从容天地一沙鸥。

他散淡地望了一眼自己的徒弟,然后,盘腿吹笛,好像从没有离开过大部队似的。

老张及时赶到,对马教长说:“还以为你逃跑了呢?看来,你并不是言而无信啊。我相信,要给我的东西,你早晚还是会给我的。”

马教长点了点头。

吃罢早餐,各就各位,大家披挂整齐、包裹背身,开始面对这第二关——参天密竹。

晴雯作为参谋加教官,发话说:“我们第一关过的顺畅,全因大家同心协力,兼甄选各自之所长进行对症下药地破关。那么,现在,我们遇到的第二关发生了一些新的情况,也就是:看似,这关卡有通人性,水涨船高。

“我们的破关水平一旦提高,对方相应地自动针对我们提升了破关的难度……这是我们近几日面临的新的问题,我想知道,经过失败、思考、争论之后,现在大家有什么好主意吗?”

茗烟说:“拜托啊,你可是教官。你不回答,难道让我来?”

风铃则说:“我可是为了你们能通第二关,才没发报道回京城的啊。可得加油啊。”

茗烟看着风铃,说:“亏你能站在我们的角度,不发负面消息,没有额外增加压力。”

老张点了点头,说:“风铃是自己人,他心里自是有数。”

晴雯又问:“难道你们真的没啥对策?”

老张苦着脸,看了看大家,说:“那天下午,竹笋一通疯长,我们分成几个小组,奋力向四周进发,然而,实在是禁制特别,走到哪里,就被设计、被阻拦啊。”

第二百四十二章 有话咱们走在前头说

见自己的头儿——黑衣领头人老张先开口说话了,黑衣人们也跟着七嘴八舌起来。

“我们是往东走的一组,走来走去,发现是在转圈,花了多半天功夫,还不是转磨磨!最终,又回到了原地!”

“你那里还是好的呢,我们直往北一路砍竹子开路,不想,等一回头,那竹子被砍的地方又生出新竹子,掩盖了老路……要不是老张的‘炊烟’香气,我们这组还真就这么‘折’在路上了。”

“呵呵,你们不过是受到点阻力,但是没有受伤。我这组可好,刚往西走,就从竹林里蹿出一头青面獠牙的大野猪,把我们冲得四散奔逃,我还被野猪牙给滑破了大腿,现在还流脓呢。”

听到“大野猪”这三个字,晴雯的心为之一动。

老张做了一个“停”的动作,黑衣御林军立即肃然而立,不再作声。

老张看了看晴雯,晴雯看了看师傅,师傅没有抬头,看了看用新竹做的笛子。

“难道我们就这样大眼对小眼,苦无对策?”茗烟看不过去了,直接发话。

老张说:“我们要智取,保留有生力量,岂可在不知己知彼的情况下盲目上马,那不是找死是什么?!也不符合我们侦缉人员的做事风格。”

茗烟白了老张一眼,心说:“说一千道一万,不就是怕死嘛。”

晴雯开口了:“这样吧,我们都对这一关不了解,自此,不再分组行动了,直接集中有生力量在一起,到哪里说哪里的话,见招拆招好了。”

众人点头。

老张说:“各位都听小书生指派。”

蛮干不可以,但是,怯场在原地,更是个事。

在晴雯看来,她自然希望阻止住黑衣人攻取山头的追击行动,好为薛蟠、宝玉他们拖延出宝贵的时间。

但是,逗留此地也已三天。

如再不得通关,就自然让晴雯有了借口,可以劝他们选取另一条更艰难的上山之路—虎跳崖。

如果可能,晴雯还可以劝他们说不如早点下山。

晴雯走在前面,将绣花针样的小剑拿在手里。

风铃举着一把砍刀也走在前面。老张垫后,紧接着是黑衣御林军。茗烟和师傅马教长则留在了队伍的最后方。

幽深的竹林泛着青绿色的光,一脚踩下去,这曾经的竹尖阵不知怎么、从地面上露出了厚厚的一层腐殖质。

腐殖质散发出糜烂、熏人的气味,让人几至窒息。

晴雯用破镜之“青峰功”里最简单的闭气法,半闭了呼吸,慢慢走路。

风铃则罩着个自制的面罩,亦步亦趋,跟着晴雯。

刚走没几步,老张就发现,有几位黑衣人在腐殖质的熏染下迷醉倒地。老张赶紧唤人帮助救治倒下的人,一时间,七手八脚,忙得不亦乐乎。

前方的晴雯和风铃并没听见队伍后方的动静,两人照直往前进发,很快,就和后面的队伍拉开了距离。

风铃隔着面罩,瓮声瓮气地对晴雯说:“小书生,我可知道你的身世。”

晴雯一惊,感觉这家伙趁机在没人的地方找自己拉话,难道有什么幺蛾子。

“那么,我是谁?”晴雯斗胆一问。

不赌,焉知祸福。

“你是一个名伶。”风铃说:“你在尚家戏班的时候,是个旦角,艺名‘大风’。”

晴雯松了口气,不成想,自己竟然被风铃这个娱记错认为是自己的大风哥,那个誉满南周的名伶。

晴雯庆幸:还好,自己是女子的事实,在风铃面前没有暴露。

然而,风铃又是怎么知道自己是从尚家班出来的呢?风铃此番告知又是为了什么动因呢?

晴雯自是纳闷。

一年多前,尚家班以义勇军之名被妒心很重的当今皇上给绞杀殆尽了。

那么,显而易见,从尚家班出来的弟子自然是反朝廷的,即便是不反朝廷,也是不被朝廷所相信所见容的,是会被追捕殆尽的。

这正是晴雯此时的国恨家仇……

会不会自己是尚家班一员的事实,让风铃产生了要挟自己的借口?!

在不明底细的情况下,晴雯并不想轻举妄动。

一切,都以静观其变为佳。

晴雯点了点头,认下了风铃的这个揭露。

风铃一见晴雯认了,不觉,一番小得意掩不住,有些翘尾巴的意思。

他更加不管不顾,直接说道:“你若报仇,十年不晚,因为我知道你现在还未长大成……”

晴雯打断了他,反问:“什么仇?”

风铃说:“为伸张尚戏班的冤情,小主你不会加害我公主吧?”

风铃咄咄逼人,继续道:“早有传言说,响铃公主为了所爱,一再推迟婚期。这传闻已经引起胡人王廷的不满,并开始派遣暗杀使者,要消灭掉这个阻碍婚事的小子。”

听得风铃的反问和接下来的暗指,晴雯不动声色,依然安泰前行。

这让无时无刻不想通过自己的言语刺激到她、并不断用事实试探她的风铃有些个纳闷。

渐渐地,看晴雯这个小书生竟然对自己的推断全无表情,风铃变得沉不住气起来。

见风铃一脸懊恼加气急败坏,晴雯只得接话,说:“真的有这样的事?”

风铃见晴雯不肯接招,于是,想了个法子。他递给晴雯一方手帕。

晴雯接过来,一看,帕子上字体很熟悉,原来,是响铃的手书。

“我今被父皇羁押在寒山寺,只等大婚。还望相救,永年相守。”

晴雯没有说话。

风铃问:“你怎么没反应?”

“我该是什么反应呢?”晴雯依旧一付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木讷。

风铃气不过,说:“我其实是响铃公主特派来给你送信儿的,和老张他们不是一伙儿的。他们为皇上卖命,要打击异己,清除公主党。我……”

晴雯看风铃突然停顿了下来,支支吾吾的。她也不好过问风铃想要说什么。

一时间,两人尬聊在半途。

风铃一咬牙,说:“索性,我就交代了吧,我就是公主党的。和你、薛蟠、宝玉是一家人。”

晴雯笑了,笑得并不含恶意,也没有嘲笑的意图。

风铃释然了许多,好像卸掉了一个重重的心理包袱。

风铃说:“公主让你去救她,你难道不觉得荣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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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人多就是意见多

晴雯的小剑使起来很费力,她忙乎了半天,也劈不断几根前方密集排列的竹子。

故而,作为先遣部队的她前进的速度明显在落后。

真正实战起来,风铃就是个摆设。让他支招、八卦、吐糟都可以,可到了实际该发挥行动力的时候,明显,他就只有退让的份儿。

在这节骨眼上,老张因刚抢救了几位不小心窒息过去的黑衣人而耽误了些功夫,这才抽出空来、好不容易赶到了晴雯面前。

老张一看情形,晴雯和风铃披荆斩棘的进度如此的差,他也是呵呵啦。

风铃刚向晴雯表明自己是公主党的真实身份,就在身后老张的脚步声响起的时候打住了话题。晴雯对如此机密的分享竟然不置可否,既不表示相信他,也没有不接受他。

风铃心说:“小书生,到底你是个戏子出身,如此狡猾不肯表态,可见响铃公主被你给迷得五迷三道,是有道理的。”

此刻,晴雯、老张、风铃三人仰望参天的竹林,苦无更好的办法突围,而使用蛮力,一点一点地去砍伐,不仅速度很慢,而且,身后刚刚被伐的竹子也会很快又恢复了生长。

正在愁苦之际,突然,一阵清脆悦耳的笛声穿破了层层竹叶、竹干,划向天空。

三人惊奇地看到,笛声穿过之处,竹叶簌簌而抖动、竹干微微倾斜。

值此之际,但见马教长随笛声所过之处,飞身踩着簌簌竹叶而去,一下子就蹿出了三人仰望的视线。

“师傅——”晴雯高声唤道。

“我在——在——在——”马教长的回答传了回来。

晴雯看了老张一眼,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怎么,你有什么想法?”老张对晴雯的信任有如一江之水,此刻,老张期待着晴雯道出她的新感悟。

“嗯,师傅能过这禁制的第二关就是明证,照这么说,我们也能过!”晴雯的回答真的是不辜负老张的信心,片刻解了他的饥荒。

“话,可不要说的太满哦。”风铃提醒晴雯道。

“晴雯,上一把,要不是你说专注我们就都去练习专注,这一关我们起先也不会‘折’!也不会给这个密林以机会长了心眼、变了幺蛾子!所以呢……你再提出什么想法之前,可要慎重。”

说这话的人,自然是茗烟。

晴雯觉着茗烟说的有道理,她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老张着急了,对晴雯说:“别理会他们的七嘴八舌,他们要是有本事,让他们现在就提解决方法啊!知会品评,却没有建设性的提议,这就是这帮家伙!”

茗烟听见老张这么一说,好像被戳中了穴位,情知老张说的有理,偷偷吐了吐舌头。

晴雯想了想,然后说:“师傅过此关如此轻易,是为什么呢?我想,是因为笛子是他的独门绝技,笛子吹到家的时候,连竹子都感同身受,为之开道。”

茗烟说:“你能不能别再那么唯心是论?!一天到晚的,云山雾罩!让我们这些没文化的人没法理解。”

晴雯才不受茗烟的影响,在老张期待的目光注视下,她继续说道:“光共振、光感同身受,恐怕还不够了,因为这密林已经在我们上次集体失败后长出了更高一层的禁制。”

老张说:“那你快说。”

晴雯说:“我看,我师傅他吹笛已入无人之境。”

茗烟插言说:“那是不言而喻啊。”言外之意,是说晴雯你这是废话。

风铃赞茗烟:“想不到你还挺有文化的,说话如此文雅。”

老张瞪了茗烟和风铃一眼,嫌他们碍事,然后,老张用眼睛示意晴雯继续说下去。

晴雯受此鼓励,继续说道:“我师傅他老人家哪里是在吹笛子啊,是在吹自己!”

茗烟说:“嘟!师傅不在身边,你就出言不逊。”

风铃说:“茗烟,刚夸你有文化,你怎么就变回理解力那么差啦?人家小书生的意思是说,师傅的境地能够让他借由笛子表达自己。”

茗烟白了一眼晴雯,却没有白眼风铃,可能是今后还要有求于风铃的缘故。

晴雯对风铃点头,说:“风铃,你理解地对,到了师傅他老人家的境地,已经不是在吹笛子了,而是在吹自己的心绪。其实……这一点,诸位也能做到的。”

茗烟又忍不住接话,说:“怎么就能做到的?!我们的境地当然是对此望尘而莫及啦。”

风铃说:“不,我们也不能妄自菲薄啊,各自也有各自的能量、各自的才华,不可小觑。”

茗烟心想:“你个小娱记,怎么大爷我说什么你就反对什么,跟晴雯穿一条裤子。”

但为了面子,茗烟没有立即发作,加之他还等着风铃给自己在京师写文章、宣扬美名呢,就更不好意思当面责怪啦。

晴雯说:“的确,天生我材必有用,我们虽不及师傅的品德、境地,但我们现在的修为也不妨碍我们用真心真情啊,照样,我们也可以撼动第二道禁制。”

茗烟说:“你这也是空谈啊。”

这回,风铃没有跳出来反对茗烟对晴雯的指责,看来,风铃也觉着晴雯有些子虚乌有。

晴雯镇定自若,继续说:“师傅吹笛子,难道我们就不能拜土地公、捡石头、照看乌龟、架鹰逗狗吗?关键是你得热爱你自己那行当,你全心扑上前,就算在这一关里失败,也是虽败犹荣。如果因怕失败、怕境地不够连尝试都不敢的话,那么,咱趁早还是回家吧。”

茗烟抬眼看黑衣人,老张默不作声,各个黑衣人也呆立在原地。

他们是在琢磨晴雯的话,还是做起了回家的打算,就不得而知啦。

晴雯不待众人回答,已经抖出自己的梅花小剑,原地就势打起太极剑来。

剑花落落、凉风习习,竹叶飞舞出一个八卦的阴阳图来,把个晴雯围绕在了中间。

风铃赶紧抢镜头,及时把此刻的影像存入天上的云层中。

众人的眼睛均被这优美的动作所感染,一个个目不转睛。

竹叶越舞越多,中间的八卦阴阳图也如风轮般在晴雯的舞剑时运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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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各有招数

随着八卦阴阳鱼的迅速运转,龙腾虎跃的气势将竹林带得虎虎生风。

此刻,风生水起的架势一下子就带活了整个地盘。

然而,这种生机远非马教长笛子所带来的宁静、安详和惬意,反而,这勃勃之气带来的是外界无数的野兽在觊觎着密林,危险多多。明显,晴雯的八卦阴阳鱼招引来了许多垂涎三尺的家伙。

茗烟直觉得背后发冷……

他猛一回头,发现那个爱鸟黑衣人饲养的大毒枭正用一张利喙啄着黑衣人的脑壳,黑衣人对吓坏了的茗烟解释说:“无妨,无妨,这是用我真实心绪引来的猛禽,它正在帮我啄穴灌顶。”

茗烟咋舌不已,遂转移了目光,看向周围。

此刻,许是受了晴雯舞剑的感染,集体进入了类似狂欢的修习状态。

连老张都已经不自觉地掏出了怀里私藏的黄酒,咕嘟咕嘟一通豪饮。要知道,这佳酿的美酒可是他所爱之首选。

那拜土地公公的黑衣人此时正在红白道上念着“天灵灵地灵灵”,一付萨满巫师初长成的架势。他不仅专注,似乎已在默祷中身心一体,浑忘了外界……

在晴雯看来,黑衣人的这些反应就是马教长的笛子所起到的“开风化”的作用。

正因为马教长一曲笛子过关,引得大家纷纷放开了心性,开始寻找自己最喜欢的方式,并且自由地、不受束缚地随意发挥、表达开来。

此间,晴雯感觉周围的能量开始成卷、成卷地产生出来、并堆积起来、汇聚而升华……

密林的温度在不断升高、周围的精神价态也在发生着本质的变化……

“我热!”风铃大叫,这个吃不得苦的家伙忍耐力最差。

再看茗烟,竟然和风铃反其道而行之,正倒在几块热得发烫的石头上,笑眯眯地闭着眼睛,好像还在继续做着他的石头缘美梦。

“你小心烫坏了自己!”风铃欲拉起茗烟。

茗烟说:“风铃兄,你不用顾我,我这是好受的很,要知道,野炊烧烤鱼,就是我现在这个做法,你又不在石头上,安知鱼就不快活?!”

风铃说:“废话,鱼在砧板上,还有什么活头?!”

紧接着,风铃摇了摇头,说:“都怪小书生妖言惑众,看看你,好好一个茗烟,多朴实的一个劳动人民的后代啊!怎么就变得颠三倒四,分不清好坏了?!”

风铃正说话间,老张第一个把酒壶一抛,脚踩竹干,啪啪啪一路轻功,上到了竹子的顶端。

“轻功了得啊。”众人仰头,皆赞。

“怎么不是砰砰砰?而是啪啪啪?”茗烟侧目。

再看老张,已经不在众人的视线内了。

晴雯欢喜异常,对众人道:“看来,老张也已过关,到了我师傅那边等着大家伙儿呢。大家加油。”

众人一听,深受鼓舞,不禁再次捡起各自心爱的“绝活”,充满信心地继续操练起来。

就在这时,只听竹子从尖端起一路向下、次第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不待人们反应过来,一个秤砣般的重物直落了下来,砸到地面上。

众人吃惊地看将过来。

原来是老张,一付醉态不说,还失足从竹子上方掉了下来。多亏竹叶、竹子枝的层层阻拦,否则,醉态中、不知道自我保护的老张恐怕会摔得不轻。

一向小心谨慎的风铃这下可有话说了:“小书生,你说话实在不准确。这老张没过到你师傅那边,反而,差点把自己砸到阴曹地府去了。”

“不碍事,不碍事,”老张摆了摆手,满口酒气地说:“我刚才喝高的时候,还真的轻功了得。多年来因为肥胖我不得飞升,很是痛苦,今日藉由专注二字,我解放了心性,竟然重新飞了起来,美哉美哉!”

看着啧啧回味着的老张,风铃无话可说。

茗烟说:“老张,你就算是小书生观点的支持者吧,可是,你也没能出息到飞出第二道禁制,给我们指一条明路啊?”

风铃听出茗烟此话中的大不敬,这大不敬可针对的不仅是领头人老张,而且是他所代表的整个御林军啊。

“难道一向察言观色的茗烟开始狂妄放胆啦?”风铃暗想。

老张反而对茗烟的这种说话方式没有什么异议,他嘿嘿笑着说:“茗烟兄弟,我是没出息,要不,你先来一试?”

茗烟一时语塞,看到大家都在注视着他,也不好推脱,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老张。

众目睽睽之下,轮到茗烟过关。

茗烟从那几块枕着的热石头上起了身,他的后背好像被扣了几个碗似的,又红又坑洼。

此时,经热石头烫过的身体里血脉喷张,热血少年茗烟直感觉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

茗烟不慌不忙,让石头上的热气熏了熏自己的鼻孔,然后,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好像整个身心都得到了洗礼般重新充满了正能量。

他做这一系列事情的时候神情严肃、有板有样、一个程序接着一个程序,这实在和他平日里调皮捣蛋的形象很是违和。众人看他此举,也被唬的一愣一愣的,甘心承认茗烟他真的很有料。

晴雯直觉着茗烟是在做戏给大家伙看。故而,并不以为意。

可是,茗烟偏偏不重视别人的看法,却格外留意晴雯的反应。只可惜,晴雯的淡然和没有称许的态度多少激怒了茗烟。

盛怒之下的茗烟不再那么慢条斯理了,反而,这次,他要来真的啦。他要给在晴雯面前露一手,好好展示一番。

茗烟蹲下身子,认真地将埋在火堆下方的几块被烤热的石头用树枝给拨弄了出来。

然后,茗烟将热石头整齐划一地一字排开,一块石头和一块石头之间,是一个步子跨越的距离。

石头摆好在地上,此时,石头在阳光和烤火的双重作用下发出滋滋的白色蒸汽。

茗烟预备好了一切,于是,站在一字排开的石头的后面。

起初,他做了全身的拉伸动作,然后,又活动脚腕、手腕。

之后,一个吸气酝酿,待气息沉稳、均匀之后,茗烟一个箭步,一脚踏在第一块热石头上,然后,另一只脚又跳跃到第二一块石头上……如此,以石头为踏板,茗烟开始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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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 拔腿就走的是谁

飞上树梢的茗烟真地一下子就隐身不见了。

且没有发出任何响动。

几息过去了,仍然没有消息。

在竹林下面的人们都热切地张望、等待着……

“果真?”大家伙虽然没说,可都在暗自思忖:“连老张都难以过的第二关,就这么让没啥修为的茗烟给踩着热石头过河般、给轻易穿过去了?!”

人人心里都有一个小算盘。如果此次茗烟能过去,那么,几位黑衣人多少有些脸上挂不住。那可是集体荣誉啊!

晴雯屏气谛听……

在她,当然是希望茗烟借着自己喜欢的石头发功,然后顺利过关。

没一息的功夫,就听到地面上传来拨开竹叶的声音和凑近人堆儿的脚步声。

晴雯放松的眉头又重新皱了起来,老张则裂开大嘴在笑。

不大一会功夫,茗烟就满脸黑气、一瘸一拐地从密林中回到了大家扎堆儿等待的地方。

“怎么回事?”晴雯问。

“还以为你过关了。”老张不无戏谑地对茗烟说。

茗烟低眉耷拉眼的,说:“石头功这种方法,咱没选错。咱错,就错在计算上,用咱这点功力来助力,也就只能飞出去一半行程。我这不是也掉了下来?”

黑衣人们听后,笑了起来,完全不掩饰黑衣人自己与茗烟之间紧张的竞争态势。

“你们要是行,你们来试一试啊?”茗烟明显感到了大家伙儿轻视的笑意。

老张说的很诚恳:“我若上不去,他们几个也难上去。”

“那怎么办?总不能一辈子困在这密林里,出不去,也回不去啊?”茗烟是最吃不住劲的,一下子就露出了爱抱怨的尾巴。

晴雯说:“都成功一半了,你还抱怨,真是没旗子。”

茗烟顿时如蔫茄子一般不说话啦,因为他听见了晴雯的前半句话:“成功了一半”。看来,晴雯真的认为离成功还有一半的距离。

“这人和人的区别咋这么大!我看到的是我自己的失败,你看到的却是我已经成功了一半。”茗烟不由地点头,对晴雯称许有嘉。

风铃也点头说:“这正印证了一种说法:人不是以阶层来分类的,人是靠知识和态度而有分别的。”

茗烟一向以来处处给风铃面子,即便是风铃的观点和自己的相抵触,茗烟也会想方设法地迁就风铃。为的就是风铃这笔杆子回去会给自己做文章做宣传,然而,越接触下去,茗烟就越觉得风铃讨厌,他实在是有些不能忍了。

怎么就有人有特权,可以天天凭着一张嘴四处混饭呢?做什么,却什么不灵,偏偏,有着总要品评、发表观点的习惯!

茗烟心说:“好,风铃,你说什么,我都让着你,可是,你这不停地发表意见的知识青年的优越感,和有闲阶级肩不能挑手不能扶的懒惰,早晚会让你吃亏的,不需要我亲自教育。”

见大家伙儿,包括茗烟和老张对自己说了一半的话均有所期待,晴雯清了清嗓子,继续给大家伙打气,说:

“让我们再重新来研究研究。你们看,我师傅能够长笛一啸飞身过关,不仅是因为借由了自己心爱的曲子,更是因为他攒足了功力、足够他飞身出去。”

“我们不是没有那么多功力嘛。”风铃接话说。

“是你没有功力,”茗烟再也忍不住了,虽然有求于风铃,可是,风铃这人的脾性实在是和他不“合炉”,茗烟在这一刻终于爆发出来了:

“你没有功力,不代表俺们都没有功力啊。”

风铃笑了,早知道茗烟对自己有意见却一直压抑着,风铃这才故意这么说,以激起茗烟的脾气。

他每每深入生活做报道,就要看着人们撕下伪善、虚荣、客套的伪装,真实的发生人与人之间的互动。

风铃故意激怒茗烟,还乐此不疲。

风铃看到茗烟动怒也不马上罢手,继续故意说:“我虽然没能耐,可好歹我自己心里有数啊,不像有些人不自量力,夸下海口,结果,真正做起事情来,并不比别人强啊,照样还不是一样折在密林里出不去吗?!”

茗烟哪里受得了别人挑战自己的能力,他既没有韦小宝能屈能伸的灵活性,也没有韦小宝的脸皮超厚,茗烟经风铃这么一激,简直要暴跳起来。

晴雯见茗烟脸红脖子粗,正要和风铃对峙,她知道拦也无益,于是就特意岔开了话题,对大家伙说:

“时间紧、任务难度系数大,看来,我们成功的另一半要靠大家一起来努力啦。”

黑衣人们纷纷说:“小书生,看你主意,我们听命就是。”

老张也点头,表示授权。

茗烟按耐住自己躁动、挫败的心绪,满怀期待地注目晴雯。

晴雯镇定地说:“看来,此关,单打独斗是过不了啦,我们只有携起手来,打配合。”

茗烟一听,马上就从风铃的身边拔腿而走,心想我可不和你一起打配合。

风铃摊了摊手,一付无可奈何的样子。

晴雯一步走到风铃的身边,对大家伙来说:“我和风铃一起做示范,试一试,看看这样可以不可以。”

茗烟在晴雯的背后吐了吐舌头。

风铃很不自信,当听说小书生要和自己一起打配合来过关的时候,简直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自己没啥武功,不招人待见,却得到了小书生主动要求合作,忧的是老张和茗烟都没成功过去的关卡,自己会不会马上就得给搞砸。

晴雯拽住风铃的手臂,说:“风铃,你说一说,你最擅长的是什么?”

风铃说:“那还用说嘛?当然是我的笔杆子喽。”

晴雯说:“那好,我们俩就打配合,试着用你的笔杆子来发功。”

风铃说:“笔杆子那是比喻的说法,笔杆子,指的是我的文采。文采,怎么用来过关啊?”

“我说书生,你莫不是在做梦娶媳妇吧?”茗烟也跟着在旁边添油加醋。

晴雯瞪了一眼茗烟:“茗烟,要不,咱俩打配合?”

茗烟一听,吓得缩了头,心说:“我这刚败下阵的心理阴影还没消除,要再来一次失败,估计我的小心灵还不得垮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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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 如何打配合

晴雯说:“笔杆子就笔杆子吧,咱们来一起试一试。”

风铃不禁感叹说:“小书生,难怪……那个谁,她喜欢你,你的确有胆识有气魄,也很有独创精神。”

茗烟说:“嘿嘿,别跑题啊,该干嘛的时候,咱们就干嘛,绝不含糊。而且,你别忘了,”说到这里,茗烟满怀深意地看了一眼风铃:“小书生他是个男生,你这么含情脉脉地看他、赞他,就不怕大伙儿对你有看法有意见?!”

风铃回过神来,狠狠地瞪了茗烟一眼。

茗烟却很高兴,第一为惹恼了自己讨厌的人,第二是有些自得于自己怎么这么会恫吓别人呢。

晴雯说:“茗烟,你学学你主子宝玉,他什么时候没事就说一些小话儿挤兑别人啦,那是小市民的作风。真正的公子哥,对别人大度得很。你,也是我心目中的公子。”晴雯最后一句,不失为一种鼓励。

茗烟觉着晴雯这么久了都没有批评过自己,自己虽然在众人面前被她批评得有些脸上挂不住,但是,他转念一想,晴雯批评得对啊。

可不是嘛,宝玉可从来不这么叽叽歪歪,不会从小事、小的方面打击异己。

想到这里,茗烟还真有些惭愧,不觉低下了头。

风铃说:“小书生,你说,怎么个开始法儿呢?”

晴雯说:“听说你著有大悲咒的诠释,里面应该内含能量,不如你就现在诵读出来。”

风铃笑得很灿烂,坦然说:“那本大悲咒的诠释,是我应景之作,是用来交作业的,可不是什么发自内心、不得不吐的心里动能。”

晴雯说:“那,你有什么著作是在本心驱动下激情创作的?”

风铃想了想,不禁掩面,不好意思地说:“我激情创作过的,都是些男欢女爱的小曲儿,上不了大雅之堂。”

晴雯说:“哪个女子不怀春?哪个男人不钟情啊?这也没啥丢人的,不妨拿出来读一读,说不定,我们正是借你作品的能量飞过此关的。”

风铃说好的,于是乎,他开始在自己的行囊里翻找起来。

老张说:“既然是打配合,那么,晴雯你拿什么来配合风铃呢?”

茗烟插话说:“她能有什么特长啊?我看也就是做个饭、提个包、唱个山歌……”

晴雯说:“我真的是一无长物,也就是会教学。”

茗烟说:“你这么说,是想说你有师尊、你有管理学生的能力吗?这本事能用于通关吗?我表示怀疑。”

晴雯挠了挠头,说:“的确不能。”

茗烟说:“你那小绣花针也就是个摆件,杀不得人、劈不了竹子,我看也就能充当个绣花针,你该不会是用它……”

晴雯点了点头,说:“虽然用绣花剑来绣花有些太女人气啦,可实在是,我身上除了管理、教学能力,真正的技术能力也就是绣花啦。”

“切。”茗烟对自己青峰功的师妹如此的没出息,他没法同情,只有嫌弃。

老张怕晴雯脸皮薄,受不了茗烟如此嘲笑,遂来助阵晴雯,说:“小书生,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善良、太认理啦,那茗烟说你什么你就信什么啊,照这样下去,你哪里还有信心带队伍啊?”

晴雯笑说:“老张,你放心,我不至于因这点小事而乱了心绪、乱了章法。”

茗烟说:“有些人越乱,越出活儿……没准,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风铃对晴雯说:“小书生,亏你厚待这个茗烟,你看,他处处和你作对。”

晴雯说:“他是寂寞的。”

茗烟眼睛一红,说:“你最了解我啦。但是,我也求你现在别废话了,赶紧和你的搭档一起动手吧。”

晴雯点了点头,她后退了几步,拿出绣花剑,振振有词:“妈咪妈咪哄——,穿针又引线——”

在晴雯的颂祷声中,绣花剑真的把地上的落竹叶给一一穿了起来,连成了一个绿色叶子做出的飘带,飘带随风,越来越长……

风铃看晴雯对自己使了个眼色,他立即明白这是要让他马上启动起来,于是,他振作起精神,翻开自己的书卷,将自己的旧诗作朗读了出来。

“风萧萧兮易水寒,

姑娘一去兮不复还。”

茗烟对老张说:“嗯,明显是失恋的时候留下的诗句。”

如此诗作一出,竹林抖动,好像也感同身受了风铃当初的失意。

人们见连竹子都有人类的情感,不禁也动容,立时间,气氛变得哀伤幽怨。

此刻,晴雯手上绣花针绣起的竹叶飘带越来越长,好像一支不断生长的藤蔓……

风铃见众人听了自己的诗句脸上都挂着悲哀,不禁有了被知遇的感觉,一下子,底气就足了起来。风铃继续诵道:

“浊酒一杯家万里,媳妇没影儿归无计。”

“好!”茗烟很是认同风铃的这句感慨,的确,他茗烟不也和风铃一样,是王老五一个吗?!家在万里之外不说,连个想象中的媳妇儿的影儿都没有。

茗烟说:“一会说,姑娘一去兮不复还,一会又说,媳妇儿没影儿归无计。这狗悲催的。”

此刻,晴雯的竹叶飘带已经卷成了一个竹叶的“旋涡”,竹叶飘带画着圆圈,正在围绕着旋涡旋转。

在旋涡的中心,形成了一股向内的气浪……

且气浪越涌,越强劲……

“君说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刚诵读到这里,大家伙儿就觉着从密林的竹叶上方开始淋起雨来。

而晴雯手上如鞭子的竹叶飘带则在向旋涡运转的过程中,打散了飘来的雨滴,让晴雯和黑衣人们都免受了雨淋。

“看来,我们开始在慢慢地做到。”晴雯不忘鼓励风铃。

同时,她开始合计着怎么才能让自己的能量与风铃的能量合二为一。

风铃正搜肠刮肚,看来平日里的习作多为应景之物,到了真正需要自己发自内心的作品时,却发现其实自己并没有多少激情驱动下的创作作品。

风铃沉吟了许久,终于,再一次开口:

“江畔独步寻花,

梦里边角联营,

都说红楼梦好,

不知金瓶赏梅。”

正说道这里的时候,晴雯的竹叶旋风已经虎虎生威,带着不可一世的王者之风。

而风铃的小情小调也风味有嘉,品味独到、发自真心……

“老张,我怎么都看不出来两者搭调,难道这样也能打配合吗?”

这提出疑问的,自然的茗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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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七章 观点有点反动

“春风吹,战鼓擂,美人醉,盼君回,捷报飞,壮士归——”风铃在众人的关注下益发卖力地诵读起来,从嘴里飞出的诗篇越来越美、越来越给力。

而晴雯此时的绣花剑也不输给风铃,已经抖出了长长的竹叶飘带,并形成一个漩涡形的飞转,旋涡的中心明显已经产生了吸力,这吸力虽然不大,却越来越汇聚、越来越强盛。

在众人看来,她两人各自生发出两股能量,一个靠写作在产出,一个靠天生绣娘的绣花本事。

两股力量都分别发挥了出来,只是,还没有合二为一的契机。

“一个人是条龙,三个人就成了虫!你看你们俩各自显摆各自的,哪里符合你们起先定下来的‘打配合’?!”茗烟在一旁说着。

晴雯也知道茗烟此话正切中了要害,怎么看来,这诵读和竹叶旋涡也不搭调。

晴雯很自知:自己的能量也就这么大,虽然能形成理论,却没有能力完全付诸实际;虽然自己可以就对策和观点与大家交流、并指导大家,可到了自己运用的时候,凭晴雯的能力能够真的把控并做到,则又得另当别论。

晴雯一边旋转着竹叶旋涡,一边心里担心着。

这时,竹林的深处传来师傅的笛声,笛声悠扬婉转,且连绵不绝……

晴雯仔细谛听的一刹那,自己旋转旋涡的节奏一下子就和笛声的节奏合上了节拍。

而风铃在听到这悠远、舒缓的笛声的一刻,不自主地,他自己朗诵的节奏也完全与笛声合了拍,笛声自然而然地与朗诵融合在一起,尤其是此时的笛声,在与朗诵融合后竟然担当起了朗诵诗句时不可或缺的背景音乐。

此刻,最感动的不是晴雯和风铃,而是众人。对于大家伙来说,能单独听见风铃朗诵自己的原创创作,已是一种机缘,特别是在这远离家园的他乡,这样的诗句就更容易引起共鸣,而能够在舒缓、不违和的音乐下听到朗诵的诗句,让人格外感到一番哲理与诗意的美,如入教化之旅……

人人听得入了迷,甚而,有个别人都感动地掉下了眼泪。

而笛声在晴雯舞动的竹叶旋涡中更是有节奏地悠然而起,声音更加清丽、高妙……旋涡似乎在吸收着这来自笛声的营养和能量,转化为生生不息……

真的,竟然是师傅的一曲笛声救了晴雯和风铃这一关,让本没有相关性的两股能量——竹叶旋涡和诗歌朗诵随笛声成为了一体……

这种力的汇合,不是一加一的关系,而是成倍递增的关系。

晴雯不仅明显感到自己的能量得到了增加,她更觉着风铃的诗句朗诵也是越来越美、越来越沉静、越来越富有音乐性……产生了相互激发的作用。

看似是互补的关系,在笛声的作用下,晴雯和风铃所生发的各自的能量有了关联,形成了多元素叠加的一体。

此时,旋涡的吸力竟然将朗诵声吸附了进去,朗诵的声音因此在晴雯他们听起来,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不清晰……

晴雯竹叶旋涡在吸附了足够多的声浪和诗句之后,突然爆破般放大了旋涡的体积……

旋涡的吸附力量在旋涡体积膨胀的情况下,大力吸附着周围的竹子,甚而将一根根高大参天的竹子给连根拔起,将地上的土壤也掀起三尺……通通吸入到自己的旋涡中。

老张和黑衣人们紧紧地抱成团儿,才险些没有被吸附进旋涡里去。

就在这个晴雯已经控制不住局势的时刻,笛声“啪——”地一声停歇了。

曲子还没有奏完,被旋涡吸附得飞身而起的茗烟、风铃都重重地跌回到地面上。

晴雯再看四周,是一片龙卷风刮过地面的重灾区景象。

“看,前方就是断崖隘口了!我们的第二关已过。”晴雯欢喜地指着远方,给大家看。

茗烟说:“哎呦呦,要不是师傅及时中断了笛声,那旋涡的吸附力那么强,估计现在咱们还在黑洞里飞着呢。”

老张着实在擦着汗,一脸后怕的表情。

晴雯满不在乎地说:“做什么事能不用牺牲啊?!我把握不好的尺度,我师傅替我把握了。这是……”

“是好命,对吗?”茗烟酸不溜丢地替晴雯说。

“这是因缘。”晴雯用手里的绣花剑柄敲了一下茗烟的额头,仿佛在说:“嗯,让你总挤兑我,教训你一下!”

风铃自始至终,虽然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然而,属他最镇静,也凡事最有团队精神、最配合,他对大家伙儿说:

“我们都得总结一下经验教训,小书生,第一关上,大家伙就是听你的建议,所以通关了。可到了第二关的时候,你虽然想法没错,可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你也跟不上对方智力的提升了。这时候,多亏大家伙齐心,不仅不拆你的台,还听你的指示,在最后的关头,并不是你的决定起了最关键的作用,而是大家齐心合力地打配合,再就是,你师傅的笛声救了大家伙儿,用笛声形成了广泛联系,这才通过了第二关。”

晴雯说:“你说的都对。不过,我想补充一点。”

茗烟嘟囔着说:“我饿了,我去找师傅去,不听你们马后炮的总结。”

晴雯不理会他,接着说:“说起打配合来,看来,我们都在发挥自己的所长来产生个体最大的能量,然而,这样的能量却是和别人的能量不搭界的,没有任何关联性。多亏了师傅的笛声!这也为我们接下来做事提供了一个思路。”

风铃点了点头,说:“什么思路?我要看看你的想法,和我的是不是想到一块去了?”

晴雯说:“个人的快乐最大化、爱好最大化、利益最大化,从来都没有错。”

茗烟鼓掌,他也不着急去找他师傅去了,因为这话说到了他的心里。

“你说的对,”茗烟说:“这叫作: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晴雯点了点头。

她这一认同茗烟的观点,惹得所有人都很不高兴起来。

老张说:“小书生,你这就不对了,这个观点反动。”

第二百四十八章 切不可大意

晴雯说:“我想说的才说了一半呢。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我们合起来,现在就是一个大‘己’,要想存活,要想获取利益,就不能再注重于每一个小的组成部分、小的我,而是要从大‘己’的整体做起,从大局出发。”

茗烟说:“嗯,照你这么说,那要是无限放大这个‘己’,还真的没办法做事啦。打比方说吧,国恨,从来都是大‘己’,也就是这个国家的利益。从国恨出发,我们每个人该以无条件地报效祖国为首要任务。但是,若现在横空出世个混世魔王,欺压、残害所有的人类,那么我们还分什么胡人、周人、越人……,我们人类肯定会联手成一个大‘己’,一起对抗混世魔王。”

风铃拍了拍茗烟的肩膀,叹服地说:“茗烟,我真是平日里眼皮子浅,看走眼了你。你,没有拘于奴仆的天花板,反而,你有很多反叛的意识和思想!”

茗烟得意地一扬头,说:“你也不看我跟的是什么主子?!”

他言外之意,就是说宝玉那可是货真价实有思想的人。

老张说:“既然诸位都这么高的境界,那我就在咱们开拔向最后一关——剑鞘峰断崖之前,再次声明一下我们这个大‘己’的任务。”

晴雯心想:“一直以来,黑衣人都在通过绑架我,来胁迫我帮助他们通关,想来,他们对我的师傅马教长用的也是同样的伎俩。我跟从他们黑衣人打关,少说也有十余天的功夫了,也没见他们透露过一场这次追击的目标。这会儿,看来老张是要向大家重申任务了。然而,对于我来说,可是第一次听闻。”

见大家伙儿静了下来,等待老张发话,老张清了请嗓子,郑重地说道:

“本次御林军行动,乃秉皇上的谕旨,即刻缉拿公主党,事成押往京都。”

晴雯听到这里,觉着和自己猜测的八九不离十,并没有什么新意。

与此同时,她发现,此时的风铃竟然和黑衣人们列队在一起,对老张行了个军礼。

晴雯狐疑地看了看风铃,没有吱声。

晴雯心说:“你不是今天早上还特意透露给我说你是公主党吗?!这到底,你是个什么身份?”

老张继续说:“这山中之追击不同于我们以往在战场上征讨伐掠,不仅需要武功,还需要悟性。这些瓶颈,着实是我们御林军的弱项,我们平日里注重杀人,很少有过专门的精神层面的提升和修为。好在,本次,我们在临时吸纳的有生力量的帮助下,最终还是过了这两道关,磨炼了我们的队伍,也增长了些过关经验。”

茗烟说:“老张,咱们都不是外人,咱能不能别这么官话,咱能不能有一说一?”

风铃笑了,一边在随身带的本子上记着什么,一边对茗烟说:“你小子可真行,我要给你出个语录。”

茗烟摆手说:“可别,我虽然还没有借你的笔杆子出名呢,但是,我已经过了那个亢奋到急需成名、有野心的状态,说实话,我现在就想着能活得自在点,少点周围的束缚。你说的编辑什么我的语录,第一,我觉着我不配,第二,我也就是有一说一,没说出什么新意来。”

风铃说:“你嬉笑怒骂都暗含着不少道道,说实在的,劳动人民本色的你还真的是个聪明人,不过……”

茗烟问:“不过什么?”

风铃说:“你最得不偿失了。”

茗烟侧头看了风铃一眼,好像在看一个知己。

风铃给他解释道:“通常吧,有钱有势的人喜欢的小字辈都是走‘乖觉’路线的,你看你,是不是不够乖?而主子呢,喜欢的仆人是那种主子指哪儿仆人就打哪儿的,你看你,是不是又太有独立思考的能力?还有呢……”

茗烟看着风铃说:“小书生不就不乖?不就很有自己的主意?”

风铃说:“小书生和你大不同啊,小书生和你的不同,在于他有才华啊。人一旦才华横溢起来,任谁,都得对他礼让三分。”

茗烟听到这里,直给气得鼓鼓的,说:“嘿,我说风铃,我哪辈子得罪你了?你这么挤兑我。小书生是不错,我也不赖啊。”

风铃说:“但凡人类有开创历史的,都在日常生活中没有怨言。所以,和小书生比起来,你怨言多,他实干多。”

茗烟一溜烟走了,甩下句话,说:“那什么,我得去找我那仁义师傅去了。”

风铃看着茗烟的背影还不罢休,说:“你看历朝历代,哪有皇亲国戚、王孙贵族肯让自己的奴才里出来聪明人的?明眼人的?心里有杆秤的人的?”

茗烟回头说:“风铃兄,你这是提醒我枪打出头鸟、老板不留我,对不对?”

风铃点了点头:“茗烟,切记啊,你可得管住你那张嘴,否则,后果堪忧。”

晴雯却插言道:“无大碍,无大碍,人有多大本事,就有多大脾气。”

风铃让晴雯这句打马虎眼的话给逗乐了,说:“你啊你,脾气都用在创新上了吧?!赶紧出发吧,老张正等着你一起过剑鞘峰下的断崖呢。”

晴雯对风铃说:“若剑鞘峰下的断崖一过,咱们那可就能轻易地爬上山顶了。”

晴雯言外之意是在对风铃说:“你小子不是今早已经特意暴露给我你的身份是公主党了吗?那么,一边是皇上,另一边是公主党,看你到底心里向着哪一方?”

风铃说:“断崖乃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地,古往今来,有名气就在于它易守不易攻。我们去那里强攻,还不是死路一条?如果是那样,还不如找山顶上负隅顽抗的公主党党羽,和他们谈判。这样,双方损失都会小很多。”

老张听得这样的主意,点了点头。

晴雯说:“以我对他们的了解,公主党不那么轻易就屈服吧?!”

晴雯她这是话里有话。

实际上,她想的是:既然你风铃透露给她说自己是公主党,那么,就要看看风铃对公主党怎样“下菜碟”。

风铃说:“我愿意去断崖下喊话,和崖上的公主党进行交涉,以期达成好的结果。”

老张嘱咐风铃说:“毕竟,我们也算是过关斩将,就差这最后一关了,切不可大意啊。”

第二百四十九章 剑鞘断崖千余丈

这是一片纵贯南北的山脉,史称“皇脉”。

皇脉离南周的京都也就五百里地加急的距离。

传说,在这座山脉的深处,有一个神奇的泉眼,保护着整个大周的气运。

故而,这里不仅为南周提供了丰沛的气场,也用广柔连绵的山脉与自东向西奔腾的大秦河挡住了北方的严寒和胡人的侵犯。

山脉当中,当初晴雯被马教长绑架时所在的那座山峰正是整个山脉的南边入口,叫作奔马峰。

这也说明了当时晴雯差一点就从山脉深处下到南边的入口处,几近要走出大山、去往南周京城见响铃公主了,然而,她却遭遇到了马教长。

藏身在很多个与“奔马峰”一样的山峰之间的是那个最高峰,人称剑鞘峰。

而剑鞘峰下的断崖高百余尺,很有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这是众人所知的上剑鞘峰山顶的唯一道路。

传说,有很多文人志士都向往过这眼传说中神奇的泉水,想独得其惠顾。

然而,没有一人曾经在千辛万苦下上得山顶后,能够解开皇家禁制,触碰到泉水。

后来,就有人说起,说这眼泉水根本就只是个传说,并不真实存在,是大周王朝为了渲染自己的皇权威严而散布的谎言。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说法。

此番,薛蟠和宝玉他们这些公主党被黑衣御林军追击着,就不得不上了山顶。

这十余天下来他们生死不明,让黑衣人队伍里被绑架的晴雯着实地抓心挠肺。

如今,晴雯在被胁迫的情况下,不得已帮助了黑衣御林军连破了两关。

最终,黑衣人站在了这断崖之下。

要说晴雯的心理,她是恨不得能插翅飞上断崖,好和宝玉他们一道打击敌人,然而,现如今,茗烟和黑衣人把她看得紧。

若真从自己师傅那里学来了金蝉脱壳的青峰功技法,晴雯也就不会赶鸭子上架地亦步亦趋,被迫成了敌人的参谋,挨到如今。

身在曹营心在汉。这一切对晴雯来说,还真够讽刺的。

在此次进发山顶的过程中,不期然地,让晴雯领教了另外一个人。

那人就是南周京城大娱记——风铃先生,他得到黑衣人的允许,随军进行跟踪报道,随时将消息传往京师,给他的老板汇报。

可同时,在这个御用身份之外、在他大众娱乐记者的商业身份之外,风铃似乎还另有隐情。

在第二关过关的早上,风铃曾经借机和晴雯并肩,暗示晴雯说自己也是公主党的。

他到底是御用的宣传工具呢?还是老百姓八卦的恶俗窗口?还是真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真正是个公主党成员?

实在是有些扑朔迷离。

此刻,风铃又向黑衣领头人老张建议说希望能由他去劝降薛蟠他们,这无疑又给事情的发展增加了一分不可定因素。

晴雯是赞成风铃去劝降的,因为在她的心里,她知道薛蟠他们是不会改弦易辙的,更不会轻易被说服。如果如晴雯所预料,那么,风铃此举一定会给黑衣人他们增加上山的难度,也更影响了他们的士气。

见黑衣人和茗烟都同意让风铃前去谈判,晴雯也就打定主意不拦着这计划,也好让她从旁观察事情的发展,有朝一日揭露出风铃的真身面目。

此刻,晴雯一行人来到断崖下,举头望剑鞘峰。

山体已然有一半都插到云中。

晴雯的银鹰雏儿展翅飞翔,奋力上飞,也才仅能飞上断崖,然而,却距离剑鞘峰的山顶,还有着千丈的垂直距离。

几个人举头仰望,连脖子都给仰酸了。最后,大家得出的结论就是:此崖只应天上有,生还皆是顶好汉。

能活着回到地面上,那就已经是个顶个的好汉了。

风铃上前喊话:“薛蟠大人,薛蟠大人。”

“嘿,”茗烟心想:“我平日里因为有些功夫而受到别人额外尊敬的缘故,已然和薛蟠能称兄道弟了。没想到你风铃今天句句不离‘大人’二字,在薛蟠的面前,将自己的姿态放得这么低……真是能屈能伸啊。”

茗烟又想:“都说,这样能屈能伸的人才最有忍耐力,是成大事的料。今后,我还真得多巴结着点儿。”

风铃的喊声并不小,然而,自然,他的喊声上不了断崖之上。

断崖上的冰面千尺不断、不掉,雷打都不动地,对这喊声,既没有回音,也不吸收。

“怎么,连回音都没有?”晴雯心里纳闷得很,

再看环境,脚下是一座座山峰连绵,抬头处,是断崖百丈,四周则是一片开阔的空地。

寒冷在这个深夏徒然因高度而出现,让黑衣人们一个个紧着衣领、缩成了一团。

眼下,并不是士气最足的时候。

连晴雯自己也禁不住加上件包袱里的冬衣。

站在断崖下的平台上,人人心绪不宁,都在隐隐地等待着什么发生似的。

此处无声胜有声……

晴雯手搭凉棚、再次寻找自己的银鹰雏儿。

她发现,它正奋力向上方飞翔着,然而,似乎,跟刚才自己目测的进展相比,银鹰雏儿并没有能够拔高多少飞行的高度。

山腰处,在晴雯他们看来,已然高不可攀。空气稀薄、气压很低、连鹰都飞着吃力。

就目前这种情况,想要如韦小宝上次那样以个人力量上得断崖,是万万不可能的。

韦小宝那次团练,愣是用冰凿爬上了百余丈的断崖,而这里,人们面临的是千余丈、不露岩石的冰崖。

“真不知道这些天,宝玉和薛蟠他们是怎么将自己安置到山上去的?”想到这里,晴雯不免有些心疼。

风铃喊了半天话,喊得嗓子嘶哑,脖子酸痛,却全然看不到对方的动静,看不见任何希望,很有些气馁。

人们见此场景,也开始生出偃旗息鼓的念头。

老张不失为团队的统帅,他走过去,对风铃鼓励地说:“得不到回音,这是正常。”

风铃很是委屈,又没有更好地解决方法。

自己曾经在整个团队面前夸下了海口,如今,却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第二百五十章 到了该二百五的时候,方才二百五

老张对大家伙说:“要知道,我们御林军做事,并不是完全照章办事的,如果需要,我们是会灵活变通的,在做事的方法上是可以自由选择,并自由发挥……”

正当大家伙等待老张作为头儿真正拿出杀手锏的时候,突然,声势隆隆,有什么东西铺天盖地而下……

毫无防备,措手不及,平台上的黑衣人和晴雯他们此时就在冰崖的正下方。

立时间,人们胆战心惊,却又逃无可逃。

晴雯定睛一看,原来是从断崖之上砸下无数的冰锥,落在半空中时,就好像一把把晶亮的锥子,直扎向平台上的人们。

“好家伙!不是不到,刚才那是时候未到啊。”茗烟心里叹说。

此刻,晴雯有了一丝的犹豫:“如果以身救助平台上的自己和黑衣人,那么,就又是一档背叛宝玉他们的行为。

“可是,如果自己不同时自救,并连带着救人的话,不消一眨眼的功夫,所谓的‘小书生’和追击而来的黑衣人们就要一起‘灰飞烟灭’啦。”

晴雯心思果断,专注力一凝,她那仅破镜级别的青峰功再度派上了用场。

女巫出场般,晴雯口中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

在黑衣人和茗烟都抱头的一刹那(此刻,他们要想鼠窜,也都窜无可窜),晴雯口诀之力上扬,竟然,截取了下落中的根根致命的冰锥,口诀之力神奇地产生了热力,将一根根冰锥在半途中热得化掉……

“哗啦啦——”,半空中全无了冰锥的影子,只见一桶桶冰水不期然地浇灌下来,将晴雯和黑衣人重重地砸趴在了地面上。

“哎呦!你大爷的!太冰啦。”同样被冰水扑倒在地面上的茗烟止不住地骂娘。

劫后余生,老张第一个吃力地站起身来。

茗烟简直眼睛湿润,连风铃也在沉痛的被砸之后趴在原地、吃力地转头,然后崇拜地看向老张。

老张他这是体现了南周御林军打不垮的军人风范啊,原本,军人信条就包括有“忠孝不能两全!”、“打死也不说!”等等。而此刻,老张很符合军队信条中的一条——那就是“站直喽别趴下”。

任万人也想不到,遭此冰雨厚厚的砸击,还能有谁站得起身来,且气焰不灭,器宇照旧轩昂?!

况且,老张那是始终在挺直着腰板。

茗烟感动加钦佩,直说:“头儿,你真有骨气。”

老张双手叉在腰际,豪气不减,对众黑衣人说:“这还不是我御林军的本色?!”

风铃也是钦佩加感动,动情地说:“张大哥,咱们虽然是劫后余生吧,或者说,劫还在道上呢,但是,也烦请能容小弟给你来一张影像,并上传那云端。

“想我风铃半生浮萍遭际,随军记者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啊,什么英雄豪杰没采访过,然而,这次,我才真正地逢到了,也才真地见识到了什么是历经百战的架势。瞧,你这叉腰的军人风姿、绷直身板的军人气势!”

老张听此由衷地赞赏和钦佩,不觉尬笑着说:“两位兄弟,咱能不能不夸啦?!实际情况是你们的理想照进了现实,让你们的审美在这我这个形象上找到了对应。”茗烟睁大眼睛说:“老张,你这话我听不懂啊。”

风铃说:“老张,想不到你的分析如此鞭辟入里,我这是第一次发现你根本就不是个大老粗。”

老张才不理会这二人的多话,继续说道:“这袄,已经冻成直筒子啦,板板地,僵硬不弯。所以,我就是想折腰,那条件也不允许啊!”

“千万别这么说,”茗烟做了个抱拳的动作:“哥,你这是谦逊啊。谦虚过分就是虚伪。”

老张苦笑着,连摆手拒绝的气力都没有啦。

风铃说:“别说,叫这么冰雨一砸,立马,我人就头脑清醒起来,诗句简直是喷涌而出、拦也拦不住啊,什么‘铁马冰河入梦来’、什么‘独钓寒山雪’……”

“啧啧,”茗烟被冰水折磨到这个地步、却还能坚毅不拔地保有吐糟的天分,他再次有感而发地对风铃说:

“敢情,你这创作都是这么靠外力给激发出来的啊,那好说啊!打明天起,兄弟为了帮你,就先胖揍你一通。”

风铃白了茗烟一眼,说:“早就告诉你,创作那是很金贵、很娇气的一件事情,心情很重要、新鲜度很重要、老天赏不赏饭很重要,不期然的知遇很重要……

“所以说啊,如果你已经预谋好了任何针对我的刺激计划,假若事先被我给知道了,那对创作起不来什么作用。

“什么情况对创作起作用呢,倒是这种猝不及防地一阵冰锥变冰雨,把人都给吓了个半死的时候,那创作者还会愁写不出从心里发出来的原创?!”

茗烟大呼:“哇,你这回可是给我说明白了:有原创能力的人就是受虐狂,越遭受到那些猝不及防的罪,越忙不迭地、喜不自胜、不胜感激施虐方地把这些困难转化成激情写作。”

晴雯听得,也不小心地“扑哧——”一下给逗乐啦。心想:“茗烟你如此有慧根,你要是是宝玉那种含着金钥匙降生的公子哥,就凭你这悟性,估计还没守住王孙贵族的福命,就已经看破红尘、直接出家去了呢。”

茗烟正拍着自己的胸脯,继续说道:“要想被猝不及防地刺激,那还不容易?!这一点,在和平时期,你尽管来找我,我出点子,我还执行点子,保管让你防不胜防,一不小心就遭上一通罪,我这出力出点子也没啥私心,也不是什么‘癖好’戒不掉的,我就权当是为了你的写作做贡献了吧。”

此时,老张身上的衣服已化。

经这么一折腾,他一下子就如一朵开败了的花,瘫坐在地上。

在大太阳之下,众人身上的冰水开始被一点点蒸发,一时间,一个个被冻得龇牙咧嘴、面目苍白、呼吸困难……

茗烟哆哆嗦嗦,看向断崖的尽头。

然而,大太阳下,地面上蒸发出的水分开始云雾缭绕,茗烟根本就看不清头顶上的断崖所在。

第二百五十一章 各有各的算计

第一轮的冰锥落地之战已经停歇。

看似,双方都暂停了行动。

断崖下,黑衣人们,也包括晴雯他们,没有做出再次攀登的行动。

而那断崖上的公主党,也没有动静,似乎没有再次对崖下的他们发起进攻。

趁着太阳出来,大家正一道晒着太阳,想努力去除身上的寒气。

一侧,风铃和老张则交头接耳了很久。

之后,风铃一声口哨,将自己的信鸽唤来,由老张将一个纸条绑在信鸽的腿上。

茗烟凑上前去,好奇地问:“怎么,不是说好了,先不对朝廷做汇报吗?”

风铃说:“派遣信鸽,这不是为了要回京城。我打算遣他去上面送个信儿,看看有没有讲和的可能。”

茗烟吐了吐舌头,知道自己不在这个决策圈内,遂不再多话。

风铃为难地站在原地,说:“我的信鸽根本飞不上断崖,还真得有赖你师父的笛声帮助。”

茗烟说:“你这说话晚了,我师傅和那崇拜土地爷的黑衣人一道,入地去寻什么宝贝去了。”

风铃也不看着老张,而是看着晴雯的眼睛问道:“这可怎么办?”

晴雯仰头看了看足有千尺高的断崖,自己的银鹰雏儿都无法飞上去,就更别说一只小小的信鸽啦。

正寻思间,只见有个什么银色的物体直掉下来,砸在茗烟的头上。

茗烟倒是没有被砸昏过去,却已然被吓得够呛。

晴雯将那物件拿在手里一看,原来,是自己银鹰雏儿的绑腿,想来,一定是鹰雏儿在高飞时绑腿被冻僵而脱落了下来,结果,直掉了下来。

正惦念自己银鹰雏儿下落的时候,晴雯忽然有了个成全风铃的主意。

与其说是成全风铃的主意,倒不如说晴雯发现了一个机会,她对风铃说:“我替你爬上断崖去送信,如何?”

风铃和老张听后,哈哈大笑。

风铃对晴雯说:“小书生,我们都知道,这千余丈的断崖,如何能爬得上去?你真以为自己青峰功了得啊,不知道别人平日里对你的尊重,并不是建立在你的武功了得之上,而是在于你的为人很好!”

这样拆穿晴雯,也真是够直接的啦。

茗烟再次在一旁吐了吐舌头,跟着敲边鼓,说:“人啊,贵在有自知之明。”

老张也发话了:“小书生,你和薛蟠,还有那个宝玉是什么关系,我们御林军可是心里有数。你真以为帮了我们几天忙就能赢得我们完全的信任?!”

晴雯听了老张如此直白的语言,也不生气。

她想了想,再次企图说服老张:“我也知道,你们挟持我到这一步,无非也就是要把我作为一记筹码,好帮助你们将公主党一网打尽。”

老张赞曰:“小书生,你的思路很清晰啊。你说的没错。”

晴雯说:“我既然前期能帮你们过关,那么,遇到这愁人的断崖,我也照样能够帮到你们。”

老张歪了歪头,明显想不明白这话是怎么个道理,他问:“那,你是图个什么呢?”

茗烟也歪了歪头,问:“你夸下海口的同时,想没想过,到底能不能做得到?”

面对这么多的质疑,晴雯的心里素质超好,她脸不红心不跳,镇定地回答:

“路是人走出来的,崖,是人一脚一脚爬上去的。世上本没有路,走得多了也就成了路。”

茗烟说:“打住,请打住,我怎么觉得这像是照本宣科呢?”只可惜,茗烟跟着宝玉上学堂的时候,就没好好听讲过,因此,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老张没有茗烟这样的反应,他对晴雯说:“你说的很在理。只是,为什么我不能叫我的黑衣人去爬断崖,而偏偏要你去呢?”

晴雯小脸挺严峻的,回答说:“我如果去爬,料薛蟠他们就不会丢石头下来,也不会刀剑相加,而且,我还能将讲和的结果带回到下面。”

老张点了点头,明显有些被晴雯给说服了的样子。

风铃这个偷偷曾向晴雯自称是公主党的、任谁也不知其属于什么派别的娱记,则站了出来,直表示反对。

他对老张说:“本来,小书生就主意多、本事大,这一路上来,御林军哪次行动都没少仰仗他。现在,让他作信使,去讲和,这无疑是放虎归山。”

晴雯冷冷地看了一眼风铃,对他自称是公主党身份更增了怀疑。

晴雯才不理会风铃的意见,反而,她巧妙地利用了风铃的说话,对老张说:“我有个提议:不如让我和风铃一起去爬断崖,一来,爬这断崖,我们二人相互有个照应,二来,我们一起去讲和,风铃更能代表御林军的意见。”

老张听到晴雯的提议,他的眼睛一下子从迷顿状态变得清澈明亮起来,再次发话的时候,他不再犹疑不定,而是果断明确。

老张对风铃说:“我说,如果你不反对的话,倒是可以让小书生和你一道去爬断崖。”

风铃一脸的不乐意。

老张接着说:“打着讲和的旗号,我想那上面的薛蟠他们,也不至于把你们置于死地。尤其是,他们会在意小书生的安危。”

风铃看看大家伙儿,似乎,大家对这个决定都表示赞成,纷纷投来了热切的目光。

本来,讲和这件事就是自己提出来的,现在,裁定去讲和的人员的时候,老张既然已经指令自己去了,就有些个让风铃骑虎难下,难于推脱了。

风铃说:“那好吧,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老张很痛快,答道:“你尽管提,直说出来,看看我能不能解决。”

风铃大声说:“给小书生吃一记清砂记,如果他不听我的话,就让他生不如死,下辈子都不得超升。”

连茗烟听到都大呼好狠毒啊。

老张听得不觉一愣,说:“我所知道的清砂记,是专门给童男吃的,是怕他做了那男女之事。你这用清砂记,来限制我们御林军的人质,是不是说出去,有些个不地道。”

茗烟一听,大吃一惊,原来,清砂记是为了检验和约束男生不要失贞的。怎么被风铃给创新式地运用,运用于制约晴雯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心眼多的和心眼少的

茗烟禁不住插话,说:“要真是派这个用场,那应该用的不是清砂记,而应该是朱砂记啊!”

说完,茗烟才发现自己险些个就暴露了小书生是个女娃子的秘密,于是乎,他赶紧开溜,一边呆着去了。

黑衣人诸位对茗烟说过的话,从来就只当是个屁,放了就好。故而,这句茗烟不经意说出的真话,竟然被除了晴雯以外,没有人听懂,他们也懒得去分析。

而晴雯对茗烟的一向态度,就像对韦小宝的一向态度一样,是老母鸡对皮小鸡的态度。虽然,茗烟不同于韦小宝,他是已经站在了公主党的敌对面上,是晴雯的敌人。

但是,晴雯总是念在他是同龄的玩伴、同样在怡红院当差的共同经历,而任茗烟怎么地失误、怎么地埋汰自己、出卖自己,她都不以为意。

不是晴雯不以为意,而是晴雯一见到茗烟,就全然生不起气来,就更别说去教训他了。

此刻,对于茗烟差点泄露自己是女娃子身份一事,晴雯照旧二话没说,充耳不闻。

茗烟远远地看着晴雯的脸色,心安地想:“俺咋那么幸运呢,遇见个不会生自己气的主儿。这样的姑娘要是能娶回家,岂不美哉?!只可惜,自己多少怕了这个功夫堪比母夜叉的同道师妹。”

老张此时一个箭步上前,拿了根针在晴雯的手腕上就是一点,登时,晴雯的手腕就起了一个大包。

“嘿嘿,扎针疼不?”风铃假装同情,对晴雯说。

晴雯也不理睬他,反而,她淡淡地对老张说:“要不,也给风铃点一个清砂记?他可能是公主党的卧底也说不定,有了清砂记,你也好管控。”

老张每每最听得进去晴雯的诤言。

故而,他也不顾风铃的一脸忧惧和抵触了,毫不犹豫地,老张上前就是点了一记。

风铃措不及防被中了招儿,登时,就抹起眼泪。

“大记者,你这样就不好了,怎么给别人点清砂记就可以,轮到你自己了,你就哭天抹泪的呀?”说这话的,本应该是茗烟,可其实,这话是出自老张的嘴。

因为老张实在也看不过去了。

他觉着:“这个风铃,功夫水平没见有多少,可歪主意倒是挺多、挺大的。而且,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怎么就他能唆使我老张对小书生下清砂记,轮到我要给他下清砂记啦,他却表现得很抵制呢?!”

风铃的这种不吃亏的做法引起了老张深深的不满。军旅之中,最忌讳人很龟毛。

而风铃他,在某些方面真的很龟毛。

晴雯倒是不看热闹,见风铃抹了把眼泪,就立刻闪到一边,恐让风铃觉着被外人瞧见感觉尴尬。

风铃勉强辩解道:“我哪里是在哭,这是风在刮。”

“收拾收拾,就赶紧趁着正午太阳足,上路吧。”老张扔下鱼线、渔网、竹钉鞋、貂皮袄、冰凿、捆绳等一大推东西,嘱咐了几句,就带上兄弟几个下山找僻静地方生火做饭去了。

风铃多有微词,嘟嘟囔囔道:“这叫什么头儿啊?!把自己人全都揽在怀里,又吃饭又整休的,却叫外来兵种去攻坚。这样带队伍,能服众吗?!”

晴雯自是一笑,也不搭言。

风铃说:“这会儿上路不好,我感觉气场不对。”

晴雯摊了摊手,表示悉听尊便。

风铃见晴雯是这么个乖觉的态度,也就消了几分气。

摸着自己手腕上新被老张给种下的清砂记,风铃再次欲哭无泪。

“真的这么重要吗,这清砂记?”茗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凑热闹过来了,他这一问,不知是在挑衅呢,还是真的想安慰风铃。

风铃没好气地说:“你小孩子家家,不懂。”

茗烟厚着脸皮,并不罢休,问:“我一个家仆,一个世代农民家出身的孩子当然不懂了,不比大哥,博闻强识,所以,还望大哥赐教。”

风铃看了看左右,见没有闲杂人等,于是,就自然而然地端出大哥的姿态,语重心长地说:“这清砂记可不是乱点的,被点了清砂记,不仅在一年之内都不能啪啪啦,而且,即便是将来由种砂的人给彻底去除了清砂记的痕迹,其所带来的负面情绪和心理创伤,是没法弥补的。”

茗烟吐舌吐成了习惯,接话道:“想不到会这么糟糕啊。”

风铃点了点头,继续说:“再说,俺今冬是要成亲的。”

茗烟一拍脑袋,好像要成亲的是自己一般,说:“糟糕啊!到时候可如何行房?”

风铃看哥儿们对他理解加同情,心绪顺当了许多。

“大哥,我先祝福你百年好合吧。不知是京都里哪家的小姐如此幸运,得遇文曲星下凡的大哥啊?!”茗烟拿出了拍马屁的本事。

“就这方面的本事,只有韦小宝和茗烟有得一比。”晴雯默默地看着对话中的茗烟和风铃,心里想到有可能不日就见到宝玉和韦小宝,遂心花怒放起来。

风铃边打包行李卷,边不厌其烦地对茗烟说着。

看来,这个话题很对他的心思。

“哪里是什么官宦人家的小姐,也不是什么京城百姓家的宠闺女,俺要明媒正娶的,是俺娘给俺定的乡下娃娃亲。”

茗烟听得哈喇子都要掉下来了:“大哥,你真行哈,被老人家定下这实实在在、知根知底的婚事,特么有福气啦。”

风铃美滋滋地说:“是哈。城里姑娘娇贵,咱乡下老婆能吃苦,肯干活。”

茗烟说:“这被种了清砂记,你今冬大婚可如何向新娘子交代啊?”

风铃被提及到这痛处,不由得又一次陷入痛苦之中。

晴雯走上前,一向以来,最见不得别人吃苦、受罪的晴雯此时竟然忘记了自己的清砂记就是风铃这家伙给出的损招。

不记仇的晴雯对风铃说:“你今冬大婚的时候,我们都出席,给你做证人,好不?”

本是好意,可怪只怪对方的心眼太多。

风铃不满地说:“多谢,可不用劳您大驾了。”

晴雯不理解,只问道:“不用担心打扰了我们,我们何乐而不为呢?”

风铃说:“说白了吧,我是怕你个小书生迷倒一大片,到时候抢了我的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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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师傅在,大不同

茗烟首先叫了起来:“师傅,你回来了!”

马教长和一位黑衣人从山下爬了上来,全身暴土扬长的,看似很落魄的样子。然而,他俩的精神状态却格外地矍铄,好像刚打过鸡血的样子。

老张闻讯赶了过来,忙问:“怎么样?”

黑衣人禀报老张说:“报告,收获颇丰。”

马教长一看各位的情形,反而皱起了眉头,说:“情况不妙啊。”

老张一听就急了,问:“马教长,此话怎讲啊?”

马教长不温不火,慢吞吞地说:“你看看你们一个个好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身上的衣服一定是挨过雨淋,此刻又用火烤过,衣服贴在身上好像浆过的布板一样吧,特别不舒服。”

几位黑衣人可逮着有人同情他们的处境,纷纷点头。

属茗烟最能诉委屈,对马教长说:“嗯嗯,师傅,你说的可真对,这衣服太硬,把皮肉都给磨破了。”

晴雯听着直皱眉,心想师傅该关心的事情一律不关心,不该关心的事情瞎操心,而且,成天价来无影,去无踪的,完全摸不出他的立场、他的头绪。

马教长说:“这样的天气,又冷又潮,恐怕……”

老张很急地追问:“恐怕什么?”

那位和马教长一起回来的黑衣人接话说:“我们从土地公公那里好不容易借来了硝石,这又冷又潮的地方恐怕不能久放。久放,容易受潮,不走火。”

晴雯恍然大悟,原来师傅此趟出门是有目的的。

茗烟说:“让我看看,什么东东这么神奇?”

黑衣人把布口袋往胸前揽了揽,狠狠瞪了茗烟一眼。

茗烟见状,只好止步。

老张和马教长嘀咕了有半天。

之后,老张当场写了一封鸡毛信,递给了马教长。马教长也不退让,接过来,然后折好鸡毛信,就往弓箭上搭。

晴雯看在眼里,心想:“虽然师傅武艺高强,可是,这么久俺那银鹰雏儿都不见回来,说明断崖上面太高了。师傅这一箭难道就能保得齐飞上断崖?”

正狐疑的时候,就见茗烟拍了拍她的肩膀。

茗烟最能看出别人的心思,想必晴雯此时的质疑已经毫无遮拦地挂在了脸上,让茗烟给抓了个正着。

茗烟凑到晴雯的耳边小声地嘀咕,道:“青峰功要想学到家,第一点就是得完全信任师傅。”

晴雯不满地回看了茗烟一眼,说:“你小子咒我不会学到家。”

茗烟正对晴雯抱以坏笑,说:“果真被我猜中了,你确实不信!”马教长抬头,说:“茗烟,她不信什么?”

晴雯和茗烟不成想他两师兄妹在一旁的嘀咕,竟然能够让十步之外的师傅给听到。茗烟忙说:“她是不信我将来能娶到个也会武功的姑娘。”

马教长弯弓搭箭,“嗤——”的一声,那带着信笺的箭被射上了天空。

众人仰头观望,那箭一离弦就好像一个没头没脑、充满火气的臭小子,后屁股已然被硝石点燃,还一再发脾气地往天上蹿……

眼见着那离弦的箭穿过断崖上的云层,然后,就一下子没了踪影。

茗烟一边看一边啧啧赞赏自己的师傅,然后,他不忘嘱咐晴雯说:“你得信咱师傅。要说,咱师傅什么时候让咱们失望过?!”

晴雯心里嘀咕:“咱师傅最没有责任感了,就这样,还不让你失望,这说明你这个徒弟有多愚昧、多盲从啊。”

心里虽然这么骂,可在门面上,晴雯还是对茗烟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茗烟崇拜看着自己师傅的眼神,让一旁的风铃都看不过眼了。

风铃说:“唉,茗烟,没想到你这么崇拜你师傅。”

茗烟说:“那是啊,师傅最喜欢的徒弟,不一定是那个最爱他的徒弟。”

风铃似乎对茗烟的话很有所触动,说:“嗯,我家里六个兄弟,的确是这样的情况,我爹妈最喜欢的孩子,不一定是那个最有孝心的孩子。”

茗烟一听,就怒了,说:“怎么一说话,就被你给引经据典、旁征博引地给引偏题啦,忠孝不能两全,忠了师傅,哪里还能听爹娘的啊?”

风铃又点了点头,说:“照你这么个情感丰富、表达丰富的积累法,不日,你那本语录就能出书了。”

茗烟一个抱拳,颇怀志向地看了风铃一眼。

正在这时,马教长走了过来,对茗烟和晴雯说:“学武要心无旁骛,瞧你俩,一天换三百个话题,动嘴不动腿的,进步就慢。”

“是!徒弟知道了。”晴雯和茗烟各自向马教长施了一礼。

晴雯说:“师傅,刚才您没到场的时候,马教长已经给我和这位娱记分配了任务,要上断崖和薛蟠他们讲和。”

马教长点了一下头说:“我的顺风耳一刻也没离开现场,这情况,我知道。”

晴雯说:“不知现在师傅回来了,整体的计划有没有什么变动?”

老张说:“小书生,刚才你师傅就是把我的劝降信给射箭传了上去,我们还是先等待消息为佳。”

风铃如释重负,兴奋地连脸都涨红了,然而,他却克制着自己,矫情地说:“可不是我们不爬断崖啊,是任务有了更改。”

茗烟说:“人是铁饭是钢,老张,你是不是得给开饭了?”

老张说:“有野鸽子汤……闷土豆。”

风铃大叫一声,说:“我不吃了,这顿饭省了。”

茗烟笑说:“你那份我替你喝。”

正说笑间,风声又紧。

晴雯竖起耳朵的刹那,只见马教长一个箭步来到平台的中央,手臂一张,一下子抓住了一支箭。

这支箭正是刚才自己射向天空的那一箭。

大家也顾不得喊饿啦,一个个把脑袋凑上前,看那支马教长手上的箭。

马教长摘下箭尾的信函,仔细地读了起来。

之后,他将信函递给了老张。老张继续读,也不言语,让在一旁翘首等待信息的人们很是苦恼。

过了半晌,似乎老张才回过了神,说:“对方已经同意我们派小书生和风铃上去谈判。”

晴雯悄悄地舒了口气,风铃则着实生了口闷气。

第二百五十四章 达摩是谁

吃饭的时候,茗烟一直凑在师傅的跟前,不离左右。

风铃远远地瞧见了,遂悄声对身边的晴雯说:

“你这师兄是不是也太激进了,这样个活法,他周围的人有多不舒服啊。”

晴雯怂了怂肩,不以为意,说:“每个人的目标不同,自然表达也不同。茗烟他从小出身就是个家仆,总觉得低人一等,这回,终于可以有师傅来庇护他了,他这样积极,只是因为太珍惜了。”

风铃的眼睛好像要看穿晴雯似的,问:“你倒还替他说话?!你俩同是师兄妹,他这么独占师傅,想处处取得师傅的赞扬和鼓励,这么个争宠法儿,你不觉得有压力吗?”

晴雯说:“阳关路啊独木桥,各有各的修行方法,他这样也没害着我,我干嘛要在乎?”

风铃说:“嗯,我多少明白了,不是你不会羡慕嫉妒恨,而是你很大条,大条到对很多该在乎、该留意的事情都不以为意。这样,也好,也不好。”

“怎么讲?”晴雯问。

“好的方面,就是你的心很大,万难的事情在你这里就是一个字——‘干’,埋头苦干的干。”

晴雯给风铃逗乐了,问:“那不好的方面就别说了呗。”

“不行,你别忘了,我可是娱记,不仅需要每天里深入生活,还尤其希望是钻到人心里的蛔虫,时刻关心着人的性情、人的想法、人的初衷,你不让我说出来,不得把我给憋死了?!”

晴雯笑吟吟地说:“好,你接着说,可别憋出病来。”

风铃说:“不好的方面呢,就是,你没有细腻的感情,这样的粗人,放在烽火连年的乱世里是能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情的,可是,放在和平的年代,你就是个没有情调、不懂得换位思考的人。”

晴雯想了想,说:“你说的只对了一半。”

这回换成是风铃感兴趣了,他也问了同样的话:“你这话怎么讲?”

晴雯说:“我心里有两个我,一个小书生可以不理世事,专只针对一个目标,比如,将来要报效边关什么的。为此,我可以选择一直做个世人不理解的‘粗人’。

“可实际上,还有一个小的‘我’,随时都叽叽歪歪的,没事就强说愁的,很有同理心的。这个小‘我’,被我沉睡在内心深处了。现在,我养不起这个奢侈的小‘我’。”

风铃大惊失色,说:“如果你说的不假。那么,第一个大我就是超我啦,而且是超出平凡意思、超出个人利益、有牺牲精神、为大义而存的大‘我’!”

晴雯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兄弟,你言重了。”

风铃接着说:“最可怕的是,你竟然亲手戕害了你的小‘我’,真是有毅力,同时,也说明,你这人很残酷。”

晴雯再次不好意思,她抬起头,说:“兄弟你太戏剧化了。”

风铃品咂着晴雯的这两个心里的“我”,不禁大叫着对老张说:“头儿,我申请,不跟小书生一起上断崖了。”

“为什么?”老张问。

“你还有点谱吗?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啊?现在,又开始变卦了。”说这话的,自然是茗烟。

风铃说:“小书生他太可怕,自我控制能力太强。这样的人,我可以在工作中托付于他,在生活中,却没法与之交往。”

晴雯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老张和自己的师傅。

老张说:“工作可以托付,生活无法交往,不正合适你俩搭伴上断崖去讲和吗?我看不出你有什么正当理由啊。”

风铃说:“关键是这一路上上断崖,那不是生活,又是什么?吃在一起、住在一起,我能不和他交流、说笑吗?可一触即到生活层面,小书生如此坚毅到无情的人,是我这样敏感、不认理的人不能接受、不敢接受的。”

老张说:“哦,你还挺较真的。”

茗烟又一次插话说:“头儿,风铃他这是畏惧任务,找个借口就设法推脱。”

老张说:“青砂记,都给你们种下了,要不是那会儿马教长回来一耽搁,你们这会儿正屁颠屁颠地在路上呢。”

风铃说:“这趟出京城可是笔赔了的买卖。清砂记都给种上了。”

老张说:“现在街上不是流行一句话吗:禁欲主义好。”

风铃苦笑说:“老张,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我这趟,可是为朝廷奉献大发了。”

茗烟抱不平,说:“人家小书生难道不是也种上了清砂记吗?怎么你就是奉献,小书生就不是付出呢?!”

风铃说:“那么好,让你们师傅给我评评理吧。”

大家的目光一起集中到马教长的身上。

马教长正在就着烤土豆滋溜滋溜地品咂着土酿高粱酒,似乎,他跟眼前风铃闹情绪的事情完全不相关。

晴雯看着自己师傅这泰然处之的样子,心说早知道你老人家就会高高挂起。

老张用胳膊肘捅了一下马教长,马教长这才回过神来,听茗烟简单复述了事情的原委。

他看了看风铃给他出示的清砂记,又看了看晴雯一脸无辜的样子,终于,慢条斯理地发话啦:

“谁这么没有人情味啊,竟然拿人家个人的幸福来做保障任务完成的禁制?实在是有辱南周军人的称号啊。”

老张被马教长这么一教训,有些个愣神,然后,他嘿嘿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说:

“实在对不住啊,我这个军人是从看烽火台的小兵做起,一点一点从底层爬上来,千辛万苦才坐到了这个位置的,实在是,嘿嘿……用的招数,都是早前在军队的基层跌打滚爬而来的。现在想一想,的确方法有点腹黑,有点漏(谐音)啊。”

马教长香扇一摇,说:“老张,你肯这么批评自己,就是条汉子。”

风铃说:“茗烟他师傅,我们可是请你来给做个主的,你怎么说偏题了?”

马教长说:“你两人被委派了任务,那就该执行任务,哪有挑三拣四的?再不执行军令,就一棍子打死。懂吗?”

茗烟傻在那里,说:“师傅,你这……怎么说话很不讲道理很凶的感觉啊。”

马教长得意地说:“我看见什么,就说什么。有没有点达摩的意味?”

第二百五十五章 被掉包

风铃心想:“看茗烟和小书生的师傅,这个马教长平日里仙风道骨、神来神往的,可说起话来,怎么这么不着调啊?!竟然自比达摩祖师,也太不要脸了。

“回头,将来一定得查查他的底细,了解了解他在江湖的排名地位,也不旺自己这灵通人士信息广泛的优势。再好好写文章,揭露揭露他。”

不过,风铃转念又一想:“这个马教长也不是个特么爱管闲事的人,刚才那一番棒喝,也全都是在为老张解扣。”

这样想的时候,也就消了气。

茗烟早就看出风铃正在看着自己的师傅眼珠儿打转儿,就知道这个知名娱记在打自己心爱的师傅的主意。

茗烟主动跳了出来,说:“要不,风铃,我替你当差去讲和好不好?”

风铃说:“就你,也赔得起我受的损失?我清砂记都给种了,再不亲自去跑一趟,不说是沽名钓誉军功吧,我也觉得真对不住我自己。”

晴雯笑问:“对不起你自己什么?是你的良心呢,还是你的清砂记?”

风铃白了晴雯一眼,说:“你还是男人不?连这都不能理解。当然,我是怕对不起我那被迫种上的清砂记喽。”

茗烟对风铃说:“不碍事,不碍事,你就当她是个娘们好了。”

晴雯被茗烟这句话给逗乐了,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茗烟见晴雯没心没肺的,被风铃给欺负成这个样子也不生气。被自己险些给揭露出是女娃子的身份也不动气。为此,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茗烟指着风铃,对自己的师傅说:“师傅,你看看,你看看,这京都的人是不是都是这样,小算盘打得特么的精?!”

马教长对茗烟语重心长地说:“茗烟,记住,你在乎什么,什么就是你。”

茗烟低头想了想,到底自己在乎的,和风铃在乎的,以及晴雯在乎的有什么区别呢。突然,好像悟出了什么似的,茗烟说:

“师傅,原来,根本没什么好坏之分,也没有什么在乎不在乎之分,有的只是技艺高低的区别。有了高技艺,就啥都解决了。”

马教长说:“茗烟啊,你错了。高技艺配上心魔,那就会无恶不作。”

听到师傅否定的回答,茗烟这才知道自己是错了。

马教长转而对老张说:“年轻人就是这点好,有无限的可能性。即便想法是错误的也没关系,还可以在错中成长。”

老张点头说:“对啊,他们付得起成长的代价。我们却老了,不允许自己有任何的闪失。”

只见马教长用扇子柄一拍自己的脑袋,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说:“我倒还真有了个主意。”

继而,他和老张低声商议着什么,期间,不乏激烈的争执。

过了一会,老张好像恍然大悟一样,点头表示理解了马教长的意思。在一旁干看着的人们很是被勾起了好奇心。

马教长“啪地——”一下子打开了香扇,用扇子尖儿先指向晴雯,再指向风铃,然后,手执扇柄这么一个利落地扇子翻身。

晴雯只觉得自己好像“哐当——”一下身体被掏空了,继而,又被“咔嚓——”一下,什么东西给打中了心脏。

风铃遇到的也是同样的遭际,他给冲击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当费力地起身后,风铃竟然对晴雯说:“我觉着咱俩该出发了。”

晴雯则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清砂记,说:“还不是为了你这个糟心货?!害老子上断崖吃苦!”

大家面面相觑,怎么一下子风铃就变得主动起来,还提出要现在就出发、上阵?而从来不抱怨的小书生怎么就开始埋怨起自己被种上了清砂记的?

简直,就像是两个人被换了灵魂似的!

正在大家伙儿狐疑的时候,马教长说:

“现在,我已经把他俩的魂魄换到对方的躯体里,这回执行任务,让他们都体会一下各自的不容易、各自的优缺点,这样……也不失为一次年轻人很好的成长机会。”

老张一个劲地夸赞马教长有办法。马教长则好像没动过手脚似的、不动声色地继续啃着茗烟奉上的烤鸡腿。

茗烟很是羡慕地旁观到了这一切,他大声对马教长说:“师傅,你怎么早不让我也尝试呢?!”

众人说话间,晴雯和风铃二人已经背上了早已打好的行囊,开始向断崖走去。

“别急,”老张拦着二人,说:“天快黑了,怎么也得明天一早再出发。”

风铃说:“我没有意见啊,我只是怕我师兄茗烟心急,好让我早稍信回来。”

茗烟说:“你都换了身行头了,以风铃的面孔跟我说着小书生的话,我到底认为你是谁?”

风铃说:“师傅就咱俩两个徒弟,还不得相依为命啊?!”

茗烟捂住胸口,说:“你打住,我这心口绞痛了。”

晴雯说:“茗烟,我感觉很不好,尤其感觉身体不对劲儿,好像少了什么物件的感觉。”

茗烟说:“你小便的时候留意啊,别吓到自己。”

晴雯说:“怎么说话呢你?!我可不是小书生,可以随意让你丑化,我可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货真价实。”

茗烟说:“我不跟你争,等发现问题的时候,有本事你自己搞定你自己的问题就好。”

晴雯不以为然,说:“那还用说,我风铃什么没经历过,难道是吃干饭的?”

风铃语重心长地对晴雯说:“你借用我的身体没问题,你现在就得重新刷牙洗脸,一样也不能省。”

晴雯说:“你看哪个人荒郊野外生存、行军打仗待命的,谁会在乎有没有口气?有没有眼屎啊?”

茗烟无助地看了老张一眼,好像是在说:“头儿,求助!”

老张只得出面,对晴雯和风铃说:“你俩都得妥善保护好属于对方的身体,也要尽可能地文明用语,因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对他人的身体好,就是对自己的身体好。我想你们都做得到。”

晴雯说:“你看看小书生,一再地拿洁癖来要求我、企图控制我的思想,以图最终达到控制他自己的身体的目的。”

第二百五十六章 掉包后遗症

断崖下面,有一个大大的竹篮子,看来,是薛蟠、宝玉他们为欢迎讲和使者而特派遣下来的。很有可能,从昨天晚上起,篮子就一直等待在这里。

晴雯和风铃顺利地进入了大篮子,在和老张及茗烟他们依依惜别后,由风铃摇了摇竹篮上的一个铃铛。竹篮子应声而动。

看来,这铃铛能给断崖上面的人以启动的信号。

徐徐上升的过程中,小书生身体风铃灵魂的家伙突然大叫:“哇,放我下去,放我下去。”

风铃身体晴雯灵魂的家伙并没有带有色眼镜看对方,只是热心地问:“我能帮到你吗?”

小书生身体风铃灵魂的家伙连说:“我有恐高症,放我下去。放我下去。”

这要是换作是茗烟对他,茗烟肯定会对他说:“你小子早干什么的?!临阵屎尿多,还变卦!”

然而,风铃身体晴雯灵魂的家伙却很有耐心,对对方建议说:

“要真的太痛苦,不如趁现在离地面还不是那么高,我给你腰上栓跟绳子,把你续下、回到地面上去,你看如何?”

小书生身体风铃灵魂的家伙从篮子边上探头看了看地面,倒吸了口冷气,一下子哆嗦着退回到篮子中心,抱着头蹲在那里,直说:

“不行,不行,我这被续下去的恐惧可比这恐高还严重呢,两害相权取其轻,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呆在这篮子里面为好。再说……”

风铃身体晴雯灵魂的家伙问:“再说什么?”

“再说,我还得看护好我的身体呢,我怕离开这里,你会随意支配我的身体,不善待它。我必须得张大眼睛盯好你。”

风铃身体晴雯灵魂的家伙耸了耸肩,对此荒唐的说法不置可否。

随着云雾弥漫,寒冷加剧,似乎,他们之间的对话也变得少了起来……

然而,小书生身体风铃灵魂的家伙呆在篮子的正中央,也就安生了仅仅几个时辰,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地重新活跃了起来:

“唉?我怎么觉着有点爱上你这个披着我的皮囊、却有着小书生灵魂的家伙啦?不会是男生爱上男生的开端吧,这可怎么办?”他甚为苦恼地吐露心扉。

风铃身体晴雯灵魂的家伙安慰他说:“越到冷的地方,空气稀薄、阳光不能直射,人就越容易抑郁。你这是孤独的绵羊在寻找自己的羊群,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小书生身体风铃灵魂的家伙听了后,不但不同意,反而立刻驳斥说:“不对,我感到那种特别细腻特别害羞的感觉,没换皮囊前,就没有过这种情况。”

“我看你是缺空气、呼吸不畅,得了什么妄想症吧?!”

“这不是妄想啊。这明明是中了爱情魔咒的感觉。我原先也偷过姐姐的衣服穿,在家里扮演姑娘,可是,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对一个男人产生了怀春的感觉。”

风铃皮囊晴雯灵魂的家伙听对方这么一说,就心说不好。她担心自己的女娃子身份在这次灵魂换包中会暴露给对方。

于是,她赶紧打马虎眼,说:

“莫不是你爱的不是男生,而是爱上了自己的皮囊,有个名词可以定义这种现象,好像叫做自恋。”

小书生皮囊风铃灵魂的家伙一听这番解释,不怒反喜:“我是有些自恋。因为皮囊是自己的,结果,连这皮囊里装着的别人的灵魂,也被我在爱自己的同时连带着也给爱上了。”

风铃皮囊晴雯灵魂的家伙见对方对这个问题解释得通,于是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不对啊,”小书生皮囊风铃灵魂的家伙突然寻思过味了一般,说:

“我虽然爱自己的皮囊,可怎么,此时我心里那甜丝丝的感觉完全是少女对男人的思慕之情?!”

风铃皮囊晴雯灵魂的家伙一听,就寻思着:“完了,完了,风铃莫不是这回在怀疑他自己有断袖之癖吧?!”

不觉间,她出了一身的冷汗。

篮子摇摇晃晃,向上面看,看不到断崖的山尖儿,向下面看,地面又已然被云雾给遮挡,看不到任何的痕迹。

小书生身体风铃灵魂的家伙也跟着凑热闹,趴在篮子边缘向下面斗胆一望,然后,他突然大跳起来说:“我克服了恐高症!我克服了恐高症。”

刚高兴了不一会儿,他就突然又想起了自己新添的烦恼。于是,他走上前去,对他认为是自己的皮囊小书生灵魂的家伙说:

“我得承认,我真的自恋到恋上了自己的皮囊。我得说,我喜欢你。”

风铃身体晴雯灵魂的家伙对对方摆了摆手,说:“上去的路还很漫长,我们省着点消耗自己的情感,一路上,我们还得克服许多困难呢。”

小书生皮囊风铃灵魂的家伙很是不以为然,说:“干嘛要节省?情感消耗能量,就让它消耗好了,情感不是越消耗一空,就越生成、越繁盛吗?!”

小书生皮囊晴雯灵魂的家伙见对方这么执着,就越发地担心自己的女娃子身份会被对方发现。

小书生身体风铃灵魂的家伙说:“其实,被你师傅给掉包了两个灵魂,这事,看似很不爽,可现在,我不仅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了,还连带着爱上了对方的灵魂,不管他是男是女。这对于孤独到可耻的人来说,难道不是很大的收获吗?!”

“再说了,”他继续喋喋不休:“小书生,你的皮囊长得这么俊美,我风铃既然灵魂暂时寄居在你的皮囊里,应该是一种荣幸,反正也没吃亏。”

风铃皮囊晴雯灵魂的家伙听到这里,气得直咬牙。

小书生皮囊风铃灵魂得意地说:“等回到京城,我去逛红颜招,到时候,真得借你这身漂亮的皮囊,好好地骗几个姑娘。”

这话说得,让风铃皮囊晴雯灵魂的家伙恨得牙痒痒。

正说话间,小书生皮囊风铃灵魂的家伙找来了个便壶就要小号。

突然,他大惊失色,脸色煞白,说话也从志得意满变得磕磕绊绊、哆哆嗦嗦:

“怎么,小书生,原来你一向是……”

第二百五十七章 回去奏你一本

小书生皮囊风铃灵魂说:“上苍啊,我怎么找不见了我的小XX啦?难道出了什么事?”

风铃皮囊晴雯灵魂说:“别害怕,让我告诉你实情吧:因为小书生她本就是个女生!”

“啊?”小书生皮囊风铃灵魂失声叫道:

“是女生?我现在灵魂潜入的皮囊竟然是个女生的?!那是不是说:我虽然不是天生被装错了‘罐子’,但就目前,我就是被后天给装错了‘罐子’?!”

风铃皮囊晴雯灵魂很同情地看着他,艰难地对他点了点头:

“据说,在南孔雀国那个发达的社会,是允许孩子一生下来就不被固定下性别,而由孩子在自己慢慢认知成长中确认自己的性别。”

“什么?不要啊拜托!”

“还有个词,特意用来形容这种孩子,叫什么跨性别者,说的就是天生的性别倒错。这跟我们俩现在面临的情况只有一点不同:我们俩现在这是后天的性别倒错。”

“这可如何是好?!我还没行新婚之礼呢,就把自己的XX给丢了。我可怎么向我爹娘和父老乡亲交代啊?!”他急的抱头在地。

风铃皮囊晴雯灵魂对对方的大惊小怪并不以为意,她说:“风中飘过一行字:那都不算事儿。”

小书生皮囊风铃灵魂的家伙一听,可急了,上前就揪住了风铃皮囊晴雯灵魂的脖子,说:“怎么不是事儿啦?把我自己的皮囊还给我!我不要作女生!”

风铃皮囊晴雯灵魂摊了摊手:“这掉包的时候,你也在现场,当然知道我和你一样都是受害者啦。我们面对比自己强的人、比自己强的体制,全都一样的无能为力。”

紧接着,她又不无同情地看着对方急得猩红的眼睛,说:“我请你善待我的女娃子皮囊!我从来没像你这么戏剧化过,也不会动不动就咆哮暴怒、就喜形于色,这样下去,等到你归还我皮囊的时候,我的脸上褶子大概已经很多了。”

小书生皮囊风铃灵魂说:“自古以来,男女授受不亲。看来,这娇贵的女娃子的身体无疑对我这么个有道德约束力的正人君子来说,是个天大的包袱!动,动不得,看,看不得。我是不是都不能随便给自己换衣服啊?”

风铃皮囊晴雯灵魂说:“你觉得是包袱,我难道就不觉得吗?!我好好一个清贵、干净的女孩子现如今拖着个一身臭汗的男人的身体,而且,还得提防着他大早上就身体莫名兴奋?我羞不羞啊?!倒不如一头撞死来得好。”

小书生皮囊风铃灵魂一听,就吓得连忙陪好脸,说:“万万使不得啊,你要是一时意气自绝于人民,那我冤不冤啊?!我的皮囊被你的灵魂指使着去撞死、被损毁了,那结果,还不是我的皮囊遭了殃、灭了迹?!

“到时候,你的灵魂再找个皮囊就轻易投胎去了,还能继续修下半生了,我的皮囊却不能复生,没法再用了!”

风铃皮囊晴雯灵魂并不理会对方的告饶,依旧一付要寻死觅活的架势。

这一招很灵,把小书生身体风铃灵魂的家伙给震慑住了,再不因为自己的身体被掉包成女娃子的而大呼冤枉了。反而,一改态度,好像学会了换位思考似的,开始劝解起对方来:

“哎呦呦,何必那么认真较真呢?不就是一天、两天咱俩换了皮囊嘛,我有信心,咱们早晚还能换回来。只不过是要忍耐住这些天的心理不适、身体不适罢了。”

风铃身体晴雯灵魂生怕对方再次吐糟变卦,于是,假模假样地自语道:

“我说,我这一向假小子似的,好不容易今天得了个男儿的身体,这不正是我当初责怪自己的娘亲怎么没把我生成是个男儿的老天回报吗?!既来之则安之,不如我就用这个皮囊作成男生好了。”

小书生皮囊风铃灵魂一听,赶紧告饶般地说:“可使不得,使不得啊,我这皮囊也跟了自己快二十年了,眼看着年根上就要娶妻生子,瓜熟蒂落了,怎么一下子皮囊就成了别人的啦?!我可跟你说句老话,叫君子不夺人之爱啊!”

风铃皮囊晴雯灵魂佯装没有听见,反而,在有限的篮子的空间来打起了青峰拳。

看来,真是要借着男人的皮囊精进武功啊。

小书生皮囊风铃灵魂坐在篮子里唉声叹气,已然忘记了此行讲和的目的。

就在这时,他感觉自己性情大变,竟然做出了一个从未有过的举动,他从自己黑衣的夹层里面不自觉地掏出一展铜镜来,然后,照着镜子,开始细心地给自己挤青春痘、拔眉毛、画眼线……

当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此举的时候,简直把自己给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小书生皮囊风铃灵魂想的就是怎么,自己的内心里竟然也藏着颗久未被发现的少女心!

看到小书生皮囊风铃灵魂的家伙被自己的此举给吓到了,风铃皮囊晴雯灵魂不由地想站出来,伸出援助之手:

“我记得青峰功教学里,师傅曾经说过,什么样的物质基础决定什么样的上层建筑……”

“我这人没文化,听不懂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你能不能直截了当地说……”小书生皮囊风铃灵魂这家伙是个娱记,对生命的思考并不多。

“我想说的是,”风铃皮囊晴雯灵魂再次解释道:“你现在因为是女娃子的身体,这就是说,你在现实生活中吃喝拉撒睡所使用的载体,是女娃子用的。那么,自然,女娃子的性情、欲望、偏好无疑就会因女娃子的身体基础而在精神层面上对你有所要求、有所改变。这就是你举止越来越像女人、思考越来越像女人的原因。”

“我听不太懂,更不愿意接受……”小书生皮囊风铃灵魂照实交代。

“也就是说,”风铃皮囊晴雯灵魂继续耐心地解释道:“你现在在真实的生活中,会因你身体的坯子是女生,而潜移默化地被影响、感染地具有了女生的思想、情感和热望……”

“啊?”小书生皮囊风铃灵魂大叫:“你那倒霉催的师傅,竟然害你我到如此地步,等我回去后奏上一本!”

第二百五十八章 又见宝玉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四周很静,只能听到篮子被上拽时发出的吱吱呀呀的声音。

两个人就着篮子边上挂着的冰溜子啃,再咬上一口冰冷的面饼。

“呸,就吃这个,简直遭罪遭大啦。”

“能不能厚道一点?!将就一点?”

“不能!被变成女人的躯壳已经够倒霉的啦,现在,还得在这死冷寒天的竹篮子里了无生趣地活着!真是荒废了为人一世不说,怎么就万里挑一的倒霉事情就落在你我的头上呢?!让我想不通!”

“照我说啊,你现在的问题跟本就不是自己变成女子的问题,你的问题是你这个人的本质就很‘龟毛’。”

“什么叫‘龟毛’,乌龟的毛?乌龟哪里的毛?呜……赶紧说,不要让我总有不好的联想。”

“龟毛,就是当一个人非常的无聊、非常的无趣、非常的认真而产生了一些异于常人的行动,凡事想不开,做事不果断,超完美主义者,鸡蛋里挑骨头。”

“哈,这个解释我接受。我的确比较挑剔,无中生有,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目前这异常的境地,你师傅一下子就把我的小XX给变没了。”

“你不仅如此,你还在内心的深处存在着严重的轻视女性的倾向。你,深以自己的灵魂现如今寄生在一个女子的躯壳里而感到耻辱。”

“你这说法有道理,可是,我可不敢承认自己有。”

“为什么你不敢承认呢?”

“我不敢承认,是因为作为娱记,我调查过,按人口的组成来说,在京城里女子要比男子多八千人口,我天天生活在其中,报道她们、了解她们的喜怒哀乐,你觉着我敢公然表现出反感她们吗?”

“可是,在我们农村老家,据我了解,为能生出男孩,大量的女婴被溺死、杀掉。如果你知道这种情况,是不是对自己现在是女儿身就更加反感、不安呢?”

“我不安是这女儿身让我性情大变,作为有着男人灵魂的人我现在开始爱上了男生,还有,就是我爱梳妆打扮、喜欢家长里短,对绣花、蒸馒头要超乎想象的热情,拦也拦不住自己。”

“可是,你要坚信一点啊,这只是暂时的,不会长久这样下去的。”

“就这一点,我也和你一样,是有信心的,只不过,虽然结果会被修正好,但这个过程却非常焚火灼心啊。”

他们俩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由于这身体换包的临时变故,严重到开始撼动了他们那本就脆弱的友谊的小船儿。

就这样,一夜无话。

……

临到早上的时候,只听得篮子“咣当”一下落在了实地上。他们两个人都被给镇醒了过来。

“怎么回事儿?”风铃的灵魂问。

“我们似乎到站了。”晴雯的灵魂回复道。

还未及反应过来,两把长矛就已经分别抵在晴雯和风铃的脖子上:“请问来者何人?”

“两军作战,不斩使者!我们是御林军派来的。”晴雯身体讨好地说。风铃的身体则举起双手,作一脸诚恳的投降状。

“咦?”薛蟠粗声大气地上前,问道:“小书生,怎么十几天不见,你这就变节啦?!还亏得响铃公主惦念你、当你是知己!”

宝玉在一旁心疼地直捂胸口,说:“小书生啊,多日不见!甚是想念!可不成想,一向相信你的我此刻也是失望了!”

风铃的身体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宝玉的肩膀,说:

“不打紧,不打紧,你不要相信你看到的,你要去相信你自己的感觉。再说,来日方长,我相信,到最后,小书生她终是不会让你失望的。”

说话间,几人来到了一座草屋前,在一个凉棚下坐了下来。

晴雯对大家伙儿说:“让我来介绍一下这位誉满京城的娱记——风铃先生,此次,被御林军委派,前来代表朝廷和各位讲和。”

薛蟠说:“哇,原来是你!”说着,就要拳头相加。

晴雯一躲,反而,风铃的身体没有的意思,被重重地给打在了鼻子上。

“怎么回事?”众兄弟上来拉架。

“哦,”薛蟠气鼓鼓地说:“这家伙在京城以为自己人脉广、懂关系,就感在老子头上动土。私自报道了我家在街头巷尾占了共用的地方。在京城里,我的名声给闹得沸沸扬扬,你说,我能不找他算账吗?!”

“我是娱记,你能让我怎么办?!”晴雯说话。

“这里也没你什么事啊,几天不见,小书生你胳膊肘往外拐,替这臭小子说话!你说,你到底是还认不认我们这帮兄弟。”说这话的,自然是一向里和晴雯不见外的韦小宝。

想当初要不是你跑得快,老子早把你给棍棒教育一通十三招啦!娱记,可是满京城里最龌龊、最不得手段的饭碗了,你比红袖招的青楼女都不如。你小子,是不是不记得你是怎么惹得大爷啦比?!”

风铃对薛蟠的话似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反而倒是晴雯,明明薛蟠说的和她不相干,她却又流汗、又流泪,哆哆嗦嗦,好像筛糠。

宝玉一记重拍在晴雯的肩膀上,说:“我并不是真的生你的气,我只是生气这老天让你羁留在敌人窝里,可是受了不少的苦吧。我还生气我对救你一直无能为力。”

晴雯说:“百闻不如一见,宝玉,你真真个跟那个小道传闻、上层八卦说的一个样,对待仆人那是真的好,对待姑娘也是爱护有嘉,我此行最觉得没有被辜负的,就是能够最终和你打个照面。”

宝玉不解地说:“说的怎么跟个外人似的?!又客套,又宿命论的。下回,可不准你这么说话。”

风铃木呆呆地没有说话。眼睛有些湿润。因自己现如今一身男人行头和男人实质,实在是和自己的主子无法相认啊。

晴雯说:“我们这次来,是带使命的。”这地界看来好熟悉,你们的面孔,我也好熟悉。这让我不禁想起,从京城出发的我当时又多么地志得意满。”

第二百五十九章 我铁哥们怎么会?

“你们这一路辛苦啊,赶紧早点歇息。”

风铃听到宝玉这样嘱咐,投来热切的、并不陌生的目光。

“晴雯,你可知道,我们也辛苦的很,这辘轳上的绳子被磨坏了十根,又接续到这第十一根,我们才得以把你们给拉上来的。”宝玉依旧絮絮叨叨,真是见到了亲人,好生自怜地诉苦着:

“晴雯,最考验我的不是这个用辘轳齐心合力把拉你们上来的环节,而是之前准备工作时,每个人都得上交麻绳,我整整搓了有二十余天呢,你看我这手上的茧子,我跟那焦大也有一比了吧?!”

宝玉真是个公子哥,看见晴雯就马上撒娇、吐糟、要同情。

“要说老祖宗知道你受这些个苦,还不得把我这个贴身丫头给清退出大观园了!”风铃身体晴雯灵魂这样对宝玉说。

宝玉回看了一眼心不在焉、无动于衷的晴雯,又看了看很在意自己的这个风铃,一时之间,他恍然大悟:

“哈哈,晴雯,你这是被谁给掉了包啊?怎么用上这么个糟男人的身体,实在是……”

风铃身体晴雯灵魂简直对宝玉这么快就拆穿了她的心理包袱,而立时间眼泪掉了下来,说:

“宝玉,你不愧是个好主子,这么三两句话,就知道了我的苦衷。”风铃身体晴雯灵魂答道。

宝玉摆了摆手,说:“不在话下,知人知面我还知你心。”

晴雯身体风铃灵魂步了过来,问:“有什么好吃的吗?这一路上来竟就着冷馍雪水,现在肠胃还在不舒服呢。”

韦小宝走上前,一搭晴雯身体风铃灵魂的肩膀,说:“你好歹也是京城里响当当的娱记啊,怎么这么吃不得苦、没见过世面啊?!”

晴雯身体风铃灵魂冷笑说:“我是没见过世面,谁能想到迷倒了响铃公主推迟大婚的家伙是个娘们装的!”

薛蟠走过来,说:“鱼儿上钩,是该怨鱼食儿呢,还是怨狡猾的渔夫?

“我可作证,这小书生她可不是故意欺骗响铃公主啊!当初鼓动她女扮男装来投奔团练的是我们几个,要说渔夫,那也是我们!

“至于小书生有没有诱惑响铃公主,我们哥几个打证言,那是绝对没有啊!”

韦小宝也紧跟着说:“我也能作证,绝对没有。”

宝玉叹了口气,说:“作为大娱记,得真实地记载人的情感、人与人的关系、发生的冲突……你一定有一双明察秋毫的眼睛,有机会,你要自己去看、去判断……”

晴雯身体风铃灵魂听了宝玉的话,点了点头,说:

“到底是京城官宦大户人家的子嗣,这么明理,我这辈子被不同的人误解,以为我们娱记就是歪曲事实、兴风作浪、煽风点火……就宝玉你理解我们,我们是有自己的视角、有自己的观点,一切最终尊重事实。”

薛蟠说:“你尊重事实?你尊重事实怎么把那个抢人媳妇儿的事给宣扬得沸沸扬扬?!我差点因此吃了官司。”

晴雯身体风铃灵魂说:“薛大人您也太容易忘事了,想当初朝廷的风向在抓‘强买强卖’,正在风头上。上面要求我们以你这个案子为典型事例来进行跟踪报道,我一个小民怎敢违抗啊?再说,那时候,我一个小娱记哪里知道大人的厉害和影响力?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薛蟠被拍得舒服,想起当年的时势、状况,也就得过且过地放了这厮一马,当下就说:

“你们早些歇息,明天还得好好和谈呢。”

韦小宝说:“晴雯,我和宝玉呆的草屋还有地方,要不,今晚,你就睡我们这里?”

晴雯身体风铃灵魂说:“万万使不得,万万使不得,我虽是男人心,可是已经是女儿身体啦,咱不能毁了老祖宗定下的规矩:男女授受不亲。”

韦小宝袖子掩嘴,忍不住地偷笑,原来,他是在知道两人的灵魂被掉包在各自的身体里后,在故意捣乱。

宝玉中肯地说:“你若当真变成男人,再也回不到女儿身,我也不嫌弃你。”

风铃身体晴雯灵魂说:“这样也方便,可以起居一起、谈天说地、散漫扎堆儿、不分昼夜……”

韦小宝说:“别说了,你这是招我嫉妒你和宝玉的节奏啊。”

风铃身体晴雯灵魂说:“还真是,我在下面这么久不怎么想你?!”

韦小宝几乎泪盈于睫,说:“你忘记了,我可是宝玉出现之前在红袖招里你唯一的朋友?!”

风铃身体晴雯灵魂见韦小宝果然当真,不觉笑弯了腰,说:“你真中招了,我简直不相信我自己第一次开涮你,就能够成功。哈哈哈——”

韦小宝说:“少来这套,知道人家很认真的,你还……”

风铃身体晴雯灵魂说:“我并没有说谎啊。”

韦小宝更是伤心了,大呼:“宝玉,你家女仆学得不仁不义啦。”

宝玉瞪了风铃身体晴雯灵魂一眼,结果,这家伙却依旧美滋滋的,好像不知道自己已经踩了地雷。

风铃身体晴雯灵魂说:“你知道为什么我没觉得想你吗?那是因为你好像没有一刻离开过我。”

这回轮到宝玉吃醋了,直接就说:“我说,你这是怎么说话呢?”

风铃身体晴雯灵魂说:“怨也得怨宝玉。”

“你俩有过节,怎么怨起我来了?”宝玉睁大了眼睛,一脸无辜。

韦小宝则气哼哼地瞪了宝玉一眼,这明显是对宝玉这个连坐的惩罚和施压。

宝玉对韦小宝摊开手,怂了怂肩,意思是:“我很无奈啊。”

薛蟠见大家起了内讧,就不耐烦地对风铃身体晴雯灵魂说: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没见哥几个因为你起急了吗?再不吐口,把你直接从断崖上扔回去!”

风铃身体晴雯灵魂说:“我说,我说。是这样的,我在下面一直和茗烟在一起,茗烟他简直就是翻版的韦小宝,那个龟毛,那个睚眦必报,那个叽叽歪歪,呵呵呵,这让我能不时刻想起小宝吗?”

众人一听,全都愣住了。

“怎么,茗烟在黑衣人当中混?”宝玉吃了一惊。

“不会吧,我铁哥们还会出卖我?”薛蟠表示完全不相信。

第二百六十章 等着看你们食言

“是茗烟带黑衣人进山的。”风铃身体晴雯灵魂的话刚出口,她就感到周围一片鸦雀无声。

看来,大家都给惊到了。

想不到,是身边最亲密的人出卖了自己!

停顿了片刻,只见韦小宝一步上去,就给了风铃身体晴雯灵魂一记老拳,风铃身体晴雯灵魂倒吸口凉气,轻轻晃动了一下身子,就在不知不觉当中躲过了这一拳。

“你打我干嘛?”风铃身体晴雯灵魂到底是个女人家家的心里,差点被揍着,可是,眼下,她有武功,她武功完全可以凭借风铃的身体使出来,然而,她却没有还手,而是耐心地询问对方原因。

“我觉得白和你作朋友这许久啦。现在想想,简直是在浪费我生命。”韦小宝一记老拳落空,更加觉得没面子,于是,气鼓鼓地新账旧账一起翻。

“此话怎讲?”风铃身体晴雯灵魂一脸不明白。

“茗烟现在是个坏蛋,你看见他,想起我,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是个坏蛋?!”

“那你以为你是谁?!”薛蟠笑着接茬儿。

“难道你不是和茗烟一样贫嘴麻舌、刁钻机灵?”宝玉也跟着觊觎韦小宝。

“我可是我娘的宝贝儿子,红袖招连锁生意的唯一继承人,杀富济贫理想的有力实践者!”

“你难道不是和茗烟一样,也是个机会主义者?”薛蟠怎肯放过这么个好的戏耍机会。爱热闹的他才不肯只作看戏的而不参与、改写剧情。

“我家茗烟,文,能和我上学堂;武,能偷鸡摸狗兼野外生存,还特别照顾主子的心情,见风使舵,见佛拜佛,小宝你啊,独生子的骄矜阻碍了你的进步,你看看人家茗烟,现在都是青峰功‘一境半’啦!”看韦小宝那阴晴不定的小脸,宝玉也跟着薛蟠故意说事儿。

韦小宝说:“打住啊,你们拿他的长处跟我的短处比,那我还能活吗?!”

“我就是时时刻刻由茗烟他的长处,而联想到了小宝你的长处啊。”风铃身体晴雯灵魂说。

韦小宝说:“拜托啊,各位,你们当真都忘记了阶级性啊。宝玉你竟然拿自己搓了二十余天麻绳来自比和焦大一样是劳动阶级,真是厚脸皮,你有人家焦大那积淀吗?

“还有你,薛大哥,说什么山顶的冷空气浴都好过京城的温泉泡,你这不是一时新鲜是什么?谁不知道你们到时候拍拍屁股就回去过锦衣玉食的生活去了?!茗烟可和你们不同啊,人家是真真正正的劳动人民,是受压迫的对象,你们说,茗烟的心态能和我一样吗?我是小市民心态,只好占个便宜,不是起义、改变自己地位的家仆!”

宝玉和薛蟠听得韦小宝的这番说法,觉得甚有道理。

只有风铃身体晴雯灵魂摇了摇头,她说:“有一点,你俩都是一样的。”

韦小宝吃惊地大张着嘴,有些怨毒地看着风铃身体晴雯灵魂,说:“看在你现在不男不女的份儿上,我不和你计较。”

风铃身体晴雯灵魂说:“你们都是有一颗柔软的心,表面上好像厚脸皮,为自己着想得多,其实,你们不是的……”

韦小宝打断了风铃身体晴雯灵魂的说话,辩解说:“民族大义我明白啊!卖主求荣,我不会做啊。这就是我俩本质的区别!”

风铃身体晴雯灵魂也不理睬韦小宝的辩白,继续说道:

“其实,你们特别害羞,你们特别需要别人的关爱,你们自己身上的向好的力量有多巨大,你们自己都自卑到不敢去挖掘、去正视。”

宝玉鼓掌,薛蟠则抓住风铃的手:“晴雯,我也需要你的鸡汤。”

韦小宝不好意思地说:“怎么,难道茗烟在你眼里也是个好人?”

“人还不是一样的坯子,被放在不同的位置上。反正,我觉着茗烟有救。”

韦小宝听到这里,觉着茗烟是咋个情况暂且放在一边,原来在晴雯的心里自己从来都是那么地好,那么地有救,这就足够了。

韦小宝长长舒了一口气,说:

“晴雯啊,你早怎么不说呢,我娘都不知道我竟然能得到别人这么高的评价,要是你在红袖招的那会儿就这么对我娘说起我,说不准我娘因为放心我,早早就已经退休了。我不就猴子称霸王了吗?!你啊,失策!失策!”

宝玉说:“小宝,你这喜形于色也太快了点吧?中间也没个过渡,一下子就不仅翻了案,还设想了无限的最美好的可能。”

“宝玉,我家老娘的首饰可不少,要是我现在是一家之主,我们可以卖了这些劳什子换些好的装备。”

“能不能有点出息?!”宝玉白了他一眼。

韦小宝说:“出息?我好歹有个理想,是希望篡了俺老娘的权,早点接手红袖招,将之打造成真正的钢管舞、踢踏舞、旋轮舞的基地。少些那些股东老家伙们的阻三阻四。可你呢,我问你?你可有什么理想?”

宝玉说:“我没有啥理想,我就是想不违我心,不辜他心。”

“啧啧。”

“啧啧。”

“啧啧。”

“唉?你们这都是什么意思?”宝玉很是不解,然而,宝玉却不像韦小宝那样,见火就着,说风就是雨,反而,宝玉很沉静地等待着大家的笑话或批判。

“我们是在赞叹呢,你这样的人在现如今物欲横流的社会里实在罕见啊。”薛蟠说。

“没错,说实在的,这样的人最后都很惨的,要不是出家,要不就是得一辈子被成功的标准比对,被败家的标准责罚。”

小书生身体风铃灵魂在众人中间终于破冰,插上了第一句话,而且,这句话还很有道理。

宝玉说:“喝!还挺恐怖的。”

晴雯说:“不管怎样,宝玉,你若能坚持住这个原则,我也就陪你厮守住这个信条。”

薛蟠说:“别!别啊!你们这主仆二人在这么多人面前上演愚忠和相守,我们的牙都要酸倒了。”

韦小宝也说:“你们一个个都是说大话的,我倒要活得长一点,等着看你们食言。”

第二百六十一章 麻烦怎一个次第了得

小书生身体风铃灵魂对韦小宝说:“这一点,你还真的和茗烟有点像——喜欢看人家笑话。”

他终于插上了第二句话,在众人中间。

然而,这句话却惹恼了韦小宝。

韦小宝冷冷地白了小书生身体风铃灵魂一眼,正色地说:“请你记住喽,我可是不一样的焰火。”

韦小宝对他,明显是一付“不鸟你”的架势。

“开饭开饭。”

“给你一个烤土豆。”薛蟠好像在传球一样给每个人扔去一个烫烫的烤土豆。

然而,这些锦衣玉食惯了的家伙却狼吞虎咽,吃得不顾礼节和教养。

有巴咂嘴儿的,有吃完了舔手指头的,有吃完了眼巴巴看着别人吃的,有吃完了长吁短叹的,有对着天发呆的……

“怎么,难道山上的粮食这么紧缺?”风铃身体晴雯看到这一切,关切地问大家。

“那肯定是啊!你想想,会打猎的茗烟下山去了,会忽悠、有主意的你被逮走了,那这世界还不就不完全了?!这荒山野地的,要想找个粮食的供给者不就是空穴来风吗?……”韦小宝一口气说出来这么多,可见,平日郁闷在心里的冤情有多大!

“唉!这粮食,也不是有银子就能换来的。”连一向无知无畏的薛蟠也加入了吐槽。

“那哥几个还坚守在这里干嘛啊?游击队,游击队,那得先‘游’起来啊,然后,再考虑‘击’。”风铃身体晴雯灵魂真不白吃饭,马上,就发挥自己原创、有主意的特长,说出了她的想法。

“这里有的地方设有皇家禁制,乱闯乱逛,闹不好会被要了性命的。”薛蟠一五一十地说出了他的忧惧。

“要说连绵千里的这山脉,好似有的是地方可以生存。但是,我们后面有追兵啊,如不占据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有利地形,就万没可能逃生啦…….当然,死守在这里,又丧失了取得吃的的机会。说起来,这实在是两难啊!”宝玉感叹着。

“不能死守在一个地方。”风铃身体晴雯灵魂倒是简明扼要,一句话,就再次说明了自己的观点。

韦小宝很坚持,说:“我宁可饿死,也不去容易被擒到的地方送死。”

薛蟠摸着自己那衣带渐宽的裤腰,无奈地低下了头,看来很是矛盾。

宝玉说:“哥几个倒不如就进行个‘饥饿疗法’,这样坚持下去少吃,虽然容易引起头昏眼花、四肢无力,但是,过后一段时间,据说,人又会变得耳清目明、心地绵软、口气清新……”

韦小宝白了宝玉一眼,说:“对你,这不过是出家前的预演,对我们来说,就是一场饥肠辘辘的对家的思念。何苦来哉?!”

小书生身体风铃灵魂对风铃身体晴雯灵魂说:“咱们趁早谈判吧,也好谈妥了赶紧下山。这山上闹饥荒,将来弄不好,这帮生犊子会把咱们这俩使者给炖了充饥。”

风铃身体晴雯灵魂说:“你自己回去吧,就说咱们谈判,给谈崩了。”

“啊?你在断崖下是怎么说的?不是讲好你会借着与宝玉的主仆情深,来好好劝降吗?怎么一上了崖,你就变卦了?!你这么墙头草,将来还怎么在江湖上混啊?!”小书生身体风铃灵魂急得不得了,连声斥责。

只可惜,在断崖之上,他明显感到人单势孤。

“再说,我们不是被你师傅给种了‘清砂记’吗?你有这个记,咱们不是心里明白吗,如果完不成交办的任务,你可就别想成婚娶媳妇了。”

“呵呵呵,”风铃身体晴雯灵魂笑了起来,好似,对于这“清砂记”,他只是个看客:“我压根就不打算找婆家啊。我再说的明白一点,我压根就不想为你的身体给你找婆家。”

“你不想找婆家,你也不能害得我的身体没法娶媳妇吧!”小书生身体晴雯灵魂恨得牙直痒痒。

韦小宝说:“晴雯,你不带这样欺负人家的。你自己无所谓的事情,也应该学会换位思考,想想人家是怎么有所谓的。”

风铃身体晴雯灵魂说:“还换位思考呢?!我这不连身体都给换了吗?!但是,身残志不残,我就是不给他的身体娶媳妇儿。”

“怎么着,我听你这意思,是说要长期、免费地霸占我的身体?为你练功所用,为你行走天下所用,为你和男生随行方便……然而,它位你做了这么多,你却不肯为它娶媳妇儿!”

小书生身体风铃灵魂很是生气,他明显觉着:这个晴雯简直就是个诈降的骗子,她不仅骗黑衣人她会上断崖、参与和谈,而且,她还借此机会和朋友们最终汇合,还夺去了他宝贵的男子身体。

气恼归气恼,他一时之间并不能想出什么好方法来对付晴雯。

小书生身体风铃灵魂转念一想,计上心头,说:

“我也干脆想开了点,就好好运用女性身体的优势。

“比如我听说,你青峰功的破镜境地不错,是不是我也可以用来打个几招几式啊?!比如,我听说你特别擅长说媒,我是不是就乱点鸳鸯谱,做个瞎牵线的月下老?!

“再比如,我听说,你嗓音不错、厨艺不错、绣花不错,我干脆私劫了你的身子,到京城里开个绣庄、便宜坊,再不济,我也能用你的嗓子在街头卖个艺。”

韦小宝听不下去了,说:“嘿嘿,你这个娱记还挺会要挟人的,你这是使的什么坏心眼啊?!”

“别跟他废话,”宝玉可能是在野外呆的时间太长了,也上来了粗糙的架势,直接用身上带的宝玉将风铃一照,妈咪妈咪哄地一通念叨,然后,告诉大家说:

“甭着急了啊,我念了打出生下来就被赋予的咒语,不过,是第一次用,不知道效果怎样。”

韦小宝说:“赶紧说完,太啰嗦了。”

宝玉赶紧接着说:“我用‘固身’紧箍咒给小书生的身体设了禁制,娱记这家伙恐怕在明天夜里才能解除咒语,这期间,他没法处置晴雯的身体。”

大家听宝玉这样解释,方长吁短叹着,一个个放下心来。

第二百六十二章 谁比小宝更会唠嗑

见宝玉运用家传咒语,给娱记设了禁制,大家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薛蟠对风铃身体晴雯灵魂说:“晴雯,我怎么都觉着你匹配个男人的身体,挺合适的,一点也不违和。

“说真的,你就别和他把身体换回来了,就作个地道的男人吧,咱们也好称兄道弟。”

韦小宝敲边鼓道:“也是哈。你的性情、气概、决断力配上男人的身体,那就是十全十美喽。说不好,响铃公主还真的会爱上这个套餐下的你。”

风铃身体晴雯灵魂掩面,说:“怎奈我心是女儿心,什么外形也改变不了我的女儿心啊。”

韦小宝马上话锋一转,说:“照你这么一说,看来,那响铃公主也就只能自求多福喽。”

薛蟠说:“晴雯,这倒是难为了你。我就知道,你这宁折不弯的性格就不会屈就自己去讨好什么响铃公主。

“不过,也许轮到你主子求你去真的做个男人时,或者求你去讨好响铃公主的时候,你八成还是会答应的。”

风铃身体晴雯灵魂没有说话。

这种哑然,似乎更说明了她内心的矛盾:到底是该听自己的主子宝玉的呢,还是听从自己的心。

宝玉听完薛蟠的话,连连摆手,说:“千万别!我这么个遵从个体生命选择和尊严的人根本不可能允许我家小女仆去做让她违心的事儿!在我看来,万事以晴雯顺心为最高原则。”

韦小宝赞曰:“啧啧,真是人间一段佳话,人家都说名花有主,晴雯她也就是根草。而宝玉,你这才是名主护花呢!不,是名主护草。”

风铃身体晴雯灵魂说:“各位,你们说我有这么讲道理的主子,我还能是巧取豪夺人家身体一用的人吗?!”

韦小宝小声嘀咕着说:“你这都用上了人家男子的身体几天了,怎么还在面子上粉饰?!晴雯,你是什么都不吃亏啊。”

宝玉说:“晴雯,别听小宝的,我信你说的。”

韦小宝叹息一声,假装吃醋地说:“好像谁没当过主子似的?!”

转而,小宝又来游说晴雯,说:“虽然娱记这呆鹅长得粗针大脚的,不是个灵秀、优雅之人,也谈不上帅气飒爽,可是,好歹也是个地道的男人坯子啊。你既然得了它,就要享用它,让它为你服务。比方说,我可以带你到男人喜好的声色场所去耍一耍……”

宝玉听了,叹息地摇了摇头。

而薛蟠听得韦小宝这番企图说服晴雯的话,简直高兴地直拍巴掌,说:

“晴雯,你可得好好享受韦小宝给你的待遇,我到时候也凑上一份。”

晴雯说:“不想扫你们的兴。要说拉练的话,这两天我身为男儿身,可以作你们的摔跤陪练。你们想怎么摔都可以,随便,都随便。”

宝玉说:“晴雯,你这就不好了,你忘了古人训说过的借人东西,你得还。你总不能归还的时候弄了个破破烂烂吧。”

风铃身体晴雯灵魂说:“宝玉,你放心,这点素质,我还是有的。”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接着问:“对了,难道我们就甘心情愿放弃断崖,直接而去找食儿?”

薛蟠在感情上认同晴雯“弃崖找食”这个意见,但是,薛蟠爱家护国的思想却坚决地反对“弃崖找食”此举。

“放弃还不是暂时的?!是为了更好地保护有生力量。”风铃身体晴雯灵魂还在坚持着自己的主张,想慢慢说服大家伙儿。

“让我们分析分析利弊好啦。”宝玉拿出个棍,在地上划了个田字格。

“这是什么?”没上过几天学堂的韦小宝简直真的做到了不耻一问。

“这是优势、劣势、机会和挑战分析图。我觉得吧,今晚上我们大家伙好好用这个图来分析、研究一下,我保证大家不再觉得山上寂寞啦,而且,我保证这个玩起来会相当地好玩。”宝玉一边有滋有味地画着,一边嘴里叨叨咕咕。

待他抬起眼皮的时候,发现周遭的所有人都跑光了。

看来,闲聊,谁都愿意。

可一到真正开会,商议正经事的时候,全都没了影儿。

宝玉叹了口气,自己和自己研讨了起来:

“要说,我们的长处,那就是熟悉了山顶地形,并守住了断崖的隘口,而且,我们还习惯了这里的空气稀薄,较之敌人这一定是个很大的优势,这段时间团练的魔鬼训练着实打造了我们。只不过……”

韦小宝凑趣道:“我说贾大公子,又只不过什么呢?吃饭没见你慢,怎么你说个话,前因后果的,这么慢!”

宝玉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再说,对我,你还不了解?我是慢热型啊。”

韦小宝不耐烦地对宝玉说:“快刀斩乱麻,你听说过没?”

风铃身体晴雯灵魂走过来:“我也加入讨论吧。”

“晴雯,你真的觉着我们会另寻良地吗?”韦小宝问。

“不会的,”薛蟠接了话茬,斩钉截铁地说:“这里的土地娘娘,我也拜过了。很灵的。我可以再去求个她的意见。”

“真是一方土养一方土地爷爷。”宝玉叹道。

“不是刚才说的是娘娘吗?怎么这一会功夫,就又成了土地爷爷。”

“土地太亲善了,塑成什么样,就是什么。你说土地是个男的,而我说是个娘娘,这只是土地老人家,他针对不同人的偏好,显现不同的面貌而已。”薛蟠说。

“天啊,怎么你看见的就是土地娘娘呢?我这里看到的是土地老舅公啊。”韦小宝说。

薛蟠不予置否,解释道:“我看见的是土地娘娘,因为我就一向是大妈控,你看到的是老舅公,那是因为你没爹,你老娘就这么一个兄弟,你当然觉得他就像你爹一样照看你,所以,你看到的就是你心里想要的。”

宝玉说:“我是不是也去拜一拜,看看土地给我怎样地显影?”

韦小宝偷着乐,被薛蟠给看见了。

薛蟠非得哄着他,一定要他说出为什么私下里偷着乐。

韦小宝说:“我是担心,别到时候宝玉心诚,对土地拜了又拜,结果,土地显灵,是个晴雯的模样!”

“哈哈哈哈。”众人觉得韦小宝太牛啦,最会挠人家的胳肢窝,笑点总是那么准。

第二百六十三章 薛兄不官僚

这伙人到底是年轻人,办起事情来非常利落。说行动就行动,决不婆婆妈妈。

加之团练已经有小半年的时间,他们根本就已经训练得行动划一、统一听指挥,就好像一个集合、集中了能量而协调发挥各部分功能的大武士一般。

估计,如果按一个人来算,这团练整体的境地可是不低。

几位来到一处幽僻之地,见荒塚之上衰草哀哀,不觉也被感染了凄楚的味道。一时之间,思乡之情涌出,大家似乎像约好了似的,各个低头不语。

还是薛蟠比较强,他直奔主题。

双膝跪地,诚恳地向着东方跪拜,薛蟠嘴里念念有词。

不一会,就有一股青烟从衰草中腾起,围绕着薛潘窃窃私语……

众人因避嫌的缘故,并没有靠近,而是等到薛蟠叩拜之后,青烟消失无踪之时,才陆续地又凑集过来。

“我的娘娘啊,可是为我真真个显灵啦。这一切如梦如幻,定会让我日后追思不忘啊。”

薛蟠显然没有从那次第境界中拔脚出来……

宝玉说:“薛蟠兄,土地娘娘可建议我们‘弃崖找食’去?”

“哎呦,”薛蟠憨憨地拍了拍后脑门,说:“我光顾着请安、拜会、举止得体,总想着给土地娘娘留下个好印象。结果,等我忙着做到这些之后,紧张的我竟然把要向土地娘娘求的东西给忘记了。”

小宝一声不吭,借他个胆儿,量他也不敢责怪薛蟠。

他只得亲自上阵一问。

小宝也郑重地对着东方一拜、二拜、三拜……然而,却没有得到任何迹象的现形。

宝玉喊话过去,说:“小宝,你舅公是不是最近很忙啊?”

小宝撇一撇嘴,委屈到无语。

众人不忍心看他这样,都纷纷别转脸去,省得他尴尬。

小宝从衣襟里掏出了什么,宝玉咬着薛蟠的耳朵,说:“我早就说,这家伙有妖性,会借法。不信?你看。”

小宝掏出的是什么,由于距离的缘故,大家伙都没有看清楚,只见小宝摩挲了半天,点着了那劳什子,一时之间,火星乱窜,同时,小宝口中念念有词。

晴雯很想给小宝助力,然而,自己破镜的境地本可发挥些作用以帮助小宝,但是,自己的意念总和风铃的身体不协调,意念无法完全有效地支配这身体的动作,故而,晴雯虽然很热心,也只能干瞪眼。

小宝很努力,几次三番,都似乎没有看到土地公公。

风铃身体晴雯灵魂走上前去,启发小宝说:“你小时候,舅公都怎么带你玩的?你舅公平时最爱吃什么啊?你到底哪一点像你舅公啊?”

小宝被晴雯这么一启发,立时开动脑筋,“冰凌——”一声仿佛破冰一般,小宝有了主意。

小宝向东卖力地叩拜,说:“打死我也不说。打死我也不说。”

宝玉说:“看来小宝他舅公也是个犟人。怎么就嘴这么紧呢?!”

小宝耳朵尖,回头对宝玉说:“我舅公就这么‘贼’,这个贼字,可是鬼机灵的意思。他最爱为朋友两肋插刀,如果被拿下了,也会咬着牙说‘打死也不说。’这……简直成了他老人家的至理名言啦。”

“管用吗?”薛蟠不耐烦道:“这又不是练功,也不是回忆大会,这是在请土地娘娘好不好?!”

小宝说:“薛大哥,我这人不慢热,我也有悟性,就是,我得需要时间来摸索出答案。”

薛蟠说:“我能等的时间可有限,你麻利点。”

小宝心理素质就是好,被这么一催,没有心烦意乱,也没有因为自己进入无门而懊恼和沮丧。而是反感到被激励起来,开始进入了被咒语催眠的状态,于烟雾缭绕和絮絮叨叨之间,小宝一拜,再拜。

忽的,小宝跪在地上的身子向后倾斜,眼睛直视前方,嘴巴大张,看来,他似乎进入了某种情境中,并与情境中的人产生了交流。

待小宝终于从那如痴如梦的境界里出来的时候,他一付心满意足的样子。

人们热切地围了上来。

“怎么样,小宝,你求土地舅公,求到没有?”

“你们猜呢?”

“别卖关子了好不好?都什么时辰了,你们这是玩票呢,还是认真做事啊?!小宝,你给我赶紧说!”薛蟠虎声虎气地呵斥着。

“我舅公说了,我将来能娶到个好媳妇儿,是务农的。”小宝美滋滋的。

有可能对于他来说,能够脱离他老娘的红袖招、能清清静静地自己找个媳妇儿、而这媳妇儿又最好是农家院子里长大的而不是京城里那些事故、蛮霸、骄纵的姑娘们,这,大概就是天底下对小宝来说最好不过的事情啦。

今儿个,竟然在拜见几次未遂之后,此刻,小宝当真也如哥几个一样,求见到了土地。

而且,土地以他喜爱的舅公的面目出现,让小宝特别地高兴。

更何况,他舅公关心自己侄子将来的婚姻大事,真真让小宝体会了一把父亲的慈爱。

小宝要多珍惜有多珍惜此番见面,然而…...这样的时光转瞬而逝,

既让人留恋,又让人感伤。

“唉!你得到你土地老舅公的信息,他有没有告诉你我们该不该弃崖找食呢?”薛蟠心急火燎地问。

“我没来得及问。”小宝挠着头皮,讪讪地说。

“怎么都这么废物?!”薛蟠咆哮起来。

宝玉说:“你不也是吗?也忘记问了。”

小宝狡辩说:“我们的境地太低,好不容易老土地赏脸,让咱们有尊严地越级,能看到自己想看的,咱们感激还来不及呢,哪里顾得上去问那么直接的问题?!好像砸卵取食一样啊。”

薛蟠说:“老子是不是你们的头儿?!老子说要的东西,你们是不是该尽心尽力地给我找来?”

宝玉对薛蟠正式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他说:“薛兄,你可小心成为你老爹我老爹那样的人,官僚主义作风,说一不二的,听不得反对意见,己所不欲却施之于人。”

薛蟠猛地被这样批评到,很是不舒服。他没法接受。

可转念一想,他心里骂自己:“MA 的,自己不是一向最厌憎成为宝玉说的这种的人吗?!所以,我得时刻警戒着自己,不作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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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 轮到晴雯拜土地

在大家热望的注视下,宝玉“上阵”了。

韦小宝远远地望过去,那里,宝玉正在恭敬地行礼、恭敬地祷告。

小宝不禁对晴雯偷偷地说:“我还真觉得这里的‘土地’爷最有人情味,有应必答。就好像西方世界里那个什么蛋老人一样,新年的时候从烟筒进到人家里,为许愿的人们完成心愿。”

风铃身体晴雯灵魂说:“这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是获取者,一种是付出者。”

小宝说:“我虽然是个获取者吧,但是,对自己的朋友,我还是能两肋插刀的。”

晴雯说:“那我来问你,如果一旦面临自己的朋友所要求你的和民族大义发生冲突时,你说,你付出给谁呢?”

小宝说:“你这个问题好,你怎么不去问薛蟠啊?”

晴雯说:“小宝,你干嘛要让我换询问对象呢?你我明明都知道,如果问的是薛蟠,就他的出身和所受的教育,他当然是以民族大义为重了!”

小宝说:“不然,不然!我才刚刚发现,你这个问题问的不对,因为民族大义也分为有:朝廷大义、老百姓大义,还是国家存亡之大义……又都有区别。”

晴雯摇了摇头,说:“唉,算你能狡辩,你要是不愿意回答我,我也就不问下去啦。”

宝玉说:“不是的。为了不同的目的,我们采取的方法不同。比方说吧,为了国家的存亡,在战争中,我们会使用狡诈之策略,那一定是再正确不过的啦。但是,在与人交往的过程中,我要是一用狡诈之术,还不得招惹得老鼠过街人人喊打啊?!”

晴雯竖起大拇指。

小宝说:“朝廷之对错,能和民族大义永远一致吗?是不可能的。所以……”

晴雯说:“我收回我早前说过的话,什么见到茗烟就有如每天见到小宝一样,我这话说的不对。小宝,你的爱思考是独特的,我得承认:没人能替代你。”

“哈哈哈,”小宝说:“我接受你的道歉。”

正说话间,宝玉回来了。大家热切地凑了上去。

宝玉原本满脸红光,好像刚得到佛光照耀一样。可是,忽的,他灼热、开心的目光一碰上大家伙焦虑的询问,就一下子变蔫了。

“怎么?”薛蟠生气地说:“宝玉,如果你也让我失望,这世界真是没救啦。”

宝玉说:“这能怪我吗?土地姐姐她一个劲地告诉我说冷香丸的配料在这山里的什么地方、什么地方藏,我为宝钗的健康,也得听个真切吧。结果,一个没留意时间,土地姐姐交代完这些中药材,也就去允我回来了。”

这回,轮到薛蟠低眉耷拉眼啦。他就差捶胸顿足了。一个劲地懊悔、一个劲地深挚检讨:

“你们都是我的好兄弟,我怎么好意思责备你们,尤其是我自己也没有能够做到?!”

宝玉说:“薛蟠,你这招现在用的好,也用的巧,对下属来说,你既有震慑力,又有说服力,还能通过这种方式达到不怒自威的效果。比之之前的凶悍、强求和官僚主义要有领导艺术得多。”

薛蟠双手抱拳,对宝玉一个回敬。

此刻,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风铃身体晴雯灵魂那里。这是对她,也就是对最后一位拜见土地的团练弟子的期望。

晴雯走上去,她郑重地向东方叩拜,嘴上没有念念有词,但心里却不住地念想口诀。

不大一会儿功夫,青烟腾起,晴雯定睛一看,怎么,会是他?!

他在晴雯的生命中从来都不是一个重要的角色,甚至随着年龄的增长,杂事的繁多,晴雯很少能够想到他。

可是偏偏,土地却以他的形象出现。

“爹的药方在我袖口揣着……”这是自己的大哥在送自己入红袖招之前,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今天,土地有心。在晴雯面前呈现的,正是大哥的样子。

晴雯知道,自己在被送入红袖招后不久,父亲的尚家班整个班底都被朝廷派兵给绞杀了。她还知道自己父亲就是抗击胡寇的民间组织——复国军的头儿。

她记得自己的父亲,可是,她对大哥的面目却记忆模糊。

难道此刻的现形是大哥带来了父亲临时前的什么信息吗?

难道大哥要给自己这个被卖身为奴的小丫头一些什么诤言、或者是预言吗?

土地大哥默默无语,脸上不挂表情。

不知是忠是奸。

晴雯没有任何防备的心理,但是,晴雯并没感到大哥的亲善。

这,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晴雯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自己的大哥,比方说,临终时的父亲有没有给自己唯一的心爱的女儿留言?再比方说,大风是怎么死的?二哥在驻守北境的过程中为什么失联了这么多年?到底在他身上发生过什么?

再比如说,自己丢失的根要怎么找回来……

晴雯欲言又止,她不是不想问,不是四目相对时自己的眼神无法传递自己的想法,而是,而是晴雯积蓄了太多的情感和未解之事,想要向土地大哥一吐清楚。

然而,不知为什么,晴雯忽的想起了团练兄弟们热情的目光,想到了薛蟠那暴脾气发作时并不那么讨人厌的模样,想到了小宝,小宝这个急功近利的人竟然也在土地那里没能问到他们最关心问题的答案!

……

晴雯终于警醒了过来,是小伙伴们一张张热切的脸从某种程度上让她感觉到大家的问题要重要过自己的问题。

于是,晴雯叩首。

晴雯被土地大哥免礼平身。

晴雯再度恭恭敬敬地叩首。

待再次缓缓起身的时候,晴雯抬眼,看到了自己的大哥。

在以前,晴雯就没有亲近过大哥,到如今,再见大哥,也只有尊重有嘉,亲近之感依旧不足。

晴雯振作起自己,将由于大哥的出现而带出的对自己的身世的感慨和疑问通通抛在了脑后。

晴雯施礼而问:“请问土地大哥,我们这帮小子儿是该‘弃崖找食’呢,还是驻守这天隘?”

大哥突然慈眉善目起来,这化解冰雪的容颜简直和晴雯记忆中那个不苟言笑的大哥判若两人。

晴雯抹去眼里的泪水,为只为看清自己的大哥。

她听到土地大哥给出了一个答案,这个答案如此清晰,是与不是之间,没有中间的选择。

她的灵魂笑了,她暂居在别人身体上的别人的嘴唇也因这一刻弯弯而笑……

第二百六十五章 叫山药的鸟下的蛋

“晴雯,我土地舅公是跟你咋说的?”

韦小宝探头探脑,既然自己、薛蟠、宝玉都没有从土地那里问到答案。此刻,小宝见回来的晴雯笑容满面的,他对此忽的很有期待。

“无可奉告。”晴雯卖了个关子。

“小宝,你没见这人是个汉子吗?怎么你还一口一个晴雯的叫他?”团练中有不知晴雯就是小书生的小伙伴,对小宝这么亲切地叫一个汉子作晴雯,很是奇怪。

小宝说:“我口误,口误。不信,你去问宝玉。”

宝玉没接韦小宝的话茬儿,而是跟在风铃身体晴雯灵魂的身后,亦步亦趋的。

薛蟠摇了摇头,表示不欣赏,他这暴脾气就有一说一、直接表达了出来:“宝玉,咱们俩好歹也是钟鼎世家出身的啊,见过的好吃的无数,驭过的奴仆也很多……你能不能保持点公子哥的范儿,别这么耳听计从的,黏黏糊糊地紧跟着你的奴仆?!真的很掉价啊。”

对于薛蟠此番话,宝玉却全然不以为意,他继续跟在风铃身体晴雯灵魂的身后,还做了个招手的姿势,示意大家也来。

薛蟠等无奈,也乖乖地跟在了宝玉的后面。

就这么,一下子,就列队了一行人,一个跟着一个……

小宝点头赞曰:“嗯,晴雯,你虽然离开团练这么久,但是,对团练的号召力一点都没减啊。”

不大一会工夫,一溜人马上了断崖的尽头,在那里,青苔很滑、石头很碎。

宝玉哆哆嗦嗦地和晴雯商量说:“万不得已,咱不来这危险的地方好不好?”

薛蟠正想对宝玉再次表示蔑视,还没等玩笑出口,就脚下一滑,一屁股重重地坐在了断崖的边上。

众人惊叫着,不再前行。

薛蟠向下一看,大叫:“敌人攻上来了,伙计们,快撤!”

众人更惊,不安地纷纷后撤。

只有晴雯哈哈大笑,说:“这千丈的断崖就是一层层的棉花被,薛学兄,敢问你看到的是第几层被啊?”

薛蟠不好意思地挠头,笑着说:“这么快就被拆穿了,你们还会不会戏耍啊?不跟你们玩了。”

大伙也笑了起来,有些胆子大的开始将脚探到断崖的边上,伸着脖子向下望去。

晴雯转而问宝玉:“宝玉,你不是说是你们大家伙用辘轳续下了绳子,才将竹篮子里的我们给拉上断崖的吗?”

宝玉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晴雯在琢磨些什么。

明显的,大家伙都耐心地沉默着。等待她的主意。

只见这个风铃身体晴雯灵魂的汉子着了魔似的拿着把铁锹东杵杵、西挖挖的。同时,还念念有词,用步子前后左右地丈量着土地……

忙了有多半个时辰,此刻,众伙伴已经三三两两地躺在崖坪上,因为肚子里没食儿,都有气无力地歇着。

没有食物,可叫这帮子初生牛犊般的团练壮小子们如何是好啊?!

晴雯怀里捧了数十个土块,站在了大伙儿的面前。

“这是什么?”娃子们一个个好奇地看着这数十个圆圆的、大小不一的土坷垃。

“是山药蛋。”风铃身体晴雯灵魂回答道。

“咦?哥几个这些天都掘地三尺了。在这高寒地方,也啥都没找到。你怎么一上来,就找到吃的啦?”

“世上真有叫山药的鸟儿,下这种蛋?”

“好吃不,可别像蘑菇,吃了就马上见阎王啦。”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怎么会鸟下蛋?八成,这就是土坷垃吧。”

众娃子说什么的都有。全因为看见了吃的很兴奋。

只有宝玉一个人是行动派,抱着柴火回来,开始拢火。

晴雯说:“土地说了,山上的东西,大家伙随便用。不过,用了之后,等咱们长大了,要记得还。”

“没问题。”有人已经开始拍胸脯了。

“不在话下。”

“我反正是再不来这破地方了。”

“大自然就是我娘,我喜欢荒郊野外,以后,我还是会回来的。”

晴雯听着众娃的闲聊,笑着拨弄着柴火,埋在火堆灰烬里的土坷垃已经开始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土地舅公到底和你说了什么?”韦小宝仍然不甘心,凑到晴雯的身边,再次问道。

“你还问个啥,你没看见晴雯她一找到食儿,就马上给我们做饭吗?那还不就是土地娘娘示意给她的?”薛蟠很自信地推断着。

宝玉说:“看来不用‘弃崖找食儿’了。”

“这是不是说明,”晴雯对宝玉的结论没有反对,她心里有的疑问,此时,她也想问问大家:“这是不是说明断崖本身也需要我们?我们需要断崖来当关一战,而断崖也需要我们的保护?”

薛蟠笑着说:“你莫不是换了身体,结果连脑子也进水了吧?天地下,哪里有人认为断崖跟活人一样?笑话。”

晴雯说:“薛学兄,想当初,你也一样没想到我们的灵魂可以脱离自己的躯壳,可以在躯壳和躯壳之间掉包吧?!断崖如果是活的,他会告诉我们许多事情。”

宝玉说:“你们不要争执了。咱们能不能眼见为实啊?在我看来,是土地公公给我们找来了食物。他日,就该成长强大起来的我来回报土地公公啦。”

薛蟠对宝玉的此番话不屑一顾。

小宝却不知怎的,已经被宝玉的这番话触到了内心里容易感慨的某个地方,竟然无来由地叹道:“敢问这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晴雯说:“拜托啊,抄袭别人的诗句也好用得恰到好处一点!你这叫什么?完全不对路。”

小宝白了晴雯一眼,说:“你懂什么?!如果不是情生万物,万物生大道,哪里来的你我他?!我感慨的是,如果断崖有知,应该知道多情并不被嘲笑。有朝一日被感念、被记得、被报恩,就足矣。”

晴雯说:“怎么几十天没见你,你变得这么有感触?”

“是这泉水闹的。”小宝难过地指了指断崖下的一股泉水说。

“哈哈哈,”薛蟠笑了:“当心啊,有些泉水阴气太重,久喝,会男人变成女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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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六章 什么是愚忠

就在大家伙你争我抢、有滋有味地吃着晴雯给烤的山药蛋时,一个作战计划已经出炉,并在吃得满嘴焦黑的众娃子中间悄悄传递着…..

天,眼看着就要黑下来了。

晴雯主动对大家伙儿说:“今天由我来守夜吧。”

薛蟠马上阻止,说:“不行啊,妹子。你这刚从黑衣人那里回来,还没完全通过我们的检验考察期呢。”

晴雯一个抱拳,也看不出她的表情是怒,还是漠然。她独自默不作声地下了崖坪,休息去了。

宝玉看着风铃身体晴雯灵魂的背影,对薛蟠说:“你是不是有点太心狠了?”

薛蟠咬着宝玉耳朵,悄声说:“这家伙怎么呆在敌营十来天的时间毫发无损呢?我今儿个虽然赞成她制定的作战计划,但这不等于说,我就已经相信她的为人啦。你想啊,人心不古,连你贴身的书童茗烟都变节到了敌方,我们还能相信谁,还能把最重要的东西托付给谁?!”

宝玉说:“的确,实在是扎心。不过,晴雯和茗烟是不同的。”

小宝说:“这一点,我从小长在红袖招,就深有体会。那些莺莺燕燕的姐姐们之前都喜欢我着呢,一天到晚哄我玩,给我买好吃的,可是一旦从了良,一旦名花有了主,她们一个个地,都立马就翻脸。即便是后来我哭着嚷着去找上门,要见那些我思念的姐姐们,她们也都一概闭门不见,翻脸不认人。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说到这里,小宝已然义愤填膺,道:“都是因为她们想忘掉曾经在红袖招的那一段经历,更刻意抹杀这样的经历和曾有的身份。”

宝玉说:“茗烟可不是为了隐瞒什么奴仆的身份,茗烟的行为其实是愚忠。”

薛蟠说:“你竟然还替你家奴仆说话?都到了这般地步,是他引兵入山,来擒拿你的!”

宝玉严肃地说:“恐怕我家茗烟有什么难言之隐吧,要不,就是被坏人给要挟住了,否则,他断不会如此忘恩负义。不过……他若真的如此,那也是因为信仰的缘故。”

薛蟠“扑哧——”一下给笑喷了,说:“宝玉,你省一省吧!”

宝玉大睁着眼睛,一脸无辜状,反复强调说:“真的。什么是愚忠啊,并不是要效忠于从小一睁开眼睛就得叫主子的人家,而是要忠于自己的信仰,忠到迂腐、愚蠢、雷打不动的份儿上……”

晴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了气儿,又回到了大家伙的中间,此时,小宝正在问宝玉:“那你说,你家茗烟这愚忠,忠的不是你,不是贾家,又会是谁呢?”

宝玉:“哎呦,这个你们都不懂啊。真是一帮牛。”

薛蟠说:“我们是牛,你在对牛弹琴。可你是肥牛,被你家茗烟给涮了,还说他好。”

宝玉抿着嘴乐。

小宝说:“宝玉啊,茗烟叛了你,怎么也不见你生气?”

宝玉说:“为什么要生气?如果不给每个人选择的权利,那,他还怎么进步?我要给茗烟选择的权利,同时,我也耐心等待茗烟长大成人,回心转意。”

韦小宝说:“你家茗烟现在愚忠的是朝廷,还能有怎么个回心转意的法儿啊?就算是回心转意,那定成反朝廷之举。宝玉,你不觉得你是在痴人说梦吗?!”

宝玉说:“人生就怕坚持,如果茗烟坚持按照自己的方式去生活,一直坚持到老……那也不叫犯错误。”

韦小宝说:“你这是虚伪。你假模假势地要作个好主子,肯于原谅茗烟的一切,那你就不想想,茗烟他为什么要接受你的包容?尤其是在他尝到效忠朝廷的甜头之后。”

宝玉笑了。

晴雯站出来,说:“我能替宝玉回答吗?”

小宝点头说:“晴雯,你对茗烟了解,对你主子——宝玉更是了解,自然,你很有发言权。赶紧说吧,我们听听。”

晴雯说:“茗烟,就像是一个任性的孩子,认准了报效朝廷这件事,就开始愚忠起来,结果,就背叛了自己现在的主人——贾家。”

小宝说:“你说的事实,大家都知道啊,而且,我提醒你:你说的太简单了。”

晴雯接着说:“宝玉在乎茗烟,是因为他愿意相信这个人,愿意等待他回心转意。”

薛蟠说:“这,可难。”

晴雯说:“万事当中,肯于等待这一点最难。”

大家不禁沉默了。

晴雯接着说:“万事万物都是一个圆,你没走完一生的时候,总觉得是欠缺的、是充满错误的。

“有的人一生都小心翼翼的,每一步都力争不出错,最后,一生完结的时候,所有的步子集结成了一个大圆满。

“也有的人每一步走下去,都像在刀尖上舞蹈,都像在钉子上行走……每一失足,都会万劫不复。但如果一生坚持这样跌跌撞撞、不断从犯错误中爬起来,走下去,总有一天,会得幡然醒悟。”

小宝说:“嗯,有点道理。”

薛蟠反问道:“宝玉不会对茗烟现在的每一步致命的错误都没有一个清醒的判断吧?!”

晴雯说:“有,又怎么样,没,又怎么样。”

小宝问:“此话怎讲?”

晴雯道:“我记得西域一个什么教说:如果你打我的左脸,我把右脸也递过去。”

大家听了这个故事,不禁笑了起来。

薛蟠说:“晴雯,我懂你的意思了。那么,今天守夜的任务可以交给你啦。”

小宝听后,在薛蟠的身后大叫着:“什么?什么?薛蟠懂了,不等于我也懂了啊。晴雯你快说。”

“只有爱是永恒的,爱是超越星际的一切的准则。”晴雯郑重地说着。

“因为爱,”晴雯继续说道:“因为爱能治愈,爱能帮助人们看到自己最后的大圆满。”

宝玉低下了头。

小宝对宝玉说:“晴雯对你的解读,符合你吗?”

宝玉想了想,然后说:“她说的没错。”

小宝很不服气,说:“晴雯她只不过是把嚼过的馒头更细嚼慢咽一通罢了。”

“那我问你,”小宝看着宝玉的眼睛:“如果是晴雯变节于你,你会是什么感受?”

宝玉沉默了一会,然后说:“我接受不了。我宁可倒地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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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放虎归山

正说话间,晴雯的银鹰雏儿不知怎么,飞上了断崖。

晴雯高兴地迎了上去,手臂一搭,就接住了收翅的银鹰雏儿:“嘿,小家伙,你怎么才飞上来啊?难道说,我们这篮子比雄鹰的翅膀飞得还快?!”

薛蟠说:“那你以为是怎的!这辘轳拉竹篮子,要不是得到了此地皇家禁制的帮助,也没那么大的威力,只用了两天功夫就把你和风铃拉了上来。”

晴雯想了想,就问:“那,这个距离,你们当初又是怎么步行着爬上山顶的?”

小宝、宝玉和薛蟠面面相觑,好像晴雯说出了他们心里隐藏的天大秘密似的。

晴雯很识时务,见诸位的表情,她马上就缄口不提了。

只是,这个疑问一直留在了她的心里。

“扑哧哧——”银鹰雏儿再次展翅而飞,目标似乎是断崖之下的某个地方,这让晴雯拦都没能拦住。

晴雯顺着银鹰雏儿飞去的影子向崖的下方望去的时候,被薛蟠给喝止住了。

薛蟠见晴雯很顺从地收回了目光,竟然,一时之间,为自己的粗暴而感到尴尬。

他这种对自己态度的反省,俨然已经不是一个公子哥对待家仆的态度了。想来,这定是潜移默化的改变,是他在生活、学习、团练的过程当中,出现了连他自己也意识不到的态度转变,他变得谦和多了,也有商有量的。

这些变化,让晴雯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慨。

宝玉似乎看出了晴雯的心思,上前一步,对晴雯说:“你应该知道,我和薛蟠都是富二代,也是新一代,我们可不同于我们家的老爷子。我们知道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我们也逐渐开始意识到平等待人有多么重要。”

晴雯笑了。

一个黑影再次闪电般飞上晴雯的臂挡。

原来,银鹰雏儿不知怎么,歪歪扭扭地飞了回来。晴雯仔细一看,它嘴上有羽毛,翅膀被撕裂开一块。看来,是搏斗的结果。

只是,银鹰雏儿的爪子上沾了很多金粉。

“太好了!”薛蟠大叫。当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的时候,薛蟠这次完全没有改变自己的态度,而是继续大叫着:“不好!”

小宝上前,问:“薛大哥,咱们今天没吃蘑菇啊,你怎么又开始说胡话了?”

宝玉说:“一会儿你说太好了,一会儿你又说不好,你这是想让我们不知所措啊。”

薛蟠说:“你们含沙射影个啥?!我没吃蘑菇,我也没喝泉水,我更没寻到过什么皇家禁制。”

韦小宝、宝玉和晴雯三人一听薛蟠这么说,不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晴雯毫不客气地直接就说:“薛学兄,什么皇家禁制?”

小宝说:“薛哥哥,你这样不累吗?你越尽力掩盖,那谜底越被你不小心给揭开。这……是命。”

薛蟠摸着脑袋,懊恼地继续狡辩:“我没有啊!我,我有过吗?”

薛蟠被大伙儿给识破了自己正在隐瞒信息,感觉有些栽面儿,然而,不服输的他负隅顽抗道:

“唉,我哪里有隐瞒啊?!就算我们识得什么是皇家禁制,也不见得可以找到皇家禁制啊?就算撞大运找到了皇家禁制,我们也一样不具备破解禁制的资质啊!所以,我更没必要遮遮掩掩了。”

见大家不说话,薛蟠认为是自己的这一番道理起了作用,说到了大家伙的心坎上,大家也都认了是这个理儿。看来,自己明显又扳回了一局。

薛蟠不禁自得地继续说道:“我给你们讲一讲这皇家禁制的来历吧。”

待他一抬头,发现所有人都已纷纷走下了断崖平台,走向各自的帐篷,准备洗洗睡了。

“你自己留着故事,将来给你孙子讲好了。”小宝抱了抱拳。

晴雯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劳累了这么多日,终于通过智取,重新赢回了回到小伙伴当中的机会。

这让她不禁想起来自己的身体还在被风铃的灵魂控制着。

不觉,月下,晴雯向小书生身体风铃灵魂被拘押的地方走去。

……

天亮得很早。不用闻鸡起舞,团练的小伙伴们已经在断崖边上操练了起来。

晴雯走上前,看薛蟠的鞭子练得风生水起,小宝的长袖善舞利器更是阴阳并进,宝玉的毛笔功有了二王的境地……

眼看响铃公主的大婚日期就要到了……

近半年以来,团练当中的操练部分,在晴雯看来,已七七八八给落实得差不多了。

眼前最大的麻烦就是追兵在即。真不知道御林军们会什么时候抽不冷子对断崖发起进攻。故而,昨夜,晴雯私下里故意放走了风铃……

今天,她要专注地和团练兄弟们去谋划一件事情。

……

“早!”小宝看到晴雯走上断崖,也顾不得自己那一口气还没练到家,就停了下来,着急地对她说:

“你一定还不知道吧?你的身体已经偷偷溜下山了。”

晴雯没有吭声。

小宝指了指辘轳旁,那个大竹篮子已经不见了踪影。用了两天才被拉上断崖,可出溜下去要快得多,约莫也就不到一天的功夫……

晴雯平静地说:“是我放走的他。”

要不是韦小宝拦着,薛蟠简直要揍晴雯啦。

薛蟠气呼呼地说:“你吃蘑菇啦你?!办出天下一等的傻事?!”

宝玉平静地说:“就让那个娱记回去通风报信去吧,也好把我们的态度转告给御林军。不斩使者,是我们这些贵族千百年来传承下来的信条,我们能不遵守吗?!

再说,要杀要剐,御林军他们也该出动了。再不对我们围追堵截,咱们干脆就在回京城的路上顺便把他们给消灭了得了……”

晴雯捂住了脸,实在是替自己主子的空话感到害臊。

薛蟠急了,说:“能拖住敌人一天是一天。有你们这样的吗,把一个看懂了崖顶地形、人口、水源的俘虏给放虎归山了?!”

晴雯说:“他不走,我们怎么找皇家禁制?”

宝玉帮腔道:“这个娱记要是大嘴起来,那可是天下皆知啊。”

薛蟠听后,也觉得他二人说的有些道理。

韦小宝可不是善茬儿。只有他对此耿耿于怀:

“你们是怕因和这个娱记结了仇而被报道了私生活吧?”

第二百五十八章 真的有禁制

“话说,”薛蟠今天一早起床,心情就大好,话也多,人也和善:“谁家里还没有点老祖宗留下的传说和解不开的谜团啊。”

“薛大哥,”韦小宝笑眯眯地凑上前去:“早餐之后,来杯茶,再嚼一口烟草叶子,那,可是美似神仙啊。您请您请。”

宝玉有点看不过眼小宝这付媚态,不觉咳嗦了两声。

小宝全当没看见没听见。

他一门心思在伺候薛蟠上,连连地问:“咱薛老太爷子说过什么典故啊?不妨,听薛大哥一叙。”

薛蟠正等着这个接话的、“心有灵犀”的人出现呢,他很开心地将茶水豪饮而尽,然后,清了清嗓门,打开了话匣子:

“话说啊,我家老爷子的老爷子的老爷子,有那么一次发大财的机会,唉!”

小宝低声嘟囔着:“嗯,听这口气,看来这财到了眼巴前儿,却没落到老薛家。”

薛蟠的脸上阴晴不定,一会儿一脸沉痛,一会儿,又一脸的向往期待,这让听者们个个不敢作声,等待着他的下文。

“我家老爷子的老爷子的老爷子,上了这横断山脉的主峰断崖峰,为看守皇家禁制,他老人家可没少浪费生儿育女的大好时光。结果,在看守的过程中,你们猜怎么着。”

小宝和宝玉面面相觑,然后,无可奈何地对薛蟠怂了怂肩。

薛蟠更加得意,看来,大家伙儿对他的故事很是期待。

小宝对宝玉说:“薛家比贾家发家早,而且是从守备军官一节节升官发财的,不像你家,既不靠科举,也不靠军功。”

宝玉点了点头:“我老祖母的老祖母的老祖母是皇上的奶妈。”

薛蟠继续说道:“在把守断崖峰的第三七二十一年之后,在一个风黑月高的夜晚,俺祖宗遇见了一桩奇事。”

薛蟠说到这里,他故作自然地左顾右看。好像并不是在等人猜出点什么似的。

见真的没有人接他的话茬儿,薛蟠有些个失望。然而,他迅速地调节了自己的心绪。

故而,薛蟠继续神秘地说了下去:“一位衣袂飘飘如白云的仙女过来了,和我的老祖宗打了个照面,道了个安。

“仙女还告知他说是自己不小心迷了路,才来到了断崖,她期望我老祖宗能够收留她。

“可是,我的老祖宗怎么会信这个弱女子能只身飞上断崖呢?这可是连现如今的御林军都难于一时做到的。很需要些真功夫。”

薛蟠在讲故事的停顿间隙环顾四周,发现人们鸦雀无声。

薛蟠对这样的“吸粉”效果很是满意,心说自己当初就应该郭德纲一把,而不是去作什么行走天下无人欺的薛霸王。

小宝在一旁继续敲边鼓,说:“啧啧,咱老祖宗真是艳福不浅啊。”

晴雯用胳膊肘杵了韦小宝一下,悄声说:“小宝你有没有完?咋不能安静地做会儿美男子,而偏偏要不遗余力地敲边鼓、作嫁衣、乱起哄?!”

小宝对晴雯说:“我这样,可不是图啥,我这是天性使然,就是喜欢拍马屁,这样做,我自己觉得安全。”

晴雯说:“弱者才这样呢。”

小宝蔑视地看了晴雯一眼,悄声回应道:“你没看连那些古代巨兽,当初的强者都消失殆尽了吗?就是因为不服输,不懂得礼让、屈就。我问你,下一个,是不是该轮到你啦?”

宝玉正色道:“小宝,你这是咒晴雯。我对你有意见。”

小宝还未待为自己辩解,就听到那边薛蟠一声怒吼:

“我重申过多少遍了?我说话时候,你们下面不许看小会。”

“就是,就是。”一时之间,团练的各位小家伙全都点头诺诺,和小宝一个X性。

晴雯摇了摇头:“小宝,你可怪不得我又拿茗烟和你比对。”

小宝冲晴雯做了个鬼脸,这次,许是自信心提升了,他没有再对晴雯拿茗烟比较一事一触即跳。

小宝笑着对薛蟠说:“大哥,你说那仙女是不是对咱老祖宗投怀送抱啊?”

薛蟠说:“嘿嘿,你说的还真有几分道理。那仙女一样的姑娘在极寒之地求救于我老祖宗的老祖宗的老祖宗,要说,好男儿怎会经得起这般的来自弱女子的信任和依靠?!当即,我老祖宗就把自己的帐篷让给了这个姑娘。”

“第二天,当这姑娘从断崖上上来的时候,手上全是金粉。她告诉我这个老祖宗的老祖宗的老祖宗,禁制就在埋藏金粉的地方。她还教给了我老祖宗的老祖宗的老祖宗一件传世的宝贝。”

“什么宝贝?”

“什么宝贝?”

薛蟠听到大家热切的询问,更加得意起来,也更加地保密起来。

“后来呢?”看来,宝玉更关心那个仙女的下落。

晴雯说:“薛学兄,你这会儿讲了这么多,难道是有什么意图?”

薛蟠说:“你家银鹰雏儿昨天爪子上带金粉,这说明什么?这恰恰说明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在断崖的某处,也许正如我老祖宗一代代通过口述故事努力传承下来的一样,皇家禁制也在等待着我们去拿到。”

晴雯咋舌,对于这样挖空心思巧取豪夺,还加以揭开,她也是醉了。

宝玉看出了晴雯的心思,宽解她道:“天下文章一大抄,天下资源一大挪。要知道,如果皇家禁制可以帮到我们,那么,有朝一日我们长大了,有能力啦,就可以送还回来。”

这让晴雯想起了土地对自己说过的话,意思是你们可以来取,但要记得有朝一日去还。

想到这里,晴雯心里的包袱一下子就放下了,人也轻松了许多。

这回,不是小宝在凑热闹,而是晴雯,从充满疑问的态度到现如今的积极主动。

她对薛蟠说:“薛学兄,请你好好地回顾一下老祖宗留下的故事,看看还能不能看到些蛛丝马迹。还有,那个仙女到底破解了皇家禁制没有?这些禁制为什么这么抢手,还得有专人在这里常年负责?”

薛蟠,只关心大家伙的关注度有没有用来关注他,回答说:“那还用说,仙女一举破解了皇家禁制。”

第二百六十九章 对晴雯的预期不高啊

“何其荣幸啊,是美女,而且是个仙女,来给你老祖宗投怀送抱……薛蟠,你是不是也沾了些仙女的血统啊?”韦小宝半是打趣,半是拍马。

这样的一引一带,让薛蟠很是受用。

他虎虎生威,很有精神气地说道:“呵呵,就差那么一点,俺老祖宗就要独占花魁,升天作仙侣啦。”

见薛蟠摩拳擦掌的,宝玉并不觉得他是在回忆老祖宗的什么粉艳之事,倒像是在磨刀霍霍,意欲为老薛家从天下抢夺些什么。

宝玉斜睨了薛蟠一眼。

不想,被薛蟠给看了个正着。薛蟠不满地对宝玉说:“宝玉,怎么,你不服?听说你也认得些凌波仙子、绛珠仙子什么的超凡之仙,说不定她们的祖母的祖母也和我老祖宗亲见的大仙女一个辈分的?要论家族积淀,俺家也不在你家话下啊。”

宝玉连忙说:“我哪里有什么敢和薛兄长拼老祖宗的啊?!我只是在想人生飘飘何所似,不如落户断崖峰。”

大家听了,都觉得宝玉这话有几分道理。但是,转头一想,又觉得薛蟠他老祖宗占得幸运分要大于他的实际技能和实力,也就不再说话啦。

“晴雯,你怎么不作声?”宝玉问。

“她那是在琢磨着怎么半夜下到断崖下好寻找禁制,还得避开我们大家。”韦小宝酸溜溜地说。

“难道你真的这么想?”连薛蟠都被小宝给挑拨地,有些吃不住劲啦。

晴雯笑了笑,也不回答,也不解释。

她提醒薛蟠说:“薛大哥,您这故事才讲了一半啊。”

“嘿嘿,说时迟那时快,不等我老祖宗向大仙女表白,就一阵子地震山摇……”

众娃听薛蟠这么一讲,故事里开始出现了危险,不觉得兴奋了起来,一个个围住薛蟠不放。

薛蟠更加有劲头了,接着绘声绘色地描述着:

“也许是禁制埋藏的地方对被人发现很是敏感,还不等我老祖宗和大仙女搭上话,一时间,群鸦散,大树倒,火山开始喷发……

“地动山摇之际,我老祖宗哪里还来得及去追求仙女,那仙女虽然解开了皇家禁制,却来不及获取宝物,只见天光一道闪亮,仙女就被收去,临了,她撇下一句话:‘等你小祖宗来断崖,咱们再续因缘……’”

“哇,薛大哥,这小祖宗说的莫不是你吧?”连众娃们这些智商不一的家伙们也都学会了韦小宝那一套,纷纷问话。

晴雯想,这些天不见,看你们把团练风气给带的,早已不够淳朴啦。

薛蟠被众娃捧得重新有了京都霸王的感觉,他沾沾自喜:“我估摸着,仙女说的这人若不是我,我薛家想再出个人能上得了这断崖峰的,都难!”

小宝吃惊地低声问:“你在暗指将来没有成才的后代?”

薛蟠瞪了一眼小宝,说:“你拍我马蹄子上了。”

小宝立刻收声。

薛蟠说:“我老祖宗的老祖宗的老祖宗是这么传的家训,说什么‘宁作一条虫,不作一条龙’。这话,我没有完全遵照执行。可是,我就不信我的后代敢不遵照执行!以我的判断,薛家也就是我吧,敢造老祖宗的反,晚辈们绝不会有此胆儿。”

宝玉笑着摆摆手,说:“老薛,你不行。”

薛蟠对着宝玉正欲争辩,说话间,晴雯已经开始号令大家集合。

连薛蟠都乖乖地听令,站在了队伍中。

一向,大家有一种共识,都愿意听候晴雯的主意。就跟晴雯在断崖下之时,黑衣人们也都愿意听取她的意见一般。这大概就是领导力吧。

晴雯发话了:“既然这里的土地爷给我们放过话,说什么只要山里有的东西,我们尽可以取,只不过,若干年后,我们要是成才了,就应该回来还债。大家伙都同意不?”

大家伙听了,不住地点头。

小宝嘀嘀咕咕:“还债?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子的事情,多轻松啊,谁不会答应啊?!要说真到还债的时候,再跑路,也不晚啊。”

晴雯拿着根烧火棒,轻轻敲了一下站在队列里的小宝,说:“使不得啊,你们可不能跟这里的土地爷耍滑头!咱公主党有一说一,敢承诺,就得到时候真还债啊。”

小宝心里对晴雯说:“知道你这是做戏,就是杀鸡给猴看呗,其实,晴雯,你比谁都精明,谁知道你将来能不能回来还债啊。”

薛蟠说:“没问题,将来等我被封了一品大员,俺就来还愿。”

宝玉对薛蟠说:“你这哪里是在许愿啊,你这分明是在和老天爷讲条件啊。太皮!没救!”

小宝说:“晴雯,你这身子都给掉包成男儿身啦,将来,你能有出息到哪里去?你这简直就是打着‘我把青春都献给你’的旗号在信誓旦旦骗取土地爷手上的利益。

“至于将来,越没本事的人,越不怕面对回报这个课题,反正自己兜里也没有银子,自然不用回报喽。”

宝玉沉声道:“小宝,你言重啦。”

晴雯阻止宝玉说:“没关系,小宝说的也没错,人,自己有几斤几两,心里得有数。小宝不看好我未来的价值,他抒发自己的见解,咱拦着也是无益的。”

宝玉听晴雯这么一说,也就安心下来。

他对小宝说:“小宝,不能看人下菜碟。有些人能干,就有能力回馈得多,有些人不能干,并不等于没使出最大的力量去回馈啊。”

小宝捂着嘴,笑说:“看看你,宝玉,连你自己维护晴雯,维护维护着,都有些感觉心虚啦。得了,得了,咱不提这茬儿啦。”

很明显,小宝一直摆出一付对晴雯的实力与未来的预期很是担忧的态度。对这一点,宝玉似乎也对晴雯有些不大信心。

晴雯听到他俩的对话,又看出了两个人的想法。在她看来,都是因为自己这段时间掉了队,不能和伙伴们一起并肩克服困难所造成的。

她不觉笑了,对他俩说:“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我这老牛拖破车、姑娘灵魂拉小子儿身体的,只能慢慢来,还请二位对我有信心些。”

第二百七十章 我是团练我怕谁

薛蟠在队列的最前头,隔着十数个人,对晴雯喊道:“嘿,我说,怎么个吩咐法?下一步,我们团练组织该干什么呢?”

晴雯面对队列站住,沉心静气,大声说:“诸位辛苦了,这些天来大伙儿同甘共苦、忍饥挨饿,守在天险处,才得以卓有成就地挨到今天。”

小宝私底下嘟囔着:“都卓有成就了,咋还是‘挨’到今天呢?晴雯,你是不是当领导这块料啊?!”

在晴雯的激励下,众娃一扫这些天来的垂头丧气和无聊无为,脸上呈现出少有的斗志。

晴雯照直说:“我们现在有三个任务要去准备。”

再一看娃子们,各个眼睛瞪得锃亮,真是初生牛犊的架势。更多的是,他们保有对事物变化的期待,也只有年轻人才会这么地吃饱了撑得慌。

晴雯继续对众娃朗声说:“第一,我们要尽可能在断崖峰顶四处挖宝,取得一切有效的资源,来壮大我们自己。

“第二,我们要守住天险,防范企图剿灭公主党的御林军。

“第三,我们要找到皇家禁制,那皇家禁制可代表着咱大周的气运,我们要守住它,保护好它。”

薛蟠带头喊出一声:“起!”

众娃齐声大喊:“雄起!”

看来,群情激愤,正愁着没人煽风点火呢。

听大家这么喊,斯文惯了的宝玉忍不住看了一眼晴雯。

晴雯早已明白了自己主人这是在担心她那薄薄的脸面。

晴雯眼睛也不看宝玉,只是轻声地对他说:“放心,我这不是已经借了男人身嘛。没啥听不得的。”

看到众娃领命如此整齐划一,晴雯离开团练队伍时就有的整体气势此刻又回来了,对此,薛蟠很是高兴。

他上来就对着晴雯的肩膀使劲一拍,差点拍得晴雯一个趔趄,薛蟠诚挚地感激道:“大兄弟,你这一回来,咱队伍可就有主心骨啦。”

小宝在一旁诺诺地解释道:“我们现在越来越把你当个汉子啦,有些忘记你是小晴雯啦。”

宝玉摇头说:“我一看她的眼睛,就好似回到了从前。从来不会错判她成汉子。”

小宝撇了撇嘴,说:“你二人主仆感情好,也用不得一再强调啊。这不是让周围孤单的人更加眼馋吗?!”

宝玉听后,连连向小宝道歉。

薛蟠说:“你二人别叽叽歪歪啦。既然任务都明确了,那就赶紧行动吧。”

晴雯说:“不慌。”

正说话间,所有人就慌了神。

原来是断崖下发出隆隆巨响,震得树叶乱掉、众鸟散去,四周一片肃杀。

“怎么回事?”大家驻足倾听,神色紧张。团练的大家伙儿又回到了自打上断崖后就有的朝不保夕的心态。

薛蟠也大惊失色,说:“莫不是御林军杀上来了?晴雯,你得为放走了风铃负责。”

晴雯他们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崖边。将身子趴下来,只把脑袋探出去观望。

远处的断崖底下,好像有无数的小黑点,密密麻麻地往崖上冲,听起来就好像击鼓声,发出隆隆的鼓点。

由于击鼓声太为密集,导致人们有一种错觉:是不是天兵天将,专门击鼓,并不发起进攻?!

然而,这样自我安慰的臆想很快就被打破了。

这鼓点不仅越来越密集、越激越、且合炉为一个和声,这洪钟大吕般的声音有一种大浪大决堤的势头,让人与之共振,不寒而栗。

众娃们自己安慰自己的所谓只击鼓不进攻,看来不是此刻的实际情况。

而险情正在加剧……

断崖下面向上冲着的密密麻麻的黑点在不断地扩大、不断地跳跃。

这说明什么呢?

宝玉、薛蟠面面相觑。

小宝突然在旁边冒出一句来:“这些黑点怕不是咱们人族吧?”

听到小宝这么说,大家突然有了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难怪!

晴雯再度将脑袋探了出去,她向下面观望。的确,这腾跃的动作、这呐喊的声音、这从断崖下不懈努力地上窜的能力,都在人族的能力之上。

那么,这来的,又是什么呢?

声音是怒吼着的,气浪是硝烟滚滚的,踩踏的声音是击鼓不断的……

难道团练的队伍就只能在这断崖上面坐等敌人的来袭吗?

估计,此刻,在团练众娃的心中,他们都在不服气地想着这同一件事:“我是和他们拼了呢,还是静观其变?”

晴雯向大家一挥手,似乎是说:“且慢”的意思。

薛蟠重重地叹了口气,觉着自己怎么这么窝囊,让一个优柔寡断的女子给钳制住了有生力量。

然而,众娃已经养成了以晴雯的意见为重的习惯,现如今,再临时夺其军权,恐怕不是件有头脑的人干得出来的事情。薛蟠懂得这个道理。

由此看薛蟠,他也不是真的就是个大老粗、门外汉,也不是除了横行霸道外什么都不懂。其实,他还真的有些个靠谱的地方,比方现如今能够按兵不动,能够识时务地交出兵权让晴雯发号施令。

晴雯只这么一挥手,四周就静了下来。

这一静了下来,众娃似乎就在这静谧沉稳的气氛中感受到了军队整齐划一、听候指令的规制,一个个的,他们开始变得耐下心来,直等待这下一刻的战斗。

晴雯说:“大家兵分三组,第一组,由薛蟠带队,把储备了这半个月的货全都搬到崖边来。”

薛蟠一个立正,他也顾不得等级和性别之差了,此刻,他只认命令,而且是认发自晴雯的统一调配下的命令。

“第二组,”晴雯唤道:“第二组由宝玉带队,将大家布置在崖边上,等待对方可能发起的面对面的战斗。”

宝玉欣然领命。

随后,他开始带领自己第二组的队员,将他们一个挨一个地部署在断崖边上,并和他们一起研究,如何按照地形地貌隐藏起自己。

宝玉又和第二组的成员们一起,轮着铁锹,排设了一溜溜的断崖瞭望口和投石窗,并一一发放了武器和石头装备。

一切似乎就绪,一切又似乎永远也准备不完……

第二百七十一章 是小宝找到的答案

断崖下撼天震地,让人着实胆战心惊……

随着敌情的逼近,晴雯她们能感受到那声音越来越大,气势也越来越嚣张……

晴雯没有理会这些,她继续沉着、淡定地布置着任务:

“小宝,你担任第三组的组长,由你带领队伍观测敌情、总结归纳战斗进展、就敌我双方战斗中的力量对比和变化及时给予通报,并随时提出合理化建议和作战计划更改。”

“是,”小宝道:“遵照执行。”

起先,小宝还在担心晴雯会公报私仇,派遣自己到强力对抗的现场去一对一地当炮灰。

然而,此时她委派给自己的这个工种——即作个侦缉、参谋的头儿,这活儿让小宝怎么看都觉得自己适合。

毕竟,小宝是个机灵有余、力量不足的家伙。

小宝领命的一刻,立时间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成就感,就好比张榜提名般地荣耀。

在从狂喜转为冷静的漫长过程中,小宝对自己的手下置若罔闻,让他们无所适从。而自己则沉浸在自我欣赏和自我斗争中。

其中,有一个心里的自己在说:“小宝,好样的,加油干侦缉好了。天生我材必有用。”而同时,心里的另一个自我又在他耳边絮絮叨叨,说着什么识时务者为俊杰,该逃跑的时候不能吃眼前亏这类话,正在准备作个逃兵。

小宝不知道该听谁的啦。

晴雯走过来,好像一眼就看出了小宝内心里超我和本我正在掐架的局面。她很是理解。

一般的情况下,理解别人的人应该采取的行动是绕过对方,尽量不去打扰对方的困境。不予干预,就是对人的最好的理解。

然而,在晴雯看来,所谓的理解,更应该落实在能够帮助对方做出决断。即便这个决断有可能会被看成是不理智的,或者说是对后果不负责的。

晴雯对小宝这样犹豫不决的态度二话没说,就把他直接给请到了一棵倒垂而下的松树上。

在众娃的帮助下,小宝果真骑在了这棵大半个身子都悬吊在断崖外面的松树上,干起了史上最酷造型的侦缉工作。

“嘿,”薛蟠路过的时候还不忘了忙中抽空,打趣小宝说:“你可别吓得在上面尿裤子啊,若让咱敌人给淋上了,还不得以为是咱们故意在羞辱他们,这只会惹得他们更加气急败坏、疯狂报复。”

听薛蟠这番耍弄,小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被激发起了斗志。

“要说,”小宝信誓旦旦地说:“我小宝是个没爹的孩子,从小长在红袖招这阴气的重地,接触的嫖客也都不是有出息的什么人士,要让我在这样的背景里长成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的确是个难事儿。”

薛蟠一听小宝发自肺腑的感言,不禁停下手头的活儿,驻足仔细地一句一句聆听着。似乎,小宝这一次的话,和以往插诨打科、拍马屁、挤兑人有些个不同。

小宝不顾周围人在听还是没有在听,他只知道自己有话要说,不吐不快。

似乎,这些肚子里的话已经憋闷了这十几载了。

不知为什么,他意识到,若再不说出来,有些他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就会固化、永久地呆在他的身上了。

因而,一旦产生了要为自己发声的意愿,他就得拼了小命也要争取说出来,说个明白,说个痛快,说个透亮。

“我从来没有得到过父爱,作为独子,我也没有兄弟姐妹之情,身体瘦弱多病又导致我敏感怯懦和机灵,这让我容易靠诓骗他人占到便宜,而这些,都是我没有阳刚之气的表现。唉,可,我这样的表现,又能怨得了谁呢?!”

树上的小宝战战兢兢地抱着树干,本准备做起侦缉工作来,可开工之前,一不小心,他陷入到一种自我认知的心里挣扎中。

晴雯看着眼里,却并没有打算要打断他。

在她看来,往往,一个少年的成长,要经历很多个阶段。

此刻,似乎对于小宝来说,就是一个突破自我的机会。

这一次,他也许就能突破了这个瓶颈,更清楚地认识到了自我。但也有一种可能,对于小宝来说,这种自我倾诉,不过是逃跑的一种替代方式,他不断地宣泄,也就是在不断地躲藏。

晴雯想明白啦,她将不予干预,她要小宝自己去寻找答案。

小宝在继续说,而崖边的薛蟠也在用心地去听。

“我需要勇气,需要必备起阳刚之气来,所以,我来了,我参加团练,加入公主党,我有了一帮子兄弟朋友,而不是红袖招莺莺燕燕的姐姐妹妹。我有了第一次和兄弟们并肩作战的机会……”

小宝越说越加入了自己真实的情感:“我受到这种感染,有了归属感,我喜欢上了‘雄起’这个词,我喜欢上了男子汉俱乐部,我喜欢上了粗粝的军人生活。”

晴雯说:“小宝,那么,我认为现在的你已经有足够的心理承受能力、有信心来接受眼前的这个任务了,对不对?”

小宝一攥拳头,说:“我可以的!”

手搭凉棚,小宝向下面一望再望,接下来,他又拿出笔纸,边观察边开始记录。

薛蟠路过时看到了小宝专注的样子,不禁问他:“你这是在干什么?打仗是靠真枪实弹的,你怎么临阵的时候却在舞文弄墨?”

小宝说:“你懂什么啊?!没有文化,能会打仗吗?没有文化,追得到老婆吗?”

停了一会,晴雯问小宝:“你看到了什么?”

小宝说出了惊人的字句:“这下面滚滚不休、前仆后继的,难道是兽潮吗?”

这一句话,好像打开了人们心中一道又一道的闸门,又好像给人们指出了明灯,而其实,更是给了人们一次又一次的警示。

“哦,原来是兽潮!”

“怎么,难道真的是兽潮?!”

“不错,这景象再像不过兽潮啦。”

“小宝,真有你的,这侦缉工作一上手,就慧眼独具啊!”

“不会吧,要真是的话,我们上面的人可就遭殃啦!”

答案找到的同时,恰恰,就是战斗即将打响的一刻。

第二百七十二章 真没辙

“还愣着干嘛?哥几个还不快给我把石头都搬来!眼看着兽潮就要上来了。”薛蟠一急起来,就忍不住对着手下吼。

结果,这漫山遍野的,到处都是他乱吼乱叫的回音。

这厢里,宝玉正按部就班,一个萝卜一个坑地安排着手下入坑、扛刀,做好战前的准备。

他一向关心人,这会儿,虽然战前时间紧张,工作又一件接着一件,但是有涵养的宝玉还是依旧从容潇洒,风度不减,且还是那么地细致,那么地关心人。

在嘱咐坑里的战友如何参战的时候,宝玉还不忘给每个坑里扔些个干粮,还扔进去个把水壶。

安排起事情来,他不拖泥带水,可也动静不大。不消一会功夫,宝玉这边的人马和工作都已经大都布置停当。只等着总指挥——晴雯一声令下啦。

小宝也很尽心尽力,在确定了自己瞭望到的是兽潮,并及时通报给了团练成员之后,小宝已经在随时可能掉下大树掉进断崖的情况下坚持观察了数十息功夫。

小宝还把得来的野兽大致数量、由奔跑速度测算出来的兽潮赶到崖上的时间都一一及时地汇报、交予晴雯。

同时,小宝还不忘用暗号给自己这一组的手下安排布置工作。手下们都是平日里和小宝一起摸爬滚打、一起演练的小伙伴,自然,他们都能很快就领悟小宝的手势。

一个个精神抖擞的,他们不仅在混杂的备战场景中有条不紊地向指定的人员传递着必要的消息和指令,还设法准备了好多的药膏、干粮和水,准备做好作战人员的后勤工作。

看上去,他们自动自愿地做到这些,似乎这其中并不需要小宝的管理,但让人细想起来,其实,这和谐与紧凑却远远离不开小宝平日里和大家形成的默契。也就是战前薛蟠靠的是影响力,宝玉靠的是领导艺术,而小宝则在吃老底,吃的是自己平日里嘻嘻哈哈建树起的上好人缘儿。

“晴雯,你……要不……过来看看?”听着小心翼翼的语气,晴雯觉着,自打认识小宝到现在,小宝从来没有这么客气地和自己说过话,然而,是大敌当前的此刻,他突然变得客气起来的。

与其说是小宝变得客气,倒不如说他是有些个胆战心惊,加上有那么一种过意不去的神情和语气。

晴雯看小宝的表情不同于平常,说话的语调也不对味儿,照她多年对韦小宝的了解,恐怕这是一个警戒的信号。

就算是警戒自己的信号,晴雯也不认为是小宝在有意发出警戒,她觉着,此番小宝不自觉的态度,恰恰说明了现在有什么事值得她晴雯要去警戒的。

不能再猜度了,更不能拖延,晴雯仗着风铃的好身板,她三步并作两步就窜上大树,照小宝指的方向看去。

在崖下面,从下向上,除了涌动的滚滚黑尘外,她并没有看出除了兽潮以外的任何异常之处。

“怎么回事?”晴雯看着表情异样的韦小宝,眼睛一眨也不眨。

小宝被她给看毛了,一脸的抱歉神情。

然而,小宝还是欲言又止。

“怎么说?”晴雯以为自己换一个说法来说,就能够令小宝开口。

然而,小宝这个天底下最不轴的人却在这一会真的表现得很轴。不同于平常,他小宝忍住了,且真的没有松口。

晴雯一拍小宝的肩膀,表示哥们义气和谅解,意思是说没说啦,你不说就不说吧。

可这一拍之下,小宝险些个就从大树上给掉了下去,多亏晴雯一把抓住他的脖领子,将他拎回、落脚在树干上。

小宝仍旧一脸抱歉的笑容。

“你不觉得大敌当前、万分紧迫的情况下,你这一脸的媚笑让人很想揍你一通吗?”说到底,晴雯现在是保留了风铃的身体,也就同时保有了男性的自信和力量,她的说话、做派越来越男性化不说,在打架斗殴方面更是远胜于过去的自己,简单的说,晴雯现在自个儿就像极了一个直的大老爷们。

看晴雯举拳头要揍自己,从来不吃眼前亏的小宝,竟然把脸凑上前去,一脸虚伪的笑容,一脸愿挨打肯服输的怂样子。

“你不知道我现如今用的是风铃的身体、风铃的拳头吗?”晴雯再次大声地说,她就差像薛蟠那样大吼大叫啦,企图给这个三缄其口的韦小宝施加压力。

“你别急啊。”小宝满脸堆笑,但是,他就是不肯告知晴雯自己这是什么意思。

“我可要发毒誓了啊!你要是再不肯告诉我实际情况,那么,将来你大婚的时候,我可不去参加。”晴雯这一说话,乱打乱撞地,她还真的冒蒙触到了韦小宝的死穴。

晴雯最了解韦小宝了,小宝最怕的莫不就是失去宝玉、薛蟠和晴雯这俩仨个在他的人生里可共享苦乐的朋友。

“别的啊!千万别!”小宝终于告饶了,看来,人都有他在乎、恐怕失去的东西,关键还得是在于对手能不能找到这个点。如果找到了的话,还得把它抓在手里,作为交换。

想到这里,晴雯乐了。

“那你还不痛快地说?!”晴雯再次发话。

薛蟠也赶来了,对小宝说:“晴雯也审了你这半天了,看来,你也是到了不得不吐的时候啦。小宝,那就赶紧吧。”

小宝还是犹犹豫豫的,连宝玉都看他不惯,上来帮腔晴雯说:“要是不关这战场的事情吧,小宝,咱们以后再聊吧,若是真的关乎战场上的事情,晴雯目前是薛蟠委任的总指挥,你作为下属是有责任向她汇报的。你倒是给个态度啊!”

薛蟠的暴脾气已然耐不住了,上前直吼着说:“怎么,小宝,你当真要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

哪一句话都不比薛蟠的一声暴吼管用,小宝委实不再扭扭捏捏了,他立时间就大声、利落地说出了憋闷了这么许久的话:

“晴雯,你可看好了,现在的你是穿着风铃的身体,咱们是一伙儿的,这个不假。而你的身体现在就在兽潮的最前列,在敌人的阵营里……你说说,你这是该叫伙计们怎么打这场战役啊?!”

第二百七十三章 内部差点打起来

薛蟠和宝玉等听了小宝的理由,非但没有因为他陈述的情况严重而感动房梁着火、急上加急,反而,他们一个个忍不住笑了个前仰后合:

“那个什么,不会吧,晴雯你竟然在敌人冲锋的队伍里打头阵啊?!真是难以想象,你的肉身这么厉害。”

“照这样下去,我看,这场战斗咱也真不用比了。能亲眼看到晴雯的身体做上万兽的主宰,未尝不是一种欣慰啊。要不,我们投降给她这个万兽之主得了?!”

“咱们一往下面投石头,首先遭殃的不是那万兽,而是晴雯啊!赶紧息战,息战好了。”

“哎?晴雯,你咋不出声呢,想作脑袋钻到沙子里的鸵鸟吗?”

晴雯说:“大家伙守着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好地方,却要因为要保护我而认输,这是万万不可以的。我代行指挥官之责,我坚决不同意。”

薛蟠说:“你是自家妹子,我们怎么能牺牲小你,成全大我呢?!”

小宝吐了吐舌头,发言道:“要知道,如果我们发起进攻,那石头、瓦块可不长眼睛,到时候,一个飞石砸在兽潮前面冲锋陷阵的你的身上,你不就成稀巴烂啦。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宝玉说:“现在看,可以估摸出来,这兽潮逼近崖顶还有大约一顿饭的功夫。这期间,咱们得好好商议商议,怎么个应对法儿。”

薛蟠说:“我和你们没啥好商议的,如果有万兽,那我这组准备的武器,什么石头、瓦块啊,明显还不够用啊,到时候,如果‘弹尽粮绝’的话,咱们也是个以死相拼的全军覆没,我们有时间商议,还不如有时间多搬些个石头过来呢。你们先议着,我得和我的手下去忙去啦。”

韦小宝和宝玉见薛蟠如此表现,不禁愣在了原地。

看来,薛蟠这家伙还真有那么两下子。其实,他心里早想着要顽抗到底。但碍于小晴雯的缘故,不好意思明说,更不愿意参与商议意见,故而,薛蟠找个搬石头的借口,闪人啦。

“宝玉,我可看出来了,你可是当真着急啦。你说说,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韦小宝直接把问题递给了宝玉。

宝玉说:“最重要的是,我们一切以不伤害晴雯的身体为重。”

小宝说:“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们心里没这个原则似的?!”

宝玉说:“所以嘛,我们要不就投降得了,回到朝廷里来个据理当庭抗辩。”

晴雯说:“你有没有点出息啊?你真的相信朝廷捕获你之后还会给你为自己辩解的机会?”

小宝点头,说:“宝玉啊宝玉,你这娃子也太单纯了。”

宝玉说:“反正我不会答应伤害晴雯的身体的,因为她在兽潮的最前列,我永远不准晴雯你下命令反攻。”

小宝说:“你们自己看看,一个是薛蟠,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表达了一定要顽抗到底的决心,不惜一切代价。一个是宝玉,说什么都要怜香惜玉,不肯在反攻的时候伤害到晴雯。你们这都意见相左的,叫我这个骑墙派去听谁的呢?!”

晴雯笑了。

小宝白了晴雯一眼,说:“小不正经的,都火烧眉毛了,而且是相关你家身的事情,你还这么没心没肺的!”

晴雯说:“我早已有主意啦。”

一听晴雯有主意啦,小宝乐开了花,连薛蟠也不再假装忙活,一听到这话很关键,也立马凑了过来。

薛蟠说:“赶紧快说吧,眼看着一顿饭的功夫,这兽潮就要上崖啦。你看看,你们这一耽搁,又已经半顿饭的功夫过去了。”

晴雯说:“天下难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不如我喝出去啦,干脆不稀罕我那女子的真身,从此就霸住这风铃的男子身子过活好了。”

“啪——”

是小宝,上去,就给了晴雯一个嘴巴:“丫头,你醒醒吧!”

宝玉急了,拽住小宝的脖领子,问:“你想干什么?打女人?!”

薛蟠连忙拉架,说:“你们不着急下面兽潮将袭,反而先内讧起来,还有没有点出息?!”

宝玉说:“亏你小宝还是我的铁哥们呢,打女人,你也敢长这本事?小心!”

小宝说:“我不打她,她能幡然醒悟吗?!还竟敢不要自己的真身啦!再说,我打的是风铃这个臭男人的嘴巴子啊。”

宝玉一时被小宝的狡辩给闹得噎在了原地。他求助地看了看薛蟠。

薛蟠说:“好了,好了,宝玉,小宝他这也是恨铁不成钢啊,希望晴雯不要做出伤害自己身体的傻决策。”

宝玉听了后想了一想,也点了点头。

晴雯说:“小宝,你这一巴掌没白打,倒是让我觉着如果不牺牲我的身体,或许,也还是能有办法制止住万兽的进攻。”

“什么法子?”

“赶紧说,赶紧。”

“晴雯你这就不对啦,你要是早都想明白了,还在那里慎着,这不就导致我和宝玉因为你闹矛盾吗?!”小宝癫怪着。

晴雯说:“大礼不辞小让,小宝弟,我刚才想事情走神啦,没顾上拦住你俩,你就原谅我吧。”

宝玉点点头。小宝不情愿地也点了点头。

于是乎,就在兽潮即将到来的这半顿饭功夫之前,大家伙勉强商量出了一个决策,并且开始紧张地分别行动起来。

“嘿,我说晴雯,你这处变不惊的架势到底从哪里继承而来啊?”薛蟠一边招呼大家忙活着什么东西,一边喊话问道。

小宝抢着说:“这血脉里,八成有股子不男不女的味道。精准狠的。”

宝玉说:“嘿,小宝,你再这么胡说,小心我回头拿对付兽潮的办法来对付你!”

小宝说:“你对付的原材料,现在可是在我和我的手下这里。我们怎么摆布,还不都是我们的资源,你甭想拿去来祸害我!”

宝玉听了后,也很是无奈。

毕竟,是薛蟠和韦小宝以及他们的手下在晴雯的委派下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材料、安置武器,而宝玉的人马,因为太听话,早已按部就班地被安置在断崖边的一个个战壕里,随时准备着正面战争。

第二百七十四章 兽潮在即

风雷阵阵,夏雨雪……

眼看着天气变幻无常,风云际会。

那隆隆震山响的兽潮已经逼近到断崖边上,肉眼可辨。

现在,韦小宝手搭凉棚,都已经能够清晰地看到那大地震动、黑云滚滚的前列奔跑着小晴雯的身体。

那是由风铃灵魂控制着的小晴雯的身体。连她的面目,小宝都看得个七七八八。

只不过,晴雯的表情咋那么狰狞可怖呢?!

她把那俊俏的眉眼都给弄得尖锐无比,这,让韦小宝简直不忍观察下去。

小宝喊:“晴雯,你的脸部表情纯粹是风铃这家伙灵魂的外显,那个阴鹜、狠厉啊!简直不忍猝读。”

晴雯在树下喊话说:“各就各位!准备,五、四、三、二……”

在“一”字发出之前,只见全副武装、全都带着面罩、带着耳罩的众娃一起用草筐撮起地上的什么烂泥,准备着,欲往崖下泼去。

然而,“一”字却不知为什么没有发声出来。

“慢着!”晴雯突然说出了这两个字,而代替了“一”这一个字。

以薛蟠为首的众娃只得待命在原地。

与此同时,天籁般的笛声响起。笛声穿透云霄、穿透密林,穿入到奔涌向上的万兽当中……

这笛声时断时续,明显,这刚上手的吹笛子的人水平不高,且发挥得很不稳定。

笛声一会儿尖锐刺耳,一会儿又慢条斯理,不在节奏上,更远谈不上意境和韵味了。

但是,这并没有太多地妨碍到笛声所产生的作用。

万兽在奔跑的时候,明显,脚下的动作开始放慢、放缓……

气势虽然不减,可是脚踏断崖的步子已经没有刚才那么能紧紧抓住地面了,也不如刚才给力。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时,笛声不断,而以薛蟠、宝玉、小宝、晴雯为代表的团练成员,所有人各个都带着耳罩,避免了这半生不熟的音乐的侵袭。

好家伙!

小宝看见的场景是:万兽好像喝醉了酒一样,不仅那老虎、狮子、豹子、大猊、老雕、山狐、熊獾……一个个地步子再次放缓,而且,明显更加抓地不牢……

万兽在笛声的作用下开始醉泱泱的,出现了痴迷、沉湎、醉生梦死、不思进取……等等状态。就连吼叫的气势也变成叽叽歪歪、莺莺燕燕而闷声闷气、搔头搔脑……

小宝眼睛一亮,心想:“难道这笛声真的是靡靡之音大法,把个万兽都给迷倒喽?!”

宝玉则在战壕里发出这样的感慨:“晴雯啊,多亏你让大家带上了耳罩,要不,我们还不是和这断崖下的万兽一样,开始群魔乱舞啦?!”

薛蟠朗声大笑,一拍大腿,说:“晴雯,你偷你师傅的笛子,这属于品行不端,你吹笛子吹得不分宫商角,那就得称你没文化喽。我这人可忍不了这么难听的笛子曲!

“可是,偏偏你这二把刀、乱笔头的乱吹笛子之法儿,竟还就受用!真难以相信,万兽都中了这笛子的法术啦!不思进取,不分敌友起来!见效见效啊!

“晴雯,你这么乱整,竟然还有市场!那,这天下真正精英的高尚精神和手工的匠心传承还有存活的余地吗?真是个审美颠倒的世界啊,好不公平!”

薛蟠吐槽的本领可真大,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宝玉问:“薛大哥,你这是不满意呢,还是满意呢?”

薛蟠一瞪眼睛,说:“我当然是满意啦。能抓住老鼠的,无论手法,就是好猫。”

晴雯和小宝一样,也正在观察着万兽前列的晴雯的小身体。面目狰狞的晴雯身体虽然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打中了腿,此刻,只能一瘸一拐地向上奔跑,但显然,她没有受到这笛声的困扰,而是脸上现出要拼死的狠劲来。

难道不用带耳罩,晴雯的身体能承受笛子音波的影响?

“哎呦,”小宝失声叫道:“晴雯,你的小身体恐怕再也无法接受你灵魂的管理啦吧,你看,你看,奔跑中的她一脸的愤恨,简直和风铃原来的表情一模一样!”

晴雯说:“我知道,但是,我不能放弃我的身体,我一定要让她知途迷返!”

小宝撇了撇嘴,表示不相信,他觉着晴雯你也就是个说大话的。

万兽皆醉的后果,就是有些个野兽在酒醉的情况下步子慢了下来,导致上扑的时候抓地不牢,有些已经开始滚将下去,哈哈哈,小宝他们从断崖上面眼见着一头野兽这一滚下,就连带着砸在下面跟着的野兽身上。

一下子,有如叠罗汉一般,只听得嚎叫声不断、跌落声不断。兽潮上涌的态势被三三两两给掉下崖去的野兽们打乱了套。

有些野兽还在跌跌撞撞地向上奔跑,可已经有个别野兽把持不住醉态,在滚下崖的同时,将一撮一撮的野兽给撞得翻卷着掉下山去。

只有一个身影,那就是那个小晴雯,她却不曾被身后这样乱套的情形所打扰,在继续狂奔,且狂奔不已!

“准备,抄家伙!”崖上指挥官的晴雯镇定自若地发出号令,同时,她看着崖下向上用蛮力奔跑、企图夺下崖顶的小晴雯的身体。

“折!”薛蟠一声应道,话音落地的同时,薛蟠和宝玉一人把持着渔网的一边儿,“一、二、三,”两人悠起渔网、抛出渔网,这渔网好像通人性一般,直直就找着了小晴雯的身体,渔网很是神通,果不其然,如伞般铺开。立时间,渔网罩住了小晴雯的身体。

不待小晴雯的身体挣扎,宝玉和薛蟠再次一二三喊着号子用力一扥,好家伙,小晴雯好似投怀送抱一般一下子给抛出了扬起的渔网,一下子就给甩到了宝玉的怀里。

宝玉完全不顾主仆情谊,三下五除二就解除小晴雯身体的武装,然后,来了个五花大绑。

“好,这下可以放心啦。”薛蟠见宝玉已经搞定了这个小晴雯,故而,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此时,晴雯也很满意于捕获小晴雯身体的这个短暂却有效的行动。不过,眼下,有更关键的事情在等着她来领导。

“五、四、三、二……”当晴雯坚定地吐出“一”字的时候,众娃发出震天轰地的喊声:“杀!”

一时间,烂泥如密集的雨点,铺天盖地而来,……

第二百七十五章 旗语纷飞

由于奔跑的万兽离着断崖崖顶还有一段距离,这时候,以薛蟠为首的团练成员扔下的烂泥有如空中天女散花般密集地糊向万兽们的头顶。

“噼里啪啦——”

烂泥箭矢一般给力,直接砸向万兽,直把万兽给砸得乱了手脚。

最要命的还是,这些烂泥在掷出的一刻看似又烂又软,是好没精神气儿的不成器的家伙事儿,然而,一旦被扔出去,这烂泥可就一下子不同凡响了。

烂泥飞身下崖的一刻越飞越快,越快越有力,简直就是呼啸的子弹,一颗颗地密集地砸向万兽们的头顶。

薛蟠哥几个明显是在把小晴雯给捞上来的一刻起重新焕发了斗志,现在完全没有后顾之忧了,可以尽心战斗啦。

他们振奋莫名,一下、一下有力地用竹筐从地上撮起烂泥,然后,攘大粪一样地向断崖下拼命地攘着烂泥……

好像烂泥就是他们唯一的、无上的法宝似的。

首先,一记重重的烂泥箭矢般砸来,把跑在最前面的大猊给砸得一个趔趄。

大猊这一停顿,让后面的猛虎给追上来了不说,还被挡道的大猊给撞得飞了起来。

两只野兽一经冲撞,就再不能将脚夯实地踩紧地面,而是不得已滚成一团,连带着砸向下方奔跑着的一个个野兽……

一下子,后面的野兽们被带着滚成一团。

越滚越大,向断崖下坠而去。

宝玉看着叫好,他和他的团队都很想在此刻加入薛蟠的战斗团队,也好好地、着实地来上一通乱砸。

这时,他的心情被晴雯给远远地看到了,气晴雯果断地做了一个“止住”的手势,这让坑里的宝玉心里不禁没有抵触的情绪,反而,服服帖帖地服从于总指挥,让宝玉多少心里有了些准头。

宝玉安心听命,不再跃跃欲试。

小宝继续手搭凉棚,在岌岌可危的大树上继续做着侦缉工作,他不时地将战果大声地向崖顶的晴雯传达。并且,他根据晴雯的问询一再做着细致的、多角度的观察。

“嘿,晴雯,万兽已经有一半的力量被烂泥给拦截着,给砸下断崖去了,还有一半幸运的野兽正在继续向崖顶冲击着……

估计,再有半顿饭的功夫就能到达崖顶。”

晴雯说:“好。”

然而,对于第二组、第三组成员,她始终没有战斗布置。更没有因为薛蟠他们一伙儿如此激烈、高强度、高集中率的攘烂泥而提出让宝玉、小宝他们替换的指令。

到底晴雯心里都想些个啥?

薛蟠此时正攘烂泥、甩烂泥……战斗得过瘾,他根本就不计较其他两方,宝玉和小宝的团队没有实际的动作。反而,他倒是有点唯我独尊、居功自傲。看来,行动派的人是永远都喜欢冲锋陷阵在前的,永远都是行动大于思考,被指挥大于独立作战。

而那些搞参谋、侦缉的则喜欢以静治动,喜欢在后方出谋划策,这样的人当然非韦小宝莫属啦。

小宝忙中还不忘夸晴雯,这次夸奖,完全出乎晴雯的意料。因为这次夸奖晴雯,是小宝喜不自禁的表现,而不是日常里因习惯性贴有实力有实权的人而发出的阿谀。

小宝说:“晴雯,多亏你让烂泥呕了这些天,你看这些没有被击中的万兽虽然在向上奔跑,但已然有些中毒的征兆,简直就是左扭右歪式的奔跑啊。”

宝玉在战壕里闲着也是闲着,于是接了小宝的话,笑答:“这烂泥营养可丰富啦。别忘了,我们是把这断崖上的万年遗粪通通收集了,在阳光下爆嗮,兼将毒蘑菇粉、毒虫汁、黑瘴气混入其中,又加上上好的千年尸毒,呕了这许多天,经过精心酿制、多日发酵,才配制而成的。你们说,这烂泥要是没有杀伤力,还能有什么武器更见效?!”

小宝听宝玉这么一说,再仔细向下观望此时的动态,他真的发现:

远处那些向上奔跑的万兽,十分之八九,一个个好像中了枪一样,但凡被烂泥砸到,就会啊呜哀哉地好像被沾了膏药似的直接滚向崖底。

而那些没有中烂泥的,而依旧向前方冲刺的野兽们,不知是中了什么蛊毒,在奔跑的过程中,开始头晕目眩地脚下四蹄腾空,迷迷瞪瞪,脚下一旦抓不住崖面,自然,垂直的身体就开始往下掉,连带着把后面的野兽也给挤着失去了脚下把持的崖面,好像接力一般纷纷滚着掉了下去……

那些没中烂泥的万兽身上出现的奇怪的征兆,难道是烂泥连散发的气味给力使然?!

小宝看得痛快之际,忘记通报,只见一批身上钢筋铁甲一般的犀牛、鳄鱼正在上冲,难道他们不怕烂泥的气息吗?烂泥不上身,因为皮糙肉厚,烂泥熏不倒它们,难道是它们这类野兽鼻子不通、脑力迟缓的缘故?!

小宝急得咿咿吖吖地说不出话来,意思是说怎么办,有油盐不进的野兽不受烂泥的影响,但是,越着急嘴上越发出声音来,看来,小宝的抗压能力超弱,到真正给力的时候就掉链子啦。

晴雯一看小宝着急的神情,就三下五除二地爬上大树,和小宝一起向下观望,果然,晴雯在大树上的位置也看到了小宝发现的问题。

此刻,万兽离他们也就几十丈距离啦。

“是时候了。”小宝听见晴雯这样小声地对自己嘀咕着。

不待小宝明白过来晴雯此话的意思,晴雯已经发出新的命令。她发音的同时,手上的小旗一动。

薛蟠见旗即止,他命令大伙儿停住了手头的工作,立即开拔,跑向一里之外的堤坝地带去驻防。

薛蟠之所以能够如此迅速执行命令,一来是他和晴雯都看到自己团队已经开始进入疲劳期,这样撤退,也连带着可以休整。再有,旗子的号令就是战前的死令,不执行者杀,薛蟠自然照办。

晴雯挥动旗子,再次发动旗语,指示宝玉和他的团队开始战斗。

宝玉一声令下,战壕里的团练成员的吼声声震屋宇,同时间,箭矢齐发,大石头块齐下……

第二百七十六章 洪水猛兽和强敌

此时的宝玉脱胎换骨,哪里还有一点儿公子哥官二代的样子,在你死我活的战斗面前,他斯文的气质荡然无存,并毫无昔日里平等待人、凡事商量着来的作风,完全就是一个正在执行军令的最小单位下最小等级的军官。

一声令下,宝玉他们不同于薛蟠和他的队员的热血蛮干,而是早早地,就已心有成竹,安排好了一切。

什么投石的石头储备啊,什么射箭的角度啊、什么打击覆盖面呀、什么点对点攻击、甚而包括撤退方略、反击节奏、以及相互配合的组队儿默契度……等等,事无巨细的作战计划早在开战前就已经由宝玉在战壕里精心布置,并和团队成员一起反复演练过啦。

至于所需要的子弹、石头、弓箭等等,更是早早地就由宝玉调遣,由团队齐心合力地给运到了战壕中,以随时待命。

读到晴雯发出的旗语后,在万兽距离爬上断崖崖顶也才就半顿饭功夫的时候,宝玉终于一声令下。

利箭齐发、石头砸下……

一时之间,打头奔跑在前的鳄鱼、犀牛、大蜥蜴几个大型野兽开始纷纷地被石头、箭头给无情地打落崖底。

还有顽强抵挡住石块和弓箭冲击的野兽,正前仆后继地向断崖处涌上,决不罢休的架势。

宝玉热血上头的一刻,差点把自己也给当石头掷了出去。

他大叫着“拼了!”,和兄弟们一起顽强地做着最后的抵抗。

与此同时,小宝在晴雯的示意下已经开始带领部队悄悄后撤,紧跟着薛蟠的步伐,小宝他们的团队开始向山崖之上最后的堡垒处迅速集结。

而晴雯正守着宝玉和他的团队的身边,也参加了战斗。

坚决不退半步,晴雯和宝玉他们一起向下面不遗余力地投掷着一切可以投掷的东西。

……

迄今为止,在晴雯有限的战斗经历和无限的智力与想象面前,晴雯无所不用其极,已经用上了一切她能够想到的武器和能够使用的资源。

首先,她用从师父那里偷来的笛子吹出了让人难于接受、让野兽也同样无法忍受的、形同于一种酷刑折磨的笛子曲,这支曲子可是晴雯从师父那里偷学、苦练而来。

据说,师父的境地是一吹笛音,就能让听者直接难于容忍到一命呜呼。

但是,晴雯的功力远远达不到这个水平,她也不指望能够如此。

倒是晴雯的审美能力和悟性不差,帮了她自己大忙。她只偷听到师傅断断续续地吹过几个片段,就根据自己的理解去琢磨和衔接,在记忆里重新演绎、搭建出了完整的师傅的这首杀伤极强的笛子曲。

晴雯虽在师傅的基础上有所发挥和演绎,却万变不离其宗,晴雯很是保有了一些地道的元素。

在要求所有的团练成员都必须在战斗中带上耳罩以后,她开始放肆地、随意发挥着、尽兴地吹出了这首天下绝无仅有的杀人成性笛子曲。

乱万兽的阵脚,让靡靡之音穿透万兽的意志……果真,这一招还真的灵异。难听、难忍的笛子曲消磨了好一批野兽的兽性,让他们糊里糊涂、全无斗志,放下了攻击断崖的念头。

而另一些有灵性的野兽在听到穿透一切的笛音后,它们不仅被乱了心智,而且被折磨得发狂发癫,开始癫狂到相互撕咬、内讧起来。

第一仗,毫无疑问,是因为晴雯的笛子曲而取得了阶段性的战斗成果。而这技术转移,来自于晴雯那不靠谱、凡事不理的师傅。专利权属于师傅,晴雯此种行径,虽然是在万不得已的战争期间,但仍属于盗版、违规使用的做法,不值得提倡,还会被算后账。当然,这是后话。

接下来的这一招更狠。

第二招,晴雯则是用上了千年沼气加尸毒来“酿造”了不可多得的杀伤性烂泥:当箭矢的同时,当毒气的时候,烂泥都超常地发挥了自己的作用。

由薛蟠和他的团队进行了艰苦卓绝、旷时持久的攘烂泥、甩烂泥的战斗,此战斗之见效,竟然消灭了十分之八九的野兽。

备战期间,晴雯曾拿着这呕了许多天的烂泥做过试验:

果真,烂泥所砸到的大树立即根烂叶枯,无了生机;烂泥所沾染上的土地,马上就深陷如大坑,内里,燃烧着愤怒不息的地火……

这还不算,如果随意将烂泥抛上天空,导致的结果就是断崖上下几百里的天上、地下,都呈现出一片干燥、可怖的绿色,绿色的毒气是烂泥变成粉尘后在风中挥发的结果。

这一年的果子,因晴雯这样任性的试验不但不能吃了,而且,种子也不具有生长的能力,简直就是大种类灭绝的节奏。

而且,沾染上这空气的人畜都出现了一种症状:毒气能让人天天做噩梦。而且,怕什么,梦里就来什么。这说明毒气具有一定的独立的智能,它还会选择性地毒害它想毒害的对象。

正是这种由晴雯精心炮制的神奇烂泥打响了战斗的第二仗,自认为天下无敌的兽潮真的就被这无恶不作的烂泥给肢解得七分八裂。

其中,很多野兽因被烂泥砸、被烂泥的毒气坑害而落下山崖。

由此,烂泥战略真的不仅为晴雯他们赢得了宝贵的守卫崖顶的时间,也同时,也消灭了敌人的有生力量十之八九。

第三招,晴雯用的却是传统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战斗策略,虽然没有什么创新,但这种方法却永久性地实用。

然而,即便是所有的人看到了眼巴前在晴雯的带领下取得了一系列的战绩,但是,他们却没有功夫来祝贺,或喘口气,因为战局正在紧张进行中。

一边,是人类,而且确切地说,是一帮子个数有限的娃子,一边,则是势不可挡、没有理由可以劝退的、数以万计的野兽。

两厢战斗,一方是全凭借着智慧,不敢有丝毫的蛮干,而另一方,则是不到打死决不后退、不具备任何谈和条件的洪水猛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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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 最后一堵围墙

兽潮的气浪和尘土已经弥漫了上来,宝玉情急之下,看了晴雯一眼。

此刻,各个战壕里,石块已经投掷殆尽,弓箭更是所剩无几。

宝玉就算是要抵抗赶上断崖来的野兽,也是手无武器,身无长技。

晴雯一个眼神,宝玉马上领会其意,于是,开始带领各个战壕里的团练成员撤退向最后的一道围墙,那里,薛蟠和韦小宝们早已聚集,准备誓死反抗。

在围墙之后,防守中的众娃开始大眼瞪小眼,干等着万兽前来踏平崖顶。

自此,再没有什么缓兵之计。

宝玉在绝望之际,竟然放胆吟起诗歌来:

“千山鸟飞绝,

青峰崖无迹,

万兽始顽霸,

朝廷臭狗屎。”

薛蟠听到宝玉的吟诗后,竟然不知道被触到了哪根神经,一下子,心中的紧张被缓解了下来,他一付视死如归的架势,说:

“嗯,大不了,脑袋落地碗大个疤,哥不怕。来世安心作个耕读持家的小民,不再叫爹妈操心,也不管什么劳什子的爱国、敬民啦。”

一旁的韦小宝可不如宝玉潇洒,也不如薛蟠豪迈,他脸色煞白,闷声不语,想来,是觉着命要休矣,全无心情。

晴雯的内心并不像看上去那么镇定,她脑袋里回想的竟然是自己短暂的十年光阴:什么自己被卖入红袖招,复国军被绞杀殆尽,进入大观园不久就入了公主党,学习青峰功,却学得全不到家……

反观自己,晴雯觉着她简直就是壮志未酬,不仅功夫境界一般般,而且,带领众娃报考学院的志向也随着这次朝廷对他们的围剿而彻底失落了。

此时,失望让她自己都无法自我。

众兽虽然在崖下因投石、弓箭、笛声、烂泥给冲得仅剩下了大约十分之一的数量,但这些真正挨过十天光阴、马踏飞燕一般神奇地爬上断崖的都是好样的兽们。晴雯在心里赞着。

而同时,众娃也只有在绝望中等待着众兽最后的冲击与践踏……

然而,在爬上断崖后,不知怎的,野兽们刹车一般刹住了步伐。

在猎豹的带领下,众兽扎堆儿在一起,没有相互撕咬,也没有去争什么东西。

难道他们疯狂已减,不再要占领最高地,成为真正的兽王?!

晴雯远远地隔着围墙努力观望,只见猎豹长吼一声,震慑住了崖上的百兽,野兽们更加安静了起来,甚而,有的野兽开始蜷腿跪下,安心休息。

猎豹闻了闻四周,以它之敏锐和迅捷,如果,它瞄准的对象是这些人族的娃子的话,那么,轻轻一嗅,就该捕捉到围墙后的娃子们,况且,这薄薄的一层土墙又能奈何得了它们什么。

足以可见,百兽上崖,原来是另有所图。

晴雯在这个时候不小心和宝玉对视了一下,立时间,她从宝玉的眼神里看到了怨由,宝玉明明是在责怪自己,如果兽潮不是冲着众娃来的,那么,这样苦心一诣地打、杀兽潮,是不是本身就是人族的一种罪过?!

小宝可不是这样看的。

他看出宝玉正在责怪晴雯,不觉低声说:“资源就这么点儿,不是人在抢,就是兽在夺,虽然,现在看起来,好像野兽不是冲着我们来的,但是,毕竟崖顶称霸王的也就只能是这独一份,你以为野兽能容忍我们的存在吗?一切,都在于你死我活。”

宝玉没搭理韦小宝,一向以来,宝玉就觉得韦小宝和自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可是,对待晴雯,宝玉是有期许和信任的。

明显,在野兽没有把人族当成第一敌人的时候,是人族荒谬地先行发起了攻击。于心,宝玉只有不忍。

他狠狠地瞪了晴雯一眼,好像所有的错误都该由这个总指挥来承担,宝玉终究意难平。

薛蟠对韦小宝说:“小宝,咱们甭理这轴人,他还当面待之以善呢,不知道,背后,早已经被野兽们给啃掉半个屁股啦。”

小宝点头称是。

只有晴雯,心里戚戚然,并不欢喜。她时刻关注着野兽的动向,同时,也为先期的误判在内心里主动承担着责任。

此刻,猎豹不愧是百兽中的头儿,它高昂着颈项,面临众啥,引吭高歌,一时间,迎来万兽的朝喝……

在众兽睽睽之下,猎豹一下子蹿上了之前小宝做侦缉的那棵大树。

大树根扎在断崖的石块中,然而,大树的整个树枝和枝丫都悬空在断崖之上,俯瞰着整个断崖下的情形。

猎豹轻盈地一纵而上,在大树最细的枝丫之上,稳稳地站住,引来百兽的无声臣服。

猎豹观望了一阵,之后,又调转了身子,用一种极其清冷严峻的眼神看下断崖,看下离断崖十几丈处的一个地方。

那猎豹屏气不动,躬身紧张如一只拉满的弓,这个动作竟然持续定格在大树上有三息之久。

而在这期间,猎豹的威武竟然能让崖上的百兽没有出声,只静静等待自己首领的指派。

猎豹“拉满的弓”蓄势而发,一个闪电般的腾跃,竟然跳上了那个十丈之下的断崖石头缝。

“那里有什么?”韦小宝追问周围的三人。

这三人也都目瞪口呆,没有一个人能说得出来。

晴雯问薛蟠:“你讲的老祖宗的事可是千真万确的?你看,当年大仙女发现的皇家禁制,现如今,就要落到猎豹的手中了。”

“它要皇家禁制做什么?难道也是为了晋级?”韦小宝在一旁多嘴多舌,似乎忘记了,就在几分钟之前他还将要小命休矣呢。

“晋级、称王、驾驭一切可以驾驭的……”宝玉一口气答了这许多。

“我们还等什么?难道不去和它争抢?”薛蟠叫道,看来,这皇家禁制在他心目中早已被据为己有,眼下,就将要被猎豹夺去,薛蟠实在是忍无可忍。

就在这个时候,不知怎的,崖边发生了变化。

百兽开始骚动了起来。

怎么回事儿?这边的众娃明显感到百兽开始群情激奋,在猎豹消失的一刹那,似乎失去了统领,开始各自为政,马上就要开始内讧、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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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八章 反对票作废

更奇怪的事情随之发生,好像一种传染病一般,刚才很安静的百兽在崖顶开始躁动起来,而且,开始相互撕咬着跃跃欲试,同时,也有一些大胆的野兽不顾大树将要倾倒下崖的险情,继续从猎豹所跳之处开始,起跳,向那个断崖下浅浅的石缝跳去。

一个、两个、三个……

晴雯睁大眼睛数着,竟然有十多只野兽寻着猎豹的步伐,以大树为起点,努力蹦向那个十丈低的断崖石缝。

更奇怪的是,除个别动物在腾跃的过程中因失误而掉下山崖,大多数野兽也同样能够如猎豹一般,迅捷轻松地跳入石缝中。

那么多的野兽跳入窄窄的石缝,按理说,石缝根本容不下它们,然而,它们却在一跳后,消失了踪迹。

真是奇怪的很。

这样的情形似乎给予留在崖上的野兽们以某种鼓舞,野兽们纷纷你争我抢地跳上大树。

也不顾大树岌岌可危的样子,百兽从大树上的同一地点、同一的角度向那个石缝跳去,转而,同样的,也相继消失无踪了。

陆陆续续地,这样下来,有百十来个野兽好像吃了毒蘑菇一样,不由分说地纷纷进入到石缝当中。

“咔嚓——”,大树终于承受不住,折掉了主干。

看似,绝无再有跳入石缝的现成路径啦。

崖坪之上,百兽已去,空留兽踪。声息皆无,仿佛,兽潮不过是人们臆想中的一场噩梦。

晴雯和薛蟠最是着急。

晴雯着急的是很怕这些野兽会在寻找到皇家禁制的时候践踏一切,这将让她维护禁制的意愿成为泡影。

薛蟠着急的是怎么才能制止住皇家禁制落入这帮看似聪明绝顶的野兽之手,毕竟,打从他的老祖宗的老祖宗的老祖宗起,薛氏家族就一直惦念着这皇家禁制。似乎,薛家有着为得到皇家禁制而奋斗终生的祖训。

宝玉和韦小宝则蜷缩在围墙后面的一隅,没出息地相互对视着。这二人用目光传递给彼此的心情,都是在庆幸着此刻还活在人间。

如果可以把世上的人分为两种,那么,一种是从外界汲取资源的人,一种是愿意付出的人。这是一种分类法。那么,宝玉和晴雯都属于愿意付出的这类典型的人。

同样,还有一种分类法,世上的人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不服输,不断挑战自己的人,另一种是安于现状、求安生的人。宝玉和小宝都属于后者这类人。

那个被捆绑在围墙后假借晴雯身体的娱乐记者风铃,此刻对百兽的动态也一样非常关注,但是,在被薛蟠给喂了药后,他的神识渐渐不逮,开始进入了昏迷状态。

晴雯见崖顶平台已然空空荡荡,她不觉跑到围墙的前面。宝玉企图拦住她,说:“晴雯,咱们好不容易才幸运地化险为夷,我不允许你再去冲锋陷阵。”

晴雯说:“眼下的确应自保实力。否则,下一拨来袭的御林军,我们将更难以应付。”

说到这里,晴雯老老实实地跟着宝玉回到了围墙的后面。

薛蟠很是不服,对宝玉说:“让晴雯去观察一下敌情,也不失安全啊,何必要专门躲在这围墙后面,这样被动,可不是个法子。”

宝玉说:“薛学兄,咱们上山封闭拉练了多时,好不容易学到点本事,锻炼出整齐划一的战斗团队,咋就不能保存实力,好力道用在刀刃上呢?现在这样盲目地左冲右撞,不是送死,也是徒劳地消耗!”

薛蟠懒得和宝玉这种保守的娘炮说理,他直接背着砍刀和一捆子绳子走到了墙的前面,面对这空无的崖顶发了一会呆,然后,径直地走了过去,在只剩下大树树根的地方栓牢了绳子的一端。

之后,顺着绳子,薛蟠义无反顾地下崖去了。

晴雯看到,也不好阻止,眼见着薛蟠的身影直顺着绳子下了崖,一转眼就望不见了。

大家在墙后伸着脖子张望,继而,就变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甚为没趣。

兽潮,原来是万兽在争夺皇家禁制,而不是来对付他们这些人族娃子的。现在,变成是薛蟠去和万兽争夺皇家禁制。

如若自保在原地,那么,待御林军上崖的时候,晴雯他们尚可有时间有准备来应对抗战。可是,难道众娃就能忍心眼看着薛蟠一人单枪匹马地去和百兽争战,而偏安一隅吗?为保有整个有生力量而宁可牺牲掉薛蟠一个人而不去救助?!

就此,众娃心里都很是矛盾,不知是该原地把守好呢,还是去救薛蟠、助力薛蟠争夺皇家禁制好。

眼看着,这两顿饭的功夫都过去了,薛蟠没有消息,百兽也没了踪迹。

此山定有神奇之处,此山正是危险之所在。

晴雯暗暗助力自己青峰功的破境境地,想用神识去探知一下御林军的动向。

然而,她一无所获,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师傅设置了意识障,阻挡了她去探究事实究竟,要不,就是自己的功力欠佳,无法跟踪到敌情。

每每没有收获的时候,晴雯总是很沮丧。她生气于自己对薛蟠此举见死不救、全无义气。更生气于自己的功力太浅,误了无数的战机。

宝玉看出晴雯眼睛里阴晴变化的色彩,他懂得晴雯这是在自责。

他推了一把晴雯的肩膀,说:“想去帮助薛蟠,那就赶紧动身吧,我虽然不同意你这样的举动,但是,我坚决维护你选择如此举动的自由。”

晴雯展颜一笑。

只有红颜知己,才能如此真切地体会到自己心中的两难,并且,锲而不舍地给予自己力量,直到自己找到答案为止。

一向以来,宝玉的意见对于晴雯来说都甚为重要,晴雯也很少忤逆宝玉的想法去做事。然而,在此两难之时,在这样不能预测到未来会是怎样的走向、而现在该如何布局的时候,宝玉反过来,竟然出人意料地支持了晴雯,支持她去做她想去做的事情。

在不确定成败、不计较得失的情况下还肯遵循晴雯心里的准则而支持晴雯走下去,宝玉这样做的时候,亦是主人,亦是朋友。

晴雯看了一眼宝玉,从中,她得到了这莫名的强大力量。这股力量,现如今,支持着她追随薛蟠的脚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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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九章 有一段时间是失忆过去了

四周真的很静,连水滴穿石的声音都能听到。

加之中午的太阳极盛,围墙后面等待的宝玉、韦小宝等众娃俨然已经汗流浃背。

但是,他们大气都不敢出,更不敢一刻掉以轻心。

……

然而,等了这么久,却没有一点来自晴雯或薛蟠的消息。

就连那跳入断崖石缝中的百兽也一去不复返,而且,不再有任何动静和出入,就好像,这崖顶就从来没有发生过兽潮一般。

太诡异啦。

宝玉和小宝一边勘察着断崖下面的敌情,以防御林军的突然袭击,一边,又在焦急地等待着晴雯和薛蟠的再次出现。

如果兽潮是御林军引动的,那么,极有可能,在他们发起第一拨万兽冲击之后,御林军的追兵一定会趁热打铁,爬上断崖……

这也是宝玉和小宝等团练主力不能在此刻去伸手援助晴雯和薛蟠的缘故,他们得时刻防备着追兵的第二拨进攻。

然而,直等到太阳西沉,这两件事情,宝玉和小宝都没能等出个眉目来。

对于宝玉和韦小宝他们来说,除了心急火燎以外,唯一能做的,并不是盲目地冲击、叫嚣,而是更加服从命令地忍耐、等候和探测……

这,也似乎是总指挥晴雯调教他们而产生的结果,不再那么凭着冲动和热血去做事啦。

当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就要消失在天际尽头之时,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断崖边上艰难地探出头来。

宝玉几乎要惊呼了出来。

只定睛一看,宝玉不仅没能惊呼出来,反而是大张开了嘴巴,一脸狐疑地愣在了墙根的原地。

夕阳把美丽的剪影映入众娃的眼前,这剪影就是风铃的身子晴雯的灵魂,他在艰难地爬上崖坪,而最让观者惊奇的是,在风铃影子上还叠加着一个人的影子,那个人看上去又壮,块头又结实,只是堆遂成了一团……

小宝不同于傻在原地、只会张着嘴巴的宝玉,他第一时间看到,就能第一时间机灵地反应出来,而且同时间口无遮拦地就大声说了出来,当然,这前提必须是无关于他自己利害的事情

只听见小宝大叫道:“瞧,这不是晴雯背着薛蟠上了崖吗?!”

“啊?!”

众娃闻讯,纷纷趴上墙头向断崖处望去,费力地进行着辨识。

果真是那个晴雯的灵魂负载在风铃的身体里。

那个风铃的影子爬上崖坪,肩上背着个昏睡不醒的,正是薛蟠的影子。

“啪嗒——”薛蟠被晴雯给重重地撂到了地上,不是晴雯不心疼薛蟠,而是真的体力不支,没法照应到轻拿轻放的份儿上。

晴雯边擦着汗、边说:“可真够要命的,薛学兄什么时候也该减减肥啦?!”

“真没想到,晴雯你还能回来!”小宝雀跃着说。

“怎么,你这是不欢迎我归队的节奏啊。”晴雯开着玩笑,看来心情不错。

宝玉可没有韦小宝耍贫嘴的闲功夫,情急之下,他正嘴对嘴,给薛蟠做着人工呼吸。

……

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嗦声,薛蟠醒转过来,虽然意识不很清醒,但是,眼睛已经能勉强睁开来。

“你丫不会找晴雯救我吗?!”薛蟠一旦恢复一丁点意识,就立刻暴脾气上来,他一边下意识地用手臂抹着自己的嘴,一边嫌恶地、狠狠地对宝玉说道。

宝玉真是又累又气,直说:“嘿嘿,老薛,早知道你是个直男癌,不救你最好。”

这个韦小宝着实差劲儿,此刻,他非但不去安慰受了委屈的宝玉,反而以发小的亲密不间责怪起宝玉来:

“早就说你,平日里不要显得那么娘炮!好嘛,等到关键时刻,就算你挺身而出,做出救死扶伤的好事来,人们还是带着有色眼镜看你,以你过去娘炮的形象来再次严重误解你!”

薛蟠听见小宝这么一说,知道自己有些得罪了宝玉,他不好意思向宝玉直接道歉,就把火儿间接往韦小宝的身上撒:“小宝,你这是拉仇恨,是不是?”

宝玉没搭理这没心没肺的薛蟠。

但是,心里却在感叹:“小宝,你简直是智慧一箩筐啊,我得拜你为师。”

大家看薛蟠和晴雯均相安无事,于是,好奇地询问:

“唉?你们这是去哪儿啦?真能捡条命回来啊?!”众娃纷纷询问。

薛蟠摸了摸脑袋,说:“我这人犯蒙,一时半会儿,当时发生了什么,想不起来了。”

小宝斜睨了晴雯一眼,发现晴雯喜气挂脸,完全不会掩饰。

小宝说:“晴雯啊,我猜,你不会是在石缝里占了薛蟠什么便宜吧?!”

宝玉推了小宝一巴掌,说:“我家女仆,我来规矩,我来审问。没你什么事儿。”

薛蟠还在琢磨着自己失去的记忆。

小宝看薛蟠这费劲的劲儿,直泄气地想:“看来,记忆能力跟人的智商水平是挂钩的啊。”

晴雯知道小宝又在开自己和薛蟠的玩笑,刚要大笑,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又重新绷住了脸,说:

“我现在身子是风铃的男儿身,我有恃无恐啊,想怎么祸害这身子就怎么祸害,所以,小宝,你给我住嘴。”

薛蟠一听,更加犯蒙,看着风铃的身体晴雯的灵魂,双手交叉捂住自己的肩膀,半是狐疑、半开玩笑地说:“天啊,某不是为你失身?!”

宝玉在一旁气得连连叹道:“风雅颂的世界难道土崩瓦解了吗?我家斯文的小女仆怎么就被你们这帮粗鄙之徒给带得口无遮拦?!是我这个主人失败啊,真是失败!”

小宝和晴雯哪里肯听宝玉在那里叽叽歪歪。

晴雯掏出一个锦囊来,用嘴一吹,小小的锦囊一下子放大成一个麻袋。

从里面轻松掏出两颗丹丸,一颗递给宝玉,一颗给了小宝,之后,又掏出十来颗,分别赠予众娃。独独,没有薛蟠的份儿。

小宝说:“这是什么?好像一只眼睛?我不敢吃,怕吃了做噩梦。”

晴雯说:“不吃还给我,这可是刚从百兽那里取的内化神丹。”

小宝连忙说:“姐姐,我没说不吃啊。”

第二百八十章 不患寡而患不均乎

不知为什么,薛蟠一改霸王的臭脾气,热脸贴上来,笑着说:“晴雯,多亏你救了我。这期间,都发生了啥,我全不记得啦……”

晴雯大度地摆了摆手,表示薛蟠你不必在意。

可对于他们在石缝里都经历了些什么,看似,晴雯并不打算吐口。

她看得出来,那薛蟠并没有要转移话题的意思。反而,薛蟠欲言又止的,一反平日里的果断潇洒。

晴雯扬起睫毛,疑问地看了一眼薛蟠。

一向大方的薛蟠此时却有些个支支吾吾的,半晌之后,才唯唯诺诺地说出了口:

“晴雯,大家伙都得了百兽的神丹,咋单单没有我的那份儿呢?!要说,你总指挥一职,也是我委托你的。作总指挥,第一点,对待下属就得分配公平……”

晴雯听了薛蟠这长篇大论的,才明白过来:原来,是他对众娃每人分到一份神丹而独独没有他的,很是不满。

晴雯笑了,拍拍薛蟠的肩膀,说:

“薛学兄,咱俩同生共死、并肩作战,这情谊无法用言语表达。”

薛蟠听了,不喜,反而很受委屈的样子。

宝玉看在眼里,心说:“老薛,你咋这么小媳妇似的吃不住劲啊?!”

小宝接话说:“就是嘛,这千载难逢的机遇,能得到野兽的神丹,人族就没有几人能如此幸运。市面上百年才能见一颗的神丹,往往特别容易在交易过程总引起内讧和厮杀。这么好的东西,晴雯把好东西都卖成白菜价了,而且,你不但不卖,还乱送一气。”

晴雯不理小宝,接着对薛蟠解释道:

“薛学兄,我当时在救你的时候,就着急忙慌地给你送服下了那个猎豹的神丹,所以,到现在为止,我不能再在你没有消化完的情况下给你另服其他丹丸。”

薛蟠一听,大喜过望,又蹦又跳,说:“原来是这样啊,晴雯,俺误解你啦。等回去,我请你见天王老子,我请你吃熊掌、吃鲍鱼……,让宝玉、小宝作陪。”

宝玉笑说:“老薛,你能不能情绪变动不这么大?这样,不利于恢复记忆。”

晴雯继续嘱咐道:“大家伙儿,可都记好了啊:服了这神丹之后,三顿饭的功夫之内,不允许你们精虫上脑,不能喝酒吃药,不能练习武功……”

众娃一个个喜滋滋地点头,自服下了千载难逢的神丹,狂喜的他们很知道轻重。

纷纷地,众娃各自找地方歇息,去运气消化和聚精养神……

只有小宝一点都让人不省心,大伙儿刚安静下来,他就跳将出来,气呼呼地说:

“不公平不公平。”

晴雯平静地看着小宝:“小宝,又起什么幺蛾子啦?”

小宝理直气壮地对晴雯说:“我有意见!怎么薛学兄得到的就是那个为首猎豹的神丹,而我这颗神丹则是爬行缓慢的鳄鱼呢?要说,你是分配神丹的头儿,是不是有些偏向?这是不是也是一种不公平呢?!”

晴雯笑着说:“好嘛,你们一个个的,我们可是连命都差点搭在了那断崖下的石头缝的。你小宝见死不救不说,可一旦有了利益分配又要抢破头,叫嚷着分配不公……”

小宝说:“说话要讲理啊,是不是你指挥我们按兵不动,以防备御林军袭击的?”

晴雯被小宝说得讲不出个道理来。

小宝心里直乐:“真是个笨嘴拙舌的丫头。”

宝玉怕晴雯受屈,劝说道:“晴雯,我倒不是想宽慰你,我只是想说:人性本来就有这一面啊,笑人无,气人有;不患寡,而患不均啊。你千万别受了影响,更不要失去你的初心。尽管去往前走,不要瞻前顾后。”

小宝鄙夷地看了宝玉一眼,说:“励志大师你累不累?我看你啊,就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的,你没有在团练队伍职务上升的愿望,跟你这种说是神仙吧挺神、说你憨吧还真的很缺心眼的人,咱们没法交流。”

小宝转而对晴雯说:“天底下最好的东西,竟然被你给大方到均分的程度,把好东西给送白瞎啦。咱们团练的成员天资不同、悟性相差很多、有用功的有取巧的,可你不分情况,就乱发一气儿,也是一种浪费。”

晴雯说:“小宝,咱就算是分配,也做不到深度合理匹配,这一点,你批评的很对。至于我分不分给大家伙儿,这是我的天性,宝玉知道,我没办法藏着掖着。”

宝玉点了点头,说:“不论贵胄贫民,哪个阶层都一样,总有些人大公无私,总有些人自私自利。晴雯,就是均天下、疼天下的理想主义者。”

小宝才不管宝玉维护晴雯的事实,他关心的总是身边上能量最高价态的归属。而且,小宝从来对自己的私欲不予掩盖,他对晴雯说:

“我表个态啊,我要是有了这么多神丹,而且全是自己出生入死、鲜血铸就的,我就都留下自己慢慢吃、慢慢升级……才不会分给大家伙儿的。”

晴雯笑了,说:“那么多神丹,自己留着慢用的话,可以吃上二十年。我可做不到,哈哈哈,那还不得天天流鼻血啊?!

晴雯继续说:“我宁可粗茶淡饭,也不为了晋级长功夫而过度开发自己的能力、过度使用自己有限的资源、过度地成长……”

小宝拍了拍衣服上的灰,然后,对晴雯叹曰:

“在当今这个飞速发展的时刻,还有人肯慢下来,肯粗茶淡饭,肯不靠吃补药晋级,你也真是你主人的女仆,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真不知道小宝是有感而发呢、是肯定宝玉和晴雯呢,还是在讽刺他们俩。

小宝话题回到刚才那个,他回想起来的时候,仍然很是气不过,说:“晴雯,咱俩是发小,我的神丹咋不如薛蟠的?”

晴雯说:“你这兜了一圈,又回到从前的问题上来了。”

小宝仍然一付死不罢休的样子。

晴雯只得解释说:“猎豹的神丹从尸体上滚落出来的时候,如果不被人或兽马上识得、逮到,很快就会飞灰烟灭……”

第二百八十一章 诗和远方,吃喝拉撒和睡

晴雯的话并不能让小宝信服,他直视着晴雯,眼睛一眨也不眨,妄想着能从晴雯的眼中察觉到她的心里活动,比如胆怯啊、迟疑啊,这样,也好证明他自己想的是对的:她晴雯就是为了溜须拍马,把最好的丹丸送给了薛蟠。

宝玉看出小宝不对心思,也知道这家伙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狠劲,宝玉有心相劝,但是他清楚这丹丸可不是一般的东西,历来都是军方、武林中人,甚而国与国之间起纷争,起杀机的导火索,自己无论是相劝,还是批评小宝,正在眼红的小宝恐怕都不会接受。

故而,宝玉想着换一个说法,来缓解小宝的不罢休,他慢悠悠地说:

“小宝,你看看我这丹丸,是大东北棕熊的神丹,要说品性、习性、神态、举动,乃至日常偏好,大棕熊和我哪一点儿能登对上?!

“但是,能有缘得见,并能助我功力,我还不是照样感激涕零、为能有一丸棕熊的神魂做晋级的向导而喜不自禁?!要说史前大鳄鱼,那也是江河湖海的巨无霸啊……”

“打住,”小宝不耐烦地制止住宝玉:“我不是不感激晴雯赠我神丹,我只是要闹个明白……”

晴雯见小宝如此难缠,她并没有生气,也不嫌弃他不懂事,反而,耐下心来,说:

“当时啊,猎豹已死,神丹如不赶紧送服,恐怕,这猎豹的魂魄性子烈,把神丹瞬间就造个一损俱损。时间不等人啊,我自己又舍不得吃,于是,就跑到山门口,给昏迷的薛蟠送服了进去。要说,这也是薛蟠的福气……”

薛蟠在一旁听见,眼泪都要出来了,说:“晴雯啊,你也不必这么苦自己,这神丹,你也是应得的,你这样善待为兄,叫我怎消受得了啊……要不然,我把你从宝玉那里要来,还你一个自由身?”

这回,轮到宝玉起急了,摆手说:“薛大哥,使不得啊,使不得。”

小宝斜睨了宝玉一眼,说:“我早不就是预言过,你的小奴仆早晚会超过你的。你看,人家现如今都有贵人相助,帮着赎身啦。”

宝玉一急之下,加之刚刚吞服了火力旺盛的棕熊丸,一下子喷出了鼻血。

晴雯用手按住宝玉的人中,同时,用另一只手拿手帕,替宝玉止住鼻子流血。一边忙着,晴雯还不忘安慰宝玉说:“主人啊,这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如果每只鸟叫你做啥你就去做啥,那还不得天塌啦,老天都为你鸣不平!”

小宝听出晴雯这话里不尽是善意,于是,气吼吼地追问:“晴雯,你这是啥意思,谁是鸟?”

晴雯说:“你要是鸟,也是只无害的专会瞎BB的鸟。你以为我们还会真和你较劲啊?!”

小宝摸一摸头,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不是一时‘气皮子’看不惯你分配不均嘛?!可是,我就是不想检讨。”

晴雯也不理睬小宝,继续安慰宝玉说:“我要也是只鸟,能是你笼子栓得住的吗?还用得着薛大哥帮我赎身?”

宝玉想了想,觉得晴雯说的的确有道理,也就心宽了许多。

晴雯这时才有精力对付小宝,说:“我还有宝贝呢,都在锦囊中。因为我这点功夫,都是和团练小伙伴们一起操练得来的。有福同享嘛,我岂能独吞?!”

薛蟠一竖大拇指,说:“赞你。”

小宝心里嘀咕:“你一个点赞有个屁用?!惠而不费,竟玩这附庸风雅、不实在的玩意儿。”

小宝走到晴雯跟前,放低声音,趴在她耳畔说:“这神丹你可得留好喽,等回头,进了京城,我给你找买家,咱们好好地做上几笔大买卖,这以后,就剩下吃香的喝辣的好日……”

宝玉瞪了一眼小宝。

小宝见宝玉一付不待见自己的样子,只得转过身对宝玉轻言细语:

“宝玉,你虽是主子吧,可谁不知道你这个主子是听你家丫头指派、召唤的。所以呢,我不和你谈合作,我还不如直接找管事的呢。”

说到这里,小宝又转脸对晴雯说:“神丹金贵,也容易招来杀身之祸。在我看啊,我连夜就陪你下山,咱们抄近道,早点个给交易喽,省得将神丹留在身边夜长梦多。”

小宝说这些悄悄话的时候,已经将眼睛巡视了一圈,此刻,他看谁都不顺眼,对谁都不放心,感觉谁都像是要夺神丹的坏人。

晴雯说:“小宝,你别紧张。这些神丹还得在这崖坪上洗一洗、晒一晒,等水分没了的时候,才好保存。否则,都有灰飞烟灭的可能。”

这次,不仅是小宝,宝玉和薛蟠也和小宝同时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中心课题说的都是:为了这些个神丹,大家应该走为上策。

晴雯听得大家的意见,沉吟了半晌,没有表态。

薛蟠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晴雯:“嘿,我说,我怎么就晕倒在石门外的?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啊?”

晴雯说:“那里不是皇家禁制吗?有些个奥秘,我虽然身处其中,也说不明白,总之,你一下到石缝那里,人就被石缝里冒出的瘴气给熏晕了过去。我怎么掐你人中,你也不能够醒来。”

薛蟠听到这里,努力回想,结果,也还是回忆不起当时的情形。

小宝说:“老兄,算你命大,得以有神丹相救,没死,就是捡便宜啦。”

薛蟠点了点头,可是,同时,他有痛苦地摇了摇头。

“怎么?”宝玉关切地问。

薛蟠说:“我老祖宗的老祖宗的老祖宗就认定我乃薛家唯一能继承祖业的不二人选……”

小宝对宝玉耳语道:“这有啥可吹的,他是独生子,家业不留给他,还能留给谁?!”

薛蟠接着说:“我既然继承家业,也就继承了老祖宗一代传给下一代的梦想……”

小宝继续耳语道:“这倒是真的。”

薛蟠说:“我当真应该扛起这大旗来,拿下这皇家禁制……”

小宝帮腔说:“可不是吗?人活一辈子,除了诗和远方,还不就只剩下吃喝拉撒睡啦?要说,真还得为那点老祖宗留下的使命卖些力气!”

第二百八十二章 选择困难症候

小宝说:“万万使不得。该出手时就出手,该撤退时就撤退。晴雯,你要知道,一旦娘娘腔,犹豫起来,那这事可就要黄了。这……是我娘教导我的。”

宝玉捂嘴笑道:“你娘难道不正是你说的‘娘娘腔’吗?”

小宝瞪了宝玉一眼,说:“宝玉,可让你给说错了。我娘不是男人婆,那能是什么?!”

晴雯点头道:“小宝,你说的很有道理。”

宝玉接话茬说:“挤兑自己娘来说事,有点不厚道。”

一转身,晴雯见小宝已经背着行囊,站在了自己的身边。

晴雯还是一脸的犹豫。

小宝提醒她说:“不是说了吗?你既然换成了一付男人的身板,甭管是因为中了蛊,还是你师父调皮捣蛋,总之,既来之则安之,你现如今也该有点男人的果断利落劲儿啊?!快,快,咱现在下山就走。不管什么劳什子的‘爱国爱民反胡虏’。”

晴雯支支吾吾地说:“可……,我也不能放下皇家禁制不保,擅自就离开吧?”

听得此言,那仨人——小宝、宝玉、薛蟠都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三个人都在心里嘀咕着:

“怎么着?皇家禁制这千年不开的镇国之宝需要这个小丫头来保护?真是天大的笑话!”

“也不知道晴雯在石缝中都做了些什么,回来后,不仅得了神丹,说话也变得这么高调、口吻变得这么大!”

“由晴雯来保护皇家禁制,一定会输多胜少!照这么推算,那么,我是不是该先期开溜啊?”

……

晴雯见自打自己说了这实话以后,仨小子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看似心里活动很激烈。

她只充耳不闻,全当看不见。

正说话间,只见靠着墙休息的团练众娃已开始纷纷起身。

自一个个吞服了神丹,又在睡眠中晕化了一通之后,现如今,众娃精神饱满,看似有使不完的力气一般,一个个地,相约着要走下崖坪,回到山顶平地去。

“哎,兄弟们,你们这是去哪里?连晚饭都不吃啦?”薛蟠首先发问。

“薛学兄,我等晕化神丹之气血的第一阶梯均已告一段落,此时,全身油腻,要去往山顶的瀑布处洗刷洗刷。”

薛蟠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又捏一捏自己的胳膊,再用手捶打了几下自己的胸脯,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金刚不坏一样非常地坚实、刚硬,故而,甚为满意。

于是,他颇为自信地对众娃喊道:“好啊好,我也与你们一道去。看来,这是晋级前蕴势的阶段,哥几个咱们可要把握好啊。这等修行,说不好还要反复很多次呢。”

正说的热闹、做着有劲头的时候,忽的,薛蟠发现晴雯拦住了他。

薛蟠先是一愣。

然后,他定睛一想,就好像想明白了什么。

于是,薛蟠说:“晴雯,你也来一道洗刷刷吧。小宝,今晚由你站岗、瞭望。晚饭嘛,我让兄弟们给你捎来。”

小宝不高兴地撇了撇嘴。

晴雯再次拦住薛蟠,说:“薛学兄,你也不能走。”

薛蟠很是纳闷,但碍着面子,他只得勉强说:“怎么,你是说我也该今晚放哨?那好吧,我就放哨好了。小宝,你歇着去吧。”

晴雯说:“薛学兄,我不是这个意思。”

小宝说:“再吞吞吐吐、慢条斯理的,小心啦你!”

晴雯说:“薛学兄,你服了那么强的一颗丹丸,你要很长时间用来消化和琢磨这颗入体神丹。你没经历这个完整的过程,就不能在第一个阶段上得完满,所以……”

薛蟠性急地说:“怎么?所以什么?我照做就好啦。”

晴雯说:“你得入梦,在体里慢慢分解猎豹神丹药性的同时,你还得了解自己,于梦中,找到自己和猎豹品性合拍的地方,进行神识上的融合。切记啊,这个环节,必不可少,只能靠你自己……”

还没等薛蟠闹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又得是个怎么样的解决方法,这边,小宝已经听明白了,而且,已经开始急猴猴地询问起来:

“那我呢?我难道在梦里还要和史前大鳄鱼卿卿我我,寻找共同点?”

晴雯听罢,颇有些难堪地点了点头。

宝玉大叫说:“这个可不行!哥几个不是得和鳄鱼混在一起,就得捏着鼻子去和棕熊凑热闹……照这么说,晴雯你没吃神丹,你是不是也该现在就吃一颗,咱们一起,不,咱们各自入梦啊?”

还没等晴雯回答,薛蟠和韦小宝就不由分说地架起晴雯,将晴雯锦囊里的神丹全都倒了出来,挨个地看,挨个地挑,挨个地问,就是想让晴雯赶紧也服用一颗。

“各位先等一等好不好?”晴雯的声音在哥几个的架秧子起哄的喧嚣中显得微乎其微,弱到简直都让人听不清楚。

“这个可是大毒枭的神丹?我看这个最中用!”小宝不怀好意地说。

“我看还是捡一个蜜獾的神丹给她服用比较好,你不觉得晴雯的战斗力就想蜜獾吗?就连意志力也很像哦。”宝玉也跟着添油加醋。

“不中不中,”薛蟠嚷道:“我妹妹把最好的丹丸都让给我吃了,我也得给她选个最棒的。”

晴雯再一看,哥几个全都花猫脸啦。手上、脸上都是神丹上的血……

“主人,请你实施主人独断专权法则。”晴雯架不住有这么多声音,只得向宝玉求助。

宝玉说:“不碍事不碍事,这些都是关心你的人,让他们说去吧,让他们关心去吧。否则,他们也跟我一样,消化不了这一腔野兽热血。”

晴雯一想,宝玉说的还真是有道理。

什么时候她看见过小宝这么热心出主意过啊?

还有,薛蟠从来对别人的选择权都是抱以贵族老爷才有的雍容大度,以及全面忽视……这次,薛蟠简直热心到强人所难的程度。

晴雯再看一看宝玉,宝玉完全沉浸在对诸多神丹的选择上,犯了选择困难症。

一会儿,宝玉搜肠刮肚记忆中对某卷书里神兽特征的描述,一会儿,他又考虑思量起山海经里神兽的好处和坏处,一会儿,又想起壁画里有关神兽出现的品种和次数……

第二百八十三章 银鹰雏儿的翅膀

断崖处传来震天的吼声……

不待薛蟠几个抬头,那随着喊杀声上了崖坪的正是一个个熟悉的矫健身影——来自御林军好汉们。

果真,这突然袭击把晴雯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此刻,团练小伙伴们一个个正在自己的营地里美滋滋地消化着白得的神丹,哪里有功夫防范追兵。

这边,薛蟠和晴雯几个虽然守着断崖,却心思都在如何化神丹为内在功力的讨论上,也一样没有功夫把守断崖。

虽然心思缜密的晴雯想到了,有可能在兽潮来袭的这一拨之后,老张会带领黑衣御林军趁热打铁。然而,还是在浪得皇家禁制的秘密之后,晴雯自己由于一时开心而疏忽了防备,因而铸成了这大错。

老张带头冲了上来,似乎是怕伤着这帮娃子,连箭,老张都没让手下发。

只是在他的手势下,手下们各个默契地领命,迅速地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

这包围圈把薛蟠、宝玉、小宝和晴雯等几个围在了墙的正中间。

包围圈在不断缩小,薛蟠几个情急之下各自抄起家伙,怒目而视着对方。

老张非但不严肃,反而嬉皮笑脸,对晴雯说:“我说小书生,咋你和风铃的身子还没换过来?要不要我和你师傅说一下,也就不用再换回来了,你的性格配这七尺汉子的身段和气质,挺合适的。”

晴雯一抱拳说:“对不住了老张,人各伺其主。恕我无法与你同路。”

老张摆了摆手,说:“你有命在身,我也自有立场,虽然大家在崖下还一路共事,但如今,也只能敌对相见喽。懂得懂得。”

正说话间,他已然一个瑶子飞身,一下子就凑上前,擒住了宝玉的脖领子,再轻功一飞,飞回到了自己人的包围圈外。

宝玉想要挣扎,却被老张给点了穴,哑巴着僵立在老张的身边。

晴雯唉了一声,她就知道自己人那点功夫,用来对付皇家御林军,简直就不是个个儿。

正在紧张之时,那老张竟然一下子展开了双臂,原来这是一双仿照银鹰雏儿而制作的滑翔的鸟翅。

这飞鸟在老张气功的助力下扑腾而起,不由分说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跨过了御林军组成的包围圈,一下子就用利爪擒拿住了手拿镐头的薛蟠,兼一个利落的挥翅,撂倒了底盘不稳的小宝。

晴雯想去援救,伸手去拽薛蟠的脚跟,不成想老张抓着薛蟠的同时还不罢休,一个掏裆的动作冲着晴雯使来,可把晴雯给吓得浑身下汗,她一个躲闪,心说:“这也太流氓了吧”,突然想起来,老张看到的自己看上去是风铃的身体,老张是在真抓人,而不是假造作,故而,理智下来的晴雯也就因此不便发作了。

果不其然,三下五除二,还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哥几个一,也包括晴雯在内,一个个,已经被五花大绑起来。

老张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喃喃自语说:“早知道你们就是一帮公子哥,小混混的,真功夫没学到家,我御林军也不会那么缜密地挨了这多日子,才敢上山来解决你们。我这脑细胞还真是消耗得有些不值当的。时间也……”

小宝凑上前,说:“老张,我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京城红袖招老鸨的独生子儿,想必,大人您不知道小人我,但,多多少少,或许也听闻过我老娘……您高抬贵手,能不能看在……”

被五花大绑的薛蟠嘘了一声小宝,道:“小宝,能不能有点骨气?一上来就告饶,还走关系。”

小宝哪里理会薛蟠的什么指责,他只一味着急把自己洗白,继续满脸堆笑地说:“那个,大人,我韦小宝其实也没啥主张,就是喜欢和富家子们一起结帮玩耍,这一不小心,误入歧途的……”

连僵在原地没法动态的宝玉也听不进去了,摇头说:“小宝,咱能不能至少有一次经受得住考验?”

晴雯说:“没必要,没必要。”

众人听了晴雯这样说,不论是敌对方的老张,还是自己人薛蟠,大伙儿全都愣住了。

“怎么着,”薛蟠叫道:“你咋这么包庇小宝呢?他这不是叛我投敌,还能是什么?”

晴雯坦然自若,说:“我们在动物世界里是不是看到过断臂救己的猎豹,也看见过为了群里的小牛崽而甘愿自我牺牲的牛妈妈……”

薛蟠生气得不一般,气哼哼地说:“请长话短说。”

晴雯依旧不紧不慢,继续说道:“连动物都会有不同的表现,有时候顺应时势急于自保,有时候又为了族群的利益站出来牺牲自己……那,小宝他也有争取自己自由的权利。”

薛蟠说:“他难道不是墙头草?他难道不是在叛变我们吗?”

晴雯说:“他争取自己的解放,而并没有许予对方以牺牲同伙的条件,这……就够了。”

宝玉想了想,觉得晴雯说的有道理,于是对薛蟠说:“薛兄,我们做好自己,自是不必要求别人啦。”

薛蟠叹了口气,不再吭声。此时,他的猎豹神丹已经开始发生作用,让他身体内沸腾难熬,且困意重重,总时不时地酣然在睡,也就顾不上在道德层面上讨伐小宝啦。

小宝看出来大家被抓后一蹶不振,没了心气儿,而自己的恳求似乎却在御林军老张那里开始起了作用。

正琢磨着怎么争取机会的时候,一个人冲了过来。

先是拜了拜宝玉,宝玉生气地没有搭理这个故人。然后,就跑到薛蟠那里,想要请个日安。却见薛蟠鼾声连连,也只得作罢。

此人跑到晴雯面前,就是扑哧一笑。

晴雯白了一眼他。

“怎么样?携带风铃的身体,也是个大麻烦吧?”此人嗤嗤地乐着,对晴雯,他这简直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要你管?!”对待此人,晴雯似乎拿不出对小宝的那种宽谅,直接就给他造了个大红脸。

那人反而是一付对晴雯的不待见很受用的样子。

“这一趟下来,也有半年之久了,既然大家伙都落网啦,正是回家的好时候啦。”那人感叹道。

第二百八十四章 茗烟不请自到

“你真的有脸回家啊。”宝玉没好气地说。

“主子啊,再怎么的,奴才也认你这个主子,也认咱们的大观园啊。”

原来,这个熟悉的“陌生人”是茗烟,那个投递叛变、引狼入室的茗烟。

“可是,你这不忠不义的,引了御林军上山来捉拿我们,叫我如何还能像过去那样宽待于你?!”宝玉没好气地说。

“不碍事不碍事,我主子就是宽厚,大人不计小人过。我这不是回来啦?走了这一溜十三招的,哪里都不如主子身边来的踏实。”茗烟依旧很凑近乎。

小宝说:“小子,你卖主求荣,得了啥好处?说来我也听一听。”

茗烟挠了挠头,支支吾吾,然后,灰头土脸地说:“混的并不好。”

小宝转头,对老张他是笑脸相迎,对茗烟他是阴晴不定,可是,一旦对牢了晴雯,小宝的本来面孔就露出来了,他对晴雯说:

“啧啧!就你,偏说我和茗烟有一比,可现如今,我俩真的到了一块堆儿,就立马给比对出来了吧。你看看我,忠义廉孝的,哪一点,我和这家伙相像?!”

晴雯听到,不觉乐了,只好说:“不像,不像。”

茗烟可不依不饶,见到昔日的伙伴和主子都被五花大绑在崖坪之上,他很有些得意,对晴雯说:“当初,谁说的,一见到我就想起了小宝?!怎么,现如今,当着小宝的面,你又不肯承认我俩相像啦!真是女儿心海底针,出尔反尔啊。”

晴雯又仔细地想了想,改口说:“也像,也不像。”

小宝很生气地声讨道:“晴雯,你倒是有没有原则,分不分敌我?说明白了好不好:不像,就是不像!”

茗烟倒是对小宝的气愤很是无所谓,他见晴雯待自己如故,继而,得寸进尺地说:“晴雯,我……我也想要颗神丹。”

薛蟠和宝玉在一旁听到,简直给气得暴跳如雷。薛蟠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说:“晴雯,你可得有原则,这神丹可不是随便就给人的哦。”

小宝则劝道:“咱不是说好的吗,剩下的神丹卖个好价钱?!咱们不是缺装备嘛!”

宝玉比较会看准人的心思说话,他对晴雯说:“你给出去很容易,可是你想别人给你,却是很难的。所以,晴雯,请你三思。”

茗烟才不管这些闲言碎嘴对晴雯的影响,他只眼巴巴地看着晴雯,然后,用手指了指手里的笛子。

“师傅,他老人家在哪儿?”晴雯看着师傅从不离身的笛子,很是着急,不觉四下张望。

自己虽然自始至终把握不准师傅的立场,到底是偏向朝廷,还是心系复国军。但是,自始至终,晴雯她作为师傅的徒弟是不会与师傅叫板、结仇的。

更何况,晴雯现如今这点身上的本事,虽然都不到家,但是也都是师傅手把亲授出来的啊。

茗烟说:“师傅被你给气到了,发现你竟然骗取了他的笛子曲来驱赶野兽,他直说荒谬、荒谬。第二天,师傅就进林子去找枝、做新笛子去了。临分手,师傅还嘱咐我告诉你一声。”

“嘱咐我什么?”晴雯最烦说话留半截儿的。

“嘱咐说,你可不能忘记照顾你师兄茗烟啊。”茗烟简直是在睁大眼睛说瞎话。竟然大上师傅的旗号,为只为讨要到一颗神丹。

晴雯却还肯相信,她郑重地点了点头,对着密林无限怅惘地说:“师傅还请你放心,我是会照顾师兄的。”

……

“什么?你当真要给这家伙丹丸?”

“晴雯,你不是脑袋发烧了吧?!”

“你这难道不是在为虎作伥吗?”

晴雯要赠予丹丸的举动引起了以薛蟠为首的小伙伴们的一致反对。

“我现如今代表的是朝廷。”茗烟得意非凡、不厌其烦地向大家伙解释着:“为朝廷出力,总也算是正能量吧,你们不该以小我的目标来否认我的大我在做正点事吧?!”

宝玉看着着急,这晴雯傻兮兮地,莫不是已被茗烟给洗脑?还一个劲地点头称是。

小宝见晴雯不分敌我,也很是着急。他挠破头皮,也没见事情能有个眉目。情急之下,他想出一个办法来。

小宝朗声陈词般发话了:“茗烟,都说咱俩有几分相像,要不,我们比试点啥,如果你赢了我,那,你就得这神丹。如果你赢不了我,这事儿,咱们以后就不再提了。”

茗烟看了看小宝,见小宝瞪大双眼睛,很认真的样子。看来,他真的很在意自己和他像不像。

这么一被激发,茗烟的士气也上来了,他说:“比就比。”

“不过,”茗烟说:“作为青峰功我师傅的首席弟子,我得知道比的是什么。”

小宝说:“比的就是你的做法是否和我的做法很相像。如果真的很像,那就是我认输。如果我和你并不相像,那么,你就输了。”

茗烟一边想着小宝的话,以及小宝发出的挑战,一边他已经开始设想着得到神丹后的情形了。

茗烟说:“好吧,那……这就开始吧。”

老张一脸欣悦,凑上前来,此刻,他在众娃面前竟然脱去了敌人占领军的身份,像平等对待自己的亲人、朋友一样,对待着崖坪上的每一个人。

老张偷偷摸摸开口道:“小书生,要不要咱们就茗烟和小宝的比拼来赌一把?”

说来,御林军能征善战,军纪严明的,走过路过,从来不拿群众的一针一线,一向拥有最佳军队的称号和口碑。

然而,对于御林军来说,却总有一处不够好、不够理想的地方,那就是:从上级长官到下级士兵,没有一个不好赌的。

但凡听说有点什么新奇、刺激的争斗、比赛,御林军将士无不来上一场豪赌,这已养成为一种军中习气。

眼下,这支御林军小分队在深山老林里的最高级长官正是老张。

众位将士看到自己的头儿,也就是老张,正由着自己的性子要掺和进这场赌局中,他们一个个也不觉受了影响,有些个开始跃跃欲试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小宝的勇气

怎么感觉,这崖坪之上都不像是战争过后的气氛,反而,有种亲人团聚的欢欣。

夕阳西下,断崖上篝火一堆又一堆。

经过断崖之争,连那些正在营地里消化神丹的团练众娃也被御林军通通擒拿、押送。

此刻,老张让自己的手下们原地休整,慢用烧烤。

他没有忘记让人给被五花大绑的薛蟠他们送上些军用干粮和泉水,看似,老张要不是个挺有人情味儿的人,就是他心有顾忌,真心不愿意得罪公主党的这帮公子哥。

老张这个御林军的头儿能待人处事如此客气有礼,引得薛蟠和宝玉几个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们也知道,大家都是因为立场不同而敌对相向的。如果抛开这些,大家都是平凡的人,都是来自南周的同乡,自然,一见面,还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你们说说,我们出个什么题目考考他们?”老张一边嚼着大饼卷大葱,一边和大伙儿商议着小宝和茗烟该拿什么比拼。

不大一会,盘子里已经投满了纸条。

老张端起盘子,用力摇晃了再摇晃,以保证赛事的公平。

之后,老张指派刚被解放出来的风铃来从中拣选。

风铃的灵魂此时仍被套在小书生的身体上,一直被押解了这么久,让他腿脚酥麻,走路发软。

但是,他的士气并不弱。

老张没有让风铃走过来,而是自己亲力亲为地走到了风铃的身边,说:“诺,你来帮着捡一个纸条吧。”

风铃知道老张觉得自己当俘虏受了委屈,特赋予了自己这个权利,虽然只是个游戏的选择权,但仍然让风铃觉着老张给足了自己面子。

闭上眼睛,风铃极认真地在盘子上翻找了半天,拿起一个纸条刚要递给老张,却又想了想,放回盘中……这样几次三番、磨蹭来磨蹭去的,茗烟看着着急,小宝也看着着急,两个人不禁异口同声道:“白猫黑猫还不都一样?!”

众人听后,皆大笑不已。

老张说:“嘿嘿,你俩比个什么劲啊?!还是小书生有眼力,一看就知道你俩真的很相像。”

茗烟对此言论嗤之以鼻。小宝则更加气哼哼的。

两人都觉着自己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怎么就被人误以为有相似之处呢,很是不理解。

风铃终于抓牢了一张纸条,他睁开眼睛,郑重其事地交到了老张的手里。

老张展开纸条一看,不禁骂娘道:“这题目太简单了吧?是哪个孬种出的?”

各位均竖着耳朵等待老张念纸条。

老张故意慢条斯理,惹得众人不耐烦地开始指桑骂槐,看来,都是白天累过了头,晚上开始要抽风。

老张慢悠悠地念道:“第一项,比拼的是看谁效仿响铃公主最像?”

“这可使不得,那可是当今的大周公主,怎敢拿来开涮?”宝玉正儿八经地进行阻拦。

“有什么的?!这荒郊野外的,朝廷今晚上管不着咱们,再说,哥几个都三个月没回家了,也该有点乐子轻松轻松。”有人带头反对宝玉。

晴雯也跟着凑热闹,而且也是一本正经地阻挠:“这样不好!皇亲国戚,岂可拿来作话题,不是不敬朝廷吗?”

马上,有人就开始起哄,说:“我们这些个当差都没把这皇亲国戚当回子事儿,你一个臭小子怎么上纲上线的,难道还隔着这么十万八千里、去拍朝廷的马屁啊?”

晴雯见大多数人都对自己表示反对,而且,都有起哄、架秧子的兴致,看来,他们真的是在经历了一天的劳累后,很想找个乐子。

如果自己现在还是站出来反对,恐怕在众人面前没什么好果子吃。可如果不反对呢,这戏耍皇家公主的行径也太过恶俗!

正犹豫还继续阻挠与否的时候,晴雯看到宝玉使来的眼色,立即心领神会了,噤声不语啦。

眼前,大势所趋,一帮子没文化、闲极无聊的人凑在一起,不免八卦。多数战胜小数,哪里有宝玉、晴雯进言的地方?!

有了这个自知之明,晴雯也就不再出言阻挠了。

小宝当然看得懂局势,他可不愿意扫了大家的兴,故而,大声说:“没大碍,没大碍,要比,就比这一项,我没问题。”

茗烟白了小宝一眼说:“你打什么积极啊?你以为你表示心甘情愿比这个赛,这帮狼就能心满意足?!”

小宝笑着反问茗烟:“那,你不心甘情愿,难道就能逃脱此劫吗?”

茗烟说:“我当然也打积极,只是不期望能调得众口。”

小宝讪笑茗烟说:“你又不是娱记,你干嘛一定要取悦大家呢?”

茗烟说:“谁不希望自己不惹麻烦,好事全都找上门啊?!我可不同于这帮纨绔子弟,好事都要了,账却不还。所以啊,不是好事的时候,我也得硬着头皮上。”

小宝点头说:“这不就得了?咱俩看来真得一比啊,你和我都却不过这场比赛,因为人们竞相期待啊。”

二人说完,再回头一看场面上,所有人都面露兴奋的目光,把眼睛好奇地在两个人身上扫来扫去。

茗烟说:“小宝,咱们不是遇到一批饿狼吧?你看他们眼睛都在放亮光。”

晴雯对他二人说:“还不赶紧准备第一场比拼?什么亮光啊,那是大家在篝火的映照下显得都目光炯炯的,你俩可不要自己吓唬自己。”

入夜更深了,人们等待着。

一个袅袅婷婷的姑娘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篝火旁,唱起了大周流行的四季歌。

众人闻得,有的叹息,有的落泪,有的陷入惆怅……这一切,都源于一个女孩如泣如诉的歌声。

歌声乍停,人们定睛一看,这扮作姑娘的果然是韦小宝。小宝一向以来,都抵触于和红袖招有任何的相关性,源于一部分是自卑,自卑于自己出身在红袖招这样阴气十足的地方,也源于生怕把自己身体里那部分效仿女子的轻盈曼妙误当作是娘娘腔。

但此时,为了博得比赛的成功,小宝明显拿出了出柜般的勇气。

第二百八十六章 谁更有公主范儿

“小宝,你真是天生我才必有用啊。”已经开始有人往小宝扮演的公主衣袖里塞钱了,看来,对小宝的扮相很赞。

小宝乐不颠地接受,完全一付来者不拒的姿态。

“嘿嘿,没见过公主这么见钱眼开的啊。”晴雯的低声提醒一下唤醒了小宝。

只见“公主”重新端起了架子,一步一挨地挪着一本正经的皇家步态,惹得众人在公主的威仪之下纷纷屈膝下拜。

而公主则兀自高抬腿、轻落步,徐徐前行,居高临下而无视左右……

“公主大婚,反正公主也不乐意出嫁,干脆你作替身去得了。”薛蟠虽然被五花大绑着,心情倒是不赖,也跟着瞎起哄。

晴雯却听到了心里去,一不小心,她和宝玉撞上了眼神。

……

“长夜漫漫,冷冷清辉,不日无日,好离好散……”虽然歌声凄切,可这新上场的小主却气场十足。

修长曼妙的身形在月亮下被映衬成黑色的剪影,宛似一道亮丽的闪电。

闪电左突、右击,悬停、悬动,剑光划出落落大方的“大周”二字,引得人们一阵叫好。

而就在此时,一声鹤唳,剑光骤停,武影收身……

此女子在身影周正之际,改为礼佛的正姿,盘腿,静坐于月下……

人们惊艳在原地。

四周一片寂静。

宛似公主在为大周祈福的盛景,而人们也都心意满满相呈,一派民与公主同乐的景象。

风铃长长地出了口气,赞道:“真真有响铃公主本人的风采啊。”

老张说:“这个茗烟,你可不要扮演得太逼真啊,我这刚才一个闪失,赌,全都押在了韦小宝身上。”

盘膝打坐的“公主”听到老张这通言语,瞬间脸上阴晴圆缺,一改安静祥和之态、雍容华美之姿,突然愤愤不平地站了起来,怒骂道:

“老张,亏咱们交情这么深,你竟还赌小宝赢?!我和你从此乃世代之仇。”

原来,这舞剑的公主正是茗烟。

这一局看下来,小宝仿效公主吟诗,茗烟则学公主舞剑,男扮女装的天分都不算差,不知能否分出个伯仲来。

有人已经开始私下里叽叽喳喳地琢磨起来了,更有甚者,举棋不定,不知这一票到底该投给谁。

“这一局,票数多者为胜家。”老张殷勤地收集起大家的投票。

茗烟煞有介事地开始四处拉票。

而小宝也不闲着,他借着身着公主的行头开始用眼睛使威仪,企图用公主范儿让众人因臣服而投他的票。

老张唱票后也不急于公布结果,而是请风铃抽出了第二张纸条,纸条在月光的照射下怎么不够清晰,直把老张急得摇头叹息。

晴雯自告奋勇地来帮助风铃读票,风铃欣然应允。

“第二局,看谁能说动小书生。”晴雯一边念,一边忍不住地嗤嗤发笑。

薛蟠看到,很不乐意,对晴雯抱怨道:“都怨你,当初也不好好地处理问题,你看,谣言都传到御林军那里啦。你叫身在京城的公主如何自处?”

晴雯道:“您老操心的对,我只是当时下山受阻,没有及时解决问题,造成了遗留难题。现在来更正,希望还不算太晚……”

……

小宝正对着小书生,开始发嗲:“书生哥哥,不知近日读过什么书没有?我皇家图书馆书烟浩荡,可否邀约着一道去访?”

小书生的身体里此刻住着的是风铃的灵魂,风铃面对公主的邀约,尽管是小宝假扮的公主,也还是让他不免受宠若惊,咿咿呀呀地,在原地说不成一句完整的话。

正紧张之际,这边,又来了一位公主,矫情地对小书生眨了眨眼睛,发嗲地说:

“这些天,叫本公主一人应对来自家庭、家国的压力,书生你也不来和本公主一道?读书、谈天、习武、畅游……谁人不想,何不同游?”

这一弄,闹得风铃不知道是该听小宝的,还是听茗烟的,只好站在原地,举足无措着。

很明显,他就从来没接受过这架势,接受过这规格。

晴雯只得打破冷场,代替风铃说:“公主团练的心意,大家伙算是领了。历经几多磨难,也都长了些心智,很有收获,哥几个商量着,是该报效的时候啦,不成想,公主却大婚远嫁……”

小宝回答说:“这也是为国之举,如能换来草原安定不烧杀掳掠,本公主也算是值当之举。”

茗烟说:“真真个需要你们这些公主党,一道打击胡虏,复我大周。”

晴雯接着说:“也不知朝廷怎么想的,拉拢还拉拢不过来呢,却赶来围剿我们这帮公主党……”说到这里,她斜睨了老张一眼。看老张凝神灌注,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些反动言论,只在乎输赢得失。

故而,晴雯放心了许多。

小宝说:“皇上一向圣明,叹,只能叹本公主时运不济,也不知因了某种原由、误会而触犯了某些利益集团……”

风铃不想小宝说的这么直白,连忙打岔,兼赶紧打圆场,怕如斯这般模拟与公主对话进行下去,若传到朝廷,会被定罪、加罪一等。

风铃说:“身为娱记,还想问问公主,对未来的婚后生活有什么期许啊?”

小宝说:“哼,蛮夷之地没有文化,谁去,还不是一个憋屈死?!”

这口气,可把在座的吓了一跳。

然而,当大家回过神来的时候,又不觉为小宝能形象模拟出的那个率真、野蛮的公主而不知不觉地鼓起掌来。

茗烟也针对娱记的问话给予了回答,说:“话可不能这么说,风吹草低见牛羊,人情质朴,羊羔丰美,那实在是个怡情养颜的好地方。”

小宝对茗烟说:“不能总想着自我享受,要知道,使命重要过怡情。”

茗烟一听小宝欲更正自己,就没有好脸色,道:“哎?我们这可是公平竞争啊,你怎么批评起我来了。”

小宝说:“茗烟你这就不对了,我好心提醒你,你还生气。要知道是这帮王八犊子拿我和你开涮,我们就一味地想在他们面前证明咱俩没啥共同处,结果,不仅吃力地扮演角色、争夺眼球,还陷入到对公主内心的挖掘上啦。”

第二百八十七章 搬起石头砸晴雯的脚

“你说的不错啊。”茗烟完全赞成小宝的说法,就是这帮子无聊的人架秧子起哄的,非得说自己和小宝相像,说到底,这两人根本就认为那是无稽之谈。

“咱俩出身不同,怎么能有可比性呢?!”茗烟补充道:“我还想着翻身得解放呢,而你,是城市小业主出身,还是有产老娘的继承者……你说,咱俩的追求能一样吗?”

小宝点了点头,说:“茗烟,有一点我很确定,我可比你怜香惜玉啊。谁让我是土生土长在红袖招的呢?每天都和姐姐们混在一起,自然在女子面前要吃得开些。你不会嫉妒我吧?!”小宝这样问,就是想堵住茗烟那张没把边儿的嘴,连带着也提醒茗烟千万别因为这个嫉妒他。真可谓心思多多啊。

茗烟说:“怎么会嫉妒你呢?我还怕自己和你相像呢!你家阴气太重,你总也跟着,多少会受些感染,变得像女人一样善妒、小心眼、使绊子……你想,我一男儿身,虽说是奴仆吧,最怕的还真就是被人说成娘娘腔。”

小宝附和道:“所以说嘛,根本就不是我和你有啥区别的问题,而是我惧怕被认为和你一样,也就是个贱民出身。你不也是吗,只不过你怕的和我怕的不同,你是怕沾染上娘娘腔。”

茗烟觉着奇怪,小宝怎么这么快就成了知己,说的话也是格外地贴心。

于是乎,茗烟更加敞开了心胸,叹道:“这帮子人啊,都是眼浊。光看到了咱俩的表面现象雷同,比如说吧,你和我都一样,喜欢忿对别人,而且为了达到效果,且趋利避害,你我都喜欢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喜欢看人下菜碟,还决不肯让自己在任何事情上吃亏、受损失……这些个小手段,难道不是苦难中的男儿自保的表现吗?咱俩的外在表现相同,并不等于说,咱俩的内里也一样啊?”

小宝被茗烟这么一说,更觉得很有道理。

他上前拍了拍茗烟的肩膀,很哥们地说:“其实啊,大兄弟,我也并不真的在乎别人说我们有多相像,就算相像又能有什么啊,能损失一个啥?就算我们俩比别人处理问题机警些、遇到事情摘除责任快了些,可我们也是一片赤诚地做事、待人啊!看开点,看开点!”

茗烟再次点头称是。

一时之间,两人有了成为死党的潜质。

晴雯走上前,说:“老张正在公布答案,你们还要不要听听是谁赢。”

小宝和茗烟异口同声地说不。

就在这时,老张黑着脸说:“你俩不在乎了,不等于俺们的钱不在乎啊?!现在就公布结果。风铃,你给大伙儿评析一下。”

风铃灵魂小书生身体郑重地对大家伙行了个礼,从口袋里抽出个布条,开始念了起来:

“第一个环节,论效仿公主仪表,小宝有资深的家学渊源,举止端庄,贵气霸道,很得公主气质之真传,而茗烟的武功在自己的实力基础上添加了女子曼妙的剑姿,有三分形似,七分神似,这样,看下来,就是不分伯仲……”

小宝小声和茗烟嘀咕着:“都是废话。”

茗烟掩嘴胡噜而笑,真真个很娘娘腔,可惜,他自己不仅不让别人这么说,自己也没有意识到。

“第二个环节,看这二位相公扮公主,谁能打动小书生……”

风铃的话还没说完,茗烟就高高地举起手来。

“什么事情?”主事的老张问。

茗烟说:“这个问题恐怕不合适吧,当时,没有时间多考量,现在看来,那小书生的身体和灵魂分了家,就算我们俩扮公主,到底是愉悦小书生的本人呢,还是要打动他的灵魂。此局,我认为设置有漏洞,结果不成立。”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茗烟说的有道理。

的确,自从在山下的时候,小书生的身体和灵魂与风铃的身体和灵魂整个地掉了一个个儿之后,小书生的身体躯壳里载的是风铃,而风铃的躯壳里载的才是小书生。当然,这里还有一个隐情,那就是现如今除了薛蟠、宝玉、韦小宝、茗烟知道这小书生乃晴雯的女扮男装以外,还多了一个知情者,那就是风铃,因为风铃的身体是小书生,而小书生正是晴雯假扮的。

“你师傅出山之前早给我这剂药,你俩赶紧喝了,也算了了这场旷日持久的变身考验。”老张恍然大悟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从袖子里掏出两个瓶子,分别递给晴雯和风铃。

风铃说:“老张你太缺德了,怎么才给我解药?”

晴雯则说:“老张你太有才了,万一你一直忘下去,不给俺们药吃,那我的小书生可一时半会找不到北啦?”

风铃说:“哼,你倒是会说话。你不想这些天我受的苦,宝玉每天监督我要穿着整齐,待人接物要有度,我甚而,还在为你保守秘密。”

晴雯说:“还不快吃药,我看是你舍不得我的身。”

风铃气得全身发颤,说:“小书生啊小书生,你一直向往我这人高马大的男儿身,一旦夺得,就不遗余力地练习功夫,好用我这好底子早些练成些功夫的花活儿,现如今,你又说这方便话儿……”

晴雯一抱拳,说:“我是依赖你的男儿身练习功法,这是不假,可是,你倒也回去看看,自己不仅没少了零件,而且,你的身子板现如今能承受的压力和重击要比以前不少于十倍的增长。”

风铃苦笑说:“原来我还得谢谢你。那,你是不是也该谢谢我把守秘密啊?”

老张耳朵尖,忙问:“咋,小书生这俊美的坯子难道藏着什么秘密吗?”

薛蟠怕风铃说漏了嘴,于是,抢着大声说:“能有什么秘密,还不就是不怎么喜欢女生呗!”

一听薛蟠这么说,所有人都呆在了原地。晴雯苦笑:“好不容易换回了自己的身子,却被人又误解是个不喜欢女生的男人。”

小宝心里在叹:“薛蟠啊薛蟠,你这是搬起石头砸晴雯的脚啊。”

第二百八十八章 让人抓的小辫子

不到一顿饭的功夫,晴雯的灵魂就回到了小书生的体内,风铃也彻彻底底要回了自己的身体……

其中,还真的有些个后遗症。

比如,奇怪的是,自此,小书生总喜欢独自到林子里如厕,而风铃走起路来好像一阵风,看似身体的力量增加了、人也变得机动灵活了许多,只是一说起话来,却不如原来那么聚人气。

这也正常,人人都爱小书生嘛。

即便是当时小书生的灵魂用的是风铃的身体也一样受人欢迎,而如今,风铃的身体换回了自己的灵魂,再说起话做起事来,也就少了来自许多人的互动。

总体看来,还是一切完事大吉,大家相安无事。

虽然薛蟠、宝玉等团练的众娃均一一被绑,但是由于御林军的到来,他们不再缺衣少食,又看似没有受到什么虐待。

眼下里,老张就差好好地整顿队伍,然后择日开拔,好押解着这帮公主党们安安全全回京师汇报。

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也艰辛。

不过,路,都是人一点点淌出来的,人缘,也是慢慢混出来的。就路上可能遇到的麻烦,头儿老张还是抱有比较乐观的态度,凡事车到山前必有路,他看得开。

薛蟠、宝玉他们也知道,如果被押解着回朝后论起罪过来,最多,也就是被以私自结党、练兵论处。

再换一个角度想问题,公主尚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今冬,公主又要为大周的安定而牺牲自己、远嫁胡人……这些因素加起来考虑,因此,薛蟠他们自己断定:朝廷对公主党人必定会从轻发落。

故而,即便被押解上路,对于薛蟠宝玉他们来说,也不是个多大的事情啦。

晴雯仍旧以小书生的打扮出入敌我阵营当中,若一阵风般,她能随时化入每一角落、打入任何圈层,跟谁在一起,也不显得违和、别扭。

在老张的眼里,因为她的特殊贡献,如帮助御林军一路上山去,又待命上了断崖进行和谈……虽然大家都门清:中途里,小书生又重新归顺了自己原来的主子宝玉,但大体上,小书生一直没有过和御林军撕破脸皮的正面敌对,故而,也因此,小书生得到了御林军一贯的礼遇,她破格没完全被当作公主党来押解,而是只被老张设定为一个亲公主党立场的书生。

庆幸的是,晴雯可以不用被五花大绑,还可以自由出入。

风铃的信鸽重新被派上了用场,估计,关于御林军深山突袭私家军一举拿下的消息此刻恐怕已经被他传到了回京。

不日,信鸽飞回的时候,不知怎的,由风铃递给老张的条子让老张颜色大变。

和风铃嘀咕了半天之后,老张将当日原定计划的整装待发给无缘无故地取消了,看来,又有了来自朝廷的新指示。

就在晴雯偷偷观察老张举动之际,不想,老张直接找上门来:

“我说,小书生,听说前些日子的兽潮来袭,连京师都能感到震感……这些天里,我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忘记了过问这茬儿……说到底,这万兽那么多,按理说,能爬上断崖的也就十之一二,若这么算起来,也得有个野兽千百来个……”

晴雯道:“老张,你难道问的是关于这些野兽的去向吗?”

老张展眉而笑,说:“还是小书生善解人意啊,正是,正是。”

晴雯也不卖关子,坦诚地回答:“这帮野兽一个也不能少,全都像中了什么魔似的,下到断崖中的一个石缝内,一下子就消失殆尽了。”

老张一听,就愣住了,一个劲儿地说:“怎么能够?怎么可能?何以见得?”

风铃说:“我眼见为实啊,当俘虏那会儿,我亲眼看见野兽们去争着跳入那个断崖石缝,据说,那石缝里有皇家禁制,转眼,这帮子野兽就一个不剩地进入了,也就没一个能从石缝里再出来。”

晴雯吐了吐舌头,心想:“风铃你观察错了,俺就从石缝里钻了出来。”

老张挠着头,连连说:“我真是失职啊,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一件事情给忘记了。这要是回了朝廷,还真不好交代!”

晴雯问:“难道不是你老张发动的兽潮,好一举歼灭公主党?”

老张赶紧摆手,说:“不敢当啊不敢当,我要是能有这能事,就不会这把年纪啦,才混了个带小分队的。”

晴雯一听,心里画混起来,她真真个没有想到,原来兽潮的引发还另有其人。

老张说:“怎么?难道你们不是和风铃一样,也是兽潮的亲历者?”

风铃说:“我当时被拘押在后方,看的不真切,不过,我倒是看见薛蟠虎气十足、跃跃欲试的架势,至于下没下到石缝去,我就不知道啦。”

晴雯故意气风铃,说:“后方怎么啦?眼力好的话,论什么看不见?!怪,只能怪你个子太矮,虽然吃啥啥香,可就是想看啥,也啥都看不到。”

风铃被晴雯给气得直嚷嚷:“怎么,我那高大上的身板被你无偿使用不算,你不说谢谢倒也罢了,竟然敢歧视自己的身体,歧视自己的身材,我真是服了你啦。”

晴雯很高兴看到风铃的状态不稳,似乎,自己现在有些个渐长了和小宝茗烟一样的小人心态,这让她有种小人得志的舒心。

老张不管这些,人家是头儿,做事、问问题都直奔主题:

“小书生,你给我说说,野兽怎么就消失了呢?!”

风铃说:“老张,你就该问他,他啊,给了大家伙不少那个什么……神丹,不知道这诡异的行为,跟这些个神兽有什么关系?”

老张一听,“啊”地一声大叫:“我真真个是真的失职!这么重要的事情,耽搁了这许多天,才想起来开始挖掘,这要是让我的头儿给知道了,我这小命休矣。”

薛蟠在一旁听见了,一下子觉着自己找到了老张的痛点。

想来,像薛蟠这种誉满京师的霸王,最擅长做的,或者说,当不擅长但却能做得倍儿好的,就是去寻找对方的弱点,或者是痛点,然后根据自己的优势,或者说是利用周遭资源的优势,来一举拿下对方。

今儿个,老张这句话,就彻彻底底让薛蟠觉着:老张他露出了薛蟠经评估后、满可以信心十足去抓的痛点。

被五花大绑的薛蟠一个人低着头,偷偷地乐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不进油盐进神丹

篝火烧得正旺,米饭发出诱人的香味。若从山中向山尖上望去,这点点星火尤为耀眼。

有人气的山已经不同于那原始的、不被征服的野山,气象自然也迥异。

断崖之上,人们分作了几堆儿,分别在吃着晚餐。

一堆儿是御林军,一堆儿是被分别五花大绑着的团练众娃,再一堆儿,是老张、小书生、茗烟、风铃他们几个。

山色渐晚,天空中层云密布,看似,整个山脉重归了兽潮之前的宁静和祥和,一丝一毫都不显现悸动前的痕迹。

不知为什么,这山,这气息,总让晴雯感觉到一些什么,但是,她又没有能力就此归纳总结。看来,一切都需要时间的演化、时间里的勘察。

老张喝了口自带的老白干,发出啧啧的赞叹。

接下来,热火攻心,放松了心情的老张不禁进入了中年版的吐槽模式:

“俸禄这么少,却干这等苦力活,实在是……”

“想我老张,那在北境也是战功卓著过的,结果,关系没搞明白,现在是越混越惨……”

“军饷那是一个萝卜一个坑,那些敢报虚数、坑军饷的都是胆肥的上级军官,俺们下级军官哪敢监察,哪敢进言啰嗦?”

“想上次看俺家闺女,也才吃奶那么大,现如今要是回老家,俺闺女都能打酱油啦。当兵苦啊,四海为家……”

茗烟趁机给老张递上个烟卷,说:“可不是吗?就怕这么着,军龄不小啦,却混了个不上不下的,全混不出个人魔狗样。”

老张一拍眼前的军壶,怒道:“茗烟你小子还会不会说话?我什么情况由我自己说的算,经你这么个明白人一戳破,还让我活不活啦?!”

茗烟赶紧收声,这回,真的是聪明人砸了自己的脚。

“就说你吧,”老张的主意力突然转向了晴雯:“好好的一个良家小书生,跟这帮纨绔子弟混什么混?”

茗烟这回接话,很是小心翼翼:“就是啊,和比你家境好的孩子作死党,你还不得两肋插刀、全力以赴啊?自然,付出的要比他们这些公子哥要大得多,而得到的,也就是两个字:吃亏。没搭上性命,就算不错啦。”

老张这回没有对茗烟这番的插嘴表示反感,反而,在听了茗烟这说法,他点了点头。

老张语重心长地对晴雯说道:“我奉劝你啊,小书生,文文静静的,又有见解有主张,不如去投考个科班。若将来读出来了,可仕、可武……选择余地也大。”

晴雯点头说:“是啊,是啊,正是要去报考学校。”

老张一时爱才,酒劲之下,竟然吐出豪言:“考我南周军校吧,我也好尽力给你走走关系。”

茗烟一听就急了,说:“怎么?小书生他面皮子白净,就真的这么招人待见?老张,你这也太不够意思啦,我跟你出生入死这好几个月的,竟然不敌小书生他一个又叛变又骗和谈的臭小子,你竟然把这天大的人情送给他!!”

老张在酒意阑珊之际,听茗烟这么一委屈的诉说,他也不辩驳,更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

“茗烟啊,你要是大度点,现如今早被你师傅带出山啦。”

茗烟挠着头,想不明白老张话里的所以然。依旧对晴雯一通的羡慕嫉妒恨。

小宝不知怎么,从“五花大绑堆”那里凑了过来。

要说小宝这厮,就是和茗烟一样,同样有着敏锐的嗅觉,一下子就能在任何场合判断出谁有权势有银两,这不,他明显地觉察到这堆要发生点什么故事,于是,努力地凑了过来,也不管自己现在是俘虏的身份,有没有资格坐到这一堆儿中。

果然,没有人注意到小宝挪了窝儿。

“不过,”老张借着酒劲儿,却透露出酒意酣然下的机警,一切都运用得恰到好处,他对晴雯说:“小书生,不能光是我帮你的忙啊,你也得帮得上我。”

晴雯正等着老张,看他能使出什么幺蛾子,于是,晴雯处变不惊,平静地问:“老张,你能需要我一个弱书生做些什么?无非是帮你打打杂儿,帮你出出主意。这个嘛,好说。”

“我倒是想问你,”老张眨了眨眉毛胡子中间那“小码咔嚓”眼儿,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你咋就给弄到这稀有珍贵的神丹的?”

晴雯依旧不动声色,故意所答非所问,说:“我没吃什么神丹啊。”

老张捋着那不多的几缕胡须,斗智斗勇道:“我有慧眼啊,一看,就知道你自己并没进什么神丹。”

晴雯用无知、清纯的大眼睛直视着老张,企图蒙混过关。

茗烟插嘴道:“老张,你咋看出来的?”

老张不无得意,说:“这还用说,你看看那边几个娃子,一个个猪肝脸色、放屁打嗝、脸红脖子粗的,这说明个啥?”

茗烟认真地按老张所说望了望薛蟠、宝玉他们几个,觉着他们也没有老张说的那么邪乎啊。

老张好像看出了茗烟的不解,接着说:“你得看内里、看气色、看动静……哎呀呀,说这个,你也不懂。”

茗烟很委屈地低下了头。

老张突然想起什么,抱歉地拍了拍茗烟的肩膀,很哥们的样子,说:“你看不出来,这并不是你眼浊,实在是因为……”老张突然又欲言又止。

茗烟很不满地耐心等待着……

老张见茗烟并不肯就此撒手,只好爆料说出答案来:“我这口烟是大烟花籽熬制出来的,吸一口,凡事都扩大,自然,这会儿,毫厘的变化也逃不出我的眼睛……”

茗烟点了点头,问:“是不是在你的眼里,薛蟠、宝玉他们大不同啊?”

老张如实地回答:“抽了口大烟再看他们,的确能看出些猫腻来。”

小宝在一边一竖大拇哥,说:“老张,真有你的,果然厉害。”

晴雯说:“他这算什么,不过是假借一物放大之……”

老张看小书生对自己不服气,忍不住朗声大笑,说:“小书生啊,就你傻,你看看这帮人,一个个都偷偷服用了神丹,单你一个人没有服药。”

第二百九十章 什么也逃不过茗烟的眼睛

茗烟对老张的见解很是好奇。

同时,他对众娃都得了神丹这一传言将信将疑,茗烟总忍不住地想:“难道这帮家伙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中了大奖,从天上掉馅饼得了神丹?!”

这样一想,就让茗烟更加忍不住懊悔了。

再怎么说,因为地位低,在底层很挣扎的缘故,茗烟更成了那种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娃子。结果,自己因为追逐这点儿阳光而叛主投敌、背了一世的骂名不算,现如今,还真真地错过了最好的报偿:得神丹的机会。

若真的的团练众娃皆得了神丹,茗烟他可得懊悔死。

半信半疑地,他开始留意起团练小伙伴们的一举一动。

茗烟可不同于其他同年龄段的娃子,因为是贫苦的奴仆出身,平日里干得都是伺候人的活儿,故而,他被磨炼得非常有耐心、有毅力、有向上奋斗的意愿。

不仅如此,他还一向很有方法,只见此刻,他说干就干,屏住气息,仔仔细细地观察开来。

果真,不大一会儿功夫,他就多多少少看出了端倪。

那薛蟠正在浅唱沉吟:“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要知道,五大三粗、霸道过市的薛蟠曾几何时能有如此静谧、求仙的心境过?

自然,这肯定是吃了神丹的结果。

而那宝玉则现如今一反常态地周正如父,正在默默练习着周礼。

一会儿,宝玉徐徐起身,一会儿又恭敬一拜,口中念念有词的……

作为宝玉这么多年的跟班随从,茗烟最了解的人莫过于就是宝玉啦。

“宝玉他曾几何时将自己老爹那一套看上眼过?更甭说恭恭敬敬去演习周礼这样的条条框框啦。”茗烟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说,宝玉现如今虚心练习,且练习的是禁锢人、让人不停臣服的周礼。在书童茗烟的眼里,宝玉这一坚持就是不符合宝玉平日里的偏好和立场。

再看小宝,小宝他一向是巴结权贵的势利眼,此刻,正对牢老张在一通乱捧乱吹,这很符合平日里的韦小宝。

这不,小宝正围坐在老张旁边,习惯性地插科打诨、溜须拍马着。

茗烟实在看不出小宝哪里像是个服用了神丹的人。茗烟觉着韦小宝没有哪里异于平常啊。

但是,茗烟岂是对任何事情轻拿轻放的主儿?虽然给小宝下了个是正常人的结论,茗烟也还是没有放弃继续观察。

反而,他加倍地留意起小宝的时时动向。

此刻,篝火旁被五花大绑着的小宝穿着长衣长衫。从上到下,扣子给系得一个也不差,且衣服平整无褶……

这一点,在茗烟看来,虽然符合小宝出身在红袖招、每天里在香氛的环境里保持整洁素雅的生活习惯,可是,在今天这样的荒山野外、于篝火旺盛的炙烤下、于烂泥死人堆儿里跌打滚爬的严酷中,很多人,甚而包括贵公子宝玉都光起膀子来,可单单只有这个坐在膀爷儿们中间的小宝不怕被人说是娘炮,依旧坚持穿着周整、纹丝不乱,与周遭环境严重地违和。

“难道这其中有什么端倪?”茗烟多少看出些异常。

于是,茗烟借和老张说话的机会,再次凑近到小宝的身边,趁小宝一个不注意,茗烟一手抓住小宝的衣领,上前就是死命一拽,一下子就撕掉了小宝上衣的几个扣子。

这三下五除二地,茗烟强盗举动用在了同伴的身上,实在有些不地道。然而,这样的方法,却十分地见效。

小宝脸色都绿了,他捂住前胸,露出一付现卖现做出、很勉强的谄媚表情,说:“茗烟,大伙儿不是都说好了吗,不许动粗,尤其是光天化日之下。有什么委屈,咱给你解冤屈、咱给你付酬劳,不怕……”

茗烟一见小宝如此斯文而有礼,对他没来由的动粗非但没有表示出生气,反而还耐心地给予了茗烟以宽慰和友情,这不禁,让他对自己不依不饶、专找毛病的举动很是惭愧。

茗烟刚要说些个漂亮话儿来圆圆场儿、请求个原谅,结果,他一眼瞧见小宝的前胸没有被他及时捂住的部分,竟然露出了麟甲片片,且小宝一张嘴,那一口让再熟悉他不过的茗烟都看得目瞪口呆的大黄牙,正横七竖八、歪着、呲着……

“怎么回事儿?”茗烟禁不住要直接问话小宝:“小宝,你怎么长了周身的麟甲,还有一排利牙?”

小宝讪笑道:“呵呵,是我不小心,吃了太多的蝎子。中毒啦。”

茗烟将信将疑,他不无同情地看着小宝,好像多给他点鼓励和友情。

小宝絮絮叨叨在原地:“这不会是老天爷惩罚我,让我变成甲壳虫吧?我无非就是夏天的时候多逮了千八百只甲壳虫而已,老天爷饶命,别让我一命还一命,也把我变成只虫子。有错,咱改!”

听了这话,茗烟开始有些相信起小宝来。

要知道,人是求安慰的动物,轻易地,谁也不愿意相信事情真的会往不好的方向发展。这也就是现如今茗烟明明可以用眼睛看、用心灵去想而偏偏他没有这样做,反而,他选择了小宝给他一个解释,而他去全心全意地相信。

但是,这一刻,茗烟发现还有些个什么,不对啦。

小宝的眼睛异常地明亮,发出的光有些个瘆人。不仅是他,宝玉的眼睛也是亮亮的,薛蟠的眼睛是亮亮的,甚而,是犀利无比的。

好像一把把尖刀刺在了茗烟的心口上,茗烟身体有些个打晃儿。

晴雯看出茗烟脸色苍白、喘气费劲,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了他。

茗烟惨淡地一笑,直望向晴雯的眼睛里,他问:“你怎么没有服用神丹?”

晴雯震惊于茗烟的观察力,她没有回答茗烟的问题,而是反问:“你真的相信你看到的吗?”

“我肚子疼,好像内里转筋。”此时,薛蟠头上冒汗,额头紧攒,吃力地说着。

茗烟对晴雯说:“他服的神丹是不是在起作用?咱们得赶紧想法子救他啊。”

看来,什么也逃不过茗烟的眼睛。

第二百九十一章 尚没有穿帮

“老张,老张!”茗烟这会儿简直有些个气急败坏了,他不顾体面扯着脖子喊起来,仿佛如果老张不来解决问题的话,这个世界就要崩塌似的。

“淡定,你淡定些!”老张一边忙不迭地赶过来,一边忍不住地对茗烟这股心急火燎的劲头表示出不满。

说到底,他老张也是正牌御林军出身,经过战火,面见过皇上,什么事情能着急到坐不住板凳、沉不住气啊?!实在有点给他丢脸。

茗烟说:“你看这帮团练的娃子个个眼睛冒光,人却恍惚、犯傻,这说明个啥?”

老张纳闷地用眼睛把一个个被五花大绑的团练娃子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个遍,然后,开始琢磨起茗烟的话。

他沉吟了很长时间,方开口说:“那一定是天热下火,眼赤嗓肿,让心火给烧的犯了迷糊。”

茗烟失望地摆了摆手,说:“老张,你就不能再往深了想一想?”

“眼下,我看这些娃子不是欠揍,而是欠休息。哈哈哈。”老张开着玩笑。

“不对,”茗烟很是着急,认真地说:“你难道不觉着他们吃了传说中的神丹吗?要不。怎么一个个好像被捆着的粽子似的,一旦发起热来,就膨胀,到时候,绳子根本勒不住他们啦。”

“呵呵,茗烟,原来你是个阴谋论者。”风铃笑说。

老张企图掐灭茗烟脑子里的想法,于是,耐心地和茗烟谈起话来:“我实在不出来,能有哪个仁人志士那么厉害,巧夺野兽的神丹?!那得是漫山遍野武功最高强的人……要说是你师父干的,我倒还能相信个几分。”

老张这么以经验来判断事情,不顾眼巴前的想象,让茗烟简直要抓狂。

老张见自己没能说服得了茗烟,于是,他继续换了个角度,耐心地规劝着茗烟,道:“就算真有这么厉害的人存在,那一个个骇人的野兽也不会轻易就同意送人神丹啊!”

茗烟举起一个娃子因发功而膨胀起来的粗壮胳膊,说:“老张,这就是铁证。这胳膊变这么粗,难道就不能引起你的疑问吗?还有,你看那边那个娃子,正用眼睛聚焦,在顽皮地烤一只耗子;再有,那一边,那个娃子的脚底板变成了又糙又厚实的黑熊熊掌,这要是一下子踹到对手的要害处,对手还不当即就找妈去了……”

茗烟说的这么真切,这么有理有据,真还有些动摇了老张原本的肯定。

老张顺着茗烟的手指看来看去,也开始觉到些不对劲的地方。

首先,这些娃子在黑夜里眼睛闪亮,就好像一只只夜猫子在世,再者,他们似乎听了某种靡靡之音般一律摇头晃脑,进入到一种超脱于现实之外的梦游状态。

而且,这是一种集体性的醉生梦死……

茗烟说:“老张,你如果信我的话,不如咱们就进行搜身,看看谁那里还有神丹……”

老张一反平日里一贯不屑的态度,此刻,他的心里七上八下的。

喜的是,好像真如茗烟所说,这帮娃子幸运到得了神丹,那么,可以御林军立马缴获啊。而烦恼的是,这些个娃子若真的吞了神丹,不用多久就会武力、体力大涨,到时候再想拿下这帮娃子,那可就困难啦。

他走向晴雯,说:“小书生,为什么他们不给你神丹吃?”

“什么神丹?”晴雯故作不知。

她心里有数,第一,自己没有吃神丹,老张探测不出他想要的结果,第二,她身上并没有携带神丹,也不怕被搜刮。

心底无私天地宽,此刻,晴雯很是气定神闲。

老张看小书生在自己的问话下仍然很从容,很自然,不知不觉地,他再一次观点大翻转,认为茗烟有神丹幻想症。

“不对,等等,让我好好想想……”老张似乎想到了什么,结果,连面部表情都变得严峻起来。

善于察言观色的茗烟知道老张此时的心里已经不像刚才那么肯定了,多多少少,自己灌输给老张的有关众娃吃神丹的事实已经开始在老张狐疑的心里扎下根来……

“我说,风铃,这些个娃子可有得了野兽的神丹?你当时就在这断崖上,是俘虏,可有听闻啊?”老张不愧是个老领导,他知道去普遍调查。

风铃挠了挠头,说:“我所唯一知道的,就是那些野兽下到埋有皇家禁制的石缝里,就再也没能出来过。这帮娃子就此很是开心,但是,我并不能确定他们曾从这起消失的事件里获取过什么收益。”

老张听了,点了点头,他对茗烟说:“茗烟,你听见了吗?这说明了什么,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

茗烟说:“的确啊,这帮娃子若真的吞下了神丹,且得以内化为己,马上就要武艺高强啦,他们也不至于傻冒到给你留下把柄。”

这话,多多少少入了老张的心。

天边霞光一现。

“师傅!”茗烟的小眼睛一下子睁得大若铜铃,整个人都好了起来。

“师傅!”晴雯也就势一个作揖,谁能想到师傅会在此出现。她整个人都不好啦。

“马教长,”老张施礼后直接进入了主题:“正盼星星盼月亮盼你回来呢,这不,有个问题我要请教。”

“老张请说。”晴雯的师傅香扇一摇,再度摆出江湖第一美大叔的文艺范儿,他对老张略微点了点头,算是对老张知遇之恩的一个淡淡的表示吧。

“你有经验,你帮我看看这帮娃子是不是进了神丹?”

马教长走到薛蟠面前,替心热浮躁的薛蟠把了把脉,说:“什么神丹,他这是天热中暑,加上没有女伴陪伴而有些个精神失衡。”

晴雯感激地看了一眼马教长,多亏了自己的师傅帮助相瞒,否则,这神丹的事实必定暴露在朝廷派来的御林军的手上。

马教长神情自若,真是大黑天里说瞎话的高手,他这一招,把个他的大弟子茗烟也给蒙住了。

既然连自己的师傅都说,这里没什么有关神丹的幺蛾子,那么,就一定是没有喽。茗烟这样想着。

第二百九十二章 神丹是恩赐还是祸害

“师傅,您可回来啦。”茗烟欢欣雀跃的。

从这一点上来作比较,晴雯觉着自己在尊师爱教方面,照茗烟那可是差远了。不知不觉间,她很有些个惭愧,人也自然落了下风,默默跟在茗烟的后头。

“茗烟,此次回去京城,就快快入伍去吧,不要再回大观园啦。”师傅似乎对这个大徒弟别有一番关爱。

茗烟一向对师父言听计从,然而,此刻,他却面露难色。

“怎么?”马教长问道。

“师傅,小的心系国家,应征入伍,报效国家,这个责无旁贷。这次,老张也说回去后会帮我递个话儿,助我入伍,只是,我那卖身契……”

马教长说:“无大碍,这事,交办在我身上,待我们进京后,我来处理。”

“谢师傅大恩大德!”茗烟一个扑通跪地,一边磕头一边感激地叨咕个不停。

“小书生,你怎么就这么黄花鱼溜边呢?”师傅没有抬起眼皮,却对晴雯直接问话。

显然,没有什么能够瞒得过自己的师父,包括自己的出身、自己的经历、自己的性别……

“弟子在!”晴雯振作起精神,爽利地答道。

“小书生,不知上回我给你和风铃调换了身体,对这样的安排,你可有什么收获?”马教长笑意涔涔。只不过这笑意,让晴雯总是捉摸不定。

“的确是件繁琐、复杂的事情,不过,”晴雯道:“弟子还是听进去了师父之教诲,无论受领到什么样的身体,都力图让灵魂的脚步跟上肉体凡胎的大步子;力图通过修炼修行,达成哪怕只是一刻的身心合一,并且,我一直努力在呵护现有的身体,兼保护好自己的灵魂……”

师父点了点头,说:“嗯,刚才,我在自己的意识海里审视了你和风铃换了身体后的整个演进过程,期间,你不但有效地利用这个难得的拥有男儿身的机会,用他修炼了一向对女性设限的功法,而且,你还首创了一种方法,能够让别人再无法辨别你到底是男是女,这层自创禁制,将是很有用的一招魔法……”

晴雯有些个不好意思,原以为自己的师傅除了能蛮横地、不经别人同意就随意调换人家的身体和灵魂以外,别无长物,没想到,师傅却是在实施了这个身体调换的魔法后一刻也没有放松过作为师傅和执法人的责任,一直在监护、观察和循循善诱……

原来,是晴雯自己有些个错怪了师傅。

想到这里,晴雯恨不得马上对自己的恩师赔礼道歉。

然而,某种类似于羞怯的女儿心思,或者说是她兼有一种莽荒人的执拗和顽固,导致晴雯终是没有表达出对自己师傅的敬意和感恩。

“无妨,你不必挂在心上。”马教长似乎有读心术,一下子就回答了晴雯。

“可是,”自打拜他为师,在晴雯的眼里,马教长就一刻都不曾流露过慈爱。

此刻,同样的,他所表现的风雅依然无比尖锐。

他只说了那么五个字,晴雯就已经心有阴霾。

“神丹是你的。”师傅的眼睛直望到晴雯的眼睛里,让晴雯的心思躲无可躲。

晴雯想反驳说不是的,声明神丹不是我的。

但是,似乎囿于某种魔法的作用,她竟然一时哑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师傅一挥手,只听得篝火旁几堆人中,有嗷嗷乱叫的,有腾跳雀跃的,有大哭不止的,有空翻倒立的……

晴雯纳闷:俘虏正在行动反常,老张他们怎么没有反应?

想到这里,她连忙用眼睛搜索着老张和御林军们的踪影,然而,她却发现,仿佛被冻住了一般,老张和御林军石化人一般保持着各自的动作,却失去着知觉。

“师傅,你这是什么功法?”晴雯也严肃地回视自己的师傅。

“黑魔法,我的小书生。”马教长用阴冷的声音回答说。

不待晴雯反应过来,远远地,只见那颗猎豹的神丹已经从薛蟠的鼻孔中给催逼了出来。

随着一口鲜血喷出,薛蟠瘫倒着昏迷了过去……

那颗猎豹的神丹仿佛认主一般,向手足无措的晴雯飘去。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还未等晴雯做出举动,马教长一个长袖飘飘,将猎豹神丹卷入自己的袖中。

茗烟看见,直拍手叫好,说:“老张这个蠢货,我再三提示他,告诉他说有神丹的真是存在,可他偏偏不相信。你看怎么样,我师父随随便便那么一出手,不仅找到了神丹,而且同时还看似要另当别用。”

晴雯有些敢怒不敢言,眼看着自己的师傅看似儒雅却出手如此狠毒,她不觉由震惊转而变惊恐。

马教长也不回身对两个弟子做些解释,他风卷残云地把宝玉、韦小宝以及团练众娃所吞服、于体内正消化着的野兽神丹全都蛮霸地吸了出来。

在晴雯、茗烟和马教长的头顶上,神丹一颗颗连在一起,有如珍珠项链般在空中形成了一个圈。

神丹数十颗,加上晴雯埋在断崖口的后备神丹,此刻,全部神丹仿佛通了人性般,在马教长的指示下于空中转圈。

这条珍珠项链般的神丹“跑圈”在空中事无阻碍、神性迸发地一圈转得快过一圈,虎虎生风中,每个带有自己特点和自己属性的神丹开始有了大融和的迹象……

晴雯站在马教长的身畔,她关心的不是天上飞转的神丹,他关心的是宝玉,是薛蟠,是韦小宝等众娃的安危。

眼看着他们一个个喷血倒地,不省人事,晴雯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她往宝玉那里艰难挪步的一刹那,于意识海的深处,她听到了自己师傅的声音:“不许动。”

“让我去救人。”晴雯第一次咬牙切齿地说出了有忤师傅的话。

“不许动。”这三个字就好像三堵墙,将奋力迈步地晴雯给反复弹回到了原处。

“啊!”一口血喷了出来,晴雯头顶好像开了天窗一般。

“哦?你竟然真的没有服用自己找来的神丹?”马教长的声音里有种不可置信的惊讶。

“让我去救人!”晴雯也学会了自己师傅的那一套:“你不是吐出三个字就想解决问题吗?那好!我就反复说这五个字来反抗你:让我去救人!”

第二百九十三章 是祸躲不过

晴雯气愤地看了一眼她的师傅,然而,她敢怒不敢言。

眼看着自己送给团练小伙伴的一颗颗神丹全都被自己的师傅给催逼了出来,如今,只剩下小伙伴们一个个咳血的咳血、昏厥的昏厥……

显然,他们能量骤失,身体状况还远不如服用神丹之前。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晴雯对自己很是埋怨,要不是自己好心好意地给大家分享野兽的神丹,也不至于为他们惹来杀身之祸。

如今,小伙伴们不但没有在功力上有所长进,而且,那因服用神丹而在增固、攀援的能量非但没有如预想的那样成倍增长,反如山崩地陷般被全部剥夺而去,且伤及到自己的身体……

晴雯眼睛里噙着眼泪,她很是内疚。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小伙伴们也不会受到这样的重创。怨,还得怨自己的师傅,怎么就从文雅侠客一下子翻脸,露出本来面目——一个彻彻底底的强盗?!

晴雯看都不看自己的师傅一眼,她心里埋了恩断义绝的意愿。然而,在一切真相没有被明示的时候,晴雯并不能为自己做出任何决定。

马教长似乎看出了自己的徒儿——晴雯的想法,他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她都不会相信。眼巴前,这团练小伙伴们被重创的惨状就是结果,估计,在这样的“现世报”的结果面前,晴雯的内心充满着矛盾。

这样想着的时候,马教长还是不甘心,他尝试着对晴雯说:“小书生,你跟了师傅也有快半年了吧?师傅告诉你,这人族和兽类毕竟有很大的不同,单说血液吧,那蜥蜴、棕熊、猎豹……各种飞禽走兽的血和人族的就要很多相掐的地方,你还处于不懂的年纪,就任由自己发放这些有危险的神丹,实在是鲁莽的行径。”

晴雯一愣,她没有想到师父这一番话能说到了她的心窝上,的确,自己对神丹的融合程度、对宿体的接纳程度全不了解,甚而,她连道听途说的机会都没有过。

在这种情况下,自己竟然异想天开地为大家伙准备了神丹,实在是鲁莽的冒险之举。

想到这里,晴雯不觉关切地回望,焦虑地看向薛蟠、宝玉他们。

此刻,薛蟠经过这么多的折腾,已酣然入睡,而宝玉则在被催逼出神丹后神情变得极为落寞。但似乎,宝玉看上去要比平时里显得正常了许多,不知是不是因为神丹已经被剥夺,人也跟着变得平庸的缘故。

小宝则如同醉酒一般,正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马教长说:“晴雯,人贵在知错就改。”

晴雯心里腹诽着:“我可还没认错呢。”

马教长一眼就看出晴雯并不是真的心悦诚服,他于是接着说:“野兽的神丹如果和人族的身体不融合的话,那么,人马上就会变成一块废料。”

晴雯说:“我不会再这样蛮干啦,请师傅放心。”

马教长捋着胡须点了点头,此时,他香扇一挥,那半空中旋转的光环里,所有的神丹都齐齐发亮起来。

并且,在热力的驱动下,一颗颗神丹围绕着圆圈开始飞速地运转。

“好美,水晶珠链!”晴雯一直没有低下头,她总是定定地看着上空。

“这可是野兽们千年修炼的精魂!一个都不准磨蚀啊。”马教长不无感慨地说道。

晴雯不知怎的,也被沾染上了某种神圣又悲戚的情绪。她举头,一时间,失语在了原地。

天空之上,那近百颗神丹齐齐发光,而在那光影中,可以隐约地看到棕熊、猎豹、史前大鳄鱼的身影……这神丹,正是它们经过千年修行而得来的结晶!

而今,随着肉体的消失,这些野兽近乎于哀嚎地在拼命地保护着自己灵魂的宿主。他们很清楚,如果不保护住宿主,也就不复再有它们。

这种凄楚漫天的情绪并不久长,因为,马教长长扇一挥,火烧云来袭,一下子,那些神丹运转得更加飞快,那一圈如串成珍珠项链的神丹开始滚烫、走火、燃烧……

失去神丹的各位团练小伙伴,其中,宝玉意识虽然还不清醒,但嘴边仍然咿咿呀呀地,企图告知些什么给大家;薛蟠在睡梦中痛苦地呻吟着,重重地翻了一个身;小宝则在失去神丹后一直脸色苍白,嘴角渗血,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机灵劲儿。

只有茗烟,有些个幸灾乐祸地站在自己师傅的身边,笑看着天边的风云起伏……

晴雯吃力地想走向薛蟠宝玉他们,然而,脚下犹如灌了铅一般,寸步难移。

马教长对晴雯不管不问,只一味地念着口诀、想着心事,他淡定地看着神丹在“水晶珠链”的轨道上越转越飞速,用力一凝神,只见一颗颗神丹开始在飞速地缩小、再缩小……

在神丹“水晶珠链”的上方,在马教长咒语的扶持下,一颗碗口大的神丹正在逐步形成。

巨丹犹如一个巨婴,不断汲取着母亲——“水晶珠链”上仅有的一点儿能量,并开始无情地炼化、消散原有的神丹。

难道自己的师傅真的是在以一种新的科学方法、新的所谓哲学思想来洗脑别人,以达到最终绝对性控制吗?

晴雯感觉到深深的不解。

在马教长念口诀的同时,晴雯凝神静气,她斗胆开始了一场针对自己师傅的对决:她要把每一颗被剥夺走的野兽神丹救下来。

空中,明显出现了两股力量。

这两股力量不分高低,已经开始进入了恶战阶段。

一股,是新星形成的过程,是老当益壮的重建江湖。一种,则是要还所有野兽神丹的本来面门,本来功效。

“晴雯,你傻不傻?要知道,如果真能炼化出一颗神丹来,我师徒二人百年后就能占据江湖的头名啦。”马教长企图劝阻晴雯。

可晴雯不这么想,她回敬马教长道:“神丹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和人的感情,是人与人之间的信任。”

马教长充耳不闻,只一味地锁定着自己的那个出海梦。

第二百九十四章 有关神丹

山上的各位简直不敢相信,难道那弱爆了的小书生也会向自己的师傅叫板?

晴雯没有想那么多,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挺身而出的结果是不是会让看客们笑、会让敌对方大快人心,她更不愿意承认自己一己之力有可能会闹得个家破人亡的后果。

她顾不上这许多了。

此刻,晴雯心里只想着要去救下如原始住民般珍贵、有特色的一颗颗神丹,不能让它们被坐化,不能让它们的能量去补充给一颗没有过野兽血腥考验的、历史空白一片的新创生神丹。

最奇怪的是,晴雯觉着自己好像醉了一般,竟然恍惚间觉着那一颗颗在天空中疯转的神丹在冲着自己卡巴着眼睛。

果不其然,一颗颗飞速旋转着的神丹好似听懂了晴雯的来意,不知哪里来了一股股神力,在爆破的声响和冲天的火光之下,那一颗颗神丹自觉自愿地挣脱出“水晶珠链”的束缚,且没有付出血的代价。。

“吧嗒——”、“吧嗒——”,神丹一颗颗从高空坠落,然后,分毫不差地,落入到晴雯那用两手支撑开的兜肚里。

马教长见状,心里一急。

这一急,就容易乱了分寸,也就因此失去了往日里侠客书生那可贵的“静气”。

马教长很清醒,但是,他似乎对自己这次竟然没能较量过小书生而感到分外地沮丧。

与此同时,那天空中正汲取着能量的新神丹此刻一下子感应到了自己的创造者——马教长心急火燎的情绪,于是乎,不待马教长选择走为上策,半空中“嘭——”地一下已然炸开,各种能量一下子四散而逃……

晴雯兜肚里的一颗颗神丹此刻不由分说地、纷纷吸收之前被夺走的能量,于是乎,神丹再度晶莹、闪亮起来。

茗烟羡慕地对晴雯说:“小书生,你也太富有啦吧。”

待晴雯想起来时,她回头寻找自己的师傅马教长,此刻,他正在下山。

晴雯欲追,心里打着疑问:“难道是情面上过不去而导致了师傅在逃?还是又生了什么枝节?”

不管晴雯怎么想,自己夺回神丹的计划就摆在面前。而自己一向忤逆师傅,这也是千真万确的。

怎么办?晴雯并没有什么现成的主张。

再看茗烟,这个最懂得能量关系、能力较量的底层小奴仆此刻第一次把自己的关注力从师傅那里转而投向了晴雯。

茗烟凑趣地说:“我师妹那是最博闻强记,而且通透可人,现如今,还家私万贯啦。真是可喜可贺啊。”

“怎么听着,都像是在打求婚广告。”薛蟠竟然醒来了,还说了句插诨打科的话儿。

他在意识不清醒的时候被重新给服了猎豹的神丹,此刻,薛蟠看上去神清气爽的,恐怕他并不知道刚才晴雯和她师傅之间的过节,也更不知道这颗神丹险些个就不是他的啦。

晴雯瞪了茗烟一眼,说:“你呀你,就只认得钱!”

茗烟说:“谁说的?为你,我可以两肋插刀!”

晴雯不耐烦地说:“你信誓旦旦的这一套,在我这里也不能当饭吃,倒不如你来帮我干活。”

一种被人需要的感觉让茗烟登时觉着自己高大了许多。

茗烟点了点头,于是乎,两人一前一后,为每一个被催逼出神丹的娃子重新喂进了一颗神丹。

“打住,”茗烟心疼地看着晴雯手里的一颗颗神丹成了别人的腹中之物,忍不住说:“我说晴雯啊,差不多就行了,你这千金散尽的,也不见得能买了别人的好。”

见晴雯没有反应,茗烟进一步说:“这天底下啊,只有暴发户才这么撒东西呢,这叫‘撒暴’。更何况,你也知道,这些神丹可是千年来人族和动物相争的对象,你看看历史书,多少荒郊野埋忠骨的,还不到头来只是一坡黄土。争的全都是这些神丹。”

“这怎么说?”显然,一旁的晴雯表示没有听懂茗烟的意思。

茗烟说:“珍贵啊,物以稀为贵啊,天宝要人命啊。”

晴雯认真地说:“还是没听懂。”

茗烟说:“你这该不是故意的吧,有什么听不懂的?不就是在劝你自己惜售一些,不,不,我说错了,我是想说,你稀送一些。”

晴雯说:“你说的,我做不到。我只知道,我有能力的时候就要这么做。等没有能力的时候,再作他想。”

茗烟一屁股蹲了下来,心说:“这天底下还能不能见到比你还傻的丫头?这么轴!”

晴雯继续想着茗烟的建议,念叨着:“‘稀送’?这个不好。既然已经决定送了,就痛快些。”

茗烟说:“不和你在这里磨叽啦。我打开天窗说亮话啦:你送他们的神丹,也照旧送我一颗吧。我们好歹也发小一场啊。”

小宝被取走神丹,之后有些犯了后遗症,变得有些结巴,他一听茗烟这话就着急了,说:

“要,要说发小,那,那也轮不到你茗,茗烟啊!”

茗烟说:“我和晴雯同一个阶层,她不帮我还能帮谁?!这感情,可比发小要来得深刻得多。你小宝,能比吗?”

小宝也不肯罢休,说:“俺现,现,现如今是没法打丫的,但是,俺身坚志不残,等我好喽,咱们约架。”

茗烟白了一眼小宝,然后,正色地对晴雯说:“我也要一颗史前大鳄鱼的神丹,好和小宝约架。”

晴雯又气又笑:“有你这么厚脸皮的吗?”

茗烟对小宝说:“小宝,由你来跟大家伙儿说:咱俩之间,是不是有一比?”

小宝说:“没,没错啊,是,是,是有一比。”

茗烟继续说:“那么好,晴雯,你必须得给我一颗史前大鳄鱼的神丹。我要和小宝比赛的时候用。”

宝玉说:“茗烟,你小子,怎么管人家要东西还能要出个理直气壮来?不过,你和小宝比赛,我还是顶你,虽让咱们是大观……”

小宝说:“比,比就比。”

晴雯挠了挠头,说:“史前大鳄鱼已经被惜送了,目前只有千年王八万人龟的神丹。”

茗烟说:“行啊,反正都是爬行类史前动物,我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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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 晴雯眼里的各位“大神”

每个人的心态是不同的。

对于御林军老张来说,他当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好。

作为一个中层的军官,已经在这个年龄上高不成低不就啦,一旦有了这样对自己的清醒认识,老张做起事情来首先考虑的就是怎么才能自保。他不希望自己陷入到过多错综复杂的恩怨当中,同时,还得让上级部门对自己执行的任务觉着过得去。

这个分寸并不好把握。

这做起来,就好像一个守财奴一样,既要做到寸金必争,不失大原则,同时,又要学会对下属小恩小惠、对第一号敌人不折不扣不依不饶,对第二号、第三号次要敌人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饶人处且饶人……

故而,对于马教长突然炼化一个大神丹的做法,御林军老张采取的是中立的态度。

他既没有下狠手去帮助马教长,虽然他知道自己帮不帮忙都会在马教长胜利的一刻得到分享,也没有出手相帮公主党这帮小窝囊废们,是因为老张不愿意得罪公主党,虽然一路上要缉拿他们回竟。

第二,则是老张能够凭借多年的经验嗅到这其中的危险,所以,对待马教长的突然败北,老张他狡猾地规避了得罪公主党的危险,而厚着脸皮采取了默然的中立态度。

况且,老张最关心的是如何把这帮棘手的公子哥今早交差、脱手,没啥比这个更重要!

对于晴雯的师傅来说,他自己帮衬哪个阵营都可以,最关键的是他并不想得罪太多方。因此,就出现了马教长一路上山过程中对御林军的各种扶持、协同的一幕。

虽然最辣总是老狐狸,马教长做了不少帮忙的大事小情,比如包括建议老张让小书生和风铃先期上断崖去谈判,比如故意丢给晴雯自己的笛子……

然而,在最关键的时刻,当容忍、资助、优雅站在利害面前的时候,特别是吃了这神丹马上就能以自己现有的资质进行飞升的利害,一切的礼貌、克制、相亲相爱都终变成了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一捅就破。

在百个神丹的面前,马教长心里有数,自己若炼成仙丹的话,肯定就是来世一浮屠啦,故而,他必须得撕破了脸面、露出自己的立场、拿出自己狠厉的手段……

不顾师尊,也不顾这帮俘虏被逼出神丹而带来的生命安危,马教长就这么着,在被内里深层的欲望驱使下,暴露出了自己的本心,真的做出了在光天化日之下剥夺了别人的所有,硬是让一切神丹都被吐了出来,并开始运化一个新创生的、大大的神丹。

这样的行径,在晴雯这个徒弟的眼里,她会认为自己的师傅只关心一件事,而且关心到了失去人性的程度,那就是:无论是非曲直如何评判,自己的师傅只关心功夫提升与否,只关心所花费的功夫是否带来切身的利益和收益。

这样的偏执,让他在最后一轮的比拼中,巧取豪夺,并当空铸炼,化一个个小神丹为一个大的神丹。

……

当自己的努力终将不敌晴雯的心愿,以及众神丹的自我意愿时,他知道自己所酿造的、能吞噬一切能量的神丹破碎了。此刻,败走,成为马教长最好的选择。

……

至于风铃,在晴雯看来,除却他自己有志于成为第一手独家战地报道的记者之外,似乎,能够赢得人们的尊重和朝廷的嘉赏是他毕生的最高追求,也是一种荣耀。

风铃永远想不到去叛变自己一直笃信的东西,也因为这样,他其实不再是个以商业利益、百姓看点为出发的卖报道的人,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如实报道真相、揭露真相,以大意志为是非标准的耿直的轴人。

这样的人不好惹,这样的人,只能用来交朋友。晴雯这样想着。

至于薛蟠、宝玉、小宝他们呢,一向都是自己的死党,所以,晴雯感觉很吃力,她已经无法在内心深处公允地去评价他们。

可是,如果不能正确地认识他们,作为一个决策者和带头人,晴雯将失去对事情的引领和对形势的观察。所以,她不得不刻意地将自己从他们的身边拉远,作为一个旁观者来审视他们。

要说薛蟠、宝玉、小宝这帮团练伙计们,一个个的,说他们精明吧,又似乎,好勇斗强,不经大脑,是他们的本色。

但同时,一旦涉及到自家面子、尊严原则、审美底限,他们又似乎偏执地坚持,不肯有一丝一毫地退让。

除此之外,小玩闹、好仗义,永远长不大的洋人彼得潘心态在他们中间蔓延,中其原因,却在于从小得宠、含着金钥匙降生、没挨过多少大、好逸恶劳惯了……等等公子哥习气而带来的自恋狂想症。

他们永远都当自己是个孩子,不肯让自己多吃苦,不愿意自己在什么事情上吃亏,更不能因为别人在理而让不在理的自己受委屈……

还有一点,是晴雯于日常生活中和他们朝夕相处而深刻地体会到的:他们没啥头脑,容易被所谓的大道理给闹得热血上头。比如说,连他们自己也没想到,竟然走上了结党营私、担当公主党使命这一歧途。

要说已经命定着走上歧途了,这帮人又显露出了另一个旁人所不具备的特点,那就是知道迷途了也不知返,是一帮自死命扛住当初的初心的痴家伙。

要说他们同情了复国军、有了帮助公主来报效国家的举动吧,其实,那是最开始的时候无意为之而为之的;可要说他们报效祖国吧,又似乎,在达成报效目的的路上,他们哥几个显然走入了一条非正途。

再说说晴雯自己吧。在分析了如上的、自己身边的各色人等之后,晴雯开始反思起自己。

自己有点“骑墙”,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就不会被薛蟠他们当初绑架着成了公主党。

自己有些厌世,因了父亲的死和尚家班的被绞杀殆尽,但同时,自己有些在不记仇的情况下也还时时刻刻地记着心中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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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六章 神丹也有小脾气

那些个花里胡哨、哗众取宠的野兽神丹在空中没有被马教长制服,反而被自己的各种自由散漫状态给雷到了。

它们既不去选择往生,也不肯受人族的支派,出于无主状态。

现如今,只有少数乖乖地回到了团练小伙伴的嘴巴边,等待着再一次被吞咽。

而大多数被解放出来的神丹,无论解放自野兽身体,还是解放自吞食它的人族,还是解放自刚才天空的大爆炸……,神丹如散兵游勇,神丹又个个叫作失魂和落魄,它们只喜欢不受束缚地呆在断崖上、游荡在天空中、在地面上,而不想再被拘捕入人族的控制内。

也就是说,这些近百个神丹开始发起了暴动,先是自发的,后来像是不约而同的,再后来像是有组织的,都在企图脱离新主人——晴雯的管理。

要知道,他们可是晴雯萃取出来的。

当时,如果不被及时地从尸体中萃取出来,那么,他们这些神丹的命运就将是随肉体腐烂、随尸骨下葬的命运。然而,似乎,这些野性难驯的神丹会如他们原先的主人一样,洪水猛兽般不可驯化,但同时,又难抵命运,特别脆弱,特别容易湮灭……

这样的情况,可教没有这方面经验和积淀的小晴雯如何处理?

要说晴雯不慌不忙,那是假的。

眼见着大神丹破碎,又刚刚逼走了自己的师傅,晴雯以为这回可以安心、可以万无一失地回京了。但是,不成想,这些神丹完全野性难驯。

老张看了看晴雯尴尬的神情,再看看四处撒野、已经全当自己是断崖主人的这些个神丹的散兵游勇,他摇了摇头:

“这是神识界的事情,要通过这些神识的人去解决,是要请大仙儿的,要知会土地公公的……这些个事儿,俺老张一俗世的军人可有自知之明,俺只能让自己的御林军手下按兵不动,对待这些无法无天的‘小玩闹’只能继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保存住自己的有生力量,不去碰触、撩闲那些个暗黑地界冒出的能量。”

老张向晴雯做了个拱手拜托的动作,可真是个老油条。

薛蟠、宝玉、小宝的身子骨儿经马教长刚才逼出神丹那么一折腾,现如今就一个个好像纸糊的人一般,叫晴雯一点都指望不上。

看来,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帮捣蛋鬼,就只能是靠晴雯自己来解决。

“我是王者,怎么能依附你一个人族?”猎豹神丹强调着自己的价值,然后,一个轻松的腾跃,优雅的弧线自然地在空中拉开,将断崖上树上的群鸦给吓得呼啦一下,全都飞光啦。

“你有什么可傲娇的?你不过就是个离开了猎豹实体的小精魂儿,除却为人族器重、靠被吞食而永久存在外,你还有啥价值?谁还会当真稀罕你?你能当什么使?”

这是小宝在说话。与其说他是在帮助晴雯开导猎豹神丹,还不如说他这是说话的不好习气的再次无法克制——总是用质疑的口吻搅得大家不开心。

在晴雯看来,吞食了史前大鳄鱼神丹后,小宝的底气渐长,公然敢于当面质疑起猎豹神丹来,这说明小宝在体内运化鳄鱼神丹极为有效,已经长了胆气。

“哧——”猎豹神丹对于小宝的话发出了不屑的声音,看来,它根本就不鸟韦小宝和史前大鳄鱼。

“你这是什么意思?!”又偏偏,猎豹神丹遇见的是对事情追问不休的韦小宝。没法子,小宝就是喜欢质疑、追问,这无关他服用了史前大鳄鱼与否。

“人族那点血肉之躯、那点呼吸砥砺、那点狂妄地以为在万兽之上的自恋自大……都是我此刻嘲笑的对象。”真没想到,猎豹死了,猎豹的精神含在神丹中,没死。且很有批判精神。

“要多有本事才能去嘲笑别人啊?!”小宝不依不饶,连嘲讽带摆事实讲道理,对天空中漂浮着的猎豹神丹说:

“你之皮毛不再,你之精神无托……就这样的你,也还敢嘲笑给你机会以重生寄生、以发挥作用的人族?真是不识好歹!”

“你真是一个‘小’写的人。”猎豹神丹原来还是个毒舌:“得了便宜卖乖。”

“怎么,你也读过鲁先生的文章?”小宝一下子忘记了自己正在坚持着的对立面,马上有了一种逢到知音的感觉,继而,小宝言之凿凿地说:

“想不到啊,想不到,我小宝一生崇拜鲁先生,以为:人尽是渣,男尽是屌!如其所言,世间没有真正的狂人,只有睡不醒的糙人!可万万没想到……”

晴雯见韦小宝在吞服了史前大鳄鱼后竟然没有发生性情上的巨大变化,还是像过去一样滔滔不绝,还是那么喜欢和人理论个胜负、喜欢逢人就刀币刀币刀。

晴雯真是放下心来,不那么担心小宝对史前大鳄鱼神丹会有强烈的排异作用啦。看来,两者融合地很好。

然而,小宝这不停挑事,又不停接自己的招的一来一往,让世间很是热闹,也符合他一贯的风格和做法。

猎豹神丹恐怕是个天蝎座的东东,对小宝剃头挑子一头热很是不鸟,竟然没有发话。

小宝耐着寂寞,说:“其实啊,是我们人族需要你们,需要你们来和我们的神识融合,好去打大怪兽。”

这一句大怪兽,被小宝一不小心给由衷地说出了口,却不成想得罪了猎豹神丹。

神丹不像刚才那样体现出王者之雍容与不屑,而是,有点被激怒了狗急跳墙的架势,气汹汹地说:“天地间存我,岂是为了我有价值,可以为人所用?!非也。我活着,因为我活着,也了活着。”

说的好像一段顺口溜似的。

晴雯扑哧一笑笑出了声,想不到猎豹神丹还真是个血性的家伙,是个一点就着的主儿。它说起话来呛人,却全然不失英雄气概。

不知道若薛蟠真的吞服了它下去,不变成“牲口”、“畜生”那是可以肯定的,会不会变成一只永不能被驯服的野兽之心,那可不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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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章 你说的正是

“咱们商量商量,你们人族也干脆不要服用我们啦。咱们之间做点什么交易吧。”

猎豹神丹好像通灵一般,说着类似人族的话,交流的正是人类的情感。这猎豹神丹似乎天生就很会洽谈。

“谁得了神丹,这神丹就归属于谁,这个自古以来天经地义的道理不会改变。神丹本来就是用于送服入体、以增加内力的。”小宝直接代替晴雯回答了。

他的态度不依不饶,心说:谁是傻子吗,天底下哪有神丹不被霸占的?!

“我还可以用作他途。”猎豹神丹似乎有些恳求的语气。要不是因为神丹是晴雯取自百兽的尸体,神丹也不会听从她的指挥和派遣,认她为主人。

其实,晴雯在一直不停地暗暗观察着自己眼前的一颗颗神丹,她发现:与其说自己拥有了这些个神丹,还不如说是这些神丹的优质与可爱之处占据了她的心,让她感动,让她欢喜……

不知不觉的,从起先拥有神丹的感觉,现如今晴雯的心态转化为一种有缘相伴、相知的觉悟和感动。

这些神丹因原属于不同的野兽,也就有了各自不同的特点和性情。

神丹们发乎于情,止乎于礼的,然而,在外表之内,又是一个个真性情、有热血的厉害家伙。

现如今,晴雯有心把神丹送给自己的小伙伴们好增长功力,然而,不成想,这些神丹虽然被命定着必须听从晴雯的指示,但是,却对晴雯把它们送给人族里的其他人作药用很是抵触。

一时间,一颗颗神丹漂游在晴雯的近身,看似只听从晴雯的安排,而实际上,却一颗颗很有反骨,不肯让晴雯再送给他人。

这让晴雯很是犯难。

小宝看晴雯痴痴呆呆地数着自己的神丹过日子,不禁泼点冷水,想让她清醒清醒,小宝说:“晴雯,你有没有发现,这些神丹已经开始抗拒你这个主人的调配啦?”

晴雯勉强地点了点头。

她必须得承认,自从自己的师傅强力催逼,将自己分予给众娃的神丹们给一颗颗催逼出了身体之后,神丹们第一次不用附着在一个宿主的身上,而独自散发出魅力也好、魔力也好、毒性也好的气息。

这气息的名字叫做自由。

晴雯看着神丹们的这个架势,似乎已经能够猜测出一个七七八八:神兽的神丹们开始不在拘于一个实际的载体,而彼此心领神会于神游于天际。

真不知道这是进化的结果呢,还是因缘巧合。

怎么办?晴雯想不出办法来,直挠头。

小宝一点都没有发现神丹正在不断进步,他还停留在过往鸡毛蒜皮的小事上,他半是心疼晴雯、半是在数落晴雯,说:

“晴雯,你可真够大方的!你肯给大家伙发放神丹,怎么你自己就不肯服用一颗呢?再说啦,现如今,我们一旦被押解回京、给兴师问罪,就算有神丹在身,也只助得一时半会儿的内力,却无法改变我们整体的命运。”

“啥命运?可有我们什么事儿?”不成想,这以猎豹神丹为首的神丹们还是八卦的主儿,很善于提出问题、还有参与意识。

晴雯说:“小宝,你说的是对的,我们确实现在被押赴京城,这点新增的功夫派不上用场。”

小宝手一摊,说:“那不就得了!那你还死死地抓住这些个神丹不放是干嘛?我可不想现在服用了这颗神丹,在一路上突然出现排异反应,要真的是救治不及时,那我还不得在路上呜呼哀哉啦?不划算,不划算。”

宝玉说:“小宝,你能不能有点见识?!一天到晚,光算你自己那一本精细账!什么划算不划算的?!我反正和你不一样,我觉着服用了神丹即便是身体出现问题、即便是内力不能马上酝酿、养成,但心里,我也还是觉着增长了虎气豹胆,挺荣耀的。”

“虚荣!”小宝说:“宝玉,什么时候见你能实在点儿?”

“我这不是虚荣,是出于本心啊!谁还小时候没做过英雄梦啊?”宝玉辩解道。

晴雯说:“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现在的情况,却是发生了变化,这些神丹有了更多的自主意识。”

宝玉和薛蟠、小宝……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是失望。要知道,本已被许以血与蜜的实惠,忽然,又被通知,宣布说什么这些神丹都不给你啦,就好像你从来没有在心里拥有过它一样。

晴雯倒是蛮镇定的。

她将一颗颗神丹捧在手心上看来看去,用神识听着这些神丹叽叽喳喳的对话,开始琢磨着今后该如何和这些神丹共处。

薛蟠失望过头,不禁赌气地说:“也没啥大不了的。没神丹吃,不等于说咱就没了一颗豹子胆!”

小宝点了点头,说:“薛大哥,我比较惨。刚学习了在冰川纪如何生存,就失去了史前大鳄鱼的庇护,要知道,在气血中,我现在还认为那条大鳄鱼没有离开过我呢……”

宝玉开导小宝说:“小宝,你要坚强,没啥的。我们失去的,可能就是我们练功时想走的捷径呢。没准,还是陷阱。”

老张走过来,说:“各位公子,这闹也闹了,戏耍也戏耍了,我看……咱们是不是该班师回朝啦?”

薛蟠没给老张一个正眼儿,他还在自顾自地琢磨着刚才大家伙的对话。最后,薛蟠总结性发言,说:“哥几个也不要太放不下啦,是祸躲不过,是福早就留住。可见,这些神丹原就不归属于我们。”

经薛蟠这么一说啊,团练小伙伴们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得豁然开朗起来,全不像刚才那样计较得失。

晴雯一个神识凝聚,这些神丹好像听命于她似的,竟然从游走、飞逸的状态转而齐齐向她汇聚而来。

“我看是奇了怪啦!”小宝惊呼着,说:“晴雯,你早就说过,咱们是一体的,你要什么,什么就是你的,同时,也是我们大伙儿的,对不对?”

晴雯说:“你说的正是啊。”

小宝对薛蟠和宝玉说:“那就齐活啦。晴雯,只要你拥有这些个神丹,咱们又一天到晚呆在一起,那么,不就等于我们说我们也拥有这所有的神丹呢?!”

晴雯笑了,说了同样的肯定的话:“你说的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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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章 风中有朵雨做的云

神丹一个个听命于晴雯的指示,一齐钻到了晴雯随身的绣囊当中,连头儿都不肯再露出一下。

薛蟠撇了一撇嘴,心说:“你们这帮子不驯服的神丹,看老子将来长本事后怎么收拾你们!”同时,不解气的他冲着锦囊做了一个大大地吃上一口的动作。

宝玉看薛蟠此番泄愤,不禁摇了摇头。

自从宝玉的神丹被催逼出他的身体之后,他一直念念不忘那颗宝贝疙瘩似的神丹。

尽管宝玉对这颗神丹如此深怀感情,且神丹和宝玉有了某种生命的联系和融为一体的默契,然而,在神丹离开宝玉之后,却也没见神丹——这剃头挑子的另一头有什么“必有怀想”……

眼见着薛蟠吃不着葡萄就要威吓的架势,宝玉很是反对。他认为薛蟠这是认死理,都是些什么人族与神丹存在主仆关系的老观念。

但是,这样在心里反对又能如何呢?!这一路上,都没有宝玉发表这些观点和看法的“市场”,也没有能够理解他的想法的同伴。而晴雯的,宝玉又刻意保护她不受自己这叛逆想法的影响。所以,他也就只好选择缄默不言、多多忘记啦。

这个世界,据宝玉所观察到的,就是:这个世界根本不需要有立场、不需要为维护尊严而斗争,需要的只是如何更快、更高、更强。

故而,就算是神丹没有回眸看一眼自己,宝玉也能够接受这是社会所造成的芥蒂和疏离,以及不期然会出现的吞噬和反吞噬的关系。

宝玉正这样思考的时候,小宝是个与宝玉不相同的行动派,他正拿着个大刀片,走在晴雯的身边。且,越贴越近。

“你这是干嘛?”晴雯不解地问。

“我不能见死不救啊。万一,这些个神丹造反的话,我好歹也能帮上把手。”小宝说。

“帮是把手,难道是要帮我吗?”自己的这个发小一向是独生子、自私自利,所以,晴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是你的守护神!”小宝认真地说。

晴雯笑了:“刚想夸你,你就露出自恋自大的尾巴出来啦?”

薛蟠也听到了,遂毫不留情地接话说:“小宝,你就煽情吧。”

……

此刻,下山的队伍里有御林军、有风铃这样的随军记者,也有原也被五花大绑的团练小伙伴们。

为下山便利,老张没有将这帮子公主党再重新捆绑上。而是为了求取尽可能快地团队下山,老张放任公子哥们自行其便。

下山一条路,一头走到黑。

没啥可挑拣的,何况,无论是御林军也好,还是团练小伙伴也好,大家虽然态度上或敌对,或彼此防备,但,大家伙都有着同样的心愿,那就是:快速安全下山,回家各找各妈。

心领神会于此,所有的敌对方就真的都化干戈为玉帛啦。不再相互纠缠和自我纠结了,反而,倒像是在不经意间不分敌我而自然而然地形成一个整齐划一、快速反应的战斗集体。

然而,这样祥和、彼此信任的气氛维持得并不很久。

茗烟走过来,和晴雯和小宝走了个并排。

一边走,他一边说:“你们俩走的这么近,不会是想谋划造反吧?”

小宝不屑地看了茗烟一眼,说:“你说,造反能有啥好处?亏你还想得出来?!现如今,我们吃不饱、穿不暖的,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反抗?”

茗烟想了想,小宝说的确实是实在话,遂不再深挖。

……

早上和晚上是行军下山的最好时光,在老张的指令下,大家伙一大早就走了五顿饭的功夫,下行了好一段山路。

一旦用过早饭,剩下的路定是烈日炎炎下的。

通常,这样的天气,大家会休整。然而,今天,老张催得紧,大家只好硬着头皮在强烈的日光下继续行军。

走到山涧处的时候,更是烈日炎炎地下火。

晴雯看了看天象,回头,对眼神中尚充满着希望的小宝摇了摇头:“是的,还是没雨。”

小宝一屁股坐在地上,无论大伙儿怎么拉,也没法把他拉起来。

他就是这点不好,没有吃苦耐劳的精神,还喜欢靠耍赖过活。

现如今,知道今天还是不会下雨,小宝一下子失去了战斗力。

一片霞光不知不觉染红了断崖,若隐若现的。“那片树林石碑或许真的能保佑村里人平安。”

晴雯只不过在意念里那么一想,就见一个暗影在天空中一个“鲸吸”,那山涧不觉腾空而起,化作水柱进了半空中那个暗影身后的云彩里。

刚要通过前方的鬼见愁,大家伙儿就被头顶的一大朵棉花给吸引住了,还不等大家比比划划,要闹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时,只见,天空中倾盆大雨哗哗而下。

“好痛快啊!”小宝高兴地在大雨中手舞足蹈。

薛蟠则不忘用珍贵的水去清洗自己的腋窝。能这样做,很明显,薛蟠是为了追姑娘。

宝玉则在大雨浇注下吟诗作赋起来,好似在祭奠心目中那个会跳舞的初恋。

晴雯一个眨眼,不知从哪里蹿出来的顽皮劣根的猴子就会被微缩,且将路边的苹果任性地投掷向队伍。

投掷的动作稳准狠,让人族闪无可闪,一个个的,不是被打中了后脑勺,就是被打中了裤裆。

这一边倒的情况直接导致御林军老张公布了戒严令,闹事者被开除军籍,闹事者将不得回老家。

这后一点,似乎对薛蟠他们很起作用,毕竟,哥几个在深山中拉练了这么久,想家里那口饭那张床都想疯了。

于是乎,薛蟠首先表态:自己一切行动听指挥。

一下子,刚才还任意挥霍、使用老祖宗给咱们留下的天赋的一个个,此时全都老实了。

然而,老张忽略了一个人,这个人自然就是晴雯。

晴雯边学习意识流,边斗胆地上场,她说:“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一个个怯懦的、仿佛把柄都叫老张给抓去了似的,那是薛蟠、宝玉、小宝等众娃。

“完了完了,”晴雯叹道:“我的宝贝神丹进步起来,岂不是比我那世俗的脚步还快?!”

“没完,而且,还是没完没了。”一个声音非常低沉,非常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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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九章 一个零件也不能少

一个少年探头探脑,从草坷里露出头来,吓得晴雯赶紧把神识里请出的大鲵之神丹又给急急忙忙地请了回去,她生怕伤着这位突兀而立的眼前少年。

“怎么,小书生,几个月不见,都不认识我啦?”少年卧蝉眉好像是描画的,樱桃小嘴又有些个显得缺乏英气……晴雯看着这个陌生少年,又哪里有些觉着说不出的熟悉,一时之间,她不知该如何搭话儿。

于是,闷葫芦一样和少年相对而立。

“嘿,别装了!就算装,你也装的不像啊。”薛蟠在晴雯的背后虎里虎气地对这个少年说。

看似,是个老熟人。

“士别三日,怎么这么对我没信心啊?”少年撅起嘴巴,一扬头,转身就要傲娇地离开。

“给我站住,”颐指气使的茗烟拦住了他,说:“深山野地的,一个少年在此独行,怎么看怎么蹊跷,我来问问你……”

未等茗烟说完,那少年已经怒目而视,这气势可了得,把个刚生出些气焰的茗烟嘴巴里那剩下的半句话给吓得硬憋了回去。

宝玉说:“我给您行礼啦。这么远的路,亏你舍得这么走动。”

晴雯看宝玉如此客套有礼,薛蟠如此直接而不见外,这不正说明这厮和咱们公主党是一家亲吗?!这样一想,她也就自然地跟着宝玉他们,对这个少年有了亲近的感觉。

不知不觉地,晴雯已凑上前去,把个水壶递了过去。

小少年也不看晴雯一眼,就伸手接过水壶,然后,就是毫不拘束地一个仰脖,狂饮了一番。

看来此番山中行,陌生少年也没少受累。

老张闻讯,急颠颠地跑了过来,说:“怎么回事?难道真是遇到白骨精啦?”

小少年闻之,知是玩笑话,也还是忍不住扑哧一笑,全无芥蒂的样子。

茗烟说:“老张,那白骨精变的是小女子、老太婆和老人家……这个,是只煮不熟的鸭子。”

“大胆!怎么说话呢你?茗烟,还想不想回去后让我替你跟我上司美言啦?!”老张竟然很是恼怒。

老张从没有因为任何事情迁怒于茗烟过,这档口,茗烟也没说啥,可那老张已经炸毛。这让茗烟想不明白,且,很因之感到震惊。

再看那小少年,听老张这番话有如吃家常白菜豆腐不见荤腥不解馋虫的,俨然一脸的漠然,全没个被知遇后的感激举动。

在茗烟看来,这少年一个劲儿地眨巴着眼睛,盯着的人怎么不是御林军的管事儿——老张,而是那个死晴雯?

于是,茗烟用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少年,再用下巴伸了一伸,点向晴雯,说:“这小子是我们这帮团练里面功夫倒数的,刚刚,还把我亲师傅给气走了。没啥出息……”

少年回瞪了茗烟一眼,仿似还在为刚才茗烟的出言不逊生着气。

宝玉走过来,对茗烟说:“平日里我是怎么教你的,你怎么跟了个师傅后把我辈的优良传统都通通抛杀了?!你不仅挑事吧,还开始喜欢搬弄是非!”

茗烟低下头,说:“主子,你教训的正是。奴才知错。不过……”

宝玉见茗烟说话从来都留下半句,还支支吾吾的,于是,没好气地问:“不过什么?”

“不过……你要答应茗烟,等回去后就准茗烟去入伍、当兵,去为国效劳去、牺牲去,省得在家茗烟偷鸡摸狗、搬弄是非的,给主人你丢脸。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本是一良善小书童,全因了……”说到这里,茗烟一脸的难过,这难过的情绪还真不是想装就装得出来的。

“因为什么?”这回,赶上是薛蟠没耐心烦啦,直举起了拳头,对着茗烟。

许是因茗烟叛变,后来,又亲自作内奸、招了御林军上山、捣了团练的老巢,让薛蟠一直心里难以咽下这口气。碍于自己是俘虏,而茗烟此时是军队的红人,薛蟠一直忍耐着没有发作心中的愤恨。此刻,薛蟠看茗烟八面玲珑、指东打西的,不觉一时气起,按捺不住,遂咆哮相对。

“薛学兄,我这就说,”茗烟对薛蟠那向来都是一等一的尊重。

他凑上热脸,举起自己的绵骨温柔掌,轻轻地拂开薛蟠那虎虎生威的拳头,然后,轻声轻气地解释道:

“大家可得担待啊,我这不是人到少年,体内阳气膨胀,一下子就从乖巧、听话的娃子变成了好斗、好战、耍滑偷奸的坏分子啦嘛?!要怪,得怪那个青春燥郁期!”

薛蟠被茗烟这么一说,还真的有些个同情起他来,毕竟,人家茗烟能说出个道道来。

薛蟠摊了摊手,说:“都是爷们,这个说法,我还能接受。”

宝玉说:“茗烟啊,你咋不早说呢?你这个突然变成大坏蛋的症候,咱老爹有个祖上传来的方子正对你症啊!”

茗烟就势一付委屈状,对宝玉说:“我的小主子呦,你真真个是及时雨……”

宝玉一付作呕的样子,直接打住了茗烟的说话,道:“别特意又拿赵姨娘说话那一出来呕我,当真的,老爷子那方子可准了,不过……”

茗烟很急,也追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宝玉是特意卖关子,留半句话,等着看茗烟着急。

晴雯傻不叽叽地好像想明白了事儿似的,转脸,她不经意地插话说:“吃这付药的副作用就是你长大后不举。”

“啊哈哈——”薛蟠、韦小宝听了直乐。

“哈哈哈。”这开心的笑声自然来自老张。

所有的爷们都在乐,独独,那个晴雯身边少不经事的陌生小少年把脸转到一边,看似,是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样子。

晴雯心想:“你是爷们不?”

宝玉说:“小书生,你是爷们不?拿茗烟开涮没关系,也不能说话这么直白啊!”

晴雯连连道歉,为自己说话的口无遮拦。

茗烟说:“我脾气暴躁是因为我有什么。我改正脾气,不等于说我同意失去什么。”

小宝嘲笑地说:“你就是宁可当恶人,也不肯不举啊。我说的对不?”

茗烟白眼道:“你直白的很,是文化人不?”

宝玉看着茗烟,也坏坏地笑着,说:“文化人也提倡五脏俱全,全活全能,一个零件也不能少。”

第三百章 谁家气球给扎了个透

“大家都笑你咋不笑……你这小子难道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怎么这么冥顽不化?!”

茗烟对这个陌生的少年很是不待见,自然,也依旧很不客气。

奇怪,此刻的老张则对他上宾对待。忙不迭地,老张把行军包袱卷里唯一的军用毯子给铺在石头上,殷勤地请小少年落座。

少年迎风独立,根本不屑于坐在毯子上。

这一傲娇的举动更惹得茗烟麻爪般暴躁,说到底,全因了自己是从底层拼着命地往上爬、往上巴结才争得今天在群体里这微弱的地位……这倒好,来了这么个陌生少年,啥都没做,就已经树立了某种威望,在人群中,大有呼风唤雨之势!

茗烟白了少年一眼,见少年根本不以周围人意为意,不觉,更是吃起醋来。

小宝看出茗烟这一付难以下咽的表情,偷着乐不说,他还对着宝玉直咬耳朵说着悄悄话,兼指指点点。

“小宝,有话说在明面上,别大姑娘似的扭扭捏捏!”茗烟可是明眼人,他一句话就直接戳到了小宝的痛处。

小宝说:“我是大姑娘,没错啊,可你,还是不举的举人呢。”

茗烟也不生气,因为他知道自己在韦小宝面前越表现得生气,那韦小宝就越是捡到了乐。

茗烟一脸坦诚,直接问道:“你到底和我主人说的是啥?明人你万不得做暗事,请打开天窗说亮话。”

小宝说:“我跟你主人只是说:照现在这局面,宝玉你还觉着我和你家茗烟相像,是一类人吗?我想听他亲口告诉我,咱俩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原来,小宝一直在意的就是晴雯宝玉他们一再地说他和茗烟在性情、做事上有很多相似之处。

这会儿,小宝可逮着机会啦,要一雪这个旧观念。

“那……,”茗烟问:“我主人是怎么回答你的?”

小宝一听这话,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哑口了。

茗烟吐了吐舌头:“八成,宝玉的回答是咱俩依旧相像。”

小宝挠着头说:“谁说不是呢?!我算是明白了:这人啊,不能和命争,我不能和‘与你相像’这个说法争。”

“谁说不能?!”陌生小少年早已走了过来,刚才听得小宝和茗烟的对话,不觉插言道。

“你也不是不知道,”小宝吐槽说:“就因为俺出生在红袖招,就总被这些出身论者给定义为是一个小贱种,然后,这个烙印就跟了我一生……这个时代无视我作为个体的精彩和独到,天天拿我的出身说事和依据其来诠释一切。我真是受够了。”

茗烟点头,看似他很认同小宝这种糟糕的感觉,他不禁想到了自己的身世,那同样挣脱不掉的烙印,于是,也由衷地说:

“我也是受够了。”

小少年一直在支着耳朵仔细地听,他如此重视,这样对待同龄人的态度,不仅让小宝很有吐槽的愿望,也让茗烟有种适逢知己千杯少的感觉。

“要是人世间多些像你这样的不以身份等级论事功、下菜碟的人就好了。”茗烟感动地甚而对小少年拍肩、抱拳。

小少年接受茗烟的这种哥们待遇有些个不自然。然而,似乎是为了不驳茗烟的面子,小少年看似有些勉强地接纳了茗烟的这种善意。

这一切,让在一边一直没止住过观察的晴雯感到其中有些个微妙。

小宝见茗烟有拉山头之势,他也不肯罢休,对小少年唠起家常:

“这位大兄弟不知是哪方人士啊?有机会,可随我们一行回京城,小弟也愿邀请兄弟去府上一叙,保你格外地开眼界、得实惠。”

小少年不知是知道小宝的出身呢,还是本身就是个随和人,听了小宝的盛情邀请,竟然忍不住地捂着嘴直乐,然后,又是勉强地点了点头,给足了小宝面子。

见到小少年暗笑,小宝全不当回事儿,他开始天花乱坠地说起红袖招当年风光无限的各色佳话。

茗烟眼见小宝将这个陌生的少年据为己有,很是羡慕妒忌恨,如何自己也拉拢上这个陌生少年呢,茗烟心里一直在琢磨着。

“我拜青峰功掌门为师,破境功夫虽然还练的不到家,不过,若见到欺负你的人,你说一声,我还是能支应上几招的。”在小宝看来,茗烟这就是故意拿自己学徒这一点儿光辉光荣的事情来显摆自己,以图交到这个陌生的朋友。

少年听了茗烟够义气的话,却依旧一脸的漠然,很不买账的样子,他对茗烟正色说:“嗯,青峰山,我去过,那里的师傅七七八八,多是骗子。”

少年此言一出,茗烟就急了:

“怎么着?我刚夸你懂事,你就这么当着大家伙的面儿驳我,特别是当着我的劲敌韦小宝的面儿?!”

少年根本不把茗烟的话当回事儿,只一股劲地往自己认为的正途上趟……

在晴雯的眼里,这样的轴和特立独行,也是个需要人修理的家伙。

然而,似乎,还轮不到晴雯‘修理’他。

因为小宝看茗烟这才说上了几句话,就给小少年弄得很不自在,也很不乐意,这直接让茗烟对那少年失去了交往的兴致……

看来,茗烟和这个少年结成伙伴的可能性不大了。

小宝看此情形不觉精神为之一振,说:

“是俺小宝上场的时候了。”

小宝轻轻地走过去,带着试探的目光,说:“俺们这里卧虎藏龙,有京城一霸,有多愁善感翩翩公子,也有市井小无赖、笔杆子出政权,以及旷世大骗子,当然,还包括有一个小书生……你能猜出我说的都是谁吗?”

小少年听小宝此言一出,不禁呵呵一笑,说:“怎么听,都像是你在说一个马戏团。”

小宝也呵呵笑道:“只愿博小姐姐一笑。”

小少年一听小宝把自己的身份给说漏了嘴,一下子,就像是多日里努力鼓足了气的一只皮球,都紧张了整个春夏了,就差这么一哆嗦就要瓜熟蒂落、一锤定音了,不成想,真有那粗枝大叶的,一下子就毫不含糊地把皮球给扎了个透。

第三百零一章 本圈有点乱

面临被拆穿的尴尬,小少年涨红着脸儿,一语不发。

晴雯看在眼里,她偷偷拉了拉身畔老张的袖口。

这个老油条不仅反应了过来,还立时间领会到晴雯的意思,赶紧上前打圆场,对小少年说:

“这是在森林迷了路吧,小事,我看就是小事一桩嘛。”

转而,他又正对着小少年微微一个鞠躬,恭敬地说:

“如不弃,就请这位少年和我们随行,一道下山回京,如何啊?”

少年横了老张一眼,与刚才兴致勃勃的状态不同,此刻很有些兴致缺缺。

晴雯赶紧上前,说:“正是,正是,这一路上有怪兽、有野人,怕不是……”

她刚说了这一半话,就看出小少年好像被刺中了要害似的更涨红着那张秀气的小脸,一时间,晴雯只得运用其平日里韦小宝的机灵,慌忙改口道:

“哎呦,这山中野兽不见踪影,想来也就是这一天两天的事情,难道说是害怕什么人的缘故?!照我看,一定是你这个小少年搅合了整个这片山脉的宁静。”

宝玉竖起了大拇指。

若不是小少年的脸上明显挂着舒坦的微笑,晴雯简直不能相信自己从什么时候起竟然和宝玉的优雅做派发生了实质性的分野和决裂,而同时,却学到家了许多不地道的小人作风。当然,这有功于韦小宝和茗烟之流,想到这里,足以让晴雯掩面。

老张更是会搭顺风车,对晴雯一个劲地点头,说:

“还真的,咱要是出于保护这大荒山各色野兽的初心,也得尽可能早地把这捣蛋鬼给拉下山去,做到大周自然保护蓝皮卷里所说的‘对大自然尽可能少干预、对要害事尽可能快溜号’……”

刚才的对话中,晴雯的意思很明确,描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少年,你看你这一来大山里,野兽们都不好了。”

老张的意思则更加赤裸裸,可以理解为:“我的小祖宗,你的本事那可是要天地一动的啊。为此,咱们还是赶紧收摊儿溜之大吉吧……”

照他们对这个小少年脾气的揣测,这么如法、你一句我一句地对话,其实,都是说给小少年听的。

小宝却不能懂得晴雯和老张这话里有话的别样意思,直接问:“溜的是什么号?好不殃的,大家快快乐乐回去各找各妈、各家搭救各家熊孩子,跟野兽有个毛线关系?”

宝玉冲小宝使了个眼色,小宝却全不理会,全因为这里有茗烟和自己为伍,并有着一样的共识。

茗烟果然发话,说:“可不是吗?小宝,我也没见着什么让野兽害怕的强人啊,你们莫不是替野兽得上被迫害妄想症了吧?!”

薛蟠说:“茗烟,这话说的好损!你猜猜,你师傅要是在场的话,此刻是会夸你呢,还是会扁你?”

薛蟠一个挥手,下力气做了个扁的动作,直让茗烟吓得立刻不说话啦。

少年终于沉不住气了,他低声对众人道:

“你们都别装了!既然已经知道我是响铃公主了,我就不懂了:你们这帮戏精怎么还能强演得下去?!”

闻得小小少年透露出自己的真实身份来,宝玉、薛蟠,也包括晴雯和老张,他们一个个地,虽然心里有狐疑过,也有心知肚明时……

此刻,还是不约而同地感觉:这真相实在是别扭。

不管别人的感受如何,那响铃公主缓缓地摘下了自己的书生发冠,露出一根根精心编成的小辫儿,她自信地轻盈一甩,好生靓丽鲜活。

大家意外归意外,也都纷纷上前行礼。

响铃匆匆地一个还礼,也不和大家伙打招呼。这一下,可暴露出了她那多动、不耐烦的少女性情。

“怎么,有没有想念洒家啊?”响铃公主谁都不搭理,偏偏要搭理晴雯这个小书生。

晴雯已然感受到薛蟠埋怨的目光、宝玉饶有兴趣的目光、小宝羡慕嫉妒恨的目光、茗烟恨不得把下巴跌掉的懵懂目光、老张处变不惊的老辣目光……

晴雯真的想着也来个大揭秘:“俺也是个女儿身”,这时,她看得出薛蟠眼中的鼓励、老张摇头试图阻拦、宝玉似笑非笑的“尽随你便”、小宝的气皮子,以及茗烟无所无不所的事不关己……

待晴雯就要说出自己是女儿身的真相时,突然,风铃跳了出来,他对响铃一个深深的行礼,然后说:

“大周知名娱记风铃在此,叩拜响铃公主。”

公主直道免礼平身。

然而,风铃却不肯起身。

“爱卿,这是何为?”响铃公主对待风铃的态度,明显就是皇室宗亲对待大臣的姿态,相当地正式。

整个场面的感觉都开始不对啦。从来,响铃是这个公主党团练队伍的头儿,虽然说一不二的,但是,因为面对的都是从小就认识的公主党,还有一分发小的真情真意。故而,响铃发话,一呼百应,可没个人视她为皇亲国戚,有皇权之威望,因此,大家伙更没把个响铃真的当作是公主来伺候、照料,也没有什么更本性的尊卑之分、王臣之礼。

然而,面对风铃,响铃的态度如此正规,一下子,把周围的气氛也给带动得森严、正点起来。

这,恰恰不是响铃所希望看到的。

“公主,臣下有一疑虑,不知当汇报否?!”风铃继续行臣子之礼。

“说来听听,也无妨啊。”响铃依旧一个漫不经心。

“那小书生曾经被妖术指使,灵魂和身体与臣子的灵魂和身体呼唤。结果,这过程中,让臣子发现了……”

看来,风铃这是要抢先一步,告晴雯女扮男装,欺负殿下。

晴雯心想:“你揭我老底也无妨,只要公主接受我是女的,你就是功劳大大的。”

很少有敌人正在坏你的时候,你还得有胆有识,还得夸说他功劳大大的。

这一点,晴雯做到了。

不,晴雯感觉此刻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来的关键时刻,她要不就获罪为欺君,要不就得申请去北境充当炮灰……

此刻,响铃用手掌利落地做了个“止”的动作,她不允许风铃往下说。

第三百零二章 好事拉不下

响铃说:“平生最讨厌娱乐记者,怎么我不想遇到谁,却偏偏要遇到谁呢?!”

猝不及防,风铃被造了个大红脸,黯然退到了一边。

他本想着告个密、卖个乖,没成想,竟然碰上个又硬气又没心眼的公主。

“怪只怪自己,平日里皇室八卦关心得多,却不曾抓住这个顽皮公主青春期里反复无常、变化无序的情况进行研究。”风铃是悔之晚矣。

此刻,晴雯在一旁直擦汗,心里一个劲儿地掂量着:

“若真从风铃嘴里道出自己是个女的,那岂不是等于自己犯了欺君之罪?!”

结果却出乎意料,响铃根本就没给风铃告密的机会。果真,是一场虚惊,化险为夷。

晴雯却更加不安起来:“难道自己这是走了幸运棋?!要知道,幸运不会中垂青于一个特定的人。”

……

此刻,她对晴雯展颜一笑,跟刚才傲娇蛮霸公主简直是判若两人。

响铃柔声道:“小书生,这士别三日的,咱们还不好好叙叙旧?!”

晴雯很是勉强,既没点头,也没摇头。

宝玉看不过去了,不忍看着自己的小侍女受这个傲娇公主的欺负。于是,宝玉大声对老张说:

“老张,这也耽搁了许久了,咱们队伍倒是还开拔不开拔啦?”

说是催促,实质上,宝玉是想让老张实施干预。

老张一脸难色,也不知道是他装的,还是真心难受。隔了有几息,他方迟迟回话宝玉说:

“宝玉,现如今咱做什么,还不得尽随公主愿?!我是没法子啦。”

晴雯看宝玉一付心疼加心急的样子,于是,安慰他说:

“该是什么就是什么,你放心。”

小宝这时候还在说风凉话:“响铃和你,你两人都是不一样的焰火,叫你主人如何能放心?!”

薛蟠一个劲地对晴雯点头,像是鼓励,又像是在赞赏晴雯勇于面对。多多少少,他是理解晴雯的难处的。

接下来,薛蟠不忘回过头来,忿对小宝,说:

“你有本事,去学风铃跟着揭秘去啊?!站在这里干什么?!”

对于薛蟠的激将法,鬼机灵韦小宝一点都不中招,他缩头乌龟一样,厚着脸皮连连说:“再好看的戏咱也不看,咱明哲保身,这是咱妈教给咱的。”

薛蟠鄙夷地看了一眼韦小宝,骂道:“滚犊子!”

薛蟠在骂了小宝之后依旧觉着不解气,于是,继续心理活动:

“精英分子最看不上的就是你们这些城市小业主,转向转的倒是快得很,可是,从来没个准头!是看谁在位,就效忠于谁啊!我算是看透你们啦,永远不能成为我们团结的对象。”

这一边,被薛蟠骂了的小宝有一个本事,那就是全当薛蟠是透明。

小宝的心里素质一向了得,从来不臊得慌,更看得开,决不肯去惹那没必要的闲气。

茗烟说:“小宝啊,我算是看出来啦,这帮子公子哥哪里心里有杆称,哪里懂得什么是非曲直?和咱俩的唯一区别,就是他们爱面子,打幌子。”

薛蟠这回可没有像蔑视小宝那样蔑视茗烟,他反而又是欣赏又是欣喜,直接喊话给茗烟听:

“爱面子、打幌子……茗烟兄弟,你可咋想出来的?俺的特点可让你给说中啦!”

茗烟听得胆战心惊,以为栽进了茅坑,不成想,却是自己中了大奖。

然而,再看薛蟠,薛蟠是真的被触到了痛处,且在为能清醒地看到自己而高兴。

茗烟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一向多嘴的茗烟架不住人表扬,于是乎,又加上了一句话,他对小宝说:

“这帮公子哥就是让孤独给撑的!你看啊,爱面子、打幌子,要的可不都是虚名?太不实惠啦。”

小宝说:“我现在倒是越来越觉得咱俩之间有共识,要不,咱真就结成个友邦,好不?”

晴雯白了他俩一眼,意思是说:“早知如此,你俩当初何必互掐个没完?!”

响铃拉上晴雯,正要叙旧,突然,她想起了什么正事。

一回头,响铃问老张:“你可是御林军的头儿?”

老张施礼:“在下正是,公主殿下有什么吩咐?”

公主从腰间拽下个令牌,漫不经心地甩到老张怀里。

老张忙不迭地接住,连口气都顾不上喘匀。

这只说明了一点:连功底深厚的老张也架不住公主大气场的碾压。

老张拿着令牌仔细地观瞧。

紧接着,他猴急地扑腾一下跪在地上,说:

“公主亲自大驾光临,实在是我们的幸事。这公主党一事,实属朝廷委派,臣子不敢有误啊。你这指令……赎臣子不敢接命。”

“怎么着,你敢抗旨?”

老张说:“启禀公主,身在其位谋其政,小的不敢违抗的是当今皇上的旨令啊。”

公主根本不鸟这个跪在眼前的御林军头头,也不肯和他一起讲理。

她说:“我公主说的话难道就不能算数吗?”

老张很是为难,明明,自己只能听命于朝廷。哪朝哪代也没说过公主的旨意比皇上的还重要啊?!

“不敢,不敢。”老张心里很坚持御林军小头领的职责和权限,但是,他终究还是怯于公主的威力,磕头有如捣蒜。

这情形让团练的众娃第一次从侧面知道了这响铃公主在军中、在朝廷里不可小觑的影响力。

响铃说:“罢了,罢了,我直接解除你兵权得了。”

老张哭笑不得。

马上,御林军中有几个年轻气盛的,围上来,开始了自我推荐。

老张这回该变得只哭不笑啦。

晴雯很是为老张打抱不平,但是,有鉴于宝玉一个劲儿地给自己使眼色,晴雯才没有公然当面提出反对意见。

响铃公主发话道:“现在,由小书生暂时接替老张的职务,并就团练人员和御林军人员进行重新的整编,合成一支队伍。安排好了以后,本公主可要检阅,还要发军饷呢。”

“什么?竟然有此等好事?”

“这么说,我们这帮团练的也能就地参军入伍啦?”

“要不说呢,跟着公主爷,就是有饭吃。”

“等等,让我好好想想,这整编以后,谁是获利方啊?”

“那还用说,咱公主党啊。”

“我看是小书生吧?!天上掉馅饼的,什么好事都拉不下他。”

第三百零三章 捣蛋鬼真捣蛋

趁响铃公主还在没完没了地仔细谋划之际,老张对自己的御林军手下们使了一个眼色。

说时迟那时快,手下几个人当即领会了自己头儿的指示,二话没说,干脆利落地分别将刀刃一一架在了薛蟠、宝玉和韦小宝等几位的脖子上。

“哎!你干什么?”薛蟠他们三个人当中,只有韦小宝敢于反抗,主要是他一向以来,什么事情都觉得自己理直气壮。

自然,没有人理会他。

虽然他很抗争,但小宝的命运和薛蟠宝玉也并无二致。且滑头薛蟠他们更深知御林军杀气腾腾的意思:“再敢捣乱,杀你个片甲不留。”

看来,小宝要学习到和哥几个一样的明事理、懂得屈伸和甘于认怂,还得假以时日。

“恕公主见谅,我老张一生戎马,虽然不得志的时候多,可是在其位谋其政,我老张不曾有一时敢怠慢军令过。要知道,正是很多像我老张这样的老兵油子带出了新兵,秉军令如山,这才有今天我御林军的口碑……”

“我明白你的意思。”响铃翻了个白眼,她打住了老张的啰嗦,说:

“你卖命给朝廷,尽你的本分,不肯辱其命,你的所作所为让本公主知道你就是个忠心耿耿的臣子……”

老张一听,不自觉地挺起了胸膛,腰也不似平日那么弯了。

“但是,如果老张你一意孤行,继续声称要按照朝廷指示来办事,而不听本公主调遣,那么,也不要怪本公主不客气了。”

老张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说:“公主贤明,您先给我一个大枣,紧接着,我猝不及防地,您就给了我一大棒槌,老臣被整得晕头转向的,实在是再不敢稍有造次啦。”

公主一听,大喜,说:

“看来,老张你心眼还是活分,不会无缘无故、不知深浅地将自己卷入皇室宗亲的矛盾里哈。”

老张谦恭地说:“岂敢岂敢。”

公主再次喜上眉梢。

这人嘛,无论是平头百姓,还是大周公主,都只喜欢好听的话儿、乖顺的话。

然而,不大一会功夫,公主还是琢磨出味来了。

她突然变脸,正色对老张说:“休要骗我。”

“骗公主?岂敢岂敢。”老张恐怕自己在公主那里落下口实,他话里话外一再地退让、一再表示谦恭,然而,这都是表面文章。

的确,他坚决按朝廷指示办事的原则其实一点儿都没改。

“也就是说,你对我收编了你的队伍这一事,仍然心有不甘,对不对?”公主非常地开门见山。

老张一改平日的笑脸相迎、啰里啰嗦、乖巧诡诈……也照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公主,老张我不敢违背朝廷之令啊。还愿领罪。”

老张的话音刚落,公主就已经怒了。

她一拍身上的响铃,一时间,漫山遍野有了某种清音回荡。

这清音的能量微弱而徐徐,却又不绝于耳。

“啊——!”老张抱着脑袋痛作一团。

那几个刀刃比着薛蟠他们的御林军也同样情形,他们直撇下大刀,抱着脑袋,满地打滚。

晴雯看了看薛蟠宝玉他们,她发现,除了御林军外,包括茗烟在内,所有的人都没有受到音波的困扰。独独,响铃公主的劲敌在这一刻吃了她响铃这一记!

响铃也一向听说大周的御林军如何如何地肃整、如何地军纪严明,可现如今,还不是在自己面前就被轻易告饶啦?响铃公主不禁为自己有些个权限而小小得意。

晴雯冲响铃使了个眼色,力图阻止响铃的一再任性。

然而,响铃她孩童兴起般地一个劲地摇响腰间的响铃不止,哪里会理会别人的暗示。

对这铃铛产生的功效,似乎,她还是第一次体会,还远没有过了那尝试的新鲜劲儿。

晴雯暗自揣摩,心想:“响铃,你不会玩过了头,把正经事都给忘了吧?”

仿佛心有灵犀般,响铃沉醉痴迷的表情突然在看到晴雯眼神的一刻警醒了过来。

似乎没经过大脑,又似乎已磨炼、修炼了许久,响铃大喝出来一道光之诀,随后,她大声地对晴雯说:“小书生,还不快来救驾?!”

晴雯一看,响铃公主的铃铛功夫可以说简直是连绵不断,而且是时时有长进、有突破,只是这光之诀,怎么看,怎么有点孬。

七扭八歪不说,完全,这光斯斯文文的,没有威力。

老张几个前一刻还被铃声给折腾得死去活来,这一会,却在光之普照下好像重新迅速地恢复了体力。

晴雯几乎要责怪这玩性大、缺练功的花哨公主啦:“这样下去,可怎么行!”

可响铃公主不仅没有发现自己的劲道不够,反而,用颇为欣悦的目光回看向晴雯,还说:

“小书生,你看,这多日不见,我在京城也没拉下练功啊!

公主简直是在向心仪的小书生在邀赏。

若此时此刻能如其他人一般给傲娇的公主捧个场,那就不是她晴雯了。

宝玉最了解晴雯,就知道这家伙一定会口无遮拦。

眼看着她就要得罪响铃公主了,宝玉使劲冲着晴雯摇头。

晴雯虽领受到宝玉此刻的心意,却不改其志,依旧直截了当地对响铃公主说:“不咋地,我看你练的不咋地。”

响铃对这批评本应该脸上挂不住的,然而,她却单单因着是小书生在责怪自己的缘故,竟然生不起气来。

“我说,”响铃说出这话的时候,柔情似水,简直对周围一帮团练伙伴、御林军劲敌熟视无睹:“小书生,你再瞧个究竟,然后,再阴沉下你那张没个笑模样的脸,而已不迟啊。”

晴雯向四周一看,怎么,她响铃公主的功夫真是练到了得?!

不仅,薛蟠宝玉和韦小宝在面带微笑于光之诀中伸展舞蹈,那老张及御林军则被晒得脱皮、简直要化了一般,且痛苦地哀嚎不止。

晴雯这回是大困惑了,原本一直以先入为主的想法,认定响铃她一定不成事。谁想到捣蛋鬼她是真捣蛋。

第三百零四章 你很有品有追求

晴雯刚要夸响铃公主,就见响铃公主已经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甚而一只耳朵倾过来,这意思似乎在暗示,更是在等着小书生夸自己呢。

晴雯被响铃公主这么一主动,放在嘴边的表扬话反而如鲠在喉,想吐吐不出来,想咽也咽不回去啦。

薛蟠和宝玉颓然坐在了地上。他们哪里还有什么趁着光之诀舞蹈的洋洋洒洒,一个个,完全是被光给烫伤的伤痛表情。

“嗯,这是临出发的时候俺娘塞给俺的防烫伤药,你也敷上点,八成能管用。”韦小宝感同身受,忙着给兄弟们帮忙敷药。

而光之决真正针对的对象——老张和御林军手下刚才却正高兴地奔走相告,甚而扯开衣服进行着庆祝。

“怎么?”晴雯一肚子狐疑。

再仔细一端瞧,一向女扮男装的她虽然常年在男人堆儿里混,且混同为一个男人,也还是有些个脸臊耳热,不好意思看将下去。

原来,老张脱了衣服,正面带惊异之色地跟属下展示着自己那新长出的肌肉块,而他的属下们也一个个,有摸摸自己被光晒得通红的健康脸颊的,有边做伸展运动边比量着说自己这才蹿了大个儿的。

连响铃公主都开始注意到自己光之诀那出其不意的效应,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在原地照旧念着光之诀,然而,这光之决是老张的朋友,是薛蟠的敌人。

晴雯走上前,夸说:“响铃,你这决念的可是奇巧!”

当响铃公主听到自己一直期待着的小书生的赞许就在耳边的时候,反而,不大能够欢喜起来了,她说:“小书生,你看看我这光之诀到底出了啥毛病,亲者痛,反而仇者快?”

晴雯再看老张他们,不仅他们自晒肌肉男的身板,且似乎沐浴了阳光、吃饱了大餐般一个个显得精神气十足、底气十足。

晴雯对响铃公主说:“公主,你判断的正是。各位敌人领受了你光之诀的能量和好处,正津津乐道着呢。”

响铃公主明知出了差错,却鬼使神差地无法停下口中的絮絮叨叨,故而,一脸的惊慌无助。就此,晴雯感觉到一种异样:分明,是一种比响铃公主的功夫高级得多的能量正在控局。

她再仔细一看四周,远处,影影绰绰的密林当中,依稀可见,正站着那玉树临风的熟悉身影。

“师傅!”晴雯不禁脱口而出。

正是自己的师傅在暗中使力,不仅改善光之决,且兴起了痛杀敌人效应为光之合合,把杀气变成了有力的生长素。

见有利益在眼前,小宝已经拉住茗烟的手,走到了老张和御林军所在的地界,他俩的目的很明显,就是也想着受享这光之生长效应。

薛蟠和宝玉虽然鄙夷地看了一眼小宝和茗烟,表示出只有精英子弟才会有的大大的不屑。但是,晴雯心里却知道:“又有谁能真的分辨出来,他们这是真的鄙夷呢,还是有些个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是酸的呢?”

老张摇了摇手臂,对晴雯说:“小书生,还不快来加入我们,这光能把小到酸痛麻塞,大到生老病死的病根都给去了,还能把身子骨给照着越长越结实了,哪管什么是忠什么叛啊,我算是想明白了,这才是人世间的追求!”

风铃更是因为当初和晴雯换身体的过节,赌气地对她喊道:“还不快来,真能长出你要的东东来!这光可邪性啦。”

小宝和茗烟沐浴光中一脸厚颜无耻地满足,小宝对晴雯招了招手,又对老远处怒目相向自己的薛蟠吐了吐舌头。

茗烟则比较低调,只是,他一边晒着阳光,一边问老张:“话说,这晒一晒能不能就加官进爵呢?”

宝玉摇着头,闷头自叹:“这都什么世道啦?一个个的,人心不古也就罢了,全都趋利避害的,也不问一下心里的道道和头顶的天空?!”

晴雯可不是薛蟠这样的只顾面子的精英,也不是宝玉那样一咏三叹的文化鉴赏者和批评家,她就只是她自己,平平常常的晴雯。

要说她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她心里的是非曲直总在最关键的时刻才发挥效应。

不需要自己提醒自己,也不需要自己鞭策自己,晴雯具有一种情非得已、唯一之选的本事,或者可以叫作老古董、老死板的那么一种精神。

她望了望自己的师傅,望了望这个错判的光之决所带来的出其不意、反客为主的良好效应,以及正被受惠其中的敌人老张、友人小宝他们,晴雯再向远处的所在望了过去……

响铃公主在无助地冲自己使着眼色,她的意思很明确:“救我!”

是的,响铃公主的嘴巴根本就不听从自己的役使,还在念叨着光之决。

晴雯做事有序,或者换句话说,是做事拘泥。她先冲着师傅的方向拜了一拜,以示念师恩于前。

然后,她抖擞精神,抛却师生这一层对自己的阻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照着响铃公主就是实在的一记耳光。

响铃被打了个正着,嘴角渗出血来。

也就在这一刻,自然流淌出响铃公主口中的口诀被嘴型的被动变化给弄走了音儿。

就这么着,在众目睽睽之下,人们猝不及防地看到了一个粗暴的、该挨千刀的罪人行径——那个荒唐小书生竟然不顾自己的性命,抡圆了胳膊照着响铃公主那闭月羞花的脸蛋就是一记大嘴巴子。

嘴巴打得山响,停了半天,响铃公主这才反应过来,开始梨花带雨:

“这辈子有过谁敢冒着杀身之祸对本公主下手的?!不成想,打我的竟然是自己心仪已久、不惜为之延迟婚期、一等再等的意中人!叫我如何忍心置其死地?!”

“扑——”的一声,一颗门牙混同着血水从响铃公主的嘴里被吐了出来。

这一刻,本已刹不住闸、不停念叨着的光之诀,也因着门牙的缺失而发出了一个怪怪的、似是而非的声音……

原来,光之决之断掉,靠的不是当事人的意志品质,也不是靠着背后指使人的唆使和强执,而是靠在光之决本身音符被咬字不准。

光之决的自我约束力导致它不允许自身在审美上有任何的偏差。

故而,这被错念了半个字节的光之决一下子自己就羞臊着改弦易辙、自行决断了。

看来,光之决还真是有点真性情。

光之决,还真的有那么点儿追求。

第三百零五章 哪里有人敢

“啪——”响铃公主嘴里吐出的大门牙在外力的役使下,竟然出其不意地再次回填到了她的嘴里。

如药不能停一般,响铃公主纵然两只眼睛无助地滴溜溜乱转,那口诀也因了某种同样的外力在念念不绝……

“好受享,好受享!”小宝才不管这光之诀的来头是否对敌人有力,自己先沾了这光之雨露再说。他明显感到这光之诀刚才弱了一点,现在又重新发挥起威力。

“念念不忘,必有怀想。”这是老张在情不自禁地夸赞着。眼看着,在光之诀的照耀下,老张那一把花白的胡子开始变得乌黑,脸上一笑就出的褶子也渐渐地浅了。

薛蟠边观察边忍不住地说:“你说你响铃,有好东西不给自己的伙计用,反而去帮敌人的忙!”

宝玉则用鼻子哼了一声,道:“好倒是甚好,只是不知道会不会物极必反。”

茗烟耳朵尖,听到了宝玉这老成持重的声音,然后说:“主子,我对你这态度也是醉了,要不就过来,否则,别在一旁说风凉话。”

薛蟠则看了一眼宝玉,说:“你可别像上回那样一说就准,一说就被兑现。我倒是希望这光之诀只有好处,今后说不定……”

谁说薛蟠没有心机,这不,他说的和预期的都有道理,而且,他还不缺善良,又挺勤快的,跟石头记里写的情形根本不一致。

见薛蟠提示自己,宝玉回说:

“薛学兄,回了京师,咱就把香菱这档子婚事给退了,我帮你重新挣得个好名声,因为……你配得上啊……”

薛蟠一听宝玉打自己的主意,让自己将香菱退回去,这对于他来说可万万使不得。于是,他说:“不打紧不打紧,名声臭了,也就臭万年,可是,这光之决要是咱俩没赶上的话,就是这辈子悔肠子的事情。”

说着,薛蟠已经不管不顾什么是非曲直、敌友立场了,他拉上宝玉,就要往光之诀里冲。

晴雯看着响铃公主求救的目光,再看到以老张为首的一帮子沾了光之诀的福利的人们,心想:“要是这光之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还真的没必要禁止啊。”

然而,就在自己心境一放松的档口,她更加确信,自己偏放不下响铃公主机械念决时求救的目光。

不知怎的,这求救的眼神竟然有一种通神的作用,让晴雯的神识立时间跟着响铃的神识去了七极八荒。

……

“你咳嗽个啥?”

“使不得了,可使不得了!”

“何事惊慌?连供奉我的祖宗庙今日都暗黑一片,不是什么好兆头!”

“……”

“再不回答本世祖,给朕拉出去斩喽。”

“我的老祖宗在上哟,我这还是你堂堂第十七代孙呢,那想当初,中周盛世之美名还是孙儿给您大周挣下的,咋就让你一怒就喝斩呢?!再说,这阴曹地府的,咋个拖出去斩了……”“啪——”一个从地底向上的电闪雷鸣。

“看你还不快说!”

“您老莫生气,待孙儿盘查盘查,去看个究竟,到底什么妖风如此大胆,敢吹到我大周浩浩的祖坟上来了?!”

……

晴雯的神识听到这里,不觉一愣:“怎么,难道真的是自己跟着响铃的神识悠悠然闯荡到了大周皇上的祖坟前啦?”

惊慌都来不及,只见眼前阴曹地府里占了相当大一片的层层叠叠的周王室祖坟正在发生着塌陷、崩殂……

哭喊声已经连成一片。

“禀老祖宗,大事不好了!”

“快快从实招来!”

“您那第二十三代小小曾外孙儿,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丫头响铃,正偷了老祖宗您留给后代的遗训,还编成了口诀,念将了出来……结果,这光之诀就把我大周几十世积攒的阴德全都给送人情、送给了自己的敌人处!”

“哦?我记得这个鬼丫头,上次祭祖的时候她不守规矩直接卧在芍药丛里酣睡,害得本祖宗的点心缺了好些个魔力芝麻……嗯,嗯,这丫头灵性足够,承袭我血脉也不老少……”

“老祖宗,眼看着阴宅将倾,还望老祖宗您开恩,拿个主意出来!”

“我看啊,这小丫头就该来地下陪我!”

晴雯听到这里,更是一惊,心想:“糟糕,响铃你随意用口诀,结果,把你老祖宗的阴德全都引发成能量,给白送了他人,这回,你家阴间老祖宗若震怒之下,把你招到阴曹地府里,可怎么办?!”

“扑通——”晴雯跪在了地上。

连她自己都纳闷,怎么这在阴间跪地还真的有声音?!再一看地上,还真的有自己跪着的影子。

“稀奇!”

“这位小女子,你怎么在这里下跪?你没看见你头顶那根梁柱就要塌了吗?”

闻得老世祖的慈祥声音,晴雯并不敢抬头,只一味地低头敛眉,郑重叩头。

“小女子拜见大周世祖,老祖宗安,老祖宗吉祥!”

“还真有些规矩!和我那痴痴傻傻的外外曾孙儿比起来,你比她多了七个窍还不止。”

晴雯跪在地上犯糊涂:“眼下,这老祖宗的话到底是在夸自己呢,还是在骂自己?”

“当然是在夸你。”看来,响铃公主这老祖宗是有通心术的。

晴雯见怪不怪,也不稀奇。

“小女子还愿请缨,解救下响铃公主,再保我大周阴德不向阳世流淌。”晴雯就地诚诚恳恳地又是一拜。

“哐当——”大梁柱只差一个鼻子尖儿的距离,已经倒塌,重重地砸在了跪着的晴雯的近旁。

殿内外一片鬼哭狼嚎。

然而,神座上的老祖宗威坐不动,殿下跪着的晴雯威跪不逃,倒是真的很像是一对对脾气的祖孙俩。

“你这话还真的说到了我的心坎上!想我大周祖业,也被这帮后世没心肝、没出息的皇子皇孙们给造害得七七八八啦,这还不够,响铃那小崽子又惦记起大周的阴德来,拿来耍花活,

朕也知道,她也不过是想耍个漂亮,制服那些想制服的下属,不成想,反而自己露了怯,被坏人钻了空子,结果,阴德源源不断被输出到阳世,却给我大周后世带不来一点点好处……”

“启禀老祖宗,这庙宇将塌,臣以为,得赶紧撤退!”

“撤退个啥?我和我这新认的曾外孙女还没把话说明白呢。”

“可……这认祖……可是要经过阴曹地府历代各位皇子皇损集体商议,达成一致后再经文书……”

“老子是开山鼻祖,谁个敢反对?!”

“老祖宗息怒,老祖宗安康,没人敢!哪里有人敢?!”

第三百零六章 恩惠自然多多益善

“嘿嘿,小丫头,别看你只是个女扮男装的小书生,可比那世上千千万万装备齐全的男人强太多了,怪不得我那曾曾孙女被你迷了个五迷三道……”

“老祖宗,咱们是不是先撤?”

“不要打断我!”老祖宗一怒,头顶被扯起几丈红焰,把庙堂之上残余的梁柱又给烧了个七七八八。

周围的各位后代大周祖宗全都不再相劝,只敢在殿下面跪拜着、战战兢兢地陪着。

“我能做什么,请祖宗指明!”晴雯一拜,此刻,就合该没有多余的废话。

“小书生,”老祖宗说,看来,他能够知道晴雯是个女娃子,却不拘,以晴雯在世间的扮相来相称:

“你不是无意当中解了那山上的皇家禁制吗?你拿上这个葫芦,开石缝,念口诀,开禁制,给我收了这大周气场回来。”

“那……”晴雯本不想啰嗦,但还是心里有话说了出来,只是有些个吞吞吐吐:“是不是老祖宗肯放过各位当事人啊?!”

“哦?哈哈哈,朕许那已经流失出去的大周气运驻存在这些幸运厮的身上,朕不从他们身上要回,这下你可满意啦?”

说完,还未及晴雯点头,老祖宗就大袖子一挥,晴雯的阴魂连带着神识,一块堆儿地被大周老太世祖给吹回到地面上来。

……

晴雯再定睛一看,沐浴在光之决中的老张已经长出了隆起的胸部,御林军其他的将士已经开始在暖风熏熏的口诀热浪中嬉笑怒骂,多了儿女情怀,少了雄性豪迈!

而小宝和茗烟,早被很有警觉心的宝玉给拉出了光之决所普照的范围。

不知,这算是喜事,还是坏事。反正,小宝对着宝玉正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埋怨。

而宝玉这个主子因是依本能而好心拉开了小宝和茗烟他们俩,似乎,对自己这举动产生了犹疑,脸上挂着不知自己做对还是做错的犯懵。

“救我!”依旧是响铃公主那楚楚动人的眼神在无时无刻等待着晴雯的出手。

“不会吧?”晴雯心想:“再怎么着,这光之诀也是完全的向阳之物啊,然而,看受了光的人们此番情形,难道响铃你把光之决给念颠倒啦?这效果也分外颠倒。”

更让晴雯一惊的是:远处,自己的师傅巍然屹立,长袖飘飘,一付木然的表情,不知是觉着自己的徒儿无能,不懂反抗呢,还是在静观时变,处变不惊呢?

晴雯心想:“师傅,你这唆使响铃公主、协众强取光之决里面的能量,也算是个坏人啦。”

“难道你因此不认我啦?”这是师傅在心语,已然传来。

晴雯刚想反抗,膝盖被猛撞了一下,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徒儿不敢。只是师傅此举,徒儿不敢认同。”说着,晴雯一举用力托举起葫芦。

响铃虽然还在念叨着光之诀,可不再能引动光源发光,一下子成了虚空的费口诀。

所有之前光之决发出的光芒此刻一个美丽的空中弧度,正被老祖宗的葫芦所收……

老张他们几个好像被吸力给一下子松了绑似的,全没了依靠,且还一个个栽歪着,倒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

“那沐浴我的阳光雨露哪里去了?”

“该不是这阴天给遮住了吧?”

“时不再来啊!早知道,我刚才张着嘴,也还是能多接些那光的。都怪自己没有紧迫感。”

“幸亏咱们及时停止了沐浴,你看看,老张仗着自己身体强壮、武艺在身,不仅沐浴阳光,连耳朵鼻子嘴巴都各显能事,极尽吸收之能事。但凡普照的光,他全没放过。但是,结果又怎么样呢?”

“真的哈?你瞧,这老张因为贪心不足蛇吞象的缘故,多收了‘三五斗’。现如今变女的啦!”

“真是物极必反啊!”

“八成,我也有变化……哦,还在,还好!”

这边,刚唠完老张的变异,大家伙忽然又想起了始作俑者的响铃公主。

“这吉祥的光,怎么说没就没啊?响铃公主你应该施人不倦,怎么可以中途而废?!平生我最恨这种人!”

“你也不看看,响铃公主就好像蝉褪去的壳,哪里还有念决的力气?”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表述的意思无非是想说虽然有老张这种不慎吸入太多而出现变异的奇怪事故,但总体,人们还是受益匪浅,想继续得到响铃公主光之决的恩惠。

第三百零七章 盛光的葫芦

青云漫步,天女散花,晴雯一不留神,手中的葫芦被一个飞影给挟持而去……

“师傅!”茗烟看着清影,忍不住叫出声来。

“你师傅说到底也是师傅辈的,怎会做出抢走葫芦的举动?!荒唐啊荒唐。”宝玉摇头,表示难以置信。

晴雯咬着嘴唇,也不顾上响铃公主此刻口诀失灵的情况,她手指一个发力,断崖深处的石缝间顷刻间发出天崩地裂的响动。

“哎呦,怕不是地震了吧?!”韦小宝抱头作鼠窜状。

飞升而去的身影竟然在远处跌跌撞撞地,撞在了老张的身上。

老张定睛一看,说:“马教长,你怎么在此?”

马教长一手抱着葫芦,一手扶起老张,埋怨地说:“我刚才卖命帮你获取光,你倒好……”

老张看了看自己的变化,说:“心之所欲,自律难阻啊。”

马教长被晴雯的力道给打了下来,很没面子,尽管茗烟向自己走来,他也不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认这个徒儿。

“我说,师傅,”茗烟则根本不识时务,上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小书生的葫芦咋在您这里?我能不能跟你走?”

马教长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停顿了一会儿,才对茗烟发话说:“叫你师弟过来吧。”

茗烟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给晴雯递话儿去了。

“师傅,”晴雯走到马教长和老张的对面,深深地施了一礼,道:“弟子有失远迎。”

老张看了阴沉着脸的马教长,只好替他说:“不用拘礼啦,只不过,小书生,你这是在帮谁的忙呢?”

晴雯没有回答。

双方竟然出现了尴尬的沉默。

马教长终于开口,说:“这葫芦不能还给你。”

晴雯说:“那,就请宽恕弟子……”

茗烟看着晴雯如此不懂事,不禁大惊失色,连忙跪下,对师傅说:“还望师傅原谅师弟信口雌黄,不要逐他出师门。”

“葫芦里装的什么药?”老张好奇地问。

马教长说:“你用不得,再用,你就是人妖啦。”

老张一听,全身发抖,虽然理智上可以阻止自己不奔扑向那个。同时,还有几个刚才得了光的实惠的家伙也闻讯扑了过来。

“给我!”

“走你!”

马教长一个优雅地回身,就闪过了几个人的争抢。可惜脚下被拌了一下,手中的葫芦摇摇欲坠之际,被茗烟抢到了手上,开盖,就饿死鬼一般地豪饮。

光一下子给倾倒了出来,人们为吸食光而厮打作一团。

“难道这就是师傅所期望看到的吗?”忙乱的人群当中,晴雯在暗自传声给马教长,诉说心里的感受。

“这就是人性啊。”马教长传声过来。

晴雯以几乎没有举动的动作点了一下头。

“师傅可是认定了要这样相帮朝廷?”晴雯问道。

此刻,由于大家伙儿的疯抢,那葫芦被倒干、扔在了地上,那所剩无几的光正被几个人商议着瓜分一空。

马教长点了点头,这个动作,非常的使劲,非常地显眼。

第三百零八章 向师傅讨说法

“你已阻止了光之决,为何还要追问下去?”响铃公主心疼地拉住了自己心目中的小书生,怕他因坚持己见而与自己的师傅撕破脸皮。

“每一个人最终都是要表明立场的……”晴雯虽然被响铃公主给拉住了,却诺诺地在自言自语。

宝玉在一旁听到,不由地点头表示支持,说:“嗯,不旺我认识你一场啊。”

茗烟则狠狠地瞪了晴雯一眼,说:“你终究也没有吃什么亏啊,连响铃公主都规劝你要见好就收,难道想落得个不尊师的罪名?”

马教长捻须站立,对各位的叽叽喳喳没有什么反应。

可晴雯已然被响铃、茗烟等的劝阻给闹得头脑发胀,有点拿不定主意啦。

风铃开口说:“既然受惠于公主的光之决,不管公主的本意是施舍还是情非得已,在下也要对公主感恩戴德。”

“嘘——,”茗烟白了风铃一眼,说:“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就轻易转移话题!”

风铃说:“这个时候正好,赶着把该解决的问题都解决了吧。”

说到这里,风铃冲晴雯挤了挤眼睛。

晴雯自是知道风铃这小心思。她于是面向马教长就是一个鞠躬,然后问道:

“弟子一向有一个问题,没能及时地问过师傅。”

马教长摇着轻扇,说:“徒儿请讲。”

晴雯略施一礼,然后,问道:“为什么在上山谈判这个环节上,委派我和风铃一道上山,且将我们的身体交换了?”

马教教长笑而不答。

风铃说:“对对,这也是我想问的问题,那次,可是把我给害惨啦。要说,这世界上,哪个男人肯……”

刚说到这里,风铃意识到了什么,然后,看了响铃公主一眼。响铃公主好奇地望望这人,看看那人,似乎没有听出话里的端倪来。

晴雯说:“我想,我最近的长进都来自对身体的重新掌控,这其中的道理啊,若魂不在其中是万万体会不到的,师傅,我说的对不对?”

马教长点了点头,说:“这还是附带着的效果。”

风铃气哼哼地问:“用我的男子汉身躯来训练小书生的武功,你这师傅也太霸道了吧。”

晴雯于是问:“附带的效果原来是这个,那么,主要成果是什么呢?”

老张说:“哪里有什么主要成果呢?你师傅不过是脑袋一拍灵机一动而已。”

风铃说:“如果就为了这灵光一闪就剥夺了别人的男人身,这样始作俑者的人再是能人,也是不地道的人!”

茗烟冲上去,照着风铃的脑袋就是一磕,说:“怎么说话呢?还开始骂人啦?”

风铃抱着脑袋反问:“你这随便乱打人,比骂人可凶多啦。”

马教长发出喝止之声:“茗烟。”

茗烟一听,立时间收敛了行径。

明白的人都看出来了,可是只有响铃站在原地犯糊涂。

晴雯说:“师傅,你到底和俺是真的师徒关系,还是仇家关系?”

茗烟再次跳了起来,说:“你再这么说下去,就算师傅不发话,我也要逐你出山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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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 我只要我的师傅

马教长再次止住了茗烟对晴雯的训斥,说:“的确,我和复国军有仇,自然与你也扯不开关系……”

晴雯打了个激灵,心知:原来,当初自己下山被这个陌生的老书生给绑了,又在他负伤后带他上山,因而,耽搁了去向响铃解释自己的真实身份的重要事情,而后,又因这青峰功拜他为师,一路上受他指导、受他差遣……这原来并不是机缘巧合,也不是什么倒了霉运,而是真真地被安排的。

她再次看自己师傅的时候,眉眼间少了那丝隐隐的愧疚,而多了份坦然。

“你们这都说的是什么道道?”响铃睁大着一双深眸无云的眼睛,问道。

宝玉走到响铃的面前,说:“公主,你既然是来救我们的,就该知道咱们这场对抗才刚刚开幕啊。”

响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其实,她没有听明白。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晴雯和她的师傅马教长的身上。

晴雯明显有些碍于什么,不愿意追问下去。而马教长又是一问三不知、一闷棍打不出一个屁的主儿。

这情形,似乎要僵持在了这里。

还是风铃打破了僵局,说:“小书生,如果你不解开这个心结儿,那,我可要替你说出来啦。”

薛蟠拍了拍风铃的肩膀,说:“兄弟,想当初,我也对她说了同样的话,是因为要赶她下山。”

“不过,”薛蟠继续说到:“你现在以知情来要挟她,这明显不就是在破坏我们阵营的团结吗?!虽然我们的建议都相当地正确,可是……我不能这会儿依着你。”

说完,薛蟠竟然把光葫芦倒扣在自己的头上,一时间,最后剩下的那点儿光能量全都罩在了薛蟠的头顶。

努力吸纳了一气,放下葫芦,薛蟠美美哒,看上去神清气爽。

他就势来了个黄雀在后的猛扑,把个措手不及的风铃给按倒在地。

风铃人被薛蟠给重重地压在底下。

晴雯看不过去,对马教长又是深施一礼,说:“师傅,你再不说明白,恐怕今天就要死人啦。”

马教长说:“徒儿,你既然已经知道我们属于不同的阵营,那么,战场上哪里还分师徒,敌我双方,全都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晴雯听到这里,立时间跪下来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马教长长长地出了口气,做了个免礼平身的动作。

站立起来的晴雯径直走向响铃公主,说:“公主,我这边的问题已经解决啦。”

包括响铃公主在内,大家听到,全都面面相觑。

马教长拂袖飞走,留下地上被薛蟠用尽一个空葫芦,远处,竹林沙沙声和着怨笛的哭泣不时在幽谷中回荡……

茗烟坐在地上,抹着眼泪。

韦小宝上前,嘻嘻哈哈地说:“茗烟,再有人说咱们俩相像,那他就是眼浊!”

茗烟抽抽搭搭地说:“我师傅不要我们俩啦,你还能捡乐子乐,我们还是不是朋友?”

小宝说:“他走的好啊,他留下来,不就助力老张继续押着我们上路了吗?!”

茗烟说:“我管什么敌人朋友的?!我只要我的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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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 始知相忆深

响铃公主众目睽睽之下轻轻拉动晴雯的衣袖,说:“不必挂记你师傅,毕竟,我们不是一个道上的人。”

晴雯沉痛地点了点头。望着远方,很久不能收回目光。

响铃公主再上前一步,想要近身把话说,结果,晴雯的反应却是郑重地向后移了移身子,诺诺地说:“如公主这会儿方便,小臣倒是有话相告。”

响铃公主用剑袖一掩她那樱桃小嘴,不禁呵呵笑出声来,说:“哎呦,有什么话不能大庭广众告知的,还得私密处之?”

晴雯见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眼睛雪亮地盯着自己,直等着自己吐露真相,她不禁又多了几分尴尬。

然而,事到临头,给逼到这份儿上,也许,这里也就成了最合适戳破此事的谈话地点和时间。

她的余光不禁看向宝玉,宝玉正在暗暗对自己点头,眼睛中仍保有着对晴雯的期望。

晴雯低头讪笑了一下,对公主说:“也好。我这就说起。”

只见她徐徐摘下头顶的书生冠,一头乌发披散了下来。

晴雯巧手在腰间一摸,那把袖珍如绣花针的剑也在手了。

“这是什么意思?”响铃公主仍然一脸懵懂。

茗烟看不过去了,暗示给响铃道:“这长发飘飘,纤手长长,莫不是个……”

“是什么?”响铃公主笑看茗烟,把个茗烟都给看得都不好意思继续揭穿谜底啦。

“绣花针绣花,云鬓堆云,还能是什么?”韦小宝简直要直接说,宝贝公主你就是个白痴。

“我看小书生的确白白净净,而今披发在肩,手握长针,还真与我皇家俊美男人气蛮贴的……”

小宝抱头,一屁股坐在地上,简直是被公主的痴情不改给雷到了。

风铃凑过来,满腹同情地递上个烟卷,说:“大兄弟,你算是懂得了吧?这皇家也是奇葩多多啊!”

薛蟠不耐烦起来,说:“还卖什么官司?赶紧现身说法吧。”

茗烟也凑热闹地说:“就是,就是,夜长梦多啊。”

宝玉听着这薛蟠说话直倒是直,就是有些冒犯之意,不觉保护晴雯之心被触动了,直接说:“这事可不能怪她,想当初也是我们哥几个非得绑架她一道参加团练的。”

响铃公主不仅不解各位之意,反而,还按照自己的理解四处搭话,她对宝玉说:

“的确如此,想当初,你们江上钓鱼,难得我和小书生有一比试,自此之后,万难不辞,也是无法忘记的。”

经响铃公主这么深情款款地一叙往事,惹得大家伙也都不好意思揭露谜底啦,一个个,他们好似缩头乌龟一般,没了原来的气势。

“公主,我乃女儿身。”晴雯话音刚落,便闻得掌声一片。

掌声起自风铃,紧接着,茗烟、小宝、薛蟠、宝玉他们全都起立鼓掌,似乎是在给晴雯打气儿。

“不会吧?”响铃笑着说:“你们这是和我开玩笑吧?”

晴雯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说:“实在是当初为参加团练,不得已而为之,女扮男装,如此欺上,实在是该死。”

公主还在喃喃自语:“不会呀,我不可能这么久一点都没有察觉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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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一章 公主范儿将军风度

响铃公主在众人语塞之时,没有表现出任何激烈的冲突,亦或是犹疑愤懑的情绪,她竟然平静地低眉敛目,自言自语,吟诗浅唱起来。

“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嘘——”人们面面相觑。

这欺君之举可不是闹着玩的,说大了,惩罚起来,那是要杀头的。就算往小了说,也得是让你缺胳膊断腿、好好品品犯上的滋味。

人们心里的小算盘都在紧着打:“说不准什么时候这痴情公主发现自己被欺骗而发狂、做出什么惊人之举来。到时候,不知道作为看客的自己,大面上该站个什么立场?”

此刻,晴雯一直跪在地上,不能抬头。

小宝、茗烟、薛蟠、宝玉想要搭救她,然而,这样明显地使自己变成了共谋犯,这么一犹豫,他们也就缄默不语了,也就成了和老张他们差不多的看客。

公主一会儿朗朗作诗,一会儿又沉吟着低头想事儿,似乎,是被小书生这女扮男装的事儿给刺激到了,又似乎,她全不在意,潇洒到可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丝不愉快。

过了有半晌之久,公主才缓缓停止了念念有词和一圈圈的踱步,重新走到晴雯的面前。

公主叹了口气,说:“若当真如此,就只当本公主做了黄粱一梦好了,醒来一看,俊小生变成了个大姑娘!”

众人一听,不禁大大地舒了一口气,纷纷说着:“甚好,甚好。”

“不过,”响铃公主只说了这么两个字,立时间,周围的空气又都重新紧张了起来。

“不过,想我一直惦念、记挂、不惜为之毁约的俊朗小书生原来是个灵犀、要强的女子,呵呵,和我一样,是个不服男人的女子……如果这样想这个问题,我响铃也是知足的。就此投缘啦!”说着,响铃大方地一个抱拳,看似一个磊落的沙场将军。

这一下可不得了,弄得这帮看客们真个是五体投地。

想来,他们一直认为响铃是个花痴公主,什么都不懂,唯感情是重。如今,响铃公主在小书生身份大揭秘的时刻非但没有因资金被欺骗而盛怒,反而能够宽容地接纳,实在是很有大将风度,不失皇家气派。

响铃公主笑着扶起跪下的晴雯,然后,拉着她的手一个劲儿地左看右看,说:“真真的想不到,能够到阴曹地府借来宝葫芦救我的不是我的意中人,而是我的好闺蜜。”

晴雯在响铃公主当自己是个好男儿的时候,从来都不觉得难为情,在响铃公主过往几次三番几欲表达、而晴雯急于袒露身份的时候,她都没有过尴尬和害羞,反而此时,真正以女儿身面对大周响铃公主的时候,为她的真心原谅和接纳有了一丝感动,更有了一丝执拗的羞怯。

“仓朗朗——”一声,公主拿出了御令

“公主圣明。”御林军一干人等在老张的带领下纷纷下跪。

公主说:“令在人在,听我指挥,整肃行装,回京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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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二章 响铃公主的独白

“今夜,在横断山脉的深处,接近断崖顶峰的地方,我带着我的团练队伍,以及收编来的御林军散兵游勇,在下山的过程中露营在此。

“山风阴阴,松林飒飒,让人总觉得有无数潜伏的魂魄齐来探看。

“夜空下,躺在宿营地的篝火旁,我听着身边兄弟们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格外地踏实,感觉到一种在京城里体会不到的别样的抱团温暖。

“在我的身畔,那匀称呼吸传来的地方就是那个被我当作是小书生的晴雯。

长长的睫毛在脸上留下长长的阴影,怎么看都是个清秀无比的女孩子。真不知道自己当初怎么就那么眼浊?把她看成了个少年。

“这家伙可害得我好惨。

“想当初,我响铃公主被父王钦定要嫁给胡人以和亲,一生抱负尽皆泡汤,一个少女对婚姻的期许也随之破碎……

“在我为了散心而凌波春江时,遇到了这帮京城里不学无术、无所事事的公子哥,没成想,一个文弱小书生却如此擅长钓大鱼,一下子吸引了我的注意。

“不过就是比试了一场钓大鱼罢了,当时,我们钓鱼旗鼓相当,不分伯仲。后来,在团练的时候总被她出奇的鬼点子给雷到,这样的交往多了,心里似乎就住下了这么个人,就不再惧怕前方命运的不定和多劫。

“然而,没想到,这不过是自话自说的一场梦。”

响铃想到这里苦笑了一下。

……

“我向往自己是那京城里平民百姓家的闺女,小家碧玉的,很乖巧的那种,不会惹父母生气,一到了该婚配的时候,就算是父母给做主选了中意的婆家,也会征求我本人的意见,而不是一意孤行地就替儿女定了终身。

“我想象着没有宫斗的和睦的走亲串户,想象着可以不带保镖就随意郊外踏青的过老百姓的日子,我想往一见钟情的意中人,而且,在婚礼之前有充分的时间相互了解和认同。

“在平常百姓家可以轻易实现的事情,在皇家就都是禁忌和规制,这样的生活,不是人的生活,不是人本心能接受的生活,这样的公主范儿,并不配置有个人的幸福。”

为此,响铃公主并不难过。她认清了一点:大周公主就该承担得更多。

自从自己的祖父大周王被胡人掠走,胡人厚颜无耻地占据了大周的半壁江山之后,父王被驱逐到大周南部建立了南周。这段耻辱需要王族每一个子孙不能忘记,需要几代人来雪耻。

这条路,响铃知道,要多艰难有多艰难,要多持久就得有多持久。

童年记忆中那个花团锦簇、歌舞升平的盛世大周早已四分五裂,而且,还在强敌的觊觎下不断地丧失王者之气,涌现出越来越多妥协绥靖的臣子……

为了一个计划,她召集了这次旷日持久的团练,而此刻,作为这个始作俑者,她喜欢把这件未成形的事情坚持到底。

可是如何坚持到底呢?

她想检验一下这次半年之久的团练达到了什么样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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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三章 芝麻快开门

天一亮,鸽哨就叫彻了晴空。

也许是天气好的缘故,晴雯的心情也大好,这许多天以来放在心里的包袱似乎于此刻一下子给清空了。

晴雯灿然一笑,包袱在,只是,就剩下一个包袱皮儿啦。

……

响铃公主抬起手,遮住额头上方的阳光,她眯着眼望了望高大伟岸的京城城头。

城头依旧巍峨,高不见顶。一大早上,热辣辣的太阳就不遗余力地将金光罩上城墙的琉璃翠瓦。

不知为什么,总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场笼罩在南周京城的上空。响铃公主能够真切地感受到,但于能力上,却还远达不到可以解析的程度。

或许,这需要年龄的积累,也可能,需要某一个身体能量高涨时刻对这一冲突的触碰与感知。

就目前,响铃只能感知微妙,却无从判断,更谈不上什么解决问题、影响事务啦。

响铃公主只有一门心思,那就是在等待着今晨的开门、放验。

……

行走多日,才得以出山。现如今,一路巴望着的终点就在眼前啦,让薛蟠和宝玉等一行兴奋莫名。

但是,这兴奋里,还五味杂陈着许多种别样的滋味。

这一离家就是一年的光景,一进家门,有的人就将会吃板子,有的人却还能依旧吃香的喝辣的。

“唉,这世界啊,真是不公平。”

薛蟠、宝玉、小宝、茗烟一行,外加上老张、风铃、御林军将士此行各个都是收获多多。

他们虽然各有期许,也即将分开,但是,总还有那么一条看不见的绳索,将他们捆绑在一起,让他们团练后已然结成了一个团队。

同时,他们需要好好思考,怎样运用苦练的修为找到力量的源泉,为自己所用,为团队所用。

……

“哐啷啷——”沉重的大门传来声震屋宇的开锁声。

“吱呀呀——”护城河上的吊桥也徐徐落了下来。

“哪儿来的?”南周守门将士看着这帮说富贵雍容一个个很有气派,说破衣拉撒,每个人都好像是逃荒回来的,故而,将士对这些别扭的人有些个不屑。

“长官,我们是……”韦小宝一个抱拳,今儿个是薛蟠安排的,他安排由韦小宝来领头过关。

还未等小宝说完,那将士就接话说:“是参加公主大婚、来街头耍把式的吧?”

韦小宝本已想好了要编的“折儿”,无奈,被守门将士这么想当然地迎面把长话给截断了。于是乎,小宝顺水推舟,他点头哈腰、笑眯眯地迎上前去一个鞠躬,答道:

“长官真是好眼力,的确是个杂耍戏班子,来为公主大婚庆贺……”

“嘿嘿,有传闻,说公主现在逃婚在外。你们这兴致冲冲地赶来,可保不齐扑个一场空啊。咱老百姓可不是吃素的,这年月的苦日子,要再没公主此番远嫁以镇边,肯定,就要闹事啦。”

将士还真的吃小宝这一套,上来就滔滔不绝地说了一气儿。

响铃此时乔装打扮走在稀稀散散的队伍中,听了这话,不觉心里有气。

心想:“我公主为大义不惜舍身伺虎,你们这些将士不好好把守大门,还叽叽歪歪瞎八卦。”

一边想着,公主一边不自觉地前挪脚步,想要给那将士一杵子。

晴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她抢先上前一步,挡住了响铃公主的去路。

第三百一十四章 鸣蝉儿甘拜下风

第一章

怡红院的午后,从来都是鸣蝉的天下,那股子喧躁劲儿,就好像井底之蛙,让人觉着简直是普天之下都容不下它们啦。

现如今,鸣蝉可知道天地有多大啦,此刻,盖过蝉鸣的动静正大的就像开了锅。

……

声音如雷贯耳,瓦落墙掉灰的,估计连地球都要跟着抖三抖。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

左右侍者能领差事的赶紧借个由头就撒腿散去。

那尚在堂屋前后左右答应着、忙活着的,不得不忍受这怒吼的丫鬟、老妈子们,她们一个个的,不是瑟瑟发抖,就是在低头默默祈祷。

还有的,干脆堵上了耳朵,将自己藏在了犄角旮旯。

更有甚者,已经开始小声啜泣,好像也被连累着、在挨说似的。

……

嘿嘿,这是谁在教训谁呢?

难道是贾政从朝中回来,一进门看见了刚回家的宝玉,于是乎一顿没好气地暴CEI?

亦或是王夫人一向看不顺眼的这个小晴雯忽的回了大观园,不免,王夫人要给她个下马威?

……

呵呵,都不是。

院子里,是薛蟠在鞭挞茗烟。

一下、一下,鞭子落下的声音,吓得连鸣蝉都噤声不语啦。

茗烟肯定是条汉子,他就这么忍住喽,一直以来,竟然没有吭声。连老妈子、小丫头都在进行着眼神交流,相互传递着同样的表情——不可置信的神态。

……

宝玉闻声进得了院门。

见薛蟠还在气喘吁吁地,手里垂着那执法如山的鞭子,就好像鞭子有千斤重,这会儿,可是劳动了他这个公子哥的大驾。同时,薛蟠整个人像筛糠了一般地在止不住地脱水。

一看,就是薛蟠打了个半天,因茗烟不吭一声,故而,很不解恨。

“怎么,薛学兄这是……?”宝玉已然心有不满。

因为自己年纪较薛蟠小些,又看在有薛姨妈这门子亲戚关系的份儿上,每次,宝玉见了薛蟠,都是郑重地作揖、叫大哥,还几乎是百依百顺。

然而,今天这情形还是把宝玉给气得个够呛。

再怎么,那茗烟也是自己的贴身小书童。

还有就是,这大观园里上上下下的,谁人不知道宝玉也好歹是个主子,一个外姓的薛蟠凭什么就跑来,在宝玉的鼻子尖下把他的奴仆给教育了个正着?!

薛蟠才不看宝玉那面似忠厚后面的小嘀咕。

他上前一个抱拳,好像是在替宝玉这个主子教训奴才似的、一付很是有理的样子。

薛蟠一个劲地说:“累死爷爷啦。这小子功夫见长,若再有个两三年,恐怕爷爷我就再镇不住他啦。”

再看那躺在案板上的茗烟,下襟已染红,看来,薛蟠是真使劲下鞭子啦。

刚才还很是嘴硬的茗烟,此时却一付气若游丝状,嘴上虽还是不肯服输,但一听是宝玉来了,立时间哎呦哎呦地叫了起来。

宝玉对茗烟,那从来都是又气又恨。

恨他好钢从来不用在刀刃上,恨他为了一时的小利没原则到甚而出卖自己主人的份上。

但同时,看在打小就在自己身边,也是自己的好伙伴的份儿上,再怎么着,听茗烟一叫屈,宝玉就立时间于心不忍起来。

第三百一十五章 这人搅局来了

“你说说,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薛学兄?”

宝玉在薛蟠面前能隐隐感到:作为茗烟的主人没有管教好他,自己很有压力。

迫不得已地,他开始质问起茗烟来。

茗烟依旧一付气若游丝、这口气有下口气就无的样子,把弱者的姿态演的足足的,还真的让人不忍对他严厉相逼。

借着这么股子弱者占理的势头,茗烟硬是没有对薛蟠低头、认错。

等了没几息,薛蟠耐不住啦,他打算干脆直截了当地告诉宝玉,说:

“茗烟上次叛主、领人上山,这已经是极大的罪过,杀了他都不为过。也就是因为摊上了你这么个心软可以当柿子捏的好主人,不予计较,不予追究。可谁成想,这厮并不领你的情,你看,这才回京师几天啊,就又惹出事端来。”

宝玉听了半天,也没听到原因,更是纳闷。

“自己还真的不知道茗烟这会儿是犯了什么错误,难道会比那次卖主求荣还更严重?”

若是这样的话,不仅是很没面子,也确实:自己作为主子要有责任。

想到这里,宝玉觉着无论茗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什么恶果,自己这个主子恐怕是都跑不了啦。

这样想来的时候,不觉心下沉重,一向朗目星眸的宝玉气色也不好啦。

薛蟠也是有些怪罪宝玉的意思。故而,他才会做出在宝玉的家里惩罚宝玉的家奴的决定。这样无法无天,就是因为愤怒。

明知道自己这样欠妥,甚而是在明晃晃地拉仇恨,但是,今儿个,照他的脾气,是挨不过去这一关了。

如果不能切切实实地解决,那他薛蟠可就得来硬的啦。

“究竟是什么事端?”宝玉问道。

“还不是茗烟为了蝇头小利,出卖了晴雯,给风铃的报道作证的事!”

说这话的是韦小宝,他正摇着香扇一步一晃地进了院子,说话的语气很有点拿腔作调的。

莫不是团练这进行了一年时间,韦小宝功夫长进没长进且不说,这公子哥的范儿可是让韦小宝给学到了家?!

“什么报道?”一听这话,宝玉倒吸了一口凉气,真正警觉了起来。

“你想啊,风铃这个娱记出身的怎会老实,自然,一回到京城,主使幺蛾子的必他无疑!”韦小宝继续慢慢道来。

宝玉的心思却没在小宝吐露的信息上。原来,是他发现:韦小宝一进这院子,就改变了这里的气场。

原本,冲突就要到升级的档口啦,却因这家伙的出现,就自然而然地变了调性……

主要是韦小宝稳扎稳打的作风,和薛蟠的风风火火、暴里暴躁简直是两重天。和宝玉遇事前想三分、遇见事后反思七分的那股子酸劲儿也很不搭调。

话说,韦小宝的风格是独特的,这不仅是区别于薛蟠和宝玉的,更和流氓无产者的茗烟有着本质的区别。

只有小宝,可以在没事的时候不乱惹事儿上身,在遇事的时候又能够审时度势、量己而动,他不完全从事情的需要和根本出发,而能冷静、厚脸皮地从自己的感受和掂量来决定自己的应对。

所以,小宝温文地接过老妈子哆哆嗦嗦举着的那茶盘里的茶杯,将一杯香片不慌不忙地递给了薛蟠。

第三百一十六章 魔王进了山

薛蟠自打一进这院门,就像牛魔王进了山,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的,哪个还不得侧目躲闪他,哪个还敢上前去嘘寒问暖。

自打进院,他逮到茗烟,就是照实一顿教训。

这会儿,也用鞭子打了茗烟这半天的功夫了,不仅手疼心累,也吼得有些个口干舌燥的。

多亏这小宝心急眼快,有眼力价地递上一杯热茶。

一口香片下肚,齿颊留香,满腹满腔好像起了古道热肠,薛蟠心里那口闷气在打人的时候没有出够,这会儿算是得到了疏导。

韦小宝见薛蟠的态势“稳”了下来,这才不慌不忙地凑上前去,用手去搭了搭趴在那里被教训得很的茗烟。

还好,茗烟还在喘气,身体发热,但并不是那么烫。

直到这一刻,韦小宝这才给了宝玉一个肯定的眼神。

是让宝玉知道茗烟这小子还行,挺住了,没被薛蟠一气儿给打残、打死。

宝玉几乎不让别人察觉地舒了口气。

这时候,小宝才开始按照自己的节奏叙述起这档子事情的前因后果。

“那风铃,可不是个东西!”

薛蟠心急,接话茬说:“谁能是个东西?小宝,你别再婆婆妈妈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就一句话:长话短说!”

薛蟠这简直就是严于律他,宽以待己。可惜,他本人连这个都没有意识到。

韦小宝点头说好好好。

然后,继续有来道去地说将开来,其实,他又回到了依然很慢条斯理、很八卦的叙述风格。

“在娱记风铃的报道中,把此次御林军追击我们团练的事实给掐头去尾,单单表了晴雯乃大观园一小丫头,此次在山上无意间中大奖般得了大周天下的皇家禁制,等云云。

“这么胡乱一说,就引起了多方面的关注,导致了娱乐新闻的火爆传播,但同时,也自然带来了一些防不胜防的隐患。”

宝玉倒吸了口凉气。

不觉地,宝玉开始如薛蟠、韦小宝第一次听说时那样,分外地替晴雯担起心来。

“那,这和茗烟有什么关系?赶紧给我说来。”薛蟠用问话的方式,想要引导小宝快快进入正正题。

“那风铃虽然有此报道,却被官员,乃至老百姓们给质疑,说什么按照风铃以往道听途说作报道的案底,风铃如何能证实得了他报道的这件事不是编造?于是乎……”

这回是薛蟠接话,抢在韦小宝之前说:“于是乎,那茗烟招架不住风铃威逼利诱、加软硬兼施,更在被许以好处之后,茗烟作起证人,向京城百姓证实自己当时在场,以佐证了风铃的报道。”

宝玉愣在原地:“简直太给自己丢脸啦。要说茗烟,自己也没有亏待过他,将来,如果他混好了,也能做个管家里的总管,再者,自己也允许他去拜师,好好练功夫也会有出路的,甚而,宝玉不反对茗烟平日里去巴结御林军老张,也期望他圆满当兵的心愿。

然而,不成想,茗烟他依旧会为了五斗米折腰,亦或是,作为证人出现,有助于他个人的自我认知和自我膨胀。

第三百一十七章 晴雯圈粉小霸王

宝玉很是担心着晴雯的安危,听小宝在耳边耳语了几句。

宝玉听了小宝此番话,从表情上看,他似乎没能减缓忧惧,反而,看上去心思更加凝重了起来。

宝玉扔下一句重话:“茗烟,我看薛学兄教育你是教育对了。”

茗烟知道自己今天把事给弄大了,于是,继续装死。

薛蟠说:“话说回来啦,宝玉,你再不教育这厮,俺可要替天行道啦。”

宝玉赶紧说要得要得。

“不过,”宝玉焦急地问:“眼下,晴雯还不知道吧?让她千万就猫在家里,一旦出去非得坏事。”

韦小宝说:“你说迟了,你家晴雯在买卖街给熙凤姐打豆浆,不小心被人给认了出来,现如今,正被包围着里三层外三层,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呢。”

宝玉听到这里,心一哆嗦,那茶杯就掉了地。

薛蟠现如今团练功夫日深,一个探脚,用脚面接住了茶杯。

只是他表情分外狰狞,看来被热茶给烫得不轻。

“那你还有功夫在这里和我说话,难道不怕晴雯有啥不测?!要不,我们说走就走,前去搭救吧。”宝玉有如热锅上的蚂蚁,连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的。

韦小宝倒是不着急,说:“不打紧,不打紧,让她多支应一会儿,我们把情形给分析分析。”

宝玉说:“没见过你这么沉着过啊?”

小宝说:“你看啊,什么时候晴雯被难住过?哪次到最后她不都是能脱身的?反而,如若我们去搭救的话,倒成了她的负担。”

宝玉歪着头,想了想,然后说:“真的假的?”

小宝向宝玉说话时仿似信誓旦旦:“晴雯倒是一向有些个运气。”

“运气?”薛蟠侧个头表示不同意:“晴雯那是有胆有识,外加肯动脑筋,没有她过不去的坎儿。”

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薛蟠这个小霸王成了晴雯的粉丝。

宝玉很是气愤:“哦,你们一个个的跑到这里,打了茗烟出气,却不肯直面晴雯正遇到困难的事实,多亏咱们团练在一起一年多,还算不算朋友?就算她是我的丫头,那你们也得讲究些阶级情感吧?!”

韦小宝扑哧一下给逗乐了,薛蟠则直接横了宝玉一眼,好像只有宝玉是冥顽不化的老古董。

韦小宝说:“宝玉,的确如你所说,我们就是一帮子敲边鼓的,我们替晴雯拿茗烟出气,那实在是借晴雯的事情自己也跟着出出气。要说是帮忙,拉大旗作虎皮,不是不能够,一呼百应,我们齐来上阵一定没有问题,怕就怕晴雯她不乐意不需要啊。”

“谁说我不需要?”

听得此声,几人抬头。

喝!一个满头鸡窝状、身上一片花、一片破的进得院子里来的是个十足的乞丐。

“找谁?”有婆子上前去拦,还没沾着那破烂乞丐身子的边儿,就似乎被一阵风给吹跑了。

乞丐跌跌撞撞的,看似身上已然有伤,直奔到宝玉面前,说:

“还是我主子惦念着我。”

宝玉定睛看,这乞丐身上的衣服本色不再,但是,原材料还真的是织锦绫缎,再看叫花子的脸上,虽然有些鸡屎味道白菜叶子味道铁匠铺味道,但是眉清目秀的,仔细看,还是那个丫头。

第三百一十八章 铁匠铺里火花乱飞

“晴雯,我说,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我当时在街头观战的时候,你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地给围的那叫个水泄不通啦,关键是,老百姓们都在骂你是小偷呢!”

小宝一见晴雯这付落拓的样子,甚是高兴,而且是那种毫不掩饰的、两眼冒光、一说话就希望对方认同的那种发自内心的高兴。

有些人天生就喜欢那些身处下风或是往下走的人和事,小宝从小在红袖招长大,自然喜欢贫下中农,故而,晴雯就最对他脾气。

再者,一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小丫头小侍女能无所畏惧,敢和天下叫板、对打,这更让小宝发自内心的喜欢。

故而,他也从不会忘记奉献上敲边鼓、瞎起哄,以给晴雯助阵。

“别提啦,在里面打晕了圈,简直就出不来了,很快就要被打成肉酱啦,就在这时候,我闻到了奇丑无比的茅坑,情急之下,从追杀的人手缝里逃脱,我差点掉到了茅坑里,多亏铁匠铺里火花乱飞,让这帮疯子有些胆寒、怯场,我这才跨过火盆,将将巴巴地逃了出来。”

晴雯大大咧咧地此番叙述,好像这些事情都是周边和自己不相干的事情,她倒是风风雨雨经历得多了,历练得很有些举重若轻的大人物风采。

宝玉很是不满,不满,大概也是作为主子心疼自己家小丫头的另一种表现形式吧。

他郑重地对晴雯说:“将将巴巴,这是个什么词,你这又是什么用法?!如此下里巴人、定义不明确、用途太过广博的词汇,你也拿来乱用,实在是有辱家学渊源……”

晴雯对宝玉的话,并不是一向都置之不理。

但是,她心里知道,只要自己平安无事,宝玉其他的叽叽歪歪,那都可以算作是一种急切地和她交流的愿望所致。

再说,宝玉生来就有、又经后天培养而出的审美洁癖,到了该说来的时候如果不被他说出来,那肯定会被憋出毛病来的。

所以,每当宝玉发表叽叽歪歪的见解和评论的时候,晴雯总是权当作耳旁风,但同时,表现为俯首帖耳状。

薛蟠下巴一点,指向趴在那里的茗烟,说:

“喏,我把茗烟给胖凑了一通,也算给你出气啦。”

晴雯一听,连说:“使不得,使不得。”

一直在装死的茗烟这时候抬起头来,他不生薛蟠的气,不理会宝玉的看法,却反而独独对晴雯很是气愤,尽管晴雯在阻拦薛蟠对他的惩罚。

茗烟对晴雯气哼哼地说:“怎么滴?!我大丈夫做事敢作敢当,我就是告密大王,这个不假!你乱叫个啥,好像我很吃亏的样子,我不用你假怜悯。”

小宝大笑,说:“晴雯,你看看,你还非得说我和茗烟相像呢,我可没他那么死脑筋,自己做了坏事,还这么马上就实诚地承认。”

晴雯想了想,认真地说:

“小宝,我不同意你这种说法,茗烟他那是羞怯的。茗烟要争得世界上的一席之地,可是,他拿什么做贡献呢,他就只能是去损友。

“小宝,你不也是一样嘛,用插诨打科来掩盖你自己的努力和渴望,每一分钟,都削尖了脑袋要争得大家伙儿的喜爱,每一个细胞都紧张着力求做到完美,你和茗烟的表现形式不同、价值观不同,但你们的驱动力是一样的。”

【休息几天,未来几天暂不更新,谢谢长期以来的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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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壹拾玖章 自命上苍之选

“你也给我们说说,你那皇家禁制到底是怎么回事?”韦小宝问的时候,还拿眼神斜了一眼趴在那里的茗烟。

晴雯看出韦小宝的心思,知道他是指:“是不是茗烟在这里说话会不方便?”

晴雯就是这个性格,不遮不掩,直说出来:

“无大碍的。茗烟知道了也无妨。我只是上苍之选,除了我,没有第二个后代可以得到大周老祖宗的允许,而最终拥有皇家禁制。它在我这里,是任谁也拿不走啊。”

今天里的第二次,韦小宝扑哧一笑。

连他都没有想到,晴雯说话的口气可以这么大。

小宝再看旁边的薛蟠,薛蟠却是满脸的信服、一脸的景仰。

“你让我对你说什么好呢?”宝玉很是不开心:

“月盈则亏的道理懂不懂,好的势头也可能会因得意忘形而跌跤啊。”

小宝很是不耐烦,对宝玉说:“你这婆婆妈妈的,简直就是晴雯未来的婆婆吧,苦口婆心倒是不假,可惜啊,在对方那里,一点都不落好。”

宝玉摇了摇头:“我怎会在意我自己的得失?!我是怕晴雯在这些事体上做的不妥,最后会有所闪失。”

薛蟠也帮腔,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宝玉,你倒是管得宽啊!”

小宝则说:“宝玉,不是我说你,你自己不着仕途,不琢磨攀援上进的方法,你自然不会知道:这人啊,上了一定的层面,对事物本身,对事物和她的关系的理解都会发生变化,当然,诚如你所说的,要保持初心,但是,那种变化也是应对外界压力和条件所不可缺少的啊。晴雯有所变化,你也该接受。”

宝玉说:“小宝,我只知道你变了,变得会狡辩啦。”

晴雯说:“你们俩也不必为我的事情争了,我既然这样被选中,也逃无可逃,就这么见风挡风,遇水绕行吧。”

小宝说:“那是自然,大家虽然帮不到你,但是,至少不会给你下绊子。”说到这里,又回瞪了茗烟一眼。

茗烟叹了口气,第一次敢张口说话:“我是不对,为了个人名利,直接指证晴雯得了皇家禁制。不过,我这样做,其实也有自豪的成分在,觉着都已经是拥有了皇家禁制的人,那么,任什么都该伤害不到她才对。如果我说的没错的话,那么,我这暴露此消息出去不就也可以多少免责了吗?!”

晴雯说:“茗烟,你不要自责。往往,对和错,是和效果不挂钩的。”

宝玉简直要跌掉牙齿:“晴雯,我真的快不认识你啦。说!这皇家禁制到底有什么魔性,让你简直变了一个人?”

小宝拉住宝玉说:“莫动气,莫动气,知道你的,懂得你是心疼她,怕她走弯路,不知道你的,以为你嫉妒她得了皇家禁制呢。”

“我不管!”不成想,一贯对什么都漫不经心、对什么都不动气不声张的宝玉竟然在晴雯的问题上如此态度坚决,好像在把守生怕失去的阵地一般。

第四百章 一碗明前茶 多少心里话

袭人端来碗茶,对宝玉说:“我的爷,你去年春上要的明前茶,下院早早就给你备下了,可是在柜橱里存放着,候了你一冬,这期间,你也没个消息,只说是跟着皇家主子去办事,我们当奴才的为了不辜负这千金难换的清茶,特意用从西域挖来的冰镇子岩块给镇着,一直镇到如今,这人力、物力和心血,不能一一在此论及,长话短说:直待您今儿个品茗。这不,才请出茶来,用趵跳泉的沸水给你沏了第一过儿。”

宝玉也不看袭人端茶的袅娜身段,也不瞧哥几个直愣愣地盯着美眷如花花袭人的垂涎,他只当袭人是打小儿就贴身伺候自家的丫头,也从不把她当个外人,更从不色眯眯、美滋滋地瞧上过她一眼。如此相熟,对袭人来说,不能不算是一种悲哀。

慢慢品茗的宝玉见美茶在眼前,竟然忘记给哥几个让渡、邀请吃茶,而是自顾自、悠悠然地来上了第一口。

“真有如一夜天阶雨,大早晴空碧的感觉啊。”宝玉不觉赞叹起来,用手摸了摸下巴拿几根毛,好像一个老道的茶评人。

小宝对薛蟠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宝玉咋不管咱俩。

薛蟠对韦小宝此举装作视而不见,但是,却眼巴巴地看着宝玉喝茶的陶醉神情,此举自然提醒了晴雯。

晴雯忙斟茶待客,生怕疏忽了团练的这帮伙伴们。

花袭人看晴雯忙前忙后沏茶、倒茶……她看在眼里,不觉眼白朝天。

袭人心里嘀咕:“也就是跟着主子近的缘故,晴雯你个小丫头难道就以为登天啦?!”

晴雯自从有了皇家禁制在身,就有了谛听心灵的能力。

原本,此刻,她是应该能够听到袭人的心声的,然而,晴雯却是个懒家伙,专挑感兴趣的人才会把自己的“频道”调整到可以对接自己大脑那根弦。

对于花袭人,晴雯只知道自己入了怡红院不久,就被分派着归了花袭人来管理。那么,这样说来,这花袭人也就相当于自己的直属领导啦。

花袭人的特点无人不知,但也无人敢于揭露,她就是个笑脸迎人,主人之下,万人之上、深藏不露的姑娘。

对于袭人这一点,晴雯不是不知道,只是晴雯的懒汉哲学导致她再次于回到怡红院后忽略掉了直属领导的心理轨迹。

韦小宝抿了一口晴雯递上来的茶,啧啧发声。

薛蟠抿上一口,闭上眼睛,深长地回味、深长地呼吸,好像沉醉在其中。

看来,薛蟠对于此茶的看好要远过于小宝。

宝玉一下子心血来潮,说:“薛兄,我看你是真喜欢这茶,要说送茶给你,我还真不舍得,但是,我可以邀请你们天天来喝茶。”

小宝说:“茶,不稀罕,人,稀罕。我就喜欢天天来大观园怡红院,一路上看妹妹看小姐姐,这莺莺燕燕的一路,真是养眼啊。”

袭人一听,抖袖掩住嘴巴,无声地笑了起来。

宝玉做了个退下的手势,袭人立马知趣地带领着丫鬟婆子们退出了大门。

回头,袭人冲着站在原地未动的晴雯狠狠地、不加掩饰地瞪了一眼。

第四百零一章 不如鸡肋

京城的晚霞分外地妖娆,橘子红、胭脂红、鸭血红……不仅笼罩了天空,映红了街衢,更透过怡红院的粉墙黛瓦将一种温柔的喜气传将进来。

想来,这年轻人扎堆儿的怡红院肯定分外热闹、红火,好比了这晚霞风光无限。

然而,团练的小伙子们却没有一个有闲心来赏景观天,就连最富诗情画意的、啥都放不下的宝玉也同样没法赏析这美丽的落霞。

原来,是除了晴雯之外哥几个正在跑茅房跑得正忙。

前后脚的,你方唱罢我登场,哎呦呦捂着肚子乱叫的、提着裤脚挽着袖子的、刚从茅房出来又马上回去待命的、大汗淋漓痛不欲生状的……看来,这是一次集体性的食物中毒。

只可惜,宝玉刚打发走了袭人等一干老妈子小丫鬟的,这里,事发的眼巴前儿,更少了人来照应。

此刻,薛蟠刚刚头重脚轻地走出茅房,不消一息时间,他就又忍不住大叫着满地打滚,爬起来,欲冲回茅房。

“我说,薛学兄,咱能不能在人家家里注重点礼数?!你这叫声,呵呵,不是我说不好听的,还真有点像杀猪声呢。”

韦小宝虽然面色苍白,可是,面子,对于他来说,似乎还要顾及。

小宝不像此刻的薛蟠,那薛蟠简直就是破罐子破摔,任由着跑肚拉稀的病魔让自己失态,全不自律。

“哎呀,你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宝玉斜了韦小宝一眼,同时,他在紧自己的裤腰带,宝玉责怪地说:

“他都这么遭罪了,还难能顾得上什么尊严、面子,我也和薛学兄差不多了,这拉肚子看来是能把人给拖死啊。”

“晴雯,你怎么没事人似的?!你说说,你和我们早上吃的一样,怎么你就无碍呢?”

薛蟠再次走出茅房,他如此身体不适,也还照旧没忘记观察四周,他亲见晴雯淡定自若,一会给这个递个毛巾,一会儿给那个捧来热水,忙得四脚朝天。她是这院子里唯一的“好”人。

听薛蟠这么一问,晴雯自己也纳闷起来:按理说,自己的体质虽然不差,但是团练的哥几个也同样不赖啊?!

她于是开始胡编乱造:“我不是有皇家禁制加身吗?”

她可真不会说话,难道就不怕哥几个再犯红眼病?!

“嘿嘿,”小宝说:“你还真当这皇家禁制上身是个宝贝吗?”

“你这话怎么讲?”宝玉忍住自己的肚痛,凡是关乎晴雯的话题,他都依旧很关注。

“我是说,”小宝接着解释道:“现在可好,人人都会眼红你的皇家禁制,都想从你身上夺走,它会给你带来生命危险……”

宝玉点了点头,却不满意到大吼了一声:“小宝,你卖什么关子?趁老子肚痛间歇,赶紧说重点!”

“皇家禁制不能给你当饭吃,你也不被允许轻易动用体内的皇家禁制…也就是说,这皇家禁制相当于是感冒打喷嚏的那个喷嚏,暂时寄宿在你的身体里,却不肯帮忙。”

“要是皇家禁制帮我的忙呢?”晴雯挑衅地对小宝说。

小宝郑重地说:“大周皇律里说了,谁动用皇家禁制,谁就免不了会死。”

“哈哈哈,那不就是块鸡肋吗?”薛蟠跟着说。

“我看比鸡肋不如。”宝玉痛苦地拧着眉毛,说道。

第四百零二章 虚伪到油腻

就在宝玉几个不是跑厕所,就是头重脚轻、呼呦嗨哟的时候,晴雯麻利地丹田运气,轻轻催动,然后,目光缓缓抬起,冲着宝玉裤腰带的位置就是狠呆呆地一瞪。

宝玉一个趔趄,说:“唉?我怎么一时之间像是被霜给打了一下似的?”

小宝看了一眼宝玉,不满地说:“你可真会说话!明明你像突然给打了鸡血一般,干嘛唬我们?说什么霜打,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我猜,晴雯是给你吃小灶吧,宝玉啊宝玉,你什么时候起变得如此虚伪到油腻啦?!”

小宝刚说完,就看气色转好的宝玉一下子满地打滚起来,哎呦哎哟,就差背过气去。

薛蟠也顾不上自己肚子的绞痛,小宝也顾不上自己的虚脱,两人跑过去,一个扶,一个按人中,忙得慌了手脚,也忘记了去唤袭人等一干丫鬟。

晴雯用脚拔开小宝,又一记重掌推开薛蟠,箭步冲上前,然而,下一步,晴雯却站在宝玉的身边,纹思不动、冷冰冰地看着痛苦嚎叫中的宝玉。

小宝坐在地上,抬头说:“袭人不在,晴雯你就称霸王啦?!胆肥了你,还敢用脚拨拉俺这个正版纯少爷?!”

薛蟠白了小宝一眼,说:“大局为重好不好?我还是京城一霸呢,晴雯还不是照样摔打我?和我比起来,小宝你在晴雯眼里又能算老几?!”

小宝点了点头,说:“看见你在她面前都变得这么怂了,我心大慰啊。”

宝玉如此难过,还不忘插句话,说:“瞧你那点出息,哎呦!哎呦……”

晴雯依旧狠呆呆地盯着宝玉,把宝玉直看得发毛,说:“晴雯,你这又是哪一出啊?我这主子难道还尊你不够?好不知足。”

小宝说:“宝玉,你这是报应吧,一定是平日里肚子不疼的时候没少亏欠人家晴雯。你看,晴雯她张心眼儿啦,会落井下石啦。”

就这么冷嘲热讽,加隐喻提示的,晴雯听了,也还是纹丝不动,依旧站立得跟一根葱似的。

薛蟠笑了:“宝玉,你要是HOLD不住你家丫鬟晴雯,你把她转给我好不好?我正缺个平日里对我冷箭冷眼,时刻提醒着不让我头脑发热的仆人呢。”

宝玉没有理会薛蟠,他一边打滚、一边仰头对晴雯说:“哎呦,哎呦,你这热度有点高!!怎么这霜进了肚子就升温成打铁的锤子,一下,一下,好给劲啊!”

晴雯说:“你知道我在使劲,还胡乱打滚?!小心我的眼神不小心,穿透了你的小心脏。”

宝玉说:“求求你,有个准头吧……”

小宝听了这话,对薛蟠使了个眼神,好像是在找同盟军,为了一起对宝玉和晴雯的联手表示嫉妒和愤懑等掺和在一起的复杂情绪。

薛蟠读懂了小宝的眼神,却不肯买账,他男子汉般地直接嚷嚷出来,道:“小宝,咱俩有盼头啦,晴雯用皇家禁制来拷打宝玉的肠子肚子?她这招是既治标又治本啊!”

小宝想了想,于是放下了心中对宝玉的那丝小嫉妒,问:“那什么时候……能轮到我啊?”

薛蟠傲娇地一仰脖子,说:“当然排在我后面喽。”

第四百零三章 一切安生,又如此纯净

宝玉在晴雯远距离投射而来的坚毅无比的眼神里感到了力量,这眼神一旦打在他的腹部,腹部就莫名地感受到持续的、热乎乎的压力。

这压力遂在眼神的运作下一次比一次强烈,以至于刚才还腹痛难忍的宝玉早已舒服到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不知不觉间,随着腹部压力的剧增逐渐形成一个光轮,在丹田处旋转往复,热烘烘、光艳艳、明晃晃地,且越转越大……

嗡嗡地,什么在响?

难道是整个的心魂误打误撞地进入了一个神秘的空间?!

……

“了无之间,寸心肠断……”

宝玉听得这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女声,不觉吃了一惊。

这声音,让他倍感熟悉,可当仔细听闻的时候,声音却又苍然已袅……

宝玉顾不上再仔细寻究下去,因为就这么两句女声,也已经让他很是生气。

“这话说的可蹊跷!既然已经了无了,哪里还有什么了和无的之间的事情和空隙?再说啦,都已了无了,怎么还肠断呢?荒唐、瞎说八道、无耻……”宝玉想到这里,不禁很是气愤,嘀嘀咕咕个不停。

宝玉平日里左躲右闪不说,却现如今还真就踩这个雷:

因为他最最受不得的就是那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的读书人,一个个说出来都是仿似鞭辟入里的话,可细细品究起来,却完全都是狗屁不懂、文理不通。

作为精英阶层的下一代,宝玉和薛蟠各自继承了不同的特点。薛蟠继承了父辈保家卫国、浴血江山、士为知己者死那一套的将相血脉,好像是自己父辈的翻版。剩下的其他方面,薛蟠完全就是个粗人坯子,除了花钱撒宝是能事外,从品味、教养和学养上看,都是个铁匠武夫的底子。

宝玉则和薛蟠大大不同,宝玉继承了文人士大夫那一套上下求索不尽、洁癖自爱、倨傲不屈、且善于挑眼、品评的各种毛病。

这不,当他听到这女声所诉文理不通、又兼没有美感的时候,就算没人惹他,他也已经因审美洁癖而直接跳了出来,毫不含糊地进行指正,甚而近于刻薄地批评。

这倒是说明了一点:起码,此刻,宝玉的肚子是已经有救了,所以,他才有如此闲心逸志,对这没文化的现象流露出好事惹怪、愤世嫉俗的一面。

这会儿,不待他这点气性给发作出来,突然,宝玉身子一个打横。他吃了一惊:这是怎么?!

其实,宝玉在晴雯的眼神呵护和复原的功效作用下只是心魂发生了震动,可是他理解为是自己的身体在动。

而身子,其实正在类似熟睡、休眠的状态。

心魂这一动,让宝玉连忙提醒自己的神识进行内观,看一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光轮尚在招摇,晃得宝玉再次以为是自己的身体在左摇右晃,这么一晃,心魂就倏忽间直接化成光轮的彩虹一抹。

宝玉突然开了心花:

心性的彩虹在随着光轮转动……

此一息之间,耳朵里再没有什么杂音,眼睛里除却彩虹,再没有什么能惹他生气的了。

一切安生,又如此纯净。

第四百零四章 被看家的修养给绑架住了

“我说,晴雯,我可正替你着急啊。你是瞧不见你自个儿,就算现如今我给你一面镜子,让你自己照,我料想,你也一样看不出自己有什么门道来!

“但是,我还是不得不多嘴,明着告诉给你,我是宁可得罪了你家小主人宝玉,也不吐不快啊。你现在这是身怀绝技!你随便在街上卖个艺,都能挣个钵足盆满的,你自己到底还怕个啥、犹豫个啥?赶紧赎身,有薛兄我给你撑腰啊。”

薛蟠自晴雯用皇家禁制治好他拉肚子的一刻起,就开始不停地在她耳边叨叨咕咕,完全不顾宝玉这个晴雯的主人对他的横眉冷对。

一会儿,薛蟠游说宝玉将晴雯转让给他,一会儿,他又鼓动起晴雯来,让她赶紧去衙门那里,用皇家禁制换个三瓜两枣的。

和薛蟠这么的激动兴奋、不停鼓动比起来,小宝则很安静。

他不像薛蟠这么没深沉,小宝更喜欢就一个问题进行深挖,连观察带思索,带提出疑问,带拿出解决方案……这才是小宝的一套程序。

此刻,他心里想的是:“小晴雯你有何才何德,竟然能够得了这大周镇国皇家禁制?!老太祖怎么就单单看好一个弱弱的小侍女的?!”

“难道说大周气数现在是阴盛阳衰之际?!”

“还是说,这就是命?!人的命,天注定。看来,晴雯虽然身为下贱、心比天高,可同时,人家还真的撞上了个头彩,吉星高照啊!”

和薛蟠盲目崇拜皇家禁制的做法比起来,小宝更加理性。所以,在晴雯给宝玉治病的时候,小宝就已经看清楚了一点:任谁有天大的本事,要想觊觎她的皇家禁制,并通过强权或任何手段将之据为己有,那都是不可能做到的。

为什么这么说呢?

小宝觉的啊:“谁拿她都没有办法,因为这技不压身的皇家禁制本身就是一个随身的技能。”

也就是说:皇家禁制只能跟着自己附着其上的人走,不能被偷走、也不会被抢走。

小宝很清楚:如果此刻晴雯被害,那皇家禁制也会随她的死亡而灰飞烟灭,完全不可能成为一个独立的家伙而存在于晴雯的身体之外。

要是真如小宝所推断的话,那么,岂不是晴雯成了整个大周最最厉害的、身怀绝技的家伙喽?!现如今,医治好哥几个的拉肚子,顺带着给患者们带来五蕴皆通的盛大心里暗示,那还只是晴雯在牛刀小试呢。

故而,在小宝这自认为具有远见卓识、深思熟虑素质的脑壳里,正模拟出将来晴雯如何如何神通广大、所向披靡的场景。

“啪——”地一声响,小宝头上挨了一记暴栗。

“呆鹅,”薛蟠对小宝说:“你神游到何等妙处去啦?

小宝回过神来,刚要对薛蟠抱以歉疚的笑,就看见宝玉在那里如坐针毡,脸上的神情让小宝给解读了个透亮:“宝玉那是对晴雯担忧也不是,对薛蟠恼怒也不是,完全被自己精英阶层看家的修养给绑架住啦。”

小宝只好选择继续犯蔫,他既不针对薛蟠拍马屁作态,也不肯得罪薛蟠来安慰宝玉。

第四百零五章 承认相像

袭人忙不迭地进了怡红院的院子,她那一双穿着绣花鞋的小脚在石子路上紧倒个不停。

当她绕过花花草草和湖心晚亭,终于气喘吁吁地进了最大宅子大敞四开的房门时,一眼瞅见了坐在正中的宝玉,袭人紧张的表情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马上,袭人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埋怨了起来:“奴才刚刚听薛蟠的随身仆人说,你们几个上吐下泻的,怎么也不叫我们这些在外面墙根那里候着的丫鬟们来救急呢?!”

宝玉憨憨地回以笑容,说:“无大碍,无大碍。已经痊愈啦。”

“什么无大碍?!主子这就是你的不对啦,不替我们这些当家的丫鬟着想,我记得前年那个秦钟不就是暴病太突然,一下子就给……”

宝玉急忙打断袭人的话,说:“袭人啊,你这是焦虑症犯了,可别把我这硬朗的身子骨和那弱柳条去比。”

小宝最善于和人打交道,不想让宝玉觉着有外人的时候和自己丫头说话尴尬,于是连忙上前一步,对袭人连哄带央求地说:“小姐姐开饭不?宝宝都要饿死了。”

袭人对有这样的需求的人报以感激的微笑。

毕竟,这让她觉着自己在怡红院的地位并没有因晴雯的回来而有所改变。自己是被人需要的,而且是很需要。

故而,袭人趁机瞪了闷杵在远处的晴雯一眼,心想你这丫头真鬼,我一进院子,你就属黄花鱼的,赶紧靠边站,提防着惹恼了我。

然后,袭人故意大声地对小宝说:“我早就知道你们都饿了。来人啊,上菜!”

袭人这么威风凛凛地一喊,立时间,一溜小丫鬟莺莺燕燕地就排成一行,游贯而入,双手都托着盘子,盘子上的碗碟都精心地用瓷罩子给罩着。

看来端的东西都很沉,除却薛蟠、韦小宝等团练的伙伴们很有欣赏美女的心情外,这些丫头们一律知礼地低头端菜,按部就班地往餐桌上上菜。

虽然看不见上的是什么菜,但是,香味已经扑面而来,让屋子里的众人一下子提起了精神气儿,从刚才的苍白无力的状态变成现在如打了鸡血一般的心明眼亮。

薛蟠也伸长了脖子,忘记了自己官宦子弟的身份,说:“快上,快上。我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啦。”

袭人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怕不会太油腻了吧?”

因着她知晓这帮兄弟刚才还在跑肚拉稀,身子骨这才有所缓解,故而,自己几个时辰前亲点、备下的接风宴,有些道菜的确不能适合现如今的哥几个。

宝玉听到袭人的担忧,连忙摆了摆手,说:“这一年在外,我一直都在念叨着家里的饭菜,袭人你可知道,我常常梦里都把口水吞?你还犹豫个啥,还不快上?”

袭人故作娇嗲地说:“我的小主子呦,你一回了院子就陪老祖宗吃了全席,应该嘴上不亏,才对啊?!”

宝玉再次摆手,辩解道:“那毕竟是在一家老小面前吃饭,不够自在,不够尽兴,今儿个,好不容易,哥几个又在一起喽,酒肉朋友嘛,哪里能正经离开酒、离开肉啊?!袭人你可不能把菜搞差了,跌了咱怡红院美食在院外的名声,那可是大事。”

袭人劝道:“我看,还是改吃清淡点的为好。”

宝玉说:“这怎么能够?!香辣、油腻的尽管上!口味地道最重要!”

薛蟠也跟着点头,同时,不知怎的,他从口袋里摸出个物件来,递到宝玉手上,说:

“这一路团练将近也有一年过去了,俺一直欠钱,都是你给垫上的。这回,你薛姨妈传家祖母绿翡翠大戒指一枚,我用来还账好啦。”

韦小宝一听,忙问:“等等,等等,咱们不是被当作公主党给通缉、捉拿了一路吗?哥几个可不要忘了,咱可是为了公主卖命啊!要不是公主回来后在殿下面前以绝食来据理力争,现如今哥几个还不是在大牢里吃糠咽菜呢,哪有机会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啊?!要这么论起来,难道公主她光张罗起事,却不埋单?!”

薛蟠和宝玉互相递了个无奈的眼神,好像俩人的秘密被韦小宝给拆穿了一般。

小宝见这二人的表情就已经知道了个大概,不禁骂了一句娘,然后说:“你俩咋不早告诉我,咱们这是为谁卖命啊?!值得么?!”

宝玉说:“诸位赶紧上桌吧,这谁付钱是小事,举事,那才是大事。咱要是不保家卫国、不锻炼好身体,才是失了大节。”

小宝点头:“好,好,你们一个个地都做好人,在外吃苦、被通缉,还任劳任怨,不忘修炼功夫、保家卫国,在家,更是自己烧钱、自己搭台子玩……我能有什么意见,我算老几,我也只能够奉陪。”

薛蟠一拍小宝的后背,拉着他入座,说:“这才是好兄弟。”

小宝不满地白了一眼薛蟠,说:“是兄弟,那得有难同当,你们犯难处咋没想起我来?!”

茗烟这时候忍不住站在一旁,对韦小宝不客气地发了话:“我说小宝,你还真当自己是根葱啊?!你看看我,一回到怡红院就开始写检查,检查是向贾大人告饶,告饶自己没有照顾好小主人,检查给宝玉的,那是在反省自己中途带御林军上山,作了叛徒……我知道自己的身份在没有入军籍之前还是个奴才,你可倒好,忘记自己不负责任的一贯面目,居然,在人家薛学兄深藏功与名、没你什么事的时候,你却站出来说话,也不嫌腰疼?!”

小宝被茗烟给扎了这么一针,还真的很是管用,马上,他就不再吐糟、傲娇、耍赖和漫天拍胸脯、称大头啦。

小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茗烟,你觉得在此时此地,我会和你计较吗?!”

茗烟回答说:“你不会,因为我知道你像我,真正地属缩头乌龟。”

第一次,茗烟承认了自己和小宝有相似之处。

第三百二十六章 谁要拦我

晴雯因回到怡红院里的缘故,不能像在外面团练的时候那样,跟着大伙儿一起上桌吃饭,随随便便就插话,故而,她一直在默默地帮衬着麝月为落座的宾主们递热毛巾、揭瓷盖子。

晴雯每揭开一个瓷盖子,就引得一片惊呼。大家对这一道道名贵的菜肴也是醉了,毫不吝惜自己的称赞。

袭人难得不掩自豪的表情,真真地在大家的夸赞中找到了存在感。

薛蟠更是张大了一双虎眼,深吸口气,说:“啧啧,真有你家袭人的,竟然能够把胭脂扣作了老酒,沁香扑鼻啊,酒不醉人人自醉,也只有这怡红院才能酿出这样风流但不下流的美酒来。服了,我是服了。”

小宝点了点头,对宝玉说:“我还是独独最爱你这碗扣肉。”

宝玉夹了一口梅干菜,放在嘴里,抿着、巴咂着、闭目品味着,根本不顾平日里斯文的姿态,已然在美食面前陶陶然啦。

连一碗家常梅干菜扣肉都能让自家的小主人如此满意,这说明怡红院的大厨一定是那京城车轮店用多年积累下来的经验、见识评议下来的、被定级别为五星等级的大厨。

待袭人在众人的一片叫好声中袅娜着转身去了厨房的时候,晴雯这才再次走到筵席旁。

小宝说:“晴雯,你一向居功至伟,今天下午又治好了我们几个的肚子,你说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落座的?!快坐下,你怕个啥?有小宝我给你撑腰。”

对于薛蟠找宝玉百般想要走晴雯,小宝不时站出来为晴雯撑腰等一干团练小伙伴们的义气做法,晴雯都一一报之以完全地不理会、不回应。

不知这是不是出于晴雯对自己的主人宝玉的一种尊重呢?!

茗烟看在眼里,对晴雯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其实,宝玉也把晴雯这一系列懂事的表现看在了眼里,只不过,一直不适于表达出来。

此刻,他坐在上座,趁袭人不在,对站立在一侧的晴雯一个抱拳,然后,转身对小宝说:

“小宝,你还是尊重晴雯的意见吧,说到底,她倒是不怕谁,就是不想让袭人、麝月她们因为地位的悬殊变化而心里不舒服。”

薛蟠一拍大腿,好像给宝玉说中下怀似的,说:“晴雯,女子里我只佩服你。要是宝玉和我赌,最后他又输了,就再好不过啦。我就是盼着哪天天上掉馅饼,能把你请到我府上去。”

小宝张大嘴,说:“不会吧?就晴雯这呆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体贴人、理解人啦?还知道规避袭人的想法。”

晴雯不肯理睬小宝,只是用眼神逐一扫了一眼桌上的杯杯盘盘。

小宝一惊,问:“晴雯,你又用这皇家御制,是在干嘛?!”

茗烟也和晴雯一样,一直在一旁站立、伺候着上座的人,对小宝说:“你用用心,自己观察好不好,不要什么都问别人。”

小宝又是一惊,原来茗烟也知道晴雯在干什么,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正吃吃喝喝到不亦乐乎的宝玉和薛蟠,原来,他们根本就没有把晴雯此时的所做作为当一回事儿。

小宝按照茗烟所说,仔细观察起晴雯来,然而,却没有什么收获。再看晴雯用眼睛扫过的美食,小宝一下子就惊呆了。

好端端的一碗梅菜扣肉,现如今,梅菜石化成石头花儿,扣肉成了盆景里的假山。

“唉!我还没来得及享用呢,你咋就给破坏了?”

再看眼前的那盘大厨精心炮制的名品菜——冰球滚热莓,刚才还好像高山冰原上的温泉,正喷着热乎气儿。此刻,只有一片稀汤寡水,不成样子。

嘿,满座的菜肴都变成了假山假水!

晴雯说:“我不给你们把它们变质,你们会一直吃下去,看你们今晚半夜里肚子怎么个折腾法儿?!”

“我反正不感激你,”小宝气鼓鼓地说:“良辰美景,美酒美食,都让你给毁啦。”

可是,小宝却发现宝玉和薛蟠并没有生气,反而,他们在一再地观察桌上的残羹冷炙,且看得仔细,看得有来道去。

小宝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怎么自己的思考方式和这俩个家伙总是不同呢,甚至连茗烟都更能理解他们的思路和想法。

这样想自己的时候,小宝突然有些自卑起来。

一直没有搭理小宝的晴雯发现了小宝心态的变化,于是,一个箭步走了过来,对小宝说:“小宝,你看这杯杯盘盘现如今的摆放,是不是有什么说法啊?”

经晴雯这么一启发,小宝按耐住自卑的心理,再次好好地观察起来。

嘿,说实在的,这碗被石化的梅菜扣肉还真的和记忆中的什么地形很是相像。

“啪——”小宝拍了一下脑袋瓜,好像他此刻灵光一动不是审慎思考得来的结果,而是自己拍脑袋瓜拍出来的。

不管怎么说,小宝此刻开了窍。

这梅菜扣肉就是自己和兄弟们一年多来进行团练的大山的地形啊,有沟壑、有平川、有掩护队伍的大森林,有高耸入云的断崖……嘿嘿,小宝心想:“晴雯,你真有你的!”

晴雯对小宝说:“不客气。”

小宝自己并没有出声啊,晴雯怎么就读出了自己的心声呢。小宝顾不上疑问,而是像在座的宝玉和薛蟠一样,将眼睛把桌上杯杯盘盘扫视了一遍又一遍,企图有什么新的发现。

“哈哈哈——”一阵银铃般的声音响起,那个发出声音的小子就站在大门口。

小宝心想这袭人也太不靠谱了,任什么破落陌生人也看不住。

这小子三步并作两步就来到了桌前,捧起薛蟠的酒杯,也不嫌弃地,就将那烈烈的胭脂扣酒一饮而尽。

然后,他找了个座位一屁股坐了下来,刚要夹菜,就被宝玉一个抱拳给拦住了。

“嘿,我还没吃东西呢。”小子不客气地对宝玉说,躲开宝玉乞求的眼神,上去就是一筷子。

筷子还没落到盘子中,就悬停住了。执筷子的动作竟然定格在半空中。

宝玉小声求饶道:“晴雯,放了她吧。”

“吧嗒——”那小子伸在半空中、定格在那里的筷子不期然地落在了盘子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谁要拦我?!”

第三百二十七章 不行咱俩打个赌

袭人刚要上前阻拦这大言不惭的陌生客人,就被茗烟给使了个眼色,拉到了一边。

就这么被强行拦下,袭人也还是不肯善罢甘休,她不仅一步一回头,还差一点就要喊出逐客的狠话来,直被茗烟用那粗糙多茧的手不顾礼数、粗暴地给捂住了嘴。

再看席上,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子已然堂而皇之、自作主张地坐了上座,并旁若无人地开始夸夸其谈。

真是无法无天?这一亩三分地还真的没人管啦?!

袭人越看越气愤,越看越头疼。

“茗烟,贾大人怎么嘱咐你的?这一年多,宝玉都经历了些什么?!我虽然有所不知,但是我却看到了今天的结果:现如今,咱家主人这结交起朋友来,三教九流的,什么都往怡红院里带……你说说,要是这其中,有几个歪瓜劣枣,能整景弄事的,出点什么幺蛾子,可叫我怎么向王夫人交代?”

袭人冲茗烟这么上气不接下气、一股脑儿地吐槽,很明显的,这是下人对下人吐露心声、想要取得对方认同的方式。

然而,此刻,听了袭人这半天嘟嘟囔囔,茗烟脸上表情泰然。他完全没有因为自己的主子宝玉“胡作非为”而被袭人指责而有半点作下人的愧疚、羞耻感。

真是厚脸皮,袭人想。

反而,茗烟看袭人的眼神吐露出一种说不出来的蔑视。

“你怎么这种眼神看我?”袭人如此通透的人,一下子就看出茗烟这是不站在自己一边的架势,也就是说,茗烟根本就不认同自己刚才对他说的话。

茗烟马上意识到了什么,蔑视的表情稍纵即逝,他半真诚、半开玩笑地说:“我说袭人啊,你这是被拘在这深宅大院里太久了,头发长了,见识短啊……”

听茗烟的话也只才听了一半,袭人就已经气得脸儿苍白。

一向对自己另眼相看、善于溜须拍马的茗烟怎么变了一付嘴脸,难道是不再像以前那样尊自己为宝玉的贴身大管家,有个事、递个话、相互串通着也好商量啦?!难道说,自己和茗烟经常共谋的关系早已被这一年多的时光给冲没啦?

气恼之下,袭人首先想到的是这一年多来,同是下人的茗烟是和晴雯在一起,跟随了宝玉一路。

想必,就是这个原因,才导致茗烟偏向晴雯,开始不“鸟”自己的。

想到这里,袭人的鼻子只有气歪。

茗烟却不知道袭人的心里想法,他看也不看袭人脸上的阴晴变化,自顾自地开导起袭人来。

茗烟悄声说:“我的好姐姐,要不是陪伴同一个主人这么多年,咱俩能说上这许多的心里话吗?”

袭人一惊,再仔细端详茗烟的表情,那刚才一闪即逝的蔑视现如今已被一付抛心肠、掏心窝子的赤诚表情所代替。

难道自己刚才是错怪了茗烟?

这让袭人心里有点儿划浑。

袭人再狐疑地看上一眼茗烟的表情,这回,她相信,刚才茗烟脸上的那层蔑视肯定不是针对自己的。

于是,袭人安下心来。

虽然对自己没能阻拦那个不知深浅的陌生客人依旧心有不甘,但是,袭人此刻已经肯于安下心来,好好地听一听茗烟的意见。

“袭人,你想啊,凡是出现在咱们主人身边的一干人等,都是有些个来路的,你呀,万万不可得罪了他们。”

“我可不这样以为!”袭人反驳说:“这些都是闲人,真正追求功名的弟子天天向上,哪里会有功夫、一天到晚没事就习武、钓鱼、喝酒吃肉啊?还拉帮结派,和不三不四的人去大山里玩闹……我看,咱俩的小主人这么没出息,早晚会闹出事情,变的没法收场,王夫人贾大人怪罪下来,总得找个替罪羊吧……”

袭人如此振振有词,且自己越说越觉得有理,仿佛她有千里眼,早已看到了不远的将来、退之不去的命运。

茗烟摇了摇头,表示并不赞成袭人的说法:“我的好姐姐,你也太悲观啦。”

袭人说:“什么悲观?分明是你们一个个只知道瞎乐呵、只顾眼前开心、小心着不生事端,可你们想没想过,没准哪一天,老夫人老爷子不满意了宝玉,就会拿咱们先开刀。”

茗烟大吃一惊,说:“袭人,你要不要吃点药,或者我帮你请几天假,你回家散散心,我看你得的这是叫作什么忧郁症的西洋病,而且,你还兼有焦虑症,病得不轻呢。”

袭人摆了摆手,表示不想搭理茗烟的胡扣帽子。

她继续说道:“到哪一天大难临头,你以为我们作下人的形同鸟儿四散飞,就能躲过劫难?!不是这样的,你学没学过各朝代的历史卷宗,我告诉你吧,先倒霉的就是我们这些跟着主人最近的下人,因为我们平日里得到的信任最多、荣誉最多,也就会最招人嫉妒、最招黑,也最脆弱到被权势给轻易当作替罪羊给宰喽。”

茗烟不肯放弃自己的说服工作,继续加码:“你试想一下啊,再过个十年八载的,这怡红院的主人是谁啊,大观园里说的算的人又会是谁啊?”

这句话多多少少起了作用,让袭人本已气鼓鼓、仿似大难临头、就要被殃及的冤屈表情有所缓解。

茗烟见袭人不像刚才那么义愤填膺啦,于是,继续开导说:“说的算的,还不是咱俩伺候、陪伴了十余年的这人称龟孙子的主子——贾宝玉?!你以为王夫人是你正经的主子,其实,你这样想,就是得罪了大观园未来的正主啊!”

茗烟说:“你有没有想过,咱主子宝玉没准真的能接替了老爷子的班,且在这个基础上加官进爵,得到新皇上的重重赏识,开创出一番天地来?不仅光宗耀祖啦,还把贾老爷子给当菩萨供了起来,其实,就是给老爷子架空啦……”

袭人掩口一笑,说:“茗烟,原来你是个梦想家啊。”

茗烟说:“你成天胡思乱想,却不往这好上去想,可不也是个梦想家?!”

袭人说:“我审时度势、忧患在心啊,不像你,净做白日梦。”

茗烟说:“不行不行!咱俩还是打个赌吧,我赌我主子有出息。”

第三百二十八章 丫鬟控了局

“我就不信啦,就凭我们这干精壮热血青年会不能叫进京的胡人头子肝脑涂地?”

入座后的那个陌生小子依旧大言不惭地说着大话。

在袭人听来,这吹牛也是吹上天啦!

可再看一眼在座的各位,怎么宝玉、薛蟠都在诺诺地应承着,且一脸的媚相?!

袭人可算是被茗烟刚才那一番语重心长、将心比心的话给规劝住了,此刻,全凭着她平日里忍辱负重惯了才练就出来的温顺贤惠的修养,袭人在默默微笑着走向席间。

她先为这熟识的一位位爷斟上了酒,又恭恭敬敬地给这位陌生的座上客添了些酒。

刚要退下,只见那陌生的客人不加掩饰,毫不客气地用直愣愣的眼神、不通礼数地直把婀娜妩媚的自己给上上下下、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个够。

袭人不禁羞红了脸。袭人,那也是私底下很自恋的。

再怎么,袭人虽然温良恭俭让,凡事从众,一向里保持低调,不肯露头,但也还是对自己的身段、为人处世,甚而是对自己的魅力都很有自信,不怕别人看个没完没了,只怕被别人视而不见。

自己一个姑娘家家的,被这么个鲁莽的小伙子盯着看了半天,总还是有些吃亏的感觉,那么,也该赢得到些应得的夸赞吧,想到这里,袭人面带娇羞,急于退下,却同时竖起了耳朵。

只听到这陌生人又开口啦:“我看这个丫头,可是照晴雯差的不只一点儿半点儿的,你们看看,这一脸成熟的看家主妇样子,哪里还有野性尚存?!”

没想到,这色眯眯的陌生客人没皮没脸到如此地步,赤裸裸、不加避讳地打量过自己之后,竟然说出这么荒唐、无礼的话来?!

袭人再有修养,也掩不住一脸的瞠目结舌。

这是哪里来的不开锅的水啊?!

可偏偏,该宝玉出面制止、喝止住这个陌生客人的时候,宝玉却在发蔫!

这可不是小主人宝玉平日里的一贯作风啊。

袭人也是看出来了,不仅她想要宝玉维护自己面子的期待落了空,而且,自己还在众人面前,被拉上跟那不值一提的小蹄子——晴雯做起了比较。

一想到这里,袭人更是羞愤难当。

“嘿!”就在所有在场的人都一脸尴尬的时候,这个陌生的客人简直是得寸进尺,他竟然不顾念宝玉是怡红院主人、这袭人是宝玉贴身丫头的事实,继续不依不饶地说:

“这小妞子到底还是怡红院的出身,能在我如此冷嘲热讽之下脱却世俗气,肯名正言顺地、狠狠瞪上我一眼,哈哈哈,看来,还没有成熟坏透到不可救药的地步。”

袭人听罢,倒是没想着自己被羞辱得该找个地缝钻起来,满心想的都是:手里有砒霜的话,一定要趁人不备,给这个狂徒下药。

薛蟠看出来袭人那难以掩盖的对这个陌生客人的憎恨,不禁有些怜香惜玉起来。

他斗胆说话,然而,声音一点都不大丈夫,反而颤颤巍巍、小声小气的:“袭人,你这涵养,要是将来不作个二夫人,那可真是宝玉辜负了你啊。”

宝玉顾不得在一众丫鬟面前可能引起冲突的有关这个二夫人话题的提及,也顾不上对薛蟠这么赤裸裸、靠揭人隐私来笨拙安抚人的愚蠢,他刚要站出来、以主人的姿态平定眼前的是非,就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重新变回那个三脚都踢不出个屁来的废物。

袭人心想,我白跟了你这么多年,原来宝玉你是不维护我的!

因为这个陌生客人不合时宜的说话,目前席间显得冷场,此刻,晴雯正走上前来,对那个陌生的客人很不客气:

“说你呢,怎么就不好好守在自己家里,却跑到这里来搅局?!”

众人皆不出声……

那个陌生的客人一脸的骄纵突然就收敛了起来。

晴雯说:“早知道你是大家之人,就当体恤下人们的不易,你这可倒好,看着宝玉好欺负,就在人家头上拉屎,贬损人家宝玉的下人!”

袭人简直是三惊。

这第一惊是:第一次发现,宝玉怎么这么没有血性?!简直是怂到了家!

这第二惊是:晴雯怎么就肯帮衬自己说话的?难道忘记了袭人我日常里对她的挤兑和告状?!

这第三惊就是:怎么连宝玉、薛蟠都不肯吐槽的话,晴雯敢于说出来,敢于斥责对方?就不怕得罪了这个陌生的客人?!

袭人震惊之余,看了一眼那个陌生的客人,他可是真给晴雯的面子啊。

在晴雯怒斥他的时候,陌生的客人就已经自觉地站了起来。

待晴雯说完了话,这陌生的客人已经开始面带羞臊地走向大门口,然后,他依依不舍地回头,一脸无可奈何、不能主事儿的样子,说:

“好吧,我还是好好家呆着去。”

薛蟠拦住他,讨好地说:“难得你大驾光临,哥几个正要在这里埋设、讨论着地形图,要不,你也一起来说说吧。”

陌生的客人竟然用躲躲闪闪的眼神期待地向远处那一脸冷淡的晴雯望了过去。

等了片刻后,陌生的客人见对方没有反应,露出失望的表情。

这简直跟刚才那个扣屎盆子的傲娇客人判若两人。

这人对邀请自己的薛蟠无奈地说:

“你难道就没看出门道?此处,已经立起了‘不由爷’的牌子,我这个爷……也只好没趣地撤退啦。”

在袭人眼里,薛蟠乃京城一霸,从来都是欺男霸女的,他什么坏事不敢做,什么坏结果不敢拍胸脯子承担下来。

怎么现如今这薛蟠却像个小家碧玉在相亲现场?!一味地,薛蟠任由着这陌生的客人被晴雯赶走,却没的话说。

袭人已经忘记了这个陌生的客人对自己的羞辱,她这个多年伺候主子的机灵丫鬟哪里还看不出来个眉目:

分明,在今天这个饭局之上,起先,是宝玉作主,后来,陌生的客人来砸场子,搅局成功。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小丫鬟,也就是比自己的级别还低的丫鬟晴雯出面了,而且,她控了局。

第三百二十九章 收摊啦

在晴雯“驱赶”走了那个陌生的客人之后,筵席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得重新活跃了起来。

袭人也跟着大大地松了口气。

眼前,一切都又回到她能够把控的场景之下。

于是乎,她刻意地对麝月使了个眼色。麝月马上领会了袭人的意思,引得一众丫鬟们进得门来,手里都一个个地拿着托盘,开始收拾这一桌的残羹剩炙。

“罢了,罢了。”宝玉竟然摆了摆手,让麝月等一行退下。

袭人睁大了一双吃惊的眼睛,她却只能观察,不能发声。

回过头来,袭人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看站在宝玉身后的茗烟。

茗烟这鬼东西非但不肯早早地提示自己该如何应对这离家半年、添了许多新习惯的小主子和他的新要求,而且,还每每笑看自己,好像在等着看自己的笑话一般。

此刻,袭人看到的正是这个场景:茗烟不仅在对自己笑,而且,还刻意地冲她挤了挤眼睛,好像意思是说:这其间,有着什么诡计。

袭人伸长了脖子,再看了一眼这席间的饭食,这一盘盘的,不是焦糊了一锅粥,就是石化了一盘鱼,堆积在桌子上,零零散散,冥顽不化的,既不美观,也根本不能食用。

真不知还能被派上什么用场?!

此刻,如袭人所料想的,真还就轮到宝玉开始“发配”袭人啦:“我们哥几个商量点儿事体,袭人,这里暂时没有什么需要,可以退下啦。”

袭人虽然预想到会是这么回事,但,真轮到宝玉发了话,她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心里别别扭扭的,但步子却款款,袭人点了下头,轻轻施了个礼,就乖乖地向大门走去。

捎带脚地,在自己经过晴雯身边的时候,袭人正色对晴雯说:

“王夫人说的那件裘皮大坎儿真真地经了这一冬又掉下不少孔雀羽,你不妨和我去下屋,给它修补修补。”

晴雯刚要答应,袭人就听背后传来宝玉的声音:“袭人,以后此类女人家家的活计,就不劳动晴雯来做啦。”

袭人心下一惊,什么?!

晴雯连忙小声解释说:“主子的意思是要我多做体力活,我生来就力气大。”

茗烟在一旁扑哧一下笑出了声,见袭人的脸色阴沉,于是,也跟着安慰起袭人来,说:

“袭人姐姐,你有所不知,这一年来在深山里吃草根、挖树皮、晒太阳、摸泥鳅的,晴雯早就变得要多粗糙有多粗糙啦,和怡红院精致的生活越发不相匹配。你给她交代这么需要细功夫的活计,恐怕她得给你搞砸喽,我劝姐姐,还是另请高明比较好。”

袭人没有听出来茗烟这是在企图为这件事圆场,好让袭人等一众怡红院的丫鬟们放松警惕,不要太因晴雯的“出格”与与众不同,以及得到主人的分别对待而私下里给她小鞋穿。

晴雯也听懂了茗烟话里的这层意思,她看茗烟的眼神中流露出感激的神情。

袭人对晴雯的话,以及茗烟的话都将信将疑的。她不能再耽搁了,只好快快地退出了大厅。

然而,自认是王夫人最信任的眼线,总在内心里多了那么笔傲娇,此刻的袭人又怎么能善罢甘休。

不让她袭人参与,却同时不肯让晴雯出去,这样的情形,说明他们这伙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猫腻。

这伙人里还有茗烟和晴雯。

走出大门的袭人转了个弯儿,打发走了众丫鬟各自回房听候指示,自己则在检查了整个院落后,重新深一脚浅一脚地趴在墙根处,捅破了窗户纸,安心打探大厅内的动静。

是宝玉的声音。

“你家三只松鼠都上房揭瓦啦,你咋还不把油锅给备好,太磨蹭。”

“这是说的什么话?”袭人听得这屋里的话语后,更加一头雾水。

“那没有办法,谁让松鼠窝建在大爷的大树上,大爷没准备好,我徒准备好了老鼠钳子又有什么用?!”这是小宝在辩解。

“你大爷的,我咋没准备好?!”这是薛蟠的声音。

“照我说啊,大树也不是最要命的环节,还是前头有一、两个节骨眼上不顺,才导致后来到了逮松鼠的环节,就全都配合不到位,全都乱套啦。”这是茗烟在说话。

“怎么,茗烟在这伙人中还挺有分量的,竟然也能参与讨论?!这讨论的是什么?云山雾罩的。”袭人至少听出来了,茗烟也是这个团伙中很重要的一员。

“要不,我们看看前头出错在哪里?”这是一反平日里霸道总裁风格的薛蟠在和大家斯文脉脉地交流。

薛蟠的这种态度简直要让她吃惊到掉了下巴。

“前面那个水果摊卖的水果的确有点烂,否则,也不会惹毛了红胡子不给开闸,连方便一下的茅房都找不到。”

这是宝玉在说话,句句都仿似那街头巷尾黑社会的黑话连篇。袭人简直要为宝玉这个准公子感到汗颜。

从什么时候起,这个高山流水的贵公子变成了下里巴人啦?!

这几句对话,让袭人深信:自己的趴墙根早晚物有所值。

虽然,他们说的荤话,自己一句也没有听懂。

袭人似乎为自己能够在王夫人那里即将揭露一个团伙的存在而感到振奋莫名。

“油锅之后,哥几个就得汇合喽,一起上,要知道,那温度高、人气足的地方,缺了谁都不行。”这又是薛蟠,在婆婆妈妈地计划组织着什么。

袭人侧着脑袋、扭着身子这么偷听了许久,开始足底发麻,很想换个动作继续听窗。

突然,身后来了个跌跌撞撞、慌慌忙忙的角色。

自己回头,原来是麝月气喘吁吁地赶来。

麝月小声地在袭人的耳边说了一通话,袭人也慌张了起来。

不等袭人站好,一溜急促的脚步声已经从远处传来。

袭人顾不上自己被宝玉等发现的后果,她直接冲着窗户就大喊:

“贾大人到。”

再一听,屋里也已然慌了神。

一通稀里哗啦的声音,估计是众人在起身告别。

薛蟠的声音传来:“我和小宝要去方便方便,各位见笑啦,去去就来,去去就来。”

宝玉则在里面喊话说:“麝月,快来,收摊啦。”

第二百三十章 不请之请

待袭人随着贾政一行进入怡红院的大厅时,客人已散尽。

宝玉拘谨有礼,迎在门口,他见了贾政,就是一个跪地之拜,充分地表达了对父亲的敬重。

只是袭人不知他这是做戏,还是发自真心。

贾政一见宝玉,那一天下来都乐呵呵的官僚面孔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贾政不耐烦地摆了一下手,说:“起来,起来。”

宝玉听得父亲的声音,慢慢站了起来,躬身立在一旁,不敢抬头,更不敢有任何造次的动作和仪态,和刚才那席间的表现是判若两人。

晴雯看在眼里,心叹: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的一对儿父子啊。

贾政说:“我儿这深山锤炼一年有余,不知有什么收获啊?”

宝玉说:“不敢说有什么大的长进,从小处说,还是有了新的领悟……”

贾政冷笑了一声,说:“什么不敢有大的长进?!在我看来,分明是偷懒馋滑惯了,得过且过,你心里想到,无非是能在外面多游荡一天就算多挨过了一天,万不会想到要主动回家来。”

宝玉一看,父亲依旧抱持着对自己原先的偏见,他也就愈发消极地一味对付起父亲来,期盼着早点蒙混过关,于是乎,宝玉更加唯唯诺诺,说不成一句整话。

宝玉越不想正面回答父亲,就越发显得不够坦坦荡荡,而贾政,是越看宝玉这样的表现,也就越看不顺眼。

两个人几乎要僵持在原地不动啦。这让各位下人也在一旁不知所措,大气都不敢出。

发现桌上有异样的东西,贾政不觉走到那空下来的席间,仔细地看着这一桌狼藉的杯盘和石化了的饭食。

贾政说:“我儿在大山中久居,怎么连对吃的要求也开始变得这么下三滥啦?!这都是些什么不入流、不入口的东西?!况且,这杯盘的摆放,怎么让我看出有几分和那京城朱雀大街、皇城根,以及南市口相像的样貌?难道说你们几个跟着公主闹了一通,出去了一年还嫌不够,又在准备继续生事儿?!”

宝玉低着头,依旧躬身在侧,然而,脸上却开始有些挂不住了,一付生怕被人识破的惊恐。

晴雯见状,很有些为这父子关系难过,她的心里,还更多了些对贾大人的不满。

然而,由于意识到自己的级别太低,连大丫鬟袭人的职位都不如,这里根本没有她可以说话的份儿,也就只好站在原地干着急。

贾政此刻斜了一眼茗烟和晴雯,沉声说:“你两个贴身奴才,还不给我下跪,愣在那里干嘛?也说说,你们这小主子在外面晃荡了一年有余,到底有没有收获?还是多养出了一身的坏习气?”

晴雯见贾政点到了自己和茗烟,正中她的下怀,她一个上前,抢着一个重重的跪拜,说:

“大人,这里没有丫鬟说话的份儿,但是,晴雯也要向您禀告,这杯盘剩炙哪里是什么您说的京城规制,这分明是大山四季风景的再现。今儿个,和主人宝玉一起团练的几人来此,就是为了纪念那山中修行的良辰美景,您瞧,这盘山笋炖天骄,那是断崖飞鹰的写照,您再看这里,一锅稠粥,那是平地起风雷、沉鱼加落雁的雨后山野泥塘啊。”

贾政捻着胡须,仔细地按照晴雯的讲解一路看了过去,一会点头,说:“嗯,这盘盆景倒是很有新意。”

一会儿,又摇头说:“这么美的诗歌配这么懊糟的大山气候,亏你们的大厨也能按照你们的要求在这里强拼乱凑,不美,不美。”

贾政饶有兴趣的样子,多少缓解了刚才的紧张气氛。宝玉和众丫鬟,也包括一直跪在地上的茗烟都偷偷松了口气。

“啪——”,贾政突然拍响了桌子,让众人立时间重新毛骨悚然起来。

“就你们这帮登徒子,一天到晚不学无术,玩鸟逗鹰,还成帮结派的,真真个是要祸国殃民,完结我南周的节奏啊。气死我哉!”

这回,贾政这么突然从耐心、饶有兴致的状态重新没有过渡地一下子转而为暴怒,实在是不能让怡红院大大小小诸位年轻人心服口服。

一个个都已经有如惊弓之鸟,低头敛眉,大气都不敢出。

宝玉说:“孩儿之修行长进全在内化,是看不出来的,故而,也无法为自己在父亲面前辩解。”

贾政气性够大,说:“你还顶嘴?!你以为内化之说就可以是逃脱我检验你进步与否的挡箭牌?你可以躲过朝廷内外的评价,却无法躲过我。”

宝玉也有些气鼓鼓的,父亲不通情理,现如今,父亲更把自己当作祸患来对待,真真是自己的敌人啦。

贾政斜了一眼茗烟,又斜了一眼晴雯,好像在说,你们这些失职的奴才。

茗烟见识贾政修理宝玉的次数多,已然见怪不怪,再说,茗烟长期的奴才心态导致他根本没打算为自己的小主人争辩。

晴雯则不同,晴雯虽然听闻贾大人看不上自己的儿子宝玉,虽然在听鹂馆那次多少领教过贾政对自己儿子的态度,但是,这一次,贾政不由分说地不肯相信宝玉说的话,反给宝玉扣上偷奸耍滑的帽子,认定他一事无成,这对于一向爱打抱不平的晴雯来说,是不能容忍的。

于是,晴雯就真的挺身而出,做起了匪夷所思的事情。

晴雯上前一步,主动承担责任般地对贾政再深深地施了一个礼,然后,正色地说:

“这山中美景赏过之后,还请大人能够亲自检验一下宝玉此一年多修行的结果。小奴才以为,这正是主人宝玉对大人您想提又不敢提之请。”

贾政一听宝玉真要为自己露上一手,大大地吃了一惊,他万没想到自己这不成器的儿子竟然还真的敢应了挑战,拿出些本事来让他老子看看。

他斜睨着低头不语的宝玉,说:“我儿,看来你的不情之请,都让你这丫鬟给请喽。”

宝玉说:“父亲,正是,正是。”

第二百三十一章 茗烟认为主子没戏

贾政一付拭目以待的表情。

他了解,一向对自己这个父亲唯唯诺诺、恐避之而不及的儿子,从来就没在自己面前提请过展示自己,哪怕只有一次。

这次真是破天荒,虽然是贴身丫鬟晴雯替他说出来的,但贾政能分辨得出来,晴雯的提请就代表着此刻宝玉的心声。

看来,宝玉他还真是借了个胆儿。

他这样的表现,让贾政内心有了些许对儿子的期待。

私底下,宝玉偷偷瞪了晴雯一眼,心说:“丫头,什么不请之请,你就把我往火坑里推吧。”

晴雯才不理会一贯温吞、难于决策的宝玉就此有什么想法,然而,同时,为避免宝玉事后跟自己算账,她只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身边的茗烟倒是替自己的小主子着想,他用胳膊肘捅了捅晴雯,晴雯则回瞪了他一眼。

只听茗烟小心谨慎到似乎是在用腹语和自己说话。

不,茗烟他那不是在说话,那是在央求。

茗烟说:“我的好妹妹,你要是送佛,也得直送到西天啊,现如今,你提请都替他提请过啦,咋就把咱这小主子给扔在半路上啦?!万一不小心,他叭嚓一下掉下来,可……”

晴雯本来想装作什么也没有听见,结果,一听到“叭嚓”这两个字被茗烟用来形容自己小主子宝玉之窝囊,她一下子忍俊不禁。

贾政看见宝玉在那里站着手足无措的样子,起先刚生出来的那点对儿子建立起的信心,此刻又动摇起来。

他开始怀疑,这一切的提请根本就是他身边的贴身小丫鬟晴雯唆使的结果。

而自己的儿子,仍旧如自己所意料的那样,没什么出息。

想到这里,贾政气不打一处来,面孔憋得发紫,眼看着就要大发雷霆。

“我说,袭……袭人,你……去给我拿两个生鸡蛋来。”宝玉在这个贾政就要发脾气的这个节骨眼上,终于,吞吞吐吐地冒出了这么句话来。

袭人当然忙不迭地赶紧领命去办。

而在堂上陪在贾政和宝玉身边的众侍者则一个个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宝玉要搞什么名堂。

鸡蛋被端了上来,宝玉拿起一枚,就着烛火仔细冲蛋壳的里面看了又看。

然后,他双手捧着,将这枚生鸡蛋呈送给贾政面前,说:

“还请父亲检查一下。”

贾政闷声闷气、不耐烦地一摆手,说:“不会有错,不就是个生鸡蛋嘛。”

众人皆看到宝玉郑重其事地手持一枚鸡蛋,不知他下文将要干些什么。

于是乎,一时之间,堂上静到都能听到彼此的喘气声。

宝玉瓮声瓮气地对晴雯说:“晴雯,你来配合我修习功夫吧。”

“啊——?”众人听了宝玉这话,吃惊得简直要掉下下巴来。

什么?在父亲面前提请,说要展示一下一年以来的学业和武功进展,这还算合乎情理。然而,宝玉你竟然要拉上一个垫背的?而且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鬟?!

这是作甚?

人们的偏见并不来源于对晴雯的瞧不起,而是来自于不逊于贾政所意识到的、根深蒂固的对宝玉这人一无所长的认知。

故而,宝玉这样一出口,那些原本还期望着宝玉真有些什么进步的人们也开始重新站到了贾大人这堆人中,也就是说,他们不再肯相信,宝玉这么个不成器的公子哥会在短短的一年里成才。

他那是吹牛。

看他一会儿如何显眼吧?!

一旦大家都开始有了这样的想法,堂上的气氛也就开始不对啦。

似乎,人人都在开始担心,今晚到最后会不会有一场父亲对儿子的虐待发生。

紧张的气氛让大堂上哪怕只是掉根针,也能被分辨个一清二楚。

晴雯大大方方地走到宝玉的对面,对他一个拱手施礼,在众人看来,她还真有些女侠的风范。

这样的表现,让贾政不由地想起了这个被自己遗忘了的大观园里的丫鬟。

他想起来了,这就是自己当初为了纠察她身上暴露出的复国军的蛛丝马迹,而从听鹂馆的老鸨那里特意买回来的小侍女。

虽然,自己当年对她的盘查没有得出什么定案,到最后,不了了之啦,但,这并不等于说,这个小侍女不再引起贾政的疑心。

把她放在宝玉的身边,是贾政看出这个娃子很机灵,也比较实诚,不像那些袭人、金钏儿的,整体阴气重重地围绕在宝玉的四周,且对宝玉言听计从。

在听鹂馆那晚的游戏当中,不知怎的,贾政和宝玉一样,对这个小侍女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信心,觉得她是个肯于承担的,敢于直谏的家伙。

贾政将这个晴雯给重新记起来的时候,也就是晴雯和宝玉的修习展示开场的时候。

一步跨远,双足分开,宝玉的一招一式,都像是科班出身的。他站立在原地,气定神闲摆开的架势是五行太极。

宝玉双手认真地捂住这枚生鸡蛋,缓缓地,他摊开手掌,将双臂伸长,仿佛要将鸡蛋交到对面的晴雯的手上。

晴雯立时间呼应起宝玉的这一动作,一个接地气地双抱转双推,将自己的手掌稳稳地送到宝玉递来的鸡蛋处。

鸡蛋忽然立在宝玉递出的手和晴雯推掌的手之间,下面就是地面,也就是说,鸡蛋在宝玉和晴雯的手之间悬空立住,其实,被两个人的手掌给夹住在中间。

看热闹的下人们也开始有了进入游戏的感觉,甚而,有几位在贾政身后的老年下人已经开始用暗语彼此比划着,在赌,赌宝玉不输还是赌晴雯不输。

“什么规则?”袭人探着头张望,她一边担心着宝玉,一边不放心晴雯给闹砸了锅,于是,急切地问向茗烟。

茗烟也多少有些紧张,如若不然,他也不会手心出汗,两眼发花。

今天贾政来怡红院,在茗烟看来,分明就是要找茬儿修理自己这个在外面混了一年的臭儿子。

茗烟对宝玉的信心,但那从来都是他自己在欺骗自己,有时,茗烟不再欺骗自己的时候,也真心地承认宝玉很怂。

所以,一看贾政来了,茗烟就知道宝玉今天没戏,根本躲不过这场来自严父的教训。

第三百三十二章 生鸡蛋竟然还没碎

自己该怎么回答袭人呢?

对袭人的回答,很显然,茗烟还在踌躇着,迟迟没有将之说出口。

但是,他可没在团练的队伍里白呆过。

茗烟不希望袭人对宝玉的不信任会影响到堂上的一干看客,故而,茗烟在策略上下了点功夫。

于是乎,他小声而坚定地趴在袭人耳边说:“你就看好吧。”

这句话,茗烟自鸣得意地认为回答得挺漂亮。

当“你就看好吧”这句话,是用非常肯定、坚信的语气来说出时,会让听者认为:茗烟他对于自己的小主人宝玉,那是信心百倍啊。

同时,似乎,茗烟也暗示出来了:在自己这一年有余对小主人的陪伴中,自己最了解他,也最有针对宝玉水平的发言权。

那么,自己说出的这句“你就看好吧”,无疑说明茗烟他自己对宝玉的信心。

把这样的信心传递给袭人,不仅可以安定住袭人那颗将信将疑的心,也可以暂时不引起周围人对宝玉水平的怀疑。

只有这样,才会带来场上有如被打了鸡血般的、群情振奋的局面,而不是让消极、质疑宝玉的态度占上风。

这局面,一定也将有利于贾政做出对自己儿子的新判断。

茗烟在说“你就看好吧”的同时,虽然,用的语气是万分肯定的,听起来似乎信心满满,但是,他给自己留了一个心眼儿,那就是:万一,万一宝玉他再次在父亲面前展示的时候露了怯、失败了,他茗烟还能不能拎清自己?

因为茗烟告知袭人的这句“你就看好吧”,其实是在示意给袭人说:就这个失败的结局,哼哼,不是我茗烟没告诉过你袭人哦,我说的“好”字,不就是那个一贯的坏结局的意思吗。这“你就看好吧”,分明是一句反话。如果怪,只能怪当时你袭人没有听出来。

这样理解,袭人事后也不会找他的后账。

茗烟如此肆无忌惮地玩语言游戏,耍小聪明,看来,还一时没有人站出来对他进行过揭穿,他自己也还没有吃到这样做事的苦头。

这也说明,这是茗烟作为下人惯用的一些说话伎俩,这还不是在夹缝中生存给磨炼出来的?!

这样想自己的时候,茗烟在自怜的同时,也就原谅了自己的耍心眼儿和留后路。

而袭人呢,自从听了茗烟的这句话后,她慢慢有了信心,开始变得安安生生,耐下心来,肯仔细观瞧宝玉的展示。

袭人一旦安下心来,就带动着她身后的一干丫鬟、老婆子们也有了对宝玉的盲目信心。

“主人,我们看好你!”

年纪轻的小丫鬟们已经开始雀跃兴奋起来,开心地在为宝玉加油。

没有受堂上气氛影响的宝玉依旧镇定自若,此时,他已经和晴雯合二为一地推掌、退步、转身、一个悬停……

几招几式下来,虽然不算稳扎稳打,虽然动作都很悬,但那两手之间的鸡蛋却没因他俩配合动作的生疏而掉在地上……

这里一定有幸运的成分在。

要这么看来,宝玉还真的在功夫方面有了些许长进。这一年多在大山团练的经历,看来也是有收获的。

宝玉如此的几个回合下来,贾政那一脸的嫌弃终于有所收敛。

他从对宝玉的持续关注上改为对宝玉身边这个小丫鬟的关注上。

宝玉看似没有分心,但其实,内心却很是胶着。

因为说到底,功夫也就是三脚猫的水平,这舞舞扎扎的半天下来啦,也打了三五个回合了,招招出手前,他都得现想这下一招该出什么。

好在不知道为什么,晴雯倒是对宝玉突发奇想的每一招都能果断配合,并且招招险象环生间,都给接住了。

这让忙得脑袋开始有些不清醒、手势有些招架不住的宝玉在心里不住地感激晴雯。

晴雯这边,并没有像宝玉想的那么犯难,主要是因为晴雯心大。

心大的人,再大的困难在前方,再不好的预期已经眼看着成为定局,也能够安之若素,不仅能坦然地接受即将失败的事实,而且,能够心无旁骛,专心一意于眼巴前这一个片段的时光,这一个眼下被分解出来的动作。

晴雯就是这个心大的主儿,虽然她在大观园怡红院只是个连袭人都不如的丫鬟,没地位,没话语权,甚而,都被别人视之不见,但是,晴雯自己不这么想她自己,晴雯连对自己的想法都不存,懒得存,不仅涂脂抹粉、如何招主人喜欢这些劳心劳力的、小丫鬟们常费脑筋的事情,在晴雯这里是空白,是无聊之举,就算是该顾及的大事,比如别给自己的主人添乱啊、别因为生硬地支持主人没能力去承担的责任而导致殃及自己啊……就这些个俗事,也全进不得晴雯的心思。

总之,她就是个粗人。

此刻,为什么晴雯招招都险中救下宝玉呢,迎合着他随时突发奇想的步伐和招式,达到和他的密切配合呢,不至于将生鸡蛋跌碎在地呢……

那是因为晴雯专一,且晴雯很会读懂宝玉的心路历程,和招式习惯。

更重要的是,晴雯最知道宝玉水平才达到几分几两,当宝玉每一招都差了半招的时候,晴雯都能抓紧给补齐喽。

所以,在外人看来,尤其是在有水平、能看出问题所在的贾政看来,这两人配合到非常好,非常有潜力。

虽然宝玉和晴雯在招式的配合当中还是不断地有小闪失,但是,贾政很清楚:那是因为两个人第一次这样合作的缘故,还尚生疏,他相信:一旦两个人过上十招之后,就能解决这个生疏的配合问题。

关键是这宝玉得心里头真的埋藏有超过十招的武术底子啊,而且,晴雯也得在招式的学习和知识的掌握上,和宝玉一直保持一致。

“难道说这次团练,每一个参加的公主党的成员,都在招式上精进学习过,且能相互配合?!”

猜想、推断出这一步的时候,贾政的脸色一会儿阴一会儿阳,心里头大大地折腾了一番。

此刻,已经过到第八招。

生鸡蛋在宝玉和晴雯的两掌之间,既没有破损,也没有掉地。

第三百三十三章 不奖反罚

贾政没想到这个被自己从小看到大都没多大出息的儿子竟然在大山的团练后有了一番真本事,虽然这真本事并不夯实。这让他有些忘记了自己平日里一贯严格的教子原则,贾政老怀得慰,乐极而悲生,不禁心生感慨,但同时,他又有些不大肯确信自己的眼睛。

宝玉收手的一刻,冲晴雯使了个眼色。

眼疾手快的晴雯立马两指夹住那枚生鸡蛋,几乎在与此同时,两个人一道向贾政的方向拱手、施礼、收步……

众人鼓掌。

的确,两人在众人面前用生鸡蛋打了个漂亮仗。

贾政虽然在心里已然承认了宝玉的功夫渐长,但又怕表露出来,引起宝玉的自满,故而,他依旧阴沉个脸,站在原地,不发一言。

宝玉见父亲如此这般没有反应,不觉有些心灰意冷,也重新燃起了刚被自己压制下去的对父亲的抵触情绪,他开始又变得低眉耷拉眼,不走心起来。

贾政咳嗽了一声,众人皆安静了下来。

他看着站得远远的宝玉,不知道是该夸他一句,还是给他提出新的要求为好。沉吟了片刻,贾政说:

“团练这个词,这几天在上朝的间歇反复被提及,只不过各位大人们还没有下决心去呈报皇上。满京城都在传扬,说什么公主党本该在殿下旨意下为御林军所俘,碍于公主大婚在即,皇上也才放了一马。这样说来,你们这帮团练小子也是庆幸逃脱了这结党营私的罪名。”

宝玉低着头,诺诺着,像是在应罪,又像是很服管、很服帖的样子。

贾政要的是虎子,看宝玉这么怂,立马,刚对儿子建立起的信心又被他给无情地收了回去。

他明令道:“好生给我在家修行,莫在外再生什么事端。”

宝玉依旧诺诺。

“晴雯。”贾政已然不开心,遂继续下令传唤。

这一唤可了不得。众人,尤其是怡红院的丫头老妈子们,谁人不是隔着几层主子才仰头看到远远的老爷贾政,或许,他们连仰头都不敢。

层层指令那是分明的,级级下达的。

如老爷贾政有什么吩咐,那也是传唤大管家,或者是知会王夫人,再由王夫人安排凤姐,那凤姐领命管家,再会一级级地指派下人。

这么直接唤怡红院的二等丫鬟晴雯,贾政如此做,在怡红院乃至贾府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晴雯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这举动让众人以为这丫头一定是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

贾政一边思虑着什么,一边慢腾腾地下指令:“我看,这团练并没有白去,且不管这团练到底搭的是公主的车,还是御林军的车,茗烟、晴雯,你们两人陪同着宝玉这一年半载的,我儿还是有所长进的。”

宝玉本在担心晴雯,也不知被自己恼怒了的父亲会不会迁怒于晴雯,说不好,会把她给撵走。父亲此番话一出,着实让他心里放下了块大石头。

被传唤的时候,晴雯倒是并不紧张。一贯水来将挡的做法以及自认为并没有多大自我选择度的侍女身份,让她对可能发生的责罚很是木然。

正待被贾政严斥的时候,晴雯发现,原来,这大老爷还真的有双慧眼,装得下青红皂白。

听贾政接着说:“作主子的,向来要奖罚分明……”

贾政来访怡红院,已然是怡红院上上下下、大大小小人们心中的一件大事。而贾政抱着“修理”宝玉的架势来访怡红院,更是让人们非常紧张和不知所措。此刻,贾政稍有对宝玉的好颜色,就让人们喜乐的情绪升级,好像算准了此次贾政不会对宝玉再打大板。

乐滋滋的情绪刚在众人间有所回升,不想,大老爷贾政会亲自越级来传唤小丫头晴雯,若是嘉奖她,那还不是让怡红院的丫头老妈子们嫉妒到翻天,要是责罚她,也还让怡红院的一众老小觉着跟着蒙羞,回头私底下定会对她再进行一番责罚。

在晴雯跪下的这一会儿,众人就是抱着这样那样的猜疑开始交头接耳、八卦个不停。

贾政继续说:“本来,我要因宝玉的进步奖励你和茗烟,但是,我又想起,这团练尚且是个不法组织,只不过,当今皇上以大局为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在我们贾府决不准团练再兴风作浪,否则,家法伺候……”

众人一听这家法要被置办,就心说不好。

是不是宝玉又免不了像每次那样遭到老爷子摧毁性地“打击”?!

一个个地,他们立刻老实、战战兢兢地等待着老爷子下面的吩咐,不敢再继续交头接耳。

贾政说:“好,这里长话短说,今日里,为秉家法之严格,我特责令宝玉立身,修‘零一’功直修到三更天。晴雯,着你陪同。”

贾政携众人拂袖而去的时候,宝玉和晴雯已然蹲起马步。

怡红院的下人也纷纷撤下。

此刻,就连袭人也对晴雯没有了刚才的羡慕嫉妒恨。

要说,陪小主子练功,还不如让她们一个个丫头选择自尽,同样是受苦,也了结得快一些。

“什么是零一功?”晴雯腹语着。

宝玉说:“让你念,你就静立着默念好了。还问个啥?!”

宝玉肯定是满肚子委屈的缘故,他爹一走,立马就发火起来。

晴雯也不想点着宝玉的怒火。于是,她乖乖地不吱声,陪立在一侧。

“零、一、零、一、零、一……”这个是宝玉,边站立入定,边诚恳诵咏着。

“零、一、零、一、零、一……”这个是晴雯,模仿着宝玉,边站立入定,边诚恳诵咏着。

两个人站立的身形被月影打在石阶上,却让人总觉着孤零零的。

“我卖过梨,会算账,零个梨加上零个梨,那是没有梨。一个梨加上零个梨,那是一个梨。”晴雯念叨着。

“你饿了吧?”宝玉对晴雯说。

“何止是饿啊,我是心里饿,不知道这零一功有啥门道,念叨来、念叨去的……”晴雯在吐槽。

“肯定这是在拿没用的东西责罚我。”宝玉也益发心灰意冷。

第三百三十四章 没来得及下崽儿

月上中天。

怡红院内,两呆子还在按照老爷子的嘱咐勉强修炼着。

“嗡,嗡,嗡,嗡……”这是宝玉在站立着,生无可恋地念念有词。

“你不是睡着了吧?”晴雯也站立在其侧,老老实实地陪练,不敢有一丝的马虎。

只是晴雯纳闷,怎么在宝玉这里才几息的功夫,就从“零一决”变成“嗡嗡决”啦?

修习零一决,这是贾政临走前的指令。

这老爷子本就抱着要“治治”儿子的想法来个突然袭击,不成想,出乎贾政的意料:宝玉不掉链子,没给他这个机会。

宝玉非但没有出丑,还在生鸡蛋展示中以漂亮的亮相和收尾堵住了他爹的嘴。

但是,那一家之主贾政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在天朝老爷面前他一直在装孙子,在满朝文武面前他装学识,在贾府上下他装道貌岸然……好不容易劳累了一天,装也装够了,才想起来,自己简直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被生活所控,不得解脱。好不容易想要教训教训儿子,都没能得逞。

于是乎,贾政怒了。

他没有表现出来这怒气,但是,他的内心真的是怒了。

“零一决”,莫非是贾政杜撰的、信口拈来的口诀?

贾政早就听说,在遥远的、遥远的远古时代,老祖宗就是靠着什么零一决的修炼而天长日久生了能耐,最后,靠这能耐走出了山顶洞,来到了一马平川。

又过了几万上千年,才开始进行穿衣、敬佛、礼国、战争、书写……等等这样那样文明或不文明的行径。

今天,贾政简直是在对儿子宝玉该施以怎样的教诲犯踌躇时突发了奇想,他想起了这么个连宗卷里都没有记载过的、只是传说中的“零一决”,并马上将之奉为一方教诲的宝剑。

如何驾驭住宝玉这匹野马,让他心服口服不再跟自己争辩、讲歪理,贾政思前想后,也只得靠这些云山雾罩、没有固定套路、解法的口诀以想法儿震住他。

只有这样,自己这个当爹的才有可能长此以往地将这小子给管控住。

在贾政看来,这“零一决”不过就是零和一两个字倒来倒去,念来念去罢了,就算念不出个成绩来,也大可放心,总念不死人吧。

不妨,就拿这个谁也找不到出处、谁也不能引经据典给予挑剔、评价的伪修行口诀来震住这臭小子好啦。

这也就是贾政在说话的时候慢腾腾的缘故,谁让他是一边在心里打着算盘,一边发出这道指令的。

指令一旦发出,贾政就立马打道回府,歇息去了。贾政留下宝玉在这怡红院里,也好让他问无可问,查无可查。

一想到能让宝玉黑更半夜地、耐着性子站他个数百息,贾政就很有调教自己儿子的满足感。

总比宝玉他和那些宠溺他的小丫鬟们胡混在一起要强得多吧。

心满意足于自己的安排,贾政也就完成了今日对怡红院的盘查与随访。

可怜的是宝玉,明明该得到父亲的鼓励和肯定,却得来了不尽的新指令。

……

“嗡、嗡、嗡、嗡……”宝玉闭目念叨着,神魂都不知去了哪里。

晴雯只好停下自己的练功,用手抓住宝玉的肩膀,一个劲地摇晃,说:“醒醒,宝玉你醒醒。”

宝玉终于睁开了眼睛,眼睛适应了好半天,才看见月光下自己的正对面晴雯那着急的神态。

“嗡,嗡,吸血,吸你血!”宝玉红着眼说。

“可不得了啦,这零一功是怎么回事啊,宝爷难道你变吸血鬼了不成?”袭人正前来关照,撞上了眼前这一幕。

见多识广的袭人听宝玉这不着调的荤话,自然联想到在京城里近日盛传的那个吸血鬼的故事:“快别练了,再练下去,就该走火入魔啦。再不济,我去回王夫人,让她给老祖宗说去。”袭人就是这么心疼人,也有上层关系可以办事办得到。

可是没成想,宝玉对袭人的建议全不领情,还吹胡子瞪眼:“你敢去说,小心我先叨你一口!”

“我的个天啊,你这小祖宗又开始犯浑了,简直是好赖不分!得,我才懒得管你,再累了我自己的名声,犯不着。”袭人撂下话就逃,话音尚在,人已渺。

反而是晴雯理解宝玉,默默陪护在侧,没有多言。

“嗡,嗡,”宝玉重新练回功夫,真如袭人所说,他已然入魔。

“啪——”蚊子掉在石阶上,这么微小如掉根针的声音只有晴雯能捕捉得到。

“嗡,嗡,谁让我怜香惜玉的?!”宝玉不遗余力地继续呼唤着蚊子。

“还不快感激我?”宝玉捧了一把地上零零落落的蚊子尸体,将摊开的手掌凑到正在练功的晴雯的鼻子尖前。

晴雯按部就班地念着“零、一、零、一”,不肯理会宝玉。

宝玉对晴雯耐心地解释说:“晴雯,我不是不好好练,我是得了这蚊子功的好处,谁还不是喜欢练那些卓有成效的功法?这蚊子功,我比较入门。”

“再说啦,条条道路通甘水窖,我修习打蚊子功,也算是修习的一种啊,不能算是诓骗了我爹。”宝玉还在给自己找理由。

“可是……大丈夫杀人,也要有个正大光明啊。你这装成公蚊子,吸引母蚊子落袋,你这不是很小人吗?”

晴雯好像不是生活在和宝玉一个时代的人一般,格外地格物致知,不肯逾距一丝一毫。

“呜呼哀哉,想来,俺和我们打仗的胡人也是一个个拖家带口、爱护亲人邻里的人啊?也分善良的、幽默的、有大力气的、长相英俊的……要是按照晴雯你这么论起来崖,他们也不该被我们的御林军赶尽杀绝啊?晴雯,我看你呀,你是犯了泛爱的毛病吧,弄得没有立场,敌友不分的。”

晴雯的话显然刺激了宝玉,才引得宝玉默默叨叨,说了这么多的话。

“我是觉着母蚊子还没来得及下崽呢……”

“晴雯,不是我说你,那老夫子走路都怕踩到蚂蚁,你这杯盯得浑身跟蜂窝煤似的,却还替母蚊子叫屈,可得说好了,你要当圣人,俺宝玉可不陪你。”宝玉气哼哼地说。

第三百三十五章 她有不俗骨

“宝玉,你怎么不学学晴雯?你也该像她一样耐下性子来反复练习,待功夫下到一定时候,自然,你就能领会到‘零一功’的好处。”

别看来人对宝玉说出的这话轻声细语的,却让宝玉听到后不由分说地惊喜加振奋。

他醍醐灌顶般睁开双晶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来人。

晴雯也听到有来人,只得不情愿地睁开双眼,停下手头功夫的练习,调整好姿势,对来者施了一礼。

“林姑娘,多亏你照应,否则,宝二爷不知痴迷这蚊子功到几何呢。林姑娘,快快请坐。”紧随黛玉、紫鹃一同进入大堂的自然是袭人。

那袭人一路引着林姑娘来此,原打算先进来给宝玉通报一声,不成想,被林妹妹的一个手势给制止住了。

黛玉在大门口停下,饶有兴致地瞧了大堂中这二人的练功有好一会儿,还听到了宝玉和晴雯有关蚊子功的争辩,她不觉掩口胡噜而笑,又待够了几息功夫,方款款步入大堂,说出了那一番鼓励宝玉的话。

“我看宝玉崖,你得熬过这开端,渐入佳境后,一切自然就好了。”那林姑娘简直就是一个看透一切的占卜者,且循循善诱的。

宝玉仔细地听她此番指教,又不时结合自己的表现再去想一想,遂点头说:“确实如林妹妹所说,这‘零一功’啊,我一开始就没扎进去。”

随即,黛玉和宝玉二人就好像中间没有隔着一年多的时光似的,还是见面那么亲密无间,二人唠起家常,把练功的事项就自然给搁在了一边。

……

“还不快给林妹妹看茶。”宝玉一扫刚才练功的萎靡状态,因着黛玉的来访,人也一下子鲜活了起来。

“此去一年有余,也不见哥哥想起怡红院这众人来……”黛玉再一开口,不掩丝丝怨由。

“宝二爷他还真没少惦念林姑娘……”袭人说。

“袭人,你不用为他打圆场,你又没亲临大山,也没参加团练,怎么就能知道宝二爷心里想的是啥?”林姑娘一向非常较真,青红皂白分明的很。

袭人只好讪讪地立在旁边,说:“罪过,林姑娘,我是多嘴啦。”

黛玉笑说:“不妨,不妨,袭人,我这问责宝二爷还不也是在为你鸣不平吗?”

袭人见坡就下,马上说:“林姑娘真的是体恤我们下人的不容易,这一年半载的,我们怡红院上至大管家,下至丫鬟婆子,哪个不是成天价惦记宝二爷的安危,不仅因宝二爷外出而担惊受怕,还时不时地要巴望、打探外界的消息,盼着那些意外、闪失和我们全无干系……”

袭人一旦遇到知音,那话匣子可就打开了,诉苦、讨同情的本事很大。晴雯则很小心,一直老老实实地立在一旁,没有插话。

宝玉赔笑,对黛玉说:“我在外面倒是不考虑怡红院那些莺莺燕燕的事体,这是有意而为之啊,为了锻炼男子汉气概,好歹也得堵住薛蟠他们这帮劳什子的碎嘴,林妹妹,你觉着这个理由可过得去啊?”

黛玉一撇嘴,说:“哼,拿个理由就想卖乖啊,要想有男子汉精神,那得千锤百炼你的内心,岂是有意寻求外界环境的摧折、磨炼就可得之的?这个理由,在我这里,通不过。”

宝玉接过袭人茶盘里的茶杯,小心翼翼地双手捧着递向林妹妹,他满脸笑容,诺诺之态好像又回到了他老子在场的一刻。

宝玉说:“这深山老林的,自然每天里险象环生的,加之,肚子饥一顿饱一顿的,根本就是一直在大脑缺氧,哪想得起姐姐妹妹的?!”宝玉说话就是实诚,可惜,不好听。

林姑娘这么一听,不由分说,就酸了脸子,不肯再多说一句话。

宝玉一看,这还了得,这样子下去,可是要一时半会儿哄不过来林妹妹重新高兴起来啦。

若时候耽搁得再长,二人那亘古弥新的感情可就要泡汤啦。

正在宝玉抓耳挠腮的时候,晴雯赶紧插嘴道:“我可以作证,林姑娘,宝二爷这一路上得以驾鹰逗狗,还没有被野兽给叼了去,没有被鹰给反着驯了,那全仗着当初和林姑娘一起演习禁书《天工开物》,那里面的常识,想当初宝二爷是在为跟林姑娘打嘴仗才生生给死记硬背下来的,没成想,还真的用上了,救了他好几条命呢。”

宝玉感激地看了一眼为自己说话的晴雯,自己也连忙借着这个话题向黛玉补充道:

“想当初,一场大雪覆盖了整个的大山,根本分不出沟沟坎坎,我就是一不小心掉到了冰缝里,薛蟠他们能看见我,却一时半会儿不能救我出来,这样危急的时刻,你猜我是怎么着?”

黛玉已然从晴雯的解释里听出宝玉的几多不易,从心里原谅了宝玉,但面子上,她还是那么阴沉着一张小脸,这一听宝玉开始讲起让自己羡慕不已、恨不能变成男儿身也去参加其中的经历,不由得,黛玉聚精会神起来,想要听个究竟。

“我之所以能坚持住,坚持到请来外援的时候,那还不是因着我回想起当初和妹妹你一再地念诗,什么‘丰年好大薛’,“独钓寒江雪”,这些翻来倒去的有关大雪、大风暴的诗句鼓舞了我,让我觉着天地之大、心也可以有多大,就这么着,才挨时候,挨到他们凿开冰缝,用绳子把我拉上来。”

林姑娘听到这里入了神,感同身受地不由掉下了两滴眼泪。

“林姑娘,这更深露珠的,你这怕寒的身子骨再经宝二爷这么云山雾罩地一忽悠,可是容易生病啊。”紫鹃关切地想要打住林姑娘悲伤的势头。

黛玉笑中含泪,说:“不妨,不妨,若能同宝二爷一样,一起出生入死在沙场,就好了。也不负我爹地对我的养育和教导,不应圈在闺阁,生当作人杰。”

听得出来,这黛玉是难过于自己不能同男人一样有自由战斗在前线的资格。

晴雯对黛玉一向不了解,今日得见,虽见她一副弱身子,却看出了她有不俗骨。

第三百三十六章 少了那么点反骨

“这‘零一功’并不是俗物。”

黛玉没有听从紫鹃的劝导,也不看袭人因月上柳梢头、天色已晚的一脸为难,她并不急着回去歇息,而是就着要点,要对宝玉一语道破。

“什么?”宝玉听得黛玉此言,秉着一向以来对黛玉的信任,他认真地回说:

“林妹妹,难道你真的这么肯定?我可是正在怀疑,无论是千年来的古代卷宗,还是演进中的现代武学经典,那里面,就从有没有什么关于‘零一功’的来龙去脉和具体功法。简直就是查无可查,寻无可寻。”

宝玉眼珠儿转了几转,看来,自他见到林妹妹后心情大好,故而,他继续调皮地补充说:

“我父亲他那是为了整治我,投机取巧地用了这么个传说中的零一功,以激将之势,想要催逼我今晚老老实实地在此练习、不外出捣蛋……其实,这一点,我是知道的,零一功被提出来,有几分是老爷子他想整治、为难我的意图,让我没有真正的功法可依,纯粹瞎练,好引我出丑,继而,落到他的掌控之中。哪有什么真的零一功流传于世啊,反正我是不信。”

宝玉对黛玉,那简直就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此刻,既然黛玉对零一功有不同的见解,他也就敞开天窗说亮话,把先前对父亲的不满和对零一功的怀疑对黛玉一股脑地一吐为快。

黛玉理解地点了点头,然后说:“虽然查据不出‘零一功’的真正出处,那传说又让人觉着玄之又玄,但,这并不等于说,天底下就一点有关零一功遗产的影儿都没有。这个,我也是不信的。”

宝玉乐了,说:“谁说我们林姑娘是个悲观主义者啊?看,她比谁都不肯善罢甘休,但凡有一点皮肉之味,就能上去,直接咬上一口。”

黛玉知道宝玉这是在和自己玩笑,于是,假装中枪似的,也凑趣说:“我要真是只母蚊子,早离你远远的啦,怕了你那货真价实的蚊子功。”

宝玉一听,甚为得意。

即便没有胡须,他也做了个他天王老子常做的动作:捋着假装的胡须,深沉地对着自己的林妹妹点了点头。

黛玉噗嗤一笑,可解了旁边紫鹃和袭人的心疑。

怡红院从上到下,谁人不知道这林姑娘可不是好惹的主儿,动不动地,一点小毛病到了她那里,就会被揭发出来,连带着,下人们还会被不同的上级怒斥和责罚。

虽然,众所周知,林姑娘她是个公允的人,说的话也全都在理,可,就是这么地不依不饶、看不得脏处。

也源于这一点,大家伙都觉着她不如薛姑娘懂事,能得过且过。这样,自然,也就得罪了这怡红院上上下下的不少人。

大家有一共识,话,说不过她,论理,自是也理论不过她。于是,平日里都很识趣,大家绕着她走,生怕惹急了这位大小姐。

这会儿,紫鹃和袭人看黛玉当真开心,二人也就不像先前那么紧张地处处防备、处处想着补台、打圆场,怕一时照顾不到出什么差错。

晴雯可不是袭人和紫鹃,一来,她入怡红院的时间不长,且多半时间是跟着宝玉游离于怡红院之外,故而,晴雯不了解怡红院的人情世故和历史上发生过的事情,也就心里坦荡,没有很多的顾虑和顾忌。

二来,晴雯就是那种有事说事的主儿,她并不认为自己天生是个下人就连发言权都没有,她也不在乎别人能否接受自己的说法,如果这说法是必须要说出来的,那就直接说出来好了。

一句话,她并不想作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懂事丫头。

于是乎,晴雯就大胆地问黛玉:“想不到林姑娘如此乐观,难不成,还真的相信有零一功的真传在人间?”

看晴雯如此不拘礼数直接问讯黛玉,袭人冲紫鹃咋了咋舌,紫鹃回眸,两人眼神一对,似乎在说:

“晴雯她这是找死吧,自己往枪口上乱撞。”

晴雯虽然也知道黛玉是个厉害的主儿,但是,通过平日里的观察,以及从怡红院上上下下那里听到的对黛玉的品评,在晴雯的心里,早已扎下了黛玉公允、不吝批评和自我批评的印象。今天,她更亲眼看到了黛玉不惜力地在帮助宝玉,想找到有关零一功的来处。

在晴雯看来,这是真心在意宝玉的人才会去做的事情。

出乎袭人和紫鹃的所料,黛玉并不在意晴雯那不拘礼数的提问,她笑着说:

“晴雯,你算是问对了,我的确有信心,觉着这零一功不会无缘无故就这么失传。”

宝玉插话说:“林妹妹,就算真的有零一功,又能怎样?如你所说,那零一功不是失传,就是被杜撰,就算你能找到出处,闹不好,也是阴差阳错着缺斤少两的,若拿它练起来,恐怕会走火入魔。故而,我是不报希望的。”

黛玉不笑了。在晴雯的眼里,认真的时候她一蹙眉,有种别样的美。

黛玉批评宝玉说:“哪里有你这样不闻不问、不究事理的?!我还认得是宝玉你吗?!”

宝玉诺诺着承认自己不对,还将衣衫披在黛玉身上,过意不去地说:

“妹妹你身子弱,可别因为思虑这零一功,再着急上火,着了凉。”

晴雯说:“既然大小姐这么有信心,不妨我们分头想办法,找一下这零一功的源头。毕竟,人多力量大嘛。”

黛玉点了点头,说:“得过且过很容易,纠住理,就坚持寻到根是不容易的。”

宝玉苦笑着看看黛玉和晴雯两人,说:“这老天爷是怎么啦?派来尘世间的男人都尘垢满面、灰头土脸的,全无斗志,可偏偏,派下来的女子各个水做的一样干净、清透,还有股子韧劲?!”

晴雯说:“宝二爷你这话夸的太明显,是不是有求于诸位啊?”

黛玉道:“没错,宝玉,你就是太服帖了,服帖于老爷子,服帖于没有零一功的这种说法,少了那么点反骨。”

第三百三十七章 丫鬟背黑锅

夜未央,大堂之上共有四人。

黛玉正凝神揣想,口中念念有词:“‘天地之大,莫不一是。佛家看破,终究归零’……这或许是先人的一种暗示,指的正是这零一功呢。”

晴雯听黛玉这么一说,更是佩服。她心里讶异的不是黛玉对零一功的钻研精神,而是黛玉那份始终不舍不弃、处处为宝玉着想的心思。

宝玉、晴雯、黛玉这三人刚开始探讨有关零一功到底是真是假的时候,只听得身后一声咳嗽。

袭人已然“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好像宝玉此刻没有练功全都是她的不对似的。

宝玉则呆立在原地,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固执,定定地看向来人。

黛玉比较识趣,虽然有可能在心里她也很是抵触,但是礼数上黛玉还都一一尽到。只见她附身屈膝,轻轻一拜,也退到了一旁。

只剩下晴雯一人,正要向来人跪拜,突然,她想起自己身边站立着的宝玉,为了配合孤单、放挺的宝玉,晴雯也就不得不选择了也立在原地,对来人视若不见。

对于一个小侍女来说,做到这一点,可是抱着必死的心情。

“我只是白日里叮嘱了你们一件事情,现在看来,原来你们并没有坚持着做完……嗯,还有什么可说?宝玉,你给我禁足仨月!”

原来来人是贾政,饭后茶余,月至中天,他大概是想起来今天早些时候来怡红院检查宝玉功夫,还下达了指示的事情。贾政这是不放心,又一次来到怡红院,想看看宝玉执行的情况。

这一年半多的时光,贾政虽然心系朝廷,被胡人犯边、南蛮诓诈等诸多事情闹得脚打后脑勺,但是,他自己儿子的安危、到底功夫长进与否……却始终是他贾政心里最最挂记,又不能说出口的一块心病。

好不容易,他盼着的谕旨正往好的方向发展,那已经坐实的公主党党羽罪名也被当今皇上给息事宁人地压了下去。宝玉的危险算是消除了。这让贾政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刚刚落回到心口。

如今,这二世祖贾宝玉也不得不回家来,照他的说法,宝玉回来那是为着“补充些给养”,以利将来出外“再战”。但是,在贾政看来,这回家哪怕只是一会儿,也总比游荡在外要安全。

他知道,一年多来的公主党团练,让儿子宝玉变得心更野了,同时,从前被自己看不上的那些诸多毛病似乎也没有得到纠正。

此刻,难道不该是他这个当父亲的开始警戒和防范的时候吗?!

于是乎,贾政处处绕过老祖宗贾母,在家管控起宝玉来。今儿个,他就是有意给宝玉设置一些难题,好让他被难摧折,由此给了贾政对他禁足的机会。

可怜天下父母心。每每想来,贾政都觉着:自己这大半辈子建构和保有的地位和名望终将传给这个不着调的衣钵传人贾宝玉。那么,如若现在再不多加对他调教,恐怕日后就更难管控,后果更是无法预知。

宝玉一听贾政要对自己禁足三月,就不服气地嚷嚷起来:“爹,您来的时候,我们两人,外加上黛玉正在就你布置的这个什么零一功进行探讨呢,并不是偷懒,你这禁足的惩罚,我看是不公允的。”

贾政说:“你也正儿八经地练习了零一功,给展示一个,如若有一星半点零一功的神魂模样,我就撤回这个惩罚。”

宝玉一听,就有些发呆,他直恨自己刚才不信任零一功这个功法的真实存在,故而,偷工减料,还偷梁换柱,改练习起蚊子功。

书到用时方恨少,更何况,宝玉他根本就没有“读书”、没有练习“零一功”。宝玉想到这里,很是懊悔。

宝玉想耍小聪明,从另一个方面下手来质疑贾政,说:

“按理说,这零一功只是个传说啊,并不真的存在。父亲这一来就先打孩儿一耙子,孩儿不服。”

贾政皮笑肉不笑地说:“不服也得服,谁让我是你的天王老子的?!零一功到底有没有,也不归你说的算,是我说的算。”

晴雯心想:这朝廷内外大名鼎鼎的名臣贾政怎么说起话来这么粗糙、蛮不讲理?

不由地,她看向黛玉的方向,两人心领神会地交流了一下眼神。看来,黛玉和自己想的一样。

宝玉气哼哼地,不知该如何出手。

晴雯看在眼里,就要救急。

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晴雯“扑通”一下给贾政行了个大礼。

晴雯这一举动让宝玉似乎明白过来了什么。亦或,宝玉什么都没有明白过来,只不过是,他想着让晴雯替自己背黑锅。

只听宝玉是这样说的:

“爹,孩儿的零一功练法,是和丫鬟晴雯商量着一道修习着的,不如,您就先检验一下晴雯的零一功程度,多多少少,也代表了我的水平。”

黛玉替宝玉很是不好意思,故而,她竟然深深地低下了头。袭人则细究着晴雯脸上的表情,好像在说:哼哼,终于有你的好看。

晴雯跪在地上,对贾政磕了一个头,说:“丫鬟晴雯正要替宝二爷为大人展示零一功的练习。”

袭人还在心里活动着:“晴雯,让你围着宝玉转,今天,你不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吗?是不是还得替少爷背黑锅啊?!”

贾政有些欣赏地看了看斗胆进言的晴雯,对她做了个免礼平身的动作,说:

“要是我大周军人都能像我大观园的丫鬟这样肯于担当,义气上阵,那我北周早就收复在望喽。”

晴雯立定,将双手平举,然后慢慢双手随气血一起下行,气沉丹田。

这一招一式,有种霓虹升天般的清朗、开阔,且让周遭一下子都静了下来。

贾政一个倒吸凉气,心说:我怎么不知道这小丫鬟的道法如此之深,入定的程度竟然都赶上了南山寺的泯真和尚。

此刻,黛玉狐疑地偷瞧着宝玉。当看到宝玉信心回升、心气变静的时候,她说不出地开心。

第三百三十八章 不接受被禁足的惩罚

在大堂之上,在众目睽睽之下,晴雯一个长臂外展,身随臂走,臂随腿旋……

宝玉配音一般,在旁边解释道:“大雁南飞,行行并一。”

堂上,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清风正随晴雯的身子一起旋转,不多时,多宝阁上陈设的纸张开始不觉间片片飞扬而起。

一时间,大堂之上,炫舞的晴雯和旋转的宣纸占据了整个的空间。

“嗯。”一脸严肃的贾政见此情形,肯定地点了点头。

袭人见晴雯得到了主子的认可,不觉有些心下恍惚。

但她转念又一想:若宝玉真能因晴雯此番做操而蒙得贾政的赦免,这不就等于是说,她晴雯是在帮袭人我的忙吗?!

袭人想通了这件事,也就特意从心底消除了对晴雯的嫉恨,忍不住地,在一旁,她叫了声好。

黛玉本就是个多病多思身,天黑风冷,已然有些吃不住劲啦,可是一看这晴雯能化腐朽为神奇,衣袂、纸张翩翩飞,不觉,黛玉诗意大长,这心下一旦痛快,那久久积蓄在心的愁闷也就不觉间自行散去。

黛玉精神了许多,夸说:“可谓是云飞雪落,儿女情长啊。”

不知她此番看到宣纸飞扬而兴起的诗句里,到底赞的是自己和宝玉的那份情感,还是赞的是晴雯和宝玉之间的默契。

谁也没有意料得到,晴雯再一次做出的动作很是让人觉着蹊跷,以至于在场的每个人都狐疑地皱起了眉毛。

她那动作既不优美也不实在,好像不着四六似的,说像巫师在作法却没有章法,说像武打动作,却没有力道……

宝玉倒是懂得晴雯,他竟然在这种情况下也还能在一旁勉勉强强地继续坚持着解释下去,宝玉道:

“嘿嘿,这是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

贾政对晴雯的演绎刚刚看了个云山雾罩,此刻,听宝玉这么一解释,他再仔细看晴雯那接下来重复几遍的同样动作,慢慢地,他琢磨出一点门道来:

“这不男不女的动作还真的很像是一只雄兔子的动作,接下来,又变成了雌兔子的动作。”

只不过,到底晴雯演绎的是雌还是雄呢?!

“我倒是要问你,这雌雄兔子和零一功有啥关系?”贾政不满意地瞅了一眼宝玉。

贾政心说:“我儿,你就瞎掰吧。我看你怎么解释。”

宝玉挠了挠头,就这个问题他看似很是为难。

过了一息之后,宝玉支支吾吾地说:“我想,那天下阴阳,无非就是雌雄之体。若雌雄相见,相配,岂不就是合二为一?!晴雯此番动作,就是合一的意思啦。”

贾政一听,心说:“臭小子,我从来都严令禁止大观园里谈及阴阳、男女……想不到,你在这儿等着呢。”

他脸上阴一阵、阳一阵的,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提问竟然逼着宝玉说出了如此不成体统、却又可以解释得通的答案。

这简直就是在打脸。

他很后悔,自己最在乎的道貌,竟然被这臭小子不经意间就给刺破了,还是以赤裸裸地、浅白的语言。这语言却能够完全解释得通这个功法——“零一功”。

贾政的心思很是复杂,一边,他对宝玉的机智善辩很是满意,甚而,还有些佩服宝玉的强说理,另一方面,作为严父,作为朝中重臣,他又对宝玉的无法无天和漫天解释感到被冒犯,因而,从心底往外直感到反感。

“罢了,罢了。”贾政摆手,让晴雯停下来。

这一指示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气。

看来,今晚可以结束了。

贾政说:“只这么一下午的功夫,你们能靠自己的领悟舞出传说中的‘零一功’,这说明,全都是你们自己独创的,只不过是把这样的一招一式附着在了一些道法和常理之上。这么诠释和演绎‘零一功’,我看尚解释得通,只不过,还是肤浅了些。”

宝玉大喜。

虽然大喜,宝玉却还不忘努力克制着不流露出表情,他唯恐自己的一时得意会把贾政轻易给惹毛。

这也是长期和严父战斗所取得的经验在这一刻的应用。

贾政看着企图掩藏内心欣喜的宝玉,说道:“今天这个进步,当爹的我会给你记上一笔,事后,我还会继续盘查你的练功进展。先人说学无止境,这零一功刚刚只在皮毛,需要你继续摸索、打探的地方还多着呢、深着呢。这挖掘、深化和探索,你爹我是老了,我留给你来办。”

宝玉赶紧诺诺着,把父亲的指示答应了下来。

贾政转脸,对立在原地、早已气沉丹田的晴雯说:“你这丫鬟还真的出乎我的意料,照我对你的观察,作兔子,你也是个能干的兔子,能躲得过圈套。而且,现在你还暴露出来了,你能做到雌雄莫辩。我这样说你这个丫鬟,你可不要紧张,作为一家之主,想不到我今天还会心生这样的嘱托。”

说到这里,贾政好像对自己很不满似的摇了摇头。

晴雯吃惊地眨着一双眼睛,她想不通贾大人这说的是些什么意思。

贾政接着说:“你好生照顾我那没出息的儿子宝玉,就好。”

晴雯再次跪下,低着头,不发一声。

宝玉抢白说:“爹爹,孩儿还有一请求。”

贾政不满意地回头,不耐烦地说:“有话快说。”

宝玉说:“有关仨月禁足的事情,还请爹考虑。毕竟,今天晚上的零一功,孩儿没有交白卷啊。”

贾政不满意地看了一眼宝玉,说:“怎么?!还轮到你跟我算账啦?!刚对你好一点,你就想拿今晚的表现兑换些什么好处出来?!我清清楚楚告诉你:没门。”

“还请大人宽谅宝玉,说到底,今天这练习功法,初初练习,还没摸出什么门道来。若由此就惩治宝二爷,有些尚早。还望大人假以时日,再罚不迟。”黛玉挺身而出,替宝玉求情。

晴雯满心佩服黛玉。

可同时,她更支持宝玉在自己父亲面前的据理力争。

是的,千万不能接受被禁足的惩罚。

第三百三十九章 少踩不少雷

夜已深。

怡红院内,黛玉仍不舍得离去。

宝玉和黛玉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晴雯和袭人则伺立在一旁。

能够哄着自己的严父心满意足地离开怡红院,这在宝玉,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连一向为他担惊受怕的袭人此刻也得以一脸的安生,而且,袭人的眼睛正穿过黛玉直投向宝玉,一付不可置信的神情,好像是在夸赞宝玉,说这一年多来你真是长了本事,都已经能应对自己的父亲啦,又像是在打趣宝玉,说宝玉你今天是不是中了买卖街的大奖六六顺啊,当真将你的老父亲给答对走了。

宝玉看出袭人这番没有说出来的心里话,所以,他冲袭人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不见外地吩咐道:

“袭人,别像瞧英雄一样地瞧着我,你该奖赏的是晴雯。作为府上的头号大丫鬟,你当对你面前的这个有功的丫鬟有所表示才对。”

说着,宝玉用下巴点了点站在一旁的晴雯。

宝玉很知道袭人的心思,他知道袭人对怡红院里下人们的等级甚为在意,尤其为自己是贾母亲派到宝玉身边的贴身大丫鬟这个级别非常的珍视,故而,宝玉这才会用说话来点拨袭人,意思是说:你袭人身为大丫鬟,就该大气点儿,有点管人、育人的风度才对,不要一味地排挤比自己地位低的人。

袭人这么透亮的人哪里能领会不到宝玉的意思,她把脸儿转向晴雯,收起平日里的厉害霸道,笑盈盈地对晴雯说:

“当真,今天多亏了妹妹的零一功修习,让贾大人能够放了宝二爷一马,妹妹,你说说,让姐姐我怎么个答谢、奖赏你的法儿好?”

晴雯听到袭人这样说,忙笑着摆了摆手,说:“姐姐,你这是过奖了,咱们都清楚,这零一功没有一定之法,也没有一定之规,全凭着自己的领悟和演绎,至于真有长进还是误入歧途,全凭运气。我这也是被逼的没法子,才会想出这么个主意来,一边打拳一边解释,只为临时救驾,不成想,歪打正着对了老爷子的门路,实在是侥幸过关啊。”

袭人对晴雯这般谦虚的态度很是满意,此刻,她已经有心拉拢晴雯,好将来成为自己的心腹。

宝玉笑看眼前的几位莺莺燕燕的姑娘,心说:自己成天价奔命都是图个啥?!还什么公主党、不公主党的!我要真有心,就该安心呆在家里读书、聊天、修习,比到外面闯荡要强。

没人看得出宝玉此番心思。

此时,黛玉也加入了谈话,她对晴雯亲切地说:

“晴雯啊,你也不要过于谦逊啦。我们几个都看出来,要不是你这二把刀的广泛联系和引申那零一功,宝玉他还真过不了今天这一关,恐怕,此刻正在跪洗衣板呢。”

说到这里,三个姑娘好像真的眼前都浮现出宝玉跪搓板的一付狼狈相,不禁,仨人笑作一团。

黛玉转过身子,面对着袭人,说:“这奖励晴雯的事儿,我看,袭人姑娘你就交给我吧。我正有现成的好主意。”

袭人说:“这哪里使得啊?宝二爷此次没有挨打,还不是因为林姑娘一再地在一旁搭台、帮衬着,还向老爷做什么零一功的道法解释,都已经让林姑娘如此费心啦,又怎么好再麻烦您替宝二爷嘉奖晴雯呢?!”

明明,袭人说的是好话,可偏偏,这林姑娘听后不喜,反而,又连自己都意识不到地,她已然阴沉起了小脸。

袭人看在眼里,急在心头,连忙冲宝玉使了个眼色。

宝玉接住袭人的求救信号,一向以来,宝玉最心疼黛玉,见不得黛玉有半点的不开心。

于是,宝玉忙说:“晴雯,你还不谢过林姑娘?”

晴雯也怕有什么地方伤到林姑娘那脆弱的小心思,故而,一直以来,都但笑不语,生怕哪一句没有说好,惹得黛玉不开心。

可这一会儿,再不表态就是失礼了,且会失去哄黛玉的机会,所以,晴雯听了宝玉的话后,立刻一个跪拜,表示自己对黛玉的嘉奖不胜感激。

宝玉转回身来,哄黛玉说:

“说来,怡红院上上下下,能让林妹妹看上眼的,这千百号人也不一定有一。今儿个,晴雯能得到林姑娘如此呵护,实在是荣幸之至,我这里先替我这丫鬟谢过林妹妹啦。”

林黛玉白了一眼宝玉,说:“早说了,这事情不要你插手。本来挺好的事情,你一插手,我们每个人都戴上了一顶高帽子,之后,就都变得不像本真的我们自己啦。”

宝玉连说:“甚是,甚是,听姑娘的,这奖励晴雯的事情和我无关,我不管啦。”

黛玉的心情经宝玉这么一“顺毛驴”,立时间,阴天转成大晴天,说:“我这里,还有个不请之请。”

宝玉拍着胸脯说:“姑娘请讲,只有姑娘不敢提的,没有本公子不敢应承下来的。”

黛玉说:“今晚,让晴雯跟我和紫鹃走。”

宝玉很吃了一惊,然而,后悔已晚。刚才的话已然出口。

看宝玉的神情就知道他很是舍不得晴雯,黛玉看在眼里,直接对宝玉发话说:

“罢了,罢了,就当我没说。”

宝玉说:“妹妹没生气,我可什么都没说啊。你要是借用晴雯,就让她跟你去好了。”

黛玉说:“我不过是想试探试探你,看这个丫头在你心目中的地位怎样。我要她去作甚?!”

晴雯在一旁也听出黛玉这火药味来了,忙来打圆场说:“想当初,我刚入园的时候,什么都不懂,多亏了那天林姑娘来访,把我邀去,给我上了有关怡红院的一课,也依着叮嘱,让我少踩了不少雷。”

袭人听到后暗自咬牙,心说:你个晴雯,为了巴结林姑娘,竟然暴露说在怡红院常常踩雷,实在是个不识相的呆子。说出来的时候就不怕我听到后将来给你苦吃?

宝玉说:“晴雯,真若你所说,那你和林姑娘的缘分是早就结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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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章 交心的两个帐篷

潇湘馆内的大梧桐树下,两个丝质的大帐篷像模像样地摆在院子的正中央。在晴雯看来,这会儿防备得当,任什么蚊子、臭虫、小咬的都难以近身啦。

“林妹妹,我这生生地来凑热闹,你不会生我的气吧?”隔着帐子,宝玉还在诚惶诚恐中。

原来,宝玉和黛玉两人本说好了的,由黛玉带上晴雯回潇湘馆过夜。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临分别的时候,宝玉开始变得抓耳挠腮,心神不定起来,一付舍不得她们、又不好意思明说的样子。

袭人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她也不知这宝玉究竟是舍不得黛玉呢,还是舍不得晴雯。

黛玉自然也把宝玉的这个变化看在了眼里。于是,黛玉干脆邀请上了袭人、宝玉,和晴雯一起来潇湘馆的院子里露营。

宝玉一听这个决定,不仅爽快地答应了下来,还立时间安下心来,人也变得活泼多话起来。一路上,他简直就是滔滔不绝。

晴雯心想,宝玉你能不能出息点儿,怎么一见了黛玉就变得跟个本性的孩子似的,全都由着性子来。

再有,宝玉和黛玉可真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不见面则已,一见面俩人就不舍不弃的,还时不时地掐架。

看来,晴雯虽然什么都不说,倒是个明眼人。

临到紫鹃、袭人支了帐篷,分男女宿舍安置好了各位小姐、少爷和丫鬟们歇息,宝玉还在意犹未尽,不仅自己不睡觉,还开始在帐篷里隔空喊话。

黛玉对宝玉的担心不屑一顾,她也隔着帐子回说道:

“宝玉,你这人怎么这么磨磨唧唧的?!既来之,则安之,你既选择了来我这里,就不必又在意我欢迎与否……再说了,这一向里的,何时不是遂你心意的事,在我这里都分分钟地被接受?!”

宝玉听了黛玉这样的表态方解了心疑。不禁,他又生了感叹,叹说:

“林妹妹,这一年多时光眨眼就过去了,先人说有如白驹过隙,我看不假。唉,也难得我们再有这样两小无猜的时光可以耗费……”

听此番话,黛玉不仅心领神会,而且还被宝玉引得有些伤感。

她似乎早已预料到了不远的将来,对宝玉的这种说法很是认同。

她又隔空对宝玉回说:“我们都会长大,随着你我、宝钗、史湘云这一撮姑娘少爷的慢慢变大,别说是老太太和夫人啦,就算是生活本身,也会对我们提出新的要求,随之而来的,必是对我们的各种安排。到时候,各自繁忙,各领其命,恐怕是再想你爱谈天、我爱笑地、围坐在一起……都是一种奢望啦。”

宝玉觉着黛玉这番话有道理,不禁更加感伤起来,他斩钉截铁地说:“妹妹放心,我什么时候,都还是在的。”

说到这里,两个帐篷突然都默契般地息了声音。

好像两颗心脏在心心相印……

紫鹃端上夜宵茶食,宝玉品了一口新做的抹茶点心,不住地点头称好。

黛玉听到宝玉的夸赞后笑说:“可不是得称好啊?!这抹茶可是明前茶搭配上了黄金粉,经细细打磨、筛漏而成的,好吃不好吃那还是其次,这金贵劲可是足足的有了。”

宝玉大笑,说:“林妹妹,你什么时候起也变成俗人啦?开始喜欢什么金粉?!”

黛玉隔着帐篷,故作被冒犯,说:“嘿,我说宝二爷,你说话要负责任哦,没这金粉提携,抹茶它还真出不来那种清淡之余又回味无穷的深层意蕴。”

宝玉说:“妹妹见笑,我这也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其实,这抹茶太优秀啦,惹得我不忍心吃光了它。”

黛玉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说:“宝玉,你这是把点心当成熟人啦吧,还当真不忍心起来?!”

宝玉说:“当然,和谁处久了都会生情,更何况是一个小点心乎?!”

大家只感觉着宝玉丰沛的心情随着时间的积攒、经验的堆积到了虽未曾开放、但即将绽放的关键时候。

大家有着一种共识,那就是,任什么,也被去帮助打开宝玉那才华、情感的天窗,因为,那样会很危险,那样,会伤害到他。

晴雯看了一眼黛玉,两人似乎一下子就明白了彼此的心意,也似乎在宝玉的这个问题上有着同样敏锐的共识。

此刻,宝玉边吃边说:“说实在的,在大山团练的这一年半载里,最最想念的还是家里的吃食。”

黛玉于是总结性发言:“所以吧……”

刚起了个开头,听众们包括宝玉都在等待,这时候的黛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开始犹豫着还要不要继续发言。

宝玉支着耳朵等了这半天,这时,他得出一个自己的结论,那就是:看来,这后半句话还是得自己去亲自“逼供”。

于是,宝玉柔声细气,如一个正点推销员般的耐心,为的是不打草惊蛇,同时,他说起话来特意要显得漫不经心些,于是乎,宝玉说:

“所以什么?”

黛玉还等说话,袭人就站了出来,她替黛玉解释说:

“林妹妹这话的意思怎么连你都不理解?你惦记不惦记着姐姐妹妹,全不打紧。家里有个共识,那就是:出门在外的少爷宝玉你只要还惦记着大观园的吃食,那我们就不必担心你战后不会回还。”

宝玉一听,就乐了,说:“这的确是诀窍,说的一点都没错。只不过,这种说法让我觉着自己有点寒碜。怎么就这么没出息呢?为了点吃食。”

晴雯也想起了什么,于是,也加入到聊天的行列当中:

“我在大山修炼的时候,嘴里没味,只能拿雪水来洗涤齿颊。这倒是锻炼了我在极端情况下的自我控制能力,适应恶劣环境的能力,回来后,原本挑剔的我果真对所有的食物都甘之如饴了……我想,这可能就是训练的结果,也是长期自我要求的结果。”

晴雯一会发言,一会儿又喜欢独自一个人念念有词,看架势,像是要与外界进行对立的独立宣言。

黛玉饶有兴致地看着晴雯,问:“难道你在练功?”

晴雯打坐在那里,她不喜欢被打扰,然而,这回是黛玉在问。

她也就自然收了手,缓步走向黛玉。

第三百四十一章 那没吃的的时候呢

潇湘馆的院子里,没有白白地支起两个大帐篷。

这个时辰,虽然夜已深,但是,院落里欢声笑语的,年轻人们一个个的都全无睡意,隔着帐篷也能交流顺畅。

“晴雯,你给我们这些足不出户的人说说团练的生活,可好?”黑暗中,晴雯听出来了,这是黛玉在说话。

在晴雯的眼里,黛玉只是一个孱弱、爱读书的大家闺秀,哪里会喜欢听闻什么有关舞刀弄棒的俗世之事,而实际情况却恰恰相反,黛玉问的问题最多,感兴趣的又大多是外面的生活和状况。

“还是我来说吧,”宝玉兴致勃勃地抢话说:

“大凡成立一个新组织,马上,就会自然而然地出现有人员分工。比方说吧,在团练组织里,薛蟠一下子就从京城霸王变成了公主不再队伍里时的临时教头,茗烟吧,从溜须拍马自己的小主人开始,很快蜕变成了教头的亲信……真是各自发挥出了原有的长处啊。”

黛玉听到这里,不觉笑了,说:“本来人性就是这样啊,有什么土壤结什么瓜,若给换了土壤,瓜种子不变的话,还照样结同样的瓜。”

众人乐了,开始将团练里的人物一一对号。

袭人说:“照林姑娘这样的说法,那我若进了团练队伍,还不得是处处给人家擦屁股的那位?!谁让我是个操心的命呢?!”

林黛玉笑出了声,宝玉则胡喊乱叫着:“请文明用语!请文明用语!”

只有紫鹃对什么事情都当真。

她着实听不进去了,从旁边打岔儿,说:“林姑娘,丫鬟给你提个意见,你一见宝二爷,这说话可不像是每天里读书习字时说出口的。举起例子来,你又是土壤,又是瓜的,明明是效仿了下里巴人刘姥姥的那套嗑儿。”

黛玉说:“紫鹃,我这么说不是很触类旁通吗?至于用什么来说明我的见解,我已不吝鄙俗的方法,但求通俗易懂,好让大家马上能领会。”

晴雯说:“倒是听懂了,尤其赞同袭人的说法。”

宝玉也接话说:“用典得当,林姑娘,我认为你说的没毛病。”

没把别人给逗笑,宝玉自己倒是先开怀大笑起来。

袭人叹道:“这一年半载的下来,怡红院静得跟尼姑庵似的,可是小主子回来啦,你看,今夜多闹腾、多热闹。”

袭人问晴雯:“如果真的是如林姑娘所说,那瓜种子比土壤还重要的话,那晴雯,我想问你,韦小宝是不是在队伍里依旧是最惹麻烦的调皮捣蛋鬼啊?”

晴雯想了想,刚要说话,又被在另一个帐篷里急吼吼要接话儿的宝玉给抢了个先:

“袭人,你这个问题提的好。这个问题,你问晴雯就不如问我喽。要知道,晴雯她早就被小宝给洗了脑,别的事情,晴雯都一溜十三招地心里明明白白,可每次一遇到小宝的问题,晴雯就犯糊涂。”

袭人问:“宝二爷,你这么说有什么依据?莫不是在曲解和肆意误导吧?晴雯,我可不相信宝二爷的话。”

晴雯没有吭声,倒是笑出了声。她这样的表现,分明没有反对宝玉意见的意思。

宝玉说:“说起那韦小宝,他是我从小玩到大的玩伴,他是不是熊孩子,难道不应该是我最门清吗?”

看众人有些信服的样子,宝玉一下子得意了起来,于是,嘴上更没有把门的啦,他继续说:

“晴雯是不是个穿着女生衣服的男人灵魂?难道不是我这个一向护着她的小主人最了解情况的吗?所以啊,你们就听我说的,准没错。”

黑暗中,四周突然变得沉静,无人说话。

不期然地,宝玉似乎透露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晴雯想了想,过了半天,她才回过味来,反驳说:“宝二爷,我怎么听你这话有点不对头啊?”

宝玉接话说:“晴雯,你可多担待我,我不就是想证明给大家伙,特别是证明给林妹妹,说我宝玉的推断力最明察、最有道理吗?!你就原谅我在这样信口雌黄吧。”

黛玉发话啦:“宝玉,你怎么能拿小姑娘的性别随便乱开玩笑呢?!在外面胡混,真是养成了坏习气。”

晴雯生怕黛玉会为自己而生宝玉的气,为了救急,她只得硬生生地回答说:

“宝玉说的没错,我的确是在女孩子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男孩子的心。”

晴雯说到这里,又迎来了黑暗中大家的一片静默。

“我说呢,”袭人大大地松了口气,因为她一直以来最大的假想敌、竞争对手就是这个蔫茄子样的晴雯,袭人说:

“其实,宝二爷不说出来,我们怡红院的姐姐妹妹也是这样想晴雯的,她就是这样,善女红只是一个外套,内里,晴雯向往的是保家卫国那些男孩子的事儿。”

宝玉大声回道:“袭人,我若今儿个不打开天窗说亮话,恐怕这晴雯在怡红院里呆不了俩仨月,就得被你们这一众给轰出去。我一旦泄露了晴雯这个秘密,袭人,你以后就得为我担当起保护她的责任,可不能受那些婆婆丫鬟的性别歧视。”

袭人连连说道:“宝二爷,您既然都这么嘱咐了,就请一百个放心,我袭人在,晴雯就在。”

黛玉听了,笑了笑,说:“晴雯,你可别因为宝二爷这么说就难过啊,其实,你大可以利用你这个男孩性格的特点去做出一番事情,好让我们这些闺阁中的女子羡慕和倾慕。”

宝玉一听,就急了,说:“林妹妹,咱今晚只喝了茶没喝酒啊,你可千万别说醉话,真真吓到我这个宝哥哥啦。”

黛玉说:“呵呵,现在你又着急了,开始关心我的喜好啦。这走了的一年半载,也没见你惦记啊?!”

宝玉连忙告饶般地说:“昼思夜想不能寐,唯有妹妹和酒肉。”

黛玉没有吭声,显然,宝玉粗鄙的诗句不能转变黛玉的小心思。

晴雯说:“林姑娘,我可以作证,有好吃的时候,宝二爷在席间没少惦念和念叨过你。”

黛玉一翘鼻子,表现不屑,说:“那没吃的的时候呢?”

第三百四十二章 如何能让林妹妹高兴呢

宝玉见林妹妹生气,在另一个帐篷里干着急,却想不出个好办法来。

潇湘馆院子里刚才还热闹非凡的氛围此刻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袭人、紫鹃、晴雯,每个丫鬟都在替宝玉着急,她们都知道这林姑娘天性敏感多思,但凡生气起来,一时半会都不会转阴为晴。

看宝玉着急,晴雯只得再次出马,她斗胆进言道:“我可以作证,宝二爷这一路上,没吃的的时候很多。通常,在这样的情况下,他都得求助于我。”

袭人接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吃的,他求助于你,又有什么用呢?!”

晴雯说:“袭人,可被你给说着啦,的确,我也不是御用大厨,也没在怡红院的厨房干过活,我也就是个平日里干些粗活的丫头,哪里能够给宝二爷凭空变出个什么吃的来。”

袭人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快说。”

晴雯说:“也不让你们猜了,我起的作用,无非是给宝二爷背菜谱。”

呵呵呵,两个帐篷里次第地传来笑声。

其中,也能让人分辨得出,林姑娘也无语地笑了。

宝玉听到后大大地松了口气,接着说:“平日里偷鸡摸狗这档子事,薛蟠和茗烟偷偷进村的时候就都给办了,不用我们费心。可到了那大山的山顶,一望无际的皑皑白雪,再想找个村子打打牙祭,那是万不可能的啦。”

晴雯说:“多亏团练各位都是文明人,否则,半夜里还真有被吃的危险。”

宝玉说:“可别瞎说啊,晴雯,你永远不要忘了,这帮怡红院八卦的丫鬟们说风就是雨,等明儿个传了出去,到了老爷子老太太那里,说不定就变成了说为了吃食,团练的家伙们开始自相残杀、人吃人啦。”

晴雯诺诺着承认自己说的不对。袭人也听出来了,宝玉这是在贬损自己这伙人。她摇着头苦笑了一下。

袭人挑战晴雯道:“晴雯,这大半夜的,我们也给你说饿啦,要不,你现场给演示一下,你都是怎么给宝二爷说菜谱的?”

晴雯连连告饶。

宝玉对晴雯说:“晴雯,你一向里是个懂事的丫鬟,这一会儿,大家有料出料,有嘴献嘴,你还不赶紧的?”

晴雯被宝玉央求不过,只得说:“好吧,好吧,先从麻辣的说起。”

黛玉半天没有说话,此刻,似乎她心情大好了起来,只听见黛玉说:“麻辣虽然好,但是,引得人口味变重、变贪婪,我看,还是捡清淡口味的说起好了。”

晴雯听黛玉这样建议,就说:“没问题,就拿清淡的菜谱说起。”

宝玉不识时务,阻拦道:“干嘛说清淡的啊?明明,在大山里饥寒交迫的,那时候,我满心里想的都是重刺激、重口味的,晴雯,你如实讲来,比较让人有身临其境的真实感觉。”

晴雯说:“宝二爷,你怎么自己由着性子呢?!明明,咱们在这里是客人,还不应该听主人的?”

黛玉对宝玉的气还没有消尽,于是,她继续对晴雯说:“晴雯,在这里,你直接讲,不用管他。”

袭人也说:“晴雯,在林姑娘这里,你就直接讲。”

晴雯说:“不就是背菜谱吗?我背不全的时候,当时全靠了韦小宝。”

袭人又问:“韦小宝肩不能扛,手不缚鸡的,怎么能够帮到你的?”

晴雯说:“难道你们忘记了,小宝可是地地道道、不亚于宝二爷的吃货。所以嘛,每当我菜谱背的不周全的时候,小宝凭借着自己往日里吃宴会的记忆,会帮助我补充,有时候,小宝也会在兴致来了的时候,突发奇想地即兴创造菜谱。”

大家越听越觉得神奇,更加怂恿晴雯快快演示。

晴雯不慌不忙地开始讲起:“宝二爷,已经四更天啦,你这特意把我叫醒,不就是为了听菜谱吗,我这就开始。”

大家听到晴雯这样绘声绘色地演示当时团练时的情形,不觉来了精神,更加听得仔细。

“鲈鱼、葱、姜、二锅头、豉油各三钱。”

袭人道:“这三钱的量不对。”

宝玉在另一个帐篷里发声:“嘘。”

袭人这才回过神来,不再捣乱。

“葱切成六七厘米的葱段,姜,切成差不多相同长度的姜丝。”

紫鹃小声嘀咕说:“这讲的是不是有点啰嗦,什么叫差不多相同长度啊?”

宝玉再次发出严厉的嘘声。

“在鲈鱼的身体上抹盐,鱼肚子里放些姜丝。鱼身用刀划出形纹路。”

黛玉说:“形纹路,这次有点文绉绉的,看来,你真是背书,而不是胡诌。”

“淋些许二锅头,腌制一会儿。”

宝玉接话说:“每次,晴雯在背菜谱的时候,都把前期准备工作说的好长,好啰嗦。”

晴雯说:“我要是说的不啰嗦,宝二爷你能在我的磨叨中一不小心饿着肚子就给睡到天亮?我那是兼备作了催眠曲。”

黛玉说:“罢了罢了,不用继续演示了,我算是听明白了,你们这是在大山里吃苦啊,吃不饱穿不暖的。除非有什么高大上的目标,否则,怎么会一个个公子哥的,能抛家舍业地在深山中苦练。我也算是服了。”

宝玉接着黛玉的话茬说:“可不是吗?我并不是不想念妹妹。高寒之上一点梅的时候,我心里有妹妹,万径人踪灭的时候,我心里有妹妹,要不是妹妹的知心妹妹的懂我,我能坚持到今天下得山、回得来吗?!”

黛玉噗嗤一笑,说:“袭人,你给我看好了宝二爷,他若是明儿个见了宝钗、湘云,也同样此番苦心一诣的表白,那我要是知道喽,可是定不饶他。”

袭人说:“就是就是,宝二爷这一年半载出了家门,回来后长进很多,还过了老爷子这一关,只是,说好听话的本事有所退步,这一天下来,就刚才说的体己话让人觉着真挚,真实。这样的话,必是有过同等经历,才会说的这样情真意切。我看,宝二爷在宝姑娘面前,说不出这般的实话。他刚一说些离经叛道的,想必就已经被宝姑娘给喝止住了。”

黛玉点了点头,说:“我就不会这样。”

宝玉说:“二位姑娘的话,我隔着这帐篷也听得真亮,感激二位理解和宽谅。的确,我宝玉在宝姑娘面前,说不出这样直接的实情。”

第三百四十三章 厚脸皮的陌生客

黛玉饶有兴致地看着晴雯的小表情,全无睡意,她悄声在晴雯的耳边说:”“你们团练都有哪些新鲜事?说来,给我听听。”

此时,紫鹃和袭人已经累了一整天,早已歇息。在黑暗中,晴雯可以听到她们轻微的呼噜声。

“我的大小姐,咱们还是睡吧。”晴雯轻声地对黛玉说:“明天,你来陪我们练习零一功好了,至于团练的故事,你得由着我有了功夫的时候,再慢慢地回忆、满满地给你讲起。”

黛玉点了点头。

……

清晨,薄雾散尽的怡红院里,炊烟升起。四处里都是丫鬟老婆子们忙碌的身影。

宝玉被袭人早早给拖了起来,洗漱、穿戴,然后,又老老实实地被袭人给赶去,在父亲出早朝之前去行了拜见之礼。

宝玉很是听从袭人的安排,并且按照指令一一做到。

不知道是因为这些天在外面疯够了,现如今只想在家里歇息呢,还是宝玉在外面遇到了什么挫折而躲回家中,再不就是如宝玉昨天不经意间所提及的,他说:哪里都不如家里好,可以吃香的喝辣的,哪里也不如在家练功好。

看来,宝玉重新回到了恋家、宅家的老模式上。

在袭人的眼里,昨夜不请自来的那位客人不知怎么就这么地不识时务,今天一大早,门房就通报给袭人,说那个人又在大门口叫门啦。

袭人着人遣送他离开,不想,这客人竟然在门口大骂了起来:

“宝玉你这个龟孙子,三天两头窝在家里不出来,我可讨饭到你门前啦。你可小心!”

袭人本让家丁挡住来人,却发现此人说话的口气依旧那么大,好像全不把宝二爷放在眼里。

不由得,袭人就此多留了个心眼,不想把这个不知底细的人给彻底得罪了。

于是,袭人主动迈着小脚、挪着碎步来到了怡红院的大门外,然后,站在门口,毫不拘束地、上上下下地打量并直面着这个来叫门的陌生人。

看这来人,依旧和昨夜不请自来、来到宴会上时的神态一样,一脸的满不在乎和一付尽人都该提携他的厚脸皮模样。

陌生人见来了个莺莺燕燕、美若鲜花的大方姑娘,好像就是昨夜站在宝玉身后的大丫鬟。这让他想起了什么,然而,他依旧一点都不怜香惜玉,直接粗暴地对袭人说:

“怎么着,别以为你是在宝玉的身边办事,过去未来现在就尽在掌握中了。我告诉你,若不快快通报宝玉来迎我,可小心你这怡红院里宝玉大丫鬟的位置。公子我就站在大门口,等着你把事情利利落落地给办喽。”

袭人笑脸相迎,说:‘哎呦,我家公子的座上客,小丫鬟这里有礼啦。真是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只不过呢,还是想请公子报上姓名来,也好让小女子回去交差。’

客人从鼻子孔处呼气,以表示对眼前这个大丫鬟的鄙视,说:“再不识抬举,我可在大门口唤晴雯啦。她,可是俺的熟人。”

袭人听了这话,原本昨日里因同情加结盟的意愿让自己不再视晴雯为假想敌,可经这么一个无知的客人袒露和晴雯相熟的信息,一下子就把袭人和晴雯的友情小船给掀翻啦。

“什么晴雯,本怡红院就没有这号人。”袭人鼻子气歪歪地撒谎说。

客人讶异地瞧了瞧袭人,说:“小丫头片子,看来你真是有人宠啊,这样的白日谎话你也敢撒。”

袭人顾不上考虑这个陌生人到底是什么来历、是不是该谦让三分,她满心都是因晴雯而起的怒火,故而,就毫不客气地对这个陌生人说:“我一天在这怡红院里当大丫鬟,就作一天这个主:你不交代身份,别怪我不严格执行入门的家规。”

陌生人见袭人一听“晴雯”这两个字,就乱了手脚,以至于不肯变通,更加严苛起来,就不觉笑了,说:

“好,好,我也不跟你在这里较劲,你只管去跟宝玉说,就说讨债的那位来了。”

袭人很不情愿地做了一个蹲安的动作,然后,她转身去向宝玉通报。

……

“林妹妹,你能不能别这么较真,我这零一功的功底不得是从零开始吗?”宝玉央求着。

原来,一大早用过餐食,也就歇息了没几息的功夫,黛玉就进门来,要去斜歪在太师椅上的宝玉给拉起来,她说什么一日之计在于晨,特么得夏练三伏冬练三九。

宝玉一边苦笑,一边无奈地顺从。

宝玉练功起势,嘴里叨叨咕咕地还依旧不很情愿。

黛玉见此情形,就说:“宝玉,你可想清楚了,当初,头脑一热,你就和谁都不商量,就投靠了公主党……”

宝玉更正说:“妹妹,不是投靠,是成立之初的创始。”

黛玉鼻子哼了一下,接着说:“怎样变成公主党的,我不关心,我现如今只关心你们别雷声大雨点小,公主党的名声倒是出去了,可公主党的党羽一个个的都是草包饭袋,这不眼看着就要大大地辜负了公主。”

晴雯说:“想不到林姑娘这么义气。”

黛玉说:“我就因是个孱弱多病的女子,否则,也会学晴雯女扮男装,加入你们的行列。”

宝玉听了,又仔细辨别了一下黛玉脸上的神情,这才敢得出一个观察的结果,那就是:黛玉这番苦口婆心的话说的不是反话,也不是往日里的嘲讽,而是发自内心的。

谁能料到,黛玉这个闺秀的身体里竟然装着如花木兰般沙场秋点兵的英雄气度。

宝玉说:“林妹妹,难得你一片苦心,我好好练功,你就请好吧。”

于是乎,他来了个金鸡独立。

一站就是几息,身子也不摇晃。

黛玉被他给逗乐啦,说::“你这是干什么,像个戏剧王子专给大家伙演戏,一点都不实在。”

宝玉收了手,乖乖地站在一边,说:“怎么,这……也能让你看出来?”

黛玉说:“我爹是当过提督的人,我也算是初通武术。虽然,我只是纸上谈兵。不等于我看不明白。”

“纸上谈兵也很棒啊。”说话的竟然是那个昨夜赴宴的陌生人。

到底,袭人也没能拦下他。

第三百四十四章 晴雯大心大意

在袭人的眼里,这宝二爷非但没长进,反而退步的很。

原来,在没有离开家去团练之前,宝玉还挺有一股子公子哥的傲娇气的。可如今,看见这个陌生人,宝玉马上就表现的怂起来,甚至,还多少有些低三下四的。

宝玉说:“真是有失远迎啊,怠慢,怠慢啦。”

晴雯也垂立在侧,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

如此重礼厚待,可见来人之金贵。为此,袭人禁不住又重头到脚地察看起这个陌生人来。

这个陌生人穿着船夫惯常穿的那种厚底靴,一身的白衣灰裤,腰中间还系着个装满东西的沉沉的宽褡裢,怎么看他都是个布衣。

这让袭人愈发地想不明白:到底这个陌生人是什么来头。

因为自己一个姑娘家家的,一向以来,袭人都不好意思仔细端详这个陌生人的长相。

但是,现在,由于疑点在心里越存越多,以至于袭人宁肯破了这个戒,也要把这个陌生人好好地给看个明白。

在袭人看上去,这小子也就和宝玉差不多的年纪,十五六岁上下,剑眉星目,很有股子帅气。

而且,较之同样是男娃子的宝玉,这陌生客人似乎身板更加挺拔、气派更加豪迈。

袭人心想:照这么个外观比较下来,要说宝玉会礼让其三分,也是有道理的。毕竟,人家对方看上去气场要大得多呢。有种让人臣服的吸引力。

哼!袭人转念又一想:有什么了不起的,那街头混混、小霸王的气场还比宝玉大呢,又能怎样?!我袭人偏偏不信这个邪。

然而,袭人再看,这个想法就又有些动摇了:那陌生人踱起步子来,吃起东西来,都有种斯斯文文的文雅劲儿。袭人什么见识没见过,在袭人看来,这修养可不比宝玉差,行为举止比宝玉显得也更堂而皇之,且更有大家风度。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也不是靠演戏才能具备的,而靠的是多年来的家教熏陶和长时间养成的习惯。

现在想来,除却这陌生人在大门口的时候粗暴地谩骂过袭人,要给他减分以外,这个陌生人总的表现的确不差,肯定有他的过人之处,或者说,这陌生人真的具备一种非凡气派和尊贵风度。

袭人揉了揉眼睛,怕是自己没有看清。

甚至,她还用小拳头敲了敲自己的小心脏,她简直不敢置信,这不观察倒也罢了,袭人一观察起来,怎么就自己有种被蒙了的感觉,甚而,袭人吃惊地发现,自己有些心仪于这个粗鲁陌生人啦?!

袭人被自己这样的小心思给吓了一跳,不禁自责道:难道说是自己自律不够,开始思春,见一个喜欢一个了吗?

袭人马上提醒自己需要提高心里的防范标准,这样一提高防范,待袭人再仔细看这个陌生人,他哪里跟哪里都让袭人看不顺眼,也不再讨她欢喜啦。

袭人心想,你以为你装出皇家气派能蒙得了宝玉这傻帽,就也能蒙住心明眼亮的我?!你以为你举止落落大方,说话有料有据,能让宝玉心悦诚服,就同样能过得了我这审慎量人的一关?!

袭人心说:我还偏偏不信你这个邪,一定提高警戒,千方百计防范你对我家主人的欺哄。

想到这里,袭人上茶、让座、端点心的时候,都无时无刻不在关照和观察着这个陌生人。

“我说,宝玉,你家俩丫鬟咋区别这么大?”陌生人入座后,话匣子随即打开,说起话来好像在说自家的事情,非常地不见外。

他继续说:“你看晴雯,杵在那里,整个就是一个傻大个儿,你说她心无旁骛吧,那是夸她呢,应该说,她其实就是有眼也看不清看不透。可你身边这个体贴人的大丫鬟就截然不同喽,那简直就是……”

“简直就是什么?”宝玉笑问,对这个陌生人冒犯的说话全不在意。

“简直就是通透成精啦,你看看她看我的眼神,就像大灰狼看家雀儿似的有那么股子狠实劲儿,恨不得把我给吃喽。你再看她防范起我时的眼神,好像老母鸡正护着小鸡雏似的,狠呆呆的,生怕我把她这个小主人给怎么着啦。”

哈哈哈。这是宝玉,心无忌惮地开怀大笑。

难得宝玉这么开心。晴雯心想。

陌生人说我坏话,宝玉他身为主人不辨别是非,只知道一味地穷开心,这只能说明宝玉傻、陌生人奸。袭人这样想。

宝玉说:“多谢你夸赞。要不,我把这两个丫鬟都借给你使使?”

“呵呵,罢了,罢了。”陌生人摆手。

袭人脸儿有些挂不住,刚被陌生人给奚落了,此刻,陌生人又有一种嫌弃的表达。

陌生人似乎看出袭人有些不乐意,于是,对宝玉说:“这人与人啊,都得是处出来的,才会相知、相熟、相爱护。你看你这大丫鬟,她那么呵护你,我怎么好夺人之爱呢?!”

袭人急了,说:“这位公子,此言差矣,我袭人还真不是为呵护小主而不尽这怡红院大丫鬟的职责。起先得罪了公子,都是守怡红院大家规矩、按章办事的结果,全没有私心,还望您海涵小女子。”

陌生人哈哈大笑,说:“嗯,宝玉,你这丫头如此尽职尽责,我看你要是不早收了她,早晚,我可就会抢走你的。”

袭人心想:陌生人都这么说,我倒是看看你宝玉什么反应。

宝玉笑着摆手,说:“我这里能独当一面、上上下下铺展得开,遇事能解决事情的就这么个得体的丫鬟。大官人,我不借你啦,你可得手下留情。”

晴雯眨了眨眼睛,凑趣地上前说:“袭人姐姐金贵,不能轻易许人去帮衬,我倒是可以哦。”

袭人先听宝玉这么说自家,很得安慰,心说:没白跟了小主人这么多年,他的表现终究没有辜负自己。

但同时,袭人简直有种跌掉下巴的感觉:怎么小丫头晴雯能这么不害臊?!小主人对她如此的好,晴雯她竟然敢当着自己小主人的面表态,说什么可以去别人家。

袭人跟着羞臊的很,却见晴雯大心大意的,不以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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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五章 替宝玉叫屈

今天的木棉花开得格外地透亮,满树的红花兴盛而耀眼。

站在木棉花树下的一行年轻人,他们各个看上去都粉红齿白,明眸善睐的,仿佛和这美景有一拼之功。

不,是相得之美。

黛玉对那个陌生的客人,可不像宝玉那么恭恭敬敬的。她似有怒意,很随意地说:“别装了,看你把我们怡红院的丫鬟给吓唬的。”

袭人听了,更加震惊,难道黛玉和这个陌生人早就相识?而且,自己一脸的紧张和窘相真的那么明显吗?

陌生人看着黛玉对自己流露出的不屑,非但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好像这黛玉的话正点中了他的笑穴一般。

袭人又想了想,黛玉说的话不过是暗示给对方自己早已明了陌生人的底细,她可没听出这句话里有多大的幽默感啊。

那陌生人哈哈大笑,是大度地举起了投降棋呢,还是以笑容在负隅顽抗?

袭人纳闷地看过去,那陌生人依旧一付死猪不怕开水烫、定要死缠烂打到底的模样。看来,黛玉的话在他那里并不起什么作用。

而宝玉呢,不同于黛玉的义正言辞,他简直就是没出息地在一旁赔笑。

自己的主人还不如黛玉勇敢、直接,这让袭人有些失望。“这世道都是怎么啦?”

黛玉见自己的话在陌生人那里没起什么作用,那陌生人依旧我行我素是,于是,黛玉再下一剂药,说:

“我倒是想问你,现在外面风声这么紧,公主党的事情刚刚被皇上给打压下去,你到底是哪一根筋不对,非要一大早就闯进来?也不怕御林军早班人马把你给抓回去?!”

陌生人看了看左右,见除了袭人以外,宝玉、晴雯、黛玉都不是外人。

不过,尽管是这样,从表情上,袭人也是看出来了,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宝玉也看出了他的心思,对他说:“这是我的贴身丫鬟,你不用防备她。”

袭人听了以后,感动得眼泪差点流了下来,心说:我的小主子呦,你这话我得记一辈子。

听宝玉这么一说,陌生人似乎放心下来。

袭人见他直接摘了头上的冠巾,三下五除二地用湿布抹去剑眉上的划痕,一下子,露出了小女子眉清目秀的本来面目。

宝玉和黛玉连忙上前一拜。

和宝玉和黛玉的表现比起来,怎么晴雯傻呆呆的,跟陌生人身后跟班的似的?没有跪拜呢?

难道她现在真成了陌生人这伙儿的?连跪拜都免了。

“我到哪里,还不是给哪里带来光彩?”这女子傲娇地一扬头。

袭人一听,这陌生人来头不小啊,否则不会口气如此之大。

黛玉说:“响铃啊,我们现在这个社会还很粗糙,轮不上开始什么针对情感、人格进行辅导和疏导……你现在这样的表现,我也没法子给你指出什么、开导什么,我只能以朋友的身份、出于责任告诉你,你真的很自恋。”

“本公主若不爱自己,哪能变得如此有主见、有魄力啊?”那个被黛玉称作是响铃的,乐呵呵地回复黛玉,依旧一付满不在乎的模样。

原来是响铃公主啊!

袭人也顾不得擦汗了,她一个跪拜,连头都不敢抬起来,诺诺地说:“公主大驾光临,小的有所不知,还望公主恕罪。”

公主不动声色地看着宝玉,然而,她说出的话却是对着袭人说的:

“丫鬟,我给你作证,你可没有得罪我。如果说怡红院对我有过什么怠慢,那,我也全都记在你家小主的头上。”

“万万使不得啊。”袭人苦苦哀求。

晴雯上前扶住袭人的肩膀,说:“姐姐,公主这是跟你开玩笑呢,你别介意。”

袭人当时心里就恼了,心说:“公主在此,连宝玉都一付吓尿的样子,你晴雯咋这么冲大个儿,简直是太目中无主啦。”

心里虽然这么叨咕着,表面上,袭人还是很领情地对晴雯点了点头。

宝玉故作不乐意,对响铃公主说:“再大户人家,也禁不起当今的大公主仗势欺压,说闯就闯啊。可以载入史册啦。”

公主反而表现得比宝玉还委屈,不知道她这是为了抢占说话的赢家位置呢,还是真的如此这般需要诉说,只听她对宝玉说:

“我承认,我是个穷公主,因此,你们都嫌弃我。四海之内,全不在我之掌控之内。我唯一能够再生、改变命运的机会就是嫁人,你们也别此刻不欢迎我,嫌弃我给你们团练的装备少,在皇上那里没有为公主党的罪名替你们申诉辩解……你们还是好好地等着吧,等我嫁了那胡人头子,到时候,心灰意懒地回来省亲,保准儿给你们带马带骆驼,好好犒劳你们。”

宝玉说:“你这是说:等俺们此次失败了,往后就可以坐等你这个未来胡姬的奖赏喽?”

黛玉说:“你们说话看一看四周好不好,怎么生生就乱弹琴、瞎露馅呢?还能不能好好地说一会儿话?”

晴雯则上前说:“各位公主、小姐、小爷,你们都先别闹了,这青天白日下,竟说些赌气的话。咱们赶紧把最着急的事情给办了,总比意气用事地在这里掐架掐个没完要好吧。”

袭人这会儿还真的不生晴雯的气啦,因为,晴雯在关键的时刻冲大个儿,还冲得很有效。

黛玉、响铃公主依了晴雯的话,变得自觉自愿地跟在宝玉后面进了厢房,四个人把房门紧闭,在屋里说事儿。

袭人被留在大门外,看守着不让人来访。

袭人此时在脑海里反反复复地梳理着早些时候发生的这些对话,她发现了几个问题:

第一,响铃公主似乎有要事来找宝玉商量;第二,似乎,晴雯在响铃公主那里的地位要比宝玉强,怪也只能怪自己的小主太弱,竟然还不如这一个怡红院的二等丫鬟。就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林黛玉,似乎在响铃公主那里都比宝玉更能说得上话儿,显得更有面子。

这事儿闹的!袭人真的很替宝玉叫屈。

第三百四十六章 不来弯弯绕

当屋子里只有响铃、宝玉、黛玉和晴雯的时候,气氛一下子就变得跟在外面的时候不同啦。

四个人再没有了相互调侃、掐架的兴致,他们一个个的,好像严阵以待,就要上战场的架势。

“东西准备好了吗?”响铃开门见山地问。

“不仅物资、人员调配好了,连路径也都在设置后又演练了几回,动作顺序还优化了一下。”宝玉禀告响铃说。

看来,响铃此次来,就是为了那个计划。

而晴雯带他们入定,就是在神识中一起回溯了一遍整个计划的调配和预演。

响铃听了宝玉说的,她点了点头,但仍然一脸的严峻:

“我知道,若此次不成,万没有可补救的机会啦。事情若败露,就只得一死以明志。”响铃斩钉截铁,好像已经下了很大的决心。

“干嘛说些这么惨烈、绝对的话,让人无法承受?!”

如果听这话,人们一定会觉得是黛玉的口气。以黛玉的娇弱、娇气,可以想象,也只有黛玉会表态出无法忍受的意思。

然而,刚才说那番话的,实际上是宝玉。

这确实让人咋舌。

只可惜,袭人作为外人没有在场,也没有机会发出这样的惊叹。

宝玉可是这仨姑娘们中间唯一的纯爷们儿,然而,四个人当中,也只有他在这里叽叽歪歪,说些个敏感的、带感情色彩的话。

晴雯对宝玉很不客气地说:“什么时候说什么话,你也该节约自己的情感,不要这么婆婆妈妈的。”

黛玉听晴雯这样教训宝玉,非但没有吃惊,反而帮腔于晴雯,对宝玉说:“大敌当前,无谓地消耗自己的情感,无非等于是把自己的枪杆子交到了敌人的手上。”

宝玉对晴雯和黛玉的批评很不能接受,甚而,他做出的反应还有些过激,他抬杠道:

“怎么就大敌当前不能宣泄感情啦?怎么老爷们就不能比弱女子更肝肠寸断啦?怎么我就不能是不一样的焰火,表达出我最真实的自己最真实的情感?你们一个个的,简直都变成了战争的工具、目的的靶子、无情的木头疙瘩!”

三位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想到平日里蔫吧、好欺负的家伙这会儿却被自己一句两句中肯的规劝给激怒了,变成了一个从没被人看见过的、愤怒的青年。

而且,宝玉表达愤怒表达地非常清晰、彻底,丝毫不怜香惜玉于晴雯和黛玉。

黛玉说:“好吧,你随意,只是……不要耽搁了正事。”

晴雯说:“正事来了。”

她请宝玉、响铃和自己一道盘腿坐在地上,三人的双手拉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圆形。

在晴雯的低声颂祷中,三个人闭目,渐渐进入了冥想状态。

那黛玉在一旁吃茶陪伴,一点儿都不以为怪。

待几十息后,晴雯指导响铃和宝玉慢慢收手,然后,请各自的神识重新回到了现实中来。

在晴雯的轻声呼唤下,宝玉和响铃慢慢地张开了眼睛,从入定中逐渐走了出来。

响铃对晴雯和宝玉说:“你们带着我整个儿地过了一遍计划中的场景,一步骤跟着一步骤的,一幕一幕,简直就跟真发生了似的。我看过以后,觉着你们已经安排得很好,连方案也有三个备份的,如此看来,我是应该放心了才对。”

黛玉不动声色地说:“你一大早上闯进来,还不就是因为不放心吗?这下可好了。”

响铃点了点头,遂又摇了摇头,说:“也不尽然。说到底,也还得看现场发挥,万一,哪个步骤有什么疏漏或大意,还是不免……”

晴雯说:“响铃,你担忧的是对的,只是,不要被这担忧给吓住,到时候临到现场,别真成了你的一个忌惮。”

响铃说:“不提,不提啦,现在咱们就放松放松。宝玉,快快上你家的鸡鸭鱼肉。”

黛玉说:“什么好吃的你响铃没见过?!你这样来贫民百姓家搜刮民脂民膏,我真的很嫌弃你。”

响铃说:“我大哥继承王位,那是实打实的江山。我大哥身边现如今最缺的就是黛玉你这种心明眼亮、敢出主意、敢做主,敢批评当权派的人。你,可是人才啊,我可不可把你引荐给我大哥啊?”

宝玉说:“公主,公主,我这里求你啦,怎么吃喝,怎么搜刮民脂民膏,我宝玉都奉陪到底,我都没意见,就是不能……”

黛玉替宝玉说话:“就是不能把林妹妹给送了人。”

晴雯也学着宝玉的口气,接茬说:“不能肥水流了外人田。”

黛玉和晴雯相视一笑。

响铃听出这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相互甚为理解,她不禁就这个新发现皱起了眉头。

待她仔细观察后,响铃说:“不对啊,你三个在一起时有股子和谐默契劲儿,实在是让我这个头目级别的大人物都感到自己在这里是外人,也怪不得门口那个大丫鬟见到晴雯就极力掩饰要掐死她的愿望。”

晴雯止住了响铃,说:“公主大人,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你这么左捅一个篓子、右拆一座桥的,谁还欢迎你?谁还给你卖命?”

响铃乐了,说:“晴雯,我算看明白了。你这个人根本不糊涂,你就是四下里装糊涂。”

黛玉说:“公主啊公主,我真真舍不得你远嫁。为此,我们所有的小伙伴们都苦心一诣地在这里努力不懈,你可倒好,还在团队内部拆台,乱发言,乱比划。干脆,你嫁成了得了。”

响铃叹了口气,说:“什么叫寡人啊?就是孤独的人。人在高处不胜寒啊,连由着性子说出点真谛都不被允许。我嘛,不是君王,却一生要尽到辅佐君王之责,所以啊,既然孤独是我的宿命,我也选择孤独。无欲则刚,不怕孤独的我就敢直言,看你和黛玉能把我怎么着?!”

响铃公主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在说:我响铃公主宁可孤独,也要在朋友面前直话直说,不来弯弯绕。

第三百四十七章 时不我待的时代

“这该安排的都安排了,你们看,咱们是不是现在可以轻松一下啦?”

看来,响铃公主对晴雯和宝玉的预演很是满意,这一旦不再紧张了,马上,响铃公主身上那股子纨绔子弟的劲头就冒上来了。

“可别这么大意,还是审慎为好。”

黛玉提醒说。

她深知道,这计划即便是预先演练过上百遍,可到临上阵的时候,说不准什么变数就会打乱节奏,或者发生节外生枝,再或许,还会有致命的、不可预见因素扭转本已设置好的结局,故而,黛玉提倡大家伙都保守一点,稳扎稳打一点。

“大可不必,”响铃对黛玉摆了摆手,说:“这,人之命啊,天注定。黛玉你记住了,人算,不如天算。”

晴雯嘟起小嘴,破天荒地表露出生气的神情。

响铃问:“晴雯,难道你不同意我的说法?”

晴雯说:“要按照公主的这种宿命论,那我们这伙人还苦心一诣地筹备个啥?不如去撞大运好了。”

响铃冲晴雯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她一指宝玉,说:“本公主就这个话题请宝玉替我代言。”

宝玉没想到响铃会点兵点将地点到他,他苦笑着说:“响铃公主此话并不是消极的态度,她是对我们的计划放心,但对计划的执行效果没谱,才会流露出这种将命运交给上天的说法。这说法里也包含着对我们这些小催吧的宽谅,意思就是,要是万一计划不得逞,咱们一个个地也不要难过了,也别怨天尤人的,因为,这最终结果,都还是命运说的算。”

响铃哥们义气地一拍宝玉的肩膀,说:“嘿,让你给说着了,宝玉你领会得恰到好处,就是这个意思。”

黛玉撇了撇嘴,没有再搭言。

宝玉看见了,以为黛玉是嫌弃自己顺着响铃公主的意思说话呢,就一再地提醒自己要低调,于是,他低下了平日里高贵的头。

这个直肠子、无所顾忌的公主问黛玉:

“我说林姑娘,你这样冷眼对宝玉,可别怪我们错以为你是不赞成本公主的观点呢。”

黛玉说:“公主这番好意,经宝玉这么一解释,我也是懂得了。我只是气那宝玉,没个对自己严格要求自己的意识,公主作为大BOSS,可以这么如是说,这是公主体恤宽解下人,让下人在不背思想包袱的情况下好轻松地上战场。你宝玉可倒好……”

宝玉一听,吓成缩头乌龟。

黛玉见宝玉对自己的批评能够诺诺地点头承认,也就消了一番气。

晴雯对黛玉说:“林姑娘,你嘱咐的对,大BOSS可以大度、宽谅人,咱当小兵的可不能不严格要求自己。”

宝玉拍掌笑说:“呵呵,这么你一言我一语,时而唇枪舌剑,时而和风细雨,我算是看出来了,晴雯,合着你们俩个是穿一条裤子的,联手挤兑我不是?”

黛玉掩口一乐,她和晴雯都冲天白眼,根本对宝玉的问话不予回答。

响铃说:“好了,好了,你们也闹够了不是?我这会儿提议大家伙玩耍起来,有啥子不可?”

宝玉说:“没啥不可……就是缺了小宝不好玩。”

小宝一脚迈进大门,说:“说曹操,曹爷就到。你们老实交代,我不在的时候,你们都说我什么坏话啦?”

袭人跟着进来一个作揖,说:“公主殿下,这厮,我是拦也拦不住啊。”

晴雯对小宝说:“我们没说你坏话,我们只是说你和茗烟都是厮。”

小宝鼻子差点气歪,连说:“晴雯,你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可跟你没完!”

宝玉说:“茗烟那两下子拳脚可比你强多了,你咋还嫌弃人家和你的秉性相像?这是歧视人家是奴才,应属于等级歧视。”

黛玉说:“宝玉,难道你读过的马列卷都当饭给吃啦?此乃阶级歧视,非等级歧视也。”

小宝气歪的鼻子重新正了过来,但是,嘴巴却一撇,委屈地说:

“你们别当着公主给我乱扣帽子,什么阶级歧视啊?我又不是富二代,不是官二代,最近,皇上发动的严打可害苦了俺们听鹂馆,俺妈都快破产啦,若要阶级划分,怎么也该是个城市小业主吧,应该不是被朝廷打击的对象,而是被教育、帮衬的对象吧?”

响铃一看小宝这是真的上火了,不由地,她心善的一面给激发了出来,她忙说:

“不打紧,不打紧,最近皇上忙我的大婚一事,哪里有什么闲情逸致去关心、帮扶你们这些落后阶层,只要你们不造反,不颠覆我大周天下,保证都不在衙门的严管、严打之下。”

响铃这么一说,让小宝更加将信将疑起来。

小宝说:“公主啊,你这话远没达到让我小宝吃定心丸的程度,想我沦落成和茗烟一个待遇,这说明了什么呢?只能说明一点,这个国家就要变成一个以强军为重的国家,全民征兵,城市贫民和奴隶一样去当兵、去拼命。”

响铃听了,咋了咋舌,说:“想不到城市百姓怨声载道,连小宝都对国策有微词。”

黛玉说:“公主,你别听他的,他是代表了一部分人发声,可是,目前时代主流就是国与国之间的生死存亡,你死我活,这样的时代,如果不穷兵黩武,那简直就只有灭国这一条道路啦。”

小宝见宝玉的林妹妹竟然当着响铃公主的面驳斥自己的观点,很是有些不高兴。

黛玉看在眼里,就说:“哪里有三代以上的富裕和亨达,这个时代,就是把每一个人都打回到原型,也就是:他自己有什么水平,就展现出什么水平来,和家史、和人脉渊源、甚而都和文化程度不完全相关。这个时代,是出人才的时代,也是出蠢材的时代。”

小宝觉着虽然黛玉说话虽然不中听,过于直接,很容易伤人,但是,黛玉这句句话都让人觉着她是发自真心的,且经过了头脑的思考。

黛玉并不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世俗之人,为此,小宝还真的很重视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小宝并没有嫉恨黛玉,反而,他点了点头,说:“的确,这是个时不我待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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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八章 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哥几个还愣着干啥,还不耍起来?”响铃公主调皮地眨着眼睛。

晴雯心想:“这公主玩性太大,就这样,可怎么带队伍?”

黛玉心想:“临阵不慌,大局不乱,我给公主你记上一笔。”

小宝心想:“我就知道你们离不开我,我一出现,你们就想起玩耍来了,让我好有存在感。”

袭人心想:“这公主可是个靠谱的?将来若是公主党犯了事,她这一黄毛丫头可能罩得住大家伙儿?我怎么看,怎么觉着玄。”

宝玉心想:“就等公主你这句话呢,成天价听老爹功名利禄地在耳边磨茧子,成天价听薛蟠之流谈爱国黩武也是听出逆反心理啦,就单单公主是个真性情,啥时候,啥情况,她都能真情流露,且不知掩饰,真真是个真人。”

公主一句话随便抛去来,她准没想到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反应,都会在嘀嘀咕咕。

……

正要商量该如何玩耍之际,薛蟠满头大汗地闯了进来,后面,跟着气喘吁吁的麝月,她对宝玉一个请安,说:

“这位大爷硬是往里闯,不准通报在先,丫头我实在是拦他不住啊。”

宝玉一脸轻松,连说:不碍事不碍事。

麝月这才战战兢兢地退下。

薛蟠进来,响铃也不抬眼皮,这时候,可是显出主从尊卑来了。

薛蟠急吼吼地对公主报说:“这外面乱的很,出事啦。”

大家一听,好奇心被吊了出来,一个个竖起了耳朵。

响铃上上下下地打量薛蟠,然后说:“连我们京城霸王都着忙着慌的,我看是真出事啦。”

听者都还当响铃公主是在说笑话呢,除了晴雯和黛玉以外,他们一个个连忙赔笑。

薛蟠认真地说:“真的不骗你公主。”

响铃说:“既然是真急,那就请说来。”

薛蟠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清了清嗓子,说:“京城老百姓都慌神啦,有一伙穷凶极恶的匪徒,趁着皇上领着御林军到塞上秋点兵,钻空子,深夜偷袭京城各处。今天早上一清点,有百十来户都遭了劫。”

小宝一听,摩拳擦掌,说:“那咱还玩耍个啥?祖国现正需要咱们呢。”

宝玉说:“小宝,你能不能听人家说完再表态啊。”

小宝说:“我若不现在立马表态,能引起公主对我的重视吗?宝玉啊宝玉,我这辈子怎么净赶上你拆我台?!”

宝玉吐了吐舌头,这才收回了话。

黛玉也批评宝玉,说:“宝玉,不是我说你,怎么小宝做什么事,你都有直戳其要害,不让他露出尾巴你就不罢休是怎的?!”

小宝一听黛玉这话,终于寻思过味来,也对宝玉说:“黛玉妹妹要是没指出来,我还没有意识到,宝玉,你就是故意为之,每每,似乎是在接我的茬儿、捧我的场,而其实,你那却是在拆我台、露我马脚。”

宝玉白眼道:“马脚在哪里?”

小宝从来在嘴上没有吃过亏,让宝玉这么一问,倒还平生第一次地卡了壳儿。

响铃公主说:“你们叽叽喳喳的,有没有点正事?我这等着薛蟠给汇报呢,你们倒好,一点都GET到这一点,心里还有主子没?!”

一个个的,他们立时咋舌、闭嘴,老实了下来。

薛蟠继续说:“现在还没有查到是哪个帮派所为。”

小宝舒了口气是,说:“皇上不急,你薛蟠急啊。咱们可以放心玩耍去了,至于抓坏蛋,那不是御林军的事儿吗?”

响铃点了点头,说:“我也是这个意思,薛蟠,不是咱家的事儿咱们少操心,收好了心,咱留在精神头儿在我大婚那天再办大事。”

宝玉点头。

这一次,在黛玉看来,宝玉是真心赞同响铃公主的说法,而非先前的为赞而赞、违心而赞。

薛蟠急了,说:“关键的是……”

响铃公主说:“薛兄,你啥时候变得这么紧张、这么以天下事为己任啦?没有‘关键’好不好,咱们一起玩耍去。”

薛蟠苦笑着说:“关键是那帮歹徒自称是公主党。”

啊?!

在座的一个个,这下子是真给惊住了。

鸦雀无声。

隔了有半晌,小宝第一个缓过神来,说:“哪个厮如此大胆,敢冒我公主党之名而行天下大不违之事?!该杀!该杀!”

薛蟠说:“这烧杀掳掠的,我们的名声都给这帮挨千刀的祸害啦。”

响铃公主更是被气得咬牙切齿,说:“公主二字岂是这帮屌丝歹徒可以用的?!辱我名!辱我名!”

黛玉说:“看来,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他们才敢如此大胆,妄用公主之名来为非作歹。”

袭人私底下偷问晴雯,道:“你怎么不说话?”

“我觉着蹊跷。”晴雯回说袭人道。

宝玉听见了,问晴雯:“你说觉着蹊跷,是什么意思?”

晴雯说:“公主党的罪名,并没有得到皇上的赦免,只不过,皇上放了公主党一马,暂时不予追究。现如今,突然就有人冒公主党之名,行不义之事,分明是在栽赃公主党,陷害公主。”

响铃道:“宝玉,你说的再正确不过啦。想我一世英名,竟然毁于栽赃。不公啊,真是不公平。”

小宝可是找到了响铃的短处,在伤口上撒盐,说:

“我一向觉着公主大度、体人,怎么这会儿却突发感慨,说什么不公平。世间对俺们老百姓来说,那是千千万万的、千真万确的不公平。这回,竟然好不容易轮到公主也大呼不公平啦,这让俺们这小老百姓很满足,突然觉着人间正道是沧桑,苍天有眼也公允,直把公主拉下马。好!好!好!”

薛蟠上去,就给小宝的屁股是来了一脚,说::“实在让人想不到,到这番地步了,你竟然还有心情幸灾乐祸?你还是不是公主党党徒?”

小宝哎哟哟捂住屁股,痛苦的表情就说明他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小宝说:“我若不说出自己的心里话,那还算什么合格的公主党党羽。”

响铃看了看大家,很具领导风范地说:

“玩耍,那是无聊中之对抗无聊之举。现如今,咱有了案子在身,恶名在案,咱们若再贪玩,自己都得耻笑自己。咱是有理想的有为青年,让他们这些冒充咱们的人见识见识吧,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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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九章 抓大放小

大家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时候,茗烟跑了进来,急吼吼地说:“报告。”

上气不接下气的茗烟所叙述的正和薛蟠说的大抵相同。

另外,茗烟还带来了新的消息,听说那受损失的一百零八家店铺正在召集代表,要和朝廷理论呢。

宝玉一惊,说:“竟还有这等闹事法儿?!看来有挑事的。”

黛玉沉吟了一下,说:“这不会是某个集团要影响公主大婚而设置的阴谋吧?!”

响铃公主跌坐在座位上,说:“真是一息刚平,一波又起啊。烦。”

宝玉说:“响铃公主,你现在不好露面,我们几个商量个计策,先暗地里追查一下,待有了什么进展,随时向你通报,你看可以吗?”

薛蟠直着嗓门嚷嚷着:“若是被俺抓住了那嫌疑犯,绝轻饶不了他。”

响铃看大家群情义愤的,比自己还要上心,于是嘱咐大家伙说:

“那好吧,我和黛玉在这里等信儿,晴雯,你也跟着,还女扮男装,作那个小书生,去协助宝玉他们一起纠察。”

晴雯点头。

袭人听了响铃公主对晴雯的安排,很是有些诧异。

第一,她觉着响铃公主和晴雯不是一般的相熟,否则,晴雯也不会一直站在响铃公主的身后,好像一个贴身保镖;这第二点呢,就是,晴雯对响铃的任何话都能有所理解,俩人不是一般的默契,好似响铃公主的任何想法都能够得到晴雯的有效回馈似的,可见信任颇深。

当袭人这样去解读晴雯和响铃公主的关系时,以往,因小主人宝玉而争风吃醋的心态也就烟消云散了。

袭人的直觉让她敏锐地感知到这帮团练人员之间人与人的关系,特别是每个人和团练的灵魂人物——响铃公主的关系……这些,都远远超出了怡红院,乃至大观园人际关系的范畴和影响。

虽然,袭人只作为旁观者在敬服着和冷眼观瞧着宝玉身边的这些人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和变化,但是,袭人是理解的,也能够接受晴雯在这个团队中具有重要作用的事实。这,就颠覆了袭人对晴雯曾经有的敌意。

因为,晴雯的存在价值已经超出了与袭人休戚相关的怡红院里的生活价值,故而,袭人还有什么可嫉妒的呢。只有惊叹和仰止。

果不其然,宝玉如袭人所料想的那样,临到该出面、下手的时候,宝玉这个公子哥轻易不会自己亲自出马,而是喜欢调兵遣将。

只听宝玉对晴雯发话了,说:“晴雯,我看现如今公主党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要不,我们这些公主党的骨干分子先都不要出面啦,免得招人耳目,先就由你以小书生的打扮,去探访四处一下,给我们个汇报。”

晴雯着了一声,表示领命。

众人见响铃公主不住地点头,就知道她很是赞同宝玉的这个决定。

只薛蟠一个人在众人中气呼呼的,他说:“这么关键的事情,就交办给晴雯一个人,合适吗?我倒是街头巷尾的帮派脉络齐全,可以出去主打。”

宝玉摆摆手,对薛蟠说:“可别,薛学兄,我求你啦,你先慢着。”

薛蟠有些个不高兴,不知道他是因为这回的建议被宝玉给先提请了,还是因为自己没能领命不算,还受到宝玉这小子的阻隔和牵制。

宝玉也看出来薛蟠不对心思,就连忙对薛蟠解释说:

“薛学兄,小弟的意思:不是不靠您的人脉和资源给咱公主办事,谁不知道啊,您随便在京城洒洒水,就能闹个天翻地覆,你这个小霸王动静太大,着实会引起那些嫉贤妒能的老家伙们的不满,到时候,专盯上你,就是把咱们公主党给搞死的节奏。”

薛蟠听这宝玉的话很有道理,尤其对自己在京城这一带口碑和名誉的肯定,更让薛蟠听着舒服,也就自然不再那么赌气了。

他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宝玉派遣晴雯的布置。

薛蟠这边被宝玉给摆平了,可是,小宝又冒出了头。

小宝说:“我这人小心细,又事事低调的,其实,我愿领命,和晴雯一道去探访。”

响铃看了一眼小宝,没作反应,好像还在细细琢磨着这个可能性到底能有多大。

晴雯对小宝说:“你搭档上我,我们在一起,肯定能比较开心。”

薛蟠叫道:“干嘛呢!干嘛呢!都火烧眉毛急得要死啦,还什么讲求开心,你们当这领任务为儿戏呢,随便穷开心呢?!”

响铃说:“嘿嘿,我说薛蟠,咱们作领导的,可得抓大放小,怎么你揪着细节就不放,那还让下属怎么个干活法啊?!”

薛蟠被公主这么一说,有些个难为情,不禁摸着脑袋嘻嘻地赔笑,说:“我还不是着急给急成这样的,我恨不得立刻把那敢冒名顶替咱们、为非作歹的坏蛋给早点抓到。”

“心急,”宝玉冲着薛蟠调皮地一眨眼睛,说:“你心急,就能吃到热豆腐?!”

响铃公主说:“作领导,就合当着该不理具体事情,什么明察暗访,什么递话挖坑,什么没戏造戏……这些具体的事,让下属去做好了,咱们只看结果。”

宝玉对薛蟠吐了吐舌头,薛蟠马上就理解了。两人心里估计正在对话,说:“兄弟你看,这个公主站着说话不嫌腰疼的,她是甩手掌柜不假,可累死了一个个的下属。”

小宝说:“晴雯,我跟你走比较踏实,毕竟,你虽然功夫不深,可是有皇家禁制保驾护航啊。这样,我这个跟班的料想也不会在路上吃大亏。”

袭人一听,这似乎又是个什么故事。

晴雯笑了,说:“皇家禁制只能附体,不能应用,这是千古之理,你难道忘记啦?”

小宝大吃一惊,说:“多亏我现在多和你说了这几句,怎么着,原打算出门,能一路得到你的保护,现在我可知道实情了,我这个四六不靠、武功水平二愣子的还得随时保护拥有皇家禁制的你,这……我能不能现在改主意,不去啦?!”

第三百五十章 小宝撒尿照了照自己

“丫头,把那个泔水桶递给我!”一声粗粝的吼声冲着韦小宝和晴雯喊来。

这街坊邻里的,全都跑去抗议去了。街道清净的很,剩下一个个打砸抢后残枝败柳般的穷酸店铺,让人看着心慌。

晴雯闻得这吼声,她停住了脚步。

但是,她却没有随着声音去马上去照办执行,而是站在原地,没有动。

韦小宝仰头看了看这家的店招牌,口中念着:“吉祥豆汁店”,正出神的时候,一个棒槌翻滚着打了过来。

小宝提防得晚了半拍,他一闪,棒槌没有敲中他的脑袋,但是,却擦到了他的眼皮。

立时间,棒槌给小宝来了个乌眼青。

这可以算是街道店铺给小宝和晴雯的第一个下马威吧。

小宝委屈地对晴雯小声地说:“这是咋啦?这老板凶巴巴的,我耳朵可是听得真真亮亮的啊,他明明叫的可是个丫头。结果,没有丫头应他啊,他不讲理,反过来打我。我就纳闷了,他打我干嘛?”

晴雯默默地咧嘴一笑。

她笑不出声,眉眼间却尽显对小宝的善意同情。

“我挨打,你咋还跟着外人一起笑话我?!”小宝越说越生气,这语气,好像谁家的老婆吃醋的那种酸酸的语气。

在怡红院的时候,小宝本想和晴雯一道,凑热闹打探一下这街上的虚实、被打砸抢店铺的损失,这也算争取的一次立功的机会。

当时,他算盘打得挺精,一方面,小宝积极主动地向响铃公主请缨、领命,另一方面,他有依傍啊,他心里有数:到底,自己有晴雯给保驾护航。

小宝得到了公主的同意,随之而来,也就获得大家伙的赞成,可直到出发之前,小宝才知道,敢情晴雯是个废物,如果遇到事情,她非但保护不了小宝,有可能还是小宝逃逸出去的一个负担。

小宝想到这里,为自己打小算盘、主动请缨的中二行为很是懊恼。

晴雯和小宝一道,图的就是个开心,小宝和晴雯一道,图的就是个依靠。而如今,这依靠原来是句空话,那皇家禁制根本就不能用出来。

“唉,我说,丫头,你再偷懒,再偷看眼前的俊美少年郎,不好好地干活,看不吃我一棒?!”豆汁老板又一声大吼,震得屋瓦簌簌开落。

看来,这家伙真的被个什么不知名、又不吱声的丫头给气坏啦。

小宝迟疑了一下,飞快地问晴雯:“我说,这周围除了咱们俩以外并无他人,那,老板骂的可是你?你看上去难道不是个少年小书生嘛?响铃公主大半年都没有认出来你是她同类,就你这伪装术,怎么到这个店老板这里就不好使了呢?!”

晴雯这一回依旧忍住不笑,她瞪圆了一对大眼睛真诚地对小宝说:“小宝,我现在是男的,路人皆知啊。”

小宝不耐烦地说:“他叫丫头,如果叫的不是你,那他叫的能是谁?”

晴雯还是不回答。

晴雯一向呆头呆脑,敢说敢做的,不是那种因顾忌什么而不说实情的人。小宝以俩人在听鹂馆的交情,外加这一年半载在大山集体团练的经历,敢拍着胸脯说晴雯她根本不是那种能藏着掖着的人,也不是害人利己之流。。

这一会,晴雯又是默默地笑,又是但笑不语,这……的确说明,期间,有点什么问题。小宝经过审慎的思考,得出了如上的质疑。

小宝想不明白,但是,他已经开始隐隐地感觉到一定是哪里不对。

豆汁老板大步流星直接走了过来,小宝轻蔑地看了一眼这个土鳖老板,没有作声。

不成想,那豆汁老板一个箭步上前,提溜起小宝的耳朵就把他给提进了店铺里,然后,毫不留情地将小宝重重地抛在地上。

豆汁老板抱怨道:

“丫头,这么三番五次地跟你喊话,比老子我自己干活还累的慌。”

小宝顾不上被店老板扔在地上所引起的内心激荡、脑袋震荡,他眼前只有两个字:完了。

晴雯看出小宝的绝望。但是,她没有看出来,小宝还带着一脸的问号。

只听老板继续大声地训斥着小宝,说:“丫头,你也张狂了,长大了,开始不服管了不是?!昨夜,仓库里丢了这么多没捂好的豆汁,你不心疼,我可心疼。还不赶快去干活,把经济损失给我一碗豆汁、一碗豆汁地弥补回来!”

店老板五大三粗,络腮胡子,看上去的确凶巴巴的。

而且,晴雯看得出来,他是个说一不二的主。

此刻,狠呆呆的店老板扔给小宝一个扫帚,动作虽然非常地不客气,可是一旦说起话来,这老板跟小宝,好像在跟家人商量着什么的语气,说:

“丫头,照我看啊,咱这豆汁店可不能太独了,咱得团结阵营里的大多数。要不我琢磨着呢,也得派店代表去皇城根那里,跟着街坊邻里一道汇合,齐心协力,去跟衙门闹一闹,否则,这白丢了泔水,今儿个拿啥喂猪啊?!再说,咱老百姓这脸面难道就不是脸面了吗?这公主她欺人太甚。”

小宝从怀里掏出个镜子,仔细照了照自己,然后,一脸地坦然,对那个店老板直接说:“这位大哥,我乃一男娃子。”

豆汁老板吃了一惊。

的确,搁上是谁,也得这样的反应。

豆汁老板说:“臭丫头,你别以为穿上个马甲,我就认不出来你啦。你是俺刚刚捡回的私生子,俺心疼你还来不及呢,不会追究你对自己性别的错误认知。”

小宝给这老板这么一苦口婆心,可是着实给吓了一跳,他心说:

“自己有啥资格骂人家是土鳖啊,看看人家,对自己的私生子多么地开通。撒泼尿照照自己,自己还真没这无名丫头的福分,摊上个好爹。要说,宝玉家的老贾头也真该多体察民情、多行走民间,也好学习学习人家当父母的都是怎么做的。”

小宝见自己穿绣花马甲被店老板给误读成一个爱穿男人衣服的女娃子,他直觉着得好好解释解释。

“我是男娃子啊。”

店老板回答小宝的是:“别来这套,丫头,你都异装癖啦,你还掩饰个啥?!”

第三百五十一章 就是别把我嫁人

“你眼睛瞎了吗?谁是你家丫头?”小宝恼怒地冲着店主喊道,好像受了多大冤屈似的。

晴雯用怪异的眼神看了小宝一眼。

小宝一下子就感知到了,外人怎么对自己都可以,小宝可以不在乎,但是,晴雯这样对自己,就是不可以!

小宝没好气地小声对晴雯说:

“咋的?!不就是个执行任务吗?!用不着我费心还得装成个女的吧。”

晴雯默默地笑了。

她知道,要是茗烟在场的话,此刻,保准会奚落小宝一通。

小宝的心思,晴雯不懂。晴雯若此时数落小宝几句,反而,会让小宝觉着心里舒坦,可是偏偏的,晴雯这个闷葫芦,不说话。

晴雯这样不置一词,反而让小宝更上火啦,他嘟囔着说:

“我不是女的,更不是他家什么闺女。这些屌丝、草根!他们当我就怕了他们啊?我……”

晴雯见小宝这么暴躁,纯粹是心虚的表现,她明白过来,如若不给小宝点颜色,还真让他觉着自己和他生分呢。

于是,晴雯只得出面,说:“你要是真的直,何必这么上火?!”

要是别人听了这样的奚落,一定会火冒三丈。这话怎么这么难听,难道小宝不直,才会那么敏感于被别人称作是丫头?!

可是,轮到小宝,这可是晴雯对他扎过来的小箭,小宝的反应就是一个浑身舒坦。他再没有啥顾虑啦,哪怕被人说是很娘炮,或者被人喊成丫头。

见脸红脖子粗的小宝的脸色终于开始多云转晴,说话也心平气和起来,晴雯冲着店招牌努了努嘴。

小宝不情愿地迟疑了片刻,然后,顺从地向豆汁店走去。

“掌柜的,我刚才态度有点差……”

小宝刚开口,就听店主说:

“哎呦,小孩子家家的,一阵猫儿一阵狗的,有时候,还会说不出什么原因就突然耍驴,这个,俺懂。”

小宝被说得眼睛一亮,心里感动极了,心说:贫下中农就是这么朴实,连原谅起人来都是这么彻底、这么地不问出处。

小宝那颗冰冷的心刚被店家的“懂”字给暖和过来,就听见这个店主接下来说:

“我说丫头,把后院大缸给我抱到前面来,时候不早了,今天的豆汁得开卖啦。”

听到这个指令,小宝方有些寻思过味来:呵呵,要论精明,谁能敌得过这买卖人?!分明,前一刻下属刚冒犯了他,这下一息之后,店主就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对下属吆五喝六地布置新的工作。

小宝隐约想起来了,宝玉曾就一本书提到过这种现象,说这是一种剥削。就是有店铺的人让没铺子、没银子的人出卖自己的劳动力。

这是很不公平的。

一个人瞎琢磨的时候,脚下就不免有点迟缓,就在这个时候,冷不防地,小宝的脑壳照实挨了一个暴栗。

小宝刚要发作,见门前的晴雯一个劲儿地冲自己使眼色。小宝只得心里叫苦:

“这都是什么事啊?!都怪自己没事闲的,请什么命,结果倒好,落得个现在还得被这个店主盘剥、打骂……纯粹是自找苦吃。

“再说了,被人叫做丫头给呼来换去的,本该是与自己此行的搭档——晴雯是这个角色才对啊。到底是什么原因,或是,是自己哪里不对,才被认作是个丫头,更有甚者,被呵斥着不得不干重体力劳动?!”

“苍天啊!”小宝高举双手,冲天默默念叨。

晴雯在店门外早就看到小宝的手势和表情,她心里满是同情。

然而,任务在身,晴雯又一时无法替代小宝的角色,只得默默地用眼神给予小宝鼓励。

小宝不怕别人嫌弃,就怕自己人鼓励,他一下子来了精神,决定担起这个无中生有的荒唐角色。

小宝穿过店堂,走到后院,一股子甘水窖的味道扑面而来,差点熏得他一个跟头。

他捂住鼻子,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着步子。

“大妞,你咋今天变这么金贵?!连走路都一扭三个弯儿的,照实说,是不是看上哪个店伙计啦?”

一大娘叉腰站在眼前,一付母老虎要吃人的样子。

小宝一惊,心说哪个丫头这么讨厌,长得竟然敢和自己有一拼,而且,这丫头还不坚守岗位,让小宝我误打误撞地在这里为她背黑锅?!

小宝因是老鸨的独子的缘故,不仅见多识广,而且凡事想得开。既然自己有勘察的任务在身,那么,自己现在能直接打入内部,也不是一件坏事哟。既来之则安之吧。

小宝思想工作一通,就来了干劲。

他对这位大娘说:“亲姑姑,大缸,我来扛。”

大娘吃惊地看了小宝一眼,突然,她的神情定格在了原地,连小宝自己都觉着是不是自己有什么功法,能让这位大娘整个人变成木头。

大娘接下来的反应才真正让小宝懂得平日里不能随便拿起话来就说,这样,会导致无法控制结果。

此刻,大娘一旦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就好像一道海啸,排山倒海地向小宝扑了过来,在欣喜地大叫着“我的好丫头”的同时,用两个水桶一样粗的胳膊紧紧地将小宝环抱住,使劲勒、使劲勒,同时,抽泣着不停地说:

“打你三岁来了这个家,几时听你服过软、叫过屈?!丫头,你什么都自己扛,连爹妈死你都自己扛,啥时叫过我这个大姑一次?!呜呜,呜呜呜……”

小宝只觉着在大娘波涛汹涌的怀抱里就要被勒得窒息,他心想这个丑丫头看来还真是个倔强的主儿,一直不肯在嘴上服软。

待大娘松开怀抱,小宝一下子瘫软在凳子上,被一脸的腋臭给熏得找不到北。

“大姑,我这就去干活。”小宝喃喃地说。

“有你,咱这店就败不了。”大娘还处于感动中,话痨个没完。

“要是将来赶驴的二驴子再把你给明媒正娶了,这往后,俺们老两口也再没啥多余的心事啦。”

大娘用一只同样散发着腋臭的手帕替小宝擦着汗,无限爱怜的样子。

“亲姑,你让我干啥,我都干,就是别把我给嫁人。”

第三百五十二章 想看小宝露怯出丑

待晴雯再抬眼的时候,见店里的小宝已经和店主、店主媳妇儿打成了一片,有说有笑的,手上还不停地忙活着,让人觉着她这个店员很如鱼得水,一点都没有违和感。

本来被打砸抢一空的穷酸店面,因为有了眼前这些勤劳善良的人们不失去信心,努力重新来过,继续劳动个不停,店面因此多了生气,少了死气沉沉。

晴雯很是佩服。她觉着小宝能如此自来熟,那纯粹就是天分,是别人学不来的,是长在身上的本事。

是小宝破冰的举动,为日后开展的侦查工作起了个好头儿。

“店家,来碗豆汁!”

晴雯迈步进入店铺的一刻,就打定了主意做一个好顾客。

“这位小爷儿,我觉着吧,这豆汁得配上新鲜的辣丝儿,那才是龙凤呈祥、相得益彰呢。要不,您也来上点儿?”

小宝殷勤地对晴雯推销着,好像他根本就不认识眼前这个顾客。

晴雯闻着这碗新端上来的、酸溜溜的懊糟“泔水”,有种要吐的想法。

她强压抑住自己这份嫌弃,双手捧着碗,在给自己做了无数次的心理工作之后,晴雯捏着鼻子,用嘴在碗边儿轻轻地抿上了那么一小口。

接下来的情形就是晴雯差点把脸给埋在了衣袖里,不停地咳嗦。又过了一会儿,晴雯抬起头,冲店主满意地点了点头,说YAMI。

不知她刚才经历了怎样的斗争,是将那口“泔水味”的豆汁吐到了手帕里啦,还是硬挺着为了任务的需要生生将豆汁吞到了肚子里,这些努力都不得而知,但总之,此刻,看上去,晴雯是喝完豆汁后一付痛苦的表情。

对于小宝接下来的推销,用于配合豆汁的辣丝儿,晴雯更是无法认同。

小宝说:“热浪浪的豆汁那么一口入喉,好像清泉,好像暴雨,此刻,再来那么一点辣昊昊、甜丝丝、细腻腻的辣丝,简直就是完美的进食体验,如果需要形容的话,四个字足以,那就是:简直‘天上人间’啊。”

晴雯听了小宝这个店员的推销,她强颜欢笑,想说不。

这时候,见店员推销不利,老板娘亲自上阵来了。

大胸脯在晴雯眼前一晃,双手一个叉腰,晴雯已然感觉到这位老板娘的气场海量。

在此气场的压迫下,晴雯不自觉地缩起了肩膀,好像有点见不得人似的,又像是已然败下阵来。

“这位小爷儿,这碗豆汁喝下去可有通经活络、去湿去燥的功效。你别说,我看你刚才进来本店的时候,还面色发黄、头发焦枯、眼光闪躲,不像是个自信的大爷。而现在,我给你镜子自己照照,这会儿,你脸膛也亮堂啦,端着的肩也放下来了……我看啊,就是这豆汁神奇地在您身上发生了功效:你啊,变得活泛起来了。”

晴雯苦笑着,对这个气势压人的老板娘勉强地点了点头。

小宝则躲在老板娘的身后,不忘了冲晴雯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晴雯已然解读出了小宝的意思,小宝是在说:

“呵呵,甚好!甚好!我这吃苦,在这里扮作女的,还得干繁重的体力劳动,你晴雯扮作客人,能吃香的喝辣的,本店恨不能为招揽你这个新顾客,都要把你当佛祖给供起来啦。你这么臭美,让我小宝不仅想看个究竟,到底,你喝不喝这碗泔水,你违心我不违心、你竖不竖大拇指……”

小宝此刻正在找心里平衡。

晴雯心想:小宝,既然我们都已经入戏了,那不妨,我们就在这戏里相互逗一逗。

于是,晴雯对小宝说:“店家,今天你家这位妞儿看上去也气色不错,会不会早餐用膳,用的就是这神奇豆汁?”

小宝心说:哈哈,原来,晴雯你在这里等着我呢,你是怕我不能跟你一起捏着鼻子喝泔水啊,就这么直拉我下河!

小宝也在戏中啦,当然,在没有完成勘察任务之前,再怎么困难,小宝也得把戏做足,把戏演完。

所以,小宝用眼睛直视着顾客晴雯,说:“你说的不假,俺用的正是本店返老还童的精品豆汁一杯。”

老板娘听了鼓掌,说:“我说俺家丫头咋越长越水灵呢?这不是不言自明的道理吗?”

小宝挤出一个胜利的微笑。

晴雯心说,嘿嘿,这斗法才哪里到哪里啊,小宝,你高兴得太早。

晴雯说:“老板娘,你家丫头长得跟朵花儿似的,是不是就是她一直留在前台照应客人,才让店铺起死回生的?!”

老板娘好像找到了知音一般,热烙地对晴雯说:

“这位客官真是明理人啊,的确,昨天那公主党一帮人破坏了我店面,打砸抢了我豆汁,说实在的,当时,我死的心都有了,要不是我家丫头一大早就勤勤勉勉,帮衬着让店铺重新开了张,我此刻的心情估计还停留在昨天,那个生不如死啊。”

晴雯赞说:“真有你家姑娘的。”

老板娘又叮嘱说:“客官看来年纪也不大,我这里正在为我家姑娘寻婆家呢,要是客官身边有那淳朴善良,和咱门当户对的,也给我家丫头留意着些。”

晴雯哈哈大笑,引得小宝恼怒得一个劲地直撕自己手上的抹布。

晴雯对老板娘说:“好说,好说,谁能娶上这样有颜值有体力的姑娘,那真是福气啊。”

老板娘眼珠儿一转,满脸堆笑,说:

“这位客官不知已婚与否,倘若没有,那我家丫头也可以是上选之选啊。”

晴雯道:“这么好的姑娘,恐怕早有婆家了吧?再说,老板娘您心疼自家姑娘,又兼顾店面的将来,你和你家那口子难道就没有想过,替姑娘招个上门女婿?”

小宝狠狠地瞪了晴雯一眼,心说:“晴雯,你这是执行任务呢,还是在这里给我添堵呢,把我当成姑娘家家的,我倒是不怕你外扬,但是,你生生地怂恿这位大妈要把我给许配出去,这是打的什么主意?!我看啊,你就是想看我小宝露怯、出丑。”

第三百五十三章 不改初衷才对

为了小宝的生意,晴雯简直是喝下了平生里一天之内最最多的一次汤汁。

看晴雯肚圆腰至、行动不便、脸色木讷的样子,小宝偷偷地笑了。

老板娘说:“豆汁、辣丝销量今天创了个新高,丫头,亲姑没白养活你!将来,再招个上门女婿,可就更……”

小宝这回可活跃起来了。第一,亲姑一出现,那催命鬼一样、见钱眼开的亲姑父就老老实实地凉到一边去啦,哪里还有他这个气管炎儿说话的份儿?!小宝立马觉着翻身,从奴隶到了将军。

这第二呢,就是小宝今天的业绩不错,除了坑害晴雯,让她喝了不少泔水以外,小宝那得天独厚的亮嗓子今天可是开了挂,亮堂的买卖吆喝声,为这个神奇豆汁店招来的不止是平日里的回头客,而是一些为图多看一眼这个亮嗓子丫头而新来的顾客。

顾客三三两两,豆汁一碗接一碗。

从来,顾客就是老板娘的佛陀。老板娘眉开眼笑。小宝为此,也直起了腰杆。

“丫头,不是说好在村头见的吗?”一个愣头青从店外进来,一上来,就撕B般直扯小宝的衣袖。

小宝的神气活现在这个粗暴的动作来临的一刻被粉碎得一干二净。

“你干啥?休得无礼!”小宝有些声嘶力竭,且娇羞得很。

晴雯说:“丫头,你认识这小子?”

小宝说:“不认识。”

“那你这反应是不是有点大?”晴雯对小宝在妝成女性后所发生的举止形态变化很是不满。

为什么会不满呢?

粗心大意、不以为意的晴雯为什么单单对小宝的玲珑、美丽有些个吃不消呢?

晴雯在苦苦灌着自己豆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自问啦。连她自己都很纳闷:当袭人在王夫人面前,特别是在宝玉面前得宠的时候,晴雯根本不在意;当茗烟抢占了师傅的眼球,她也是对此没有意见。可是,小宝这么随意地一扭捏,她就受不了啦。

小宝发话啦,一下子解开了晴雯心里的雾障,说:“小书生,你这看我的眼神,充分说明了一点:你心里的女子的标准被我给颠覆了,你就此很不开心。”

晴雯想了想,于是点了点头,说:“是,我不准你任意篡改女子在世间的标准形象!”

小宝笑了,说:“你真较真!讨厌!”

而且,他用的是黛玉那款标准的掩口一笑,谁成想,这一笑百媚生的,店里刚才还稀里哗啦的喝豆汁的声音现如今都静雅下来,静如在寺庙中。

一双双齐刷刷的眼睛都看向了这个灵气活现的布衣豆汁丫头。

此刻,那个憨货早已被小宝用扫帚给不留情面地轰出了店铺。

他没有走,在店门前来回转悠,好像舍不得似的。

老板娘斜睨了一眼窗外,对小宝说:

“丫头,这小子一天到晚长在你跟前,你平日里跟他眉来眼去的,闹得亲姑生怕你跟他跑了,在街坊邻里中间闹出丑闻。你这会儿怎么突然义正言辞起来,连他碰你一下都不准,这今儿个是太阳从哪边出来啦?让亲姑我好惊喜。”

老板娘说着说着,突然瞥见了晴雯,说:“怕不是有了心仪的吧?”

此刻的晴雯已经撑得是肚皮要涨破,要想挪动一步,恐怕都难,所以,晴雯一直坐在这里,没有动窝。看似,好像一脸舍不得这个豆汁丫头似的。

连晴雯自己都觉着小书生挺没出息的,见了漂亮丫头好像挪不动步。

小宝拿着扫帚,不动声色地扫了扫地。

直接,他的扫帚就上了桌子,小宝又扫了扫桌子。

老板娘讶异地说:“丫头今儿个怎么变得不会干活了?!

老板娘很担心,又说:“你莫不是发烧了吧?咋好像记性不太好,前些时候的事儿都忘啦?”

小宝生怕露了馅儿,急忙说:“忘性大,那是被打砸抢给吓到了,没事,亲姑,我没事,一会儿,多吃两块肉饼就能补回来。”

晴雯没有作声。心想:两块肉饼,补回记性?小宝,你就继续坑蒙拐骗吧!

同时,晴雯心里也产生了一丝忧惧:“照这么个深入民间的进度,到什么时候才能打探到底细啊?!”

可是,她眼见着这小宝并不着急,小宝好像已经深入角色,且很喜欢这个场合。

“我说,这位客官,你莫不是也喜欢我家丫头吧?我看你斯文的很,该是个读书人吧,你家住哪里啊?俺们小户人家可能高攀得起?”

晴雯一听,这老板娘是看出自己是个实诚的顾客,竟然提出了额外的要求,好像攀亲家的架势。直吓得晴雯站起来就要走。

店铺外被小宝给撵走的那个傻小子可不干啦,拦住晴雯说:

“嘿,这位大婶,你家叔可没少收我钱,咋今儿个一看见小白脸出现,你家就变了心,把丫头往他那里推呢?”

大娘一听,就拿起擀面杖去追向后厨房跑去的店主,说:“我两天产假没看店,你一来,店就被人打砸抢,差点赔了个底儿掉,现在,你又趁我不在把我丫头随便往外许,看我不打死你这个挨千刀的!”

晴雯登时脑袋有点大。

想当初,自己家是个大家庭,有整个一个大戏班子——尚家班的成员,就这样,也没见谁像这么个只有三个人的豆汁店里的人这样,能耍能热闹,家庭矛盾如此鲜明。

晴雯最受不的就是这些个,平日里她寡淡惯了,所见的人都是粗老爷们,或者,是大家闺秀,这今儿个一见这世俗的撕扯啊、骂街啊,好像一下子进入了另一个热闹的轮回场,让她说不出的不适应。

小宝对那个憨货说:“我不是变心啦,是我现如今心眼比原先多了些。”

憨货满含热泪,说:“说好了的,在村口大槐树下见,拿好你亲姑给的二两银子,咱们私奔。你咋就一下子跟变了个人似的,失约在先。”

小宝白了他一眼,说:“你咋知我失约?你现在去那里继续等我啊!”

憨货说:“你当我憨啊?我当着这个小白脸的面,还信了你?”

小宝说:“你应该不改初衷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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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四章 村头大槐树下

那个憨货明显对晴雯这个小书生很是不满,硬是拦住她,不让她走,简直就是待她“分外地客气”,还真的摆出了一个架势——好像对待自己的情敌似的。

老板娘收拾完自家的老公,也从后厨给出来了,她也上来拉着晴雯,说:

“这位客官,我这里今儿个买卖做的好,现如今可以关门休息了,不如,我们自家人也来喝点自酿的女儿红,唠唠家常。”

晴雯一脸的不乐意。

老板娘是个多通透的人啊,一下子就看了出来,可是,老板娘也很有手段,完全是个能把控住局面的、有里有面的人,只见她一点都不觉着自己脸皮厚,一付不达目的不罢休地样子,对晴雯说:

“说实在的,你一个小书生,这样拒绝我一个大妈,那简直就是怕大妈占你便宜的节奏。”

晴雯一听,连忙摆手,又是解释又是道歉的。

她解释急了的时候开始满头大汗,不想,一下子看见老板娘身后的小宝正在歇息纳凉,完全事不关己的样子。

晴雯也顾不上生小宝的气了,左边,被憨货给拦住,右边,又是大妈级别的老板娘在对自己撕拉硬拽着。

晴雯心想:“我这是招谁惹谁啦?我这不是深入敌后啊,我这是拿自己当诱饵啊!”

小宝好像看出了晴雯的心思似的,隔着厚墩墩的大妈,对晴雯喊说:“你以为你自己多吃香呢?!”

这一句话,多少给了晴雯一棒子,让她从亭台楼阁中走出来,肯把头按在这世俗的泥潭里。

如果说是后悔不该接任务?不对,晴雯绝对不会这么想。

那么是悔什么呢?

当然是后悔和小宝一起领任务、搭班子,那还能有个不出乱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晴雯也就不将自己的心绪停留在烦躁这个层面上啦。

既来之则安之,晴雯也继小宝之后,终于慢热着进入了角色。

“好吧,这位老板娘,我先去后院跑个厕所,回来,咱们再续。”晴雯一个抱拳,潇洒地去了后院。

小宝跟在后面嘱咐说:“站大树根儿解决啊。”好像是在嘲笑晴雯女扮男装,有些什么不会似的。

回来的时候,不想,晴雯看到那个憨货也被请入了席。

老板娘葱油发髻梳得溜光水滑的,一个抹胸挤出相当的汹涌澎湃。

晴雯全不在眼里,可那小宝眼睛有点发直。

晴雯不得已,只好在私下里给了小宝一脚。心说:“你亲姑,这是你亲姑。”

小宝还真地厚着脸皮叫着:“亲姑,你这女儿红可是金贵,都能今儿个拿出来,为了款待个小书生,足见亲姑之大气。”

老板娘打了小宝一下,说:“傻丫头,足见亲姑之心急。看着个好的男人,还不赶紧想法子落在手里。你亲姑这些年受多大委屈,还不就是当初没有狠心去抓好男人,结果,便宜了你那傻尖傻尖、让人看不起的姑父。”

小宝说:“也是哈。有志在四方。丫头我是得好好甄选甄选。”

老板娘又打了小宝一下,说:“我的个傻丫头,你有志四方个屁,这店面虽小,也是你安身立命的地方,赶紧,给我招个可心的上门女婿来,我也算对得起俺那死去的亲哥哥啦。说什么,你也别想撒欢,离了这神奇豆汁店逃跑。”

憨货说:“丫头,你可不能忘旧啊。说好的,咱们要诗和远方的。”

老板娘更是着急啦,拿起苍蝇拍就打那个憨货,说:“要不是俺心疼你痴情,早把你打跑啦,还留你在这里碍事,你勾搭我家闺女跑,是找死不成?”

憨货很不服气,他上下打量着晴雯装扮的小书生,说:

“他怎么刚一来就让老板娘相中了?不过,他就是衣服穿的好一点,说话不吐脏字一点,还有什么能事儿?我们都有一样的G 、G,如果穿过坟墓,我们站在佛祖面前,都是一样平等。我不服!”

小宝插话了,说:“你不服的精神值得肯定,可是,我要问你。”

“你尽管问。”憨货一脸的赤诚,加无知者无畏。

“你可曾经告诉过我你叫什么名字?”小宝问。

“没有。大家伙儿都叫我憨货,我就没有再报自己的真名。”憨货直言道。

“那就是啦。”小宝一脸的理所当然。

“怎么是啦?”憨货不解。

其实,在场的晴雯也不解,老板娘也不解。只不过,大家都没像憨货那么地认真来问。

“你连真实姓名都没有想起来留给我,怎么能看出你对求亲这件事的真诚来?”小宝问。

憨货好像被挤兑到了,支吾起来:“我,我……”

“还有一点呢,”小宝一定是耍弄憨货还觉着不够到家,他继续加了把油:

“你知道抱柱而亡的典故吗?你对我的情谊,我看还差着远着呢。”

憨货说:“我懂。抱柱而亡,那是应该的。可是你倒好,连约好的村头大槐树,去你都没去!”

小宝突然转头,咬着晴雯的耳朵说:“不好,会不会那个被我冒充的傻丫头现如今正还在大槐树下等这个憨货呢?也说不准啊。”

晴雯也觉着小宝这样猜测有理,否则,怎么扮相和丫头有几分相像的小宝会被给认作是丫头本人呢?!那丫头又怎么凭空消失了呢?

看来,这丫头是和这个憨货一条心的,约好了到村头去私奔的。

小宝有些个不忍,感觉自己蒙骗了一对有希望挣脱封建牢笼的青年男女。

晴雯有些叹服,在她这个年龄,已经看到了很多大观园、听鹂馆以及朝廷里的有关感情的恩恩怨怨,但是,真正为了情感而敢于私奔的人,还真是不多见。

晴雯暗示憨货说:“要不,你再去村头去看看?”

憨货瞪了晴雯一眼,说:“你以为我憨,我就足够傻到看你支开了我,好跟老板娘提亲啊?!”

晴雯笑了,没想到,这个看似憨厚的憨货还真的挺有心眼的。

“我哪里是那个意思啊,我是说……要不,我们都去你村头去看一看?”

憨货说:“我们的地点,为啥透露给你啊?再说,丫头在这里呢,我去村头大槐树下干啥?”

第三百五十五章 提拉那个米苏

“来来来,喝了这碗女儿红,眉开眼笑喜相逢。”

老板娘真的是风情万种,她这所有的劲头全都意在为她家大侄女找个好的上门女婿。

当家长的一片苦心真是不易。

晴雯推却不过,只得又进了一杯这浓重呛人的原装女儿红。

小宝在旁边总摆出一付骄矜的样子,眼皮子上挑,眼白冲人,让晴雯看到他就直想臭揍他一顿。

小宝看出晴雯的小心思,遂连忙用心语传给晴雯,解释说:“哪有没出阁的女儿家不骄矜、不害羞的?尤其是这个场面上,自家有家长出面做主,要给说亲,那更不得表现出奇货可居的模样啊?!勿见怪啊,勿见怪。”

晴雯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了。

憨货抢先说:“我说她二姑,这小书生虽然面皮白净,说话不露脏字,可是,却不见得他在劳动上能是把好手!你要是选婿,还不得能挑能扛的?要不,我和他比试先?”

看来,这憨货早就看出来了,丫头她亲姑动了说亲的心眼,他和丫头早就有缘,故而,憨货生怕被这小书生给抢了槽儿,才出此挑战之策。

丫头她亲姑并不想得罪这憨货,到底是生意人出身,哪里会有为了个丫头片子的结亲就多结一份仇的道理。

所以,老板娘点头说:“憨货啊,一个小伙子能干,那才是咱家择婿的重要条件,此话不假。”

憨货拍手叫好,毫不掩饰自己作为竞争对手的这个敌对角色。

“但是,”老板娘说话大喘气,原来,她刚才还只说了一半:

“在我这个亲姑看来,女婿如能被招了上门,首当其冲,他最重要的是平日里得听我家丫头的话。从这一点上来说,我倒是觉着这对面小书生要比你这憨货要强,至少,不会像你那么倔。”

憨货急得站起身子来,说:“我能挑粪、能垒瓦的,想来,到今天,竟然混得还不如个肯听老婆话的娘炮,不服。”

小宝恐天下不乱似的,不,小宝更是觉着有两户人家抢着要和自己定亲的局面可遇不可求。

审时度势地,小宝既然被人家给误认为是这豆汁店的丫头啦,那他就打算一不做二不休,作个有男人抢着说亲的热门姑娘。

晴雯这会儿看透了小宝的心思,从心里往外对他流露出鄙夷:“说实在的,你小宝入戏也就入戏吧,你总不能还想当导演把这戏码加大、甚而还推进起剧情的发展来,你无风不起浪,不考虑我这个配角,不考虑成本,好像不把冲突给往尖锐化、爆发化推进就不是他似的。”

晴雯对小宝满肚子的气。

小宝呢,还是那两个字形容他最恰当:嘚瑟。

这样语不惊人死不休、剧情不推进心就发痒的不安生状态让小宝自己都觉着自己是太作啦!

晴雯白了小宝一眼,正好让憨货给看见了。

憨货这个机会主义者喜上心头:“如果小书生不待见丫头,那是不是就是说:自己朝追求丫头的道路上更进了一步?”

老板娘也看出来了点苗头:“怎么,小书生看似不怎么待见我家丫头,这可如何是好?!”

老板娘这个操控局面的人怎么能允许在自己手里失控呢,果不其然,老板娘企图打岔儿:“嘿,几位,咱家传承的老祖母配方制作的——提拉那个米苏,我这就叫那挨千刀的给大家呈上,请大家品享。也顺便了解了解我神奇豆汁家的实力和家族渊源。”

这会儿没一人觉着饿,尤其晴雯,那更是被豆汁给撑得跑了好几趟厕所。

上厕所怕露馅自己是个女娃子的恐惧一直以来都困扰着她,让晴雯从打上山团练到现在没一刻停止过,甚而,她会在梦里梦见自己正在尽兴上厕所的一刻突然被一声大喊给震住,这样的噩梦简直就是如影随形。

晴雯一个劲地摆手,说:“谢谢老板娘的美意,小生实在是肚子装不下啦。”

正推辞间,那热烘烘的三盘子点心已经由店主端了上来,油腻腻、白呲呲的三大盘子。

“来啊,尝尝,要不,我可说你这个小书生瞧不起我们这城市小业主,连碗吃食都不肯装装样子。”老板娘拿出了激将法。

晴雯一脸犯难,这热烘烘、油叽叽的东东不会是这家店劫财害命的手段吧?

小宝偷偷地冲晴雯眨了两下眼睛,这样做,好似是在笑话晴雯的谨慎,又像是觊觎晴雯自打入店以来就不停地被迫吃食的整个痛苦历程。

晴雯恨小宝简直到了牙痒痒的程度,然而,表面上,她仍旧一付对小宝饶有兴趣的表情,这表情让旁边的憨货给看到了,有些个心里发酸。

也不知道是小宝在捉弄晴雯呢,还是晴雯在捉弄憨货。再或许,是这个设局者——想要提亲的老板娘才是真正玩弄在座各位于鼓掌中的始作俑者。

不管怎么说,热情面前,不好推脱,晴雯虽然肚皮犯难,却为了未竟的革命事业不能拒绝。

晴雯拿起筷子,小心地夹起那么粘粘的一小块,放在鼻子孔前闻了闻,一股羊骚味直冲得她打了个喷嚏。

“老板娘,你这传家菜谱的原料到底是个啥?”

“羊脑啊,热烘烘的。外加羊尾巴油熬煮而成。”老板娘倒是随口一说,不以为意,可晴雯差点就把被送到嘴边的那一口给甩下筷子头。

她的筷子停在半空中,入口不是,放下,也不是。

“咋,你有什么禁忌?不吃羊?”老板娘看了一眼晴雯这个小书生,心想:有文化的人怎么这么事儿多、难伺候?

“不是,真的不是。”晴雯不想让自己显得那么格格不入。但是这羊膻味实在让她有些胆怯。

小宝说:“客官,你看憨货吃的那么香,你还客气个啥?”

晴雯心说:小宝咱们回去再算账。

她心下一硬,张开嘴,强行将那口羊脑送入口中。

热油化在口中,有点甜、有点绵软、有点沁香,哇,怎么这么好吃?!

三下五除二地,晴雯那盘子竟然已经被吃光,剩下那点油渍也被晴雯给舔干净了。

“老板娘,我恐怕,恐怕是中了你的什么套路。这,也太美味了吧。”晴雯喃喃地心醉不已。

老板娘得意地对晴雯说:“你若答应娶我家丫头,这高能量的饭食,咱出的起,咱管够!”

第三百五十六章 等你在村东

小宝看晴雯吃的这么欢实,心里念叨说:

“晴雯啊晴雯,想平日里你是个多么自律的人啊,说什么不吃高能量的东东免得增肥,每天里,更是‘事事儿’的,不做上个八百个空翻你决不睡觉,见了别人有难处哪怕是个大街上要饭的,你口袋空空也得剩一口口粮奉上……今儿个,你倒好,怎么一见这羊脑加羊油的、如此重油腻高脂肪的东东,完全不礼让,且露了真吃相,就全忘记了平日里对自己的严格要求啦?!欢喜得不记得自己是个清淡进食、寡淡少欲的事儿妈啦?!简直是虚伪到家!”

“不是,”晴雯用心传语,对小宝说:

“不是虚伪,是平日里那些能够管控住的欲望根本就不是菜,好对付的很。今儿个,这碗羊油提拉米苏达到了高大上的水准,是超越平日里虚妄欲望之上的真正的真枪实弹的欲望,让人决无可拒。通过这碗羊油,我照见了真真的我自己。”

小宝听晴雯这么一表述,也只得呵呵啦。其实,他并没有听懂。

但是,这不妨碍立时间小宝的自信心雄起。与晴雯的比较,让小宝觉着自己平日虽然很孬,但是关键时刻你晴雯也很没旗子啊。

小宝的心态通过比较而达到了一种平衡和平和。整个人也焕发出光彩来。

“我说,这位少年,怎么样,相中俺们店了没有?如果相中了,那就来作上门女婿吧。”

老板娘审时度势,不失时机地赤诚提亲,抓住眼巴前。她的逻辑是你若看上了我这店,你就来作上门女婿好了。顺序有点颠倒。

“且慢,”憨货一见自己马上就要失去机会了,连忙出面阻止,说:“我不答应。”

“你凭什么不答应啊?这是俺们家自己的事。”老板娘刚说到这里,就吃惊地下巴差点掉了。

这店门本来是关着的,可在老板娘眼前一晃的,怎么就莺莺燕燕走进来了一位袅袅娜娜的小女子?!

绿裤红衫子的,倒是和小宝穿的一个样。

只是从神态上看,和小宝差异可就大了。

这粉雕玉琢的丫头根本没把晴雯这个小书生放在眼里,而是一进了店门,就跟憨货怒目相对,好像是遇见了前世的仇人似的。

“嘿,我说,亲姑,这我不在家,你们过的挺滋润啊!”

小丫头不张嘴则已,这一张嘴,说话就很尖锐。

“唉!不是我眼花吧,”老板娘揉了揉眼睛,直说:

“我这大侄女咋有分身术呢?一下子变成了俩。”

憨货照直了说话:“哼,我早看出来了,今儿这个是个假丫头。丫头,你可回来啦,快点戳穿她。”

小丫头亲昵地回看了一眼憨货,然后说:“不会是有人充当我吧?还是说,我爹的私生子找上门来了?!”

没等这些人回答,小丫头突然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过头来对憨货说:“你这个没良心的,让我在村头大槐树下好等。”

憨货惊讶地说:“我也在村东等了你一溜十三招啊。并没有见到你来。我一直以为是你改了心思,我这才来你家店找你。”

“不是村西吗?”小丫头问。

看来。两个私奔的年轻人给整叉啦。

“发大水啦,我抱着柱子等你,可等到了地老天荒,就是,死活不见人啊。”小丫头说得很诚恳。

小宝一看真丫头来了,就想好汉不吃眼前亏,撒腿要跑。

晴雯直拦住了小宝,用眼神说:革命任务还没开展呢,你小子就把前期投入都扔光光啊?!

看来,晴雯处理止损的方式远比小宝要理智。主要是晴雯比较抠儿,舍不得放弃眼前好不容易打入内部的良机。

“那你怎么不一直等我下去?”憨货没好气地回说,好像,他离开大槐树没有错,丫头她不坚持等下去,离开大槐树就是她对爱情不够坚持。针对不同的人,要求似有不同。

看来,离不离开现场是一个纠结的、容易起争议的地方。

“我倒是抱柱而亡了,可你呢?你倒好,陪我亲姑吃酒席,不顾我生死,不守约定。”小丫头不依不饶。

经小丫头这么一说,在座的各位觉着这小丫头说的在理。

你一个大男人没有坚持做到等到抱柱而亡之时,你怎么就好意思去要求一个弱女子为了你抱柱而亡呢?!难道就不怕被人耻笑?!

这时,一向控局的老板娘不失时机地出面了,不无责备地说:“丫头,听说你要弃店私奔?想我把你从小拉扯到大,我容易吗,你就这么对待你亲姑?!小没良心的。”

看来,老板娘是平民老百姓一点都不假,真情实感在,就是说起话来都是约定成俗的套话。

小丫头眼睛一立,就要回嘴。

晴雯和小宝打眼一看她,就知道这是个正处于青春期、万事混不吝、有火就要着、很是混球的那种小姑娘。

这样的小姑娘通常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长得好靓好清丽。

就因为长得姿色可人,就不免在各处得到了大家的喜爱和宠爱。

这一宠,就不心给惯坏了这丫头。

此刻的小丫头,一心想的就是怎么能挣脱大人们的管束,而自由地和自己的心上人一道同宿同飞,她根本就没有那个脑筋和心机,去考虑什么要攀高枝啊,要为亲姑亲姑父养老送终啊,要找个一辈子对自己好、肯负责的家伙成家立业啊……

小丫头却只因循着自己的心思做着天马行空的梦,她是个愣头青,敢干别人轻易不敢为的事情,比如,这场因意外而暂时没有成功的私奔。

小宝看在眼里,很替老板娘这个成人着急,他心想:

“这么不懂事,真是给这可亲的老板娘添懊糟。我倒是想教训教训这个小丫头,让她从此学乖点儿。”

晴雯早看出小宝的心思,不就是看这不懂事的小丫头不顺眼嘛,小宝你想利用自己的能力,替老板娘整治、教育一番这丫头,难道不觉得自己多管闲事?!

晴雯她有意阻拦小宝,但是,她转念一想,如果当下阻拦,就等于说是让小宝失去这个角色。

她很舍不得拉小宝下马,因此会造成深入民间机会的失去。

第三百五十七章 谁是真丫头

“亲姑,我是你家丫头啊!”这丫头不依不饶,看来,直要戳穿小宝是个假丫头的事实。

小宝还想嘴硬,直着脖子,说:“你有凭有据吗?我才是货真价实的。”

她亲姑——老板娘仔细端瞧,马上发现自己真的可能刚才那是个失误,说不准,是自己真的认错了亲侄女。

再看那小宝,珠圆玉润的,而新回来的真丫头,则头发枯黄,眼神滞纳。

怎么看,这老板娘都心里划混,认不分明。一时间,老板娘不由得面露尴尬。

她那挨千刀的丈夫见自家媳妇儿的表情好像有些个心虚的样子,可让他这个气管炎不觉因此长了胆气,挺着胸脯,店主说:

“早就对你说了,这丫头不像是真货,有些个来路不明。可惜,你向来刚愎自用,此刻,又仗着喝了俩口小酒儿,就是不信我说的。”

老板娘也有些悔不当初似的,陪着笑脸,对自家老公说:

“唉,我还不是替她相中了这个斯文小书生,一时心急,为了早点让上门女婿落听,难免,我就没多注意自家姑娘已被人给换了‘汤药’。”

老板娘真的是敢作敢当,竟然能对自家男人承认自己做错,而且,对自己此举的目的也看得很是分明。

晴雯不觉在一旁赞叹说,要是这老板娘是个男人身,肯定非常有风范,说不定,还是个保家护国的大丈夫。

晴雯恐怕小宝冒名顶替人家丫头的这一事实被戳破,到时候,在众人面前无法逃脱,她立即决议,要带着小宝撤退。

于是,晴雯做了一个撤退的手势。

在这个合作团队中,本来,宝玉赋予晴雯的权利就是这个合作搭帮里的主导人,小宝应该全面听从和配合晴雯。然而,此刻,连晴雯都没有想到,小宝这人怎么这么没有素质,他竟然敢对晴雯的指示视若罔闻,且在晴雯做了一个撤退的手势后,小宝即便后来看到了,也还是一脸的抗拒。

这着实让晴雯很是气恼,心想:

“你小宝在团练里学习的军事知识都当饭给吃了?难道不懂见险就避、见好就收吗?这个天杀的。”

晴雯在气恼的同时,也只能顺水行事,既然小宝不答应她的决定,那么,要合作下去的关系就导致晴雯不得不反过来,作搭档,去配合小宝的主导行动,也好让小宝的计划能顺利执行。

这是什么?这就是作为军人的起码素养。

小宝冲晴雯挤了挤眼睛,偷偷说:“不打不相识嘛。好不容易建立的阵地。”

言外之意,就是说,晴雯你的撤退计划我拒不执行,因为,现在争取来的敌后根据地很不容易,我要坚守。

晴雯无奈地耸了耸肩。

老板娘看见晴雯这个小书生竟然对小宝这个假丫头做着个怪动作,不觉间,直感觉这俩人的关系多了一层深意。

只不过,她那是偏门的理解。

于是乎,老板娘对小宝说:

“你要真是我家的丫头,那得有本事攀上眼前这个金龟婿,这样,我就认你是真的我家丫头,我就让那个死丫头私奔去好了。”

小宝听后,一个巧笑倩兮,说:“自家亲姑,我能让你心愿圆满,你就瞧好吧。”

晴雯一听,简直要晕过去了,今天可是长了见识:

原来,这世间的道理是随着当事人的心意可以任意发生变化的。哪里还有什么一定之规,更妄论什么对正义的维护。

看眼前这小宝和老板娘,才真正是时代的弄潮儿。不吃眼前亏不说,为了达成自己的心愿,还可以随便改变规则,比如小宝,他想当丫头就坚持着继续不择手段,比如老板娘,想让自己侄女找个体面的小书生作上门女婿,就可以用假汤替代真货。

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而这奇,小宝的奇和老板娘的奇又能够碰到一起,那就更是奇上加奇。

另外,两人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狠角色,一个被人戳破了假象还能厚着脸皮继续充当美少女,一个可以六亲不认只要那个心里最满意的答案。正是这样有着强烈控制欲的人,小宝和老板娘,在这个节骨眼上为了各自的目的而结盟,达成了一个新的目标——拿下眼前这个小书生。

正当老板娘和小宝这个假丫头你一言我一语,达成某种默契的时候,那个真丫头给眼前这情形闹傻啦。

真丫头心说:“怎么回事?我不过就是小试牛刀——私奔了一把,为了爱情,打算不要这个店了,也不要亲姑啦,可,不过就这么私奔的几个时辰的功夫,我私奔不成,反而失去了家的根基,被这么个幺蛾子的小女子给冒充了身份不说,她还在亲姑的怂恿下要认领了个斯文的小书生作这神奇豆汁店的上门女婿。欺盗我的身份,还霸占我潜在的对象,这世道可真是不给有理的人撑腰啊!”

想到这里,真丫头甚是生气,也呐喊苍天不公。

憨货在一旁看出来了:真丫头她脸色不对。于是,憨货就上前哄道:

“丫头,他们闹腾他们的,你可别介意啊,在我心里,你是独一无二的,不可替代的。再说,反正,你也是要私奔的人啦……”

老板娘此刻也是心生丫头离家出走的气,用激将法,对自家的真丫头说:

“憨货说的对,就是这么回事:通常,那私奔的人都是能放下过去的人。你,就不用再那么恋旧啦。”

这话说的可是让人寒心。也容易让那些不知真相的人,觉着好像这亲姑在把自己从小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亲侄女往外赶。

其实,只有老板娘她自己知道,说的是气话。她早看透了自家这个深陷青春期迷局、打着混不吝口号、成天价胡搅蛮缠的丫头一旦被人唆使,就会不长脑子地不顾一切,甚而不顾亲姑、豆汁店,死命去私奔,老板娘她这是有心教训她。

真丫头正在气头上,说:“我亲姑,你这偏偏用话挤兑人,我也是不答应了。我要和那个假的比一比,看谁是这店的真丫头。”

第三百五十八章 对山歌的干活儿

憨货在一旁一直没有插言,他是把这店里的每个人都给看了个真亮儿。

要说憨货是憨了些,但总不至于犯傻。尤其,在日常生活中,人们总是会犯一个错误,认为:是憨货就比较傻,还认为:是憨货就情商很低。

其实不尽然,最有说服力的说法当是:憨货是一种不精不傻、情商不高、智商却不差的、行走于江湖容易被人误解的一种人才的类型。

这种人才最突出的特点就是:执着。

憨货看也看了个够啦,于是,他鼓励起真丫头来,说:

“咱既然是真的,那咱还怕了那假的不成?!没事儿,你尽管去上阵比赛,我给你助威。”

真丫头一听有依靠,遂摩拳擦掌起来,要来真的。

那小宝看着对方,有些个心虚,就在他惴惴不安、左顾右盼的时候,突然,小宝的眼睛逮到了朴实、扎实、平实的晴雯,晴雯自始至终立在一侧。

天底下,总有这么一种人,你永远也看不见她,因为她不显山不露水,不嘚瑟。

然而,在你需要鼎力支持,需要一种严肃苛刻、近于批评的他者眼神来惊醒自己的时候,你可以满怀信心地相信:你可以得到她百分百的支持。

晴雯,总是这一个样。一样到死板的程度,一样到让人放心的程度……

小宝就是在又看见自己的搭档——晴雯的那一刻起,一下子把心放在了肚子里,他觉着:即使是天塌下来,也会有深怀皇家禁制的晴雯罩着自己!

这样想的时候,小宝立时间来了精神。他特意用兰花指弹去面颊上的汗珠儿,然后,无限娇羞地低下了头,一付不敢应战的架势。

“怎么,你打退堂鼓啦?”真丫头看见,有些个着急。

老板娘依旧拿出激将法,对小宝这个假丫头说:

“不会吧,我就不信我的这一摊子好生意激发不起你的战斗欲?”

“也是奇了怪啦,”小宝心想:

“自己平日里话痨的时候,从来都唤不起人们的尊重。可一旦今儿个改了自己的行事风格:即以闷骚风格来主打,反而,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这行事风格会让很多人不禁然地想接近自己。

小宝暗喜,好像得了什么秘籍似的,他依旧低着头,一脸水莲儿不胜娇羞的媚态。

这娇娇弱弱的表现,其实哪里是在打退堂鼓,他的实质就是以抑掩扬,蓄势待发。

真丫头叉着腰,对孱弱、看上去全无竞争力的小宝说:“三局比赛。两胜者为王。”

小宝羞怯地回说:“嗯。”

真丫头一看自己果真能够压得住阵脚,不免更添了几分自信,她继续大声宣布着:

“输了的一方,二话不说,就得滚蛋。”

小宝对待真丫头几次三番想要控制局面的做法很是反感,然而,他什么都不说,只一味地羞羞地点了点头。

“还有什么补充的吗?”真丫头觉着这假丫头简直是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的没出息货,真真不是自己的对手。于是,开始有些轻敌。

“也没啥。”小宝回答的声音依旧细弱蚊蝇。

憨货拍手拍得呱呱响,为真丫头助威。

憨货好像是比赛裁判般,宣布:“那好,我们这就开始。五四三二一——比赛开始。第一局,赛诗会。”

小宝苦到差点喊出声来:“怎么,一上来就比诗,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吗?!”

书到用时方恨少,这临时抱佛脚也来不及啊?!

真丫头将对手小宝的动态看在眼里,喜在眉梢。

只听,她一声公鸭嗓子唱了起来。

那可是真丫头发起的第一招式,嗓音不好,但气势很盛。

“唉唉——什么水面打跟斗?什么水面起高楼?什么水面撑阳伞?什么水面共白头?”

小宝一听,就不由地嘴角上翘,他在偷着乐。此时的小宝可不是彼一时的那个怕文化水平露底的小宝喽。

“这谁不会吧?!”小宝很是傲娇。

因为啊,在听鹂馆里,常常,那些姐姐妹妹的,都会时不时地练习对山歌,那可是女名伶、女佳丽们必备的一项基础技能。

唱山歌,入门低,可要想脱颖而出,要比学正经国剧还难。

小宝在听鹂馆里,就算不会唱,耳朵也给听出茧子来了。现如今,竟然这是第一招式的比赛形式,对小宝来说,实在是能得天独厚、占尽便宜的一局。

而小宝始料不及的部分,却是他远没有想到:这小户人家的丫头,也能附庸风雅地运用对山歌的形式来和自己比拼。可见,对山歌之于群众的日常文化娱乐和百姓精神生活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一项技能和表达啊,就跟广场僵尸舞起到的功效有一拼。

待小宝感叹个够之后,他才慢慢地回过神来,只听得那憨货憨憨地叫了一声:

“时间到,第一局,真丫头胜。”

小宝一看,晴雯正用责备的眼神看向自己,而老板娘呢,则用痛惜的神情盯着自己,看来,是自己把这十拿九稳的第一局给搞砸啦。

“在此,公布第一局答案,”憨货则无比欣悦地发布着,看来,他不仅是真丫头的真粉丝,还是个对山歌的爱好者。

只听憨货唱到:

“鸭子水面打跟斗,大船水面起高楼,

荷叶水面撑阳伞,鸳鸯水面共白头。”

小宝使劲地摇了摇头,他想以自己以往在对山歌方面的文化积累,来从憨货的答案里挑出些毛病。

可小宝刚要出口,就瞥见晴雯直直地瞪着自己。

小宝一惊,心说:晴雯,我哪里得罪你啦?

一闪念间,小宝似乎懂得了什么。

他致谢地看了一眼晴雯,然后,也大声地唱了起来:

“什么结果抱娘颈,什么结果一条心,

什么结果抱梳子,什么结果披鱼鳞。

木瓜结果抱娘颈,香蕉结果一条心,

柚子结果抱梳子,菠萝结果披鱼鳞。

什么有咀不讲话,什么无嘴闹喳喳,

什么有脚不走路,什么无脚走千家。

菩萨有咀不讲话,铜锣无嘴闹喳喳,

财主有脚不走路,铜钱无脚走千家。”

“啊?”小宝的歌声以排山倒海的气势,憨态可掬地呈现给了大家。

第三百五十九章 比地道还是比动作快

因为这一带的店铺都被所谓的公主党给打砸抢一空,现如今,一家家店铺停业的停业,关张的关张,店主们也都据说是扎堆去往青龙大街的内皇城外广场,组织抗议去了。

故而,这是一条现如今极清净的街道,是一条曾经繁华、现如今却支离破碎、商业凋敝的大街。

由此,豆汁店的夜晚一片漆黑,连点起的蜡烛也被风给吹灭。

经营不善,外加遇到打砸抢,这唯一的一点烛光也被老板娘吝啬着不再给燃着。

真丫头第一局已然胜了,在她看来,再有两局,若能扳有一局胜,那么,自己就等于是夺回了作豆汁店继承人的席位,有力地打击了外来的觊觎者。

晴雯满脑子想的是如何助小宝赢得老板娘的信任,也好将探查工作进行到底。

而老板娘呢,她想的比较复杂,为了赢得小书生这样理想的上门女婿,她简直疯狂到要买椟还珠的程度,竟然想要包换真假丫头。

至于那个气管炎店主,也就是个为虎作伥的跟从者。

至于小宝呢,除了扮女生很过瘾的原因之外,他有着一定要打入内部的决心,这决心指引着他要和真丫头比个高下。

其实,这中间,小宝还另有一层深意:他似乎很喜欢真丫头身上那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莽撞劲头,由此,他以和真丫头较劲的方式,在和真丫头过招,追求所谓不打不成交的境地。

况且,小宝着实看不上这个真丫头喜欢的憨货,总觉着真丫头要是找了这么个不管不顾地、只知道带着她私奔的小主就是吃了大亏,小宝一定要救她出水深火热。

故而,小宝坚持比赛,一是因为喜爱真丫头,要和她逗贫。二则是小宝定要拆散这对傻鸳鸯,让真丫头得到真自由。

有了这样的主意,似乎,无厘头的真假悬案就变得有看头、有目的依托啦。

小宝在黑暗中对真丫头说:“还有两局呢,你不一定能够赢我,所以,莫要现在就显得傲娇无理的。”

真丫头哪里见识过小宝这种挑衅,她更分不清这是真斗争,还是对方在戏言。故而,她不经思索,就已经被小宝的话语给惹火啦,她咬牙切齿地说:

“第二局,我们就比看谁打豆汁打得地道。”

小宝一听,暗暗叫苦。这,当然是真丫头的优势和实力喽。

晴雯暗自传语说:“小宝,这也没啥的,你会不会这项技能不关键,关键的是你要自始至终地张罗出动静来。”

小宝点了点头。

天如此黑,豆汁店里又静悄悄的,虽然有很多人,店里却很瘆人。

所有的旁观者——老板娘、店主、晴雯、憨货都仿佛有一种默契,都不舍得打破这赛前的沉静。

只听真丫头的声音好像沸水乍锅,在黑夜里传来一个嘹亮的声音:“起势——”

然后,就听见乒乒乓乓,一通锅碗瓢盆碰撞的声响,在暗夜里,简直,那就是狂风怒吼、万箭穿肠、雨打芭蕉、瓦揭石落……

借着月光,可以看见两个忙前忙后的女娃子的比赛身影。

人们屏息等待……

也只过了十几息的功夫,众人听见一个女娃子说:

“嘿,这豆汁的原料,俺已经腌好啦,就待这一通宵的呕熟啦。”

月光下,声音一落地,就有一剑飞影揭开了大锅的锅盖,登时间,一股子泔水的臭味和着滚烫的蒸汽扑面而来,把个晴雯呛得跌倒在地。

就连对豆汁业务十分在行和熟练的老板娘也在这热浪的侵袭下忍不住地咳嗽个不停。

“咋?”不识时机是这个憨货的特点。在大家伙最难受的这一刻,憨货竟然用这样震惊的语气喊出了一个问句。

“我这豆汁做的地道与否,还得我亲姑检验。”真丫头响脆地回答到。

晴雯心里对这个真丫头好大的鄙夷。

晴雯心想:“有种,你就远远地逃离啊,带着你的心上人去私奔啊,干嘛还回来?既然回来了,又捡起豆汁这旧业不说,还有脸求助于把你一把屎一把尿养大、又被你背弃的亲姑姑?!真没出息。”

她亲姑说话啦:“嗯,闻着味道浓烈而生分,是没发酵前的泔水味。丫头,我是没白教养你啊,你学的这叫个地道。”

晴雯开口了,在黑暗中,她为了小宝而站了出来,尽管她之前是多么地不愿意为此出面和露脸啊。

“请问老板娘。”晴雯道。

在黑暗中只闻其声,也能听出老板娘之欢喜与讨好之势。只听老板娘说:“小书生,你尽管问我就好啦。”

晴雯问:“这第二局制作豆汁的环节,比较的到底是谁做的最地道呢,还是比赛的是谁做的地道豆汁最快?”

这个问题问到了关键之处。

“当然比的是看谁得了真传,看谁做的最地道啦。”憨货越俎代庖,抢先来回答。

其实,憨货回答的是正确的。因为本次比赛还不就是为了分辨出谁到底是老板娘一手带大的那个真丫头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谁做的豆汁最好最棒反而不是最重要的啦,谁做的是因循做豆汁的古老技法和古老配方,谁就是那个真的丫头。

然而,沉吟了半晌之后,黑暗中的老板娘竟然是这样回复的,她说:

“我从来不认为天底下还有比我神奇豆汁店做的更好更地道的豆汁这一说,故而,我不管问问题的是谁,老娘现在就可以正面回答你:这个地道与否的问题就根本不成立。”

“为什么是这样?!”这是在座各位,包括小宝和真丫头心里同时产生的不平的感觉。

晴雯心想:如果没有理解错的话,这老板娘的意思也就是天底下俺家豆汁第一家,那么比较谁做的地道做的像豆汁也就没有啥意义啦,比赛里比较的是第一家的豆汁谁做的最快。

晴雯很想就自己对这个回答的理解,也就是对比赛新标准的理解快速地告知小宝,然而,黑暗中,她的神识却不知为了什么根本找不到小宝,故而,更无法传音给他。

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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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章 煮豆汁来燃豆汁

这明明是老板娘网开一面,不知她这是看在小书生的份上,还是对豆汁店天下不二的认定所导致的。

总之,老板娘的回答让这个“不比地道但比快”的标准算给设定下来了。

黑暗中,一直忙活着的小宝哪里会听不出来。

只是,他没有功夫去偷着乐,也没有功夫用神识和晴雯对接感想。

这边,真丫头早已停下了手上的活计。

正如她所说的,这豆汁的原料已经给呕上了,也加热过了,酵母菌子该下的也给下了,就差直等着明天早上,直接自行变成豆汁就好啦。

也就是说,按照常理,按照豆汁制作的操作方法,真丫头已经完成了手上的工作,她按部就班不说,还非常地因循古法,真丫头在每一个环节和步骤上都严格遵照程序、配量、火候,因此,全程,可以说——没毛病。

轮到小宝,可就惨了。

首先,小宝虽然不像晴雯那样对豆汁抵触,但是,小宝也没像老京城的人们那样爱豆汁爱到生气喝碗豆汁就好了、感冒喝碗豆汁就好了、失恋喝碗豆汁就好了的地步。

所谓干一行爱一行,小宝却还只是个豆汁行业的初步进入者。问题就出在这里:都说不疯魔不成佛,小宝他偏偏就不疯魔于豆汁。

因此,做起豆汁来,小宝肯定不如真丫头会手掐指算,更不如真丫头她那平日工作的日常积累和习惯,也不如爱喝豆汁的老板娘那样早已拥有豆汁品评大师称号的有激情。

故而,这第二局比赛豆汁,小宝万无获胜的可能,更不论他平日里好吃懒做惯了,又兼有老鸨妈妈底下一号姐姐妹妹人马的照顾和服侍。

说到底:小宝从来就不是一个劳动者,而是一个享乐主义者。

晴雯想到这里,就对小宝在此局中翻盘的可能不抱有任何希望。

然而,小宝就是有那么股子韧性。别人都不抱希望的事情,他还始终相信自己的热情、直觉,甚而,相信自己的幸运点数。

在大家等待的时候,在真丫头忙活完之后休息的时候,小宝始终在琢磨、研制着豆汁。

他掏出了囊中由自家妈妈给的、被他视为有看家本事之功效的一系列补品——人参片、鹿茸片、何首乌冲剂、黑芝麻糊、以及风干的鸟粪白、大山的黑松果仁、巫师的降咒粉……

这些个珍惜物品原是用于保持小宝体力的补品,现如今,为了比赛,小宝摸黑倒在了大锅里,开始进行融合性高温持续性熬煮。

不大一会功夫,这珍惜、贵重的各种天然、无公害食材就熏蒸出了兰花般、奇异果般、紫薯金莓般的奇异混合香味来。

人们在黑暗中沉浸在这热浪中的神奇仙气中,一下子熏熏然地沉醉,一下子,又如打了鸡血般地亢奋莫名,一下子,又有如入地狱般堕落享乐的感受……

实在是太妙啦。

晴雯心想:“小宝,妙到你这不是在做豆汁,是在做心灵鸡汤啊。”

“糊弄人是你看家本事,兼忽悠人。嗯,你就好好干吧。”

刚才的话小宝充耳不闻,这两句来自晴雯的好话,小宝马上就用神识给捕捉到了。

他兴奋地传音给晴雯说:“怎么样?哥们可是下了真功夫,真料理啦。”

“什么料理这么好闻?”晴雯忍不住问。

“呵呵,当然是魔鬼料理啦!”小宝用神识传音,传来的是得意的声音。

也该着他得意,这么好的材料,用于仿真豆汁,真是暴殄天物啦。

晴雯虽然为这食材很是可惜,但是为了未竟的革命事业,小宝损失点家私,也在情理之中,晴雯又一想,自己还替他的补品不值个啥呢。晴雯这样自省着。

继而,晴雯将注意力转向了小宝这豆汁制作上。

虽然原料好,但是,豆汁是要发酵的啊,且需要很多个时辰,甚至是需要一整夜的时间进行发酵。

再说,酵母到哪里去找呢。

小宝传音:“晴雯救我。”

呵!真有他的,这一路上自作主张的地方,小宝很多,根本就是一直无视晴雯的节奏。比如,自行选择冒充作这个假丫头,比如,被发现是假货以后,还要较真,厚着脸皮和人家真丫头进行比赛,势要比出个高低……可如今,小宝似乎终于黔驴技穷啦,发出了求救于晴雯的信号。

可是,晴雯到哪里解决这个没有酵母的问题呢?

第一,她不喜欢豆汁。第二,连小宝都不能做到的事,她如何解决呢?!

晴雯却偏偏不这么想,急人所急,是晴雯的本能,而帮助他人,又是晴雯的一种存在的驱动力。

她冥思苦想,突然,一个跳跃来了个思绪的十万八千里,然后,思绪再一个跟头翻了回来。

于是,晴雯对小宝传音说:“有了。”

黑暗中,晴雯吐了口吐沫,和上了手掌里的一种粉面状的东东,用神识将水和面混合,滚成了一个球。

然后,借着黑暗,晴雯把这个泥球扔给了小宝。

真丫头此时正在黑暗中和憨货手拉手,直等着本局最后的胜利。老板娘还沉醉在这香气中,把今日比赛的正题给忘记了个一干二净。

小宝于是将晴雯的这个球投入到了热锅里。

蒸熬的过程很漫长,也很惬意……

到了深更半夜的时候,小宝手拿香扇在为豆汁散热。

晴雯心想:这得等到猴年马月啊。她此刻又想着帮忙。

然而,她发现,黑暗中,有一双眼睛正紧盯着她。那人是店主。

自从老板娘邀约小书生成为自家侄女婿开始,晴雯就感觉到了,这店主对自己没有好印象,但碍于一直是家里的气管炎,所以,没敢充分地表现出对小书生的嫌恶。

但是,这店主看上去是和老板娘一条心的,对于真丫头,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并不是满心欢迎这个叛逆的小丫头回家。

故而,晴雯有了主意。

这边,小宝已经心急火燎,因为,如果一旦天明,真丫头的豆汁就算是制作成功啦。

可小宝这里呢,热锅里发酵着的豆汁一时半会儿无法降下温来。

第三百六十一章 制作豆汁的雏儿

四更天的时候,老板娘突然睡眼朦胧地从桌子旁跳了起来。

她哎呦地一声尖叫,好像仓鼠被踩了尾巴,这叫声把一个个昏沉沉、几近入睡的店中人给惊醒了过来。

“怎么啦?一惊一乍的,瞧你,哪里还有点评委的风范?”老板娘的老公小声嘟哝了一句,表示大大的不满。

“什么情况,亲姑?”

那真丫头放开了和憨货拉在一起的手,惊奇地从桌边站起身来,因为手掐心算着,这制作豆汁的一局自己肯定是赢定了,所以,真丫头此刻自信满满,她凑上前去,关注地问道。

“你甭叫亲姑叫得太早,我看啊,这……要起变故。”

看来啊,这老板娘是个公私分明的人。

现如今,即便在情感上、在血脉联系上,老板娘很可能私下里已经认出来了真丫头就是自己的亲侄女,但是,比赛当头,老板娘就得变得好像情理不通似的,去继续执行到底谁是真丫头这一按部就班的评选过程。

真丫头看自己的亲姑这般无情,不禁在黑暗中委屈地一瘪嘴,说:“嘿,早知如此,真该抱住而亡去啦。”

看她自信满满的气焰回落,憨货开始为真丫头鸣不平,他直接站出来,说:

“丫头,你怕个啥,别人对你的态度根本不重要,关键是你自己知道你是谁。”

真丫头正在气头上,根本不买憨货的账,说:

“我不怕做不出地道的豆汁,我怕的是这地道的豆汁不会被人认可。”

憨货见不能鼓励起丫头的斗志,又生一计,说:

“他们要是真敢不认你,我们就真敢在店对面开张,它叫神奇豆汁店,我们就叫平凡豆汁店,和他们对着干!”

真丫头扑哧一笑,说:“你是说,我被养到这么大,竟然去偷了豆汁秘方,还将自己树立成竞争对手?憨货,我丫头可是有良心的人。”

小宝听到这对话后,心里暗暗自得。心想:“呵呵,我的离间效果开始起作用啦。”

憨货看真丫头这么抢白自己,很是无趣,心想:“我还不是为了她?没想到她不接受建议也就罢了,还当众反驳我,暗示我这想法就是没良心!”

真丫头继续说:“你也不想想,就算当初我们私奔成功了,跑到了遥远的外地,我也只能凭借着做豆汁这点看家本事来糊口,养活咱们俩。那时候,你应许我的店面,可不是凭空的啊,得需要烛火钱、装修钱、租铺子钱、豆汁原料钱,打井钱……当时,我是头脑一冲动,就要跟着你私奔到那诗和远方,这下,我冷静下来,一算,不对啊,这些本钱你没有,那你应许我的生意不就是空口的一个P吗?”

此刻,憨货除了震惊之余,竟然被呵斥得连个P都不敢放。

晴雯听了这二人的对话,不觉心想:完了完了,看情况这二人的关系要黄。

小宝则在听到后暗自高兴,心想:我这要拆散这小两口的歹毒心愿就要得逞了啊。

老板娘才不管这些年轻人的叽叽喳喳,她还在一直琢磨着到底是个啥原因让自己如此地从昏睡状态中惊醒、振奋,甚而惊奇到兴奋……

原来,是味道。

起初,就像春蚕在吃桑叶一样沙沙声般细小的感受,似从听觉转换到味觉,是的,这气味如此微弱而息息不停……

再接下来,是味道里的多层次。

老板娘体会到,第一层,是丝缎般柔滑、细腻的鸟粪味,几近于豆汁原汁原浆的那股子愣冲冲的泔水味,但是,这一层浓重、生分的味道出现在老板娘的鼻尖也只那么半息的时间,就突然驾鹤西去般的消失无踪啦。

老板娘皱着鼻翼,努力地吸气,寻找着……,好像在寻找豆汁里的灵魂一般……

在下面的第一层,突然,花香、林子香、雨水香、风的香味全都混合在一道,从那泔水味逝去的缸中冒了出来,也只合为那么一小股气味,好像冷美人平日里不笑,好不容易被逗乐了也只是那么轻轻抿嘴一笑。嗯,这味道之缥缈,好像美人一闪即逝的神采……

老板娘简直给震惊到啦,她无法想象,积自己这三十余年来的实操经验和老祖母临死遗留的神秘配方,她那地道、神奇、一饮即尽、老顾客不断回头的豆汁虽然也有神魂,却没有这个新式样豆汁来的那么能唤起人的激情,引起人热爱豆汁的欲望……

难道,人世间真的有升级版的豆汁,在泔水味的浓郁地道之上会飞升出灵魂,产生让人一喝即飞的感觉?!

老板娘简直要拍手称快啦。

不,不慌。她突然这样提醒自己。

老板娘四下里看了看,店主,也就是自己的老公看上去泰然,明显,根本他就没有神奇的知觉和出于对豆汁的极端热爱,故而,他捕捉不到这缸新酿豆汁的不凡。

她又看了一眼真丫头,这丫头昨晚的表现不俗,一招一式都是神奇豆汁的做法,且因为动作熟练、酿制有序而让旁观者觉得有一种劳作中的美感。当时,在那么某一刻,作为亲姑的自己觉到真的觉着有了真传人,差一点不顾正在比赛的事实想要上前搂住这个自己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亲侄女,但是,她不仅克制住了自己,还真真的给了另一个丫头以机会,等待她的另类的豆汁出炉。

这一等,真的就作对啦。老板娘发现了一个新天地。

小宝此刻纹思不露他心里的情绪,他也在观察每一位在座:那晴雯自然没的说,在关键的时刻,肯出手,实验性地将酵母交付给了自己,自己当然也不含糊,能够舍得把亲娘给的大补全部投入到熬制豆汁上。

小宝总是在想:努力在人成事在天,自己和晴雯都这么努力了,还有效地发明、改良、创新和激情化了这个酿制豆汁的过程,那么,到底最终会不会成功,就交给老天爷吧。

故而,虽然小宝是一个豆汁制作的雏儿,但是,由于天分高、有人帮、肯跨界,加之有胆有识有激情,结果,还真的推出了连自己都不能置信的神奇豆汁来。

第三百六十二章 抽空打个盹儿

“我觉着你有天分。”对着这个她明知是假丫头的小宝,老板娘脱口而出由衷的赞叹。

如此唐突的出言,她一点都不后悔。

“哎,哎,这还没到天亮呢,这豆汁还没喝到嘴里呢,你这现在就评价,是不是操之过急啦?!”这是老板娘那气管炎的老公,正审时度势地、又战战兢兢地在提醒着她。

“也是,也是哈,”老板娘满带歉意,看了一眼在一旁把什么都听到心里去的、一脸的不服的真丫头,说:

“我是说话没根据,随口胡说的。这样吧,现在离今儿个早上还有两个时辰,到时候,我来喝豆汁,我来品评俩家制作的豆汁……”

小宝笑说:“你也来,来决定到底谁是你家亲侄女。”

老板娘点了点头。

真丫头听见了,瞪了小宝一眼。

“怎么?自己明明是真丫头,却好像真假美猴王的故事里一样,很可能悟空要被黑猢狲给占尽风头。自己很可能被假的丫头给替换掉啦,这个危险真真让人始料不及,有如当头一棒。”

想到这里,此前的优越感、无敌感一下子在真丫头的心里给动摇开啦。

剩下的,只有后悔。后悔自己不听话、小叛逆,还私奔。后悔自己明明已经回到家了,明明可以通过别的方法来指认自己,却偏偏因为骄傲,要通过比赛来认定自己到底是不是真丫头。

如此多此一举,却到如今突然发现自己并没有决胜千里的把握,真丫头这时候,才真真认识到:自己简直是太蠢啦。

真丫头的这点儿心里动态,让她的红颜知己、私奔合作人——憨货先生给在一旁从头到尾地解读了出来,他刚要劝慰真丫头,就想起来了:

“刚才,自己对她的鼓励全被她给反驳了不说,她还给自己套上了没良心的罪名,同时,真丫头还质疑自己是个穷小子,不能给予她轻信过的诗和远方。”

憨货一想到这里,就产生了疑问:

“想当初,真丫头青春飞扬,很是脱俗,怎么一到和自己准备私奔、建立店铺、建立小家庭的时候,就开始变化啦?变成了一个极端自私自利、极端现实、极端苛刻的世俗主妇了呢?!看来,穷困害死人,婚姻害死人!”

思索到这个程度,憨货突然对自己要迅速组建小家庭的决定产生了根本性的动摇。

第一点,他开始怀疑自己找的是否真的是那个天注定的灵魂伴侣;第二点,他开始怀疑就算找到的是自己天生的另一半,那生活的磨折、现实的压力、外界的舆论、以及两个人不同的成长要求和轨迹是不是将最终改变两个人,而以至于今后的婚姻会并不如预期的那么顺利呢;第三点,他开始怀疑起婚姻本事是不是一个最好的安放爱情的地方。

憨货竟然在一夜之间、在小宝和真丫头对决的一刻发现了人性的新特点,从而,从一个相信爱情的人走向为一个质疑生活本身的人。

小宝看得出来:这憨货有了一定的思想变化,虽然,他不能断定憨货思考的都是什么,但小宝知道一点,自己离间憨货和真丫头感情的动作已经产生了效果。

虽然,憨货的心里经过了这一溜十三招的思考和感悟,他也有着这样那样对真丫头的诸多不满,但是,事到临头,憨货于情感上就只有一个想法要去实现,那就是:心疼真丫头,无论如何不能放弃真丫头。

看着憨货那一脸憨厚的赤诚,小宝突然有一点灰心丧气的感觉。小宝竟然从憨货和真丫头感情的脉络中照见了自己,那就是:

“看来,自己虽然有小聪明,会明哲保身,不以物役,不深陷于感情,看似能够更清醒、更有智慧、更不犯浑地生活下去,但是,似乎,在憨货对真丫头的真情感面前,一向不肯吃亏上当和付出的小宝突然在比较中发现自己怎么会如此的空虚。”

这空虚,来自于自己和憨货相比。相比之下,小宝从来就没有全情地投入到感情中去过,更没有说肯为哪个女子勇于付出过,这多多少少让小宝感觉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在小宝的内心里,爱并不丰腴,他感到了爱的缺乏。

这样照见自己的时候,小宝真的感到很无力。

他明白了:有时候,憨一点,做出憨一点的事情,其实也不是一件那么愚蠢的事。

此刻,憨货正在劝导真丫头:“咱不怕。咱有神奇豆汁的祖传秘方,咱出手熟练,咱根红苗正……”

听憨货对自己絮絮叨叨,真丫头破涕而笑,一扫刚才的忧惧。

晴雯偷偷传语给小宝:“怎么,你看人家这么不容易地在努力证明自己是真身,是不是此刻有了恻隐之心啊?”

小宝传语回来说:“我不让着她。我要成为神奇豆汁店的传人。我喜欢卖豆汁。”

晴雯眼睛冲上,来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传语回去,道:

“放着听鹂馆那么大一个红尘之中、一等一、天上人间的生意你不做,放着你老妈天天盼星星盼月亮地盼你接手生意你不要,你跑这里来和人家小丫头抢什么传承人的角色啊,你真是吃饱了撑的。”

小宝传音,补充说:“因为我喜欢豆汁店的氛围。”

晴雯简直要惊呼啦:“泔水的氛围吗?!”

小宝说:“等两个时辰后见分晓吧。结果,并不一定理想。理想,却始终照进现实。”

晴雯思考了一下,传音说:“有一个环节——酵母,实在是让人不自信啊。”

小宝说:“说的是鸟粪?我看没问题,问题出在发酵的时间不够。”

晴雯说:“放心,你就请好吧。”

小宝回说:“有你这句话,我可以放心睡两时辰啦。”

晴雯哄他高兴,说:“你睡,我不能睡啊。谁让我是辅助你的呢?!”

小宝窃喜:“连自己也想不到,人人都爱、都尊重的晴雯竟然从一开始就在给自己当下手,一路上给自己擦P股,这简直是国王般的待遇。”

好在,晴雯从来没有这样看待问题,合作、相帮简直就是她的本分。

豆汁店里的鼾声四起。

劳碌了几乎一整天的人们都在抓紧打个盹,以备大早上这两款新制作的豆汁比高下。

第三百六十三章 小宝爆粗口

小宝一个激灵,从由椅子临时搭成的床上跌了下来,坐在了地上。

晴雯尽管熬夜熬出了一双猩红的眼睛,她看小宝时,却还是那平日里的见怪不怪、稀松平常的一眼。

小宝摸了摸被跌痛的屁股,愣愣地,似乎,他还远没从梦中醒过神来。

只听小宝嘟嘟囔囔地说:“这梦做的,也是奇啦。”

晴雯继续在那里冲着镜子吹胡子、瞪眼,使这把劲儿……对于小宝经常抽风、耍怪的这些个幺蛾子,早已不能在晴雯这里引起多大的兴奋或警惕,也就是说,晴雯已经进入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波澜不惊的状态。

更别说小宝嚷嚷着做了一个什么怪梦啦,故而,晴雯采取的态度就是一贯的态度——继续不闻不问。

对如此冰冷、木讷的反馈,那小宝可是不答应。

一向里,他喜欢吸引别人的眼球,从听鹂馆开始就一脉而来的希望大家伙事事顺着他的心里惯性,以及时不时地喊肚子疼、心里慌,好得到别人关爱的小动作……这些自身携带的特点就是这个独特的小宝。他不满于晴雯不冷不热的态度。

“我说,我做的梦可有关你呢。”小宝想再试一把。

“我这忙着呢,你也不是不知道。”晴雯没好气,有时候,再好脾气的也有失去耐心的时候。

倒不是她干活有怨言,也不是一改平日里的风格今天偏偏就不肯将就起小宝来,而是,晴雯她心里此刻装有更重要的事儿,就自然不喜欢分心,不喜欢小宝在旁边捣乱。

小宝赌气说:“嗯,眼看着早上的比试就要开始啦,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小宝刚刚露出体恤人的姿态来,就加上了一句:“唉,你倒是听不听我这梦啊?!”

晴雯心说:小宝啊小宝,此刻这么紧要的关头,哪一件事不是和你休戚相关的?你还往别的事情上瞎闹腾。

“一边,我得炼制豆汁发酵,同时,我还得听你抒发你的表达欲……这无论如何都是我这个小答应360度无死角服务、全程24小时陪护的概念啊,小宝你也太粘人、太栓人了吧。”

晴雯虽有抱怨,并秉直相告,但同时,她却得饶人处且饶人的,从她对小宝的了解,或许,一旦他的审美情怀得到了舒放,好恶得到了同情和摇旗助阵,他也就满足了,不再闹腾了。

所谓治疗小宝的方法,就像对待洪水一样,有时候,不能围追堵截,而是更应该引渠引流。

故而,晴雯虽然仍在使出全身的力气吹胡子、瞪眼睛,用于发酵豆汁,但同时,她还是不得不分神出那芝麻大小的精神余力,用于和小宝进行灵魂上的沟通。

这似乎引出了人类一个亘古的话题,那就是:对于人来说,到底是吃饭穿衣的生活重要,还是灵魂的沟通重要。

就拿眼巴前来说吧,如果,晴雯为了确保小宝在今早豆汁大赛中取胜,那么,她就必须全力以赴地运用精神力,甚至是偷用了体内皇家禁制的精神力来加速酵母在豆汁内的发酵,这可一点都马虎不得。

对于真丫头来说,她能够自信地手拿把掐地在晚上安置好豆汁,放上一定量的秘制酵母,就可以安心地睡觉了,因为,那酵母好像愿意帮她的忙似的,在今晨到来的时候,一定能恰如其分地把豆汁发到刚刚好的地步。

可是,晴雯却没那么自如,因为这隔行如隔山,这第一次在酵母量上、发酵程度上的分寸把握也存在问题,这使劲使得均匀还是突兀也是个经验……故而,晴雯在帮助小宝做这关键的一步——豆汁发酵这个环节上,就显得一点都不游刃有余,只用更专注、更倾注精神力,而不是有半点懈怠。

这懈怠,也包括分神给其他的事项。

但此刻,即小宝在最后就要比出结果的关头,不仅需要晴雯在技术层面上、在能量层面上给予支持,还需要晴雯情怀上的关爱,比如侧耳倾听他的心曲啦,比如倾听他的委屈和忧愤啦,比如共情于他的压力啦,以及他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啊,还有,就是他的怪梦。

照这样下来,这小宝的要求还不得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把晴雯给压垮啊。

小宝想不到这一点,一向里自我为中心的小宝想的就是怎么得到,而不是付出。

好在,晴雯并不如常人那样容易被压垮,或许,不是体力、精力和热情在支持着晴雯全力做下去,而是那么一种强大的意志。是意志,要把事情做到底的意志在支持着晴雯,以致于晴雯做什么,多做出了什么,她都不会有怨言。

所以,小宝尽管不断要求,毫不隐晦、忌讳、顾忌地要求,晴雯不仅在力所能及的时候给予支持,在力不能逮的情况下也还是依旧会给予支持,这,就是意志的作用。

晴雯耐着心烦地问小宝:“你倒是说一说你的梦啊。”

“我梦见啊,京城发了豆汁洪水,臭气熏天的,皇上急了,降罪于我,发配我去了北海。”

晴雯给逗乐了:“那不是挺好?”

“你陪我,我去北海,也不怕!”小宝一付泼皮无赖相,看来,他的梦魇的负面作用对于他已经止于此刻,他才会如此轻松。

晴雯抱歉地对小宝说:“发酵是发酵得差不多了,可是,要想达到浑厚、绵长,还得个半天到半个月的功夫,我拿不准,也来不及啊。”

小宝说:“你有没有搞清楚?”

晴雯说:“咋?”

小宝正色说:“这档子事是我小宝求你帮忙,你只是个支持者。这事是我负责啊。”

晴雯说:“我又没有抢你的功,也没有抢你的职责呀?”

小宝说:“你这么半天,终于说了句懂事的话,既然是记在我的功劳薄上,既然是我的职责,你不过是支持我的,那么,后果不是得由我负责?”

晴雯说:“没错啊。”

小宝说:“那不就得啦,你还在这里B B个啥?”

晴雯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刚一刻小宝还是个乐天派的大晴天,现在怎么对自己说翻脸就翻脸,阴转晴啦?还公然对自己出生入死的搭档爆粗口。

第三百六十四章 比喻用的是皇帝生孩子

晴雯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前一刻,小宝还显示是个宛如大晴天的乐天派,现在,他怎么对自己说翻脸就翻脸,一下子阴转晴啦?

“还公然对自己出生入死的搭档爆粗口!”

小宝看出自己这一通咋呼把晴雯给惹毛了,主要原因是自己不按常理出牌,本来应该答谢她的,却反过来,小宝唬着张脸一再地吓唬她。

而这个傻丫头根本不明白小宝的用意,偏偏就吃这一套!

有点蔫茄子状的晴雯甚至都不知道去还击。

小宝得意地总结性发言:“是我操心结果,不是晴雯你。”

晴雯说好好。

这世间啊,再一次证明了有“弱肉强食”这一说。那控制欲强的就一定会搭配上那被虐、被控的,也好达成一种自然存在的状态。

晴雯怎么被欺负,都一付不舍不弃的向好姿态,任小宝怎样折腾、怎么气她,她也不急不恼,不改其志。

小宝站出来称霸,欺负晴雯,而就从晴雯回答说好好的那一刻起,她感觉心头一松,冰雪压胸的感觉已然化解了。

“原来,小宝是看自己太负责任啦,所以,才用爆粗口的方法棒喝,小宝这样的举动把自己从那紧张的状态给解放了出来。”

她回眸,说:“谢谢!”

小宝说:“我说老搭档,看来,你就是不肯上我的当啊。”

晴雯说:“去,去,再惹我,我可发力,让酵母把这锅豆汁给整大发劲儿去。”

小宝一个告饶地拱手,把晴雯给逗乐啦。

这时候,在豆汁店里将就着睡了一夜的各位爷们都纷纷起床,开始到后院的井边去洗漱、更衣。

真丫头走了个正对面,鼻子一哼,连瞧都不瞧小宝一眼。

小宝直接走过去,说:“豆汁我比不过你,我变装比得过你!”

真丫头问身边的憨货:“什么是变装?”

憨货想了想,说:“可能指的是豆汁被按照窖藏的年头分门别类地装瓶。”

真丫头好像有所领悟,哦了一声,还附带着钦佩地看了一眼憨货。

小宝苦笑,心说这都哪儿是哪儿。

他有点心灰意冷,想当初,自己抱定了比赛的两大目的,第一个目的,是继续伪装成丫头,也好混迹在这市井中,了解公主党的公案,第二个目的,是捎带脚的,小宝看不上憨货,总觉着要是真丫头跟憨货私奔了,这是苍天没长眼的那么档子事儿,他得替苍天给摆平喽。

小宝势要拆散这对鸳鸯,然而,这会儿,小宝看到的,却是真丫头对憨货,那是情比志坚啊。

真丫头向小宝虚心讨教说:“你说,要是将陈年豆汁按年份标牌来标出,是不是可以卖出不同的价格啊?”

小宝不屑地看了一眼真丫头,然后,把脖子转开。

真丫头说:“你这个见多识广的贼丫头,别以为我不懂,你不同意的时候,就会特意表示为同意。此刻,你转开脸,就证明我说的有道理。”

小宝一阵心酸,心说:“天底下何曾有过哪个女子这么用心地解读过我啊?!

如此一来,他对憨货的嫉妒就更加加深了。

在小宝如此黯然的一刻,憨货起了火上浇油的作用,只听憨货正对真丫头表白着:

“丫头,别看眼前这个丫头见多识广,又有几分不是咱老百姓才有的傲慢和清爽,但是,你放心,我心里就只有一个你,他人都入不了我的法眼。”

小宝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在真丫头和憨货的面前真真就是个女娃子,所以,为了防止真丫头吃醋,这憨货说憨不憨地、说精明是真精明地急急表白于真丫头。

“哼!”小宝通过憨货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白发现了可以见缝插针的端倪。

这个是后话,在此不表。

先说此刻的晴雯,苍白着小脸、猩红着这一夜未睡的眼睛,对牢着那口盛豆汁的大缸,在继续锲而不舍地运气。

“该可以了吧?!”小宝关切地劝导晴雯:

“见好就收,也不失为一种哲学。收手吧。”

晴雯苦笑说:“再接再厉,力求完美,俺是处女座的。”

小宝知道一句两句是拉不回骡子拉不回马的,他于是继续规劝晴雯:

“抓大放小,合理分配精力为好。我看,你可以洗洗,睡去了。”

晴雯哪里肯听劝,她喃喃自语道:

“看来,要想不落后不挨打,就得快马加鞭。眼巴前,我这酵母已经在命定的时间内快马加鞭地成倍发酵了,只不过,俺这酵母的年份也就是去年小鸟粪肥到今年这一整年的发酵,不敌真丫头那数十年酵龄的酵母正在发酵啊,更何况,那可是数倍于小鸟粪体量的酵母投放啊。”

小宝说:“你多虑啦。”

晴雯说:“请给予科学解释。”

小宝说:“你连皇家禁制的精神力都用于催化酵母发酵啦,你还能干啥?已经到了可以发挥的尽头。”

晴雯想了想,说:“你说的倒是这个理儿。”

小宝说:“你这相当于是一个大皇帝娶了一个村姑,但是,这村姑生育能力强,一个人顶了三宫六院的佳人粉黛,最后,按照数量论,这村姑生的多于其他嫔妃的总和。”

晴雯说:“你举例太深奥,听不懂。”

小宝说:“平日里没觉着你这么笨啊?!”

晴雯回答说:“我们阶层不同,我什么时候能懂皇帝那档子事,而且,还事关生养。”

小宝说:“的确有点难为你啦。”

晴雯看了看天色,又看了一眼早起忙活的老板娘和店主,说:“有话快说,有P快放。”

小宝偷着乐,心说:等这一场歼灭战打完以后,估计,晴雯已经受我的影响,变得无比粗俗、无比老爷们啦。

因为这个皇帝不急、小宝急的故事里揭示着一个道理,小宝还是得说服自己要耐心地讲解给晴雯听,否则,晴雯这头犟驴肯定直到老板娘开始评选豆汁的时候,还没放弃对豆汁的发酵呢。就是这么轴。

小宝清了清嗓子,他也知道这个比喻实在不佳,但是,为了尽快说服晴雯,小宝也拿不出更好的肚里货啦。

小宝说:“发酵,就好比生孩子,酵母很重要,但是,最重要的是有人得不停地跟你一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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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五章 我看你敢抹香香

早上的晨露刚刚上了房梁。那真丫头就勤快得跟个旋转不停的陀螺似的,从扫地、抹桌子,到擦窗棂、摆案子、挪大缸、上店招……每一件事情她都能干脆利落、按部就班地手到擒来,这让一向奉行慵懒主义,同时也没有什么劳作经验的小宝看在眼里,感到了落后的差距。

晴雯看出了小宝的心思,于是传音鼓励小宝说:

“唉,其实,勤快根本不是什么动作快、出手利索,而是打心底里向外地积极主动想干活。你行的,小宝。”

小宝虽然听到了晴雯的鼓励,但是仍然没有信心和真丫头比拼,他摇了摇头,坐了下来,安静地给自己梳了个马尾辫,抹上头油,再洗干净了脖颈和手。

小宝作为真丫头的顶替丫头昨天已经得到了老板娘的承认,故而,才会出现昨天那一幕:私奔未果的真丫头会生气地挑衅小宝,要夺回自己在神奇豆汁店里的位置。小宝虽然觉着此刻真丫头勤快的表现有些个对自己造成威胁,但是一眨眼的功夫,老板娘的话就让他释怀了,只听老板娘说:

“你瞧瞧这丫头,一起床,不仅洗漱整理得当,还考虑到本店的声誉,和她作为本店招牌的形象工程,竟然梳洗打扮、整发整辫,还保持了手指甲的干净、脖颈子的干净……一看,这丫头就是我教出来的好徒弟。”

老板娘这一番表扬简直有掀翻神情豆汁店这个场子的功效,首先,小宝就被表扬得大嘴一张,吃惊在原地。

晴雯作为小书生除了偷着替小宝乐以外,还由衷地冲着老板娘一再地点头,表示赞同老板娘的观点,得给小宝加上一票。

真丫头可是真上火了,她很是不服:“敢情,自己一早上洒扫尘除,不但没有人看到,自己是白苦干、白挨累了,更有甚者,那假丫头竟然厚着脸皮在旁边梳辫子、洗脖子什么的,这些自私自利的花哨事儿不但没有受到指责,反而遭到了表扬,这还有没有公道可言?!”

憨货是个现实主义的人,就像他要多抠门就有多抠门,对此自己毫不掩饰一样,憨货此刻没有像真丫头那样闻得老板娘的表扬就马上暴跳如雷,恰恰相反,憨货会及时刹住情感的闸,审时度势地想办法,来解决矛盾。

只见憨货安慰地拍了拍真丫头的后背,好像是在说:消消气,请消消气。

继而,憨货竟然将嘴俯在真丫头的耳畔,嘀嘀咕咕了一通。

小宝不知道这憨货给真丫头出了什么主意,他只知道真丫头听过之后眼睛突然变亮了起来,眼珠转动灵活有秩,说明他的心思也活跃起来。

看来,憨货给了她所需要的解决方案。

真丫头三下五除二就去了后院,十息之后,真丫头回到店里,当真丫头从后院只半只脚迈入店中之时,就听见老板娘一声杀猪般的大喊:“给我出去!都给我洗光光啦!”

怎么回事?

原本,真丫头涂脂抹粉,弄得自己喷喷香的,正打算神采飞扬地走进店里进行决战,可不曾想被老板娘这么一喝,就只好灰心丧气地撤回到后院,然后,赌气囔塞地从辘轳井里舀水,用冰凉的井水把自己给上上下下浇了个遍。

比赛结果的公布更因为真丫头给推迟往后十几息的功夫。

待真丫头站在众人面前时,她已经梨花带雨,全身只剩清水的味道了。

老板娘终于对真丫头发话啦:“你这就对了,本店豆汁之味,还不都是仰仗着豆汁的纯正和地道?!哪里让脂粉味、香水味给祸害了味道的理儿?!”

哦!晴雯心头豁然开朗,此前,虽然她暗地里站在小宝一方,和真丫头的关系是敌对方之间的关系,但是,当老板娘呵斥沐浴更衣、满身香扑扑的真丫头时,作为一名女性,晴雯在当时还真的很为真丫头抱屈,觉着真丫头追求美好、干净没啥错误啊。

可这一会儿,晴雯却是对老板娘心服口服,真真地意识到真丫头是做错了,如果说真丫头在店里有十几年的功夫,就不该没有这种保有豆汁原汁原味的意识,也不该犯下这样的错误。

晴雯很是为真丫头感到遗憾,难道她是因爱情而被冲昏了头脑,还是因为比赛着急而一时头脑发热、顾此失彼了呢?!

总之,这一笔,多少埋藏了一种感觉,让晴雯觉着,真丫头无法最终获胜。

“评比进入倒计时。五、四、三、二、一。”随着店主的宣布,老板娘撸胳膊挽袖子,那一身的精神气和准备开战的架子很是唬人,让众人心生敬畏之情。

从昨天到今天,这是真丫头和小宝比试的第二局,也是最专业的一局,小宝可输不起。然而,小宝因为不是专业人士又赢不定。

晴雯立在后面,心里七上八下的。

毕竟,对于小宝临时交办的用酵母发酵的这个操作,晴雯都是连蒙带断地,并没有怀着十分的心里把握去做的。

而身边男扮女装的小宝平日里一向处变不惊的,此刻,也两手分别握成拳头,从那拳头尖儿冲地的部分开始往下滴汗……

晴雯观察到:小宝也并不淡定。

两个大缸分别立在店铺中央,一行相干的人们围在旁边。

真丫头率先揭开自己那顶大缸的盖子,一下子,浓郁的泔水味道扑鼻而来,闷骚闷骚的。

老板娘努力吸了一下鼻子,又用勺子舀了一小口出缸,然后,老板娘小口优雅地抿了那么小小的一口。

“好!绵软、纯正的豆香在酵母的启迪下绽放出排山倒海的泔水味,这就是我神奇豆汁的真传之身啊!”

老板娘这么一闭眼、一睁眼之后的大声宣布,让人们一下子明白了这真丫头酿制出的豆汁正是本店的绝活儿豆汁无疑。

看来,胜者必然属于这个真丫头啦。

想到这里,小宝侧过脸去。

他有一种感慨,从昨天开始,他的抗争就出师不利。

第三百六十六章 有被分手的危险

小宝侧过脸去。他有一种感慨,从昨天开始,他的抗争就一直出师不利。

本想着既然自己的男扮女装身不被识破,那就可以如鱼得水地在这个神奇豆汁店里多混些时日,也好摸清楚对公主党栽赃的都是哪些家伙,再撤退也不迟。

可没想到,小宝被错认成真丫头的欢喜还没能保留上几个时辰,那真丫头就初次私奔不利,回了豆汁店。

结果,两个人撞衫、撞脸、撞身份啦。

这是第一点出师不利。

那第二点呢,就是小宝在应战真丫头的时候,还有心解救真丫头,把她从和憨货的这份年纪轻轻的生涩情感中给解救出来。

然而,小宝再一次失算了,从真丫头和憨货的互动上看,这两人从昨天到今天是感情越来越深入啦。这也是拜小宝横空出世之所赐啊。

还有一点,就是小宝怎么都做不到成为一个真正的商业人家的能干继承人。因为他没这志向,也就少了激情,更没有那个做豆汁、卖豆汁的血脉相传的后代子孙感。

这是一件事情成事与否的关键!

当小宝发现自己身上没有专注力,没有激情时,他就对今天这个豆汁比赛的结果不再抱有胜利的希望啦。

因缺乏自信而泄气,小宝直准备着要放弃啦。

晴雯却是和小宝完全不同的想法和处事。

从来,都不靠运气和小聪明,晴雯只一心一意地到处替别人补台,到处学习新的技能。这样的低调加耐心,还真不是刻意培养出来的,更不是有意装扮出来的根红苗正外加习惯好,晴雯天生就有一种被小宝称之为“沉睡的迷糊”。在小宝眼里,她就只负责埋下头去,不看外界,不理人言,而低头干活和给朋友擦P股。根本不会埋怨,也不会轻易放弃努力。

当所有人的眼睛都盯住真丫头酿制豆汁的这口大缸的时候,似乎,庆祝真丫头胜利的号角马上就要吹响啦。

小宝已经心灰意冷,晴雯却保持着拭目以待和努力学习之的心态。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呼啦啦地,外面排起了买早餐的长队。

这是到了豆汁店每天开张的钟点啦。

平日里,哪里会冒出这么多人啊?!

老板娘心下欢喜,她认为,是这小书生一出现在本店,本店才开始时来运转的,才有一拨又一拨回头客和新来客门庭若市。

晴雯并不能知晓老板娘的心思,她只是站在店里。她不知道,还真就不自觉地帮助提升了本店客户群的层次。

老板娘早已眼睛笑成一条缝啦。

老板娘这样想的时候,更加打定了主意要收眼前这个顺眼小书生作上门女婿,她相信:招了这个“至宝”,好运也就自然来。

小宝正惴惴不安地等待着老板娘对自己做的那缸豆汁执行最后的“死刑”,这酱色的豆汁,那不太出味道的浓重的豆汁十拿九稳会败给自己的对手——真丫头手上。

小宝掩面一叹。

就在这个时候,老板娘揭开了小宝那口缸,不等老板娘宣布什么或者品评什么,那排出店外的顾客队伍突然开始蜂拥着、挤着、抢着要进店来,外加一个个七嘴八舌的。

“老板娘,今儿个的豆汁怎么味道开始上档次啦?闻起来有股子异香,不,是老板娘你的体香吧,哈哈哈。”

“我说老板娘,我怎么一闻着这新版豆汁就有着被迷幻的错觉呢?你要是不告诉我秘方,我给你告官!”

“说你呢,哥们,什么也别说了。还有,我说老板娘,别听他吓唬你。就是这种颜色深沉、气味深沉的豆汁,给我上两碗,配焦圈和辣丝,对,赶紧赶紧。”

……

老板娘根本顾不上去品评小宝的豆汁,那些顾客直接就点名道姓地抢着在买小宝酿制的那缸豆汁。

天啊!小宝念叨着:“可真是无心栽柳柳成阴啊,难道说我这豆汁发啦?”

“就是发了,”店主都忍不住夸起小宝来:

“要不是这新款豆汁发得恰到好处,怎么能让这帮刁钻的客户疯抢呢?你这配方是啥?简直绝胜了我百年招牌的神奇豆汁啊!我店要买你的配方!”

说这话的不是老板娘,老板娘正照应顾客照应得欢实。是店主,如此不吝惜地盛赞小宝。

他夸小宝,不是因为小宝的为人,而是因为小宝的产品,也更因小宝之巧手,还因小宝能让老板娘和店主赚钱赚到手抽筋。

逆袭而成功!一切来了个大反转!

小宝觉着自己简直是走了狗屎运。

小宝细琢磨了一下这天翻地覆的变化,还是不能相信自己真的成为了赢家,直到老板娘在百忙之中还不忘对他调皮、戏谑地眨了眨眼睛,并公然宣布:“第二局,此丫头胜!”。

小宝就此参悟到:原来,胜利的得来,不在于内里的气质、内里的努力,也更在于天分、在于TMD运气,更在于一帮子外界顾客实打实的捧杀。

想到这里,一直以来积压在胸中的愤懑和不自信一下子被冲得烟消云散,只剩下自得、自满和自恋。

小宝突然想起来了,真应该感谢晴雯。要不是她连夜把酵母给升温发酵,要不是她私下动用了皇家禁制里的精神力,恐怕此刻豆汁还只是生豆汁呢。

再看晴雯,一个好端端的小书生站在那里玉树临风的,却偏偏,脚跟不稳直打晃,看来,这一夜没睡、发功发酵对人的身体是很大的消耗。

真丫头正在一边生着气,余光没有瞪小宝,却瞪着憨货。那憨货头上冒汗,不知该怎么规劝这个傲娇的公主为好。

小宝心说:“哈哈哈,没想到,胜利能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而失败却是摧枯拉朽的,硬生生地能把猫儿狗儿的爱情也给拆散啦。”

晴雯倒是觉着于心对不起这个真丫头。要说,真丫头不过是任性了点儿,跟个憨货去私奔,犯了点青春期叛逆的小毛病,而造成的后果,却是严重的,不仅丢了身份、被六亲不认、被剥夺了神奇豆汁店继承权,还在这失败的一刻,眼看着就有被分手的危险。

第三百六十七章 谁是豆汁冠军

“现在公布豆汁的决胜者,”老板娘爽利,她既不需要给参赛者打分,也不征询其他专家的意见,直接就拿出了比赛结果,可见真是在这一方说的算的主儿:

“是这位新到我店里来的、一直被误认为是我亲侄女的丫头。”老板娘朗声宣布。

大家一听,便七嘴八舌。有问的,有议论的,有稀里糊涂跟着庆贺的。

晴雯很满意于这个结果。毕竟,她打心眼里不希望真丫头就此丢了回家的身份。这公布里毕竟提到了小宝是冒充她亲侄女的人。

小宝呢,很有些伤心,自己既没有能够打散这对鸳鸯,冒充真丫头的行径还在第一时间就被老板娘给识破了,故而,就算的此刻得了冠军,可两个目的都落空了。

小宝落寞的样子被真丫头给看在了眼里,她上前,对小宝亲昵地一搂脖子,说:

“嘿,我可没怪罪你哦,在我私奔的那么短短的半天功夫里,你竟然能够见缝插针地充当起我来,可见,你真是一个有本事的丫头。”

老板娘也过来了,刚要说话,就被真丫头给抱住了,并被啃个不停。

“罢了,罢了,都是要定亲的大人啦,咋还这么没羞没臊、像个小娃子似的?!”老板娘被真丫头这么一亲腻,心里很美,但嘴上却还是平日里当亲姑时的那一套严厉的说辞。

“亲姑,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真丫头撒娇地说。

“知道就好,不要再犯错误!”老板娘仍旧不肯放下亲姑的架子:

“还有,我看那憨货也就这点出息啦,倒是……这个打昨日就进了店门的小书生很让俺满意,丫头你能不能给亲姑招个这样的好女婿啊?!”

真丫头这回不撒娇了,她不撒娇的缘故并不是因为她灵活机动,改换了安抚亲姑的模式,而是真丫头就是这么倔,一句不和,就敢跟长辈撕,她语带气恼,说:

“亲姑,到底是我相对象,还是你相对象?!这小书生歪打正着倒是进了门,可是,我怎么都觉着他和这个假丫头更有缘分,自打昨日,两个人就合计着怎么才能做成豆汁,那眉来眼去的……别是他们俩个有戏吧?!”

“大义灭亲!”老板娘一拍大腿,语重心长地对真丫头说:

“大义灭亲?这几个字的含义你懂不懂?你亲姑我不是没有想过这档子主意,要真这个小书生好,能当我的女婿,我可以认这个假丫头为亲侄女也没有问题,让他们俩是一对儿,那……你就给我靠边站好了。”

店主此刻正忙活着招待络绎不绝的新老顾客,当他听见自家老婆和叛逆小侄女的对话时,他一边舀豆汁、收钱,一边急忙补充道:

“别以为你长到十八岁了,翅膀硬了,就想自己找对象!你看你姑给你相的这个小相公多好,你要是不愿意啊,小心我和你姑做主,便宜了那个假丫头。”

这话的意思,连站在一边的晴雯都听明白了,这明摆着就是在对自己的侄女发出了恐吓,如果不按照大人的安排来相亲的话,小心你的身份难保。

晴雯一向注重女子在家庭中的地位,他们一家人的此番对话不正说明了如果年轻的女娃子不听大人的婚事安排,就得失去继承权,甚而失去在这个家庭继续生活下去的权利吗……这一番对话,让晴雯很是不安。

自打被卖到听鹂馆,到被贾政给买入大观园,晴雯虽然是个小侍女的身份,但是,一直以来,有幸得到了小主子宝玉的呵护,加之原来主子的儿子韦小宝又一直视自己为发小,战友薛蟠总是找自己作参谋……所以,晴雯从来没有真正地受过侍女的待遇,也没有很多作为女子的委屈,这会儿,眼看着真丫头为了捍卫自己的爱情而可能失去一切,晴雯有些个按耐不住啦。

晴雯刚要说话表明观点,小宝竟然抢先一步,出面了:

“我说亲姑,”小宝还当自己是真丫头,这样叫老板娘倒是显得很亲切、不见外,同时,也用这样明目张胆的气焰气到了真丫头。

小宝继续说:“我倒是不介意取代你的亲侄女来继承你店的宏伟大业,我也不介意和这小书生成亲,将来,为您二老养老送终。”

“你个混蛋!”真丫头气急,要不是憨货从后面死死抱住了她,她恨不得马上跳上去,去撕了这个小蹄子。

小宝根本不介意真丫头的反应,甚而,也不介意店主和老板娘此刻喜笑颜开的反应,小宝只想着过把瘾,于是乎,就囫囵地白话下去:

“将来,把我的新型豆汁配方用上,创新性地加大我豆汁店的产品门类,再由咱家的上门女婿——这位小书生来负责开发、招揽、伺候那些挑剔、自认为高大上的潜在顾客,这样,不愁咱家店成为百年老店。”

小宝倒是自顾自说得高兴,不仅真丫头被气得捶胸顿足,恨不得给小宝一巴掌,连晴雯也在一边听得皱个眉头,撅着嘴巴,在为自己的搭档竟然如此抢人口食而汗颜。

晴雯说:“我是小书生,我由不得你一勾搭就跟着你走!你小心,不尊重妇女,那……你过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

小宝很是讶异,没想到自己在投入地工作,并且马上就要取得实际功效的时候,自己的搭档——晴雯竟然和自己公然反目,站在了敌对方那面,这真真是荒唐!

小宝不禁收了声音,站在原地声闷气,这真不是小宝一贯的风格。

老板娘看小宝说的欢实,怎么突然就收了声,她定睛一想,肯定是自己家的真丫头给了他压力,故而,老板娘一个扫帚疙瘩打在真丫头的后脑勺,说:

“老娘的店,还没到你继承的时候呢,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更没有你打人的份儿。”

晴雯在一旁看到更生气了:“怎么?弱女子真丫头就该受你们这帮坏人的气吗?一个,在拿继承权说事,一个,在拿豆汁配方要挟,你们也欺人太甚啦!”

想到这里,晴雯站了出来。

既然扮演的是男娃子小书生,又被老板娘和店主给相中了要拉着做上门的侄女婿,那么,晴雯就假戏真做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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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八章 老板娘有创意

晴雯既然扮演的是男娃子小书生,她就觉得要演戏演到底,中途决不掉链子。

于是,她对真丫头真诚地说:“妹子,我欣赏的不是她,是你。”

小宝一听,大呼晕菜。

小宝心说:“等回去一定要向宝玉告状,晴雯她还有没有点素质?!不是说好了的,一起搭档就合该一道出生入死的。这中途上,晴雯你怎么不但不好好配合我,给我打下手、捧好哏,反而,站在了敌对方,而且是敌对方里不能利用的那一支弱者队伍——真丫头,这让这场任务怎么进行下去啊?!”

小宝双手抱胸,生气也无法流露出来,反而是一付要看热闹的悠闲样子。

老板娘看小宝,就断定:当初冒充真丫头的丫头似乎是被这个小书生对真丫头的表白给伤到了,立在一旁,无声地难过着。

然而,此时的真丫头并不买晴雯的账。原因很简单,真丫头人家已经有了心上人。

就是那个在一旁对她始终不离不弃的憨货。

小宝叹息:真丫头对真爱情的追求让她迷瞪了双眼,既不看对方的出身,也不看对方的学养,更不看对方聪慧与否,甚而,不看对方的那点寒碜的颜值。

对于真丫头来说,她要的是真爱情,什么颜值好、什么有家世、什么懂礼貌、飞来小书生,都和她真丫头无关。

小宝冷冷地对晴雯说:“看,人家不鸟你。”

晴雯作为小书生,只得无奈地耸了耸肩。

老板娘站出来,因不喜小宝在这里搅和,故而正色对小宝说:“你的重要性在降低,因为你吸引不到我们理想中的上门女婿。”

小宝热脸贴上去,说:“亲姑,我可是有好配方的。你得给我多加一分。”

说到底,晴雯和小宝算是看清楚了:这老板娘才是渔翁得利者。

分分钟的,老板娘都在算计着怎么做才最划算,怎么对豆汁店的长远有好处……

一旦让她给盘算出来了事物发展的方向,那老板娘就会马上调转航线般地调转自己对人对事的态度,一向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说风就是雨的老板娘掐算得当,下手也狠厉。

结果,老板娘却碰上了个不吃软也不迟硬的真丫头。

真丫头说:“我也不在乎,我有一身的本事,你不答应我和憨货的婚事,我就另起炉灶。”

晴雯心说:“这才是我心目中理想的女性形象,为爱情不惜一切,不为继承权所动,不为男人的颜值所动,坚持自己想要坚持的,决不松口。”

也许,只有像真丫头这等不管不顾、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子才真能给这世间女子扬眉吐气。因着这样的断定,晴雯又高看了真丫头一眼。

小宝偷着乐:“嘿,晴雯,这下子,你比我入戏多了。”

老板娘就现在的关系变化和从对话中得出的不同人对事物的不同态度,她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根据这些变量来进行的重新盘算。

经过算计,老板娘似乎得出了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结论,她刚才一脸彷徨,现如今,又重新喜笑颜开了起来。

她对诸位说:“大家能聚在一起也是不易,都是咱这豆汁店给牵的线。”

众人点头。

一旦女主说话的时候,一般的情况,众人都会因这个强大的磁场而产生了一种从属的心里。此刻,每一个人,包括小宝在内,大家伙在老板娘气势满满的发言面前全都变得服服帖帖,俯首帖耳,等待着老板娘的进一步发话。

老板娘看了看晴雯,说:“你呢,颜值高,有教养,是我们这个神奇豆汁品牌积数代人、积多次品味升级而不能追求到的那种品味的象征,所以,本店诚挚邀请你来加盟,作为俺家女婿,这也圆了我们小户人家几代人想要越级的梦想。”

晴雯心里在咋舌:“说的咋这么玄呢?!”

老板娘继续对小宝说:“你那款豆汁,我虽然不知道原料是什么,但是,我知道要是按照你那配方来制作豆汁,虽然豆汁真的变神奇了,可是俺们店也因为原材料成本太高,要关门大吉啦。”

小宝听了后,冲着老板娘吐了吐舌头,言外之意,就是指:“老板娘你说的真对。”

老板娘接着说:“但是,你的这种创新精神,是我们几近百年的老店所没有的,我们都四平八稳惯了,以为拿着祖宗的配方就能长久地生存下去,结果,不思进取,不求发展,但求无过……这样的积习导致我们今天的业务在萎缩,牌子没人知道……所以,对于我来说,你的头脑要胜过你的豆汁配方。”

小宝乐了,诚心诚意地、不带觊觎不带嘲讽地乐了,因为,这是这几年来他听过的别人对他的最好的表扬。

老板娘又冲着自己的侄女——真丫头走了过去。

“你这丫头吧,真真的让人操心。谁说不许你找对象啦?可是你偏偏找来个憨货。谁说你不能嫁给憨货啦?你不知会俺们一声就擅自和他私奔啦!谁说你浪子回头不是岸啦?可是你回来后依旧又臭又硬的,生生气死我这个当家长的!”

真丫头还是不肯服输,一付要杀要剐你随便的臭态度。

老板娘苦笑了一下,说:“我怎么命这么苦?被爹妈给选定为继承人,结果一辈子被栓在这个又底层又物美价廉的豆汁事业上,连个孩子都没时间生。”

店主跑来,殷勤地为自己老婆擦汗,生怕老板娘说着说着激动起来再发淫威。

老板娘摆了摆手,意思是说:“你个挨千刀的,给我闪开。”

接着,她对众人宣布说:“我倒是有个主意,不如我收了个丫头做养女,再加上我这个亲侄女,这两丫头又招来两女婿,这不就齐活了吗?”

真丫头对于这个决定倒是不反对,与其因为自己喜欢憨货而被亲姑剥夺了继承权,倒不如多加个丫头在店里,大家一起干活一起生活。这样,也许,亲姑也会答应自己和憨货的交往。

小宝当然不会反对,只是他真的没料到老板娘有这么个有创意的主意。

第三百六十九章 怕你一人应付不来

鸡打鸣的时候,街道尚冷清,然而,神奇豆汁店的幌子已经被高高挂起,豆汁店的窗档、门档也已全部被拿下,大门四敞大开的,桌椅被擦得好像可以照见个人儿似的。

这么利落的场景,可是近几年来神奇豆汁店所不曾呈现过的。

看来,在本店,这是个新气象。

老板娘端坐在柜台的后面,她栀子花插在鬓角,脸颊有粉、唇上有胭,怎么看,都还是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妇女。

人逢喜事精神爽。她手儿一拨算盘,噼哩噼哩地响个不停,虽然颜面上,老板娘没有流露出什么表情,可那个深深的酒窝却暴露了她:好家伙,她一直在偷着乐。

这要换上谁,都得偷着乐。

谁见过一夜之间,就有了两女加两个上门女婿的?!似乎,什么新款豆汁,又很受新老顾客的欢迎,真不知道这老板娘在哪里烧的高香,竟然如此灵验,人财两得。

老板娘精神好,似乎,店员们的状态也不差。

真丫头名叫小花,正穿着束身高领小布褂,围着蓝印花围裙,马不停蹄地在张罗着给豆汁加水。

豆汁加水,客官你可别见怪,要论起来,哪家店铺不得做点手脚才能盈利啊?!

憨货乐呵呵地帮忙一会儿扛大缸,一会举大勺。对于小花的吆喝和训斥,他全当是挠痒痒,一点都不往心里去。

那小宝此时已经被众人唤作小红,也勤快到不输小花儿的地步,前脚刚抹了桌子,后脚又开始擦地。

也不知小宝怎么这么想不开,非要跟这个小花在勤劳的问题上要争个高下。

看似,这些年轻人干的都是体力活。

只有一个年轻人,就是那个不见外的小书生,他早已梳洗妥当,清清爽爽地站在门口等待客人了。

他干的是营销。

晴雯扮演的这个小书生很能随遇而安,自那天一露面就自然进入了角色,这会儿,她一边热情地招呼客人进店,一边,向过路的客人发放些本店的广告,嘴里,还不停地吆喝着神奇豆汁店的口头禅:

“喝一口汁,记一辈子。九制汁料,一生延年。”

昨天怀着好奇之心或乘兴而来的新老顾客今天早早就在门口排队啦,可见,豆汁神奇的功效,以及小书生的出现所带来的形象效应。

送走一批客人,就有十足的进账,老板娘好像从没见过这么钱似的,嘴巴咧到了后脑勺,故而,对小红、小花只有笑脸,没有呵斥,完全不似平日里的母老虎的举止。

这样,小红、小花的打配合,以及在服侍客户方面的自由发挥度就大了起来。

小花和小红暂时克服了竞争对手关系所造成的两人之间的紧张,为了更好地应对这么多找上门的客户,两人商量着:一个负责点菜、送菜,一个负责撤餐桌和打扫卫生,这样,加之小书生在前面招揽顾客,憨货在后厨打点、供餐,竟然四个人配合着形成了一条龙的工作链条,甚为有效。

老板娘和店主自然喜上眉梢不说,这四个年轻人也是不打不相识,在劳作中更是增加了对彼此的了解,竟然结成了强有力的劳动帮派。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大胡子、敞着怀儿的莽汉一脚踢了桌子,说:“什么他妈的神奇豆汁,老子昨天用了以后上吐下泻的,再这么着,小心我再砸一次你们店。”

老板娘听到这声不善的喊声,连忙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要解决这个生意场上的危机。

客户们倒是经过这么多天多家店铺被打砸抢,早已见惯不怪,习惯了这个歹徒满天飞、客户到处投诉的情形。

真丫头小花对小宝悄悄地说:“对,就是这个狗东西!他们一伙儿人上次来砸了这整条街呢,据说,声称是公主党干的。”

听到这里,小宝远远地向站在门口的晴雯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咱们找着源头啦。

在老板娘好说歹说之下,陪了三钱名贵药材,外加一串钱,才把这个莽汉给打点走。

这莽汉刚出街,就摇摇晃晃地、好像大醉初醒似的四处乱撞,最后,终于还是奔西边而去。

小宝手搭凉棚,看了个真切。

回转身进了店,小宝对老板娘说:

“我说亲姑,小红这会儿要去方便一下,能不能让小书生替我照应一会儿?”

老板娘说:“不碍事,不碍事,你快去快回好了。”

小宝张望了半天,不见晴雯,就问:“小书生呢?”

老板娘接过小宝手上的抹布,一边拾捯碗筷,一边对小宝说:“亲侄女,看来,你真相中了这个小书生了?别急,亲姑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小花凑热闹过来,说:“小红,你放心,我小花可是名花有主啦,就算小书生再好,俺也不惦记他,俺完完全全把他让给你。”

小宝心想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一个误解上加盖另一个误解的。怪只怪自己和晴雯,在接受特务训练的时候,晴雯专职扮演男娃子,而我自己又是兴趣使然,喜欢扮演女娃子。结果,到了这真枪实弹的时候,两个人都扮演各自的角色顺手。

但是,两个人没有想过要是这样出去做搭档的确会有很多尴尬。

老板娘回答小宝说:“你惦记的小书生这会儿正在和店主一起琢磨着改进进货渠道的事情,没法替你做前店的事情了。我可以顶替你。放心。”

小宝点了点头,急急去了后院,从后院翻墙,跑到街上,想拦截那个莽汉。

刚出了街,就见晴雯跟在后面。

小宝站住,回头对晴雯说:“你回去吧,我去追就好。咱不能一下子两个人都失踪,不守信用的,这还会让亲姑着急。”

小宝其实是有些想揽个人功劳,不希望晴雯参与。

晴雯倒是没看出小宝这份小心思来,她说:

“没想到你认了个亲姑,还真的就放不下啦啊。可是,咱出生入死,这么费神、费力的,还不就是为了抓住线索?!我怕你一个人应付不来。”

第三百七十章 追敌追到了家

小宝和晴雯两人一路跟踪莽汉,待跟到巷子尽头儿的时候,俩人都傻了眼。

他们压根就没有想到,这醉醺醺的莽汉跌跌撞撞地,走过了八大胡同,穿过了花柳巷,直接到了连门房都不用叫的地步,自行开了锁,进了一向森严的听鹂馆。

气喘吁吁的小宝和晴雯简直是面面相觑,他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追查起坏人来,一路虽然并不顺利,但总还怀有着希望。可哪能料想得到,竟然追查到自己的家里来啦!

小宝有些按捺不住,刚要对晴雯吐槽,话到嘴边,竟然变成了:“唉,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晴雯同情地看着小宝,说:

“小宝,你就认了吧。我相信你,诺大的一个听鹂馆,只有你代表着先进生产力的一方,所以,你过去所有的革命举动,包括从家里逃出来,反对封建包办婚姻,反对买卖家奴……你一样都没有做错。这个听鹂馆就是一个旧阶级的产物和代表,应该被取代。”

小宝叹了口气,对晴雯说:“还是你过得比较自由,因为你家人都死光光啦。”

晴雯瞪了小宝一眼,原本要回骂过去,但见小宝心情很差,也就不和他一般见识了。

晴雯问:“你可有钥匙?”

小宝说:“你还不了解我?我何时混到过那个级别?再说,我要是有钥匙的话,我就是已经接班啦,哪里还能和宝玉薛蟠在外面混,以民族大义为重?”

晴雯替小宝难过,摇了摇头,说:

“你看,连那个落魄的、到处坑人的莽汉都比你有资格拿到你家的钥匙……可见,你有多久没回家了?又有多久没气你妈啦?”

小宝有些个灰心丧气,正犹豫间,晴雯说:

“小宝,别气馁!咱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你是这家的男主,你还能进不去这家门?!”

小宝被晴雯这么一说,有些给逼急了,面子上挂不住,于是说:

“我可是呵出去啦!你要是真想和我一起探查个清楚的话,我倒是有条明路,指给你!”

晴雯很直接,一点都不给小宝留面子,说:“不会是你家狗洞吧?”

小宝做了一个捶打小书生的扭捏动作,哭丧着脸说:“人家有小拳拳,捶你胸口,这……还真让你这个呆头鹅给说对啦!”

当两人灰头土脸从狗洞钻进听鹂馆时,发现四下里声乐齐鸣,长袖在舞……

原来,这老鸨正在召集大家伙演练,以备公主大喜的日子,听鹂馆也好能有个漂亮的亮相。

“我娘这么积极的态度,怎么看,也不像是这起诬告公主党犯奸作科的阴谋策划者啊?!”小宝自有一番感叹。

“我觉得也不像。老人家明知道自己儿子在公主党里,难道还想栽赃、陷害自己儿子不成?”晴雯也同意小宝的观点。

正说话间,一排女子络绎而行,小宝和晴雯赶紧躲闪在了树丛之中,好在两人从狗窝里钻出来之后,本身就已经灰头土脸的,很利于掩藏。

“我说,这公主大婚的日子日益临近了,咱这队形排的不齐不说,声乐配得也参差不齐的,可叫我们怎么交差啊?!”

一听,这就是为首的姑娘头儿——曦月的声音。

小宝再听,是自己娘亲的声音:“还得加紧训练,三班倒,给我轮流训练,之后,再合起来统一演练。”

“是。您就请好吧。”

这是拜月的声音,明显,她不像曦月和老鸨那么焦心,似乎,她对演出较之那二位更有把握似的。

“都说,公主党一行在外面打砸抢,这些天,我们根本不敢上街,采买的东西一律都得让人送货到大门口,由专人统一开锁送进来。”曦月正在向老鸨汇报着家务事。

“唉,也不知我家小宝现在哪里。都怪我生小宝太晚,自己都老了,娃子还在青春叛逆期。”

原来,这是小宝的娘——听鹂馆老鸨在跟自己手下最得力的两位姑娘吐着槽。

只听小宝的娘继续唠叨着:

“小宝不听为娘的话,非得跟什么公主党混在一起,这次朝廷急了,要追查公主党,还要治罪呢。也不知我家小宝能不能躲过这一劫?!”

看来,老鸨为儿子小宝简直是操碎了心。

“姆妈,千万别难过,回头,我去打听打听小宝的去向。再怎么,从小看到大,小宝他天生机灵,为人善良,估摸着,在外面是不会吃亏的。”这言语分明是曦月在劝慰老鸨。

小宝听到这对话后,其一,感慨于自己的老妈时刻惦记着自己的安危,其二,则是为曦月如此了解自己为自己说话而心怀感激。

小宝恨不得冲出去,大声对自己的娘说一声别惦记了,儿子在呢。

但是事情还没有办妥,自己露脸的话,势必会造成任务的前功尽弃,故而,小宝也只能在树丛中无奈地看着难过的母亲。

……

趴墙根,一向是小宝儿时的乐趣所在。

小宝和晴雯两个人默默地溜到曦月所在的二层楼的下面,小宝一个手势,明确地表明要让晴雯当大马来骑。

晴雯简直被惊到了,心想:“这也太不公平啦,执行任务的时候,他反而成了需要男人照顾的弱女子,自己反而冲了大个儿、卖苦力,当个男的使,实在是吃力不讨好。”

小宝似乎看出了晴雯这点心思,他再次手势示意,说:“我会送你千里驹儿的,你不吃亏。”

这手势,都是在大山团练里,当时,是为了将来作战进行沟通而策划出来的一套手势,此刻被派上了用场,晴雯自然懂得小宝手势的意思。

如果这当马来驮小宝的任务可以在将来换来一匹属于自己的小马驹,晴雯自然当仁不让。

她用心地点了点头,做了个手势:“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小宝一脸信诚,点了点头。

站在晴雯的肩膀上,小宝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扬着脖子,他差点没叫出声响来。

果真,在曦月的房中,那个醉醺醺的莽汉正跟拜月说着什么。看来,听鹂馆这两个丫头都不是什么好货!

第三百七十一章 晴雯做了个拒绝的手势

傍晚的听鹂馆有一种别样的风情。

在这将晚未晚的时刻,华灯初上,兼有远方的落霞辉映,把听鹂馆内的每一处花花草草、亭台楼阁、水榭湖泊都映得灯影迷离,扑朔难捉……

多亏曦月和拜月住的这小二层楼有芭蕉掩映,才得以让小宝和晴雯藏身其中,而不会轻易被“显山露水”。

小宝踩着晴雯的肩膀,颤颤巍巍地起身,一个劲儿地探头探脑,这样趴窗户的功夫可是后天培养的结果。

小宝心里在为自己辩护,因为毕竟这趴的窗户,是从小看自己长大、被自己视为亲姐姐般的曦月和拜月的,小宝心想:

“想当初,俺也是小纯洁一个,哪里懂得什么趴窗户、跟踪、使绊子、挖坑……这些个都是团练特务集训项目给我栽下的种子,俺敢保证,俺卖艺不卖身,为工作可以大义灭亲、趴姐姐窗户,这跟内心的道德律和个人隐私生活没啥挂钩的关系。”

小宝明显这是心虚,才会在自己的心里有这番心流的流淌。

此刻,晴雯咬着牙,正在小宝的脚下做着垫备。

双腿发颤,汗珠子直落,谈不上是什么泰山压顶也不低头的斗志使然,晴雯此番坚持,有着两层的原因。

其一,是工作需要。

晴雯早已接受了这个现实:谁让自己的搭档小宝平日里就弱不禁风,说的总比做的麻利,在关键时候,无论是晴雯主控局面,还是小宝当主角,到事情发展的末了,结果都是一样的:擦P股、垫背、打圆场的都得是晴雯一个人的。其间过程中的苦力活也得晴雯扛。

这样搭档的日子常了,双方磨合后竟然已经习惯了各自的角色,并不会计较谁付出得多谁得的多,故而,在趴窗户这件事上,小宝和晴雯简直都不用商议,板上钉钉是小宝踩着晴雯的肩膀上,而不可能是小宝在下面做垫背。

革命分工不同而已,当晴雯这样理解问题的时候,就不存在什么矛盾冲突了。所以,晴雯当骡子当马作垫背,那也是心甘情愿的,或者叫做是工作过程中的自动归位。说句不好听的,已经被洗脑成无怨无悔工作型。

其二,则是小宝开出了一个好的价码。

晴雯对千里驹的垂涎那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啦,虽然,这是她心底里的小秘密,但,怎么能瞒过和自己朝夕相处这么多年的小宝呢。

这世间是个人,便知道那千里驹是塞上良驹,可遇不可求。

晴雯对千里驹的情感早就日思夜想,随着年龄和本事的加强而更加强烈,碍于自己是小侍女的身份,而非从前尚家班的幺女,晴雯却从来不敢存有奢望。心里想的就是哪怕有机会骑上千里驹驰骋沙场一次就好。

去年,就在贾政买走晴雯之前,晴雯还在听鹂馆听差的时候,有一次,晴雯偶尔和小宝说起了自己的这个渴望,没想到自己觉着这辈子都无法实现的梦想,在小宝这个富二代看来也就是洒洒水,小宝一拍大腿,说:

“晴雯,你怎么不早说,俺十岁上的生日那天,俺那从西北域来的查干买买提大叔就送给我一匹两岁的千里驹,现如今也该到成年了吧,我把它寄养在咱皇家园林的鹿苑里,你说说,那响铃公主竟然一直按年头收我的管理费。”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原定和小宝一起去鹿苑看千里驹的计划总是被各种变化所搅扰。

不成想,今天,小宝竟然适时提出来要将千里驹送给自己,晴雯简直觉着好像是在做梦。

如此被一激发,这腿上的力道就加强了,肩膀也似乎铁板般硬朗起来……晴雯就这么硬扛着,等待小宝趴窗户早些见分晓。

就算是这种咬牙坚持的情况下,晴雯也没敢假公济私,动用身体内皇家禁制存储的精神力。

……

此刻的二层楼上,拜月正为一个男人梳理发髻,还时不时地,撒娇着埋怨:

“我说我的爷,你装扮成个叫花子出公差,俺没意见。你不好进听鹂馆之前洗漱一番,恢复个原样吗?凡进我房门的都是些有头有脑的人物,你这一身落魄相还不得让我在姐妹当中抬不起头来?!”

“呵呵,”莽汉笑而不答。

在小宝看来,这满脸胡子茬儿的莽汉就算是洗漱干净也不怎么体面,真不知这拜月是啥眼光,还如此精心伺候。

莽汉说:“任务在身,没法分神,妹妹见谅。我倒是有个好东西,可以送你,也算是补偿啦。”

看来,有钱能使鬼推磨。

拜月一声尖锐的惊呼把个小宝的耳膜给刺到,他人一栽歪,直跌下晴雯肩头,发出扑通的一声。

拜月打开窗户,向下张望,随即骂了一句:“你个死相的野狗!咋成天价来要肉吃?!”

晴雯和小宝在花丛中狼狈地对视,不得已,小宝勉强地学了声狗叫。

一泼脏水浇了下来,随即,半块骨头打中了小宝的后脑勺。小宝和晴雯也只得认了。

在自家的园子里“挨揍”,小宝这也是破纪录啦。

拜月这一开窗户,就没再关上,于是乎,坏事变好事,小宝和晴雯不用再那么费力地趴墙头,一切都尽在耳边啦。

“我说我的爷,你这番公事也忙活了这许久,是不是该告一段落啦。也好和妹妹尽兴放松来耍一耍。”

那莽汉回说:“小蹄子,你莫不是要打探我任务的事情吧?!小心,我撕了你的好皮相。”

“岂敢岂敢,”这是拜月的声音:

“妹妹无非是看大爷辛苦,你不仅自己脚打后脑勺,连带着你这帮兵卒藏在听鹂馆后厨,也昼伏夜出的,毕竟,这也只能是暂时的事情。俺这是想为大爷分忧。”

这是拜月在力图解释。

“一个妇道人家的,好问为妙。”莽汉不客气地回答。

看来,要想让这莽汉吐露实情,简直就是高原上沸水,那叫一个难。

小宝听出点眉目来,他捅咕晴雯,意思是赶紧往后厨去。

晴雯做了一个拒绝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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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二章 一会儿掐架一会儿和谐

晴雯做了个拒绝的手势。

小宝就急了。心说:“丫头,你现在开始不和我打配合啦?!”

作为工作搭档,小宝没有被组织给赋予权利去硬性地要求晴雯,也不能私下里认为晴雯就合该从属于他。

在团练组织中,晴雯的级别是高于小宝的。即便在老张的御林军那个小分队里,晴雯也曾是一个参谋的角色。

只是在这次勘察冒充者的任务中,打一开始,小宝都比较自我,总是在不征求晴雯意见的情况下就拿主意,而且往往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特别是在自己要侦查的对象面前公然地出牌、亮出自己临时的角色。

比如,从一开始,小宝男扮女装就要冒充人家豆汁店的丫头,这让晴雯很是犯难,但为了任务,晴雯也只得一味地迁就小宝。

这一迁就,就迁就出了习惯。

小宝真就养成了在这个工作搭档中起做主地位的决策人的习惯。

所以,此刻,当小宝得到莽汉话里的信息,得知有敌人驻扎在听鹂馆后厨,想立刻有一股冲动,要去一探究竟,不成想,从来都对他百依百顺的却晴雯却拒绝了他。

这让小宝很是吃惊,在吃惊之余,他感到浑身的不自在。

要说,小宝也比较搓火,毕竟,自己纠察那冒充公主党的人竟然没料到会纠察到了自己家中,本可以堂而皇之地作为主人进出听鹂馆,现在,却在自家庭院里被当作了野狗。

满心搓火只能换成大丈夫的一腔热血,这也是小宝要主动决策和行动的原因。

然而,晴雯却在日常肯买账、一向顺从的情况下突然发出了不同意的声音,这个,简直让被晴雯惯坏了的小宝无法接受。

小宝用手势气呼呼地比划着:“千里驹,你甭想!”

晴雯一闭眼,看来,千里驹算是泡汤了。

大敌当前,情况不明,此刻,两个人都还理智,顾不上矛盾和分歧,以一致对敌为先。

这一点道理,两个人都懂。

小宝冲晴雯这么一发火,心里的气也就消了,在接下来的环节中,小宝做出了让步,和晴雯一道安安生生地趴在湿乎乎的花丛中继续“稍安勿躁”。

……

“这酒肉喜人,赶上妹妹的脸蛋啦。”

看来,莽汉吃上了这顿热乎饭,精神开始渐入佳境。

通常人在这样的情形下,解除了一天的疲劳,面对贴心的小美女,吃上了让人心满意足的酒肉,也就会不自主地放松了警戒,吐露一两句心曲,说不好,还会变成个话痨。

“喝酒,喝酒,爷高兴了,就是作妹妹的福分。”拜月乖巧如常,娇嗲的声音细若游丝,透过窗户传出来,听上去很有魅惑力。

小宝点了点头,要不是有曦月和拜月这两个誉满京城的花旦姐姐不惜余力、不肯赎身地主人翁精神,在这里夜以继日地撑场子,只怕这听鹂馆早就黄滩了。

小宝这样想的时候,心里充满了对曦月和拜月的感激。先不论自小的陪伴和呵护,单说现如今,也是自己的半个家人半个支撑。

小宝心里还在惦记着:也不知自己那扣门儿的姆妈有没有给这两位贴心的姐姐涨薪水。总不会等自己接班了,姐姐们都人老珠黄了,才会得到令人满意的安置吧。

小宝正走神间,只听楼上的莽汉一声大喝:“别动。”

小宝和晴雯纷纷给吓出一身冷汗来。

难道是已经暴露了踪迹?!

只听拜月说:“我的爷,你这是有了后遗症不是?我这里并没有动你家伙事儿啊。岂不冤枉?!”

“啥都可以动,这粉,你动不得。有一半粉,叫俺已经投到豆汁店的豆汁缸里,还剩下一半,明儿个要往福济堂点心店里去,趁机和到面里。”

小宝和晴雯再次对视,四目交流的只有恐惧。

“大爷,这又是为啥?”

拜月似乎是小宝安插的女间谍,逢话题必问,好像单单是为了给趴窗户的小宝用的。

那真可以被誉为天底下最心有灵犀、通透、知心的幸运星啦。

“还不是为了要把罪名安在公主党的头上?!光打砸抢了一番还不够分量,这会儿一下了药,全城疯狂,就有戏啦。”莽汉说。

“本姑娘不想听了,怕到时候大爷怪罪。”

引人家莽汉说了这半天话,拜月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这是在惹火上身的节奏啊,也不知现在自保还来得及不。

“贾大人实在用心良苦啊,一计不成,他要我再补一计。”

莽汉终于在放松的情况下露出了上家。

“我的爷,全当拜月没听见好了。”

听来,拜月真是怕了。

“别啊,”这是莽汉的声音:

“说不好,贾大人的第三计就是美人计,我不怕你知道这秘密,我如要用那第三计,定让你为朝廷上演一出。”

“不敢,小的不敢。”拜月央求道。

“悔之晚矣,这粉,你刚才也喝了。解药,在爷这里。哈哈哈。”

看来,这拜月已然栽在这坑了。

照这么算起来,小宝和晴雯作野狗,也不吃亏。这一时半会儿的功夫,支个耳朵,就得了如此多的线头,可以去追踪、去查询。

两人激动得四手相握,喉咙处发出呜呜的声响。

“爷,你听,这野狗好像在哭。”拜月担心地说。

“呵呵,明儿个到福济堂下药,有剩余,也给野狗喂些。”

……

小宝感觉有人拉自己的胳膊,他抬头,见晴雯做了个动作。

小宝赌气地也还了一个动作:“不。”

晴雯很是着急,又比划过来,小宝还是不依,看来,还在生气。

晴雯无奈,只得自己蹿出花丛,发出汪汪的叫声,小宝一看这晴雯竟然以暴露自己的方式逼迫自己跑路,更是生气异常。

然而,胳膊拧不过大腿。

并不是说晴雯是大腿小宝是胳膊,而是这目前紧迫的情形是大腿,小宝和晴雯两个救火员是胳膊。

时不我待,留在这里的意义已经远没有去救火来得急要。

小宝四肢着地,跟在晴雯的身后,学着野狗的样子悄悄爬出了花丛。

按理说,豆汁店被投毒的事情更为紧迫,但是,俩人这一次却很默契,一起爬向的是后厨。

第三百七十三章 组织上给你除名

月黑风高夜,原本,应该凄冷可怖。

然而,在草磕里以爬行代步的小宝和晴雯看到的却是听鹂馆大堂内灯火通明,丝竹、人声此起彼伏。

听鹂馆就是这么红火,越到晚上,越有烟抽。

小宝心里很是感叹,自己不在家的这一年半载里,看来,生意不错,人肥马壮还在次要,关键是内行能看得出来,这门生意并没惹上什么官二代的麻烦,也没有招惹上什么经济官司。

小宝刚要和晴雯闪向后厨,就见堂上端坐着宝玉和女扮男装的响铃,并有听鹂馆的头牌曦月照应着。

两人不觉面面相觑,觉着和计划有变。

“怎么回事?”小宝心想。

“太不可思议了,简直就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啊。”晴雯也低声发出了同样的感叹。

小宝说:“要不,就把后厨的工作交给他们,咱们先去豆汁店救急?”

晴雯点了点头。继而,晴雯又摇了摇头,说:

“这两人不靠谱,我不愿意交给他们。”

小宝也点了点头。

他没想到,这些天,他和晴雯作搭档简直是处处产生隔阂,每每,两人的为人处世都有很大的分歧,方式方法,即各自的打法,更是有很大的不同。

小宝没想到,现如今,在对宝玉和响铃两人的评价上,两人能如此心领神会地产生共识,这让小宝偷偷直乐。

晴雯好像是小宝肚子里的蛔虫似的,不用小宝吐槽,就接话说:

“是的,对于宝玉和响铃的办事能力,咱俩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还不等小宝和晴雯转身爬开,脑袋上就被浇上了一泡尿。

是薛蟠这个不讲文明的家伙。

小宝照实起来就是一捶,打在薛蟠的胸口上。

“嘿,你俩不在外面好好地勘察,跑这里来干嘛?”薛蟠很是惊奇,看见了小宝和晴雯这对落汤鸡一样个难兄难弟。

见躲不过去了,晴雯也从草磕中站起身来。

“你们不好好在怡红院演练大婚,跑这里干嘛?”小宝用同样的问句回了过去。

他伶牙俐齿,决不在嘴上吃亏,还看似很理直气壮:

“怎么,我和晴雯在外面辛辛苦苦女扮男装、男扮女装的,你们倒好,不在家好好猫着,都吃香的喝辣的,堂而皇之地跑到听鹂馆来听戏作乐来了!”

薛蟠白了小宝一眼,对晴雯说:“你搭档咋格局这么小?”

晴雯本来要附和小宝的说法,说上几句的,这会儿,见薛蟠要拉自己站队,也就不好意思开口了。

小宝狠狠瞪了一眼晴雯,说:“你个骑墙派,我让你子孙后代都……”

小宝刚要咒人,就被宝玉给大声唤住。

小宝见躲也躲不过去了,于是,大摇大摆走入了大堂。

“哎哟,我的小祖宗!”

小宝一听,就忍耐地闭上了眼睛,马上,将有温暖的怀抱把他紧紧地勒在怀中。

小宝只觉着有一个飞速挺进的大型号流弹正扑通一下撞开了自己的心胸,直撞得小宝一个趔趄。

紧接着,一股浓郁的脂粉味,外加里三层外三层的丝绸衣袖把个小宝裹在了其中,让他呼吸不畅。

小宝屏息静气,轻轻说了声:“妈,我发小可都在这里呢!怀下留情!别让我出丑。”

“不许有了发小就忘了娘。”老鸨一把鼻涕一把笑颜地上下左右把小宝看了个遍。

见小宝这走了几天,身上没少什么零件,人也似乎大了一号,这才心疼地掉下眼泪来,说:

“听说男大不中留!我一直不相信这个说法,也是怪我自己,一直不服老,总希望等着生意赚个钵满盆满时再传给你。可这次,我算是下决心啦,为了防止你再次出逃,当妈的我给你让路,明儿个就让你接班,看你还咋个离家出走法儿?!”

小宝一听:“啊哈,日思梦想的接班原来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一直以来,连做梦都想接班的小宝实在没想到,这接班来的好像一场及时雨,根本不用他像平时想象的那样还得苦心一诣的巴望。

“不过,我也有条件咯。”

老鸨将肥美的身子一扭,对自己的亲儿子她先是给个甜枣,既然,见儿子眼睛放光,脸上有神采了,就知道儿子已经上套,那么,下一步,就该是给这不孝儿子大棒的时候了。

“啥?!”小宝瞪大了眼睛:

“怎么还有条件?!”

“当然啦,这听鹂馆少说也有个几十年下来的人脉积累、品牌知名度和一茬比一茬儿嘚瑟风光的当家花旦,自然,水涨船高,谁要继承下来,那都得符合条件。”

老鸨说的有板有眼,好像她一时间忘记了这听鹂馆从头到脚都是她自己一手创立的,她说是什么就是什么。眼下,她说有继承的规矩,这立马,就似乎早已约定俗成定好了不可逾越的继承规矩,人人都得照章办事。

“那好吧,”小宝无奈地说:“姆妈请讲。”

“你要是继承者,必须是成家立业的成人,能撑起一片天,守得住一片江山。”老鸨说的头头是道。

小宝没怎么用心听,那薛蟠倒是听得简直入了迷。

想薛蟠,自小就没了爹,自是一方街头巷尾的小霸王,但没有受到读书耕田的教诲,这也就罢了,偏偏,连这种成家立业的教诲也难得从他那体弱多病的母亲那里得来。

此刻,见强势老鸨对小宝说出如此一番话,句句在理。薛蟠很是羡慕,也把老鸨的话当成了母亲般的教诲。

“得,得,”小宝不耐烦,且很没有礼貌地打断了母亲,说:

“早就知道你这个铁公鸡不肯轻易放手,你给就是给,不给就是不给,怎么就还得用条款限制着,让儿子犯难呢?!”

薛蟠生气地呵斥小宝说:“嘟,你怎么跟你娘亲说话呢?!孝顺孝顺,得顺老人家心思,那才叫孝呢。你给我重新说话。”

小宝冲薛蟠嚷嚷说:“你尿我一身,你还不理亏?!我自不鸟你。”

薛蟠说:“你敢?!小心我给你在组织里除名。”

第三百七十四章 小宝被逼婚

小宝起先对薛蟠这种向着老人家说话、一边倒的态度很是生气。

但他转念一想:不妨,就逗一逗一根筋的薛蟠。

于是,他说:“我怎么就不明白,薛大哥,为了报国难道不应该抛家舍业吗?怎么偏偏我不成家,反而,会被组织开除呢?小宝我不服。”

薛蟠早已自命为团练的组织委员,故而,有着生杀予夺、团员准入、干部提拔等一系列的权利,因此才会拿除名来要挟小宝。

薛蟠说:“你要根据具体情况来具体判断。在我,你家娘亲是听鹂馆的老鸨,是我们的人民基础,是粉丝帮的原始池子,你说,我能不以老鸨的话为马首是瞻吗?”

小宝可算是听明白了。

他说:“呵呵,原来,薛学兄,俺还以为你特别地有抱负,有原则呢,敢情你是个机会主义者,投机主义者,看见利益就肯牺牲原则。看见老鸨,就要牺牲我这个小宝。”

薛蟠好像被人给捅了马蜂窝般,一时间,有点打蔫儿,他勉强地为自己辩驳,说:

“小宝,你这是言重了,革命工作不分先后,革命工作也不按利益出牌,这些,我都懂。只是,在适当的时候,我们还是得牺牲多一些,毕竟,我方尚处于弱势的萌芽期,需要有声力量的支援啦。”

“我是你牺牲的那部分啊,”小宝白了薛蟠一眼:

“我要和你拉仇恨。”

老鸨看着小宝和薛蟠争论不休,不觉有些高兴。终于,自己的这个要求给这个自由不羁的儿子设置了一道门槛。

一来,老鸨是想用未来的儿媳妇儿栓住小宝的心,也更是为了早点能抱上孙子。

小宝犹豫个不停,不觉过了有半晌的时间,连上座的宝玉和响铃都跟着耐不住了。他俩急切地冲着小宝使眼色,催促他早些个做决断。

小宝只得说:“姆妈,孩儿喜欢的是晴雯。要不,我把她娶进门?”

这下,可闹大发了。

大堂之内,一片安静。

首先,当妈的急了:“我儿子有什么不好,香车宝马都不缺,什么大家闺秀迎娶不到?!却偏偏爱上个小侍女,而且,还是被自己一手给转卖出去的,已不是自家家奴的丫头。更严重的是,这小侍女有个身世的秘密,若一旦被揭露,可就要被追杀的。”

在大庭广众下坦白,小宝说出了相中的意中人,对此,作为姆妈的老鸨一点都不能接受。

但是,有心的老鸨还是依旧满脸笑容,没有流露出一丝的不满。

因为,她深刻地知道,如果在这件事上惹毛了自己的儿子小宝,可能自己将面临的是终身再也看不到这个放浪不羁、流浪四方的臭儿子啦。

她知道小宝的臭脾气。

“跟他爹一样。”老鸨狠狠地说。

其实,老鸨的心里,她并不能确定小宝的爹到底是哪一位。

响铃女扮男装,一直以来,这身打扮让她很是惬意,不想刚刚,听见小宝如此对他娘的坦白,就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这笑声因为没有经过自己的处理,发出的时候还是那种细细的女声声线。这可是要暴露身份的节奏,惹得响铃自己连忙端坐好身姿,又捋了捋那两撇装饰性的假胡须,若有所思。

响铃心说:“嘿嘿,想我当初,以为晴雯是个小书生,也曾经义无反顾地爱过她,我们这个年龄,不就该是用来荒废着、爱来爱去的吗?和小宝这真性情遇见了好姑娘比起来,我这嫁给那老胡人的政治婚姻确是暴殄天物啊。”

一开始,响铃在鼓掌,突然,变得顾影自怜,情绪低落起来,这是响铃公主一向的阴晴不定、情绪波动。

人们已经见怪不怪啦。

听到小宝那句话的晴雯更是站立在大堂的中央,呆若木鸡。心说:“小宝,你就害我吧。你说假话不要紧,可是这帮可怕的人们啊,一个个,全都当真。”

晴雯猜的不错,宝玉就很当真。

他首先不干了,心说:

“小宝啊小宝,平日里你偷鸡逗狗的,还不是有我宝玉出面,一直罩着你。这一年半载的团练下来,也没见你有一丝一针对晴雯的额外想法啊,怎么现在你突然告知大家伙儿?!还嫌这世道不够乱是咋的?!”

于是乎,宝玉发表了对资产拥有的名正言顺的说明:

“小宝,打狗还看主人呢,抢亲更得和人家主人商量一下不是?!晴雯这丫头原就是我的,是我府上的,你可不能夺朋友之所爱啊!”

小宝眼睛一立,忿对宝玉,说:“你我谁不知道,当初晴雯在我听鹂馆,是你爹死乞白赖把她给买走的,要说渊源,晴雯先是我家的。后来,才成了你家的。现在,属于大家的,不日,没准儿,就还会属于我家的。”

宝玉差点被小宝给气笑了,对小宝说:“你不是在说绕口令吧?!”

小宝摆了摆手,说:“曾经有一个姑娘被放在我的面前,我没有珍惜,我很是后悔……如果让我说上一句,哪怕只有一句,那我要大声地说出:‘爱你一万年’。”

小宝煽情到这个份儿上,连薛蟠作为挑剔的、有见识的观众也禁不住被这份真诚所打动,鼓起掌来,紧接着,薛蟠故意提问:

“我说,小宝,这晴雯一生只爱她的小主人,那,你可怎么办?!”

小宝泰然自若,完全无视他姆妈的焦心和不甘,说:“我也一生只爱一个人啊!”

晴雯拉了拉小宝的衣袖,说:“咱能不能不闹了?!毕竟,咱俩是有业务在身的人,不像他们。”

薛蟠听出晴雯所说的话有些个情绪,于是就问:

“我说这位小书生,你有业务在身,是说见不得我们游手好闲,只知道压榨下属,对吗?”

晴雯本想不吭声,可有一种被小宝刚才的话给逼到墙角不得不反抗的感觉,分外上火,且有火出不去的感觉,遂对薛蟠说:

“我确实在身体力行,不敢有一丝懈怠。至于比我们高大上的你们是怎样打发时间、指派下属,那是你们自己的事。”

第三百七十五章 一帮大姑娘

晴雯根本不关心小宝所谓的什么“爱情宣言”,她径直走到响铃公主的身旁,用极低的声音把此前勘察的情况一一做了汇报。

宝玉不仅在听,还佩服地看了看晴雯。作为晴雯的主人,他特别觉着晴雯这人有正事,办正事,一点都不让人失望。

听了晴雯的汇报,响铃掩不住一脸的惊奇,看来,她伪装自己的本事从来都做不到家。

响铃自己也觉着没有演戏天赋,完全不像晴雯,说变个小书生就变个小书生,也不像小宝,说变个丫头就变个丫头。

老鸨那是多么通透的人啊,她看出座上的那个后生一脸的震惊,倒是没有往别处想,只是觉着八成是听鹂馆怠慢了几位客人,所以,老鸨赶紧传唤曦月来听命。

这大堂里是年轻人的天下,老鸨自觉若再逼迫小宝恐怕无益,还会伤了小宝在众人面前的面子,故而,老鸨起身找了个借口就告退了。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你们说曹操了没有?我曹操可是到了!”一身花团锦簇的曦月迈着款款的步子进了大堂。

她星目剑眉,光彩照人,不像个红尘女子,倒有点聂隐娘的味道。

曦月一招手,说:“哎呀呀,小宝也真是的,馆里来了贵客,也不和姐姐说一声。真是有失远迎啊。”

薛蟠眼睛一亮,说:“好久不见啊,姐姐你越发滋润了。”

曦月巧手一指:“你个登徒子,听说你家迎娶了个才女妹妹,见天里吟诗作画的,你咋还有工夫到我们这等俗浪之地闲逛?!”

薛蟠笑着直作揖,说:“都怪弟弟,有了好事也不跟姐姐通报一声,这回好了,咱们又续上前缘了,回头,将我家里那不成句的诗词拿来,也请姐姐给点评点评,这也是俺们的荣幸啊。”

曦月一跺脚:“呸,臭小子,你可要正经对待人家,别吃着碗里的还惦记着锅里的,我们听鹂馆那是为客官分忧解愁的,根本就不是针对你这等好逸恶劳的大爷。兴国要先安家,懂不懂?”

薛蟠笑着说:“我的好姐姐,你的好意弟弟心领了,这就往家走。”

接着,薛蟠从兜里掏出个石头来,对曦月神秘地说:

“没有什么可孝敬姐姐的,念姐姐过去体恤弟弟多年,这有一颗暗藏夜明珠的夜光石,请姐姐收好。”

曦月欲迎还拒,几番推搪后,这块稀有的石头就进了她的衣袖。

宝玉说:“曦月姐姐,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堂哥,叫宝成。”

曦月仰头观瞧,这位小生面有春风,体态倜傥,是个风流才子的样貌。一下子,响铃这个后生就捕获了曦月的心。

响铃略微点了点头,算是还了曦月请安之礼。

曦月说:“各位客官,今儿个这顿饭,算是我们家小宝回请各位一年来的照顾。来人啊,上菜。”

这一声传唤可不要紧,大堂处,小丫头一个接一个的,好像传花一样,将这个指令传了下去。

只听得大堂中次第传来:“上菜”、“上菜”的声音。

不多时,就有一行七八个侍女端着各色菜品上桌。

小宝不看则已,一看就气得心哆嗦。

人高马大不说,走路都带着风尘泥沙般,虎虎生风的。

小宝训斥曦月说:“曦月姐姐,怎么这一批姑娘长这么寒碜?!是不是还没经你这高手调教呢?难道说我听鹂馆真的在走向落魄?”

曦月苦笑了一声,说:“自从朝廷开始准备公主大婚,京城所有的资源都转移到皇宫和朱雀大道去了。这年月,再想在京城的大街上挑姑娘,那是没门啦。这批姑娘,还是我好说歹说,从西域丝绸之路用骆驼给扛来的呢,卖家说是论斤卖,不零卖,没办法,才搓堆儿买了,放在后厨锻炼。”

小宝自打开始听曦月诉苦,就一直在掩面。实在是觉着自己作为未来听鹂馆当家的,在众人面前,特别是在这些人五人六的好朋友面前很有些丢脸。

说到底,听鹂馆靠的是品牌,这品牌是啥啊,就是提供别处没有的商品,没有的服务。

要这么论起来,听鹂馆的成色也是太有些名不副实啦,如果长期如此,客官们不但不会来了,还会给扣上帽子,说什么听鹂馆大忽悠之类的,到末了,听鹂馆就只能关张啦。

以上就是审时度势的小宝在面临一个小的缺口时所能推演出的整个的危机。

似乎,小宝已经从这个破窗看到了整个房屋的倾倒、完结。

“你能不能不那么虚荣?!”晴雯最能懂小宝的心思,她白了小宝一眼。

曦月感激地回望晴雯,心说:也就是晴雯你吧,能治住你小宝。

晴雯接着说:“白猫黑猫,还不都是猫,还不都是抓老鼠的猫。人和人最大的区别是肚子里到底是书还是草,我相信在曦月姐姐的调教下,这批姑娘总会天生我材必有用的。你小宝又是着的哪门子急?!”

小宝也回敬了晴雯一个白眼,说:“晴雯,看把你给天真的,真以为天底下靠后天的训练、栽培就能变得有魅力有修养吗,我告诉你吧,天生底子差,抹什么粉也是母夜叉。”

“哈哈哈——”众人开怀大笑。

这些五大三粗的侍女,一个个,颦眉的颦眉,咧嘴的咧嘴,长胡须的长胡须,实在如小宝所说的,是调教不来的。

“我来尝尝这芥末鸭掌。”响铃说着,就动筷子去夹。

小宝一时没反应过来,还得亏了晴雯,一个飞绣花针就将响铃的筷子给打落了。

“嘿,你干什么?”薛蟠有点起急。

毕竟,自己是团练的组织部长,照应、伺候自己的上司——响铃公主是自己责无旁贷的做法。

“这饭不能吃。”晴雯完全不给面子。不给曦月面子,就是不给小宝面子,就是不给听鹂馆面子。

小宝心说:“晴雯,我抬举你到都当众宣布喜欢你啦,你却这样让我没面子。”

晴雯说:“小宝,咱俩去趟后厨吧。”

第三百七十六章 皇家禁制的精气神儿

小宝一听后厨两个字,立马,他一下子什么都想起来了。

“哈,后厨藏有敌情来着。”

他就是这样,忘的快,想起来也快。

之前忘事儿,都是亲娘在大庭广众面前逼自己赶紧成亲给闹的,让小宝一时间忽略了正题。

多亏晴雯提醒。

小宝一脸堆笑,怎么就没见晴雯回个好脸色呢?!

宝玉看着两搭档这情形,很是开怀,和响铃交换了个会心的眼神。

薛蟠最没有城府,直接就对响铃说:

“看,我就说嘛,小宝在晴雯那里没戏。”

前面这半句话,薛蟠说的还比较靠谱,可接下来的后半句,薛蟠明显就开始有些臆想、胡诌,纯粹是穷开心了,只听薛蟠说:

“她这是当小书生给当上瘾了,八成不想变回去啦。”

晴雯顾不上回瞪薛蟠一眼,只对宝玉说:

“打仆人也得看主子啊,你就随便做主吧。”

宝玉大笑着鼓掌,说:“薛蟠,你看,我家丫头多有血性。”

薛蟠说:“没你这么夸自己家的啊,说真的,我总觉着既然小宝都表白了,你就应该把晴雯还给人家听鹂馆。”

宝玉说:“就算是我答应了,我堂哥宝成也不能答应啊。”

然后俏皮地冲着响铃眨了眨眼睛。

几个人正说话间,发现小宝和晴雯已经消失了。

曦月一声:“退下。”

那七八个五大三粗的侍女就依从着曦月的指示纷纷请安,准备退下。

“慢着——”

晴雯突然重新出现在大堂,上前一个兰花指,就弹了最近身的一位侍女一个脆生的脑瓜崩。

“啊——”那个侍女的假发不期然给弹掉了下来,露出个秃瓢儿。

哎呦,丑!

这时,小宝也不知从哪里跑了进来,说:“小子儿们,竟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跑我听鹂馆来闹幺蛾子。”

“啪——”、“啪——”、“啪——”一阵醉花拳,地转天旋。

小宝此醉花拳还是茗烟按照书本里写的教给他的。

茗烟那是从马教长那里偷的教材,被小宝恳求不过,最后经小宝拿三袋子碎银子给换来的。

这么算起来的话,晴雯是马教长的徒弟,那么,她可是小宝的师姑。

要不说晴雯看着这套拳有点眼熟呢。

她简直不敢相信,这套女拳竟然被反女权主义的小宝给用起来了,对于发明者来说,岂不是一桩耻辱的事情?!

晴雯更闹不懂小宝是从哪里偷来的这拳法。这是女子间秘密传承的啊。

好在,醉花拳主要在于意到。

所以,看似,小宝的手上那每一个非拳非指的动作全都不到位,但是,总体上看,小宝发出的武打之意念却如天女散花般,将那几个侍女给推得七扭八歪,甚至有一个还被扑倒在地。

甚而,醉花拳已然发出一息之后,空气中,仍旧有火花在乱窜。

那是拳意不灭,星星不息的意思。

小宝第一次打出来此拳,出手有点狠,也就是说,打醉花拳时用的气力过猛了些,几个侍女本来被打倒在地了,之后,又在拳意的后坐力下,重新又被拳意给扯着站立了起来。

难道说侍女们的战斗力恢复了,在小宝的正确加错误的拳脚下恢复,且马上就要集中爆发啦?

晴雯看出些门道,有些个紧张,不知如何应对。

侍女的模样一个个的不仅五大三粗,简直那表情都凶神恶煞,看来,都不是善茬儿。

“什么情况?”

薛蟠在一旁一直都想凑热闹,尤其是在他看到小宝和晴雯一方明显实力领先、没有吃亏的情况下。

薛蟠手握拳头,想要瞅准机会也上阵加入。

此时参战,既满足好战的情怀,也让别人瞅着自己不是个孬种,还能不失时机地站队在赢的一方。

谁说薛蟠不会打小算盘啊。

“他们是来破坏公主党的,恐怕饭菜也下了毒。”晴雯在一旁悠悠然地提醒道。

响铃这才明白过来为啥晴雯会毫不客气地打掉她的筷子。

起先,看来,连晴雯都不需要上阵,小宝一个人足以对付他们。

醉花拳美,力道也够,只是,有一种拉人入戏的功效。小宝此时耍开来打,一招一式的动作,就好像是贵妃醉酒,煞是好看。

随着招式的深入,小宝的人也开始变得明艳起来,一扭腰肢一扭臀,挺胸抬头加抖音,真是妖媚得可以。

突然,八个侍女排成一行,将小宝围在了中央。

侍女有拽开衣服露出胸膛的,有撕下假发露出短短发茬儿的,也有脱下碍事的衣服露出长毛粗腿的……

薛蟠定睛一看,分明是几个大老爷们嘛,他们哪里是什么侍女。

可是,薛蟠心说:如现在就加入战队的话,和小宝要一起要对付的可不再是什么女娃子,而是八个当兵的粗老爷们。

看到这里,薛蟠收敛了动作,不再着急助阵啦。

大家对薛蟠这一出都比较熟悉,也都见怪不怪,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指出他这毛病。

倒是晴雯,该出手时就出手,毫不含糊,她一亮手上的套环,将之一抖,套环发出风铃般悦耳的声音。

回头,晴雯对用力过猛的小宝说:“你歇歇,别怕,有我呢。”

小宝费力地点了点头,此刻,一圈的敌人已经把他转得头晕目眩,就别说什么应对啦。

醉花拳,那是花架子,得有人欣赏、有人捧场自己才能玩票一般地耍得开。现在,进入到真枪实弹拼实力的时候,小宝再有胆量,也得掂量掂量自己那点儿能水儿。

晴雯可不吃任何一套,她更不耍花枪,一上来,晴雯就开踢,左脚落地,上身后倾,右腿上前一转一个斜带,就踢倒了一个,又踢出去一个。嗯,还剩下六个。

可这六个在围攻她。

不得已,晴雯只得不守规矩地动用起皇家禁制。

体内的皇家禁制本来存着很多,可是,在帮助豆汁发酵的时候,晴雯盗用了一些,堂而皇之还自己给自己解释说是为了公干。

此刻,晴雯再查体内的皇家禁制,由于自己的违规,皇家禁制为自己打开的口子就更小了。

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运出了一口最最精到的、来自皇家禁制的精气神儿。

第三百七十七章 阳春白雪醉花拳

醉花拳的功夫真是不简单,别有一番功效。

小宝在震惊于第一拳打出后所产生的奇效时,还出乎意料地发现,自己出拳还没几下,却已经完全沉浸在醉花的意境当中,动作不自觉地全都显出女相来。

好在在座的都见怪不怪。

很大的原因是薛蟠、宝玉他们和小宝在深山拉练了一年多了,小宝是什么脾性,他们最知道,也只有他们最相信小宝真的没有阴柔的一面。

至于听鹂馆的曦月他们,从来都觉着自己家这个小玩闹很没有正型,任怎么搞怪,那都是顽皮,不能当真,自然肯定不会是个男人皮囊内里存个女人坯子喽。

众人这样的理解就莫名地形成了一个场,这个场的磁性深深感染到了小宝,让他感觉到大家的理解,从而更有了力量。

小宝一个空中飞花旋转,随即,飞堂腿扫得两位大汉跌落在地。

另四个大汉饿虎扑食般扑了上来。这时,晴雯早已动用皇家禁制催生出的那点精神头儿来接济小宝。

小宝在晴雯手臂传来的精神气的护佑下,终于攒满了力量,再次击出一个“雨花纷纷”的招式。

每一滴雨都跟小利剑一般刺向那四个扑过来的大汉,大汉们倒是没感觉到有什么特别强大的力道在对自己发狠,只是在小宝一个兰花绕指柔的时候,他们一个个地,好像真被挠了痒痒一般,一下子咕咕唧唧地忍不住乱笑起来。

这一乱笑,力气都跑散了,小宝趁机又演练了一把那个单调至极的飞堂腿招式,把四个大汉生生给踢翻在地。

小宝上去踏上一脚不说,还敢想敢做地,拿了根绳子,像栓蚂蚱一样地把这六人栓在了一起。

众人还以为这是什么夜宴开场的节目呢,闹不明白怎么六个侍女转眼就变成了大汉,且被听鹂馆的小主人小宝给制服喽。

不由得,所有在场的人都鼓掌,甚而,有些桌子那里的客人还因表演得精彩够逼真,向场上不时抛掷来点点碎银子。

小宝将错就错,既然观众喜欢看演出,那就假装这是场演出好了。

于是乎,小宝扥着那根栓有六个大汉的绳子,在台上悠悠然绕场一周,大汉们各个一脸窘迫,女不女,男不男的,简直是在经历平时第一次的屈辱。

大汉们,他们一个个的,不是义愤填膺,就是颓废懈怠,这一个个的孬种相,反而引来了起此彼伏、经久不衰的鼓掌和喝彩声。

突然,一个大汉不胜其辱,从最后一截儿绳结出挣脱出来,想要跑出大堂。

小宝自打演练上了这女娃子用的醉花拳,总觉着比那些男人的拳法比如什么真人功啦、青峰功啦……要更和自己的脾性对路,于是,见大汉在逃,小宝哪里着急,只不过慢悠悠醉花拳使出。

第二拳一出,气浪之下,小宝一个手到擒来,抓住了大汉。

他并不急于惩戒这个俘虏,反而,小宝用鹰爪一样的手指扣住大汉的命门,说:“还不老实,给我从实招来?”

大汉抵死不肯说话,狠心地一咬舌,鲜血喷了小宝满脸。

晴雯对小宝说:“看我的。”

一掌,晴雯就打得大汉脸上直掉渣儿,脸上的粉啊、眉线、唇线啊纷纷像墙皮一样脱落下来。

甚而,大汉立时间就少了两颗牙。”

晴雯对大汉很凶,吼说:“说,到底是谁让你诋毁公主党?”

小宝见状,忙对晴雯摆一摆手,说:

“且慢,且慢,你这招狠是狠了点,可是有点浪费资源。”

晴雯只好止住。心想,再不快那边豆汁店投毒案可就板上钉钉啦。

那小宝柔声细语地对大汉说:“你若不从,我可要跟着你一辈子。”

刚还在晴雯的威逼利诱下保持气节、刚直不阿的大汉被小宝的这温柔一磨折,顿时没了气焰,像躲瘟疫似的直接把脑袋甩到能多远就多远的方向,以至于在旁人看来,小宝除了一只手架在大汉的脖子上以外,大汉整个的身子都在向远离小宝的一头努力地扯去。

哼哼,小宝冷笑:大汉,你以为这样的躲闪就能尽显出自己不懂断袖的真纯吗?就能把自己抛干净?

小宝再次掐了晴雯的手臂一下,晴雯咬着牙没有说话。

在众人眼里,他们看着都觉着奇怪:是不是小宝假公济私,在趁机对晴雯报私仇啊?

小宝这个小动作实则是在借晴雯之精气神儿,给自己的力道再添一把气力,只见小宝冲着企图从自己手上逃走的大汉一个飞吻,那飞吻之作用不亚于他那不够浑熟、却充满个人特点和热情的醉花拳,充满阴柔之气。

飞吻的能量有如膏药一样正贴在的大汉的脸上。

用肉眼,人们没有看见飞吻真地触到大汉,但是,他们看大汉的动作,似乎让人们在意会到:也许,这飞吻真的是自己找上了大汉。

大汉嫌弃地用袖口使劲地抹擦着自己的面颊,企图抹擦掉飞吻所散发出来的爱之唾沫。

小宝斜看了一眼四周,人们都在好奇的观望中,除了团练的那些猪队友还对小宝保持信任,曦月出于爱护对小宝保持信任以外,在场的其他人,都认为这小宝和大汉的关系,就是一个追求一个躲避的关系。

小宝也不想反驳,他只想将计就计。

他动用醉花拳的拳意,却并不出手打拳,而是在意念中默默地想象着“阳春白雪”招式,然后,借着对这一拳意的喜爱和理解,小宝轻轻噘嘴,对着那个大汉的脸就是一吹。

大汉原本已经被小宝在大庭广众之下的暧昧举动给惹毛了,这可是关乎一个男人一辈子的声誉,简直比生命还重要。

本就已经在心里对这个小宝很是抵触,而由抵触的感受跟化为了惧怕,大汉很担心惧怕小宝再来点什么倒行逆施的举动,让自己颜面尽失,投诉无门。

这么一紧张,一惧怕,怕什么就来什么,小宝这么轻轻地用意念之“阳春白雪”醉花拳一吹气儿,大汉直觉着寒风入骨、绵针蚀骨,一下子愤懑地晕了过去。

第三百七十八章 怕什么结果就来什么

见在小宝的手上,那大汉被折磨地晕了过去,“这不是明摆着延误了审讯的进程吗”,作为搭档,晴雯很是不乐意。

她有些责怪小宝任性,他总是按照自己的方法下菜碟,也不看看都什么时候了,如果再不抓紧时间的话,下一站回豆汁店解决投毒的事情就会被耽搁了。

晴雯没好气地说:“小宝,要不是你拦着我,我刚才都逼供出来了,还要你这么费劲?!”

小宝全不理会晴雯的说话,他一边轻柔地掐着大汉的人中,希望尽早唤醒这个手中的俘虏,一边亲切地对周围的看客说:

“各位客官慢用啊,来咱听鹂馆,还不就是为了看演出、看热闹的,也别忘了这一桌子小菜可是免费附送的哦。”

晴雯心说:小宝,大庭广众之下,你还有心思来当主人,做生意?真是急死人不偿命啊!

小宝见大汉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没有再次逼问这个手上的大汉什么问题,而是将主要的精力转向了那剩下的五个被栓在一起的大汉。

小宝低眉敛目,一付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贤惠样子,连在一旁旁观的薛蟠宝玉他们也都一个个惊得险些掉了下巴,感觉到小宝这家伙真是口味有点重。

这让自认为是独立个体,是年轻人的薛蟠宝玉他们有些个吃不消。

小宝就这么地不管不顾,用自己的方式,拿出了自己的审美和偏好来对敌。晴雯当然又一次被晾在了一边。

可不被晾在一边,又能怎样呢?!晴雯心想。

“看在时间还有的份儿上,我给你自由,让小宝你尽情按照自己的方式去处理问题。”

晴雯这是做通了自己的工作了,既然碰到这么有性格的搭档,唯一能处理的方式就是调整自己,努力做到:不上火,不生气,不制造矛盾,不动作。

这,也许必须的吧。

再看小宝,小宝正借用醉花拳打出之后在身体内仍然残留未去的阴柔之功力,想让这几个大汉吃不消。

大汉们都是军人出身,见不得这男扮女装的一套阴柔的恩恩情情和亲切友善,纷纷地直感觉在小宝的“淫威”下要膝盖发软,手脚无力,想嫌弃小宝,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鬼使神差地直盯着小宝这个人妖看。

小宝对这类男人的反应,倒是满不在乎。

他继续使出醉花拳之醉意,来了个大大的媚眼抛杀。

这明眸善睐的、直勾勾,火辣辣,水汪汪的大眼睛,还一往情深地直望向这五个俘虏。

这下,那些大汉不仅不敢抬头直视小宝,甚而,有些人还开始一阵阵地犯恶心,一付要呕吐的样子。

此刻,小宝本来说是可以一鼓作气的。

他在对付这些大汉时表现的虽然是一直在走小众、文艺范儿、阴柔路线,但是,要是整体给予评价的话,还是不失为有心机、有计谋的。

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小宝没能一鼓作气,是因为有干扰,直接影响到了他。

他有一点不好,就是太注重自我的形象。

别看他对男扮女装满不在乎,对说些阴阳怪气的话也丝毫无羞耻之感,可是,当他看见有人因为他的惺惺作态而真的要呕吐的时候,小宝无法承受了。

他没有能够坚持做到我行我素,也没有任我死后洪水滔天的这股子狠劲,反而,小宝因为顾影自怜而缺乏了承受和容忍的能力。

一见有人因自己在呕吐,小宝的心思就一下子从作战、对敌、逼供的状态中游离而出,他首先放下了一切,惊异地在审视自己,他被有人作呕这件事情给激怒了。

怎么,我可以男扮女装,我可以阴柔并进,但是,我不能被不理解我的众人嗤笑!这是小宝的心思。

“小宝,赶紧回一回神来。”晴雯不失时机地发现小宝在溜号。

这一溜号可倒好,之前被小宝的阴柔之美而酸倒的一个个大汉,重新恢复起神志来。

小宝先前的媚眼功恐怕是功亏一篑了。

只有晴雯肯于原谅小宝。

她抓住小宝的手就给了小宝自己一个嘴巴子,说:“快,醒醒,你这一招很好,要做到底啊。”

小宝清醒了过来不说,还对自己因为羞耻而耽搁了进展很是惭愧。

“羞耻个啥,做都做了。”小宝一咬牙,硬性关闭了自己的自恋心。

再次,他来了个原地的胡旋踢,这一招式是结合他平日里所看到的曦月姐姐的胡人舞蹈,外加上小宝今天亲自实践醉花拳而得出的。

胡旋舞一出,迷醉了当事人的眼。

什么是当事人呢,就是这胡旋舞对着谁来跳,这诱惑的能量就冲着谁去,而不会浪费在周围不相干的人的身上。

当事人自然就是这些军中大汉啦。

这胡旋舞就是闷骚舞。小宝此下心里算是踏实了,反正,这一招使出来,不相干的人也体会不到,这一个心里屏障被解决了。

故而,小宝的战斗之心起来了,他自信满满不说,还无所不用其极地要立志使出阴柔的最大效益来。

胡旋舞一起,对于六位大汉来说,简直就是进入了断肠谷、怀春崖,一下子,细雨霏霏,一下子,又雷电交加。

细雨霏霏的时候,就看见小宝那无微不至的关切正淋得各位一个落汤鸡。

雷电交加的一刻,就看见小宝那双电眼正直愣愣、火辣辣地注视着几位,而且,几位大汉心知肚明,却阻挡无力,眼看着自己的情感正被这个被假冒成娇娃的人在轻易地冒领。

虽然想挣脱这种眼神,想忘却这种关怀,几位直得不能再直的大汉战战兢兢的,生怕自己的信誉毁于一旦,生怕自己直的变了弯。

这让人想起被缚在蜘蛛网中央的蛾子,蛾子只有挣扎的份儿,却无法逃脱。

远处,可以预料到的只有死亡,可此刻,却只能在痛苦中挣扎而不得解脱。

不能逃脱也就罢了,还不能有真正的语言交汇,不能有丝毫地停顿和犹疑,这就是大汉们的难处。

或许,他们唯一的解决办法就只有像蛾子一样破茧而出。

第三百七十九章 炸酱面不可少了菜码

响铃看到小宝如此长进,不禁在座位上拍手叫好。叫好之余,她一阵兴奋,不由自主地就喝进去了满桌盛宴上的一碗汤。

还没等她再发出声音,就开始有些不适,喉咙肿胀,接着,连咳嗽都咳嗽不出来了,直感到无法呼吸。

然而,所有人都在关注着小宝制服七位大汉的那精彩而有悖常理的几招几式,没有人发现响铃公主此刻的异常。

响铃只得用脚乱蹬,好引起人们的注意。

然而,这样发出求救信号并没有效果,她使出拼命三郎的劲头又蹬了几下,可桌子椅子都非常的结实,完全没有动静。

眼看着吸进去的气越来越少,到几乎没有,呼出的气儿倒是挺欢,脚下已经疲软无力……

响铃直觉着:自己眼看着就要玩完了。

人一多,往往就会有纰漏和疏忽,响铃偏偏成为了热闹人群中此刻空挡的牺牲品。

宝玉这家伙就只知道关心晴雯的动向,虽然坐在响铃的身边,却大眼睛圆睁,摇旗呐喊得比谁都投入,他丝毫没有发现响铃正处于危险当中。

响铃在气息奄奄的最后时刻,也就是几乎要倒不上气来的时刻,心里想的竟然是: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炸酱面。配上四碟子小菜,有红白萝卜丝、小雪里红、细长豆芽菜,和一碟子腌糖蒜。

四碟红白绿黄的小菜往新出锅的炸酱面上那么一扣,用一双木筷子使劲地那么一拌再拌,响铃那不能进气的口腔里已经满是口水。

这碗炸酱面可得是亲姥姥亲自下厨给她做的,透过这面,她体会到了非皇家的百姓生活。

谁能想到,一个堂堂的皇家公主,在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想的不是荣华富贵,不是洞房花烛,而是这最最普通于京城的平民饭菜——炸酱面。

只需一碗炸酱面就能让生活倍增幸福的小姑娘,又何苦来哉,非要心有大志、为国雪耻呢?!连响铃公主在最后一息的时候也开始为自己鸣不平。

这就是命……

响铃含泪闭上了眼睛,她等待着那最后一出——死后归于的平静。

小宝这里并不是如大家所见,是在戏弄于几位大汉。他是真诚的,他是动真格的!

只是,他的功夫是女儿功法——醉花拳,免不了得让他使出柔媚术,来酥软这帮大汉们的斗志,得用轻灵飘逸的身段来解决大汉们沉重的心里背负。

不,不是解决,而是激化,激化大汉们面对一个有魅惑力的伪娘时所发生是心理斗争,以及由心理斗争而产生的无谓的挣扎和最终被道德审判着把自己逼上梁山……

此刻,眼见着几位大汉在被整治得五迷三道的情况下,马上就要招供了……

小宝信心更足了。

旁边的晴雯突然张大了两个鼻孔,反复而用力地在吸气。

没有人注意晴雯,此刻,大家的眼球都聚焦在小宝身上。

但是,还是有一个人迅速发现了晴雯的异样,这人就是宝玉。

宝玉用力站起身来,奔向晴雯,因为,他从晴雯那吸鼻子的举动中感到了晴雯的紧张,这紧张连带着也说明了,有什么重要的情况正在发生。

这发生的警戒程度比较高,以至于连平日里处变不惊的晴雯都举止异常了。

晴雯看宝玉过来,说:“不对,这屋子里少了个人的呼吸。”

宝玉当然第一时间就选择去相信晴雯,他赶紧四下寻找,这才发现,自己邻座的响铃的身子已经出溜到椅子下面。

人,苍白着一张脸,嘴唇紧闭,看似是闭过气去了。

宝玉拉着晴雯就走,两人笨手笨脚把响铃拉到桌子下平躺着。

此时,众人正在为小宝喝彩,没人理会这桌子下面的手忙脚乱。

晴雯按照团练中所学的急救方式,对响铃进行着嘴对嘴的呼气儿。

宝玉说:“你的皇家禁制是不是这会儿可以用来帮忙?”

晴雯惭愧地说:“精神力一点都不剩,刚才都支援小宝了。”

响铃在晴雯的救助下缓缓苏醒了过来,第一句话就是:“炸酱面再来一碗。”

没等说完,就噗嗤一口吐了起来。

晴雯按住响铃的太阳穴,说:“不急,这就给你上菜。”

这边,小宝已经将大汉们逼到了墙角,所谓的墙角,就是大汉对小宝柔媚术的容忍程度达到极限而垒起的精神之防御墙角。

这个墙角看似无形,却把七位大汉挤兑得可以。除非大汉们对小宝的表演产生了免疫力,否则,大汉将无法招架得住这样的折磨,早晚什么都能给招出来。

小宝甚为得意,主要是他发现自己临到快要成功的时候,晴雯竟然退出了,连助手的角色都不作,这说明,事功都要归自己一个人啦。

要是换作是别人,也许并不在意自己的成功里有没有别人的帮助,有没有留下别人的痕迹,但,对于小宝来说,他非常地在意。

他希望自己好不容易学来的醉花拳能真正是自己的贴身本事,而不是因为别人的辅助、指导,或者是什么提示。

这对小宝意义重大。

在小宝看来,不管晴雯是在了解自己这点小心思的情况下有意地回避,还是根本就是个二百五,随机地正好走开。反正,小宝一个人居功至伟,此次没有晴雯什么事儿。想起这个,小宝觉着很爽。

这边,晴雯已经在为响铃擦拭弄脏的衣服,连带着在几乎不自觉的情下信手把响铃的几条主要经脉,给用气血给逼着、强通了一遍。

晴雯偷偷对自己说:“唉,你也算是通过照顾响铃,帮她洗脉,来还大周朝老祖宗对自己信任的人情啦。”

醒过来的响铃不但不显得呆头呆脑,反而,在几条经脉被洗之后有一种心旷神怡的主宰感,好像她可以主宰这个世界上很多的事项,而且是事无巨细的事项。

正因为她是有使命于身的皇家血脉。

这样的响铃好像在智力上也略有升级,她再看小宝醉花拳逼供七位大汉,就觉得有些浅薄,也有些底气不足。

惊异于自己在见识、能力上的变化,响铃选择了默不作声,第一次,在心里有了十拿九稳这样的稳重感。

第三百八十章 黄瓜菜都要凉了

“还不快快给我从实招来!”

小宝左手拿了个痒痒挠,右手得意地晃着个烈火般火红、

兴旺、媚俗的火鸡弹子,他眯着一双又细又媚的眼睛,正要对几位宁死不从的大汉使坏。

众位看客们也不含糊,他们没有吝惜自己的掌声,一个个的,都是看着热闹就能架秧子起哄的主儿,只不过,当轮到自己犯事的时候,他们都能心知肚明而不失时机地快速躲藏。

倒是这七位大汉宁可被逼死也不肯失身的态度在众人看来甚为可爱,他们一会儿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会儿又因一时的报团取暖而突然有了主心骨似的,一齐咬牙跺脚,发誓要挺过去、决不留下什么口供,一会儿,又栽在小宝的真诚和魅惑并举的情网中不得挣脱又特别想解脱……

就好几只扑棱蛾子,看见了火光,就注定了要撞上去、扑上去,任谁怎么拦,都拦不住,可偏偏,这些蛾子也知道:扑上去,就是必死。

这点悲剧性可把这些看懂了的看客给迷倒了。

也是哈,好不容易有场好戏看,而且,这好戏如此逼真,就是个正儿八经的、古代版的真人秀,从中,可以看到双方的表现、力量对比、掐架原由、各自的利益点,以及由于心理特点不同、时机运气不同、外界条件动量变化等因素。

而在斗争的不同阶段,双方都曾有尚佳的表现,这也就加强了输赢结果的不可预料性。

只有傻子才不爱看戏,更何况,听鹂馆里日常来的可都是真正的老戏迷,会看戏、懂看戏,且多年对戏的渴慕得不到解决。今天,一朝有了好戏。

七位大汉所陷入的真实的两难状况,尤其打动了听鹂馆里的几位姑娘、几位小侍女,她们开始暗暗地心仪于大汉们,不时地鼓掌、喊口号,好想助大汉们一臂之力,尽管自己的小主人——韦小宝就站在这些大汉的对立面上。

对于姑娘们来说,是非曲直根本不重要,可爱、有料、有款才吸引眼球。

也有些大胆的女熟客开始命人卖了鲜花,往这七位大汉身上撒花瓣,以示欣赏,还以示鼓励。

更有那母夜叉般的女富豪在撒出银两的同时,亮出口号:“宁直勿弯!宁直勿弯!反对稀缺资源外流!”

好像是在鼓励七位大汉,不要怯于小宝的威逼利诱,千万不要妥协。

这样的女粉丝造成了一种势头,如果这个势头发展下去,闹不好会是一场运动,一场女性夺回自己资源的战斗。

虽然看得见这些粉丝的热情表示,大汉们却没有雅兴来迎合她们。

他们一个个的,对小宝的萎靡、阴柔之攻势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轮流抡圆了膀子等待袭击,斜睨着眼睛不肯正视小宝,好杜绝影响。

小宝也管不得这些看客的热情和粉丝的价值观,他只自顾自地等待着迷局的揭晓。

“对啊,俺小宝立功的时候就要到啦,而且,是在众人面前、家人面前、公主大人面前。”

美滋滋,沉醉于可能的胜利,以及可能带来的荣耀,小宝就好像龟兔赛跑的兔子一样,才跑了半截,革命尚未成功,就很是开心,很有把握。

虽然,双方剑拔弩张的,可是,小宝的“小拳头”始终还没有捶到这些大汉的痒处。

这就是在紧迫的时间面前,小宝最没有解决好的事项。

“小宝,我说,大伙儿这耐心也是有限的,你还不快快出牌!”这是薛蟠催促的声音。

薛蟠这话听起来好像是在说:大家伙都在一场游戏中,小宝你的做派和打法不就是在戏耍?还不快快收场,给个结果!

听到薛蟠这么说,小宝叹曰:

“我明着是假借女性阴柔之美,以及女性拳脚,实则在卖力地捕获坏人,逼供坏人。我委屈,哪里成想,被人误解为在出牌赌博,在玩弄戏耍!真是天地之大,容不下孤独的我啦。”

这么一动念,一下子,虚荣、傲娇和矫情都靠边站啦。小宝在面临同伴薛蟠的质疑时,要来真章啦!

“说!到底是谁把你们安插在这里的?”

小宝用火烈鸟的毛轻轻地梳理着大汉的脖子、咯吱窝、胯下,他下手很注意手法,既柔软,又果断,毫无道德律对心里底线的冲击。

“这才是真正的小宝。”不同于薛蟠的态度,晴雯是在心里由衷地叹服。

要是谁都能做到这一点,那都能成事。

可惜,所有的人都顾忌特别多,有的在意自己的名声,有的在意自己是不是损失钱财,有的怕人对自己的品貌、身体占了便宜,有人怕被人给剥夺了应有的身份和权利……

但是,出身于听鹂馆老鸨家的韦小宝就从来没有这些顾虑,心理底线很低的好处就是能无所不用其极,却不会怀有罪过感,不会打退堂鼓,或者把自己推向审判台。

这就是小宝独有的优势。

“人啊,”响铃此刻看到小宝的上佳工作能力和工作态度,也在想:

“人啊,其实哪有十全十美的?!都各怀心事,各有所求,各有千秋,各有弱点……人要怎么才能成事呢?得像小宝这样的人,虽然平日里缺点一箩筐,可是到了关键的节骨眼上,人家小宝真的能使出劲头来,而且能使用到点上,还能不顾舆论冲击、不害臊地坚持到最后。这是什么?这就是皇家要寻找、要提拔的人才!”

薛蟠心里想的,和晴雯、响铃不同。

薛蟠并不嫉妒小宝,因为这柔媚术和醉花拳,薛蟠这个大老爷们说什么也做不出来。

每个人都是这样,只会对和自己水平相当,或者是有可能与之比较的对象发生羡慕嫉妒恨,甚而是竞争,但是,薛蟠面对的小宝,以及小宝成事的方式,薛蟠对此了然于胸,这是他该叹服于小宝的地方,也是他连做梦都不想去实践的方式,哪怕明显能看到小宝这样的打法会带来成功。

薛蟠只是觉着小宝虽然没有耍花架子,也没有特意慎着,不出活儿,不出结果。

“他应该抓紧点,否则,黄瓜菜都要凉了。”薛蟠心想。

第三百八十一章 白忙活了

小宝和七位大汉僵持在原地,这让薛蟠很是着急。

难道晴雯就不急吗?一样也是急,只不过,她不好意思催促小宝。

可心里一直在打鼓,生怕赶到豆汁店的时候,被投毒的豆汁已经被卖一空。

小宝当然也很着急,有点抓耳挠腮。

突然,他似乎想去了什么,凑到曦月的耳边说了句话。

看曦月那一脸震惊的表情,就说明小宝的建议很是荒唐。

被央求不过,曦月只得应承了下来,从贴身的抹胸处掏出一个蜡丸,小心地将蜡丸放在小宝手心上。

小宝数出七颗药丸,交给晴雯。

晴雯领会指示倒是领会得快,只是,她越发地不理解小宝的这个做法,当场发出:“不会吧?!”这样的感叹。

然而,作为搭档,除却刚才暂时离开了双方死扛的局面去救响铃,从整体上来说,晴雯可以在不闻不问的情况下因为信任,而全力支持自己的搭档去行事。

所以,晴雯抓起七位大汉中就近的一个,她一手掰开大汉的嘴巴,一手将药丸送入他的嘴中,接下来,送入药丸的手一个翻腕,直点到大汉的喉咙处。

此穴一通,大汉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吐沫,当他再想吐出药丸,可就难了。

就这么着,晴雯三下五除二地,给这七位本想抵抗的大汉轻松地送入了药丸。

众人皆沉默,不知这被喂进去的药丸能起个啥作用。

七位被小宝给逼到墙角的大汉更是心慌意乱,不知道是被下了什么药,会不会一命呜呼。带着这样的心情,原本有的男子汉状也转而为静思、或忧惧,他们的这种表现明显导致了掉粉儿的现象。

有些个铁杆粉丝看见大汉们被治理得闷声闷气,都很是泄气。

曦月走上台来,举着个写有“济世堂”三个字的招牌,抓紧时间,开始现场做起了广告,拉起了生意。

只听曦月大声对客官们说:

“各位看官,本馆代理济世堂百年传承药丸——真心话大药丸,此药丸去心火、败囊肿,通七窍,安睡眠,更让你口吐莲花加说真话,还能成为上上真人的真传弟子。”

说到这里,曦月顿了一下,一个点头示意,出来七八个水红粉绿的姑娘们,大家一起说到:

“一丸不贵,老婆喝了说真话,一丸不弱,祖上财产不分家。”

众人一听,还有这么神奇的药丸,不觉都围了上去,比笔划划。

小宝欣赏地看着这位自己从小就仰慕的神奇姐姐曦月,心说:

“这听鹂馆真是锻炼人的地方。想当初,生意好的时候,曦月姐姐那什么世面没见过,什么排场没任性地砸过,现如今,生意不好的时候,我曦月姐姐简直就做到了能上能下,能进厨房能上厅堂,把个听鹂馆照料得里里外外满意不说,还能该节省的地方都缩减了开销。还能开源,这不,连对门药店的济世堂,她都能有本事做起了京城的独家代理。啧啧!”

此刻,晴雯给小宝使了个眼色,小宝并不搭理。

响铃在酒席桌上刚刚恢复些神智,她看到小宝对晴雯的态度,很是有些看不过去了。

因为当初响铃委派晴雯和小宝作工作搭档,去街上考察,是鉴于小宝对晴雯的本事一向很是佩服,又加之两人是发小,所以,这样的工作安排看起来一定有利于搭档的默契配合,并应该能尽快地拿到工作成果。

可是,不成想,小宝这个小人一旦上了工作岗位的位,就不是那日常的、大家所熟悉的韦小宝了,小宝变得倨傲和蛮霸起来,开始骑在晴雯的头上行事了。

这一点,在座的各位都能看个清清楚楚。

晴雯这人,大家都知道,她很厚道,不可能是她去欺负小宝,在响铃看了,这厚道在有些时候也成了一个缺点,容易被别人利用、牵制和要挟住。

而恰恰,响铃看到的情况,就是小宝“拿”住了晴雯。

故而,依照小宝和晴雯各自的个性,和他们之间的融合合作程度,加之今天现场小宝对晴雯的态度,让响铃第一时间就推断出:

小宝现在是这对工作搭档中的核心领队,而且,开始说一不二了,开始霸道行事起来,甚而,开始不理会晴雯的意见了,有时还表现出了对于晴雯的蔑视。

响铃看不过去,倒不是由工作的效果和工作的方法出发,她看不过去小宝和晴雯这样的工作关系。因为在管理方面,坦率地说,明眼的人都能看出响铃并没有很多管理经验,毕竟,原来久处深宫之中,响铃和奴仆的关系肯定不是现在团练里BOSS和队员的关系,再者,响铃也不是那种强势的管理者,非得事无巨细,非得说一不二,很多的时候,作公主作惯了,她也就是个抓大放小,该管的有时管,有时不管,不该管的一定不管,能不管的也委托给下属去管……响铃有自知之明,她知道她要干预小宝和晴雯的工作关系,不能通过她的管理。

那么除却从管理的角度来看小宝和晴雯这对工作搭档的成效,响铃从两点上,看出了这对搭档的毛病和不适之处,

第一,小宝这样对待晴雯好似也在这样对待所有的“泛女性”,这让响铃出于自己是个女的原因而产生敏感,认为小宝对待晴雯,有歧视妇女之嫌。

第二,响铃是觉着,小宝不顾晴雯在技术职称、同事和上下级关系、成功案例上都比他强,非要占据主导地位,这是什么,这就是欺软怕硬,强取豪夺。

于是乎,作为大BOSS的响铃想要出手,帮助晴雯拿会搭档中的领导权。

远远地,响铃说:“小宝,你被解……”

晴雯一个脚踏飞燕,腾空而起,飞身到酒席桌上,捂住了响铃的嘴巴。

宝玉说:“你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薛蟠心想,宝玉这是在说谁呢?说晴雯,不像,话不对路。说响铃,那借宝玉一个胆啊。

小宝对响铃一个抱拳,说:“请让我审完这个案子,再辞我不迟。”

看来,小宝听得很清楚。看来,晴雯自愿让小宝控局。

响铃是白忙活啦。

第三百八十二章 说真话那就是拉仇恨啊

小宝既然知道了响铃的态度,出乎所用熟悉他的人意料的是,他竟然破天荒没有像平常那样死泡硬磨,或者是摇尾乞怜,反而,表现出信心十足,还提出要提交任务汇报。

看来,小宝的骨气是长了。

不知道这一点进步是不是因为晴雯的帮助,或者是因为晴雯一向对他的纵容而产生的。宝玉对此,很有些狐疑。

“不就是交作业吗?”小宝大大咧咧地对晴雯说:“我交,不就行了!”

晴雯信任地看着小宝,点了点头。

响铃坐在酒席上,看到此场景,也是蒙了:

“怎么回事?难道这次自己又错了吗?!自己明明看出了小宝和晴雯的问题,作为BOSS我还肯屈就自己主动相帮,给予了必要的干预。结果呢,晴雯好像患有斯德哥尔摩症候似的,硬是在我面前替小宝掩盖短处,并表现出她和小宝是一伙儿的,我反而像个可恶的上司,而且,晴雯还设法阻止我解雇他……或许,自己真的是管错了。”

响铃还在那边自我审视和反思的时候,小宝这边已经开始开工了。

其实,开工的时间由不得他小宝,而是取决于药丸发力的时间。

眼看着七位大汉从宁死不屈、顽强抵抗,到唯唯诺诺,想逃避、想躲闪、想尽快解决在小宝威逼利诱压力下还得死扛的状况,再到现如今,变得一个个印堂发亮,两眼冒光,面颊因激动而红润,舌头翻转个不停在没话找话……

说实在的,七位汉子在药丸的作用下变化还真有点逆天。

就连晴雯也看得有些傻眼,在心里惊呼的佩服不是给予小宝的,而是给曦月的。曦月怎么这么牛,竟然开发和拥有如此神奇的药丸?!

“不大一会地功夫,”晴雯想:“药丸就会发挥作用,不负小宝之望,咱们拭目以待吧。”

晴雯说的没错,小宝等的就是这个时刻。

他款步走到一位大汉的面前,对大汉说:“这位仁人志士,你别来无恙啊?”

大汉正面堂红润,底气有斗牛冲天之势,只听他气冲冲地回答小宝说:

“才是第一次见面,你怎么就提别来无恙呢?是你有毛病,明摆着我没恙!”

“哇,这汉子怎么说话这么直接?!”

七位汉子的粉丝群开始发生异动。

大堂之下,可以听到嗡嗡嗡的一片哗然。

粉丝们似乎只接受大汉们英雄的一面,其他任何由大汉们展露出的普通人的特性、不符合粉丝对英雄的要求,都会被粉丝们当即无情地嫌弃和诋毁。

听大汉这么说话直接,不怕得罪在座的粉丝,小宝心里有谱了,说:“嗯,看来,正是此丸。”

晴雯冲小宝点了点头。

曦月这时冲了出来,充当起了解说员,不,不是解说员,而是药品代理推销员。

她这是在借势推销。

只听她说:“有一说一,是本神奇药丸——真心话大药丸的最大卖点。”

大家再一看刚才那大汉,说话如此的冲正说明了,这药效奇佳的药丸正是真心话大药丸。

突然,大堂之中引来人们一通疯抢的热潮,曦月连忙说:

“想买的请排队啊,买十送一啊,限量发售。”

响铃看了一眼宝玉,问:“这药丸是什么东东?”

宝玉无奈地怂了怂肩,说:“我还没闹明白,不知道有没有试用品,我要试一试才能知道。”

响铃竟然因为宝玉的这句话而被感动了,说:

“宝玉啊宝玉,难怪晴雯是个实干家,我今天才算明白,是因为她的主人——也就是你本身是个地道的行动派,从来不会停留在理论,或道听途说的层面上。”

小宝笑了,说:“不敢接受您的夸奖,不过,你说晴雯像我一样,这个观点我还是愿意接受的。”

薛蟠白了宝玉一眼,说:“响铃那是糊弄你呢,不信,你给她也喂一丸真心话大药丸,然后再试试?”

小宝说:“这真心话大药丸,吃下去,只消半顿饭的功夫之后,就会吐露真心话无疑。”

晴雯再次点了点头,好像对小宝有些五体投地似的。

远远的宝玉看见了这个场景,心里很是不舒服。远远的,响铃看见了这个场景,心里很是不舒服。

“说一说,你们是哪个方面军的啊?番号是多少?”小宝进入逼供这一正题。

“要说,这些粉丝也太丑啦。”这大汉倒是说出了真心话,可是,却是在所答非所问。

“是没错,”另一个大汉跟着唠嗑,说:“要说以丑论级,照咱哥几个看啊,那听鹂馆就只能是个三流馆子。”

“这听鹂馆里面的大多数的女的要多丑有多丑,这些男的也蔫不拉几的,很娘炮,我算是见识这久负盛名的听鹂馆啦。”又一个大汉勇敢地吐槽,继续上演真心话大药丸的功效。

此刻,被骂的听鹂馆众人一个个往大汉的身上扔西红柿的扔西红柿、扔臭鸡蛋的扔臭鸡蛋,还觉着不过瘾的,又扔上一大把梅花针灸飞针。

看来,说真话,从来都不招人待见。

说真话,就是拉仇恨啊。

已经有人开始喊打,说:“嘿,这可不是真心话大药丸啦,这分明就是真心话大冒险。你们再敢冒险说真话,小心,我们可不饶你们。”

小宝一看就觉着事有蹊跷:一个个吃了药丸后,倒是吐露真情,说出真话,但是,不知为啥,都似乎文不对题,说的都不是小宝要问的问题。

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了半天,小宝突然一拍脑袋,说:“想起来了,这药丸倒是给送进去了,可是还缺一付配套的药——所答为所问。”

曦月跑过来,抱歉地说:“小宝啊,姐姐对不住你,俺刚才少了半付药,结果,这些大汉一说起实话来,总不在点儿上。”

小宝很是生气,瞪了曦月一眼,心说你这不是耽误我的事嘛,这可是让自己在响铃面前露脸的最后一次机会。

曦月说:“倒还有个挽救的法子。”

曦月将嘴凑到小宝的耳边。

小宝一听就炸了毛,连忙摆手说不成不成。

“怎么就不成了?晴雯问。

第三百八十三章 小宝尴尬了

“据说这个就是韦小宝,”

几个汉子相互指认着他们的对手。

“他那一身媚骨术可害得我们够呛。我就纳闷啦:这听鹂馆再落破,也不至于让老鸨的亲儿子也去当人妖吧?!”

一个大汉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剩下的六位兄弟说出了这样发自内心的真诚的话。

小宝这个尴尬啊。

要不是曦月忘了把那个附加药——“问啥答啥真心话”药丸给他们服用,也不至于现场因这一时的技术失误而发生了不可逆转的混乱。

因为不知道他们哪一句真心话会透露出小宝他们需要的情报,所以,小宝无法阻止这七位大汉当众侃侃而谈,说出各种真心话。

这简直就是一个悖论,要么要真话,要么要面子。

“谁说不是呢?要不是和你们哥几个在一起,我一个人面对这个小宝的魅惑术的话,恐怕早就招架不住啦。”

一个汉子用手搅着衣角,羞答答地说道。

真是大汉也能展示柔情的一面哦,除非你让他吃药、吐露出心里话。

“你们有没有眼光啊?!要我看啊,这小宝怎么个魅惑术,都是用了能量和法术的结果,把我们一个个迷得五迷三道的,那是我们作为男人意志不坚、道行不够,可比起来……”

“你说的到底是比起来谁?快说。”

“比起来人家贾府的宝玉来,可就差得远了。”

“宝玉强在哪里啊?你快说说。”

“人家宝玉是含着玉来的,生于钟鼎之家,自然带点不俗的气质。他韦小宝在八大胡同里长大,耳濡目染的,可不是书香。”

“喝!没想到你还挺有两把子刷子,看得出问题哈。”

“宝玉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鼻如悬胆,睛若秋波……”

“哎呦呦,要不是这小宝的魅惑术,我还不知道大家跟我一样,都有断袖之好呢!宝玉好是好,是不是有点离我们远点啊。”

这些汉子越说越离谱,听鹂馆的看官们听着,倒是一乐。

只是小宝很是恼火,汉子们竟然在比较谁更柔媚时,让自己落了下风。

宝玉也老大不乐意,他站起身来,欲驳斥这些有爱美之心的汉子们,声明给他们听,说自己真真不弯。

结果,响铃默不作声地在一旁用扇柄按住了他的肩膀,宝玉义愤填膺地看了她一眼,立时间被她安慰的眼神所感动。

人,就怕被理解,宝玉一经理解,也就不那么冲动了,耐下了性子来。

小宝多次想要动真格的,以阻止汉子们谈话所导致的难堪,可是,任务当前,任务为最大,什么事情都得为此让路。

这让小宝不得不屈辱地咽下这口气,隐忍着,耐心等待下去。

大汉们正谈的津津乐道,哪里肯罢休。

更有敲边鼓的看客们,直叫嚷着:“继续,请继续。”

真心话大药丸的剂量很大,这导致大汉们在药性发作后始终胡乱冒着各种真心话,无法自控。

“作宝玉,有什么好?我看还是作小宝好。”

“怎么说?”

“宝玉注定将来三妻四妾,美是美,可谁的命那么硬,能压得住那么多以宫斗为人生目标的家庭妇女啊?我可怜他还来不及呢?”

“你这么一说,我还觉得真有些道理哈。”

“要说嘛,宝玉有他爹镇着,三从四德,诗书礼仪,样样都得像样,哪怕是做样子呢,也得有个里、有个面的规矩和仪式感,可小宝就不同了。”

“怎么就不同啦,我看一个样,都家庭巨有钱,生活巨有保障,生活巨没有目标,对姑娘巨没有抵抗力……”

“你听我说啊,老天爷对老鸨的儿子从来都不设置什么那些虚伪的礼仪道德和忠孝观念,只管将来继承了听鹂馆后,小宝能好好地打理听鹂馆,别让听鹂馆那么快就完蛋,小宝他妈也就满足喽。除此以外,还能对他有什么要求?所以嘛,小宝还是很自由的。”

“嗯,我觉着你说的真对。”

“小宝八成到自己当老板的时候,要钱有钱,要姑娘不愁没姑娘,估计就是想要真变成真正的女人,也是能用大把银子付,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能让西洋大夫开蒙古刀,没准能真变成个女的,遂了他的心愿。”

汉子们说的如此体己、又如此理解人,让整个场子都静下来了。

大家伙儿都在听,都在赞叹。

很多人都在由衷地感叹:啥时啥世道才能让人们像这几位大汉现如今这样勇敢地做到啊:这样畅所欲言,能无所不比划,能彼此交心甚至彼此交灵魂,能平心静气、不待世俗观点地去理解那些不属于本阶层的高干子弟的内心,还能比较听似比较贴切地勾画出这些人的未来,那真是,真是值得追求的先进时代的人与人的交往关系!

而这种交流的创意如此地大胆,如此地毫不遮掩自己,如此的新颖和有娱乐性,多亏了听鹂馆将来的当家人——韦小宝。

只有小宝一个人捂住脸,又羞又恨,真想杀了这帮被自己整治成娘炮的、口无遮拦、尽数八卦的敌人汉子们。

宝玉倒是已经一付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啦,他摆出“你们爱说不说,我自塞住耳朵掩耳盗铃”的架势来。

相比于韦小宝的付出和他的“真心话大药丸”创意,宝玉就有些疏离于人民群众之外,这样的冷淡风,有些个不招人待见了。

这时,已经有人向他开始投来不友善的目光。晴雯在一旁也已经闻到,并且开始变得警觉和准备防范。

宝玉虽然一直认为,这招祸啊也是早晚的事,可万没想到,是在这么措手不及的情况下,在自己完全没经过培训的陌生危机面前,所以,他很有些胆怯,但是,他知道,他改不了这种不肯娱乐大众、不和大众同流的本质做法,所以,命中注定地,也就没法改变人们对他现如今的不友好态度。

晴雯更在逐一地观察每一位大汉。

这些大汉中好像没有一个是头儿,大家都是很平等的关系,是一个工作团队里平等的、各有分工、协同作战的战斗团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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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四章 赊账销账

晴雯在试图留意和保护宝玉的同时,也在密切地观察着这些大汉。

虽然他们在伪装成侍女的过程中都尽心地打扮得当,但是,他们那有些发粉的、胡子茬下、有棱有角的面颊还是让晴雯看出了一点儿苗头。

晴雯发现这些汉子咯吱窝的味道也有些异于大周的人,这该是第二个可疑点吧。

晴雯默默地继续排查着……

小宝说:“曦月,给我找个耳塞,听他们胡乱说,我这脸面也快扛不住啦。”

晴雯可不希望小宝在这个时候因受到八卦的议论和舆论的打击而垮掉,故而,她赶紧提醒小宝说:

“小宝,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你可别为了你那中产阶级的贞洁观和听觉洁癖,让咱俩丢了这个‘真心话药丸’生效的最佳时机啊。”

小宝被晴雯这么一提醒,不觉地想起来啦:

“啊,原来,药性是有期限的,时间是有底限的,再不抓紧,曦月姐姐白白奉送的这七枚本能卖出好价钱的药丸可就要白费了。”

突然,小宝一拍脑袋,他想起来了,自己面临的损失还不止是这些。

为什么会这么说呢?这还得慢慢说起。

因为,小宝在听鹂馆生活,自十二岁起,所有花销实行的都是赊账方式。

因为他娘——听鹂馆的老鸨早就给他安排、设置在这个规则里啦,小宝就像被他娘给网住的八哥一般,不得逃脱不说,人家喂饭,你就得吃饭,人家让你唱歌,你就得唱歌。

小宝一直都是个熊孩子,很让他娘犯愁。他娘也是有着数十年阅历、海内外见识颇丰的一个精明人儿。并不是说他娘要打小宝的什么主意,要从他身上变态地去搜刮、压榨、扣钱,而是他娘从那些各种途径听来的有关父母成败案例太多了,尤其是那些充满挫败感的父母案例,对这老鸨产生了一种恶性刺激。

这恶性刺激,首先让老鸨变得一切依靠自己,时刻提醒自己:不要老想着等自己老了,可以靠自己的儿子。她这是避免将来失望的一种自我保护的反应。

这恶性刺激,还让小宝他娘——听鹂馆老鸨从那些父母那里所发生的事件中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千万不能过早把家产分给、或全部给予子孙。

原因有两个:第一,会让子孙以为万事已经落听,从此懈怠了对父母的孝敬,甚而,有一天会公然遗弃父母。第二,更有那些心怀不轨的子孙,在骗走父母的钱财后就扬尘而去了,让父母老无所依不说,还没有了兜里的糊口银子。

有这样精明的老娘,自然,做儿子的很难掏到她的腰包,她亲眼看着不断成长为地地道道熊孩子的小宝,决定:小宝要什么花费都得在听鹂馆记账。

一个月下来,小宝的花费清单,会由听鹂馆主事人——曦月拿去,向老鸨,也就是小宝他妈申请一次赊账。之后,再被销账。

这销账也是有讲究的,不是随便就能销账的,要小宝按照他老娘给制定的任务清单,任选一项去完成,比如去扫厕所,比如去教小侍女们认字,比如发放避孕的宣传单,等等,在这里就不一而足啦。

小宝被要求着要乖乖地听从,并乖乖地选取一样任务,乖乖地做完、做好。

当小宝做完了听鹂馆里的某项任务之后,会把结果交办给曦月进行督查和考评,在得到曦月肯定后,才可进入下一步。

这下一步是将小宝完成的任务衡量和货币化,特别是小宝做出的某些不是实际劳动,而是精神贡献的一类任务时,这种贡献将统一按照曦月所做出的某一项贡献的价值体现为标杆(曦月这个价值早已数据化,并最终起到度量衡的作用,简称为“曦月标准币”)(其实,整个听鹂馆里不包括老鸨的所有人都在用这个‘曦月标准币’来计算自己的工作量和工作价值),算出小宝的工作价值量。

再下一个步骤,则是当月小宝的这个工作价值量被很公正地、和所有听鹂馆其他员工一样、被使用同样的计算方法来折合成现金银两。

这现金银两,会被打个八折(注:谁让小宝他娘不容易,一切都是从零打拼下的天下,且还是个女子,所以办事比较不管情面,对自己儿子也不例外),因为,这任务大家都抢着干,都想多挣零花钱,结果,小宝先得到这个任务机会,并和别的员工比起来,小宝工作能力、经验和效率都要差些,故而,被打了八折。

直到这个时候,小宝的任务被价格化后,在经老鸨书面签字确认,方能用于销掉小宝当月的花费。

是的,听起来,很是麻烦,但是似乎,听起来又很有些道理。如果不理解的人,会认为小宝他妈太没人性,怎么当的亲娘,对自己儿子还要刮一层皮。理解的人们则认为,老鸨做的好,做的有水平,这是一种有创新的教育手法,很适用于针对登徒子。

介绍完了小宝在家庭中的地位,以及小宝受制于他妈,或者说小宝还在他妈手下求生存的真实现状,小宝不愿意为这七个最终没能顶事儿的药丸给他娘赊账、付账,也就可以理解了。

小宝就要背债了,故而,分外地珍惜这药丸的时效性。

晴雯虽然不了解小宝此番苦衷和做决定的依据,但是,晴雯坚定地站在小宝的一边,希望小宝尽快审讯成功。

薛蟠也不了解小宝在家里是这个地位和这个不容易的打拼史,但是,薛蟠有一点是知道的,他觉着小宝再不好好地有效审问这些大汉,那么今天就是一场闹剧,而且,对于新成立的公主党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的。薛蟠也同晴雯一样,在一如既往地催促着小宝的进程。

大汉们还在叽叽喳喳。看客们还是那么永远好奇,永远有激情去八卦。小宝由于急躁已经开始脑仁疼啦。

曦月小声地对小宝说:“稍安勿躁,这笔账我偷着给你漏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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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五章 福及社会和压力山大

晴雯看小宝久拿大汉不下,很替小宝着急,更替自己和小宝所组成的这个工作组着急。

这审讯的结果关乎着这个工作组在此次项目上的成绩和在外的名声,最要命的是,可能关乎到这个工作组的存亡,进而关乎到工作组里每一个成员的职业发展生涯的继续或是被断送……

晴雯是眼看着自己的顶头上司宝玉和顶头上司的上司响铃公主全都在现场,就更是替小宝和自己捏了把汗。

想一想,顶头上司还好说一点,除了个别嫉贤妒能的顶头上司以外,通常,顶头上司会爱才心切,就算自己的下属有什么问题和失误,不经大脑的第一反应便是袒护,比如掩盖下属过失、为下属在上司面前找理由找借口、为下属的不好混来淌路、打圆场、提供特别资源和人脉、直接帮助下属给把事情办了,然后安在下属的功劳簿上,甚而是替下属承担责任……

当然,如上所说,这都是顶头上司里极端好的、超级好的那种,或者说是几乎没有在世间存在过的、被下属臆想出来的理想顶头上司。基本上,这是可遇不可求的。

被晴雯给遇上了。

宝玉就是晴雯这只苍蝇撞大运撞上的好的顶头上司,具有如上的行动能力和主动性。

也就是说,即便小宝和晴雯没能完成此项任务,晴雯也能料定她的顶头上司宝玉会一如既往地对他俩好,不会惩罚,不会计较,不会算后账。

宝玉会在自己的上司面前主动承担这次的结果,并把类似自己没有选好任务执行人啊,自己没有衡量好执行人所承受的压力程度啊、自己没有考虑到执行人行事特点和此任务不相匹配啊……等等的过失对响铃公主做以汇报,并接受惩罚。

这是晴雯最不忍看到的她的老总为她背黑锅的场景。

也就是说,出于对自己的顶头上司的热爱,出于不愿意好的顶头上司被孬的下属给糟蹋了,晴雯拼死也得完成好这次任务。

这对别人好啊,是个双刃剑。宝玉对晴雯和小宝好,结果,晴雯就只得生死相报,责无旁贷。

还有一种压力很是无形,但又最为强大,轻易就可以压倒小宝。那就是今天在场的还有自己工作单位的同事,他们来自相关部门,比如薛蟠兄,就是来自团练这个组织的组织部门。

本来,其他部门就对宝玉的这个项目部有挺大的意见,总觉得自己做后勤工作没得到应有的老板赏识,自己付出同样的劳动却不容易争光、露脸,比不上宝玉管辖的这个风光的、经常会得到大BOSS 表扬的部门。

既然薛蟠眼红于晴雯和小宝所在的执行部门,那么,薛蟠的在场就有可能存在一种心理,喜欢瞧晴雯和小宝这个项目组出丑。

这是人性,或者说这是对人性的推导,也许,薛蟠不是那种看同级别同事笑话的那种人。

薛蟠还真的很耿直,一直督促小宝把事情进行到底,把事情尽快做到,但是,晴雯和小宝也还是希望当与自己同级别的其他部门的同事在场时不能掉链子,丢了自家的脸。

所以,薛蟠的在场本身也是一种激发晴雯和小宝做下去、做好的一个间接动力。

啰嗦了这么多,就是想说小宝和晴雯现如今压力好大。

皇上不急太监急,吃了真心话药丸的大汉们不急,慢慢悠悠地对话着,常常陷入热烈的讨论中,比方哪家菜馆的炖小牛肉最好吃啊,谁的家乡口音跟唱歌一样啊,谁娶了媳妇儿忘了娘不符合咱大周倡导的孝道啊,谁舞枪弄棒伤到过自己,谁吃蛋白多肌肉块康康地长……

没想到,不仅听鹂馆中的各位看客没想到,连大汉们自身也没想到,吃了这真心话大药丸以后啊,简直是口若悬河不说,而且,尽说些得罪人的话也还都能被周围的人理解,而且,大汉们还能柔肠酥骨、特么地娘们而理直气壮地继续八卦下去。

大汉们有点羞羞怯怯,又有些个感觉说真话真是直抒胸臆,完全像倒垃圾一样把那些平日里自认为男子汉不好开口的、淤积在内心深处的犯难事、尴尬事、害羞事、荒唐事、愚蠢事、屌丝事、隐私事、窝囊事、委屈事全都一一吐露出来、抒发出来、谩骂出来。

心情一下子好了,人也挺直腰板、舒筋活络、显得年轻了,想停职歇业的多了志气,和家人闹别扭的现在开始思念他们,对上司不满的有了新的动力,事业上不顺利的开始另找门路,朋友间出现嫌隙的开始主动想法解决…...

这就是对话的作用,是说真心话的作用。

看,心情不爽的现在很爽,一向闷骚的开始及时行乐,不再自闭,不再抑郁,不再哭着喊着要自杀……

看到此场景,小宝要哭了。

为什么哭,不是因为项目完不成、同事上司一大把在观摩,而是因为他认识到曦月姐姐这个替自己母亲代为当家的实际当家人,如此地了不起。

可以这么说,曦月重新振兴了娱乐业中最敏感、最行业波动的红尘一行,而且,为许多逃离婚姻、家庭的女子提供了庇护所和再就业机会,还创新式地拓展了商业的范围,不仅客官们和姑娘们一起唱歌得花钱、一起行花酒令得花钱、为姑娘家买礼物得花钱、为听鹂馆建新馆得赞助、为扫除人间疾苦得捐资助学、为独占花魁得参与拍卖……而且,还得能在听鹂馆点菜单上选取额外的创收服务项目并买单。

比如,帮助给客官们的夫人选购珠宝、帮助客官们的老母亲办大寿、为客官的孩子们实现上下学接送服务、提供奥数课程、演讲课程等的辅导、花艺辅导、提供夫妻关系的心理辅导等,甚至,还包括了类似这种真心话大药丸的销售。

小宝他身为听鹂馆第N代的未来继承人,不光看到了这些无微不至、高质高量、美女美色的服务正在拯救这个没落腐朽的行业,更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看到了这个利己利人的成效——“使你快乐、让你不得癌”这一福及社会的义举。

第三百八十六章 这就是世态

在小宝为曦月所取得的这一切而心怀感激,为听鹂馆大把大把的银子进项背后曦月所投入的努力和聪慧而感佩的时候,晴雯一直在竖着耳朵听大汉们的真心话。

“我说,你不是一直说接你老娘来京城住吗?咋现在还不来?”

一个大汉问另一个大汉。

“还不是贾政和那新进在皇上那里得宠的和珅闹意见,把我们部队的编号给降成地方的啦,所以,咱们都要随时开拔啦,我还怎么能安置我老娘?!”

晴雯记下了这个说话里的细节。

“就是啊,这帮爷在上面争权夺利的也就罢了,不仅把我们当枪使,还牵连着我们的仕途,我们的生命,让我们因为他们在政治上的动荡而不得烟抽。”

又一位大汉义愤填膺地帮着腔。不,不是帮腔,和是也结合了自己相近的遭遇而感同身受。

“这和珅政治上起伏是常事,他就是这么一路曲里拐弯、时而走高,时而跌入低谷,最后不知怎么走了这狗屎运,才阴差阳错地给举荐到了朝廷里,被皇上一时给相中喽的。咱们跟着他,说实在的,有点玄。”

这好像是肺腑之言。

“哎,所以说啊,他升天,咱也能升仙。他被睬到人脚底下,咱也闹不好跟着狗啃屎,他这次没争得过贾政,被降职了,咱这不也得跟着受罪,谁让咱是碎催的?!”真心话里充满了怨由。

“还好,银子没少怎么的。咱是为了银子卖命啊,何谈什么衷心?!”另一个大汉说出来的话就更实诚了。

“哦,”晴雯这回总算是听明白了,这是和珅的部队干部。

说不好,就是因为和珅和贾政不对付,他才会为了绊倒贾政、重获皇上的信任而来此一举——充当公主党来祸害老百姓的。

晴雯心想,这和珅可真鬼道,借此,来造成怨声载道的声誉,让公主不好看,让贾政的儿子做疑犯,好让贾政生不如死。

真是一箭几雕啊。晴雯暗暗咬了咬嘴唇叹道。

按住心里不断升起的怒火,晴雯继续听下去。

“还有呢,听说这些天来,公主大婚准备得不错,咱BOSS审时度势,又吩咐了:他在咱们立了前功的基础上今儿个又给了赏,说是要咱们策划个那个什么,完事后,再栽赃给老胡他们。”

晴雯先是高兴得要命,然后,又是急着要命。

高兴是因为她知道了些敌人的动向,是谁主谋啊谁操作啊,着急的是这些动向到底是什么,是不是很紧急、很有破坏性,还是小玩闹,晴雯无法弄清。

晴雯只得耐着性子,继续努力寻找这些对话里的蛛丝马迹,然后,进行不断地汇总、拼接、推断、假设、推翻、做判断……然后,再重新加入新听到的信息,再轮番一遍,进行再一次的判断。并以此判断,来最终拿出决策来。

“你不觉得春天要来了吗?”一个大汉脉脉含情地说,仰着头,神情煞是纯真。

“胡说,才秋天,就盼春色,实在是有些个下作。”一个大汉怒着吐露着真心话。

“难道你这是怀春了?”另一个大汉竟然为了说出心里的疑问,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那还用说?”这个大汉马上就招了,真是老实到可爱。他继续说道:

“春光多美啊,春眠不觉晓啊,让人生出多少迷迷糊糊、迷迷瞪瞪、迷迷茫茫、迷迷蒙蒙的思春啊,你想那杜丽娘说道‘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啥也不如春来得让人思念啊。”

这个大汉不仅马上就招了,真是老实到可爱,而且充满诗情,简直是老实到痴情的份上,显得很二愣子。

这审美啊,就怕过分。一旦失去了分寸,过了那个界限,就不美了。再真挚,再撕破了给别人看,就让人有些个吃不消,甚而感觉到恶心啦。

想到这里,晴雯赶紧说服自己,一定要耐心下来,把该干的事情,小宝没干完干成的事情给接续上、勘察好、交代明白、给出建议,并合理化它,再组团来团队分工、团队合作、团队统一来执行,争取闹他个水落石出。

没这么点决心,还真干不成什么事情。晴雯这样激励着自己,只听大汉们在说:

“得,得,你这是犯了相思病啦。说,你喜欢谁,兄弟帮你撮合撮合。”

“大丈夫志在四方,有心无力。”

“哈哈哈,无力,这可是你自己招的啊。”大汉们一起笑了起来。

引得听鹂馆的众看官也鼓掌喝彩,说是看着真人秀真心话真是过瘾啊,不由地,纷纷向款款走来的曦月那捧着的花篮里投银子。

“我可真是无力了,想着咱家公主都要被胡人给娶了去,可不是咱大周男人们的屈辱?”这位大汉可以说是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在理,声音越大,而且越来越激愤,为大周男人们鸣不平。

“莫非,你心里念的这人是?”另一个大汉好像有所感悟,忙抓住上一位大汉的话头,试图试探?

“没错,我的心上人就是响铃公主,公主大人她老人家。”这位大汉好不含糊,知心话说地杠杠的,诚心诚意,感动天地。

此前只能博得稀稀落落的掌声,这真心话一出,简直就是博得了个出其不意的满堂彩。

这位大汉可不觉着高兴,因为人家说真心话那是吃了药、情非得已,根本不是为了当网红、做微商代购,而是天大地大梦想足够大。所以,当听见这么多人跟着鼓掌的时候,这位大汉一皱眉,摆了摆手,对下面这些看客说:

“都别跟我争,我表白在先,我追求可在先。”

看客们被这样二愣子一样地痴心与坦白给感动了,再次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这位大汉并不因为吸引了众多眼球而自鸣得意,反而,对这种大家对自己的关心、对自己执着精神的赞扬,以及个别人对自己说出真心话的崇拜都很是不鸟,因为他发现自己袒露出的真心不仅被外人在为了好奇而消费掉、因为嫉妒而力阻这追求,还有时并不被真心祝福。

这就是世态。

第三百八十七章 两敌对方都觉着这次任务栽了

小宝的母亲匆匆赶来,看那架势,并不像是要凑这大堂里的热闹的样子,也不像是因为今天听鹂馆的流水进账好而来照看生意,更不像是要当着外人的面讨小宝这些个时日所赊下的账……

她神情有些个慌张,这在一个身经百战、什么世面没见过、什么危机没摆平过的老鸨来说,显得有些个不寻常。

晴雯依旧密切关注着几位大汉家长里短“真心话”大冒险,期待着有可能对话流露出蛛丝马迹,对此,她不放弃,不仅在不断地拣选、甄别,还在不断汇总、侦探,甚而就要拿出个主意来,和小宝分享,并给予一个较合理的推断建议来,所以,晴雯没有功夫去注意那行色匆匆而来的老鸨。

老鸨有人注意,这不是,小宝和曦月见老鸨来了,自然要上前迎候。

三人站在大堂的中央,一顿耳语,神情严肃。

看来,不到万不得已,这三位听鹂馆的主人不会不顾顾客的感受而兀自站在大堂中央商量事情。显然,这里有着什么急茬儿。

响铃坐在那里,和宝玉、薛蟠一起一声不吭地注视着大堂里正在发生的一切,她觉着自己是有耐心的,可以等待着,直到小宝和晴雯拿出成绩来。

然而,小宝三步并作两步地过来,又和宝玉、响铃耳语了一通。

响铃只得果断地做出了一个决定——撤。

她一个眼神,宝玉和薛蟠就领会了指示,三人默不作声地从不起眼的大堂后门瞬间溜走了。

只听老鸨一声响亮的开门红,道:“喜迎官府大人!”

话音才落,就进来一位老文官,那老文官白发须眉,官服在身,不是一付休闲装,却是一付轻松的笑眯眯状。

嗯,他倒是不讨人嫌。晴雯心想。

“赵大人,有失远迎啊,有失远迎。”老鸨上前一个蹲安。随后,一溜以曦月为首的“喜相逢民乐团的姑娘们”都跟着一齐蹲安,连那几位大汉和小宝也好像被按住了似的、不经大脑地和大家一起向这位老文官齐齐请安。

“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老鸨撒娇的声音自己听着都受用。

“今天公务完毕,轿子途径贵馆,见灯火通明、红牌高照,一派红火、吉祥的盛景,很是喜气。我也是经年没来拜访过听鹂馆啦,就斗胆借着这股喜气的招引,特来搅扰,也是来看看老知交。”

老爷子眯缝着眼睛,似乎不笑就不说话似的,可句句如蜜糖,爱色却不色,让老鸨听着那个心里服帖服帖的。

她忙不迭道:“喜相逢,真是遇故知来喜相逢啊。”

是啊,这可是难得的故人,有多年的交情啦,要说起故事,那可老长老长啦,且牵涉的几十年前的人和事,又是可以相对唏嘘感叹的。

老鸨心想:“话说,现如今的客人有多少是真的有学问,懂风雅,还蚀骨柔肠、肝胆义气对待我们这些红尘女子的?!又有多少肯花功夫、撒银子来真心真意持久关注只一个女子的?还是得咱们的老相好,不失风流中的讲究!是现如今的客官们比不得的。”

小宝作为未来听鹂馆掌门人,被自己的母亲给介绍给赵大人,自然,双方又是一番寒暄。

晴雯哪里顾得上老鸨和老客官此刻的对话,她一门心思只专注于一役——继续偷听大汉们的真心话。

那边,老鸨和故交正两厢嘘寒问好,一溜姑娘们伺候着,又是鲜花,又是热手巾,又是看茶,忙活得个周到。

这边,晴雯听见大汉们交头接耳个不停。

“我说,这不是咱和大人的伯乐,引荐人——礼部尚书赵谦益吗?这是不是个苗头——咱有盼头了?”一位大汉好像认出了这个老文官。

“他来做什么?难道是和大人商量好的,来救咱们的?”

“嘘——,咱可别暴露了身份。虽然不得不说真心话,但是,咱们可以选择打死也不说话啊。”

另一个大汉似乎药劲在降低,开始对在公众场合里对话有所提防,也开始渐渐醒悟了这真心话大药丸药性的险恶。

晴雯知道,如果再不抓紧时间,这些大汉一旦从药劲中苏醒过来,那可有大家伙的好瞧了,特别是有小宝的好瞧。

若如此,小宝肯定是损了夫人又折兵,不仅没完成任务面临被免职的可能,而且,直接暴露了自己,让自己明晃晃地站出来,要整除本是暗流的敌对面,将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既然大汉们有组织有纪律有任务,就一定会百折不挠地完成目的——要搞臭公主党,那么,他们应该是要有所行动啦。晴雯暗想。

这行动会是什么呢?真如他们刚才所透露的、是和大人指示的新任务?

一位大汉若有所思,念叨着:“要说,这几天总部的准备工作也该差不多了,小白那里,咱们也安置得妥妥的啦……唯一不完美的地方,就是今儿个对小宝的投毒不够顺利,反被他给抓住了。”

“和他一道的那小子儿,别看一付小书生的斯文样子,却真真有点贼,有事没事就瞟咱们两眼,咱们可得防着他。”

“他听不清楚的,我们在大堂中央嘀咕,她坐在角落里,要说听见,除非他会读唇。再说,我在提及最关键的任务时特意把名称给隐去了。”

“我也觉着,他一个人坐在那么远的地方,我们这样悄悄耳语,估计他也听不见什么。”

一个大汉说完这句话,长长地舒了口气,仿佛,一块大石头给落了地。

“只是不很明白,此次行动挺机密的啊,连曦月她们都让我们用障眼法给认作是一溜小“出”女,前来投靠和学艺的,尽管我们化妆伪装得很粗糙。可是,怎么就执行一再受阻呢?!先是端上酒席的菜没人吃,好不容易那个为首的、看似很冷漠的、宝玉的同党正襟危坐,不经意喝了我们上的汤,结果,却见他趴在桌子下狂吐……咱们今儿个算是在这次任务上栽了,回去还不知道和大人怎么收拾我们呢。”

第三百八十八章 “回”

晴雯不由地扭过头,偷偷地笑了。

她万没有想到,原来,大汉们也和自己、小宝有着共同之处,就是挫败感。

只不过,这世间,有人一挫,就弯了,有人会越挫越勇。

晴雯刚有些要被这任务的艰巨和复杂给打击得沮丧、放弃,就听见大汉说:

“我看咱们还是赶紧借个由头,和老头儿一起撤吧,那白,白家的抢亲,无论如何咱们得跟上原定计划,别因为今天的骚扰行动没成功,就给耽搁了那大事。反正,咱们对公主党没搞成,咱再不能连大婚也破坏不了。”

晴雯似有所收获。

看来,今天这帮人只是捎带脚地搞破坏,后面,才是有大事体要发生。

她看了看天色,这墨黑的天空的确是要听鹂馆诸位看客们散场的节奏,自己掌握的信息似乎已经可以达到顺藤摸瓜的作用,不如,就放了这帮子大汉回去。

说到底,自己这帮人马要想拘禁这几个有功夫的大汉,再慢慢地审讯,那想法比较天方夜谭。

晴雯想:“不如见机行事,咱们有机会再会。”

既然有了这个想法,她就对小宝远远地做了一个手势,小宝读懂了,那是一个“放”字。

“什么?!”小宝简直要给气晕过去了,他直觉着今天这一切都让自己很晕头转向。

起先,俩人一路跟踪那搞破坏的人,不想,就跟踪到了自家听鹂馆的门前,身为小主人,还很不体面地趴了自家的墙角,偷听到这帮冒充公主党、专搞破坏的人就藏在听鹂馆后厨,继而,再一路跟踪到听鹂馆大堂,碰见了自己的顶头上司和大BOSS,也不知他们几个是来视察工作进展,还是来趁机花天酒地,倒是,小宝继续不负众望,和晴雯一道成功地挫败了一起针对宝玉等的投毒(其实,也没小宝什么事儿),但是,不成想,接下来,在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甚而不嫌丢人地使用了女子专用拳法——醉花拳,来魅惑这支潜藏在后厨的敌方精锐部队队员,让他们终究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作了俘虏……

成功地拿下了他们,小宝很有成就感。

本来,如果业绩考核只考核到这一步,小宝是十拿九稳地,和晴雯一道会得个总部嘉奖的。

然而,在下面的一个环节,即审判的环节,小宝自认为是栽了。

他很是着急,更有自责:“为什么自己那早些时辰因为醉花拳而能俘虏到七位大汉,一切进行得顺风顺水,可接下来,却不能更上层楼,单单就卡壳在审讯的环节,止步不前了呢?

命运往往就是这样,可叹,可叹啊。不管自己前期付出多少,成绩有多少,那都是阶段性的成绩和进展,都丝毫改变不了后期遇到艰险时的一无收获和前功尽弃。”

小宝直被从几乎马上要成功的傲娇状态中给一下子打回了原形,成了原来那个有名的、地道的窝囊废。

小宝能不急吗?能不叹吗?

但是,小宝在晴雯自信的眼神下感到了时间的压力,也感到了来自搭档晴雯的压力。

有一点,小宝比谁都清楚,也更肯定,那就是:晴雯不是猪队友。

“好吧。”小宝心里说,这就算是他妥协了吧。

这时,老鸨正和老文官交谈得热络,只听老文官说:

“碧莲啊,这一走经年,可苦了你啦。”

小宝听得有些个犯傻:“这都是什么关系啊?谁和谁啊?!我栽了,没事儿,可以重头来过。我娘怎么栽的,还栽在这老家伙的手上,什么时候栽的?我可心里头过不去这个坎啊!”

小宝此时心已乱。

“想当初,十六年前,你挺着大肚子来我府上大门口闹事,我啊,那是有难处啊,唉!真不是不认你们娘俩,实在是孝字为大,我被逼无奈啊。更何况,当时赶上赵老太爷要分家,这节骨眼上,我要是有什么闪失,被那几房给抓住了把柄,可就家产继承不到不说,我爹的官场人脉也不会委任我去接续。所以,我就没认……”

小宝听了,简直五雷轰顶。

老爷子当初咋做的缺德事,看似都跟十几岁上的自己没啥关系。可是,怎么他这话里话外的,好像这老爷子跟自己和娘亲扯上了点什么关系。

小宝再看,那老爷子,鹤发童颜,笑眼咪咪的,自打小宝自己心里多了这层猜疑之后,他直觉着这老家伙奸懒馋滑,会骗姑娘,想到这里,小宝一脸的嫌弃加义愤:

“想当初,我小宝打马球需要父亲助威的时候,你哪里去啦?我小宝被一团子莺莺燕燕的姑娘们成天价给宠溺、给骄纵着、不知天地有多大的时候,当父亲的你怎么不出面制止、不解围、不孟母三迁呢?!让我现在认你这个老帮菜是爹,你是不是有些不种桃子却摘桃子的不要脸劲儿啊?!”

小宝明显就是给惹恼了,恨这个遗弃他娘俩的老帮菜恨得牙痒痒。

“老赵,你给误会啦,这娃子不是你的种,我当初找你,就是要说,俺带着别人的娃子也敢作你小三。”

老鸨轻抚着老相好的肩膀,试图安慰他,又似乎是在试图向远处的小宝掩饰起什么。

“呜呼哀哉,”小宝叫道:“好一通惊吓。”

晴雯对小宝正怒目而视。

这一会,小宝终于能醒过神儿来,抱歉地笑了笑,凄苦地点了点头。

晴雯说:“这也算个事啊,不是爹才好呢!有这样的爹,也是个负担。”

小宝凄惨地笑着说:“还是你想事儿想得通透。”

晴雯说:“我说放,你啥意见?”

小宝说:“没意见。”

晴雯给惊到了,说:“嘿,这回痛快到让人难以置信。”

这边,两个人在说话,那边,老鸨和老文官似在争执。

老文官说:“既然不是我儿子,那我还袒护个他啥?那个谁谁部队的,跟我撤。”

大汉们一听,给自己主事的人发话了,立刻兴奋莫名,嘴上更是叽叽咕咕。

小宝舍不得地看了自己这些战利品一眼。

晴雯说:“得了,得了,连爹都舍得不要,留着这些干什么?!”

小宝好像得了当头棒喝一般,诺诺着说:“好,不要,不要。”

说话间,小宝松懈了自己手上一直紧着的醉花拳禁制。

一下子,七位大汉恢复了神智,且失去了真心话的药效。

“回。”老文官一个手势。

“着。”七位大汉齐齐的一个抱拳。

第三百八十九章 说说公主的婚事

“公主,请回吧。”一个老婆婆的声音传来,充满了恳切。

接下来,暗暗的林荫小道上,却没有任何答复,更没有任何响动。

隔了有半天,突然,扑簌簌地,林子里飞出几只鸽子,那响动不小。

“唉,”老婆婆发现这动静不是来自响铃,她只得放弃了一直以来的跟踪,叹曰:

“又叫你给逃啦,这让我怎么向皇太后禀告啊?!”

转眼,婆婆借着飞毛腿袅袅而去,不见了踪影。

“唉,”宝玉学着婆婆的声音在草坷里对响铃公主说:

“又叫你给逃啦,这让我可怎么向老胡禀告啊?”

彭登一声,宝玉的脑壳遭了一记暴栗。

看来,他把公主给惹急啦。简直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宝玉真真是没眼力见。

响铃公主近些日子最听不得的名字就是这个老胡。对,北胡可汗——阿米尔声觉罗。

她一想到马上就要在京城举办举国欢庆的大婚就头疼不已,甚而偶尔会有悔婚、逃婚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

虽说两国联姻的大婚是为了国土安定、边境百姓不再流离失所、驻军多过上两年平稳的军备期……,可自己从此就要别离故土,踏上陌生的土地,而且踏上的可是和自己国家百年征战的敌人的土地啊!

最最要命的,就是响铃作为一个女孩子,纵然是公主身份,将来是胡人可汗的夫人,但是为人妻,为人母是天职,跟上快乐幸福的所在,最怕的就是——不如意。

这嫁给一个异族的老头子,虽然是正房,却架不住对方还有小二、小三、小四在派着等着老胡可汗赏脸给娶进门,自己哪里是在本国定局、且什么钳制、降服住驸马的节奏?!

这老胡和自己年龄差距大、言语不通、生活习惯不通、对生活的追求和爱好不同,响铃料定,肯定难于沟通,相处不易。就更别提什么爱情啦,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女不向往爱情?这里,响铃公主基本上是凉凉的。特别是夫妻两人将在对国家利益这一点上简直就是针尖对麦芒,水火不容的。这肯定是板上钉钉的出嫁后的第一不如意。

那么,第二个不如意呢?

女人结婚后就会一心扑在生孩子、养孩子、教育孩子、陪伴孩子、保护孩子的状况下,就像一只老母鸡。

响铃就这一点,早就看清楚了,自己嫁过去后,到头来,子嗣串了种,认了和中原不同的文化习俗,说不好,还会藐视起咱嚯嚯高大的传统文化来呢……

响铃越想这些,就越是别扭。

故而,宝玉这么一提,响铃立马暴躁脾气上来,

薛蟠由于身材太过壮硕,有些个吃不住劲了,他蹲在草坷里多时,直累得腿酸腹胀,没了个往昔像模像样的公子哥派头。

刚才,就是为了躲避宫廷来的追踪,他和宝玉一道陪着响铃公主隐藏在此。

自打出了险象环生的听鹂馆后,他们几个就发现了朝廷派了的跟踪探员,好在薛蟠对这一带比较熟悉,带着他俩三拐两拐地就到了一块难得的城中心处女林,那可是薛蟠当黑老大才有的特权:操纵权和对资源信息的掌握权,这样的地方,有水有林有湿地,便于藏身,还益于掩盖气味。

薛蟠是个执着的人,就算自己都这么丢盔卸甲了,薛蟠也还是没忘记要去捉弄宝玉一下,他说:

“宝玉,你有本事替老胡把咱响铃公主娶了啊,也做一回咱大周的驸马尝尝。”

宝玉连连摆手,黑暗中,这个黑影很是紧张地摇晃着,说:“净胡说,我小命承受不起这么大的福分。”

薛蟠说:“嘟,大胆!你竟然公然反对封建包办婚姻,还以身作则,死不相亲、死不认亲。宝玉,你知道不,你在我们这一辈里可有名了,你这种彻底地对你家老爷子的背叛早已传为佳话,还带坏了我们一窝呢。我娘回家经常说,那个贾宝玉啊,可真不是个好东西。”

就薛蟠的这一番言论,茗烟很想辩解,好护着自己的主子,思前想后,他有点不敢得罪薛蟠,后来见薛蟠没完没了,而宝玉也被挤兑得很尴尬,茗烟一咬牙一跺脚,终于站了出来,对薛蟠斗胆进言说:

“薛学兄,你这都是给想到哪里去了?我家宝二爷在被逼之下早已应允去相亲啦。”

薛蟠饶有兴趣地问茗烟:“然后呢?”

茗烟讪讪地笑了,说:“我家宝二爷说了,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吃软饭,所以谢绝了所有富家女对他的青睐。我家宝二爷又说了,君子贵乎德,已经心有所属的人不能违背心中的道德律,去单单为了尽孝心而假约会假相亲,那是害人害己。所以后来,我家宝二爷横竖是不相亲了。”

薛蟠很是惊讶,说:“真有这么回事?看来,宝二爷并不像传言那样,起先,还是去相亲的,还是给他父母面子的,只不过后来的举止让人看出来……”

茗烟问:“看出来什么呢?”

薛蟠也不接话,继续说:“茗烟,到底,你家宝二爷心有所属的是谁呢?”

茗烟白了他一眼,认为薛蟠真是够八卦的啦,茗烟没有回答他。

毕竟,茗烟若真地回答了薛蟠,那不得落下个出卖自己主子的名声嘛。

“到底宝二爷心有所属的是谁呢?”这次,问话的人是乔装成男人的响铃公主。

对于响铃公主的问话,茗烟可得回答,而且是得如实地回答,谁让茗烟是个爱国者,是个公主控,是个心疼公主嫁给胡人的老百姓代表呢?!

“公主既然问了,我就……”

想不到茗烟这个小奴才在这个团练呆了一年多后,不仅身份变了,可以混起部队来,而且,也能与各位大爷平等而论,比肩而谈,以兄弟相称。这会儿,公主问他话,而且,问的是至关自己家主人的隐私的问题,茗烟可得应付俗如喽,不仅要照应公主的感受,又不能让自己的主子太吃亏。

第三百九十章 人算不如天算

茗烟多想挺身而出啊,为自己的主子小宝分忧解难,但是他肚子里墨水不够,没法献计献策;

茗烟多想身先士卒啊,打他个胡人落花流水,但是,现在是休战期,徒有一身武艺也没处参战;

茗烟多想也生在钟鼎之家,这样,也能谈笑风生,意气风发,兼各种厚脸皮、耍赖、耍脾气,但是,茗烟没有学会这举止、这做派、这处事的出发点……做出来也不像那么回事儿。

但是,现如今,宝玉他就是不想被提亲,不想向外人泄露心有所属被别人追问,这叫茗烟这么个小跟班的能怎么办?!

茗烟面对的可是来自响铃公主的提问啊

这可把茗烟给为难坏了,豆大的汗珠子噼里啪啦地直掉,一付空张着嘴巴发不出声、在吃哑巴亏的怂样子。

薛蟠看在眼里,笑在脸上,说:“哈哈哈,忠孝不能两全,兄弟,你面对的是大BOSS的询问,还顾及个啥?!赶紧说,赶紧说。”

茗烟被挤兑得脸红脖子粗的,只得撒腿就跑。

薛蟠在他身后喊:“你小子跑得过初一,跑得过十五吗?再说啦,你不跑我们还不知道,你这一跑,我们就知道了原来你知道了我们的不知道,你知道不?”

茗烟回头一边跑,一边气他说:“心有所属的,反正不是你薛学兄。”

薛蟠气得头顶直冒青烟。

宝玉说:“薛学兄,别逼他啦。”

薛蟠说:“呵呵呵,你这个主子终于撑不住了?你咋不早跳出来说‘打奴才得看主子’这类的话呢?你要是早说,我早就不欺负他啦。”

宝玉说:“见人下菜碟不是?啥主子啊?在响铃公主面前,谁还敢称自己是主子啊?!”

响铃说:“我正要大婚呢,你们一个急吼吼地,说要给老胡好看。我得感谢你们,要是没你们,我这主子也是当不成的。”

薛蟠急了,说:“响铃,茗烟都被我给吓唬跑了,这可是咱们为了这个答案付出的代价啊,你不能就这么随便打岔儿,企图把话儿岔开,把中心问题给蒙混过关,你帮他没用的,他若不说清楚喽,也是害咱俩个日后猜疑他。”

响铃盛赞薛蟠怎么说话这么有道理啊,晓之以理动之以理的,弯弯绕来弯弯去,到头来,说的还是那些个理儿。

响铃倒是也佩服起这二位来,一个宝玉打死也不说的节奏,一个薛蟠,如不问出个明堂来也是誓不罢休啊。

薛蟠露胳膊挽袖子,企图大干快上的样子,正在说:“我今儿个就是要知道他宝玉到底心有所属的是谁!”

宝玉一付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连白一眼薛蟠似乎他都不屑,对薛蟠只专一于一种方式:不予理睬。

薛蟠只好找自己在这个问题上的同盟军响铃公主,语重心长地对她说:

“响铃,你不是也和我一样,关心他喜欢的到底是谁吗?”

响铃公主听了,寻思了一下,然后,认真地点了点头。

薛蟠大乐,看来自己已经把响铃拉到自己的阵营来了,他全身心那个舒服、舒心啊。

“这回,宝玉你是没跑了,你就给我好好地交代吧。”薛蟠哪怕这么轻轻一想,都心里美美的。

在他二人的压力下,宝玉终于开口了,说:“要论起‘喜欢’,我可喜欢的就多了去啦,从黛玉说起,宝姑娘,湘云……”

薛蟠一付要轰宝玉下台的架势,说:“嘿!嘿!嘿!没问你喜欢谁,问的是你心有所属的是谁?”

响铃公主在旁边跟着敲边鼓,她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薛蟠的抗议。

连响铃公主都开始利用自己的权力能量过问下属的感情生活了,这让宝玉有一种被绑架的感觉,很不舒适。

宝玉既然躲不过,就只得接着说:“心有所属?心有所属,那可就是一辈子不能改了,就属于你的心上人啦,这颗心的归属就那么独一无二,独一份的。”

薛蟠说:“你说的对,咱就别废话啦。直接交代是谁,不就得了?”

宝玉见挨不过了,就顺口一说:“是晴雯。”

仿佛一个晴天霹雳,在场的人都沉默了,那是因为大家伙太过熟悉宝玉和晴雯了,也就是基于这一点,人们觉着把他们设想成可能的一対儿,甚至都有些个可笑。

薛蟠首先一个受不住这种超出意料的答案了。

薛蟠听到的时候简直是大吃了一惊,马上,气血上头,晕晕乎乎,他凶巴巴地说:

“嘿,我打第一时间问你的时候起,心里期待的答案可就是我妹妹——薛宝钗!她是你的心有所属。你啊,辜负了我,你丫的……”

响铃公主在一旁不仅不见急相救,反而还抿着嘴儿乐,一会儿,是一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一会儿,又换上一付不看热闹看真谛的求真相表情。

薛蟠冲响铃瞪了一下眼睛,意思是说:这事可不好玩,我是当真生气的。

看到这个情形,公主才有所收敛,正襟危坐起来。

薛蟠心想:“是不是这个公主有点缺乏同理心啊?!”

在江湖上混,智商很重要,但是情商就更重要了。如果不是情商高,他薛蟠难能一直驻守着京城第一霸的品牌不落吗?!就从来都没下过前三名;如果不是有同理心,他能催促晴雯那会儿赶紧下山去对响铃做一个解释吗,他能撇家舍业地为了精忠报国去创始这个团练团队吗?

这些个,都缺少不了同理心。

难道一个人有无同理心,很大程度在于是这同理心是天生就具备的吗?

这就是薛蟠的长处,他就是用这样的长处一下子就照出了公主的不足。

公主就是有些公主病嘛,平日里爱理不理的,可到了她激情四射的时候,公主又往往做什么事情都做到过分的程度,做到彻底失去了尺度,

薛蟠愣了一会,然后,恍然大悟着重新回到原来的话题,说:“怪不得我娘说前几天和我二姨见面,打算好好地商量商量这件事儿,我以为都有了什么眉目了,只不过待瓜熟蒂落,就好‘摘果子’啦——然后,订婚、大婚、生子……难道人算不如天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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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一章 粗人薛蟠的心里话

正说话间,晴雯和小宝如约而到。

看来,这一带是薛蟠早已圈定好的团练成员的聚会地点,又隐蔽、又人烟稀少、又在市中心。

薛蟠这个京城霸王的实力不可小觑。

“报告!”小宝一见宝玉,就来了个爽快的立正。

宝玉点了点头。

茗烟在一旁看不过去,他有些心疼晴雯这个叫作小宝的搭档,怎么什么苦活儿、累活儿、擦屁股活儿都是晴雯干的,可是到了汇报和表功的时候,却都让小宝给抢了先?!

茗烟白了小宝一眼,小宝见自己的顶头上司和大BOSS 均在场,故而,假装没有看处茗烟的情绪化,厚脸皮就是这点好,不吃眼前亏。

晴雯根本不在意茗烟所在意的这些事情,她关心的不过的事情是不是办的好,可不可以交差。

“怎么样,小宝,看你在听鹂馆审人审地挺厉害的,尤其是你那几招几式,竟然用上了女子醉花拳,我看见,也是醉了。”薛蟠道。

薛蟠这人一向是有一说一,对于平级,或者说是比薛蟠级别低的小宝,薛蟠哪里肯放下不觊觎他、不戏耍他的念头,必然会上前来“撕吧撕吧”、“理论理论”。

如今,他抓到了两点可以跟小宝叫叫板的,一个是审问结果,一个是女子醉花拳。薛蟠的言外之意无非就是:

“你小宝连这醉花拳都用上了,你是不是就该有审讯结果了?”

可实际情况,就如各位明眼人所见:小宝连醉花拳都用上了,可惜,小宝的审问结果还是没有出来。

小宝对待薛蟠的态度,跟对待茗烟的态度也没啥区别,对于这样随时表示不服、平白重要挑刺的人,小宝可以放下身段,当即进行圆场和救急,小宝也可以全当作他们那些话是耳旁风,只需摆出一付无辜无知状,估计他们也奈何不了自己没什么。

于是,小宝如法炮制,果真撒出多付“你说的这是啥?!”、“天真入伍真的想不明白。”……等等之类的表情包,狂轰滥炸了一通后,薛蟠还真就没了脾气。

为啥没了脾气,第一,小宝并没有因为薛蟠的找茬儿而当面忤逆和对抗薛蟠,这种隐忍本身就是对薛蟠实力和老大地位的一种臣服的姿态和认可的态度。

有这个态度,薛蟠就很享受、很受用,哪里还好意思再接再厉地继续整他。

第二,薛蟠发现,晴雯真真的、从始至终很配合小宝,这让薛蟠不禁觉着或许真的,晴雯和小宝就是这么分工的:晴雯主内,负责关键技术和质量把关;小宝主外,由小宝来专门搞对外事务和公共关系,搞定上级、摆平相关部门、死磕敌人对手……要是真这样的话,薛蟠也是服气了。

要说,像薛蟠这样的公子哥、朝廷上有人的人、蛮霸一方、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在京城可谓少之又少,加之薛蟠的爹死的早,薛蟠早早当了家,故而,也是个难得的官二代加富二代里的有自由身的人,他什么没见过,什么没体尝过,什么马屁没拍过,什么过节没被他化解过,可就是这么样的一个让众人对他的命运眼馋的公子哥薛蟠,还偏偏有他自己服气的东东。

这东东是什么呢?对于先进、有效的管理方法和工作方法,薛蟠都有崇拜到五体投地、痴迷的程度,不管不顾事实真相,而一味欣赏新的团队单元的工作效率和工作水准,薛蟠也真真是个处女座型的、实践型的、能观察能审美管理型的干部,对创新管理和思想,他很是着迷。

故而,小宝和晴雯自然成了薛蟠此刻因惊奇而睁大眼睛观察的对象。

如果说连薛蟠都给搞定了的话,那么,大家就可以认为,小宝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小宝斜睨了茗烟一眼,心想:“我可不是搞不定你啊,我是觉着假装在你面前犯傻,倒可能受你的伤害程度小些,受波及的影响面也会小些,所以,按兵不动。”

小宝看来是会看人下菜碟的啊,不同的人,他采取不同的应对方法,这也许就是情商高的人的优势吧。

晴雯才不管你小宝是不是受欢迎,是不是在受打击,晴雯所关心的,果然如薛蟠之所料,是技术层面的问题,是矛盾冲突的解决方案,是如何将问题化解于无形的艺术手段……

所以,小宝和晴雯真心是一对好搭档,各有特点和擅长不说,相互不掐架于争功劳争名望争利益,而且,一个是管理型人才,是以爱表现来取得业绩的孔雀型,一个是专业技术人才,是解决具体问题、默默奉献和低调的鸵鸟型。

宝玉把这一切看在了眼里。他也不问这个工作组的工作进展如何,只是对他俩说:

“下一步,你们解决问题的时候,一定要配合好。”

似乎,什么结局,宝玉全不关心。宝玉只关心他俩作为搭档要配合好。

难道所有现在做的事情都不是性命关天、影响大周的事情吗?宝玉这态度,简直就像是在说:这不过是演练,重要的是你俩在演练的实践中配合得要越来越好。

小宝听了宝玉的话,简直觉得这世界就是一场游戏,他和晴雯是老鼠,被任务的猫追,啥都不重要,唯跑路重要。

小宝本想把晴雯在听鹂馆现场所听到的、打听到的、需要应急去解决的信息都向各位领导通报一下,可是,宝玉明显并不想听。

晴雯冲响铃公主点了点头。响铃公主的脸上浮现出幸福的微笑。

“不会吧?!”薛蟠简直抱着头,一付头痛的样子。刚刚,宝玉如实招来,心有所属的人是晴雯,这会儿,响铃公主和晴雯又很微妙地互相致意。

粗人薛蟠有些个闹不明白了:这世道是怎么啦?没资源的人、不招待见的人、失去自信的人,没机会被喜欢,而那没心没肺的、有颜值自己不当一回事儿的、成天价装扮成小书生误国、误民、误咱家公主的,咋就这么招人喜欢呢?!

人生啊,真是没有平等。薛蟠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第三百九十二章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天光发白,眼看就要亮天了。

既然自己的领导这么信任自己,为珍惜时机而在自己汇报的时候都及时制止了这次汇报,还给了一句嘱咐,这让小宝现在想起了,心里都还暖洋洋的。

本来是发小,或是年龄相当的小伙伴们,如薛蟠、宝玉、韦小宝、茗烟、晴雯他们之间,大家都是比较平等的关系,但是,自从有了组织以后,就慢慢地,不可阻挡地有了部门的分工,也有了上级和下级之分,有管理层和执行员工。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宝玉就自然而然地荣升为了团练中仅此于响铃的第二把手,甚至抢了薛蟠这个项目创投人的位置,薛蟠只捞了个组织部长当。

而像小宝这种散兵游勇吧,他散漫惯了,就自然地和晴雯一起,被归入到了项目执行部门。

小宝也没从想到过会有这种可能,自己竟然成为了宝玉的下属,而宝玉则是自己的直属领导、顶头上司。

这件事要是搁在从前,那就是宝玉他骑在了他的头上,小宝肯定就翻脸不干了,还会推翻友谊的小船。

但是,由于这样的内部提拔是自然而然地、逐渐演进而成的,这个过程,薛蟠、小宝、晴雯等都是一步没拉下,都是亲历的。

比如,很可能是在某一次大山上的行动中,某个战略决策由宝玉提了出来,当时有反对的意见,也有赞成的意见,这个战略决策对当时、当境并没有什么作用,但是,在不久之后,事实证明,以这个决策为指导而做出的努力是值得的、恰当的、有效的,且救了急的,因此,大家伙都对宝玉一致送上了敬意和佩服。

如是几次,宝玉就在大家的眼中有了威信。当在领导那里为大家说话的时候,宝玉就能替大家向老板争取资源和权利,因为他赢得了上司的信任,还能和上司进行平等的一对一的谈话,甚至于敢于和上司就某个宝玉认为是正确的事情进行当面的、不忌讳打击报复的掰扯,如此种种,宝玉的行动为大家争取到了应得的利益,宝玉也就自然而然地就有了在群众中的威信和群众基础。

正是通过很多次这样的显性的和不显山不露水的成绩,让宝玉不声不响地脱颖而出,最终,成为了团队中的二把手。

也可能,还因为是平日里宝玉的平和和煦、待人的公道公正、遇事的沉稳、不浮躁、喜欢鼓励和肯定他人、爱惜年轻人……这些个看上去、听起来都是很好的表现,会让眼睛雪亮的大家伙慢慢地、慢慢地聚集到他的周围,大家变得愿意向他反映情况,愿意找他商量问题,愿意让他做见证人,愿意和他一起、在他的招领下去共同攻克、完成某个课题而共同行动起来……

几次三番下来,这些成功的案例累积在一起,就益发地让人觉得宝玉他有人格魅力、他有一定的话语权、他为团队着想更为队员们着想、他肯于从问题本身出发而不是官本位,或者将问题毁于自私自利和自恋。似乎,大家都开始坚信一点:宝玉他可以带领这支队伍走向更好。

于是乎,更多的任务和期许就开始慢慢地一起压向了宝玉的肩头,比如,人们希望有个带头人的时候,比如,团队成员之间出现矛盾的时候、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时候需要一个站得相对高一点、能够公允一些、不带偏见看问题的第三人出现,一个能够站在敌对方不同的两方、对其各自的立场都给予理解的,并最终为这种矛盾能给出出路的人,宝玉恰恰就因为从小生长在封建腐朽没落的大家庭里,见得多,而更宝贵的是,他又没有因为这些所见而变得势力、恶毒和自私自利起来,故而,有过这样背景和经历的宝玉恰是团练这个集体所需要的带头人。

薛蟠肯定当初也是对这种通过民选上来的宝玉是有意见的,但是,薛蟠同时又是有自知之明的,他觉着自己是个粗人,又不是个文化人,在很多问题出来的时候,很多矛盾冲突在即的时候,薛蟠的第一个反应是要靠大棒来解决,因为这样最容易最快捷,但是也最暴力。

薛蟠眼见着宝玉这个娘炮能够不温不火地就帮助并解决了团练队伍里的矛盾,还能够让敌对双方因宝玉这个见证人而化干戈为玉帛,薛蟠就服气了。

说到底,人就是要正确地解决问题,且不留后果,在这个基础上,还能做到比较不伤害到资源、伤害到人心,并很有效果,这真是难上加难,但是宝玉做到了,那么,薛蟠还有什么可怨言的?

薛蟠是个痛快人,既然宝玉是继响铃公主之下的第二把手,那么,薛蟠就承认这种权利的分级,毕竟,不是两小无猜的团练初期,一个组织走向成熟,必定是要有层级的。

那么,宝玉在这个位置上,是一种大势给推上去的,是宝玉自己的为人品质和做派所造就的,薛蟠支持,双手赞成宝玉成为第二把手。

再回过头来说小宝。

有些人是要靠别人的鼓励活下去的,他们在意别人的肯定和表扬,也在意领导的信任,小宝就是这样的人。

小宝是带着一种天赋其责的英雄主义的情怀,和晴雯一道离开的。

而这样高尚的情感和情怀,可不是装相,可不是被别人唤作是虚伪、虚荣的表现,而是小宝生发自自己的内心深处的、喷涌而出、无可阻挡的精神,这精神支持着他去领命,并去好好地、有激情地去解决问题。

晴雯和小宝遂领命,于凌晨急急奔去了那神奇豆汁店。

也不知哪里来的那么一股精神,两人从昨天到现在一直在顺藤摸瓜地办事,如今,更是一夜没睡。

似乎,就是那么点不服的精神在支持着他们两个人,或许,也是因为两人的默契搭档,让这样的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第三百九十三章 光道歉不赔付

眼看着天已大亮,晴雯拉上小宝就跑,也不管薛蟠在后面叽叽咕咕个没完,也不管响铃困得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全没个大BOSS的样子。

几个转弯,就离开了这个很少有人拜访的约定地点,脱离了上司的两个人好像脱了线的风筝,又是自由,又是空落。

要说这敬业精神,晴雯和小宝这对搭档的工作组也可以称得上是劳模啦。一晚上没睡不说,还在得到重要消息的时候于黎明时分主动向上司汇报。

多亏上司是个明理人,把主动权全权都交到了他二人的手上,这二人才放心、放手地筹备着接下去的工作。

小宝气喘吁吁的,有些个跟不上晴雯的节奏。晴雯不管不顾,有多大力气就会使多大力气,这一撒丫子跑就把小宝给拖曳得两脚紧倒、汗流浃背。

小宝不满地说:“要不,咱先进点食儿再走?”

晴雯马不停蹄,哪里肯由着小宝,心急的她摇了摇头。

她觉着完全不用解释为什么自己不同意,自己的搭档小宝反正都能够理解。

可没想到,小宝不仅在步伐上已然跟不上晴雯的脚步,而且在心态上,也觉着自己的小身子骨、小体力远远无法和晴雯那“牲口体力”相比、并驾齐驱,加之,晴雯很不通情理地反对中途休息,这让小宝立时间从心里往喉咙处涌上满满的委屈。

哎,弱者就是这样,容易自甘下风的同时,就往往会对强者颇有意见。

自恋自爱的人就更有问题,很容易因为对方没有以自己的利益为出发点,没有照顾到自己而觉着被对方忽视、被世态炎凉所伤。

以上这两点小心思,小宝都有。

在一个团队当中,那个不占有绝对优势、不占有绝对风光的一方往往是心里弯弯绕、千千结最多,却不会轻易表述出来的小主,这样的人,如果是个小人,就会卧薪尝胆,日后给你好瞧,如果是个心地好、性子软的,就只能在心里懊糟着,偶尔絮叨絮叨。

小宝当然不是小人,何况对晴雯,他更不可能是小人处事,所以,轮到他闹意见,顶大天儿他也就是耍耍小脾气,要点小回报,求些爱温暖之类的,所以,他这会儿止步不前,自然,就是撒娇地向晴雯讨要些关爱的意思。

小宝这是情商高的表现,一方面,自己有了情绪也不遮着掩着,另一方面,也不让自己的委屈无处伸冤,还是要说道说道,让对方也跟着不好受。

小宝的这点小心思一下子就被了解他到发肤的晴雯给看穿了,晴雯忙补救,说:

“哎,怪我,走得太快,像牲口一样,不是常人的路数。”

小宝简直是转怒为喜,听见晴雯肯这样“埋汰”自己,小宝的气儿一下子就消了,他说:“是不是我骂你的话被你给读出来了,要不,怎么好像在复述我说的一样?!”

晴雯“嗤——”的一声,外加一个白眼。

这也就是晴雯能这样对待小宝,换一个人,小宝这脆弱傲娇的自尊还不立马爆棚,撕破脸面?!

小宝见晴雯很是耐心,抱歉得也很诚恳,这在不经意间已经消除了他心里的火气。

但是,不能以对抗的方式来解决的问题,就得靠数落,由占了理儿的一方操控了局面,来申斥那不占理儿的一方,这样,终得到一种重新平衡的关系。

小宝意犹未尽,补充了一句:“人家真的不惯于这种不讲究休息、一味蛮干、从没有停顿的工作方式,这样下去,工作不成了行尸走肉式的办公了吗?!,哪有一点自主自愿和喜爱本职工作的地方?”

“还有,”小宝补充道:“你身体里有皇家禁制,你精神气儿缺空了,你可以马上找吧来补上,我可怎么办?”

晴雯陪着笑脸说:“我知错就改,知错就改。”

小宝本应该借坡就下,彼此给个面子,可是,晴雯和小宝的关系那是发小的关系啊,有啥可顾忌的。晴雯既然允许小宝泻愤,小宝自然被晴雯给宠地也一定要来个青菜萝卜一清二白,故而,小宝接着对晴雯说:

“你光嘴上说有什么用?得拿出实际行动来,得打动我。”

晴雯吐了吐舌头,看来,她真如小宝说道,诚心倒是很诚心,就是光道歉,不赔付。

小宝因为看穿了晴雯的耍小聪明,故而说:“呵呵,早看出来你在这一点上厚颜无耻啦。”

晴雯半真半假地说:“关键我这皇家禁制上回为催动你的元气已经一耗而光了,到现在为止,因还没有功夫练气功重新补齐,所以,也是没有啊。”

小宝一脸的表情就是:“谁信你啊!”

小宝说:“晴雯啊晴雯,真没想到,现如今,满世界最实诚的人也开始学会糊弄人、说谎啦?!”

晴雯摆手笑嘻嘻地说:“哪里哪里。”

小宝说:“好,你见死不救是不是,那,我就来个过劳死给你看。”

就势,小宝于奔走的途中就手倒地,躺下就不起来,企图罢了工作。

晴雯哭笑不得。

她想了一下,虽然公务在即,但是,团队的团结更为重要,也是致胜的最核心因素,所以,思想工作才是工作中的最大难题。

晴雯意识了这一点,就索性也坐了下来,陪着他。

晴雯慢慢调整自己的呼吸,至心平气和的状态,晴雯想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一点儿一点儿摆平这件事。

小宝继续假寐。

晴雯继续打坐。

似乎,此刻的两人已经浑然忘记了任务的紧急程度。

也只有用自己所熟悉的方式让自己放松,才能够最大限度地恢复体力和精神气儿,甚而,能够迎刃而解多日不能解开的难题。

“也许,”晴雯心想:“小宝并没有错。没有好的休整,不可能再次达到好的巅峰状态,创新而喜悦地去解决问题。”

小宝闭着眼睛躺在那里,说:“晴雯,你终于想明白啦。”

看来,在特殊的情况下,小宝和晴雯心灵的默契能让他们听到彼此。

第三百九十四章 太没天理

小宝总算歇息了个够。

在晴雯的眼里,小宝这不是歇息,这是闹腾,是在和晴雯撒娇、闹腾。

对此,晴雯采取了听之任之的做法,并按照小宝的要求一再地照办行事。

很快,晴雯就得到了小宝的谅解。毕竟,小宝的气性还没那么大。

或许,小宝只是想在晴雯面前要争个面子而已。

不过,小宝是懂得适可而止的。他见晴雯如此礼让自己,也就不好再继续使强,再蛮横地以牺牲时机的代价来换取自己对工作组的整体控局。

不再任性的小宝起身,他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好像什么情绪都没发生过一样,他对一直坐在地上、陪着他的晴雯说:

“可以出发了,本少爷休息完毕了。”

晴雯早就看出小宝这是闹情绪,也不戳穿,故而,见他此刻精神气儿十足,虽然未进早餐显得还有些个虚弱,但整体来说,是准备去战斗的精神状态和实力准备。

小宝啊,关键时刻到底拿出了一个精英的气质和态度来。故而,晴雯也就爽快地起身,和小宝一道继续进发。

远远地,小宝和晴雯就看见一个姑娘走出店门,把个红色的店招摆了出来,又利落地爬上梯子,小心翼翼地把“神奇豆汁店”的牌匾给擦拭得木纹清晰、包浆锃亮。

那不是真丫头小花吗?!

小宝和晴雯不约而同地对了一下眼神。

店内,那个傻不愣登的小伙子憨货正在放椅子、摆桌子、抹前台、放碗筷、搬大缸、唱劳动号子……忙得个不亦乐乎。

看这两个店伙计的表现,就能判断个一二,这家店生意肯定挺红火的。

从远处看,神奇豆汁店的金匾被朝阳给映得亮晃晃的,煞有喜气盈门的感觉,让人有一种想进店喝豆汁、歇息、想在里面呼朋唤友,闲唠嗑的欲望。

这店有勾搭人的魅力,不仅在于地道的京城小吃美味、有嚼头、让人回味,且不坑人,更在于它聚拢了人气。

此刻,还没开始卖货,门口就已经井然有序地排起大队来。而且,不是一队,是两队。

怎么回事呢?

原来,一队是回头客,加慕名而来的观光客,尤其是最近,公主大婚的日子即将临近,有很多批次的外国观光客特意来到大周京城,为只为了早些候在这里,不仅是来京城游山玩水、领略异国人文、商业一番,回去好和父老乡亲们吹吹牛,显摆显摆大眼儿,更是为了来观摩公主大婚的盛景。

京城旅店早已被预订一空,家家客满,连各家餐馆也是常常满座,生意红火得不得了。这些外国观光客带着学习的态度、和对大周向往已久的仰慕之情,久久徜徉于大周的深巷幽庙、市井工坊之地,一边叹一边学习。而此次公主大婚,他们更是有了理由,可以留在京城赖在这里不走,一边用着来自家乡的助学资金,一边还假意告慰老家的人们,借口参加公主大婚。

于是乎,近期京城的流动人口爆增。

在专为他们这些旅客编撰的《京城哪家是蓝翔》这本京城游手册里,就有单门的一章讲的是有关京城的美食。神奇豆汁店就是该书重点推荐的一家小食店。

小店以京城名点心为主,兼及各种老百姓耳熟能详的各类日常吃食,尤以豆汁焦圈见长,店面不大,但很干净,店铺的位置不在市中心,不在豪华的美食一条街上,而是在次商业圈的“小麦场”主题街道上,这里的四周有普通住家、有买卖人的租屋、有观光客的小旅馆、有停泊游船商船的埠口……这一切都为神奇豆汁店被即将打造成百年老店提供了必要的条件,铺垫着已有基础的商业氛围,和纯粹的街头巷尾的市井文化有一点点区隔,却又并不是不接地气。

往往,一个事物的成功,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长时间地培养和促成,直到最后一刻的成功,还是很可能来自于飞来之笔的幸运。

往往,一个事物的成功,在前期也都是有着点滴的迹象,如果,一个观察者足够细心,是能够抓到着蛛丝马迹的。比如行业口碑、比如时尚趋势和产品的不谋而合、比如人们的喜爱和享用、比如新颖而一成不变的产品背后的价值观……也就是说,一个事物的成功,看似不是潜移默化,实在真还是有一些规律可寻、有一些道理是一以贯之的。

神奇豆汁店特别贴近生活,而且具有浓郁的地方特色,让那些力图入乡随俗的大周文化仰慕者有些个趋之若鹜,外来客按图索骥,多跑来享受一碗地道的豆汁配辣丝儿,胶圈配花卷儿。

那第二队人则是由衣衫褴褛的乞丐、流浪汉组成,看来,今儿个老板娘是要施豆汁的节奏。

看来,这一天之计在于晨,豆汁店今儿个马上就要开张啦。

“事不宜迟!”小宝对晴雯说。

晴雯有力地点了点头。

小花见这小宝和晴雯二人走近,一阵子欢天喜地,好像终于盼来了同辈知交似的。只可惜,只一天多不见,小花的额头上已经有了个核桃大小的包。

“怎么回事儿?”小宝上前就去摸头上的那个大包,被真丫头小花给一手擒到,说:“关你什么事?!”

真丫头在对小宝凶巴巴的同时,明眸善睐地瞟了小宝身边女扮男装的晴雯一眼,然后,扭捏地说:“人家真的是盼星星盼月亮,盼你们回来呢!这不,头上的大包也不那么疼啦。”

说着,一手拿着抹布一手拿着扫帚,小花不往店铺里走,却斜插着向晴雯靠了过来。

晴雯惊慌失措地一躲,就听见店里面传来又一声惊呼:

“哎呦呦,我的小书生,你可回来了。”是老板娘,粗犷而豪迈的气势里满满都是真诚的欢迎。

小宝在一旁,很不是滋味,心里说:

“哼,我怎么扮个女的,现如今却没人待见,可她晴雯随随便便穿个褂子、带个纶巾,马上就有女的往他身上扑,这也太没天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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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五章 且一招致胜

晴雯冲小宝使了个眼色,小宝马上就领会了。

既然小宝和晴雯比起来,并不那么能引起众人的格外关注,那么,不妨,一个人引人注目,一个人可以潜行做事,两个人就此配合,各自发挥所长,可以趁机把该解决的事情给办了。

这对儿搭档是项目磨合过程中越来越和谐的一对儿,从最初的相互抬杠、互不适应、各挑对方的毛病、不主动拆台就算是配合啦,到现如今的一个眼神就能彼此明白个大概,使出精神来就能步调一致,可以迅速反应,可以随机应变,而且,有一种随时随地的默契和共荣感。

小宝和晴雯这对工作搭档如果此趟任务再顺利完成,估计还是有可能荣登本年度“合作伙伴最给力”榜单的。

当然,这是薛蟠、宝玉这些已经成为管理者而不再工作在战斗的第一线的管理层去考量的事情啦。

此刻,真枪实弹干活的还得是晴雯和小宝这帮低调、踏实地一步一步去执行任务的碎催。

只不过,有些人不喜欢管理中连带的权威,不喜欢复杂的层级和臃肿的、永远都不能说绝对公平的组织,不喜欢不在第一线进行手、脚、脑并举的实操,这人,可能就是晴雯、茗烟之流。说不好,也有小宝。

有些人适合当元帅,有些人适合当将军,有些人喜欢做听命、自己不瞎操心的小兵……

晴雯一反平日里那玉面小书生的冷艳清俊气质,改为体恤民情的亲民、知书、达理的姿态,她不知道,自己的这种转型是否自然,是否被邻里乡亲们,特别是被神奇豆汁店里的从老板娘到员工们所接受。

接受不接受,晴雯的生涩举动还是得实打实地落实,毕竟,你不能等到驾轻就熟了一种状态后再去应急地实施在现场,生活从来不给人这样的空隙和机会。

机会,就只有一次,而且,往往让人措手不及。所以,赶鸭子上架也好,因自信而果断行事也好,总之,晴雯见坡就上,此刻的她为了完成任务,但凡发现一个契机,就会狠狠地抓住。

晴雯表现出的这种雷厉风行和冷酷无情,是战场上必备的,可以说,这素质有天生气魄的原因,也有迫不得已、被临时磨炼出勇气的缘故,这一点上,她并不亚于号称“雷神”、爱折腾、爱抱怨的行动派——韦小宝的作为。她这方面的作为实在是被宝玉他们给低估了。

此刻,晴雯附下身子,仔细地盯着真丫头小花头上的大包看,还故意吃惊地问:

“小花妹,你这是怎么搞的?是不是很疼啊?”

小书生本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洒脱,现如今,突然对自己从来“不鸟”一眼的小花表示出了格外的关切,而且还是一付令人动容的、怜香惜玉的表情,着实让吃瓜群众们在店里大跌下巴地很吃了一惊,更让当事人小花感激得有些动容。

晴雯问候之后,她潇洒地“哗啦——”一下打开香扇,悠悠摇动扇子,轻轻地为小花头顶的大包将徐徐的清风吹送,好让她快些忘却这大包的生疼。

那小花儿原本一早上忙前忙后的,很是欢实又充实,完全忘记了曾有过什么过节发生在自己身上,导致自己脑袋起了个碗大的包,她早就在一早上的忙碌干活中忘却了自我,完全没有什么心事往心底里头放。

然而,此刻,就是让玉面小书生这么一关心,小花那已经完善了的、平衡了的心态忽的就失衡了,她是被激起了因被人关爱而想要更多关爱的幽怨、委屈和对关爱的向往等情绪,并将之混合一气。

这些情感一旦混合在一起,从心里头一股脑地向外冒出,就会让小花这样一个没有什么生活经验、对情绪没有能力操控梳理的小丫头突然蒙了。

真道是:本来无一事,晴雯你何处牵出这官司?!

小花本来健康、茁壮的心态忽的因被宠爱而变得多愁善感,还因恃宠而骄纵起来,她这是一旦被人触及、揭开了心里的伤口,一旦得了旁人的怜惜,就会有些个无法自持,有些个找不着北啦。

特别是这眉清目秀、看似身份高出自己所属的小市民阶层的小书生肯为自己亲自把扇疗伤,已然有些个被宠的忘乎所以的小花越发地娇羞起来,且发生了内在自我的膨胀加变形,所以,她故意恼怒地告状说:

“唉,还不是憨货给闹腾的1非得说有个把坏小子,他们专门成天价围着豆汁店转悠,还不都是因为要看我。憨货说他们都是我招来的。我冤枉啊!”

“他胡说!”连晴雯也没想到自己扮演的小书生会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如此的义愤,他这是在站出来,公然反对憨货,来替小花儿鸣不平。

此举简直就是在拉仇恨。

憨货在一旁不痛不痒、不慌不忙、不阴不阳地说:“小书生,这事看似跟你没啥关系吧?!”

“你胡说!”晴雯再一次表达了自己宁拉仇恨也要管闲事管到底的态度。

而此刻,被晴雯给打了掩护的小宝正迅速地躲开所有人的注意力,溜到后院,把个即将被售卖的刚发酵好的豆汁给用舀子往外舀,顺着河沟把豆汁往河里倒。

他蹑手蹑脚的行动能进行得如此顺利,都得益于晴雯在店前面卖力地施展交流和共情的功夫,不断地把众人的目光吸引到人世间那鸡毛蒜皮的事情上。

小宝很是感激晴雯,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使出一些看似不合理、可操作起来还凑合的昏招。且一招制胜。

就此,小宝一直感到晴雯在办事的时候,总是能十有九中,有时候,事情还真不是晴雯她早就驾轻就熟的,甚至有些事情,像今天这样的事情,是晴雯没有面对过的,也没有解决过的。但是晴雯总能胜任自己的任务。

说来,晴雯做事的方式往往挺笨的,而且常常,她会以偏概全,还容易丢三落四、顾头不顾尾,这导致办事的效果差强人意,实在让小宝觉着晴雯很多时候靠的是运气。

第三百九十六章 后院有个大响动

“咱们自家的事自家解决好不好?别在这里耽搁了店里早餐的准备。”憨货在说店里的事情要紧,实际上是一种告饶。

其实,任谁都听得出来,憨货这是在请求小花原谅,他已经是在放低了身段。

若是小花念记两人的情分,她该破涕而笑,大度地释怀。

可是,还没等小花反应过来,就见她亲姑,也就是神奇豆汁店的现任掌柜——老板娘一声大吼:

“欺负我侄女,你还有理啦?!咋的,不对的地方,还不能说道说道啦?!”

老板娘一口关东话,看来她当初是走了西口、走了关东的,才回的这南周京城,安下了家。

熟悉这关东口音的,觉着亲切、热乎,不熟悉关东话语境的,直觉着这老板娘实在蛮霸的很,也有些个粗俗。

老板娘的表态很是时候,意思就是在给小花撑腰,明告诉了憨货:“你小子快没戏啦。”

老板娘这么一出面,本已被憨货的低姿态给感动了的小花就更觉着自己当初受了委屈,憨货被这样对待纯粹是活该。

不觉地,她腰板挺得更直了。

所以说,总是最亲近的人会瞬间影响你对一件事物的看法。这点教训,任谁都得切记。

小花变本加厉,反目说道:“这里,已经没有回去说事的理儿啦,要掰,咱们现在就掰!”

憨货可不上小花的当,或者说是上晴雯这个小书生挑拨离间的当,他哪里肯轻易地就把到手的追求战绩——女友小花送给这个知人知面不知心、看上去有些个狐狸脸儿的小书生啊。在他眼里,晴雯这个小书生要多奸诈有多奸诈,让他心下恨恨的,直觉着是小书生是自己的不二情敌。

“我错了,还不行?”憨货必须此刻采取有效措施,来挽救自己被动的局面,于是乎,憨货这个人真的不别扭,他可疑直接违背了自己的心,来了软的。

小花很有些吃这一套,毕竟,她是个善良纯真的小姑娘,心里想的都是:

“看憨货这诚恳的态度,念记自己和憨货的两小无猜、这许久的感情基础,其实……憨货也没那么差劲儿,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揭人伤疤、不给人脸面也是有些失德。”

故而,小花不再作声。

小花的态度这么一踟蹰下去,事态似乎就要发生转机。

眼看着小花和憨货的矛盾已然解决,而小书生再次成了一个挑拨离间的局外人,晴雯有些个不甘心。

她见后院小宝的身影还在一个劲儿地忙忙碌碌着,就知道自己怎么作为这对话和矛盾的始作俑者,该把这出戏给演到底,以好腾挪出更多的时间来隔开人们的注意力,掩护好小宝进行下一步的操作。

“哗啦——”一声,小书生的香扇一收,倒退到了一边。

小花、老板娘、老板娘她老公、憨货一齐看向了她,以为小书生是要有什么作为。

小书生说:“看来,只要我们为着一个目标——把店销量做好做大,那么,生意红火了,什么都好解决。”

她的话音刚落,就见这店里的四个人有了不同的反应。

首先,所有人都有向别人倾诉的愿望,只是缺少一个被撬动的由头,或者是从未曾开过这个口子。今天的吐糟,似乎对所有的人来说,都属于一招鲜(先)。

另外,也有可能是在这么一匝小店里,这些个忙碌得脚打后脑勺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已经埋藏了不少的彼此积怨,此时,一下子来了个与他们有些熟悉又不是那么熟悉、与他们有关又不是那么有关的小书生,各位就有了吐槽的机缘。

“谁说生意在,就什么都好解决了?现如今生意好了,她那张笑脸可有一时是对着我的?我真真没看出来。”

第一个吐槽的,是老板娘那气管炎的老公,本店正宗店主。一向受气惯了老婆气的他对于小书生的出现,还是有种被知遇感,一下子,自己的前愁旧恨、小埋怨、小躁动,都被翻出了旧账。

“店销量是上去了,可是,成天价对着一帮闷葫芦、没有野心做大的安心鬼,能有什么开心的?我是嫁错了人,一丁点福没享受到不说,还得跟着窝囊人过那没有远见、看不到头的平庸生活,我的诗和远方不是叫这个挨千刀的,就是叫生活这匹狼给吃啦。”

能说出这么有水平的话,指桑骂槐得如此有理有据、有里有面的,肯定就是豆汁店的老板娘喽。

其实,她对神奇豆汁店的一点一滴进步和红火的现在是满意的,但是,人,不都是在欲望膨胀中吗?你给她一分,她就要一寸,她得了一尺,她还想着一丈,永不能满足。

“都说这个店有未来,为了未来,我们一个个吃苦耐劳,有白天没黑夜地干活、大干快上,但是,未来不就是一个店销量的增长吗,也不是无限的增长,说到底,我们员工也是人啊,为了未来店的兴隆,难道我们就必须要责无旁贷地牺牲掉眼前所有该有的生活乐趣而只是苦逼地干下去吗?”

说这话的,自然是在劳动者这个位置上的。

说这话的,并不是一个现实的获利人,这个人就是小花。

“我没啥可说的。”这是憨货,他马上又接着说道:

“但是,我还是想说上两句。”

晴雯扮演的小书生再次打开香扇,一边悠悠地扇扇子,一边耐心地听着诸位的话,特别是现如今憨货要说的话。

要知道,这世界上不缺发表意见的人,不缺有价值观、有立场的人,不缺说风就是雨、有理就要走遍天下的大辩才,缺少的是肯默默地点头相和、耐心聆听的人,这个人就是小书生。

这样的人可贵就在于他无形中以似乎很认真倾听的姿态赢得了人们在吐糟时自我反思和自我说服的自我修复能力。往往,人说完了话,也就解气了,根本不需要别人告知他对错,或者该怎么做,他自己就已经选择做出和自己刚说的唱了反调的举动,或者根本就不会采取什么改正改观。

人在诉苦、埋怨、吐糟中得到了释放,健康了身体,平衡了心态,也就达到目的啦。

“哐当”一声,所有人还沉浸在彼此的交谈中时,忽听后院有个大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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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七章 老板娘的激将法

晴雯在神奇豆汁店的前面引大家伙和她聊天,越聊,越聊出了大家伙各自的心声。这一下子就聊出了感情,以至于晴雯好几次都想现场作一把心理医生,好好帮助各位疏导一下心理的困惑,舒放一下各自的压力……

就在大家各自吐糟的时候,还是憨货眼尖,不知怎的,他一回头,看见了后院小宝忙碌的身影。

小宝正在从缸里舀出今天要卖的豆汁,并在一大勺、一大勺地费力地往地下道里倒,别看小宝学了一年的功夫在大山里,可是,这干体力劳动却还是很没有经验,笨手笨脚的,如此费力了这么半天,也还是没有把大缸给清空,而一向娇生惯养的小宝已经累得驼背塌腰、气喘吁吁。

憨货抓到小宝正在搞破坏,不由地惊呼了一声。

这一下惊呼可不要紧,所有人都看向后院。晴雯心想:“不好,暴露了。”

老板娘第一个反应了过来,这可是她家的资产、老本、未来诗和远方的前提,当然不能白白被这个臭丫头当泔水倒了下水道!

老板娘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她最恨不珍惜粮食的人,再就是恨那些破坏别人家好事的坏种,还恨明明是跟自己关系最好的前下属小红姑娘,此刻,却变成了投机倒把、暗中不地道的小坏蛋。

于是,老板娘非常不客气地果断上前,一个?领子、揪头发、抠眼睛,把小宝弄得哇哇乱叫。

这女人家啊,打架起来,所能用上的实操技能也就那么几样,这几样可都让老板娘给用上了,不仅手上麻利、狠厉、不留情面,老板娘嘴上也一样不肯饶了他,在动手教训小红的同时还在一个劲儿地不停骂道:

“我对你这么好,你就跟个煮不熟的鸭子似的,让老娘伤心,该挨揍!揍的就是你!”

劈头盖脸,雨点般的拳头被老板娘泄愤、砸到了小宝身上,老板娘发脾气的能量在这里一点儿都没浪费。

小宝身上挨了这几下整治,已然瘫倒在地了,心说:

“晴雯,你怎么也不早点告诉我一声他们发现了我?!”

老板娘家的气管炎老公来得慢了一步,但也马上急吼吼地助阵开来,上前,店主就给倒在地上的小宝一脚。

眼见着这重重的一脚就要踩下,小宝吓得抱头闭眼。

他等了半天,出了一身汗,待睁开眼睛。眼前,晴雯已然将店主给擒拿住了,店主的双手给反拧在了身后,自然,要落在小宝身上的脚丫也被拽得难于落下。

小宝一个激灵,原地跳了起来。

“嘿!赶紧说,是谁派你来的?为啥搞破坏?”

老板娘根本对小书生正挟持着自己的丈夫的情况毫不感兴趣,连看都不看一眼,她从一开始就很专注一旨地去审这个搞破坏的丫头小红。

“我是来搭救大家伙的。”小宝说,语气中似有恳求之意。

晴雯气得鼻子都要歪了,明明你小宝是在帮助人家,却一付很心虚的样子,尤其,还带有恳求的口吻……如此这般怂样儿,让老板娘、店主怎么可能相信眼前你这个姑娘?!”

但是,一人一个处理方法,谁也代替不了谁,谁也别想指导谁,人家小宝就是这个打法,你晴雯又能怎么办?

晴雯原地摇了摇头,表示不可理喻。

小宝说了的话自然没有人信,那么,说了的话也就等于是没说。

晴雯在旁边再次摇了摇头,嫌小宝说话就跟是放屁。

“什么搭救?你当初趁小花逃走的时机来充当小花来蒙骗我,企图有朝一日继承这匝闻名京城、无形资产颇高的神奇豆汁店,我对你做什么了吗?没有吧?!后来,要不是我宽容大度,看在你孤苦伶仃的份上,,我也不会放你一马。”

老板娘是个女的,女的就爱“翻小肠”,而且是翻个没完。

老板娘继续数落小宝:“这会儿,你小红都不在本豆汁店干了,你咋还特意折返回来搞破坏呢“”我真不知道,这神奇豆汁店响当当的名号是不是有招黑的弊病,咋总招你这样的人回来给我捣乱?”

老板娘振振有词的。

“我真的是来救大家的。”小宝苦着个脸,他还在心疼自己曾为之付出那么多的信仰。

要不是因这信仰,小宝也不会坚持了这么久。要不是有信仰,更不会在这里背了黑锅。

晴雯在一旁干着急,心说:“小宝,你就直接说这豆汁里有毒不就得了,既然得不到别人原谅,你还死乞白赖地非要说个一清二白,也是……”

小宝说:“这豆汁我没有倒干净,剩下的豆汁就能代替我说话。”说完,小宝镇定地舀了一大勺豆汁,直接咕嘟咕嘟灌进肚子里,晴雯想上去拦,都没来得及。

这时候,店门外已经排队排得很长了,一直排到了朱雀大街上,人们急切地打门,要喝今天的头一锅豆汁。

“盛世豆汁,得卖多少碗啊!得换回多少银子啊!可惜,可惜。”

老板娘最是心疼。

晴雯无奈地看着小宝,心想:“你就作吧!”好不央的事情,你总是干得不利落,早知道,咱俩互换一下角色好不好,你来在前面和他们逗贫,我到后院去搬大缸,保准现在一滴豆汁都不剩。

老板娘将喝饱了肚子的丫头小红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对她有关救大家的措辞有些个将信将疑,想了一会儿,她说:

“好豆汁能消毒去火,谁不是抢着喝,你喝算什么本事呢?”

不等老板娘絮叨完,小宝邦当倒在地上,当即口吐白沫,眼睛翻白,一阵一阵地全身痉挛。

这可吓坏了众人,也包括晴雯在内。

大家慌手慌脚地抢救小宝,有做人工呼吸的,有给掐人中的,有给闻清凉油的,有帮着掏嗓子眼儿辅助呕吐的。

小宝的反应也着实吓了晴雯一跳,她心说你小宝就算敬业,也不至于这么个当真法儿,这是要死人的节奏啊。”

老板娘也是给吓了个半死,因为自己一个激将法,万一丢了条人命怎么办?!

第三百九十八章 还真是个人物

“我们没法得到美满的人生,就是因为……”

这是真丫头小花,她看着自己的同龄小红如此地投入,明知有毒,还以身试豆汁,不仅被感动得哭了起来,且感同身受地,仿佛自己也像周身中了毒一般地心里难受、体内难受。

她痛定思痛,自己总结出了点什么,抽泣着、磕磕绊绊地继续说道:“就是因为我们平常人付出的不够!”

对于真丫头小花这样的批评和自我批评,憨货欣赏地点了点头。

然而,对于小花来说,经过店里发生此几乎要死人的大变故,小花对憨货的不满一下子被放大了,尤其她现在认为:这个假丫头小红付出的就足金足量、足够很,因此有资格得到完满的人生。她此刻的心流全在这高尚的事情上,心里完全没有存憨货的地儿。

继一阵发作之后,小宝刚缓过来点儿神来,他勉强地坐起身子来,说:“诸位不用担心,这中毒的感觉不过尔尔。”

刚甩出此等大话儿,小宝一下子又没出息地再次陷入深度昏迷当中,且在昏迷中大吐特吐起来。

他面颊红润、脑门发亮、嘴唇肿胀,看似是发热造成的,这让晴雯在一边看着发慌,生怕小宝这样一路下去,就要走向癫狂。

晴雯很想帮助小宝,可是,她只知道这是和珅的手下、那帮子大汉们为栽赃公主党而于昨夜投的毒,终究,她不知道该如何解毒。

晴雯掐小宝的人中不顶用,点小宝的和田穴不管用,她眼看着小宝扮成的小红正在消耗着自己的体力、一步一步走向枯竭,就愣是没折。

这时,也就只能靠自己来解救自己啦。

晴雯在心里默念着小宝的名字,以期在意识里呼唤小宝,不让他的意识走丢。

在晴雯看来,自救的法子无非是两个:第一,自己在意识海里不断地提醒自己“要挺住”,在中毒的情况下,一旦意识放松,离开了本体,那么,就代表着要魂归天地的节奏,人也就等于是即将魂走灯灭了。

第二,无论如何,在任何时候,更包括失去知觉的时刻,都要努力自我解毒。至于怎么个自我解毒法儿,也只能靠自己的内力在昏迷的情况下摸索。也不知道时间允许不允许这样的琢磨。

在这一点上,晴雯对小宝不是很有信心。

虽然,团练的时候学过多种能逼出身体内的装神弄鬼的法子,但是,晴雯不能确定,小宝会不会运用这些方法赶走那些腌臜的东西,做到彻底地自我解毒。

小宝此刻看不见人们的焦虑。

他正在模糊的意识海里畅游着……

黑暗中,有一股引领的力量在携着小宝的魂魄飞奔,前面,是一个黑黑、长长的走廊,在走廊的尽头,有温暖的光环,似乎在欢迎着小宝的飞升。

小宝就要达到极乐世界了,那里,要好过于在人间的草原奔袭。

如果小宝就此死去,那是他的命。因为他选择了要以赴死的状态来抗击老板娘等诸位对自己的攻击,他做到了。只不过,杀敌一万自损三千,付出的代价是沉重的,也是无法修正、挽回的。

还没等小宝策马飞驰,他就被一头冰凉的水给浇回到现实当中。小宝咳嗽着哆哆嗦嗦地醒来。

他跌跌撞撞地起身,睁大眼睛,直视前方,逢见周围的每一个人,必说:“我知道你们的前生来世啦。”

他又看了一眼晴雯,笑而不答,好像身子从没受过中毒的折磨似的。

这样神秘的表情,说明他一定是知道了晴雯的前世身世。

晴雯为小宝的稍稍恢复喜极而泣,她还不忘跟兄弟开玩笑,说:

“我正准备收尸呢。你若不闭嘴,小心我要你重回意识海。”

小宝对晴雯回应道:“你是要杀人灭口吗?”

瞧,这一对儿混球儿的搭档。

……

“哎呦,可了不得啦,豆汁店出了个神奇的小仕女,能掐会算,通天文地理,走,咱快去找她占卜占卜。”一个村民对同乡说道。

“我可不信那一套。我只信观音菩萨、如来佛祖。”另一个村民不屑一顾。

“看来,豆汁店不是在被打砸抢中灭亡,就是在占卜算卦上走向兴盛啊。”

“据说,这小丫头的神奇,来自于一碗被呕坏了的豆汁,她家老板娘真够狠的,给小孩子吃呕臭了的豆汁,也不怕良心坏了,给天打雷轰?!不过,现如今,这剩下的未出售的豆汁还有大缸的一个底儿那么多的留存,要是能偷来点儿……”

“别寻思,老板娘现在抓紧了保卫工作,还特地聘请了个白白净净、高大上的小书生在门口日夜呆着,唯恐丢了那劳什子的毒药底子呢。”

“真抠门!想当初,神奇豆汁店刚刚开张的时候,随便喝豆汁,那叫一个管够。现在可倒好,今天早上都没开张,据说没货卖!”

“咱们设身处地替人家神奇豆汁店想一想,要是大家都喝了毒豆汁,变得神通八达起来,那天下还不大乱了?你没听说过吗,那希腊神一多起来,就互相掐架得厉害,要是人人喝上了毒豆浆,变得六感发达,想干什么就能干成什么,那岂不是神仙满天飞,世界不太平喽?”

“呵呵,从来都是最高阶层的人掌握知识、文化,掌握魔法,怎么这回倒过来了?一个破豆汁店反而能飞出个金凤凰来?一个真正的算命人?”

“要不是说你吗,就是太自轻自贱,什么叫豆汁店里飞出个金凤凰啊?这是我们整个买卖街飞出的金凤凰!”

“好吧,好吧,她属于买卖街的,是咱整条街的荣耀。”

“你有没有去算一算前世啊?”

“我是那个什么萝卜丝国在大革命期间失踪了的安娜塔莎公主。话说,我怎么前世是个女的啊?!”

“你一脸胡子拉碴,几天不刷牙不换袜子,你还是公主呢?!”

“我是追逐白鲸的船长。”

“不会吧,就是那个因为和白鲸结了仇,而跟踪了一路,最后与之同归于尽的老船长?”

“对,就是这个老船长,要说,我的前世还真的是个人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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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九章 神奇豆汁的替代品还神奇吗

太阳照在窗棱上,看来,时辰已经不早。

门被一下给撞开了,一帮人迫不及待地闯入到豆汁店中,见座位就抢,还吆五喝六的。

看来,这是来者不善啊。

老板娘和身后的一系列员工只得无奈地迎接这帮新老客户。

晴雯和小宝暗暗地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说不好,这里就有和珅的队员来搞破坏。

只听得一片七嘴八舌:

“老板娘,上豆汁、焦圈。”

“今天怎么服务生换了拨这么俊的啊?!是要犒赏我们这帮忠实的豆汁友吗?”

“都几时了,怎么今天还不开张?”

“开张也太晚了吧,我要是去赶工晚了的话,老板娘你可得给我付误工费。”

老板娘上前赔笑说:“诸位,真是抱歉,今天豆汁告急,没有现货了。”

“谁说的?这不,大缸里还有个底儿吗?别以为我们没瞧见!”

老板娘一听,急急护住了身后的大缸。

“神奇豆汁店也算是个百年老店了,也该有点老店的风范,自打我爷爷就在这里用早餐喝豆浆,从来没有一天断过货的,今儿个是怎么啦?”

“难道说这店传给你败家的侄女啦?别告诉我,老板娘您风华正茂就要退隐山林啊。”

“请恕我作为老客户直言,你就不怕我们排队等了这么久,喝不到豆汁砸你招牌?”

“要告知也得早通知啊,让哥几个等了这么久,有这么坑人的吗?”

“不行,我犯了豆汁瘾啦,要是再吃不到这里的早餐,小心我就赖在这里不走。”

……

晴雯这个小书生知道这胡乱的局面都是自己和小宝造成的,她想出面给打个圆场,怎奈,巧妇难做无米之炊,她也救不了这个急。

小宝中了这被投毒的豆汁毒,毒上加毒,多了很多“歹力”,正宣泄不出去呢,他看见进店来的一位位大爷说话那个出口不逊,就直觉着每个人都面目可憎的,立马,就在心里将他们全部设置为敌人。

小宝红着眼睛、火着胸口,挥起拳头,说:“都给老子滚。”

众进店的客户全都惊呆了。

他们没想到这里的老板娘还没发话呢,店主也大气都不敢出,那个小美女侄女也躲在了一个憨货的身后,只这个昨天才来的临时工小丫头个头不高吧,却竟敢发声,还如此嘹亮、高调。

而且,不发声则已,一发声就是挑战性的、天下独老大的发声,由于这临时工小丫头的小身子骨和骂出来的倔强话形成了鲜明的差异,导致人们有一种错觉:不应该揍她,会显得自己很欺负小孩。

小宝见人们只是错愕了一番,然后,一个个就像没事人似的,根本没有人去理会他,就更别提会“班儿对班儿”地和他较劲了。

“你们这帮势力的人!”小宝叹道,他气得花枝摇曳、裙摆乱飞,这姿态,倒是吸引了一大堆人的眼球。

“你省省吧,都没人和你计较,你还说人家势力。”这是真丫头小花在教训小宝。

她对小红有一种责任感,好像这个临时工倒掉了豆汁、又不管不顾地指桑骂槐,挑衅客户是自己这个领班儿没有教育修正好她。

“人就是势力的,对待弱者,都会欺负一下,比划一下,到我这里,我挑衅了,却没人理睬。”小宝继续愤愤地说道。

这期间,晴雯已经看到了几个夹杂在人群中的大汉,他们正是在听鹂馆企图毒死公主党人的和珅派。

这样就在心里对上号了,和珅派了他们打砸抢了这条商业街,并嫁祸给公主党,继而,他们又听到了什么风声,去了听鹂馆企图毒死公主党成员,还在豆汁店投了毒,企图进一步嫁祸公主党,最后,好达到搞臭公主党,阻碍公主大婚的目的。

晴雯冲小宝怒了努嘴,小宝则点了点头。

这时,老板娘也急了,她看着小宝不但中毒后没事,而且还似乎面有狰狞,变得嘴不饶人啦,她现如今越发觉着小宝倒掉的豆汁都是绝好的豆汁。

但此刻,她已经来不及教训这个叫小红的临时工啦,也不能为打翻的豆汁哭泣。

“要不这样,各位客官,我豆汁店虽然豆汁今天不小心发酵坏了,我们还有个替代品,今天,本店免费请大家试尝新产品。”老板娘当众宣布着。

说到这里,她冲真丫头小花使了个眼神,好像是什么指令。

真丫头事不宜迟,马上领命,揭开了前台。

前台下面是木地板。

小花揭开一块木地板,露出了一截楼梯。

利落地下到了地窖里,不多时,小花不负老板娘之望扛上来一个坛子。

这坛子是用泥巴封着,好似一坛深藏多年的女儿红似的。

“哇,还是老板娘大气。”有客人醒悟得早,已经开始盛赞这替代品啦。

“这是什么?不会是女儿红吧?”

“怎么会?大早上的,就喝大酒,也不合炉啊?!”

“我看是什么法术吧?”

“别害我,据说,公主党的成员渗透到豆汁店已久,说不定,这坛子就是预埋的毒药呢。”

“你要是这么谨慎,就别来了。”

“我谨慎是为了大家好,这豆汁店但凡出点毛病,那可是大差错。我可不想做当事人!”

“赶紧闻一闻,这坛子到底是什么?”

……

人们把小花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小花喘着粗气说:

“这坛子酒若勾兑一下,可就能弄上一大缸子,到时,连门口等着、没了希望的也能混上一口。”

老板娘说:“别说大话了,赶紧行动。”

小花撤退到后院去开酒坛,小书生和憨货都要去帮忙,却被老板娘给制止住了。

……

不消一枕黄粱的时间,每一位落座的客户面前都被恭恭敬敬地放了一碗和豆汁颜色一样、浓稠度差不多的浆汁,只不过,没有迎来往昔神奇豆汁的那受欢迎效果。

话说,这些落座的客户们和在外面坚持排队的客户都本着百年老店不欺人的信仰,默默地等待了这么久,终于等来了老板娘的豆汁替代品。

第四百章 臭不可闻

“哎呦,这是什么味道?”

一股子、一股子冲鼻子的强烈味道从豆汁碗里冒了出来,结果,呛得客户们纷纷站起身子,夺路而逃,一个个冲出了店铺,站在了大街上。

那些还在排队的人们都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些大喘气的、咳嗽的、反胃呕吐的一个个客户,将心比心,被吓得也不敢进店来了。

晴雯和小宝捂住鼻子,果然是臭不可闻,相互又看了一眼。

小宝差点就要吐槽说:“得,咱们这是白忙活了吗?到头来,供应这豆汁替代品还是跟供应有毒豆汁一样,照样会落人口实。”

这些奔逃出去的客户也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稍微缓解了身体的不适,就开始站在神奇豆汁店的店铺前,抱怨、骂娘起来。

“豆汁臭,也没见过有这个替代品这么臭的。简直是……臭不可闻啊!”

原来,第一时间,这豆汁替代品被盛上来的时候,只是冒热汽,并没有把替代品质地里的本来气味呈现出来。

现在,热气冒过之后,剩下的就是豆汁替代品本身的气味了。

这替代品出的是怪怪的、任谁也没闻过的难闻气味。

这气味就像一条蛇一样,慢慢地移动、靠近你,然后,出其不意地,突然用令人窒息的气味逮住了你。

捂着鼻子、跑出店的人们一个个的,过了好一会,才肯张嘴喘气,同时,连带着开口骂人。

“这……不是害人吗?“

“什么豆汁替代品,我看是洗脚水吧?!”

“八成,老板娘把酒坛里的陈酒给眯起来了,让我们喝的是豆汁残渣。”

“还费什么话,你尝一尝不就知道了?”

“闻都这么难闻,尝,还不得要了命。我不尝。”

“这回豆汁店的百年招牌可是给毁了。就算想卖了店,都找不到下家喽。”

“什么豆汁有毒,今儿个老板娘特意不给豆汁,无非是想试用一下新产品,看一看投放到市场上是什么效果。看来,新产品是失败喽。”

“我想投诉丫的,败坏了我一早上的好心情。”

“豆汁不坏人不爱。我看这不是什么替代品,这就是坏了的豆汁。”

“算了,算了,看在咱爷爷那一代起就光顾神奇豆汁店的份上,咱们饶了她吧。”

“百年老店还有什么信誉可言?!砸了店再说!”

客户们一个个七嘴八舌的,造成了很坏的影响,排队的也开始四散,有人摇头,有人义愤填膺,有人叹息。那些等着救济的流浪汉也收起了钵,就算给施舍也不要啦

老板娘急得直挠头,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想不出个解决方法。

小宝则由于是自己倒掉了被和珅部队投了毒的豆汁,导致现在老板娘的生意砸了锅,心里很有些过意不去。

他一直在想着该怎么把老板娘从跌入的粪坑里救出,帮助解除神奇豆汁店这场危机。

小宝放下捂着鼻子的手,双手端起大碗,捏着鼻子就灌了下去。直看得店员和老板娘眼睛直。

晴雯则连理都不理此刻的小宝,她装作没有看见。

因为,她最知道小宝这是因为义气的缘故,更是责怪自己的缘故。

这时候的小宝做什么,晴雯都不会阻拦的,因为小宝定下的事情,八匹马也拉不回来。

小宝举起盛着豆汁替代品的碗的时候,对自己说:“没关系,百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看来,他是拿出了视死如归的精神在做这件事。晴雯似乎看到了自己搭档的工作境界在不断地更上层楼,已经和他承担任务的外界环境、人情世故水土交融啦。

小宝在工作任务中付出的不仅是自己的真情实感,甚至是承担危险的生命。

人,就是这样,不打不成交。人,也是越喜爱一件事,就越会投入感情更多的情感,也就越愿意为之付出。

起先,小宝本来是牛饮的。

他心里的想法是既然豆汁替代品这么难闻,那么,自己喝的时候就该捏着鼻子不吸气,直接来个一口闷。

他说到做到。

但是,刚牛饮着灌了自己半碗,小宝突然节奏放缓啦。

小宝不管人们的侧目、人们的鄙夷、人们对小宝这种折磨行为的错愕,他开始小口地抿着豆汁替代品,然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悠悠地开始啜饮起来。

“啊?!”窗户外的那些骂娘的人都转身看了过来,店内捂着鼻子的老板娘和店伙计们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宝,好像在看一个怪物。

“难道这是个逐臭之夫?!”人们在纷纷议论。

老板娘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她从刚才的焦虑中解脱了出来,她爽朗地笑了起来,对小宝说:

“你做的对。”

小宝一脸的疑问:“为什么?”

老板娘耸了耸肩,摊开双手,好像无力回答小宝似的。

晴雯想了想,也拿起桌上的碗,捏着鼻子要一饮而尽。

这难闻、堪比脚丫泥的豆汁替代品一入口,就如那新摘的黑加仑果的浆汁一样,有种无以名状的、让人无法抗拒的、熟透了的好味道。

“啊?!”晴雯品尝了第一口,就不禁吃惊地叫了起来。

“你是第二个吃螃蟹的人!”小宝声明道,好像生怕别人忘记了他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太好喝了,晴雯赞曰。

最最浓郁、最最多汁的浆果的味道,里面有微甜、微酸、微涩、微果味的各种浓郁味道的混合,简直就好像是南越的奶酪、北境的奶酪、湘湖老奶奶精心呕臭了的奶酪被混在了一起,闻着臭,合在一起的汁液吃起来香。

晴雯对老板娘点了点头,她明白了一个从来想过的一个道理,一个触及她心灵的总结:每个人都不能以貌取人、以气味辨滋味。

老板娘经过小红和这个小书生这两个人的亲口尝试作检验,验证了一个自己早就知道的结果。

她还因此下了一个结论:自己让小花去地窖里取来的这坛子好东西日后是能够帮助自己财的。

“我要入股神奇豆汁店!”小宝心想。

他不顾自己这是在男扮女装、在做一个任务,他想的是这个机会不能再次错过了。

如果需要,他将义无反顾地用听鹂馆的钱来盘下这个豆汁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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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一章 捞到货色的赢家

“是药三分毒,好吃先得臭!本店新产品上市,买三赠一喽。”

老板娘不无得意地盯着自己的店面,发出了如此傲娇的宣言。此刻,神奇豆汁店内正熙熙攘攘,这几位店员和临时店员被前呼后拥着,正在尽自己之所能,竭力地招待着挤进店铺来的新老客户,忙了个脚打后脑勺。

此刻,有些客户已经开始欢呼,大叫好喝。

还有些人正在将信将疑地看着这些欢欣雀跃的人,然后,给自己打气,要尝一尝这豆汁的替代品。

更有一些人端着空了的碗,因享用了这美食而一时间陷入到一种恍惚沈醉的状态之中,老板娘不满意地皱了皱眉,这些还在座位上不肯走的主儿实在是不利于这生意红火时的翻桌率。

晴雯偷偷地问正在忙活着给顾客盛替代品的小宝:“嘿,这替代品真的有那么好喝吗?”

小宝眼睛直瞅着一碗一碗的汤水,手上紧着忙活,有些个顾不上回答晴雯。

晴雯也不着急于小宝的反馈,反正,她的任务,不,她装扮成的小书生的任务就是香扇一摇,对着进店的客户来一个儒雅地点头和手势:“往里请”,这都是老板娘给安排、设计的。如今,文弱小书生简直成了彰显本神奇豆汁店鸟枪换炮、格调升级换代的新产品代言人,明摆着,就是相当于一个吉祥物的意思。

小宝在忙碌之中终于喘匀了一口气,他这才对在自己旁边耐心等待的晴雯说道:

“你要是喝过用马尿引子酿制的那种沙漠上流行的劲爆啤酒,你就知道这替代品的厉害喽!浓烈、有后劲、有回味、甚至还有点辛辣……啧啧,难得的平民价美食。”

晴雯一听,吐了吐舌头,心说多亏自己没喝过。

不过,听小宝这个美食家的评价应该没跑。如果连小宝都说这替代品没救了,那可就是真没救了。

既然小宝说是好,那么就一定很好。至于怎么个好法,晴雯没有一点点的概念。

小宝看晴雯这神情,就知道这家伙根本就不能理解自己对替代品的评价。

这也是情有可原的。

也是哈,这干净、纯真的小姑娘怎么能懂这腌臜中的好、这腌臜中的浓度呢?!

所谓腌臜不是指食物脏,不是指食物原料太轻贱,而是说这是来自底层老百姓的吃食,来自生活中的、又回归到生活中去的、有些复杂工艺、熬的时间久、非食材本身的原质地、已发生本质变化了的食物。

不能怪晴雯不欣赏,只能怪晴雯的生活资历太浅太单纯,不能理解从生活艰辛和生活复杂性中脱颖而出的这剂豆汁替代品。

是啊,吃过臭豆腐的,是不是觉得它好吃?但很明显的,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它的气味和味道,尽管这气味和味道是一个整体。

吃过梅干菜的,有没有觉得它有味道、独特、有嚼头?但那可是将菜腌制到发霉、到了冬天没有青菜吃的时候才拿出来吃的吃食。梅干菜扣肉可是很多人终身难忘的小时候过年的记忆啊!

吃过毛豆腐的,会不会不再像没吃之前那样嫌弃它长了长长的、霉变的白毛?可是偏偏,那长长的毛放入口,咀嚼起来,有一种别样的、好吃的质地,也因此而形成了一道别样风味的菜,这道菜品到这种名声的时候,有谁还计较这豆腐的成功制作是来自于豆腐坊一次劳作的失误?!

吃了臭鳜鱼的,还会不会下一回见到徽州菜单就点这道菜,说“就是它了”?!要知道,盛产臭鳜鱼这道菜的地方并没有鳜鱼出产,这百十里外被贩卖来的鳜鱼到了本地已经臭了,而将臭变更臭的做法反而一举得名,让人吃了后流连忘返。

如果没有在穷乡僻壤生活过的,没有在困苦中缺衣少食过的,就不能懂得那饥饿中对食物的渴求,不能理解干巴巴的发霉馍若配上这么一点如醉般发酵的腐乳该有多么的让人难以忘怀,就不知道那长年嘴巴寡淡、没滋没味的情形下来一口酸奶对人的醒神儿功能,和重新燃起人们生活希望的那份作用!

还有那发出成熟到有股子土腥味、臭鸡蛋味的牛肝菌,那可是靠猪屎尿的常年浇灌才长出来的肥硕的菌胞。

被反复腌制、反复窖藏、被整只整只塞在海豹皮里的爱斯基摩人之最爱——带羽毛的北极燕,是爱斯基摩人在严寒冬夜取暖、取得能量的来源,人们不会嫌弃它腹腔化为汁液的那腔腐水……

没有身处在那种从小就吃这种食物的环境里的人就不会喜欢上这样的食物,所以,来店的客户们都是贫下中农,都是当街老百姓,有这样的美食群众基础,才能在后来演变成将美食推波助澜、坚持进化到底的力量。

也只有当一种食品以它独到的魅力征服了广大的人民群众之后,才能在美食圈的高层上开始流行。

这个时候,就是小宝这类美食家之流入场的时候啦。

难怪,小宝看好了这剂豆汁的替代品——用红酒、用某种原料呕臭后的东东。而且,小宝看到了其中的商机,开始准备投资于它。甚而,为了这种产品,有盘下这家豆汁店的想法。

看着小宝已经痴迷于此恶臭无比的新产品,晴雯很是绝望,感觉这家伙要说认准了什么,可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来的架势。

晴雯心想:“小宝咱可是在执行任务呢!你可千万别对这恶臭的东西趋之若鹜,痴迷其中,导致咱们完不成任务,栽在这个替代品上。”

小宝手上忙着,脑子里在想,这要是自己的店该怎么数钱数道到抽筋,同时,他似乎也看出了晴雯的担忧。

小宝见晴雯在这个臭不可闻的豆汁店里,人人都畅饮替代品、都喜笑颜开、都极为享受的时候一付很受委屈的、落落寡合的神情,小宝突然有了一种新的认识。

他想,也许这趟豆汁店的探访,和晴雯相比,自己是个真正捞到货色的赢家。

第四百零二章 再次的全场躁动

小宝正心猿意马、做着发财美梦之际,一个大汉揣开了店门,气势汹汹地直闯了进来,随即,他就捂起鼻子,瓮声瓮气地,却依旧蛮霸,大声说道:

“我要到消费者协会去告你们,你们一条鱼腥了一锅汤,一碗汤臭了整条街,这是不让别人做买卖的节奏!”

老板娘一听,慌不择路,跑到了后院。

她和自己那没出息的老公商量着:看样子,这是个过路神仙、讹人的黑帮老大,今儿个是看神奇豆汁店的生意好啦,不比往常是破落店了,就想起来了,要前来诓上一笔。

关键是前一阵子豆汁店遭到了公主党的打砸抢,现在,付店员工资都困难,把看家本事的“金汤”都拿出来救急,以抵偿豆汁被投毒的危险,哪里还有什么银子来应对这社会上的流氓地痞啊?!

两人相对苦笑,想不出个办法来。

老板娘的老公——堂堂的店主就是个大面瓜,该出面的时候,他就眯了起来,此刻,躲在后院不肯出来,直叫老板娘看着心寒。

店内,逐臭之客户都被这大汉上体裸露着的条条刺青给吓到了。有些人开始结账,有些人没结账也在趁机溜走。

小宝见了这大汉,马上明白了大汉此来的缘由,故而,继续扮作店员小红,娇嗲地走了过去,笑说:

“这位看官,好吃不贵,您……也来碗?”

大汉见一眉清目秀的小丫头对自己格外器重的样子,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减了一半。

他凑上鼻子闻了闻那碗,哇呀一声就又开始暴躁了:

“说,拿此泔水来祸害老子,是不是想找死啊?!”

小宝一阵子辛酸,难道自己的颜值真的无法化却大汉心里无端的愤怒吗?!真真。是自己白活了,白化妆男扮女装啦!

小宝自尊心受到了很大的伤害,然而,高尚的职业操守致使他不会就此罢休,他没有因颓丧而沉沦,反而,这伤害激起了他更大的反击力量。

小宝一伸手,从裤腰里爽快地拿出一串铜钱:“这位看官,要不,给你这钱,你走人?”

大汉斜睨了一眼那串铜钱,很是瞧不上眼儿的样子。看来,此计并不管用。

一招不行,再来一招。

小宝上前一步,用帕子给大汉轻轻地擦拭了因怒吼消耗太大而逼出的汗珠儿。

此轻盈、温柔的举动多多少少有些春风化雨,丝丝缕缕牵动了大汉的哪根弦,也就是说,感动了这位大汉,当然,还远没到征服大汉的程度。

小宝看到此景,自责起来,自认为是自己的火候不够、功力不足,才会导致不能手到擒来地用魅惑术直接俘虏了这家伙,而是得再另行开张、另想他折。

但至少,小宝把这个汉子给暂时稳住了。

此刻,顾客们见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也都安心地继续落座,用汤的用汤,赞美的继续砸吧着嘴赞美着,然后,一个个的,继续用汤,继续赞美……

店里又一次再现了红火、兴旺、安全的场景。人们把担心重新放回了肚子里面。

老板娘远远地对小宝扮作的小红竖起了大拇指。

一切都是过场,没人把谁真的就当那么一回事,大家都好像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一幕,继续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小宝继续使用自己的招数,也可以换种说法,小宝在实践自己过往的所学所思。

“我说,这位哥哥,看你生得孔武有力的,莫不是什么帝王、亲王世家的后代吧?”小宝也真是启用上了自己看家的真功夫,他化醉心拳为女子的拳拳之意,就好像双手紧紧地握举成小拳拳,一下,一下,小红温柔地将拳头捶在了大汉的胸口。

“这小妹子喜气,”大汉被小红给捶得一阵子、一阵子地感觉很是受用很是体己,自然而然地,他心中的气也跟着降温啦,甚而,有了即将消除殆尽的迹象。

“可让妹子你给说中了,也不知道你是怎么猜着的,我是和亲王的私生子,不能享俸禄,但多多少少,手下还管着一帮子家兵,也算是有里有面,全乎啦。”

“来来来,干了这杯,再说吧。”小宝装扮成小女子小红,得寸进尺,变本加厉,想要征服这大汉。

大汉被规劝得没法子,只得捏着鼻子饮了这碗羹汤。

大汉眼睛瞪得溜圆儿,有些个瞠目结舌的样子。

“对,是这个意思,神奇喽!神奇!”小宝翻译着大汉的表情,替他说了出来。

“既然这么神奇,哥哥你就该稍安勿躁,慢慢饮来慢慢用。”说完,小宝扭着腰身,向前台那里慢慢地移动,企图把大汉留在原处。

大汉终于开口了,说:“这臭羹汤闻着这么臭,喝起来这么马尿,你说,我是不是该动用我手下的资源,来个广而告之呢,告诉咱全京城的老百姓,说这里腌臜,是公主党的专用据点。”

小宝心里一惊,原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自己和晴雯等了这么久,还不就是在等这帮和珅党羽企图栽赃公主及公主党的证据吗?眼下,这个大汉不就是制造诽谤、流传诽谤的和家家兵吗?若制服了他,就该能够知道整个的和珅的栽赃策划啦。

小宝又是一喜。

他想和晴雯对个暗号,一转身,却没见到小书生。

到了这会儿,小宝才想起来:根本,自己就是一直在忙活,不是招呼客户、收钱啊,就是在做梦盘下这家店啊,根本就忽略了此行的任务,更忽略了晴雯的心声。

想来,这么许久没听见晴雯的动静,想必这家伙肯定是在自己忙忙碌碌的时候找了个借口开溜了,以表示对小宝我偏离任务主题的反抗。

晴雯撒开眼前的任务不管,捡着事情不管、自己玩消失……小宝经过反省,觉着晴雯并没有错。

大汉说:“公主党就藏身在这里,不信吗,我们揭开他们的面具看一看。”

说着他就一把将真丫头小花的头发抓在自己的手里,直把小花提溜了起来,小花也没敢当着客户们的面干嚎,她直接就放声大嚎起来,引起了再次的全场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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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三章 是汉子站了起来

“住手!”一声厉声的嘶吼震得神奇豆汁店也抖了三抖。

若让人猜想这见义勇为的行为是出自谁手,那么,自然晴雯首当其冲被猜到。

但是,此刻从那些顾客群中看过来,能看到的场景是晴雯很生气地甩掉了手中的扇子,竟忘却了自己正女扮男装是个小书生,而摆出了一付两手叉腰的母夜叉状。

那么,不是晴雯会是谁。

要是再猜下去,轮也该轮到是小宝喽,到底,这大汉要找的是店里隐藏这的公主党分子。然而,小宝此刻虽然巧笑倩兮的表情还僵在脸上,但是,一时之间,木讷的他显然没能抢先作成这个英雄,因为他在作呆若木鸡。

对大汉大吼一声的总该是见自己的女朋友被人欺负的憨货吧?

再看憨货,他躲在喝豆汁的客户们是身后,还悄悄地摘下了身上的围裙,好像,他在充当前来用餐的客户,甚而,让人从他那着忙着慌的神情里,可以看出,他正计划着要夺门而逃。

那么,这个对大汉喊出了住手的义人到底是谁呢?

人们将店里这几个员工一一看了过去。

老板娘这会儿简直是下巴都要惊掉下来了,她不知是该喜还是忧。

忧的是自家的娃子被大汉威胁着,要给绑了去,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喜的是,这大吼一声的人竟然是自己平日里那老实得屁都不敢放一个、纯属是挨千刀的怂货老公——神奇豆汁店的店主。

连自己的老婆都不认为自己会在别人有危机的时候挺身而出,那样,这男人也真够窝囊的,也真够悲催的。不知道这个大吼一声的店主若知道自己老婆的心情,会不会是这样的一个难以吧咂个滋味。

大汉浔着声音扭过头来,看了一眼这个个头比自己得矮上了两头、一把皮包骨的中年男人,大汉说:“你吼个屁?!要知道,谁妨碍了老子完成任务,谁吃不了兜着走。”

老板娘吓得脸儿煞白,一时不知怎么办好,一边是有生命之忧的自家侄女,一边是和自己这些年相依为命、对自己从来都百依百顺的老公。

她老公本可以含糊,甚而拒绝承担这个保护的责任。反正,这个丫头也不是自己的亲骨肉,不过是自己第二任老婆(第一任老婆死了)的亲侄女,平日里自己就对她没啥子好印象。这小丫头成天价睡懒觉、乱发脾气、动不动神经质、洗澡水用的太多太费柴火、对自己平日里也不叫声姑父、走来走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却很少见面说句人话、不懂得感恩图报也就算了、年纪轻轻就崇尚穿衣打扮、不学好、对自己的姿色颇为自信以至于常常以小少女的身份调戏来店喝豆汁的客户、甚至还在近期刚刚策划过一场失败的私奔、现在又把一个憨货男朋友往豆汁店里塞,还一直惦念着姑姑把这个神奇豆汁店交给她继承……

诸如此类青少年那个青春期的毛病,在这娃子身上一个不拉。神奇豆汁店店长和媳妇儿也就是老板娘,俩人好不容易含辛茹苦把她养大,却被她一条到晚赌气囊塞的给气……

“这丫头不是自己亲生的,”店主这个当姑父的心想:“这要是亲生的,早让我给揍好了、管治好了,所谓‘棍棒下面出孝子’,这丫头纯粹是她亲姑给宠坏了,才这样的。”

尽管心中早已存蓄了对这个侄女的很多不满,但是,在关键的时刻,店主这个平日里很怂的人还是挺胸站了出来,并且对这个高头大马的敌人大喝了一声住手,赢得了他娘们多年来未曾给予过她的倾慕眼光。

这还真不是存心策划的,更不是拼死要去冒险着做的,也不说为了自家老婆转变对自己的态度而咬着牙去做的,这勇敢站出来的举动实在是店主不得已为之,既然是个男人,虽然不才、不富、无能窝囊了点儿,但是保卫自己家园这一亩三分地、保护自家人不受外来武力的欺负,店主还是站了出来。

“哗——哗——哗——,”竟至赢得了店内外顾客们的掌声。

这帮人可不管谁输谁赢,谁吃亏谁又负了谁,主要是不能错过看热闹。这年月,终于享有了几天胡人不来征伐、北周暂且不用收复的太平日子,尽管这都是银子、女子换来的,但是,南周人就是这么地有股子得过且过的劲头,高层人物都去了听鹂馆这样高档的红尘馆子里纸醉金迷去了,剩下的老百姓那八卦的能量也是扛扛的,不可小觑的,除了家长里短、出轨断案、好吃赖穿这些生活里琐碎的小事儿以外,他们也没有什么好的宣泄的出口。

这一回倒是妥妥的啦,无疑,这神奇豆汁店里来了白净的小书生不算,竟然还招惹了个带刺青的黑帮大哥来寻事,不看白不看,不叫好那就不能叫作是好。

一个个的,顾客手拿焦圈的,口里衔着辣丝的,一口粥一口豆汁替代品品咂个没完没了的……大家伙一道开始看热闹,且叫好,虽然,并不关心谁是对的、谁是错的、谁该最终赢。

“要不要赌谁赢?”已经有不三不四、游手好闲、恨不得进一步挑起事端的人在店外邀约下注啦。

“我赌大汉赢。”

“我赌大汉赢。”

“我赌大汉赢。”

“不行,不行,这都几赔几啦?!你们能不能有点体育精神?这都剃头挑子一头倒的,那还玩个什么劲儿啊!”庄家生气啦。

“加我一个,我赌店主赢。”

此声音一出,店内外一片寂静。连大汉都不怒目相向于店主了,店主也不用哆哆嗦嗦用眼锋使劲地回看大汉啦。所有人都看向这个赌店主赢的人。

老板娘个子矮,只知道人群中这个声音如此果决地选择了自己的老公赢,她不胜感激。她只得拿个凳子一脚登上去,看向人群,想看看到底是谁这么XX。

竟然连老板娘都认为自家老公和大汉对决必输,那么,这个赌店主赢的人可真是独树一帜。

第四百零四章 手下不留情心下很狐疑

被攥着脖领子、给提溜起来的真丫头小花很是气恼:“怎么,自己这不明不白地就给个男人吊在了空中,羞啊!羞!羞!羞!”

她想装死,灭了大家观战的兴致。

可是,当见到自家的亲姑父都这么拼命在保自己,就有些个不忍心抵赖,也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想了,自己也只有眼下这一条路:就是不能失了神奇豆汁店人的气节,就算死扛,也要死扛到底。

“要不在气节面前软,要不在生死面前硬!”她有自己的信条。

对比之下,大汉这会儿却很是轻松。

很轻敌地,他斜眼看了店主一眼,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这在人家地盘里抓了人家的丫头,还觉得自己是办公事,理直气壮的,也是有点傻缺哈。

自己悬在半空的手上有了动静,“呵呵,这是鬼丫头在挣扎!”于是乎,大汉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自己的手上。

他看眼前这个吊着的小丫头好像是在看从树上下来的“吊死鬼”菜青虫一样,看得有来道去的,竟然忘记了这是一场战斗。如果不是四面楚歌,加百十来号直勾勾地望向自己的那一双双喷火的眼睛,大汉玩性正浓、把玩得正开心,根本回不过神来。

“说,”大汉被逼之下,只得当众审起小花来:“是不是公主党派来的?”

之所以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糟蹋公主党,大汉心里明镜似的,这可是上司委派的任务,不可不执行。

小花一下子就变了对策,直喊冤枉:“公主党打砸抢了我家店,怎么我还能是公主党呢?动一动脑筋呦,木头!”

人们听了纷纷点头。

大汉有些个狐疑于自己之前的判断,他手上一放松,丫头一个不小心,直跌落在地面上。

真摔得不轻啊。这也算是教训人吗?往地下蹲人!

还不等丫头一骨碌起身,更不等周围的人来拉上丫头一把,这丫头小花又一次被大汉给揪着脖领子,重新给吊了起来。

“怎么说?”小花在半空中问,觉着自己简直是不明不白遭此待遇,且是在众客户众邻里乡亲面前。而且,明明已经落地的,自己什么也没做啊,怎么又招惹到他?!

“嘿嘿,我想了一下,不能信你的这一套说辞,”大汉回答道:

“早有人通风报信,说你为了打砸抢整条街,只好连自家店铺也给砸了,这叫杀敌一万自损三千,欲作其事,先障人耳目,别以为我没学过兵法。”

“这大汉还真不是没文化的哈。”晴雯心想。

“这大汉刁钻起来,回去得告诉宝玉,这一招可不比咱家的凤姐姐差哈。”小宝心想。

“这大汉要被俺招了女婿,这心机能力的,肯定能把俺这个神奇豆汁老店的百年招牌给经营、接续下去,不比这文弱小书生差哈。”老板娘心想。

“这丫头有心没肺的,到真正关键的时刻,还挺有把硬骨头的,嗯,出乎我的意料哈。”店主心想。

“我真是神乎其神啊,放着好端端的自家店不等着继承,偏偏要砸了它?亏你想的出来,你脑子莫不是被驴子给踢了吧?!”

小丫头小花趁着大家伙都在场,这大汉不能把自己怎么着,于是乎,为了挽救自己的面子,开始说话呛着茬说,以为这样显得能事儿。

不想,这大汉并不像看上去的那么高大上,看似,他个头高大、心胸宽广、为人豁达、不计较得失,实则,他面子薄、性子急、惹事圆不得场、走路会湿鞋,大汉只单认为着自己是执行任务的大能,所有正大光明、正儿八经的理由和名号都在自己的手上,如今这般,在大庭广众面前行事,却单单被一个小蹄子的丫头给数落了,真真郁闷得很是不能消化。

大汉有些个气急败坏,再次就地一摔小花。这次可不比以前的几次,这次摔是下了大力气的,且动作很快。

当初,阿斗就是这么给摔傻的。小花要说这么落地,恐怕就也得是个傻。真真地被驴子给踢了。

只见有个人影一闪,从那头到这头,中间没有过度,众人也没看见什么飞跃的弧线,就是一下子,不知怎么,这身影就已经到了大汉的眼巴前,把个小丫头小花给稳稳地接在了手上。

这人是小书生。

众人看着吃惊到鸦雀无声。

第一反应是:“啊!不得了啦!大汉在摔这个女娃子!”

第二个反应是:“原来,自己是错怪了大汉,这大汉把自己手上的女娃子正稳稳妥妥地交付到了小书生的手上。”

只见小书生一个优雅地转身,他双手抱着的小丫头小花姑娘竟然也随之优雅地转了一个圈儿,好像一场西洋人跳的那个什么什么双人华尔兹。

众人鼓掌,而大汉呢,张着手,呆立在原地。

小书生轻轻度放下小花姑娘,让其双脚落地,稳稳地站立,然后,小书生来了个动作,不是西洋动作里的手扶肩膀的鞠躬礼,而是南周经典的动作——对诸位的一个抱拳。

“唐琅琅——”

“唐琅琅——”

“唐琅琅——”

珠儿滚落玉盘的节奏,就是人们在向小宝拿着的盘子里扔铜板,还在拍手说着好戏好戏。

小宝很是满意地在人群中间逡巡着,且很有店员精神地在做着全员营销,不收铜板那是白不收啊!

“别过了这傻大汉!还是我选的小书生当上门女婿为好。”老板娘心想。

“这丫头烈性子,还真有些像她亲姑!这小书生当众英雄救美,又给自己赢得了一分。”店主心想。

大汉心下一凛。

此刻的小花不觉心花儿怒放,脸儿绯红,好像一朵春天盛开的桃花。

众人想赞这对儿妙龄好娃子,却碍于那大汉一脸的寒气,不敢吱声。毕竟,这是个崇拜力量、降服于力量的年代,大家都很识时务,不会去招惹那不快和不意的危险。

大汉心里很是狐疑:这小书生难道是个高手,怎么就不见他平移,转眼就从店的犄角旮旯一下子就来到眼前,还接住了自己手上的小丫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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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五章 嘿嘿,那也说不好

有关晴雯的作者问答:

问:请问,是不是这第三卷该结束了,该开启第四卷了?

答:从大纲的角度来看,第三卷还没有结束,怎么也该写到响铃公主的大婚才对。但是,从自然分卷的角度,似乎,应该开启第四卷了。

问:作者为什么会想起了写晴雯的?

答:因为她心比天高、身为下贱,是少见的、拥有跌拓人生的女孩。试想,一个女孩子家,无论是在古代,还是在现代,都似乎过着比较四平八稳的生活,真正有起伏、有冲突、有成长的女孩子的故事并不多。这里,写的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子的故事。

问:现代生活中谁会爱看晴雯?

答:不知道。作者随心所欲,因为自己爱晴雯,所以就会写晴雯。

问:为什么金庸笔下的韦小宝和曹雪芹笔下的晴雯、宝玉、薛蟠、茗烟跑到了一块堆儿?

答:韦小宝狡猾、机警、有商务头脑、会应对外界变化、不怎么吃亏…...加之和小伙伴们在一起的时候,就得克服他自己身上的自恋傲娇、自私自利、爱抱怨、爱栽清自己等毛病,因此,这里面就会有很多好玩的戏份儿。所以,因为小宝有特点、有弱点,会在这个故事里和大家一起发生很多的事情。

问:这个里,宝玉给予了晴雯很多修养方面的指点和教化,作为主人,他也给予了晴雯很多自由、理解和信任,那么,宝玉到底爱晴雯多呢,还是爱黛玉多呢?

答:晴雯是个小丫鬟,黛玉是个大小姐,两人的身份不同,追求的理想也不同,那么,两人就很难形成嫉妒的关系。再说,这部里,晴雯多在外面的世界里,而非在大观园里打打杀杀,根本不附庸风雅,也没有很多机会在大观园里和袭人、黛玉等不同层面的女孩子发生联系和关系。至于,宝玉是爱黛玉多呢,还是爱晴雯多呢,本作者不予回答。但是,作者可以提示一下大家:宝玉到底在日常生活中和谁相处的时间最多呢?也许,大家回答了这个问题,也就自己心里有了判断。

问:响铃公主是个什么角色?

答:响铃公主是朝廷求取和胡人和平共处的一个政治砝码,响铃公主本身更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小姑娘,但是,她的公主身份大于了她作为青春美少女、怀春羞姑娘、团练组织大BOSS、皇上的亲妹妹等一系列的人生角色,因此,她不得不先承担起公主对朝廷、对江山的责任,之后,她才能还原自己为一个小玩闹、一个好基友、一个帮派的集结者、一个不满于公主身份、要有一番作为的女汉子……

问:作者每天写上四千多字、相当于两个章节的《晴雯的如梦令》,有没有文思枯竭的感觉?

答:目前还没有。因为这是本心写作,作者甚至在他们对话、他们在成长中遇到烦恼、他们遇到打打杀杀的时候,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感觉,觉着这帮小娃子们在自己面前栩栩如生、个性张扬、活力四射,且各有各的特点和处事方式,这样的时候,就没有枯竭的感觉,反而,觉着在写活他们。

问:如果可以,你还会为黛玉写故事,为史湘云写故事吗?

答:也许会,要看机缘,要看心里的激情程度。

问:为什么年长的认为年轻就拥有着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切,就该心满意足?而年轻人自己有时候却觉着生无可恋,或者是百无聊赖?

答:每个年代的人都有自己切身遇到的苦难和自身需要克服和被同化的环境,每一个人都是独特的,都有着自己的奋斗、自己的情感,都无可厚非,不是上一代人就能够评价和判断得了的。所以,年轻人应该踏实去走自己的路,去寻找自己未来的方向,不要被不必要的言论所干扰。至于生无可恋、百无聊赖,那是每个人在经历欢乐、幸福、如意的同时必然也携带上的痛苦、追悔、无聊、抑郁等情绪、情结和习惯,千万不要以偏概全,只有审视、接纳并喜欢上这个自我,才能勇敢地走下去,并且像个年轻的有生命力的样子。

问:有很多文都在写宫斗戏,这个故事里,有没有宫斗戏?

答:人生本身就是一出戏。一台唱罢又有一台登场,往往复复,吵吵闹闹,乐此不疲。宫斗戏,就是人类冲突中的一种,或者是冲突镜子里反应出的一面。本里,干嘛不能有,干嘛没有?凡是对于晴雯来说,好玩的、成长的、可以回味的事情,都可以发生。这要看主人公自己走下去的一脉,并不能由作者来单方面地决定。

问:人生中,追求快乐到底对不对?为什么看上去晴雯虽然身世不佳,却总还是快乐的?

答:快乐是人心里的感受,晴雯虽然身世不佳,可是她的身旁有很多要好的、义气的伙伴,她自己也比较简单,这样就容易快乐起来。快乐是人心里的感受,但同时,快乐是可以传染的,晴雯本身的这种快乐不仅感染了宝玉、小宝这些身边的伙伴,也会感染到作者。论及时下,女孩子为成长、为婚姻会很烦恼,有时候,还会考虑经济因素、地域因素、阶层因素等等,就容易被很繁琐的细节要点所捆绑,不达到这些既定的、心里设置的要求标准,就不能够修得正果。晴雯不一样,晴雯也受限于很多条件,但晴雯似乎只在乎那么几个要点,如果具备了,就可以作朋友、过日子、一起打天下……晴雯这样就会容易变得快乐。我们不见得总是像晴雯这样的傻快乐,但是,我们可以汲取其中的那么一点、两点的,在适当的片刻时光里,追求简单的快乐,得到简单的快乐。这样下来,整体,一个人就是幸福的。

问:要是晴雯在现实生活中,你会让晴雯嫁给谁?不会是响铃公主吧?

答:嘿嘿,那也说不好。

第四百零六章 换汤不换药

大汉狐疑。他这就对了。

大汉要是具备跟小书生刚才那个鬼魅闪影一样的功力,也就不会狐疑了,说不好,还会嗤之以鼻,或者会叫号着要求和小书生比试比试呢。

小宝看着心里就乐。他知道晴雯这是又一次偷着盗用了大周老祖宗储存在她体内的皇家禁制,她不仅情急之下盗用了去,还将这金贵的皇家禁制瞬间给化为了精气神儿。

只是,这一闪之下,助力大发了点。

那么,怎么个大发法儿呢?

话说,晴雯如果真的是仅仅催动了预估量的皇家禁制,那么,她就算是闪电般平移到大汉面前,此刻,就凭从大汉手臂提溜着小花到大汉狠狠地将之摔倒地上,也就眨半下眼的功夫,平移的救助是来不及的。

也就是说,如果晴雯适量地催促了皇家禁制,那么,她平移过去的结果,就是眼睁睁地看着大汉把小花狠狠摔在地上,那小花可就生死未卜喽。

可偏偏巧了,晴雯在大发劲儿地运用了皇家禁制后,在心念起劲地驱动下和精气神儿的疯狂助燃之下,并不是如预想的那样,是平移到了大汉身前,而是一下子,晴雯就没了身影,同一时间,一下子,晴雯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大汉面前,就在小花被摔掉到离地面只有半寸的时候,晴雯,也就是她化妆成的小书生一下子两手摊开、接住了她。还借着大汉手摔小花的冲劲儿,就势优雅地一个回旋、绕圈,这才引得了满堂的喝彩。

总之,要真得感谢这次晴雯心里没数,不小心,或者说是鬼使神差地催化了过量的皇家禁制。本以为是一场奢侈的浪费,谁成想,却恰到好处地真正救下了小花姑娘。

这也就是让大汉瞠目结舌、百思不得其解的原因,也是小宝巧笑倩兮、一个劲儿地在心里嘀咕着任谁也打不过我堂堂的搭档晴雯姑娘的缘故。

大汉在败走的一刻,也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因为,卧虎藏龙的人有,险象环生的情况也自然会有。

他在遁去之前,还是不甘心地又执行了一把任务(要说这个大汉真够尽职尽责的,或者说,也真的纠缠不休,婆婆妈妈),只听他大喝了一声:“都是公主党给惹的祸。”

他这是企图让广大人民群众因为他抛出的这个梗子而怀疑公主党、怨恨公主党,以至于最好能分化公主党的内部,让其发生根本性的瓦解。

为此,大汉愤愤不平地想:“要真能这样,也总算没辜负俺这被委派任务的和家兵身份啊。”

他这是不辜负吗?!他见好就收、见危就撤,他这到底是个什么打法?!

只能说这大汉会算计、懂迂回,狡猾狡猾的。当然,在某种程度上,他已经辜负了自己的任务。毕竟,他现如今自己一个人面对众多有敌对情绪的人,如果不考虑气节的话,他的确是应该尽快逃跑。

“有了这样的和家兵,哼哼——”小宝看在眼里,心里有了数,觉着:“倒也不那么如想象中的难于对付。”

然而,偏爱神奇豆汁店的顾客们可不干了,他们一个个的,眼睛可是雪亮的,刚才的场景,一幕一幕的,那是一丁点儿都没有错过啊。大家听了大汉的叫声、看着大汉的逃遁,已然对大汉背后所代表的势力有了很大的轻蔑,何况,这会儿,大汉逃走了,大家说话自由多了:

“怎么,正面作战啊,逃,算什么本事?!”

“这是哪个方面军的啊?真给他们BOSS丢脸!”

小宝听着,心下欢喜,心想:“这下可好了,大汉企图栽赃公主党的阴谋不会得逞了,因为,人们是忌恨这个大汉的,所以,估摸着大汉说出的话就应该没有人相信了。”

同时,人民群众还在继续义愤填膺着:

“呸呸呸,你小子才是公主党的呢,豆汁店小花她不是!我们敢打保票!”

“要说公主党也真是的,打砸抢完了也就完了呗,见好就收呗,这马上就要到公主大婚了,朝廷吧,花银子也都花了,我们老百姓说啥了没?是啥抱怨也没说啊!好嘛!你们公主党的党羽干嘛还一而再、再而三地跑到我们底层来,来祸害我们老百姓的衣食?!”

“照我说,那帮子有钱有势的官二代、富二代公子哥们那是有钱烧的、吃饱了撑的、动不动就舞枪弄棒闹祸的……那都是玩票,都是附庸风雅,可是,他们怎么玩,都可以躲远远地玩啊,也别玩我们老百姓仅有的产业啊!那可是在玩火的架势哦。照我看,都是一帮子蠢货,早晚吃不了兜着走。”

“你说的不对,他们真玩火,那星星之火也是可以燎原的哦,也是可以好一顿祸害我们的哦!”

“哼,你就看吧,这帮子公主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要说公主本人,她还是个好公主,为民、为朝廷肯于去和亲,说不好听了,老单于死了还得嫁小单于呢,小单于死了,还得嫁小单于他弟弟呢……公主牺牲可大了去了,不容易啊不容易。公主肯定不会犯事儿来招惹我们老百姓,都是她这帮子亲信、围着她转的公主党分子们、欺男霸女惯了的熊孩子们,只有他们,才干得出祸害老百姓的事儿!”

“对,真想打丫的!”

“对,得跟他们没完!”

“唉!不看僧面看佛面吧,咱们看在公主不容易的份儿上,就先忍忍吧。”

“凭什么总是我们老百姓忍?!说的好听,我们老百姓不是一向是朝廷的衣食父母吗?原来就是愚弄我们、稳定我们才说的哦,我算看透了,那都是放屁!”

“你一个小老百姓你能得罪谁?你敢跟谁叫板?你只能装孙子,作顺民,说不好,到时候,你还得替公主党兜着、擦屁股呢!”

小宝东听一耳朵,西听一耳朵的,结果听下来后,大有抱头鼠窜之势,因为他绝望地发现:

“任自己想怎么为公主党澄清,在老百姓心里,早已根深蒂固了印象,认为:公主党干尽了坏事。如果,这被理解为是个打着公主旗号的帮派骗局的话,这个骗局换汤不换药的,换人不换党的,坏人可以被重新锁定,公主党的罪名却永远恒定地挂在了那里。”

“这还怎么个开展工作的法子?!”小宝彻底绝望了。

第四百零七章 我会好借好还的

可见,公主党这个词,在老百姓当中那是谈虎色变的,要是公主党的党羽敢当街宣称自己的身份,那是会遭到过街老鼠的待遇,被人人喊打的。

要想靠第一线的工作人员小宝和晴雯的一时工作就纠正了百姓心目中的这个误区,还真的让人很是犯难。

小宝心想,这样复杂的工作,交给心思单纯、有一说一、很是耿介的晴雯是不合适的,谁让晴雯除了补裘、舞绣花针、驻存皇家禁制外,是个不喜建立矛盾冲突的对立的和事佬呢?!

看来,挑大梁的还得是自己。或者,换个说法:背黑锅的、把事情搞砸的,还得是自己亲自出马给闹腾下。

小宝眼珠儿一转,有了主意,他轻轻向大汉的方向吹了一口气,众人皆惊:“这是什么鬼?!”

然后,小宝假模假样地就地一个打坐。

众人的下一个反应是皆蒙:

“难道这是个戏精不成?在这里,光天化日之下,要闹什么幺蛾子?!”

“莫不是让刚才的大汉给摔坏了脑子吧?”

“我看不像你推测的,我倒是觉着这丫头怎么好像是在做什么法术。”

“别给小红戴高帽了,你不知道可以让人理解,我常年在这里吃早饭我还不知道,她一个临时工,连转正都还没有呢,谈何会占卜、会法术啊?!”

“哎,你此话差矣,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别一看见是女孩子,就袒护起来。是什么坯子,就得当什么材料用,不是老话说的‘天生我材必有用’吗,说的就是这个,这丫头,我看不像你说的那么神,也不像他说的那么根基浅,她敢当众这么无视一切地就地打坐,摆出个像模像样的架势,就已经赢了个大半。”

“什么赢来赢去的,这豆汁店都被那大汉给说成是公主党的窝点了,说实在的,这豆汁店的黑锅给背的,已经够窝囊的,连想申诉,都无处申诉的啊,偏偏,又这么个小丫头,开始兴风作浪的,什么……你说她没那个兴风作浪的本事?好,好,好,我不和你争,我是说,至少,她摆出来了一付要真心对付什么的架子,你行吗?在坐的诸位行吗?……你们咋都不说话了?照我说啊,就是这么回事,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看看这小丫头下一步到底能干些个啥……”

人们交流得如此激烈、投入,还为此引起了冲突、争议,作为老板娘,心下不但不责怪这个临时工小红,还有些个暗自欢喜:

“再怎么着,今儿个,这神奇豆汁店的豆汁替代品和那个小书生刚才吓走无名大汉的举动,都能让这个店成为一代新网红,这……”这她就很是知足了,不能再知足啦。

再说说晴雯此时的心理动态,刚才,大汉这么又吵又闹地于最后遁逃之前栽赃了公主党,她和小宝所犯愁的事情是一样的。

只不过,晴雯的思想方法和小宝比起来要消极得多。她想的是:既然公主党的名声很臭了,再怎么纠正都是徒劳的,还不如节省点体力和精神,做点更有意义的事情。

说实在的,工作搭档的两个人对一件事情有不同的处理态度是情有可原的。哪有锅不碰碗的?!

其实,本次两人的分歧主要还来源于思想认识的不同。对小宝来说吧,他衣食无忧长大,爱听鹂馆的名誉胜于一切,那是他的家辉啊,由此可见,他会誓死去保卫这个品牌、这个名头、这个象征和代表了多少人心血的事业。如果听鹂馆在红尘这一行当里,姑且能被说成是很多人为之奋斗的、承载着她们事业和梦想的平台的话,那么小宝的奋斗和誓死保卫就非常有意义。

而对于小侍女晴雯来说,虽然现如今她也跟自由身差不多,没有大的区别,晴雯跟着公主党一道行动来着,也多多少少受他们的影响,但是,终究她不是富二代、官二代、家族传承事业二代,因此,她没有心理负担和扛起祖辈期望的自我要求。也许,她小时候如果没有失去父亲、兄长和尚家班,她会一直去努力维护这个家族的名誉和延续,但是,她是个孤儿啊,她不会去像精英阶层子弟那样,想的那么多、那么广、那么深,她也不觉着公主党的名声必须要去挽救回来,以死的决心。因为,晴雯她更愿意去相信明天的实际行动,明天的新的发生。

这种思想上的差距,是没法弥补的。或许,需要岁月、挫折、成长的磨砺能够提高一个人的认识,但,最终,人还需要自己去悟得。

晴雯虽然没有一定要维护公主党这个名誉的动力,但是,并不等于说,晴雯不会去努力地配合小宝。

她早已看出来了,小宝在这个问题上是不会让步的,他定要挽回名誉的决心多多少少影响到了晴雯,或者说是感染到了她。

晴雯当然会责无旁贷地去支持小宝的行动了,无论她是他的搭档与否。更何况,他就是她的搭档。

在小宝当众打坐的一刻,小宝虽然没有对晴雯传心语,但是,晴雯已经心领神会了小宝需要自己怎么去做。

晴雯老大不情愿地又一次使出了体内留存于她、让她暂时代为保管的皇家禁制。

是啊,那还有别的办法吗?!

这一年多来,晴雯没有学到很多的本事,所以,到了关键的时刻,晴雯就只能‘借’能量喽。

晴雯偷偷地对天上的大周老祖抱歉地说:“老祖宗,多有得罪,多有得罪啊,我晴雯岂是那泼皮无赖之人,我必定会好借好还,我是说到做到的,虽然……虽然我还没能还给您老人家一次呢,尽管我已经借用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回啦。”

小宝的花架子是在打坐,可小宝微闭的眼睛可是在眼角微动,那是在向晴雯使劲、使劲地求助呢。

“怎么晴雯这厮就不着急呢?还不快救驾你发小儿?!”

晴雯只得加速催动心里那只剩下边角废料的、还没被自己当初给借到的、那零星半点儿的皇家禁制,一下子,她神识开了不说,精神气儿也一下子给补足喽。

第四百零八章 昭然若揭

晴雯的神识被皇家禁制的力道给添砖加瓦、添油加醋地这么一激发,一下子来了精神,一路寻着那无名大汉逃遁的方向追去。

……

此刻,在人群中,晴雯女扮男装的小书生也不过就是微闭着那长睫毛的双眼、轻摇着一把古朴的香扇、身子向后微倾,好像在闭目养神似的,而其实,晴雯的神识正快马加鞭,而且,追上了那个大汉。

大汉正跑得大汗淋漓的,几个转弯下来,就来到了和珅府。

大汉大声叫门,等了半天也没有动静。

大汉不得不使用了暗语,在扣门的时候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紧接着,他再次大力扣门。

吱呀呀——,开门的不是家丁,竟然是和府上的大总管。

能得到大总管的亲迎,那得是有多大功劳的家兵啊,才会得此殊荣。

“好家伙,可把你给盼回来了。”大总管脸上有个黑痣,说话的时候一抖一抖的,煞是可怖,然而,他却一直在满脸堆笑,给人很违和的感觉。

……

神奇豆汁店的现场,这时正打坐在中央的小红竟然徐徐张开了眼睛,简明扼要地说:“拿镜子来。”

也不知道,她这是在对谁说。

“算了,算了,”大家伙心里说:“我们就不和你这没礼貌的丫头片子一般见识啦。只不过,想看看你还有什么招数没有,都赶紧给我使出来,省得我看热闹都看得累了、看得不耐烦了。”

这些个心里活动,可是实打实的、小老百姓的真心话,这说明了什么?说明老百姓的心态是有热闹必上,有利益必上,有争执赶紧摘清、有失去的危险赶紧撤退、有义气需要相帮的见了赶紧闪退,当然,有创意点的,也会不吝惜自己的捧场……这可以堪称为咱老百姓今儿个总是真高兴的民性。

真丫头小花平日里看不上这个曾经一度冒名顶替自己的丫头小红,可是,今儿个,她却完全被小红那气定神闲的气度和一招一式的入定气场给撼服了,结果,被撼服的结果就是小花从一个泼妇型少女立刻转变成针对小红的‘你说是啥就是啥’的温顺型少女。

小红这宠溺、喜欢起小红来啊,就有这么股有如身处爱情中的、不管不顾的劲头,之前,两人之间所想到的那些个什么员工里的层级啊、彼此间曾经的过节啊、什么你强还是我强的挑衅啊……这些,在今天已经全都不在小花的计较范畴内啦。

此刻,心悦诚服的小花只想帮忙,至于小红能不能就此证明本店并不像大汉随口喷粪所说的那样“神奇豆汁店是个怂店”,小红打坐的此举能不能找来那无名的大汉报了他侮辱豆汁店的一箭之仇,小花认为这些个并不重要。

小花只认为,能以一己之薄力去奋争、去对抗恶势力就很了不起了,这就仿佛是一枚蛋,根本不考虑自己脆弱的蛋壳,而为了某种信义、某种义愤而不顾一切地去撞向墙壁,虽然明知必死无疑,却也有一种不屈服的、夺状的美,一种视死如归的、珍视自我价值的勇敢。

于是乎,一听到小红那很粗鲁地要求,小花根本就不会去计较,她连忙忙不迭地将自己后院的镜子给拿了来。

众人你挨着我,我靠近你,仔细观瞧着这面镜子到底有什么神奇。然而,结果就是大家纷纷失望了起来。

“嘿,这不过是个普通的小圆镜子罢了。”

“肯定是这疯丫头在使什么幺蛾子吧,我看老话说的那是一点儿都不假,要了面镜子,就以为自己是巫婆啦?!”

“对,这简直就是哗众取宠……”

看来,小宝的戏是演不下去了。

小宝虽然心慌慌,但面子上却没有流露出来。人们惊奇地在想:如此招黑,小红怎么就一直能保持得如此淡定呢?

不知道为了什么,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神奇豆汁店里,就在神奇小丫头的神奇打坐的四周,开始围绕、弥漫、逐步形成了一圈庄重陈浑的气氛。

这气氛让那些七嘴八舌、跟着架秧子起哄的一个个看客有所悔悟,觉着自己在这里一直胡搅蛮缠,都说了些不自控情形下的废话、消极的话、不利于团结的话、有分别心的话,

刚才,那是被小红端坐在地上的气势给震住了,大家伙都觉着吧,这里面要是没点儿神秘的事情发生,还真就是有点对不起这家店里名字里的神奇二字。他们这些站了这半天的观众,一个个的,虽然嘴上嘟囔着这都是骗局吧,这丫头在忽悠人吧,装什么神弄什么鬼啊……,但是,临到看小红的一成不变、信誓旦旦、正儿八经、凛然危坐,还真有点那个什么信以为真的、有所期盼的,一句话:大家都在翘首期盼着。

此刻,小红举起那个边边都有掉瓷儿的、再普通不过的小圆镜子,她扬了扬手,几乎是与此同时,雪白的墙面上出现了一个画面,而且,画面里的人跟真人也差不多大小啦。

“啊!”人们一个个地开始惊呼了起来。

看似,墙上有人影攒动,好像,还不止一个人在其中。

“好神奇啊,这到底是什么东东?!”

不机灵的看客,直把看到的认作是小红在弄的什么法术,机灵的看客,发现小红高高举起着小圆镜子,莫不是那镜子里的画面被阳光给反射到了墙上?!

有人开始琢磨起小红手上镜子里的影子来,可惜,镜子太小了,而且,镜面早已有了很多划痕和乌涂的地方,那些人怎么探出头、伸长脖子、眯缝眼睛、用厚酒瓶子盖儿当放大镜,这些人也还是看不真亮这镜子里到底有些个什么,更不晓得攒动的人影和这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老板娘的一声惊呼提醒了大家,她说:“小红,你镜子里的故事现如今都改在墙上演了。”

人们恍然大悟:看来,真的是小红手上的小圆镜子在作法!把镜子里的事情映在了墙壁上,等待人们的观看,让它昭然若揭。

“小红,可真有你的!”有人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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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九章 怎么个熟悉法儿

小宝扮成的小红就这么故弄虚玄着盘腿打坐在神奇豆汁店的地上,引得看客拥挤得里三层外三层的,远比那先前来吃豆汁早餐的人还要多。。

其中,很多人都是闻讯赶来的,他们听说这里放什么可以动起来的画面,就一传十、十传百的,结果,整一条街上的人都好奇地往这里来扎堆儿。

老板娘看到这个架势不但没有被吓着,觉着场面太大人太多镇不住,反而,她表现得毫不含糊,丝毫没有流露出半点不好意思。

老板娘拿着个盘子,一个挨着一个地收取人们的所谓“看墙钱”,话说,这镜子里发射出来的大汉的踪迹不正是被打在了墙上嘛。

如果放在现代社会,人们会惊讶于看电影这项娱乐竟然起始于那么、那么早的时代,那时候,人们利用神识的魔法把遥感传到眼巴前不说,还时兴给打在墙上,这样,即时的动态影像就能传达另一个地方正在发生的真实情况。

那时候,影像就深深地影响着人的心里,有人说这是佛陀传来的,有人说,这在揭示命运,有人说,这是魂灵不甘心离开了人世间,正通过墙上的影子来设法重返人间……这样的说法不一而足,但无不有一种因为神秘而增添的魅力。

看墙,这成了人们当中的一件新鲜事,一件神予启示般的感觉……看客们至少是这样理解的。

既然有了这么先进的东东,小宝就放心大胆、且极度放松地继续饰演起小女巫的角色,以此,来吸引人们的注意,看看有没有机会为公主党的名誉翻牌。

“恐怕是难。”又是晴雯,以传语的方式在小宝的耳边絮叨着,小宝苦笑着摇了摇头。

晴雯不仅在费力地催动着从老祖宗那里借来的、所剩无多的皇家禁制,以继续助燃神识,来追踪、探访大汉,而且,晴雯将动态的即时发生影像及时地传递到小镜子里,她就是这样一个很忙很忙的行动派,这一点,强烈区别于好逸恶劳、装神弄鬼的小宝。

而且,晴雯还继续保持着自己对这个主意的不乐观态度。晴雯不那么轻易改变自己的观点,这也是她的恒定和小宝之求同存异的区别所在。

小宝那是典型的机会主义者,是个冒险家,在万分之一的机会面前他都会不惜一切代价,甚而是自己的健康、生命来孤注一掷地抓取、拿到他想要的结果,纵然是失败了,小宝也还是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晴雯可不是这样,相比之下,晴雯更加稳扎稳打,讲求实际。所以,晴雯在大力地继续摩擦皇家禁制,好燃起足够的能量继续反映大汉的行踪,她干的是体力活。

小宝则继续以巫女和大拿的形象在演示着、运用着晴雯传来的影像。

可以说,真是各有分工,但同时,也说明了劳心者之所得大于劳力者。

只要晴雯不介意这种分工就好,事实,也正是如此。

墙面上,大汉进了和府。和府的大字招牌引起了神奇豆汁店里看客们的议论。

“这不是和府,和珅大人的府邸吗?”

“嘘,你就是看出来了,你也不必在这里透露啊。”

“我认识这条街,离咱这也不算远,那是达官贵人出入、居住的福临门大街,我说嘛,这地儿,我看着眼熟。”

“说了这半天,你到底见到福临门有这个府邸吗?”

“当然看见了,和府两个大金字在阳光下亮闪闪的,可好看了。”

“照这么说,这大汉还真的有点来头?”

听到看客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消尖了脑袋要挖掘下文,小宝遂传音给晴雯说:

“啧啧,你这次得服气我了吧?看我引起这么大热闹不说,而且,还引得人们去自己找答案。”

“佩服佩服。”晴雯真心实意地称赞小宝,但是,怎么听起来,都像是搭档之间职业性的相互鼓励。

小宝对晴雯如此吝啬对自己的表扬和肯定,很有些个意见。

再说人们,除却不停地叽叽喳喳以外,要茶的、点豆汁替代品的,一个个,一边赏玩、探究墙上的影像,一边喝着吃着,很是幸福,一个个脸上都泛着欣喜的光彩。

豆汁店里的老板娘看到此场景,不仅触动了她那颗永远在生意场上更上层楼的进取心,而且,让她有了动脑筋的动力,老板娘现在想的就是看来这种看着墙、喝着茶、点着菜的方式无意之间已经形成了一种新的商业机会。对啊,自己也可以放点桌子,放点音乐,让人们看着墙吃着简餐,发表评论和闲聊……

“嘿,我觉着这种店可以就起名叫茶餐厅好了,又简明,又说明了价位,我敢预言,这样的商业模式一定能够受欢迎。”

很有商业头脑的老板娘想借这个很有创意的想法来拓展自己的生意,这个老板娘日后还真的开了茶餐厅,里面,还真的总是满座。这是后话。

看客们越看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于是,继续你一言我一语:

“嘿,老王,你不是早年在和府打过工吗,这墙上打上的画片片,是不是和府呢?”

“嗯,这不好说。”

“啊?连老王都不确信,那这是不是说,根本就不是和府,咱们大家伙给猜错了啊。”

“不过……”

“老王,你咋又犯支吾的毛病了呢?!快,赶紧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我认得这个迎接大汉的人,他是和府的管家。”

“这不就得了?!连管家都是和府的,那这个地界确定无疑,肯定就是和府喽。”

看见人们已经断定那是和珅的府上的时候,小宝偷偷递给人群中那个由晴雯女扮男装的小书生一个得意的笑。

小书生傲娇地回应以一个大大的白眼儿。

“快看,这大汉进府了,在和家丁打招呼,哦,这几个人我熟悉啊。”

“怎么个熟悉法儿?”

“不好!”

“你说啊,到底是怎么个熟悉法儿?”

“是,他们可都是打砸抢咱们街的主力啊!”

“啊?”

“你别误导我们啊!我们贫民老百姓的,可不想惹了当红的、官家的人。”

第四百一十章 黄雀可在后

“嘿,黄雀,你怎么回来这么早啦?”

“黄雀,你这是完成任务啦?载誉而归吗?”

“这都是咋了?!去了一趟买卖街,这么快就回来了,是不是把办小事使出的那把子力气,都给办成办大事啦?”

“哈哈哈——”

几个家丁看大汉进了和府的后院,也不和大家打招呼,就一屁股坐下来大口喘气,有些个异于平常,不禁,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问起大汉问题来。

“别提啦,遇见个文弱小书生却有幻影术,把我的原计划给破坏了。”大汉低着头,沮丧地只得回答。

他不知道,这会儿,神奇豆汁店里正在墙上同步放映着他此时的一言一行。

晴雯要说她还真给力,一直到现在,她一点都没掉链子地在努力传送着“现场播报”。

而小宝呢,则盘膝而坐,徐徐吐出一口气,这是吐纳功。小宝觉着自己对此任务的贡献并不比晴雯少,因为,他大大地劳心啦。

……

“什么情况,你好歹也是京城双料王的后代、大周摔跤的铜牌得主啊,怎么会被一个小书生给……呵呵,我明白了。”一个尖嘴猴腮,穿着家丁服的老爷子捋着须子,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和大汉说。

大汉一听老头儿阴阳怪气的腔调,就知道他要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你什么意思?”大汉眉毛立着、耳朵立着、手指头立着、眼睛立着……一付剑拔弩张的样子。

“我是说啊,”老家丁倒是没有被大汉的怒气给吓破了胆,而是,仗着自己的兄弟多,他继续大言不惭地说:

“被娘炮小书生给抢了功劳去,难道不是个怂货吗?如果不是,那就只能是一个原因导致你今天任务执行不利。”老头儿很有些不依不饶的。

连豆汁店的看客们旁观着都给看明白了,这老头儿如此找茬儿,说明了这老头和大汉在过去有过过节。

此时,神奇豆汁店里的人们没有一个走开的,也没有一个敢在这里出大气儿的,他们不懂得这面墙上打出影像的原理,他们只当是如果自己太大声说话,就会让和府里正在对话的这老哥儿几个给听到。于是,就会暴露。因此,他们都尽可能保持静默地观看着此刻在和府发生的事情。

……

此刻,大汉不无戒备地看了老家丁和他身后的几个家丁几眼,他有意打岔儿,于是,说:“今天天气不错哈。”

看来啊,平日里的人缘是很关键的,它甚至可以被评定为是取得任务胜利与否的一个间接的影响因素。的确,要赢得同伴的同情力很重要。

在神奇豆汁店里仰着脖子看着墙壁、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的一干旁观者们也都看出来了:这大汉的同事关系没有处好。

大汉虽然很笨拙地打了一个岔儿,但是,轻易就被老家丁给识破了。

老家丁继续着哪壶不开提哪壶地不肯放弃精神,进行着这个追讨:

“你这样沮丧的回来,只能说明两点,第一点,现场有能人比你强,第二点,你礼让了某个人,这个人,可能是个不错的小伙子。”

“你什么意思?难道你是说我有断袖之癖?!故意让着那个小书生、偏偏要让他赢?实在是荒唐!荒唐!”大汉一下子怒了:

“这老头儿简直是个恶魔,专挖人性,并善于制造谣言、栽赃。”

大汉不得不站出来为自己辩护,说:“都是你几个在行动之前没有办好铺垫工作,没给我周围任何人的任何资料,要不是当天遇到高手,往死里打我,我也不能相信,竟然有神力级的高手混迹其中,等待我们来膜拜呢。”

“我去!”

“你别再给自己的失败找借口了吧。”

“咱们都这么牛啦,合起来也能是一个神力的,不如咱们一起去,以平等的身份去会一会这位神力高手,好不好?!”老家丁转过头,对自己的几个兄弟说。

兄弟们一个个的都不是省油的灯,听老家丁这么一说,纷纷跃跃欲试。

正在这时,管家进来了,家丁们静了下来。

管家一进门就急吼吼地一把拉住大汉,说:“投了的毒如今可见效了?”

大汉摇了摇头,然后将手指头指向那个刚才欺负他的老家丁,说:

“这又是一个可投诉的事实:为什么你们的投毒这么不到位?现场丝毫没有有人中毒的消息。”

“这就奇了怪了,”这回轮到大汉不依不饶了,他说:“明明,我的任务就是去收尸的,你们的前期准备怎么能还没到位,就让我出马呢?!这不生生是失败的节奏?!”

看来,大汉反击的机会把握得很及时。

大汉的这句话通过墙壁发布给了神奇豆汁店里的每一位看客,引起了一片惊呼。“怎么着?这里竟然正在发生投毒案件?!”

有人咳嗽、有人擦汗、有人开始心生对上一辈的忌恨……

管家又问:“真是如此吗?那只能说明你们在投毒的事情上没有做到尽职,这就影响了下一家的任务单。还有一条,你们这月的奖金都悉数转给大汉,作为他本月因信息不准而浪费大量人力物力的一个补偿。”

说完,管家走了。留下了静寂一片。

每个人都各怀心事,空间中弥漫着敌意。

……

这会儿,老板娘有些个心神不宁:“难道真的如小红和小书生所说,这里被投了毒,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往后的生意可怎么做啊?!”

而店里的看客已经慌作了一团,一个个地开始到当街上抠着嗓子眼儿干呕,企图把据说的投了什么毒的吃食都给吐个干净。看来,这墙上的即时报告很重要,从大汉那里至少得知了这豆汁替代品里可能有毒。

“嘿,”小宝心说:“要不是我今早倒掉了豆汁,现如今,大周京城还不知得被毒死多少人呢。”

可是,小宝虽然很想发布这个事实,但是却无从发声。他只得眼看着一个个豆汁店的看客吓得脸苍白、手哆嗦,却不能告诉他们其实他们很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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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一章 无法脱身

“你小子平日里傲娇的很,现在,又把没执行好任务的责任栽赃在我们这些做前期工作的人头上,你以为就你聪明,把我们随便当猴耍?!”

管家一走,老家丁就来了脾气,沉声怒斥着大汉。

几个人把大汉逼到墙角那里,狠呆呆地露出了凶相。

大汉先是僵硬着表情,想死扛过去,可没过两分钟,也不知道这大汉心里是怎么一个活动,看着危险在即,他的脸上一下子表露出温顺的神情来,一付讨好的姿态。

这大汉能够说变就变,不顾自己平日里信奉的价值观和价值观所该驱导的行为,他这样,多少也算作是一种本事。

只不过,这种生存的本事可以叫做是无赖、厚脸皮。

老家丁那是老江湖了,怎么会吃大汉这一套,他这就要喊打。

大汉及时制止住老家丁的举动,他迅速收敛起了傲慢,老老实实地对老家丁说:

“兄弟认错,大哥,你就饶了我吧。”

老家丁一手拿着棍子,在另一只手上打着节拍,虽然他还没有动手,但这紧张的氛围比真正动起手来还要让人难耐。

老家丁身后的几个人露出了轻蔑的微笑:“原来,这大个儿这么容易就屈服了,膝盖可真软!”

老家丁说:“咱们哥几个来自五湖四海,能够一块堆儿拜在和珅大人的手下不容易,你这样乱告状,不抱团儿,咱们还能不能一块玩耍啦?!”

大汉诺诺着点头,说:“是啊,是啊,我知错。不该向管家告状。”

老家丁嗯了一声,表示对大汉顺从的认可。看来大汉是膝盖软,老家丁是耳根子软。

大汉一看老家丁的态度有所松动,不觉又得寸进尺起来:

“大哥,我其实也没怎么捣乱啊,是你们特意疏远我、歧视我,这些日子我是怎么忍的,大哥你是明眼人你该替弟弟知道啊?我这一路上来,干的活是出彩的活儿,都是大家垫背、捧场我的结果,我要是一旦垮喽,咱那任务还咋完成?!”

大汉此番话说的还挺有道理,一方面,他认怂的态度非常诚恳,非常到位,非常彻底,这样比较容易得到敌对方的宽谅,另一方面,从革命分工的角度来说,大家都是栓在一根草绳上的蚂蚱,谁也离不开谁,如果成天价地内讧,争斗,那就永无出头之日。大汉好,大家伙才能耗下去,所以,大家之间在一起不能相互拆台,否则,哪里能有效完成计划、执行任务?

这大汉的一番理论,还真的切中了他们此次失败的要害,说的老家丁心服口服,也就不好意思再去计较大汉向上级告状这一条罪状啦。

出乎于那几个人的意外,这老家丁竟然听了大汉这讨饶的说法后点了点头。

“难道说这大汉身上散发的魅力能让人轻易原谅了他?”几个人显然对老家丁这么快就谅解了大汉表示深深的不满。

“嘿,我说伙计,你打砸抢的时候那杀人越货的东西都哪里去了?”其中一个人问大汉。

“东西?”大汉装作一脸真诚,对此问题表示异议。

“这买卖街都是穷苦人出身,就算咱听和大人的话,去烧杀虏略,也还是真的抢不到仨瓜俩枣的,就这么点儿吃不撑的销赃物,还好意思去越货?”大汉继续一脸真诚、娓娓道来地给这些人做着解释,企图让这些人放过自己一马,但是,又不敢在脸上表露出太明显的欲望。

可与此同时,在买卖街上神奇豆汁店里看着墙上“直播”的看客们可群情激愤了起来。

为嘛群情激愤呢?

有些人怒了,是因为大汉在谈话中贬损了他们做买卖求生活的唯一依靠——买卖街。所谓一条街兴,一条街就不会饿死人。

大汉这么瞧不起买卖街,这就不等于是瞧不起他们这帮来豆汁店吃早茶的准买卖街常驻入口吗?

“你丫的敢再来买卖街,小心一刀把你给剁啦。”有人开始按耐不住火爆的性子,冲着墙开始抛去了刚买的鲜鸡蛋。

还有的人听出这大汉和老家丁的对白里提到了杀人越货。格外注意到一个事实,买卖街那次遭遇的打砸抢就是死了两看门的,货物更别说,被盗了十来大包呢。

这些账都应该算在大汉的头上。

也有那细心的看客,真正听出了些眉目来。

因为直播的对话中曾经提到了打砸抢是和珅和大人指示的。于是乎,曾经笼罩在买卖街每个人心头的雾霾一下子给散去了大半。根本不是什么公主党的指示,明明就是和大人的主意,想要栽赃公主党。

公主党这么名词第一次有了正面的形象,自打它不再和打砸抢这些事情挂钩在一起。

不过,和大人什么都不缺,干嘛琢磨着来毁坏买卖街的邻里关系,并且没出息到从老百姓口中得食?!

看客们开始七嘴八舌,对这个问题进行了一轮又一轮的讨论:

“都是那么有钱的人啦,干嘛要打砸抢我们?”

“就是啊,总觉着,这件事埋藏了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啥秘密啊?我看你就是个阴谋论者,看什么都觉着背后有阴谋。”

“如果没有阴谋才怪呢,这买卖街一整条街的商铺都不及和珅拿到了贩卖盐,随便下一趟江南的所获,简直都能买上十条买卖街啦。”

“富人其实是羡慕我们穷人的,这买卖街是穷人们开办的、卖东西给穷人的,给点儿阳光,穷人们就灿烂。这是富人们打主意的原因所在。”

大汉在那一头极力想说服老家丁,人们则在买卖街要炸锅了,企图要掀起一拨针对穷人歧视的反抗反击。

小宝松了一口气,看来,公主党的名誉得以澄清。他和晴雯的工作也该告一段落啦。

他看了一眼晴雯,晴雯这个女扮男装的小书生却没有理会他,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墙上的图像。

晴雯没有小宝一身轻松的感觉,反而,觉着责任越来越大,没法脱身。

第四百一十二章 让人打了鸡血

晴雯觉着真的很累,这一路下来,先是在听鹂馆一晚上没睡不说,早上,又赶到神奇豆汁店来销毁被投了毒的豆汁,现如今,又为了追踪大汉而歪打正着地通过神识反馈出和府的现场,意外地在人们面前揭开了打砸抢的始作俑者,为公主党澄清了名誉。

这就该洗洗回去睡了吧,如果再不休息,人就要废了。

这么一犹豫,吧嗒一下,晴雯那一直紧绷的神识就跟断了一直继续跟踪的线索。墙上的画面,那“实时播报”一下子就没了。

人们推推搡搡,意犹未尽地各自告别,干活的去干活,遛弯的去遛弯,带孩子的去带孩子……

一切的恩怨似乎在这老百姓日复一日、月复一月中总会慢慢地消失,直到最终无踪。

现在就是这样一种情形,人们虽然知道这打砸抢是和珅指示的,他们不再去谩骂公主党了,但任谁也不敢去告官。

似乎,他们更愿意这件事不了了之。

这就是市井阶层。这就是平常老百姓的安生生活。一旦了解,就没啥可对他们抱怨的。因为,该对他们了解,他们并没有很多的选择。

晴雯不像小宝,会对老百姓这种你越怂越整治你,你越牛X就越放纵你的作为表示愤慨。晴雯更愿意去了解并接受每个人对同一事情的不同处理态度,她不强求,不嫉恶如仇,不期冀被感恩……

这会儿,晴雯走到小宝面前,说:“怎么,你还意犹未尽吗?”

小宝拍了拍身上的土,说:“咱没意犹未尽的条件啊。”

晴雯说:“任务都完成了,不管是不是盲人摸象,至少,我们可以回去交待了。”

小宝有些不舍,但嘴上还是说了声:“有道理。”

“那你还不赶紧跟我回去?!”

老板娘走过来,打断了她二人的小声嘀咕,说:“小书生,我可警告你啊,不许你拐走小红。”

晴雯心里大呼不妙:“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老板娘你怎么这么不适时就出现了呢?”

老板娘回过头,继续对小宝说:“小红,你今儿个表现出众,我给你打今天起加薪。你一定得给老娘留下来。”

老板娘说这话的时候信心满满,因为她这守着的是百年老字号,不愁没有客户,不愁没有银子进项,而且,她真的一直很把自己当个老板娘来看待,不仅受到大家的尊重,更能让员工们心服口服,加愉快,老板娘气场挺大的,侍者自然也该为此而对她马首是瞻。

有这番心思的老板娘真的以为她可以操控住小红,阻止小书生对小红的拐带。

晴雯一看这架势,就用心语传给小宝问:“你说,怎么办?”

小宝传心语回答说:“没怎么办,凉拌。”

晴雯又传心语,回说道:“不行,这个绝佳的勘探点不能就这么给连根拔喽,咱得留着这店,作以后暗访明察之用。”

小宝又累又不耐烦,同时,还得不住地对老板娘笑脸相迎。

小宝传音来,对晴雯说:“少爷我装女的,实在是装烦了。马上就到极限啦。”

小宝的意思很明显,他要撤退,他要连根拔起所有之前的埋设。

这男人吧,往往就是这样,他们不念旧情,不留旧账,了断从来都干净。不像女人,什么都舍不得,连只言片语、回忆场景都信誓旦旦地要永留心尖,如此,女人常常因为回忆、情感塞满了心胸,不能腾空出心来,因此而失去了本该属于自己的更好的机会和体验。

晴雯就是这样,她和小宝产生的分歧就在于她希望小宝能够保留住这个店,不暴露出他俩的身份。

此刻,老板娘为了拉拢小宝,更是为小红平整了平整衣领,笑说:“以后,你也不用打地铺了,小花和你都睡大床。以后,你中午的汤我给你多添两勺,以后,你也就不用干重活了,你主要负责为本店驱魔除鬼、祈福祷告、盘腿瑜伽、唱作念打、起身讲故事摆道理……你只做文化项目就好。”

晴雯听着就想乐,看小宝那一脸的坚忍,一脸的感激,不由也跟着添了一把火,传语说:

“我是说,你就留下来吧,我回去汇报。”

小宝传音来:“那怎么行,万一你把所有的功劳都加在自己身上怎么办?!”

晴雯又气又觉得好笑,怎么这个小宝这么计较功名,连自己的亲人都不信任。

晴雯对老板娘说:“小书生还有事情在身,现在只能告退啦。”

老板娘冷冷地说:“小书生不过是颜值高,要不是看在你喜欢我们小红的份儿上,我也就不留你啦。可是我们小红喜欢你,老娘我今儿个就做主,给你俩分别一个终身制的聘用和终身制的薪水。你们看?”

小书生和小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两人泼皮无赖、小玩闹简直无法相信能够如此幸运,歪打正着地解决了在外面混得一口饭吃的难题。

小宝得意地心想:“薛蟠,你能行吗?宝玉,你能行吗?茗烟,你能行吗?我小宝就做到了,我现在被当作人才给储备到神奇豆汁店里来了,简直了,我不工作,老板娘就得求我。这尊严、这人生成就感,一时之间全都瞬间实现啦。我……,我能不高兴吗?”

这可是一个飞跃性的进步。

进步在于这两个人虽然正在履行公主党党内部给布置的任务,但是这两个人从来都没有过在外面被重视、被签合同、被督促着往高处走的经验,也从来没有人告诉他们该如何在外面生存,而他们已经能够得到老板的赏识,因这赏识而得到了永久性的工作席位,更因为赢得了老板的信任而拿到了一个响当当的、用劳动换来的薪水。试想,有几个公子哥能够做到这一点?

想到这里,小宝越发地得意起来。

他连回去怎么向宝玉汇报,而宝玉又会怎么向大BOSS响铃公主汇报的情形都一一给想象出来了,小宝美滋滋地,连白日里都在做梦,都给策划个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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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三章 你不在,我就变了僵尸

宝玉在自己的书房里一直表现得有说不出的愁闷,一上午的荏苒时光,他心不在焉不说,还不肯说上一句、半句话。

袭人一大早就看出来他的神情有些个不对头,但这阴云密布的,不像是袭人她自己能够上前相劝、改变的,故而,袭人也就知趣,只在一旁细细地品咂,并时时地关注着宝玉的动向。

看宝玉痴痴愣愣的,一时半会儿,看似无法缓解过来,袭人给他温了姜汤水,又上了一份参汤。宝玉喝下,也没半点长进,反而,发呆时保持一个动作不动的时间比以前更长啦,怎么看,都让袭人觉着恐怕是没救啦,下半辈子可能伺候的就是个傻公子。

到了晌午,袭人终于请动了黛玉前来帮忙。

璎璎珞珞的环佩之声,让宝玉那呆滞的眼神突然有了些光亮,然而,这光彩却又稍纵即逝,不能久长。

黛玉莲步款款,轻轻迈过门槛,直走过来,不依不饶地坐到他对面的时候,宝玉并没有站起身来相问候,而是木讷地点了点头。

“后院的海棠都开了,哥哥不去赏一赏?”黛玉试探性地轻声轻语地问宝玉。

宝玉摇了摇头,继而,又点了点头。真不知道,他这都是啥意思。

黛玉只忽略了他的选择,因为,黛玉的邀约其实只是个由头,为的是能和傻子宝玉对上话儿。

“手上的诗行难道就这么放在案上,不怕它被埋没在故纸堆里?”

黛玉一边望着案子上的诗句,一边揣测着宝玉到底是个怎样的心情,又是在有着怎样的心事,以至于有风天乱翻书,无语时乱码字,桌上到处都是写了一句、半句的诗行,看得出,宝玉的心绪要多乱有多乱。

“放也终难放,不放也是放……”宝玉很无奈地说道,似有所感。“这个傻公子,就是有这么种傻劲头,”黛玉想:

“如果钻到一种状态里,他就会沉迷其中出不来,或者是总在一个劲儿地探寻答案,不得解脱。”

基于对宝玉的理解,黛玉本可以就在这里闷不吭声地陪伴着宝玉,让他在自己舒服的状态里云游就好了。

但是,如果那样做的话,就不是黛玉了,就不是宝玉心目中的黛玉。

黛玉正色看了他一眼,然后,发出了一声狠呆呆的“呸!”。

宝玉笨鹅一样的眼神里突然就有了故事,难道是黛玉这一声呸给激发、唤醒出来的?

黛玉见宝玉也只有在这种刺激下才能恢复正常,于是了笑起来,这一笑,就化解了两个人之间那奇怪的气氛。

黛玉笑说:“宝玉啊宝玉,原来,你是欠揍啦。”

宝玉这时似乎已被黛玉给拉回了正轨,他眼睛看着黛玉,没有呆滞,没有迷茫,更没有深陷于什么事情当中的沉思状,宝玉面对黛玉的这种提法儿一点儿都不惭愧,他并不要硬为自己找什么理由,只是说:

“唉,林妹妹,我将来是一定不能走官场这条路的。”

林黛玉眉毛一挑,好像一付难以置信的样子,说:“你不是早就念叨着不会吗?怎么这会儿又提及的时候,要说是新的一番体悟呢?!”

“我以前只是怕自己受委屈,丝丝碍碍地拒绝我家老爷子给我铺就的仕途之路,现在,我可算是知道了,打死我,我也不能往那里奔啊,那个,不适合我。”宝玉直白地讲道。

黛玉噗嗤一下笑了,说:“二爷,我和袭人还以为你着了魔,一上午一声不吭的,好像被谁欺负喽,现在看来,你是在思考人生之路啊。那我就不打扰了,请继续,请继续。”

宝玉求黛玉说:“好妹妹,别走。你不来,我已然很冷,你若走,我自就变了僵尸了,你不能走。”

黛玉粉红着小脸儿,说:“呵呵,到如今,身边没个说话的人时,你才想起来抓我,如抓最后一棵救命的稻草,”

宝玉当了真,马上撕开胸口的衣服,说:“天打雷轰,历历可见我之真心!”

黛玉忙拦住说:“别啊别,这么大的举动,怕不是咱们这种钟鸣鼎食之家娃子的修养。你啊,还是收着点,我才好过审美这一关。”

宝玉问:“什么是审美这一关?完全不懂。”

黛玉说:“审美,那可不是吃不饱饭的人能去考虑的。”

宝玉说:“这个,我懂。”

黛玉继续说:“比方你要是穿金戴银的、花红柳绿的,我也就离你远了一点儿。”

宝玉急了,听不出黛玉是在开自己的玩笑,说:“别啊,林妹妹,我那男扮女装的娘炮举止还不是为了某次的行动?!你可不能拿那一次来定性我哦。”

黛玉又笑了,说:“看看你,说你痴,你就越发地不可收拾。我是那样的人吗?我可曾嫌贫爱富过?我不过是嫌弃你没文化而已吧?”

宝玉想了想黛玉说的这话,他点了点头,说:“的确是,林妹妹,你这一点就是好,要是换上宝钗,她早在我脖子上架把刀,来逼迫我学习啦、上进啦、仕途啦。你从来在这些事情上对我都没有要求,可是如果我不够礼貌,做事欠考虑,你那大板子好像随时都会砸下来,我还真的不敢有所违抗。”

黛玉说:“我相信你说的这些话都是肺腑之言,没有忽悠我的成分。”

宝玉抱头苦笑道:“哪里敢忽悠啊?!连慢待一分,都不曾敢,不曾有过。”

黛玉满意地抿嘴一笑,没有出声。宝玉一看,就又是痴看了半天。

黛玉打他头,说:“醒醒,咱们还没说完这个审美的问题。”

宝玉说:“审美,就是大丈夫要为国捐躯,在所不辞喽。这是第一境界。第二境界,自然是不能辜负林妹妹喽。至于第三境界,”

宝玉说到这里的时候,偷看了黛玉一眼,好似要看看黛玉的心情如何。

那黛玉心明眼亮的,怎么会不懂得,她说:“第三境界,得我来告诉你,就是为人要真诚,该做的使命要真诚地去做,不必要你做的、正义的事情,你也要身先士卒。”

宝玉说:“唉,这和宝钗的要求有啥区别?”

黛玉正色回答:“不知道有没有区别。我反正觉着你这样做,就符合我对审美的要求。”

第三百一十四章 刚刚才知道

宝玉见黛玉对自己有这样的要求,并且上升到“审美的需要”这个层次上,还肯于正色地提出来,不带半点玩笑,他很有些感触。

黛玉见此情形,笑着说:“那么,你也说说,今儿个是什么愁事儿,让你一大早就不得开心颜啊?”

宝玉说:“嗯,还不是那个响铃,傲娇的可以,根本不听下属的意见,随意调遣我的兵不说,还让我轮值到别的部门,我这里屁股还没有坐热乎呢,就让她给驱赶着去了行政部门,这以后,可怎么个相处、共事、完成任务法儿啊?”

黛玉听了宝玉这番话,才算懂得了个大概。

她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宝玉的说法,说:

“我是个小女子,一直在家里,没有做过什么大事体,自然不能懂得你这个组织——团练到底是怎么个运作的形式,又是怎么做到上下级协心同力达到目标的,但我知道一点,你可以通过改善你自己,来完成事功。”

宝玉听黛玉这么一说,很有点惊讶:难道自己受了委屈,还要再改变自己,而不是纠正那做错事情的一方?!

黛玉一下子就看出了宝玉的心思,她说:

“做上级的,从来都没有错。如果事情达不到成效,那是下级的问题。”

宝玉一听,更是不服气啦。“怎么,连自己申诉的地方都没有?!”

黛玉笑了,拍拍宝玉的手儿,说:“你这眼睛只适合读书、解闷儿,不适合去办外面的大事儿的。”

宝玉简直要气愤了,问:“此话怎讲?”

黛玉说:“办大事儿的人,想办出正确的事情的人,都得能容忍,能改变自己。”

宝玉说:“我明明没有错,凭什么让我改,我又得改些个啥?!不服。”

黛玉说:“那我不说啦,咱们去后院赏花好了。”

宝玉气鼓鼓地被黛玉拉到后院去赏花。袭人见了他俩一前一后的,好似并不很和谐,就知道宝玉和黛玉这会儿肯定跟小时候一样,是在掐架。

黛玉看着海棠,又看看宝玉。

宝玉说:“人生美好,天天赏花才好呢,也不能完全算是一种虚度。”

黛玉说:“你若在外不开心,就干脆回家好了,专心在家陪我赏花。”

宝玉低下头,说:“那也不能天天有花赏的。不过……林妹妹就是花儿,可以天天赏花儿一样地看定林妹妹,也不会觉得腻味。”

黛玉也不难为情,反而,就着宝玉的话题继续说:“就是啊,在外修身,在内齐家。”

宝玉笑说:“妹妹,这可是你说的,你答应让我齐家的。”

黛玉这回腼腆地笑了,很可能,也心动了一下。

转而,黛玉又正色了起来,可刚正色了没一息的功夫,黛玉就绷不住了,说:

“唉,我也是,不能一直努着劲儿摆个架子,那样累得慌。我是说啊,我得更本色一点,和你对话。”

宝玉说:“你怎么都行。在我这里都接受。”

黛玉说:“既然你同意回家了,那么,就该静心去做你喜欢做的事情。”

宝玉说:“林妹妹,我有心就这么虚度一生,这虚度中,有花有诗有你,也就够了。可是,你说过,第一境界的审美在于家国,我怎么办?”

黛玉想了想,说:“凉拌呗。你可以放弃哦。”

宝玉咬着嘴唇,慢腾腾地说:“我不忍。”

黛玉仔细地看着宝玉脸上的表情,很同情他的样子。

宝玉说:“如果我不能达到你所说的那个第一境界的审美,你怎么能够容忍我?”

黛玉说:“人不可能所有的境界都达到,我可以接受随时随地的那个宝玉。”

一个女儿家,已经说的这么直白了,舍了自身的脸面而如此交心之谈,直让宝玉有些要濡湿了眼眶。

宝玉艰难地说:“你这样说,我还有什么不能克服的!”

黛玉的一双明眸还是隔着海棠花,紧紧地看入宝玉的眼中。

宝玉心想,要说这么被看上一辈子,也是知足了。

如果今生,万一有一天这大观园里没有自己和黛玉的容身之地,那宝玉这公子哥也就会变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去争取出一片阴凉,为黛玉挡风遮雨,不管其他。

这样想的时候,宝玉心头一热,几天来积蓄的由于任务造成的压力、由于上司造成的不愉快都因黛玉和煦的关心和爱护而烟消云散。

宝玉好像经过此一番的谈话,长成了一个成人,他懂得了一些什么,知道了前方有谁在相伴,也似乎找到了要去的方向。

“我现如今不能放下这一摊子事,毕竟,大家都对我有所期许。”宝玉对黛玉说。

黛玉点了点头,很认可的样子。

“黛玉平日里并不是这样的乖觉,今儿个,难道是真的和自己在一条心、一条船上行进?!这多少难为了黛玉。”宝玉心想。

也就是这样的砥砺相助,才让宝玉有了那么种重新认识自己身边事情的勇气和耐心。

他变得一下子开朗了起来:“林妹妹,海棠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少来。”花间传来黛玉一串欢笑。

这样的年少无欺是否能永远地留驻,没有人能给予肯定的答案。

这样的年少信任,能否支持着彼此相信一生,两个少年此刻已心心相印,不在话下。

那么,宝玉还有什么不可抛的,什么懒惰心、傲娇心、不服心、随性心……,只要爱情是不会去抛弃的,不会被抛弃的,别的困难、别的毛病都能克服。

带着这样饱满的心绪,宝玉重新梳理了这一年半载里发生的事情、这眼巴前公主大婚要执行的任务、这后十年中可预想到的整个团练需要为收复失地做出的奋争……

这责无旁贷,正如黛玉所说,来自于个人的审美,是审美的要求驱动着自己奔向那个目标,哪怕会遇到牺牲。

这热情,这热情的燃起,黛玉没有说过,黛玉甚至在和宝玉对话的过程中都没有提及到过,但是,宝玉却在这次与黛玉交心之谈后拥有了这份发自内里、自然生成的那么股子热情。

这热情,将伴随他一生,去做审美的事情。他知道,他刚刚才知道。

第四百一十五章 一身的刺猬刺儿

宝玉在黛玉的宽解和鼓励下,心情好了很多。终于,阴沉了一早间的雾霾心情自此一扫而空。足见黛玉的影响力是大大的。

听见屋里的欢声笑语,袭人这才放了一万个心,欣欣然地进了屋来,笑着说:

“林姑娘,这银耳月桂汤正好温补,你和宝二爷一起边聊边用吧。”

黛玉礼貌地回了个礼,继续拿着卷诗书,和宝玉一起品读。

这时,袭人再次进来,报:“韦小宝和晴雯一道求见。”

宝玉说:“快快让他们进来。”

俩人一进屋,灰头土脸,头发乱蓬,精神不济,饿得乱叫。宝玉看此情景,一下子就有了老领导的感觉,对自己的下属说:

“你们是不是累坏了啊?来,我让他们再上两碗银耳月桂汤,你们先慢慢用,不用着急汇报。”

待两人用过银耳汤,脸色稍微好了一些,他们那忙忙叨叨的心也开始沉静了下来。

黛玉见状,就说自己还有事情,先回去了。

宝玉知道黛玉这是懂事,不肯耽搁团练的事情,也不想介入其中,更不想作个看客。他很认可黛玉这种自觉的态度,这无疑是修养的表现。

“要是人人都有黛玉那样的修养就好了。”宝玉这么想的时候,早已忘记了黛玉吃醋、刻薄时的一面。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啊。

小宝吃了喝了,热手巾敷于脸上,热腾腾的,感觉非常解乏儿。

于是,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后,小宝说:“再不说叨说叨工作上的事,我可要睡着了。”

宝玉特意逗小宝,说:“没关系呀,让晴雯替你汇报就好啦。”

“她?”小宝一脸的不信任,说:

“晴雯她这人天生就没有过什么仇家,说什么都是你好我好的,你要她给你汇报,那可是听不出这几天来的矛盾冲突,也不可能从中听出得轻重缓急来……”

按理说,晴雯该会在这里说一句:“嘟,大胆!小宝你好能诬陷人。”

可是,偏偏,晴雯看着小宝笑,完全是一付很认可小宝的样子,对小宝对自己的说词,晴雯没有异议。

宝玉实在是对晴雯这个怒其不争、哀其没脾气的状态无可奈何啦。这可不是第一次啦,人家在拼命为晴雯争地位争口气,晴雯呢,非但不感谢,有时候,还会帮助对立面、支持他们的有些个观点。这让作主子的宝玉很是打脸。

晴雯说:“就是就是,小宝表达的观点总是比我爱憎分明,还是由他来说吧。”

宝玉有些个替晴雯鸣不平,又有些生气晴雯自己一味地退让,白给她话语权她都不要,这似乎是一种温厚的天性使然,但,有时也可被这个只看结果的世界给解读为很窝囊。为此,宝玉苦口婆心地说:

“晴雯,你怎么一点都不上进啊,假设将来有一天某一个好机会来到,你还只知道后退、礼让,不去抓取,不去争取,那不是很吃亏吗?”

“宝玉这个主子也是太瞎操心了,人家晴雯好好的,他偏偏不能自己一边带着去舒坦去,难道非得把个佛系女娃子变成个战斗神他才罢休吗?!”小宝心想。

虽然宝玉是领导,可小宝几乎是毫不掩饰地要流露出对宝玉的极大鄙视啦。小宝说:“人家晴雯心里有数,何至于你这么着急的呢?!”

宝玉说:“那可不成,这个世界上弱肉强食的,胜者为王败者寇的,怎么能不替她这个软弱的家伙着急呢?这世界真真都被你这样投机取巧、能说会道、便宜占尽机关算尽的小家伙给赢去了,连骨头渣子都没有剩给那低调的、闷葫芦的、只低头干活不抬头看路的傻丫头?!”

看宝玉如此为自己愤愤不平,晴雯非但没有感激他,反而,对宝玉念叨说:“低调,请你低调。”

这是嫌宝玉太操心了,还是态度太激进啦?

小宝有些被宝玉给说急了,他也明明知道宝玉就只是护住自己家的小侍女心切,可他却不该把自己归类成破坏晴雯这类人利益的坏分子。他觉着,这真是岂有此理!

小宝决定反击,他说:“人家好那是在于人家根子红、苗正,你这个主子着急有啥用,好苗子也可以慢热,慢慢地长啊。你催熟她能有效果吗?!”

宝玉说:“我忍不住不管她。”

小宝说:“领导,这情况,我得劝劝你喽,你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每个下属都有自己的优缺点和办事特点,你怎么能凭你主观的好恶、主观的是非非得让别人按照你说的去成长呢?你这是不是有点权力过大、控制欲太强造成的啊?”

宝玉被小宝振振有词地这么一说,立时间心虚起来。看来,宝玉要是没有黛玉在身边给参谋,个人的抗压能力和理论能力都还欠佳,失于过于软弱。

小宝数落起宝玉来,简直是颠倒了团练里面下属和领导的关系,但是,小宝心里有信心,在这层上下级领导下属的关系之上,是他俩从小在一起玩闹的发小经历,这层经历才是两人关系的真正本质,故而,小宝根本不在意继续挤兑宝玉,也不在乎得罪宝玉。

小宝继续瞅准了宝玉的软肋,说:“你看那些父母,一个个的,是不是让你可怜天下父母心?!可你我也看到了,自己也在成长过程中经历过的,就是父母怎么管教、怎么担忧都是多余的、没有用的、最终也没派上用场的,宝玉你现在应该照一照镜子,你就是长着一付担忧的父母脸,对晴雯。你难道想作个父母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的孩子的家长?”

这话一出口,可是够尖酸刻薄的,也挺一针见血。

小宝拱了拱手,说:“告饶,告饶,小宝,还是请你来汇报工作吧,我没意见,没意见。”

晴雯简直是满眼敬佩地看着小宝。宝玉说:“嘿,看着我好不好,别看他。”

晴雯说:“你有什么好看的?我看小宝,是看他身上的亮点。”

宝玉气得鼻子都歪了,说:“什么亮点?我看见他倒是一身的刺猬刺儿。”

第四百一十六章 自来熟般的亲近

“我有花一朵,种在小院中,芬芳美丽满枝头。”小宝见宝玉为自己而有所退让,不禁高兴地哼起了小曲儿。

看小宝这“出息劲儿”,宝玉被气得笑了起来,说:

“有些人啊,你要是不让他做什么事,他偏偏要抢个头功把这个事情给办了,可当你真的应允他去做事的时候,他又推三阻四、拖拖拉拉,就是不肯去做。谁能想明白,这种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晴雯说:“显然就是吃错药了。”

小宝看这主仆二人配合得这么好,非但不生气,还跟着打趣说:

“我看到你们这么一唱一和的,我就觉着人生于我,那是太孤独寂寞啦。”

晴雯说:“你不让我抢先说话,你没完没了的扯闲篇儿,那咱们可是一会儿汇报完了就连打个盹儿的时间都没有啦,就得奔下一家去了。”

小宝被晴雯这么一点,一下醒过神来,说:“是得赶紧汇报啦。”

宝玉咳嗽了一声,正襟危坐。

小宝也开始严肃了起来,说:“这还得从神奇豆汁店说起……”

晴雯说:“咱通常在行文和演讲的时候,最好是三段落式,先得说一下结果,再来复述调研、推导的过程,最后,拿出一定的策略建议。”

小宝很不舒适地瞪了晴雯一眼,说:“你咋这么不给搭档面子,一上来,就变成了语文老师?!”

晴雯捂着嘴巴说:“天地良心,我可不是诚信故意要给你难看,我这是真着急,想尽快报告完喽,能逮个机会好好睡上一觉。”

小宝觉着晴雯这么说的时候还挺真诚的,也就不再计较。不过,他这次说话的时候还真的就不怕学舌地按照晴雯的这个三段式进行了汇报。

这汇报言简意赅不说,还真真地一下子就抓住了要点。并且,还能够结合当时的时事状况,提出以小宝为核心、以晴雯作支持的这个黄金搭档工作小组的策略建议。

宝玉在听闻小宝的汇报过程中,一改哈气连连、清醒的脑袋被报告给弄成浆糊的过往状况,反而听得入神不说,还一会儿不自觉地站起身来,一会儿耐不住这紧张的冲突节奏而不停地来回踱着步,再不,就是双手握拳,对这和府家兵的故意栽赃极为愤恨。

小宝唾沫星子直飞地讲完了整个这次探访的结果,并代表晴雯提出了合理化建议。

宝玉时而点头,时而加入评论,时而又和他们对具体的执行方案进行细节上的探讨,三个人不自觉地就进入到了一个战斗中、时刻准备着的状态。

夜很快就深了,新阶段的战斗计划也基本布置完成啦。三个人决定就此分开,早上再行汇合。

人生如意的事情也就十之一二,如果问宝玉的话,他会觉着今天下午到晚上过得非常的充实,这过程也充满战斗友情,这让他开始因黛玉的劝导而变得接受自己的职责,到今天下午,开始爱上了自己作为团练领导的责任。

这一转变,就是从吊了郎当的公子哥到有正事儿干的公子哥的巨大转变,连宝玉自己都觉着自己是块新被雕成的玉器,虽然这玉器太新,但已经开始在勾划的刀刻中变成了一个可器之物。

玉质好,也还要岁月的打磨。

三人分手,各奔东西。休息之后,一夜无话。

早上的轻露把小路都给染湿了,空气异常的清冽好闻。

晴雯一大早就已经装扮完成,一个落落大方的小书生的形象自不在话下。

原来约定好的,俩人要在西岸码头的草坷里汇合。

这知了都开始叫了,地面被热气给薰干,晴雯脸上的汗珠吧嗒吧嗒地直落,却没有小宝的影子。

这小子怎么才开始有点正形儿,今儿个就又开始不靠谱了呢?!

晴雯很是着急。她看了看大太阳,又计算了一下从这里赶往听鹂馆的时间,怎么着,都觉着时间不够打一个来回的。

难道现在就放弃和小宝的搭档关系,按照昨夜三人一起制定的行动计划,自己先上路?晴雯有点拿不定主意,是该现在就开始呢,还是再等一会儿,给小宝个机会。

正踌躇之间,晴雯听得草坷里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看来,是有人来了。

话说,这脚步声可不是小宝的脚步声,小宝每次都是猴急的,一蹿一跳的,这个脚步声,倒是和小宝的脚步声一样很轻巧、很灵便、很年轻,但是,那的确不是小宝的脚步声。

要是来者不是小宝,那么,晴雯是不是该躲起来,进行一下避让,以免引起不该有的麻烦?可是,虽然晴雯心里是这么戒备着的,她的脚也决定此刻就跑路,可是直觉里,晴雯总觉着心里有个声音说:“别怕,这是自己人,这是自己熟悉的人。”

遵照晴雯的心灵,晴雯已然迈出的脚收了回来,她倒是要看看,这来者是不是如自己所猜的,是个熟悉的人。

零零落落地脚步时走时停,有时候,还有点绕弯路,似乎,对这片晴雯和小宝常来汇合的草坷,这人并不熟悉。

这更加加重了晴雯可能暴露自己在这个人面前的危险,那么,晴雯是不是该再此选择跑路呢?

说晴雯傻大胆也好,说晴雯艺高也好,总之,晴雯并没有改变主意。

这人走近了,看情形是个花姑娘。

说这是个花姑娘,是因为来者一身的花衣服,外带着少女发髻上别了朵大大的芍药花儿,很是招摇。

晴雯心说,本来嘛,人来到草坷里,就是为了低调再低调的,怎么可能如此花里胡哨的,好像一只花蝴蝶似的满处乱窜,这不是太和自己的心愿违和了吗?!

“嗨!”来人还如此热情地和晴雯大声地打着招呼。

晴雯不觉地一个激灵,心说:“自己不是隐藏得挺好吗,一身土黄色灰不喇唧的布衣,怎么就给来人发现了呢?!”

她很不情愿地从草坷中站了出来,和那人打了个照面。

此人生得圆润俊俏,和晴雯有一种自然熟般的亲近。

第四百一十七章 拿她没办法

起先,在草坷里,晴雯看到有来人,她很是紧张。

这时候的她心里没底是有道理的,因为前几日里各种麻烦事成堆儿,导致她每每情急之下都被迫地借用体内的皇家禁制,这一会儿,晴雯可是一点多余的超能力量都使不出来了。

就好像是:虽然还有点体力、有点素质的身子底子在,但是急着马上要燃火的时候,光有柴火还不行,就差皇家禁制这个点火石啦。

如今,皇家禁制用光了,那也就没法子驱动起晴雯身上尚有余量的战斗力。

所以,她很有些个担心万一突然出现危机可怎么办。

晴雯心里念叨:要是小宝在自己身边就好了,两个打一个,虽然自己没准儿打不过,至少,小宝还能掩护着自己,到时候俩人一起认怂一起窝囊,一块堆地撤退,那也是好的,有保障的。

怀着戒备心,惴惴不安地,晴雯半身藏在草坷中,半身准备着随时起跳,好开拔逃跑。

一下子,晴雯就看清了草尖上方那晃晃悠悠而来的人,是个满头花簪的丫头。

待那来人蹦蹦跳跳地更走近些时,除了发髻、额头,现在,慢慢地,晴雯在草坷里已经可以看到来人那整个满月般的脸庞啦。

这脸庞可真不小,面若满月的。

待那人走近,晴雯可是看得更真亮啦,这人不仅一身花衣裳,而且,扮相是民间邻家小女的模样,走亲和之路,长相粉雕玉琢的,很是清秀,走起路来轻甩小手儿,好像只欢快的小鹿,根本不像是在追击什么敌人的架势。

莫非,这都是伪装?!

尤其是,当晴雯看清来人的那双小手,心里马上就下了判断,也只有大户人家那放在嘴里都怕化了的宝贵闺女,才能如此养尊处优,有着一双保养得如此之好、光滑娇嫩的小手。

晴雯是个女的,但是,晴雯此刻一身小书生的男人装打扮,这人啊,在什么位置说什么话,现如今是个小书生,入戏很深的晴雯就会以一个小男生、文艺小少年的眼光重新地打量这个“花”姑娘。她觉着这邻家小女的确很有些脱俗,在雍容的气质上,但同时,又是非常非常的俗,表现为在穿衣打扮上的俗不可耐。

的确,晴雯怎么看,都觉着这丫头很俗,至多也就是个邻家小少女,又有些好像是平日里没人操心、没人管、被撒出去乱跑的羊。

“呵!”晴雯心想:“这丫头我见着倒是挺面熟、挺可亲的,第一直觉,就是她不可能是前来抓捕我和小宝的。”

正犹豫要不要现身之际,那丫头已然叫开了:“嘿,我说小书生,你这在草坷里会情人呢?怎么这么一大早就在这里鬼鬼祟祟的。”

晴雯听了很是害臊:自己就是个小书生,自己当然会害臊啦,没有啥正当理由就在草坷里藏着,显得,让人觉着是在做着什么不够地道的、见不得人的事儿。

看来,这丫头来者不善,是来专门挤兑自己的。

晴雯也就只害臊了半息时间,因为,她逐渐恢复了自我意识:“哦,我是个女的,我只不过是在扮演小书生而已,所以,自我意识有啥可窘迫的?!倒是,我扮演的角色可以为在这个不适当的场合、不适当的时间在草坷里的出现而表示出害臊。至于晴雯我,只是个扮演者,当然不需要害臊啦。”

这是一个很成问题的问题。

这是一个心理医生才能帮助解答的问题,但是晴雯自圆其说,把自己疏导得很健康。

往往,人在演戏或者伪装成另一身份的时候,由于长期浸淫在这个角色里,很难自拔,甚至有时候就会忘记自己的本然自我,而失去了自我意识,又变成了正在扮演的角色本身,这身份的自我确认就开始成了问题,有时候,角色的灵魂会占据了当事人,而当事人最终屈服于这个扮演的角色的人格,再往后的日子里,就以这个角色的身份来生活。

晴雯刚才的所谓害臊就是因为她把自己完全当成了自己所扮演的那个角色——小书生。

晴雯打量着来者。心说:这丫头很厉害嘛,一见面就先发制人,先找到你的弱点——那就是作为小书生,很害怕被人说成是在做不地道的事情。这样,她在心理上就首先先站在了两人关系中那个强势的一方,这种关系的形成当然会利于她在接下来的交往中继续按照她的节奏、她的要求和期望进展关系或者终止关系。

嗯,真是个厉害的丫头。

晴雯刚要说明自己是个女孩子,自己的肩膀就被那丫头的头给很小鸟依人地靠上了。

“不好,”晴雯心说:

“这简直就是轮回啊,每次自己变作小书生,马上就会招致一大堆的求爱者,这不但不能帮助自己推进工作进展,还一定会伤及到这些个倾慕自己是小书生的大家闺秀们。这样下去,不仅自己达不到侦探的目的,还惹上了很多麻烦,要时不时地处理麻烦。还伤了姑娘们的心,要及时补救。”

故而,吃一堑长一智的晴雯开始故作不理睬,想让这些个崇拜啊、倾慕啊、纠缠啊,能离自己多远就最好多远。

晴雯冷下脸,说:“我是个女的。”

本以为对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对自己既然已经如此倾慕了,那么,在自己向他袒露一些秘密的时候,就很可能显得惊慌失措,但是,这种情况并没有发生在眼前。

“我撤了。”晴雯一个书生抱拳。

“别,”丫头说。

“怎么?”晴雯狐疑了,难道这丫头进草坷就是为了自己?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丫头说。

“这又何必?”晴雯很是犯难,心说完了完了,被人给纠缠上啦。

“我是粘包赖啊。”丫头不依不饶,就是要坚持和晴雯这个小书生一道。

“我有事。”

“不怕。”

“我在等人……”

“我就是你等的人啊。”

“我等的人不来,我就哪里也不去,你懂不懂?!”晴雯简直是拿这个调皮捣蛋、自来熟的丫头没办法。

第四百一十八章 一个“哦”字难道就完了

“那我陪着你等下去好了。”

这个花姑娘泰然自若的,说话流利,也亲切自然,本来,是能给别人留下个好印象的。

她语言没有问题,表述也很到位,但是,她的语意却是表达了她一直都不会离开小书生,这,明明就是在死缠烂打好不好,这做法怎能招人待见?!甚至,可以说是有点老太太没牙——无耻!

晴雯在心里狠狠地这么想着,却没有啥好办法脱身。

不知是因为自己作为小书生太怜香惜玉了,还是自己心太软、脸皮太薄,不忍心驳人家的面子,晴雯没法子翻脸。

晴雯在暗自揣测着这个姑娘:“可能,对于她这种老百姓出身的女孩,一切的愿望的实现都得靠自己努力,甚至靠自己不惜死缠来打来最终达到目的;也可能,这女孩子太实用主义、实惠主义啦,触碰别人底线不在意不说,还无时无地对人放大招、放狠招。”

可是,晴雯又一琢磨,这丫头虽然穿的很花很没有格调,这些花衣服的质地可是格外地奢华、昂贵,而且,这丫头细皮嫩肉的,也不像是风吹雨打、经受过生活磨砺的,这,可就让晴雯难以推断了,断定出到底这丫头是来自哪里。

晴雯心里这个恨自己啊:如果刚才抓紧时间逃跑,也还是有机会的。

这一次,晴雯主要是对自己认识不足,才导致了这个被人纠缠住的失误。谁成想自己作为小书生这个角色,是有着看美女的美好愿望的!你既然扮演这个角色,就得按照这个角色的自身要求去过活、去满足、去成长。于是,晴雯就以小书生的名义在看草坷尖尖上的那个花姑娘。这一看可不要紧,就生生地给走不脱喽。

倒是达到了目的——看美女多一些、长久一些啦,但是,反过来说,晴雯是得是失呢?!

晴雯问自己你这到底是图个啥。然而,世间从来都没有后悔药可吃。

晴雯捏着鼻子蹲在草坷里,郁闷地在想着该死的小宝你咋还不来。

“他不会来了。”花姑娘俯下身,很有耐心地拍了拍小书生的肩膀,好像是在安慰他。

“为啥?”晴雯本来可以不问的,但是,晴雯很好奇,自己刚才没说话而只是心里在想着小宝,就被这个花姑娘给对上话啦?!难道说,这花姑娘真如这一带传闻的一个陌生女那样,是个准算卦的?

“你不用急,水到渠成,你先前那么急了,就容易心浮气躁,和任何人引起冲突。要知道,你就是一只刚清醒过来的狮子,你要学会控制你自己,”

如果光听花姑娘说起这心灵鸡汤一套一套的,晴雯应该就有一种感恩涕零的心情作为回馈,或者是自然的反应,甚而,应在冲动感激的心情之下趁热打铁,把这个花姑娘视为知己,因为只有花姑娘这么在乎自己、关心自己。

但是,接下来,晴雯听到了这半段话的话,它完全颠覆了她对花姑娘的印象,只听得这花姑娘说:

“否则,你很快就会作为渣男而被通报到大江南北,到那时,可就没有你什么好日子过啦。”

花姑娘这后半段话一改前面语势里的小鸟依人、关心体贴和嘘寒问暖,她不说后半段话则已,一旦说出口,简直要把晴雯给震个跟头。

那叫一个冲啊,而且是一种要挟的口吻!

“好好好,”晴雯来了一个小书生那样的作揖,说:“我不急。”

她背转身去,裂开笑的嘴不自觉地合上了,牙根恨得直痒痒,也无计可施,只有等待。

太阳已经上到三竿,草坷外的码头上,装卸货物上的人声时不时地传来,想必,自己真的要来不及完成任务啦。

晴雯说:“这样吧,我给你一个地址,你到时候想着来找我玩,大家就一块玩耍好啦。”

这,也算是晴雯的一种让步吧。

花姑娘说:“不要地址,我只要跟着你。”

晴雯急了,反正自己也没有皇家禁制来助力啦,反正,两个人看上去年龄也挺相仿的,只不过晴雯扮演的小书生略矮一些、瘦一些,这个花姑娘花妹子稍微高一点、丰润一点,干脆上手、上脚,干架好啦!

晴雯撸胳膊挽袖子就要下手啦,花姑娘一看不妙,转身就跑,可是,花姑娘满头发的重重的发簪,现如今成了拦路虎般影响着花姑娘的跑步速度。

晴雯一把从后面薅住了她的头发,这么死命地一拽。

哈,假头套掉了。

这人,晴雯定睛一看,认识啊!

扮演花姑娘的这个人一上来就说:“热死了热死了,今天,我就不讲究啦啊。”说着,就没脸没皮地脱了那身花衣裳,光不出溜地就从草坷里跳到了江水里,来了个痛快的裸体泳。

水中,那家伙俏皮地将头探出水面,对晴雯喊说:“你也来下河,感受感受这激流呗。”

晴雯立在原处,手里抱着那人的衣服,很是生气。心想:“你这么没轻没重地做事,看谁还敢搭理你。”

但是晴雯嘴上什么都没说,只不过是拿着那坨衣服就要开拔。

那人急吼吼地讨饶,晴雯只当是没有听见。

“哎,我说,”那人再次探出头来,对晴雯喊话说:“今儿个小宝说让你别等他啦。”

“为啥?”

“还能为啥?在听鹂馆谁是母老虎啊?这人世间,小宝又只会害怕谁啊?”那人很会诱导的感觉。

“他娘怎么又要管他?”

“何止是管,简直就是要把他给监禁起来。”

“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娘俩又闹意见啦?这不是耽搁大事吗?!”晴雯失望地摇了摇头。

“嘿,要说吗,世间的小孩千万不要惹恼他自家娘!这不是,他娘给他说了个媳妇儿,女大三抱金砖的,小宝他不乐意,结果,就被彻底禁足啦。而且,是老鸨发动了听鹂馆的全体丫头、姑娘们,大家把小宝给看的死死的。”

“哦。”

“你和小宝那么长时间的搭档啦,你怎么这么不够意思,就上来一个‘哦’字,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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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九章 具备这个前提

“没有小宝,我还真不会行动了呢。”

晴雯尴尬地笑了,她这样从实招来,心里的重压一下子得到了缓解。

其实,晴雯是说对了一半的。这些日子,晴雯和小宝搭档工作起来,的确是配合得越来越默契了。虽然起先两个人因个性差异大、路数不同、打法有异总那么阴差阳错地、闹出过不少的笑话,两个人也因为好争个谁对谁错而往往争了个脸红脖子粗的。然而,随着时间向后推移,也随之双方在战略战术上的高度统一、两个人自打发小起就有的友情联盟、彼此无间的信任……这些在别的搭档中很难拥有的这些个优势,让两人弥补了各自的补足,并着力地配合起对方的行动来,有时候,甚至一个人还没有开口,另一个人已经知道在这个阶段性的任务中自己该怎么把事情一道给进行下去了。

也就是说,一方面是不断出现的、层出不穷的任务让两个人在实践中不断相互配合、不断地汲取教训、展开新的任务,另一方面,两个人已开始擅长打配合战了,并且越战越勇,更有一方面最难能可贵:晴雯和小宝两个人谁也不讨厌谁,一起战斗的搭档情意、战友情意弥坚不变。

所以呢,晴雯才会有这样的实话实说。

如果不说出来,堵在心里是很难受的。更何况,今天这个任务里有技术含量高、复杂程度深,的确需要至少两个人的配合才能够实现这些个条件。

结果,偏偏这边儿,小宝他出乎意料地掉了链子,让晴雯一个人形单影只的,有些个困难。

“你不是有我呢嘛?!”这从水中上岸来的花姑娘说话就是这么的大言不惭,与其说她这是在给晴雯打气,倒不如说她这是在给晴雯添乱。

女娃子花容已残,剩下个浓眉大眼的素颜,好是挺好看的,就是长得粗针大脚的,已然不像个细腻的女生。

“原来是你在捣乱啊。”晴雯生气地把衣服扔给了他。

花姑娘得意地说:“怎么样,真的蒙到你啦对不对?”

晴雯说:“我说嘛,这妖艳劲儿,实在是有点让人触目惊心啊。”

宝玉说:“等等,你这话里有话的,是不是在……不,不,你不会的,你这是在夸我!那我谢谢啦。”

晴雯苦笑,不再作声。

“你该高兴才对啊,”宝玉看见晴雯的苦笑,有些个不解:

“从知识储备上、从处理复杂人际关系上、从紧迫感上,到大局观上,哪一点我比你那原来的搭档小宝差啊?!你不该用这张小苦脸来折磨我这颗火热的、急待投入到真正战斗中去的心。”

宝玉一再地规劝、引导着晴雯,想让他接受自己这个新搭档。

“我什么也没说啊,”晴雯的声音比蚊子声还小:

“只是,你没有啥第一线工作的经验。”

“好啊,小晴雯,”宝玉说这话的时候就已经发出的不是好声啦,看来,自己是受了晴雯的嫌弃,宝玉很有些个不服气,他说:

“我可是你的主子啊,你咋能这么驳我面子呢?!”

晴雯说:“那有啥子办法,如果稍有闪失,咱俩今晚就得到阎王那里去互称主仆喽。”

“嘿,”宝玉给晴雯逗乐了,说:“想不到你和小宝呆在一起也有收获哈,你看看你,现在,多会唠嗑啊,多会挤兑人啊。”

晴雯白了宝玉一眼。

宝玉讪讪地穿好衣服,跟着晴雯后面。

“来,我给你缝一缝衣带。”其实,在晴雯的眼里,还不单单是衣带的毛病,而是这一身的装扮。晴雯实在是看不过去了,她处女座的毛病又犯了,她心想,也不知道是怡红院里哪个不开眼的丫鬟把宝玉给打扮成这么恶俗的花姑娘。

“嘿嘿,”宝玉见竿子就爬,眉飞色舞地说:

“我这人就是命好,走哪里哪里都有人照应着。谢谢啊谢谢,我这厢有礼啦。”

晴雯再次苦笑,心说,你这依赖性不改,咱们怎么一起配合成搭档、一致对外打仗呢?!

但是,她不会说出来,不是怕得罪宝玉,而是她清楚地知道,就算是说出来,也没啥作用。该办的事情还是得这么办。宝玉作自己搭档的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被他给做实啦。

话说宝玉,这次能亲临第一线,对他个人来说,无疑是天上掉馅饼,一个惊喜。

第一点,因为长期作的是领导,总有案牍之劳形苦其心志,比方说什么侦缉侦查啊、分析解析啊、制定策略和执行计划啊、监督作战执行啊、匹配支持团队啊……等等,一天下来,很辛苦,很烧脑,结果呢,得到上级表扬的机会很少。

宝玉左思右想,品出些不同的味道来:自己是不是有点亏啊?既得不到一线战场沙场秋点兵的雄壮和气势的豪情万丈,也不能保持如履薄冰,进行不是生就是死的对敌作战以得到相应的快感和血性抒发,这……不是让宝玉这个困兽给憋死在后方啦吗?!

虽然,多次地,宝玉向大BOSS响铃公主提出过要求上第一战场,都被这个狡猾狡猾的通透小主给识破了,这响铃也是欺负人欺负到了家,明明知道宝玉之所思所爱,还偏偏不给予准许,这不是让羊看见草坡而不被放养、让老虎见到自己的崽子而不能亲自奶孩子吗?!

宝玉因此发现了一个真理,那就是但凡统治阶级,都会使出所有的法子来压榨被压迫阶级的剩余劳动力,才不管你压迫阶级是条虫还是是条龙,不会发挥你的长处,不会考虑你的所爱所想,而是把你踩在脚底下,不让你作自由的、符合心里需求的事情。

为此,这次,宝玉因得到了下属小宝一早请曦月送来的便条,知道小宝的确被他娘的给监禁了起来,无法来工作,宝玉得到这个消息应该说是好像得到了一把开锁的钥匙。

不大一会功夫,在宝玉用偷来的身边丫鬟们压箱底的衣物后,他自己将自己乔装打扮了一番,然后,就按照既定计划前来赴约,好和晴雯一起上战场。

也许一个人有热情,就是做好一件事情的首要前提。宝玉就具备这个前提。

第四百二十招 小宝他老娘放大招

“好,欢迎你加入队伍!”晴雯给宝玉来了一个战友似的拥抱,并双手握住了宝玉的双手,使劲地那么一握,很男人的那种,你们是知道的。

这一握可不要紧,宝玉的眼眶噙满了泪水。

这手和心是相通的,这彼此的手和彼此的心也是相通的。

晴雯心说别的啊,她自自然然地别转脸去,假装没有看见,这是她善解人意,怕宝玉难为情的缘故。

要说怎么晴雯本来很是反对和宝玉搭档的,而现如今突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态度上变得如此欢迎晴雯,那是因为什么呢。

晴雯是想通了,与其别别扭扭的,还不如接受这个现实,接受宝玉替代小宝成为自己的新搭档这个现实,这样,大家痛痛快快地一起做事,心也齐,意也投,不是也是一件好事吗。再说,在具体的任务上,多年的感情和理解有了一个真正可以依托的点儿——搭档起来一起工作,不也是一件好事吗。

至于个性冲突、观点不同……这些个可能出现的矛盾,晴雯在和小宝相处的过程中都曾一一经历过,这些积攒到现如今,也可以说是算作是有些个经验和教训了吧,她始终相信一点:只要宰相肚子里能乘船,彼此包容,那么,前头估计也没啥过不去的关口。

主要是在实战经验上,以及在个人的战斗技能上,宝玉没法和小宝相比,这个,也只能让晴雯慢慢消化和接受这样的一个新手——宝玉,眼巴前,是没有其他的法子的。

晴雯信任有一点:说到底,一个好的搭档、一个好的、个人能力强的工作人员,那都是靠实践过的案例、靠岁月里的沉淀给累积出来的,并不是逞一时之能、侥一时之幸就能够过关的,所以嘛,晴雯可以预料得到,在和宝玉组成的新的战斗工作组的工作中,自然会遇到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也会出现很多闪失纰漏和相互之间的误解和错判,这都需要事先给自己打预防针,到时候,自己可得千万要耐心,要不埋怨,要团结啊。这些都是晴雯早早给自己叮嘱了一遍又一遍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晴雯变得比以前细心啦,也比以前事无巨细了,还有些个对自己过去粗枝大叶的矫枉过正——变得琐碎而唠叨。

晴雯仔细一想,如果宝玉像小宝一样一个眼神就能领会的话,也许,晴雯就不必要像现在这样婆婆妈妈啦,这说明和宝玉一起行动,晴雯是担着两份的心的。

想了这么多,虽然有那么多困难,也预料到会有那么多自己的、搭档的、敌对方的、内心的等等阻碍,但是,晴雯还是等于真心地接纳了宝玉,从握手的这一刻起。

至于宝玉因为晴雯的欢迎而热泪盈眶,晴雯是全不当一回事儿的。晴雯不像一般的女孩子,喜欢埋怨人,喜欢挑剔人,她觉着感动到哭是一种人的很自然的表达,何须分出个男女来?!是啊,谁没娘炮过?!风中写着五个字:这都不算啥。晴雯决不会歧视他人性别上的特点。

于是乎,宝玉和晴雯,形同初见般,两人高高兴兴地上路了,去执行那命定的任务去啦。

再说小宝,此刻,他正被封了嘴巴,绑了手脚,在听鹂馆一处没人来的暗室里度日如年。

他心急如火是不假,从来,自和晴雯搭档以后,小宝就没有食言过。可今天,实在是万事不济啊,竟然没有防备,就被老娘给收拾啦,还被五花大绑着给禁了足。小宝真真地很是搓火。

他一边惦念着晴雯在眼巴巴地等着自己,一边又很是憎恨自己老娘竟然不顾儿子的尊严和独立个性,妄自用羞辱性的虐待企图逼自己的儿子就范。

老娘也太蠢了吧!小宝心想。

本来嘛,他和老娘都心领神会,好好地各自过各自的,等老娘归了西,小宝再对继承下来的听鹂馆做些个调整,或者是到时再有什么想法、有什么大举动也不迟啊,反正这些个举动里也并不包括小宝娶媳妇儿。

“要说自己斗不过老娘,那是真的。自己的亲娘真是审时度势,好像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一样,把自己给一眼就看到了底儿。”小宝生气归生气,对老娘还是满心佩服的。可惜,自己那点能耐和出息比不上老娘的一个脚指头。

她非但不会同意小宝现在游手好闲地游离于自家生意听鹂馆之外,而且,她还不同意在自己过世后从阴间看小宝还是孤苦伶仃一个人,断了后。

于是乎,这眼明心亮的老娘在认清了这个局面之后,采取了狠辣而果断、几乎不给小宝喘气机会的闪电行动,断然割断了小宝和外界的联系,并开始准备连天地给小宝介绍对象,让小宝在家里把亲给她一个一个地相了。

老鸨认为,得让小宝选中了对象,并答应可以定亲喽,才肯放小宝出来活动活动。

老鸨知道,如果自己再不放大招,这娃子那就不知会心野到什么地方去啦。到时候,八匹马想拉都拉不回。到时候,自己已归了西,四脚朝天的,这小兔崽子到那时没人管教了,说不准得把这份家业给败坏成空。所以,早抓早好,早抓早绝望,也好过被这小子日后给骗啦。

本着这样的清醒的对儿子的认识,以及对自己把控小宝未来的强势手段的信心,老鸨真地下了狠手。先把小宝二话没说地绑了起来,又以私刑相威胁,还以甜枣做安慰,然后,开始用听鹂馆里的资源——美色来企图绑架住小宝的心灵。

小宝岂是肯吃自己老娘这一套的人,他当然打一开始就强烈地反对亲娘对自己采取如此武断的安排,甚至,在被绑的过程中,他还呐喊出了这样的绝句:“要我娶,毋宁死”。

这种态度并不能让他老娘停止住对他的控制,反而,他这样死犟死犟的态度进一步惹恼了他的老娘。

他老娘开始在多次劝阻无效的情况下放起了大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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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一章 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第422

晴雯和宝玉正走在半路上,迎面来了急匆匆的小宝。

“怎么,你不是在家里正挨整呢吗?”

宝玉看见小宝的第一个反应竟然不是欢喜,这老板看员工的第一眼不是欢喜,就有点儿说明了问题。

小宝这么明察秋毫的人怎能够不知,只不过小宝死皮赖脸的惯了,他不仅有不碰触别人警戒线的能力,还有,还有就是在知道对方情绪的临界点快要暴发的情况下,能有胆识在那临界点边上溜达一圈,在对方真正发怒之前,再巧妙地收场。

嗯,所以小宝不能算是胸有成竹吧,但是,心里头多少还是觉着自己有那么点能够把控住局面的能力,还能适时地让自己的顶头上司多少觉着满意。

那么,怎么才能让宝玉满意呢?小宝进行了第一次的尝试。

他并不是假情假意地做戏,他只是老老实实地在说:

“哎呦呦,可不得了啦,这在家里经受酷刑,我都心灰意冷了,当时,真想要自绝于民啊。”

他这第一招是唱苦情戏。

宝玉也不糊涂啊,明眼人的他一下子就看出小宝这是心系工作,还从家里的桎梏中挣脱了出来,只不过,小宝是心细,生怕自己这么积极主动,会得罪了也同样有工作热情的、顶替他工作的顶头上司,故而,小宝才这么费尽心机地打圆场。宝玉呢,听小宝这么一说,当然会就着小宝的意思把这个坡下啦,他是出于希望大家尽早进入一种彼此都觉着舒服的团队状态。

所以,宝玉很真诚地说:“难为你啦,小宝。我们都有过在家里受封建特权家长压制的痛苦经历,在这一点上,我真的万分同情你。”

见宝玉有所反应,而且是同情,小宝觉着自己这第一招还真的挺管用的。

接下来,小宝又说:

“我娘也真是的,也不考虑考虑她儿子是怎样一个大情种,从小在听鹂馆里我就见多识广的,什么样的姑娘、头牌我没见过,可是,她偏偏要我在花丛中百花争艳里单选一种,她以为娶了媳妇儿我就不花哨啦,于是,就拼了命地往我身上塞媳妇儿的候选人。”

嘻嘻,这是晴雯在笑话他。

“你笑什么,是真的。”小宝认真地对晴雯说。

晴雯说:“我笑你一肚子花花肠子,当然,难被一个人给栓住喽?!不过,你娘是抱娃心切。”

小宝鼻子都气歪了,说:“当初,就连我的爹是谁都不给我透露一下,现如今,又允我歪瓜裂枣地长到如今,怎么突然就开始关系爱护起这个儿子来了呢,分明,就是想传宗接代,哼,我偏不给她这个抱孙子的机会!”

宝玉也听着笑了,说:“小宝,你这是跟谁较劲呢,那可是你妈,还不啥事都是为你好?!”

小宝的鼻子哼了一声,对宝玉的这句劝说很不以为意,说:“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要是生为一个没有爹的、娘是老鸨的私生子,你就不这么想喽。”

宝玉和晴雯面面相觑,的确,两人都没有小宝这种身份和经历,自然,也就无从劝解喽。

小宝说:“我娘啊,本来对我是放养的,我和各位漂亮的小姐姐相处的也挺好。”

宝玉说:“这一听,也是很幸福的童年、少年时光啊,也和我的生活有相似之处啊,你不像是在吐槽,反而,好像是在倾诉对原生家庭的热爱啊。”

小宝说:“少拿你读书人的专用语往这里套,我告诉你,我还没说完呢。”

晴雯看了看大太阳,在心里嘀咕:“这一个个的,怎么都这么矫情和事多啊,不是今天这个心里憋屈了,就是明天那个抑郁要自杀啦,而且,一个个地,说什么都一套一套的,还相互给对方作心理辅导,我算是服了他们啦。”

晴雯两眼望天,支着下巴,忍耐着宝玉和小宝的对话。

小宝当然没看出个眉眼高低来,也不在乎什么任务的紧迫性,他这是不吐不快啊,至于宝玉,在完成一线任务方面他可不是领导,他顶大天就是个初步尝试者,看他现如今专心对待小宝的思想问题,根本就不是执行任务的专业人员所流露出的素质。

哎,想到这里,晴雯叹了口气。

只听小宝继续说道:“单亲家庭的我、周围都是莺莺燕燕姐姐妹妹,没啥男的在身边的我、被老妈给宠溺惯了无法无法的我……你们想一想,现如今如此优异、自律、俊朗的我是怎样成长来的?还不是靠我自个儿。”

宝玉点点头,笑说:“小宝,你真的不负众望,不负自己望啊。”

小宝不确定宝玉的意思,于是问:“领导,你这可不是在嘲讽我,而是在夸奖我吧?”

“当然,当然,”宝玉说:

“当真是在夸奖你,你要是无法无天地乱长,又有老鸨撑腰,那京城百姓早遭殃啦,还轮得到薛蟠这个小霸王什么事儿。”

呵呵,晴雯乐了。心说:“宝玉,你就忽悠吧。”

小宝听得认真,对宝玉说:“是啊,我没有乱长,对自己很有自我要求的,我娘她一个卖身的出身,现如今靠在坑蒙拐骗、和原来的大靠山慢慢起家,才创设了一个奇葩般的演艺娱乐中心——听鹂馆,很是不容易,我这精明、一分不拔、嫉恶如仇的性格还不是我老妈血脉流传啊?!”

小宝简直是越说越感动,在开始夸赞自己之后,开始不自觉地夸赞起自己的老妈。

他突然戛然而止,显然发现自己之前攻击老妈,现在,自己自圆其说的过程中竟然又开始夸耀起老妈来,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宝玉说:“请继续。如果需要疏导,我可以给你来一个催眠,也不贵,我疏导的费用按小时来计算。我报的价格可以净收入啊,不包括扣去水费、柴火费、茶点费和来这里的交通费的。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出不出钱做心理疏导这个咨询?!”

小宝捂着自己的钱袋,说了句不见外的话:“哪凉快哪儿呆着去。”

第四百二十二章 不让,就是不让

晴雯看到宝玉给小宝耐心地、无微不至地做着心理疏导的工作,心里这个急,心说:

“唉,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啊,这宝玉和小宝不急着去赶工,在这里相互倾诉原生家庭给自己成长带来的创伤,还津津有味、乐此不疲的,就好像两个呆在一起的大猩猩,为了互利而在相互抓虱子,真真是让我这个没啥愁事体的人感觉周围都是一帮一帮的事B。”

此刻,说得正在兴头上的小宝突然回过头,冲着晴雯就瞪了一眼。

晴雯给吓了一跳,忙问:“我招你惹你啦?”

小宝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

晴雯很是委屈,说:“我怎么啦,你就对我吹胡子瞪眼睛的?”小宝说:“你以为你没有什么委屈的事,就可以没有原生家庭给你带来的烙痕吗?你休想排除自己在这个理论之外。”

晴雯说:“我不是没烦恼,但也没有你们这样说风就是雨的,还没怎么地呢,就开始呼天抢地,好像原生家庭酿造大错,该为你的一切缺点和过失买单似的。”

小宝对宝玉说:“你看看,我猜的没错吧,晴雯她不会同情别人,晴雯她就是个干活的工具,也没啥正义非正义一说,专会傻干活,是个讨人厌的工作狂。”

晴雯没想到小宝竟然把他俩的矛盾和优缺点都暴露给两人的顶头上司——宝玉,这简直是……简直就是三人行的恶果。晴雯恍然大悟:两个人搭档怎么都好办,可是一旦是三人同行,就必然会闹矛盾,分成敌对两方,这样的情形没想到这么快就在三个要好的发小之间发生了。

晴雯原也考虑过三个人一起去工作,人一多,难免就会闹矛盾。那么,如果闹矛盾,必然是晴雯和另一个组成一伙儿,因为晴雯她随和啊。

推导出这个理儿的是晴雯,结果,她自己打脸啦。

因为,事实上是,小宝和宝玉站在了一起,控诉的是晴雯没有感情,只是个工作狂,没有过对原生家庭这个概念的理解,很显然,她也没有受过人文思想的熏染,在思辨能力上也略逊于宝玉和小宝二人。

哈哈,晴雯不知不觉间在这三人的工作组合中成了与另两个人意见相左的人,显而易见,她是在被边缘化。

真是大大地出乎意料。

不过,虽然晴雯发现了这一点,但是,她并不是很在意,毕竟,她是有正事做的人。如果小宝知道她这么想,一定又会打击她,说她不是个假正经,而是个真的正儿八经。

小宝才不管这些分分合合,抱团不抱团的,现如今,他只一心一意地对付心里淤积的各种负面情绪。

负面情绪如果不被赶走,那么,它就会侵蚀心灵,甚而,剥夺心灵。

他继续往外倒着“垃圾”,而担当心理疏导者的宝玉则不温不火地,在静静地倾听着……

“从这样畸形家庭走出来的优秀孩子,像我,”小宝非常大言不惭地,不,他就是这么认为自己的,他只不过是在实话实说而已:

“在努力挣扎中做出过许多灵与肉的痛苦撕裂和断送,我之所以走到今天这一步,还不是因为脱离了腐朽、没落、以传宗接代为目的的那个对婚姻充满信仰的凡人圈?!我敢说,在我有生之年,我这里,就没有婚姻一说。”

宝玉点了点头,好像他很赞同小宝一辈子就这么花里胡哨地打光棍下去,他又好像是赞成自己也跟小宝一样、干脆就度过一种随意惬意的生活得了,不要管那么多文化渊源的羁绊、封建大家庭对自己的期望、自己这个知道主义者对社会的贡献太少夺取太多的羞愧,以及自己虽然爱姑娘,却是见一个爱一个的花心爱……等等的诸多问题。

总而言之,宝玉越听,越觉着首要关键是作一个自由人。

小宝点了点头,说:“宝玉,你说的对,的确,只有自由的人,自由地选择,才能激情四射,才能为了激情而无知者无畏。”

小宝停了有半晌,也不知心思都游走到哪里去了,他回过神来,问宝玉:“宝玉,我问你一个问题。”

宝玉耐心地说:“你说吧。”

小宝说:“你真的弱水三千只娶一瓢饮?”

宝玉说:“可以啊,我的那一瓢是林妹妹啊。”

小宝说:“那你……”

“小宝,我可是今天诚心诚意想帮助你,我都听你说了这么半天,连赶工咱们都没有去,还不就是希望你经过此番心理辅导,,好好地和搭档在一起,没有心理负担、轻装上阵地去勇敢地完成任务。

“所以说嘛,小宝,你就别客气啦,赶紧的,把要想说出来的就说出来吧。”

宝玉说这番话的时候,坦坦荡荡的,让人一看,还真的很有男子汉的感觉。

小宝说:“你既然弱水三千只饮一瓢,你选了林妹妹无疑,那,就把晴雯让给我呗。”

此刻,晴雯正去远处找井水,没在原地。

宝玉苦笑着就是不肯吐口。

小宝继续说:“你想,我多苦啊,有个老妈,还是单亲家庭出身,你作为我的发小,我的领导,你应该偏向于我啊,为我挣脱原生家庭的桎梏而表彰我啊……所以,我向你讨要晴雯。”

宝玉没好气地问:“你讨要她干嘛?”

小宝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自然是当媳妇儿啦。”

宝玉气得直透不过气来,心想:“这是怎么回事?原来,自己家的小奴仆晴雯,竟然被小宝这厮给爱上啦。”

宝玉回头一想,晴雯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这方面的事,他放下心来。

心头一痛的时刻,宝玉发现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割舍晴雯,以换取小宝对自己的忠贞信赖。

“我不给。”宝玉表态了,而且态度很明确和坚决。

“可你是我的上司啊!你应该罩住我。你应该考虑员工的要求,并在合理范围内帮助其实现。”

宝玉变得直接起来,说:“晴雯是我家宝贝,不让,就是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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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三章 却道天凉好个秋

小宝听到宝玉这么直接地就回绝了自己的请求,他有点下不来台,自然而然地,他的态度就从敬重老领导的低调姿态,一下子幡然醒悟般,变得很是藐视宝玉起来。

宝玉有点难为情,感觉自己做错了什么。

但是,他还更看不惯小宝这副“嘴脸”,于是忍不住指责道:“亲,你变脸可比变天还快。”

要是换上是别的领导这么说小宝,小宝早就诚惶诚恐了,可是,这会子是宝玉说自己,而且,宝玉也并不见得就都在理上。

小宝不是不在意宝玉说他,而是在气头上,准备继续不鸟宝玉,晒晒他。

其实,宝玉才真的是犯难呢。小宝这是把他逼到了选择的档口,到底是要真爱,还是要面子。

结果,寻思了半天,他还是厚着脸皮要真爱。虽然,他得自我承认,他的真爱可不止这么一个。

这时候,小宝和宝玉显然已经针尖对麦芒了,这是男人和男人直接的顶杠,可是那个傻晴雯哪里去了,这丫头还在远处“卖单”走神儿呢,根本不知道这边的情形。

宝玉说:“嘿,你可别因为我不肯出让晴雯,就借机在工作中掉链子,不好好执行任务啊。”

其实,小宝当然知道宝玉是不肯轻易让自己去追求晴雯的,但是,他也是想了很久才出此下策,一定要让宝玉知道自己的想法。因为,自己也不知道从哪一天起,对晴雯产生了别样的情感,或者也可以说,是战斗友情发生了变质。

既然变了,就该大胆地承认,坦率地说出来,小宝没有想过要隐瞒。只不过说到时机,小宝心想,嗯,可能对于胆怯的人来说,永远都不会是最好的时机。

至于晴雯是喜欢自己还是宝玉,小宝吃不准。晴雯到底能不能接受除了战斗友情外男女之间的感情,小宝更说不好。但是,小宝天生是个战士,要不就不爱,要爱,就要敢于追求。

宝玉今天自是很不是滋味,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平日里那么“皮”的一个小宝,竟然会沉下心来,专心一意地爱一个姑娘。也许,小宝根本就没有沾染上听鹂馆所见所闻的影响,亦或是小宝这家伙出污泥而不染,偏偏身处百花争艳中间却独爱这一朵。对此,宝玉今天对小宝倒是另多出了一番理解。

小宝还想争辩,就对宝玉说:

“你爱的是林姑娘,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啊,你总不能将一颗心分两半吧,就算真是这样的话,林姑娘也不会饶了你啊?!”

宝玉一付很怂的样子,说:“我其实和你一样,对谁都没有表白过。”

小宝睁大了眼睛,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平日里羽扇纶巾、气定神闲的官二代、富家公子哥宝二爷竟然在怡红院这个小姑娘的数量多到纷纷扰扰、你方唱罢我登场程度的地方能够坐怀不乱,而且连表白都没有过,实在是,实在是有点“残废”。

小宝一下子来了精神,一方面觉着自己的情敌也战斗力不咋地啊,这让自己的自信心因为对比而有了大幅度地提高,另一方面,小宝通过这事例得出来一个结论:自己的水平也并不见得那么地逊于情敌,似乎,现在起步追求晴雯,也不迟啊。

还有一方面是,小宝经过了解别人的经历而比对出了自己的能力和位置,他就是通过宝玉的举止了解到原来表白一事,不止对于自己是个天大的难题,对于这个风流倜傥的宝二爷也是个难题。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人人都有不开张的一方面,那么,还何况自己乎?!为什么自己不能原谅自己呢?!

这样想的时候,无疑给小宝自己增加了胆量。

小宝的心态一点点地恢复成了从前那个傲娇的老鸨的儿子,在得到如此的心理调适之后,小宝就不那么容易生气啦。

他上前,搂住宝玉的脖子说:“你不表白,我也可以不表白,咱俩就作一对难兄难弟好了。”

宝玉斜着眼儿,睨了一下小宝,说:“说好了,那任务,咱可不能带着情绪去做哦。”

这次的话题,还真让善于反思的小宝懂得了很多:

一个人有了心里的愿望,总得敞开天窗说亮话吧,越早早地亮牌,越能有效地解决问题,哪怕这个结论是自己不想得到的,说出心里的想法,总比一直在自己心里捂着掖着要好。更何况,宝玉作为自己的情敌已久,是该让这厮知道知道啦。

小宝当然不在乎宝玉是否知道自己心里隐藏有这个秘密许久了,出于哥们义气,他一直隐忍着、压抑着这份情感,不好夺人之爱。可事实证明,宝玉就是个木头疙瘩,一点都没有觉察到小宝这点心思。

也不能怪宝玉,连晴雯都不知道小宝对自己的这番情愫。当然,估计晴雯这傻大姐儿的,连宝玉对她的真心也没有往深处想。

针对宝玉的嘱咐,小宝没好气地看着宝玉,说:“当然会影响今天的工作执行喽。”

宝玉说:“咱能不能一码归一码,情感上的矛盾别带到工作中取。”

小宝一别脸儿,说:“不能。”

“你们说什么呢,这么热闹。”晴雯走近,问道。

“没什么,说的是……天凉好个秋。”小宝随口一说。

晴雯笑了,眼睛一会看看小宝,一会儿又观察观察宝玉,说:“难不成现如今的男娃子一个个都多愁善感?”

小宝说:“男孩子的心思啊,你别猜。”

宝玉说:“说实话,晴雯,我真的很佩服你,这么久了和小宝在一起,他的心里话你却从来都不知道。”

晴雯一惊,说:“你说的是啥?

小宝连忙打岔,说:“我的心思就是啥时候能完美地睡一个自然醒的觉啊。”

晴雯笑了,上前摸了摸小宝的头,说:“乖啊,等完成了任务,你就可以自己哄自己睡觉啦。”

小宝和宝玉相互看了一眼对方,每个人眼里都流露出了对对方的同情,就好像晴雯是个白痴弱智一样。

真是很奇怪,明明两个人是情敌,到头来,两人的关系倒比晴雯分别和这两人的关系要好。

第四百二十四章 有人反目,就有人得利

晴雯笑说:“你们哥俩也是耍够了不?咱们真得上路啦。”

今天一天都快到斜阳西沉了,宝玉才说了句体贴他人的话:“这会子小宝回来了,你们看,是你们一对老搭档一起去按照原计划工作呢,还是带上我这个替补,三人行?”

晴雯看了看小宝,没有作声。

因为晴雯一向里息事宁人的,不想惹什么岔子来,更不愿意大家起误解、起纷争,尽管晴雯已经觉着三人同行、同工作多少有些不便了,尤其是怎么都让人觉着小宝和宝玉他俩哥们俩的,亲近程度一下子就盖过了晴雯和分别他们俩的关系,所以,既然晴雯觉着主要矛盾在自己,所以就更不会发言啦。

晴雯看小宝的动作,似乎就是把发言权交到了小宝的手上,小宝是何等通透的人啊,他先是一通热血上头,因着晴雯此谦让之举而感动,同时,他也更觉着自己肩头的责任重大,不能以个人好恶来定夺此番人员的增减。

他咳嗽了一声,回头看宝玉。

宝玉就更为感动了。“喝!”他心里想:“小宝你真是个大人啦,顶天立地的,不仅可以明堂堂地在我面前直接摆出喜欢晴雯的态度来,还能够在关键的任务节点上不假公济私,而是能从团队的角度、认可领导意见的角度做出谦让的举动,或者说是能主动寻求行动的合理性和有效性,这就是个高水平的表现。”

话说,小宝是个私生子,今天,他能够这样光明正大地做事,还谦虚礼让,实在出乎从小就了解他的宝玉的意外,这无疑给小宝的形象加了一分。

宝玉说:“我明白了,小宝,你这是要让我拿主意对不对。”

小宝点了点头,说:“是这样的,我想听听你的意见,但并不等于说我一定会赞同你的意见,我会提出合理化建议,我也会尊重你最后的决定。”

宝玉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

在宝玉做决定之前,他还是决定问一下晴雯的意见。

晴雯说:“两个人出行有两个人出行的好处,三个人执行任务,也有三个人执行的优势,就看当时的任务需求是什么,也要看三个人相互之间的理解、配合如何。我和小宝,那是一直的黄金搭档,任任何一个人,哪怕只是睫毛略微抖动了一下,对方也能心领神会,这并不等于说两个人在现实生活中也一样默契和合拍,而是……双方靠的是岁月的打磨、一个行动接一个行动地执行来彼此成全。”

小宝很敏感,马上就笑着插了一句:“嘿,晴雯,你说的那个现实生活中就不一定默契和合拍了,是个啥意思?我有意见啦。”

晴雯笑了,批评小宝说:“就知道打岔儿。”

宝玉没理会小宝的捣乱,继续鼓励晴雯说:“你接着说,别听他胡搅蛮缠。”

晴雯接着说:“两个人工作配合很好,是因为各有侧重,相互各自秉承着自己的优点,来实施对敌战斗的不同侧重点。”

小宝看了晴雯一眼,说:“你这很有理论基础嘛,怎么平时却总以反智主义人士的姿态掩盖自己呢?!”

晴雯瞪了小宝一眼,没有理睬他的搅局,认真地对宝玉接着说:

“三个人呢,也许在配合上会有问题,但是,那可是三对眼睛、六条腿儿在对敌哦,也有两个人比不上的好处。”

小宝听了晴雯这番看似有道理的话,撇了撇嘴,说:

“嘿嘿,好人都让你给做尽了,别人还怎么活?照你这么说,二人组和三人组都好,那别人还难下决定了呢!”

晴雯说:“让你表态吧,你不发言,别人说话吧,你净挑刺儿。你还想不想和我一起玩耍啦?!”

宝玉说:“就是,就是,晴雯说的有理,我批评小宝。”

宝玉这么说的时候,却在私下里冲着小宝眨眼睛,小宝耸了耸肩,表示和眼前这女子无法一般见识。

宝玉实则趴在小宝的耳边,俏皮地说:“听了晴雯姐姐此番话,总感觉,她对你也没啥那个意思。”

小宝气得牙都开始疼了:“唉,就是嘛,自己有勇气对宝玉承认自己很喜欢晴雯,可是当面对晴雯的时候,却一丝半毫都没法流露出来。自己真怂。”

敢情这晴雯就是块没有通灵的傻木头,可让小宝如何对之表白啊?

晴雯看宝玉支持自己批评小宝,就越发被激发出了对这个工作组架构的责任感来,遂继续滔滔不绝地发言道:

“要说嘛,这任务也不是一天半天的啦,这任务也不是今天干了明天就没有了,是个长久的活计,不,活计这个名词不好,我没文化,给用错了,活计是指人指望着这个工作过活呢,应该用的词是,这对敌的前线战斗任务也不是一时的,而是持续的。因此,不能只短视一时。本来,两人配合,更有效率,又利于沟通……”

小宝听到这里,以为晴雯是支持只有两个人的工作搭档关系,因此,他不失时机地冲宝玉做了个鬼脸,意思是说:

“嘿,你看没错吧,这丫头只想和我一个人一起干工作的!”

结果,晴雯话还没说完呢,晴雯可不会因为小宝的打扰就那么轻易地被打断,她继续短话长说,道:

“三个人配合呢,可能分工会更细,一个瞭望加搜集资料,一个行动,一个防守后面的伏击……一个挖坑,一个在后面将敌人追击到伏击圈内,一个负责埋坑……一个明眸善睐,一个唱黑脸,一个在暗中敲边鼓、作托儿、使绊儿……一个倜傥风流,一个猥琐鼠目,一个无知者无畏……”

宝玉听了,不住地点头。小宝听了,一个劲儿地捂住耳朵,“你这简直通通都是臆想!”小宝怒道:“晴雯,你这是忽略了三人在一起的缺点,那是:容易分出派别,容易内斗、容易分工不公、容易行动拖拉、容易被逮住了分别审问时有人招供……”

宝玉听了,又是不住地点头。

这回可好了,晴雯和小宝简直就因为这个话题要反目啦。

第四百二十五章 花姑娘

三人一行来到和府门前,但见大红灯笼高高挂,门前张灯结彩不说,还处处喜气盈门的。

那管家在门口迎客,车水马龙、门庭如市的场景也着实让宝玉这个见过世面的公子哥也看傻了眼。这么一比对,自家老爹贾政还真是混的不怎么样。

宝玉小声对小宝叨咕:“没想到这和珅和大人是红人一个啊,该是很被皇上器重的才对啊。”

小宝点了点头,学着贾政的口气说:“我儿,要想成为朝中重臣,还得在人事上多下功夫啊。低头做人,抬头做事啊。”

“去。”宝玉狠命推了小宝一把,全因为这小宝学他老爹,那是一个惟妙惟肖。宝玉听了,有如老爹又在耳边训话,着实觉着受折磨。

“嘿嘿嘿,这位小爷,”管家吆喝宝玉,说:

“别在门口挡着啊,要进去,给我赶紧的,没见你们听鹂馆有过规矩的,待姑娘来不假,可是,一会来一拨、一会来一拨的,真是缺规矩。”

宝玉被训得灰头土脸的,他刚要理论,就被小宝使了个眼色给打住了,小宝强拉着他就往里走。

一点都不走心的晴雯倒是紧跟着小宝,没让他费心,也不问个究竟就往和府的大门里面迈。

晴雯小声说:“嘿,这进门的程序可不符合咱昨天定的任务计划哈。应该是先扣门,再回答问话,再……”

小宝说:“俗话说,计划赶不上变化。咱们得是机会主义者,抽不冷子地逮着机会就得上啊。这么有利的准入机会,难道要你们因为遵守计划和规矩就给错过啦?!真不是成大事的人。”

晴雯被小宝这么给数落了,也不生气。

宝玉叨咕了两句:“小宝你目中无领导,请收回你最后说的那句话。”

小宝说:“大礼不辞小让,你这文化人咋只知道背书,就不知道学以致用呢?”

宝玉问晴雯:“他平时就是这样欠揍吗?”

晴雯回头对沉着脸的宝玉说:“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就这毛病,看见有任务做、有空子钻就兴奋,一兴奋,就忘乎所以,一忘乎所以,难免就会得罪人、得罪领导。”

宝玉点了点头,心说:“还是我家晴雯懂事,要不是冲着她,我早和这臭小子撕逼啦!”

进得和府的大门,九曲回廊,来到前院,前院对着大厅,里面人声鼎沸、纷纷扰扰的。小宝先进去后,对这个大官人抱拳,给那个老夫人作揖的,好像跟谁都是熟人似的。

不像晴雯,一直靠边站着,恨不得作个隐身人。

也不像宝玉,恨不得能躲在晴雯的背后一晚上,好不被人发现。

“哎呦,多俊的妹子啊。”这巧笑倩兮的声音听着有点耳熟,一看,原来是拜月。代表听鹂馆,被请到宴会上的拜月姑娘打扮得雍容华贵的,她正袅袅娜娜地和各位在座的官员老家伙们打着招呼。

不想,她一偏头,看见了躲在墙角的晴雯。

晴雯龇牙咧嘴地挤出一个很勉强的笑容来。拜月马上明白了,这是不欢迎自己上前打扰的意思。

本来嘛,晴雯在听鹂馆的时候,多得拜月的照顾。拜月是仅次于曦月的听鹂馆响当当的第二号招牌,晴雯在听鹂馆的时候,经常为拜月做这做那的。

当时,拜月自然有什么事都罩着晴雯。但是,由于年龄的原因,更因为身份的不同,拜月和晴雯只是泛泛之交,没有达成像晴雯和小宝之间的那种无猜的友情。

拜月看晴雯的意思是让她别理自己,于是,拜月在发出那一声惊呼后,自然而然地将重心引到别的事情上去了,故意忽略了晴雯和她身后的这个花姑娘。

谁是花姑娘?!

当然,是没有卸妆的宝玉。今天早上,在得悉小宝被他亲娘给禁足在家中后,宝玉——这个晴雯的顶头上司就自作主张、男扮女装,想要替代任务搭档中小宝这个角色。

现在,连宝玉自己都忘记了实际上自己的打扮还是那个花姑娘。

当大厅里有些男人发现了角落里的小书生挡住了一个颇有姿色的姑娘时,不由地有动心的、有使坏心眼的、有只是过把眼瘾的,他们不由分说地把那不地道的眼神往这个花姑娘的身上盯。

要说,晴雯是保护不了此刻的宝玉的。原因在于晴雯女扮男装来到现场的时候就是个孱弱的小书生,任哪个男人看见她都会因为她缺少男子气概而有些个鄙视她。也正是因为这种对小书生的轻视,所以,一旦这些人看见小书生正着力想避开大家伙儿对身后姑娘的注意,拿出一付要保护她的架势时,这举动反而激发了这些雄性动物的征服欲、竞争欲、和践踏其他男性以突显自己是英雄的表现欲……,自然,小书生是挡不住这帮狼的,甚至会导致另一种可能,小书生越帮越是帮倒忙,导致的结果会适得其反。

也就是,晴雯努力想保护身后花姑娘的做法,会进一步激发男人们对这个花姑娘的争夺欲。

哈哈哈,宝玉这个花姑娘那是危险啦。

拜月很不乐意,明明,自己的级别最高,来到和府,自然也该是这帮姑娘们中的花魁,首屈一指的“青年表演艺术家”,兼会调情、会附庸风雅的、响当当的头牌。

可是,今天不晓得是怎么啦,这帮男人真是难于伺候,一个个,眼睛贼溜溜的,一个劲儿地盯着那个晴雯背后的花姑娘,不理自己。

拜月一旦知晓了这个情形,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因为,她一针见血地看穿了这个花姑娘就不是位专业人士,动作举止要多笨拙有多笨拙,一身的花衣服除了质地好、面料贵以外,简直就是广场舞的大妈服,恶俗的很。再看这花姑娘的眼神,一点儿勾搭人的意识都没有,木呆呆的不说,还好像挺委屈的,要说,一个女子既然干了这个行当,就该认自己的命,哪有还推三阻四的、害羞畏惧的、一点都不来电的……总之,这姑娘实在上不得台面。

拜月已经给这个花姑娘的未来表现打了个很低的分数。

第四百二十六章 我算是见识啦

拜月看到花姑娘就直摇头,一来是恨这帮子有眼不识黑珍珠的臭男人们让自己受了冷落,二来是觉着这花姑娘一看就是个没经过正规训练的主儿,拜月断定她再怎么折腾也难成气候。

拜月是那种本质上有着耿直性情的姑娘,她也不喜欢藏着掖着自己的态度,故而,当她看花姑娘的时候,真正是一脸的鄙夷,这架势、劲头和表情着实很伤害人的自尊。通常,经拜月这么一看的姑娘们大都会生出自杀的心情来,觉着生不如死。

但是,今儿个拜月投去鄙夷目光的对象是乔庄改扮成花姑娘的宝玉。宝玉把拜月这种专家评价、同行排挤的态度看在了眼里。

这宝玉本来就憋屈,因为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怕暴露了身份而必须得伪装成另一个角色,一时着急,想到扮成个姑娘好办事,不容易被发觉,当时,宝玉就热血一上头,把自己装扮成了个满身花的姑娘。

好端端的一个大男人怕被人戏耍、被人调戏,但更怕被人瞧不起,被人轻视。如今,这大男人得调节心性,因为他得知道他现如今是个女的。

被鄙视的,是他的装扮,不是他本身。

如果这样想,事情就能往下进行起来、进行得会顺利得多。也就是说,真正专业的特务人员,能够入戏,又能够出戏的。可不能把自己的意识陷入到自己装扮的角色中。

宝玉可是专业人士?可是有过经验的人士?

答案:他不是。

不过,有一点,宝玉还是有救的。

宝玉身上有一股子不同于一般男人的东西,那就是他不故步自封,不因为自己是个大男人而因此瞧不起寻常女子,这样的姿态和人文的精神导致他扮演起女子来,天生就和他身上的男人气质不违和,看上去,宝玉除了打扮粗俗以外,其他的方面,如眉眼、言语、举止,甚而是一招一式的动作、语气语调,都有成为一名姑娘的好资质。

正是这种天生丽质的、中性的素质,让宝玉成为了那种女生男生都能接受的、类似于异装癖人士的那么一个类型的人,人们能接纳这种男的。虽然,宝玉从来都没有意识到自身突出有这个特点。

看上去,宝玉扮相不仅甜美,更形色兼备的,平日里,很和颜悦色的,甚为讨喜。这样的女子是讨男人喜欢、喜爱的。宝玉应该对自己有自信,而不是受拜月那有色眼镜的影响。

从审美的角度来说,宝玉所乔装打扮的花姑娘要比小宝当初所扮演的小红更贴近于、相近于女性。

这样独特的阴柔的特点,更让宝玉饰演起女性角色来如鱼得水。

此时,宝玉还没有那么入戏,也还料想不到、防范不到后期有可能因长期扮演女性而产生性别认同混乱等问题,所以,宝玉现如今别看是在扮演女性,却自自然然,大大方方,心理健康没疾病。

正是因为这样的不违和心理,可以让宝玉轻装上路。没有实战经验,没有过职业训练,不等于说宝玉他不能对工作上手。

宝玉向拜月终于投去了反抗的目光,意思说:“我就是不退场,要不,咱们就比划比划。”

拜月简直是绝望了:“就你这水平,还敢挑衅呢?!”

一扬头,拜月走开了。

……

小宝看到了这一幕,不禁对宝玉说:“宝二爷,真有你的,这可是誉满京城的横货,你可得小心。”

小宝此话是在为拜月拉仇恨,也不知小宝和拜月从前是好友的那点情分都跑哪里去了,看来,他是不看到一场吃错争霸是不来瘾啊。

宝玉真的是大家子弟,既然已经化妆成了花姑娘,那么,为了执行任务就坚持这个形象,坚持扮演到底吧,宝玉认了。

自自然然地,宝玉挣脱了晴雯这个小书生的掩护,大大方方地走到了台面上,走到了筵席上,和诸位如狼似虎的男人们来个正式的照面。

还真有宝玉的一套,这些男人纷纷买账,有作护花使者的,有专门担当起聊天任务的,有送上一枚大戒指的,有不顾一切、抛开心扉,向花姑娘表白的……宝玉简直作花姑娘做的是风生水起。

这会儿,眼看着筵席就要开始了。各自落座。

不大一会的功夫,就有传令大声地传报说:

“和大人到。”

和大人细皮嫩肉的,由于已过中年,有着一个富态的双下壳。但眉眼还很是清晰,似乎在热乎的外表下有着岩石般的冷酷。

他彬彬有礼地和各位客人见面,一溜行礼下来,显得谦恭懂理。

宝玉看到后不禁佩服,心说:不愧是一名赫赫有名的大臣,看看这气派。

宾主落座,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的,好一个热闹的场面。

晴雯趁机溜到了后厨,把袖子一撸,干起了跑堂的活儿。

“嘿,说你呢,小子,”大厨头子命令起这个小书生。

“有啥吩咐?”

“来凉菜部帮助备菜,至于工钱嘛,可以给你个半日价。”

“得勒。”晴雯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手上动作麻利,积极主动不说,还特别能承担苦活累活儿。不大一会功夫,晴雯就成了后厨里的核心力量。

“嘿,听说今天和大人请客,可是有说法的。”

从来,后厨就是这么一个八卦之地,这话一点儿都不假,此刻,晴雯受益匪浅。

“什么说法?莫不是给他老子祝寿?”

“什么呀,一听,你就是孤陋寡闻的,那和大人啊,他今天大宴,这是要联络京城的同好们,大家心齐了,就一起上书皇上,解禁公主党。”

“什么解禁公主党啊,我刚才上菜的时候,听见他的谋士正在和他耳语,说什么解散公主党。”

“话说,解散公主党,那得是人家公主的事情,碍着和大人什么事?”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和大人好端端的,跟公主叫什么板呢?”

“唉,你这就不懂啦,叫板也是一种向皇上示好的方式。”

“真的啊,这叫什么事啊!官场啊,呵呵,我算是给见识啦。”

第四百二十七章 这姑娘气质不俗

“这位姑娘看似气质不俗啊,”和珅撇开拜月的热忱相待,直奔到花姑娘面前,将手中的空茶杯递上。

想必和珅甚为得意,自己现在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啦,在万花丛中,随便采摘什么,都可以任由着自己的喜好。

关键是,自己还特别地慧眼独具,往往,在百花争艳春满园的情形下总能够发现一些新的品种,欣赏和寻找到那新鲜的、别样的花姑娘。

宝玉根本忘记了自己是花姑娘的身份,正有些个在现场走神儿。

不成想,突然间,一个庞然大物的老家伙挡住了视线,正色眼迷离地奔了过来,宝玉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自己是有身份、有任务的,不是来这里多愁善感的。”

此刻,他再想学着发嗲、装闺秀全都来不及啦。

宝玉只得临时挂上一脸僵硬的微笑,用手中的茶壶为和珅慢慢斟茶。

和珅眼睛不离宝玉,上下打量个不停,嘴上絮絮叨叨:

“小姑娘,你这是哪方人士啊?芳龄几何啊?谁介绍你来的啊?”

宝玉连忙说:“百越人,刚进京不久。”

宝玉如果不是个富贵公子哥,也还是能自我锻炼,成长为一个生存的小行家的,原因在于他很是机灵,平日里,怡红院有个来自百越的奴仆,宝玉因为顽皮,多少和他学了些口音。都说,书到用时方恨少,宝玉这学习地方口音的天分不差,更在于他肯一直留心,有用没用的东西都肯于学习、吸纳。

故而,在回答问题的时候,特意拽了个百越的尾音发出。

这让和珅更加相信这个小姑娘是个南蛮子,可能就是个被卖到这里的孤苦伶仃的小丫头。

至于和珅问的另外两个问题,宝玉还是保持噤口,他以为还是不回答为好。

和珅直当是这青涩的小妞没见过啥世面,有些个羞涩,容易不好意思,所以,小妞只回答了一个问题,和珅也就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宝玉直盼着和珅端着茶杯就此放手,然而,他这是自己天真,把和珅给想得太过简单啦。

那和珅可没有这种打算,他借机用不端茶的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宝玉拿着壶的手,说:

“嗯,的确是百越少数民族的手,看这手上的大骨骼,我就能知道个一二。”

和珅略一思索,然后说:“世间存有摸骨看命运一说,我怎么看你,都是富贵命啊,难不成你是要嫁给一个富贵人?!”

宝玉连忙来了个跪安,就想退下。心里说:

“哎呦呦,小宝快来救我,晴雯快来救我,原来,这侍女的活计这么不容易做啊!”

宝玉叫苦不迭的心理活动,是晴雯和小宝这对搭档能够体会得到的。但是,他们却根本没想施以援手。

晴雯作为文弱、知书达理小书生在远处早看到和珅这番情形,她和小宝互递了个眼神,好像在说:

“没错吧,我早就说了,这项任务指不定三个人里的谁更有机会呢。这不,最没有经验的宝玉倒是最有机会。”

小宝不用晴雯说出这话,单看晴雯的表情,就已经知道她的这个意思。

他努了努嘴巴,意思是指向拜月。

晴雯一看,那一边,拜月明显很是吃醋,这被和珅和大人给晾到了一边,又被这么个花里胡哨、俗气、没经过专业培训的丫头给赢了,拜月很是没有面子。

到底,拜月可以说是小宝的娘家人,所以,小宝不能看着拜月尴尬而不出手相救。

小宝冲着晴雯就是又挤眼睛又求情地,晴雯闹了半天才明白过来:敢情,这小宝不着急宝玉在那边露馅、出问题,反而,是要让自己去安抚那个跟此次任务全无关系的拜月。

晴雯很是生气,觉着自己就是团练组织的一个资源,让小宝威逼利诱着用于安抚他的家人。

晴雯摆了摆手,表示:“没门。”

小宝很生气,因为一旦三个人一起工作起,这晴雯就不像当初就他们两个人的时候那么乖觉、顺从。

这边,和珅还在宝玉这个花姑娘的面前磨磨蹭蹭,嘟嘟囔囔的,让几位候在旁边、等着巴结和大人的官员们大气不敢出地陪在一旁。

宝玉强颜欢笑,一一应对着和珅。

“姑娘,回头,我和听鹂馆的老鸨说一声,你就来我和府吧,保证比在听鹂馆吃香。”和大人拍这胸脯说。

宝玉说:“有劳和大人啦,小女子千恩万谢。”

和珅捋着胡须笑得开怀,一个劲儿地说哪里哪里。

“只不过,”宝玉用眼神指了指远处的小宝,对和大人说:

“小女子已是没了父母的人,这世间存有唯一一个亲人——小女子的妹妹,为了照应她,小女子能不能请求和大人,也连带着收留了她?”

和珅看了远处的小宝一眼,回过头来,对宝玉装扮的花姑娘信誓旦旦:“怎么都成,只要姑娘愿意,怎么都成。”

席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宝玉倒是应付起和珅来,越来越驾轻就熟,好像没有什么违和感。

这让小宝着实吃惊,想来,宝玉在小宝的眼里那是冰清玉洁、眼睛里揉不进沙子的一个人。

可是小宝就不想一想,那宝玉成天价在大观园里接触的上上下下,最多的就是女子,也就是说宝玉对女子的生活情态、嬉笑怒骂、情趣好恶都不是一般地了解。故而,宝玉在扮作花姑娘后,在举止打扮、说话谈吐上都真真地因贴近其生活而扮演起女子来尤其地游刃有余。花姑娘这个形象,简直在宝玉出神入化的演绎下,既出污泥而不染,又肯低下头来承欢捧场,不吝惜只扮演成贞洁烈女,也可以是个机灵、有点投机分子的小丫头。故而,和珅没有看出来,除了晴雯、小宝这两个知情人外,连拜月都没有看出来宝玉是个男人。

宝玉那叫一个忙,忽然,他发现大厅里没了晴雯的影子。

“小宝倒是在,还在狠狠地瞪自己,想来,刚才自己举荐让小宝也来和府的建议已经被小宝知晓了,他正在恨自己呢。”

那晴雯是他们三个人里唯一能够出入自由的人,也许,是因为她一个男儿身的缘故。

第四百二十八章 吃得苦中苦

“说你呢,赶紧给我套上围裙。”晴雯一只脚刚迈进大厨的伙房,就被一个粗暴的大汉用围裙给击中了头。

她摸着头,不知自己的那一只脚是该停在原地,还是退回来。

“嘿,还愣在那里干嘛?还不快快地给我上灶,再磨蹭,就得挨鞭子啦。”

那个人对晴雯这个小书生一点都不客气。小书生,当然应该被斯文地对待,但是,在厨房这个战场上,读书能有啥用,小书生,当然会命定着在这里斯文扫地。

“我,我……,”晴雯想不清楚自己是该在这里干活呢,还是借机逃出去。

本来嘛,自己也不过就是想探探和府上下的敌情,刚一进厨房,就被像一条活鱼给逮住了一般,被强拉着成了大厨队伍中的一员。

“别废话,要是再不开工,小心我把你的军名给除喽。”

晴雯听到这里,就知道:原来,这和府上上下下都是当兵的在把控着,任你是一个老兵、还是一个小兵,就得心甘情愿地受奴役,否则,就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很符合没来和府之前晴雯、小宝和宝玉对这里的判断。

对,这和府上上下下就是一个兵营,随时可以被调动着去执行任务,比如上战场,比如出外打砸抢,然后再嫁祸给公主党,比如去暗杀、去屠城……

不仅如此,在和府,都可能随时出现上下级关系,一旦干不好家务活,说不好就会被按照军令来处罚,另外,下人与下人的关系也很兄弟情,如果和他们相熟,就会被认作是好兄弟,不仅会在战场上为彼此出生入死,在生活工作中更能够相互袒护和抱团取暖,但如果这个士兵不怎么合群,或者是不能为大家做出什么贡献,那么,有可能就有生命危险,说不好,会被哥几个一商量,给处了私刑,也说不好。

晴雯深深地感到,如果深陷其中,闹不好小命都得搭上,但是,如能通过这次的深入其中,而能对这个军队有所了解和把握,无疑,将成为此次行动是否能够顺利进行的一个关键。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问题和去设法解决问题,说不好,晴雯这个小书生误打误撞地,能被大厨理解为是个有点偷懒的小厨子,对于晴雯来说,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思考到这一重,晴雯只有咬咬牙,同意留下来。

……

“嘿,小子,还磨蹭个啥,赶紧把这菜给切喽。”

“叫你端盘呢,你是嫌这盘子烫吗?再不往前面送,我就一脚把你踢到南天门去!”

“你手无缚鸡之力的,将来怎么上战场,还不给我把鸡毛先拔干净喽?!”

“你丫分不分得清这是抹布,还是蒸布?再这么没心没肺的,小心我把你心肝肺都给炒熟了就着黄酒吞了。”

“什么,你看着挺斯文、挺有学问的啊,怎么连前翅和中翅都分不清楚,你真给你师傅丢脸,这样吧,扣你十个学分,今晚去刷尿桶去。”

“让你剥个蒜,你还累得腰肌劳损啦?!再敢偷懒,看我不把辣椒糊在你眼睛上。”

“给我挪挪地方,你以为就你怕大厨师长训话呢,我也想躲着抽一袋烟。”

“放屁,这花椒是这么放的吗?!小心我把你扔在油锅里给炸喽。”

“你哭个啥,这样做出来的饭也是苦的,得得得,你别做凉菜啦,我怕你坏了我的美食,你还是干重体力活儿,给我扛火腿去吧。”

……

晴雯简直是吃了无数的苦头,挨了大半天的骂。

她心想,都怪自己平日里只钻研些个剑法啊、绣法啊,从来没有把吃饭、做饭当一回子事,这回可倒是好了,什么不成,什么就找上门来。正应了那句话,你又什么样的断腿,什么就是别人对你的定义。

晴雯在厨艺上没有文化积淀,在吃喝上什么都能凑合不讲究个做法,在美食鉴赏上没有一点的品评能力,就是因为晴雯平日里太就和团练里大家伙的口味、太不把吃饭的事看成是个大事了,加之晴雯胃口好、吃嘛嘛香的,这一切一切的前因导致现如今的直接结果就是晴雯在厨房里像个白痴,啥都不会做、啥都帮不上忙、招人嫌弃。

再说,晴雯在大观园里,在听鹂馆里,完全都有条件来好好地学一身厨艺。可是为什么晴雯就错过了呢。主要原因是总觉着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作,自己对精力的分配从来没有精进厨艺这一方面。那么,今天有人喊打,而自己没有招架之功就成为了必然。

当初,就真的一点时间都没有吗?其实不是的,要说挤时间,那还是如挤海绵一样,总能挤出个几分的,可是晴雯还是没有用于厨艺。除了是本身不重视的原因,更在于晴雯也背负着七宗罪里面的奸懒馋滑,如果自己平日里不那么懒、不那么要讲究,也不至于落到如今在一个军人的厨房里还受气的程度。

晴雯在厨房里被人们吆五喝六、她处于生物链的最底层,付出的劳动最多、挨打挨骂最多,而得到的经验收获最小、得到的尊重、爱护、提示更是最少。

晴雯这个女扮男装的小书生难道不是在以自己的缺点去碰撞一个巨大的、自以为很有美食制造能力的优势团队,给人家以口实吗,难道不是在不断地被挑剔、被压制、被霸凌吗?

对此,为了最终完成任务的需要,晴雯打算就此忍了。

不就是多干活、多挨骂、少说话、少发脾气吗……这些,晴雯都能够办到。

只不过,在厨房里,有没有收获到有用的消息呢?

答案是没有。

当晴雯因为切洋葱而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时候,她真真地希望借助于这洋葱引起的泪水来宣泄一下自己心目中的委屈。

当泪儿哗啦哗啦地流淌的时候,

“我说爷,这料得备多少啊?”

“除却今儿的这些客人,还有咱兵营里上上下下二百来号人呢,你就一个土豆一个土豆地削,我看就算你削土豆累死到后半夜,也有饿死鬼来找你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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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九章 容易招黑

晴雯在厨房里受苦受累的,用汗水换来了第一个信息。大厨在报饭份儿的时候,晴雯已经得出了一个结论:

“原来,这和府里除了和府的主子、家仆,以及今天宴请的客人之外,还有二百来号的人马。八成,这些人马是专门用于和珅调派,指哪儿打哪儿,为和珅卖命的。”

了解到这个信息,晴雯眼睛一亮。

她觉着自己虽然还没有拿出一个解决方案,尚不能与大厅里的宝玉和小宝做及时沟通,但是,毕竟,事情有了进展。

“嘿,你小子刷碗有进步哈,这样吧,来,跟我学抻面。”大厨看着小书生,这半天下来,终于露出了难得的微笑。

晴雯早已腰酸腿疼,真想歇一歇,但是,看着大厨那一脸无欺、诚挚的目光,又有些个不好意思回绝了。

“来嘛,我这手艺还轻易不教给别人呢。”

晴雯也并不是特意要惹大厨生气,但是,她的表现的确是有些犹犹豫豫,丝丝哎哎的,这不觉地有些惹恼了大厨。

照理说,这可是大厨给小书生赏饭的意思。这小书生的确不懂事,不说扣头致谢吧,总也该有所表示,这么犹豫本身就是一种失礼。

但是在晴雯的心里,她惦记的是大堂里的两位,也不知那两位现在如何啦。别是宝玉装扮的花姑娘一时出什么失误,再把和珅给惹恼了,再不就是两个男扮女装的,难免被人戳穿的几率就会增加……这些个惦念着实让她一时之间无法定夺自己的下一步行动。

……

但是,如果一个人对于对方的好心邀约,长时间地不予回复,那本身就是一种冒犯的意思。

当晴雯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或许,补救就已经晚了。

真的晚了吗?

……

“嘿,我说老黑,你这不是偏心眼吗?我都在厨房当下手,劳动了得有整一年了,也没见你主动为我调个薪资、提拔个升级什么的!我始终在这大厨队伍的最底层混,怎么这个小书生一来,一看就是个厨艺方面的雏儿,啥也没经手过,连和面这样的基础活儿都没做过,你却提拔他,让他跟你学抻面?!老黑,别看你是厨师长,你小心,趁他不备,我打断他的腿。谁让他是新来的他师傅还偏心眼的!”

大厨听了这王八绿豆、勾心斗角的言语,气得胸口纹身字样也给震得抖了又抖,他狂暴地揪住那厮的脖领子就急吼,道:

“面条!你给我重复一下,你刚才说的那是个啥?!”

“我……我是说你教小书生抻面你不肯教我。”这会儿,那厮的声音倒是越来越小。

“你懂个屁?!你难道不知道山阳面长出的种子种出来的瓜和山阴面不同吗?!”

“哎呦呦,老黑,你轻点。你就这点好,什么事情当面解决,从来不像有些领导,总背后开除人。”

“我不开除你,我那是舍不得你啊,面条,你是山阴面好不容易结出来的歪瓜裂种,我得好好呵护你。”

面条一听,有些个为自己刚才的闹腾不好意思了起来,他说:

“是啊,老黑,你从来都不少我一天工资,有时候,还允许我们喝酒。”

老黑对于面条这样讨好的话全不理会,他说:

“你有啥可闹的,你看看人家这小书生,正在干嘛?”

面条不无嫉妒地瞥了一眼小书生,说:

“无非就是没事念个唐诗,还以为能哄骗住朝阳大妈呢!这等小忽悠!”

老黑说:“面条,你认为他是忽悠,我不管。我只关心他现在正在学习菜谱。”

面条说:“妈的,他就是个混蛋,抢老子的生意。欠揍。”

厨师长老黑拍了拍面条的肩膀说:“这样吧,看你这么不平,你去凉菜部去实习两天,如果那里的领导对你的评价还可以的话,那么,咱就另行签合同,你就可以成为正式的员工。”

面条说:“不,我不想当正式的员工,正式员工受限制,还是这样打零工比较好,缺钱了,就多卖点力气,不缺钱了,就休整个几天。”

厨师长怂了怂肩,说:“我说你是阿斗付不起来吧,你还跟我犟。”

面条说:“我不行,我不能得到提拔,我也不让小书生得到提拔。”

厨师长说:“还真没见过这样的,这小书生怎么这么招黑,也没惹你啊,就被你给骂个狗血喷头不说,你还坚决不允许他学习和面、抻面,难道你和他有什么宿仇?”

面条说:“这种有颜值有学问的家伙,没事跑到后厨来跟我们抢工作,本身就很值得让人怀疑,偏偏,他又这么招人喜欢,一上来,老板就给予了机会。这是不是能够说明一点,这家伙是来咱和府的一个间谍?!”

“哈哈哈——”面条这一番恨恨的话引起了哄堂大笑。

这后厨本身有二十来号人,本身就是一个小社会,小江湖,有社会,就会有弱肉强食,有江湖,就会有人占便宜、有人挖坑、有人跳坑……

现如今,人家说一入侯门无出路,晴雯这是一入错行就等于是女子嫁错了郎。

整个面条与厨师长的对话过程,晴雯都听到了,她觉着真是好笑,自己还没怎么显示本事呢,就招来了重用,招来了嫉妒。

厨师长说:“今儿晚上,彩票就要开奖了,没准啊,面条,你能中个大奖,从此,就不用在这厨房里讨生活,胡哟嗨哟的,这么痛苦。”

面条说:“我是只看中钱,只过小日子的人嘛,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你这就是把我看扁喽。”

晴雯总也看不懂这面条到底是为了什么发脾气,她心说,要不我撤退回大厅得了,根本用不着在这里搅浑水。

面条紧接着对厨师长说:“这彩票可有规矩了,你没看和大人的资产越来越多吗,彩票,最终获利的不是中奖人,而是做局者。”

“嘘——”一向嗓门洪亮的厨师长压低了声音,说:

“你看嘴上留德,这屋子里保不齐有人会希望你过不好日子呢。”

第四百三十章 衣着俗艳,谈吐艳俗

晴雯从面条和厨师长的对话中得到了第二个信息:“这帮子家兵因为某种不可告人的原因,或者是个人的动机,参与到了某项高风险的彩票赌博活动当中。”

这时,天黑了。

估摸着,筵席也该进行得差不多啦。

晴雯很想逃出去,去看一看大厅里的情形,再看一看宝玉和小宝的进展。

其实,见面的时候,只要看一看他俩的表情,晴雯就能猜出个七八分来——到底他们是进展得很顺利,还是很有挫折感。

可是,还未等她找个借口出去,就见送菜的“慌张小姐”慌慌张张地进了厨房,对大家伙儿慌慌张张地说:

“嘿嘿,这和大人可真有胃口啊!”

“什么意思?哪道菜符合他口味了,你说一说?”厨师长自然很是得意。

他一定正在打着如意算盘:“说不好,自己会因为这道菜被和大人赏识而能多得些赏银呢。”

“唉,甭提了。我说的可是咱和大人对于女人的口味。”

“嘘——,可得小声着点儿。”

晴雯一不留神,发现自己的身前身后一下子蹿出了十七八个人,这些人刚才都在各自的岗位上有如辛勤的蜜蜂一样辛勤地工作着:洗菜、摘菜、切菜、配菜、调味、分割肉、煎炒烹炸,加拌凉菜、和面、抻面、做馒头……

因为厨师长老黑教导、管理得有方的原因,这二十号人都各司其职,很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应该做到什么程度,以及如何和团队里的其他工种的人员进行配合,如何在自己的这个环节做到不是极致而是恰到好处,恰到好处到当自己是上一步骤的执行员工时,要尽可能圆满地将食物的下一步工序给交接过去……

这些员工做到完美极致的时候,都是不显山露水的,全都一条龙地服务,直到最后一道工序,呈现出最美味的、色香味俱全的美食。

晴雯早就听说过和府的菜品那叫南周一绝,已经把厨艺、食文化、和精神都推到了一个无人能及的高度。她原以为这是一种说辞,一种外界的夸大其词,但百闻不如一见,今儿个,通过这个团队人员之间的精诚合作、一条龙地有效生产、以及行如流水般的工作程序,这一切都让人有信心,认为这一定是个好的餐饮。

当然,这里面,厨师长老黑是功不可没。

一听到有关自己家大老板和珅的八卦,团队里的十七八个人同时跑来,凑到“慌张小姐”面前,想要探听探听。

晴雯笑着摇了摇头,这就是社会,这就是江湖。

慌张小姐也不着忙,她依旧慢条斯理的,特意还事先咳了咳嗓子,很有招有式的。

所用人都屏心静气地,耐下性子来,生怕惹恼了这位“慌张小姐”,大家当然不敢去催促她喽。

最可敬的还是厨师长老黑,按理说,他应该斥责这些突然全都擅离职守的厨师们,尽管他们都是自己最亲爱的手下,如果这帮子人全都这么关心八股,保不齐就会耽搁了做菜、送菜和安排火候等一系列环节,闹不好会“坏菜”、捅娄子……

但是,厨师长想到的首先是满足大家对于和大人的好奇,或者说是对和大人身上发生事情的八卦,而不以及时、完好地做好下一道菜为最首要的事情。

这也正是厨师长老黑难能可贵的地方,他肯于吃亏,肯于给员工放假,肯于让员工自己决定该怎么安排自己的工作和爱好。这是有人性的表现。

第二点嘛,就是厨师长允许自己的员工开口、八卦自己的顶头上司,这也是要承担风险的。

看大千世界,从来没有人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特别是在自己的领导岗位上能够这么有胆量,允许自己的手下联合起来打趣、腹诽、传八卦……而且,内容又都是有关自己的顶头上司的。

这样做,难道不怕哪一天走露风声吗?难道不怕自己的上司知道了直接把自己拉出去给砍了吗?

晴雯觉着,这些个问题,想必厨师长老黑早就问过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触犯了老板会是什么结果。

难道他这样铤而走险地去做,单单就是为了讨自己员工的欢喜吗?还是他本身就很想举起反对和大人的大旗……

这些,都是晴雯心目中的疑问,她希望能够通过观察早一点得出自己的判断。

“是这样的……”慌张小姐终于在大家眼巴巴的目光中得到了力量,开口了:

“和大人不喜欢熟女,喜欢年轻的。”

“哦?但愿他喜欢的都到了二九年纪,否则,和大人那就是违背了大周法律,这会得到制裁、惩罚的。”厨师长就此话题,补充解释了自己的观点。

“你咋看出来的?”有人问慌张小姐。

“我,我,我一直就在上菜,大厅里的每一个角落我都去到过,我当然在围着和大人上菜的几次三番中,会听到和大人在说些个什么。”慌张小姐解释道。

她说话总是胆胆怯怯的,好像因害羞而遮蔽着什么似的。

“看情形啊,”慌张小姐说:“这和大人喜欢的是一个很没有衣品的家伙。”

“嘿,你咋管你的女性同胞叫家伙呢?小心我让女权办公室的人来调查你。”面条刚才针对晴雯这个小书生的怨气还没有发泄出去,这会儿,听见慌张小姐这么叙述一个问题,一下子,他以为被自己抓了个正着,直接质问慌张小姐。

慌张小姐被这么一逼,反而,她不慌不忙起来。她说:

“我只是陈述一个我看到的现象,我并没有给你什么答案啊,至于你自己心里因为我陈述的现象而得出什么答案,那,也是你自己的事情啊。”

“出去,给我出去,”有人已经开始用手里的锅盖打面条的头啦,赶他这个讨厌鬼出厨房,省得惹恼了慌张小姐。

慌张小姐没有理会这边的喧闹,而是继续直奔主题,说:

“和大人胃口了得,这话的意思是和大人虽然附庸风雅,每有不俗的情趣,可是,在今天这个场合下,和大人竟然会爱上了一个穿着艳俗、谈吐俗艳的花姑娘。”

第四百三十一章 没带好队伍,带出个孬种

正在这时,外面吹起了军号,整个后厨团队刚还都一个个地支着耳朵、凑成一堆儿,在听“慌慌张张”小姐的八卦演绎,可一听到这如山军令,以厨师长为带头,二十来号人小跑着站好,一字排开、以大小个儿的顺序列队,并喊出了“一二、一二”的报数声。

晴雯的屁股上不知怎的挨上了一脚,这一脚直把她给踢到了队伍当中,按照大小个人,晴雯只有“打郎”在最后一位。

“操练!”不知哪个是教官,却听到了这么一声令下,所有的后厨都拿起了一样家伙事儿在手上。

高高举起的武器还真就五花八门,有大勺、有捣蒜臼子、有刀叉、有竹竿子、有大锅盖……好像这炊具本身就是一物多用的,晴雯自己拿出了绣花剑,也比划了两下。

“嘿,小书生,你这拿的是啥,莫不是一个掏耳朵勺吧?”

“哈哈哈。”

晴雯知道,自己现在怎么做都是出丑,这会儿,她也顾不上难为情了,脚打后脑勺地紧跟着队伍出发,大家都举着各自的家伙事儿,一二一二地跑向外面的操场,在一个军官的指挥下,大家伙围成了一个圈圈,开始跑圈。

这一跑可不要紧,晴雯数了数,黑压压的,大概得有二百来号人都来操练,脚步齐刷刷的,震得地面抖动着发出了阵阵好似野兽怒吼的回声。

晴雯心想:“看来,和大人这是沙场秋点兵啊,他自己没事人似的,好吃好喝好招待,却累死了下人,既给他当下手、奴仆,还得给他当家兵,他府上在外面人看来也像是没啥动静的一潭死水,没想到的是,在内部系统里,和珅早已深谋远虑,布好了棋局。”

至于是什么棋局,晴雯只知道这伙儿家兵为了陷公主党于不义,而冒名顶替,专门到京城有名的店铺、商业街去打砸抢。这肯定是和珅指使的无疑。

晴雯边跑,边注意着场外,看似,奴仆们有撤桌子的,有撤碗筷的,有摘下宫灯的。一定是,晚上的这场盛宴已经结束,客人们早就告辞啦。

“那么,自己的搭档小宝和宝玉是不是也都迫不得已、没法子等我,就给走光光了呢?”对此,晴雯简直要捶胸顿足。无奈,她却在队伍里勤勤恳恳地圈跑着。

如果宝玉和小宝不得不顺大流离开和府的话,那么,他们要再想进府,可就难了。

一来,这和府有重兵把守,晴雯已眼见为实,二来,这和珅看似是一个非常缜密、有谋略、能办大事的人,否则,岂会容张罗出如此多的家兵,还能持兵器?!这样狠辣的人,若一旦发现了小宝和宝玉的身份,恐怕会处死他们不留后患。

晴雯干着急也没有用。

她还知道一点:从此刻开始,打探和府军情的任务就算全落在自己肩上啦。

“花姑娘,小红,来来,来,这边来,大人我今天酒兴正浓,咱们一边看练兵,一边继续喝着,走起!”这是和珅的声音。而且,是来自头顶上。

晴雯此刻正在操练中的和府家兵队伍里,左看齐、向后转、立定、齐步走呢……

她的眼锋很想寻着和珅的声音找到宝玉他们的影子,但是,这一简单的操作在此时此境地下对于她来时却是太难,有一定的危险,自己若稍一溜号,闹不好就会吃暴栗,还可能会被开除,这一折腾,弄出了响动,必然会引起和珅这个多疑之人的注意,那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啦。

晴雯对和珅很是有所顾忌。

跑圈中,晴雯一不小心,就跑成了“一顺儿”,成为了老兵们的笑柄。不时地,晴雯还会被推搡出局,待她好不容易跑回原来的位置,又会被挨挤、挨骂……

晴雯毕竟是个女孩子,虽然不娇气、不傲娇、有耐力,但是,面对这样遭霸凌的日子,晴雯还是有些留恋昔日团练小伙伴们一起并肩训练的日子。

慌乱中顾头不顾尾的晴雯根本就没有富裕的精神气儿既保住自己的动作流畅、听从指令,同时,又能探知到宝玉他们的位置。

几下动作之后,晴雯连喘带歇的,开始落后不说,这种落后的形象明显区别于周围越练越精进的士兵,这个差距越大,晴雯就越容易暴露自己。

但是,对此,她无能为力。

此刻,军令越来越密,士兵的动作虽然整齐划一,但是,在被要求而做出迅速反应这方面,整个的团队在不断地提升这这种整齐划一。

起初,这些士兵,一个个地,都比晴雯资格老,而且,都有点鼻子朝天,牛哄哄的,似乎,每个人都有一身看家本事、独门绝活,特别是,他们一个个身形五大三粗,说话洪钟有力的,很是不鸟这个新来的雏儿——文弱小书生。

晴雯也自然因为这些人傲慢的目光而自然而然地感觉低人一等,她于是就更加把自己归属为“跟从者”,凡遇到指令,她都照葫芦画瓢、事事听资格老的士兵的指挥,而且,从来都选择无声无息地、尽可能不给别人添乱的举动。

尽管是这样,晴雯还是因为动作和别人比慢了半拍,而被叫出局。

一个穿着大皮靴的军官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个文弱、小书生打扮的晴雯,道:“吃货!”

晴雯心里一惊,心说:老天爷啊,冤枉,我晴雯真是冤枉,明明你们人高马大,吃嘛嘛香的,是你们能吃、多占用粮食,我怎么就是吃货啦?

“你钓大鱼放长线的,不是操练不努力,而是跟风,这样当然省力气啦,跟着老兵的身后,整个团队操练出的这点精神气儿,全都被你给吃啦。”

晴雯一个抱拳,很觉着冤枉,说:“属下不服,属下要求拜见和大人。”

听到这么离谱的要求,军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端端的,竟然有当兵的不知道天高地厚,要越级,要直接面见和大人。难道这是自己没有带好队伍,才带出这么个孬种?!”

第四百三十二章 何苦来哉

“下面何事惊扰?”

晴雯听得出来,这正是和大人的声音。

“报!”训晴雯的军官连忙对着瞭望楼的窗口一个立正,然后说:

“和大人,这里并无大碍,只是一个新来乍到的小当兵的,不懂操练的规矩,被我多训了两声。”

“哦,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着。”军官一个立正,行了个军礼。

接着,军官用手一挥,对晴雯说:“去,做二百个引体向上,然后,再归队。”

晴雯一听,就在心里叫苦不迭,这俯卧撑岂是妙龄小少女可做得的?!

做这个动作的练习,需要很大的臂力,以及整个紧塑过的、能够绷紧的身子的配合。虽然,晴雯也身轻如燕,虽然,晴雯也能比划着绣花针来几下功夫,但是,这个引体向上主要依靠着的是上臂的力量,就这一点,晴雯是个女生,上肢力量往往相对薄弱。一直以来,这个动作都被圈定为是晴雯不会、也不愿意去碰触的一个难点。

但是,既然她肯来和府,冒着生命危险来侦查,就说明她不是白吃饭的。既然敢私自闯入后厨,成为大厨亲自传授技艺的弟子,晴雯自是有这个胆儿。

有胆儿的人,更要从善如流,所以说,晴雯不会也不能违抗指令,要二百双眼睛看着自己无能,那就不是小晴雯啦。她只在心里对自己说了一句话:

“只有蛮干!”

乖乖地,晴雯就往一边去,开始做准备动作,要做引体向上。

“嘿,”瞭望楼上再度传来声音,这声音有点熟悉,只不过,晴雯一时想不起来这是谁啦。

只听这声音传下楼来,让操场上的士兵们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和大人,我看这个小书生是文弱了点,莫非和大人招募家兵时他没有经过择选??”

士兵们哗然,很多闷声闷气地各种怪声都给发了出来。

这些士兵,不敢在军官面前,特别是在大BOSS和珅面前说话,故而,他们只能靠这种情不自禁发出的感叹声,来表达自己的反应和情绪。

其实,晴雯是能读出他们这些发音里想要说的和骂的话的,无非是:

“啊,我们响当当的和家兵当然是千挑万选的啦,这是谁啊,污蔑我们这些特种兵?!”

“就是啊,胆肥啦,竟然敢质疑我们的择兵原则,质疑和大人,他难道不想想这是会引起杀身之祸?!”

“哎?你怎么一直不发言?”

“我没有说话,是因为我是持不同政见者。不怪人家楼上的女子说这样的话,你看看咱们,是不是最开始,都长得周正,一个个孔武有力的,走到哪里都特别受欢迎,可你再看看如今,她们还正眼瞅咱们不瞅?这说明了啥?”

大家伙一边练武一边思考着这个问题:对啊,大家伙拼死拼命地干活,都为了是啥呢?

一直未别人卖命的时候,就忘记了自己还有梦想,还有远方。

……

此刻,晴雯终于辨别出来了:这分明是宝玉的声音。只不过在宝玉原有的嗓音的基础上进行了一下加工。

若不是听力超好的话,晴雯不敢自信地这说话的真是宝玉。应该确切地描述为,晴雯边回味那声音、边进行着记忆搜库,对,这是捏着嗓子眼说话的宝玉的声音!没错。

看来,宝玉也在楼上,并没有出府。

宝玉真真把这伺候和大人的重任给扛了起来,和宝玉这个任务比起来,自己不就是做几个引体向上吗,晴雯为自己感到害臊。

这时候,她已经开始着手要做第一个引体向上。

刚勉勉强强地拔起杠子,才拔了一半,也就是说才开始做第一个动作,晴雯还没有做到家的时候,就听见另一个嗓音从瞭望楼上发话啦:

是小红的声音,也就是把自己男扮女装的小宝的声音。

晴雯一听,喜上眉梢。看来,宝玉是有帮手啦,不,看来,我们仨人工作小组的人员已经到齐啦。

只听得小宝说:

“和大人,之所以一再地强调这个小书生很文弱,就是想请您像收留我时一模一样地仁慈,也只有您的一句话,那个军官才会最终手下留情。”

看来,小宝也在为自己求情。

晴雯想到这里,心里暖暖的。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两位老友为自己挡风遮雨,曾经凄苦无依的小晴雯已经在战斗中成长为了一名战士,也正因为如此,才不可能放过任何一次战斗的机会。

但是,这不等于说,晴雯不会因为战友的关怀和挡风挡雨而不激动、不热泪盈眶。

还好,多亏地面上此刻很黑。

“和大人,照实说啦吧,您看,这边这个小书生已经尽力做引体向上啦,但是由于天生的体内脂肪与肌肉的比例偏高,

因此,天生就不能达标,这就诉诸于您说的和珅没有按照标准来选择家兵,故而,在被雇佣了以后,和大人也没有理由因这个已经不存在的理由而辞退了他。现如今,你自己的家兵没有择选合适,现如今露了怯。你能怪这个文弱小书生吗?你只能怪罪你自己没有把关这个面试的择选,怪你手下的教官没有执行你的准则达到到位的程度。”

宝玉这一连串的话说得挺狠的。

晴雯对宝玉此番尽心尽力地搭救自己,很是感动。因为,相比自己,宝玉此刻在和珅侧畔伺候着,就好比坐在火山口上,坐在老虎屁股上,那才叫个处于水深火热呢。

在此情形下,宝玉还不顾自己会被怀疑的可能而发声,予以相救,有生以来,第一次,晴雯眼睁睁看到了宝玉对自己的真心对自己的好,她有一种冲动:

“宝玉,咱啥也不干喽,咱撂挑子,咱不考虑主仆尊卑,咱现在就私奔、出逃,看一看能不能存活,能不能”

“对,就是这个小书生给我们讲了那个墓地抓鬼的故事,要不,放了她,让她也上来和我们划拳,玩耍?”

晴雯再次从声音中确认了,这上面陪同和珅吃第二回合花酒的正是小宝和宝玉二人。

“唉,你俩人这是何苦来哉呢?!舍身救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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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三章 单打独斗

“这小生蛮俊的。”和珅上下打量这晴雯扮成的小书生:

“只不过……有些女里女气的。”

晴雯低下了头,要说在和大人面前,自己还是低调为好,更何况,这批评对于自己来说,倒像是一个中性的评价。

和珅感叹道:“唉,你们说现如今这世道是怎么了,男不够威武、女不够委婉的,难道是这厢的水土差了?!”

宝玉扮成的花姑娘接茬儿啦:“和大人所言极是啊,要知道,我们南越本也是鸟语花香,终年不见阴雨的,故而,姑娘们都长得花枝招展的,好像吸足了太阳阳气的蓬勃大花园里的大丽花一样……可是,现在气候不同,人心也变了。”

“嗯?”和大人很是好奇,歪着脑袋问:“气候、人心……怎么讲?”

宝玉接着说:“据说极北之地气候开始转暖,大股大股的劲风向南吹送那被融化的水汽,一直吹到了俺们南越,造成的后果就是天气异常、天地异象、民不聊生、水土不养当地人啦。”

“哦?”和大人拈着胡须,眼睛向天上翻着。不知道盯着什么东西,他看了这半天。

晴雯知道:其实,人家那是在沉吟呢,只不过看上去像翻白眼而已。

只听和大人悠悠地说:

“嗯,小花,你说的有一定的道理,所以嘛,我觉着吧,按理说你们南越,也就是百越的人儿应该长得小巧玲珑、伶俐俊俏,你看你,虽然也是个水葱般清澈明白的人儿,可是,怎么就漂亮到艳丽的程度,还脱不去那粗犷的根骨,有种男人气的彪悍呢?!”

宝玉听了,尴尬地呵呵笑了笑,说:“和大人,我早就在拿自己做起试验了。”

“什么试验?”和大人一听是科学试验,马上,那郑重的表情就上来了,这脸真是说变就变。

晴雯心想:“原来这和大人好的就是这一口啊:他竟然是个科学试验控,知道了他的偏好,就更利于我们找到着力点、切入点。”

看似,宝玉也发现了和珅的这个特点。

团练人员通常有一个共通之处:不知道原理则已,一旦知晓了解决问题的钥匙所在,那哥几个可就不客气啦。大家会各自纷纷使招。

此刻,宝玉就是这样,估计,不大一会,晴雯也会针对和大人的特点想出些办法,小宝也不例外。

只听宝玉娓娓道来。

所谓娓娓道来,一方面那说的是讲话的人很有自信,能够一条一条地逐一解析清晰,另一方面,那也是一种范儿,能够娓娓道来的人无疑是有魅力、有话题的人,非常有范儿的人。

宝玉开始说起,他琅琅出口,真是不给百越人民在京城人民面前丢脸。

宝玉道:“记得当时年纪小,我爱谈天她爱笑。”

和珅鼓掌:“可以,可以,这个楔子不错。”

宝玉得了和珅如此热情的回应,知道这是说明了两个道理,第一和珅没把他是谁给认出来,第二,拿人手短,既然和珅想占这个花姑娘的便宜,就会心知肚明地容忍一切的非正常。

宝玉的心境是如此平静,他接着款款而谈:“有一天并肩坐在桃树下,风在林稍鸟儿在叫……”

和珅点头,赞曰:“嗯,有情景、有画面、有情调……”

晴雯和小宝扮作的小红面面相觑,心说宝玉平日里臭白话的本事今天可算是有的放矢,有锅埋灶喽。

宝玉接着说:“你灵巧来我妹气,百越水好出美女。”

“哈哈哈——”这次,不仅是和珅一个人鼓掌、叫好,而是带动得周围一帮子军官,以及陪侍们都分外地开心。

想来,近期南周总是和北境过不去,皇上三天两头动兵,人们都时不时地处于紧张的备战状态,因此,大家伙很少有人有心思来耍怪、搞笑、说笑话、编歌谣。

当大家伙以为这个人高马大、穿着花里胡哨的花姑娘真如她自己所说,是个来自远至南境、千里之外的地方、卖身为奴的姑娘,而且,精通音韵,喜欢讲故事,特别是她擅用一种奇特的、带有异国风味的语言和口音来与大家分享快乐的时候,她变得特别地招人爱,招和府上上下下的喜爱。

宝玉在众人的欢笑声中面不改色,继续“贫”他自己的:

“不想一天石破惊,美女妹妹变莽汉。”

“哇!”听众们开始惊呼着交头接耳起来,在南周京城这里,人们有一种习惯,那就是只说好听的,不会说出掩盖着的、丑陋的真相,人们认为这种习惯虽然有点虚伪,但是却是保有自己的面子、不给别人带来麻烦的一种方式。

而今天,这个来自千里之外、通常是百官被流放之地——百越的小姑娘却给大家上了一课。

大家在听了这花姑娘的自我嘲讽之后,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原来,别人也是不完美的,和自己一个样,要是真是这样的话,或早知道是这样的话,那还用得着一天到晚紧绷着自己干嘛?为什么自己不学着放松下来,学这个花姑娘,好好地调侃一下自己,好好地从镜子里看一看自己,用独特的理解和喜欢的目光看一看自己呢?!

宝玉这一拿自己说事的讲话方式,以及其背后所代表的散淡、不把自己当一回事儿、有一说一的精神,还真的和府这帮人有一定的冲击力,好像大家突然通过一个窗口,懂得了别人又是怎样地一个活法。

以上都是晴雯的观察、所思所得,而宝玉压根就不会想这些情况,宝玉只干一行爱一行地继续和和大人,以及和府的上上下下打成一片。

小宝被冷落在一边,他不生气,反而,找了个角落要了杯红茶,滋溜滋溜地喝着,等待着继续看这出好戏。

也就是说,宝玉这会儿是在单打独斗。晴雯是个后厨加当兵的,小宝扮成的小红是宝玉扮成的花姑娘的妹妹,没啥话语权。

尽管是单打独斗,宝玉也并不缺少力量和勇气面对和珅。

第四百三十四章 我已听得入迷啦

原本色眼迷离的和珅和大人此刻不知道是喝了那个叫作什么西洋咖啡豆的新鲜东西而发生了心性的变化还是怎的,他眼睛聚焦得更加犀利、放光起来。

而且,他不经意透露出的精明和探寻竟然要远胜于色眯眯的贪婪,看来,他是要有所行动啦。

这一现象让晴雯心说不好,她为宝玉担忧,更想对小宝使个眼色,看看能不能一起做点点预防工作。

晴雯眼见小宝悠然地喝着红茶、卖着单儿,越发地惬意起来,那架势,远没有任何警觉和感知到危险的苗头。关键是,晴雯使劲地冲小宝使眼色,那边,小宝却不理不睬啊,完全不和她搭线儿。

晴雯只得作罢,放弃了联系。

她心想:还是由自己密切地关注和珅的动向吧,没有工作搭档,自己也不是不能够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当然,晴雯的这点志气似乎也有意气使然。

宝玉依旧泰然自若的,对于和珅的态度、周围人们的反应,他近乎于视若罔闻。好像,他就只关注于讲他自己的段子:

“要知道,冷空气南袭,我美丽的南越之首、素有孔雀之乡之称的家乡就开始发生了惊天巨变——阴阳不调啦。”

“呵呵,什么叫阴阳不调啊?”有听众是调皮捣蛋鬼的,专捡宝玉说话中的毛病。

“这你都不懂吗,亏你还是个大男人!”有人开始骂这个多提傻问题的二货。

“不懂咋地?造反还有理呢!皇上也没说咱不懂就被剥夺了活下去的权利啊。”这二货还不服呢。

晴雯觉着,看似,这个和珅倒是个很开通的人,并不以大人自居,而去武断地干涉自己下人们发表意见的权利。

从这一点来看,晴雯倒是凭空对这个头号大敌人有了一些好感。

这好感可把晴雯自己给吓了一跳。

她赶紧戒备自己,一定要以执行任务为重,切不可掺杂任何感情色彩,更不要说被自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想法、生活小处的价值观给带跑了题啦。

只听“娓娓道来”先生还在对着一大拨对他的话题感兴趣的人侃侃而谈,做着讲解:

“所谓阴阳不调啊,就是黑夜总比白天多,大太阳地儿突然就落雨,没土的地方就开花,荒漠沙漠化得好恐怖,突然就又干燥了一些些……”

“哇,这么可怕啊,多亏我们这里是在中原,没有这么极端的气候。”

“你说的不对,咱南周也在遭受恶劣肆虐天气的迫害,在气候反常的日子里苦苦挣扎,你知道,咱响铃公主要结婚,就因为月历上怎么算那一天都是个孤寡天,所以,公主大婚才时时没有定下确切的日子。”

“你们说的这么热闹,也不是个求知的好办法。咋不听听花姑娘是怎么说的?!”和珅说这话的时候,似乎,很高看这花姑娘一眼。

宝玉继续说:“百越,再也不是太阳神最爱的地方,从此,冷暖交汇,天气风云变幻,说风就是雨,东边日头西边雨,

百越那天气毁了我,把我变得五大三粗的,不像个女人,更没有男人要,这也就罢了,那变化了的天气还毁了我的南非鹦鹉。”

宝玉此一席话,很是引起了大众们的关注。

“南非是啥地方?”

“鹦鹉是个什么东东?有学名不?”

“你要是总按照你家乡人的说法来说话,那我们可就不奉陪啦。”

“话说,天气真误人啊。我可是真的领教过。我家后院那棵歪脖树,总吊死人,多亏那次暴雨闪电的给它废了,从此以后,我家后院风水好喽……”

除了和大人一脸饶有兴致的表情以外,人们七嘴八舌,全都抢着宝玉起的这个话头说下去,而且,互不相让,谁都想更大声、更有观点、更有力、更言之凿凿……

宝玉对和大人歉疚地一笑,心说现在这热闹可都是我引起的。

和大人一下子就明白了宝玉的意思,他摆了摆手,表示并不介意,又让了让手,好像是在说请继续,请继续。

宝玉好像得了令牌一样,继续娓娓道来:

“我后来变得这么骨骼粗大,就是这天气之阴阳不调和给闹的。”宝玉说到这里,听到的是雷鸣般的掌声。

怎么回事?宝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和大人笑着说:“你莫慌,现在的人啊,就喜欢听到别人不好,这样,容易引起他们的高兴。”

宝玉说:“那好吧,我继续我的故事。不管那些不相关的。”

“话说,我家养了只非洲的紫色鹦鹉,起先,我们相处得很好,渐渐地,他对我产生了依恋。后来,我因为工作的原因来到了南周,就再无出头之日啦,可是,再怎么穷困潦倒,我家鹦鹉却不嫌弃我,在我最低潮的时候,不仅鼓励我,和我说话,还没事就逗我玩。”

“有一次,我买了整只的三黄鸡,要用来做汤,当我用大片刀将那只冻着的三黄鸡给大卸八块。非洲鹦鹉很当真地看着我剁,起先一声不吭,后来,还是忍不住,对我说:‘我哪里做错了?你说,你说,我到底哪里做错啦?!’”

“嘿嘿,这鹦鹉挺灵哈?”

“你走私来的非洲鹦鹉吧?”

“上报海关了吗?”

“交税了吗?”

围绕着宝玉这半天的一众听众们此时还是不依不饶地努力地倾听着对于他们来说十分有意思的事情。

“我的非洲鹦鹉站在案板的旁边,它一直讨厌那只亚马逊鹦鹉,故而,她就暗示我,用人的语调和语气对我说。”

“说的是啥?”

“花姑娘,你莫不是编故事在拿我们开涮吧?”

“这非洲鹦鹉还能说人话?你莫不是吃错药了吧?!”

“嘿,现如今啊,人,就是喜欢哗众取宠的,要不说呢,连一只鹦鹉的故事都给说的天花烂坠、有来道去的。”

“你有鹦鹉故事,就不能让我拥有树懒的故事?拥有斑马的故事吗?!”

“话说,你咋还不继续讲下去,我已经听得入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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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五章 听鹂馆的花骨朵们不像话

“我家那只非洲灰鹦鹉很不喜欢另一只鹦鹉,另一只鹦鹉是南美亚马逊鹦鹉。”宝玉开始讲起段子来。

“同样都是特别热的地界里来的东东,为啥会彼此嫌弃?”这是小红在问,也就是小宝装扮的姑娘在问,此时,他似乎很会为宝玉当托儿。

晴雯心说:“小宝,看来你并不是当真心不在焉,关键时候,你能该出手时就出手,唉,这样就好,就好。”

人们因好奇而支着耳朵倾听,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去理会楼下面正在操练的和家兵。

“的确啊,”宝玉扮成的花姑娘操着南越口音回答小红,说:

“我来自南越之首——百越,你们要知道,从百越那里,几十万年前,先祖就漂洋过海,历尽千辛万苦到达了南美,在那里生根,所以说,俺们说的古语发音都是一样的,这就是个明晃晃的证据。”

小红当托儿也很逼真,不,是很入戏。他发现花姑娘说的不对,就立马提出了异议:

“你说的这是啥,和鹦鹉有多大关系?!你一个花姑娘就该管好自己眼巴前的事儿,说个鹦鹉,你扯那么远干嘛?!”

晴雯一听,刚刚才放下的心又纠在了一起,心说:

“小宝啊,小宝,你要是真的帮忙,就该捧场子、养场子才对,你怎么还开始挑起宝玉的毛病来了,尤其是在老谋深算的和珅面前,你这不是出卖自己的同志吗?”

晴雯不懂,小宝这样反其道、好像总在找宝玉的茬儿,其实,这样的一问一答所引起的互动,看上去倒更逼真,更容易掩人耳目。

晴雯因为不懂小宝此番说话会对宝玉的伪装有好处,她只能情商低,靠技术补地试图救驾,于是,她说:

“百越那么热的地方,很适合鹦鹉的哦。”

宝玉扮成的花姑娘对晴雯扮成的小书生来了一个妩媚的微笑,继续说道:

“要说又湿又热的气候,亚马逊、非洲和我们婆罗洲那是基本一样的,所以才能长出如此聪明的鹦鹉来。”

“你非得夸你的宠物鹦鹉,那我们为啥不能夸一夸我养的大飞猪、他养的短腿猫啊?尤其我家那猪,还能从地里拱出奇贵无比的蘑菇来,换钱给我用呢。”小红简直这就是自己人给自己人抬杠。

听众们哄堂大笑,看到他们几个你一句,我一句地,却相互并不和谐,各说各的,当看客的人们很是高兴。

和大人也笑眯眯地看着这几个年轻人。

宝玉倒是没有叫苦,没有觉着自己此行为笼络和珅所做出的努力是在当猴耍,也没有那种因自家优越感而嫌弃此时的任务的心情,更没有因为小宝的抬杠也好、捧场也好而在心理上受到什么影响。

宝玉接着说:“你们知道怎么才能检验出哪个动物最聪明吗?”

小红说:“听人话,懂人事儿的。”

有人马上起哄,说:“小红,你说的莫不是自己吧?”

“谁喜欢听话、懂事的啊?那是啥,那是奴才!”楼下当家兵的此时正就地坐下,休息片刻。不知是哪位英雄听见了楼上和大人等一行正在讲段子,也竖着耳朵倾听,这不,还忍不住插嘴。

“这位仁兄说的也有道理哈,的确,动物们变成家禽、家畜,那还不都是驯化的结果,是把它们奴才化的结果。”和大人对着楼下喊话道。

晴雯心想:“看似,这和大人还挺好说话的哈,对于士兵的插话,他非但不强调纪律,也并不觉得是受到了冒犯,从这一点看来,这老家伙不是很狡猾,就是很厚道啊。”

宝玉说:“宠物是我们的朋友,其次,才是它们能够为我们所有,为我们提供奶制品、提供肉食、为我们耕地、拉纤、跑个腿儿,还逗我们的乐。”

小红有插嘴啦,说:“你说的对,这人类就是乌龟王八蛋,能使唤谁就使唤谁,能利用些肉蛋奶那是一定连哄带骗,要不就是巧取豪夺。”

晴雯这个干着急啊,心说:“小宝,你这当面锣背后鼓的,想干什么?到处拆宝玉的台,难道是盼着他特务的身份给和珅发现啦?!还是怎的?!”

晴雯甚是郁闷,在过往两人合作搭档的项目中,晴雯和小宝从来都能配合默契,最大程度地争取沟通、避免差异、消除分歧,或者是求同存异,最后,总能最大效益地完成任务……可今天这当着最大的敌人——和珅的面儿,宝玉主攻,晴雯和小宝配合,本来三个人应该是各司其职、相互配合的,怎么小宝总是一意孤行地特意弄出许多岔子来,让晴雯感觉始料不及,觉着小宝这是出于某种心理好像想要宝玉好看。

这是一种微妙的、三人之间说不出、却又相互之间都能感受得到的一种动态的工作搭档关系!

真是个困境。

然而,当晴雯看宝玉的时候,她发现:似乎完全没有理会小宝的言行所带来的影响,亦或是越被刺激到就会越战越勇,宝玉看上去对一切都处之泰然。

这种情形,分分钟地给晴雯一种错觉,好似只有小宝这样反其道地捣乱在宝玉的心里才叫真正的打对手戏、真正地配合。

如果这么想问题,也许晴雯就解决了心里全部的疑问,但或许,正是因为这样地想问题,晴雯因找不对做事的把握尺度,找不到解决的阀门而自己快疯掉啦。

宝玉说:“小红,你说的很对,人类欠了动物们很多的账,所以,我们要成立动物保护协会啊,首先,要争取保护到动物的生存权。”

“哎呦!”人们一听这一条,开始炸窝啦。

“哎呦呦!”

“什么?我们自己还吃不饱穿不暖呢,还有外族觊觎我们,随时准备侵吞我们的财产,加害于我们的生命……我们难能管闲事管到动物那里去?!”

听众里一个老先生点头说:“就是啊,我可是领教啦,这听鹂馆教出来的姑娘怎么一个个的这么不着调,不学下得厨房,却单单贪玩于厅堂……我是真真地服了听鹂馆的老板娘啦……照这么下去,我敢预言,这新一代花魁、花骨朵们的言论和想法,将毁灭我们社会现有的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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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六章 一片哗然

自打来到和府,小宝就一直处于静心养性的状态,之所以这么放松,是因为正如晴雯所预料的他之想法,小宝认为:

“嘿嘿,反正今天主场里打主攻的是自己的顶头上司、第一次跑到工作一线来的宝玉,自己是不是可以借机休整一下啦,是不是不能表现得太积极主动、造成抢功之势啦?自己如果太卖力气是不是就有些个何苦来哉啦?”

总之,小宝一时之间小心思动得太多,以至于他无法从工作本身的目的出发,无法从可能由于他不参与而发生或好、或坏、或不香不臭效果去考虑问题,陷入这种不想工作、不积极主动、不能推进影响事物的“小宝模式”,似乎,就像一只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休眠的熊,小宝把自己的心藏在了名叫‘心不在焉’的这个山洞里。

但是,石破惊天地,小宝出山的主要原因就是“听鹂馆”这三个字,当有人质疑宝玉而误解听鹂馆时,小宝就当仁不让啦。

“这可是自己看家的本钱,这可是老娘要传给自己衣钵、自己要传给子孙后代的品牌啊,怎么能让宝玉在执行工作的过程中假意自己是听鹂馆出来的而辱没了听鹂馆呢?!不可以,”小宝大声地在心里对自己说:“不可以!”

宝玉他自己可以没啥经验、用自己的打法来试图最终“搞定”和珅,就这一点,就这个稍显拖沓的工作进程,小宝本是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他是可以容忍宝玉这样去按照自己的想法和实施项目的,但是,小宝此刻却不得不插手啦。因为,他等不及宝玉来板回听鹂馆的名声啦。

宝玉说:“大家伙可不知道,如果我们长期亏欠起动物来,那有句俗话,叫作‘长在江湖混,早晚是要还的。’只恐怕,我们到时候还的才多呢,才得不偿失呢,才还无可还呢。”

大家伙简直对宝玉所说的话开始嗤之以鼻啦,一个个的表情,似乎是在说:

“这是哪里来的狂徒野丫头,信马由缰地臆想,还让我们这些天选之生物来善待其他弱智的生物?!”

小宝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他灵机一动,想起了什么。

小宝大声地对宝玉说:“小姐姐,我还记得呢,你家那只宠物鹦鹉可真是缺德呢。”

宝玉倒是涵养好,什么时候都是一付笑眯眯的表情,怪不得和府上上下下都愿意放下手头的工作,听他这个装扮成的花姑娘在此胡诌八扯。宝玉扮成的花姑娘笑对小红,说:

“倒是愿闻其详。”

于是,小宝扮成的小红继续回答起来,说:“我那天在听鹂馆的厨房,准备把冻着的三黄鸡大卸八块,这时候,你家灰鹦鹉飞过来啦。”

“哦?”宝玉说:“你说的是我家小灰吗?”

“对,没错。”小宝答道。

晴雯此时的一颗心再次又暂时地放在了肚子里,她心想:

“哦,小宝,狼当真把你的良心又吐还给你啦!”

小宝虽然没听到晴雯这句针对他的狠呆呆的话,但是,他看见晴雯的表情啦。

晴雯一向就是个情商的呆子,当然,有什么想法,都被她给挂在了脸上,让明眼人一眼就能看穿。所以呢,小宝不用听晴雯的腹诽,也猜到了个七七八八:

“晴雯无疑是生自己的气,嫌弃自己该帮助宝玉的时候不是在卖单、走神儿、不上心,就是在冷言冷语、在拆台。”

小宝扮成的小红这回没有急着对宝玉扮成的花姑娘说话,而是对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发了话:

“那什么,那天,小书生你不是就在听鹂馆厨房里帮工来着?!”

晴雯一惊,心里暗骂:“小宝,你这又是在捉弄人。能不能把有限的精力投入到无限地对付敌人的地方?!真是不靠谱。”

心里这么骂可以,但是,脸上,晴雯马上挤出了一个很勉强、嘴角弯度很大的微笑,她说:

“我在啊,我那天不仅在,还看见你拿个大刀片,正在作厨房里的屠夫呢。”

晴雯满脸堆笑,继续说:“你这个小红啊,就是记吃不记打,你忘了,老鸨就是因为你偷吃鸡,才罚你必须在当天做出百十来号人吃的、听鹂馆的招牌菜——剁椒鸡的?!”

小宝心说:“晴雯你就皮吧!你才偷鸡吃呢!”

可是,小宝在大家伙面前应对晴雯这个小书生的时候,说出来的话却是:

“记得,记得,小书生啊,你就是那个把我从五花大绑下救出来的小恩人啊,不过,你把你的活计让给了我,我竟然剁鸡、炖鸡不下十几个时辰啊!”

小宝这咬牙切齿的,好像真的被小书生给劳役过似的,这让周围的听众们感觉到挺有意思的,大家伙眼睛瞧一瞧小书生,又回转头,看一看这个不服气的小红,心说:

“这人物和人物之间冲突矛盾还挺多的,嗯,蛮有意思……通常啊,就是这种戏最好看。”

“刚开始看这几个人,似乎,花姑娘是这小红的姐姐,小书生是个听鹂馆打杂的,让人怎么感觉,好像花姑娘跟小书生不来电,倒是这个小妹妹小红和小书生似乎有那么点过结,结果呢,看到这戏的中场吧,原来,小红和小书生是一对冤家,两人表面上很和气,实际上,说话间藏锋藏暗语的,简直就是相互使暗箭,谁也不服气谁的。嗯,这戏,有看头。”

小书生对小红说:“你倒是答应帮我做剁椒鸡,结果,你做出来的都是什么?”

说到这里,小书生好像是卖了个关子,不说啦。

大家伙听得这个着急啊,恨不得擂桌子、起哄。

不过,大家伙刚要吐槽,小红慢悠悠地回复啦:

“我正剁鸡肉呢,这小灰飞来了,落在后厨的窗口上,也不走。”

宝玉扮成的花姑娘说:“嗯,我家小灰他喜欢女生。”

“咦——”听众中传来了几声长长的鄙夷的声音。

小宝扮成的小红不失时机地继续说:“那小灰对我说:‘亚马逊,亚马逊’。”

这是啥意思?听众们都很急迫地等待着下文。

小宝扮成的小红似乎在想得到更多的关注力,等了好半天,大家伙都静下来啦,小红说:“你家小灰念这个南美鹦鹉的名字,实际上是在坏坏地指导着人类。”

“那么,他指导是什么呢?”

“指导你们像将三黄鸡大卸八块一样,把亚马逊也给卸了得了。”

哦!听众们一片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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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七章 花姑娘的计划

宝玉见自己和小宝的对话哄得众人高兴,就觉得已经达到了第一个目的——收买人心,现在,还差赢得和珅和大人的信任。

正好,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宝玉想着和大人的时候,和大人正好发话啦:

“这马上就要公主大婚了,各位届时都有什么计划啊?可以说来听听。”

宝玉心想:想必这和珅特别介意公主大婚一事,否则,他也不会指示家兵以公主党的名义胡乱在京城闹腾了一气。现在,又特意问大家这个问题,看来他是很走心的。

有人开始就着这个话题开始侃侃而谈:“京城一到过节就人山人海的,我也不给公主大婚添什么乱子啦,我也不凑这个热闹,我打算到西山去纳凉、躲清静去。”

还有人说:“我家亲戚已经早早就领了进京通行证,现在早早租了民房,开始开起了糖炒栗子的摊子,正准备借着公主大婚、各国来人颇多的时机小发上一笔呢。”

更有人说:“公主大婚,看似是皆大欢喜的事情,皇上嫁妹子,换来北方的安定,人民可以安居乐业,士兵可以休养生息,真真叫作一个好啊,只是……”

“嗨!你只是个啥,你小心,你说出的话有可能被皇上的密探给听到,密探现如今在京城里可是比比皆是啊,再说,公主大婚,也没亏着你什么啊?你还比比着……”

“嘿,我啥也还没说呢,你就抢白我。这样不好吧?!”这被数落的人回过味来,很酸、很委屈地回应道。

“好吧,好吧,算你什么都没说。”

“你再警告我,或者以密探之名威吓我,不让我吐槽,那我也得说!这不是不吐不快的问题,这是总得有人站出来说句公道话的问题。咱家这公主一去可要经年,说不好,婚后生子,就再也回不来咱大南周啦。你说,我是不是可以为公主鸣不平,为公主个人的幸福而难过呢?!”

“少说这些没用的话。你改变得了时局吗?不论你,还是我,还是公主,甚至是当今皇上,还不都得顺应着这命,从根本上说,这人啊,走的每一步都是不可预期的。”

“哈哈,原来你根本不相信什么佛,什么天道,你相信的是无常,是不可知论啊。”

“我没说,是你瞎解读我。和大人在上,他在场,所以刚好为我作证。”

“切。”

……

此刻,和珅并没有听这两个人在臭贫,反而,他歪着脑袋,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强行挽留住的这个花姑娘。

宝玉就知道,和珅问这个问题,主要还是想抛出这个问题,好让这个花姑娘来回答。

可见,和珅对这个花姑娘的态度是拿不准的,故而,想用问题来测试出眼前这个来历并不那么清晰的花姑娘。

“要我说嘛,”宝玉开口了,很直接,也很爽快。

众人都开始侧耳倾听。

晴雯听得宝玉这话就马上心里一惊,心想:“我的小主子呦,你怎么自己偏偏往枪口上撞呢,就不能学习小宝,得机会能拖一时就算一时呢。”

小宝也有心里活动,他想的是:“好样的,宝玉,你好好地聊着,争取能聊出个重点信息什么的,最好,能把他们,特别是把和大人给聊得云山雾罩的,这样,说不准就该有我们的机会啦。

晴雯心里想的是宝玉的个人安危,小宝想的是整个项目的推进和取得成果,两个人的出发点完全不同,但,并不等于说两个人还能步调一致地默契搭档。

这会儿,无论是晴雯也好,还是小宝也好,都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如果万一宝玉说话不得当,那就马上采取工作应急时的下策——双双上去营救,争取带着宝玉离开现场。

这么打算着、准备着,似乎,就是晴雯和小宝多年搭档练出来的那么一种不必打招呼也能相互配合的默契。

宝玉呢,其实,并不具备晴雯和小宝之间的这种默契,他真的是摸着石头过河,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那个谋划性让他为自己留上一手,有个备份的方案,此刻的他就只能一个劲儿地往前冲。在这个过程中,靠自己的文化修为和积淀,更靠自己天生的第六感来判断他自己该如何行动。

这么说来,宝玉这种误打误撞风格的主动突击其实也有一定的好处,毕竟,计划没有变化快,更何况,对敌的现场通常还有很多潜在的、不明的因素在相互角力,在抽不冷子地给予对方一个看似文明的打击,甚至是摧毁,所以,宝玉不按照计划执行,或者说宝玉随行就市地随机行事,也许,更是新时代解决问题的一种新方法。

考虑到这一点,加之从行政对口上,宝玉仍然是晴雯和小宝的顶头上司,故而,晴雯也就不想提供自己的见解和方向指示,而是允许宝玉作为一个新来者保有自己的看法,实施自己的实践。

……

宝玉接着说:“我想做个面点师傅。”

“哈~”

“不会吧?”

“你蒙谁呢?”

“这丫头是不是在说谎。”

晴雯和小宝站在人堆儿里,其实,她们和这些七嘴八舌的众人们也没有多大的区别,她们听了宝玉这么说,也同样是一愣。

和珅对叽叽喳喳个不停的大家伙做了个“止”的手势,然后,说:

“这倒是个别出心裁的想法哦。”

人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头儿——和珅竟然能够在苍天白日之下为了讨好一个花姑娘而违心地说出了赞同的话。

“不会吧?”有些个大胆地,竟然开始不按照和珅的思路说话,开始质疑起宝玉来:

“你一个堂堂的听鹂馆的姑娘,那么有前途,还愁将来没有发展吗?还愁在公主大婚期间没有进项吗?都是什么人作大厨啊?可不是像你这样的人。”

“就是啊,好端端个姑娘,怎么想在厨房里混呢?”

“这漂亮姑娘的巧手应该去绣花、拨弄琴弦才对,怎么可以用来揉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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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八章 被人需要的滋味真好

“现如今的姑娘就是能作!”这和大人府上的众人,一个个的,可不是吃闲饭的,他们都很事逼。

临到关键的问题,从国家政治形势、国际风云,到街坊邻里的大事小情、戏子的八卦情史、宫廷的小争斗……,可都是他们喜闻乐见、常谈也不腻歪的话题。

此刻,这帮有观点、有价值观、有发表欲的人开始蠢蠢欲动,他们根本不想顾及这个花姑娘乃是和大人所喜欢的、钦点的有前途的妹子,与其说他们还存有怕得罪和大人的心,倒不如说,他们想满足好奇心的欲望胜于对和大人的畏惧。

他们似乎更感兴趣把这个花姑娘的皮给扒下来,甚而是连她的祖宗八代的历史和渊源都想给扒出。

他们有这个兴致、有这个能力,能从她的心理动态、行为目的、生活方式,到她所处的阶层来进行一番地细细的咂摸,进而,形成观点,亦或是讨论出观点,并最终给予品评。

晴雯开始觉着这帮人太俗。可是,她就不懂得,借此打探和品评,也有助于舒缓这些大众在生活中所面临的压力,同时,他们这是也通过别人的生活,再一次比对出了自己的生活,从别人的苦难挫折中,再次比对出自己过的还凑合的结论,并给予心理的自我暗示和他暗示+。

别看他们论及的是他人生活里的八卦,但是,如果众人们抓住了这个话题,并且能够通过这个话题儿引起更广泛的热议,形成一个时尚的话题,形成一股思潮,那么,他们这些一个个的小人物说不定本身就在拧成一股绳,这力量还真不能小觑,甚至,在历史玩笑和偶然性时机面前,这样的草根力量说不准也能够扳倒这个世界。

“你好好的一个花姑娘,就该养花绣花、养猫逗猫,再不济,早早地选个人家嫁喽,也是条正路。怎么非要学什么面点呢?那不是抛头露面还能是啥?!”

这是年纪老一些的大众中间的妇女在劝导宝玉扮成的这个花姑娘。

“嘿,丫头,要是你在听鹂馆混得不开心,你可以来我们大戏院跑个龙套什么的,你放心,薪水按周发,保准不会拖欠你的。”

这是一个马戏团的团长,他上前,想把花姑娘当一个漏儿给捡回戏班里去。

“别说,这么俊又这么平易近人的姑娘可太难得了,要不,你跟我回家,我家那儿子就是有点憨,他不缺胳膊不少腿的,心眼可好了,一定会疼你一辈子的。”一个老大爷喋喋不休着。

宝玉听着这一个个人表示对他的关切,对他的开解,而且,他们心里想的,都是怎么才能拉这个花姑娘入伙的课题。尽管人们各自的表现不同,但是,宝玉看在了眼里,同时,他的心里满满的,很充实,在那一个特定的时刻,他甚而感觉到了幸福。

这幸福,来自于被需要,被平常的人所需要。

宝玉一向非常内敛低调,从来和“浮夸”、“自夸”没什么瓜葛,只不过,在这一刻,他很是自信,所以,冲着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宝玉顽皮地挤了一下眼睛,似乎在说:

“瞧!咱也不那么差啊。谁说我是饱食终日、不知人间疾苦、没有个轻重缓急的公子哥的?!你看看我,我不正是在被许多人需要着吗?!”

宝玉这点小心思,早让小宝给看出来了。从某种意义上说,小宝没有对此不感兴趣,但,他也不至于要去干预,也没有打扰或者说是轻易地破除掉宝玉自信心的想法,因为,在小宝看来,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软肋,宝玉的这个软肋就是一直认为自己因为生得好,才会拥有的那么多,如果一旦失去了家产和贾政之子这个身份,自己就会一无是处。可就在刚刚,和府之内的上上下下,都表示出了对宝玉这个花姑娘的接受,这让宝玉很是开心。

小宝看在眼里,理解在心里。

这时,晴雯记起来了,以前,宝玉曾经抱怨过自己锦衣玉食的是在被束缚。当时,晴雯很是不能理解宝玉,以为他简直就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晴雯还和袭人一起嘲笑了宝玉一番。至今,晴雯还记得当时袭人是这么说的:

“哎呦,我的宝二爷,人家都羡慕你生于钟鸣鼎食之家,能够知书达理,还能够承接自外祖母、父亲、母亲的恩泽,这样的娃子可是有福的,根本用不着你去倒马桶、去朝五晚九……你说说,你还有啥不满意的?!难道你想修仙、搞佛系的那一套啊!那你可得先食素,今晚的肉菜我打包了给丫头们吃好了,你能做到不?!”

宝玉说:“袭人姐姐,我控制不住自己的馋劲儿。”

袭人又说:“再有,一到下雪的时候,干脆你就把院子这条小路给扫出来吧,也算是帮麝月一个忙啦。”

宝玉说:“袭人姐姐,使不得,使不得,我一遇到冷空气就拉肚子,控制不住啊。”

袭人嫌弃地看了宝玉一眼,说:“那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要说真是生在百姓家,我看你啊,还不得愁死个人啊?!说不好,你就被爹妈给整饬得玩消失啦。”

宝玉说:“你是说隔壁二大奶奶家那个白痴的小哥哥,后来就被玩消失啦……那你说我是不是也会玩消失啊?!”

袭人拍了宝玉的手,说:“咱是栋梁,咱不玩消失啊,不玩。”

晴雯说:“宝玉啊,要不,你现在起就学一门技术,也好备日后不急之需。”

宝玉一下子就跳了起来,说:“嘿嘿,你在说什么呢?再不济,我也能吟诗作画啊,到时候,我可以在琉璃厂当个画师,也是不错的哦。我可不想当蓝领。”

晴雯说:“哎呦,瞧你说的,本来,我还以为学习能够改变命运,不仅,人一辈子要反对反智主义,而且,人还要努力成为他自己,这个目标就得经受过很多苦恼和考验,因为一个人根本就绕不过他不曾跨越过的山。”

第四百三十九章 到底是被嫌弃还是被抢婚

在晴雯的记忆中,宝玉是这样回应的:“我一辈子都在为蓝领们创造可以服务的、可以从中赚钱的对象——我自己,我要是作了蓝领,那蓝领们不就得哭了,到哪里再找这么好的主顾?!”

晴雯心想再没见过比宝二爷更厚脸皮的爷啦。

袭人则撇了撇嘴。

宝玉一看自己得罪了袭人,虽然不像得罪黛玉那样马上就“毛了爪”、“抓了瞎”,但也是心里惴惴不安的,心说:

“唉,我发现了,和女人们在一起,不管是上至俺老祖母,也不管下至那不起眼、不重要的小答应小侍女,我就不能掏心掏肺地、口无遮拦地直接说出掏心窝子的话。

“因为,她们一个个的就根本听不进去现实的真实情况,而且,还特容易误解,加委屈,好像真的伤害到她们似的,虽然,我说的事实和她们一个个地八竿子打不着。

“这千年王八万年龟的岁月,经过这些女人的千锤百炼,我也是被迫承认了一个事实:这个社会的天花板就在那里,社会普遍信奉的道理就在那里,我一旦说出真相来,这帮女的首先感觉到天花板要塌喽。所以,才会这么拼了命地表示反对。”

宝玉根本不愿意袭人在今天的晚些时候,或者说是一整天的时间里因为自己说出了不妥当的话而一直对自己沉着脸、爱理不理的。

从前,宝玉他吃过这样的亏,那叫一个难受,谁愿意被自己最贴心、信任的人用冷脸来教训自己,说是为了惩罚自己犯下的冒失错误。

宝玉真真是受不得这种两人关系中的僵持状态,谁也不理谁的,一呆就是一整天,那叫一个别扭,那简直是要憋死个人的节奏。于是,宝玉很有自知之明地,也很有知错就改的态度,完全不像那些个不懂事的公子哥,也没有那么强烈的自我,更不会因一个丫鬟给自己脸色就恼羞成怒,宝玉还是那么有修养的。

宝玉歉疚地半是讲着些道理,半是在哄袭人高兴,说道:

“其实啊,人,说不定到了几百年后,哪里还分什么蓝领、白领这三六九等啊,到时候,全都是没领……说不好,还全都穿着套头衫呢,那可是没领的啊。

“那到时候,人可就不会因为有领没领而生气啦,也不会因为阶级差异的分工而受到歧视、或者受到追捧啦,你说有么有这种可能?!”

袭人虽然觉着宝玉说的话没有啥道理可言,完全是吸口雌黄,因为,这世间终归、说到底一定是有贵贱之分的,一定是有人富有、有人掌权,有人打工的,也一定有人有文化,有人不讲理的。

袭人听得出来,宝玉如此费心地胡诌八扯,拐弯抹角地全都是为了哄自己高兴,不由地,袭人扑哧一笑,化尴尬为自自然然。

照晴雯看来,袭人还真是个大度的姑娘。

当然,宝玉对自己不当蓝领的这个认识应该是一直保有到今的,所以,这会儿,晴雯私下里就在纳闷:

“这宝玉从什么时候起要干面点这一行当的?这和深入到和大人家中了解敌情,似乎并不搭嘎。”

宝玉扮作的花姑娘正在左右逢源地头头是道着,但是,他的余光还是看到了一脸狐疑的晴雯。

他知道,晴雯一定是又在琢磨事儿呢,而且,还没有琢磨明白呢。

小宝发话了,说:“花姐姐,我倒是问你,你被和大人给请到府上,因此而放弃了听鹂馆正打榜的名气,这一点,妹妹小红我还是能够理解的,因为,你要争个自由嘛,要换个活法嘛,只不过……,”

宝玉扮作的花姑娘问小宝扮作的小红,说:“只不过什么呢?”

“只不过,”小红说:“据妹妹所了解,姐姐一向是对蓝领的工作嗤之以鼻的,今儿个这是怎么啦?”

在晴雯看来,小宝在敌人和珅面前,在和府上上下下几百号人的面前对宝玉提出这样的问题,那简直就是在戏耍自己的上级领导,对自己正在执行的任务持玩忽职守的态度。

晴雯气得想上前质疑小宝,却听和大人说:“咦?小红,我看啊,那边那个眉清目秀的、脸儿白净的小书生怎么对你横眉冷对的?你莫不是有什么仇家吧?”

小宝扮成的小红见和珅提出这样的问题,他非但不打磕巴,而且,更加朗朗上口、六六大顺地一口气说出来:

“他是我娘亲给定下的夫君,上一年赶考来到京城,结果,他非但没有考上,而且,还沾染了京城的贵族气,开始瞧不起俺们家乡人,特别是我,嫌弃我是土坷垃,和他的文化、学识、见识不相匹配。当时,我为了挽回和他的订婚关系,一人只身来到诺大的京城,风餐露宿不说,还处处地装扮成个男生,苦啊……”

晴雯听着好笑,心说:“小宝啊小宝,你本来就是个男生,因为吃了药自愿男扮女装的,你倒要喊苦?!”

小宝哪里知道晴雯现如今正在腹诽着他,他继续以小红的身份诉苦道:

“此男人非吾当日被娘亲给许配给的那个小书生,当即,我心一横,咱不想被别人嫌弃,再说,与其低三下四地遭别人嫌弃也不放弃婚约,还不如早离早散,早些个奔自己的前程。

于是乎,本人主动提出了接触当初的订婚……”

小宝扮作的小红刚絮絮叨叨地说到这里,还没有说完呢,就听见大家伙不约而同地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以及一声声的喝彩。

“咋回事?”晴雯抹了抹睡意朦胧的眼睛,想知道这目前是个啥进展啦。

晴雯定睛一瞧,在众人关注的目光的注视下,小宝扮作的小红一点都不慌张,她继续说:

“这不,今天在和大人的府上遇见了这个挨千刀的,我躲闪还躲闪不及呢,竟被这人给拦在半道上,强行要抢婚把我给抢回去。”

和珅说:“小红,不是和大人我不劝导你,实在是佳偶天成,那是求不来的,你可别轻易给放弃喽,免得事后后悔。”

第四百四十章 条件再好也是个渣男

小宝扮作的小红见和珅对自己和颜悦色的,而且,始终是一付大善人的做派,只劝和,而不劝分的,小宝就越发地来了说下去的兴致。 ̄︶︺sんцつ

这边,小宝很是说得来劲,而那边,可苦了晴雯扮作的小书生。晴雯心想:

“我这是招谁惹谁啦?!我不过只是躲在一边地,替宝玉着着急,对小宝的不负责任有些个怨由,但总不至于被小宝给编排着成了那忘恩负义、死拉糟糠之妻下堂、见人家混好了又改主意的不仁之人吧?!

“而且,倒此为止也就罢了,可小宝对自己的编排,却在继续变本加厉,小宝扮作的小红非但起初不肯放弃婚约吧,还现如今反而不同意解约啦,要央求小红,保持这个婚约。这不是在把自己给塑造成面白心黑的坏人吗?”

晴雯正在担忧,可人啊,这担忧什么啊,它就来什么。

她感觉周围的气场不对,冷瑟瑟、阴森森的,她只得斗胆向周围环视了一周,这一看,可了不得,好像无数的小箭正刺在自己的全身上下。

哎呦呦,咱们人民有力量,力量是所向披靡的,力量所针对的对象是吃饱了撑着后所喜闻乐见的、所同仇敌忾的,那就是----用眼睛把你这个伪君子、陈世美、小白脸给杀无赦!的确如此,刀枪剑影般的、有毒的目光齐刷刷从各个方向、不论远近地射来,直刺得晴雯浑身痒痒、脑海里鸣钟、心里感受到瑟瑟寒意的侵袭、脑海里已经响起了人们的各种谩骂、腹诽,外加幸灾乐祸的话语。

“这小子长得这么白净,拿把扇子、梳个纶巾头他就以为是诸葛君啦?!他这是臭美,这世界就得有这样烈性的女子来戳穿他。”

“哼,条件再好,也是个渣男。”

“多会伪装啊,在大家伙面前,特别是在朝阳大妈警觉、审视的目光下那叫一个脸红脖子粗、低头认罪忙的乖样子,背地里还不知怎么地心黑手辣、翻脸不认人呢,要不是被这小妮子给揭发了出来,说不定我都愿意抢他到我家作上门女婿的呢?!唉,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今儿个,看着这个臭小子,我算是长见识、留心眼啦。”

“这娃子面相这么俊,气质如此之好,的确是和这听鹂馆跟在花姑娘后面的小跟班小红,那是一个完完全全的不般配啊。唉,睹物思己,这小子的境遇跟俺当初是一样啊,只不过俺得了个小小的功名,被俺老师家的老大难姑娘给相中了,直把我给内定成了上门女婿,不用我亲自费心,就到我老家那里把我从小到大的订婚对象给花钱解除了婚约。要说,如果没有当初这顺顺利利地倒插门,说不好,我也会被没过门的原配给告了呢……”

“我喜欢这个小书生,如果这小书生能看上我家里的条件,我可以愿意让他顶着压力也得把老家订的婚事给我退了,然后,我一定死死地把握住他的动向,不让他参军,不让他去烟花巷……”

晴雯如芒在刺,全身上下都很难受,这说明,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心思和探查全都集中、关注她一人的身上,她似乎能听到同时几百号人在各自的心理活动中腹诽着她。

晴雯很是懊恼,因为小宝这是明显在整自己,小宝不好好干公家活儿也就罢了,小宝甚至还嫉贤妒能、打击一己,这样对待多次并肩战斗的工作搭档,实在是不应该。晴雯越这么想,就越觉得自己委屈。

这时候,反而是宝玉扮成的花姑娘在远处说话了:“和大人,我可以作证,这小书生啊,就是这山望着那山高,按理说,我们小红哪里配不上他啊,他纯粹是被资产阶级自由化那一套给熏染啦,继而被洗脑了,才会有了要解放要自由毋宁死这一套磕儿,他追求性灵也着实追求得有些个飘逸、没边儿,故而,才实在是和我们这实实在在的实在人儿小红全不般配啊。”

和珅听了宝玉扮成的花姑娘的这一番解说,他捻着胡须想了又想,觉着她说的还是蛮有道理的。

不知和珅是不是也结合了他自己的身世或者是身边的所见所闻,总之,他是懂得了这是民间常常会出现的“变心”的现象,但,又有些个不同,他看了小红一眼,那简直就是势利到家了的一眼,这一眼目光里的含义,小宝懂得,宝玉懂得,只怕是晴雯再迟钝也还是懂得的。

小宝扮作的小红低下了头,因为他知道和珅和大人在质疑自己的说辞。

果然,和大人走向远处人堆儿里站着的晴雯。

晴雯一个激灵,怎么办?

“自己是该继续扮演这个角色呢,还是,直接戳穿了小宝扮成的那个小红姑娘,说她这是血口喷人呢?”

晴雯觉着,自己作为小书生在此刻进行表达,如何表达将事关这个工作团队----小宝、宝玉,以及自己的安危,且不说小宝和宝玉之间有矛盾、晴雯正在对小宝的表现有所不满,但毕竟,大家是在努力齐心地想去完成任务,是亲密不间的搭档关系,同时,再说的不好听一点,大家可都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搁谁出点差错,其他人都得陪绑,都得跟着受罪。

所以嘛,想到这里,晴雯又一次对小宝的表现----让自己显眼、当众抢白和质疑宝玉……有着强烈的不满,要不是不看僧面看佛面,晴雯早就偷用她身体里的皇家禁制,至少能让小宝打个趔趄,没来由地想要吞金、上吊、精神失常的。

但是,为了大局,晴雯不会这么做。至少,晴雯不会因为小宝这么缺德加缺心眼地出卖老搭档而因此报复着也做出和小宝同级别的傻事情。

故而,晴雯扮作的小宝对堂堂然走过来要和自己说话的和珅大大方方地打了个照面,也堂堂然地施了个小书生气质十足的行礼。

还未等晴雯扮作的小书生开始说话,大众已经为小书生如此彬彬有礼,面对压力和质疑处变不惊地知礼应对所折服,这翩翩小公子真的能赚人眼球,且轻易抓住人心,让人心甘情愿地作了他的粉丝。

第四百四十一章 万万没有想到

晴雯也万万没有想到,这自己作为小书生,一旦招人喜欢起来,那是大家伙对小书生的热爱,简直江河之水滔滔不绝,让晴雯是挡也挡不住。

但是,生性寡淡、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晴雯还真的有些个吃不消,真是想接受起大家的喜爱来都难。

只有在这个时候,晴雯才懂得了:曦月姐姐那作为誉满南周的花魁是怎样的一种感受。

只不过像曦月姐姐啊、拜月姐姐啊,生下来就是作红人的材料,走到哪里不仅得到大量的追捧,而且,自己还能有意识地塑造自己的形象,并引导大家对自己产生良好的印象,并为社会潮流还适当地调整自己的行为,从而,曦月和拜月渐渐地就真的成为了符合时代审美、被时代追捧的红人啦。

晴雯只到自己这是女扮男装,并不是真正的美男子,但是人民群众不知道啊,人们群众只当这是新型娘炮美男子的一个典范,依旧符合他们的审美,就此,晴雯也就没法子,只能接受大家喜欢自己的事实。

不过,晴雯倒是觉着自己多少沾了大家喜欢自己的光,否则,还不得因为对小红始乱终弃而还受到大家的喜欢,也不会在放弃小红这人后发现她身上依旧有利可图,就又死皮赖脸地重新追求这一渣男行径,已然不影响大家对自己的喜爱。

人,那要是走了红的星运,那也是挡也挡不住啊。

晴雯偷眼观瞧小宝,小宝似乎在那里鼻子都已气歪,想必他是因为本想恶搞一把晴雯,却发现反而弄巧成拙,让人们的视线关注到了这个人堆儿里不起眼的小书生,而且,这小书生彬彬有礼,刹那间符合了人们对白净小书生的所有想法,因为,小宝眼睁睁地看着大家不讨厌小书生,反而趋之若鹜。

如果说自己是红人这一事实能让小宝生气,那晴雯此时还是乐此不疲的,因为,毕竟,自己和小宝还在闹矛盾中。

晴雯因为小宝此时的这个态度反而被激发出了一种要争强好胜的意愿,这,似乎还真跟平日里与世无争、为人寡淡、全无所谓的晴雯有些个违和。

晴雯扮作的小书生对和珅说:“小书生在此拜见和大人。”

众人点头。

和大人上前,拉住小书生的手说:“来,来,一起坐下,有什么咱们慢慢说,我就不信,没有解决不了的矛盾。”

小宝见和珅将自己旁边的座位让给了晴雯,就更加来气啦。

晴雯看向圆桌,席间坐着宝玉扮成的花姑娘、小宝扮作的小红姑娘,加上自己,这项目组的三位铁人也算是到齐啦。

“花姑娘,小书生给你这厢有礼啦。”小书生一拜。

花姑娘回礼,说:“自上次别过,已有经年,书生一向可好?家信说,你特来京城只为了再次追求我妹妹,期望她能回心转意?”

期望正襟危坐之后,对其他座上的男女老幼一个深深的抱拳,立刻引来了一片喝彩:

“小书生,我们顶你!”

“放心大胆地谈,无论你怎样处理问题,我们都永远是你的粉丝。”

“对,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希望你能够把自己的事情料理好,然后,就直接到我轩墨府来办公好了。”

“谁说小书生能看上你那什么轩墨府了?要来,就来我的孤独图书馆,我聘任你为馆长。”

“这么好的材料,你们就这么好意思地在大庭广众下明抢啊?!我也是服了。你们也不问问,咱们和小书生可都是和珅和大人请来的客人,要说是给小书生找工作,那也得是和大人发话啊。”

“也是,也是,对不住啊和大人,我们几个看着这娃子是个人才,忍不住就想往自己那摊生意上领道儿,忘记了,这小书生也得算是和大人请来的客人,或者说是和大人请来客人的熟人,喧宾夺主啦,多有得罪哈,多有得罪。”

据宝玉观察,这和大人还真真就是个有城府、能拿得住事儿的人,他对于大家伙的叽叽喳喳从来都不置一词,而是但笑不语的,但这样的人恐怕却是最危险的,因为别人永远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他到底会拿什么样的主意办出怎样的骇人听闻的事情,也未不可知……这样想的时候,宝玉对这个和珅就更从心里增加的警戒意识。

“也好,”小宝扮作的小红讪讪地说:

“你既然坚持要继续履行咱们的婚约,不妨,今儿个有幸在和府在和珅大人的门下,我们也不说道说道地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啦,干脆,你有什么本事亮出啦不就得了,也请和大人做个和事佬、参事官的,对你的本事来做个评定,如果你真有那么好,我小红也能不记前仇,和你重归于好……”

晴雯扮作的小书生连忙施礼,说:“谢谢小红姑娘不弃。”

“慢着,”小宝扮成的小红说:

“我还没说完呢,这可不是我不弃,而是我把自己将来一生归宿的命运都交到了和大人的手上,请他老人家替我裁决。”

小红说得理直气壮的,一方面真是给足了东道主和珅面子,另一方面,似乎,也把这责任给自自然然地推给了第三方,似乎,自己嫁给小书生,亦或是不嫁,那都是别人为自己裁决的,这样,你们成天价舆论上支持我小红,而实际上喜欢和倾向于同情的是颜值高的小书生,我还真不吃你们这套,我就是不选择,省得你们要声讨我。

晴雯扮作的小书生也一下子就看出了小宝扮成的小红的这点心思,她笑了,心想:“小宝你这个小鬼,你摘下了责任哈,等着瞧吧。”

晴雯说:“和大人,我倒是有个不情之请。”

“请讲。”和大人依旧和颜悦色,私底下也依旧不动声色。

晴雯扮作的小书生看了一眼席上扮作花姑娘的宝玉,说:“小花姑娘她说理想是当个面点师傅。我小书生虽然不才,却愿意以这个烘焙领域的外行的身份和她比试一下,如果和大人肯裁决,那是万分的荣幸啦。”+

第四百四十二章 火的艺术

众人一听这小书生肯于当众比试,并爽快地将这个比试的最终裁定权给予了今晚夜宴的主人——和府上的和大人,大家伙拍手称赞,连连叫好。

之所以小书生的提议得到了一片热烈的回应,那是因为这时夜宴已进行的七七八八,众客人早已吃饱了撑的,开始进入大脑供血不足、但是脑满肠肥、对吃的喝的处于满意的程度。

这时候,人一方面很是懒散,在消化神儿,不利于激烈运动或者马上离席,但同时,人因喝了点酒又有些个小兴奋,两个因素叠加了起来,人们那是又懒散又不甘心于就这么懒散。

故而,有任何可以观瞧的娱乐节目,此时那是绝对能受到欢迎,小书生此刻能够提出来要和花姑娘比拼,并且是一种参赛竞技类的可观瞻娱乐,自然会受到众人的追捧。

另外,这里面,小书生的颜值也起了很大的作用。作为上升期的人们心目中的红人,一扫往日英雄气概肌肉男的气质,好像一缕春风挂来了另一种男性美——娘炮气质,这无疑让人们看管了肌肉男、蛮子男之后,感觉到清新靓丽,从审美情趣上,人们对此趋之若鹜,仿佛这是新的、时尚的审美尺度一般,故而,但凡有小书生出场,哪怕他只是扫个大街,也一样在此势头之下得到了人们的鼓掌欢迎和热烈追捧。

最后,还有一点,这个比赛具有竞技性,这无疑增加了看点。一个年轻的颜值高的男的,一个年轻的颜值高的女的,一起比试一个他们俩都比较生疏的行当——烘焙,这无疑会将是今晚宴席收场前最最值得观看的娱乐了,更给已经见惯不惯的人们有了留下了新的悬念,到底谁能赢,谁会输。

虽然说到是最后一点,其实,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那必须地点明喽,那就是,这场比拼的赢家那筹码还是很大的。小书生如果在自己非常不熟悉的行当里、而且这个行当是女性完成度要明显高于男性完成度的情况下,如果能够险胜的话,那么,就意味着这席间叫作小红的姑娘就不能够再有权力毁婚约。

嘿嘿,这无疑也是吸引众人观看、敲边鼓、跟着使劲儿、跟着出主意、瞎操心、穷忙活而乐此不疲的一个重要的因素。

……

比赛不日在和府和府正式打响,赛前另小书生发愁的事情也解决了,甭管他小宝上那弄来的稀世坚果,能不影响她大显身手就成。

随着和夫人怀中那只金贵的蝴蝶犬发出一声好听的狗吠,比赛正式开始。

比赛采用封闭式进行,双方在各自选中的厨房内制作自己的参赛作品,其间除监制外谁也不许进入比赛现场。

片刻功夫小书生这边的造型奇特的面团已经成型,醒了一夜的面团被小书灵秀的巧手做成一只只生动的小猪崽儿。

小猪崽的眼睛是韦小宝花了大代价弄到的极品黑松仁,此时松仁正在和面团发生反应。

“宝玉,火温够了吗?”小书生望着案子上一只只活脱脱的小猪崽仿佛已经看到它们披上一层金黄酥香的外衣。

宝玉没有吱声望炉子里添了两铲子煤球,揪下一根头发搭在炉壁上,泛着紫光的火苗瞬间升起。

“可以了,入炉吧!”

火炉顶端的烤箱被打开,一团热浪铺面而来。

此时监制冲场外高呼道小书生入炉。

这边刚将全部十二只小猪全部“赶入烤箱”,屋外传来对方入炉的声音。

封炉后,小书生协作宝玉保证烤箱内的温度。

前期的制作固然关键,真正决定作品口感的诀窍此时才刚刚开始。

最初的第一个阶段相对短暂,每只小猪的体型都比较小巧,小书生采用高温速成法结束第一阶段的烤制。

进入第二阶段之后温度要继续上升,使面包形成硬的面包壳,并使面包定型。

此时二人双手并用,不停往炉内添煤,每一次都是小半铲子,多小猪表面则会产生开裂,会影响视觉效果。

这第二阶段时常与第一阶段相同,很快便会结束。

面包皮(壳)的形成同时,热量往内部传导,内层温度也在上升,短时间内表皮下的温度接近100℃,形成外高内低的温度梯度分布。这样热量的传递方向(推动力)是由外向内的。

而面包中水份的分布刚好相反,是外低内高的水份梯度分布。这样水份是由内向外补充,并在表皮下形成蒸发层(因温度接近100℃)。

但由于烘烤进行中,内部温度会不断上升,当达到淀粉的糊化温度时(高于50℃),水份会被淀粉结合,这样内部向外补充的水份会越来越少,蒸发层水份会减少,温度会超过100℃,然后面包外皮干燥成一层无水的面包壳(产品吸潮回软后称为面包皮)。

宝玉知道决定作品好奈的就这第三阶段,他不时用头发测这炉壁上的温度,用以判断炉内的温度。

烘烤仍在继续,火的艺术仍在厨房内上演着,小书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炉子。

热量不断向内传递。由于面包皮的阻挡作用,以及内部淀糊化,往外扩散的水份有限,但温度会不断升高,最终接近100℃,这样蛋白质也会变性。淀粉糊化和蛋白质变性后,面包壳下面部分形成面包囊,这部分实际上也熟化了。

面包几何中心部分在烘烤过程中得到的热量最少,升温速度最慢。由于中心温度与面包皮温度相差太大,处在中间位置的面包囊部位的水份既向外扩散,也向内部分渗透冷凝。当面包囊形成时,面包中心水份比以前高出2%,温度最终一般会上升到90—98℃。并形成面包囊心。

炉内发生的这些林林总总的变化,在小书生的脑海里一遍遍放映着。

突然外面传来一声“出炉”!

小书生不禁自言自语道:

“不会吧!这么快……”

就是这么快,对方率先将作品呈在和大人面前,而小书生这边最后的收炉阶段还未结束。

担任最终的成败不会因为谁先出作品而决定,还是要看作品本身来说话。

第四百四十三章 不疯魔不烘焙

小书生似乎不是在和花姑娘比试,倒像是在从事一项自己喜爱的艺术活动一般,这样的沉浸其中,仿佛已经忘却了外部的世界,一心一意地,反而看上去,他烘焙的动作笨手笨脚的,他心里,似乎只要自己和这项烘焙待出的作品在一起,就成全为整个的眼界和关注点,再无其他……

这样容易沉浸在一件事情里、出不来的人,老话说的好:“要不将来就是个大家,要不,就是个疯子。”

谁能忍心说这么个细皮嫩肉、彬彬有礼的小书生是个疯子呢?!于是乎,大家因为偏爱,自然地将小书生给划归为是将来要成为大家的那个年轻人。

人们闻到了炉子里的香气,也不知这是小书生忙活了半天的成绩,还是花姑娘的。大家对输赢真是蛮关注的,或者说是,十分地惦念。

许多的下注都已经板上钉钉,只等待着结果。各位叽叽喳喳个没完,真可谓是无风不起浪,没人不八卦啦。

“嘿,我可投注的是小书生啊。你呢?”

“我不像你,就喜欢颜值高的。投注的是花姑娘。”

“花姑娘粗针大脚的,不见得比小书生更出成绩啊!”

“那可不见得,这烘焙本来就是厨房里的活计,这世间的女子难道不就是专属于厨房的吗?!所以啊,小书生哪里会赢得过花姑娘?!”

“你可不能这么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小书生不能这么就给比下去。你花姑娘会下厨房,那是从了命运的安排,我家小书生进行烘焙,那可是真正地出于热爱。这世上,哪个能打败出自真心的热爱的?!”

“照我看,你这钱是白花啦,你看那花姑娘气定神闲的,怕不是很有赢的准头吧?!你再看小书生,一会有所行动,一会又转而迟疑,再一会又修改之前的动作,我对小书生能赢这场烘焙比赛……表示怀疑。”

“不能这么说,实践出真知,哪个行家不是在多次失手后才成事的?!再说啦,这小书生始终谨慎地拿捏着火候、反复掂量着烘焙程度、一会儿又颠覆了之前的加料时间点、还翻烤面包的遍数多于常规……如此之多的考虑和比别人多出几下的动作,已经体现出了小书生的认真和执着。如能再出个好的烘焙效果,那也是体力劳动和脑力劳动的完美结合啦。”

“嘿,什么体力劳动和脑力劳动的完美结合啊?!我才不信这个理儿呢,我倒是觉着:这成败天注定,你小书生再努力,也未见得比得过那由上一代传给了烘焙基因的花姑娘。”

“基因?你还好意思谈基因?!你祖上要不是逃得快,早被猛犸象给吃了。什么基因决定成败啊,没那事,老子相信的是人定胜天的理儿,关键,是要诚心。你看,从动作、到专注的神情、到痴痴傻傻的状态,哪一个人诚心的程度能和小书生相比?”

“都别说了,你们这帮都是小书生的粉丝,根本就不是想要比试谁烤的面包好,而是先入为主、蛮不讲理一定要你家小书生赢。好像,烤面包的人比被烤出的面包更能决定输赢似的。”

“哈哈哈,你算是说对了,我投注的是小书生,我不管他做的面包是好还是坏,我关心的是他周围的气场,大家都支持他,这气场就如此强大,他的面包再孬,他也能得到大家的票,也能成赢家。”

“真无聊,我算是看透啦,这世界根本没有对错。只有粉丝支持的对错。”

和珅一直在旁边听着大家伙儿的议论,不置一词。或许,这个比试只是今晚赏月、军训后的一个小小的插曲,不值得他去细究些什么。

人们再看小书生和花姑娘,马上,就要出烘焙结果啦。

小书生大汗淋漓的,跑前跑后,一会儿拉风箱,一会儿泼凉水,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的,好像一个开不成花儿、发不了酵的面包其子。喜欢他的人们都替他捏了一把汗,特别是那些个粉儿,有点替他担心过度的感觉,不知不觉,一起喊起了号子,“小书生加油!小书生雄起。”

估计着,还有一些不是粉儿的,却因为阴差阳错的原因,或者是根据小书生所拥有粉丝的数量而进行了判断,因此下注了小书生赢,这帮人当然必须在烘焙比赛没有到达最后尾声之前进行最后的一次表态,打出了“小书生,我们力挺你”这样的招牌。

看来,这次赌注已然出现了一边倒的局面,也就是,出于各种原因,投注小书生赢的民间资本占据了上风。

花姑娘并没有在意人们在旁边七嘴八舌,更没有因为他们一个劲儿地狂热地表达对小书生的喜爱就气馁和退败,反而,花姑娘身上有种在逆境生长的那么种生命力和不服输的精神,故而,今儿个,花姑娘也着实卖力气,想和小书生比个高低。

这烘焙说难不难,似乎,很容易上手,初学的人也未见得就不能出个彩儿,拿出个好成绩来,但是,烘焙好似不难,误打误撞偶尔还是有戏的,可是。想要保持恒定的好,每次烘焙都能做到色香味俱佳,且有新意,那是太难了,在百个烘焙徒弟中往往也就能成个一、二,成为真正的、日后的烘焙培养对象。

花姑娘,也就是宝玉。她那是什么家庭出身啊!宝玉所拥有的老祖母传承的烘焙秘方甚至会多于任何一个在世的、带徒弟的烘焙师傅,况且,宝玉在小时候抓周的时候,就曾经抓到过一个打蛋奶的手动打奶器,这无疑说明这小子有这方面是有天分,如果迷信一点儿,说不好还得被说成是天赋使命呢。

其实,如果说穿了的话,宝玉根本就没有真正好好地学过烘焙,但是,宝玉见过的烘焙师傅在大观园里来来走走,那可是非常之多,可以肯定,他见过的师傅要多于世界上大多数人所见过。

花姑娘,也就是宝玉,虽然没有怎么亲自烘焙过,但这不等于说,他没见过,没有在一旁从头到尾地用眼睛学习过烘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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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四章 阻挡不住自己长大的孩子

说一千道一万,还得看烘焙出的面包是个啥玩意儿,够不够格儿。

就算是两个人烘焙的都够格儿,那也得比个谁做的更好。

小书生在起锅之前,将一支艾蒿杆子给塞到将要熄灭的炉膛里,然后,手指间突然发出一溜儿响雷似的爆破声……

一时间,一股无法阻隔的面包香气从烤炉的缝隙里传了出来,而且还带着某种青草的香味。

人们本来一个个都吃得肚圆意满的,不成想,还是禁不住这烤炉里新出炉的香气——一种新出自大地的大麦的喷香传了出来,让人们禁不住吞咽起吐沫来。

这边,花姑娘也不含糊。

花姑娘正用个棉布手套往烤炉里面一送。于是,从火星乱窜的炉灶里,花姑娘正经八百地端出了一排新出炉的小面包,也就是滴溜溜、圆滚滚的一排十二个面包小胖猪来。

有一个小胖猪,被烤得裂开了嘴,那裂开的嘴角都像涂过了蜜似的被烘烤出了深色的、略焦的颜色,看着很是喜人,好像一只歪着嘴儿笑的小胖猪。

一个娃子从人群中跑了出来,上前就抓,可见,这小胖猪看上去有多么地喜性。

花姑娘怕这面包热,给烫着了娃子,她用袖子轻轻一扶,那小胖猪本就裂开的笑嘴张得可就更大了。

这么一张,热乎气儿带着面的焦香和甜美一下子就扑向了人群,香味一飘而过,人们不禁又是一顿咽吐沫、留口水、忙称赞。

小娃子一个扑空,正在愣神之际,花姑娘的衣袖让那个咧嘴的小胖猪一下子掉了个耳朵。

这耳朵不偏不斜、正正好好地落在了花姑娘带着手套的手掌中心,那小娃子好像看见了精彩的杂技般开始鼓掌叫好,一时之间,忘记了自己夺食而不得的事情。

可是,花姑娘可替他记着呢,待那个小胖猪面包的耳朵在自己的掌心变得不那么滚烫了的时候,花姑娘大大方方地将这块耳朵递给了这个小娃子。

娃子捧着猪面包的耳朵,吃得美滋滋、喷喷香的。这一点之于大家看来,花姑娘做到了:还真的很亲民。

于是乎,和珅在一旁看在了眼里,他点了点头,在自己的账本上记下了一笔。

想必这就是分数:花姑娘赢得了一分。

人们一看和大人记分数,这明显说明:花姑娘已经开始得分了,而且,得分的原因是因为她独独给了一个娃子新出炉的面包的一角。

人们又开始叽叽喳喳了。

“什么?这花姑娘的面包还没有经过专家的品评呢,怎么就得了一分?”

“要我说,是和珅大人偏向女生。给的是面子分。”

“还有这等道理?要是这样的话,一会儿,小书生那一锅出了炉的话,咱们就把那一锅都给分吃了吧,或许,能让和大人给小书生也加上一分。”

“你这话说的,咱们小书生难道就因为这一分而生计较之心吗?咱不是已经掐算过了吗,以小书生的粉丝量和所能得到的力顶票数,就算他做的是个死面疙瘩,也照应能赢。”

“我觉着吧,你好像有点太乐观了,过高地预估了结果。没那么容易吧……眼下里,这花姑娘至少没有做错过任何步骤。”

“不就是一窝小面包猪吗,有啥好的?!我可没看出来。”

“这你就不懂行啦,你还是慢慢看吧,我也是懒得跟你解释啦。不过,我跟你一样,已经开始替小书生着急啦。”

“你哪里是在为小书生着急啊,你明明是为你投注了小书生而在着急吧?!伪粉丝,我们嫌弃你!”

“我说,咱们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我们粉丝应该同仇敌忾,一致对待竞争对手——花姑娘,而不是内讧好不好?!”

“好,没的说,大家都是赌小书生赢的,怎么也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谁也逃不掉,还是相互不要猜疑、互掐了吧,坚信、力顶小书生为好。”

别看人们七嘴八舌的,小书生倒是没有受这些个影响,他一直在忙活着面包烘焙的最后一截儿的收尾工作,因为忙碌,因为很多细节需要重新补过,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花姑娘已经先期完成了烘焙,开始进入了被品评的步骤。

小书生有些个太投入了,到最后要出炉的时候,他死活不想就这么封炉。

至于原因是什么,连他自己都说不清。

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有烘焙这方面的家传,不是烘焙二代,同时,自己也不是那么地好出身,如宝玉那样见多识广,俗话说的那个,没吃过猪还没见过猪跑吗?自己不是很有自信,在见识方面抗衡宝玉这个竞争对手,但是,他有一样东西,那就是热情,对烘焙的热情。

热情导致他有些个不舍,这跟输赢没关系。不舍,是对精益求精品质追求的不肯轻易放弃。这样的执着,或者说是一根筋,导致他一时之间无法定夺是否在该出炉的时候出炉。

小书生,也就是晴雯,她第一次对一件事物的热爱导致她可以不顾那个结果,而只追求那个过程。

这烘焙的过程要多美有多美,粘塔塔的一坨面团子,被一丁点儿名为酵母的家伙给祸害了不说,还发生了内部的反应:这坨子面团内部有了活性因子,在内里那么上上下下地一折腾,这一折腾就是很长的时间,这样长的时间让小书生对这件事有了新的认识,那就是——要想好,就得有耐心。

秉承着这种耐心,小书生感同身受,好像自己就是那坨子面团子似的,在不停地在内部成长、颠覆、和自己较真,并发生着变化……

下一步,小书生这个面团子就等待着热炉子的烘烤了。

就在这个时候,小书生喜欢依靠自己的琢磨而发明出来添加物——比方,白桦树的皮笙、百里香草籽、云气聚汇中的湿气……等等,把它们添加到发酵中的面团里,将面团具有了多元性的可能。

这样的一坨面团开始在炉子将热未热之前开始不自觉地膨胀起来,就像一个阻挡不住自己长大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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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五章 一面之缘足矣

花姑娘的面包可谓是个顶个儿,一个个的小胖猪,简直是活灵活现的,被捧在手里,让人不舍得咬上一口。

和珅端着一个花姑娘递过来的盘子,举过头顶,就着长明灯的灯光,对着一个惟妙惟肖的小胖猪面包,他是左看右看,好像颇有一些心得。

花姑娘自然是有所期待,期待能够得到点从和珅那里来的反响,就算是用小石子打个水漂,也是有涟漪的啊。

但是,和珅只是点头,却不置一词。

看客们虽然没能吃上花姑娘的这一炉面包,但是,他们却真正是美食的爱好者。他们心诚,容易被感动、被影响,一个个地,已然被那朴实、自然的麦香面包所打动了,甚而,有那么一会儿,在面包的香气四溢、仿佛出炉的灵魂四下飘逸、撩人时,他们甚至暂时忘记了其实自己是给小书生加油的,亦或是已经投注给小书生、就等着他赢的,看客们心驰神往于的是这面包的香气,不由地啧啧的点头。

的确,他们才是真正理解和欣赏花姑娘的主顾。

有人说:“那什么,要是这场比赛不论输赢,能是个平局,我也是认的。”

“跟你有啥关系,你下注小书生的银票难道是想荒废掉?”

“实在是有些于心不忍啊,毕竟,以我多年吃面包的经验,不用用口尝,但这出炉的香气一来,我就能断定的七七八八,这面包啊,我觉着花姑娘是做到家了,有水准!我们这些平日里自诩为美食家的,如果不好好地给予、留下公允的评价,其实,都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你别邪乎啦,你以为你是美食协会的秘书长,就可以仗义为人,说出公道话来?!我告诉你,这世界的规则可不是这么设置的,黑吃黑、红靠红,王八找个瘪亲家,不管现如今小书生那里做面包做得怎样啦,谁敢投花姑娘的分,我青帮会的就让他好看。”

“我说你啊,难道真是为了那两吊子赌了的钱吗?不至于,不至于吧,天地之间总有良心在,你再闻闻,花姑娘这手艺就是个大拿啊。”

“我根本不是计较那个赌资,我是真真的喜欢小书生,想我青帮会在此地的名声也是与日俱增,连和珅都对我们另眼相看,甚而,今日家宴、赏月都请我们坐在首席,我们靠几代人创造的基业那就是无形的品牌价值啊……”

“青帮大哥,你说的很对,掷地有声的,不过,咱能不能长话短说……”看来,青帮会虽然名声震耳欲聋,但是,今天和府家宴上还是有些客人肯斗胆进言。

青帮老大似乎也并不真的在意这位邻座的提醒,或者说,青帮会的人格局大、见识高远,根本不会把别人的提示当作是冒犯,尽管这提示并不全是出于善意或出于耐心。

“行,我是说啊:”青帮老大说改就改,说:

“我们青龙帮不是为了真理而活,而奋斗,我们是为了自己的偏爱才可以生死不顾的。”

“哦——”众人听了,不觉心里受到了震撼,不觉之间,同时发出了这声表示知会的声音,听起来就像一群打鸣的公鸡。

青帮老大很是开心,看来,自己说话还是能够震慑住地主老财他们的。要说,自己若果真的随波逐流,耳朵根子软,听了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劝告,那早就不是狠厉老辣的青帮老大啦,肯定变成个活菩萨被人个吆五喝六地使唤来使唤去啦。

这一点原则,自己还是要坚持的。

想到这里,青帮老大不禁有些个得意,因为自己最先表明了态度,这态度将被持续贯彻下去……

在江湖上要想成事,不仅得有股子狠劲儿,还得有那么股说一不二的劲头,尽管自己说的不对,那也得一时之间被大街小巷给奉为是真理。这才是青帮生存百年的道道儿呢。

正这么得意间,青帮老大的眼前忽然晃过一袭花衫,这花衫之妩媚、飘逸可谓是漫天漫地的,似乎,眼前一下子是红草莓,一下子是蓝莓,一下子是紫莓,再后来是青梅……哎呀呀,是水果的世界。青帮老大揉了揉眼睛,才看清楚那是花姑娘,正经八百地在自己面前长袖善舞,一个长袖里侧是草莓,长袖外侧是紫莓,另一个长袖自然也是两种花样。其实,就这么简单,简直是在糊弄小孩的把戏。

“妹子,别……”青帮老大感觉这花姑娘在自己面前招展着,肯定是有巴结自己之意,不禁,更加傲娇起来。

“这位大哥,听说你是青帮会的老大,小女子这厢有礼啦,也没见这位大哥去听鹂馆走动走动,故而,小女子这是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大哥多多担待。”花姑娘一番晃眼之举后,又动用了那银铃般的嗓音,似乎,媚骨术也要使出来了。

拜月在一旁远远看到了此番情形,心里止不住地点头,心说:“宝玉啊宝玉,关键时候,你对待黑社会老大不卑不亢的,没忘记扮成女人的时候,不丢女人的脸,顺便,你还在大庭广众面前宣传了听鹂馆,姐姐我一直对你有点儿意见,这会儿,就不算你是没有忘本,没有忘记我这个姐姐,之前的过节,就一笔勾销啦。”

黑社会老大那也不是吃白食的,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被美色给笼络住,而忘记了自己因为真心喜欢而押宝在小书生身上呢?!故而,青帮会老大也彬彬有礼地对花姑娘一个还礼,说:

“姑娘,这次咱们也算是认识啦,以后,遇到有什么在道上的过节,尽管来找我。”

花姑娘巧笑倩兮,轻移莲步,慢慢地向青帮老大靠拢,说:

“多谢大哥,小女子何才何德啊,受此恩惠,真真不知该用什么来报达!”

青帮老大当然不好在众人面前上来就讨要什么,那样好像是自己见了女的就挪不动窝似的,他故作镇定,大度地说:“一面之缘就足矣啊,姑娘你不必多虑。”

第四百四十六章 也太狐狸精啦

就在两人说话间,忽然,青帮老大那布满青筋的腮帮子异于平常地开始抖动起来,且鼻翼在大力地一张一吸,那表情看上去有些个夸张,但一丝一毫,肯定不是装出来的。

所有世间的青帮老大都只会装大瓣儿蒜,却很少有低姿态地故意扮拙,以博大家一笑的。

人们都有些惊讶:“这,这到底是怎么啦?!难道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连这青帮老大也扛不住美色的引诱,要改弦易辙,改成作花姑娘的粉丝啦?!”

“早知道,我投花姑娘好不好啊?!看来,我下注的银子要打水漂啦,毁啊!”

人们交头接耳,同时,不约而同地将目光齐刷刷地盯着青帮老大脸上的变化,想要一探究竟。

青帮老大脸儿绯红,对花姑娘的态度从刚才的豪迈大气加傲娇,变得很温顺、很乖觉、很有分寸地在讨好对方……

而花姑娘呢,人们的眼睛倒是亮了。

本该,这花姑娘看见青帮老大会有所胆怯,即便是不胆怯,也该是能少说一句算一句,少惹麻烦,可这花姑娘呢,不仅在青帮老大面前长袖善舞了一番,将身姿、气魄尽展,赢得了青帮老大的好感,同时,又在态度上很不卑不亢,显得沉潜内敛,波澜不惊的。

这多少让老老少少的一干看客打从心里佩服起来,也多多少少在心里给了花姑娘一个史无前例的高分。

与此同时,青帮老大继续举止异常,他竟然违背了所有看客的期待,超出了自己底线地乞求,说出口了三个字:“给我口……”

青帮老大这句话还真的让所有人大跌眼镜:“怎么,刚才还信誓旦旦的,在众人面前,表态要义无反顾,为小书生要摆平世间所有,此刻,这花姑娘刚一近身,那么风姿妖娆地一闪,你青帮老大就不嫌丢自己的人,突然来了个急转弯,好似有全程投赞成票给花姑娘的架势?!”

唉!有些人已经开始纷纷叹息啦。

叹息的人,往往是在这世间不如意的人,他们似乎看到了一个最不愿意看见的事实。

因为这说明了一点:如果说青帮老大拿出了追明星的热情在起劲地追捧小书生,以及小书生的参赛,那么,此刻,青帮老人好像要倒戈的举动就会越发地伤害到旁观者们的心,因为,如果世间没有真正恒常的爱,而只有不停地被诱惑所吸引、被利益所左右的话,那么,人生,对于这些老百姓来说,对于那些在人生的道路上轻易被折翼的、或是遭遇不公的、或是不被命运所垂青的人还能有什么奔头?!这无疑是一个打击面很大的影响。

然而,局面还在继续,局面终没有定型,只是一个渐进的趋势。还得继续看下文。

这更导致看不分明的看客们越发地专注于看着青帮老大和花姑娘之间的互动,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花姑娘说:“大哥,你说是‘给你口’,嗯,不急,咱不急。”

但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啊!这时候,花姑娘不急,人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毕竟,都不是花姑娘肚子里的蛔虫。但是,人们一个个的,那是真在着急。

这边,小书生还在不慌不忙地添料,改火候,总是不停地在对自己前期的烘焙进行着修修补补,这拖延症似的行动已然让很多支持他的粉丝们有些个不耐烦啦,看来,小书生的人气正在回落。这对于还没有到最后群众裁决这一个裁判阶段到来之前,无疑,不是一个好的兆头。

小书生只顾着忙活自己眼巴前那点事情,已经是脚打后脑勺,顾头不顾尾,根本就没有余力看顾这边儿花姑娘的情形,更别说是要照顾到一干喜欢他支持他的粉丝。

而这一边,花姑娘是明显在加力。更何况,人家先期一步,已经捧出了一炉面包,这就是优势。就是跑步中那个领跑者的姿态。

青帮老大诺诺着,似乎在等待他自己所乞求的那一口。

而花姑娘很胸有成竹的样子,连对青帮老大都不肯多做哪怕一句承诺,不肯马上应急地回复青帮老大。

真是一团迷啊。

一个个关心这场赛事的人们都开始有些个犯迷糊啦,不能明确这比赛到底是怎么个走势,到底谁更有优势获胜。

和珅捋着胡须,只暗暗观察,却一如既往地不发一声。

小宝扮成的小红,她的身份那是小书生的未婚妻,故而,不好在明面上参与、品评比赛,或者说是给比赛施加影响。尤其是宝玉扮成的花姑娘明明是自己姐姐这样一个身份,他为自己鸣不平才和小书生对抗比赛的,小宝更不便于表达态度了。

这和在任务中的小宝是很相似的,一个是宝玉,自己的铁哥们,一个是晴雯,自己的铁闺蜜、铁搭档,谁输谁赢,都不过是为了摸清和珅情况的工作的一部分,所以,这场比赛中,小宝此次是最没态度的一回,也可能是在座所有看客中最潇洒、最对最终结果不置可否的人。

再说花姑娘,此刻,在青帮老大的恳求下她没有加快动作,也没有为了他而应急地做出什么反应,花姑娘只是不慌不忙地将自己那一窝胖小猪中的一只热烘烘地用盘子托着,呈到了青帮老大的面前。

青帮老大将鼻子尖凑了过去,闻了闻,好像想起了什么,他说:“正是,正是,就是这口。”

“可坏事啦,”人们继续交头接耳:“看来,青帮老大要调转船头,支持花姑娘啦!”

“这小娘们也太狐狸精啦,这么三下两下地,就把青帮老大给俘获、搞定啦?!要不是我亲眼看到,我还真不敢相信呢。”

“当然是你头发长见识短喽,这英雄难过美人关,狗熊难过美食关嘛,这两样事情都在今天让咱们给碰上啦,你说,青帮老大那还有跑?!早晚,也是个被这花姑娘给俘获的命数!”

青帮老人抓起小胖猪,还没等人们看清楚,就已经将之送入口中,似乎,都没有经过什么咀嚼的过程,就更别说巴咂、品味啦。

第四百四十七章 自诩不是外行的青帮老大

青帮老大吞咽下这个小胖猪,因为他习惯吃的很快,很急而从来不会细嚼慢咽,所以,人们无法从他的行为当中断定出他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这个小面包。

关键是,他并不想要就此发言。

人们突然有一种肉包子打狗的感觉。要不是因为大多数的人们都是站在小书生这一边的话,那么,这青帮老大吃了人家的却不置一词,肯定是要被人们的唾沫星子给淹死的。

就在人们灰心之际,突然,青帮好像被烫着了一般,瞪大了眼睛,张口结舌的。

花姑娘也有些慌了神儿,不知该如何救治他。其余的人都离着远,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还是小红机警,上前一步,哄着青帮老大喝了一大口水,当时,小红属于饥不择食、走步认路的状态,她忙中出错,递给青帮老大的是身旁就手的一碗漱口水。

青帮老大咕嘟一口喝了下去,搁喽一声打了个不文明的嗝儿,好像一下子把平生不平事都一一在心里顺过气来。

看到此情形,有些个不改其志、自始至终支持小书生的看客们很是高兴,心想:“这下子你花姑娘可栽了,这面包差点没把我们青帮老大给噎死。看我们老大还把你当回事儿不?!”

青帮老大似乎很怕大家误解似的,刚刚恢复过来,还一时说不出话来,就费力地用手摆了摆,好像是想制止住人们的乱猜疑。

和珅说:“怎么,老大,你这是……?”

青帮老大张了半天嘴,才说出来:“没,没啥子,是我自己不小心。”

人们皆震惊,心说:“你这花姑娘可太能使用媚骨术啦,原本,小书生赢这事儿已然板上钉钉啦,分分钟这青帮老大对小书生力顶不已的,怎么被你一花姑娘这么一沾,闹得青帮老大马上就变卦啦,还在出现危机的时候力挺你这个小蹄子。这是个啥世道?!”

人们已经开始用有色眼镜看花姑娘啦,感觉在这场比赛中花姑娘使用了超级武器。

花姑娘因此触犯了在座很多人的利益,因而,根本不着大家伙的待见。这会儿,她上嘴唇一碰下嘴唇的,一眨眼的功夫,还没等看客们看出个门道来,她就已然争取到了最大的一支生力军——青帮老大,这一点,着实让那些个赌小书生赢的人们为之气恼、沮丧加无奈。

青帮老大巴咂巴咂嘴儿,好像一下子陷入了遐思。

这神态可是让人们第一次得见。那与青帮老大完全不搭,但是却很文艺的范儿,更是让一向对他熟知的人瞠目结舌,想不到,一个花姑娘就能让青帮老大扭转乾坤,做人反常。

人们纷纷叹气着,表示失望,那是对这个世界所有男性的失望。

这时候,青帮老大还不罢休,进一步地,他开始回忆起吞吃这个小面包的感受。

按理说,青帮老大为一个小女子站台,尤其这个小女子明明是个青楼女子,不值得让这代表满城最民间力量的青帮帮会老大来为之说话,此举真可谓是京城近期的一件奇事啦。奇就奇怪在青帮老大不以为力,只愿意鼎力相助。

老大说:“哎呦,花姑娘,让我说说你这胖猪里放了什么作料可好啊?”

宝玉扮的花姑娘也是醉了,没想到自己一个男人家家的扮个女生连见多识广的青帮老大都能给糊弄住,这无疑是给宝玉打了一剂强心针似的,让他增添了很多对自己能力的信心。

花姑娘莲步款款,笑意岑岑,对青帮老大很妩媚地深施一礼,然后,不慌不忙地道:“老大,愿闻其详。”

青帮老大说:“你这面包的作料里放了佛手柑。”

花姑娘神态上是一惊,问:“老大,难道你是巧取了我祖传的配方?”

青帮老大见自己说中了,分外地得意,哈哈大笑。

人就是这样,在自己外行的领域里偏要声称是内行,总喜欢点评一番,甚而是要亲自参与制作的架势,还喜欢跟真正的内化一争高下,更有甚者,还要来一些打法的创新。

在这样的时候,通常,那些专家、内行或为了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而吸收类似青帮老大这样的自以为已经是内行的、腰包里有银子的外行,让他们在这个领域不仅有被接受的感觉,还有参与感,有贡献率,使其能得到内行心知肚明的、但外行却在私下里不屑于的所谓行业“冠军”的头衔。

此刻,青帮老大忘记了自己那些拜把子的兄弟,忘记了青帮会的会规,忘记了市场上不间断的械斗和随时面临的生死,一味地,沉浸在那个一口就吃光了的小面包上。

青帮老大并不打算向众人公布他是怎么猜到这面包是绿色佛手柑这一南越深山特产做的原料,这要跋涉几千里的路把则珍贵的森林采摘给奉献到京城来,如今,被花姑娘巧手把弄,变为可口非常的面包。能不让人交手称赞,觉着物以稀为贵吗?!

在座的各位,尤其是那些个支持小书生的粉丝都有些扛不住啦,这稀缺的原料让他们无话可说,无言以对。

难道小书生就这么败下阵来了吗?!

好在,小书生的那帮子愚忠死党根本没有放弃自己明星的意思,甚至,反而变本加厉地竖起了支持了小书生的大旗,人就怕被挑衅,一旦遇到了挑衅,本含糊其辞的态度因为有一个标的物作比对和作为假想敌,反而让本体生出了勃勃生机的力量。这帮子小书生的粉丝就是这样,遇到困难不退却,反而,很长足地加了把劲儿。

青帮老大虽然一口就吞咽掉了整个一个胖小猪,这让人匪夷所思,更让面包协会的官员一度想吊销了他的美食家资格,不允许他再进行美食的品评,和不可预期、防不胜防的“放炮”。

但是,青帮老大就是青帮老大,哪里被人瞧不起,就打到哪里,哪里认为自己没文化,就用自己的文化去扇那人的大嘴巴子。

第四百四十七章 能多一个无?!

宝玉扮成的花姑娘见自己靠个人魅力能够征服青帮老大,让自己这个没啥群众号召力的选手在已经认识到根本就不可能赢的这一板上钉钉的事实面前,能够在有限的时间内发生奇迹般的逆转,还是很是欣慰的。

人啊,就是容易得寸进尺,说不好听了,这叫作:这山望着那山高。话又说回来了,谁人能幸免这样的举动呢?一旦放大了自我,行动上就会有所张扬,这是人之常情。

花姑娘想的是趁热打铁,她对青帮老大说:

“小女子不才,斗胆问上一句,这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大人您能够知晓小女子家传的秘方,一语就中地说出了这千里之外的原料,且是新鲜的原料。”

青帮老大嘿嘿一笑,说:“俺哪里能如此幸运,如你般富有,还有老祖母的菜谱继承?!说到底,俺那是通透。”

在看客们听来,这青帮老大简直就是先抑后扬,刚刚夸赞了花姑娘有好运、是烘焙二代传人,比自己强,马上,青帮老大就夸自己很通透,这不就是老王卖瓜自卖自夸吗?!

青帮老大已然占据了老大这一高位,想问题只会往长远了看,往大处着想,根本不会像这帮子看客这样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翻过来调过去地瞎嘀咕、瞎琢磨。青帮老大自然也想不到这帮看客们第一点是吃不着面包说面包酸的心态,第二点是也不能理解自己无论是怎样做,但凡自己的作为进入到他人的视线里,也就是进入到江湖的视线里,就回被大家伙带着不同的心态和有色眼镜给予奇怪的的解读,甚而是恶意的、扭曲的解读。

青帮老大多少关心人们怎么看待自己会品评烘焙面包这件事,由于虚荣心使然,他希望得到人们能因此而对他另眼相看。除此之外,他没有强求也没有附着太多的功力目的来品评,只是有兴趣对自己爱好的美食给予评价,并不像那些个看客们七嘴八舌所妖魔化的他。

说实在的,宝玉扮成的花姑娘由于此番和青帮老大的打交道,还真地对他的实诚和热情有了几分同情和好感,但是,此刻,花姑娘本身就是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是烘焙比试的关键当事人,这样的关系,让他无法表露出对青帮老大的支持和好感,也是正常。

青帮老大对花姑娘的赞扬和肯定,似乎也并不是停留在帮派的层面上,而且,也并没有赌博这一诱因,更似乎不是因为服帖于花姑娘的美色而进行的违心的评价,倒像是是发自天然的对烘焙地行业的理解和对美食的喜爱而产生的评论,甚至,还包括着对事物本身的敬重,对手工业者的一种等同身受的认同……几多因素,导致了青帮老大临时“倒戈,已经把支持的旗子插在了花姑娘的阵营。

花姑娘没有来得及喜上眉梢,是因为宝玉认为这来自青帮老大的好评只能是个热身,照他的脾气,还远远不够,他亲手烘焙的十二只胖小猪可不是闹着玩的,也不是什么来自老祖母神秘配方的噱头,完全是凭借宝玉的真情实感和实干精神、苦干的实践积淀下来的结果。

如果这个结果只靠一个大老祖——青帮老大的认同就能够独占鳌头,第一是看现实情形不那么容易,再者,心气儿高的宝玉还真的有些个精英的傲气劲儿,真的想赢,想赢个彻头彻尾,让人们心服口服的,而不是出于各种压力而给予的违心的评价。

花姑娘一动这个多出俩的心思,这事情就复杂了。

本来,就是小书生在人气上占绝对的优势,只差小书生不犯拖延症快快拿出烘焙成绩,就能十拿九稳得到冠军的头衔,这样,很皆大欢喜,那些喜欢小书生的粉丝们会很满意,那些赌注小书生会赢的人会很有收获,那些将这件事情从头跟踪到尾、有热情的人无疑会因为小书生这个玩票的如今能够参与和从事烘焙而再一次激起全民性的烘焙热潮,但是,这一切的注定的结果却在宝玉扮成的花姑娘的改变心意后发生了变化。

人们翘首以待的小书生似乎还在精益求精,处女座地守着炉膛,也不怕自己已然中了社会规律、市场规律,沦为了人们不再热心关注的、过气的“网红红人”。而这一边,明显处于劣势的花姑娘却不断精益求精,在人脉上坚持不懈地努力,此下,已经争取到了青帮老大的认同,除了不能威胁、买通作为裁判的和大人以外,能够在营销手段上投入的方式,这花姑娘可谓是一样都不啦,如此咄咄逼人的各方面同时几管齐下实在是一个飞跃性的跨越。

这一回,让所有人都对这个事情的可知性发生了质疑,谁也看不清楚啦,到底谁会赢。

青帮老大巴咂着嘴,回忆着囫囵吞面包过程中尚可回忆起的片段,说:

“佛手柑固然美妙,但还需有配料,我这一时饥饿难当的,吃得太过草率,很后悔没能好好地品享你精心烘焙的家伙儿,能不能再来一个?!”

宝玉扮作的花姑奶简直是哭笑不得,第一,作为潜在的烘焙行家,宝玉根本不认同青帮老大对自己烘焙面包的赞同,说实话的,有心理洁癖的他甚至觉着来自青帮老大的赞许本身就是对自己烘焙艺术的一种羞辱,然而,为了比试最后的成绩,宝玉也是搁什么都能忍啦。那第二点呢,青帮老大之囫囵吞面包,简直就是第一口没吃到馅儿,第二口就已经咬过了馅儿的位置……当然,这只是个形容,因为,青帮老大也一样没吃到馅儿,不是没有馅儿,而是他一口就吞下了面包。

因此,宝玉对青帮老大谈美食,实际上是有一种对牛弹琴的感觉。

以上两点加起来,宝玉扮成的花姑娘那自尊自爱的一面就浮出脸面,他不想再给这个买椟还珠、不知道细细品味的家伙一个新面包,因为那是对面包的糟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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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九章 不停不停地往上爬

人,往往就是这样,当你处于劣势的时候,就好比马上就要被淹死在一个大浪的漩涡里,你会拼命地挣扎,逮什么稻草就抓什么稻草,哪里还有什么多余的,哪里还能顾得上有什么想法啊。

可是,临到你已经感觉脚丫子能够着地的时候,你就踏实了,这时候,心里不经意地就冒出来各种念头,也包括会开始嫌弃:这海水咋这么咸被不小心呛了一口,这漩涡咋差点儿要了人命,下回子得做个实诚的木方舟,是谁把俺推到了海里,亦或是就该这是自己谁让自己是自愿下海的呢……

人在有条件的时候才就会产生对现实条件的不满意,由于不满意,人会被逼着产生出很多、很多的想法,由于不甘心,人学会了改正自己、改良方法,甚至于改弦易辙。

这可以用来形容此刻的花姑娘。

本来嘛,你一个颜值怎么都比不上人家白面小书生、文雅举止不如有礼貌、肚子里有文化的小书生、身份上更比不上人家进京赶考小书生的小女子,压根儿,花姑娘打一开始比试时要想赢得人们的票选上那是明显地没有什么竞争力。

在这种情况下,要搁在一般的人身上,还不早就乖乖地,属黄花鱼溜边儿啦,再不济,也会非常地低调,生怕过街的时候,那些力顶小书生、下注给小书生的人会对她人人喊打,花姑娘在逆境的时候还真就是一般人儿,她也很识时务地走着上层路线,比如拍拍裁判和珅和大人的马屁啊,看着大家的眼色低眉顺眼地捧出比赛成果啊,也许,这就是做人之道,也只有这样,才能够勉强地苟延残喘。

同时啊,因为是宝玉扮的花姑娘,宝玉本人是个剔透的人,明白的人,见过的家庭纷争老妈子丫鬟掐架也是比谁见识到的都多,因而啊,这花姑娘还真就走了“懂事儿”这个路线,宝玉特别地注意自己,在烘焙的每一个阶段都按部就班,基本上没有超越日常规矩、基本上运用的是人们耳熟能详、烘焙行规里必须做到的一些规制,一丁点儿都没有出格的地方,也只有这样,才能预防别人的挑剔,能够防止那些见人下菜碟的、或者是为小书生开道的、或者没啥原因也心怀叵测的那么一干人等会逮到机会来挑毛病、给自己好看。

有了这么紧密的心思,宝玉步步惊心,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只为了让自己这个花姑娘能够过关。

宝玉没有白忙活,这不,在十二只新出炉的胖小猪面包的保驾护航之下,人们被香气所迷,被青帮老大的赞同票给震惊到,开始,有一些人有了态度上的变化,似乎,这花姑娘的烘焙才是真正地道的艺术。

人啊,在低处的时候,往往能够步步为营,做到严于律己,并能够从实际情况出发,实事求是地干活,让别人在旁边看着也没啥毛病,并且不会引起别人的不适感。

但是,当人的状况渐渐走高的时候,这人,就会发生变化,即便是宝玉这种通透的人、理解他人的人、不那么容易骄躁的人也一样不能幸免,这,是不是一种人性呢?!

花姑娘以自己根红苗正的新出炉十二只胖小猪面包为主打,首先,得是自己的产品过硬,在这一点上,宝玉有老祖母烘焙秘方做保障,想来也是绝对致胜竞争力的一个法门啦。

接下来,花姑娘使出了一个创意性思路,这还真是翻盘的一个重要因素,宝玉那敏感的、直接的嗅觉一下子就发现了在这个局里(如果这还能当是个局的话,其实,充其量,也不过是和大人在和府上的家宴,不过,虽然请的不完全是京城最有名望的人,但至少是七里八乡附近办实事、有一定影响力的乡里乡亲们的聚会)有一个重要的人物——青帮老大。

宝玉不敢说一上来就能搞定这个青帮老大,为自己加分,但是,宝玉还是发挥了自己的特长——长袖之善舞,明眸之善睐,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还真真地,在花姑娘的诚意之请下青帮老大不仅吞下了胖小猪面包,转而“倒戈”而成为了花姑娘的粉丝,力挺花姑娘的面包。

如果事情到这一步,花姑娘可谓是出现了转机。与此同时,小书生那处女座天生追求完美完满的性格导致了事情永远不能收尾,而由此,小书生此举更带来了负面的粉丝流失、人们对他能力的信心下降,以及对未来他之成效的质疑。花姑娘在得到了和珅的认可、青帮老大的力顶,以及叫嚣人群众墙头草分子对自己目前势力的预测和依靠,似乎,花姑娘已然占据了这场比试中胜券在握的地位。

事情到这里,应该就很明朗了。花姑娘赢得这场比试也就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根本不用人们操心了。

人们也开始分拨啦,那些一直坚持着力挺小书生的,有些还在骂娘着坚持力挺,有些个已经开始欲转投票给花姑娘啦,有些则处于观望的态度,但明显对小书生的致胜不抱任何希望。这些人因为分拨的原因,似乎,秉承着道不同者不相与谋的原则,大家都互相看着对方很不顺眼,故而,也就先期说上了你一言我一语,之后,就再无交流。

如果事情至此,也就好了,大家都可以静等这个已经可以预知的结局。然而,在这种情况下,花姑娘没能绷住,一下子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人,就跟猴子一样,总是往高处爬,就像是如果不往上爬、被别人给超过的话,就很没面子,很瞧不起自己个儿,很对不起爹妈的养育似的,这样的主旨简直成了人身上隐藏着个一根随时拧了劲儿、不断上进的法条,可谓是“不上进毋宁死”啊,而且,大脑因为这样的惯性,已经不会考虑为什么会要这样不停不停地往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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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章 我青帮老大也是赞啦

花姑娘本可以借此势继续低调赢得人们的满意分,但是,这人啊,架不住他是什么样子,就会早晚暴露出自己是什么样子来。只不过,暴露得晚或是早的问题。

这花姑娘暴露地有点太早啦。

两大原因,前面已经提到了,第一是宝玉他对自己的专业力有了自信之后,蓦地产生了专业精英的审美洁癖。他分外地瞧不起青帮老大这个自诩为美食家的粗人,难不成让他来为自己评价烘焙水平?!宝玉太快就忘记了要不是青帮老大的力顶自己怎么能够咸鱼翻身的?!他现在唯一能够记得的是自己是靠本事吃饭、靠自己的烘焙产品说话,那么,自己现如今在烘焙上十拿九稳的胜算就更是来自自己的天资加努力啦,根本就没有这个青帮老大什么事儿。

宝玉从来不是一个势利的人,也不是那种前面用人求人一个嘴脸,后面坑人不理人一个嘴脸的势力货,但是,在专业力面前,宝玉可不能马虎,他生怕自己由于放松了对美食家、品评家的级别确认而因此让自己的烘焙水平在专业行当里有失口碑。

人,走到哪一步就说哪一步的话。这个,宝玉懂。只不过,他是在牺牲了人情世故、牺牲了感恩恩人这些社会俚俗里必须遵从的原则而一意孤行地坚持强调“专业水平”。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宝玉这样的转变,如此强硬、蛮横,如此不通情理的表现其实是一种向自己成为专业人士的进发,只不过用力过猛,在时机还没有成熟的情况下就强行要求自己再上一个档次,不仅自己认为自己的烘焙专业水平高,还得是剔除了类似于业余人士青帮老大的评价,而求得真正懂行的专业人士的认可。此一求就有失去已打下江山的可能。

花姑娘断然拒绝了青帮老大想要再吃一只胖小猪面包的请求,原因,就大概是如此。

那么,人们也给惊到了。一个个开始七嘴八舌起来:

“这花姑娘挺会忘恩负义啊,刚刚要不是青帮老大帮她站台,她早就败下阵来了。”

“我看也是,最毒就是妇人心,这就是眼睁睁在咱们眼皮子底下的明证啊。”

“我看着花姑娘是不想在这世面上混啦,要说,谁敢得罪咱青帮老大啊,不仅是吃不了兜着走。是你根本就从此吃不上啊。”

“要说,这花姑娘所表现出来的专业气质也还真的是可以,拒绝青帮老大作品评人不就是说明了人家爱惜自己的羽毛,想要把有限的烘焙产品资源给到真正懂行的烘焙专家们品评嘛?!要我说,这种坚持的精神挺可贵的。”

“你丫这是胳膊肘往外拐啊,花姑娘是你什么人?她不过是听鹂馆一颗冉冉升起的未来明星,现在,还不足以向外人道。你可不能因为欣赏她而拿出支持她的态度,你没看见吗,这丫头根本就是翻脸不认人,人家青帮老大帮了这么大的忙,还不是被她在一得势之后就给晾到一边去了。你不要重蹈覆辙啊,别到时候说我们没有警告过你。”

“那这么说,看眼下这形式,原来已经板上钉钉的花姑娘准赢这档子事在目前又出现了变局?哎呀呀,这计划不如变化的快啊,你们瞅瞅,我这刚私底下通关系,把我押注的小书生的银票给收回,又将之投到了花姑娘这一边,咋就天又变了呢?!”

“哈哈哈,不是我们笑话你,你这狗肚子里装不下热包子的,早晚你也赌不赢,就被这么死乞白赖地走后门、改票选啦哈。”

“谁愿意当那案板上的肉,被人宰割啊,花姑娘,我要是今儿个赔了,我可天天地骂到你打喷嚏,你这个蛇蝎女!”

正当人们因赌局中可变因素的不确定而吵吵嚷嚷个不停的时候,青帮老大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把两个比花姑娘大腿还粗的胳膊展示得肌肉乱颤的时候,人们开始噤声不语啦。

为什么会静默呢?连和珅和大人都正襟危坐着、捋着胡子观瞧,越发地不置一词,想来,人们都预料一样的状况,那就是这青帮老大因为花姑娘不给面子,马上就要翻脸啦。

看来,那些个转投花姑娘赢的票选这次又是费尽心机,却将无疑会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啦。

青帮老大咳嗽了一声,一只胖小猪抖了抖,不,是十一只胖小猪面包(第一只已经被青帮老大吞下了)被这咳嗽声给震得抖了又抖,之后,那只最先抖得欢实的胖小猪经不住这大风大浪地,将自己栽歪了个个儿,一头栽向地面。

这时候,小书生还在铲着自己烘焙烤炉外面的炉灰,也不知他是咋想的,有没有看到这四周近些时候所发生的诸多变化、人们几上几下的心情。

小书生距离了这么老远,不知感应到了什么,能突然腾空而起,如箭头一般飞了过来,当即,一个前扑,就用铲子前伸着,一下子接住了这只掉向地面的胖小猪面包。

“啊!”人们发出了惊呼,而且是开心的惊呼。

这明星的力量可真不能小觑啊,号召力那个强,即便这明星此时除了铲子上的胖小猪面包完好无损以外,整个人都是一付狗啃泥状,跌了个稀里哗啦的。但,这又有什么妨碍呢?!人们要看到自己心目中的明星,哪怕他正是一付吃屎状。

此刻,青帮老大正了正身子,他咳嗽已毕。人们不觉从小书生救下竞争对手花姑娘的烘焙竞赛产品中回过神儿来,想看一看咱这头号青帮老大要怎样忿怼和教训这个忘恩负义、翻手是云覆手雨的花姑娘。

青帮老大又一次清了清嗓子,只不过,这一次,他比较注意控制声调,以免那胖小猪再次落地。

青帮老大说:“嗯,我看啊,花姑娘这是爱惜自己的羽毛,如此珍贵的、完成水平几近艺术巅峰的胖小猪还真就不能当个馒头给囫囵吞下去,花姑娘你不畏我是权贵,还能坚持自己的原则做事,我青帮老大也是赞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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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一章 八成给喂了药

围观的大家伙儿基本可以分成了两类人。

一类人希望青帮老大在被花姑娘拒绝的时候能够倒戈,转而去投小书生的票,一类人认为青帮老大被花姑娘如此地驳面子,虽然不至于马上就对她施加报复,但起码,会永远也不会对她再施以援手,有一点这两类人是一致的,那就是大家对青帮老大不计前嫌,继续对花姑娘大嘉称赞都大跌眼镜。

“真不知这青帮老大是怎么想的,这么没面子啦,还再继续为花姑娘站台!”

“这,你还不明白?这英雄难过美人关的。”

“青帮老大可是自诩为美食品评人的,为此,还成立了个美食协会,自己任命自己为秘书长,纯粹是往协会里面砸钱,还不就是为了一个面子?!这小丫头敢于大庭广众面前如此驳青帮老大的面子,还真的是……”

“现在社会变了,越在外人面前掐得厉害很好,越私底下勾结的厉害,你咋知道这花姑娘就不是青帮老大的人呢?!”

“呵呵,你要是这么说,我还真的没话讲啦。”

正在大家私底下嘀咕的时候,小书生似乎已经忙完了手头的事情,刚才还在关键的时刻救驾了一只胖小猪面包。

这花姑娘也不知道在听鹂馆这样培养人的地方怎么混出来的,始终不卑不亢地,对青帮老大是这样,对搭救了一只面包的竞争对手小书生亦是这样。如此不冷不热的,也许,真如私底下人们所热议的那样,不是有些个来头,也不至于摆这么大的谱吧?!

小书生倒是和花姑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首先,他对待谁都积极主动。

这积极主动是装出来的,这一点,也只有扮成小红的韦小宝最心知肚明。自小宝打小的记忆起,这晴雯就不是个热情主动的人,不温不火不说,根本只会就事论事,在人情世故上一丁点儿转弯儿都不会,更别提让她去迎合谁,拍马谁了。要说现在,晴雯扮成的这个白净斯文小书生很积极主动,这让在一旁观察的小宝忍不住窃笑。

小宝心想:“你瞒得了别人你还能瞒得了我吗?!你这又是帮忙花姑娘,又是和和大人沟通,再就是少不了和广大看客们的互动,甚而,没忘记去发展这些看客中的粉丝和潜在粉丝……你这样做,还不是为了打赢这个赌,在和珅的面前和我小红恢复婚约,呵呵,看你如此用心良苦,我小宝也要不失时机地帮衬你一把。”

此处,小宝为将要发生的事情埋下了个伏笔。

小书生上前,对和大人深施一礼,然后说:“抱歉,诸位,抱歉,和大人,我这里因为做事有几许拖延,恐怕已延误了大家做评判的阶段,这厢赔罪啦。”

和珅刚才还在饶有兴趣地观察这几个当事人——花姑娘、小书生、青帮老大、小红,以及众看客,这会儿,听见小书生给自己赔礼,他摆了摆手,表示不以为意。

继而,和珅问:“小书生,你的面包可是要出炉的意思?”

小书生说:“正是,正是。”

他这么答应的时候,听到这消息的人们长长地舒了口气,可下有下文啦。

小书生却不慌不忙地,先将那个被自己的炉铲子给接住的面包递给了花姑娘,然后,他说出了让大家都觉得匪夷所思的一句话。

这话没出口之前,人们还能接受小书生的种种弱点,比如拖延、慢腾……当听到小书生的话的时候,人们开始怀疑这家伙莫不是吃错了药吧,要不就是投错了胎。

小书生说的是:“小姐姐,你让我也尝尝你做的蛋糕呗?!”

人们大惊。

青帮老大说:“嘿,小书生,你真需要到我们的美食协会来交点钱,给你好好培训培训,怎么一个好好的面包,让你说出了是蛋糕呢?再不济,它也是块点心啊?!”

人们一惊之后,这次,连七嘴八舌都顾不上了,跟着青帮老人的话的后头就是一顿嘿嘿地坏笑。

小书生的脸色由白净圆润变成了苍白没水分。

青帮老大接着说:“作为竞争对手的你不可能同时还兼任是比试的品评人,你应该遵循规避法则,规避自己作为是品评人的第二身份,以免人们会对评议的结果产生异议。”

大家纷纷点头,好像这次青帮老大还真的就成了一个权威人物,可以权威性地发表行业内的权威论断,似乎,人们忘记了,就在刚才,人们还对青帮老大本是个外行却充当内行表示过不屑。

但是,剧情往往并不能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

照理说,青帮老大他说的可是一点儿都没错,的确,小书生不能既作为参赛者,同时,又作为是品评人,决定比试的结果。

花姑娘站了出来,回应了小书生,她好像是在给小书生解围:“没问题,我觉着这只胖小猪应该非你莫属。来,请你品尝。”

这时候,人们可不只要大跌眼镜啦,简直是啦,这花姑娘在几息之内两次当众反驳青帮老大,这会,可要有她的好瞧啦。

青帮老大脸一阵白一阵黑的,连看客们都觉着紧张,有种黑云压境的感觉。

青帮老大清了清嗓子,有如洪钟般洪亮、有气场的声音在和府大堂内回荡,让所有人都产生了共振的感觉,这感觉就好像是荡胸生层云一般,既宏大,同时,又有风雨欲来的危险性。

青帮老大说:“花姑娘,说说的咋那么对呢,这小书生虽然作为比试参赛人,是你的竞争对手,但是,并不等于说他不能同时是个鉴赏家、美食家和品评人啊。你这观点,拓宽了我的思路,我举双手双脚赞成!”

青帮老大的反应引起一片哗然。

人们都被再次给惊到了,原来,原来世间还可以有这种玩法?!

“嘿,这青帮老大莫不是被花姑娘给洗脑了吧?”

“我看不是,我看啊,可能、八成、兴许、有那么点儿是给喂了什么药啦。”

“啊——”有人发出了一声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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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二章 不知如何是好

小书生在人们瞠目结舌地注视下将那个得之不易的面包——胖小猪给捧在了手里。

他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儿,在月光的照射下发出莹莹的白光,好像两排尖利的白钢刀,惹得他的粉丝们发出一片“咦——”的声音,好崇拜好崇拜的感觉。

小书生不紧不慢地轻张小口,从胖小猪的侧面下手,细细咬向面包上面那层被烤得绷起来的、黄澄澄的酥皮儿。

人群中间发出了吞咽唾沫的声音。

花姑娘一点儿都不谦虚,在小书生下口的那一刻,她说:“这香气让你们吞口水了吧?!”

这话说的,简直能引起围观群众的一片咒骂,要不是青帮老大坐镇的话。

要说,这花姑娘除了不知道用了什么邪法儿、出乎人们意料地搞定了青帮老大以外,她所有的表现,坦率说都是情商很差的,再说不好听一点,她甚至就是表现出来的有些个智障。

她怎么能指出大家伙儿吞口水呢?这不是在羞辱贫下中农吗?!

这花姑娘的举止连扮成小红的韦小宝都看不进去啦,他心说:“宝玉啊宝玉,你今天一个劲儿地犯糊涂,先是反复地挑战青帮老大的容忍底限,好在人家青帮老大他是大人不计小人过,现如今,你这走路不低头看路的,说话不了解人民群众的,已经开始把人民大众给得罪个光啦。”

小红瞪了花姑娘一眼,直到这个时候,扮成花姑娘的宝玉才意识并警醒到:“自己一定在哪里出了什么差错,否则,不会被小宝这么给瞪着,是不是自己不经意地,一直在要多难听就说多难听的话?!”

宝玉很是懊悔,自己第一次在第一线工作,就顾头不顾尾的,总是出些个闪失,尤其在此刻,由于自己的举止不当差点暴露了自己不说,还明显得罪了自己的搭档之一——韦小宝。

人们只见花姑娘用手用力地砸自己的头,好像在自虐,很是不解。

即便是花姑娘如此自残,也似乎不能打动广大的人民群众,没有一个上来帮腔或者制止她的。

宝玉捶了自己半天,以为自己能够长记性了,不再说得罪人的真话啦。但是,他不知道他扮成的花姑娘这得罪起人已经是得罪到家啦。

“嗯,”小书生一边点头,一边细嚼慢咽着。在一旁的小红,也就是韦小宝,用鼻子冷冷地哼了一声,也不知他这一会发出的信号是对晴雯,还是对宝玉,而且,他这哼的一声所代表的意思又是啥呢,晴雯和宝玉都不能解读。

如果在一个工作的团队里,自己发出的信号不能被同伴们解读,那么,说明三人事前配合得太草率,没有好好地计划。同时,也说明了自己的技术专业水平太差,发出了哼的一声,也不能让同伴解读出这是冷言冷语呢,冷静观望呢,还是提示对方什么的表示呢。

总之,小宝发出了一个失败的信号。

这时候,三个分别工作的人已经顾不上接头和取得默契了,这出戏,只能继续演下去,而且,在越来越假戏真做。

小书生说:“红,这蛋糕里有你姐姐对你的叮咛。”

“什么?”小宝扮成的小红不解地问。

“此中有深意,欲辨已忘言。”花姑娘接续上了小书生的话题,这样对小红说。

小红更加地不解了,小宝他只恨自己文化太少,在关键的时候,那突发的事故总是去找自己的短腿儿——没文化。

“小红,小书生说的没错,我这款面包里看似很逗比的造型,十二个小猪齐刷刷的,其实呢,这欢乐的外表下是潜藏着一缕伤心的,这缕伤心就是想要告诉你,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自己所爱的人和事。”

“咦——?”大家伙听着听着,心说:

“怎么觉着还真的挺有深意的,不知这是不是故弄玄虚呢,还是真的设计而下的套子呢?”

之所以人们不往好了去揣测,实在是因为大家伙对这个花姑娘的做派一向以来很是不鸟的结果。

小宝扮成的小红对宝玉此言很是不高兴,心说:

“你们比划好了,干嘛还当众扯上我的干系?”

但是小宝又不好意思当面让宝玉扮成的花姑娘难堪,故而,小宝扮成的小红开口了,她问:

“我的亲姐姐,你说的,妹妹都听到心里去了。您是要我对自己和小书生的婚约三思而后行,不要临时决定喽,待到事后再后悔,您这是有希望我挽救婚约的意思,对不对?”

宝玉扮成的花姑娘一听:“这小宝挺开窍的啊,说的很是在理啊。”

花姑娘于是郑重地对小红点了点头。

话说,小宝扮成的小红可不是白吃饭的,他刚才心说要帮助晴雯的,这回还真的把这份真心派上了用场。

小宝扮成的小红问花姑娘:“你怎么就藏了一缕伤心的?”

花姑娘说:“问得好。”

与此同时,青帮老大和和珅大人对视了一眼,似乎,在此刻,于他们心中盘旋的问题也是这个,也亟待当事人给个解释。

“要我说啊,这是个秘密。”花姑娘在关键的时刻还卖了个关子。

人们很是失望。

但是,同时,人们却都没有像以往那样因此而怪罪花姑娘。因为,对于竞争者来说也好,对于真正的烘焙专家来说也好,保持自己秘方不外泄是无可厚非的,搁是谁,都有权利这么做。

因此,花姑娘拒绝对此作出回答,谁也没敢有什么疑问。如果提出疑问和表示质疑的话,恐怕自己还会被别人笑话作不懂行呢。

事情似乎出现了断崖般悬念,且停顿在半空。

但是,事实并不真是如此。

小宝扮成的小红转而开始询问小书生,她说:

“如果我姐姐不能在这里泄露有关面包烘焙的独门秘方的话,那么,我想问问你,你又是怎么发现的呢?你不要告诉我说你没有发现,因为就是你在提醒我说让我注意那一缕伤心的。”

小书生有些讪讪的,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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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三章 却没交代因果

小宝扮成的小红还真的问得出口。人们只当是“女孩子的心事你别猜”,不知这小红是要整治,故意刁难小书生呢,还是真的就此问题感兴趣。

说实在的,连宝玉和晴雯也都很二乎,不知小宝这是心血来潮呢,还是只不过是故意地照茬儿。

小宝心里其实挺委屈的,只有他自己相信自己是在努力地帮衬晴雯,只无奈,这份用心搁是谁也猜不到啊。

小书生有些个讪讪的,他好像不想回答。

人们看到他这样的神态,对此有两种解释,一种解释是认为小书生跟小红本来就是事实婚约的关系,这小红一旦犯难,作为男人的小书生自然得礼让,这不说话似乎就是男人谦让女人的态度,这么想问题的一干人等几乎都要给小书生鼓掌啦。

还有一种解释,就是小书生本身就是心虚,虽然花姑娘认为小书生猜对了自己用在面包上的深意,但是,小书生懂得的,并说出来的,说不好还真是花姑娘的面包并不具备的,只不过,花姑娘顺水推舟,既然小书生说这面包里有一缕愁,那么,制造面包的人——花姑娘就承认是这么回事好了,反正也没有因此受什么损失。

其实啊,除了以上两种观点以外,在大家伙儿中还盛传着第三种解释:那就是花姑娘和小书生原本就是一伙儿的,两人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潜入了和府,正赶上有这么一场夜宴,又为了这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两人铤而走险,演起了双簧,你方唱罢我登场的,而且,很会打配合,他说这面包里有个啥,那边,花姑娘保证马上就点头表示的确是如此,这样,两人串通起来愚弄和大人,愚弄这场的各位“达官显贵”(注:这达官显贵是这帮看客自己给自己定位的,他们通常认为得到和大人的邀请,能有幸参加和府上的一场夜宴简直就是一生人生进阶中一个重要的里程碑,也是自己从闻达于市井通衢到变为京城中受到和珅大人格外重视的达官显贵的一个重要的、可载入家史的时刻)也说不好啊,因为,当下市局不稳,也难免会有鱼龙混珠。

对于以上三种解释,似乎,都能说明共同的一点,那就是:小书生你倒是说话啊,表个态啊,咋打一棒子也不放个屁呢?!人们群众对这样矜持、或者是有严重拖延以至于反应滞后的小书生从最开始的爱不释手到现如今感觉投了他好像手里有个烫手的山芋,要扔仍不得,不扔自己又很难过。

当人们普遍看到一个情形,看似小红姑娘出于陈芝麻烂谷子的过节对小书还真的很是不满,急于报复,故而,刁难地提出了如此具有挑战性的问题。

小书生,你倒是答还是不答。人们给急得抓耳挠腮的。

这时候,小书生正了正衣领,抖了抖身上的面粉和炉灰,好似挺严肃似的,他这是要开口的意思吗,人们翘首以待。

“这缕忧愁啊是欲拒还留,欲留又散的,根本就是这个胖小猪的主魂。”

“妈呀!”

这声妈呀,人们听见的是来自一个大汉的声音,道出的却是朝阳大妈般的惨叫。

怎么回事儿?

原来,是青帮老大发出来的。

他听得小书生的这种解释,简直是如坐针毡:

“如果真的是有什么愁魂的话,我还不就在刚才一口吞下的时候给沾了光,说不好马上就得嗝屁啦呢?!你怎么不早点交代,害我中招。”

人们纷纷发出“咦——”的声音,一方面是墙头草,人们表示对花姑娘的鄙弃,故而开始做出行动来支援青帮老大的动向,再就是这个“咦——”声调如果是上扬的,那实际的意思是发出的人表示不理解、听不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能,这才是发出“咦”这样感叹词的人们所真正要表达的意思。想必,这后一种解释也更靠谱些。

小书生就近闻了闻青帮老大,说:“不打紧,不打紧。”

人们又纷纷发出了一片“咦——”的声音,第一种解释,仍然是发音者的鄙夷之声,第二种解释,是人们搞不懂为啥小书生说青帮老大囫囵吞了这集结了愁怨在内的面包吃下去不打紧。

青帮老大听小书生这么说,反而急了。

为什么会急呢?如果小书生说的“不打紧“这话是由和珅对青帮老大说出来的,青帮老大立马就会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因为他对和珅能够建立起信任,他能够将自己的生命安危的此刻的推断毫无保留地托付给和珅。那么,相比之下,青帮老大对小书生的这句话却只有恼火,他心想:

“小兔崽子,你算个老几。我老大正在为性命担忧的时候,你的安慰狗屁不值。”

看来,有无资历,有无品牌效应,这些都对信任度有着极大的影响。

青帮老大急了,他说:

“没吃过猪肉,难道我还没见过猪跑?!你这话说的,怎么就不打紧?!好像我这人天生是个粗人,就不怕鬼魂似的。”

人们这次算是震惊了。

一直以来,街头巷尾都神化了这位青帮老大,自己家闺女在街上被小流氓给欺负了,也得找他给摆平,自己家的庭院占邻居家地盘了,要是请青帮老大来疏通,也是分分钟给搞定的。

这样一位高大上的青帮老大,虽然是在黑道上,却怎么着都被被保护的人们看出是那包青天、关公大老爷、海瑞大判官……谁成想他今天算是露大发了,第一点,以美色为重,情感用事,没有选择小书生,这第二点嘛,就是刚刚暴露的一点:他竟然是怕鬼魂的。

谈不上是对他的印象因此而变的失望,所有的人都在这样自我安慰着。

“只能说,咱崇拜的青帮老大他老人家听有人味儿的。”人们不得不这么想,以便于自己的情感能够接受。

小书生马上认识到:青帮老大之所以和自己急,那是自己太过草率,光说了个效果,却没交代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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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四章 你不要再摸啦

小书生说:“青帮大哥,抱歉啊,小弟口无遮拦,说的话又不全面,是我错了。”

青帮老大另眼相看小书生,他没想到:这小人儿人不大,平日里看上去也气派挺足的,好像把谁都不搁在眼里,可到了关键的时候却也懂得低头。

在他这个年龄能够做到如此,还真的是不简单。

小书生继续拉话话,说:

“青帮大哥,我之所以说不打紧,就是因为这些阴魂的影响虽然被放映在面包上,可是面包就直当是一面镜子,能够反应出阴魂的所在和表达,却并不承载阴魂。阴魂的怨戾也对镜子本身没有啥影响。当镜子碎裂,也就是相当于面包被吞下在肚子里的时候,阴魂本就并不被拘在镜子里,当然,也就不会随面包进入人体。大哥,你说是这个理不?”

青帮老大听了个似懂非懂的。

很可能,还有刚才所说到的原因,他嫌弃小书生还是个小雏儿,没啥见识,故而,小书生口里说出的话他都难于全盘接受,总还是保持有半信半疑的态度。这态度说来也是无可厚非的。只不过说明在他们那里小书生没有那么大的公信力和诚信度。

青帮老大的面色稍缓,毕竟是一方的老大,有事没事地当着这么一干的人众对一个小书生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是很丢自己份儿的一件事。故而,青帮老大一旦意识到了,就大气地挥了挥手,好像是在对小书生说下不为例啊,下不为例。

但是,不识时务者还是有的,这人啊,看来既不是小书生,也不是青帮老大,当然不会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和珅和大人,那么,会是谁呢?

没错,还是那个“触霉头”、扛精小红同学。

小红继续不依不饶着,她问:“小书生,你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啥?”小书生挠头。

几乎停顿了有一袋烟儿的功夫,小书生这才慢条斯理地回转身来,对小红说:

“我其实是闻见了气味才做出的如上判断的。我不能说我判断的很准,但是,我基本、大概、或许、多少也还是相信我自己的判断的。”

“你胡说,谁没有闻见气味呢?不就是面包被烤熟了、被烤糊了、被烤得表皮膨起来一层外壳儿了、又焦又香的那股子让人熟悉、让人想起小时候街头巷尾卖面包的小车上的气味吗?我们都闻到过气味啊,可一个个地,也没像你那样说风就是雨的,我们啥也没说啊。”

人们都惊呆了,看来,小红这家伙说起话来是憋着股气啊,一口说下来,简直是排山倒海、气势如虹,且有理有据。

青帮老大一个拱手,说:“小红姑娘,街道办正找我要参加区里辩论赛的种子选手呢,我看你准行。”

小书生嘿嘿地摸着头傻笑,不置一词。

花姑娘说:“小书生,你若再摸我的面包,我可不依啦。”

小书生俏皮地冲花姑娘眨了眨眼睛,说:“是摸不得,摸不得。”这看上去是小书生在当众戏弄花魁花姑娘,实际上呢,是小侍女晴雯同志在和自己的主子,并还是自己这个工作组的组长宝玉在对暗号。哈哈哈,故事就是这么编的,读到这里,大家伙儿你们得忍。

小红不知是在要做戏的节奏,还是真的对晴雯和宝玉这样眉来眼去的、没有带他参与而很是气不忿儿。只见小红一个叉腰,全夜宴的同志哥们登时间眼睛都亮了。

嘿!这身材,这横眉立目的,简直就是一个小王熙凤不是?!

小红说:“小书生,你这个挨千刀的,你说,你这是要摸谁的包?你本事还没长全乎呢,你却会起耍花花肠子啦?还当众摸……”

人们看着兴奋起来。

社会就是这样。太风汹浪狠的时候,人人但得自保也就阿弥陀佛啦,或者,人们还真的就是那穷山恶水出刁民的,忙活于互相陷害的。

可现如今,由于响铃公主即将入住草原王庭,这门和亲就在眼前,世界太平了,人心就觉着无聊啦,需要闹腾啦,需要八卦啦。而就在此刻,这帮子人胡乱这么一掐架,随便这么一个话题相绕,就给作为大多数人的看客们有了娱乐和观瞻的机会,好像给挖了个窗口,让人们有的在台上展示自己,有的在敲边鼓,有的从窗口往外看,有的在鼓掌,有的在撤火、拆台……

总之,不管这当事人怎么样,但凡能够起些波浪、波澜的,就大快人心。

小书生很是好脾气,他对自己的未婚妻小红说:“哪里啊,哪里,你这是误会啦。”

小红一仰脸儿,一付不理不睬的傲娇神态。

人们就差鼓掌了,看得入戏得哈喇子都要流淌出来啦。

小书生说:“我在你面前哪里还会敢去惹别人啊,苍天有眼。我们说的摸和你想象的摸不一样。”

小书生恳求地看了宝玉扮成的花姑娘一眼,很是希望宝玉作为这个系铃人能够说句公道话。

可是,宝玉就是没搭理她。

小书生这个气啊,只得自己解释道:“我手儿脏了,所以,花姑娘说我如果不洗手,就不要再碰她的面包啦。”

小红假装恍然大悟,这时候,她还继续闹意见,那就是不给自己的小姐姐花姑娘面子,也就是不给和珅和大人面子喽。所以,小红假装接受了小书生的这个解释。

“那我问你,你是怎么闻出这个愁字在面包里的?”小红继续不依不饶。

“我是靠鼻子。”小书生说:“这面包有股子愁情烦事的,还不是苦瓜抹上了?!再就是,被父亲给打屁股要求背书,背不下来,心里发慌,给闹腾地在做面包的时候心里七上八下的不踏实。”

“嘿,”宝玉扮成的花姑娘不经意让小书生的这个说法给逗乐啦:

“小书生,谢谢你啦,不过,你这个解释过不了这一关。”花姑娘对晴雯扮成的小书生说。

“那是为何?”小书生问。

“因为我们家小姐姐她早就没了父亲。”小红得意地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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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五章 有模有样、有招有式

小书生之所以在大庭广众面前露怯,全因为是小红的戏弄。

其实,小书生和小红一样,都心知肚明的,这明明说的就是宝玉嘛,只有宝玉最犯愁的是回家后被父亲严苛地责骂和问询。而宝玉扮成了花姑娘,花姑娘这次又参赛做面包,难免,他会把这付愁肠给一并地做到了面包里去。

如果这么解释了来龙去脉以后,那么,应该说小书生对苦面包的由来是说的正确的,然而,虽然宝玉不会站出来,对小书生的扮演者晴雯说:“小书生你简直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这样的话,因为即便小书生说的对,为了不暴露花姑娘她自己,也为了竞争的关系,宝玉扮成的花姑娘是不会指出来小书生是说得对的。

事情就是这么复杂。

也许,正是这一点,让小宝扮成的小红得逞了。而小书生则有口难辨。晴雯心想:“小宝,你就黑我吧,要不是哥几个任务在身,看我怎么个收拾你法儿!”

小红笑眯眯地昂着头,扬起一张欠揍的脸儿,小宝就是吃准了扮演小书生的晴雯不能把自己怎么着,宝玉扮成的花姑娘也不会帮忙,才故意地让晴雯犯难的。

小书生也不辩解。结果,众人们翘首盼了半天,希望自己喜欢的小书生能够有机会露个脸儿,占有一席之地,不成想还是被这个性子刁、嘴巴快的小红一句“花姑娘她没父亲”就给终止了。

人们相互之间唉声叹气,似乎,小书生的人气指数进一步在落下。人,在往下坡路走的时候,往往就是一路出溜下去,想不怎样却会偏偏怎样,真是没有办法。

但是,虽然气势有些弱、被预估可能赢比赛的指数空前最低,但是,小书生自己并没有气馁,并不是说,他没有受此影响,而是说,他尽可能地克服了外界的压力、外界的影响,而且,也尽可能去消弭由外界造成的伤害而导致的内化。

这一点上,小书生还是有些个经验的,毕竟,他自己不是第一次接受任务,同时,也是个各种战场的亲历者,再不夸耀自己,自己也还是可以拍着胸脯、有底气地说声:俺是老手。

小书生明显是在进行自我调整,待他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满血复原,根本没有什么阴影面积,完全是阳光派,好像根本没有被小红当众戳穿过什么似的,一付自信满满的样子。

“他可真行!”人们之中都有人察觉到了小书生这无声中的变化。

“嘿,这算什么啊,不过就是厚脸皮罢啦。”小红冷言冷语道。

人们开始怒了。这场比赛的起因还不是因为你——这个说成熟吧,也才半大,说没有啥社会经验吧,倒是挺酸性的,说小书生是你夫君吧,你还满心不乐意,这,就是人们眼中的这个小红。

她似乎一百个不乐意修复这个婚约,一而再、再而三滴搅局、给小书生难看、还成心当众编排、挑刺儿小书生。

人们简直是不能理解啦,虽然有俗语搁在那里,什么“好女找孬男,好男娶丑妇”的,但是,人们总觉着那是一个传奇,是老一代人编造的故事,用来吓唬年轻人的,好让年轻人有些分寸,乖乖地悬崖勒马也好、精挑细选也好,归根结底一句话:总还是要听听老人家们的话。

没想到,现在却有明证啦,原来,在这事实面前所有人都觉着老祖宗们留下的至理名言那是太在理啦。

人们都为小书生叫屈,这小书生他哪一点不好啊,要斯文有斯文,要颜值高颜值,要办事也很爽利,沟通个什么事情也是个通透的人,怎么看,都特别地招大家伙的待见。有一类人就是好像是爱的吸附器一般,谁见到了他,都会爱他、照顾他、为他祝福。

嗯,小书生就属于这一号幸运的人。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却眼睁睁地被大家这些明眼人看出来他这是第一次初涉爱情,就不小心给碰上了这么个女人渣,结果,折翼在爱情上。

人们为他愤愤不平,要说,小红姑娘哪一点能配得上我们小书生啊?!一脸的雀斑,黑不溜秋,平日里,都不拿正眼看人,她既没有她姐姐花姑娘的花容月貌,也没有邻家女孩的可亲和善解人意,结果,还偏偏是个说话很酸、看问题角度很刁、很不把小书生当回事儿的人,极尽使唤小书生之能事不说,还在用完了人家后轻易地随便找个理由就要毁了婚约。人们不知道小书生这是积下了哪几辈子的仇怨啊,才会摊上这么个丫头作未婚妻。这一切的进展,事到如今,这么个结果,足以让人民群众大大地反感这个让小书生痛苦的败家货——小红姑娘。

似乎,小红并不以为忤,好像人民皆是公敌、她上街人们喊打也不改其衷,真正个让这帮子看客给看得气到牙痒痒。

他们替小书生不服,要说,凭借我们小书生的绝色和和蔼,什么样的好女子不能娶到手?!就是现如今咱公主——响铃公主给定给胡人啦,要不是这样,这里还真有那闲着的热心人儿来打抱不平不说,还真真要帮助小书生给响铃公主提个亲,说合说合呢。

可叹,小红这么下柈子,明里暗里地,把大家伙儿气得鼻子都歪了,而小书生却完全不生气,也不埋怨,只低头好好地自己做事……这样,还真的赢得了更多人们的尊重。

小书生低头做事的方式就是他低下头,慢慢地从一个个花姑娘剩下的十个面包前走过,一边走,一边闻,一边自言自语,仿佛,他一点儿都没有受到刚才小红戳穿自己的影响。

这也是一种修行吧。

如果小书生是这么认为的,那么,这个年轻人就是不简单。

这一回,破天荒地,人们没有再扎堆儿在一起七嘴八舌,七挂八卦的,而是静静地等待小书生在此出结果。似乎,人们因为喜爱小书生、反感小红而变得从感性上的支持小书生到了理性上支持小书生的地步。

因为,虽然,小书生没有做很多的事情,但是,他却是从每一件事情入手,一点一滴,做得有模有样,有招有式。

第四百五十六章这算不算职业素质呢

小红又在一旁吹冷风,说:“我说大少爷,你可溜达个够啦?你那炉又是如何啦?”

小书生擦了一把汗,没有说话。

人们叽叽喳喳,心说这小红难不过是红辣椒变的吧,一说话,就这么辣!

不过,说实在的,人家小红说的很鞭辟入里的,正是抓住了小书生的要害。

是啊,你小书生来这里还不就是为了参加比赛,赢得婚约,好娶到你那妖婆子的小红姑娘吗?!你怎么却在这里左逡巡右溜达地、不管不顾自己那炉参赛作品,却看在花姑娘准许他品评的大度份儿上开始做起了副业——指正人家花姑娘的面包。

这难道不是吃饱了撑的?!要不就是真的喝了二两二锅头下去,才这么不着调的?!

人们开始有些个服气于小红的心明眼亮,对小书生这样多余热心、多余显示自己是个品评家、到头来至今却拿不出自己完整作品的举止表示出了极大的鄙夷。

糟糕了,几轮下来,小书生的粉丝指数不仅直线下降,甚而,还出现了“倒春寒”现象,很多人们群众思想中的暗流开始冲击着小书生,对他不满,并且,眼看着就要开始讨伐他啦。

这小书生真的无辜吗?嗯,有谁信啊!

小书生真是处变不惊,难道前世是厕所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人们觉着这家伙这么不听人劝,那就是眼看着吃不饱饭的节奏啊。

小书生就是这么气定神闲,怎么看,大家伙儿都不认为他是装出来的,或许,人们似乎已经开始相信了,并开始引用起所相信的那句话,尽管那句话出自并不招大家伙儿待见的小红姑娘:“你小书生就是厚脸皮。”

唉,厚脸皮好啊,那宰相肚子里能乘船的,要是小书生脸皮薄、肚量小的话,他还不早就在小事小非面前和小红结仇,在大是大非面前和早就被那高大上的、品牌的、结盟的、有资金支持的、有爹的给吓到了,有生之年再不敢有所动作了?!

这厚脸皮,厚得好,厚得到家,厚的有理。

但是,这厚脸皮怎么这么拖延,自己的参赛面包不肯示人也就不用说,自己却还得寸进尺地,挖空心思、争取到竞争对手的同意、打算要对竞争对手的面包做一一品评,人们无论男女老幼一看他这样,就知道他这是不够有职业素质。

所谓职业素质,就是有规避原则,辞职之后不得进入竞争对手门店打工,这就是职业素质;既然是参赛选手,就该有个正经参赛的样子,如果不够真心、热情,也还是要走个仪式、补个台的,不能如此没有交代,让大家看不到下文,这就是职业素养;

还有,就是要尊重竞争对手的劳动果实,不要轻易地去品评,以免有坐实了有拉动人民群众导向、进行不公平竞争的名声、不顾及专家顾问评委们的专业意见而被视为有轻蔑之姿,这些,都是没有职业素养的表现;

鼓动自己的粉丝和爱好者投自己的票可以,但是,鼓动普罗大众去投竞争对手的票,那就不是职业素养的问题,而是为什么这人还在这地界儿晃荡?问号。

那么,回过头来再看小书生,他又触犯了哪几条呢?

第一,他明知故犯,迟迟不在规定的时间里交上作品,不知是居心叵测呢,还是真的能力太低,导致人们等的心焦,评委们感觉没有受到起码的尊重。这第二点呢,则是小书生不知是在为竞争对手站台呢、还是在找漏洞、准备给予致命打击呢,总之,在没有任何人欢迎他的情况下,他偏偏要做这个品评人。至于他品评的是什么呢,也许,就能够从中让人猜测出他的目的。那么,第三点呢,就是在不可兼得竞争者和品评人的情况下,铤而走险,继续想要两个身份兼备,这明显和人们所共同知道的常识和老规矩有所背离。

大家伙别忘了,在大家都替小书生担着心、捏着一把汗的情况下,小书生就凭着脸皮厚这一点竟然从前期、长期、似乎到了永无绝期的情况下面不改色、心不跳、气定神闲继续闻花姑娘的面包,结果怎么样?

结果是:那些责难他的人、质疑他的人都熬不过小书生的执着,小书生他竟然靠反复反复做一件事的执拗精神硬生生给社会上的声音挺了过去,现如今,无论是大家伙这帮看客也好,还是和珅、青帮老大这帮评委们也好,都被小书生这种既不正面回答你的问题,也不避重就轻、乖觉地只做人们耳熟能详的常识性问题,而是,说干什么就一直干什么,不怕非议、不怕艰难险阻的这么一股子“轴”劲给扛了过去。

人们现在已经被完全洗脑了,已经习惯了小书生的那总是慢上一拍,却又不会迟到的举止,那说一不二的精神、只不过他到底什么时候说透过“一”也还未尽所知,人们还产生了一种惯性,好像如果现在小书生就麻溜溜地端出自己的产品那在他们大家伙的心里那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小书生要是真急溜溜地把事情就做完的话,一点都不慎着,那还有什么品味可言,有什么慢节奏的慢生活的生活方式可言?一句话,小书生他要是动作快起来了的话,人民群众还不答应呢。

这条件、这容忍度,可是小书生一路趟过了的啊,谁能不服?谁能把牢底坐穿的精神可与小书生把人们给等到心服口服相比?!小书生,还真就是靠这么股子牛犟劲儿挨过了最困难的、口诛笔伐的时刻,而且,还真就在挺过了难关后开始顺风顺水、真的走向了人们所期许的方向……

如果有人会看相,是不是得说小书生这命能克,起先,这“克”力一定很弱小,但是“克”力却绵绵不绝,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直选择了这一件事,闷头做了下去,不管不顾的,结果呢,竟然真的是好结果。

这,算不算是职业素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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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七章 随落花流水、岁月风尘而去。

小书生就这么“大言不惭”地坚持做了他自己,在人言可畏、权贵当道、竞争眼看就要无果、婚约马上就要“鸡飞蛋打”的情况下,这样坚持了下去,成为了一个“傻子”传奇。

什么是傻子,就是付出了而自个儿没有得到,或者是得到的太少呗。

当人们带着有色眼镜这样认为小书生、当他的未婚妻继续以一贯地不屑斜睨着这位夫君的时候、当和珅和大人这个主人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几个好像他们是都在各怀心事地表演似的时,小书生依旧可以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可以把美丽的蓝图描画别人的世界,把自己的“江山”在有限的时间、看客和评委们有限的耐心面前拱手送给自己的竞争对手……

这,就是傻,唉,傻到了传奇。

小书生歪着脑袋依次一溜地闻了过去:“嗯,不错,正是这个。”

小红在一旁冷嘲热讽道:“正是这个什么?”

小书生闻着闻着,心醉神迷的样子,就差哈喇子流满地啦。可是,缘由在于他可贵的颜值、他一心向“傻”的不依不饶,反而在这里成为了人们眼中格外让人入迷的理由。这世道啊,只能说是人才太多,每一行每一业呢都冒出了太多既有天赋、又肯钻研,还颇有几分恒心的年轻人,这让这个时代显得百花争鸣、百家齐放的,人才不缺少,自然各行各业都兴旺发达,要不是这些年闹北蛮困扰,这个时代就是一个最安定、最有可能发展至腾跃到一个新世纪的机会,就是在这样的一个环境里,人们并不稀罕每每冒出头的什么人才啊、储备人才啊、潜在人才啊、多元人才啊、可持续发展人才啊、可转型人才啊、查缺补漏人才啊、创新型人才啊……林子大了什么鸟没有啊,什么样的人才这帮人没见过啊、没亲戚朋友中见有、没工作商务时遇见、没听媒体给传颂过啊,人们简直要见怪不怪啦,但是,今天,在和府这场别具一格的夜宴上,人们还真的大跌眼镜,大大地长了一次见识,那就是这个宁肯捧别人的臭脚也要坚持观察、品评下去的小书生实在是不可多得。

多得,就在于这个小书生肯于作傻子。

人们因为这种人的稀缺性,周围净看见别人的优点眼馋、看见别人发财眼红、看见别人考学升官顺利而对比之下恨他自个儿太平凡,这次,看到小书生却格外地爽,而且不是酸爽,而是畅快淋漓的爽,这天底下资质如小书生这般优秀、文艺如小书生这般有范式、颜值如小书生这般清丽的却能够做到这么没有自我的、明澈见我心的去“他观察”,实在可谓是不易啊。故此,因为这种傻的稀缺性,这种傻栽种在如此靓丽可人的小书生身上所形成的反差让人们为小书生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小书生这么二,哪里能感到自己的“二”所带给人们的触动啊,他当然是啥感觉都没有啦,心无旁骛的。

“你倒是出东西啊?像个呆子。”这小红姑娘难道不知道大家的人心所向吗,还逆潮流而动地在这个人们已经为小书生而放弃挣扎地时候,还企图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不是要和广大的人民群众对着干嘛,难道不是找抽吗?!

没有一人不白眼小红。

连宝玉扮成的花姑娘也有些个替小宝扮成的小红担忧起来了,心说:“哎呦呦,小宝,你没看见你这引起了众怒,大家伙都要针对你啦,你这是何苦来哉?!”

其实,连小宝自己都在问自己这是何苦,他难道有眼无珠,看不出大家伙儿火药十足地针对他?!可是,他偏偏还要继续不断地当众用话刺激晴雯扮成的小书生,提起刁难的问题来简直就是那连发的弩,明箭不断啊。

这么拉仇恨可就危险啦啊。

但是,小宝偏偏要这么做。他是为了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当今这世道,要想真成为网红,要想人气高,就得这么地有人帮衬着,总得有人唱黑脸吧,他韦小宝就心甘情愿为自己的发小——晴雯铺路,让所有世间的酸雨冷箭都射向自己吧,只有小书生这个人设能够被对比着突出出来,牺牲了自己又算是什么呢?!

人,是很怕高大上的,一旦变得高大上起来,就下不来了。平日里,在宝玉也好,在晴雯也好,他们都认为小宝没脸没皮、没谱没底线的,可是,谁能想到,小宝能够在关键的时刻、超出任务的规定而出此险招儿,舍己为人的。小宝的情操还真的通过这种牺牲得到了某种心灵的净化,以至于他将自己变成了时代变革、历史演进中虽然只是一粒砂砾、却努力做到了砂砾所能发挥的最审美的举动。不得不说,私下里,作者要对不能为人们所能理解的小宝的举止大大地点一个赞。

如果此刻小书生不去理会小红的质疑,人们也是能接受的,谁让人们被小书生的执着、不搭理别人的状况所洗脑了的呢。但是,出乎大家伙儿的意料,小书生他还真的就是开口说话啦:“红,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我焙不糟糕,胖猪领风骚。”

人们大哗。

这是怎么回事,一向不搭理小红的质疑的小书生怎么又不按常理出牌,开始说话啦?!

况且,这一说话就像是爱情的表白,还ZOU了一首很美的诗。第一句话,只叫了声“红”,那更是让人听得情真意切的,直听得让朝阳老大妈一类的人辛酸:“多好个娃子啊,却遭孬女子的嫌弃!”

还有,红,莫非是夕阳红?夕阳红可是要落山啦,是不是说明虽然小书生一再地坚持婚约,但是,在这一刻,小书生想明白了什么,听起来好像已经死心,对小红姑娘的爱情就像是爱那夕阳一样,转眼,看着她落山而去,也只能无奈地允她随落花流水、岁月风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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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八章 再行踏上那么一脚

这诗句还表明了一些小书生对此次竞赛的思考,“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我焙不糟糕,胖猪领风骚。”

人们开始猜度起这句诗的后两句话,我焙不糟糕,是不是在说我小书生的本事不差,在烘焙方面也能拿得起。

那么这最后提到的“胖猪领风骚”又是什么意思呢?胖小猪,谁都知道,指的是小书生的竞争对手花姑娘此次参赛所奉献出的参赛作品,一共十二只形如胖小猪的面包,现如今还剩下十只,因为一只被青帮老大给囫囵吞了下去,另一只,则被小书生给吃啦。

那么,如果真的如小书生所说的胖猪领风骚,是不是指小书生在品尝了花姑娘的十二只之一的胖小猪面包后,就自动自愿地承认是花姑娘的作品在此次评比中独领风骚了啦?!

作为旁观者,一向七嘴八舌的人们这次有了一个共识,那就是:小书生不像是在谦虚,也不像是在打什么埋伏,而是诚心诚意地折服于花姑娘的手艺——花式烘焙。

唉,看来,花姑娘赢就是个早晚的问题喽。

小书生既然这么认为,人们也就没啥心气儿认为小书生会赢喽。但似乎,人们已经不像最开场的时候那么心焦、那么不服气、那么要一定得争个青红皂白、谁输谁赢啦。人们开始学会接受现实,哪怕这现实不尽如人意,哪怕这现实跟梦想有很大的反差。

小书生这么说的时候,花姑娘礼貌地欠了欠身子,做了个还礼的姿势。

然后,花姑娘对小书生说话的语气,就像是同行对同行的那种,她说:

“还望小书生为俺此次的参赛作品来做一个品评,虽然,你的意见不能代表评委会专家们的意见,你也没有投票的资格,但是,俺还是信了你,你先说说吧,也算是我们之间难得的一次交流和碰撞。”

啥?还碰撞呢?人们听得有点耳晕啦。

小书生点了点头,开始说起来啦。

唉,终于他老人家开了尊口,可是,各位看客都已经哈欠连天啦,怎么回事啊这是,成天价指东他打西的,现如今,已经接受他不会有所动作,也不会有所发表的时候,这家伙又开门见山起来啦?!

这都是什么路数啊?!哪门子正宗会收这么奇葩的傻学生啊?!天杀地一根筋,却绕活得人们跟着滴溜溜转的,人们还个个心甘情愿的,这是咋个事情,人们纷纷质疑自己怎么这么犯贱。

当人们各自吐糟发声时,小书生依旧不更改他自己的心愿,他现如今的心愿不再是观察、再观察并不置一词,而是,要开口,要持续开口,要尽兴地开口,要大开口!

小书生说:“我猜你剩下的十只胖小猪都对应的是星座……”

“啥玩意儿?”人们全都蒙了,这说的是啥?

“这人有没有谱啊?!这人是有文化还是没文化啊?要是小书生有文化,那我听不懂他是不是就是说我很没文化啊?这人到底想干啥?每一次都让人摸不着头脑,这样下去,我都开始怀疑自己、怀疑人生啦!”某看客说得很在理。

“咱不跟他玩儿啦,这次赌他赢就是亏了,也算是买个教训吧,谁让咱被颜值给俘虏了呢。”这位看客讲的也是良心话。

小书生则继续认真地一板一眼地说着:“这十只里啊,已经没有天蝎座面包啦。”

花姑娘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小书生的说法。

这让人们更加惊异了,原本,只以为这小书生是在胡诌八扯,看来,似乎,他的同行还真的认可他的推断。

小书生接着说:“这十只里啊,也没有处女座面包。”

还没等小书生把说话中的最后一个“包”字给吐露清楚,花姑娘就急着点头如敲鼓。

人们简直看不下去了,这两人的对话他们听不懂也就罢了,人们关键在于都很生气,本来,每个人都站在了自己喜爱的选手的粉丝堆儿里,准备为小书生投票,因为已经选出了选手,就会从心里自然而然地倾向于认可自己选中的选手是自家人,而那另一个选手自然就是自己的对立方,自己一定不会期待对立方赢。这是看任何比赛的一个基本的看客心理和去站队的自然现象。

但是,现如今,这两个熊孩子竟然在比赛中不像是竞争对手,倒像是打配合的团队战友,这样的一种情形,导致那些个嫉恶如仇、爱恨分明的看客们反而不知所措起来,他们总觉着自己做错了什么,而且,自己的态度明显被闪了一下,在这里已经毫无意义……

难道这不是一种小书生和花姑娘带给看客们的极端不适吗?!

小红冷笑了一下,人们的目光转向了小红。

出奇地是,人们的目光不再是嫌弃,而是一种可能获得救援的、满怀希望的期待目光。

从这一点上看,人,这种动物,还真的有那么点势力。怎么能看见柿子软的就捏,看见同仇敌忾的就跟着添一把火呢,完全是义气使然,同时,又是最趋利避害的具有着目的心。

当然,看客们一下子开始指望起小红姑娘来也是无可厚非的,毕竟,人都是希望抓住根救命稻草的,人,也势力得肯于随时转风向,只要是这样被自己容易理解和接受就好。

小红也许看出了人们的期待,也许,就还是那么依旧“刁”,她肯于发力去挖苦、埋汰小书生,说:

“光这么说不行,小书生,你给我们解释解释。”

“对。”

“是这样。”人们附和着。

小书生说:“我可以解释,但是,我的意见并不能左右心明眼亮、嘴刁舌尖的评委们,所以,我就算是说出来,也没什么意义。”

小红说:“你说的对。但是,你若不肯说出来,那么,就可以判断为你这是发癔症,再加上没边儿地想象。”

小红说话可真狠啊。

人们这次非但不反感她、不排挤她,反而,好像她是为自己除暴安良的自家小闺女,是讨人喜欢的执公平者一般,让人尊重和接受。

人们似乎觉着小红说的还不够,他们想借这只顺风船也再行踏上那么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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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九章 如再卖关子,我给你好瞧

小书生对待自己未婚妻小红的质疑毫不紧张,他依旧慢悠悠地,让在座的所有人都认为他已经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因为花姑娘将赢得这场比赛的情况已成定局,况且,在人们看来,这小书生已经对小红姑娘失去了希望,不再设法挽回彼此的关系。

但是,小书生总是在最后一刻大大地让人惊诧,就在很多粉丝开始准备去下注花姑娘,以挽回之前投注小书生的损失之时,这小书生开口啦。他一开口,不就等于是否决了人们所有的有关于他的判断吗?!开始,人群中有人咒骂起来,什么“真CDAN”之类难听的话也开始在底下嘀嘀咕咕啦。

小书生不但处变不惊,对于辱骂更是没有洁癖,他我行我素地按照自己的节奏来做事,就好像你无法驱赶一头蜗牛从大树底下用半天的时间抵达大树的树梢上一样。

小书生开始回答起小红的问题,人们终于恍然大悟,原来,他并没有想要折损自己的形象,在小红姑娘面前,看来,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想要挽回这个婚约。

那么,他之前之所以如此拖延,看似没有诚意,那完全是他深陷于自己的调查研究和思考判断上,无法同时兼顾大家伙的反应、评委们的反应、粉丝们的反应,也就是说小书生这人啊,大家伙也通过这几上几下的思想波动了解到了他的性格特点和做事风格,那就是一个——慢腾,加自我,如果可以概括的话,那就是一个书生气十足的表现,有些个迂。

小书生说:“花姑娘此次烘焙虽然不显山不露水,但的确是真真地表现出了在这一行当中的实力。她一招一式,一只猪、另一只猪,都是有深意的。要不说嘛,享受的人尽得美食面包所带来的感观、嗅觉、以及舌尖上的享受。”

小红姑娘点了点头,然后,接着无情地说:“请继续,你继续。”

小书生也不吝小红姑娘的各种严苛,而且也全没有反骨,他继续自己的节奏,娓娓道来:

“有些人吧,吃什么东西都要看对象,也就是说,他跟谁一起吃‘比’吃什么显然更重要。”

“哎?是有这样的人啊,我家邻居阿四就是这样,特么的臭讲究啦。”一个卖货郎在人群中听到小书生的话,一下子想起了什么,不自觉地,他忘乎所以地脱口而出心里的话,而且很大声,不觉引起了周围人的一致侧目,以至于他一意识到,就赶紧羞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你倒是说啊,请继续。”小红姑娘是盼着小书生露怯、丢丑呢,所以,她才不想让小书生再有思考的机会,一个劲儿地督促着因为那个卖货郎而被打断的话头的小书生。

“很多时候啊,这些人的味觉都是跟着感觉走的,遇到喜欢的人吃什么都是甜的,不喜欢的就…”

“有点道理,不过,不会是小书生在指桑骂槐,说的是我吧?!”一个小平头突然又从人堆儿里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小书生这回心理有准备,没有受此干扰而打住,而是接着说了下去:

“对于甜品,他们往往会大声说‘我最喜欢吃甜品’,嘿嘿,这话,你可千万别相信,要是街坊二大妈说要和他一道去名敦道吃甜品,他肯定一口回绝,有可能连个借口都懒得支应回去,可是,如果是邻家少女初长成的,又说哥哥啊,我怕走夜路,能否陪我去吃个下午茶呢?你看吧,就算下午茶里叉烧馅儿里的肥油多不利于身体,这家伙也会立马答应了姑娘的请求,还溜溜地作天使一路护送呢。”“你大爷的。”一个声音又不经意地从人堆儿里冒了出来。

人们纷纷地投去了鄙夷的目光,想和没素质的人划清界限。

那人可不是卖货郎,比他神气比他在社会上混得明白,那人才不在意人们的鄙夷呢,他怒视过去,对人们说:

“小书生这臭小子一定跟踪过我,要不,怎么能把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给说的分毫不差呢?!我要揍他。”

人们赶紧拉住了他,说息怒,息怒,人家小书生是在品评面包,只不过不小心把话题给扯远了一点而已,再说,人家也没有指名道姓啊,你生气那是你自己对号入座的原因啊。

这人这么一听,才消了些气,人也比刚才稳重了许多。因为这人的社会地位高,虽然他如此粗暴,人们却还是对他另眼相待,没有像对待卖货郎那样直接就给予鄙夷的目光。这人啊,就是种势力的生物,没办法。

对于此人的“叫号”,小书生不但不生气,不害怕,反而,还觉得这人为自己的说法给出了依据似的,他分外地高兴,继续解释道:

“这样的人啊,若遇到心仪对象的时候,那一定要享受漫长而美好的甜品时光的,这——就是花姑娘用心良苦,为双鱼座这个星座的人的性格特质来量身定做的一款胖小猪面包——提巴旦木夹心牛奶巧克力豆面包。嗯,吃上一口,牛奶般丝滑,浓郁香醇,最能表达他们的浪漫心情,每吃一口都是甜蜜的味道啊!”

人们开始吞咽起自己的吐沫来,甚而,有些人因吞咽不适而咳嗽了起来。

“那,你指的这款胖小猪面包到底和星座有啥关系呢,花姐姐的星座如果和你所说的不一样,是不是也能说明,即便人群里有人能证明你说的很属实、很符合,但你还是没有说对呢?”小红继续挑战性地提问。

人们开始又重新提小书生紧张了起来。

小书生悠悠地说:“我觉着吧,不过,我也是猜测的,如果我猜测的面包和我说的星座对不上号的话,那也是我的解释不好,没说明白,可不是花姐姐烘焙的面包不好啊。”

现场,气氛更加紧张起来。人们都在为小书生捏了一把汗。

小红姑娘说:“你这啰啰嗦嗦的,还是不是个男人啦?你赶紧地,交代:到底你说的是什么星座的人爱吃的面包。若再卖关子,我给你好瞧。”

第四百六十章 当政客是没戏啦

小书生说:“是……我觉得吧……是双鱼座。”

人们看向花姑娘。

花姑娘笑着,没有说话。

她只是点了点头。

“啊!神奇啦。”卖货郎鼓掌,情不自禁地大声叫道:

“俺正是双鱼座啊,我要给小书生一个大大的赞。”

人们开始叽叽喳喳起来。

真是好不容易啊,好不容易,小书生第一次显得不那么是个窝囊废啦。

人堆儿里,舒了口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小红竟然不为小书生的胜利所动,她朗声说:“还有那个人呢?”

大家伙正高兴呢,感觉这小书生一猜对,简直就像是给他的粉丝们打了鸡血。

这夜宴当场的,如果有人比较敏感的话,马上就能感知到这气场立时间变得热络红火起来了。

这时候,再没有人作墙头草啦,小红姑娘受得了一致的冷遇。

大家都觉着吧,她这也是活该。谁让她在明面上处处刁难那招人稀罕的、白净斯文的小书生的?!尤其是那些朝阳大妈们,她们对小红的态度非常明确,她们早已成为了小书生的忠粉儿多时,谁给小书生气受,就是她们的仇敌,她们就会天天拎着马扎儿到你家门口去坐着去,你不出门还不要紧,你一出门这些朝阳大妈们就拿眼睛瞪也瞪死你。

“你说谁啊,你说谁?!”一个朝阳大妈站出来,挺着胸脯怒对小红说,架势好像要骂街的节奏。

小红对这样的大妈一贯不理不睬。要知道,人家韦小宝那是什么人啊,人家是在听鹂馆长大的,什么红尘场面,什么样的美女八婆没见过啊,还会怕你一个朝阳大妈的代表?!小红姑娘正色地回答:“我说的就是那个认为小书生跟踪过他的那个人。”

大家伙儿想起来,于是纷纷四下里寻找。

小红姑娘扬着下巴,她最上心,也是第一个发现了那个人,于是,隔着老远,小红姑娘对那人说:

“对,对,就是你,你刚才说可能小书生跟踪过你的,就是这位先生,请问先生,你又是什么星座的啊?!”

“我是水瓶座。”那人回答道。

“啥?!不会吧。”失望的人们士气明显在回落,大家这一晚上经历几上几下的,真是够累、够折腾的。

“小书生,你这回是说错了哦。”小红明显很是得意。

“不过,”那人低着头蔫蔫地说。

要是别人听见那人这么说,也不会继续理睬他。因为是他破坏了小书生能够言中这一神话。

小红本应该在此刻见好就收,啥也别说,啥也别问了。两个人,一个人证明小书生对面包所属的星座判断是正确的,另一个人证明是错误的。那么,小红姑娘应该对这个结论表示满意才对。

可是啊,这个小红太要强了,她已经明明都赢了,但是她还要赢当中的高分,甚至是满分。唉!如此骄傲,她难道就不怕在此性格上走得太远,反而,于高处不胜寒地给闪失了、折了翼吗?!

可见,小红姑娘很年轻,她并没有这么想过。

她没有放弃问询,虽然,放弃,对于她是更有把握的方式。她继续果敢地问了下去:“那位先生,你到底要说什么?”

“啊,”那人摆了摆手,说:“不说了,还是不说了吧。”

“不行!”小红厉声说:

“你怎么能说了半截儿话就停下来呢,我们人民群众可不答应啊!”小红假以大家伙儿的名义,企图逼那人就范。

人们听到了,都很生小红姑娘的气,纷纷私下里说:“她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啦吧。”

那人看拗不过小红,只得红着脸儿,当众说出了后半截儿早已被他咽回去的话:

“我是想说,我也是人到中年啦,我的星座已经上升啦。”

“啊?”人们又开始叽叽喳喳了起来。

“啥?”

“老兄,你懂星座吗?”

“我去!”一个年轻人发出如此粗暴的说辞。

“‘我去’都让你给说出口啦,看来,你是懂得的喽。还不快给我们这些星座盲解释解释。”

“我不敢当啊。”

“你再这么在不该谦虚的时候谦虚,你就是欠揍。有句老话是怎么说的?过分谦虚就是骄傲。你这是骄傲啊。”一个人开始对那个懂星座的人发出了讨伐的信号。

“好,好,我说!我说,还不行嘛?!我真是怕了你们啦,你们一个个的,单独和我面对面的时候,都又可亲又懂人心的,大力地换我心为你心的,我可就是不能明白了,怎么你们一个个地联在了一起,从个人变成了几个人,从几个人变成了一小撮儿人,从一小撮儿人变成了一堆人、继而变成了‘人们’的时候,你们咋就开始变啦?怎么好像咋说咋有理似的很凶很凶哦。”

那人虽然答应了给予解释,但是由于是被逼无奈地,所以,就在解释之前他突然一阵委屈,开始直接进入了吐槽阶段。

“有话快说你有屁快放!”的确,当‘人’变成了‘人们’的时候,果然说话很粗暴、很不客气、很有力度。

“我啊,”那人说:

“我的上升星座是双鱼座。”

“哇,原来是这样啊。”人们一个个地,起初,还只是小书生的粉丝很是兴奋,接下来,这快乐就像是传染病一样,还像是接力赛中的接力棒一样,谁拿在手里就得快马加鞭,所有的人都被传染着开始兴高采烈起来。

“哈哈哈,我的小书生说中喽!”有人直接举起了彩旗。

“怎么成了你的啦?他是咱们大家的。”

“是,是的,我说错了。小书生是咱们大家伙儿的。”

“嘿,那个小红丫头,你还有啥可说的?”有人对待小红姑娘的态度,就像当初小红对小书生的死咬不放一样,咄咄逼人。

小红姑娘破天荒地没有说话。

小书生站了出来,他没有因为物喜,而是做了个“止”的手势,人们开始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小书生说:“请你们,我小书生请你们不要这样对待我的未婚妻小红姑娘。”

人们简直不能相信,这丫是个如此的贱骨头!

小书生的被喜爱指数再次出现了滑坡。这一次,可是他咎由自取。

有人摇了摇头:看来,这个小书生还是那么迂,拥有这么多的自身优势,比如颜值、书生气、灵巧、好脾气、聪明……等等,等等,他却不能成为一个见风使舵、看得出人们喜好的政客。看来,他这辈子,当政客是没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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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一章 有些个做不到

小书生见大家伙还是很尊重他的意见的,自他当众发出警告后,还真就没有一个人再针对小红姑娘发难。

有人私底下嘀咕过:“真叫犯贱的。”

意思是说:小书生你也不睁开大眼睛好好地看一看,这小红姑娘是你的意中人吗?你这么希望求回婚约,她却在旁边冷枪冷箭的,还不就是想捣乱,让你失败,好不得不放弃婚约吗?!你倒好,不记愁,不计较她对你的态度,反而在她落难的时候首先站出来袒护她。你啊,也真真是够犯贱的啦。

理解这话的人看来很多。有的人唉声叹气,有些人很是为此唏嘘。

有一位老人在人群中正色地训斥了这个嘀咕的人,说:

“这位仁兄,你难道自己没经过年轻的时光吗?那时候,难道不也是义无反顾、八匹马也拉不回来的忠诚如一吗?如果你现在不能理解小书生,那只能说明你忘记了你年轻时的自己,说明你忘记了自己的初衷。”

“哇——”被老人给说中了心思的这位中年络腮胡子大汉一下触到了痛点,一时没有控制住,在人群当中放声大哭。

“你说的太对啦,老人家,为了俺当初那青梅竹马的对象,俺不知走过多少坎坷路、为只为千山万里地再次追寻到那被远嫁的她啊!”

这么大人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对此,人们非但没有笑话眼前这位失控的大汉,反而,小书生的这种痴心不改触动了他们的某根筋,大家伙儿,一个个地,在今晚破天荒地一致陷入了沉郁的悲哀之中。

“那什么,你们还继续听不听我讲下去啦?”小书生作为当事人,也作为始作俑者,倒是一脸的不改初衷,执着到傻缺傻缺的程度。这个终于开始变得文艺的夜晚才刚刚吸引人,好不容易入戏、并很为自己感动的大家伙儿却被小书生这么具有破坏气氛作用的一句话给将情绪全部抹杀。

唉!人们对他简直是哭笑不得。

“听,你说,请您接着说。”人们说这话的时候,俨然有些个反讽的意味啦。

小书生郑重地抱了一个拳,好像是在很感谢大家伙儿的认同似的,于是乎,他兴高采烈地撸胳膊挽袖子,准备好好地给人们评析一下这十只胖小猪。他没发现,大家伙都还沉浸在对发小、初恋的情感中不能自拔呢。

小书生说:“还是让我们回到这个双鱼座的话题上来吧,是这样的……”

人们再次哭笑不得,怎么着,这天色已晚的,如果按照他这个节奏,第一只面包就讲解得这么缓慢,那要是等到第十只,还不得是明天早上啦。

“仁兄,你慢用,我想告……”有人已经打算开溜。

这时,堂上传来了久违的声音。

“今天能够坚持熬到本次竞赛最后时刻的,奖赏文银十两。”

这声音的发出,根本不用大声,反正,大家伙儿是一个字儿也不拉地都听到了。这声音,根本不用显示出权威性,这十两就是威力源。

这声音,自然是和府的主人和珅大人发出的。

“怎么?”宝玉扮成的花姑娘先是一惊,继而,努力在脸上不显山不露水,他狐疑在心:

“看来,和珅大人还真真地对小书生发生了兴趣,似乎不打探出来点什么是绝不放手的意思,这次,在座百十来号人的,和大人这可是大放血啊。”

连家世悠久、家底丰厚的宝玉都对和珅的大手笔表示了惊诧,可见,和珅办事的魄力。

“那个什么,我留下。”刚才要告辞的那人改口很快,脸不红心不跳的,也是够大家伙儿尿他一壶的,实在是太没起子啦。

小书生正襟危立,双手背在身后,好像一个老夫子一样。刚才还难于开口的他现如今怎么一旦打开了话匣子,就立马变成了个话痨呢,真真让人看着都跟着伤脑筋。

他朗声陈词道:“双鱼座是十二星座中最后一个,掌管十二宫中代表着隐秘、梦想、潜意识的一宫,作为黄道上最后一个星座,结合了前十一个星座的复杂,以及自我变幻无穷的倾向,令双鱼座赢得了‘狡猾的变色龙‘称号。”

小红姑娘说:“嘿,嘿,我说你呢,你给我打住。怎么好像你唠叨过的。”

人们正等着小书生快点走起,快点讲完好回家睡觉觉呢,好嘛,怎么这小红姑娘对小书生的营救非但不感恩戴德,反而,恩将仇报地又要起事端似的。

人们“咦——”声一片,在嘘着小红姑娘,心说你给我闭嘴吧。

“双鱼座是黄道十二宫最后一宫,所以他可说是集中了十二星座所有的优点和缺点于一体,而且也可以由代表双鱼座的两条游向相反的鱼所象征中,知道这是多重矛盾的一个星座;加上水煞星座的情绪化,可想而知双鱼座的人是多么复杂,如果说天蝎座是最记仇的星座,那么双鱼座可算是最记‘愁’的星座啦。”

听小书生这么专业地一讲,人们开始纷纷把一些双鱼座给请到了前面,也有的在回忆自己身边是不是有过亲朋好友也是双鱼座的,大家伙儿在结合小书生刚才所说道的,跟自己所接触过的双鱼座人在做着一一地对号入座。

任人们怎样七嘴八舌,任大家伙谈论得多么热闹,小书生始终严肃活泼,目视前方,琅琅出口,好像什么都不能改其志。

那么,究竟是什么志向让小书生变得如此地正能量呢?

人们一想到这里,就都禁不住纷纷掩面,变得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喽,因为,自己的心始终是心甘情愿地和小书生一块堆儿的。是啊,过程很好,行为很美,小书生的心灵也跟得上脚步的趟儿……只是,只是,这目的让人不忍猝念及——势要迎娶小红姑娘。

不看僧面看佛面,人们这么喜爱小书生,就应该看在小书生的份儿上对小红姑娘好一点。可惜啊可惜,小红姑娘实在太欠揍,人们心有余而力不足地,有些个做不到。

第四百六十二章 快乐应唾手可得

“你别拽我出人群,我不想让大家知道我是双鱼座。”一个蓝布褂大婶儿一个劲地向后面闪退,怕被大家给举荐到前面去。

小书生耳朵够灵的这离得老远也让他给听到了,不过,小书生的心灵不灵,不懂人情世故,他伸出胳膊,指向人群里那个蓝布褂大婶儿那里,说:

“这位大婶儿,有点社交恐惧症的感觉,大家伙儿说,这是不是很敏感啊?!嗯,她一定就是双鱼座的。”

“你丫才是双鱼座呢!”大婶儿见被指认了出来,很是恼火,好像自己的隐私被侵犯了一般,她叉着腰骂街,就差跟斑斓大老虎一样跳踉大吼啦,这看上去如绵羊、本本分分、老老实实的一个良家妇女立时间被激怒,变成了泼妇悍妇。

小书生点了点头,说:“嗯,这就对啦,双鱼嘛,一会儿处女心,一下里又一会儿魔鬼意的,这是因为具有双重人格的缘故,你们看那位大婶儿,她这表现,就是典型的例子。”

人们纷纷回头。

结果,小书生这种指正的方式被其他已经站到人群前面的准双鱼座们给听到了。其中,有人开始变得不满起来。

“嘿,我倒是要问一问你,你到底是干什么出身的?!半路出家的星座业余爱好者,就想在这里说东道西的,就不怕误导了广大人民群众?”有人从侧面企图威吓住小书生。

小书生说:“我心如日昭昭,要不是有爱,我也不会在此。”似乎,在小书生看来,倒是想抢白他的人在不明不白,夜路上走的昏沉沉的。

“别拿我们双鱼座打叉,好不好?那么多星座,你干什么抓着双鱼座不放啊?”

小书生又像是个老师一般倒背着手踱步,对人们说:“那么,我们一起看看,这就是典型的双鱼座,多愁善感也就罢了,还特别能曲线救国,企图用我不够专业、没资格评判双鱼座星座人的特点来制止我。接下来,见如此强硬的态度却不好使,双鱼座的人又能马上改弦更张,变得求饶起来。”

小书生这么一说,可以说他一得罪就给得罪了一大溜儿。

见小书生引起了众怒,小红姑娘站了出来,不知他是要伸出援助之手呢,还是想借机再踩上一只脚。

小红站了出来,说:“小书生,当初你备考的时候,不就是成天价说起这些个星座没完吗?这些星座来、星座去的,要不是这事上瘾,容易耽误学业,你也至于上次考得那么惨,挂科了好几枚。”

“哇,这小红怎么又开始揭我们家明星的伤疤啦?”有人真以为自己是个保镖呢。

“唉,最毒蛇蝎妇女心。怎么样?跟那蛇有什么区别,被农夫的胸膛给暖和过来的第一件事情是上去就是一口。”

又一个人发出了对小红姑娘的控诉,甚至,都用上了伊索寓言里的典故,可谓是义愤填膺,也是用心颇苦啊。

小红身上这一特点说起来是缺点,也不是缺点。待到她挨到这个午夜时分,也就从可恨的缺点变成优点啦,那就是——她也和小书生一样始终不改其志。小红无论小书生对她怎么情真意切、怎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怎么多次被其搭救于危难之际,小红姑娘都能在整休好的第一时间将矛头再次不依不饶地冲向了小书生。

小红姑娘,按理说,可真够气人的,但是,小红姑娘能够不分青红皂白,始终如一地和小书生作对,人们也是哦哦啦,只能被强奸民意地接受这种现象。

小红姑娘接着说:“小书生,当年你我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有一天并肩坐在桃树下,风在林稍鸟儿在叫……”

人们给惊到了。

怎么,小红姑娘难道是重新爱上了这个窝囊废小书生吗?

人们仔细观察了片刻,可是,怎么看着,又怎么不像。

那么,小红姑娘此番抒发诗情画意,又能被作甚解释呢?

要说小红姑娘此举是从善如流,那么,满世界的人估计此刻都在做好人好事,作活**呢。

若说小红姑娘进入了一个复杂的模式中,其行为的设置是为了打垮小书生而计划的,那么,小红在之前那半段时间已经出色地完成了任务。至于效果,估计,在大家伙儿还喜欢、力顶小书生的情况下,任什么人搞起破坏来,恐怕都很难有什么突出的结果,这一点,也是能达成共识的。

那么,这小红姑娘到底是图个什么呢?!

小红姑娘可不理人们的质疑,她琅琅出口,道:

“就是在那一天的桃林里,你为我背诵了双鱼座特点的《星星叹经》,我还记得你有关双鱼座的陈述,你说:‘神经质、健忘、多愁善感、想像丰富、自欺欺人等等都是双鱼座的形像词,不过双鱼座最大的优点是他有一颗善良的心,他最喜欢帮助人,愿意牺牲自己而为别人,不过不要以为他很伟大,其实,只是他藉着帮助别人而突出自己的肯定价值,可见,他们多么没有信心。由于没有信心,经常为自己制造借口去逃避,许多时他明知故犯,皆因他爱自欺欺人!亦不要以为双鱼座的人本性温柔,有时年纪大的双鱼座会承受不了结自我的压力,因而转化成为自己的脾气,向别人无理取闹,自以为是;虽然如此,他内心仍然是脆弱不堪的!守护着双鱼座的海王星,代表了理想、想像、不专心、犹疑跟虚伪,亦恰似双鱼座的写照。”

这一气呵成的,小红竟然出口成章,念叨出这么多。

只听得人群中一片唏嘘,有些还哭得抽泣起来,也有的则因流泪而流着鼻涕。

看来,只有是好的观点好的东西,总有人会识货,会支持你。

小红接着说:“小书生,我记得你还告诉过我说:事事讲求新颖独到,是这个星座人的特点。吃起甜品来,他们独爱最传统、亦是最寻常的黄油曲奇饼干,因为双鱼座非常明了,快乐应该唾手可得,甜品也是最单纯、最大众的才最好。

第四百六十三章 为人刀俎

和珅出面,说:“小书生,你的参赛作品如果现在再不上交的话,那可就要按自动退出比赛来处理啦。”

大家伙儿这才想起来:“对啊,按照常规,这个时间应该是评委对参赛选手的作品进行评议、打分的阶段啦。”

此刻,可不是早些时候的情况啦,那时候,人们都很着急,怕小书生落后,大家还认为一切都得按规矩来办。

现在呢,人群中的很大一部分人都已经被小书生给洗脑啦,他们一点儿都不觉着和珅说话有道理,反而对于他竟然胆敢提出这样的要求而感到很是气愤。

有人私下里说:“哼!和府这家的主人简直是仗着自己是主人就欺负外人,不给小书生好看。”

也有些明理的人,知道什么事都得有个说法,故而,对这个抱怨的人说:

“你啊,这是支持你喜欢的参赛人到了感情用事的地步,才会不分事理的,要说,人家花姑娘也是外人啊,和珅咋没欺负呢?!”

“呵呵,”刚才抱怨的人没被劝说得服气,反而,好像抓住了对方的把柄似的,说:

“人家花姑娘是女的,那,你就不能按照外人来评判她喽。”

和珅笑了,心想,为了支持你们的小书生,你们甚至都要栽赃我是徇私舞弊啦。但同时,和珅对小书生在情感上也和大家伙一样,是越来越喜欢他身上的简单和复杂。

小书生连连点头说:“是的,和大人说的对,我这就交作品。”

大家伙儿一听,就纷纷地点头,好像他自己家的儿子中了状元般的高兴,简直就差奔走相告啦。

“嘿,我早就说过,这小书生他不会差的。”

“咦?你啥时说过,我咋不晓得。”

“苍天有眼啊,这小书生就是没辜负我一片心啊,看,虽然拖延是太能拖延了,但是,一经和大人提示,马上就能改正,这难道不是一个大优点吗?”

“嘿嘿,我说嘛,你这是带着有色眼镜看人。”

“这是什么话?”

“人家带有色眼镜,是把人分成了三六九等的,见人下菜碟,非常瞧不起少数族裔、弱势群体,以及有色人种。你可倒好,你带上有色眼镜,专看那小书生一个人,而且不是挑拣身上的毛病,而是怎么看,他怎么做的对、做的好、做的有理。”

“哎!你刚才说了那么多的话,都是废话,我看你最后一句话的是对的,嗯,我就是觉着小书生是正确的。”

人们七嘴八舌的时候,这小书生说行动就已经行动给了起来。他跑回自己的炉膛边,用一个木铲子铲出了一个黑不溜秋的面包来。

刚才还夸赞小书生勇敢、聪慧、有行动力的人们一下子都不吭声啦。

看来,小书生这回是真的要演砸了。

“哎?这是什么?”有人问小书生。

“这……,”有人说起了悄悄话:

“就这……也好意思拿出来?……比赛?”

看来,连支持小书生的人们也开始在小书生的作品面前打起了退堂鼓。

“不好!我要输了。”这是花姑娘的一声惊叫。

人们开始质疑,这花姑娘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眼看着小书生的作品如此地脏乱差,面包不是面包,面团不是面团的,还脏兮兮的,竟然,花姑娘要说她甘拜下风?!

上天若有眼,肯定不会允许这么缺心眼的一帮孩子来作为人类的未来代表。简直是啦,是暴殄天物的一帮。即便上天把这些孩子换成一帮不学无术的熊孩子,人们也认为那是生活对人们的优待和反馈啦。

“小姐姐,请你慎重语言。”小红走到花姑娘的身畔,用手扶住花姑娘因为紧张而乱颤的肩膀,好像是在劝慰着花姑娘,但,更多的是,像是要控制住花姑娘的言论,以防事态发生变故。

可是,人们的眼睛是雪亮的,大家伙宁可相信花姑娘的胡言乱语,也不打算相信小红姑娘企图控制住什么的野心。

故而,小红姑娘越是制止什么,似乎,她所不想得到的结果正是真理。

人们就是通过这种反推的方法,认定了:这花姑娘说的没错,这一回她是要败在小书生的手上啦。

小书生很自谦:“小花姐姐,你说话可要慎重,不要乱发议论,这样,会影响评委会的最终评选的。”

“哇呀呀!”人们气得简直牙根痒痒。

这世道不好,人们能忍。这公主嫁外藩,大周的男人咬牙切齿,也是能忍的,但是,这回,小书生不为自己的名利负责,反而,生怕花姑娘让贤的态度让人们恨其没出息、怒其不争。

“你想干嘛,小书生?别让大爷大妈我们替你爹娘教训你。”

“你再长别人威风、灭自己的志气,我可要拿大板子揍你屁股。”

“不,我要用小拳拳捶你胸口!”

小书生只得不说话啦。

对,还是让作品替自己说话吧。

如果小书生真要把这句话吐出了口,还真够羞的。

这块面包脏不兮兮的,谁能喜欢?!而且,也没闻到什么特别的麦子香啊?!要说这个面包很闷骚,这么说,还有点道理。

闷骚,就是外表很不起眼,不,是太不起眼,可是,内里,却红火异常。

可是,这面包哪里看得出是闷骚呢?!莫不是就是一个败家子的失败罢了?!

带着这样的质疑,这铲子面包被呈到了评委席上。评委们一个个轮番地观看,然后,各自在题板上写下观点。

这是第一轮。

继而,评委们开始准备品尝。

花姑娘将十只胖小猪面包呈送了上去,评委们很开心,在大庭广众之下,评委们旁若无人地将刀叉切着胖小猪的不同部位,人们看着紧张,也很是不忍。

不忍,也没有办法,连人,都是刀俎,更何况胖小猪乎?!很多人捂住了眼睛,还有的人泪水涟涟,恐怕都是从胖小猪的遭遇中联想到了自己的。

胖小猪们真是不辜负花姑娘之望,在评委们切割的过程中,从内向外地散发着诱人的面包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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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四章 这世道变啦

评委们开始吃起一只只可爱的面包胖小猪来。

有一个人说:“嗯!味道不错!我猜啊,这是狮子座面包。”

“为啥啊?”

“这一开吃,不就是狮子口大开吗?”

“哈哈,和大人,你也太会讲笑话啦。看来,你是天秤座的,凡事细心,又不偏不倚,在很讲究个公平的同时,还特别留意和关照每个人的感受。”

“这个,我猜就是天秤座的面包,白白的、嫩皮肤般的质地,里面却是红糖心儿的。要不,您先尝尝?”

“听你这么一说,如果不是在吃的话,还以为你吃的是个红心咸鸭蛋呢。”

“哈哈哈,和大人,您老又逗闷子了不是?”

评委们嘻嘻哈哈的,看来,本次比赛除了下注的人民群众以外,从参赛选手小书生、花姑娘,到评委们,一个个的,都不着四六,吊儿郎当的,没啥正型、正经事的。

看客们越发地看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啦,而事情,又会往何处去……

全因为这整个的过程中变数太多,而且,变数大到了足以让事情突然地就来了个急转弯。特别是小书生本人,一会儿一言不发,一会又积极主动,一会儿让人们给打了不少的同情分,一会儿,又完全枉费了人们的一片好心、自己又一次栽倒在不值得去栽倒的小红姑娘的石榴裙下……

一会儿,小书生让人们对他信心满满地,期待他拿出好的成绩,一会儿,小书生又把人们给洗脑了,人们会认为好的烘焙技术是一种内化的艺术成就、根本不需要评委这样的外界人士来裁决。

一会儿,小书生自己又屁颠屁颠地把自己的作品在规定的最后期限内上交,并且,还承认起了评委们的裁决力,这态度难道小书生就不觉着打脸,说到底小书生也该是个自由职业者,应该反体制、反剥夺、反被收买、反市场化吗?!结果,他却乖乖地上交了作业。

这种种行为,难道不是小书生在让支持他的人们打脸吗?!

唉!关键是在这个时候,小书生的作品拿出来的也太那个啦。

至于哪个,作者都不好意说啦。

人们摇了摇头,一个个地,强打起了精神,完全是比小书生还窝火,简直到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程度,直等着评委们宣布花姑娘是赢家啦。

“好,现在轮到小书生的作品啦。”一名评委宣布说。

另一名评委说:“这脏兮兮的,是什么玩意儿,把这当泔水窟啦?也不打听打听,我这个评委可是按每息时间来算酬劳的。”

第三位评委发话啦,说:“哎,老兄,看在和大人的份儿上,咱也得捏着鼻子把这个评委当完喽。再说,咱也不能辜负和大人给的份子钱啊。”

“那是,那是。那……咱们就开吃吧。”第二位评委还是个乖觉的人,不那么钻牛角尖,所以,很快就矫正了自己的态度。

一个评委要上手去拿小书生的这个面包时,小书生上前了一步,一个施礼,然后说:

“这位大人,这只面包的吃法是要用到刀、叉的。”

“什么?”这位大人一听参赛者小书生竟然敢于用这样的口气来对自己说话,而且,说出的话还是教训和指导他的。“这可怎么得了?!”他很是气恼,觉得小书生的这种做法简直是目不尊长,简直是不把村长当干部,简直就是不把评委当自己胜负的关键!还有,简直就没有尊重到人们赋予他的权利!

这位大人气得头顶冒烟,可是,小书生还是不管不顾的,为在座的每一位评委分别都递上了刀和叉子。

一个评委被迫拿起叉子,看了又看,左手拿起来掂量掂量,又倒到右手上试了试手感,然后,他气得直说:

“哎呦嗨哟,可是不得了啦,想我大周国乃千年文明古国,用的是筷子,堂堂正正的筷子啊,把我们民族喂养的能写会算、能征善战、能文能武、能吃能喝、能赌能PIAO……我们怎么能放弃老祖宗留下来的筷子和筷子所代表的生活方式?!看看这刀,什么餐刀啊,我不信,这明明就是野蛮民族才用的器具,也就是上战场和吃饭时用的是同样的器具——刀叉!从来都是低文明向高文明学习和涌动,简直是啦,我大周的不肖子孙!竟然不中意筷子起来,而是中意于什么刀和叉!”

小书生冲着天翻了个白眼,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

另一个评委看着刀叉,说:“这是谁下发的吃饭工具啊?这小面包不大,每个人都给了份刀叉餐具,这分发的人心里想的是什么啊,难道是让我们互相之间为了个面包去掐架、去兵器相见吗?!”

“不会,不会,大人,你想的太多了,我大周之大,礼仪之乡影响之远,筷子根本不会受到什么刀叉的冲击和排挤,请大人放心。”另一位评委说着。

“那么,”其中一个评委等得不耐烦啦,说:

“好了,好了,大家争执了半天的不就是为了个脏兮兮的面包吗?可别为此伤了和气啊。”

大家听这位评委这么一说,立马明白了过来:原来,这块小脏面包有这么大的破坏力,竟然能让大家不知不觉地气愤起来,并且开始在意见上向左,被分割得四分五裂。

“那么,五、四、三、二、一,切面包。”

脏面包一下子被切开了,一股扑鼻的臭味传来。

咳咳,人们不自觉地退后。但是,已经为时已晚,毕竟,有些人已经被这块面包给熏得踉跄起来啦。

怎么回事?人们更加紧张。

紧张,是因为怕小书生给搞砸,紧张,是还抱有不切实际的想法,希望这次小书生能够扳回这一局。

但是,人们看到的是事与愿违。

“你丫这是要害谁啊?”一个评委忍不住开始爆粗口啦。

“想不到啊,想不到,丑,也就罢了,现如今,还特么的臭!”

“没法要了,难道是小书生在戏弄本次大赛?!”

所有曾经喜欢过小书生、从头到尾追寻小书生、力挺过小书生的,现如今都感觉这世道变了。

第四百六十五章 一手刀一手叉

评委们拿起了刀和叉,比划得很是笨拙。有人两只手全拿的是叉子,有人两只手全拿的是刀子,他们冲着食物比划了半天,却是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看起来,是闹出了不少的笑话。

底下的看客们不觉交头接耳了起来:

“这是要上战场的节奏吗?”

“就是啊,学胡人短打扮好箭法没啥问题,可没什么事儿,干嘛学吃饭时舞枪弄棒啊,不是倒退,这是什么?!唉!真是世风日下啊。“

“嘿嘿,我倒是觉着这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怎么可能是好事呢?“

“你们想啊,这些评委怎么说也是在业界、在京城算得上是德高望重的人,连他们都不会用胡人的刀和叉吃东西……”

“哦,你是不是想说,这说明咱们大周的餐饮文化还没有受到胡人粗鄙的餐饮文化的侵袭?“

“不是,哪里有那么复杂?“

“那……?“

“我是说,这帮评委,也包括了和珅和大人,还有誉满京城的青帮老大,都不会用胡人的刀和叉,很大程度是可以说明他们都没有里通外国,而且,他们对胡人的一切还是了解不够的。“

“哈哈哈,原来你小子说了这半天,是在给和珅和大人捧臭脚吧?帮他摘干净喽,也就是证明了他没有过里通外国的可能。“

“不管你怎么说,我是这个意思。“

除了人们成为这重要评审过程的看客,叽叽喳喳议论给不停意外,小书生还真的不同凡响。

原来,别看小书生平日里迂阔的很,可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他却不惧人言,不怕被安上里通外国的罪名,直接站了处理,自始至终地代表着胡人那落后的餐饮文化,小书生此刻正还手把手地教一位评委如何使用刀叉呢。

“这位评委,请你看我的手势,同时,也请支起耳朵来,听我的讲解。“

小书生如果不是很认真的话,那么,他刚才的这段对评委说的话就可以被判断为是对评委的不尊重,在评委评定自己作品的关键时刻,企图用自己的言语来影响评委。

但是,由于小书生一脸的严肃和认真,把那个对待手上的刀和叉的评委从不知所措的状态中解放了出来,并给了手把手的教导。这反而让当事人的评委很是感激。

小书生说:“左手叉,右手刀,手腕冲下,尽量不要搭在盘子的沿儿上。“

这位评委真还就乖乖地听从小书生的指导,郑重地端着刀和叉,准备下手。

小书生接着讲解说:“你的叉在要叉住食品,同时,你的另一只手上的刀前后开’锯‘,把你盘子里的食品给’锯‘开。“

“哈,你说的挺简明扼要的,也好理解,真是便于操作啊。“这位评委不仅在小书生的帮助下学会了使用胡人的刀和叉,还转身向这些个不知所措、代表大周高级饮食文化的评委们,欣喜地说:

“你们也试一试用刀和叉吧,简直和用筷子的感觉不可同日而语,我算是明白了,北方胡人上马奔袭的粗犷和豪迈是哪里来的,还不是成天吃牛羊肉,用这刀和叉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的结果。哈哈哈,痛快,痛快!“

剩下那些双手拿着刀和叉,一脸嫌弃的评委们发现这位评委不但在小书生的帮助下很快掌握了这个粗俗的刀和叉,并且兴致盎然地使用了起来,好像使用得很满意,以至于在向大家伙推荐。

“我看,大家伙既然要成为美食专家,想必就该掌握这个方法。”

这是和珅和大人在说话。

显然,和大人本人并不像其它评委那样对刀和叉极尽反感之能事。

和大人的规劝还真的管用,不知各位评委是畏于和大人的身份呢,还是也不想错过这个能使用胡人餐饮工具、哪怕是胡人用的这是渣工具呢的机会,纷纷地,开始抬头看向小书生。

小书生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原来,这帮人都在眼巴巴地等着自己教学呢。

小书生也不客气,从一个马上就要送上评审“断头台”的参选、被人宰割的选手,小书生摇身一变,变成了大家都需求的教员。

小书生当然不含糊,他清了清嗓子,开始正式上课。

“各位评委,请你们听好喽。原本呢,游牧民族是用手抓吃的。哪里像我们大周,有几千年长的饮食进化历史,同时,大周人的讲究更是让我们的饮食文化日新月异,每有长足的进步。”

“嘿,”小宝冲着宝玉扮成的花姑娘看了一眼。

宝玉立马明白了小宝的意思,两人默契地交流了一下眼神,好像是在说:“这晴雯,看来是给点阳光就灿烂啊,刚才,还被评委们嫌弃地就差一脚把小书生给踢除烘焙圈啦,不出几息的功夫,已经夺得了说话的话语权,还把一个个高高在上的评委给指使着用刀用叉的,团团转。当然,这些评委的就范和和珅大人的嘱托密切相关。

可是,有几个人能事到临头,如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晴雯一般,突然就小宇宙爆发,说服了比自己能量级不知要高出去多少的评委们。

这就是能耐。小宝和宝玉互换了一个相互理解的眼神。

小书生哪里管什么自己的故人——小宝和宝玉的反应,她正忙于应付这个教学工作。

“大家可以想象,这些马背上的民族成天价风餐露宿的,前有追兵,后有畜牧重负,根本就没啥时间,也没啥可以落脚的地方来吃饭,这么着,他们要想撕咬下生肉,把它变成自己的干粮,唯一的办法就是使用随时用于战斗、用于自救、用于击杀野兽的刀和叉,这么着,才有了使用刀叉作为餐具的开始。“

“哦,是这样哈。“

“怪不得呢,你是什么,都决定于你吃的是什么。人家胡人吃的就是牛和羊,宰杀,随时需要刀叉,嗯,所以说,刀叉的第二功用才是吃饭,直接上手,一只手叉住肉,一只手拿刀去‘锯’肉。“

第四百六十六章 再不被你牵着鼻子走

评委们在小书生这个临时教官的悉心指导下很快掌握了这种粗放的吃饭方式,大家真的就小书生那脏不拉几的面包下手,一只手拿叉、狠狠地叉住了面包,另一只手很不得当地拿着刀,用刀开始很得当地锯起脏面包来。

看客们看着新鲜,纷纷对小书生发话:

“嘿,我说,小书生,看来,这是个新时髦啊。能不能给我也来一副刀和叉,回头,我也在家里练习练习。”

“你这人怎么这样?!你怎么看见什么都学,人家评委那是不得已,才使用的刀和叉。你也不缺胳膊少腿,也不当什么劳什子的评委,你这是跟着是凑哪门子的热闹?!”

“嘿,你这话说的可就是有失厚道了啊,你看看,这世道发生变化啦,从前,咱们不鸟这胡人,现如今,京城里的达官贵人都开始虚心向学,学起胡人的生活方式来了,首先,是达官贵人第一个放弃了周人的宽衣大袖,开始短打扮,箭袖、束腰、皂靴……这些个难道不是信号吗?”

“看你神经兮兮的,还什么信号呢,我看,啥也不是。天下就没有啥变化。”

“在我看来啊,这天下早晚要变。”

“请你说话小心,不,是请您说话说全喽,别给别人留下口实。”

“我的意思不是要变天,我是说啊,先进的、落后的文化,小到如何吃饭,大到如何嫁女,都在相互努力理解和融合,这就是变化。”

“嗯,你要是刚才这么说,我还能够接受。”

“所以说嘛,相互融合是不可阻挡的趋势,你就瞧好吧。”

“哼哼,什么叫瞧好啊?!不大变、大乱,就是好的,就阿弥陀佛喽。”

人们正七嘴八舌之间,一个大周南境邻国百越的口音从人堆儿里传了出来:

“嘿,我说,这不是享誉我百越的脏脏包吗?!太好了,他乡逢知己啊,他乡遇故吃!”

“喝!你小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你凭什么说这就是你老家的东西?”

那个百越人从人堆儿里走了出来,人们一看他,就相信了他不是在胡闹。首先,他真的就是个外乡人,因为一脸的风尘暴土,再者,他的确是百越人,因为百越人矮小,且因为身在南方热带地区终日被曝晒,所以,肤色较大周的人要深出两个成色来。

百越人站了出来,鼻翼翕动着,想说话,但是张了张嘴,因为在大庭广众面前,加之激动,竟然发不出声音来。

大家倒是有耐心,直等到这个小个子黑百越说出话来:

“俺们那里的脏脏包已经流传了好几代人啦,对于我们来说,吃上一次脏脏包,就相当于在神明面前忏悔了一次。“

人们都惊呆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百越人说:“如果我说的细节要点和小书生的这个脏不拉几的面包一致的话,那么,你们就得相信我这个外乡人见到老家吃的得有多么的激动。“

大家纷纷点头,表示同意这个百越人的说法。

“我们那里的脏脏包,看着脏。“

“废话!“

“我们那里的脏脏包,不招人待见。“

“又是废话。“

“我们的脏脏包经过好多好多的程序才能做成。需要花费差不多一顿饭的功夫才能初出形制。“

“这……有点那个意思。“

“我们轻易不拿出脏脏包,因为那样的话,很容易遭人嫌弃,收到冷眼。“

“这个也说的很对路。“

“我们的脏脏包通常都是大男人做出来的,因为,你们试想啊,这脏脏包的,哪个女人能有如此恶劣的品味和审美啊?!“

“嗯,此话不假。“

“俺们那里的脏脏包是用刀和叉来吃的。“

“为啥?胡人用刀和叉,那是因为他们打猎抗敌都随时得用上刀和叉,你们百越人凑什么热闹?“

“你怎么说话呢?我生气啦。照你的说法,胡人就是人,用什么吃饭都可以,我们百越人就不是人,且不说是用筷子呢,就不过是用了刀叉,就被歧视啦?!“

“我们大周哪里对不起你们百越人?你怎么这么栽赃误解我呢?我没说你们百越人不能用刀叉,我只是说你们咋就用了刀和叉。“

“我们百越人用刀开山,那个愚公,就是我们百越的老族长啊,我们下海叉鱼,还叉到过美人鱼呢。刀和叉,可不止是胡人在马上用,我们百越人随时都得用啊。“

“哦,明白了,那是我刚才狭隘了,这位百越老弟,还请你莫见怪啊。说到底,我也不能代表我们大周人的观点,您可别给大周扣帽子啊,说什么歧视啊。要怪罪,老弟啊,你直接就怪罪到我这个人的身上好啦,是我不对。“

“看你,这么容易就认错啦,还向我赔不是!这……让我这个百越人如何消受得了啊?!我百越人最讲情分,你敬我十分,我还你百分,这不算啥,咱们现在就化干戈为玉帛,不打不相识,做个朋友。“

“那,老弟,我还有一个问题。“

“请讲。“

“为什么好好的面包不做,在你的老家,却流行起了脏脏包呢?我只能问你,因为你是来自脏脏包发源地的人嘛。“

“嗨,这还真是一段佳话呢。“百越人一下子来了精神,好像要娓娓道来的架势。

小书生说了一句话:“这位百越大哥,此间有深意,欲辩已忘言。还是不说了吧,咱不说啦。“

百越哥看似很是为难,一边,是人们的好奇心已然被勾了起来,另一边,这位突然冒出来的百越哥却被小书生给阻止了言谈。

大家伙对小书生很是不满意。你丫的成天到晚忤逆我们这帮老人家的心思,每一次我们要按照判断进行理性行动的时候,就发现你这个小坏蛋其实并不按照常理出牌,又开始幺蛾子啦。

这一回,大家伙儿可不打算再让这个熊孩子小书生给牵着鼻子走啦,即便是大家伙当初投注在小书生这边的银子有可能就此竹篮打水一场空。

第四百六十七章 再重视不过啦

在大伙儿看来,此刻,了解百越人的习俗要有趣过看这个劳什子的、没完没了的比赛。

人,兴趣总是转移得快,尤其是在出现时下热点的时候,这个百越人和其他的百越人还真的不太一样,这,说来话长。

百越地处大周的南境,因为早几代就被大周老祖宗给收编了,所以,一直得以存活下来,全是因为它相当于是大周的附属国,年年向自己的父亲邻国进贡,而大周王朝也世世代代地承认百越的皇族,起到了保护他们的作用。

百越也不让大周失望,不仅相当于替大周驻守了南部的边疆,在百越的阻隔之下,南洋还不至于会越过自己北部接壤的百越而直接觊觎到大周国来。

同时,由于百越的存在而带来的大周南境的长时间的安定,为整个南周提供了安全的后方不说,还提供了丰富的资源、有效的兵源,还有良好的历史文化的保存和发展,这样有希望、积蓄力量的地方当然一直受到大周的信任。

这正是这样,大周才有余力去想象要有朝一日收复北周,将胡人打到河套的对岸……

百越人什么都好,但是有一点不好,这也是大家的共识,那就是:百越虽然很热,但是那里多山地,山里人善于作战,爱争斗,因而有南蛮子一说。南蛮子的意思,就是说他们很容易一语不合就拔刀相向,很容易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由于百越人的这种烈性子,导致大周的人、西域的人、东部沿海的人都知晓百越人的厉害,轻易都不会招惹百越人,以免惹了麻烦。

但是,今天这位百越人,似乎不同于他的同乡,不那么容易生气。他不像他那些自尊心特别强、为人特别敏感、特别容易受伤的同乡,容易因为自己的自卑去迁怒于外族的人,没有狭隘的心理,也就不会在遇到事情的时候发生应急的表现,做出不靠谱的事情。

百越人很闻名于世的一点就是:很容易就和别人掐起架来,且一旦掐起架来,就会南蛮子性子上身,从一个知书达理、从善如流的百越人瞬间变成了不管不顾、不问对方死活,不在乎自己死活的疯狂拼命三郎。

多亏,眼前这个百越人慈眉善目,而且,大家伙儿也算是看出来了:他特别不在意自己和大周人的不同,是个求同存异、心胸宽到能接受别人的不同意见的难得的百越人。

不是说他是百越人里的最佳代表,而是说,他作为一个走南闯北、多年在外的百越人,已经不仅了解本国人的心理特质、性情和文化,也了解大周人、胡人、南洋人等各地人的不同,各地风土人情和特殊礼节忌讳的不同,也正因为如此,他的阅历让他简直就是一个“世界”人,他已经理解了人与人的不同、部落与部落之间的分歧、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关系……他才会以更宽容的态度对待可能敏感的问题。

因为这个百越人的通达,也让今夜在座的人们对他产生了好的印象,加之,他正欲说这个脏脏包的来源,这一点就更抓住了大家伙儿的心理。

百越人见大家眼巴巴地等着他讲话,也就不再推辞,他说:

“这个脏脏包的由来,还真的有那么一段故事,只不过,这个故事涉及到我国的皇族,我想还是隐去了他们的真名字,在这里慢慢地给你们重新讲一次吧。”

还没等他说完,人堆儿里已经传来了热烈的掌声。

这一晚上让小书生给闹得好闷骚,人们的心绪几起几落的,现如今,好不容易有点看头了,大家直盼着这个突然出现的角色能给大家伙儿带来点新鲜的感受。

“我们那里靠海,海里啊,据说有一个沉没下去的亚特兰蒂斯大陆。”

人们开始听得入迷,没有人再关心评委们正举着刀叉、不知所措的样子。

“那个消失的大陆,每百年就会向我们的国王殿下求亲一次,好进行联姻。“

听到这里,有人在人群中忍不住了,说:

“嘿?我觉着怎么不对啊,这百越既然是我们大周的附属国,那么,百越和别的国家联姻,那得经过我大周国的同意啊,我们大周人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什么亚特大啊?”

另一位老一些的男人对这位年轻人说:“老弟,那是你孤陋寡闻,倒是,这个百越和别国的联姻,有百年没有再发生过了,算一算,直到了如今,也就是最近,才又要一次轮到啦。不过,这些消息恐怕连大周皇上也未必能知道,因为啊,我们大周从来不对附属国尚未做出的举动提出警戒。你看,这百越只是要联姻,可是,并没有真的发生啊。”

那个百越人听到了这两个大周人的议论,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来。

“干嘛?你这笑话我是什么意思?”这个年轻一点的大周人似乎被百越人给激怒啦。

老一些的那人连忙劝架说:“他没什么意思。只不过,咱俩争执的内容和他的老家有一些关系,所以引起了他的注意。再说了,老弟,人家国家小,都不自卑,在咱们大周人面前不卑不亢的,可是赢得了不少大周人的尊重,咱俩可不能那么容易就被别人激怒,好像这么比起来,咱还真的不如人家附属国的人来的大度呢。”

这年长一些的人劝慰起人来很到位,年轻人听到了心里去了,也就不再那么生气啦。

百越人接着说:“大周人的确脾气秉性上比我们百越人通达,我刚才笑,是因为我发现我们关心的问题其实是雷同的,你们大周人现如今最关心的就是大周公主的和亲,那么,我讲的故事也是因为我们百越人重视自己的皇亲。”

大家伙儿好像被勾出了馋虫似的,生怕这个百越人不肯继续讲下去。

有人问:“你们难道也要举行国家级的订婚和婚礼吗?”

百越人说:“对啊,我们再重视不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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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八章 眼见为实

“此话怎讲啊?“人们纷纷地问百越人。

百越人说:“那亚特拉大蒂斯大陆上的人还记得这个每百年联姻的历史,可是,我们百越人没有文字不说,口口相传,我们也因为忘祖、没有从老祖宗那里记住那一定之规,而且,现在生活日新月异的,新桃换旧符,没人在提那老黄历啦。等于说是:我们百越人忘了本啦。“

“哇,还有这样的事儿?这只能说明你们百越人根本不需要这种联姻!“有听众听得很认真,还积极地参与讨论,或者说,是招人嫌地喜欢插嘴。

“你错了,我们需要,我们迫切地需要。“这个百越人反驳道:

“只不过,因为我们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日子太幸福了,以至于把这件如此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因为忘记,老天爷就开始惩罚我们起来。“

“真的吗?那,老天爷是怎么惩罚你们百越人的?“有人探出头,直接问道。

真是好奇害死猫啊,哪壶不开提哪壶,大周人也真是的,处处流露出一种大国人的自信和满不在乎,完全忽视了自己身边弱势群体的心情和反应。

百越人还不以为意,继续他的话题说:“是这样的,百越人真的因为忘本受到了惩罚,我们这些子孙是认罚的。这,我还得重头讲起。“

“唉?不是说,讲的是百越脏脏包的来历吗,怎么扯到皇家联姻的话题上来了?“一个大周人发话啦。

“你啊,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啊?“又是刚才那个大周的老头开始训斥这个大周人,说:

“你没见大家伙儿都累了一晚上了吗,好不容易有个无关胜负、不用自己承担责任的话题可以分享,你却生生地较真,要给我们搅黄了,你是觉着我们该如何对待你啊,小子?!“

那人果真吓得屁滚尿流地,再也不敢插言啦。

这个百越人继续说着:“有一天啊,我们的百越大船出了内海,往海的深处挺进,这是因为王子有兴致出游,不听我们百越有经验的老水手的劝告。结果,那一天,这王子遇到了海上的狂风暴雨,最后,侥幸船儿没有撞碎在岩石上,是因为有点水手看见了一种叫做儒艮的家伙。”

“什么是儒艮?”又有一个人忍不住插言。

“你当然不懂啦,你又不是海边长大的人,怎么能知道海里的生物。”

“不就是海马啊?我见过海马干儿。”

大周人就是这点好,好像他生在大周,特别是生在大周的首府,就什么都见过似的,他什么都敢于说出自己的判断。

大周人也就是这点不好,你跟他说点儿什么,他都一瓶子不满半瓶子逛荡的,都能给你接上话茬儿。

“都是屁话,人家儒艮是海牛!”又一个人冒了出来,接了话茬儿。

唉,真让人蹉叹。大周人从什么时候起有了大国意识,有了国家实力,而变得不鸟周边国家,大周人也因此变得傲慢而无礼,有时候,还不懂装懂,好像天下都逃不出他们的知道主义似的,一点儿都不谦虚。

这样看来,今天几个说话的大周人真的没个准头,实在是无法让人托付。

小书生听了他们之间的对话,也无奈地摇了摇头。作为大周人,总是以自我的国家为中心,这样的心态其实并不能帮助到亟需解决的问题。

“嘻嘻,好像你懂得比别人多似的,我告诉你吧,人家儒艮并不是海马,也不是海牛,它啊,像个女的……这种动物是哺乳的。”一个人拿了一卷《山海经》,跟着对照着,还比划着。很少有人能这么好奇,可此刻,人们纷纷抢着把书卷来翻。

“嘿!这儒艮长得有点丑哈。“

“你关心这个干嘛?我倒是觉着很诡异。“

“哪里诡异?你说来听听。“

“这儒艮怎么看都像是一个袒胸露乳的村妇!”

“呵呵,”一直被打断着、没有说话机会的百越人又一次开讲了:

“你们还真的对此感兴趣哈?围了这么多人,别人认为你说的很没有体统,说什么这儒艮好像一个袒胸露乳的村妇。让我来告诉你吧,真实的情况正如你所比喻的一样,的确,这家伙长得像个乡村野妇。”

听到百越人这样给总结,大家伙全都惊呆了,谁也想不到在海上会有这样的生物。

不会吧?!

百越人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其实啊,儒艮长得很丑,但是身材很好。”

人们说:“莫不是亚特兰那个什么蒂斯的地方,有什么禁忌不成?

百越人接着说:“那一天,水手们可能是劳累过度的原因,他们集体产生了幻觉,认为,看到了海里的美女鱼。”

“啊?!啥是美女鱼?!”

“快请继续说下去。

百越人说:“现在想起来,那一天,我们载着王子出发到外海真的是大胆妄为,万一,王子出点什么事的话,我们还不都得被老国王给宰了啊?!“

“对啊,你们国王的生育能力太低,“又一个自鸣得意的大周人插嘴,他也不怕就此得罪了正在讲故事的百越人:

“我们全大周的人都知道,百越老国王就这么一个传人。“

百越人点了点头,说:“嗯,你说的没错,是这么回事儿。我们差点要掉脑袋的。“

百越人接着说:“很金贵的王子在海上遇到了这个儒艮,远远地看上去,这个儒艮就好像披着长发、裸露着上半身的美人鱼。“

“呵呵,你们百越人是不是吃了槟榔啦?听说,嚼槟榔是可以产生幻觉的。只有吃了槟榔的人,才敢像你这样,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是吃了槟榔,”百越人承认道:

“但是,眼见为实,大船上好多船夫都和王子一起看到了一位赤裸着上身的少女在和他们打招呼。”

“哇呀,这么好的看姑娘的机会你们怎么没早告诉我?”有人已经坐不住啦。

百越人说:“那一天,雷雨交加,对于王子来说,简直就是终身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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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九章 啥是儒艮

在小宝的眼里,眼前这个百越人的本事真不亚于听鹂馆里的名伶,在大庭广众之下非但不害羞,还越人多越来劲儿的,人来疯的很,这滔滔不绝地,把人们的注意力全都给吸引过去了。

“还没等我们这百越的唯一的王子、未来王位的继承人星星索……”百越人果然在人堆儿里说的有来道去,唾沫星子直飞。

“什么?你们王子的名字叫星星索?”有人感觉这名字可真神奇,让人不知道为什么能想起热带的水果,什么百香果啊、牛油果啊、榴莲王啊、奇异果啊……

“是啊,”百越人点头:

“这名字的来历说来话长……”

“嘿,请你打住啊,咱们接着讲你家王子的故事啊,别不停地分岔儿,要是那样,讲到天亮也讲不完啊。”人群中那个几次三番维持大家秩序的老人再次开口说话啦,一定是他看不过去,不得不再次出面进行干预。

这说明什么呢?只能说明这百越人心思散漫,真当这里是唠家常的地儿呢,而且,是那种围着小火炉(抱歉,百越那里不冷,这个比喻不够恰当)、喝着小酒、吃着年猪的时候乡里乡亲的远非清谈的八卦,自然,扯到哪里算是哪里,根本就没个准儿头。这样的谈话,就急需要有人能够站出来,给予适时的干预。

老头起先就曾经制止过人群中一些人的不当行动,此次又出手,这引起了晴雯扮成的小书生的注意。老人褶皱的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微笑,让人并不觉着他会是那个维持秩序、不苟言笑的严苛之人,或许,是使命在身吧,老人每次出手都没有闪失、都达到了一定的维持秩序的效果,观察到这一点,晴雯这个从来都是以目的导向支配行动的人遂对老人产生了一丝好感。

老人似乎看出了小书生对自己的留意,他也不掩饰自己的觉察,直接将目光直视过来,和小书生短暂地一个对视,彼此算是打了一个照面。

再说这个百越人,经老人这么一提示,立马就在讲故事的水平上有了进步,看来,得到点拨和没得到过点拨的差别还是很大的。

百越人见人们聚精会神地等着他继续讲下去,遂来了精神,提高了嗓门,修正了自己刚才的讲话内容,再次声如洪钟地开讲了起来:

“话说,我们的王子星星索在船上借着月光看去,只见远处星星点点的月光洒在海面上,煞是喜人,不知怎的,这平静的、如常的海面总好像和平日里的不一样,具体不一样在哪里呢,王子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是,感觉还是能感觉得到的。”

“请继续。”人们巴望着。

“隐隐约约,”百越人喝了一口一位听众递过来的茶,继续讲道:

“似乎有一种歌声,这歌声只应天上有,不在人间存啊。歌声似有似无、隐隐约约,从歌声的起处,好像可以恍恍惚惚地看到半个身影在月光洒下的海面上浮现。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刚才讲过了吗?儒艮,就是那个长相像牛,身上有一对母乳的动物。是它,对不对?!”有些听众,属于那种不耐烦的,一定要这个百越人加快故事进度。

百越人才不受这些督促他的人的影响,他继续有来道去地讲了下去:

“那人影赤裸着上身实是不假,且长发披肩,这样优美的背影,就算是聚百越之国的女子们,也一个都不曾有过如此之美,更何况,这于海面上背对着王子的女子还能发出如此美妙的天上之声。”

“哇,让你说的,我们这些单身汉都有心到你们百越海上去一趟啦。”

百越人点了点头,说:“此处是插播广告时间,百越大大大游船,春夏秋冬四季为您提供随时随地的海岛游、海鲜自助游、浮潜游,费用不贵,满意指数高高。”

人们你争我夺,将百越人散发的广告一抢而空。

老人刚欲再次出面制止,见百越人冲他一挤眼睛,好像是个调皮捣蛋的孙子在和自己的爷爷撒娇、做坏事似的,老人也因此不便对他继续冷着一张脸啦。

要说,这百越人还真的是情商蛮高的,既可以吸引住广大听众们的注意力,又能够适当地规避掉一些限制性的规矩,还能够在自己明显犯规的情况下通过自己的方式赢得对方的免罚。不得不说,他这确实是个大本事。

“咱们继续往下讲,”百越人说道:

“我们刚才讲到人家亚特兰蒂斯大陆的人们并没有如我们百越人这样健忘,人家会继续履行这个百年一联姻的约定,虽然,人家的各方面比咱们先进得多,但人家也没说嫌弃咱们。”百越人这样讲的时候,好几个听众都警觉了起来,也包括小宝和宝玉,当然,并不包括傻晴雯。

大家明显感到百越人这样褒亚特兰蒂斯人,是不是明褒暗贬,贬的是把百越人当作自己附属国、进贡国的大周呢?!大家都在心里划了个问号。

百越人当然也就是点到为止,他也不傻,如果真就在大周的地界里指桑骂槐大周,那可就有他的好瞧啦。

百越人说:“亚特兰蒂斯大陆的适龄公主浮出了水面,特意来相一相自己未来的丈夫。”

“等等,老百,我想问一问,这公主可是儒艮,或者说是美人鱼呢?”一个听众忍不住心里的疑问,斗胆插了一句。

更有趣的地方是在于这个听众给这个百越人起了个名字,叫老百,叫起来挺顺口的,名字取的是他的国家百越的第一个字“百”,也还挺符合他的。

“不是,不是。”百越人摇头好像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他们不是美人鱼,他们是鲛人。”百越人解释道。

“什么是鲛人?”又有那不开胡的非要顶着大家瞪来的眼神执着地问了下去。

“鲛人?就是那个……”人们开始在私底下叽叽喳喳起来,这个话题好像比百越人讲的故事还有吸引力。

“哇,真希望平生见一次鲛人!”已经有人发出这样的感叹啦。

第四百七十章 有一颗老灵魂

老百才不管大家有关鲛人的话题扯得有多热闹,他关心的还是怎么把大家的注意力给拉回来,继续讲他的故事。

“话说,王子也是心仪于这位海上的姑娘了,但是,一个在海上,一个在穿梭,又是在夜里,隔得远,彼此都看不真亮,但是,王子记住了她独到的声音。”老百讲着。

“唉,”有一个单身汉听得入迷,听到这里的时候,不觉结合着自己的身世感叹了起来:

“要说啊,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没和女子拉过手不等于不能想象洞房花烛那有多美,但是,说到谁能有幸听得美女鲛人的声音,那简直就是被彩票给砸中啦。”

“嘿,年轻人,爱情是神圣的,大妈我还真就看不惯你这套说法,什么叫被彩票给砸中啊,那是‘人间能有几度闻’好不好,文艺点,别那么俗气哈。”一位消瘦的中年妇女显然对这个新一代很是不满意,自己一时之间没把控好,直接就教训起这个陌生的年轻人来。

“大妈你放轻松,这又不是去开什么DANG代会,干嘛那么严肃啊?!我们新一代就只想放松些,能作自己,难道就不好吗?”这个年轻人显然很不鸟这个大妈的训斥。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观点,以及观点背后的价值观,显然,他们相互之间谁也看不上谁。

老百看这一老一少好像要掐起来的架势,赶紧转移话题:“人家亚特兰蒂斯的公主也是貌似看上我们王子啦。”

“恭喜啊,恭喜。”人们真的又专注于这个故事啦。

“但是,”老百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卖个关子。

“咋?”

“老百,快说下文。”

“但是,这王子马上就遇到了风暴。在风暴面前,什么百越大大大船啊,那大,都是吹牛的,不过是汪洋中的一只小船,根本禁不起摔打。”

“哇。这个故事原来是关于交通事故啊,我爱听。”一个巡捕这时候终于来了精神儿。

“百越大大大船在风暴的作用下被抛向一块巨石,哗啦,船身被撞了个粉碎。”

“哈哈哈,原来百越王子死了。”那个单身汉刚才还在艳羡王子之艳福不浅呢,这会儿,如果有什么良方让他和王子互换了灵魂,这单身汉也不会像刚才那样只顾着一个劲儿地乐意啦。

“没,”老百对大周人这一贯地对少数族裔不仁不义的态度很是不满,继续说道:

“我们王子活得好好的,像个落在海里的椰子一样在海上漂啊漂的,尤其,临到最后,在昏迷的状态下还被鲛人公主给救到了岸上。”

“哇,艳福啊,艳福。”单身汉再次羡慕起百越王子来。

“可惜啊,”老百摇了摇头。

“可惜什么?你快说啊!你这人怎么这样,说什么话都大喘气的,还起承转合呢,是总给人预料之外的结局?!”有人在指责老百。

“你咋不换个思路去想,老百这本事难道不是讲故事的人应该有的本事吗?就好像在猴子的面前挑着一根竿儿,竿儿上栓着一把香蕉,这香蕉引得猴子想吃,却又够不着,只差那么半只手的距离,这样引得猴子就得不停地按照人的需求往前窜。这,就是老百讲故事的风格,引人入胜,险象环生。”

“嘿嘿,很多玄幻的作者不都是这样吗,起先,弄得云山雾罩的,让人如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的,结果呢,其实,结局味如嚼蜡,之前所有的埋设,现如今在填坑,被读者们发现:那都填的是屎坑。”

“咯咯,你可真够逗乐的。”

“咯咯,老兄你胸有文墨、说话有水平啊,是那么回事儿,就是那么回事儿!”

“哈,有你们的认同,我算是知足啦。”

“话说,”老百才不理会这些闲的没事的人的讨论呢,他继续着自己那慢悠悠的节奏,往下叙述着:

“俺们王子醒来的时候啊……”

“我们都知道你讲的这陈芝麻烂谷子的故事,你们王子醒来的时候啊,发现有个姑娘在守护着他,在帮他做人工呼吸,他特别感激这位姑娘,就决定要娶她作老婆。”

“啊?”老百简直就像是才开始演出的戏被剧透了一样,深感自己的创作权被冒犯、被盗取了,而且,是被粗俗化、扭曲着给盗取的,对此,他极为愤怒,更心有不甘。

对自己进行了一番思想斗争之后,老百是这样重新启动话题的:“四季如春的国度啊最最适宜度蜜月,好客的百越人民欢迎你。”

众人鼓掌,为老百这不离不弃地坚守自己的故事而鼓掌,虽然,他的故事的确有点老套。

“那么,后来呢?”问这个问题的竟然是小书生。

小书生原本是在伺候着那帮正在品尝、品评参赛选手作品的评委们,他忙前忙后的,一直没有怎么着耳朵听老百讲故事。

这会儿,评委们在自己打分之后,开始进入了集体评议的私密阶段,看似,没有小书生这个参赛选手可以打溜须的空子了,于是,小书生开始留意起这个老百的故事来。

结果,总是慢几拍的小书生得到的是年轻人的一派嘘声,同时,也得到了类似朝阳大妈、看门老大爷们的一片赞扬。

“嘿,还是小书生这个年轻人靠谱,能够传承我们的古老传统和文化,是个好苗子啊。”

“至少,人家有耐心,爱打听,就比现如今那帮子只知道啃老、让他干点啥都嫌烦、没有一点文明基因的那帮熊孩子们强!”

得到了老人家们的一致表扬,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很是不好意思,她不喜欢和广大的年轻人对立,更不愿意去讨好老人家们,但是,事与愿违,晴雯她的所作所为就是很符合老人家们的心意,而和其他的年轻人很是不对付。

“唉,要不说呢,”晴雯想起来了:“小宝就喜欢说晴雯你有一颗老灵魂呢。”

嗯,有一个老灵魂的晴雯最大的特点当然就是包打听啦,在人们都开始厌倦老百那陈旧的故事和陈词滥调的叙事方式的时候,只有一个人对他仍然保持着浓厚的兴趣,从故事本身的内容,到故事说话的方式,这个人,就是晴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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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一章 一出现就非常起眼

老百见真正关心自己故事的也就是眼前这个小书生啦。

“哎,只有小书生不那么世故,也并不追求什么现代的时髦尺度,也就是说:只有这样沉潜的心才有可能探知到那个最终的答案。”

想到这里,老百默默地在心里点了点头。

人们正在哜哜嘈嘈地看着新近的榜单,在那上面,明显的,花姑娘在技能、故事创意、组合式表达等方面的评比分数要远远地高过小书生。

不过,在口味上、在奇思妙想上,小书生的分数紧咬着花姑娘的。

眼下,还有两个评委的成绩迟迟没有出来,大家伙儿也看了这热闹小一晚上啦,这会儿,夜深露重的,大家都想早点知道这烘焙比赛的结果,也好乖乖收拾回家啦。要知道,这比赛让人无法脱身,从某种角度上,他们尚没有意识到这也是一种变相的绑紧,他们虽然无法意识和总结出来,但是确实感觉到不舒适,想要回家啦。

就在大家的注意力全都被新近揭示的榜单所吸引了的时候,小书生却对自己是输是赢似乎很不以为然,他继续督促着百越人把故事好好地讲给他听。

“老百,你继续。”小书生恳求说。

老百本来还想插播一段广告,然后,再接下来讲到他心目中认为最重要的部分,但结果是,他看到的是不再对他感兴趣的人们,也只得放弃了原来的打算。

索性,老百就真的对着唯一的一个听众——小书生讲了下去:

“那天,王子被冲到了岸上以后,一直苦苦地追寻那个把他从暴风雨的沉船里救出来的姑娘,他发誓要娶她,以报答她那颗善良的心。”

“真美。”小书生由衷地说。

老百接着讲道:“这亚特兰蒂斯沉没大陆的公主本就是来寻找我家百越王子的,是要来成婚的。她在那一夜的海上,也是相中了这个站在船头的、不畏风暴的百越王子,但是,无奈,为了一个和平的海面,她把自己的嗓音一早卖给了风暴女王。大海不再起波澜啦。”

“真的吗?”小书生明显入戏啦。

“嘿,我说,傻书生,别听这百越的人拿故事来哄骗你,对于他来说,能够赚足腰包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你喜欢什么样的故事,他就会揣测着你的心思编给你听。”一个玩世不恭的大周纨绔子弟对小书生说,好像是对小书生这么相信有些个看不过眼啦。

小书生看了一眼这个大周的纨绔子弟,神情好像对他说给自己的话不甚明了……

呆了半晌,继而,他,也就是晴雯,上前对那个纨绔子弟严肃地说:

“真假?难道你只知道真假?我告诉你:这世界上只有美和不美两种存在!如果是美的,谁会关心它到底是真是假?!”显然,小书生说这番话的时候是很生气的,这是不是跟他(晴雯)的过往经历有所相关,以至于这纨绔子弟一上来说出这么务实、残酷、扎心的话,让小书生完全接受不了。

“这样的人是吃亏的,因为只相信美、对美付出,而不计较现实的得失。”老百将小书生的反应看在了心里,他知道这才是自己的知音。

小书生对老百说:“你可别听这帮人的胡说啊,这会伤害到我们讲到的故事里的主人翁,他们丰富美好的情感会因为听者的负面情绪而被侵蚀,在故事里面,就会重新汇聚成悲惨的故事,是会对故事本身有改写的力量的,万万使不得啊,万万不要听这帮不懂故事的人瞎说。”

老百点了点头,这个小书生竟然能够说出这么深刻的话,也是触动了他。

老百所能做的,他所能为小书生做的,也就剩下这讲好故事啦。

于是,老百继续讲了下去:

“王子把一片真情给了那个在岸上他第一时间醒来时发现的、给他正做着人工呼吸的少女。老国王自是分外地高兴,他要为自己的儿子、未来百越的王位继承人举行盛大的婚礼。”

“那,亚特兰蒂斯公主可怎么办?”小书生好急,心里抓心挠肺的,好不安生,他(晴雯)怎么都不能接受这个有情者被误解、被拆散的事实。

在听的过程中,小书生就一个劲儿地扪心自问:“这世道是怎么啦?为什么有情人却不能终成眷属?!”

在现实中遇到问题,发愁终归还是要发愁的,就像生活本身它没有什么问题,当你要求生活,想生活得更好、更强的时候,生活本身就产生了层出不穷的麻烦和问题,让人发愁,逼人发愁。

但同时,正是这种要求,亦或是满足不了这要求的现实能让人变得有忍耐力,能让人最终背着现实的跳蚤也还能勇敢、坚强地继续大步前行。

小书生等待着这个故事最终的结局,在这个故事最终结局到来之前,虽然已经有了不舒服的预感,他(晴雯)也开始酝酿出了勇气,要敢于去面对这个不舒服的现实的跳蚤。

老百看了小书生那苍白的、失神的面孔一眼,他似乎看出来小书生已经有所准备,于是,老百继续讲了下去。

“在结婚的婚宴上,有无数的、让人垂涎欲滴的佳肴,然而,有一样食物却是让人避而远之的。”

“哦?”小书生来了兴致,这似乎跟他今天交作业的事情有些个异曲同工,都一样不招待见。

“那个面包看上去脏不来几的,似乎,很不能引起人们的食欲。”

“老百,你能不能好好地帮我形容形容这只婚礼盛宴上的面包?”小书生问道,冥冥中,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这只面包上面有很多褐色的灰,上面还有很多很多层的褶皱,就好像那只哈巴狗鼻子上的褶皱一样。”

“咦——,”那个纨绔子弟再次发出了鄙夷的声音。

“那,这只面包到底是谁做的呢?”小书生问。

“老百说,那谁能知道,虽然,皇家盛大的婚宴都有御厨伺候,且为了安全层层把关,可是,就是这只面包,不知是怎么出现的,是谁做的,总之,一出现,就非常地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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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二章 故事回报给你的也就多

“看来,没有人承认这只脏不来几的面包是谁做的喽。”小书生自行推断着。

“嗯,是这样。”老百点了点头。

“……”小书生有些个失落,于是乎,此刻,两个人竟然谁都没有再说话。

大家之间形成了一个空白。

最终,还是老百打破了沉默,继续讲道:

“当人们都捡那看上去很勾人馋虫的、有香气的美食而尽情享用的时候,订婚的王子在婚礼的现场还是有一丝失落,他不知道这失落从何而来,大婚当即的时候自己应该高兴才对,怎么总觉着自己在错过着什么,但是,他思来想去,又不得而知。”

“我也有同感。”小书生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又似乎不是在回忆,而是在入戏。

老百接着讲:“王子走到这个盛宴的现场,载歌载舞的场面已经过了,马上,就要进入由大祭司主持的婚礼仪式这个阶段啦。王子看到盛宴上的残羹剩炙当中有一个完整的、脏不来几的面包,他自己本人前一天一晚上没睡,此刻,更是茶米不进多时,看到这个面包的时候,起先,他觉着这个表面上没有什么光泽、很多皱褶折叠在一起的面包从品相上实在是太不起眼,不能吸引人去吃它,但是,这个时候王子他饿啦。”

正讲到这里的时候,走过来一伙人,其中一位拍了拍小书生的肩膀,说:

“嘿,我说,伙计,您真是对自己的输赢不在意啊?我们要不是为了得那和大人的赏钱,也不会等待评委的结论等了这么久。”

小书生说:“兄弟,有劳您啦,您看,我这正在听老百讲故事呢,有话,咱们一会儿再说。”

小书生以为这么简单、朴素的话就能把这位大兄弟给打发啦,那,他(晴雯)可是真的小瞧了和珅大人请来的这帮“贵宾”啦。

“嘿,这陈芝麻烂谷子的故事你也当个新鲜玩意儿听啊。”

显然,小书生遭到了鄙夷。

“我告诉你故事的结局吧,”另一个大周子弟晃晃荡荡地走到小书生的面前,说:

“王子娶了别人,这公主伤心欲绝,于是乎,变成了泡沫,永远消失在海面上啦。”

“对,你讲的这个版本是对的,我小时候也听我老祖母给我讲过。”另一个大周人也应和着。

小书生被剧透了,直接就傻在了原地。他(晴雯)看了看老百,企图看到老百能对自己摇头,说这帮家伙说的都是假的。但是,老百没有说话,老百的眼睛也不掺假,明明写着:这帮家伙说的故事结局就是这个。

“我不服!”小书生也是急了。

自己可以不关心最终烘焙比赛谁输谁赢,但是,不可以不关心这个爱情故事的结局。

“真有那么惨吗?真的这世界总也爱不能成真吗?”小书生如果再不掩饰自己的悲伤,那么,很快,在小宝、宝玉的眼里,他露馅儿自己是个女的也就是在几息之内的事情。

可怎么办。

老百说:“故事就是这样,我们无法改变什么。”

这话不想是无可奈何地交代,倒更像是一种启迪。

小书生思索着老百的话,他(晴雯)突然问:

“那个脏脏包后来怎么啦?”

老百说:“王子太饿啦,加之,又说不出自己是个什么状况,反正是觉着一时之间心慌得厉害。”

小书生入迷地听着,尽管他已经知道了故事的结局,尽管,似乎烘焙比赛的结果已经被大家伙所知道,他却现如今只关心着这个故事过程中所发生的细节,其他,一概不闻不问。

老百说:“王子见食品没的选,就拿起了这个脏脏包,这时候,马上有大臣上前阻拦,说王子这个食物看起来可疑,来源又不清楚,还望王子珍重贵体,别一意孤行,若这脏脏包真有什么不良之处,那吃到肚子里可就悔之晚矣。”

“就是这个道理啊。”人堆儿里有人插言。

“这事情搁是谁,都不能吃。”又一个在发表议论。

“我会吃。”小书生根本不在乎周围的人的反应,公然由着自己的心愿唱着反调。

“老百,你能不能长话短说,快说,到底王子吃了没有?”有人已经开始不耐烦啦。

“吃了,吃了。”老百说。

“后来,这个脏脏包所富有的情感一下子自王子的心尖上爆发了出来,那个脏脏包其实就是亚特兰蒂斯公主做的,用自己的鱼鳞,还有很多什么什么的。”

“额,真恶心。”有人说。

“什么馅儿不好搁,搁什么鱼鳞啊?!”

小书生说:“我懂了,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体会,两相融合,正代表着人世间爱情的最高境地。”

老百这次没有讲下去,而是点了点头。

“那么,后来呢?”小书生问这句话的时候,似乎在他(晴雯)的心里,早已有了自己的答案。

老百说:“刚才,大家伙不是都告诉你了吗?那个,就是结局。”

小书生艰难地摇了摇头,说:“既然说听者可以带给故事负能量,会消化、消耗掉故事中主人翁们的美好情感。那么,同理,听者如果有心,照理说,也应该可以带来正能量。我就来加一把力。”

小书生跑到主席台评委当中,把自己的脏脏包的盘子全都撤了回来,重新往炉子里扔面包的时候,不知,这会儿他私下里又加了什么作料。

再出锅,也就说半息时间不到,当小书生的脏脏包们再次一一被送到评委们面前的时候,虽然脏不来几依旧,虽然皱褶很多,但是,诱人的香味出来了,脏脏包里面的馅料更是好吃得让人吃得不能停下来,评委们直呼:“好包,好包!好脏包!”

老百的脸儿笑得跟一朵菊花似的,绽开了所有能绽开的皱纹。

“怎么样?”小书生不见外地对老百说。

老百说:“真有你的。”

小书生说:“请你讲完故事。”

老百说:“执意吃下脏脏包的王子什么情况也没有发生,御医们放下心来。”

“这是完结吗?”小书生巴巴地望着老百。

老百说:“没有,这脏脏包里有鱼鳞,王子吃了,就变成了鲛人的上门女婿啦,从此跟着去亚特兰蒂斯啦。”

小书生说:“这结局好。”

老百说:“你做的多,故事回报给你的也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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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三章 胜利?为时尚早

和珅依旧笑容可掬地,他缓缓站起身来,从评委们的席位上走出,走下台阶,来到大堂的中央。

一只手拿着一个小盅,一只手拿着一只小汤匙。当小汤匙轻轻敲在小汤盅上,发出清脆悦耳的瓷器撞击声音时,人们的困意一下子被驱走了。

和珅说:“看来,是公布成绩的时候啦,首先,我要补充说明一句:今夜,每位坚持到最后的在场人都可以到和府管家那里领赏。”

人们群情激越,与其说是为了赏钱,倒不如说是因为打现在起可以回家洗洗睡了。

“不知这和大人为什么把三教九流都请了来?且半夜还拘着大家伙儿,以赏钱为绑架。到底是作何打算?”宝玉扮成的花姑娘心下起疑。

小书生不以为意,照旧是那么个老样子,根本不把自己能否赢得这场比赛当作个事。

小宝扮成的小红姑娘看着小书生气定神闲的样子,也是从心里服气了。他当然服气的是晴雯,这丫头不是扮小书生假装发傻,这丫头就是犯傻。

那么什么是犯傻的标准呢?每个人可能会有不同的答案。比方说宝玉,他心里认为的犯傻就是史湘云那样的,睡卧芍药踏,也不知个冷热;就是黛玉那样的,一天到晚成天价心思太重,伤秋悯花的,根本不考虑自己的肉身能不能承受这灵魂的折腾。

那么,在小宝看来,犯傻就是不爱惜自己,像晴雯这样子,根本不是从自身的实际情况来斟酌着、衡量着做事,而是从事情本身所需要花有多大力气,她就敢拿出多大的力气来把这件事情给做了,完全不考虑自己的承受能力和消耗后的后果。

再有,在小宝看来,犯傻就是没有正常人的情感思路,一切都是从什么是对的、什么是美的角度出发,来做事,也就是说,是晴雯这么个小小的弱女子(注:当然,在小宝所处的男权社会里,小宝就是这么看待晴雯的)要按照“超我”的标准在要求自己啊。那得是多傻的表现啊!

大家一拥而上,围住了和大人就是一通地夸赞,看在赏钱的份儿上,这称赞从和府、到家宴、到管家的服务,甚至到了这比赛的环节。

和大人宣布:“我正式宣布,本次烘焙的获奖人为小书生李在道。”

大家都看像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尤其是那些刚开始就因为小书生的人气而下注了他的人们此时简直都要疯了。

为什么疯?还不是因为眼看着已经损失了的钱现如今竟然翻盘、重新让自己赚了个钵满盆满?!

小书生一脸糊涂的表情,他是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小宝扮成的小红姑娘把个手巾帕卷成的团儿打在他的身上。

“怎么,李在道?你是恍惚啦?”小红姑娘这么指名道姓地叫小书生,其实,是在给他解围。

晴雯这才想起来,自己扮成的这个小书生还是有个姓名的。

宝玉扮成的花姑娘一点儿都不扭扭捏捏,上前,大大方方地对小书生表示祝贺。

小书生懵懵的,小红姑娘说:“怎么,你是不是不相信自己赢啦?”

小书生点了点头。

和珅说:“李在道,你这也是实至名归啊。”

人们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和珅的夸赞,也同时,人们这样自觉地表示赞同实际上是生怕自己露怯,被别人发现自己其实是押宝在花姑娘身上的,根本就没想到小书生会赢。还有一个原因,既然大家都表示赞同和大人的观点,这多少也是在和府里给和大人面子的一种客情。

然而,究竟这小书生赢在哪里了呢?其实,在场的估计没有几个人能够明白。

小宝心里偷着乐,心想,要不是自己扮成的小红姑娘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小书生,也不会反而增加了大家伙对小书生的好感,目前,看来,虽然大家预期的花姑娘赢而导致投注的损失,但是,看在小书生有人缘的份上,还好,全都很有修养,没有炸锅。

话说,晴雯扮成的小书生还真的对于自己在烘焙这个环节赢了花姑娘的这件事上感觉有些个二乎。虽然本次来和府是特务工作的一部分,这烘焙比赛也是应景之为,但是,也不能说就不重要。

人群将散不散之际,和珅对大家伙儿说:“大家把这评委们剩下的烘焙面包都给分了吧。”

“哇,是有夜宵吃吗?”早已作鸟兽状的人们忽的又都来了精神、有了凝聚力,一股脑地涌到了评委们呆过的餐台那里。

青帮老大没有过去,他作为初选的意见推荐人,推荐的是花姑娘的十二只星座面包,在最终对决的一轮评比中,没有他参评。

故而,他是保有着花姑娘当赢得比赛的信念的。不想,却落了空。

青帮老大于是开门见山地问:“请问和大人,我就不明白啦,从面相上看,这十二只胖小猪多么地招人喜爱,以至于都叫人不忍心去吃,可是小书生的脏不来几的面包,真是让人不忍猝吃啊。”

和大人但笑不语,并没有给予置评。

小书生低头看着自己的布鞋尖儿,没有说话,看似是一付默认青帮老大说法的忏悔样儿。

青帮老大见这些人的气势好像在他提到这个话题的时候一下子都低了自己几级,这说明了什么呢?这不正说明了这些人心里有鬼,这评选结果里藏有不公吗?

如此一来,青帮老大可是长了威风,说话的语气比刚才更加自信啦,好像天底下的理儿都给他占了去。

“我倒是要问问,我吃下去的天蝎星座面包简直可以说世间无双,谁又能说出小书生的‘脏不来几’(注:这次,青帮老大连面包两个字都省略了,似乎,从此以后,小书生的面包的专业名词就该被叫作是‘脏不来几’)到底好在了哪里?”

看似,这场夜宴还是没有到头!这场烘焙比赛还是没有最终结束!此刻,称呼小书生为胜利者似乎还为时过早。

第四百七十四章 天蝎面包有讲究

看似,青帮老大是在为花姑娘叫屈。在这一点上,在座的人们倒不是因为畏惧于青帮老大的威望而硬要附和于他,而是真的也和青帮老大的思路一个样:觉着花姑娘当选胜利者才该是实至名归的真相。

那么,难道这小书生获奖真的是因为有什么猫腻吗?!

当人们开始产生这个念头的时候,人群中开始可以听闻得到窃窃笑声。原来,大家都觉着自己的这种想法实在是很荒唐,那笑声完全是在笑话他们自己。

笑话什么呢?大家伙儿都在笑话自己简直是心眼儿太多啦。

平日里,按照常理,所有的历史书、教科书,还有那些老庄理论、儒道释啊,都将人们的心给打磨出心眼儿那叫个千疮百孔。

这里,千疮百孔是个褒义词,并不是贬义,因为,心眼儿是被外界恶劣环境给逼迫出来的,是每一个价值观给自己打磨出的新的价值尺度。

心眼儿,除了因为在人群中斗智斗勇以外,也包含着一种自我塑造,这种种的自我栽种的心眼儿们,和被迫长出来的心眼儿们所导致的结果呢,就是大家寻思起小书生获奖这幢奇事时,开始变得心思很微妙。明明,这小书生既没有背景,也没有什么行业地位的,根本就不该从势利的角度来被看待成一个起码的“成功人士”,但是,大家偏偏这样想。

而轮到思量起花姑娘来,她要颜值有颜值(当然,小书生也有颜值和群众基础,尤其是大妈级的群众粉丝很多)、要靠山有靠山(和珅大人)、要技能有技能(烘焙科班出身)、要展现才华的长袖善舞,那袖子就能够舞起来的……搁是谁,也都能认为是花姑娘赢得这比赛无疑。那么,一旦赢家是小书生的时候,人们的第一个反应不是要挖掘小书生的面包到底给烘焙得哪里这么有水平,而是先想到的是社会关系,想到的是势力范围,想到的是有什么猫腻。

正因为当人们动了心眼儿,认为有什么猫腻发生的时候,人们突然全都意识到了:自己的这个小心眼儿简直真是没有用到地方!真是白长了这么多的小心眼儿。

看来,人们虽然很势利、有很多的想法,但是,人们的眼睛还是雪亮的,人们一眼就看出来了:本次获奖,如果不是面包本身的原因的话,那么,小书生根本就没有任何从人脉、裙带关系、到其他势力等方方面面所能带来的优势。

当人们开始普遍地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人们开始变得认真了起来,学习的态度也端正了,听讲的态度也好了,观察也认真起来了,看来,在没有其他社会关系作为辅助借口的情况下,人们还是有求真的欲望的。

这时候,该问话的已经出场,是青帮老大;该当听众的已经安静了下来,是在座的大家伙儿,就差有人来讲评讲评,给大家个究竟啦。

这人,会是谁呢?

眼看着,评委们早已被和珅大人给派人恭恭敬敬地请走了,目前,几乎没有人可以胜任这个讲解的角色了。

几乎没有,不是说一个都没有。

这个可以讲解清楚的人恐怕也就和珅大人莫属啦。

和珅大人依旧笑容可掬的,款款步子走到青帮老大面前,说:

“老大,这世道开始变了,我们啊,也得开始变了。”

青帮老大挠了挠头,嘿嘿一乐。也不知道他是听懂了和大人的话,还是只是礼貌地回复。

和大人说:“今天这比赛还真得说道说道。正好,我们就从花姑娘的面包说起吧。”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倒不是要装好人、装圣人,偏偏要夸赞自己的对手,而对自己赢得了比赛又会去旁边一个人偷着乐。晴雯是真心地夸赞花姑娘,而且,是出于一种同行的彼此认同来夸赞的。

他说:“花姑娘的面包造型非常讨喜,是胖小猪,是人们喜闻乐见的吉祥物,因此,在这一点上,花姑娘的审美着眼点是面向大众的,以大众之喜爱为自己的喜爱,这个,没有错。”

和珅说:“嗯,加一分。”

青帮老大接着说:“我没有想到这花姑娘竟然还有奇意,竟然这十二只面包分属于不同的类型,代表的是十二个星座。”

和大人又说:“嗯,再加一分。”

青帮老大回味着,然后,缓缓地一边整理着思路一边说:“我吃的那个是天蝎座面包,最毒妇人心啊,我说呢,这面包起先只是咸香,之后,在咀嚼的过程中,经过发酵后的面包里有很多的气孔,这些气孔有一股麻椒的味道,不是麻辣的味道。”

“嘿,这位大哥,你这是为花姑娘站台吧,这样……有点不好。”场面上此话一出口,四下里一片寂静。

这世道难道真如和珅和大人所说的,是变了天不成?竟然有人敢当众质问请帮老大?!难道是活腻味啦?!

人们不敢吱声,但并不等于不会用眼睛瞧啊。

人们看到的是青帮老大的一张铁青的脸,看到的是一个畏畏缩缩、看似对自己刚才说出的话悔之晚矣的一张脸,这张脸比普通的大周人要黝黑、要瘦削。

这人,竟然是刚才讲故事的百越人老百。

哈哈,人们心里在偷着乐,也只有外乡人才敢这么质疑青帮老大,我们是不敢啊。

小书生感激地看了一眼老百,心想:“老百,你这又是何苦呢?为了我,得罪了这个京城里数一数二的街头霸王——青帮老大?!”

青帮老大在面子上肯定是很下不来的,他对老百吼道:“你是谁?打哪儿来的给我滚回哪儿去!”

老百依旧是怯怯的一付老实巴交老百姓的模样,他乖乖地、小声小气地继续说话,但说出来的话却是有股子韧性、不屈不挠的。只听他说:

“老大,你自己刚才都承认过自己一不小心就一口吞下了整个的面包,没有顾得上咀嚼。”

青帮老大摸了摸头,自己说过的话的确是不能再收回的,他有些个尴尬。

宝玉扮成的花姑娘打了个圆场,说:“我的天蝎面包还真是有些个讲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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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五章 唱的这是个双簧

花姑娘不知是怎么想的,在小书生那么欣赏自己、青帮老大那么袒护自己的情况下,按理说,此刻,她应该向个行业的行家里手那样,自尊心超强、自信心超足,因而在人们的面前自谦才对。但是……任谁也没想到,她会选择据理力争,似乎在为自己不是烘焙比赛的赢家而鸣不平似的。

因为这花姑娘是宝玉扮成的。小宝心想:“这宝玉一向是公子哥当惯了,要什么有什么,从来没有对事物的饥饿感,这一次,想来,是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参赛脏脏包和他自己的作品相差太悬殊了,以至于板上钉钉的事情,却在最后一刻发生了大翻盘。小书生赢得比赛着实让宝玉觉着受了点小屈辱。”

所以,在小宝看来,只有这种解释才能说明为什么宝玉扮成的花姑娘在比赛出结果后还会为自己辩驳。

人,当有不舒适的感觉的时候,尚且要表达出来,这受了不公平的裁决,自然非常想要一吐为快。

此刻,宝玉扮成的花姑娘正在说:“我这面包可不是一般的选材。”

小红姑娘接话说:“花姐姐,你这面皮恐怕就有些个讲究吧?”

花姑娘说:“不瞒各位,我这面皮可是老奶奶传下来的菜谱,不能轻易示人的,但是,外焦里嫩,这一点假不了,而且,在喷喷香的表皮之下还有那么种深意,不知在座各位,有没有谁体会到啊?”

“我!”青帮老大说:“我一早就知道花姑娘不简单,坦率的说,在你烘焙你那十二只面包的时候,不知怎的,那股子清香从炉膛里由里向外地直冲我的鼻子,让我一个瞌睡下来,竟然酣睡不醒了好一阵子,不知这面里藏着什么缜密的创意啊?”

青帮老大一个劲儿地抬花姑娘,甚而不顾及到花姑娘是和大人的什么人这一归属问题。

花姑娘巧笑倩兮,接话道:“谢谢老大的垂顾,的的确确,这面皮里的名堂是不能明说的,但是,绝对不是故弄玄虚。”

青帮老大说:“要我是,这面皮里掺和了大麻籽,否则,怎么会如此底醉人?”

人们大惊,没想到青帮老大并不只是自诩为美食专家,他提出的这一下就点破了人们所意识不到的一个环节。

花姑娘一听青帮老大这么说,就忍俊不禁地笑了,好像,老大说得很对。

只听花姑娘说:“其实啊,还真没有那么复杂。我这记面包还真的是有草籽在里面,但是,绝不是大麻,而是芝麻。”

小红接话说:“芝麻?可跟大麻完全不一个功效。芝麻让人安定、相属镇守之和,怎么能跟惹人犯热情的大麻相比呢?花姑娘,你这是想骗谁?!”

小宝扮成的小红姑娘之所以忿对花姑娘,实在是因为他觉着办公事、搞特务那一套没什么一定之规,点到为止,差不多就行啦。但是,若要较真,也得是对任务有好处才对啊,可自己的这两个搭档,一个是晴雯,一个是宝玉,简直是一对完美主义者,争着抢着的,他们不是尽快地完成任务,而是在比拼谁的面包能做到最完美,他们现如今甚至不是在相互比拼,而是每个人都在和自己较劲,希望自己在原来的烘焙水平的基础上能够更上层楼。这种坚持简直就像是强迫症,对任务没有任何好处,冷眼旁观的小宝算是看透了这一点。

但是,小宝又有什么办法呢,宝玉和晴雯都是那种自己认准了什么事情八匹马也拉不回来,小宝觉着自己纵是冷嘲热讽也难于将这厚皮给扎透,索性,有些个心灰意冷,不想再说他们俩啦,这多年的工作搭档,就像是老夫妻一样,知己知彼,尤其对于对方的秉性和脾气都特别地了解,也得容忍。

要不予容忍,那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想到这里,小宝生气地嘟着嘴,实在是觉着宝玉和晴雯在工作的过程中有些个太过任性啦。

宝玉扮成的花姑娘让小宝这么一戳,根本没有生气,反而将之看成是对自己的一种挑战,她说:“这面包里的秘密啊,并不是来自表皮的芝麻,而是来自混合的动物油脂。”

“什么,竟然是油脂?而且,还是动物油脂?”小书生不觉自言自语了出来,足见,他对于这种稀奇的说法有多么地稀奇。

“是的,”花姑娘在说出这个答案之前早就知道了大家的反应,当小书生作为烘焙的内行也会如此感觉惊讶时,这着实满足了宝玉扮成的花姑娘的小虚荣心。

“那,花姐姐,你能说一说都是什么动物的脂肪吗?”小红姑娘问道。

“动物脂肪,会让肥胖者更加肥胖,让脂肪堆积者脂肪更加堆积。”一个人念叨着,试图要解释花姑娘所提到的用法。

“嘿,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因果来,因果去的好不好,我听着头都大啦。”另一个人则对这种概念毫不感兴趣,心说:“你们一个个的,真是吃饱了撑的。有的吃就很庆幸了,好吃,当然就更是锦上添花啦,但是,总不至于这么讲究到追根溯源吧。”

“唉!你们真想知道我花姐姐用的是什么动物脂肪在面皮里吗?可是,你们可要记住一点哦,好奇害死猫。”

这是小宝扮成的小红姑娘,试图阻止大家伙有关这个动物脂肪的进一步探寻。

没有人阻止反而人们会自行地泯灭掉好奇,但是,一旦有人阻止,这好奇的心里火苗可就一下在蹿得老高。

人们都巴望着花姑娘能尽可能地给予一个解释。

“今夜,我来告诉你们吧,你们可不要外传啊。”花姑娘对在座各位这样说。

大家伙益发好奇起来,有谁不想第一手地了解到别人不知道的八卦啊?!

“花姐姐,你果真要泄露这老祖宗留下的方子吗?再不济,你也传给我啊。”说这话的肯定又是小红姑娘,这回,她和她花姐姐唱的这是个双簧。

第四百七十六章 面包有料有心儿

花姑娘挺自豪的,完全不像是伪装。这样看来,即便是没有人诱导,或是在做铺垫,她也是愿意和大家分享的。

“天下难道还真的有这么无私的人?!”很多人都在心里犯嘀咕。

大家伙一个个的,一听是只有今夜在场的人才会有机会听闻,马上就来了精神,一个个备足了精神气,想好好地学上两手。

花姑娘还真的肯教,一点都不含糊、也不耍虚枪,她轻言细语地说:

“先选了晨起最早的动物花狸猫,拣选她们的便便,晒干了作燃料。”

听到这里,大家伙觉着这菜谱恐怕会要很长,光说用什么烧火,都说的如此详实,真的是在行内也得当是属一属二的讲究啦。

“之后,要把竹竿晒在光影下,这时候,要寻找飞鸽的落脚点,冷不防地隐在竹竿后面一下逮着它,如果未果,就再次选择在鸽子吃食的时候,一竿子把它给打下来。”

“什么?这也太残忍了吧?!”

“挤压鸽子翅膀下面的那块肥油,使之变软,然后,用细竹签将体内这块油轻轻地给导引出来,这时候,就可以放生啦。”

“这是骗谁呢?糊弄谁呢?这菜谱就算给我,我也学不会啊,谁有本事抓早上亢奋的鸽子啊?荒唐!”

已经开始有人撂挑子,不肯继续学下去啦。

花姑娘并不受此影响,继续说了下去:“觅黄鼠狼子留下的爪印,寻着它的踪迹事先下好了套,然后静候上两天,待到天气变化的时候,去看一下,如果单单发现脚印,而不见踪迹,就下一个很厉害的佐料,这里,先不赘述这个佐料,然后,再抹去自己的脚印,并把铁套子在雪地上反复摩擦,以至于铁锈味会有所减少,使之不那么容易被黄鼠狼子发现,这是人在这里下的套。”

“喝!好家伙,有点太难了吧,这……简直是百科级别的狩猎讲解啊,哪里是什么烘焙技术啊?!”

花姑娘听到了这样的议论,非但没有生气、没有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反而,正色地更正这个意识,道:

“万物生长,靠的就是阳光,万事的道理都是可以归一的,我这法子一个个地,看似显得好像很复杂的,也很难搞,实际上,这些个万变不离其宗,都是阳光下人的想法——瞎琢磨出来的。”

听了花姑娘这么说,人们遂重新一个接着一个地鼓起了勇气,继续坚持着学了下去。

“下一步,”花姑娘说:

“看见黄鼠狼子被逮的时候,不要迅速去开枪,那样,会伤害到整张的皮子,而是守候到看它奄奄一息。”

花姑娘讲这些的时候面不改色、心不跳,人们一个个地感觉到了冷兵器之冷血的存在。

其实,花姑娘并不是没有心软的时候,只不过,作为猎人的后代,她并不以打死野兽为一种歉疚。

花姑娘见没人询问,只好自己给自己了一个台阶,继续讲解道:“猎人试图在它死后的两个时辰内,采取古法让其慢慢地风干,待黄鼠狼子的皮从他的肉上松懈下来后,皮草变得分外好看,人们就给黄鼠狼子脱了那层金贵的皮毛,这时候,黄鼠狼子显得比较六神无主的,会自觉地淌出一种香脂来。”

“啊!”有人开始乱叫起来。

“这刚开始说是鸽子油,人们还是能够接受的,天底下什么都能炼油的,花生、椰子、葡萄籽的,就算是动物的油脂——比方鸽子油,那也是可以理解,可以接受的啊,但是,谁能受得了黄鼠狼子的香脂啊?谁都知道,那是个啥!”

小书生好奇地问:“我就不知道。那究竟是个啥?”

“你真不知道,还是装天真?”小书生旁边的一个人听了小书生这么幼稚的话,忍不住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我就是不知道啊。”小书生认认真真地回答着。

这年头,虽然是个反智的年代,但小书生这个没有生活阅历的人也还是遭到了普遍的嘲笑。似乎,每个贫下中农工全认为实践出真知,这一问三不知的小书生实在是个废物点心。

“那是胳肢窝的味道啊,学名叫狐臭,属黄鼠狼子最最严重,那么,他的汗腺就是分泌臭不可闻的所谓香脂的。话说,小书生,你对这个答案满意吗?”

出乎大家伙的意料,小书生还真的不以为意。

小书生说:“嗯,怎么啦?我确实是觉着这香脂第一求之不得,第二,是真的很香啊。”

花姑娘点了点头说:“这就是动物脂肪,一点都没错。这几样混合在一起,按照一定的比例调配到面包起子里,醒上一天,让酵母在其中好不隐晦地、充分地发挥效应,结果,一定会不出所料,很快,一锅香气扑鼻的冲劲儿就来了。”

“哦,原来,你是汲取了动物的不同脂肪加以混合,然后,掺和到面里后进行发酵,然后,拿出的成品一入锅就行了,对不对?”

“没错啊。”花姑娘说:“小书生,你真的学得很快。只可惜,我不能将老祖母的配方直接给你,你若学习,就得自己摸索着去配这个比例。要知道,不同的比例得出的面包的口感、色泽、香味和香气类型是完全不同的,所引起的美感、快感、饕餮感、幸福饱腹感……自然也是更上层楼,各有千秋,各自不同的哦。”

小书生一个抱拳:“花姐姐你太有学问了,这里面,别看只有十二只,却因为香型和作料,其实是可以配比出无穷多的类型的面包的,只因为了这酵母和潜在的各种原料的可能,你说,我这样想有没有道理?”

花姑娘不住地点头,说:“你真的很厉害,找到了实质。”

小书生摇了摇头,说:“还远远没有。我知道,你没有说出来的蜜獾的流鼻血,和荷兰奶牛的泪腺,这里面的脂肪含量虽然不多,但是,还是让你给用上啦。花姐姐,你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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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七章 甘愿受罚

“这里还有一些胖小猪的残屑。”花姑娘指了指评委桌子上七零八落的餐盘,那上面,大多数的盘子里甚至都被舔干净了,啥都没剩下,只个别的盘子里有一些面包屑的残余。

花姑娘这么说的时候,既有些傲娇,又有些遗憾。她傲娇的是自己的水平得到了明证,不用自己再做任何言说,这杯盘干净就说明了自己的烘焙水平不是一般地受欢迎。

那么,遗憾的感觉呢,就是本可以请小书生品尝一下,好结合自己刚才对动物脂肪在面皮里的应用的有关讲解,来一个具体的范例演示。可惜啊,现在却无法做到了。

小书生似乎也有这么种遗憾,他将食指轻轻地按在了一只盘子上,拿起手指的时候,指尖上沾着一点面包屑,他伸出了舌头舔了舔,然后又砸吧了几下……

这样的举动,要是别人这样做,肯定一大堆吐糟的朝阳大妈会说什么现在世风日下啊,网红也没个网红的模样啊,一点尊卑礼数都不懂,一个年轻人年纪轻轻的,却在大庭广众面前舔手指头、砸吧着嘴,成何体统?!

但是这个举动因是小书生做出来的,大家喜爱他也就容忍了他,甚至,人们都提不起是在容忍,小书生的一颦一笑、一拈花一扛锄头,似乎都能得到人们的欣赏。这,也只能解释为:现如今的市井审美文化正无缘无故地喜欢着这样的白净、面带无辜的小书生类型。

大家被这样的审美标准给一时洗脑了。

“你这傻举动耽搁大家休息,是个啥?”小红姑娘仍然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主儿,似乎,这世上,也只有她全然地看小书生不靠谱啦。

小书生也不理小红姑娘,他郑重地对花姑娘说:“花姐姐你真敢用,竟然用了大麻的籽儿。”

他这么一说,四下皆惊。

现如今,朝廷为整顿社会风尚,一致要求杜绝黄赌毒,你花姐姐怎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呢?但同时,你小书生不至于为了一个比赛(何况这比赛自己已经被宣布是赢家啦,虽然赢得不明不白的)这样当众祸害人家花姐姐的声誉吧?

花姐姐听到后,没有震惊,反而,但笑不语。

似乎,她这是在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小书生你既然认为是我在面包里下了风纪属严禁的大麻,你就得给我说出个道道来。

花姐姐不是真的不明白,只是她干脆就不去接小书生的这个“栽赃”的话茬儿。

这四下里,人们也不再着急回家啦,只想把这事体看个究竟。

小书生闻了闻自己那刚才被舔过的、空空如也的手指,然后,屏息静气地,似乎进入了闭关状态一般,在思索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小书生说:“花姐姐,你真的很厉害。”

小红姑娘忍不住了,追问:“小书生啊小书生,你这一会栽赃我姐姐,说用了什么违禁的东东,一会儿,又夸赞我姐姐厉害,你要是再这样,我可跟你没完。”

人们群众中产生了不小的心里震动,有人开始窃窃私语。大家伙倒不认为小书生真的是要整治花姐姐,如小红姑娘所说的,但是,人们群众那眼睛可是雪亮的,一下就看出来了,小红姑娘这是不服裁判裁决,不承认小书生赢了这一事实,她不承认,就等于说,小书生赢得这个比赛所要达到的预期效果:重新和小红姑娘修复婚约就要泡汤啦。

小书生说:“花姐姐在面皮上下的功夫咱们就不用再在这里多有赘述了,那什么,有关动物脂肪的配比,那也是咱不能知晓的秘密,咱不妨只奔着关注面皮脆而不失其油嫩,酥软又不失劲道的结果就好了。”

大家点了点头,都觉着小书生有风度。

接下来,小书生不紧不慢地说:“可说到这大麻籽,不管花姐姐你承认不承认,你都是放进去啦。”

大家一片默认,不知下一步会是怎样个情形。总之,每当人们有所推断的时候,小书生总能将剧情往另一个分叉上带,故而,人们也都吸取了教训,与其承受这一次又一次的出乎意料,不如就蒙着眼睛往前走,是啥结局就接受啥结局好了,免得小心脏一次次地被迫接受这样那样的唐突。

花姐姐依旧观音菩萨一般,但笑不语。

其实啊,私底下,宝玉可是把自己的丫头晴雯给恨了个牙痒痒,心说:“咱们不就是都在执行个任务吗,你倒好,这么较真,假戏真做的,死马活马的你都要医,小心被和珅把咱们给看穿了,一窝端!”

小书生笑得一点都不含糊,也灿烂得宛似没有任何心思在心底藏,就是一个清溪澄澈见底的样子,这一点,人们群众看得出来,宝玉和小宝也无奈地看了出来,谁拦着也没有用,看来,小书生他也是心无旁骛一根筋到底了。

对于这样一个就事论事,就烘焙非要将烘焙谈个明白的人,谁又能拿他有什么办法?真真的没什么办法可言。

小书生见场面上只有听的主儿,没有应对他的主儿,看来,也只有他来自顾自地说出个理儿来了。

“花姐姐莫见怪啊,格物致知嘛,书上说了,就算是手作有手作之美,也得是除了仪式之外、时间消耗之外,还得别有一番自己亲力亲为的动作,不仅如此,还得有个‘亲历’,这个‘历’啊,是亲身经历的意思。我这不是要和你一道‘亲历’一下吗?”

小红姑娘大大地给了小书生一个白眼,大声地说:“我可没有说什么啊,我也没有在场。”言下之意是:小书生你这撒娇、找靠山、分享共情的举动,你未婚妇可没有看见啊。

人群中发出了一片嗤笑声。

这回,破天荒地,大家伙开始把同情分给了小红姑娘,而不是花心不靠谱的小书生。

小书生对小红姑娘的捣乱也不理睬,继续对劳了自己的专注对象——花姑娘,说:“花姐姐,这个不难解释,我若是解释得不够周到,不合乎道理,还甘愿受罚呢。”

第四百七十八章 给故事个大反转

花姑娘看似一直对小书生有关大麻花籽的说法不以为意,兴许是因为人家这是听鹂馆一等一的、有名有号的姑娘吧,不是一般的人,不至于说自己还得给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自己找台阶下。

虽然显得云淡风轻的,但是,花姑娘还是欣然地接受了小书生要解释一番自己推断的要求,只不过,她蜻蜓点水似的、淡淡地点了一下头,表示了应允。

这一举手一投足就显出了人的层次来了。大家伙全都看在眼里啦,你小书生再上杆子的瞎积极,那也只是渴慕得到花姑娘的认同而已。

而花姑娘呢,对于男人的献殷勤也好、男人的故意刁难也好根本就是见怪不怪的,不以为意。

一个是小书生不停地上进、求索、找问题、提出观点、求取实证,一个是名媛淑丽,不辩解、不反驳、不疏离、不亲近、不咸不淡、不失礼数。

嗯,人民群众极力地驱赶着袭击自己的睡意,不忍离去,是觉着这出戏还是可以看下去的,尤其,这旁边,还有个不识时务的,一会儿,说什么也不答应小书生的婚约,一会儿,又明晃晃地当着众人的面不怕挑开了话讲、很是吃醋的小红姑娘。

现如今,在大家伙儿看来,这姑娘此刻仿佛倒成了多余的第三者啦,要她不是自己生往上凑,还真的接下来恐怕就没什么戏码啦。

这些都是人民群众的八卦观察,和小书生那一脸的清静很是违和。

小书生可没有人民群众这么多的心眼儿,他那点儿有限的精神气儿全都关注到花姑娘的身上啦,不,还真是说错了,他的那点儿有限的精神气儿全都关注到烘焙的这件事情上了。晴雯就是这么付德性,别人不知道,小宝和宝玉不会不知道,这家伙就是个对事儿不对人的死脑筋。

于是,小书生真的就按照宝玉和小宝的逻辑在自己的那点小心思上转悠呢,只听他说:

“大麻花籽啊,有一个特点,尤其是那野生的,遇风就风跑,很容易消散,是不容易给逮到的。所以呢,唯一能够捕获它的方式,就是尽可能地把它给打湿,将花浆和雨水混合在一起,反复地清洗,这样,花籽变得无比地沉,同时,带来幻觉的花浆又都被冲刷干净啦,这时候的花籽才最最值钱。”

“喝!小书生,看不出来,你小小个人儿,还懂得制毒、贩毒这一套,连‘值钱’二字你都说得出口了,肯定没少干这类有违王法的事情。明儿个早上,到我局子里来一趟。”

一位警察大叔恐吓着他。

“三黑,你想干什么?”一个朝阳老奶奶拿着擀面杖站在警察大叔的背后,说:

“我好不殃地今儿个看出有好戏码的戏,你就来给我搞破坏,小心我回去找你妈,把你要继承的家产给收编喽。”

“二大妈,哎呦呦,我这是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得罪了,我呢,这和大人的赏钱也不要喽,我这就撤退,这就撤。”

第一个对小书生提出质疑的人就被小书生庞大的粉丝群给轻易地“消化”啦。这样的气场,小书生还有什么不敢说,还有什么不敢作的啊。小书生对那位朝阳老奶奶深深地鞠了一躬,说:“大娘,您就是我小书生的衣食父母。”

小宝和宝玉私下里也是恶心到家了,尤其是小宝,非常地以晴雯为自己的发小为耻,而宝玉呢,为自己教出这么个丫头来则有些陷入了忏悔的边缘。

小书生放下这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拦路虎一档子事儿,对花姑娘说:“我不在意你是怎么取得的这花籽,我只是说出了我要是取的话,就是这么个取法。”

花姑娘淡定地说:“嗯,跟你说的八九不离十。”

人们简直是惊诧啦:“怎么?这之前,花姑娘可是没有过任何表示的,也就是说:尽管小书生不停地‘栽赃’花姑娘在面包里使用了违禁的大麻花籽,但是,花姑娘自始至终的态度都是但笑不语,不予置评,这不等于是在说她根本就没有承认用过吗。但是,此刻,花姑娘的一句‘八九不离十’,这不完全就是中了小书生的圈套吗?!在他反复消减对于毒品这个敏感词的使用,而反复从摘取技术、烘焙原理上来索求大麻花籽的投放时,花姑娘这明显是因为一时对自己的松懈而供出了自己真的在使用大麻花籽。

唉!很多人多多少少开始同情起花姑娘来。

又有一部分人开始怀疑小书生并不是像看上去那么简单,说不好是个什么百越、北胡的间谍呢。长得俊美,为人乖觉,很是讨人喜欢,兼整个包装路线都是走的文化范儿,看上去是个斯文、干净、似乎思想也往往是感性的、直线思维的人,但是,通过他这么就轻易地把花姑娘给“装”了进去,就让人们觉着他不只是个简简单单的小书生。唉,常言说的好,脸儿越白,越让人看着发慌。

花姑娘的一声承认简直是石破天惊,好像,一切都要拨云见日,就差那么分毫。

怎么个分毫呢,这尺度又是谁来掌控呢?

没有回答。

只能说,成与不成,事情的任何走向其实都是命。

小书生根本没有人民大众所拆穿的那么阴险,如果阴险若斯,此刻,他逮住了花姑娘的把柄,就应该继续狠抓不放手,好一直给揪出个源头来:

什么你到底是在哪里制毒啊?你贩卖所依靠的网络是什么?你获利情况怎样啊?是否有同伙儿?你丫到底赚了多少钱?你会不会靠钱给自己重新买了一条出路?你说,你愿不愿意作俺们的卧底?

……

这些个,都是凡夫俗子所能想到的下一步的发展趋势,可是,小书生本来就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难怪,人们开始犹疑起来,这小书生一把把花姑娘给“打翻”在地,是不是就应该马上踏上一脚,好保住自己在江湖上刚刚确立起来的烘焙冠军资质?还是会在下一步搭救花姑娘,来个英雄救美,给故事个大反转呢?

你不是小书生,你终究想不明白他到底要干什么。

第四百七十九章 该挨揍的小书生

大家伙对小书生一上来就揭花姐姐的短儿的这一明摆着的事实,很有些疑惑于他的动机所在,以至于对他的人品也产生了怀疑。

小书生完全不以为意,继续当众说着这些个看似禁忌的话题:

“我说,花姐姐,我见过很多的烘焙行家里手,他们各显神通不假,但是,没有一个人为了食品的口味和层次的多样变化而肯于牺牲食品的安全的,您是我见过的第一人。”

“嘿,这话说的,简直就是在人家的伤疤上再次撒盐的节奏。”大家伙一个个地,对于小书生这种肆无忌惮的言语简直要震惊啦。

对于一个人的了解,往往要花费很多的时间,人们都有这样的教训。

对于有些人,类似于小书生吧,看似颜值很高、气质不凡、言语不俗,普通人对他的第一印象不到半息就能够定下来,也就是能够一见而钟情。

一旦对一个人建立了好感,就在同时有了某种信任和依靠,这就是为社么像小书生这样的人特别容易从周围的人那里获得很多的资源,比如信任,比如爱,比如权威。

但是,对于这样一个人见人爱的小书生,到底有多少人能够将他看个彻彻底底、通通透透呢,恐怕没有很多人。

一件事,一个人,要经过漫长的岁月,要经过一些事情的淘洗,要忍受很多的误读、要经过不断的更正,最终,这个人和事才能够于大浪淘沙后被呈现出本来的面目。

以上,就是很多人对于小书生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花姐姐面包配方中不良成分的揭露而产生的感慨,人们不再肯轻易相信这个面似善良、有文化、有底限的读书人,而是对自己之前对小书生的信任感到了被欺骗的愤怒。

小书生对大家伙的这个态度到底有没有感觉呢?答案是当然没有。

如果小书生肯有的话,那么,小书生就会很收敛,而不会继续平白无故这么轻易地就将自己美好的形象和大家对自己个儿的信任给葬送掉。

小书生接下来的话才真正地让大家伙儿有眼镜的大跌眼镜,没眼镜的大跌了下巴。

小书生说:“这大麻花籽在面包里本来就还只是大麻花籽,热度只能将大麻花籽变成熟了的、喷喷香的、让人吃过之后就难以忘怀的大麻花籽。”

已经有些不满的人开始溜小差啦,但更多的人简直对小书生说的话要回应上一句:“净他妈的废话”。人们开始愈发地同情起花姐姐来,并且开始变得紧张起来,生怕小书生下一步就会招来警察,将花姐姐以售卖毒品的罪名缉捕归案啦。

大家伙儿很是着急,怎么就没个人来制止小书生呢,怎么就没个人臭揍他一顿呢?

生活在继续,话题还在继续。紧张的人已经不能再紧张了,而放松的人还在继续地口若悬河。

小书生继续说:“花姐姐,本来,你是可以上侦缉头条的,题目,我都给你想好啦——《花姐姐意乱情迷大麻籽》。”

“你再说,我给你一脚。”青帮老大忍不住了,心说这一臭小子竟敢在太岁头上触怒花姑娘,看我怎么抽他。

小书生一个抱拳,说:“妙,就妙在这里。眼看着一切不保——专家头衔、烘焙的专业技能、靓丽的神态、和大人钦点的玉女才华……这些个,都将随着大麻花籽的被揭露而将烟消云散。”

他这么说出的时候,在场的很多人都默默地低下了头,在他们看来,这一刻,应该是花姑娘栽在小书生手里的时候啦。青帮老大上来就是一拳,本来,小书生是躲无可躲的,但是,这个时候,偏偏小红姑娘正揪着小书生的耳朵,表示要教训他。

小红姑娘这么一闹腾,反而破坏了青帮老大的大计,那一拳就此走空啦。

花姑娘,此刻,不知道为了什么,却没有在场其他人的担忧和忧伤,对于小书生的口诛笔伐的刁难和扣帽子,她好像还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真的是给人一种皇上不急太监急的感觉啊。

该闹腾的人似乎都在场上闹腾着,独留下了和珅大人一个重要的人物依旧故我,他但笑不语、捻须观看,没有一丝的响动,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思和立场。

小书生根本就没觉察到青帮老大那一记空拳,倒是小红姑娘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好像是对青帮老大表示的深深歉意。

小书生真是个没情商的,他在这样充满敌意的周围环境当中却啥都没感觉,继续按照自己的节奏叙事着:

“照理说,我该和您,花姐姐好好地学下这一手,只可惜啊,我太笨,没有您那掌握平衡的能力。您竟然运用上了天象十二宫的原理,对应着十二星座一起把太阳聚焦聚能,这样,在面包里,您竟然铤而走险,让大麻花籽与这种聚焦聚能发生作用,变大麻花籽中让人疯狂的成分为最有营养和滋味的部分,并且让聚焦聚能把大麻花籽的毒性给彻底地洗白啦。“

“啊!”

“啊!”

……

这些,就是人们的一致反应。

人们简直就是给惊到了,你丫的一次反转也就罢了,你还来第二次、第三次……你这是拿人们的智商开玩笑吗?什么?花姑娘的大麻花籽竟然真的在面包里被中和、被解毒了吗?

“小书生,你这可不能信口雌黄啊,你也不想想,上有青天,下有黄泉,中间还有我们堂堂的众人,你可不能随便乱说,一会儿,要把你那花姐姐直送如侦缉属去了,一会儿,又盛赞她铤而走险之后,竟然险象环生之中得以解脱,你这是在玩她,还是在玩我们呢?”

这是青帮老大的话。

也只有青帮老大才能这么直言,这么坦诚地说出自己的观点。

小书生举着一片面包的皮儿,说:“大哥,你可以检测一下,这里面可是有多个层次的感受的,不骗你。”

小书生当然不敢骗青帮老大喽。所以,他说的应该是实话。

第四百八十章 人气香如故

青帮老大挑起一边的眉毛,这个表情很明显的,说明的是他对小书生一点都不抱有信任。

“你如何就知道这花籽没有毒性呢?即便是这毒性真如你所说的,在被消解掉了之后,又如何能保有这花籽的特质,体现在面包之中呢?可是空口无凭啊!说什么层次,这层次难道是凭借你这么一个没有什么资质的小书生的三寸不烂之舌,就可以说风就是雨的吗?!你又如何能拿出真凭实据来?”

青帮老大的说法咄咄逼人,一环套着一环,既相关,又似乎是层层递进的关系,简直在大家伙儿的眼里,这是要让小书生无以辩驳,最终以达到让小书生无地自容的地步啊。

人民群众拭目以待着这事情的发展……

然而,小书生并没有显露出惊慌之色。单从他的神情上看,还真的很能唬住人,根本就不像是一个蒙人的家伙,但是,这弯弯绕的栽赃却恰恰就是出自他这个看似靠谱的人的口中。人民群众这次可不会再被这外表和态度所蒙蔽啦。

小书生看着花姐姐,花姐姐也定定地看着他,这让小红姑娘又有了说辞。

小红姑娘说:“小书生,看你这番表情,不像是要坑害我花姐姐的样子,我差一点就要被你给蒙住了呢。”

这话简直是在替人民大众说出着心里话。人们就差要为胆大心细的小红姑娘鼓掌喽。

小红姑娘继续说道:“我花姐姐好骗,好哄,我可不是,你今天要是不给我花姐姐从理论上到实践上进行翻案,我是决不饶你的,至于婚约,也跟着一起就崩想啦。”

第一次,人民群众将自己的立场站在了小红姑娘的一边。这一切的关系的倒转,舆论风向的变化,要怪罪就只能怪罪小书生自己啦。他这就是现世作的结果嘛,大家伙心里这样想着。

话说,小红姑娘的话可真是解气,但同时,似乎,人们还没有听够。

果不其然,小红姑娘的话也还没有完结:

“我说,小书生,你一边栽赃我花姐姐不说,还一边对花姐姐挤眉弄眼的,这一番情形,让我这个作为你未婚妻的人情何以堪啊?!要不,你干脆就拜倒在花姐姐的石榴裙下好啦。”

“喝!这戏好看!”

开始出现了三人行的状况,而且,这吃醋的戏码还真的味道挺足的。

人们都在眼睁睁地看着这出好戏会怎么个演出法儿。说实在的,宝玉扮成的花姑娘还真的很替这个晴雯扮成的小书生着急,怎么着,也是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多嘴多舌的小书生就从一个人气十足的网红,现如今变成了一个几乎要被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只因为他着当众人的面儿恬不知耻地出卖了花姐姐。

走此一招烂棋,要想再翻身可就难了,任八匹马恐怕也拉不回来啊,何况,又被认死理、忠于花姐姐的青帮老大之流给盯上了,还能有什么好的下场?

宝玉很替晴雯担心,小宝也很替晴雯惋惜,但是,解铃还须系铃人,这问题,也只能靠晴雯自己来解决。

此刻,淡定依旧的小书生,对花姑娘说:“花姐姐,你觉着我说的可有道理?”

宝玉想了一下,如果这时候自己对危难之中的小书生给与相帮,或许,这样可以免除人们对小书生的不信任,也能免除青帮老大对小书生的人身威胁……

但是,这里可是有黄雀在后的和珅和大人在盯着呢,如果不想暴露,不想破坏了此次的任务,那么,自己就不能够出面、大张旗鼓地对小书生予以施救。

故而,人们看到的是花姑娘对于小书生的求证所给予的反应——浅浅地笑、淡淡地无可无不可的态度。

这样的反应,让人们再次通过花姑娘的行为看了出来:她对小书生这是极为藐视的态度啊,以至于既没有全然否认,也没有给予承认。这是要把小书生给挂在那里,干晾着啊。

人们倒是通过这小书生的一系列的作妖反而对花姑娘产生了不胜的敬意,有几个人能够临危不移、处变不惊啊?这花姑娘就有这个气度。有几个人在被指责、甚至在被治罪的时候还能不反唇相讥、不诟病对方啊?花姑娘就做到了。

以至于在这样的情形下,让任务执行过程中的韦小宝产生了某种疑问,就是:到底这次行动是以保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呢,还是在力保宝玉扮成的花姑娘,要知道,这是非常不同的目标,会导致截然不同的策略,也会产生截然不同的周边效应。韦小宝这一次执行任务真的很晕,第一是宝玉的加入,让二人好好的搭档关系现如今变成了三人行。第一次团队配合上出现的种种问题、三个人观念的不同和处事风格的不同,都在导致着一连串的糯米诺,就比如现在吧,连小宝自己都奇怪了,到底这是怎么回事,事情已经不在自己的计划和计划实施的步骤之内了,到底事情还可控、不可控,也都开始不得而知。

再回过头来看小书生和花姑娘,由于花姑娘对小书生的问题不置可否,以至于将小书生置于一种非常尴尬的境地,这个境地就是要想搏出这个让所有人质疑的境地是非常非常之难的,而挣扎出来的凭据,此刻却又被唯一知情的人给拒绝展示出来了。

小书生看出来花姑娘没有因为自己之前的突然袭击而变得愤怒,也没有因为自己后来提出的解围之答案而有一丝的应允和回应,这时候,陷入孤立的他又该何去何从呢?

小书生从这手上的一片面包碎壳说起,似乎,就好像一只蚂蚁要扳倒一座大山一般,小书生并不能有确切地把握,但是,他如果不成功,就不是成仁,而是成为青帮老大拳头下面的一滩泥。所谓:不成功,就成泥。

所谓: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那么,真的,小书生还能力挽狂澜,做到人气香如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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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一章 照葫芦画瓢

小书生拿着面包屑轻轻地抿上了一口,然后,递给青帮老大和和珅大人,说:

“请两位大人和我一起品尝。”

青帮老大是个大老粗出身,要想做到仅仅是抿上一口,这样“矫情”的动作,他还真的是拿捏不准。

与其照猫画虎,不如自创一个题材好了。于是乎,青帮老大将面包屑用手指头按在了舌头上,直接合上了嘴,他既不把它吞下去,也不会去咀嚼(注:这两个动作要是真做,恐怕这面包屑也让他做不到)。

和珅大人笑眯眯地,依然一副和事佬的样子,对任何事情他都不表示拒绝,但这样的表现并不代表他的心里就没谱、没有自己的想法。

这就是他身上最阴的一点,在韦小宝的观察看来,这在场的小孩子们都绕着他走,就说明了和珅大人是来者不善,只有最敏感、最干净的小娃子才能感受到他那隐隐的杀气。

和珅捡起指甲盖大小的那么一片面包屑,脸儿笑开了花,整个过程中,他既没有像青帮老大那样明显地去庇护花姑娘,同时,也没有因为小书生对花姑娘制毒贩毒的定罪而暴怒于小书生,亦或是迁怒于花姑娘,可见:和珅和大人城府之深,简直深过那老百讲的亚特兰蒂斯之海底陆沉。

和珅不同于青帮老大,青帮老大他是总也不按照指导来做事,且总自我独创和自行其事得很。和珅则按部就班,完全依照小书生的指示将面包屑抿在了舌头和上腭之间,同时,他紧闭了嘴,既不吞咽,也不咀嚼。

他并不像青帮老大那样被动地做、赌气囊塞地表示出不满、好像很被动的样子。和珅是何许人也啊,见什么人他说什么话,见什么招他拆什么招,所以,他依旧笑眯眯地执行小书生指导的所有步骤,丝毫看不出有任何违和的心理动态,同时,他很喜欢让别人觉着虽然自己在人群中是主人,是职位最高的人,但是,自己确实是最最随和的人。

这些表现还不足以说明和珅大人的性格特点,还要补充一点的是:和珅大人也和所有在场的人一样,是不相信小书生有关花姑娘的面包配方有毒品、又能自行解毒的这类胡诌八扯的,但是,和珅大人却没有如青帮老大那样直接表示出轻蔑,像众人那样直接对小书生表示质疑,和珅大人也不是要因人力导,反而,和珅大人表现出的是“从恶如流”,或者说是用一句诗句可以形容为:“花自飘零水自流”,他追求的竟然是:客随自己愿,各自安好,各自承受各自的下场这一路子。

这个路子,可能和和珅大人从小的经历有关系,要不就是他有一个严父,要不他就是受过什么强烈权势的管控和压迫,以至于他在中年得志之后采取逆反行为——就是看似“不干预”。

所谓的不干预,并不是真的就什么都不干预,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也就不称其为和珅和大人啦。只不过和大人善于在朝廷中坐观虎斗的缘故,养成了处变不惊,该出手时也许才出手,那么,对于今天这样小打小闹的动态事件,和大人自然是小书生怎么摆布、安排他做事,他就心悦诚服地做事喽。也许,这可以叫做是高明,也许,这也可以被说成是那真正的猎捕能手往往都是伺机而动的,不发则已,一发则就是致命一击。

对于和珅和大人的这一特点,料想: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再傻冒,就算是凑上去一个鼻子尖儿,她闻也闻得出是这码事体,因为和珅大人的阴气十足啊。

好在,晴雯这人也是个一向的“二百五”半吊子,所以,即便明知山有虎也偏向虎山行,她是依旧我行我素,按照自己的方略来做事,不再去预估和珅和大人的反应。

和大人真的照葫芦画瓢,将那片面包屑抿在了口中,但是,他不像青帮老大那么表现出不情愿,故而,和珅和大人真正地去细细地咂摸着这片面包的滋味,并且眼睛有些上翻,好像在联想什么事情似的,原来,他是在品味着这片稀罕的面包屑。

这时候,一个事情在悄然发生着。

青帮老大突然脸红脖子粗,好像呼吸要困难的样子,他的手紧紧地纂成了一团,好像要捶打自己的胸口。

当人们看到他涨红的脸儿开始转向苍白的时候,人们这才意识到这应该不是被噎住了(注:因为一点面包屑喂鸟都不够吃,不可能是噎住了),而是他在窒息。

当人们就要伸出援助之手、解救青帮老大出危难的时候,青帮老大好像明白了大家伙的意思,他做了一个让大家意想不到的、果断的“制止”的手势。

嗯?这是怎么回事?

眼看着不大一会儿功夫,就要窒息身亡了,自己却摆手不让别人救助,这是斯德哥尔摩症候吗难道?!

青帮老大突然呼吸流畅啦,而且,他呓语般手舞足蹈起来,唱的都是边塞之曲,什么“不到楼兰终不还”、什么“卷起千堆雪“……

接下来,青帮老大开始变得喜不自胜,不再那么豪迈而雄壮,那雄性的气势似乎已经在刚才的那一刹都消耗殆尽,此刻,他转而变得温婉而曼妙,唱起了的是:

“郎有情啊妹无意”、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

人们都看傻了,一向里,这四方邻里之间最怕提及的人物就是这个青帮老大,谁家孩子晚上不睡觉,恐吓他的话都是:“你再不睡觉,让青帮老大抓去给炖了。”

就这么一个威武可以、富贵可以、义气冲天的大老爷们不成想竟然拜倒在的不是姑娘的石榴裙下,确是姑娘制作的面包,不,确切地说,是姑娘制作的面包剩下的那点面包屑之下。

人们突然对青帮老大的印象出现了史无前例地改观。

醉人之态并不可恶,也不丑陋,谁会不喜欢一个喜兴的人呢?!谁会不喜欢一个返璞归真的人呢?

这,难道跟小书生所推荐的面包有一定关系吗?

第四百八十二章 不负责任的目光

青帮老大此蒙态发作尚可以得到人们的理解,因为青帮老大在人们的心目中本也就是一个特权阶级。

一个特权阶级是有权利表现出非正常的发疯状的,人们尚且能够容忍。

人们对一个人的容忍度是取决于很多的因素的,而且,是多重因素的叠加,远非一个、两个因素那么简单。比方说,对青帮老大,人们是出于恐惧也好,出于敬服也好,甚至是可能出于一种为了求取安全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总之,人们对周围的平常人远没有对青帮老大会抱有那么大的容忍度。

但是,如果有一天青帮老大的权势,以及由权势所带来的影响力在不断式微,以至于有一天出现大幅度下滑,甚至出现了降级的时候(所谓的降级,就是有了另一个山头,可能比现如今的青帮老大对大家的生活、生计产生更大的影响。或者说是:青帮老大由于长期不安分守己地把守好自己那一摊“利国利民”(或者是祸国殃民)的那一套,而造成了业务的流失、业务能力和社会影响力的下降,对于大到国民生计,小到柴米油盐、针头线脑,他都不再产生那么大的作用力的时候),人们对于他的关注和重视自然就会骤减,甚至,人们开始容忍度下降,会责难他带给人们的种种影响,并且,会试着摆脱受制于他。

当青帮老大的影响力不再那么大的时候,人们或者抛弃了他,不再注意他,或者会拿他的某一个短处开刀,跟他算总账,所谓,在江湖上混,你早晚是要还的。

好在今天的青帮老大尚处在事业的巅峰,对社区、社团的影响力还很强,业务所涉及的面广、接触的人多,故而,人们对他的容忍度还属于比较大的阶段。

青帮老大发起疯来,好像还是人来疯,是那种自我之中带着喜气洋洋的、控制不住自己的劲头,给别人也能带来喜气洋洋的,无伤大雅、牲畜无害的氛围,因为,人们都只有欢喜他这样的份儿,而没有敢于挑战他的份儿。自此,青帮老大自含在嘴里那个面包屑后所有的人来疯表现在人们看来都是好的,发自良善,也将回归于良善的,没有引起人们的任何反抗和敌对的心理。

那么,当人们正在顾及青帮老大自狂自舞的时候,和珅和大人这边出事啦。

和珅大人也是个特权阶级啊,只不过,和青帮老大不同的地方是:和珅大人不像青帮老大那样,在人们的生活中起到直接的作用,通常,和珅大人是人们看见的水中月、镜中花、人们只可仰息而不可亵玩焉的正主儿。故而,由于本心就和人民大众不在一块堆儿,那么,在生活的层面上,就更不会直接地参与到人们的生活当中去,不会打家劫舍,不会仗义疏财,不会收取保护费,不会有事没事地和黑道白道的人进行直接的交往……

那么,人们对和珅和大人的印象是很模糊的,只看见高高在上的一位官员,并没有生活中实在的交往和交集。

这会儿,和珅和大人正在击瑟而鸣:

“力拔山兮气盖世,

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是兮可奈何!

虞兮虞兮奈若何!”

人们看见和珅和大人仿似醉酒了一般,很是惆怅,对月高歌,也不知道他低吟浅唱的是个啥。

本就觉着这和珅和大人高不可测,现如今,他这一吟风弄月的,更显得和广大人民群众有了隔阂,简直是曲高和寡、高处不胜寒的路数。

人们对和珅和大人的情感本来也就是敬重加疏离,现如今,看到和大人这么地多愁善感,就好像看见了那天上的大龙突然落入了泥潭,挣扎了许久却出不来,简直连条泥鳅的本事都不如。那么,人们对和珅和大人往日的印象而带来的处处高看他一眼,反而因这就近了的看到和接触到,而变得不能理解、不能容忍,不能接受啦。

也就是说,在他们心目中,和珅和大人就是什么问题都在他那里不是个事儿才对,怎么能有和我们凡俗人一样的烦恼和忧愁呢?

这面包屑简直有一种微妙的魔力,它可以扒光人的衣服,将人的原型露了出来,展示给人看。

这,难道不是大麻的作用吗?

要不是大麻的花籽在面包屑里,怎么会把一个全身青筋、满是纹身的青帮老大变成个多愁善感的大姑娘,把个官家体制代表人物和珅和大人变成了个吟风弄月,见点阳光就灿烂的普通人呢?!

这,实在是面包的功劳啊!

当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人们开始对小书生之前对花姑娘烘焙的面包的解读有了理解。原来,你小书生并不是在出于嫉妒或者是不忿而在诋毁花姑娘,原来,你说的竟然这么有道有据,是不二的答案啊。

人们开始第一次对小书生很是服气,而不单单是因为小书生的颜值高、讨人喜欢、为人谦和不惹事,而是因为他的真才实学、他的面对真实情况和真理的时候敢于不怕得罪人地吐露真言。

这,在当今这个鱼龙混杂、良莠不齐的烘焙专业人士当中是多么超凡脱俗的表现啊,这,又是不怕挨揍、不怕群情激愤地人人喊打的一种勇气。

明白了这一点,人们似乎忘记了正在发癫的青帮老大和和珅和大人,开始将倾佩的目光投向了这个年纪轻轻、甚至是大多数人的晚辈的小书生身上。

小书生自然感觉到了人们的这种信任。要知道,这种信任是有力量的,会让人为了这种信任而去铤而走险、奋不顾身去做伟大而正义的事业,以为自己很卓越。

小书生此刻就被这种信任的目光所包围,并且,也被这样的目光所激励着。

要说,其实,这种目光是不能负责任的,一旦有了大的、外在的压迫力量出现的时候,这种目光就会骤然消失,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这,就是群众的见风使舵、看人下菜碟和骑墙的行为所致,不知道,现如今这个阅历的小书生能不能够理解到和预防得到。

第四百八十三章 几起几落

谁能想到就这么一晚上的功夫,小书生的人气是几起几落。

起先,谁不爱那俊美的容颜、青春的腰肢、斯文的举止,这就是人们对小书生最初的情感,虽然很浅薄,但是,却是生发自内心的、真实、朴素的大众之情感。

接下来,可就不同了,因为喜爱上了,就难免在判断上有偏颇,加之,小书生给人的感觉似乎要比花姑娘在做事上来得靠谱,故而,庞大的粉丝群竟然不约而同地形成了一种势力,这种势力又把大家伙儿自己个儿给忽悠进去了,人们自然而然地拧成了一股绳来支持小书生,这种支持化为一种信心,这种信心就被人们误判成可以改变评委们的看法——让小书生得到烘焙的一等奖的力量。于是乎,大家信心满满地都把对小书生的喜爱化成了自己生意的一部分,开始投注小书生的彩票。

这一回,还真的颇费了大家伙儿的一片心思和本钱,可是,形势却在一落千丈,眼看着花姑娘那一只只卓著的面包就要得奖,人们产生了投注之后即将就要亏本的沮丧。

再接下来,人们开始百无聊赖地等待着最后的结果,不成想,小书生也不知道是通过了哪一门考验竟然赢得了评委们的一致支持,看来,人们的投注又莫名其妙地投对了对象!

这还仅仅是跟着小书生的举止在心里上七上八下的开始而已。

这不,不知道为什么,小书生竟然不为自己获奖所动,也没个得理让人的风范,出乎大家伙意料的,他突然发难,发难的对象是花姑娘。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已经赢取了比赛的小书生揭露了一个天朝底下纵是青帮老大也不敢去揭露的问题,那就是:他指正说花姑娘在卓越面包里用上了大麻花籽。

这真是骇人听闻的一个事端,这件违法的事情,真是可大、可小。就看周围有没有好事的人来抓花姑娘的把柄啦。

就在人们瞠目结舌的情况下,花姑娘不但不拒绝回答,反而,等于是认同了小书生的说法。

“这都玩的是什么路数?!”人民群众也是茫然啦。

小书生不疾不徐的,不怕在别人的眼里作恶人,在揭露花姑娘的卓越面包里的大麻花籽用法的时候,都没有找人来特意展示,就已经有人急吼吼地来给他佐证啦。

这不,首先是青帮老大,来了个“人来疯”,一会高唱革命歌曲,一会儿又性情大变,温婉如一只小绵羊。他倒是不招人讨厌,只不过,青帮老大自己丢了盔甲,原本,人们见而躲之,现如今,青帮老大变成了一个温柔的广场大妈。人气,当然是不落反升啦。

而和珅和大人则不同,一向里高深莫测,一个高高在上的政府官员,这次,却因为面包里大麻的作用忽的群情激奋般好像一个意气少年郎,一会儿,又吟风弄月,好像一个病歪歪的病西施......这一身全添的是文艺范儿的文青毛病,自然,在人民大众之中没有市场,反而,把他从对官家体制里官员的敬重改为了对知识小青年的蔑视和不理解。和珅和大人这一次因大麻暴露了原形,可是在形象上、口碑上亏大发啦。

人生还在继续,戏码还在轮番要上演。

这里,最不疲倦的似乎就是这个小书生。

说来,也是奇怪,按理说,人民群众心目中的每一个起伏都是因这个天杀的、昨天还没听说过名字的、今儿个却在这里为之乐为之愁的小书生而起,可偏偏的,这小书生好像并不受这些情绪起起伏伏的影响,他依然左右顾盼,如若进入无人之境,当然,这个“二百五”自己不仅没有受到影响,而且,也不觉着对周围的粉丝们、乡里乡亲关心他、爱护他、支持他的大爷大妈们有什么影响,他就是一个没心没肺。

大爷大妈们也算是心灰意冷了,就好像自家的娃是个智障,你总不能把他退回到肚子里去吧,只得好好地当个宝贝养着。

对待小书生,也差不多是这样个接受的意思。

同时,他们还算是看出来了:这个木讷的小书生不会变通,不是因为不通世故,而是因为他只知道对事不对人。针对面包这件事,有大麻花籽他就不得不说,远没有考虑这消息的揭露对花姑娘所造成的伤害。

回过头来,人们再仔细琢磨花姑娘的态度,同行之间的倾轧古而有之,那么,花姑娘是不是对小书生的揭露就心怀不满和一肚子仇恨呢?据观察,又远远不是。

花姑娘自是一付很有底气的样子,似乎,这种被揭露也都不是个事儿。

此番气度作为一个弱女子也是让人们侧目啦。

花影婆娑,月上柳梢,这个和府可是出了大事。

最最有势力的、有权威的两个人现如今都在大麻的控制之下啦。在现场的人们也是目瞪口呆。

怎么办?

小书生将评委书桌上的芝麻,也就是黑芝麻、白芝麻若干粒,用手指头肚儿沾了起来,他盯着这几颗芝麻看了又看,瞧了又瞧。

人们很是不耐烦,谁不回家睡觉,留下来,还有闲心来看这么多家伙在这里有的疯有的傻啊?!荒唐透顶!

“芝麻好,还看要用在哪里。”花姑娘镇静地说了这番话。

人们想:这又是玩的哪门子里格楞啊?

小书生点了点头,然后,将芝麻粒一下子给捂到了青帮老大的嘴里。

不大一会功夫,青帮老大的眼睛看上去就不那么泛疯狂的光芒啦,理性的光开始回归到他的心尖儿。

青帮老大不无感叹,说:“小书生啊,你花姐姐的面包好啊,我吃下去些碎屑,就已然醉了,看见了大道朝天啊,看见了彩虹横空,你说,这是不是面包给我的幻象?不管这一切是多么地假,我老大可是第一次看见了自己的愿景啊!”

小书生点了点头。

这回,他没有像以往那样呱唧呱唧地、没深沉地说个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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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四章 覆水难收

小书生呵呵地笑了出来,对大家伙说:“各位请看,花姐姐手法之高明可见一斑啊。”

“你说的这是啥?”人们纷纷表示不解。

只有青帮老大此刻是小书生肚子里的蛔虫。

青帮老大很是配合,他在台上展开双臂,自觉自愿地转了一圈。他这主动的举动可不见得是在为小书生正名,兴许是在为花姐姐继续站台。

此刻,已然恢复了神智的青帮老大无需小书生给予大家解释,他想起自己怎么也是个自封了名号的美食协会秘书长啊,遂拿出了美食家的派头,就着大家伙的疑问,自说自话地解释了起来:

“我第一只面包,那简直就是林妹妹嫁给了焦大,白了瞎啦。”宝玉扮成的花姑娘自是一惊:“怎么,大观园的事体都成了民间的谚语啦?!可见,林姑娘是多么地有名气。”

小宝也在偷笑,心说:“宝玉啊宝玉,你真不知道你自己有多有名气,又多么地有争议吗?”

青帮老大在台上继续给大家伙讲解着:“虽然,第一只面包我是囫囵就吞下了,没有细嚼慢咽,也没有时间咂摸出个滋味,但是,不知怎的,这当晚的宿醉也给醒了,一天的劳累也给解乏啦。不知是为了什么?”

大家伙不用听下文也知道青帮老大这是在盛赞花姑娘的胖小猪面包。他真矫情!咋还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呢?!

青帮老大当然不知道大家正在腹诽他,他接着说:

“不知道为什么,自打吃了那个面包,我特别想吃第二个,还特意向花姑娘讨要,当然,我被拒绝啦。”

是有这么回事儿。人们都想起来了,当时,花姑娘回绝了青帮老大的讨要,很是驳了青帮老大的面子,之所以人们印象深刻,那是因为青帮老大的面子那是一般人轻易不敢不给的。

青帮老大继续说:“要说,我最初下注的对象可是小书生赢,自从我吃了花姑娘的面包,我就又多投注了一吊钱,给了花姑娘。因为啥啊?因为这面包让我上瘾啊。”

一听“上瘾”两个字,整个大堂的气氛都不对啦,是啊,有些胆子小的人甚至都开始不敢大声喘气啦。

“谁说不能说‘上瘾’两个字的?”敢于在这个时候接这个话茬儿的人,除了青帮老大以外,按理说,是没人敢啊。

人们纳闷地寻着声音四下张望,原来,是从来都谨言慎行、不出差错的和珅和大人发出的调调儿。

和大人如果不是吃了大麻花籽,借他几个胆儿,也不敢作为天朝的重臣在人民大众面前宣称自己也上瘾啊。

这......都是花姑娘面包惹的祸!

哎?也是奇怪了。为什么大家不去指责这个揭露事实的小书生,而去指责制作人花姑娘呢?这表现真真地说明大家伙很是偏心小书生啊。

“和大人,”小书生镇定陈词,说:

“有你这么仗义直言,我也是要替花姐姐谢过你啦。”

和珅和大人扭了扭脖子,说:“嗯,自打吃了花姑娘的面包,简直是通经活络、去湿去潮、固本正源、活血化瘀、眼明心亮啊......”

大家伙简直要呕啦,心说:“怎么着,这和大人给予背书若是假的,那么,只能说明这些个当官的就只会忽悠人、给别人拉大旗作虎皮,哄骗傻老百姓;但如果,这和珅和大人说的字字句句都是他真心感受的话,那么,也就是说明了这大麻花籽还真的是派上了些用堂。”

人们的心里发生了转变,较之之前的愤世嫉俗,不相信任何背书,到如今开始对青帮老大、和珅和大人,以及小书生的说辞抱有了将信将疑的态度。

青帮老大说:“嗯,和大人,咱们是英雄所见略同啊。自打我吃了这面包屑以后,就觉着整个人上下通气儿不哆嗦、精神气爽不啰嗦,也不会生气、不会发脾气、没有心理疙瘩啦,原本经常隔三差五就犯的毛病——想寻死觅活的,现如今也阳光灿烂啦。”

“啊?!”听到这番表白的人们也是开始有些吃不消啦:

在大家伙儿的心目中,那英雄本色原来也有草包狗熊的一面啊。这青帮老大近距离和人民大众接触的时候,也不过一样是张家长李家短的,很平民化嘛,这充分说明了一点:亲和力十足的昔日霸主青帮老大响应时代的号召,不再一付高冷状的不接地气,而是变成了会诉苦、会抱怨、会撒娇、会展示自我的草根大叔。

“唉!”对于心目中男神的改变,人们不是呵呵笑一下就能够释然的。相反,人们并不想接受这样一个全新的青帮老大形象,而是希望回到吃面包前的时光去,在心里永远存储那一个让老百姓畏惧、敬重的黑社会青帮老大形象。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已经改变的形象,那是覆水难收啊。

而现如今的局面的造成,不能不说是花姑娘面包里大麻花籽的作用。人们真的已经开始集体迁怒于花姑娘啦。

当然,人们不想怪罪小书生,在他们心目中,小书生永远是无辜的。

同样,一根筋的小书生也并不觉着自己曾有过公关危险,又曾一度轻松地脱险......

小书生对青帮老大说:“那么,你觉着没有面包就不能活了吗?”

青帮老大竟然当着众人的面泪盈于睫,这让曾经崇拜他的大家伙儿再次为他惭愧了起来。

只听青帮老大说:“哪里,哪里,但凡为人,就会有不如意,俗话说,人生之不如意十之八九,我哪里敢造次到一朝领略了好东西,就终身不离不弃好东西、霸占好东西呢?”

“哇!”人们听到青帮老大这一番肺腑之言,简直就是被五雷轰顶的感觉,其一,在于青帮老大的蚀骨柔情跟他的五大三粗形象实在是形成了太过强烈的对比,让人们不知是该愕然呢,还是该作呕,其二,是青帮老大的此番真心话,说的简直是太有人味啦。

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如果世间有美好的东西,我虽然喜欢我也不会去霸占吗?!

多么高的境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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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五章 还有不上钩

小书生又将几粒芝麻粒儿放在和珅和大人的手里,和大人要斯文得多,轻轻把细小、几若无物的芝麻粒儿舔到舌尖上,然后,用舌头一下子给卷入口内,再特意砸吧了几下其中的滋味,这才吞到肚子里。

芝麻粒儿一旦被吞到了肚子里,马上就见效。和珅和大人那看什么都不顺眼的文艺范儿一下子就消失殆尽啦,人也变得不那么违和了,甚而,矫枉过正地,此刻的他看上去就像个十足的慈爱的老奶奶。

“喝!”人们观察到这奇异的变化也是险些个在内部炸锅啦。这大麻花籽虽好,让人见心见性的,但是,还是这解毒的芝麻籽儿厉害,一下子就将人变成了个正常人。

这里的例子不用多举,一个青帮老大,一个是和珅和大人,难道还不够吗?!

和珅和大人用手摸了摸脑袋,一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看来,他是对自己刚才那副不鸟世界的愤青样子暴露在人们大众的面前很是有些羞愧和懊悔。他明了,自己真实的一面已经暴露,也是覆水难收啦。

“我说,书生,”小红姑娘不失时机地发言了:

“我就不明白了,这大麻花籽的毒性是昭然若见的,怎么就一下子被小小的芝麻粒儿给中和了呢?!你是不是为了讨好和洗白我家花姐姐而故意闹了这么个营销宣传?”

要说,这小红姑娘也是真够厉害的,每一句话都好像能扎到痛点,直戳小书生的软肋。

小书生讪讪地笑了,没有否认的意思。这,难道就是小红姑娘所说的,他的用心昭然若揭?

花姑娘出来了,看人家虽然是烟柳花巷出来的女子,却很有风骨的样子。在小书生揭露大麻花籽的应用时,人家花姑娘视若罔闻,举止、行为都大度、不计较,也是淑女风范啦。此刻,见小红姑娘的问题咄咄逼人,花姑娘没有必要站出来的情况下也还是站了出来,是出于义气,要为小书生挡枪啊。

人民大众看在心里,也是看得个心里舒舒坦坦的,要知道,虽然小书生和小红姑娘比较门当户对,很是匹配,同时,小书生一切的源起都是为了和小红姑娘恢复当初的婚约,但是,当人们看到小红姑娘如此霸蛮、如此地善于“挑刺儿”,作为小书生的粉丝兼其名誉家长,也是大不乐意啦。当看到小书生对花姑娘有献殷勤的苗头(注:小红姑娘当然也很敏感,每一次都有发现),而花姑娘在小书生被挤兑的时候也肯站出来仗义疏言,人们就和小红姑娘的感觉是一样的,觉着他俩个这是有戏的节奏。

小红姑娘当然是不乐意啦,因为这块蛋糕(注:指小书生)虽然自己不合口,但是,当这块蛋糕眼看着有可能成为别人的蛋糕的时候,她又不肯放手啦。

小红姑娘斜睨了花姑娘一眼,不好发作。而其实,这情况是韦小宝扮成的小红姑娘斜睨了宝玉扮成的花姑娘一眼,心说:“你丫的,在这里演戏也还要抢我小宝的‘食儿’!”

宝玉才不理会小宝投来的怨怼的目光呢,他心里清楚小宝这家伙就是闲得蛋疼,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故意给晴雯出难题,让她扮成的小书生下不来台。

“花姑娘,还愿闻其详。”说这话的,如果大家伙儿以为是和珅和大人,那还真的就是猜错了,说出如此斯文有礼的话的竟然是青帮老大。可见,青帮老大对花姑娘青睐之深,简直是有如桃花潭水喽。

既然得到了青帮老大的钦点,那还有什么不好说的。花姑娘清了清嗓子,此时,她的面容放光,虽然是在为自己的面包做辩解,但却让所有的人有一种感觉,她是在为了小书生而在解答疑难。料想,这人世间,谁能把自己的问题摘得一干二净,同时,在解决自己的问题的时候看上去却是在大公无私地义气相助。能做到这一点,明明花架子十足却又不讨人厌,若非听鹂馆训练出来的名牌姑娘还真是做不到呢。想到这一点,韦小宝着实为听鹂馆感到骄傲。

花姑娘义正言辞地说:“这大麻花籽在面包烘焙中的作用,可谓是万万地不能广而告之、推广出去,因为不容易掌握大麻的分量,稍弄不好,就会过量,过量的结果就是上瘾、吸毒、发疯,这个后果是必须得烘焙面包的大师傅负责的。”

人们听了,觉着说的咋这么有道理,纷纷点头称是。

花姑娘又特地嘱咐说:“那些小朋友们必须在家长的陪同下才能用这个方法做点心哦。”

人们都给花姑娘这又顽皮眨眼睛又认真叮咛的样子给逗乐了,心说:“花姑娘你就搞笑吧,你这害了青帮老大和和珅和大人,还没被找来算账呢,此时,咋又惦记上要害我们下一代啦?我们要在这些娃面前屏蔽了你和小书生这样的危险分子。”

花姑娘开始了正式的解说,这表面上是为了帮助小书生给大家一个说法,实际上,是因为嫌弃小书生无能而自己出面来为亲自洗白。

花姑娘说:“其实呢,这大麻的确是朝廷不允许民间消费的毒品......”

她刚起个头儿,就在人堆儿里引起了争议。

“她这是啥话?朝廷不允许民间有,难道允许上层社会消费?”

“这话不是很明白吗?官二代、富二代、明星二代,有多少人在私底下偷偷地交易毒品,吸食毒品以至于上瘾啊!我们是不知道,人家花姐姐在听鹂馆工作,难道还不知道?”

“也是哈。这阶级层级之间是有天花板的。我们也看不到人家的生活,所以不能妄加评论,但这不等于说,花姑娘她说的就不属实啊。”

“属实,一定是属实的。你们想啊,富二代、官二代、明星二代一个个地,都那么地富有,成天价不用朝九晚五的,真的一定是闲的没事干,空虚的很哦,在这种情况下,让毒品这馋虫一勾,那碰上意志不坚强的还有不上钩?!”

第四百八十六章 警视听

花姑娘说:“我在买大麻的时候曾经深入到大麻的产地,我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那里虽然是穷乡僻壤、边远山区,却看上去人们的气色很好,在高山缺氧的环境下一个个面颊红润、胸肌发达、底气十足......”

众人对花姑娘的谈话还真的很感兴趣,当听到花姑娘的这般表述的时候,还是有些人不相信她说的是实话,更有些人则认为花姑娘的这些措辞简直就是在形容一个未来的理想女婿的形象,故而,大家一边饶有兴趣地听她说话,一边却在窃窃私语着:

“这丫头是在说梦话不是?”

“嘿嘿,没错,我觉着应该是在做春梦吧,没醒过来。”

“嗯,有些个花痴的气质在。”

“你们能不能好好听花姑娘说话,别开小差,回头,我要打听打听她说的这是什么地方。”

花姑娘和小书生都有一个共同的缺点,那就是不太顾及周围人的看法,虽然,当她说起那个地方的男人有多么地强悍、健康的时候,人们已经开始拿出了异样的眼神对她,她也不以为意,并且对自己被戴上的“花心”、“好色”的帽子也没有摘掉的打算,说不好,她心里还喜欢被说成是“色女”呢也未可知。

花姑娘继续着她的话题:“在那里啊,老妇人也不显老,那里流行姐弟恋。我于是就好奇啦,就问:难道你们这里是母系社会?女的做主?”

人们不做声了。

虽然,花姑娘目前有些个跑题,说的本来是毒品,结果说成了产地人们的身体健康,说身体健康也就罢了,说着说着就跑到了当地的婚丧嫁娶的习惯来了!

花姑娘说:“那里没有吃的特别肥胖的人,没有心脑血管的疾病,没有疯长的那个夺取一切的吃人细胞,也没有一夜白头的愁事儿,这都是因为什么呢?”

这个时候,小红姑娘接茬儿啦:“花姐姐,你不会说这里是香格里拉,人世间最后一片神秘的净土吧?”

花姑娘神秘地一笑,摇了摇头:“不是。”

人们继续翘首以待。

花姑娘说:“我拿着银子准备换大麻,这个时候,我就陷入了思索。”

“什么思索?”这一回,捧哏的是青帮老大。

花姑娘经青帮老大这么一提示,继续说道:

“为什么我们每天大鱼大肉的,却身体很不好受、容易生病?为什么我们小姐一位位的诗书礼仪那么好,却匹配不到同样有水平、没有铜臭气的读书郎?为什么好端端的简朴生活却被人笑话成穷酸、落魄呢?”

和珅和大人鼓掌,很明显,他内心的愤青情结还没有被芝麻给从根本上掩盖住。

“你倒是说说你的看法啊,净知道问问题,咋不交代你的观点呢?”有些人就是没有耐心,不喜欢别人用抛砖引玉的方法来提出问题、解决问题。他们喜欢的是开门见山。

花姑娘说:“好说好说,这个地方的人都吃大麻,但是,就是没有像别的地方的人那样容易成瘾,越吸,他们的身体反而越好。那是为什么呢?”

“这是什么地方这么坑外地人啊?告诉我地址,咱们带着帮会找过去,先杀个他片甲不留,然后,把他们那里的现成的大麻都给缴械收编喽,再将那个地界儿给占了,自产自销多好啊。”

能说出这等霸气话语的自然非青帮老大莫属喽。

花姑娘一点都不买青帮老大的面子,瞪着眼睛说:“一个世外桃源啊,怎么一转眼就被你给烧杀掳掠了呢?!”

青帮老大羞愧地低下了头,说:“说实话,我变成文明人的时候,也就是在吃了你面包以后,要怪,就得怪你的芝麻把我恢复了原状。”

花姑娘说:“要想延年益寿,要想能够返老还童,要想思想干净、做人高大上、要想做一个不是黄脸婆的有魅力的中年妇女,就应该像那个大麻产地的人一样,永远适当地用大麻,让大麻用到的量正好发挥出正面的作用来。”

“间谍!”有人私下里已经开始咒骂起花姑娘来了:

“一定是胡人派来的卧底,否则,怎么会教唆我们大周的人民集体吃毒品呢?!同志们啊同志们,可要提高警惕啊。潜伏着的潜在敌人无时无刻不在我们的身边啊。”

花姑娘被作为贩毒制毒者都不怕当众被抓,难道还会害怕你一个平凡老百姓的诟病?

花姑娘继续淡定地说:“适当的大麻起到的可是良药的作用。首先,大麻能够润肠,辅助解决大手时燥结的问题。”

“额,这也能拿到台面上来说嘛?”有人腹诽着。

“大麻对治疗恶风,也有比较大的作用,对了,可以改善月事不调......”

这一回,连小红姑娘和小书生也有些懵了,这花姑娘不像是在为自己辩解,而是在做大麻的宣传啊。

“对了,”突然,在人群中,舆论的导向发生了变化,有这样异议的声音被发了出来:

“你们有没有印象,我家老爷子在临终前特别痛苦的时候,就遣我去走私犯那里去买大麻,据说,他烧上大麻,疼痛就减轻啦。”

“还不仅仅是如此呢,我记得我偏头痛,就是俺娘偷着给了我一口大烟,让我的偏头痛一下子就好喽。”

“快快给我打住,”这是和珅和大人:

“我今儿个是不是一不留神上了贼船啊?怎么不仅自己亲身在不自觉的情况下体会了一把‘有毒’面包,而且,还将这个‘过’纠正成了事功,重新变成了一个正常人?”

看来,和珅和大人已经转眼变回了那个有城府、有底蕴的和大人,再不是那个吃了毒品后的文青、小玩闹啦。

和大人此番话的意思并不在于要呵斥花姑娘给自己用了毒面包,而是在于警视听,他要给大家一个印象:我和珅和大人可是和朝廷穿一条裤子的,是坚决反对使用大麻等一系列违纪的行为的。

和大人这么一出口,花姑娘也就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第四百八十七章 说不出原因的嫌弃

大家正在热火朝天地侃着大山,虽然夜已深,但是,却没有人愿意离去。

可见,这个场儿还挺有凝聚力的,本次和府的家宴还是蛮成功的。

有好吃的也就罢了,还出其不意地安排了个烘焙比赛和评奖活动。和大人真是煞费苦心啊,人们也是很领情的。

不成想,这两个参加烘焙比赛的选手又如此地奇葩,这让今夜简直是惊奇不断(注:不敢妄加夸赞是惊喜不断,遂说成了是惊奇不断),怪不得大家伙儿哈欠连天的,抵抗不住生理上的困倦,却还有精神上的好奇支撑着久久不愿离开。

主要的原因还有两个,只不过大家伙儿不善于总结自己的心里,没有意识到大概是这两个原因驱使的。其一,是大家伙总觉着这是个谜题,怎么说也是花姑娘的十二星座的面包最棒,但是,名不经传的小书生却得了头奖,这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儿。其二,则是既然小书生参加烘焙的原因是为了恢复和小红姑娘的婚约,那么说,这个过程中也多少暴露出小红姑娘和小书生两个人在脾气、禀性、追求,以及为人处世上的不同,特别是两个人关系也不是那么的融洽,而现如今小书生赢得的比赛,那么,这个看似不般配、不“合炉”的婚姻还会不会有戏呢?这更是具有八卦精神的看众们不愿意离场的原因。

一个评委颤悠悠地从人群背后被家童扶着走向大堂的中央,这一步三晃的,让觉着这是位风烛残年、弱不禁风的老人。

“尚大人,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您不是已经由家人陪护着回去安歇了吗?是不是小弟府上哪里不周,还请老兄您多多担待。”和珅和大人连忙上前恭迎。

“哪里,哪里,贤弟啊,要不是你那剂面包的作用,我也是早就‘葛优瘫’啦。”尚大人乐得简直是胡须乱颤,好像中了彩票一般(注:按照规定,评委只能拿到评审费,而不能在事先投注,可见,并不是因为中了彩票才如此地高兴)。

和珅很是惊讶,一向里,这尚大人是有名的病秧子,经常早朝不去,以各种微恙的借口来告假。今天,要不是因为自己的花雕老酒把这个老酒鬼给勾搭来了参加夜宴,还真的很难以请得动这位老人家。

“也不知怎么的,我这些日子经常半夜惊厥,而且,常常有不久于人世的自知,每每,对自己年少轻狂多有反思和艳羡,就更加不愿意这么老么咔嚓眼儿地苟活于人间啦......”尚大人一改平日里当官的倨傲和风度翩翩,此刻,他紧紧抓住和珅和大人的双手,眼睛微红,嘴角哆嗦,很是感激地诉说着。

和珅一向自重,同时,也看不得人与人的过分亲近,自己当官以后,更走的是疏离范儿。谁成想,今天,这位尚大人一改平日的官家派头,如此地和自己套着近乎。这迎面而来的热烘烘的哈气,直扑到和珅和大人的脸上。

和珅只好勉强地拿出一付理解的表情来。

尚大人说:“我这病根啊,就是长期不得升迁,家里又是妻管严,所以郁郁不得志,憋闷而得。可亏了你府上今儿个的评委活动。”

大家一听,就明白了,原来,老先生是在感激今天活动之精彩、佳肴之丰盛啊。

尚大人说:“像我这样一个掐算着往生的日子的风烛残年之人,却在这里好像找到了生命的青春之泉,一下子得了药方,老树发新芽又活了过来。”

和珅心想:“我也不想在你那里记一笔账,你也不必这么感恩戴德的,也是要吓到我啦。”

心里虽然这么想,和珅和大人脸上却照旧挂着一脸的微笑,一脸的耐心,在默默地奉献着自己的耳朵,一付悉听尊便的模样。

尚大人越说越激动,开始口若悬河起来,根本不像个老病秧子,倒像是个训话的舍监:

“我那不听话的儿子要是知道我今儿个有回光返照,那他可就气死了,这继承我家业的事情看来又得被推迟许多年啦哈哈哈。要说,现在的年轻人可真不成器啊,我听说那个什么贾政贾大人的儿子宝玉虽然是含着块美玉降生的,众望所归,可惜啊,越长大越不成器,成天价跟那个混世魔王小薛蟠混在一起能有什么好......”

尚大人原本是要感谢和珅和大人此次宴请对自己的身体的极大助力,不成想,一开口嘴就没个把门儿的,一下子就说成了张家长李家短的是是非非。

尚大人接着说:“现如今啊,真是阴盛阳衰啊,你看看,这随随便便一个弱女子,这位貌美如花、弱不禁风的花姑娘,她却能够妙手回春,治好我的病......”

尚大人的一番话让宝玉扮成的花姑娘简直是哭笑不得,他骂的宝玉是自己,他赞的花姑娘也是自己,可见,这岁数越大眼睛就越浊。

小红姑娘可是在偷着乐。心说:“呵呵,宝玉啊宝玉,你小子也有今天,被人点名道姓地骂了你的真身不算,你假扮的人物反倒成了这个社会被大家伙儿所称赞、接纳的人,做的事情都是一样的,不过是换了个性别换了个打扮,却有这么反差的反响,说明你这人真是娘炮,也说明,这真是个操蛋的社会!”

小书生凑了上去,对尚大人施了一礼。

可惜,尚大人怜香惜玉的,稀罕的都是大姑娘小媳妇儿的,却连正眼都不看一眼这身边的穷酸臭小子。

当然,很大的原因在于当年尚大人进京赶考的时候也不过就是和小书生一模一样的穷酸臭小子,要不是被宰相家的“老大难”长闺女给当街一眼相中了,被强行拉郎配、被入赘,也不会有今天的高官厚禄的生活。

可惜,人是最看不得镜子里的自己的,一旦摆脱了自己的穷困潦倒的出身,尚大人就想把那些个年轻时候的事儿给忘个一干二净。

看见小书生,尚大人不免有说不出个为什么的嫌弃。

第四百八十八章 半句没来得及说出口的真话

尚大人没有理会小书生,而是在对花姑娘进一步地凑着近乎。

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大家伙儿都看得清清楚楚:老家伙都是这样,容易嫌贫爱富,欺负少年穷,可是,却喜欢摸一摸少女们的小手儿、有事没事儿夸赞个身边的姑娘啊什么的,一付甘愿护花、作春泥的油腻相儿。

“呵呵,这也难免。”人们对这样的现象并不苛责,因为大家都是熟悉人性的人,闹不好自己老了的时候也成了这副德性。

尚大人喜气洋洋地对冷若冰霜的花姑娘(注:也难免冷若冰霜,谁让尚大人刚才指名道姓贬损了宝玉的?!)说:

“哎呀呀,你虽然是小小的年纪,花姑娘啊,在我尚武的眼里,简直就是活菩萨转世啊。”

和珅和大人听着尚大人对花姑娘的这番不合时宜、不分场合的赞扬也简直是差点要呕出来啦。

但是,他强耐住自己的不适,诺诺地点着头,表示赞同尚大人的说法。

官场上的人嘛,背地里可以拉帮结伙、相互较劲儿、使绊儿、下菜碟、踏上一脚......但是,见面都哼哼哈哈、相互吹捧、一团和气的。和珅和大人巴不得自己在官场上多一些势力相帮,巴不得少一些使坏的、净盯着自己的角色,故而,从哪方面说,他都不想得罪尚大人。

尚大人此番再次回来,肯定是有着什么想法的,和珅也不着急,只慢慢静等事情的发展。

花姑娘对尚大人淡淡一笑,说:“尚大人,让我的同行小弟给您老人家把把脉,看还得再添点什么柴火,可好啊?”

“呦!”大家伙儿心说:“这花姑娘可真是个聪明机灵、通透可人的可人儿啊,是她一眼就看出尚大人屁颠屁颠地再次深更半夜地跑回现场,那因为面包里的配方给这风烛残年的老人打了鸡血,再次大驾光临怕不是来讨要秘方的吧。

小书生立马心领神会,主要原因也在于花姑娘是和珅和大人的客人,不好再为别人提供服务。再说,一个女子怎么好给个老头子把脉,小书生必须首当其冲,帮上这个忙。

这回个,眼见着小书生和花姑娘走得近,小红姑娘倒是没有吃醋,反而,她也端了把凳子递到尚大人身后,很是支持小书生的贤淑状,说:

“大人请坐。”

尚大人笑容可掬地将手自然地搭在小红的肩膀上,借力,他慢慢吃劲地坐在了板凳上。

小宝扮成的小红姑娘心里老大地不乐意,心说:“你这个老东西,还想占小丫头的便宜,看我小宝怎么收拾你。”

刚动一下坏心思,就听花姑娘在身后说:

“小红,你过来,到姐姐身边来。”

宝玉扮成花姑娘的这一句话就把小宝扮成的小红姑娘给拽到了边缘地带,不从参与主流的活动。

大堂中央,小书生静静地在为尚大人把脉。周围的人倒是挺配合的,都没有出声。

不大一会儿,小书生正色放下搭在尚大人手上的手指,然后,不疾不徐地说:

“尚大人好脉象啊,主东风得意,日后,还会在朝廷上有一番作为啊。”

和珅和大人正在慢饮一杯苦丁茶,这刚啜上了一口,听了小书生这么不着四六的话,立马一口茶水给喷了出来。

小书生说:“怎么?和珅和大人也是赞成我的说法喽?”

这简直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将和珅和大人的军啊!宝玉扮成的花姑娘差一点就要把就手放着的扫帚疙瘩拿起来扔向小书生,心说:“臭丫头晴雯,你这是要生生地砸场子啊。”

小宝扮成的小红姑娘倒是因之很是高兴,差一点因为这戏好看而鼓起掌来,好在她看到管控着自己的花姑娘已经被气得花枝乱颤,所以,也就收敛了自己,不敢在晴雯的基础上再行添乱。

和珅和大人假装没有听见小书生的话,故意支着耳朵大声地说:“你说什么?我耳朵背,听不清楚啊。”

小书生对尚大人说:

“尚大人一定是在年轻的时候气血太盛,虚火乱旺,导致荒唐事体纷纷闻着味道找上门来,徒耗去了尚大人宝贵的气血若干。人到中年,本该是阳气中盛之时,但是,尚大人您却不同于别人,因为年轻没有节省,故而,进入中年就一下子面临了欠账还钱、欠身体得还健康的阶段,容易身子不适。”

大家伙儿都很是紧张,觉着这小书生说话太直接,就事论事的,有什么就说什么,是什么就呈现什么,也不管说出去的话中听不中听、伤没伤到别人、对方能不能听得进去、自己的原话会不会招到曲解......

大家伙按照今晚之前的若干经验和教训来总结,都是吃一堑长一智的,认为此刻再次为小书生担惊受怕那就是京城第一大傻瓜啦。多少次,人们都事后诸葛亮地发现:小书生让人揪心和担惊受怕,到头来,他总是化险为夷,叫人虚惊一场。这次,有经验的大家伙都选择沉默,看小书生怎么翻盘。

再看尚大人,本是攒成一团、纠结不清的眉毛说明着他是一个有着相当多的矛盾冲突纠结于心的、不能放下的人,现如今,那疑问不解的眉毛变成了苦B状的耷拉眉、败兴眉,可见,小书生他的话很有打击的力,。把个原本带着问题、但还心怀希望的尚大人给说得生无可恋啦。

人们很是担心,这样的老人如若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是很容易受其影响而一蹶不振的。

尚大人一拍桌子,桌子没动,桌子上的灰尘也没有扬起......看来,真是底气不足啊。

大家伙一会儿看看和珅和大人的脸色,毕竟,这尚大人是他请来的客人,应该是他最怕得罪尚大人才对;人们一会儿又看一看尚大人,心想你得了便宜吃了大麻能振奋一会儿就振奋一会儿呗,还贪心不足蛇吞象地追了过来。这不,得到的无非是无情的判决!

小书生一点没觉着自己说话得罪了他。他倒是觉着,自己肚子里还有半句没来得及说出口的真话呢。

第四百八十九章 死马当活马医

小书生一个抱拳,说:“尚大人,小的说话耿直,您大人不见小人怪啊。”

大堂之中,此刻,人们都出于喜爱而偏信了小书生的老中医资格,今天,就好比是中医大讲堂,大家伙儿也想旁听出个子午卯酉来,也好回到家后,当作保健知识来对着自己和家人试上一试。故而,场面上一片安静,看上去,大家伙儿的求知欲还真的很强。

尚武尚中书兴许是不太舒服,正在抓耳挠腮间,也不知道他是没有听见还是怎的,竟然没有理会小书生,把小书生晒在了当场。

人们群众立马对这个老官僚产生了厌烦情绪。

“怎么着,你自己来求医问诊的,人家花姑娘自己不方便,让自己的同行小书生给你看一看吧,你看你一个老家伙还牛气哄哄的,对人家小书生不恭敬!你对草根阶级的小书生不尊敬,就是对我们大家伙儿的不尊敬。”

这人民群众的舆论导向的力量也是很大的,不知道官本位的、反应迟钝的尚大人有没有感受到这一点。若他真的感受到了,其实,很多现场的问题就会纷纷得到化解。

然而,谁愿意将自己既得利益,包括官本位的高高在上、处处受人优待和可以颐指气使的权利给化解掉,并将这部分权利移交、转移给广大的底层的劳动人民呢?!分析的结果就是:根本不可能。尚大人肯定是没救的,不会顾及下等人的感受,更别说是尊重喽。

和珅和大人在这一点上,相对要做的好一些,就是因为他善于隐藏,能够把这些不肯分享给别人的阶级特权隐秘地享用,而不是在大庭广众下显摆,而不小心地引起众怒。

花姑娘想上前解围,亦或是希望小书生早些把这尚大人给打发喽,故而,她附身一拜,对尚大人说:

“尚大人身体微恙,也不是什么大毛病,看来,我这里出个方子,混合着食疗食补的,也还是能够有所缓解和好转。小民女还请教大人,不知当讲不当讲?”

尚大人对于花姑娘的说话,倒是长着耳朵听着呢,他连忙摆了摆手,说:

“没的事体,没的事体。”

这尚大人是个南方人,他说的这话意思是:“无大碍,无大碍,花姑娘你但讲无妨。”

小书生对尚大人给他和花姑娘不同的待遇竟然没有什么异议,一脸的平静无波。

大家伙看在眼里,心里琢磨的是:这小书生啊,要不是一个厚道的人,就起码是一个不走心的人。

小书生接着花姑娘的话茬儿,说:

“尚大人这身子骨啊,底子虽好,但是,这些年消耗太多,以至于现在是个透支的状况,要抓问题,我看就得先从根儿上抓起,你说呢,花姐姐?”

宝玉心想:“我刚才跟尚大人说话,那是给你打圆场!我花姐姐既然委托给你啦,你就自己看着办呗,干嘛还问询我的意见,不是给我这个半吊子添乱吗?”

虽然这么想,面子工程可不能这么做。

花姐姐点了点头,以示把这个问诊的“权杖”交给了小书生。

小书生故而更加游刃自如啦,他落落大方,接着对尚大人说:

“刚才,俺给大人把了一下脉。这脉吧,有兴奋事情的时候就一下子迸发出所有之前积蓄的能量,显得你这个人挺激动,脉象也是七上八下的,这种情况,在上朝辩论的时候,和见得姑娘的时候,比较明显。”

大堂之中,到处都是交头接耳的声音,甚而,还有不顾及影响的,发出没管控好自己、偷偷乐的吃吃声。

小书生也不看尚大人脸上的表情,也不管不顾自己措辞的合适与否,他继续说道:“可是,一旦这股子疯劲儿过去了,你身体里一下子就没了能水,也难怪尚大人有气无力、梦多魇多,那是小鬼来找你,看你也蹦跶不欢几天啦!”

大家伙儿这回倒是没有笑出声来,但是身体的姿势因偷着乐而七扭八歪、前仰后合。

尚大人是个明白人,他简直是在艰难地为自己证言:

“小书生,你这比喻难不成是把我个堂堂正正的尚中书尚大人给比喻成了个疯兔子吧,有疯劲,就乱来,没力气,就认怂啊。还有,竟然敢用小鬼来比喻我枯干精神头儿的时候,虽然很恰当,说的完全是那么回子事儿,可是,你说我该不该治你的罪啊?”

大家伙心里一惊,心说完了完了,这是咋回事呢,

人们这么想的时候,自然会偷眼观察尚大人。

这尚大人一旦药劲在身体里过去了,不免有些颓丧,加之身体也是风烛残年的,经不起折腾,不仅是委顿,而且还有些个犯困。

但是,尚大人是个明理的人,他知道自己要想活命,要想生活得质量高,现如今,还真的求助于这个小蹄子的小书生来给个方子。

有求于人,还有啥脾气可耍?

尚大人说:“小书生,你下回要是赶考,我尚武还是可以辅导你的。”

心明眼亮的人民群众也算是看明白了,这统治阶级啊,看来跟老百姓的邻里之间亲如一家人的相处,这帮派内部流氓为知己者死是一个道理,统治阶级内部,也是官官相护的。

这不就是吗?看着小书生能派上用场,尚大人马上就暗示起来了,这不是明显就是在说:“小书生,你要是帮好了我这个尚大人,你大考之日就来找我,保准咱能给你帮上忙。”

尚大人这简直是厚颜无耻地进行着权利的交易啊。

小书生一个抱拳,说:“尚大人,小的不才,那我就继续给您出招啦?”

尚大人点了点头,说:“小书生,但说无妨,就算是说错了,俺也不怪罪你,你就死马当活马医好啦。”

有了这句话作保障,小书生可不得更加肆无忌惮,嘴上没把门的啦?

宝玉扮成的花姑娘很是担心,小宝扮成的小红姑娘倒是幸灾乐祸,很想看晴雯扮成的小书生给演杂喽。

第四百九十章 红豆生南国

小书生意气风发,好像在战场上挥舞利剑一般,在众人面前好不容易可以卖弄一下自己的学识,也是打心里眼里不想拘着自己啦还是怎的,很想来一个天马行空、本性发挥。

他说:“南国生红豆,春来发几枝。尚武老不死,尚武又崇文。”

在大堂中的人们简直是大惊失色,要知道,这个场子可是人家和珅和大人的府上啊,你一个穷酸小书生就这么地胡作非为,也是轻则要吃板子的喽,重则以你辱官的名义抓你进局子也是没毛病啊。

当大家伙儿一律将脸儿转向和珅和大人、想看看他的反应的时候,在这个节骨眼上,不成想,当事人尚大人发话啦:

“嘻嘻,小书生,你这水平进京大考是没问题喽,要是需要导师引荐,我定当相助。”

哇!说到底,大家伙儿也是看明白喽:这尚大人就是求人时脸朝前啊,什么条件都可以应允啊,是哪怕身后洪水滔天的节奏。

这大周京城,看来,也就是咱老百姓最要脸面啦。

小书生听了尚大人的话,点头示意感谢,接下来,又不疾不徐地继续说出他那耿直的、不怕得罪人的话:

“尚大人今儿个不耻下问,就是求医问道中人最最好的态度,就这一点,您也能延年益寿。”

喝!当人们已经习惯了小书生不停地说难听话的时候,这小书生却又抽不冷子地再一次给大家伙一个意外:“这臭小子怎么开始奉承人起来啦?”

尚大人自然高兴得嘴都合不拢啦。

小书生继续说:“先来三味苦药,第一,苦丁茶;第二,麻黄莲;第三,大麻叶子。”

“几克几两啊?”有懂行的开始问起。

“这苦丁茶,要去西山日头落的天尽头那深山老林里面,到山顶上去寻那用乳鸽的粪便自然养育的苦丁树,在大年初一那天的晚上,月上柳梢的时候,可记好喽,如果这一天阴云密布的,没有月光,就没戏啦。”

“好家伙,”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这要是几千里地的,好不容易上山去了,这一年的大年初一,要是遇到个不明朗的天,可不就是白忙活啦。”

小书生接着往下说,大堂智商,有好学的都开始拿起毛病开始记笔记啦。

小书生伙:“首先,要观察天上飞过的雪鸮。”

“什么?不是就是采叶子吗?跟这活物有啥个关系?”有人开始嘟嘟囔囔起来。

“你们说,这小书生说的方子靠谱吗?我怎么觉着云山雾罩的?!”有人问身边的人。

“你好好听着吧,你没听说那京城霸王薛蟠的妹妹薛美人吃的冷香丸吗?我听说那个方子可值钱啦,要不是我大姑在薛姑娘那里干活也讨不来这方子,说什么将白牡丹花、白荷花、白芙蓉花、白梅花花蕊各几两几钱研末,并用同年雨水节令的雨、白露节令的露、霜降节令的霜、小雪节令的雪各几两几钱加蜂蜜、白糖等调和,制作成龙眼大丸药,放入器皿中埋于花树根下。发病时,用黄柏几两几分煎汤送服一丸即可。说实在的,咱老百姓就是知道这配方也是没啥用的,第一,咱得不起这富贵病,什么手冷脚冷的,第二啊,咱也配不起这方子,要多少人力物力啊,还得靠天时地利才能采集全乎,哪得是猴年马月的事情。要不说嘛,大小姐的世界和焦大的世界那是完全不相干的两回事啊,放在一起,一定是一个闹死了另一个,全不得消停!”

小书生当然听不见老百姓的嘟囔,体察不到老百姓的不容易和辛苦,继续着他当老中医的春秋大梦呢,所以,针对着他的对象——尚武尚大人、和珅和大人这帮子达官贵人们:

“这雪鸮啊,在拿了耗子多管闲事之后,它得消化神儿,就会去专门选那些苦丁树上最最见效的叶子来啄下来,吞到肚子里,好帮助它化解肚子里耗子的毒素,经这么一消化啊,雪鸮不仅在雪山食物匮乏的地方长了精神气儿,还没有因为逮着了耗子就一通胡吃海塞的、吃得过于脑满肠肥,雪鸮没有因为集中吃耗子而变得体重增长,再也飞不动啦,这是为什么呢?”

花姑娘在远处冲着小书生点了点头,这是宝玉在鼓励晴雯,宝玉心说:“这家伙,越来越能扯淡啦,但是,还真的能扯个七七八八分的像那么回事儿,还会在讲故事的间歇,来个抛砖引玉,提出问题,引起听者的兴趣!这优点还不是受我这个主子的影响!”

小书生继续对着鸦雀无声的场子讲着:“这时候啊,人就得上前,用竹竿子打走雪鸮,将它拣选的那些最最能解毒的苦丁叶子都给摘下来。”

“满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但是,最坏的,要数咱们人啦!”有人开始为雪鸮鸣不平,觉着人发现了雪鸮的良药,就口中夺食,也是太不地道啦。

“哇,这么不容易啊,大年三十得上山,不成,我可去不了,我还得搁家拜年呢,一大早上是大年初一,我还得去撞钟、祈福呢,谁会花这大价钱、这么大功夫跑到深山老林里去觅什么苦丁茶啊?!有病吧。”

“他们这帮子有钱的人当然就是有病啦,在家不用干家务,出门坐轿子,有什么劳其体肤、饿其筋骨的事体啊,所以嘛,专门奇技淫巧地喜欢这稀罕东西,还不是用咱劳动人民的血汗垫出来的奢侈生活?你放心,那去采药的肯定的冲着有钱人出的大价钱而去拼命的穷人。”

喝!这说着说着,就暴露了人民大众和官家富人家的矛盾。

小书生说:“苦丁叶是那冰柱上冻着的叶子尖儿,所以,当天晚上,要就着有百年年轮的老橡树上劈下来的木柴,在小木屋的大锅里烧化喽,然后,马上要用笊篱给捞出来。”

“那是为啥?”有人好信地问。

“因为,苦丁茶的药性啊,全在这叶子尖儿上,冰柱在死冷寒天中恰好锁住了叶子里的药性,但是,如果过分地用打热水煮后,那药性就跑到水里去了,所以,要赶紧给捞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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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一章 符合资质的二大妈

花姑娘此刻似乎是小书生的域外指导,她意味深远地将目光投注到远方,好像,那里就有神秘的药方等着要被揭晓似的。

小书生刚说完前两味药材的取材之法,就有人递过来茶水杯,请他润润嗓子,歇息一下。

想来,也是够感慨的,这小书生受到的礼遇简直是在一个晚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大爷大妈喜欢的小鲜肉,到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调皮捣蛋者,到一不留神就得了烘焙大奖的烘焙师傅,再到突然摇身一变成了可以望闻问切的老中医......的确是,他小书生形象变化之大、前后反差之大让人咋舌。

不过,大家伙儿也都对小书生的任何变化和任何举动见怪不怪,被动接受了,知道他总能出其不意,同时,又知道他做事也终究不会太出格儿。就如逃不出如来佛手心的孙悟空一样,小书生也是逃不出大爷大妈殷切目光的乖孩子。

因为小书生马上就要说到关键地方了——那剂最最关键的药材,人们都屏息静气,似乎这方子是天下一等一的值钱药方子。

都说春风不识相,只有不识相的人才会成天价地东家长李家短的、喜欢搬弄是非、喜欢用不乐意来表达不满、用告黑状来满足心理平衡,咱大周的老百姓是识相的人,说来,他们晓得,与其对眼前看到的事情表示惊讶和发表自己的看法,还不如静静地等待结果。

小书生没有因为有人伺候着、巴结着就有丝毫地改变,他不傲娇,但同时,也并不怯场。

“要说大麻,只要自家院子后面有片空地,就能种。”

“哈哈哈——”以青帮老大为代表的所有人都开始笑场啦。

尚大人也捋着胡子笑说:“你的意思是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吗?”

小书生说:“嗯,也不尽然。这人啊,要想肥地,也得是耕读持家的全和人。”

“什么?这种大麻的人难道还有讲究?”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是该相信这个信口胡说的小书生,还是保持警觉,彻底地杜绝小书生时时刻刻给予的新一轮洗脑。

尚大人人老珠黄、病入膏肓的,当然,会像抓救命稻草一样地去抓小书生,即便他的分辨能力告诉他自己:小书生这是胡诌八扯,但是,他也还是要相信,甚至是要笃信起小书生来,以求拿到那个万一可以救命的药方。

尚大人甘于放下姿态,和风细雨地说:“请讲,请继续讲下去。”

小书生说:“我再次说明啊,是种大麻的人得是个全和人,那吃大麻治病的人,并不需要哈。”

尚大人说:“是,是,我们听懂了,我这个病人就算是不全和也没啥关系,但是,卖给我大麻的种大麻的人得是全和人。”

小书生点了点头,于是开说:

“所谓全和人啊,就是得父母双全,不鳏寡孤独,有儿有女。”

“哇!”人们都惊诧了。一个个地,他们先从自己检查起,看看自己是不是符合小书生所说的全和人的标准。

如果自己不是,那么,就开始搜肠刮肚地在心里寻找着街坊邻里、朋友亲戚来,恨不得把他们的历史一个个地查个底儿掉,于是乎,整个场面大家七嘴八舌起来,一会想起个人,说不行,一会儿又琢磨出某个人来,想一想,又是不符合条件,场面一度好像开了锅一样。

“嘿,老李,你最全和啦。有爹有娘,有儿有女,老婆也有仨。”有人对剃头匠老李说。

“我......”剃头匠老李摸了摸自己的头,讪讪地,欲言又止。

“咋?”有好奇的人开始耐不住性子啦,问老李。

“老李,平日看你唠嗑跟开了挂似的,你现在怎么这么蔫儿,连个P都不放?”

看来老李是个平日里人见人欺负的主儿,他要是闷声不吭,大家伙儿还不答应呢。

“我......我是被领养的。之前,我是个流浪孤儿。”第一次,老李在人们面前揭开了自己的伤疤。

“哈,一个孤儿?那照这么说,你不是全和人,种大麻这好买卖,我看你是没戏啦。”

没有人同情老李,但是,大家也不至于再在老李的伤疤上撒盐,在老李没有资格种大麻这件事上再踏上一只脚。

“他二大妈,你是全和人啊,难得啊难得,你家最最兴旺了,连孙子你都抱上啦,你看,你家孩子爹又是个妻管严,我们都平日里不敢叫他去打牌,怕回家后他再挨你的收拾。”有人又开始好信儿,对闻名几条街道、非常热心公益事业的二大妈打探。

二大妈没有因为大家伙儿的夸赞而喜形于色,反而,一向皮糙肉厚,在人前最能逞能的二大妈突然不好意思地掩面,不知道是在喜极而泣,还是在哭丧着一张脸。

“二大妈,您现在这么有资质,连大麻都能种,咋还遮着掩着的呢?”有人偏不信这个邪:“你二大妈不是想躲过去、不回答吗?那好,我就偏要挑事儿和你说话。”

结果呢,二大妈抵不过众目睽睽的期待,只好把遮住脸的手给双双放了下来,露出一张热腾腾、臊得慌的脸儿,一反常态,支支吾吾地说:

“俺,俺还真不达到这个金贵的资格。”

“啥?二大妈,你这是谦虚过了头啦,你想啊,这街坊邻里的,谁不了解谁啊,我们大家伙儿一致认为,就你最合乎这个标准。”人们劝导着她,希望她承认自己是个全和人。

“再说啦,这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二大妈啊,多少人眼巴巴地希望得到这个资质,都不合格啊,您老合格,咋还一个劲儿地往后撤,这谦虚过度可就是骄傲啊。”

二大妈见自己简直是众望所归,关键是,一个人生活在人民群众当中,不能违背了人民群众的意志来生长,如果人民群众不答应你成为什么人,你再努力,也会受到集体的唾弃和打压,可是,如果你不想成为某种人,而人民群众一再地推举你成为某种人,若不答应,也是要遭到人们给予的沉重压力的,比如舆论,比如集体冷落。

第四百九十二章 众人很是不忿

二大妈眼见着要被人们给推举成这个有资质种植大麻的全和人,也是有点心里着急啦。

她嫁了个老实人,又过了几十年的红火日子,现如今,老人们身体健健康康的,闺女也出了阁啦,她自己思忖着:虽然年轻时也过过苦日子,但是现如今,能够父母双全,儿女平安,她也是挺知足的。

平日里,二大妈就是个爱管闲事的主儿,什么在街头巷尾观察个可疑分子,向御林军打个小报告啊,什么扶老携幼、维持个交通上的畅通啊......二大妈很以曾经得到过皇家发放的、每个街道办事处都只有一份儿的“爱民拥军模范”锦旗为荣,一直以来,她都以又红又专来要求自己,每天,忙前忙后,忙完家里忙外头,忙得脚打后脑勺的。

作为一个热心的人儿,街坊邻里有个婚丧嫁娶的都请上她来帮忙,有个麻烦、家庭矛盾的,也找她来作为旁人给说个公道话、评个理儿、给疏导疏导做个心里辅导什么的。

因此,二大妈作为大周王朝的良民,贡献儿子去当兵,贡献老公去打铁、打武器,自己个儿,孝敬公婆,帮助儿女带孩子,还喜欢帮助他人,除了有些个洁癖、精力过于旺盛爱管闲事、包打听、喜欢争个谁赢谁输以外,啥啥,都缺不了她,哪里,都有她热心肠的影子。

这么个人,当然会被大家伙儿给认为是个再全和不过的全和人啦,如果二大妈再不符合这个种大麻的资质,那恐怕满大周京城里也快找不到第二个人啦。

二大妈这么扭扭捏捏的,大家伙儿很是看不惯,心说:

“这个妇道人家怎么这么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在街道上成天价大个嗓门吆五喝六地指使那帮闲逛的臭小子们帮着扛煤、帮着砍绊子的,现在可好,到了和府这高大上的地方,就变成个蔫茄子啦,真给咱街坊邻里丢脸。”

二大妈已经发现了大家伙儿此时针对她的心理变化,她算是看出来了:此刻,大家伙儿全都阴沉个脸儿对她,似乎,她要是再不承认自己是个全和人就是个虚伪的人。

而且,二大妈还体会到一种微妙的感觉,那就是:

“这要是平常的时候,有人这么突出,具有比别人高得多的资质或者是资格,那还不得被人民群众给嫉妒死,没被嫉妒死,也得被唾沫星子给淹死。但是,此刻却是不同,这要是在和府的大堂上,一干人等,如果数一数数目。少说也得有个百十号人吧,就算是个白菜堆儿吧,也该能左挑右选,选出颗像模像样、符合各方面条件的标准大白菜吧,怎么这一大堆儿白菜换成了是一大堆儿的人,就没能挑出一个符合“全和人”条件的人呢?!要是这样,这问题可是给大家伙儿丢脸丢大发啦。人们群众恨不得有一个人出头,且符合各方面的条件,这人才是大家伙儿的代表,让大家伙儿在和大人面前、尚大人面前,甚至是在花姑娘、小书生、小红姑娘等这些外人的面前感觉到直得起腰来。”

当二大妈比较清晰地认识到大家伙儿给她的压力所在,比较清晰地了解到就在此刻自己是代表大家的多么重要的一个人物的时候,二大妈就英雄主义情怀上身,她挺了挺胸脯子,高昂起头,大声地说:

“嗯,俺就是个全和人。”

一直屏息静待的人们可是松了一口气,感觉到终于代表人民群众的一方有人出头啦。

大家很是感谢二大妈。

小书生看着二大妈,摇了摇头。

“怎么?”大家伙儿中有血气方刚的小伙子,简直就要上前揪住小书生的脖领子,打算质问他:

“你这是干啥?小书生,你挑三拣四也罢,你要是敢在我面前欺负我家街坊二大妈,我就给你好看。”

小书生一下子感到了来自大堂四面八方的杀气,看来,自己这回是得罪人啦。他也不想想,今晚一个晚上,他都得罪过多少次人啦。只这一回,他算是先知先觉,其他的时候,他都是盲目地睁眼瞎,全没察觉到。

“别。”小书生对那个冲着自己运气的小伙子一个抱拳。

小伙子当真还没有说出自己想说的话,只不过是拳头攥得很紧。小伙子也没想到自己还没表示,这小书生已经对自己的敌意有所感觉啦,故而,他只得又努力压了压心头的火气。

小书生和风细雨地对二大妈说:“这位大妈,您可得好好想想您是不是全和人。这要是不是全和人,去种大麻,可要有点吃亏的。”

二大妈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咋的,竟然,她的眼睛始终没有和小书生热切、询问的眼睛打照面。她的眼神儿飘忽,好像有什么记忆正在困扰着她。

大家开始七嘴八舌起来:

“哼,我看这小书生是狗眼看人低啊,怎么二大妈就不合格啦?”

“要说,人家小书生也是一个晚上连跳三级啊,从一个小玩闹现如今变成了个老中医,这不免让人心生傲慢。”

“我虽然不知道小书生的来历和家庭背景,但是,我和大家伙儿一样,也算是看出来了,这小书生他在这京城没亲没故的,又没啥功名,连他未婚的媳妇儿都嫌弃他,要毁了婚约,就这么个有点颜值、半吊子的小书生要不是人民基础好,大家伙儿全都帮衬他,他能有今天这话语权,今天这说一不二的架势?!我看啊,这兔崽子是忘了本啦。”

“没错,大爷,你看得很透彻。要不说嘛,老话说的好,人都在向上爬,跟猴子一样,下面的人只看见上面人的屁股,咱们现如今不就是把小书生给托上了树,可是,人家小书生一往上面爬,光顾着看人家青天大老爷的屁股、拍马屁啦,哪里还能瞧得见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在下面仰着的脸啊?”

“对,你说的太对啦,虽然你小书生处在人生中关键的时候,在人生阶梯上不断向上爬,可是,你也不能忘了父老乡亲啊?!”众人很是不忿。

第四百九十三章 集体没有了底气

二大妈汗颜道:“我辜负了大家伙儿的期望,我这是......”

“二大妈,你怎么扭扭捏捏和个大姑娘一样,跟平日里带个袖标、搬个板凳、四下里逡巡排查的你大不同啊。”有人开始讥讽起来。

二大妈被这么一刺激,一下子就变成了原来的母老虎,一不做二不休地,也不再支支吾吾啦,干脆利落地说:“俺让你们大家伙儿失望了,俺不符合这个种DM的资质,俺是个二婚。”

“啊?”几十年对她熟识的街坊邻里也是震惊啦。

小书生点了点头,说:“大家伙儿也不用着急上火啦,这里啊,还真有一位符合资质的。”

“谁啊?”

“对啊,这么好的事,简直要挤破头的,好奇怪那个人猫着不出头。”

“别再让我们这些京城南巷口的居民们显得没个人才储备的好不好,这符合资质的人还不自己赶紧站出来?”青帮老大发话了。

“是我。”一个蚊子般的声音从人堆里传了出来。

“谁?”

宝玉差点给惊到了,这不是自家老奴焦大吗?

焦大老头子罗着锅、跛着脚,亦步亦趋地来到了大堂的中央,宝玉扮成的花姑娘起初是一阵惊慌,接下来,他想起来了,自己这身男扮女装的打扮肯定不会被老眼昏花的焦大给认出来,所以,又重新镇定了下来。

“哎?这个跛老头是谁啊?”

这街头巷尾的,谁会不认识谁啊?可是,偏偏大家伙儿对他不熟悉。

“这老头子我见过,天天走街串巷的收破烂,不像个全和人啊?”有一个人纳闷地问。

“对啊,我想起来了,他来到我家门口,我娘还施了碗粥给他呢。”

“就这么个脏不拉几的跛老头怎么还能代表我们南口巷呢?我也是无语啦。”一个中年绅士摇头叹息。

有一个娃子童言无忌,说道:“焦爷爷,你那么小抠,上次打下来的枣一大草筐,我管你要一枚,你都不舍得给,我一直认得你,我们都叫你是抠老头儿。”

那焦大一笑起来,满脸的皱纹,他满不在乎,糙着一张厚脸皮,说:

“我焦大抠不抠,那得我先前的主子说的算,你个小孩崽子说的谁信啊!”

二大妈恍然大悟一般,对焦大焦老头说:

“嘿,果然,你就是那个刚从大观园退了休、拿了主人给的养老金跑来外甥家养老的那个老头!嗨,你老头还没申请暂住证呢,明天,请你到街委会找我报个名。”

“慢着!”青帮老大制止住二大妈,好像这街头巷尾应该是归他管理、调教才对:

“这长住不长住,也不是街委会说得算,怎么也得到我这里点个卯吧?!”

二大妈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确是有点先入为主啦,忘记了这里还有一位爷在呢,忙说:

“是啊,是啊,老大您先过过目,您人认为符合咱街道办事处接收的标准咱就接收,要是不符合......”

“你说的是啥话?!”青帮老大没有喜悦之情的流露,反而,有些给被激怒的意思。

二大妈很是惊诧,怎么自己这么笨拙,干啥都给搞砸喽。

青帮老大说:“这老头现如今哪里有什么不符合的,他是全和人,他就符合进咱街道!你看咱这街头巷尾的,能符合全和人条件的有几个?简直就是没有啊。白有上百号人头啦。”

二大妈好像被人给戳中了痛处,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继而,二大妈对着人群说落了起来:“瞧你们一个个的,张家长李家短的,一个赛一个地会过日子,看似红火、没的挑、每天都在进步,结果呢,到真该出个人才的时候,你们之中,当然啦,也包括我自己,竟然没有一个符合条件的,也是真够臊得慌啦。”

人群中,好多人都羞惭地低下了头。

焦大站在那里,很是不自在,说:“求求你,二大妈,别把大家伙儿全都给骂了,这骂又是因我而起,这么着下去,我可怎么在那南口巷混余生啊?!”

宝玉在台上有些个吃不住劲啦,自己家的老家奴到底是谁给用点养老金就给打发啦,难不成是凤姐儿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花姑娘在台上这么一抓耳挠腮的,看上去就不够贤淑端庄了,好在人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二大妈和焦大的身上,尤其是和珅和大人没有留意这宝玉扮成的花姑娘的变化。

焦大不知怎么地瞥了一眼花姑娘所在的方向,但是,他的犀利眼锋却没有直接去碰宝玉那焦急的目光,焦大仰着脸儿,好似在自言自语,说:

“不怪我主人家,是我自己要出来的,我自忖着,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啦,只会给主人添乱,是个负担,不如尽早讨些银子,出来安享晚年吧。小儿,你莫担心、莫胡思乱想。”

这话,似乎是焦大怕宝玉心急、露了男扮女装的马脚而故意袒露了自己的心声。

宝玉瞬间觉着一股暖流流过心尖儿,眼泪在眼圈里滴溜溜地转。

这边,二大妈答复青帮老大说:“老大,我代表街委会同意你的意见,明儿个,我们就给焦大焦老头颁发名誉街道居民称号。”

青帮老大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焦大见自己可以作为正式居民入住南口巷了,别提有多高兴啦,他说:“那什么,关于种DM的事情,包在我身上。”

“慢着,”青帮老大又发话啦。

“咋?”

“虽然焦大你已经可以正式入住南口巷了,街委会和帮会都同意了,但是,你有什么资格证明你能种DM啊?要知道,种DM 得是个全和人。全和,全和,是父母儿女加老婆都得有,你一个孤老头子怎么就是全和人啦?实在是不能服众啊。”

大家伙听了青帮老大的一番话,觉得甚有道理。的确啊,小书生说了全和人才能种大麻,你焦大一个鳏寡孤独的糟老头子怎么就是全和人呢?说不通啊。

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特别地没有底气。

第四百九十四章 摘清自己

焦大说:“我其实是个私生子,我爹娘也是在的。”

“哇,”花姑娘忍不住一口酒喷了出来,很是失态。

小宝扮成的小红姑娘连忙上前,用手帕为花姑娘擦了擦衣襟,对人们说:“没大碍,没大碍。”

焦大似乎知道花姑娘是宝玉扮成的,故而,他故意转移注意力,接着说:

“俺其实在外面也是明媒正娶了老婆的,只不过在贾府的时候,也就是十天半个月的回来探望一次。”

“哇,难不成焦大爷你这是隐婚一族啊?!”这回不是花姑娘喷了,而是小红姑娘受不住啦,他心说:

“敢情这焦大一个老家奴也在玩金屋藏娇的这一套啊。”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也跟着咋舌,说到底,这焦大是大观园上上下下都了解的老人儿啦,这一次,可是说真话大冒险,给露了底牌啦。

焦大腼腆得好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他红着一张绽开皱纹的菊花老脸,支支吾吾地接着说了下去:

“对外面,我就称俺媳妇儿是俺那守寡的兄弟媳妇儿,俺儿子是俺外甥。”

“喝!原来是这么个全和人啊。”

在场的多年老邻居们也都听了个云里雾里、瞠目结舌的,大家伙儿都没想到,孤老婆子张大娘原来是焦大的媳妇儿啊,怪不得这么些年她儿子不务正业的,她自己久病在家,却还总有人接济着把日子过下去。

宝玉得知老家奴焦大是这样一个情况,作为前主子,他不但没有怪罪老人家的意思,反而,打心眼儿里为焦大高兴。

小宝扮成的小红姑娘这时候又一次哪壶不开提哪壶,说:

“焦大这样的身世一直隐瞒着,怪,只能怪这个万恶的家奴制度,怎么就一旦为奴,终身为奴,不能有自己的家室呢?要不是这贾府开恩,这老爷子就只能孤独终老在主子家里啦。”

大家听惯了这小红姑娘开炮,对她这次的针砭时弊已经学会了这耳朵进那耳朵出,不放在心里啦。

但是,小红姑娘还不肯罢休,继续对这个问题很是纠缠,问:“焦老爷子,你说你是私生子,父母健在,那,他们都会是谁呢?”

听了小红的这番问话,焦大好像很害怕的样子,身子像过筛子一样地发颤,说:

“这......这说出去可是要杀头的。”

宝玉扮成的花姑娘瞪了小红姑娘一眼,说:“你这丫头,真是少教育,看姐姐回去怎么打你。”

小宝扮成的小红姑娘见宝玉真的动了气儿,这才不甘心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终于,住了嘴。

小书生说:“那么,既然焦大焦老人家是个南口巷唯一的全和人,那么,就认命他去种植那DM好了。”

人们拍手称快,并没有羡慕嫉妒恨这个突然走了好运的焦大焦老头儿。说地底,这肥水不能流外人田,既然焦大是咱南口巷的正式居民,又没有另一个全和人能站出来,那么,就让他作代表,即便是能得些个个人的好处,那也是咱南口巷的荣誉和好处。

焦大很是犹豫,好像不想接茬儿,然而,既然被揭露出了全和人的身份,他必须的表态。

焦大说:“这DM,可是朝廷违禁的毒品啊,咱这可不能知法犯法啊。”

小书生说:“当然,这DM 虽然能够成瘾,但是,从药物价值上来说,还是可以活性人的,增强人抵抗病的能力,长人的精神头儿。但,要适量,而且只能是做药用,只有大夫可以买。还有啊,就是在食用的时候,尽可能用可以解毒的芝麻来消毒,这个做法,想必大家伙儿也看到了花姑娘的实际操作啦。可要切记,切记啊。”

尚大人这半天没有说话啦,他一开口,就是直奔主,尚大人说:

“哎呀呀,这可怎么办?一方面,我是政府官员,要响应朝廷的号召,明令禁止的东西,咱不能碰;另一方面,这DM从药用的角度很能帮上我一把,我又舍不得放弃这个唯一的服药机会。”

和珅说:“这样吧,咱们把焦大焦老头给派到百越去,到人家的国度去种植,总可以了吧?”

“喝!”大家一个个听了和珅和大人的话,全都两眼冒光,觉着还是和珅和大人比较厉害,能够因地制宜,对于困难,会绕个弯子,换一个角度来解决问题,是个难得的实干家。

尚大人拍手称快,说:“焦大啊,不日,我就出银子、出人力,把你全家给稍到百越去,那里有一块地方是三不管地带,叫作什么金三角的,我看,那里离太阳比较近,那里的DM也比较容易丰收,你就去那里给我种地好了。”

焦大一个跪拜,好像领了个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似的高兴。

“不过,”有人很是好信儿,加之爱钻研,说:

“这种植DM的问题解决了,可是,在咱们大周境内,还是不允许贩卖啊?”

焦大说:“我只管种,不管运输和销售。”

百越人老百站了出来,说:“这个金三角地带,我了解,真的是大周、南洋和百越的三不管地带,虽然大周、百越、南洋都明令禁止种植这个DM,但是,金三角住着的是散兵游勇,他们不属于任何朝廷,是霸占了山头的土匪,那里的气候、土壤也就是只适合这类植物,所以说,如果把这个生意告诉他们,他们乐不得地担负运输和售卖,也分上一杯羹啊。”

尚大人很是机敏,说:“这些个事情,我就不管喽。我在本朝廷不会犯法,我也不想从中渔利,我只要自己一年下来所需要的药就行啦。”

和珅点了点头,觉着尚大人的这个当众声明很是及时。

小书生说:“这贩卖的事情,我们也不参与,我们不过是面包师傅,这些治病救人的事情,得找老中医。”

“喝!”小宝扮成的小红姑娘不干啦,挑衅地说:

“这话茬儿可是你挑起来的,刚才,你也一再地又把脉,又开药方的,浑像个老中医,现如今,你这是看出来自己要触犯法律啦,又开始摘清自己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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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五章 没解释清楚不许走

小书生好像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似的,收拾个装书的布袋子,就要跟大家伙儿告辞。

小红姑娘看着很是心急,隔着很多人,她大声地说:“嘿,有两个问题你还没解决,怎么能走?”

看热闹的人们以为小书生终于有了些骨气,不打算再恢复婚约了,刚要夸小书生有眼光,不成想,这热闹根本就是没完没了,好似,这边儿小书生心已然凉了,可剃头挑子那一头热的小红姑娘一反常态,倒追起小书生来。

嗯,好戏没完结啊。

人们转头如拨浪鼓,看一看小书生,又回过头去,看一看小红姑娘。

小书生大大方方,可谓一付心底无私天地宽的样子,堂堂正正、顶天立地一个男子汉,他站住,转身,对小红姑娘投去探寻的目光:

“怎么,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

小红姑娘也不磨磨唧唧,直截了当地问:

“第一,这朝廷明令禁止黄赌毒,你这一味地渲染DM的功效,是不是也是一种变相的宣传?第二,既然花姑娘的面包既好吃,还能治病救人,而且,每一个面包都有一定的星座特质……那么多的优点集中于面包一身,大家也都交口称赞的,怎么最终得奖的竟然是你?”

大家伙儿原本认为这下可坏了事,小书生被小红姑娘给拦腰截住,这是说明小红姑娘回心转意了,重新心仪于小书生,如果真如大家伙儿所判断的那样,那么,大家马上就要看到一个不希望看到的结果——两人重新缔结了婚约。

可是,分明,小红姑娘的一席话,句句都是对小书生的挑衅,这不正说明小红姑娘不改其衷,还是和小书生不对付吗?!这种敌对关系正遂了喜爱小书生的大家伙儿的心愿。看来,这帮子人是堆儿劝分不劝合的家伙。

小书生镇定地说:“DM被用于解除病痛者的痛苦,古而有之啊,是因为人性中的上瘾、贪婪、不自律,才导致DM 成为了人们的祸害。如果从人性本善的角度来想问题,我们应该良加利用DM 治病救人的一面,但是,如果从人性本恶的角度,我们就应该理解了朝廷的做法,朝廷坚决在民间杜绝这种东西的流通和使用,只能有个别行医证的人才能持有,分发也有严格的量上的控制,这说明了人是需要严格管控的。”

小红姑娘点了点头,说:

“嗯,你说的有一定道理。不过,在行为上,你一直在老百姓中做了夸大DM药效的宣传,还鼓动他们有病的可以服用。”

看来,小红姑娘是不把小书生给扳倒是决不罢休啊。

小书生笑了,说:

“我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去蛊惑老百姓啊,更没有资格去引导所谓的知富阶层,我只不过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已,至于,焦大老爷子,他是我帮着给找出来的、最适合种植DM的人,不过,我也没有唆使他在本国境内从事这档子事啊。“

小书生的辩词看似有理有据,还有人证物证,同时,有关种植人和种植地点都被建议将在大周域外进行,这让小红姑娘也一样抓不出小书生的什么把柄,至于小书生所提及的药用,而非他用,不正说明小书生是有底限的吗?!

小红姑娘第一次哑口无言啦。人们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只盼望着如自家儿子、自家弟弟一般的小书生真的不要再着了小红姑娘的道儿,一旦爱上就好似地老天荒般,人们还真的希望小书生能够忘却这个无情无义的小红姑娘。

小书生继续不紧不慢地回答着:

“至于第二个问题,为什么花姑娘的面包那么好,却被我这个小书生给独占鳌头了呢?我猜想的答案是:花姑娘想捧我成为网红。”

“啥?!”大家对小书生的信任简直是跌落一地啊。

一直坚信自己没有看走眼的大家伙儿,现如今对小书生真是很失望。明明,他自己有很多向上爬的机会、包装自己成为高大上的机会,可是,偏偏地,这个小书生他只会说实话。

要知道,人世间的实话,往往是伤人的,不是伤了自己,就是伤了别人。因为本质上,这个世间的人们对真相一点都不感兴趣,他们宁可低头将脑袋埋在沙子里,也不愿意昂首迎面去面对真正的沙尘暴。也就是说,大家伙儿宁可自欺欺人,每天里你好我好大家好地相互忽悠,也不愿意揭露真实,彼此戳破那一层虚乎的面纱。

可是,小书生往往成了大家伙儿心目中那个反其道而行之的傻瓜大笨蛋,虽然,小书生很幸运,历次地犯傻都幸运地规避掉了风险,但是,这还是让惦记他的围观群众感到深受刺激。这小书生的直面事实的状态,实在是个奇葩。

他说花姑娘是要为他成为网红而助一臂之力,也真是主观臆断的痴人说梦喽。

花姑娘还挺配合,对小书生的这个说辞点了点头。

和珅和大人站了出来,他说:“小书生得奖这件事,大家伙要是不服,可以找我问啊,我有所有当时在场评委的意见。”

听得这句话,大家伙儿不是为之一振,而是很为小书生感到紧张。

为什么会为小书生感到紧张呢,还不是因为喜欢小书生的大家伙儿在内心的深处对小书生获奖这一点很没有信心。这种没有信心的表现就似乎印证了一点:大家伙儿全都认为小书生他是投机分子,只不过是走了大运。没有人真正地认为小书生是靠实力赢得了比赛,这也包括小书生本人,否则,他不会说花姑娘让着他,为了他能当上网红,等云云。

眼下,就没有过人得了奖还会受到全体在场人的质疑的,小书生可谓是最没有得当人们的信心的一位啦。

这,并不能损毁小书生内心的傲娇哪怕是一点,这心理素质还真跟脸皮的厚薄有很大的关系。人们开始将注意力集中大和珅和大人那里,希望能够知道答案。

第四百九十六章 所有的牌都押在一件事上

和珅大人既然开口,他这就是代表了最官方的说法,同时,也因为他直接接触到各位评委,那么,他所说的又同时可能是最最贴近事实的版本。

故而,大家伙儿全都为了这个原因而坚持着努力不打瞌睡,要坚持到水落石出,人民群众的好奇心真的不可低估。

和珅和大人见大家伙儿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于是,他开讲起来:

“小书生的面包脏不拉几,是被叫做脏脏包的。”

“对啊,那品相,也是在烘焙界里多少年都未见过的啦。”这是小宝扮成的小红姑娘在接话儿,他听了和大人的话似乎很是开心,于是,见人下菜碟,小红姑娘对小书生说:

“瞧,英雄所见略同吧,连和珅和大人都和大家伙儿有一样的共识——你那面包太孬。”

小书生一付无可无不可的样子,好似,和珅大人的任何发言和对评委意见的转述都伤及不到他的小心灵。

和珅大人说:“咱们刚说了品相,咱们再说说面包的精神内涵。”

小红姑娘在一旁嘀咕着:“败,都败在品相上了,还有啥脸面谈到下一步,还提什么精神内涵?!”

这句话可是被小书生给抓住了话把儿,他说:

“红,你怎么从家乡来了之后就变了呢?从前,你是多么注重一个人的精神内涵啊,见到给乞丐,如果他能写会话,能文能武,三观爱祖国爱人民,你也是不顾他的老弱病穷,会对他产生好感的。可是你看看你自己,现在,你怎么一来到京城就好像变了个人儿似的?出门,你非轿子不坐,吃东西,你非是老顶峰这样的有牌号的店铺你不吃,看西洋景儿,不是加盖了京准证书你就连正眼都不瞧,动辄,你就要房子要车的,还想着最好过门的时候就一下没了公婆,也好自自在在的过起自己的小日子……这些变化我不是没有看在眼里,但是,我小书生还依旧愿意相信:你是那个我曾经熟悉的、喜欢的二丫!直到有一天,你让我不得不认识到:你这是在把自己培养成为一个大小姐,靠别人的服务、靠外表穿衣打扮来提升自己的身价的寄生虫啊……说实话,我小书生有些个看不惯你,虽然,虽然我还是依旧反对解除咱们的这个婚约。”

小宝扮成的小红姑娘白了晴雯一眼,心说:

“晴雯,你还挺入戏的,大庭广众面前,你变着法儿地挤兑我啊,小红的形象,可是一半儿被自己作的,给毁了,另一半儿,被你小书生给这么硬生生地揭露着,又给毁了。”

和珅和大人正在说:

“品相不足,但是,精神内涵好,我指的是,那脏脏包的佐料相当的不一般。”

“都有什么?”老百姓就是这一点好,任什么秘密,都敢于去发问。

小书生也不同于那些拥有着老祖母配方的、牛哄哄、神秘兮兮的达人们,他淡定自若地说:

“你们问的好,这里面,最重要的佐料是松露。”

“松露?是什么东东?”

“没听说过啊。”

“我知道,皇上特意每年从南洋采购松露,就是因为松露最最可口,且营养丰富,延年益寿。”

“我听说,这松露的采集可不简单,要驯养野猪,野猪的鼻子最最灵啦。带着野猪到山野里,用野猪鼻子拱来拱去,当野猪用獠牙把松露拱着,就要从地力给拱出来的时候,训练的人就会把野猪远远地栓着,自己跑回来,小心翼翼地开挖,挖的时候要分外地小心,可千万别伤了根部,这样,一大块松露就慢慢地到手啦。”

“松露可价格不菲啊,往少了说,一两松露也能换套城边上的四合院。”

“有没有药用价值?如果光是好吃,那,还叫什么精神内涵?!

“呵呵,这位哥哥,“小书生接话道:

“你说的很对,的确,这松露有很高的药用价值。“

小红姑娘上前挑刺儿,不依不饶地说:

“我倒是要问你,如果松露真的那么贵,你怎么会有钱买它,而且,还舍得放在你的脏脏包里一道烘烤呢?!你一定是在骗人,如果松露真有这样的药用的话,那么,你早就自己消化了去等着羽化神仙啦。“

“喝!这也让你给猜中啦,“小书生毫无芥蒂地公开表示认同了小红姑娘的说法。

大家伙儿一听,可就着急啦。大家都万万没想到,这松露这么值钱,不仅是值钱,还有这样神奇的功效。

再看和珅,面有红光不说,他打发走的六个评委,现如今全都又回到了现场,一个劲儿地就和珅的发言点头,这不正说明他们回来是有所图吗?!

和珅继续说:“这面包的配料并不仅有松露,还有一样很金贵的东西。”

说到这里,和珅卖了个关子,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倒是唤起了好奇人们的无限想象力。

“什么金贵东西?是王八绿豆?是燕窝鱼翅?是大黄大麻?”人们就是不安分,一个劲儿地倒着脑袋里所能想起来的一切金贵的东西。

小红姑娘轻蔑地一笑,说:“还是老问题,你一个小老抠儿怎么可能放什么金贵的东西在脏脏包里呢?太不符合我所了解的你啦。”

“也是哈,小书生不过是个穷书生,哪里去找这些原材料,即便是有了这些原材料,可是,他也不会舍得放在这个烘焙面包里啊?!这倒是怎么也说不通啊!”

“我看啊,倒是有一种说法能够解释得清楚:小书生是个纯粹的功利主义者,喜欢附庸风雅不说,还善于抓住机会,瞅准了时机特别肯于花本钱,这不能不让人猜想,他这样做,无非是想要搞定这些个京城的大官,给自己今后的发展铺路。”

“让我想一想,你是说,小书生他为了日后的发展肯于下了大本钱,把全部的好原料都加到了这个脏脏包里?把所有的牌都押在了这一件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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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七章 什么原因

“小书生的面包上有一层金箔。”终于,和珅吐露了答案。

“啊?”所有的人都震惊啦。没想到,小书生竟然在竞赛的过程中走的是这个——奢华的路子。

对此,人们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服气,还是应该表示瞧不起。

服气,就服气在小书生竟然靠着面包的金贵性来达到让对手在这一方面无法与之竞争的绝对优势。瞧不起,是在于出身布衣的小书生怎么可以忘本,不用朴实无华这一招,反而,是走了独具一格的暴发户的一招。可见,为了制胜,他已经没存审美啦。

“嗤——”这是小红姑娘发出来的。

按理说,小红姑娘对小书生砸银子的这一招该表示欣赏才对啊,没想到,小红姑娘不但不欣赏他,还给了他一个大大的轻蔑。

还是小红姑娘有胆量,在关键的时刻表示出自己的观点。

人民群众也是懵了,不知道自己人的代表小书生怎么一夜之间就成了奢侈品的使用者和代言人,没办法,自然而然地,一下子,双方就拉开了心理距离。

说实话,小书生赢的不能算是光彩,虽然是名正言顺的,但终究不能说是在烘焙业务层面上的众望所归。

和珅和大人对小书生说:“镶嵌金箔,古而有之,无非是给自己添身价的一种表示。一般,都是新近发迹的暴发户因为怕别人瞧不起自己,又钱多到数钱数到手抽筋,有钱没处花,才会处处贴金箔。”

“嘿嘿。”花姑娘掩嘴,葫芦而笑。

“请问,花姑娘,你这,又是在笑什么?”

宝玉扮成的花姑娘见大家伙儿都在和珅的垂询下盯着自己看,好像都在等待他的答案。

看拗不过大家的心意,花姑娘只好接招,回复和珅和大人,她说:

“古而有之的方法,应用到如今,也是百试不爽的。大凡作为人,要想脸面上争光,在没有什么创意能力的情况下,又不甘心,想完胜对方,就会使出这个大招——贴金箔。按理说,小书生并没有违背什么竞争法则,只不过,是走了一招别人不会用的棋。”

大家点头,对啊,花姑娘说的没错,这脏脏包除了在原料上比较出彩以外,真真的再没有什么特异的地方啦。

在这个情况下,要想胜过花姑娘那又有创意、又能治病救人的面包,小书生也是在迫不得已、黔驴技穷下不得不使出最后的手段。

小书生有些讪讪的,不知是他感到自己的粉丝已经懊恼于自己,还是因为自己赢得不够那么让人心服口服。

和珅和大人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对小书生说:

“公主大婚,正缺少四处涂金箔的工匠,我看你这手艺可以,要不,你作为我委派的工匠到公主的建筑队里去好啦。”

和珅这样说的时候,赢来了几种反应。

群众的反应是:“哈哈哈,小书生,你这走奢侈路线的一招果然得到了当权派的赏识啊,没想到,你小子上位,上的这么快!”

小宝扮成的小红姑娘则在想:“晴雯,这忙活了一晚上,你终于有了打入敌人内部的机会啊。”

宝玉扮成的花姑娘则心里一惊,很替晴雯担忧,怕其间有什么闪失。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连连称谢。

和珅和大人宣布:“时候不早啦,本次宴会收获很大,我们不仅有了焦大这个入住社区的新居民,还有缘结识了小书生这样的才俊,并能今天代朝廷邀他为之效劳,也是一个天赐的机会啊。大家伙儿虽然意犹未尽,但天色不早,明日和家军还要操练,各位各自回去,休整休息吧。”

说到这里,和珅和大人和几位有身份的人纷纷道了安,其中,就有青帮老大、尚大人等。

老百走到小书生的面前,说:“明儿个和我一起去南城门下的车马店报名去。”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没有考虑自己的事情,而是担忧地看着宝玉扮成的花姑娘和小红姑娘。

老百误会了小书生的意思,见他不停地盯着小红姑娘,还似乎念念有词的,就不觉问小书生:

“哎!我说,你和小红姑娘的婚约是不是恢复了呢?”

小红姑娘在那一边羞红着脸儿,没有表态。

人们对老百在这个结束的关头能够提出这么有意义的问题也是醉了,一晚上在看八卦,到结尾总该别揭晓个答案吧,也算没白等了这么久。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拗不过大家伙儿对八卦的执着,看来,还真必须把这档子事在此时给解决喽,才好在其他的事情上从长计议,否则,人民群众也不答应啊。

小书生只得厚着脸皮,要去问小红姑娘,不待他开口,小红姑娘已一个抹身,要溜之大吉的节奏。

青帮老大拦住了小红姑娘的退路,说:“嗨,这位姑娘,俗话说的好,解铃还需系铃人,你无论如何得留下来表个态。”

小红姑娘一脸的别扭、矫情,在见到青帮老大的闻讯时一下子变得如沐清风般的清爽柔顺,她说:

“正是,正是,青帮大哥,你不问我,我现如今也是着急要解决这个问题。”

小红姑娘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得不准备着,分分钟要把戏份儿给做足,她说:

“那什么,当家的,你到底怎么想?”

这一句当家的,唤得人心口酥酥的、麻麻的、凉凉的,看来,小红姑娘那是平日里不发嗲,一旦发嗲起来,那是一个顶仨。

小书生抬起头,大大方方地看着小红姑娘,然后他说:

“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不知不觉睡着了,有一天并肩坐在桃树下,风在林梢儿鸟儿在叫……”

这诗句似乎代表了小书生和小红姑娘青梅竹马的过去,这诗句也几乎要激发起人们对自己青春年少时的回忆。

眼看着,这一对曾经的怨偶马上就要变成一对佳偶的时候,小红姑娘站了出来,说:

“我反对咱们俩复合。”

哇,人们一片哗然。

什么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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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八章 情况并不那么简单

小红姑娘如此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小书生恢复婚约的请求,也就是等于说,他小书生这一晚上的积极努力都白费了,并没有能够最终抱得美人归。

看来,打一开始,小红姑娘就没有打算回心转意过。

这小红姑娘处处刁难小书生是人人见到的,人们都心明眼亮地看出来了,这小红姑娘刁钻刻薄,无情无义的,根本配不上可爱的小书生。

但是,在宴会结束的最后一刻,人们的这种心理和自判能力发生了乾坤扭转。

原因,就在于小书生他赢花姑娘赢得不够地道。

所谓不够地道,不是说他有偷鸡摸狗的行为,亦或是他投机取巧赢得比赛,而是说,他出奇制胜的方法正好是与他所处的阶层和在社会上的地位不相匹配的——他靠砸钱赢得的比赛,能有谁服气?!

就在这一刻,大家伙儿的心和小书生发生了分野,而且,一旦不同心同德起来,心和心之间的距离就会彼此越拉越远。平日里因为喜爱小书生自然就会讨厌小红姑娘的人们开始第一次发现:小红姑娘对小书生时不时地冷嘲热讽,以及针砭优缺点也不像之前觉得那样不能接受了,也许,还不无道理。

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越来越发觉,当时小红姑娘刺痛小书生的话还真的是处处都说到了点子上。这些点,无非是指正到小书生有时候会太愚太迂,有时候又聪明反被聪明误。

因为领悟到这个原因,人们就不像之前那样反感小红姑娘了。

其实,大家伙儿很想听一听小红姑娘拒绝小书生一纸婚约的原因,只是不知这丫头可能不可能一吐为快?

青帮老大首先出击,他试探地说:

“小红姑娘,我看你和小书生,你俩从外形、到谈吐都很般配的啊,你应该试一试,和小书生重新建立婚约才是。”

小红姑娘回应得很快,好像没走脑子就脱口而出似的,她说:“青帮大哥,可是让你为俺这个小女子操心啦,很是过意不去啊。”

人们心说:“你这是废什么话,赶紧,该干嘛就干嘛好了,省却那些不必要的礼节礼数,直入正题吧。”

小红姑娘这次不负众望,说:“我和他的确是青梅竹马,一道长大的。”

画卷似乎在人们的心中展开,一幅幅,一幕幕,都是小红姑娘和少年郎小书生在一起的甜蜜时光。

但是,不知怎么的,越到后期,这画面的气氛就越开始变得有些个不对味儿。

小红姑娘说:“胡人经常进犯我北部边疆,我的家乡就不消停了,隔三岔五地,就会有胡匪乘大马、挥大刀,来抢人、抢粮食。自那日小书生家的几口人,他母亲、他姐姐、他妹妹都被胡人当作重要物资给抢去了,小书生就没有再好过来。”

“怎么个不好法儿?”有人问。

“兄弟,这你也要问?!我算是服了你啦。不好,是说活着的心气儿少了,剩下的心思就一门心思地只想杀胡虏,恢复大周。”

小红姑娘点了点头,对这个说话的人说:

“你说的太对啦,爱情是温室里的花朵,需要栽培、需要阳光、水和空气,需要耐心……人啊,这一旦动了使枪弄棒的心思,哪里还顾得上小儿女情怀啊,说到底,是小书生变了,我没有变。”

有些人是过来人,经历过战争,知道身处战争的正中,自己心里的变化和起伏,因此,就很能理解为什么小红姑娘觉着小书生变了。

但是,更有席间的很多人根本就不相信小红姑娘的说法,甚至,觉着小红姑娘是在找借口,来开脱自己不再爱小书生的事实。

小红姑娘辩解说:“我本是良人,等待的摘花人也只有一位。但是,无奈,这使命上是该摘花儿的人却总是豪情万丈地在去做伟大事业的路上,如此忙碌,不肯停下来看看风景,又哪里能顾得上家中的老母,翘首以盼的炕头娃娃和媳妇儿呢?!所以,我不看好他。“

花姑娘来解围,说:“谁不是家国家国啊?爱国家的人也就是爱自己小家的人。“

小红姑娘说:“我不这么认为,他如果重心和精力都在保家卫国的上面,那是根本没有能力顾及和照顾到他自己的家人的。甚至有可能,家人都成了他前进的加油站啦,家人只能是付出的角色,万不能得到回馈。嗯,这样的人,恐怕是要把自己的亲人也都给搭进去的节奏啊。“

花姑娘斜了一眼小红姑娘,似很是不满,她说:

“小红姑娘,这大周上上下下的,哪个有热血的男儿不是抛家舍业、保家卫国的?难道他们能够长期浴血奋战、保护战友、坚持下来和他们后方家人的支持和爱分得开?!”

小红姑娘简直引起了众怒,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就自觉地闭上了嘴。

小书生走上前来,好似是来解围的,他对小红姑娘说:

“红,你说的对,我这个人粗线条,加之,我自己还有救国的抱负,故而,我很是懊悔,没能够在你需要我的时候守护在你的身边,没有能够在你焦虑发愁的时候为你分担忧愁,也没能够按照你理想中的小家去孜孜以求。这些,都是我倦怠和逃避的结果。”

小红姑娘点了点头,好像小书生说的都是对的,的确,他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以至于伤了姑娘的心。

小书生说:“其实,我们的分歧并不真的在于这些给方面……”

小宝扮成的小红姑娘听到这里一个凝眉,他发掘这会儿晴雯要放大招,对自己进行声讨的节奏。

于是乎,小红姑娘当即做了给制止的动作,企图阻止小书生说下去。

可是,大家伙儿都看在了眼里,虽然,作为听众,他们也听出了给七七八八,看似,是小书生忽略了两人之间的很多东西,没有好好地经营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才造成了这种疏离,和疏离后的婚约解除。

但是,又似乎,情况并不是这么简单。

第四百九十九章 此为何事

紫霄宫内张灯结彩,宫女、太监络绎不绝,尤其在华灯初上的时候,这一溜一溜游走中的蜡烛,其上的灯火熹微,却盈盈不绝,看来,皇宫内真是认真准备公主大婚的节奏。

小书生跟着木匠李一起拿了准入证进得宫来,名义上,他的使命是要给皇家用品贴金箔,以保证在公主大婚的那天一切都有那金碧辉煌的效果,实则,小书生是要瞅准个时机,好向响铃公主汇报近期的情况。

四下里,肯定寻不到响铃公主的踪迹。

按照宝玉的吩咐,晴雯扮成的小书生熟练地将一根红绳系在公主殿下时常走过的病梅枝上,做了个暗号。

一道来的李木匠毫不含糊,对小书生说:

“你知道吗?要学这门手艺,你得拜我作师傅。”

小书生上前就是一个跪地叩头,说:“这就拜过师傅。正式仪式,咱们出宫再补,请师傅千万莫要见怪。”

李木匠乐得合不拢嘴,虽然,他从心里往外就不相信这个小书生能够担当起这份重任。

“书生啊,大家都说你小子挺灵的,学什么像什么,所以,你才会过关斩将的,赢得评委们的一致推举,取得了烘焙冠军,还得到了和珅和大人的重用,让你填补上了贴金箔这个空缺。这可是给肥缺啊,要不是小二麻子以叛国罪被抓起来,这贴金箔的事儿从来都是俺俩搭档,根本容不得别人进来。你这是赶上了给好时机啊。“

小书生点了点头,说:“是啊,师傅,晚生何其幸运啊。“

李师傅见小书生刚才用跪地拜师的实际行动显示出心诚,故而,安心地继续说:

“说实在的,这贴金箔的事情可不是光靠心儿灵就能够做到的,还需要手巧。一会儿啊,我教你几个步骤,你试一试,看看你到底能不能胜任。如果不能胜任,你就得给我打下手……那样的话,得到的赏钱可就少的多啦。“

小书生理解地点了点头,说:“师傅,您就吩咐着,不会,我可以学,不会,我可以反复练。“

李木匠看小书生心诚,虽然很高兴,但是就这个靠修行多年才能做好的贴金箔一事,他不敢对小书生抱有任何的幻想。

“师傅,咱们这是去哪儿啊?“小书生问李木匠。

他留心观察这一路的轨迹,好像,这是从紫霄宫来到了御花园,又从御花园转了个弯儿,迎面来到了淑兮苑。

熟门熟路的李木匠开始尽心尽力地介绍起来:

“大婚那天,公主起轿,要从紫霄宫开始,然后,大队人马御驾亲征到凌霄宫,在那里叩拜太后,然后,再一直穿过御花园,从宫廷座北口的新华门出城,婚礼将在距离京城十公里处的胡人安营扎寨处举行。“

小书生听李木匠这么一介绍,心里有些个犯嘀咕。不过,他还是压抑住要问问题的冲动,安安静静地去作个好学生。保持了有生力量,没有那么心急火燎地暴露出自己的疯狂实力。

李木匠对小书生的态度还真的挺满意的,原本,在李木匠的心目中,小书生这小哥是个恃才放旷的翩翩公子,作了自己的徒弟,恐怕又傲娇、娇气,只认书本上的死道理,所以,李木匠很不看好小书生。

然而,出于无奈,这是被和珅和大人给委派来作自己徒弟的,李木匠觉着自己不应该像要求徒弟那样地要求小书生,因为闹不好什么时候,这小书生就会借着和珅和大人的名誉而翻身作了自己的上司也还说不定呢,所以,能规避的就都规避掉好啦。

同时,李木匠决定不把最难的随身本事拿出来,以免小书生学会了来砸自己的饭碗。李木匠还是有些个小私心的。

李木匠正在想着这些的时候,忽然看见一个穿着葱绿衣服的小宫女跑了过来:“爹“

旁边的小书生一惊,感觉这姑娘也就二八年纪,身材高挑儿、额头很高很方,好像非常聪明。

小书生忙低下了头,不敢正视这个丫头。这是起码的礼仪吧,对自己师傅的女儿表示尊敬。

李木匠看小书生这么守礼,不觉对这个徒弟又多了几分信任。

他说:“小书生,来,见过我的女儿小鱼儿。“

女孩子大眼睛忽闪忽闪地,对小书生说:“这位小书生,看似,你这是第一次进宫吧?“

小书生说:“正是,正是。“

李木匠瞪了自家闺女一眼,说:“嘿,就你没话找话,这谁不是第一次进宫啊?要不是公主大婚,他连第一次的机会都不会有。“

李木匠虽然相信小书生,但是,明显,他不相信自己这个活泼的、专爱逗引人玩儿的臭丫头。

李木匠对小鱼儿说:“你不在公主的身边侍候着,这么跑来跑去,六神无主的,都是为了个啥?不在父母身边的时候,咋也这么不听话,多让人担心啊!“

小鱼儿吐了吐舌头,并不为自己辩解。

小书生说:“师傅,咱们现在是什么任务啊?“

李木匠说:“嘿,皇帝不急太监急,我这个师傅还没着急呢,你怎么越俎代庖,瞎着急啊?!“

小书生不敢再多言多语,看似,自己的师傅李木匠对一切的进度都了如指掌,并不需要着急忙慌。看见李木匠安之若素的表情,小书生好像吃了个定心丸似的,闭上了嘴。

走过一片花湖,迎面来了畅叙宫,李木匠一招手,小书生就屁颠屁颠地跟着师傅进了畅叙宫。

这是皇太后呆的地方,一切都蒙着一层皇家才有的气派。

李木匠一回头,惊奇地问:“臭丫头,你咋跟我来了。“

小鱼儿吐了吐舌头,好像,她一吐舌头,她爹对她的严厉教诲就能够化解到消失殆尽似的。

小鱼儿说:“只许老爹你被委派了任务,就不能允许我替皇太后做点我本职的工作吗?“

“你做啥事?“小书生问。

“送快递。“小鱼儿脸上无比地自豪。

“送快递指的是什么?“小书生这回没能掩饰住好奇。

第五百章 放长线钓大鱼

不知怎的,小鱼儿和她爹说话时候的表情总有些闪烁其词的,李木匠倒是没有发现,但这一点,让晴雯扮成的小书生给感觉到了:有一丝不对。

但是,她又无从往细处去深究下去,毕竟,小书生这是初来乍到皇宫之中,而且,作为工匠的徒弟,要不是取得了和珅和大人的信任,要不是正赶上公主大婚,也根本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一定不能轻举妄动。

李木匠说:“太后说了,那个冰纹双耳鸡心缸需要重新焕发出光芒来,故而,它的金盏底儿需要重新修饰。所以,我们今天的活儿,就从这件器物开始。”

小书生听话地点了点头。

不大一会功夫,就有宫女打着灯笼出来迎接这一行三人,经过这宫外密不透风的御林军把守,小书生就有一个直觉:这里,御林军护卫的恐怕除了太后大人之外,很可能还有公主本人。

想到这里,小书生的心为之一振。

这一段时间,晴雯和小宝组成的队伍深入到民间巷口,等待着她们的是民众掀起的腥风血雨,污蔑什么打砸抢都是公主党所为,故而,整个公主建立的精英团练组织被打击殆尽,兄弟们只得四散,曾有效的沟通网络从此失效、湮灭。

在最后一场谍战中,晴雯、宝玉和韦小宝相互配合,把个谍战工作进行到底,终于摸清了和珅和府家丁的数量,同时,也发现了和家军四处绞杀团练组织的证据。

这个时候,作为谍战工作的副产品,小书生竟然因为烘焙比赛的胜出而取得了和珅和大人的信任,意想不到地被派到了宫中。

当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在第一时间知道自己要进宫时,她就认定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虽然公主党成员已经死的死、伤的伤,没有多少人留存于世,但留下来的都有意识、有效地保存了自己的有生力量,且大多数都转为地下工作者,比如宝玉扮成的花姑娘、小宝扮成的小红姑娘……在和珅和大人的府上作了伴唱。再比如,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得以进宫当上了徒弟。

在小书生看来,眼下紧要的问题就是联系到响铃公主。

看见这层层把守的御林军,小书生仿佛看见响铃公主被幽禁在宫中以免她逃婚的谕令,一想到此刻没准儿她正被香水沐浴、羹汤伺候,好让她在大婚到来之前妥妥地被押在皇太后的寝宫,以免发生什么大婚前的意外,小书生就感觉到响铃公主那排山倒海似的痛苦。

看到此宫周围戒备森严,更加深了小书生对响铃公主就在此宫中的推断。

“这位哥哥,你姓甚名谁啊?”

小鱼儿终于发话,而且是当着她那老古板的爹的面儿,一付很好奇的表情。

李木匠微微皱了皱额头,但是,心疼女儿的他没有发言,也没有去马上阻止这两个年轻人的对话。

“你叫我小书生好啦。”小书生很是心不在焉,她的全部精力都在放在怎么样把上司交办的任务做到快、恨、准。根本就没安上要去怎么进行社交的这根弦。

“那怎么行?万一你在宫中把我爹给哄住啦,我爹没守住自家的保密看家本事,躲不过你的狂轰乱炸,而教给你一身的真才实学,以后,宫里的人只认你,不认我爹,那不等于是说,下一回宫中就只雇佣你啦,我爹不就失业了吗?我家的秘密技术不就失传了吗?”

小书生一听,简直晕死了,心说,这丫头咋心眼儿这么多?

李木匠说:“不会,不会的,闺女,你放心进去送信儿去吧,我怎么会不知道守住自己的看家本事呢?我又没喝酒?!”

小鱼儿一听自己的老爹这么说话,也是急了,她小声在老爹的耳边絮絮叨叨地叮咛着:

“你怎么说起喝酒来啦?爹,你这不就是在你需要防范的人的面前揭露自己的伤疤吗?!”

小书生在一旁听这爷俩的对话也是听得一清二楚的,她心说这爷俩真是一对儿奇葩,好端端地把自己的“金钥匙“都给暴露了出来。

要说,原本,小书生只不过是有这个想法,结果呢,看小鱼儿几次三番地防备自己,把自己看成了人性本恶的那个恶人,小书生有些扛不住了,她必须得有所行动,虽然不是直面着去袭击,但是,她至少要迂回着完成动作,好给这个不相信自己的小鱼儿好看。

“你爹可以把本事传给你啊,你继承下来你爹的本事你不就成为传承人了吗?“

小书生好奇地问这个很细致的女孩:“什么意思?你叹什么气?”

小鱼儿又叹了口气,说:“并不是像你想的那样,在我的家族里,这项秘密的技艺是只传男,不传女。这不,我爹这手艺不就要失传了吗?“

小书生转了转脑筋,说:“怎么会啊?有我这个徒弟,咋还会失传?!“

小鱼儿摇了摇头,心说怎么碰见这么个傻瓜,还得费心对他解释。

但是,不解释吧,她又于心不忍看见小书生一脸的懵懂。故而,小鱼儿说:“我告诉你吧,这个秘密技艺特别厉害,在我们家族已经传了五十代人,我们的家族全都指着这个吃饭呢。“

小书生说:“那,难道你就没给兄弟继承?“

小鱼儿苦恼地说:“没有啊没有,五十代的前四十九代都有男儿男孙,就是到了俺们这一代,我是个单传,我还是给女娃子。看来,我爹的本事要失传了。“

小书生说:“那,还有什么补救的办法没有?“

小鱼儿难过地摇了摇头,说没有。

李木匠不知什么时候从后面现身出来,他说:‘闺女,你咋不说实话呢?明明是可以传给我家女婿的。“

小鱼儿红了脸儿,嗔怒地对她爹说:“爹,鱼儿好不容易让我放长线钓大鱼的,才要上钩,你怎么把鱼食现在就抛给他了,不是还没妥当吗?”

李木匠说:“我错了,错了。”

第五百零一章 来自女生的暗示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很为小鱼儿感到不忿,因为自己是个女扮男装的女生的缘故,就格外地为李木匠家族这种传男不传女的传统感到气愤。

小书生说:“时代变了,不一定要恪守这个规矩吧,家规也可以变上一变喽。”

小鱼儿看文静的小书生竟然会为自己鸣不平,不觉喜上心头,为了避免让人家说自己太过容易被感动,她选择了没有出声。

李木匠一听,就说:

“嘿嘿,你一个文弱小书生,管人家是事情倒是挺有能耐的哦,好好地干好自己的事情比什么都强!”

小书生虽然已经拜了这个师傅,但是,还没有领教师傅手艺的厉害,却已经发现这师傅是个老古董啦,一味地按照家规办事,故此,她很替小鱼儿有些不值。

小书生不是不顾及师傅的感受,只不过,她还是想为小鱼儿大胆进言,于是乎,她又说:

“我看啊,小鱼儿这姑娘机灵、爽利的,师傅您舍得就这么一个女儿不传她手艺吗?!也太狠了吧。”

李木匠说:“我都警告过你啦,你还是这么没有分寸,要是还继续参合我家的事儿,小心我对你不客气。我还会向和府告状,说不好,还能把你这个半吊子的徒弟给退了货呢。”

小鱼儿见李木匠变了脸,不但不上前息事宁人,安慰安慰自己的老爹,反而,瞅准这个时机,小鱼儿就是一顿胡搅蛮缠,她说:

“小书生啊,你好好地跟我爹学习他手艺里那些不是秘密的部分,等你明媒正娶了我,再学习那祖传秘密的部分。这里外里,加起来,不就是齐活了吗?”

这话说得如此直白,真是吓了小书生一跳。

不仅小书生被吓了一跳,小鱼儿她爹更是简直像是吃了个噎人的馒头似的,气呼呼地喘了半天气儿才喘匀了些,隔了半晌儿,才发出声音,说:

“你这个臭丫头,在家的时候就是没娘的孩子,就知道撒野,好不容易求爷爷告奶奶的,把你送到了宫里,让你被好好调教调教,怎么现如今还变本加厉了呢?!”

小鱼儿也不去解释,也不去抢白自己的爹,她只是冲着小书生吐了吐舌头,说:

“要想早点学艺成功,就得早点来提亲!”

李木匠一听,就顺手拿起一把扇子去敲小鱼儿的头,说

“孺子可教,我看是孺子欠打吧。“

小鱼人闪身在小书生的背后,呵呵直乐。

正在热闹的时候,突然,前面出现了一盏灯。

灯的后面,站着一位女官。

女官说:“小鱼儿,你的信笺如果是要直接交给她,太后已经允了,你可以直接去见她。“

小鱼儿一个跪地请安。

李木匠见女儿这般行事,也拉着小书生来了个跪安。

女官拉开一个卷轴,借着熹微的灯光,念道:

“李一起听旨:现皇太后为公主大婚,特要赠送一份,即将载入公主嫁妆清单,一并发往北胡,还望修理并妥善保管。“

“领旨。“

小鱼儿和小书生的互动也终止于此,他们跟着李木匠,在女使官的引领下,来到了凌霄宫。

不知道为什么,当小书生跟着自己的师傅李木匠和小鱼儿在宫女的引领下走入凌霄宫的时候,她感到了一股奇异的寒气扑面而来。

“啊切——“小书生一下子打了个喷嚏。

“嘘——“小鱼儿冲他做了给鬼脸。不过,紧接着,小鱼儿递上了一只手帕。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连连摆手,表示不好接受这份盛情。结果,

小手帕已然砸了过来,让她措手不及。晴雯心想:

“这下可糟了,怎么搞的,自己走到哪里都会招来小少女的喜爱和暗示,这可是执行任务被连带着的麻烦。“

其实,更重要的是,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发现:这大婚在即、喜事临门的时候,怎么太后住的寝宫却如此地冷清?实在是跟青龙大街之上老百姓张灯结彩、喜迎公主大婚的热络场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位女使官走了过来,小鱼儿和她耳语了几句,又递上了东西,然后,就冲着小书生鬼魅地眨了眨眼睛,转身离去。

看来,这会儿,就剩下人生地不熟的李木匠和小书生两个人啦。

女官一声令下,上来四个宫女,把李木匠和小书生的上上下下给搜了一个遍,之后,她们才放心将他们往后面引领。

李木匠回头看了一眼小书生,说:“你可别跟丢啦啊,这凌霄宫可是比皇帝的寝宫还要多两进呢。”

小书生点了点头,同时,她一直都在暗自记下走过的路径,先是走过了阴森的垂花门,然后,来到了一个黑黢黢的大堂,不知是不是在心里先入为主的原因,在晴雯扮成的小书生看来,这萤火般微弱的烛光将四周照得有些个可怜兮兮的。连年长的李木匠也吓得一路上大气都不敢出,紧紧跟着女使管的脚步,不敢有半点差错。

的确,有传闻说太后居住的凌霄宫应该改名,被叫作是“广寒宫”,不知是大理石的缘故,还是某种不可名状的气场,这里的寒气逼人不说,而且,还给人一种肃杀的感觉。

学了半吊子中医的小书生对此很是敏感,直觉着这里并不是人呆的好地方。于是乎,小书生掏出一把东西塞在了嘴里。

“嘿!这里不让吃东西。“

小书生一回头,怎么,小鱼儿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又一次加入了她们的队伍。

“你不是完成任务了吗?还不快去紫霄宫去禀报,和我们下凑乎个啥?!“

李木匠气呼呼地说出这么一番话,实在是因为他算是看出来了,自己这个气人的丫头对自己这个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徒弟很是感冒,好像倒赔也愿意的样子,一个劲儿地不害臊地暗示自己的小徒弟,好像一个着急的大龄女青年竟然厚着脸皮倒追。

于是乎,李木匠很想从中作梗,说:

“鱼儿啊,你该回去早点歇息啦。“

小鱼儿说:“不,爹,我要陪着您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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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二章 为你们破例

小鱼儿一撇嘴,说:“要是俺娘活着的话,肯定会骂你不会当爹的。”

李木匠每每一见小鱼儿有委屈就搬出她那过世多年的娘,就立马没了词儿。这次也不例外。

小鱼儿接着说:“你去直捣黄泉,去问问我那黄泉下的娘,儿女的婚事,是不是该听听闺女自己的意见?”

小书生很不解地看着李木匠,李木匠对小书生解释说:

“她娘去世的早,我又一直为生计奔波,她是在外婆家长大的,这三五年,我才把她接到身边。这家啊,刚要过的像个家的样子,就听说公主大婚,宫廷里事务繁杂,亟需人手,故而,我也顾不上这小家的团圆了,为了她的前程,我拉上很多关系,才攀上和珅和大人,得以让他引荐,让小鱼儿成为了一名宫女。你看,这丫头还没转正呢,就开始惦记起出嫁的事儿,也不长点出息?!”

小鱼儿说:“爹,咱们长话短说吧,你闺女就是看上眼前这个小伙子啦,怕这么一松手,就和人家谬之千里啦,为了不让别的姑娘把他给追到手,你闺女得早下手为强。”

李木匠说:“你个小兔崽子,越打你你越不认输,越告诫你你越玩出界啊!”

小鱼儿说:“我可是有一说一,实话实说,到时候,可别怪你闺女选择了独立一个人生活,让你没有女婿孝敬,自然也没有孙儿绕膝啊。”

李木匠无奈地摆了摆手,说:

“我说,闺女啊,别再跟我斗下去啦。爹,还是你亲爹,咋舍得让你受苦,咋舍得让你黄泉下的娘骂我呢?!你要是愿意,我看我这当你爹的人也可以以师傅的名义多观察观察他,了解了解他,好帮你做个前期的判断。”

小鱼儿点了点头,说:“嗯,这会儿,你才看上去是个好爸爸。”

小书生连连地陪笑,结果,不成想,李木匠一个回头,狠狠地瞪了小书生一眼。

小书生这才明白过来,这当爹的和当未来女婿的总是有些个不对付的,而且,是永远无法调和的矛盾。

李木匠正经告诉小书生说:

“我告诉你,你一个文弱小书生,别以为有点书卷气就能横行于天下,我从这一刻起,就要事无巨细地观察你,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招我闺女喜欢的地方。”

小鱼儿拦住前面走的女使官,拉上了她的手,把她强行拉到小书生面前,说:

“这位就是蓝溪蓝姑娘。“

“这厢有礼啦。“

小书生定睛一看,这位姐姐眉清目秀的不说,眉宇间还透着一股英气。

“小书生拜见蓝大人。“

小书生这么快地就反应了过来,就是不想折了小鱼儿的面子。

“这位是我爹的徒弟——小小粉刷匠。“

“什么粉刷匠?“这回,是李木匠不高兴啦,这不是在贬低他从事的百年老手艺吗,而且,是出自自己的亲闺女之口。要不说,这丫头越大越不懂事,一点儿都不贴心。

李木匠不甘心自己的手艺在宫中女官的面前被别人给贬低得一无是处,故而,他强调说:

“明明,这活计里包含有更多环节嘛,比如说,要磨砂、要上漆、要贴箔、要抛光啊,再比如说,要精雕细刻啊,要锤击检测啊……”

小鱼儿冲着小书生挤了挤眼睛,说:“赶紧把我爹这会儿说的都给记住啊,这些,可都是精华啊。将来,咱俩可用得上。”

小书生心想,我还没答应呢,你怎么就大包大揽,弄得好像我已经成了你这个小丫头的囊中之物啦。

想到这里,小书生既觉得可笑,又觉得好像自己正在被推入一个大坑之中,而这个挖坑的人也就是这个推自己的人——小鱼儿还在继续努力个不停。

这时候,李木匠说:

“臭丫头,我这里还有很重要的一项技能呢,你要是有本事,也学了去吧。对,也包括你,臭小子,你要是学得好,明早,我这个当爹的就同意你们俩人的正常交往。”

小鱼儿满口答应。

可是,小书生却没有那么高兴。

没有高兴的原因就是小书生本想好好地按部就班跟着李木匠学习技术的,可是,这里,自己却不小心成为了小鱼儿和她爹进行博弈的一张牌。

搁上是谁,也不愿意成为板上刀俎。

不过,小书生一想,自己师傅的女儿对自己一见钟情,那么,是不是这个师傅就能耐心地接纳自己、教会自己了呢?!

一看李木匠那一付小老抠的样子,小书生就觉着没戏。

看来,还是他闺女对他最了解,这老头是个身有长技、却谁都从他那里掏不走任何核心技术的、老奸巨猾的保密工作者。

这样一想,多少影响了小书生对这个工作的向往,原来想着能把握住技术的乐观态度也转变成了受挫感。

小鱼儿看小书生脸上的阴晴变化,不禁笑了起来。

李木匠说:“我不会把这个技术传给你的,丫头,你就死了心吧。“

这时候,女官蓝溪对几位说:

“时候不早了,李木匠,这边厢房可以休息,不过,你们要被我们反锁在里面。“

小书生一听就急了,说:“蓝姐姐,我们也没有犯什么错啊,怎么要锁起我们?!“

李木匠对自己的徒儿说:“以后有问题就跟我私下里嘀咕好了,别这么对外发问,让人笑话你没有师傅调教你。“

小鱼儿在旁边听了,白了自己的老爹一眼,说:

“爹,都什么年代了,您老人家还这么地守旧,难道你徒弟就因为师傅在面前就不能问询别人啦吗?你这不仅是老思想在作怪,而且啊,你还是因为虚荣,才这样地去控制别人。“

李木匠很是生气,说:“再这么抢白你爹,小心你爹在大庭广众面前没有面子,到时候,一气之下,得了心痛病。“

小鱼儿不说话啦,看来,李木匠的苦肉计很是见效。

蓝溪笑着解答给小书生那个疑问,说:

“很简单啊,因为我们的凌霄宫历来都只住女人啊。要不是这次太后为这个大礼着急,也不会为你们破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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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三章 只不过你没看到我的真本事

“咣当——“一下,门被锁上了。

屋内的小书生很是无奈,她先是看了看自己的师傅,结果,看李木匠之后,她愈发地感到无助。这李木匠一付心满意足的样子,拍了怕身子下面的草垫子,一下子,在蜡烛惨淡的映照下,灰尘四起。

李木匠也许是因为他那缠人的丫头小鱼儿不在身边的缘故,他放下了一颗随时被刺痛的心,安心之下,竟然悠悠地哼起了小曲儿。

小书生看了看四周,蜘蛛网在横梁上晃荡、两个角落分别有一个草垫子铺成的临时的床。被子倒是锦缎被,只可惜,上面破了两个洞,且整个房子都有一股子汗臭味。

小书生和李木匠各自找到了角落和衣倒下。

小书生躺在草垫子上,心想:“这凌霄宫也真的够抠门的,请来干活的,却只能睡个草垫子,铺盖卷还有一股子汗腥味儿。也不知道,在这里给太后大人干活给不给吃饱饭?”

李木匠突然发话了,好像他听到了小书生的心声似的,说:

“你还别嫌乎人家凌霄宫的人,本来吗,这房子的规格挺高的,有木床、有一日三餐加上午茶、下午茶,晚上还有夜宵,吃穿用度都是和太后身边的宫女一个样,那时候,我们这些工匠恨不得凌霄宫有点什么工程、有些什么物件需要修理,只要宫中提请了这样的需求,我们工匠就跟中了头彩一样地高兴,不仅可以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还能够每天每天里看到美女经过。啧啧!”

小书生没有言声。

李木匠兀自美滋滋地遐想着。

终于,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忍不住了,她问:

“要是这么好,怎么现如今想招一个和你同来的修理助手,都得和珅和大人从外面调人呢?“

黑暗中,虽然有月光从窗户的纸上透出,但是,根本看不见躺在那里的李木匠到底是个啥表情,又是个啥心情。

但是,李木匠在黑暗里很快就对自己的徒弟解答了,他说:“你问的好,这个事儿啊,得分两头说。“

“这么麻烦?“

“对。大家在宫里全都心知肚明,可是,从来没有人敢在宫里讲出来。我这人在凌霄宫里,更是有些胆战心惊,不知当不当讲。“

小书生回说:“师傅啊,您老什么没见过,有什么可以害怕的?!徒弟这里还有把绣花剑,关键时刻,我还是能够支应上两招的,您别怕。“

小书生虽然这么说,但是在心里,她却觉着自己这个师傅也太窝囊了,关键时刻,还得这个认师傅不到一天功夫的小徒弟来保护,就这样,可怎么保持师威啊?

李木匠又开口了,这回,他的话好像又是在回应小书生心里的嘀咕,他说:

“你别以为你师傅怂,要说怂,你师傅当年可勇着呢,上山斗过大虫,下海抓过大鳄,只不过,现如今,真真被这家伙给吓到了。“

小书生说:“师傅,您别大喘气啊?一口气说完多好啊。总留半句话的。要知道,你害怕的东西不会因为你只说了半句话就会原谅你、放过你。”

李木匠听小书生说的有些个道理,尤其,他为小书生这个才拜师的徒弟能够这么维护自己的师傅感觉非常的心暖。

于是乎,李木匠长长地吸了口气入自己的丹田,又壮了好半天的胆,以一种豪迈的姿态大声地说:

“仙弟,我要是说到你,你可不要见怪啊。“

小书生听了,忙向四面看,见什么动静也没有。然后,又向窗外看去,也没有任何收获。

“师傅,您就说吧,这里没人。“

李木匠听了小书生信誓旦旦的话,反而摇了摇头。他说:

“可不是你看到的和相信的那样啊。“

小书生无语了,这老爷子也太别扭了,做个事儿说个话儿怎么这么拧巴。

李木匠见没人接话儿,反而,又说开了:

“凌霄宫啊,有一个传说,说有一只出没无常的花狸猫,这只狸猫啊,亦公亦母,很是神奇。所以啊,我们这帮弟兄好不容来到凌霄宫干活,却不成想,还每怎么看美女呢,就一个一个地玩消失,有的倒是回来了,缺胳膊断腿儿的,所以啊,这个屋子就因为常常会丢失人,不仅会从外面给锁上,而且,这个屋子特意摆设得破烂些,以免招惹那只成精的花狸猫。“

小书生挠头说:“怪不得呢,我说,这个屋子怎么阴气森森的呢。那,师傅,那些在这屋子里丢失的人到底还有没有再出现过啊?“

“没有出现过,有传闻说,花狸猫会穿墙术,它是来无影去无踪,顺便,把她喜欢的小伙子都给带走,剩下我个孤老头子反而安全呵呵。“

“什么?“小书生一下子从犯困中清醒了过来,说:

“这花狸猫是个母的?“

“不是刚才跟你说过了吗?“李木匠显然很有些不高兴,心想自己这个徒弟的记性怎么这么差,难道说只有七秒的记忆?,尽管对自己的徒弟很是不满意,但是,李木匠到底也是个中年人,很有涵养,他耐下心来,对小书生慢悠悠地解释说:

“这花狸猫啊,有时候是母的,有时候是公的,总是在凌霄宫出没,不过,太后她老人家倒是没有受到它的什么影响。这花狸猫啊,是公的的时候,就知道吃,所以啊,这凌霄宫的宫女们三天两头地做好吃的,进贡给这只花狸猫,所以啊,这只花狸猫从来都不找女的的茬儿。但是,一旦有时间这花狸猫从公的转变成了母的,这时候,不知怎么,那种母性天性因为无地释放的缘故,突然就在夹缝中给挤压着迸发了出来,结果呢?”

小书生说:“师傅,您咋说话大喘气呢,要不然,小的给你去担点水回来,您润润喉咙再讲?”

李木匠呵呵又笑了,说:“你往哪里去啊,这四面墙壁加一个被紧锁的大门。”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心想:“嗯,只不过你没看到我的真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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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四章 这个假设有可成立之处

李木匠说:“这么和你说吧,就在八年前,一个和你一样眉清目秀的小伙儿,白天还和凌霄宫的长宫女挤眉弄眼的,一整天都眉飞色舞的,人也变得多话多动,异常地兴奋,结果,等晚上住到了这间屋子里,和我老李一块堆儿被锁在这里,结果怎么样,半夜,一阵阴风把我从睡梦中给冻醒了过来,我就看见墙壁上一个清晰的、稳坐如钟的狸猫影子,还没等我眨巴一下眼睛,就消失无踪了。”

咕噜,李木匠喝了口小书生递过来的军用水壶里所剩无几的泉水,接着说:

“我再一看,那志得意满的小伙子呢?没影啦,我当时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要不是就是这小伙子去犄角旮旯去方便去了,也没在意,就一个翻身,不知不觉给睡着了。等一声咣当,凌霄宫的宫女们把门上的锁给打开的时候,我才勉强地睁开了眼睛,我四下一望,若隐若现地,当夜的记忆开始上头。

“我还是分不清那出现的狸猫影子到底是真还是假,亦或是仅仅一个梦而已,我再看那边草垫子上,哪里有什么小伙子啊,根本就没有。我寻思着,这大门锁着、窗户窄地连头都伸不出去,他能去哪儿呢。我再仔细盘查,发现,草垫子上有血迹,这血迹斑斑的一直到了墙上,变成了一个猫爪子的血痕!啊,我想起来了,那个可怖的半夜墙影。“

“师傅,你是说这只花狸猫变成了母狸猫,就行凶,抢走了这个小伙子吗?“

李木匠意味深长地望着远方,很明显,他是陷入了沉思,他说:

“嗯,我并不觉着是它抢走了小伙子。“

“小伙子消失了,当然是被抢走了。“小书生反驳道。

“不,“李木匠说:”并不一定单只是这个结果。“

“你是说……”小书生一脸的惊讶。

李木匠不等小书生说出他猜测的结果,就艰难地点了点头。

小书生说:“真的会被吃了吗?”

李木匠坦然地说:“反正在这屋子里的七八年间消失了有十几个小伙子,不过,不用愁,花狸猫是不吃老头子的呵呵。”

小书生觉着这李木匠也太不地道了,怎么花狸猫不吃他他就这么高兴,难道忘记了他的同伴们的下场。

“倒是……”李木匠又开始卖关子。

小书生是徒弟,自然明知道自己师傅这是矫情,但是,他也还是得第一个上前捧场,何况,这场子上也就他师徒二人。

小书生说:“请教师傅,倒是什么?“

李木匠点了点头,说:“嗯,你这娃子比我那疯丫头不知要强上个百倍,我那丫头只知道和老人家抬杠,没大没小的,你就不像她,你虽然也心底里不服,和她一样,但是,你却能忍,最关键的是,你尊重老人家。“

李木匠见有人识货,还知道自己的分量,于是乎就更加摆谱起来,他说:

“我说的倒是,是要说这花狸猫啊,对故人是有情感的,比方我,是唯一七次来这里的,那些个来一次的小伙子们,都被消失了给七七八八。“

小书生说:“师傅,俺就是个小伙子,俺也就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李木匠一拍小书生的肩膀说:“嗯,年轻人,好样的,知道天高地厚,这样的年轻人将来才会不可限量,不可斗量啊,敢于承认自己的特点、缺点,就是最大的进步。“

小书生让李木匠给说得不好意思起来,这么一不好意思,可就耽搁功夫了,且刚才的话题本来还能深入,结果,却被这么一岔,好像不像刚开始听说的时候那么恐怖啦。

但是,她还是感觉到了点什么,这一点,是小书生必须问的问题:

“师傅,我会不会被花狸猫给吃了?“

李木匠说:“天不早了,咱睡吧,你越这么想,越睡不着。“

小书生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这师傅怎么回事儿,一句正经话都没有,满嘴跑马车,讲了云山雾罩,半天的花狸猫吃小伙子,结果,临到今天这个相似的场景,却想要躲避开这个话题。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躺在草垫子上,不大一会儿的功夫,这李木匠的鼾声就从屋子那头传到这头,鼾声响得简直让人心烦。

她只得安慰自己说:“没人知道俺是个女的,是女扮男装版的小书生,料想,这花狸猫从公的变成母的,她是个鼻子灵的,一闻,就知道俺和她一样,也是个母的。“

阴风阵阵,好似有什么毫不留情地从小书生的鼻尖处滑过,凉丝丝、滑溜溜的。

小书生心上一紧,后来,她想了给办法,直接就喊话:

“妹子,俺是女的。“

周围的气息稍暖,继而,小书生又悄悄地对着黑暗中的空气说:

“你来了?你有事吗?我能帮到你吗?“

李木匠鼾声停止,他翻了个身儿,睡梦中呢喃了一会儿,又骂了几句娘,看来,这家伙睡得不踏实,梦中有些闹腾。

小书生见这寒意并没有因为自己想要努力和他对话而给予回应,她正要尝试着与之交流,就看见李木匠嗷嗷地叫着从草垫子上腾起,立起身子来,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师傅,怎么说?“小书生问。

李木匠非但没有回答,反而,伸长了双手向前,一蹦一蹦地,然后,嘎达就撞在了墙上,就势,李木匠倒在了地上,一个翻身,再次呼呼大睡。

“捣什么乱?“小书生也有些个生自己师傅的气来,他说:

“当师傅的,也不能在徒弟面前这么任性!“

说这话的时候,突然,那股袭到心口的寒气突然后退,出了小书生的身体。

小书生不知为什么,因这寒气联想到了什么,她对自己说:“难道这些小伙子的失踪和花狸猫没有绝对的关系,反而,倒是和师傅你李木匠有关?“

这么想起来,再串起这些线索,怎么想,都觉着这个假设有可成立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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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五章 子虚乌有

晴雯向来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坦率地讲,无论她是在听郦馆的时候,还是在大观园的时候,虽然,遇到了发小韦小宝,后来,又有宝玉这个小主子罩着,但是,她的基本原则还是自己要自力更生,拼命地自律,努力不做打脸的事情。

今天,这情形着实不同于以往,有些个蹊跷。

先说自己和李木匠到了女子呆的宫殿,只能按照凌霄宫的规矩来,被女官们给锁在屋子里歇息。

这本来也没什么,就是个出入不大方便,这种锁门的处理因为在太后凌霄宫的缘故也能说得过去,晴雯扮成的小书生也没有害怕,也没有不顺其规矩,因而,并没有什么让她不顺心的地方。

只不过,这新拜的师傅李木匠有点云山雾罩的,说起来,和他的女儿小鱼儿比起来,李木匠还真的没有小鱼儿那两下子。小鱼儿一上来就能说明白这李木匠到底能给徒弟教授多少东西,又有多少东西被他隐瞒,小鱼儿还说明了自己作为女娃子没有继承家族传承技艺的资格,同时,一上来,就大大方方地亮出了牌子,说什么看上了小书生,已经有意邀约小书生来做上门女婿啦。

小书生心想,这得是多果断的女生、多脸皮不薄的女生才能够如此这般地和一个陌生的小伙子谈条件啊,并且设置了两个人都有收获的条件,也是个不简单的小丫头。似乎,如果不是晴雯的话,换作是一般来学徒的小伙子,还真真地对他们很有诱惑力,如果还能得到家长的同意的话,不仅能抱得美人归,而且,还能够得当家传的秘密技艺,这可是个可以抱上终身的饭碗啊。

因此,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对小鱼儿的坦荡和近于厚脸皮的邀约是很令人佩服的。倒是她这个爹啊,真让小书生没法儿好好地夸他,其一,这老头子太教条,难道就不能为自家闺女破一破这祖上的规矩,偏偏要坚持祖训传男不传女?!

其二,这老头子相当地云山雾罩,在这黑灯瞎火、对于小书生来说完全陌生的环境,他一个作师傅的,首先就应该做到为老要尊,他可倒好,上来,就讲一些吓唬人的事儿,这些事儿,看似不大,却又让人容易留下心理阴影。

关键是李木匠说话有水平,总是从一些神秘的失踪啊、不得其原由的神秘鬼影啊等方面入手,好像在讲一个恐怖故事似的,而不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但是,事实的结论却早早地被他摆在小书生面前,那就是:没有一个小伙子生还到人间的。

这难道不是在吓唬人吗?!

这样一推理,小书生得出的结论就是这李木匠纯粹就是故意地设置这种陷阱,让他的新徒弟害怕。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么,小书生也怀疑这一切的消失和无迹可寻的始作俑者就是李木匠本人。

是李木匠在一个黑暗的封闭空间里消灭了他的同伴或者是他的徒弟,然后,又进行了分尸,毁尸灭迹之后,又故弄玄虚地编造出一些故事来,吓唬新来的小家伙们。

如此推断之后,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得出了她自家的结论:这老家伙(注:由于气愤就不再那么尊重自家的师傅啦,故而,在内心里称呼其为老家伙)不地道,挖坑人就是他。

小书生躺在床上,被对面那草垫子上的震天鼾声给雷到了,当然,她倒不至于被噪音,作为年轻人不至于辗转难眠,只不过,对自家师傅,小书生已经有了几分戒心。

这样在黑暗中默默祝祷着白天早点来临,经不起疲倦,小书生虽然身怀警戒,也还是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寒意始终在梦里逡巡,自家的潜意识始终围绕着一个墙上的黑影一惊一乍,小书生始终睡的都不踏实。

梦中,小书生自家站在一个断桥上,背后,她隐隐地感到有人来了,不等他回头,一把油纸伞已经为他打起,小书生不由地抬头,啊,原来,丝丝缕缕的细雨忽然在她抬头的一刻翩然而至,他放眼望去,青青麦浪在对岸此起彼伏,好不风光。

其实,小书生很想回头,但是,她克制住了自己,即便她现如今也只是在梦中。

所有的人在做梦的时候,很多时候,当事人在当时是知道这个是梦,自己的处境、自己的感受也不过是在梦中的幻境和此情此心,但是,也有一些人能明显地意识到自己现如今的处境,虽然可以看得见、摸得着,可以与之对话,甚至可以触摸到物体和他人,但是,也还是在心里如明镜般地知道:这不过是场梦境而已,自己是保有这层意识的,尽管不能马上从梦境中脱身。

对于晴雯锁扮成的小书生来说,她也一样,这会儿,她睡着了的时候,所闻所见,还是能感受到这分明是在梦里。

小书生见了断桥,见了风吹麦浪,见了这把伞,就差见到这为自己打伞的伊人了,此情此景此境,如此地逼真,他听到了淙淙的桥上流水,看到了青青麦子,也闻到了为自己打伞的、那自己背后的伊人清香,但是,小书生有一种自律,有一种警戒,她轻轻地告诉自己:这是个梦,千万不要回头,不要沉迷于此。

这个忠告自己的声音从自己的心底发出,一再地制止自己大脑经不过诱惑,想要回头一看究竟的好奇心。

这样子,保持着不走不停、不回头、不开口的状态很久,让人觉着这种僵持就好像是挑滑车的感受,让人一忍再忍,好像坚守着什么信条似的,其实,也就是个小书生保命的最低限举止罢了。但是,在这种僵持之中,小书生的心里头还是涌出了千般滋味,有些是对生父的怀念、对复国军被覆灭的仇恨,也有,对小主人宝玉的惦念,和对这个说知己不是知己、说是发小又有些个说得不够分量的小宝的想念。

第五百零六章 天气一般多变

断桥、流水、油纸伞……

晴雯是个不那么容易多愁善感的人,究其根源,很可能是因为从自己被卖到听郦馆的那一刻,似乎,自己是尚家班掌柜的独女的身份就被求生的能力给自动从记忆里清零啦,自打那以后,晴雯就只记得自己是个小侍女,从此后蓝领的自己怎么能够允许多愁善感呢?!

其实,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最主要的原因绝不是外在恶劣的环境对人的塑造,而是发自内心的、由内向外迸发的那个原本的自我本体。

如果真的是自我本体的原因的话,那么,似乎晴雯不多愁善感的原因就能被解释得比较饱满了,如果按照比较了解她的韦小宝的说话,晴雯她天生就是个劳累命,不把自己累死决不罢休。按照更加了解自己和珍视自己的宝玉的说法儿,晴雯啊她是天生我材必有用,放不下操持人民大众国计民生的事情,不能止于修家,也不能光是照顾自己的亲友,而是大而化之地将自己的才华用于济世之上。

可是,要是照晴雯自己的理解,她就是一个解决问题的行动派,是个不解决问题就不能说服自己去安心下来的执行狂。

所以,这才是明明白白、通通透透的晴雯,一个从不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的、没有时间和心思去多愁善感的晴雯。

这样的晴雯,在梦中自然化身为一个警觉的小书生,即便心有千千结,即便心儿空空荡荡渴望友情、渴望交流、渴望知遇,也还是很笃定地在梦中意识到很可能有危险、自己千万不要被这一切地情愁良辰所麻痹和欺骗。

伞儿,举得如此及时。雨儿,于梦境中飘飘渺渺地下着,一切,如梦如幻,似真似梦,让人好不留恋,好不心生惆怅婉转于一腔。

但是,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就是扛得住,她没有动,没有回头,没有被这种似乎一个被照顾、一个在打伞的两人之间的默契所动而有所轻举妄动。

没有,什么都没有在这里发生,即便是在心里已经蓦然回头,即便在心里想象着那举伞人儿的颦眉和巧笑倩兮,但是,小书生终究是没有回头。

梦,似乎没有停止,桥后的麦浪被风吹而动,好像一种无声的舞蹈,极具诱惑力,桥下的流水叮叮淙淙,流向远方,没有回头之意。这里,是一匝断桥,没有前路,只能回头,只能转身回去,那么,梦里的自己又是如何站在这里的,好像在等待着什么,又像是在期盼着什么发生……

梦中的自己应该接过伞儿,即便不回头,也要说一声谢谢,但是,这梦好似是无声的,晴雯扮成的小书生怎么想发声,都没有声音,她竟然不能表达对打伞人的谢意。

天开始暗了下来,麦浪有怒涛汹涌之卖相,而流水呜呜咽咽的,好似有不尽的委屈好诉说……

这一切对于晴雯来说,纵然是一个轻易不多愁善感的女汉子也是一种难过的难熬。

晴雯好像用手掐一下自己的大腿,好唤醒自己,不要再在这凄凄楚楚的氛围里自戕好了。但是,很疼,她却怎么努力也怎么都不能醒转过来……

“难道自己是被灌了迷魂汤不成?”晴雯第一次不那么自信了,生理上的不能醒了导致她因能力的不足而产生了自卑的心里,不那么能够济世情怀了,有些个不安。

这不安带来的是景色的变化,蒙蒙细雨转眼间就变成了瓢泼大雨,而桥已被大浪淹没,麦浪怒吼着和这桥下的大浪对抗着,天啊,一场无声、但却异常地你死我活的战争在梦中不停地上演着……

怎么办?晴雯扮成的小书生眼见着这把美丽的油纸伞被一阵狂风给吹走了,那身后的人儿不敌着伞的拽力而马上就要从身后飞起,这时候的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如果再考虑自保那就不是晴雯啦,晴雯一个有力地下手,一把拽住了那只被飞伞牵着的小手儿,冰凉的小手被小书生给紧紧地握住,那似乎要飞出去的、还有些冲力的身子也被小书生一个用力地回拽,给拉了回来。

“好险。”小书生对自己说,其实,也是在无声地对这个打伞人说。

梦里,看不清打伞的人儿是谁,晴雯扮成的小书生由于自我意识里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在梦里正在发生的事情,和实际生活的真正结果无关,但是,小书生却做不到,她真的做不到,她并不能拿这个堂而皇之的正当理由来作为挡箭牌,就放弃对这个为自己打伞人,她决心,要让这个人听到自己的声音。

“我是说,好险!”说完这句话,晴雯扮成的小书生果真有意识地在梦中对自己说:

“我要看到这个打伞人的脸儿。”

这样说完,小书生努力地将自己的脸儿转向手牵着的打伞人,然后,努力地用自己的意识控制着自己的眼神,去看那个人的脸儿。

这是一张再纯净不过的脸儿,一张很漂亮、但并不能叫做是女性美的小女娃子的脸儿,四目对视,这丫头俏皮地对自己一笑,莞尔一笑之间,小脸儿忽地就就变了形。

晴雯猝不及防,这梦虽然是自己亲力亲为所做的,似乎,本应该被自己的意识和潜意识百分之百地操纵,结果呢,反而是自己被自己的梦境给牵着鼻子走,全然地被动。

这会儿,就是一个明证。

这女娃子的脸儿,本也春花般明媚,甚至不受周围电闪雷鸣的影响,也没有因这风吹雨打而在晴雯扮成的小书生的心目中有半点儿残花败柳的联想,亦或是造势,女娃子的清新简直是苍天可鉴。

就在这个档口,展颜一笑、本要百媚生的这张巴掌大的脸儿在小书生的面前、就要凑到小书生鼻子尖儿的位置,却忽地如梦中的天气一般多变,一下子就变成了一张阴沉无比的花狸猫的脸儿。那精光四射的猫眼儿仿似两根锥子,一下子给刺到了晴雯扮成的小书生的心里。

“啊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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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七章 声音凄惨,似有倾诉

花狸猫凶神恶煞地上来就抓小书生的面皮,晴雯就势本能地一躲,那尖锐的爪子从她腮帮子上划过,鲜血眼看着喷溅了出来。

一股血腥味恐怕是一滴血掉在了晴雯的嘴里。

“怎么,做梦还能如此逼真?“晴雯扮成的小书生愕然,她不仅可以闻到血腥味,而且,嘴里还体味到了自己鲜血的味道。

花狸猫面目狰狞,再次袭来的时候,晴雯不得已,用出了大周老祖宗暂时存储在她身体里的精气神儿,一个用力,手一下子推搡开了花狸猫前扑的身影。

晴雯吓了一跳,第一,因为前一刻,这眼前人还是个可人的小丫头,后一刻,它不仅变成了李木匠所说的那个传说中的花狸猫,而且,这憨货一上来,就奔着危及自己的生命而来。

第二,自己明明在它变成花狸猫的一刻,还心存善念,想要争取和它对话,不成想,这憨货提不上层次,不能按照人的想法来安置自己,所以,下一步自己只能将它看成是一个畜生来对待。

这让晴雯有些觉着可惜,不禁,她摇了摇头。自己自身并没有多大的本事,能够逃脱花狸猫的袭击,但是,这大周老祖宗的物件可是厉害,借晴雯一用不说,平日里不出手,可一旦出手,就是个高大上、稳准狠,看,这不,把花狸猫一个巴掌给推到了十步开外。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再一看天,已经电闪雷鸣,比刚才的沉闷天气、细雨蒙蒙的初始,现如今,已经完全露出了狰狞,好像是和花狸猫一伙儿的,一起叫嚣着,要置她于死地。

“还不快快醒来?“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开始使劲地掐自己的大腿,希望能从睡梦中尽快惊醒过来,好摆脱目前的状况,再者,她也是替花狸猫着想,虽然对方上来就狰狞得很,但是,晴雯知道自己在情急之下动用老祖宗暂放的精神气儿,会发出很大的威力,说不好,会每一息都有可能将花狸猫置于死地,尤其,晴雯能够明确而自律地认识到自己确实是因为在梦中的缘故,很容易使出自己的意念,也就是说,这意念是可以化成梦中的结果的。

因此,晴雯有所担心,她真的怕如果自己一动念头,这年头,会因为是在梦里的缘故,念头能够马上给予实现。

那么,自己要是想伤害或者杀死这个对手花狸猫,那是件并不难做到的事情。

她并不希望是如此,更不要伤害到这只花狸猫。

所以,晴雯一方面立刻从心底开始试图呼唤醒自己,同时,也力图借用自己的力量、外界的力量好真真地用善念,千万不要出什么自己不想要的差错。

花狸猫哪里懂得晴雯扮成的小书生这一付古道热肠、于心不忍的复杂想法,它一瘸一拐地再次顽强地向晴雯扑来。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不好再继续用人家的精神气儿,故而,此时,晴雯她下定决心,她要以一己之力来对抗这只穷凶极恶的花狸猫,哪怕自己明显若于对方的实际战斗力,是处于力不足的状态。

花狸猫反扑的时刻,两只利爪再次狠绝地插向小书生的两只眼睛,如果,这时候躲避的话,自己的速度要比花狸猫慢,那么,后果将是只能躲过一只眼睛,花狸猫肯定会戳瞎那躲闪不及的一只眼睛。

但是,可以不躲藏到竟至于没有尊严的程度吗?这是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在梦里对自己的自问。

“在梦里,是不是即便是伤害、即便是死亡也不会在醒来的时候成为现实?”

这是晴雯在此刻于梦中的思考,与其说她是在思考,不如说她是在演算各种可能性,如果说她是在努力演算和推导出到底自己接下来的行为会有多大程度的把握、会产生多大的影响和后果,还不如说,她是在思考的同时就必须要拿出一个决断,或是,她是该直接放弃所谓的决断,而是放轻松,把自己交给自己的梦境,让梦境自己说话、决断,让梦境把自己的下一步交给命运。

……

花狸猫没有感觉到自己在反扑着、还没有触到小书生鼻子尖儿的这中间有多少时间,但是,就是在这个时间的中间,晴雯想明白了一件事,做了一个最终的决定。

花狸猫的速度并不快于晴雯扮成的小书生的躲闪的速度,因为,说到底,它是从十步开外反扑回来的,说到底,这飞扑过来的一刻,晴雯已经大老远就看它看在了眼里,不像第一回合,她完全是处于盲目相信的状态所以才会措手不及,这一刻,晴雯是眼见着花狸猫再次反扑过来的,从心里准备到行动预防上,可以说,她都准备得很充分,没有一点地犹豫。甚而,在这个短暂的过程中,她不仅经过了一番的思想斗争说服了她自己,而且,她拿出了最后的致命性的决定,并且决定再不更正此决定。

花狸猫张开大口,露出尖牙,身体飞起,如一个箭头锐不可挡,双爪好像两只巨铲儿,带着锋利的刀刃、刀尖儿冲上、向这个人进发……

即便是在梦里,想必,在花狸猫的心目中,这斯文的小书生也是柔弱可欺的,虽然刚才被他一挡给自己甩出去了十步开外,但,自己怎么辨别都觉着眼前这个小书生刚才那是超常发挥啦,这会儿,再没有幸运轮的帮助,马上,就是自己爪下猎物啦。

这么想的时候,“飞箭“的身体更加迅猛而决绝地整个杀了过去。

小书生呢?他没有躲。

猫爪就要挨着静止不动的小书生的那一刹那,花狸猫一下子从半空跌了下来。

“你娘!“一个声音怒吼着从背后响起来。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睁开了眼睛,自己竟然没有被伤到,即便是一直站在原位。

这个声音是谁?

花狸猫的原型在原地痛苦地打滚,说:“喵!喵!“

声音凄惨,似有倾诉。

第五百零八章 这样的耐斯态度

花狸猫再次痛苦地慢慢扭转身子,她一个弓形的蓄势,然后,

似乎是在准备着反扑。

看来,这花狸猫也是个一根筋的主儿。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你傻缺吗?明明是在梦里,你还和他这个浊世男人较个什么劲儿?!”

这声音很苍老,像是个老人家。

“喵呜!”花狸猫收敛了凶相,好像见到了降伏自己的权威似的,立马就老实起来。

慢慢地,它低下了高贵的头。没有再次做出攻击的动作。而是全身放松,趴在了地上。只不过t

但是,晴雯听出来了,这声音说的是事实。

但是,毕竟本性难改,前一刻还听话的花狸猫,此刻,好像只有半息的记忆,再次忘记了声音的警告,露出打架的架势,一个前扑。

在花狸猫再次向自己反扑,到花狸猫来到自己面前的那个时间段里,晴雯所思考的正是:“这毕竟是在梦中。”

想明白了这一点的晴雯才会在刚才站在原地,不偏头、不逃避,等候着花狸猫的袭击。

这个声音教训花狸猫教训得很对啊:不过是场梦,何必太当真呢?!

晴雯回头,但是,她什么也没有看到。

晴雯想:“现如今,我是在梦里。那么,梦里的事情尽可以随我的主观意愿而改变,因为这是我自己的梦。既然是这样,那么,为什么我在自己的梦中想看看这说话的人却看不见呢?”

“因为你说服不了你心底的自己,你心底的自己本来就知道你是看不见我的。”发出这个声音的人看来是有读心术吧,不仅猜测到了晴雯的想法,而且,还给予了交流和应答。

晴雯大怖,感觉此人有御心术,自己在梦里已然被这个声音或多或少地给控制住了。这是最可怕的。

人,最怕的是失去自由,这包括很多,怕失去自由的思考、自由的选择和自由的行动以及自由地爱恨情仇。

晴雯感觉到这个声音远比眼前这个咄咄逼人的花狸猫要厉害得多,也危险得多。

她越发地感到不安,但是,却无从解决。

花狸猫勉勉强强地站了起来,它四肢着地,缓缓地向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再次不依不饶地逼近,虽然,它是那么艰难地忍受着痛苦,但是,很明显的,这花狸猫的气场特别地强大,正以亦正亦邪的气场重新咄咄逼人地压过来……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没有后退。

她既然已经想明白了:自己的一切全都交给命运,那么,就任这梦境随意地处置自己吧。她不想有任何抵抗。

“嗯,你是开悟啦。”那个声音再次说话。

但是,这一开口就有些讨人嫌啦。

吓唬人的,是这个声音,装老大的,是这个声音,现如今,装自己是别人的人生导师的,还是这个声音。

这个声音益发地招晴雯的讨厌。

“你不要讨厌我,我是你的一面镜子。”这声音正儿八经地说道。

“什么?!”晴雯在梦中也瞪大了一对眼睛,心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这声音很不见外啊。”

本以为,这声音是花狸猫的潜意识,随时在帮着它、提醒它和保护着它,晴雯没成想,这声音倒是挺能凑热闹的,竟然说是自己的一面镜子。

如果晴雯相信这个声音的话,晴雯就不会生气。

但是,这会儿,她很生气。

她生气自己对这个声音没有判断能力,更没有将之驱逐的理由和魄力。

再者,晴雯觉着自己也太窝囊了,在自己的梦里,自己清醒的意识却无法控制住梦中的局面,反而,受到这种牵制、那种影响的,甚至,时刻被危及生命。

“这难道不是失控吗?!”晴雯尤其自责于此。

但是,即便是自己的梦,自己也无法将这个声音驱逐走。似乎,它的存在比花狸猫的存在还更招人恨。

晴雯说明自己假装想明白了:“嗯,不如不去理睬这个声音。”她对自己这样说。

“我是你的镜子,你要是不要我啦,现实世界里,对应的你也会跟着湮灭。”这声音稳稳当当地说话,好像,并不觉着自己很招晴雯的讨厌。但是,这声音说出的内容却别有一番让人无法抗拒的权威性。

它这是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行之以礼……若翻脸来,它还是在动之以兵呢……

以上,至少是晴雯对这个声音的解读。

晴雯又加了一句:“无赖!”

骂别人,不正说明了自己的无能吗?!晴雯仿佛看见了她自己。

“我就是你的镜子,你现在就因为我的出现而照到了自己,发现了自己。”声音说。

“什么?我不相信。”晴雯说:

“你才发现了你自己的懦弱、小心思,还有,挥之不去的哀愁,这些,都阻止了你的正确判断和大步前行。”

这声音看来真的不见外,对晴雯什么都敢当面说,且鞭辟入里的,让晴雯这个理性的丫头不得被迫对什么都予以深思。

“什么鬼?!”一时之间,她有些个被人拆穿的感觉,晴雯很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但是,她得认。

如果她好好地想一想自己,自己不就是在整个进程中有些个急功近利吗,结果造成的不是外界的什么变化,而是自己变得更被动,一个睡觉睡着了就怎么都醒不过来。

“你明明在帮助这只花狸猫,你套什么近乎,你是想拉拢我还是怎的?!说什么你是我的镜子。真是荒唐。”

晴雯试图平复自己那被气得乱颤的身子骨,她心想:“我要逃出这个梦魇,这家伙可能就是我梦魇中的心魔。”

“呵呵,你这样想,是过奖啦。”那个声音不离不弃,还不怕晴雯恼羞成怒。

“你不是心魔还能是什么?我看你,倒像是花狸猫的一面镜子。你说什么,它虽然身体有所违抗,但是,它的精神早就臣服于你,听你调派,正所谓是由着你任意地操控着它。”

“呵呵,”听起来,这声音目前还真的很有善意。

这样的耐斯态度着实让晴雯愈发地为自己的态度而感到汗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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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九章 四处讨生活

晴雯离开自己的父亲,离开自己的家尚家班已久,在恶劣的、寄人篱下、臣服着作小侍女的一路走来中,她已经不是那么有自作主张的能力啦,她的能力全在于发现别人的问题,然后,用自己的方法来尽力帮助其解决。

但是,究竟自己有哪些要呐喊的需求,晴雯自己也不甚清楚。

面对着分明之间梦境中的那个声音的拷问,晴雯一下子就怔住了……

听说,这声音不仅是自己的一面镜子,也是这凶神恶煞的花狸猫的镜子,这镜子,可以反映对象的内心,跟内心被揭露、抛白在光天化日之下无疑。

要想躲开这声音,如此这般也就躲开了别人对自己心灵的窥视是一件当务之急,最最关键的一点在于,晴雯发现,其实别人窥视到自己的内心还不是最让人难受的事情,而是,在别人揭露自己的时候,自己才第一次知道原来内心是这个样子!

这一点,才是让人难受的地方。

晴雯很想不去面对自己的内心,这样比较安全,不会回忆起过去,也不会不由自主地漫天联想,一不小心趟了自己曾经埋下的雷。

晴雯觉着现在这样很好,虽然不断地会遇到挫折、会碰上现实的苦难,但是,行动派的晴雯从来没有懈怠过,更没有因为想得太多而变得不积极地应对。

但是,晴雯不能保证,当自己回想起自己的出身、自己的过去的时候,不会变得颓废而消极怠工,因为,她知道如何保护自己,正如她知道自己的脆弱之地一般。

“不,我拒绝和你对话!”梦中,晴雯仍然那么理智,在三思之后,她果决地说出了这句话。

当她说出这句话的一刻,她就决定要承担后果。

但是,她并不能知道这后果会来的如此快。

“啪——”,一个巴掌把晴雯从梦中扇醒过来。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揉了揉眼睛,勉强在大太阳底下睁开了眼睛。

“啊!”李木匠凑近她说:

“我说徒弟,你这一夜可是无梦?一竿子睡到太阳都照屁股啦?我可是左呼右唤,急的团团转啊,可是,你到底是年轻啊,睡得这么憨,叫了半天也不见你回应,我想着,你莫不是在梦里走错了地方,身体还在这里,但是,神识还留在那边,所以啊,一着急之下,我只好使用我的小铁矬,扎了你的人中,只为了把你给叫起来。”

李木匠这能唠叨的劲儿是标准的人到中年的磨叨,不过,他这么一说,倒是还原了晴雯扮成的小书生是怎么一个醒来的过程。

“师傅,我好像,好像在梦里看见了花狸猫?”晴雯扮成的小书生懵懵懂懂的,但是,却不知道撒谎,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李木匠一听,脸色变得苍白,嘴唇颤了半天,都没能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这……这可是要命的事。”李木匠说。

“花狸猫还好,就是在梦里,似乎也干不过我!不过,有个很瘆人的声音,倒是把我给吓到了。”晴雯扮成的小书生继续如实招来。

“哎呦哟,你看上去倒是还四肢健全,不过,你头脑可真的不发达。”李木匠有些埋怨的意思。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疑问地看着李木匠半天,可是,这木匠却挺贼的,下半句话愣是让他给憋回了肚子里。

“这老宅子啊,倒是容易招上些邪门歪道、怪力乱神的,你不要怕,有你师父在呢。不过……”李木匠故作镇定,压低了声音、喘匀了气儿,勉强地挤出了这么两句安慰自己徒弟的话。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将信将疑地看了一眼李木匠,她没有敢将自己托付给这个半吊子师父的愿望。看来,遇到问题还是得自己解决。

“徒弟啊,”李木匠反而凑得更近啦,这让女扮男装的晴雯感觉到严重的不适,不过,她心里清楚,这老爷子心底无私天地宽,并没有啥额外的想法。再说,就凭自己手上这手拿把掐的功夫,这老爷子也不是个“个儿”啊,晴雯大可不放在心上。

有一点,晴雯还是了解到了:这李木匠这热脸一个劲儿地往上凑,看来是有求于小书生的节奏。

晴雯并不是一个很装的人,到底,是个朴朴实实的姑娘家,看到别人有需要、有什么难处,从来都是能伸一把手绝不会向后撤退。

这会儿,看似自己的师傅要有求于自己,晴雯不会为此特意地有所防范,也不会摆出一付架子来傲慢,更不会因为对方有求于自己而拿上一把,甚而讲讲条件。

“师傅,您老有什么话,尽管说嘛。”晴雯扮成的小书生虽然脚步略微地向后后撤了半步,以表示彼此之间的距离,也同时又谦和之中少了唐突,她一个略微地拱手施礼,然后说:

“这里毕竟只有我们两人,徒弟能够做到的,绝不懈怠。”

李师傅本来很是心下担忧,怕这个小书生因为自己地位高、门子(注:小书生是和珅和大人引荐而来跟着李木匠到宫中学技艺的)高、有文化、颜值高而对自己这个只有这点本事的木匠有轻蔑之心,他根本没有想到,小书生对待自己还真的像是拜过十年以上的徒弟般的敬重,并且,还能在如此险象环生、危险处处的地方和自己一条心,要保护师傅、为师傅分担,实属不易。

李木匠从不能置信到看到小书生一脸笃定的神情而变得既相信他,又为之感动。这让李木匠在心里给小书生打了个高高的分数,可是比自己那气人的闺女小鱼儿要强上不是一星半点儿的。

李木匠这么想的时候,不禁感叹起来,记忆悲从中生:当初,自己老婆说只生下一个女娃子愧对我老李家,非不听自己的劝告,在重病之下又怀一胎,不成想,正中了敌人的心思,导致这母子双亡,而使李木匠从此后孤苦伶仃地带着小鱼儿四处讨生活。

这十余年的生活,简直不能称之为生活,实在是往事不堪回首。

第五百一十章 化意向为梦想

李木匠颤颤巍巍地要开口。

这李木匠只不过是个中年人,按理说还没有步入老年,不知怎的,他怎么会是颤颤巍巍地在说话?!

这是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心底的疑问,只不过,她只在自己的肚子里消化和观察,并没有流露出分毫。

李木匠颤颤巍巍地说:“娃子啊!”

这还是破天荒第一次,李木匠不是称呼晴雯扮成的小书生是“书生”、或者是“徒弟”,而是以自己娃子来称呼,这说明,在李木匠的心目中,小书生已经很有了一定的分量,被他当作是亲人来看待。

晴雯一阵感动,毕竟,自己在这个世间挣扎过、苦恼过,现如今,抛开一切大步向前,但是,遭逢到一个亲切地把自己当成自家娃子的人,还是让晴雯感动了一种无言的温暖。

李木匠说:“你若是在进入了梦中,你一定把那只花狸猫给我拉出来。”

“什么?”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差点没笑出声来,心说:

“自己的师傅能不能靠点谱?一上来,就讲失踪的事实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可现如今,突然恳求自己再度进入那害人非浅的梦,就很是可笑啦,好像天方夜谭!这李木匠也不知是中了哪门子妖邪,更有甚者,这还不算是完,李木匠说让自己去捉拿那花狸猫回来,我也是呵呵啦。”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心理动态如是,但是,她却在脸上没有变现出一丝一毫,主要的原因还不是因为晴雯扮成的小书生有多么地有城府,能够坐视不见,而是晴雯她很有恻隐之心,生怕自己没有藏好脸上的表情而轻易地流露出那么一种惊讶,导致伤害到自己师傅的心。

晴雯是个实干家,不是那种幻想家,和宝玉比起来,或许,晴雯还失之于缺少书卷之气,更谈不上学富五车,和小宝比起来,或许,晴雯她不能油滑地去处理事情,流于呆板和僵硬,同时,社会经验也较之小宝很是欠缺。急于以上与他俩的比较,并不能说明晴雯就少了为人处世的公正和公平,少了对于人间苦难和情愁的同理心,那么,对于李木匠,自己的师傅能够百难之中不怕丢了面子也要对自己的徒弟有事相求,晴雯还是挺重视的,也相信自己师傅做到这一点的不容易,也就更愿意答应下来,好给师傅在徒弟面前的一个面子。

于是乎,晴雯不假思索,也就说不考虑自己答应下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和影响,完全是出于本心的一种尊师爱幼的自我要求,晴雯答应了下来:

“师傅,”晴雯爽利地说,同时,她扬起了下巴正看进李木匠的眼中,传递了信任和坚定,晴雯说:

“有什么难处,咱师徒都能克服。师傅,您就相信我吧,你交办给我的任务,无论是什么样的,我都会不假思索地领命的,而且,我也会全力以赴。”

当然,晴雯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就是:哪怕你的要求是不可理喻的,也要理喻。

对于这一点,晴雯倒是很有反思精神,她在想,如果对方的要求不可理喻,那么,是不是自己就有理由不去理喻呢。她给到自己心里的答案却是不可以这样。

也只有一个不两面三刀、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才能够简单地应对这个世界上艰难的问题。晴雯可没有小宝那样的弯弯绕,她更不允许自己是这样,这个原因还真的有待于深挖。

人世间的事情,往往如此:

只不过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就再也不能忘记你的容颜,宝玉把晴雯在听鹂馆的众人之中看了这么一眼,从此,他就牵肠挂肚,最后,历经千方百计的努力,把晴雯给买到了家中;

只不过是因为承接了师傅的请求,作为弟子就不能有二心,为了能宽慰这个师傅的心,晴雯也是觉着即便这请求不中生有的、极为荒诞,她也还是愿意一心一意地承接下来。

晴雯拍了一下自家脑门,看来,她想起了什么?

“娃子,你在想什么?”李木匠问。

“我是在想我答应师傅是答应啦,是要去做这件事的,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重新进入这个梦中。”其实,晴雯扮成的小书生的这番话还是很接地气,并不云山雾罩,在这一点上,尤其,和他的师傅李木匠大大的不同。

小书生问的很有道理啊,就是:

“我该怎么进入梦里呢?而且,是同一个梦,遇见同一帮人,比方说,那个花狸猫?”

李木匠说:“这只是一桩小事。”

说完,李木匠就转身,提着个缸子到墙角去漱口,也不理会小书生。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本睡眼朦胧,结果,让李木匠这么“无理要求”了一番后是彻底精神啦,她心里奇怪:

其一、晴雯心说,你这个师傅怎么教徒弟的,遇到这么难的技术环节连搭把手都不肯!

其二、晴雯是觉着怎么太阳照屁股,三竿子之上啦,还没有宫女来把门开,看来,这活儿是不急着人干是吗?!

她摇了摇头,一个鲤鱼打挺地起身,然后对角落里的李木匠说:

“师傅,我想明白了,这活儿,我不仅接了,还要好好地干,如果不能干出明堂来,不能按照你的要求把那厮带来,我就呆在梦里不回来啦。”

“哈哈哈,”李木匠回身,放下漱口工具,一边用手放着袖子一边开怀大笑。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一下子就从中有所领悟:原来啊,自己不一定要说最最真实的、最最贴近真实情况的话,当然,需要自己做的,也不是说那些应景的话,而是,自己应该在当下的场景中领会这风、这云、这空气、这光线……自己在当下要领会对方的心,要知道那件事情的深浅,要琢磨出与之对话的通道,说出与之可以交流的通达之处……

对待这个有些荒诞不经的师傅提出的这个有些荒诞不经的想法,晴雯扮成的小书生的回答最好就是这样,不就事论事,化陈述为演绎,化分辨为演绎,化意向为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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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一章 有规矩的行当

“吱呀——”上锁的门被打开了。蓝姑娘笑意涔涔地走了进来,眉眼间带着点愧疚。

李木匠说:“给姑娘请安。请问,太后可吩咐啦?”

蓝姑娘的神情稍有迟疑,然后,好像下了一番决心似的,才开口说:

“这凌霄宫啊,昨日闹了一通宵的鼠灾,可把老太后给气坏了,说,这明明是她心肝宝贝要出嫁的日子,这闹鼠灾分明是不好的征兆。所以啊,这一大早上,凌霄宫的所有宫女都出动了,在四处消灭鼠害,因此啊,也没顾得上二位,把二位给饿得不轻吧?!”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晴雯扮成的小书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好像,大家伙儿的关注点都在这老鼠上,这样,自己这个外来人就不那么紧张啦。

相比,李木匠倒是很有主人翁精神,他说:

“不会吧,以前,这里不是传说有一只人人都看不见的花狸猫吗?不是因为有了这狸猫,凌霄宫就再也没有闹过鼠灾吗?这会是怎么回事?”

蓝姑娘叹了口气,说:“唉,花狸猫是个传说,不过啊,这花狸猫,虽然没有人见过它的肉身,但是,只要有过它的影子在凌霄宫出没的日子,这里啊,就常年没有鼠灾。这回,怕是有什么事,把花狸猫给得罪了吧?!”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闻之一惊,莫非是因为自己和这只花狸猫在梦中相见,这花狸猫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而迁怒于凌霄宫,以至于纵容了老鼠的出没吧?!”

这样想的时候,小书生脸上的表情的不自然的。

好在,蓝姑娘正在犯愁,李木匠正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没有人理睬小书生。

蓝姑娘说:“太后下令,今天起驾去万佛寺去参拜,好去一去这宫里的妖气。”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一听,更是纳闷:“这鼠灾的确是个祸害,不过,要说能论及为妖气的,应该是花狸猫的传说首当其冲,老鼠还轮不上啊。莫非,这太后根本就不希望有这只花狸猫,哪怕是鼠害连天?”

这样思考的结果,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就得出一个结论:这太后啊,憎恨花狸猫胜过了宫中的鼠害。

“那么说,今儿个,我们是领不到太后的旨意啦?”与其说李木匠一脸的欣喜,倒不如说李木匠是满脸的不高兴。

“师傅,”晴雯扮成的小书生悄声问李木匠:

“要说,咱这不是能歇息一天吗?你咋会不高兴?”

李木匠回头瞪了小书生一眼,继而,他重新转头回去,对蓝姑娘笑着说:“无大碍,无大碍,那我们就在这里等候太后回来,给发放指令好了。”

蓝姑娘是个通透的人,一下子就看出来这李木匠的心结在哪里,她赶紧上前,拿出一吊银子,说:

“李师傅,这是太后修缮那个器物的定金,请您收好喽。”

“得嘞。”李木匠马上就从一脸木讷的假笑转而为自然开花的欢笑,说:

“谢过太后,谢过蓝姑娘。”

李木匠又回头,申斥般的口吻对小书生说:

“还不快快谢过蓝姑娘,要不是蓝姑娘心细周到,咱师徒就得吃几天的西北风。”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看出自己的师傅对自己的怠慢很有些意见,所以,他说:

“小书生在此谢过蓝姑娘,感谢照料。”

蓝姑娘先是对李木匠有些个恼怒,因为,李木匠对自己的徒弟说的那后半句话好像是在说:“如果自己现在没有送上这吊钱,就会在凌霄宫白白地耽搁功夫,而且还会被饿到,落个没人救济的下场。”

李木匠说这话的确是有欠考虑,让人家主人很是难堪,好像是在说主人不给饭吃,不给活干似的。

蓝姑娘刚刚因为李木匠这番话要发火儿,可是,李木匠那气人的后半句话的后面,还有一番对自己徒弟的、语重心长的叮嘱。

这徒弟较之这个李木匠,看似要靠谱的多,也稳重,说话又得体,而且,也没有像往年跟李木匠一起来的那些年轻人一样毛毛躁躁,那些年轻人就不要提了,见了姑娘就走不动道儿,语无伦次,心猿意马,面对面连一句整句的话都说不出来。哪里像眼前这位小哥儿,又斯文,又不声张,而且,在关键的时刻才说话,更关键的是,一旦开口,就说得得体而周到。

这小书生让蓝姑娘的确是高看上了一眼,故此,蓝姑娘也就不想再对李木匠的不懂事横挑鼻子竖挑眼啦,着实放了他一马。

晴雯没有什么感受,但是,李木匠算是看出来了,这蓝姑娘对小书生有格外的好感,有事没事儿地,就偷着看这臭小子。

李木匠虽然人到中年,自家姑娘也老大不小啦,但是,李木匠却因为久处于中年危机而有了不能克服的少女控,原本,他好期待这蓝姑娘今天的体恤和关照是基于自己这些年来对凌霄宫木工方面的贡献和操持,不成想,这小书生还啥都没有干呢,就已经博得了蓝姑娘的好感,得来全不费功夫,而且,似乎,蓝姑娘对小书生的好感还远在对李木匠之上,看小书生的眉眼都是带笑的,还带着几许羞涩。这,就更让李木匠无法容忍啦。

说到底,李木匠也是这么大的人啦,怎么好吃起自己小徒弟的醋来?可偏偏,事情总是跟人们的断定有一定的距离和出入。李木匠还真的是心里酸溜溜的,脸上挂着阴沉沉的,脾气呢,也闹不好的没个好脾气,而这一切,可都是这个新来乍到、连门儿都没摸到的小徒弟给闹的。

李木匠毫不掩饰地瞪了小书生一眼,把个晴雯给瞪得慌张地后退。

李木匠说:“时间不早了,还不快些洗漱,可是让人家蓝姑娘笑话啦,该说我老李家传承也没个规矩,你赶紧麻溜地把自己的事情都办完,咱们简单用些吃食,就得早课啦。”

嗯,这是有规矩的行当!

这李木匠在蓝姑娘面前很有个师傅的样子。

第五百一十二章 小鱼儿返场

蓝姑娘把李木匠的态度转变看了个一清二楚,为了不给这师徒之间进一步制造矛盾,她说:

“这凌霄宫啊,有一个地下宫殿,太后说了,因为是大周老祖宗给封上的,任谁也不要去试探,否则,会遭到灭顶之灾的。我就嘱咐到这里。”

她一挥手,两位小宫女把两个饭盒子端了进来,蓝姑娘说:

“二位师傅,这早点,我已为您们给备下了,敬请慢用。我这边,就先告辞啦。”

蓝姑娘刚要走,李木匠就跟了过去,问:

“请问蓝姑娘,我那闺女可回紫霄宫去了?”

蓝姑娘说:“这可不好说,李木匠,您也知道我们这里的规矩,就事论事,还各守一摊儿,谁也不干涉谁,都统一向老管家汇报,由她来向太后呈请。至于小鱼儿,是带着密旨而来的特使,她的自由自然又在你我之上,她到底有没有离开凌霄宫,那是她的决定。我这里不好……”

李木匠一听就明白了,这蓝姑娘不愿意参与到这些是是非非当中,故而,就此推脱了。

李木匠说:“那,多谢蓝姑娘了。日后,一定再行感谢您的关照。”

蓝姑娘打了个千儿,就带着两个小宫女走了。

见小书生听话地梳洗,李木匠刚才的气儿也就云消雾散啦。他对小书生说:

“今儿个,把我吩咐你的那件事情做好就得了,至于手艺嘛,也不是一天半天就能掌握的,这样吧,等太后派下活儿来的时候,我再教你也不迟。”

“不迟,我看是到时候再教,可就黄花菜都凉啦。”

说这话的人,声音听起来让晴雯扮成的小书生觉得很熟悉。无奈,此刻,他正背对着门口,躬身扫地,看不见来者。

李木匠说:“又来和我较劲,不如当初不把你往宫里送,直接许个娃娃亲得啦。”

听到这里,小书生即使没有回头,也能猜到:李木匠说话的对象肯定是他那调皮捣蛋的闺女。

“爹,你这会儿有徒弟啦,就开始嫌弃你家姑娘啦?我告诉你,有你瘫在床上、耄耋老的时候,到时候,小心丫头我可记仇,不伺候你。”

“嘿,”李木匠被这话给逗乐啦,说:

“我耄耋之年,你还是丫头?是不是说,到时候我七老八十,还得看着你没有抱上个娃?”

“爹!”小鱼儿给气得直跺脚,说:

“你这是咒你闺女找不到如意郎君啊!”

李木匠翻了翻眼睛,发了会儿呆,也不顾自己的闺女在旁边给气得上蹦下跳,忽的,李木匠回过神儿来,说:

“嗯,这不成,要是我闺女将来作了嫁不出去的老闺女,那我这一生盖世无双的木匠手艺可传给谁去?!”

看来,此前李木匠对自己丫头的预言要被翻案啦。

小鱼儿借火浇油,凑到李木匠的跟前儿,看着她爹一付说错了话的懊悔样子,很是得意,感觉好像这次父女大战自己暂时领了先似的,她得意地说:

“爹,你要是想得通了啊,你闺女当一辈子老闺女也是愿意的,只要,只要……”小鱼儿贼呼呼的眼睛四处乱转,就是不肯把小书生和李木匠期待的这下半句话吐口。

“你又耍什么花花肠子,小心,爹这里的龙拐杖才雕了一半,今天可以另行使用,当一回家长的棍棒。”李木匠见来软的不行,就使出了硬的一套。

但是,李木匠当真不是一个成功的父亲,他在女儿面前的公信力明显不足。虽然自己说了这么一番狠呆呆的话,却没见回音儿。人家闺女自个儿根本不把老爸当一盘菜,根本就是不理。

李木匠无奈地摇了摇头,回过头去,在失望之下终于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欣赏地看着小书生。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没想到自己这个二百五的师傅会来这么含情脉脉、又咄咄逼人的审视的一招,顿时有些懵了。不过,她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处之泰然的方式就是熟视无睹。

小鱼儿偷笑这小木匠的一本正经,她对小书生说:

“这两天下来,你也算是见识了我爹这只奇葩了吧?告诉你,你跟着他是学不到什么的,他啊,就喜欢占别人的便宜。”

李木匠这回可真急了,他说:

“嘟!臭丫头,赶紧办完你自己的事儿打道会你主子的紫霄宫去吧,在这里插科打诨的还没完,甚至,你还开始挑拨离间,你说说,你让你爹的徒弟不喜欢你爹,你能有啥收获?!我就想不明白啦。”

小鱼儿听她爹这样问话,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儿,正愁着搅不浑这一锅汤呢,自己的爹地就水到渠成地问出了个问题,让自己能自然而然地给予回答。

小鱼儿对自己爹地的智商那是了解的,她不禁满意地微笑起来。

这李木匠平日里和女儿争执也是习惯成自然啦,这会儿,突然发现自家闺女又露出了久违的诡异的微笑,是不是自己又中了她的什么招儿。可是,即便是意识到了这是个问题,李木匠也还是没有解决这个问题的钥匙,只能看着小鱼儿脸上满满的满意的微笑而倍感慌张,李木匠心虚在于他已经看到了小鱼儿即将落下的拳头,但是,他防不胜防。

小鱼儿终于开口了,她说:“爹,我如此这般,就是希望你家徒弟快些醒悟过来,他从你这个师傅这里得不到什么,而真正能够帮助他的是我。”

李木匠气恼地说:“你这臭丫头真是不害臊,男女授受不亲你懂不懂,怎么还要帮助一个外人,而且还是个男的呢?!真是没家教。”

李木匠说这话的时候忘记了女儿没家教到底该是谁的责任。

小鱼儿顶嘴说:“爹,我要这个小书生看清楚你有啥不对?你身边的徒弟最后都是啥下场你也不是不知道。”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这一次终于听到了要点,哦,原来,这些徒弟的消失有可能跟所谓传说中的花狸猫没有关系,而是和这个看似木讷的李木匠有关系。

第五百一十三章 现如今的男人真的这么怂吗

晴雯是个对别人很信任的人,这一点,是宝玉和小宝最最了解的啦。当初,参加公主党团练的日子里,连薛蟠都能把晴雯给支使得团团转,他靠的就是说些胡话、博取晴雯的同情心做到的。

所以,晴雯不是一个能撒谎的人,也同理,晴雯不大相信别人会对自己说谎。至于在险象环生、谎话遍地的时代晴雯是怎么逃过一劫又一劫、而没有中致命一枪的,如果说全部是因为晴雯幸运,这里理由似乎也说不过去,想来,如果归结的话,很大的可能是在于晴雯毕竟胆大,虽然不是那么心细,但是对于一般的危险,晴雯还是能靠自己的一身本事和果敢的行动来抵挡一番,再者,晴雯根红苗正、三观不歪,就是说邪不压正的,一般小的怪力乱神一看这一根筋、傻不愣登的闺女也就惹不起躲着走了,还有一点是,晴雯始终没有收到实质性伤害的原因,那就是,在晴雯的内心深处,她是个趋利避害的人,见到让自己不舒服的事情、不合适的状况自己也就费心费力、绕个弯子离开了,有着躲避风险和坏人的天生直觉,这一点,还真的不是晴雯多努力、多根红苗正所带来的,倒是她谦虚谨慎、从来不嘚瑟、不张狂而自然而然地避免了一些伤害。

那么,就晴雯爱相信别人这一点,在今天一大早,就体现得格外地深刻,主要表现为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对自己因就业的需要而新拜的师傅李木匠简直就是言听计从。

言听计从这个词,用在不同人的身上、不同的事情上还真的有很大的区别,用在学子的身上,那是尊师,用在孙子辈的人的身上,那就是尊重家规、尊重家中至高无上的老祖宗,对于另一些被利益、被某种信仰给绑架的人来说,言听计从就是愚忠,就是把自己的灵魂不清不楚、糊里糊涂地卖给了或者是被诓骗着借给了别人,允许别人对自己施行控制。

这里,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对李木匠的言听计从,还真不是以上几种情况,她之听话、照师傅要求的去办事,还有一层对技术的尊重、对师父年长的尊重,这里面,并不掺杂很多元素,但是,晴雯扮成的小书生之所以不仅听师傅的话,还照师傅要求的去做,其中,只掺杂了一点——晴雯要得到进入宫中的机会,好找到在外界眼里失踪了很久的响铃公主,好共同完成大婚那天的任务。

除此之外,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始终没有拒绝师傅的要求,那是因为她到目前为止还是非常相信自己这个新认的师傅的。

这个叫做李木匠的人有啥不好?打第一眼看见他,晴雯就自忖,这人看着蛮憨厚的,又是一个常年为皇宫做事的人,看起来,还真的是有材料、懂工艺、扎实肯干的一类人,这类技术型人才,对于不是知识分子家庭出身、尤其在七八岁上又不幸沦落为蓝领、打杂儿小侍女的晴雯来说,是很钦佩和崇拜他的。

晴雯早就打定了主意,既然自己扮成的小书生在和珅和大人家的夜宴上好不容易赢得了烘焙大赛、力夺头拔的,并且,还取得了和珅和大人、尚大人等朝廷官员们的信任,这是多么不容易做到的一件事,而如今不仅做到了,还没有暴露夜宴上的宝玉和小宝的身份,在这种幸运的情况下,晴雯只能是感谢老天爷的安排,在和珅和大人的力荐之下,得以进宫,也好最终完成公主党大家伙儿交给自己的任务——找到公主、通报消息。

在和府夜宴的如履薄冰之后,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并不敢有任何的懈怠,但是,喜气洋洋地进宫来还是有的,因为从来没有进过宫,因为带着满心的任务,所以,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带着好奇和欢喜进了宫。

这一点,又是得力于李木匠来太后寝宫凌霄宫的木匠活儿,这能不让晴雯对李木匠既钦佩又私下里感激吗?!

在这个档口,原本一切都是在见机行事着,等待着机会完成任务,好拨云见日,晴雯是有信心慢慢地逐条解决问题的,但小鱼儿出现了。

小鱼儿不是作为李木匠的乖乖女出现的,而是作为紫霄宫的信使而来,可见,她是多么得到皇上的信任,这个身份就高于了单单是李木匠的女儿。

可是,这丫头在晴雯看来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她啊,一出现在晴雯扮成的小书生面前,就是作为她爹的对立面而出现的。

小鱼儿主要搅合了李木匠和晴雯扮成的小书生之间很正常的师徒关系,通过的是两个方面:

第一方面是她明确告诉小书生,这师傅是个欺负人的主儿,跟着他混,不仅没有出头之日,而且,很可能被师傅给坑了,比如半道儿徒弟被卖了。就这一点,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听着就够晕的啦,她不知道自己该相信李木匠还是他这个调皮捣蛋、不断生事儿的闺女。

那第二方面呢,这小鱼儿亮出了自己的一张牌,那就是她脸不红来、心不跳地声称自己看上了眼前这个白面斯文、话不多的小书生,要逼她爹尽早给她做主,把她嫁给这个小书生。而且,小鱼儿不仅这么大胆地表面了自己的态度和偏好,不怕她爹揍她,还当着她爹的面儿,对小书生说如果他娶了她的话,那么,就有可能成为李木匠家族传男不传女的木匠手艺的唯一传人。

这,无疑是一个好大的诱惑,如果小书生真的是小书生,而不是晴雯女扮男装的小书生的话。

小鱼儿如此大胆地诋毁自己的爹,如此明目张胆地对小书生当面示好,似乎让现如今李木匠感到尴尬的同时,应该感到异常的气愤。

但是,李木匠的表现恰恰比他闺女小鱼儿的还要让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吃惊。

话说,现如今的男人真的这么怂吗?!李木匠对自家闺女小鱼儿的话并没有反抗之力,也没有反抗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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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四章 自恋的人不允许别人忤逆

这个世界难道真的这么奇怪吗?这里的人难道真的不靠谱吗?

面对小鱼儿,晴雯感觉头很疼。她真不明白,这皇宫里的人处起事情来怎么和外面的大不同呢?

说到底,小鱼儿这个类型的女孩,晴雯还真的没见过。在一个对女人要求严苛的时代,一个讲求三从四德、孝字为先的年代,有这么个奇葩,敢于当着她亲爹的面揭露揭发,敢于见到帅哥一见钟情还不算,表白还不算,马上就开出了价码、给予了好处,就是为了求婚。

晴雯也是醉了。

晴雯开始换位思考,她不是和小鱼儿换位,而是和她扮成的小书生进行着换位思考。

如果一个白净脸儿、没有啥背景的屌丝小书生出现在了京城,被这么个虽然不是大户人家的闺女,但也算是有头有脸,为皇宫打工的职业妇女,她爹还拥有绝密、有价值知识产权,这闺女起码也是来自一个老实殷实的人家儿,要是这闺女又再看上了自己,招自己上门入赘,那不是好上加好的一件事情吗?!

晴雯觉着,自己扮成的小书生要是真的能结婚、生子,娶这么个京城里长大的丫头也不是一件什么不能同意的事儿,说不好,还挺让人觉着天上掉馅饼、得来全然不费功夫的。要是小书生,是不是说不定就答应了这小鱼儿的非正式求婚啦?!

但是,晴雯又转念一想,这丫头可是毛病大了。对于文弱小书生来说,这说不好就是个日后东风压倒西风的主儿,只等着被这个小母老虎给欺负住吧。看这架势,小鱼儿无疑是那种凡事都要做主,任谁也不能撼动的蛮霸悍将,无疑,小书生要是落在她手里,也是叫他好看啦。

这么想的时候,晴雯突然感觉到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本来,她就生怕自己伤害了自己的这个角色,让他不小心因为自己受了委屈,现如今,她放宽心了,因为她琢磨来琢磨去,这小鱼儿还真的不是小书生的菜。

经过此番一早上的波折,小鱼儿得意洋洋地,感觉自己已经八九不离十地说服了眼前这个文弱、不经风的小书生,对大局也十拿九稳啦。她轻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再次想起了当初逼死娘亲的这张嘴脸。

但是,她还是没有想到,这个小书生看起来很文弱、很顺从,但是骨子里,却是个有自己老猪腰子的家伙,他并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掉,何况,小鱼儿还没有充分对他施展女性的魅力,以抓住他的心。

原本,小鱼儿是想使出些魅惑术的,好早一些将这个小书生给擒获,不仅擒获的是那一纸婚约多带来的人,更要擒获这个人的心。小鱼儿对自己说,嗯,慢慢来,一步一步慢慢来,朝着自己的目标。

可事情啊,常常不按照所期望的方式来发展。

小书生满脸的不自在,且满头大汗。

李木匠算是看明白了,自己的徒弟并不那么容易被这个小妖精所迷惑,就这一点,这徒弟在抵抗诱惑方面还真的比这个师傅要强。

李木匠虽然对小鱼儿的这番争取,以及为了争取小书生而对自己的亲爹进行打压的做法很不满意,但是,毕竟,那疯丫头是自己的亲闺女,自己除了疼她,还真想不出来该怎么教训她、牵制住她这样的乱长疯长。

这时候,李木匠还是选择继续观察,而没有打乱小鱼儿和小书生之间的气场。

小鱼儿说:“这位哥哥,我给你擦擦汗。”

小书生苍白着脸儿向后撤退,同时,一个拱手,说:

“多谢姑娘,小书生岂敢劳驾?!”

小鱼儿见自己的追求有些受阻,她非但没有反省自己,反而心有不甘,尤其是像她这种超级自恋的人,从来没有遭到过同级别人的嫌弃,因此,无法容忍别人不听自己的话、不尊重自己的做法,无法接受会有人忤逆自己的意愿。

小鱼儿进一步说:“书生,我已经打探过有关你的情况了,你和那小红姑娘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本来嘛,被父母早早地给定了娃娃亲,万事看似就将顺势成长,直等着瓜熟蒂落,好事成说,不成想,那小红姑娘在你进京赶考的时候发生了情变,单方面解除了你俩的婚约。”

晴雯心想:“这丫头也不是任什么事情都犯浑哈,你看看,对我扮成的小书生的背景,那也是从头到尾给查了个底掉啊。”为此,晴雯还真的在心里为小鱼儿加回了些分数。

小鱼儿查看到小书生的脸色,似乎是被自己给揭露了身世和隐私,她寻思着好像这小书生的忍耐力还有,故而,就继续试探着讲了下去。

小鱼儿说:“你那未婚妻小红姑娘单方面撕毁了婚约,着实让你这个对她一往情深的人很受伤害,以至于你一直要求自己上进,想着等挣出一番天地后好给这个小红姑娘好好看看。不成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小红姑娘借着姐姐花姑娘在听鹂馆作大牌的机会也来到了京城,她是想见见世面,看看有没有机会结交到世家子弟,你们俩啊,一不小心,又给碰到了一块堆儿,是在和府的夜宴上,对不对?”

小书生点了点头。

这一点头,无疑又给了小鱼儿一个错觉:“这家伙对我有好感,这家伙鼓励我说下去……”

小鱼儿说:“当然啦,我这些八卦也都是相对地有根有据的,内线嘛,也是四处埋设滴。”

李木匠说:“丫头啊,别自吹啦,爹都替你害臊啦。”

小鱼儿一噘嘴,一拧身子,背对着自己的亲爹,对小书生继续说道:

“你在夜宴上还在争取让小红姑娘回心转意,好把婚约给恢复了,为此,你甚至打赌进行了烘焙大赛,按理说,你也没有获奖的资格,但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这大奖,还真的让你给捧走啦。”

李木匠接话说:“闺女,照你这么一说,那小书生都赢得了比赛,他未婚妇该同意恢复婚约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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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五章 这无疑是个好的开端

晴雯长了个心眼,既不去过分地相信小鱼儿所吐露的事情,也不过分地去信赖自己的师傅,她现如今只关心自己留在路上的信号能不能被响铃公主拾到,并设法和自己联络。

小鱼儿见小书生对自己的邀约一付无可无不可的态度,多少,有些心凉,这一切都让在旁边的李木匠看在了眼里。

说实话,每一个父亲在自己女儿出生的那一刻就开始天天祈祷,期盼着自己的女儿晚些出阁,千万别有自家菜园子被猪女婿给拱了的感觉,本来,对于自己女儿这番对小书生的追求,就已经很让李木匠担惊受怕啦,李木匠的心脏几乎就再也承受不了下一步的进展啦。

他正在担忧、踌躇着该不该施予干预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这个徒弟还真的很靠谱,根本没有对小鱼儿的追求有所表示,这可让作为父亲的李木匠大大地松了口气,在他看来,自家女儿比响铃公主还要条件好,那是千万不能随随便便就嫁人的,除非是个王子、皇族躬亲的,之外,他该不会予以考虑,见小书生没有怎么理睬自家的闺女,李木匠的心里还真的是五味杂陈的。

首先,他第一个感觉庆幸,这小书生没有去勾搭自家这野娃子的心,那还不是因为小徒弟惧怕自己这个师傅怪罪的缘故,当李木匠这么想的时候,对自己的地位和身份又有了一种隐隐地知足和满意。

不过,这种满足感并没有持续很久,主要是当李木匠觉着自己的小鱼儿现如今追求小书生未果,经判断,她这是没戏啦!李木匠本来刚开始有些高兴点儿,突然,他又寻思着也许他这个徒弟小书生原本就根本就没看上自家的女儿,所以,才会在态度上这么恍恍惚惚,面对女儿家的追求时不仅连斯斯艾艾、欲拒还迎都没有,这说明了什么啊?自然,他这种轻视小鱼儿的态度激怒了李木匠。

李木匠心说:“你一个穷酸小书生,都落魄到得跟一个木匠来学艺啦,还有什么可傲娇的,碰上这么个打着灯笼都难找的漂亮、有才、有胆识,还很有出身背景(注:李木匠忘记了他嘲笑小书生因为落魄才学习自己教授的这门手艺这一事实,实际上,也是在打自己的脸)的姑娘,人家倒追你,你还不干,难道你是摆明了要说你这是比她强吗?”

李木匠最初的思路,还比较阳光,但是,一涉及到自家闺女的利益和名誉,李木匠的心思就被扭曲啦。

他怎么寻思着小书生不追求小鱼儿对是对自家闺女的怠慢和羞辱,故而,李木匠现如今从最初的开心转变为气不打一处来,又无法说出心里的想法,一个劲儿地运气,大有要伤了身体的趋势。

小鱼儿把亲爹这从高兴到寻思着不对,到开始变得焦躁,到逐渐开始义愤填膺看了个一清二楚,她不禁暗自发笑。小鱼儿对父亲的情感,那是又爱又恨,很早的时候要不是李木匠的臭脾气和不负责任,也不会让小鱼儿自小就失去了亲娘,这也是小鱼儿至今都和亲爹不和,两人一见面稍一点火就着的根本原因。

但是,终究是自己的父亲把自己拉扯大的,就是他再蛮笨,再满脑子迂腐,也还是自己的亲爹啊,小鱼儿也知道闹情绪、闹意见必须得适可而止。

她看了看小书生,觉着怎么着这小书生跟个书呆子似的,一杯温吞水,既不冷却,也不热开花儿,真是蒸不熟煮不烂的主儿,要不是小鱼儿亲见,她还真不信就凭着自己这花容样貌、自己三寸不烂舌、自己开出的不二价码就不能亲手收编了这个呆小子?!

可偏偏,今儿个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小鱼儿觉得有点背,是不是应该去查查黄历,今天合着就不该下邀约,不是恰当的时候。但是,即便是这么想,也已经晚了。自己对小书生表白了,连亲爹在旁边都能作证了,可是自己却没有能够如预想的那样撼动小书生的内心,更没能说服小书生。想到这一恼人的结果,傲娇的小鱼儿平生第一次感觉到沮丧、受挫。

亲爹自然是不能看着自家的女儿被拒绝的,李木匠竟然开始出面,做了自己很不情愿,但是在当务之急之下必须做的事情。

李木匠咳了咳嗓子,这一举动引起了若有所思的小书生的注意。

李木匠说:“怎么,你这娃子看不上我闺女吗?要是这样,你就给个痛快话儿。”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原本就判断自己的师傅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徒弟去沾惹自家的闺女,那不是乱了套啦。故而,从规避的角度,从当代社会价值体系中的三从四德、女子不才便是得、男女授受不亲等的三观之中,晴雯扮成的小书生体会着自己的师傅是不允许,也见不得自己和小鱼儿达成什么邀约的。这样的判断,也符合晴雯现如今的需求,晴雯巴不得不引人注目,赶紧把重要的事情给办了就得了,根本,晴雯就不打算和这个丫头小鱼儿发生什么纠缠。

但是,晴雯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师傅非但没有因为自己冷落小鱼儿而变得对自己更加放心,觉着这个徒弟更加贴心,反而,阴沉着个脸儿,开始训话。

“莫非,我师父这是支持她女儿追求我?”当晴雯推断出这样一个结论的时候,晴雯自己都觉得这个结论荒诞。

但是,摆明了,李木匠说出了反问晴雯的话,是在为自己的女儿不值,更是在诘问小书生。

这说话之间的威力,已经让晴雯扮成的小书生觉着措手不及,不知如何是好。

小鱼儿暗自欢喜,觉着只有这一次老爸是在诚心地帮助自己。她这时候偷眼在看小书生,这小书生明显在自己师傅的诘问下已经有些把持不住自己原来的立场和观点啦。

这无疑是一个好的开端。小鱼儿这么想着。

第五百一十六章 后背冒了汗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在自己师傅李木匠给施予的压力下明显有些压不住阵脚啦,表现出态度有些游移,眼神也比较恍惚,眼看着他就要听从自己师傅的要求,马上就范了。

当然,如果小书生妥协了,那么,受益人自然是李木匠的女儿小鱼儿,也就是小鱼儿的心愿将大功告成。

那么,小书生呢,自然是委曲求全啦,而李木匠呢,估计又会是一番五味杂陈,主要是小书生怎么表态,都将是不对李木匠的心思。

原因很简单,第一,李木匠爱女儿,谁愿意自家女儿出嫁啊?估计,古今中外、大周内外,这天底下就没有一个当爹的愿意过。李木匠自然也不例外,他一定不乐意、满心不情愿地看到女儿找了上门女婿,再不是自己的贴心小棉袄。

第二,如果小书生就范,李木匠又会满心欣慰,自己唯一的女儿这么不听话,跟匹野马似的,到处尥蹶子,伤人刺人,连自己的亲爹也不能幸免……还好,李木匠想,这个小书生倒是蛮听话的,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一点也不忤逆自己的师傅,也从来不做让师傅不放心的事情。这是一种涵养,更是一种修为。就冲小书生这一点,李木匠也将老怀得慰,从自己女儿那里失落的心在这个白捡来的小徒弟这里得到了弥补。

果不其然,小书生勉强地点了点头,说出了让李木匠心花怒放的话:“师傅,您看着安排,我听您的。”

这一刻,李木匠已经忘记了自己该怎么就这件事情来指导自己的徒弟,他只知道自己得到了最起码的尊重。要不说呢,李木匠在心里感叹着,人家都说,孝顺孝顺就在于这个“顺”字,你个臭丫头可瞧好了,人家一个外来的、刚拜过师傅的小伙子都能做到“顺”应别人,你怎么就做不到?!

李木匠这么一想,就冲着自家的丫头小鱼儿运气,同时,还吹胡子瞪眼睛的,可是,他只是敢于做这个表情,在言语上却没有半点对小鱼儿的职责。

要说,这小鱼儿长成现如今傲娇、蛮霸、欺负自家老爹这些毛病还不是单亲家庭成长的结果?!还不是平日里这个爹怕孩子除了失去母爱之外还再多受格外的委屈,而致使自己有些对娃子娇生惯养,才导致小鱼儿长得性情上有些个“歪瓜裂枣”的。

小鱼儿才不理睬老爹的愤怒,更不愿意让老爹为她取得了战力果实给泡了汤。她直当自己老爹的多愁善感加胆小怕得罪自己的这点不容易是他老人家中年危机的正常状况,不想为此费心,所以,就全当自家亲爹是个透明人,全部理会他。

小鱼儿对小书生,那可不是对自家老爹的态度,熟视无睹。相反,小鱼儿马上就热情相迎,对小书生说:

“那,是不是你想通了,可以考虑和我定亲啊?”

如此赤裸裸的问题出自小鱼儿之口,让本认为自家闺女有几把刷子,自家闺女那是师出名门的李木匠也是当众汗颜啦。当然,这个当众是指当着自己小徒弟小书生的面。

小书生也算是看出来了,这小鱼儿飞扬跋扈的,虽然当初是她爹给惯成了这样、怎么都是一付欠揍的表现,但是,就好像木已成舟一样,这小鱼儿长到今天这么大,人已经基本定型了,而且,和小时候不同,现在,小鱼儿的话语权和李木匠的话语权相抗衡,甚至,小鱼儿比她爹说话还算数、还有震慑力,也就是说,这一会儿,小书生合该着就该认怂、听命啦,因为他的师傅救不了他。

小书生看着小鱼儿的步步相逼,和在这个过程中为自己不断地得到阶段性成果而掩不住内心爆发出来的喜悦,晴雯扮成的小书生还真的有些个绝望了:怎么办?

如果现如今顺应小鱼儿的意愿,那么,刚刚和小红解除了婚约的小书生就马上被栓上了一个油瓶——新未婚妻小鱼儿,但是,如果不答应的话,不仅小书生此举将是忤逆他师傅之举,而且,自己将没法在这宫里混下去。

如果不被李木匠父女接纳的话,那么,下一步在宫中寻找公主,并传递信息的任务就将无法进行。

想到这里,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很是苦恼,看来,自己将不得不情愿地接受小鱼儿的邀约,成为她家的上门女婿。

此刻,小鱼儿大张着一双眼睛,紧盯着这个自己心仪、眼看着就要落到自己口中的小猎物,心里有说不出的美滋滋的。

有些女孩子,天生就有猎人的本能,光看脚印、闻一闻树林间的味道,就能够手拿把掐地知道什么样的猎物是自己想要捕获的,而且,还能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手段捕获它。比如这次,小鱼儿就借助了亲爹的力量,十拿九稳地把这个自己心仪的小书生给按在了自己的手心儿里。

小鱼儿是那种有心机的女娃子,这样的娃子是能成事儿的那种。晴雯倒是没有拿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娃子小鱼儿做一比较,主要是她就天生没什么攀比的心理,尤其,还木讷到没有将自己设定为那种很有女娃子气质和有女娃子需求的女娃子,也就是说,晴雯基本在平日里是忘我的,因此,这会儿,自然而然地,晴雯拿了响铃公主和小鱼儿做起比较,她觉着这小鱼儿心眼儿可比响铃公主要多,不仅如此,小鱼儿还做事果断,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为达目的也可以调整自己原已设定的底限……这样的一个女娃子,可是不简单,现如今,很显然,小鱼儿是作为皇上身边可以被信任的传信人来凌霄宫传信儿的,那么,她肯定是站在皇上一边的、替皇上来勘察和监督响铃公主来的,若真是这么回事的话,那么,小鱼儿的立场肯定不是响铃公主的立场。

对于这个发现,让晴雯不知不觉地后背出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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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六章 这都是谁招的人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在此情形下眼看就要被各怀目的的李木匠和他家闺女小鱼儿给绑架了去。但是,心里装着任务的晴雯又不好退却,看似,还真得答应这门订婚。

小书生低下了头,在小鱼儿的眼里,他这样也分外地有魅力,可在李木匠的眼里,自己这徒弟眼看着就要就范啦,怎么看,李木匠都觉得这小书生听自己的话,就是一个男人家很窝囊的表现。

其实,打心里,李木匠并不真的希望小书生同意这门婚事。

这时候,不见蓝姑娘的影子,但闻蓝姑娘的声音,这丫头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地跑来了。

在小鱼儿眼里,情形有些不妙,这人越多啊,事情就越不好办。

小书生眼看就要答应自己啦,可千万别闹出什么差子来,让自己的美梦泡汤。

不等小鱼儿说什么,蓝姑娘的身后就闪身出一个靓丽的姑娘来,这让小鱼儿有如临大敌之感。

按理说,这小鱼儿在宫中的侍女中虽然不是那一等一的姿色,可是,也不差啊,要腰条有腰条,要眉眼有眉眼的,也是个俊俏的姑娘。

可是这闺女在眼前一站,就好像是大太阳一样的耀眼,看身高,她比小鱼儿那是高出一头,论人种,也是有些异国风采的高鼻深目,更有甚者,穿着决定了人的品味,这姑娘身着月白衫,不似寻常百姓家的女儿家穿那种小袄长裙小花布衫,而是刀马旦的打扮,一双皂靴,一对箭袖,很是亮堂堂的异国情调。看来,这姑娘八成是个骑马部落的。

蓝姑娘笑涔涔地对李木匠说:“这是宫里新招来的小答应——小红姑娘,她负责照料您师徒二人在这里的起居和吃饭,有什么事,你们只管吩咐她。”

“有劳几位爷啦,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请随时告诉我小红。”这姑娘大大方方的,不像小里小气人家出身的娃子。

晴雯一看此人,扑哧一下笑了。

这小鱼儿本来就很排斥这个靓丽的姑娘,不成想,小书生这样子好像认识此人似的,就更加地不乐意,再等小书生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小鱼儿就心里知道不好,原来这二人是认识的。

再等这姑娘一开口,说什么自己就是小红姑娘。小鱼儿脸色一变,她知道是小书生的未婚妇找上门来了。

“怎么,这凌霄宫还召听郦馆出身的人?”小鱼儿明着是在问蓝姑娘,实则是在偷偷地骂这个新来的小答应。

因为据小鱼儿打探,那小书生的未婚妇就是在听郦馆里和花姑娘一道的,虽然,只是去听郦馆探亲访友,但是,这听起来,对于一个姑娘家,显然不是一个好的说法。

所有人都没有出声,因为小鱼儿这话说的太难听了,也太伤人,在场的所有人都羞于开口,这僵局一下子就如冰冻很久的火山,内里确是火焰滚滚。

李木匠是汗颜于自家的闺女太没礼貌。蓝姑娘不好表态是因为她怕这个新来的小红姑娘因为自己知道实情而更加难堪。小书生无从对话是因为他已然了解这给刁钻的小鱼儿,也知道两个姑奶奶碰倒一起,肯定不是一场恶斗,也会是一场较劲的厮杀。

小红姑娘脸儿一红,然后说:“这位姐姐,我初来乍到的,还请您多多关照。”

小鱼儿说:“不必那么客气。”

李木匠说:“这姑娘我看着亲切,这我得多谢谢蓝姑娘的安排。”

小鱼儿马上瞪了自己老爹一眼,心说这个紧要关头,你这个当爹的还胳膊肘往外拐,不帮助自家闺女,还一个劲而地说些长对方志气的话,实在是不靠谱。

李木匠叫自家闺女这么一瞪,这才想起来小红姑娘的出现也许要影响自家闺女的大事。他恨自己在关键的时候没帮上忙不说,还跟着添乱,恨不得掌自己的嘴巴子。

小书生说:“你怎么来了。”其实,晴雯的潜台词是:“小宝,你怎么连宫里都能混得进来?佩服佩服。”

小红姑娘用袖子掩住嘴巴葫芦一笑,说:“还不是不放心的原因,就直接追来了。”

既然大家都知道这么回事儿,小书生和小红姑娘原本有婚约,那么,小鱼儿决定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来个痛快利索的。

小鱼儿直接就问:“这位小红姑娘,我可是消息灵通人士,这小书生可不欠你的,在和珅和大人府上的夜宴,小书生可是宁愿参与比赛也要抱得美人归的,可是,在整个比赛过程中,你处处作梗啊,还不是多嫌这个人,不想再和他结连理?!”

“唉!”小红姑娘一个抱拳:

“这位小鱼儿姐姐,你有所不知啊,实情也原不仅是这样的。”

小鱼儿说:“在座几位,小书生的当事人,李木匠是我亲爹,蓝姑娘也算是我在宫里的闺蜜啦。这会儿,趁着也没什么外人,你倒是来说说,也无妨啊。”

“呵呵,”小红姑娘多贼啊,她早就看出来这小鱼儿对小书生有意,故而,她就更加特意要拖沓着节奏,不告诉实情,也好吊吊着小鱼儿的胃口。

小红姑娘说:“我和小书生本青梅竹马,问题就出在他家庭上。”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真是打心里着急,这韦小宝真是自己甩不掉的臭虫,自己跑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而且,还是来捣乱的。这不,自己眼下还没找到响铃公主,正要全心全力想着搞定李木匠母女,这小宝又扮成小红姑娘,也不知找了什么门路直接进了宫,简直就是在看着自己。

小宝扮成的小红姑娘觊觎地看了一眼晴雯扮成的小书生。两人四目相对,一下子就明白了彼此,甚至,连两人彼此的多嫌都那么地相似,简直就是臭味相投。

小鱼儿可是没看出来这是臭味相投,她反而看作这四目相对,是在秋波互送。

这可是把小鱼儿气得不轻。

小鱼儿对蓝姑娘说:“这都是谁招的人啊?“

第四百一十八章 话糙理不糙

蓝姑娘拉着小鱼儿到一边儿,劝说:“这小红姑娘进宫当答应,还真是响铃公主向太后求情,由天后钦点的,才招进来的,咱可得罪不起啊。“

小鱼儿一跺脚,显然,她知道自己要和小书生定亲的事十有八九要好事多磨啦。

小鱼儿说:“这位小红姑娘,我想斗胆问一句,天下人都知道,现在小书生可是很抢手的,任是个姑娘,都会分出心思来想一想他,看能不能招他作上门女婿。不知现如今,您二位的婚约是否还在生效?“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知道小红姑娘在夜宴当夜已经拒绝了自己修复婚约的请求,故而,他并不在意小红姑娘的回答,倒是,很想看看小红被为难的样子。

小红姑娘很镇定,似乎没有被这个问题给为难住。她想了想说:“是的,当天,我们的婚约就算是正式的解约啦。“

“哎呀呀,好可惜啊。“李木匠不由自主地发出了感叹,直到又被小鱼儿给瞪了回去。

李木匠只好又说:“倒是啊,福兮祸之所伏啊,也未见得解约了就是好的开始哈?!“

这话,李木匠说的有些狡猾,一方面,他这话听起来像是在鼓励自家闺女小鱼儿还是很有希望滴,另一方面,他也不失圆滑,在安慰小红姑娘和小书生。真是老油条从来都不吃亏啊。

小书生倒是感激地看了自己师傅一眼。小鱼儿压根就不领她亲爹这个人情,而小红姑娘呢,似乎在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没有理会李木匠。

“也不见得。“忽然之间,醒过神而的小红姑娘这么回答道。

小鱼儿替自己老爹发问:“此话怎讲?“

小红姑娘撸了撸袖子,好像要打仗似的,她一弯腰,捡起来一块抹布,对小鱼儿说:

“我来宫里就是尽本分,来好好干活挣银子的,我不和你说啦。“

“这怎么成?“小鱼儿拦住了小红姑娘。

小红姑娘笑着看向小鱼儿:“这是要挑衅的节奏吧?!”

小鱼儿也一点儿都不客气,原本也没打算理睬什么公主情面,要知道,小鱼儿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是传令而来的,还怕得罪了公主不成。

小鱼儿说:“你今天要是不说明白了,明天,你就得去扫厕所。”

蓝姑娘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小鱼儿也太无法无天啦,她这是越俎代庖,在太后的地界儿里欺负人,这要是让太后知道了,那小鱼儿的小命可能都要不保啦。

可是,蓝姑娘转念又一想,这小鱼儿能有这么大的胆量说出这话,那就是她很有底气,这底气,自然的来自紫霄宫的皇上那边,来头不是不小,而是很不小。

蓝姑娘这时最妥善的办法就是不吭声,坐看虎斗,因为,眼下局势不明朗,自己更不便于参与和暴露自己。

小红姑娘见小鱼儿暴跳如雷的,甚至恶言相逼,这是扮成小红姑娘的小宝最看不过去的。这人世间,谁都得心存善念,心存悲悯,这小鱼儿也不知是谁给惯的,好像自己想要什么别人就得拱手相让似的。韦小宝打小时候起就最看不上这一类人。

原本,小宝扮成的小红姑娘顺水推舟,作个人情,自己不要的东西,也可以让给别人啊。不就是给屁大点儿的事嘛,不就是给穷酸小书生嘛,我小红姑娘有胆量有气度不把这个放在心里,就让渡给小鱼儿好了。

但是,这小鱼儿一上来,刚和小红姑娘打了个照面,就把小红姑娘看成是可以随便看扁的土鳖,是可以随便捏的软柿子。

嗯,这样下去可不行。

此时的小宝,还真的不是那种不会感情用事的娃子,任性,谁不会啊,你小鱼儿能在天子脚下如此蛮霸,我小红姑娘本来能谦让的,这会儿也不打算谦让啦。

小宝此次借机进宫,实在是怕光晴雯一个人不能将事情办妥,不能帮着响铃公主在大婚那天顺利按照计划行事。

小宝如此好说歹说有此机会,完全是为了任务着想,单这一次小宝还真不是出于对晴雯的惦记和不放心而追来,但是,小宝越为了任务不为了人来做事,就越碰上像小鱼儿这样的生瓜蛋子一样任怎么都不开胡的挂,让小宝不得不改变初衷。要整治整治这个小鱼儿。

小宝扮成的小红姑娘不咸不淡地说:“这小书生,我是可以让出手的,我解除了婚约,就合该和每一位姑娘一样,重新站在了起跑线上,直等着一声令下,一起向着目标奔跑。”

小鱼儿听了小红姑娘的前半句话,觉着她既然承认已经解除了婚约,那么,这后面的事就会好办,不觉心下欢喜。

但是,等小鱼儿再听了后半句话,什么起跑线,什么目标,什么奔跑,小鱼儿就又一次不放心起来。

小红姑娘见小鱼儿一付着急的样子,继续慢悠悠地说:“总之,是在跑步。”

小鱼儿问:“这跑步也可以四面八方啊,目标也可以很多啊。”

小红姑娘说:“你说的不错,但是,现如今在我生命中,我只见过这么一个和我年龄相当、又曾经彼此了解的男娃子,所以,我决定,抛弃前嫌,再追一次。”

小鱼儿听了,气得笑出声来,说:“你莫不是要和别的姑娘一起追求小书生吧?”

小红姑娘说:“你算是说对了。婚约是解除了,但是,追求还是可以重新开始的。”

小鱼儿不甘心这个结果,她继续说:“也不知你和小书生,到底哪一个是好了伤疤忘了痛,难道还重新来一轮不成?”

小红姑娘说:“现在流行不婚主义,我看啊,也是行得通的。”

小鱼儿给她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自己在心里劝了自己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你这难道不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嘛?”

李木匠这个当爹的继续支援自己的闺女,他点了点头,说:“嗯,这话,可是说到了点子上!可谓是话糙理不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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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九章 后天练它出来

蓝姑娘碍于小鱼儿是皇上那边派来的信使,是有身份的小侍女而不好出面干涉,但是,这不等于说,她就赞成小鱼儿这咄咄逼人的架势。

想当初,蓝姑娘刚进宫的时候,就遇到了个宫女师姐,这师姐就是欺软怕硬,单就欺负蓝姑娘这个生人来过日,在这位师姐的“看护”下,蓝姑娘的那几年日子很不好过。

因此,有过和现如今小红姑娘同样机遇的蓝姑娘自然很感同身受,她暗地里要帮小红姑娘解这个围。

此刻,蓝姑娘拉着小鱼儿,对大家伙儿说:“今天,御厨大人光临,要在太后去光天寺后为太后被素膳。不知在座几位可有意帮忙啊?“

接着,蓝姑娘把头专转向小鱼儿,对她说:“我是舍不得你才下此邀约,可不是要劳烦你啊。”

小鱼儿一听素膳,就是心花怒放。

人嘛,出公差的时候就是最舒服的时候,小鱼儿因为自己的顶头上司不在自己身边,周围的人也都是其他相关部门的,而不用费心费力去考虑同事关系、亲疏态度,还有时间伤的支配自由,当然,前提是自己得完成任务。

这不,太后因为去拜光天寺,自己这个信使始终没有能够拿到太后的回复向皇上交差,这不好,皇上一定正等得及呢,但同时,这又是一件好的事情,因为自己也就是个小答应,只能等这个信儿,而不能去做任何推动这件事的举动,所以,这种被动反而给了自己充裕的时间和理由在凌霄宫等候。

这等候本来还可以更甜蜜,如果在这个期间,自己相中的小书生能够真的应了自己的邀约,和自己订下这门亲。

然而,出乎意料,小鱼儿本来手拿把掐地,觉着这事在自己和亲爹李木匠的合力下不会出什么差错,就算这小书生很矫情、很犹豫,自己开出的价码可是不低,加之自己再给制造点儿看似外来的什么威胁,她就不信这小书生能扛得住,能够到终了还坚持不和自己定亲,就算是他师傅李木匠这一关,怕是他也过不了,更会对自己的师傅过意不去。

小鱼儿这么心里有数,也没能算计出来这时候小书生的前未婚妻会出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可谓是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这才办事办到了半路,这小红姑娘出现了,出现也无妨啊,不过是个在小书生心目里过气的丫头,可是,小鱼儿不想放松警惕,毕竟,小书生这只滚烫的鸭子还没有到手呢。

最让小鱼人气不过的是,这小红姑娘再次推诿,直到推诿不过才吐露了心声,她竟然要和自己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来个追求小书生的比赛。

这小书生虽然是普天下姑娘们都很心仪的烘培冠军、才艺俱佳的文弱小生,可是,也不值得这么有名气的小鱼儿为了他,要和他的前未婚妻进行比赛啊。

小鱼儿倒不是怕自己比赛输,而是怕自己参加比赛的本身都有些个损害自己的名望。说到底,自己当初的目标也是皇亲国戚家的公子的,只不过,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他一眼,怎么就对他独独地情有独钟啦呢?!

要比拼,可不是小鱼儿想做的。

但是,留下来看看事情的进展总还是需要的。

盘算了这么许多,小鱼儿打定决心要留下来,留在小书生的身边,看下面这出戏会是怎么唱。

小鱼儿回复蓝姑娘说:“多谢蓝姑娘邀约,那么好,我小鱼儿正好有时间,就同你一道帮助准备御膳好啦。”

蓝姑娘本来希望小鱼儿不答应下来,这样,自己就顺水推舟把小鱼儿给请走,这样,也利于新来的同事小红姑娘开展工作。

不成想,这小鱼儿不死心,竟然同意和自己干这受累也不讨好的准备御膳的工作,蓝姑娘心里满满的不乐意,但是,人家多懂事啊,懂事的一个重要的标志就是想的是一套、做起来是另一套。

蓝姑娘说:“哎呦呦,那可是让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小鱼儿在我们凌霄宫受累啦。”

小鱼儿被这么一捧,立时间消了气儿,说:

“哎呀,蓝姐姐你这是捧杀我啊,我也就是搭把手,不算什么。”

李木匠也说:“谢谢蓝姑娘,我这姑娘从小跟着我吃苦,当初连吃顿饱饭都困难,好不容易进宫,才熬到现如今这个职位,她是能吃苦的娃子,蓝姑娘,你该怎么吩咐你随便,不要客气。”

小鱼儿直觉得自己亲爹每一句话说的都是实话,也都说在了点子上,看似,也是在帮着自己圆场、建立良好的社会关系,要说李木匠说话不合时宜吧,他还真不只如此,他这简直就算给小鱼儿丢人。

“什么叫连顿饱饭都没吃过啊?”小鱼儿在心里骂着自己的亲爹李木匠:

“我这好不容易建立起的高大上形象叫你破坏殆尽。”

“什么叫熬到这个职位啊?那是能熬出来的吗?那是靠聪明才智获取的。真真的是误导别人、坑害自己人。“小鱼儿在心里继续骂着。

要知道,小鱼儿在离开李木匠之后在宫中受到了专业的培养,早已从那个苦出身、手艺人出身、没见过啥世面的穷苦人出身脱胎换骨为一个自立、自强、有职业精神的小宫女,她怎么还会再心甘情愿受亲爹局限性思维的束缚和影响呢?

小鱼儿这一回没有当面骂自己的亲爹,一半原因是因为在场的人太多,直接开骂起来会比较掉价,还有一半原因是小鱼儿当真原谅了自己父亲的此举,李木匠无非是想帮助自己的闺女,让她在外人的脸里出色,但是,李木匠无法让自己的境界提升、水平提高,说出来的话反而一直在帮倒忙……就这一点,小鱼儿选择了大度地原谅,不完全是因为李木匠是自己亲爹的原因,更因为小鱼儿知道要想成个大人物,必须要有度量。

这度量也不见得非得是天生的,小鱼儿有信心,后天练它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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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章 疏漏了体检可不是好事儿

蓝姑娘说:“不知李木匠可以一道去吗?”

李木匠一惊,他马上想到的是如果不去,可以躲过自己闺女这个野丫头,也是件好事情。

“我和小书生就不去了吧,我们和这个新来乍到的小红姑娘一起熟悉熟悉这周围的环境。”

李木匠这个借口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他可是来凌霄宫干活不下于几十趟啦,还说什么熟悉环境?!

蓝姑娘并不计较李木匠的态度,蓝姑娘在心里正感激李木匠呢,心说还是老一点的同事比较懂事,而且也懂得配合,自己和李木匠简直是心领神会,一道拆散了小红姑娘和小鱼儿,这样,就打不起架来了。

其实啊,李木匠还真的不是蓝姑娘想的那样做事周到,和蓝姑娘一起在打配合战,李木匠就是真心实意地想躲开自家的疯丫头小鱼儿,这叫管不起难道还躲不起?

这小鱼儿一听自己的父亲如此态度,这是生生拆开她和小书生接触的机会,而且,还在平白无故地为小红姑娘的追求提供了条件。这可预估的情况,让小鱼儿怒火中烧,她故意使了个眼色给蓝姑娘。

蓝姑娘马上就明白这是让她打配合的意思,要说,蓝姑娘也是可以装傻的,因为她并不赞成小鱼儿的跋扈,但是,蓝姑娘也犯不着为了小红姑娘而得罪了小鱼儿,这小鱼儿一使眼色,自己就不好意思回绝啦。

蓝姑娘等待着小鱼儿的另一个信号。

小鱼儿开口喽:“我听说啊,宫里有一个规矩,如果当班的没有接到任务的具体要求,此间发生的驻留费用只由现雇佣人支付一半。”

李木匠一听,就很是着急。他今天早上越忙越乱,把这个问题给忽略了。可是,被忽略的问题并不能靠他自己给解决掉,所以,现如今,这花费上的问题,一天两张嘴,他可不愿意做赔钱买卖。

蓝姑娘对小鱼儿说:“是的,看来,你爹他们就得自己填补缺处啦。”

李木匠连忙说:“蓝姑娘,算我和小书生两个好啦,我们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搭把手,把御膳的工作先做好,回头,再忙活我们自己的木匠活准备工作。”

小鱼儿心说木匠活儿有啥可准备的,爹你就矫情吧。

韦小宝扮成的小红姑娘自然很不乐意,倒不是他不想和小鱼儿争斗,争斗的快感小宝那是喜欢的,主要是小宝刚进宫,很想歇息一天,正赶上李木匠还没得当太后有关伙计的指派,正中韦小宝的下怀。

可是,这小鱼儿从中作梗,还拉上了蓝姑奶一块儿助阵,这让韦小宝打心里更恨这个幺蛾子的小丫头小鱼儿啦。

果不其然,这么一被阻,李木匠马上就改了心意,小宝想要休息一天的打算算是泡汤了,于是乎,小宝更加地对这个小鱼儿没有好印象。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一直在旁边看热闹,她是一付无可无不可的心态,不过,她打心眼儿里感谢韦小宝的出现,说到底,这小鱼儿的逼订婚还真得亏了小宝的相救,否则,现在的结果也是不堪设想,不堪回首啊。

不过,晴雯扮成的小书生有一点还是对韦小宝有意见的,因为自己明明在这里领了任务,要找到隐藏起来的响铃公主,可是,怎么上级领导把韦小宝又给派来了,难道说宝玉对自己完成任务的可行性表示怀疑?

这么一想,晴雯就很是不爽。自己从来不邀功,也从来不抢活儿,这下可好,你韦小宝来了,又邀功,又抢活儿,可是,具体活儿还得基层的晴雯来做。

晴雯也是会抱怨的。这抱怨并不是天生的,是在受了委屈,受了不平等待遇的时候自然就产生出来的,任再境界高的人长时间如此,也得被压抑得得出抑郁症、精神病来。

看来,宝玉也不是什么好领导,这小宝也不是什么好鸟。

晴雯这么一开始抱怨,她完成任务的心态就发生了变化,第一,可能会和小宝抢活儿干,第二,可能会死把着自己手上的资源不肯给予小宝这样的并肩战斗的同事,第三,很可能,晴雯因为对自己顶头上司的不满,而在工作中流露处或焦躁、或气急败坏、或不耐烦的情绪,而导致真如自己领导所预料的那样把工作搞砸。

一旦意识到自己有这种情绪,晴雯就得通过自我意志来克服掉,还要调节好自己的状态。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对韦小宝扮成的小红姑娘说:“其实,我们进宫都做身体检查的,不知你有没有做?”

哈哈哈,小宝扮成的小红姑娘简直要笑场啦。

小宝和晴雯是发小,晴雯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在小宝的理解范围内,从来没有差过毫厘。

此刻,看晴雯扮成的小书生脸色一会儿阴一会儿阳的,就猜到了晴雯心里那点小九九。通常啊,小宝知道,这通常的情况下劳模也有叫苦的时候、叫屈的时候,人家晴雯白天干活夜里干活的,还不就是为了荣誉而战、为了团练成员的阶级友谊而战(注:所谓一个阶级,那是晴雯在公主团练组织中所看到的战友情谊,她一时间为此所蒙蔽,忘记了她和宝玉、和薛蟠、和小宝都不是一个阶层的,更不是一个阶级的),这会儿自己的到来的确看起来像是要抢功的意思,晴雯按理说应该大度一点,不计较一点的,但是,晴雯可是从和府出来就一路奔了宫中,一刻都没有歇息,她现如今的这种想不开、把自己当成假想敌那是因为休息的不够、因为宝玉安排得不妥造成的。

小宝既然理解了晴雯的这点小心思,也就有信心能够关照到晴雯的这些想法,他冲晴雯调皮地挤了挤眼睛,也没有说出什么真正安慰晴雯的正经话,他说的是:

“唉,我是没有经过检查的,因为老宫女随太后去光天寺啦,我倒是奇怪你啦,入宫的时候,没有老太监检查身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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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出一付高冷脸

两人的一番对话,看似针尖对麦芒的。

这让认为可以渔翁得利的小鱼儿很是开心,看来,小书生还会是自己的,不会重新落地这个小红姑娘的魔掌里。小鱼儿因此而对自己的未来信心倍增。

这时,蓝姑娘对大家伙儿说:

“既然大家都愿意帮把手,那么,咱们就赶紧走吧。至于李木匠和小书生今天的工钱,我们凌霄宫就全出啦。”

李木匠听了这个结果简直是乐开了花,看来,这次又不是一趟赔本的买卖。

小鱼儿瞪了她亲爹一眼,不过,这一回,李木匠为了钱的缘故可不能再答应闺女什么啦,在打定这个主意以后,他对小鱼儿的怒目相向佯装不见。

出门的时候,蓝姑娘特意将木门给从外面锁上。在晴雯看来,李木匠、蓝姑娘、小鱼儿他们三个好像心知肚明着什么,此刻,又似乎达成了一种共识,要把什么东西给永远地困住里面。

晴雯忽然又想起了自己曾经做过的梦,那只花狸猫不知道跟李木匠讲的传说中的有什么不同。

想到这里,晴雯知道自己差点忘记了师傅的嘱托,对了,今晚上她如果能够设法入梦,是要按照师傅的嘱托,努力去实现师傅的要求的。

一时间,晴雯扮成的小书生感觉压力山大。哪里有什么人做梦能回到前一个梦的场景的?哪里有什么人能从梦里捉拿出怪物来的。简直就算天方夜谭。

但是,自己的师傅有这样的要求,尤其是在学徒之初,自己是难于拒绝的。

想到这里,晴雯不禁地打眼儿观察起自己的师傅李木匠来,怎么看,李木匠也就算有点缺心眼、小心眼儿、麻烦难缠点儿的人,不该是个有气魄、什么都自己扛的师傅。摊上这么个师傅,晴雯也只有自己不断地鼓励自己,说:

“这是个好机会,碰着个师傅挺难的,你就凑合吧。”

几人一行,在蓝姑娘的带领下,他们三拐五拐地,就来到了凌霄宫的御膳房。

这里金碧辉煌的,御膳房几个字更是良言。墙壁上到处开窗,是好让阳光充分地照进来,这样,做饭的时候方便观瞧。

一看,就知道这御膳房上的瓦梁都是新刷的清漆,褪色的装饰画早被重新给描画、涂色了,这说明:皇上为了这次公主大婚,还真的肯下血本、肯花大力气装修皇宫。

相比之下,小书生和李木匠的暂住地简直就是猪窝。

这说明了什么啊,第一,说明凌霄宫是太后的住所,不留男客,不请男仆。有个破屋子可以暂住,没把你们这些臭男人赶出凌霄宫就算是幸运啦。

第二点,则说明那老屋子有着什么让人记恨的地方。大家都不愿意去爱护它,好像它越破烂,对所有的人越安全似的。

晴雯不便多想,她看了一眼韦小宝扮成的小红姑娘。

晴雯这会儿不像一开始的时候,一见韦小宝就认为这厮是来抢自己功劳的,她那是一时气盛,没有想开。

现在,晴雯算是想明白了,宝玉安排多事的小宝来和自己打配合,一定是为了让自己能更好、更稳妥地完成任务,自己应该以任务为先,不计较过往,不排挤队友才好。至于其他的什么因素,都不必想了。

想明白了道理,心胸一下子就变得开阔了起来。眼中钉肉中刺的小宝也不那么招人恨啦。

晴雯在走路的间歇冲小宝眨了眨眼睛,简直就算尽在不言中啊,因为人家是打小培养出来的感情,按理说,小宝能够接收到她的暗号。

小宝果然领会了,他没有回看晴雯扮成的小书生一眼,而是看着远处,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是他们两个作为搭档,每次接受任务时的一种沟通方式。晴雯见小宝有如此回应的举动,也就放下心来。

两人之间一旦不心存芥蒂,那么,工作上的配合就开始变得顺利起来。这是以往两人在一起接受任务时的经验,一旦两人的搭档关系和谐起来,就会如虎添翼,这无疑为俩人这次的行动建立了信心。

这一切被小鱼儿给看在了眼里。

不过,小鱼儿看到的不是晴雯和韦小宝,而是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和韦小宝扮成的小红姑娘的互动。

小鱼儿当然不能理解这二人的互动,她只能凭借自己的观察来主观地臆断,认为:是小书生在对小红姑娘眉来眼去,而小红姑娘在欲拒还迎,想的是一套,做出来的是另一套,表面上不痛不痒、冷冷淡淡的,实际上,是特意拿出一付高冷脸来骗取小书生的好感。

小鱼儿看着很是着急,生怕自己的计划因这个新来的小红姑娘的加入而泡了汤,毕竟,这是自己眼前的竞争对手。

小鱼儿充满敌意地瞪了小红姑娘一眼,她心想,你一个新来乍到的,又没什么背景,还没有宫中的资历,看我日后怎么收拾你,今后又怎么将你从小书生的心里除掉。

小鱼儿是单亲家庭出身的独生女,一个人傲娇惯了,这一回,

大家伙见一干小宫女各自的手上都不得闲,虽然看似每个人干的活计都各有不同,但是,大家伙儿似乎都在为同一道菜、同一个命题忙碌准备着,看似一个个地,都心里有数,还基本上能够做到一环扣一环,不一定要步调一致,但是,大家流水般的行走与奔忙似乎还是有步骤、有秩序的。这其中一定深藏门道,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尤其看得认真、起劲儿。

不知道为什么,晴雯的心里有一颗爱厨房的心,原来在听郦馆也就是绣绣花、缝缝补补,在厨房的时候也只单会个烘焙,这一次,是在皇宫里的御膳房,能够看见真正的好厨艺。这是最让晴雯心醉神往的。

小宝看出来晴雯那是发自真心地喜欢厨艺,所以,才会此刻两眼冒光。

小宝扮成的小红姑娘说:“是不是最开始的工作就是摘摘菜、洗洗盘子?”

第四百二十二章 感谢黄公公栽培

小宝这是说给晴雯听的,意思就是说:

“看的出来,晴雯你干什么都上瘾,这回,好像又要进军厨房业的节奏,照我看,你还是省省吧。”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还沉浸在发现了厨房艺术的新大陆的兴奋之中,根本没有听出小宝扮成的小红姑娘话里有话的冷嘲热讽,以及试图以工作为第一要务的提醒。

小鱼儿站了出来,特意说给小红姑娘似的,对蓝姑娘说:

“太后一时半会儿还没有消息要回还,难道主持御膳房的是你?“

蓝姑娘笑说:“你这个小鱼儿,说你夸我吧,你这是过奖啦,我是葱是蒜,我有几斤几两,你难道还不知道。所以啊,我就知道,你这是在挤兑我呢。“

小鱼儿说:“哎呀呀,我的亲姐姐,你要是不这么回答,我还真不知道你竟然不肯接这个活儿?这可是升职快的活啊。“

蓝姑娘也不急也不恼,她说:

“我还想死得晚一些呢。“

小鱼儿惊呆了,说:“怎么,蓝姐姐,你当真把这个管理工作拱手相让给别人?“

蓝姑娘说:“小鱼儿,你这么说,可就偏狭了,其实啊,这活一点都不好干,得协调各方面的关系,还得自得其乐,我这次就是大力向太后推荐,举荐黄公公主持御膳房的工作。这样好。“

小鱼儿不解:“这是肥水流了外人田,我怎么看不出来啊,到底哪里好?”

蓝姑娘说:“你这就不懂啦,凡事,你只知道往上冲,却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做不好,或者出了什么差错,或者是有人羡慕嫉妒恨,给你在底下使绊子,结果会是死得很惨。我一个大龄女青年,虽然无牵无挂的,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但是,我也不想自找麻烦,不如清净过日子,那叫一个美。”

小鱼儿点了点头,说:“职场总是很复杂,老板总是很挑剔,亲姐姐,也许,你这样的选择也是对的。”

蓝姑娘说:“对啊,就是宁可懒癌死在自己炕上,也好过被别人编排、受人制约,中途未果而亡,要好。”

小鱼儿说:“我不同意你的说法,但是,我维护你坚持自己说法的这个自由。”

蓝姑娘又说:“还是你年轻的缘故,一腔热血,恨不能打打杀杀,我则不然,历尽千帆,也不过是小舟听雨、淡茶淡妆总相宜,没那个大志向啦。”

小鱼儿不解,但是,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蓝姑娘说:“这不,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原来,对面走来了黄公公,黄公公和蓝姑娘一个打千儿,一个回礼,都是很有皇家工作人员气派,都非常有范儿。

除了小鱼儿和李木匠以外,晴雯和小宝都看得发呆,为能和这样的一群沾了皇家之气的工作人员一起工作而感到了无比的荣幸。

但是,这个荣幸的感觉也就存在了仅一息的时间,原因是什么呢?

晴雯和小宝都分别想起来了,他们不是那种崇洋媚外、崇皇家小看邻里街坊的人,而且,他们见过真正的皇亲国戚,比如说响铃公主。

响铃公主完全没有给他们留下过耍大牌、公主病、拿大范儿的印象,平日里很平易近人的,以至于在晴雯和小宝的记忆中,她们根本就没把响铃公主当回事儿,也没有觉得有什么等级和尊卑的区别,总之,响铃公主从来没有让她们如此这般地既羡慕皇家气概,又自惭形秽过。

反而,倒是晴雯和小宝,在进山团练的那一年里经常地拿响铃公主开玩笑,这说明什么,说明在皇上身边工作的人才最能耍脾气、装大半蒜,而真正的皇亲国戚,才不这么装X。

当领悟到这一点的时候,晴雯和小宝自打进宫以来就很拘谨的状况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原来,不过都是人嘛,吃喝拉撒,生老病死,干嘛非要拿这股子劲儿,非要分出个三六九等呢。

蓝姑娘正和黄公公寒暄,说:“黄公公早,今儿个是个好天气。”

“哼,好天气有啥用,得不到太后回来的消息,我们的开工就算白费功夫啊。”黄公公没好气地说。

看来,这个黄公公抱怨的事情还挺多的,首先,抱怨的是迟迟不能开工,因为主人不在。

还有,黄公公可能也不愿意领这份差事,一定是凌霄宫没人,蓝姑娘又一意在天后面前推脱,以各种理由来阐述自己为什么不能接这个御膳房,所以,太后才在不得已之下只好请了别宫的主厨——黄公公来此主持。

“给黄公公请安。”还是人家小红姑娘伶俐周到,一上来,就越级向黄公公请安。

蓝姑娘倒是没有什么意见。

她巴不得自己手下的人现在能够帮衬到黄公公,也只有这样,才好把这个任务接好了,通过整个团队的一起努力,争取不出什么疏漏地把公主大婚的凌霄宫盛宴给办好喽。

如今,来了给乖巧伶俐的小答应小红姑娘,若是能替自己在黄公公主持厨房工作的时候给黄公公搭上把手,也是件难得的好事。

不同于蓝姑奶给你,小鱼儿可不这么认为。

在她眼里,这个情敌小红姑娘简直又是在使用什么媚惑术,对着一个老太监运气呢,真是连个老太监也不放过。

小鱼儿生怕小红姑娘借此蹬鼻子上脸,在御膳房帮厨的时候得到黄公公的重视而得到晋级。

要是那样的话,自己追求的事可就彻底泡汤啦。

于是乎,小鱼儿站了出来,对黄公公说:

“黄公公,在下是答应小鱼儿,还望您老多嘱咐脏活累活,我愿一意承担。

黄公公说:“嗯,这个姑娘真是体贴啊。好吧,明天起,你就跟在我身边,我主要培养你。“

李木匠见自己的闺女受到了重用,很是高兴,但是,却不敢作声,怕暴露了这亲缘关系。

小鱼儿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觉着自己的亲爹这么“懂事“过。她也不假思索啦,直接就扑通一下给黄公公跪了下来,说:

“感谢黄公公栽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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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三章 揣着明白装糊涂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扛着一个大石磨,嗨呦嗨呦地往前蹭。

晴雯就是个从小不服输的性格,加之不怕累不怕苦,这一点有些超重的工作对她来说还真的不算什么。

压弯了的腰还能有朝一日直起来,被人看扁的日后可就无法挽回形象啦,这是晴雯此刻的心里话,这样的精神驱动力导致晴雯扮成的小书生从早忙到晚,被那个黄公公,不,是被那黄公公新任命的助手小鱼儿给整治地连喘匀口气儿的机会都没有。

小鱼儿一直在一旁喝着上好的明前茶,一边用小兰花指撬着翻菜谱,还时不时地往那个小书生的方向盯上一会儿,愣神儿个半息的,她是诚信故意的,既然黄公公给了自己这个助手的职位,今天的任务就是让自己看菜谱、学菜谱,她就不用先从事什么体力劳动。

但是,别人可就没有小鱼儿这么幸运啦,可以在超凡复杂的御膳房里难得地得到一时的清静,还能学到新的知识。

原本呢,小鱼儿有些个恻隐之心,当然,这恻隐之心是针对她心仪的人,而不是她防范、忌讳的人,小鱼儿很想把小书生叫到自己的身边来,两个人可以对着同一卷菜谱进行研究啊、切磋啊……这不也是在给自己创造一个良好的机会嘛,什么样的因缘也得是共处出来的啊,这一点小鱼儿懂。

只有共处,才能最终发现两个人适合不适合走到一起来。小鱼儿虽然一见钟情了这个世间女子共追求的、相当于网红级别的小书生,但是,她也还是相信老话儿,谈恋爱谈恋爱,那是得先谈,然后才能恋爱起来啊。

可是,最开始自己作为助手,给大家伙儿分配工作的时候,就有些个假公济私,对自己亲爹那是能分派个轻松的活就赶紧派上了,对小红姑娘则尤其严厉,可能是自己的这一点私心太过明显、太容易暴露啦,导致小书生当场直接就怒了,根本就不接受自己的“馈赠”,还直接代替了小红姑娘,干起了最累的体力活。

说实在的,小鱼儿坐在这里,清风送福,暖茶闲情的,很是舒服,但是,心里却有些不安。

晴雯在想什么呢,其实啊,晴雯根本什么都没往心里去。在中途放下石磨,小书生做了扩胸甩手的动作,好像在力图消解肌肉的紧张。

李木匠在旁边洗萝卜,看见自己的徒弟人小个头不高,却能够扛着石磨一走就是十几步,这会儿,才第一次放下石磨歇息,不禁有些喟叹,心说这娃子的底子这么好,跟我学木匠活儿真是有点屈才,怎么看,也是个耍把子的好手啊,不可限量,不可限量啊。

不过,当李木匠看小书生停下了脚步,开始做起那个什么扩胸甩手的动作时,刚才的钦佩之情已荡然无存。

李木匠直接对小书生说:“嗨,我说徒弟,这个动作可不好。”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动作骤停在半途,他回过头来,说:“师傅,咋个不好法儿,这样解乏。”

李木匠看了看左右,见没有人看他,他悄声地说:“这样的动作有些个娘娘腔。”

“那个李木匠!”小鱼儿怕暴露了自己和亲爹的关系,尤其是怕在黄公公面前暴露,所以,她直接就直呼其名啦,说:

“我说,工作的时候就安心工作,不要总是注意别人。”

李木匠一低头,说:“是。”

小书生对小鱼儿说:“小鱼儿,你看这小红姑娘是不是有点惨啊。”

小鱼儿一扬眉,故意装作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儿似的:“小书生,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革命工作面前人人平等啊。哪里来的什么惨?”

小书生说:“我看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吧,小红姑娘本来不惨,可是,来到御膳房后,你让她发酵泔水,那就是惨。”

小鱼儿正色说:“你这样高低贵贱地评价工作,可是有偏见的表现啊。我不得不郑重地告诉你,你这一套思想,说什么欺压啊,什么不平啊,我看你就是想当统治阶级,否则,不会替别人叫苦叫累的。”

小宝此刻正捂着鼻子在刨泔水,没有闲工夫听这两个人斗嘴。不过,他怕晴雯扮成的小书生乱讲义气,坏了大局,故而,他一面干活一面摇头,表示不用你管不用你管。可是,这摇头的动作在晴雯看来,就是叫苦不迭,在小鱼儿看来,那就是叫委屈求相助。在李木匠看来,这不就是对小书生旧情复燃,一个劲儿地撒娇吗。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嘴上本来可以不吃亏的,但是,这会儿,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她竟然在小鱼儿的指责面前语塞啦,结果,就是没能帮上小宝扮成的小红姑娘的忙。

这小鱼人见小书生虽然面对自己的指责很是气愤,但又厚道地什么都没有说出口,不觉心里一阵喜欢,对小书生的印象在心里又加了几分。

而小宝扮成的小红姑娘呢,差点没被那泔水给熏死,可是,见晴雯扮成的小书生竟然在小鱼儿的挤兑下无语时,心里想的是:“晴雯你个笨嘴拙舌的,竟然连个没上过什么学、家长是个木匠的熊娃子给说的连回嘴之力都没有,真是白在宝玉的训练下过了这许久啦,我也是服气啦。”

这边,晴雯想了半天,才迟迟地开口,可见,这小鱼儿有多跋扈,晴雯才遇见她不到两天的时间,她就已经让晴雯自觉着没有啥道理可以和她能理论得清楚的啦。

晴雯说:“我想吧,我一个男人家的,不好让女孩子一身泔水味的,这让我于心不忍。小鱼儿助理,您看,这石磨也给您搬来啦,磨豆子这活儿,我看我师傅也能帮把手。不如我现在就和小红姑娘替换,我去搅泔水,让小红姑娘和我师傅李木匠一道磨豆子?都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我这提议不是挺好的?”

小鱼儿刚刚对自己和小书生的关系产生点儿信心,就被小书生这三两句话给伤到啦。

第四百二十四章 各就各位、各司其职

在晴雯看来,小宝看似有些不对头,平日里娇生惯养的听鹂馆继承人怎么能容忍这搅泔水的活儿呢?是不是泔水之气侵体、中毒后的表现?

这让晴雯更加迫不及待地想要解救小宝,但是,晴雯越着急越忘记了一个事实,小书生越表达出救小红姑娘的急切心情,就越会招致小鱼儿的嫉妒和对小红姑娘的变本加厉的憎恨。这憎恨无疑又将迎来新一轮的对小红姑娘的虐待。

那么,难道扮成小红姑娘的小宝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摄于小鱼儿的淫威,所以才拒绝小书生的替换的吗?

其实,又不尽然。那小宝是什么货色啊,曾几何时受过什么欺负,就是在响铃公主面前,他也能无理辩三分,找到自己的有效出路和活法。那么,一个区区的助理小丫头小鱼儿就把他给震慑住了吗?按情理、按分析推导,又似乎不像。

那,还能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是爱上了搅泔水这一行啦?

小宝在搅泔水的过程中,发现这臭味当中啊,有那么一丝的回甜,可是,在臭气熏天、让人几近窒息的环境里,那一丝回甜早已稍纵即逝。

当小宝不再能忍耐,被臭气给熏得张狂起来,恨不得甩开脸上的粉饰,大叫着暴露出自己是男儿身的身份时,在臭气中,他又一次隐约地体会到一点点艾草般的清苦之味,按理说,鼻子哪里能闻出什么苦来,但是,可以闻出青草的芳香,在这恶臭的泔水之中,真的还酝酿着某种青草的芳香,而这芳香之纯、之清,虽然气息微弱,却因为其美好而盖压住了泔水的臭气,让小宝一时之间有些心醉。

当然,醉意还没有完全醒过来的时候,再次,恶臭袭来……就这么着,小宝扮成的小红姑娘在搅泔水的过程中,体会到一种捉迷藏的乐趣,他不时地在翻检泔水的过程中偶有出其不意的发现。

小鱼儿哪里看得出小红姑娘的收获,她还在暗自高兴,心想自己有机会整治这个情敌,这是大快我心。李木匠看在自己闺女这一付小富即安的模样,在心里叹说:

“这娃子看似精明,其实,也不过是个憨货。看同龄人小书生,那是一个心如明镜似的,那个小红姑娘呢,一根筋的吃苦耐劳。”

按理说,都是人家的老婆好、自家的娃子好,可是,李木匠那是在世面上见多识广的人,知道如果只在自己怀里捧月亮似的一味娇宠自家娃,那结果就应该是像今儿个看到的这样,看到人家小书生的出息,小红姑娘的忍让,也看到了小鱼儿得理不饶人的不厚道劲儿。李木匠自己暗暗摇头,心说今后可有自己这个当爹的苦的时候喽。

明显,李木匠是不看好自家的闺女小鱼儿。

小鱼儿让小红姑娘受苦不说,让小书生忍受心里的煎熬、主动陪罚不说,单说她这个一当官就不知人间疾苦,只看到上面的人看不见下面的人的做派,就已经让她这个亲爹感到严重地不开心啦。自己是怎么教育的娃子,才能长成现如今这个样子啊?!李木匠很是自责。

在自责心里的驱动下,李木匠终于做出了超越了父亲利害的事情。他站了出来,对小鱼儿说:

“丫头,你差不多就得了,赶紧把小红姑娘给叫回来。这样长期熏下去可是要出危险的。”

小鱼儿听见父亲站出来仗义执言,很是生气,心里想:

“当初把我亲娘给气失踪的就是你,你要不是坚持所谓的大义能会伤及到我娘的利益和自尊心吗?现如今,还不吸取教训,不好好帮衬你自家闺女,反而反其道行之!”

小鱼儿想对李木匠的提议置之不理,但发现,李木匠的动静有点大,那边黄公公身边的小太监都有些探头探脑,看看这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位李木匠,这萝卜快了不洗泥,你这是萝卜慢了你搓搓泥啊。”小鱼儿为了不引起那帮子爱传闲话的小太监们的注意,只好大声地这么说话,把话题往别的地方扯。

李木匠摇了摇头,心说这丫头可是没救啦。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看连自己亲爹求情她小鱼儿都不给面子,就一时间懂得了自己刚才一个劲儿地给小红姑娘求助,其实分明是在引起小鱼儿的邪火,让她变本加厉。明白了这一点,晴雯就只好噤声不语啦。

看来,要自救只能是小红姑娘自己。

小鱼儿高兴得很,今天,自己的控制力还是能吼得住全场的,看来,自己升迁不日可待,自己的管理才能正在慢慢地绽放、施展。

有了美梦的小鱼儿自然放松了许多,不觉间,看着菜谱打起盹来,连黄公公走过来都没有觉察到。

黄公公倒是没把这个小鱼儿在工作时睡着了当一回事儿,黄公公年岁大了,看见漂亮的女娃子就会上前摸摸手、说说话儿,此外,也没什么非分的举动。此刻,见小鱼儿睡得憨态可掬,不觉想起自己的年轻时光来,那时候可是从来都睡不够觉的。

这样想的时候,黄公公自然就放了小鱼儿一马。走过小鱼儿的身边,他看见一口大石磨正立在院子中央,一个文气的小书生正在往里面续黄豆。

黄公公看到在小鱼儿睡着的情况下,这院子里的人们照旧忙着各自的工作,没有一丝松懈和偷懒,即使黄公公进来了,也没几个人发现他,就这几个人,也没有因为发现了他而交头接耳,反而是,略一施礼之后,大家继续各就各位、各安其职,这让黄公公给小鱼儿的管理水平在心底打了个高分。

不知小鱼儿在此刻有没有感受到来自上司的肯定和赞许,而正在做着美梦?

接下来,黄公公看了眼小书生,并没有上前问询什么,而是直接就奔了院子的后身,走过一个月亮门,扑鼻的臭气简直把黄公公身后的几个小太监给熏打得倒退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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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五章 竟然还有这等好事

黄公公来到小红姑娘的面前,但是小红姑娘并没有抬头,她的身子前倾,全力用双臂搅动着那口大锅,里面的泔水当然是臭气难闻,更有甚者,这大锅在不断地被煮沸,令人反胃的味道简直是一浪高过一浪。

黄公公几乎是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姑娘,要说姿色,这姑娘可是有着几分的,应该傲娇才对,应该觉得干这活儿是受委屈才对,可是,这女娃子的脸上只有专注和平静。

再仔细分辨这女娃子的神情,她一看就是那种不善言语、总是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那种人,平日里不善于交际,也不是那么喜欢刻意去讨别人的喜欢,但是,她又不是那种木讷的、什么事情都一根筋、愣头青的年轻人,看她严肃颦眉的一招一式、看她棱角分明的嘴角一丝不苟地抿着,就让人觉着这娃子不苟言笑,是个有想法的人。

黄公公那也是阅人无数的老江湖啦,当然,一眼就看出这个女娃子的不俗,但是,他既然已经任命了小鱼儿作自己的助手,来督导现场的工作进行,就没有打算改弦更张过。只不过,黄公公一时之间被这个小妮子能够舍己而一心扑在工作上所感动啦。

黄公公说:“这娃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搅泔水。”小红姑娘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她连头都没有抬。

“那,我想知道,这搅泔水,又是为了啥?”黄公公想进一步和这个娃子交谈,故而,问了下去。

“这是上司给派的活儿,我也不知道是为啥。”小红姑娘倒是挺实诚的,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说出来,毫不粉饰。

黄公公说:“那可不对,咱御膳房可是一个大的整体,怎么能随随便便就答应上级的工作,而只满足于知道个皮毛呢?!”

小红姑娘是小宝扮成的,小宝最会戏耍人啦,此刻,他发现这个老太监对自己扮成的这个姑娘很感兴趣,就不由地心生反感,按照他以往的经验,这老太监黏黏糊糊的,肯定是对眼前这个黄花闺女有所图。故而,小宝就带着这种偏见,开始胡乱一气地乱说起来。

他说:“这位老人家,你有所不知,这天上地下的,可是大了去了,谁能穷尽苍穹、耗尽沧海,来给出唯一的标准答案呢?也许,在某一刻的某一个地点,真的会存在那个最合理性的答案,但是,就目前来看,我小红姑娘是不追求那个的,因为心有自知之明啊,我只知道把手头的事情给干好喽,省得我的顶头上司无法交差。”

黄公公听这丫头这么一说,细细品来,还真的觉得蛮有合理性的,于是,他问:“那,工作之初,你的上司可有交代你干这项工作是为何啊?”

小宝扮成的小红姑娘一脸的迟疑。

这时候,那被叫醒的小鱼儿已经听到说黄公公驾到,故而,她赶紧从前院起身,感到了后院,看到小红姑娘什么都没有说,她长出了一口气,心说多亏自己来得早,否则,你小红姑娘肯定会在黄公公面前诋毁我。

小鱼儿走上前,打了个千儿,说:“不知黄公公驾到,有失远迎,小鱼儿在这里赔罪啦。”

黄公公摆了摆手,表示全不在意。与此同时,黄公公引出了他自己感兴趣的话题,说:

“没关系,谁还没有过春困秋乏夏打盹啊。”

“对了,”黄公公接着对小鱼儿说:

“你这是从哪儿请来的小姑娘啊,还挺敬业的。”

小鱼儿有些难为情,说:“嗯,是新近入宫的,其实,我也没做啥,我也就是嘱咐了她两句。”

黄公公点了点头,对小鱼儿竖起了大拇指,说:“严师出高徒嘛,这丫头表现这么好,都是你这个带头人发挥了作用的结果。”

小鱼儿果真是愧不敢当,毕竟,自己对小红姑娘那是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没好气儿,怎么到了黄公公的眼里,她的好都是自己这个助理、具体管事儿的功劳?!

然而,小鱼儿也没打算退却这个来之不易的名誉,她对黄公公说:

“公公您这是谬赞了,我这个领头的还做的很不够。”

小红姑娘因为专注于工作的缘故,一直头不抬眼不睁的,此时,也顾不上对小鱼儿这种将荣誉揽在自己怀里的做法表示异议。倒是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很有些意见,心说,你这个小鱼儿怎么这么不地道?

小书生说:“小鱼儿,既然你给小红姑娘讲了这个搅泔水的原因,不妨,也告诉告诉我,我有时候还想等得空的时候要来帮把手呢。”

小鱼儿简直就是被小书生的问询给僵了一局,说实在的,她自己也对为什么要搅泔水画一个问号。

小鱼儿心说,好嘛,你小书生这会儿又偏向小红姑娘,还当着黄公公的面给我好看。

小书生走过来,拿着铲子就要帮助小红姑娘搅泔水,结果,被小红姑娘一个义正言辞的眼神给打住了。看来,小红姑娘搅泔水近乎于魔怔啦。

黄公公点了点头,对小红姑娘说:“娃子,我倒是想听听你对这项工作有什么见解。”

小红姑娘也不知道是没受过什么文化教育啊,还是害羞,就嗯嗯呀呀地半天,似乎,也没有什么工作的心得,就算是有,也笨嘴拙舌地,说不出来。

黄公公笑了,然后,他转身对小鱼儿说:

“看来,你是个人才啊。这样伶俐的小丫头到了你手下工作不仅能埋头苦干,毫无怨言,而且,还似乎从没有什么意义的工作中找到了自我的价值,完全不舍得抛开工作似的。”

黄公公这么一说,刚才还担惊受怕的小鱼儿转眼变得高兴起来,她一个打千儿,致敬黄公公,一边说:

“您老人家过奖啦。我只不过尽我之责,尽我所能罢了。”

黄公公大笑,所:“来人啊,赏银拿来。”

众人一听,不禁私下里一片惊呼。

竟然还有这等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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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六章 开始翘尾巴

小鱼儿得了黄公公的嘉奖,自然满心欢喜,对待下属的态度也变得和善了起来,甚至在晌午后的有那么一段时间,小鱼儿看菜谱的时候竟然开心地哼起了歌曲。

要不是晴雯亲眼看到,她根本不信这是事实,成天价最能闹事、最谁都看不惯、最不能容忍自己受委屈的小宝同志竟然在关键的时刻对自己的“情敌”施以援助,这反常的举动实在是让晴雯大大地高看了小宝一眼。

小宝倒是并不以为意,主要的原因还真不是因为小宝扮成的小红姑娘故意诚心要对小鱼儿拍马屁,而是小宝真心地爱上了这份工作。对于任何一个人,如果了解小宝的,都会觉着这实在是不可思议。

到了黄昏时分,远处的晨钟暮鼓敲击出一天即将结束的信息,劳累了一天的大家都停下来手头的活计,他们手搭凉棚,纷纷眺望远山的彩霞凌空。这也是难得一见的景象。

只有小红姑娘还在苦干、实干,没有停下来……

黄公公再次到访,两边陪护的小太监一个个都脸儿蜡黄,有气无力的,看来,这黄公公一天下来肯定被太监们抬着去挨家挨户地探寻,没有体恤下属的劳累程度。

当晴雯这样观察并这样总结的时候,突然,她对小鱼儿始终对大家都在忙活什么不管不问,顶多是四下走一走,凑个热闹,这样的管理方式还真的让大家随心所欲地感受工作、投入热情在工作中,并在工作中找到了自我发挥的空间。晴雯开始有些服气了,小鱼儿的确是个管理人才。

黄公公过来,小鱼儿自然放下了手上的菜谱,跟在黄公公轿子的后面亦步亦趋的,这叫作陪同视察。

黄公公看看这里,问问那里,不知道小鱼儿是看菜谱得到了启发,还是就是本身有这个灵感,所到之处,有该工作的负责人来答话,不过,当答不上来的时候,小鱼儿就会补充说明,给黄公公介绍工作的进展、遇到的难题、正在尝试的解决方式,这方式的利弊和合理性,以及预期解决后的效果和副作用……小鱼儿好像一个行家里手似的,所到之处,一律门儿清,所管事情,一概心知肚明。

黄公公见小鱼儿负责的御膳房这个片区的工作大致都在紧锣密鼓地赶着进度,一点都没有掉链子,也没有什么大的纰漏,而执行人一个个按部就班,一步一个脚印地猛扎猛赶,项目负责人小鱼儿在有些关键步骤上还能够给予一些意见,甚至做出某些鼓励性的奖励啊、表扬啊,以激发人们的劳动热情……甚而,在人们被黄公公给问到一些关键的环节而答不上来的时候,小鱼儿还能出面,给予一定的补充回答。

虽然在黄公公看来,小鱼儿的有些回答也不尽完满,但毕竟,小鱼儿所带的团队还真的就某些问题想出了创意性的解决方案。

一路走来,黄公公的脸上都挂着微笑,一路走来,小鱼儿的境地似乎更加如鱼得水。

当走到小书生面前的时候,黄公公问:

“这是我上午看见的那个在石磨旁的小子吗?”

不等小鱼儿回答,小书生就一个施礼,说:

“老人家,正是晚辈。”

黄公公点了点头,说:“怎么样,第一天工作,还习惯吧?”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只当这黄公公极爱惜自己名誉的羽毛,在任何时候都要维持自己的形象,好成为一个德高望重的人,所以,不免有时候就是花架子十足。比如此刻,明明嘛,都看见小书生在这里满头大汗地磨豆浆,还问这样荒唐的问题?!

小鱼儿生怕小书生不说话怠慢了自己的上司,于是,赶紧凑到前面,说:

“这个活计要说女娃子干就更加辛苦,多亏这里有李木匠的徒弟在,他这会儿还没被派木匠活儿,所以,临时在这里帮把手。”

小鱼儿这样讲其实并不符合事实,事实是小书生来此御膳房工作,那是拜她亲爹李木匠所赐。

李木匠不舍得花费自己兜里的银子来过生活,所以,在等待太后回来派活之前,他就将自己和徒弟小书生的劳动力廉价地卖给了凌霄宫的御膳房,也就是说,李木匠和他的徒弟小书生在这里打的是临时工,这种工挣钱少,变动性大,也往往,都是些被正式工给挑剩下的活儿。

黄公公看出来了,这小书生原来打的是临时工,他倒是有意将小书生给转了正,只不过,总还是时机不到。

小书生说:“这豆浆出的很慢,大概是这石磨被用了太多年,有些滞塞的、常年的豆浆已经变成了石磨孔隙上的一层包浆,因为是这样的缘故,那能流出豆浆的孔就越发地细小啦。”

黄公公听了,点了点头。

小鱼儿说:“出不来豆浆,就多等会儿呗,有点耐心就没啥过不去的关。”

小书生一听,就心里着急,心说:

“小鱼儿,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豆浆出的是多是少直接影响到出豆腐的数量和时间。”

黄公公说:“小鱼儿,遇到这样的问题,你打算怎么解决啊?”

小鱼儿说:“砸了这个石磨,再买个新的。反正御膳房也有预算,节省下来时间,我们团队还能干出很多事情。”

黄公公但笑不语,似乎,并不反对小鱼儿的这个主张。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有些看不下去啦,心说:“真是凑成一对儿的主仆。”

黄公公看小书生果真变得耐心地再等一滴豆浆的落下,不觉有些心疼,说:

“你这个娃子咋这么听话,瞬间,小鱼儿一说你,你就马上变成了乖乖羊。”

小鱼儿在一旁笑了,显然,她解读这位黄公公此一席话,那是在夸小书生,但是,也似乎有心疼的意味在。”

小书生说:“其实不用换石磨的,我有办法。”

小鱼儿听见小书生这样说,一下子就急了:“怎么,你小子一旦受到了表扬就开始翘尾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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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七章 对症下药

小书生说:“晚生平日里还看些中医理论的书,倒是觉着这石磨的毛病有点像人得的一种病。”

小鱼儿斜着眼睛睨了小书生一眼,似乎很不屑一顾。

小书生没有理会她。小鱼儿这才发话:“你是不是有点扯远了?”

小书生心想:“你就是个文盲,我就是秀才遇见了兵,有理说不清。”

于是,小书生继续对黄公公说:“公公您见多识广,一定知道那种血流不通的毛病。”

黄公公听了以后,略有所思,之后,他点了点头,说:

“嗯,倒是见识过,这是一种富贵病,非大户人家、集三代之资的是不会得此病的。”

小鱼儿问:“这是什么病?我家没有三代之资,我要是问起也不掉价儿。”

黄公公一听就乐了,说:“你这丫头还挺实诚的,的确,这从北周迁来南周的移民为躲避北胡之乱,说实在的,能富庶超过三代的世家真是少之又少啊。所以呢,近些年这种病都成了传说,除非是我这个年龄的,还或许有所听闻。”

小鱼儿得意地冲小书生一点头,意思是:“怎么样?你看见没有,连黄公公都赏识我?!”

然后,又对远处站在不碍眼地方的李木匠也是一个点头,只不过,这个点头的意思却不同于她想对小书生所表达的,小鱼儿实际是在对自己的亲爹李木匠说着心里话,说的是:

“瞧,爹,咱就是当众说了实在话,没有像您老人家教诲的要爱面子,咱不是也没给咱家丢份儿吗?!”

黄公公略一回忆,然后说:

“这种病灶啊,就是头晕眼花,成天价晕晕乎乎是,这病要是闹不好啊,本来没有什么征兆,但会从某一天起就突然鼻歪眼斜,有时候,碰上霉运的时候,还直接会变得麻了半边身子、跛了自己的足,连走路都吃不消的很。”

小书生点了点头,说:“黄公公说的正是,这病就是偏偏找上那富贵的、成天吃香的喝辣的那种人,平日里看着这人的气色很好啊,胃口又壮,口味啥啥都不挑,五花三层、熊脂豚膏、山珍海味都不忌口,尤其喜欢胡吃海塞,又不爱运动,这样长期下去,必得此病无疑。”

这时候,一直溜边儿站着的李木匠可是有了说话的话题,上前说:“这敢情美啊,成天这么过,就是得病一命呜呼了,我也愿意。”

小鱼儿立马瞪了她爹一眼,心说就知道给我丢人。

小红姑娘问小书生:“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得了这个病啊?”

小书生一指大石磨,说:“跟这个大石磨一个道理。”

小红姑娘问:“愿闻其详。”

这个说法的模式还真的似曾相识,让人联想起在和珅和大人的夜宴上,就是小书生每有思路和创见,会遭到小红姑娘的当场质疑和提问的。

这回亦然。

黄公公不觉哈哈大笑,惹得随从的小太监们虽然不知其所以然,也跟着赔笑起来,倒是小鱼儿,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这一回,又没有听从原来父亲给予的教导,跟风地捧场。

小书生说:“这石磨流不出豆浆来,是因为那孔被常年淤积的豆浆给拥塞得变小的缘故。那些得富贵病的人正是因为自己吃了太多的民脂熊膏才会血管里充斥着油腻,血管变小,血流不畅,才导致生病,甚至是偏瘫。”

黄公公拍着巴掌说:“大胆小书生,你竟然敢用吃了太多民脂熊膏来形容豆浆不畅,也是有才啦。来人啊,给小书生转正。”

李木匠很是着急,自己好不容易有了个徒弟,怎么还没有开展教学、尤其是还没有从收徒弟中得到劳力实惠的时候,这徒弟就鸡飞蛋打般地被别人给收编啦?!

李木匠想要上前辩解,可是,他这一举动被自家的闺女小鱼儿给看到了,小鱼儿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和在黄公公处的地位,竟然吹胡子瞪眼地对她的亲爹李木匠进行恐吓,好像是在说你要是敢闹,我这个当闺女的可不客气。

就这么着,小书生不偏不倚地成了黄公公的徒弟。

小红姑娘给晴雯扮成的小书生使眼色,好像在说:

“你还不快来拜一拜你师父,还在这里傻愣着干嘛?”

小书生刚要施礼,黄公公好像想起了什么,说:

“慢着。”

大家都停了下来,看黄公公是不是又变了主意。

黄公公说:“你倒是得告诉我这大石磨是怎么个解决法儿,否则的话,这拜师父还得过它另外两关。”

小书生不假思索地拿出了腰间的绣花针,很仔细地将之穿过了那个孔隙,不断地拓展、拓深……不大一会儿功夫,这石磨里磨出的豆浆就汩汩地流得很通畅。

黄公公拍手说:“妙哉,妙哉。”

小书生故而行了拜师礼。

“不过,”黄公公说:

“这还不算晚,小书生,你既然学过中医,那么,请你也帮着说说看,得了这病还有的治吗?难不成,也在他们身体里下一个绣花针,捅来捅去?”

小书生很是豪气,把自己身后的袋子拿到前面,费力地从中掏啊掏的。

小红姑娘又禁不住问了,说:“你能有啥法宝,自从和珅和大人府上的夜宴后,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小书生是个穷书生。”

小书生掏出一罐东西,被蜜蜡给封得很好。他说:

“这个可以拿去试一试。”

“什么鬼?”小红姑娘真是不开面,竟然说出这样的话,连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小鱼儿都看不过去了,在小鱼儿是心里,也多少对小书生得到黄公公的赏识而有所嫉妒,但是,她表现出来的是大度有容,总不至于像小红姑娘这样,简直是在拆台。

小书生似乎并没有在意小红姑娘这不经意冒出的一句冒犯的话,他继续说:

“这药,反正吃不死人。”

黄公公笑了,说:“小子儿,你胆儿挺大啊,竟然敢当众对症下药,我要是告诉你得这病的是当今皇上,看你还敢不敢看这个药方?!”

小书生面不改色地说:“我这剂药是一瓶子老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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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八章 要说志同道合,还得是咱闺蜜

“哈哈哈,”所有的人都在乐,除却了小鱼儿。

这一回,还真的是小鱼儿看不上小书生呢。

原因呢,是因为在小鱼儿的心里,那功名利禄比啥都重要,一个堂堂的男子汉怎么能在正经的面试时拿一瓶老醋来开玩笑呢?尤其,还是在黄公公说咱当今的万岁爷就有这富贵病的时候。

这简直就是在戏耍皇上!

要知道,一直以来,小鱼儿很想摆脱自己的出身,一个木匠的女儿能有什么出息?对自己,小鱼儿起初没有很高的心气去语气,直到她竟了皇宫,有了见识,她变得特羡慕那些官二代、富二代的子弟,自己也因此眼睛总瞄着他们而有了人生的规划,也有了进取的动力。

也因此,小鱼儿最看不上的人就是那些藐视权威的人,她觉得这样的人就是在人生路上给自己挖坑、树墓碑的人。这样的小伙子能有啥大出息,又怎么有资格作自己的终身伴侣?

这样想的时候,小鱼儿追求小书生的心就开始发生了动摇。

出乎小鱼儿意料的是,黄公公还真的不嫌弃,他双手郑重地接过了那瓶醋,一脸的欢喜。

小红姑娘说:“你把你家陈年老醋拿来送人干嘛?我还想着包饺子的时候沾这醋吃呢。”

小书生说:“瞧你这出息,难道这醋发挥救病治人的作用不是要比用来吃饺子要强?”

小鱼儿就这一点,倒是很认同小书生的说法,毕竟,一个物件,在格物致知之后,人们都要想让它发挥在世间的最大价值。所以,这醋的最好去处自然是到皇上那里报道喽,当然,前提是它真的能治病。

“不尽然啊,”小红姑娘对小书生说:

“这瓶子醋,在酿造之初,发愿的初心就是用来拌凉菜,用来饺子蘸醋的,这是它的本分,更是它的造化。”

小鱼儿鼓掌,这一回,她已经忘记了小红姑娘是她一心瞄着的情敌、死对头,此刻,小红姑娘的见解有些开小鱼儿的脑洞的架势。

小鱼儿应和着说:“对啊,什么材料办什么事儿,紫霄宫有的是山珍海味可进补,有的是灵丹妙药去病根,凭啥一瓶子老醋可以登大雅之堂、发挥他本身并不能发挥出的那么大的作用?!小心这样欺世盗名的结果就是自己倒栽葱。”

小书生说:“你们不要这样好不好,一个说要安分守己,一个说不要擅自做美梦,你们这两个丫头,我看也是被等级给限制住了想象力啦。”

黄公公很欣赏地看着小书生,好像小书生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似的。

连李木匠这个中年男也觉着通过自己过往的经历和教训来看,他总觉着这小书生说的好似挺在理的。

黄公公发话啦:“小书生,我觉着吧,这两位姑娘都是安分守己的良民、好姑娘,都是那种能娶回家过日子的好女人坯子,所以啊,我不觉着她们的想法儿有什么错误,不过呢,我也能欣赏你的胆大有为,你竟然敢真的欺世盗名地拎着瓶醋闯荡皇宫,甚至还扬言可以为皇上治病,我也是有些对你另眼相看啦。”

“投机分子。”小鱼儿心想。

小书生根本不畏惧于黄公公这看似欣赏,但也不排除有质疑之意的言语,他正色地说:“古代酿酒大师杜康的儿子黒塔发明了醋。因黒塔学会酿酒技术后,觉得酒糟扔掉可惜,由此不经意酿成了“醋”。”

小红姑娘不无讽刺地在一旁插科打诨,说:“嗯,小书生这是又要开课啦。”

估计是上一次在和府夜宴小书生一直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给她伤到了的缘故。小鱼儿在旁边听到小红姑娘这么讽刺小书生,心里五味杂陈的。

一会儿,她觉着看似情敌已经放弃了小书生而感到一阵惊喜,接下来,她又觉着很乏味,看似并不是那么多人喜欢小书生,连带着自己追求小书生的劲头也变小啦许多。

黄公公打开了这坛子醋,一下子,芳香四溢,同时,酸味十足,弥漫在空气当中。

小红姑娘眯着眼睛,一付陶醉的样子,开玩笑地说:“翠花,上酸菜。”

黄公公点了点头,算是对这坛子醋初步进行了一个评定,也算是认可吧。

黄公公既然问:“这坛子醋是什么做的啊?”

小书生答曰:“这坛子醋是南北两地的混合醋。长江以北,多用高粱和小米,现多以碎米、玉米、甘薯、甘薯干、马铃薯、马铃薯干等代用。长江以南,像咱们如今南周的京城,就是以糯米和粳米为主。当然,也可以以含糖质原料酿醋,可使用葡萄、苹果、梨、桃、柿、枣、番茄等酿制各种果汁醋,也可用蜂蜜及糖蜜为原料……”

人就是这样,当自信十足的时候,是不会这么不厌其烦地做解释的。这会儿,小书生这么啰啰嗦嗦的回答正说明了他心里不是很有谱,

黄公公闻了又闻,看似爱不释手,甚而还吞咽了几次唾沫,他又问:“工艺怎样?”

小书生答曰:“原料先经蒸煮、糊化,渐渐转甜,再用酵母使发酵,七七四十九天才能够酿成个初步。我家大缸五口,专门盛放不同年份的醋。”

小鱼儿心想:“这在皇宫这么大的地界儿,咋还说你自家一亩三分地的事情,真是小气!”

这样想的时候,自己甚至开始怀疑其自己为什么会当初如此死命地追求这个小书生,现如今,一旦接触了、有所了解了,就和当初的感受不一样啦。

小书生继续介绍着他家那点事儿,就这一点,小红姑娘许是乡愁的缘故,还真的喜欢听,一直竖着耳朵。

小书生说:“醋,可不简单,味酸、甘,性平,近的在咱老百姓的生活当中,可以用于治疗油腻食积、消化不良;消除疲劳、消食开胃,散瘀血,收敛止泻,解毒。远的,还能预防衰老、美容护肤、延年益寿呢。”

小红姑娘对小鱼儿咬耳朵,说:“八成这小书生是个大忽悠吧。”

小鱼儿现如今简直要喜欢上小红姑娘啦。要说志同道合,还得是咱闺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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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九章 得其所有

黄公公满意地看着小书生,然后,又看了看在旁边始终带着质疑神情的小鱼儿,好像这两个年轻人都很入他的法眼似的,他们怎么个表情、怎么个摆设在他心里都一样觉得很熨贴,于是,他说:

“老醋一坛延年益寿,倒是老醋的原产地多半都有这样的说法。”

小书生觉着黄公公说这话就已经是对自己的一个肯定啦。

只听黄公公接着说:“老醋热炕头,穷人有好酒,这一醋解千愁啊。”

小鱼儿这时候也觉着黄公公是明显地倾向于眼前这个小书生的说法,认定了这醋是好东西。

黄公公不紧不慢,接着说:“只是可叹啊,这醋一旦登了大雅之堂,就不免有些个因为规格高了、上档次了而找不对自己的位置了,明明是用来饺子蘸醋的,明明是用来解乏的,却偏偏要承担起什么瘦身的作用,承担起什么醒脑提神的功效,是不是有些个为难了这老醋一坛啊?!”

听到这里,小书生才明白这黄公公其实是在给自己设置了一个问题。

听到这里,小鱼儿也才听明白喽,这黄公公原来也不是完全就相信了小书生的说法,而是对老醋治病救人的这额外功效产生了质疑。这不是跟自己和小红姑娘的想法一拍即合吗?!小鱼儿顿时萌生了一种和广大组织达成共识的荣耀感。

小书生说:“人世间,往往,最简单的东西反而是我们真正追寻着想要得到的东西。”

小鱼儿圆眼睛一瞪,两手叉腰,就是要打架的节奏。她心想:“怎么着,连黄公公的话你也敢反驳?!”

黄公公做了一个“慢着”的手势,制止了小鱼儿的发怒。在他看来,他是在用激将法企图把小书生给逼到无路可走的份上,好看看他的反应。

结果,没想到这个小丫头小鱼儿不明就里,上来就斥责小书生、袒护自家领导,她看上去简直就是一个纯粹的打手。

打手?黄公公可不缺人,黄公公缺少的是项目管理人才,他本来寄希望于眼前这个小鱼儿,小鱼儿又机灵又长得好看,关键是她还很崇拜权威,这样的人往往很听话,能够按照上级的布置按部就班地解决问题。

但是,她刚才说过的几句话,所流露出的那么一种情绪,让黄公公反而有些不放心起来,黄公公直感觉这娃子似乎太爱权力了些,爱以权力为重心办事处事,而不像小书生他们这样比较直接,就事论事,有事说事,不会旁征博引,也不必上纲上线。

黄公公之所以打住了小鱼儿的说话,就是在于小鱼儿根本就没能领会黄公公此番对小书生说话的用意,而只从表面上做理解就简单粗暴地放大黄公公话的表面意思,这在黄公公看来,就是缺失了作为本该善于察言观色的中层领导所应该具备的耐心和理解力。从这个时刻起,黄公公在心里给小鱼儿打了减分。

小书生慢声细语的,在小鱼儿的眼里就不是个男人,在小宝扮成的小红姑娘的心里是知道这小书生此刻又回到了那个晴雯那一根筋的举动之上。

小书生说:“那民间女子被选秀,作了皇上身边的才人,也能生出圣上这样的天佑大帝……”小书生举例说的这个人就是当今凌霄宫的太后,果然是个实证。

小书生接着说:“这老醋一坛,在民间安身立命,并不求闻达于世间,更没有想过来到皇宫走一遭,但是,”

黄公公一个激灵,他没有想到这个小书生还挺带劲儿的,面对挑战不惧,说起话来有理有据的,而且,还能在关键的时刻排跶而出成章的磅礴诗句,真是个有才的年轻人。

“但是,”小书生接着说:

“这坛子老醋因缘际会地来到了皇宫,那么,就会发挥它原本在民间的作用,更连带着让皇宫人也认识到它的价值。”

黄公公说:“嗯,那又是价值呢?”

小书生说:“四书五经,在民间,有人看了就能中状元,四书五经,藏在宫廷的汉书院里,就是浩如烟海中的一只只小小船,哪个才算是发挥了最大的作用呢?”

黄公公听了脸上犯难,说:“这个,这个,我不好说哪本四书五经发挥了更重要的价值。”

小书生点了点头,说:“一本书能够改变一个人的一生,一个书库里的一本书,也是撑起书库的一根脊梁,不分伯仲,在晚生看来是不分伯仲啊。”

黄公公听了觉着说的有道理,但是,他没有急于表示出认同。小鱼儿已经听了个云山雾罩,不明所以,也不便于发表什么看法,倒是小红姑娘扑哧一声笑了,好像在笑话这个小书生似的,这一笑倒是缓解了小鱼儿的紧张,她心想八成小红姑娘和自己一样,根本就不懂得这说的是什么。

小书生接着说:“一坛老醋本来还可以埋起来,等百年后发挥更大的功效,但是,现在,急于救人,老醋也还是责无旁贷,要去发挥现在的作用的。”

黄公公说:“小书生,你是不是扯远了,这老醋到了皇宫里咋就有了价值?”

小书生说:“如果没有人需要,那这坛醋就是为了饺子准备的。”

黄公公想了想,然后,很不情愿地说:

“你说的那病,在皇宫里也是没的治的,如果老醋的原料不差,经年酿造,又没什么大坏处的话,也不妨可以在宫里帮着看看病。”

小书生一个施礼,说:

“不过是一坛子老醋,可是,老树发新芽,老醋有疗效,也是该得起所用的。”

黄公公说:“那好,就依了你,我今儿个就把老醋拿上,给那有病的人试着医医。”

小书生说:“那敢情好。如果起先不敢服用的话,就在屋子的角落里放个碗,把这碗醋给烧上,也是可以防止感冒的。”

黄公公说:“那岂不是浪费了?我看,还是让老醋试着发挥最大的功效吧,看看能不能通那血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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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章 跟她一毛线关系都没有

看黄公公嘱咐的小太监屁颠屁颠地捧着那坛子老醋走了,晴雯扮成的小书生还有些个不舍。这一切可被小宝扮成的小红姑娘给看到了,她冲着小书生喊道:

“嘿,你差不多就行了,别把自家的好货全都给献宝给献了啊。”

小宝这话的意思实际上是在打暗语,想告诉晴雯:“你省着点自己的能量,咱俩还得去找响铃公主呢,这宫中太复杂,可千万别暴露了自己,还造成了能耗。”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当然能听懂小宝扮成的小红姑娘的这番暗语,但是,一旁的小鱼儿却又给理解差了。

在小鱼儿听来,这小红姑娘是最了解小书生的人,连她都说小书生这身上净藏着宝贝,那不就是说明小书生不仅有一身的本事,还有很多的“家务事儿”吗,这样的大好青年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啊,所以,小鱼儿一下子就从之前的有些嫌弃小书生,又变成了再次对小书生有种如获至宝、急于抓到手中的心急火燎。

于是乎,小鱼儿对小书生突然就发起嗲来,说:“嘿,我爹说的,今晚回男寝的时候,咱们可以搓一顿。”

小宝看不过去这小鱼儿的势利,不觉讥讽了两句,说:“不是现如今小书生已经是黄公公的徒弟了吗,怎么还回你爹那边啊?要是那样的,蓝姑娘托付给我的服务工作不是又加回码了吗?!”

小鱼儿一下子头脑清醒了下来,刚才,还差点儿就认了这个丫头是自己志同道合、想法超级一致的死党闺蜜呢,这一下可好,关键时刻露真容,这丫头就明明还是自己的情敌、死敌。

小鱼儿脸上含笑,但是语气中已然发威,说:

“什么?小红姑娘,你这才来凌霄宫多久啊,就对工作挑三拣四了?!小心蓝姑娘给知道了,炒了你的鱿鱼。当然了,看在姐妹一场的份儿上,我是不会说出去的。”

小宝扮成的小红姑娘刚要发急,就被晴雯扮成的小书生的眼神给拦住了。

小书生笑着对小鱼儿说:“徒弟怎能忘记师恩呢?自然,今晚上,我还是回去和李木匠师傅去住的,真的有好酒好菜吗,那吃喝起来指定解饿解乏。”

小鱼儿眼睛笑开了花,心想:“嗯,小红姑娘,你给我好好看看这小书生的殷勤劲儿,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

李木匠赶过来,当着黄公公的面儿,他开口了,说:

“小书生,我李木匠收你为徒也就说今载难逢而已,这黄公公收你为徒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啊,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我倒是不介意你跟着黄公公走,反正,咱俩的师徒因缘也就满打满算就这么一天。”

小鱼儿听了自己的亲爹这么说马上就急了,要不是黄公公在侧,她简直就要翻脸给老爹看了,这老爷子可是犯糊涂啦,明明是自家女儿相中的女婿,怎么可以还没上钩就收线了呢,如果说自己和亲爹李木匠是一个团队在一起为了一个目标而努力的话,那么,只能说这个队友,也就是自己的亲爹简直就是一个猪队友,不仅平日里帮不上忙,还在关键的时刻不是掣肘,就是无缘无故地发慈悲,慈悲了别人坏了自己队友的大事儿。

但是,囿于黄公公在这里的缘故,小鱼儿无法对李木匠怎么样,连吹胡子瞪眼都不能够,可是把小鱼儿憋闷了个要死。

小书生闻言,噗通一下子跪倒在地,对李木匠说:

“师傅,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常言说的好,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徒弟怎能擅自弃师傅而去呢?!”

黄公公此刻算是看明白了,原来是自己刚才一时没有顾及周全,擅自收了别人的徒弟。此时撤回声明也还来得及。

但是,因为小书生在黄公公的眼里就是个可造之材,不可预期,这会儿,黄公公也是不想礼让他给李木匠的,但是,摆在面前的规矩就是总有个先来后到的,故而,黄公公有些个想说话,又不禁张口结舌,一张嘴又有些打磕巴。

黄公公说:“原,原,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我是抢了别人家的徒弟啦,那么,李兄弟,你看,我是不是,是不是得?”

黄公公说的越慢,大家伙儿就越得特意地耐下心来听他要说什么,等到他说完了话,李木匠早就一个深深的施礼,说:

“天下人谁都知道好木难求啊,黄公公爱才之下可昭日月啊,在下佩服啦佩服啦。”

黄公公赶紧摆手。

李木匠接着说:“要不这样吧,咱们也别按照民间的规矩来办事了,说到底,也是在皇宫里,也该有个特例。”

黄公公一个礼让,说:“您请讲。”

李木匠接着说:“民间说什么隔行如隔山,拜师傅只能拜一个,我偏不信这个邪,人才那是稀缺的,人才也必须是共享的,咱俩干脆把这小书生的时间给平均瓜分了算了……”

李木匠还没有说完,就感觉到身边的人纷纷变了脸色。

黄公公感觉这李木匠说话太裸露,心里这么想可以,但是说到台面上谁的脸也挂不住。

小鱼儿则大惊失色,心说:“我爹这个窝囊废原来还能使出这样的狠招,我多少次都落在他手里过,看来他一定当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我混过去了,看来,我今后可得留心着点儿,再不敢拿他老人家开涮啦。”

小宝扮成小红姑娘则在呵呵地冷笑,心说:“哼,天下乌鸦一般黑,宫中也是一个样。”

对于在听鹂馆里从小到大见惯了人性的弱点的小宝来说,这一切算不得什么,也没啥可大惊小怪的。

小书生也很镇定,仿似这样的对话跟她一毛线关系都没有,好像说的是旁人的事情。

李木匠和黄公公之心领神会就在此刻一下子达成了。这达成,甚而都不靠黄公公的当众点头,也就是说,当李木匠说完了这些话、表达清楚了自己的意思的时候,黄公公不用点头、甚至不用眼神就已经和他达成了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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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一章 福王驾到

这个时候,跑来了黄公公手下的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的,说话磕磕绊绊不说,还脚底下不稳,差点在黄公公面前摔倒,他说:

“报公公,那皇上倒是没有用膳,结果,亲王自告奋勇为皇上把药给试啦。”

黄公公一听大惊失色。

在他的心目中,不,是在皇宫里上上下下的所有人的心目中,这位皇上同父异母的弟弟福亲王是个最最爱挑事儿的人。

黄公公当下就在想:

“眼下皇上的统治还不稳,边境有进犯不说,这宫廷内部,也是总有觊觎他皇位的人在暗地里活动。如今,这亲王突然露了面,又提出试药,怕不会是存心故意吧?极有可能,他会借此说事、发威,甚至可能要提出什么幺蛾子来,在圣上面前告状,亦或,想着法子让政局不稳。”

想到这里,黄公公一阵心慌,就要号令起轿,赶紧回紫霄宫那边去。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这小太监还没有汇报完呢,只听得咳嗽了两声,小太监继续说:

“公公,福亲王正往这里赶来。”

黄公公气不打一处来,心说:“这小子汇报个事情也太不懂规矩了,怎么不先汇报难题呢,害的我没有反应之力。”

黄公公对眼前的形势细琢磨了一通,然后,就变得淡定了许多。说到底,黄公公在皇宫里已经有半个百年那么久啦,什么宫廷变动没见过,什么宫戏宫争没参与过,是个老江湖,是个宫中最成功地生存下来的老流氓啦,故而,什么见识没有见识过?!

黄公公心里想的是水来土挡的那一套,看来,就只能见招拆招啦。

“亲王驾到!”

随着一声高喝,御膳坊的大木门发出了不乐意的吱呀之声,让小书生们都捂住了耳朵,简直这就算刺耳的声音。

“怎么,你们都不欢迎本亲王?”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小书生抬眼一看,这和民间画像里的老老皇上长得一模一样。

“拜见福王!”不待小书生细究个明白,以黄公公为首大家都纷纷下跪。

“呵呵,”福亲王捋着胡须乐呵呵的,在小书生的眼里,还真不是传闻中那个皇上身边无恶不作、好逸恶劳的皇弟,这一位,气宇轩昂,很有大周祖上的风范。

见小书生一个劲儿地打量自己,福王发现了这个人群里的文雅小书生,于是,他对小书生招了一下手,说:

“嗯,都说凌霄宫不留宿男人的,这位粉雕玉琢的小书生该是谁的菜呢?!“

福王一发话,就让起先对他很有好感的小书生怒目而视,简直要爆发出来了。

小书生使劲地按住自己的愤怒,心说:“你丫的,一说话,就是听出来了,是给渣

小宝扮成的小红姑娘那叫一个机灵,在福王走到跟前之前,小宝就意识到晴雯不能忍的性格恐怕要在这个为非作歹惯了的福王面前出差错。当时,小宝有心要提醒晴雯的,可是,想到这些日子来,尤其是在和府家宴上,晴雯扮成的小书生的举动都可圈可点,一路走来都是高分,根本不用别人替她犯愁操心,想到这里,小宝就怕自己多此一举,在保护晴雯的同时,其实,也是在添事儿、添乱。所以,小宝干脆就说服自己只关注关爱,而不去警戒、多事。

但是现如今,小宝还是在为自己没有尽到保护战友、提醒战友的责任而感到深深的愧疚。也就是说,他悔不当初啦。

黄公公在圈子里是知道的,这福王可是通吃的主儿,故而,他看见福王一上来就盯着小书生不放,就已经在替小书生捏了一把汗。

黄公公有心为小书生抵挡一下,找个借口支开福王。

但是,这人要是对了眼啊,就一下子卯上啦,别人根本拆散不得。

福王对小书生说:“这位公子姓甚名谁啊,怎么会在凌霄宫这一带鸟不拉屎的地方呆着啊?!难道不怕这些母老虎嘛?”

福王的话在见到小书生的一刻起就口若悬河、无法收口的样子,看来,小书生真是他的一剂药啊,小宝暗自无奈地摇头。

晴雯倒是不惊慌,因为这样被重视的情况时有发生,想当初,响铃公主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不也是追求了自己好一阵嘛。对于别人的告白和好感,晴雯多少有些见怪不怪啦。

如果说是什么原因,导致晴雯这样,那还得是问韦小宝,这位发小最资深,也能回答的最贴切。

小宝是这样认为晴雯的:

第一,太过于大条,大条到很多的时候根本接收不到对方的情感,比方说,对响铃公主,晴雯简直就是不能感同身受,既没有想对响铃公主澄清自己是个女娃子的必要,也没有利用这种关系来给自己搞点特权。

那么第二点呢,就是晴雯虽然不在意对方对自己的痴迷,亦或是刁难,但是,晴雯会就事论事,一旦这个人处了什么样的事儿,晴雯还是可以分辨是非的,甚至是基于不考虑对方的人品的情况下。也就是说,如果一个恶人做了一件好事的话,那么,在晴雯这里,这个恶人就是个好人啦。

小宝想到这里,摇了摇头。在小宝扮成的小红姑娘的旁边,小鱼儿看见了小红姑娘的这一表情,这一表情明显是对小书生的不看好和不满意喽。这样的情绪多少感染了小鱼儿,让小鱼儿开始有些懊悔,自己当初追求小书生是不是也是个错误之举。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看着福王在自己面前唾沫星子直飞的口若悬河个没完,她既没有因为见了福王而有半点的畏惧,也没有因为自家的羞涩而有半点退却的意思。

小书生就是这么耐心地听着第一次渐明的福王在自家面前说个不停,没有接话,只是点头。

福王唠叨累了,这才停了下来。回转头,他对黄公公说:

“我说,黄公公,您老人家是哪里抓的这副药啊?说啦,您可是有些胆大啊。“

第四百三十二章 真是对了你的症啦

黄公公一听就是一阵肝颤,但是,他又不能不接话,于是,他寻思来寻思去,说了句:“大人,这是味添福的药。”

福王问:“此话怎讲?”

黄公公说:“天下有些药是药到病除,有些药得慢火微调,有些药是急火猛攻,各有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福王侧了侧头,饶有兴趣地说:“嗯,有道理,请继续。”

黄公公慢条斯理地讲了起来,也许,他认为只有自家看上去很稳、很懂的样子才能忽悠住人吧。

“我这副药说实在的,也就是个药引子,吃了没大碍,但是也不会有什么大的作用,应该是个宽心丸为主。”

当黄公公这样说起那坛子老醋的时候,小书生简直在旁边药忍俊不禁啦。

小书生觉着黄公公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干活儿,本来嘛,这坛子酒就不会引起啥大毛病的,根本不用防范,但是,黄公公这么一解释反倒是会让福王产生疑问。

小书生这样想的时候,看见福王真的很不满的样子。

黄公公也是看出来了,好像自家越解释就越得不到信任。

福王说:“一坛子老醋,你从凌霄宫特意拿到紫霄宫,呈给圣上,如此大动,必定是事出有因的。”

黄公公真是越怕什么就越招什么,他说:

“也是哈,都怪我太心急了,想着早些让皇上品尝。“

福王说:”嘟!大胆。你竟然自家没有尝过,就擅自从那小书生手里接过来,直接送给圣上,万一,这里面有猫腻,看你吃不了兜着走。“

黄公公在小鱼儿面前神气活现的,可是这会儿却完全怕得如筛糠的鸡一样,全身抖个不停。

小书生心想,原来,一物降一物,这气派的黄公公也有不如意的时候啊。

福王的一声吼让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看来,此次福王赶来就是要就这一坛子敬献给皇上的老醋来招茬儿的。

黄公公已经被惊吓得不得言语,主要的原因是他不知道这老醋的药效是不是伤到了陛下,以至于自己马上就要被治罪啦。

这么一想,就有些神不附体啦。黄公公明显已经不能够承受眼前的压力,开始全身抖着就差要给福王跪下了。

福王虽然看到了这一幕,却完全没有要解救黄公公的意思,他很享受这种折磨人的感觉,根本就不想公布答案。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这个答案。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心里对黄公公很是过意不去,要不是自己的缘故,也不至于把他老人家给吓成了这样。晴雯有一种要义气地冲出去的愿望。

小宝扮成的小红姑娘当然知道晴雯这点心思,小宝极力想劝住晴雯,但是,他也深知,这丫头是劝不住的。

果不其然,在这个时候,小书生挺身站了出来,而且是站在了福王的对面,挡住了身后的黄公公。

要说,小书生这个徒弟一上任,马上就扛起了保护自家师傅的重担。

这个时候,李木匠和黄公公不由地互相看了一眼,好像都很欣慰的样子。

说来,这两位师傅还真的很信任这个小书生,如果不信任的话,那么,这会儿,他俩应该是顾不上互递眼神儿,而是为小书生的二愣子精神而感到心惊肉跳才对。

小书生清了清嗓门,然后,对福王深施一礼,说:

“在下是黄公公的徒弟,这坛子老醋是俺献给皇上的,跟黄公公无关。”

福王斜睨了小书生一眼,酸不溜丢地说:

“什么?你是黄公公的徒弟?呵呵,你是在出手救你师傅出水火嘛?我倒是觉着你这是多此一举。”

小书生说:“不尽然,谁做的事谁就担当好了,没啥难的,此坛酒有什么毛病,还请福王指教。”

福王说:“我觉着吧……”

福王只说啦这么四个字,就停顿了下来,简直是要好奇害死猫的节奏,大家伙儿都感觉到很憋闷,觉着福王这是在逗大家玩儿。

福王这才慢悠悠地说:“这副药吧,其实,是我试喝下去的。“

在场的人一片哗然。

黄公公反而不像大家伙这样反应激烈,黄公公捋着自家下巴上唯一的半根胡须,不露声色地在心里笑了。

小书生镇定地说:“福王看着也安康啊。“

福王说:“这坛子酒到底有什么药性,是用来加害皇上的嘛?要不是我挺身来试喝,怎能保证我圣上安康?“

小书生点头说:“福王大人,你做的很对。“

福王说:“我要是说我肚子疼,你怎么说?”

小书生说:“此坛子老醋可以滑掉你身体里多余的油啊,这没毛病啊。”

福王不好意思地说:“我攒了好久才有的这些油,怎么好让你一坛子老醋给刮去了呢?!真是剥夺啊。”

大家伙儿听着,怎么都觉着这福王是在说笑,而不是在自怜,于是,大家伙儿终于放松地笑了。

福王恼怒,说:“我要是喝了老醋就去大解,这是不是说明你老醋有毛病?”

小书生答道:“没毛病,通经调脉的老醋让你不得消停,难道不说好事?”

这话说到,本来是老醋的错误,结果,让小书生这么一解释,一下子意思就反了过来,而且还说的好似老醋起到了锦上添花的作用。

大家一个劲儿地点头,其中,也包括李木匠和黄公公,大家伙都觉着这小书生有才。

福王并不满意,接着说:“现如今,我是怕了这坛子老醋了,本来,我打呼噜的,结果,不打了,本来,我很嗜睡的,现如今,睡不着了,本来,我成天价晕头转向的,这会儿,我思路特别清晰……你说是不是这坛子老醋给闹腾的?是不是该让老醋赔给我我原来的生活方式?!

大家伙现在听明白了,其实啊,福王没啥大毛病,福王这是在撒娇呢,也可能是想讨个说法也不一定,或许,福王这就是一种病人的倾诉吧。

小书生说:“看来,老醋真是对了你的症了,看你转变有多大。”

福王懊恼地说:“我不想有所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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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三章 福王有福啦

福王说:“我不想改变。”

黄公公此刻来了精神,可不是刚才那个吓得跟筛了慷似的待宰小鸡,他一看这福王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一下子就有了被免责的解脱感,他也没功夫细想这福王特意从紫霄宫赶到凌霄宫如果不是来问罪的话又是为了什么目的,此刻,黄公公只想着如何恢复了平日长者的风范,能给予福王以所需要的帮助,当然,这个前提必须是福王真的需要帮助,前提必须还得是他黄公公自己得有这个能事儿。

黄公公泰然了许多,慢悠悠地说:“福王大人,照我看啊,啥药都的慢慢来调养,难能着急啊,再说,在调节的过程中,也就是还没有调整到位的时候,不是药的火候不够,就是药的火候过量,这个啊,全在于老中医的经验,,也需要病人的配合。您这样有了一点成效,总还是比过去要强些,您就多留些耐心慢慢来过吧。”

福王觉着黄公公说话简直是不疼不痒,对他一点作用都不起。小宝扮成的小红姑娘则认为黄公公真叫一个狡猾,啥话都说个模棱两可的,一点儿都不确切,这种举动在小宝看来那就是老江湖的表现,也可以通过黄公公的身份理解成为是久在宫中经历事情多、见的世面多所自然淘养出来的处事高水平。

福王不耐烦地说:“黄公公,我原就面如玉脂、肚中有货的,看上去好像宰相肚里好撑船似的,要不是这天生一副福态,哪能被我皇兄放心地给留在京城啊,我是珍惜自己这副吃出来的皮囊,不愿意有什么寡淡的菜色。”

大家伙儿听了福王的心里话都有一种释然的感觉,刚才那剑拔弩张的状态一下子被缓解了许多。

只有小书生这人啊不识时务,当大家对福王的说法点头称道的时候,小书生表示不同意这个说法,他不同意可以啊,但是,可别表露出来啊,小书生不,他偏偏要表示出来。

小书生使劲地摇了摇头。这一点,小宝扮成的小红姑娘最了解他的性情,所以,小红姑娘较之小鱼儿的一脸惊诧,她显得很平静、很淡定。

小书生说:“那什么,我不同意你的观点。”

福王挑起一只卧蚕眉,说:“为啥?”

黄公公说:“徒弟,你说来听听。”

李木匠也来凑数,生怕这一趟里没有他的什么事,他说:“徒弟,愿闻其详。”

小书生面对如此多的权威人物的询问,并没有感到有压力,反而,一脸地寡淡,似答非答地的样子。

福王反倒心虚了,接着问:“难道你真的那么肯定?”

小书生说:“如果你想活得舒坦,上下通气,那离不开这剂老醋的帮忙。”

小书生歇了一口气似的,推着石磨杵子慢悠悠地又走了一圈。接着说:“如果你想又胡吃海塞山珍海味,又不积食不闹毛病那你就得来上一口老醋。”

黄公公点了点投,借势说:“福王啊,这也就是我推荐给皇上的原因,这老醋看似作用不大,但主要是副作用少。”

福王还是不听这个邪,兀自说:“那什么,我天生的伟岸要是被这老醋给消化掉了,那岂不是真的损失很大?!”

小书生说:“其实不然,那现如今社会上流行的时尚小书生不仅得读书好、家世好,还得在形象上有那么股子书卷气,才招女娃子们的喜爱,这书卷气可是天生就和脑满肠肥相掐的气质,要想有腹有诗书气自华,那得是让你身体里的肥肉废油排除去、好给诗书腾地方啊。”

“哈哈哈——”大家伙儿听得都乐啦,似乎,大家已经早就忘记了刚半息之前福王还是杀气腾腾地奔到这里的。

福王听了,还是摇摇头,说:“嗯,这个说话还真的挺能劝住人的,不过,我是谁啊,我可是福王,我可不是一般老百姓,说风就是雨的,我有自己观察的角度,我最知道我需要的是什么。所以,你这种说法,还是没有说服我去服用老醋。”

小书生看出来了,这福王倒不像是在存心故意地刁难他,而是当真就是个较真的主儿,自己认准的事情八匹马也拉不回来,就比方现在吧,福王可能已经意识到自己常年肥胖所带来的不好,但是,他还是在死命挣扎,想找到一切借口来躲避必要的减肥和治疗。“

福王被小书生这么一看透,很有利于小书生针对福王对症下药。

小书生说:“福王,您老是不是很容易春困秋乏夏打盹冬眠?“

福王一惊,心想:“嗯,这一点,还真让你个臭小子给说中了。“

但是,福王可不愿意让旁观的人,特别是黄公公之流看出自己已经被言中,那多丢面子啊,于是乎,福王说:

“我没有啊,我挺精神的。“

小书生并没有因为没有说中而气馁,他继续说:

“你是不是常常头晕目眩、耳鸣多梦、认敌为亲,总感觉被人欺负了,却又无处伸冤?”

福王一惊,这一个民间来的臭小子怎么对自己的心境如此地了解,难道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要说,福王也有党福王的苦楚,自己和皇上就差了不是一个妈生的,比皇上也才晚降生了那么一天半的时间,结果,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就不能称王称霸,反而,成为了皇兄时刻防范的对象,要不是皇太后心疼这个不是亲儿子但胜似亲儿子的自己,自己说不好正被皇上给逼走边陲,亦或是被赐了一尺皇陵要求自决啦。所以,福王还真的如小书生所说的那样是一肚子的委屈。这委屈根本就不能表达出来,连斗鸡、赌蛐蛐都不能排解心中的忧虑,故而,这样,就好像积食一样,人还真的就把这种情绪以食物的形式被风卷残云般地给吞到肚子里,并积压了下来。

福王已经在对小书生的每每判断暗暗称奇,但是,他毕竟是福王,是亲王,是皇上唯一的弟弟,所以,举止慎重那是必须的。福王这一次,一样没有做出反应。

第四百三十四章 甘作吉祥物

福王虽然还嘴硬,不肯认同小书生的说法,但是,豆大的汗珠已经开始从额头滑下,这说明他这时候在很费力地努力维护自己的形象。

这一点连黄公公都看出来了,只不过黄公公不会拆穿。

这一点,小鱼儿没有看出来,她益发地庆幸小红姑娘的及时出现打破了小书生正要答应和自己订婚的这个势头,要感谢这位是自己情敌的小红姑娘,要不是她的话,自己恐怕现在已经深陷到和小书生的姻缘里不得解脱啦。

想到这里,小鱼儿不觉有些感慨,似乎,她第一次觉着从前大人说的话很对,那就是:千万千万要沟通明白了、沟通上一段时间后再行谈婚论嫁,这婚姻大事中的男男女女啊,相处的关系还真的有千差万别,往往,一见钟情的不一定性情相匹配、遇事能想到一块堆儿去。

小鱼儿对自己的险些落入婚姻的这个浑水潭而感到后怕。

这时候的小书生并没有气馁,说实在的,晴雯扮成的小书生也并不很在乎福王对她的判断的一再否认,这脸皮厚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历练出来的,想来,晴雯执行任务也不下有十次啦,这点子厚脸皮也还是能练出来的。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接着对福王说:

“肥胖是富人的亮相招牌,肥胖可遇不可求,且我敢说,肥胖是在贫民窟里绝然看不到的风景。”

小书生说到这里,侧耳倾听的福王倒是破天荒地点了点头,看来,这句话既不让他损失形象,也不让他感觉到很是违和。

终于,大家伙儿替小书生见到了一线曙光。

小书生接着说:

“肥而不腻是一种境界,富而不外露则是一招妙有。”

小书生说的这么云山雾罩,反而激发了福王的好奇心。

他问:“嗯,这话之乎者也、文邹邹的,你到底是想说些什么?”

小书生不慌不忙地对福王答到:“福王大人,我是说啊,一个人作一辈子肥胖的人不难,难的是只作一时的胖子。”

“哈哈哈——”旁边的人,不论是李木匠、小鱼儿、蓝姑娘,还是那些个小答应、小太监的,大家伙儿都乐了起来,觉着小书生这简直是在说相声。

其实呢,这些人全都没有听懂小书生的意思,倒是黄公公没有笑,小宝扮成的小红姑娘没有笑,李木匠没有笑,他们几个是感觉这句话还是有深意的,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只是句逗乐的话。

福王又一次挑起了一只眉毛。

熟悉福王的人都知道如果福王挑起了一只眉毛,那八成是对这件事情很当真啦。

福王问:“你这话说的又是很弯弯绕,我不知道是不是读书的人都这么说话,才好显得自己有水平、才好让自己觉着嘴巴过瘾,反正,这话看似有点道理,又似乎很荒唐,到底要说个啥,你给我直接吐出来。

小书生行了一礼,表示自己当真没有含糊,也没有打趣谁的意思,更没有不上心、只随便说闹,这样郑重地行完礼之后,小书生开始又一次打开了话匣子,说:

“这问题很简单,就是要作个富态的、有钱、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而因为肥胖而早夭好呢,还是选择不顾及自己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形象,抓住了要点,作个延年益寿的吉祥物好呢?“

这话其实说的很难听,似乎是在说福王你不听话就要早夭,这话其实也很好听,好像是在鼓励福王作个百姓喜欢、皇亲国戚喜欢、皇上喜欢的吉祥物。

作个吉祥物,什么都不用做,只把自己摆在那里让大家伙喜欢、让大家伙参拜、让大家伙儿一想起来就觉得自己沾了福气从此后吉祥如意……也就够了。

没啥理想的青年是喜欢这样的。

福王囿于自己的身份,自然恨不得夹着尾巴做人,当然没有啥理想,也不敢有啥理想,所以呢,吉祥物无疑是个首选。

连小书生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自始至终说了这么多话,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个路人啦,这样的情形下没招人烦、没被福王给勒令拉出去赶走已经很知足啦,没成想自己的话还真就是在说出了十句之后,其中有一句让他给蒙对了,且说到了福王的心坎儿上。

福王是谁啊,他见多识广不算,他站的位置就决定了他想的和别人都不一样。

如果福王真的是那种只顾吃喝玩乐的小主儿,那么,他根本就不需要在这里对小书生的话心生共鸣。但是,现实的条件和命运的限制也就是让福王最多作个人见人爱、很讨喜和吉祥的吉祥物。

福王这一回有些认真起来,因为,他越来越觉着小书生说的每一句话其实都说到了点子上,只是自己一直不愿意承认而已。

福王一旦认真起来,就不是一副小玩闹的样子啦。他认真地在心里过着小书生说过的每一句话,其中,他最在意的就是他不愿意早夭。

最近一段时间,自己确实是消化不良、多梦多移,而且,是所思所想都滞留在大脑之中,看似是忘性很大,其实,是被埋藏得更深了,以至于常常有一种要振臂一呼、杀人见血的欲望,如若不及时控制,恐怕要留下嗜血的恶名,不利于自己苟活在京城。

福王也有福王的胆怯、顾及和忌讳,这些在自己越来越行动不便的大腹便便下变得更加地不容易维护,更容易因为暴怒而坏了大事。

福王真的是急切地想解决这些问题,当然,最关键的问题是解决生死的问题,总不能自己白白来了这世上一趟竟然又白白地早夭了吧。

福王今儿个急吼吼地出现在凌霄宫,还真的不是为了兴师问罪,而是在喝了半坛子老醋之后人变得多便、多尿、多出汗啦,人的脑筋开始会转弯了,人的经脉也比原来好像畅通了……这些个感受,他不愿意与人说,好像他福王有很多毛病在身上似的。

不过,就算是不说就能够解决吗?!答案当然是不能。福王自己很清楚这一点。

第四百三十五章 蒙古大夫胡姬花

福王想起了今天早些时候的光景。

“福王驾到!”福王府的门卫看见福王的轿子到了,马上打开大门,并鸣锣开道,恭请福王回府。

福王的内人王夫人最近身体小恙,告病回了娘家,只剩下个小妾胡姬花。

胡姬花小脚紧着叨蹬着来到沈园大门口,专门迎候自己的亲夫福王。

见福王好不容易笨楚楚地从轿子里爬了出来,胡姬花识趣地递上了一只撒了茉莉花香的手帕,嘴上说:

“哎呦,我的大人,怎么今儿个早朝这么早就回还啦。人家给大人温的时令酒还没来得及泡药材呢。“

福王用手帕信手擦了擦头上的汗,说:“拿笔来。“

胡姬花见福王不比平日,看上去蛮正经的样子,此刻,都没有注意到自己不同寻常地特意穿上了自己的民族服装。

于是,胡姬花赶紧命人备了纸墨过来。

福王伏案奋笔疾书。

胡姬花也不敢在旁边端瞧,只是看出这架势好像是在应对个挺严肃的事情。

写着写着,福王停笔,凝眉思索,又叹了口气。

胡姬花小心谨慎地问福王:“请问大人,有什么犯愁的事?小妾虽然没有中原文化的底子,但是,人情世故还是通的,要是福王真有什么烦愁,又无处拆解的话,自可和小妾我念叨念叨,王夫人不在大人身边,还是由小妾为您分担分担,或可,说不好也能出个一星半点儿的主意。”

福王抓住胡姬花的手,摸了摸,然后说:“只怕我今日自请为皇上试药,是很险的一招,不是成佛就是成仁,故而,特意回府上把后事安排一下。”

胡姬花一听就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她首先在脑海里假想了一下要是福王死了自己会怎么办,是回胡地的老家呢,还是被再次变卖。然后,她才回过神来,安慰福王说:

“福王是匹骆驼,瘦死骆驼比马大,马能够扛过去的事情,想必福王也可以的。”

福王苦笑了一下,心说到底是个边塞的姑娘,比喻个啥都离不开她家乡那点事儿。

福王说:“我其实可以不试药的,今天也是一早上就高兴,不小心有点逞能,在皇上面前一下子拍胸脯就自告奋勇地接了这活计。”

胡姬花说:“是啥药,要不,让我去替您试药?”

福王说:“不行,试药也不是谁都有资格的。试药是大臣们为了表达对皇上的忠心而争先恐后的一件好事。不过,就是成功的很少。”

胡姬花没有听懂,就问:“此话怎讲?”

福王说:“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这试药不成功、一不小心就死了也是十有八九。”

胡姬花这回算是听明白了。

她嗲怪地看着福王说:“也不要怪臣妾说你,福王也是太上皇的亲儿子啊,怎么就不珍惜贵体呢?这种大臣们争宠的事就让他们争去,您这是哪门子的不安全感造就的,也屁颠屁颠地去表决心?”

福王心想:“要不说我喜欢这丫头呢!这丫头不像中原的姑娘特别能装蒜,人家是少数民族人士,直肠子,就是说直来直去,有什么也不藏着掖着,直接把态度表达出来,一点都不乱发嗲。”

福王爱惜地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没娶多久的小妾,心想也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回家好好地和小妾过日子。

胡姬花看福王一脸的懊悔,就知道福王肯定是当时一时兴起,结果给自己挖了这么个大坑。但是,既然已经在皇上面前应承下来了,就没有反悔的可能,故而,胡姬花也明白了现在不是埋怨福王头脑发热的时候,而是应该帮助他振作起来。

于是,胡姬花千娇百媚地一笑,说:“太上皇封了福王这个‘福‘字,还不就是在为九泉之下也要一直为福王祈福呢?!更何况今日福王所为,那是可以载入史册的付出和奉献,您这一番心思自然更应该得到了上天格外地祝福和保护。”

福王听了开心,心说这丫头可是比自己的正室王福晋机灵、可人、善解人意的多。

福王叹了口气,说:“嗯,爱妾说的对,事已至此,就只能往好了想了。”

胡姬花说:“大人,这不仅要往好了想,也要努力往好了做。您给我说说,这副药有啥特征。“

福王说:“汤药倒是没有看到,就是听名字说是一摊子老醋。“

胡姬花凝眉深思,然后说:“看来是个什么偏方吧。我这里有马**酒,可以帮您在吃药前润润肠子,也好起到有层保护膜的作用。“

福王摆了摆手,说:“没听说可以在吃药前喝酒的。“

胡姬花一听,羞愧得脸红到脖子根儿,说:“大人见谅,俺也就是个蒙古大夫。“

福王说:“这留下的一封信啊,里面把你的后半生也给安排了,你就放心吧。“

胡姬花草草地看了福王写的那封交代后事的信,忍不住滴下了两滴眼泪。

福王看胡姬花这么楚楚动人招人怜爱的,益发对生充满了眷顾,舍不得就这么为了试药而草草赴了黄泉。

胡姬花说:“大人要是走了,我胡姬花的后事您也给安排了,您就不要惦念了。可是,如若此次大人试药,能功德圆满的话,那臣妾还真的有一要求。”

福王一心都在担惊受怕上,根本也没怎么想自己答应胡姬花要求的后果,直接就说:

“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胡姬花说:“如果大人试药成功的话,我期待大人能把我扶正。”

福王拍手大笑。

福王大笑的原因在于他没有想到这个鬼丫头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出这么个有利于自己的要求,哈哈,简直是在绑架福王。

但是,福王喜欢强者,哪怕这强者是在占自己的便宜。

这个强者就是眼前这个从胡地掳来的胡姬、被卖到市场上被福王偶然救下的胡人。

福王不想应承,因为,毕竟自己的结发夫人王夫人虽然比自己大三岁,不招自己喜欢,但毕竟那是个皇上给做媒的大户人家小姐来着。

第四百三十六章 百无禁忌

见福王不想答应,胡姬花的脸色就开始不好。

福王最疼爱这有着异国风采的小妾,看不得这丫头难过,只好随口应着,说:

“好好好,等我试药没事啦,再行安排。”

胡姬花顿时笑容满面,有如一池正在次第绽放的莲花,把个屋子整个照亮。

福王心想:“这丫头还真挺好哄的。”

这么被胡姬花一打岔儿,福王起先很悲观的情绪被一扫而光,此刻的他又变回像早上一样的信心满满了,尤其,开始再次相信自己有好运连连,决摊不上死亡这好事情。

想到这里,福王就轻轻松松地把那封有关后事的信给撕了。

胡姬花看到福王让自己给哄得开开心心的,都忘记了试药的危险,她原本很是高兴。

可是不成想,她这一个没留神儿,结果没把福王给看住了,就眼睁睁看见福王撕毁了那封刚刚密封起来的后事书。她大大地遗憾。要知道,福王的信,刚才被胡姬花给草草瞟了一眼的。

那上面的内容有关安排胡姬花的部分,那也是留地、留财产、留首饰、给名分的……一大堆。

胡姬花很后悔自己刚才对福王的相劝,真要是万一出点什么事,福王没了,自己凭借着福王亲笔的后事书总还能有个落脚的地方,有个妥善的归宿吧。

胡姬花看着落下的被福王撕碎的纸片,心里只有懊悔和遗憾。

福王可不这么想,他现如今在胡姬花的鼓励下重新站了起来。

福王交代说:“我这就回宫中啦。”

胡姬花一个跪拜,说:“福王放心,臣妾在这里安心等候福王回家。“

这话说的,让福王心里暖烘烘的。要说福王的正室妻子,那也是明媒正娶来的,家有诗书传承,好歹也是个知书达理的大户人家的小姐,但是,和这塞北来的胡人的女儿胡姬花一比,那就看出差距来了,而且,是差得太多了。

要说有女人的狐媚子劲头,有女汉子的果决勇敢,有肯和夫君一起承担和担当,那还是胡姬花厉害。福王不禁在心里感叹,怪不得这丫头想要被扶正,看来,咱这庙小,还满足不了这丫头呢。福王爱恋地看了福记好一眼,一咬牙,狠下心来就迈步走向了轿子。

这分别啊,就得像福王这样憋上一口气儿、头也不回地走开,可不能婆婆妈妈地、难舍难分地,闹不好还把好命运的气场给磨折没了。

福王一上轿,就开始变得不那么坚定了。

他用手轻轻撩起轿子帘的一角,看着外面的行人如织,福王不禁想起了自己悲催的童年,自己还没大记住母亲的长相,母亲就撒手人寰啦,自己被移交给现如今的皇太后那里,虽然皇太后对自己很好,但毕竟,皇位是人家大哥的,自己总也就是个皇宫里溜边儿的黄花鱼,不被人重视,却又时时被别人防范。到头来,自己只能是装疯卖傻,混日子,以增强自己在皇上眼中的人畜无害形象。说来,也是个窝囊人。

要说福王有什么野心要作皇上,那纯粹的污蔑。福王当真没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如果说福王一生就肯于像现如今这样碌碌无为一生以终老,那也是年轻气盛的他所不能接受的。

福王现如今还是要把眼前的事情给解决好。

这样想的时候,关于自己好命的自信突然又开始变得动摇崩塌起来,这么一动摇了信心,福王就开始懊悔自己给撕了那封后事信。

这可是不应该。

福王有些担心起来,万一自己试药一命呜呼,那么多事情没有交代,岂不是让自己死不瞑目吗?万一胡姬花没有被自己安排好,再次流落到市场上可怎么办?!

福王越想越懊悔,但是,现如今,做什么样的更改也是来不及啦。

轿子咣当震动了一下,福王知道,这是在过皇宫的后门。

走后门的时候,不用下轿,也也是只有皇太后和亲王能够享受的待遇。

见被载到了紫霄宫外,福王吃力地下了轿,一脸的阴沉,这阴沉实在是在掩盖自己心里的紧张。

李公公别看年岁不小了,却还能一溜小跑着跑过来,对福王一个施礼。

在福王的眼里,莫不是李公公平日里沾的仙药仙气多,所以身子骨才会这么结实、精气神儿才会这么足、行动力才会这么快?!

福王拿出不耐烦的态度来掩饰自己内心对服药的畏惧,说:“李公公辛苦啦。”

李公公说:“千岁如此肯为皇上效力,可见忠诚之心昭昭啊。”

李公公就是会说话,这话一下子给说到了福王的心里。福王心说:“当然啦,试药试药,拼了命地试药,还不就是等皇上也说出你李公公说出的话。”

李公公神秘地说:“此次试药是黄公公承报的。”

福王说:“谁呈报的有什么讲究?”

李公公说:“千岁有所不知,这其中的门道可大了去啦。”

福王说:“李公公,你说来听听。“

李公公说:”要想让黄公公敬献、推荐一次药丸,那可是打着灯笼难逢这么一次啊。“

福王说:“是说这药不一般吗?”

李公公摇了摇头说:“那倒也不见得。”

福王说:“那只能说明这黄公公没有啥要讨好皇上的想法啦?”

李公公又摇了摇头,说:“也不尽然。”

福王不吭声啦,心说你自己说答案好了,我可不想跟着你累。

李公公果然开口说:”这黄公公是天蝎座,不做则已,一作惊人。他能够破了前四十年的例,突然向圣上呈报一份药,那说明这黄公公有深意啊。“

福王接话说:“是说此中有深意,欲辩已忘言的境地吗?”

李公公点了点头。

福王说:“行,李公公,咱俩也别在这里说东道西啦,咱直接上药好啦。”

李公公一个附身施礼,说:

“别的药都有很多禁忌,这副药是百无禁忌。”

福王问:“此话怎讲?”

李公公说:“千岁您放心,我的意思是您多多放心,这药吃不死人。”

福王捂脸,这不想听到啥,却偏偏有人在你耳根子底下提醒你。

第五百三十七章 你今儿个喝药了吗

李公公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临到上战场的时候,福王也是一付筛糠状。不过,这世界上,不是英雄就是狗熊,这英雄和狗熊是人身上的两面性,你说不好什么时候就表现得像个英雄,什么时候又恰似个狗熊,这一点,李公公在宫里这么多年,宫斗里旁观宫斗里成长,也是看多了、参与多了,胜负皆有过,自然,就不会像一般小太监那样看不得大大的千岁福王这么一付怂样。

李公公扶助有些打晃儿的福王说:“千岁,您贵体要是有恙,我还是能替皇上给您告假的。”

福王说法费力,他用尽摆了摆手,这个关头要是怯下阵去,那明天可就成了这宫内宫外的一大笑料,要是自己当初没有自告奋勇也就罢了,如今,自己请缨的事儿临到眼巴前了却怯场不干啦,是不是就等着大小太监、多层级宫女的茶余饭后的佐餐材料啦。福王不允许自己这样。

李公公看出劝福王不住,也就没有太过勉强地再劝说下去,他扶住福王说:

“既然福王有心,那您这里慢用。”

福王见李公公一个手势,小太监就端来了一坛子黑不溜秋的汤剂,按说,怎么着这陌生的汤剂也该是热乎的吧,但是,这坛子黑黑的不说,还泛着一层光亮,福王一触这坛子口,还是冰冷的。

福王的心本来还七上八下的,这会儿,直接就凉啦,心说:“这热汤药好歹还对肠子肚子的有些好处,自己一闭眼,一咬牙,咕嘟咕嘟也可以当作是碗胡辣汤,去暑消食的,多好。可惜是碗瓦凉瓦凉的。”

李公公自然看出福王的心态是越来越瘪茄子啦,他也不知该如何相劝。按理说,李公公也是看着福王从小长大的,小时候的福王还真的挺可怜的,胖乎乎正是讨人喜欢的婴儿时期就失去了亲娘,被抱的现如今的皇太后那里,接受的是皇太后手把手教的儒教,倒是把福王给打小就培养得知书达理的很,只可惜,皇太后为人处事对什么都得先礼后行事,处处透着一股子皇族冷淡范儿,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这样的教养未免满足不了孩子需要亲情、母爱的需要。

李公公像宫中所有的老人儿一样,对福王都多了一丝喜爱和心疼,这长大了后,福王又是因为地位的原因成为了在宫中的夹缝中生存的孩子。

对于一个娃子来说,皇宫还足够大、足够新奇,但是,对于一个男子汉,一个即将成家立业的人来说,皇宫无疑是一个监牢。

在福王的整个青春反叛期,连李公公这样的基层服务人员都看出来了,福王表现出了对自己身份的警醒和对所处环境的高度敏感的判断力,这些素质所产生的结果就是福王一直没有真正放松下来过,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觉不说,还特别地具有一种察言观色的能力,甚至具有着不像一个年轻人所该具备的耐心。

这样一个在皇上身边无时无处不出现的皇弟是很危险的,是该引起皇上警觉的。但是,偏偏,皇上喜欢这个皇弟,皇上不允许这个皇弟离开自己太远。

福王不是没有读过史书,这千年的历史中,多少代的沉浮和兵戈相见,都是因为在争一个皇权。他福王再小心,也不能保准就不被皇兄给防着,不被皇兄给拘着。其实,退出朝堂才该是最好的选择。

可惜,虽然福王偶尔会有这样的觉悟,但更多的时候,则麻痹着自己不去考量这些潜在的危险和命定的历史规律。他更喜欢年轻人般的玩耍,年轻人般地创设自己的事业,而不是被皇兄提防,亦或是被自己的察觉心所时时地教导、惊吓。

年轻,就有一点好处,那就是生活还很漫长,这过程中的体验已经足足惊心动魄啦,还提什么改变啊。福王在麻醉自己的时候,不时在小情趣小爱好上找到了新的热情投注地,甚而,福王还给自己娶了个胡姬。

这一点还真的惊动了朝堂,也有奏章被报到皇上那里,说什么,福王骄纵放任,奢靡不思进取,甚至将我大周敌对国的卖笑女娶来为小妾,实在是有失大周风范。

福王当时听说了,也是很焦虑,生怕这成了个导火索,让当今皇上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来将自己发配边陲。

不想,皇上看了奏折,当庭大笑,说好一个牛气冲天的福王,竟然敢把以辣妹子著称的胡姬娶来为妾,这也是对身子骨的一大考验啊。

大臣们你看我我看你,发现皇上的态度远不是自己呈送奏折时所预期的效果,大家伙儿不禁很是失望。

大臣们当时心里都在嘀咕着,那皇上不仅不以福王娶妾为忤,反而,一付大加赞赏的态度,要是这样下去,闹不好这朝廷上就会有人马上效仿,来纷纷娶妾自胡地,实现了真正地杂糅混血,这可不得了,这不是要坏了我大周江山吗?!这不是正应了胡人想要和汉人融合的阴谋诡计吗?!

福王当时也是看出来了,这大臣们越是起急,就越卖力地在早朝上申诉福王罪过的理由,而这么群亲和力的,反而让皇上起了逆反心理,越发地支持福王纳胡姬为妾的男子汉壮举。甚至,不怕坏事的皇上还当朝调皮地问福王,那个什么,是否夜夜郎啊十三郎,问得福王张口结舌。

这一场闹剧以那些告状的大臣们的失败而告终,这一次不仅福王赢得了男子汉的名声,还真的带动了一批纳胡女为妾的风潮,最最让福王没有想到的是,福王竟然通过这次纳妾给皇上建立了一个印象,那就是这个弟弟花天酒地,不问正事,是个纯粹的风流浪子、纨绔坯子,根本不是治理江山的料,更没有那份野心。

自此,福王的小日子就越过越红火,越过越顺溜啦。这里面啊,有一半是福王无心栽柳柳成荫的原因所带来的结果,还有一半,那就是福王如履薄冰的一贯的小心谨慎和自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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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八章 很容易踩雷

福王真是想不明白了,怎么自己越小心却越容易自己着魔和某名地自责,而自己越放纵越放松反而会更加安全。但是,想明白也好,想不明白也好,福王都得这么过。

直到这次皇上大喜于黄公公的初次进药,福王也在自己轻狂、孟浪的自信下夸下了海口,要替皇上试药。皇上当即一口答应,主要不是因为福王的态度,倒是在他眼里,这黄公公是最可信赖的人,一旦进药,这药也差不到哪儿去。在皇上的心里,总归认为是喝药喝不死的。

当然,皇上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没有试药当然不能懂得试药人的压力。福王不以为意。

老话说,天蝎座的人啊不做事则已,一旦做事的话,就非常的有股子狠劲。这话就应验到自己的身上啦。

要说福王这从小锦衣玉食的,又是在皇太后身边长大,也就是他所处的生长环境较之老百姓家的娃子要郁闷了点,见同龄人的机会少了点儿,太后她老人家要求起学习来要求地严格了一点,说实在的,福王他自小到成人还真没受过什么大挫折,待羽翼丰满就立马有太后、皇兄给在京城安置了福王府,家眷、仆人一应俱全的,福王还真的没受过啥委屈。但是,就是这样的福王,也还是表现出了潜藏在身体里几近小二十年的天蝎座特征,那就是,嗯,在这里再说一遍:就是不做则已,一做惊人。

这不,锦衣玉食、不着暗道的、天生就福寿禄喜全沾的福王却被自家深藏的天蝎座本性给不由自主地牵着走,自此,福王就没有过过被别人安排好的、顺理成章的生活,而是总是有些跟生活拧巴着、跟生活抗争着、跟自己的欲望也好愿望也好较劲着地过活。这,当然是后话。

说回来,此刻,见这么一坛子冷冰冰、黑黢黢的家伙儿,福王也是灰心啦,这一灰心啊,豆大的汗珠子就掉了下来。

李公公多知趣啊,一见福王这付神态、这么个为难相,马上就接话说:

“千岁,您这不是中暑了吧,哎呀呀,还是改明儿个在试药好啦,可别耽搁了您贵体的恢复。”

福王眼睛一瞪,说:“胡说。我没有不适。”

李公公见状,赶紧收声。

福王捧起大坛子就是咕咚咕咚地一通海饮。这药汤啊,就像它的色相是黑不溜秋一样,在喝之前就让人对这个质地所产生的口味有了某种猜测和预判,果不其然,这药汤喝起来粘稠而滑不溜秋的。

不等福王吧咂出个滋味来,那坛子药汤就像好不容易找到了个知己似地欢跃,一下子福王没有留神,只这么一胡诌进去,只见那一坛子大药汤就七里库鲁、滑步出溜、顺顺利利地从福王的嗓子眼儿滑向了他肚子的深渊。

福王连饱的感觉、给撑着的感觉还没有体会到、体会完呢,就已经发觉这坛子空了。

旁边,是李公公几近欣赏崇拜的目光。

福王被李公公这样看的发麻,就说:“嘿,李公公,你别在这里做戏,让我好不自然。”

李公公说:“你这娃子!”看来,李公公一时之间忘记了叫福王千岁,而叫起了福王小时候的叫法。

李公公接着说:“你也太猛了吧,这药汤可是够十个病人喝的,你这一下子不问青红皂白、三七二十一地就给喝干净啦,也算是个狂人啦。”

福王算是感觉到了一星半点儿类似于亲人的关怀,他料想着这些个感受还会在今后的一天两天里接受到、大量接受到,能得到这样的关怀,福王也就满足了,哪怕是一个死。

福王喝下这么一坛子汤药后,就艰难地移步,回到了自己的轿子中,这紫霄宫外三层大门外,如果要进宫,就得至此下轿,如果不进宫,就该起轿回府。

这时候,福王想的不是要去哪儿,而是在想怎么翻山倒海地消化掉这一肚子的毒汁儿。

喝了汤药的一顿饭功夫之后,首先,福王感觉,一早起来晕乎乎的脑袋开始变得清明了许多,平日里的福王最爱皱个眉头,别人以为福王那是在挑剔、对生活不满,其实呢,是福王的脑袋瓜儿里不至于生疼,但总是像是灌满了浆糊似的,不清楚不舒适。这会儿,清明的感觉让福王为之一振。

难道说这是这坛子药的作用。

叽里咕噜,福王的腹部发出了各自山响。

福王对轿子旁的几个轿夫说:“都给我一边呆着去,能多远就呆多远。”

乍听上去,这福王是在吆喝下人,实际上,是福王感觉自己脑满肠肥,开始肚子里开锅,各种气在肠子、肚子里乱窜,搞不好还会大小便失禁的,福王这是为下人着想,意思是你们赶紧离开,能躲多远就去躲多远好了。

这体贴的指令当然被熟悉福王的几个轿夫给领会了,毕竟,也是跟着福王多年的答应啦,几位先后脚跑到远处歇息,静等事态的进展。

轿夫们刚歇息下来,就听见轿子里噼里啪啦一通响动,接下来,帐子里都冒烟啦,几个跟着李公公的小太监躲的不及时,现如今都捂着鼻子逃荒一样四散。

大家伙儿都有些惊慌,怕是福王这一试药,也跟那些之前的大臣们一样不是一命呜呼,就是缺胳膊断腿、成了残疾,大家伙正张望过去,却不肯靠近的时候,只听见轿子里福王一声大喊。

这不是呜咽之声,也不是叫屈的愤懑之声,更不是什么忽悠嗨哟的穷叫唤,而是声震雷雨的一声大喊:

“痛快!”

“怎么?”躲得远远的李公公对身旁的小太监说:

“不会吧?难道福王有这么大的福气?”

小太监很谦虚谨慎,不会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就发问,因为那样的话是很容易踩雷、很容易挨揍的。

小太监只消支起耳朵来,表示在听老太监说话就可以啦,这就是文明有礼、恰到好处的表达啦。

李公公对于小太监的反应自然是满意的,他也并不希望自己的小太监不懂规矩而擅自接自己的话茬儿,要是那样的话,只能怪小太监的师傅没把他给调教好。

第五百四十章 吃了闭门羹

小鱼儿拜见福王,结果却吃了个闭门羹。

原来,那福王眼皮都没抬,根本没有理会小鱼儿这样的小宫女,一律地熟视无睹。

小鱼儿也不生气,说到底,这次若能争取到和福王说上话,比什么都重要。

故而,小鱼儿没有气馁,她继续努力着。

“听说千岁尚无子嗣?”

小鱼儿大胆进言,也不怕福王因为她的多言多语怒而杀人?!

周围的人包括黄公公在内都被吓了一跳,尤其是黄公公,这一次他总算是彻底地认识到了小鱼儿身上贪恋权贵的特点,黄公公简直是悔不当初,自己也不知是怎么头脑发热的,就任命了小鱼儿是自己的助理。

现在,小鱼儿的马脚就越来越多地暴露了出来。

李木匠更是在一旁心慌意乱着,他也没想到自家的女儿怎么会这么势利,又怎么能够如此激进。这样的性格特点,用对了的话,还真像是能干出一番事业的,可要是用不对的话,那就会是致命的,甚至还会连累亲人。

李木匠随着对女儿的更深刻的认识,越发地觉着自己可千万别露出是父女的这层关系。

待这些人惴惴不安、各怀心事的时候,福王这会儿还在想着怎么能说服小书生,好加入自己的药店生意,所以,他根本没有心思去听这个芝麻绿豆大事情都当是天塌下来的小宫女在自己面前进言。

不过,当福王回过神来时,他着实有些伤心。的确,这个不起眼的小宫女是一下子就戳中了福王的要害。

满京城的人都知道,福王成亲也有三年整了,夫人却一直没有怀上娃子。听说,福王福晋简直是三天两头就求神拜佛的,为的就是能生下个娃子,好能拴住福王这颗驿动的心。

此刻,黄公公和李木匠都在替小鱼儿捏了一把汗,谁也没想到这丫头这么不靠谱,竟然敢公然捅大家伙儿都敬而远之的福王这个马蜂窝。

福王突然想起了刚才这个小姑娘的说法,立马整个世界都崩溃了似的,蹲了下来,开始嚎啕大哭。

这戏码也太足了吧,福王戏精。这是小宝扮成的小红姑娘冷眼旁观的结论。

不过,怎么看,福王都不是在假意哭泣,而是在当真伤心。

小鱼儿非但没有觉着捅了马蜂窝,反而,感觉自己刺激到福王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倒是黄公公和李木匠被吓得不轻,似乎开始为小鱼儿的后事做准备都开始了似的。按照老规矩,小鱼儿如此犯上也是要被责罚的,何况,这次得罪、冒犯的是福王。

不过,宫中还有一个规矩,就是对小鱼儿的这个行径,宫中的管理协会也可以不参与、不惩罚,而交是由被小鱼儿的话给伤到的当事人,由当事人皇亲国戚他们来处理解决。这也就是说,除非福王起诉和要惩治小鱼儿,否则的话,小鱼儿也不算犯什么忌讳。

小鱼儿丝毫没有黄公公和李木匠的紧张心理,她一意孤行,继续问了下去:“福王,难道是我的话刺激了你?”

这一回,可不是刚才那个有着皇亲国戚架势的、平日里鼻子朝天的福王千岁啦,这会儿,就是一个受难者。

福王从精神不振中恢复了许多,说:“我家那不下蛋的鸡就是耽误事儿,让我没有子嗣。”

看来,这在福王还真是一件大事。

大家陷入了沉默,说到底,这是人家福王的隐私问题,现如今,大家伙儿都允许福王当众自我表白和暴露自己的问题,但决不允许任何人借着福王的话题进行延展和深入探讨。

这,就是这里的规矩。

但是,有人就天生喜欢破坏规矩,这人就是小书生。

小书生说:“咋,这也是件困难事儿吗?”

这话说的,让所有听到的人都咋舌。

首先是小鱼儿,小鱼儿觉着这小书生也是太傻了吧,竟然说出这么不着四六的话,要知道,生娃子是天底下公母俩最着急的事情,小书生在小鱼儿的眼里不过是个玉面纯情的小伙子,哪里会懂得结婚生孩子的事情,所以,小书生这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态度简直就是无知,无知透顶。

小鱼儿心想:“哼,爹,瞧你教出的好徒弟!”

小书生对福王说的话在黄公公和李木匠那里的反应就是这小伙子根本根本不是中医的料,看看,有关娃子生产的这么困难的、关联生命安危的事情,会在哪个医生被轻描淡写地一挥而过?!真是笑话。

在小宝扮成的小红姑娘听来,这才是真正的晴雯。晴雯是谁啊,晴雯在小宝的心目中从来都是那个好战斗狠、天地之间有杆秤的主儿,没有什么是拦得住她的,因而,在这样人的面前,就从来不存在能阻拦住自己的苦难。故而,晴雯扮成的小书生才会说出如此的一番话来。

福王听了小书生这么一说,他的理解从本质上就和小鱼儿、小宝、黄公公和李木匠他们有所不同。福王张大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向小书生,直至看到晴雯扮成的这个向来无法无天的小书生给了他一个春风化雨的微笑。

福王心想,难道是小书生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于是,福王求助般地说:“如果能解决这个问题,我愿意为小书生也去做一件事情。”

晴雯一听,觉着这个主意简直是正中下怀。

小书生对福王深施一礼,说:“待我为嫂夫人号号脉,看看气血,咱们再商议。”

福王高兴啦,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说:

“好兄弟,那就这么定了。明天早上到我府来报告。”

大家伙儿这会儿算是看明白了,原来,福王大老远地从皇城外到皇城内,从紫霄宫到凌霄宫,全都是因为要把小书生这个始作俑者的年轻人给据为己有。

之前,拐着弯儿地奉承老醋、寻找老醋的贡献人、讲述自己的故事……这一切无不是福王的铺垫,如此小心翼翼、层层驻防、层层围攻还不就是为了能霸占这个小书生。

第五百四十一章 和中医为敌

李木匠闷着头喝了口小酒。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一边帮着收拾碗筷,一边给师傅添酒。

李木匠责怪地说:“看你惹的祸!”

小书生为人憨厚,知道自己师傅多少有些因为白天的事情埋怨自己的意思。

整个吃饭的过程中,小书生小心伺候着,但同时,他也不搭言,也不嘴上认错,只闷头帮着师傅又是捶背、又是夹菜的,很是殷勤。

小鱼儿看在眼里,知道这是小书生表现乖觉,不觉间,小鱼儿想起自己白天里对他的种种成见,立时间感到了丝丝不安。

这人的心思啊,只有她自己知道,别人是猜不透的。

在李木匠的眼里,自己家的闺女还眼巴巴地等着自己向徒弟提亲呢。

可是,他这个当爹的根本不知道,其实,在小鱼儿的心理变化,已从喜爱、追求小书生到白天里发现俩人价值观不同、喜好不同、行为不同等一系列的不匹配,早已放下了这根筋。

当爹的就是一辈子的操心命,他对小书生说:“我这个师傅好不好,没有不带徒弟吧,没有打骂虐待徒弟吧,没有强买强卖吧?”

小鱼儿在一旁听着不禁想暗笑,心说:“我的亲爹啊,你怎么能光天化日之下说胡话呢?明明你没开工呢,怎么能算是带徒弟?!明明人家徒弟的背景比你的还硬,让你没法虐待,明明你在强卖自家的闺女给人家,就凭着自己还是师傅身份的老厚脸皮。

小鱼儿想告诉自己的亲爹自己现如今已经改弦更张啦,小书生已经不再是自己的菜啦,可是,她恐怕自己亲爹将来以此为把柄,来吆喝和管控自己,所以,小鱼儿决定暂时不告诉李木匠自己已经改了主意的这事儿。

李木匠当然不知道自家闺女的心思变化,此刻,对于他来说,倒不是要帮自己闺女的紧迫时候,眼巴前,最关键的是他得教育教育这个徒弟。

人,都有心爱之物。有时候,是一本书,一把扇子,一个合手的工具,也有的时候,他的心爱之物是寄托情感的人,比如自己的亲闺女,或者是能够为自己撑起一片未来、接续上事业的徒弟,此刻,小书生正是李木匠的心爱之物。

故而,李木匠更加窝火,他对小书生继续说:

“这回倒好,你瞎应承,结果就是一个大男人家家的,没有过婚史,却要给人家千岁爷的老婆看产科,要知道,这闹不好可是要砍头的啊。”

小鱼儿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见自己的亲爹在数落小书生,也不禁跟着踏上一脚,说:

“就是啊,人家千岁爷正在以正夫人不育为名,要休了她呢,你这一接手,左右都是麻烦。”

“怎么个麻烦法儿?还请小鱼儿姑娘指教。”小书生一个抱拳,说起话来可不像眼前这父女俩,阴阳怪气、指桑骂槐的,小书生很直接,很简单,也有些粗暴。

小鱼儿说:“你要是医得这病,那就是说千岁爷早得贵子,那么,千岁爷就达不成休妻的目的。”

“嗯。”小书生点头,觉着小鱼儿这丫头的确是心眼儿够用。

小鱼儿又说:“你要是医不得这病,那么,千岁爷更有理由,说是你医坏了,到时候,照样可以休妻,还能将责任推到你这个蒙古大夫的身上。”

“嗯。”这回是李木匠,衷心地为自家闺女的分析点赞。

“这么复杂?!”晴雯扮成的小书生也是有点懵了,在皇宫外,都是有一说一的,从来都不用处理这么复杂的事情。这不是一个两难的命题吗,接这个活儿,还是不接,这是个难题。

小鱼儿看小书生被自己这么一分析,就开始脸色变得阴沉起来,不觉有一丝得意,虽然自家亲爹很有讨伐自己徒弟的意愿,可是,临到真章的时候,还得靠自己这个亲闺女出面,来帮助他把事情的利害给解释个清楚。

小书生看着小鱼儿,也是一个劲儿地夸,然后,就是发出了求助信号。

小鱼儿是多鬼道的丫头啊,硬是假装不知道这说的是些啥,就是不接小书生的茬儿。

李木匠看不过去了,心说,我家女婿还没过门呢,就这么被自家闺女欺负,未来老丈人怎么也得公允做事,给做个主吧。于是乎,李木匠站了出来,对小书生说:

“你啊,就是没有经验,被千岁爷拿那个一坛子老醋来说事,就把你给捧到了某一个高点,你就下不来了,这下不来的结果,就是只能往千岁爷挖的坑里跳啦。”

“那……我可怎么办?”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发出了求救信号,其实,也是晴雯发出来的,她也没有预想到自己会觉着小鱼儿的分析在情在理。

小鱼儿说:“怎么办?我看啊,你师傅没那么大的本事罩得住你,也出不来什么好主意。”

小书生沉默啦。

小鱼儿似乎看出了小书生的心思,于是,她说:“你去问问黄公公,他毕竟也是你半个师傅啊。”

李木匠点头,表示自己对这种分配并没有产生不适感,他极力表明在徒弟的问题上他没有吃黄公公的醋,于是,说:

“的确,你不妨去问一问黄公公,这件事情已经承诺了,再反悔,还有挽回的余地不?!”

见李木匠大度地放话,小书生很感激地又给师傅斟满了一杯酒。

李木匠说:“这人生不生娃啊,那是天注定,哪里是什么医得的?!”

小鱼儿撇了撇嘴,小声对小书生嘀咕说:

“我爹啊,最近迷上了西洋那里传来的什么药片子,说什么可以对症下药,那才是吃一个治一个,有准儿。从此以后,我爹就对中医中药嗤之以鼻啦,说什么净是骗人,药效奇慢,折腾人不偿命,欺世盗名什么的。”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心里一惊,心说没想到自己拜的师傅还挺崇洋媚外的,怎么一旦沾上了西医,就开始和中医为敌啦。这世间的事情,哪怕是过上千年,这个争执也怕是不会断的。

第四百五十二章 未来接班人

黄公公正在歇班,在自己的一匝小木屋里一个人喝着小酒,用筷子在几碟子小菜之间拣选着……

虽然,眼前只是一盏枯黄的小油灯,但是,这屋子已然被照得满室通明。

黄公公觉着这里好歹也是属于自己的小家,总比在皇宫里要舒坦而不拘束。

一有功夫,黄公公就会出宫,来自家小屋里歇息,喝酒。

听到敲门声,黄公公也不觉着惊奇,随口说:“请进。”

小书生跟门口的小太监们打过了招呼,随后,吱呀一声,他推门而入。

“给黄公公请安。”小书生一个施礼,然后,从胸襟处掏出一个葫芦来,敬献给黄公公。

“应该怎么称呼啊?”黄公公问。

小书生赶紧改口说:“是该叫师傅的。徒弟该死,徒弟该死。”

黄公公笑呵呵地摆了摆手,说:“干嘛?又拿你的老醋来贿赂我?”

小书生被黄公公这么一说就不那么紧张啦,她说:

“这是一瓶老山玉露,特孝敬师傅的。”

“怎讲?”黄公公把葫芦把玩在手上,左瞧右瞧的,然后,拧开了葫芦盖儿,一下子,屋里浸在一片清香之中。

小书生说:“徒弟在大山里修炼,每天清晨不免露水沾衣襟,后来,练完功想起来了,觉着这万物之精华在此,万不敢怠慢,也不敢浪费,故而,每天清早再多早起一个时辰练功,待练完每日必修的功夫,就花上一个时辰专门用竹筒收集雨露,这一瓶子就是整个春天的雨露啦,故而叫作玉露。还请师傅笑纳,算是弟子诚心拜师的一点表达。”

黄公公很高兴,觉着这个徒弟不仅有些本事,还特别地知书达理,不像自己成天价对着一帮不入眼的小太监,总因为他们而觉着一代不如一代强,倒是这个眉眼清秀、却很有自我主张的小书生让人眼睛一亮,可以说是代表着长江大浪推前浪的年轻才俊了。自己白日里好不容易对李木匠连拉拢带哄骗地,终于达到了让小书生给自己也当半个徒弟的心愿,黄公公对自己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最收成——这个徒弟也是满意的。

“师傅,弟子来还真的要请教您一件事。”小书生一个抱拳,也不敢落座。

黄公公砸吧了一口小酒,然后问:“说吧,不必绕弯子,也不必打什么掩护,在师傅面前,就该有什么说什么。”

小书生点头,然后说:“是这样的,我今天不小心答应了福王殿下,要帮衬他得子。也不知这样应允了下来,是不是很不靠谱?”

黄公公眼睛一瞪,说:“有什么不靠谱的?这样的说法,必定不是一个小娃子能想出来的,说,到底是谁说给你的。”

小书生心想自己好歹也不能出卖自己的另一个师傅李木匠啊,于是,在黄公公的追问下也三缄其口。

小书生这么一沉默,黄公公就心里有数了,肯定是李木匠捣的鬼,把小书生给吓成了这个样子。

黄公公抿了一口玉露,然后,一脸舒服的样子,连脸上的皱纹都在此刻因放松而舒展开了。

黄公公说:“伴君如伴虎,这是千古之训。”

小书生依旧垂立在侧,仔细听黄公公这个师傅指教。

黄公公又说:“但是,天底下,又哪里真正有太平的地方、舒服着喝好酒、不用劳作的地方啊?!”

小书生点了点头,觉着黄公公教诲的是。

黄公公接着说:“你要想出人头地,就要爱拼才会赢,怎么可以患得患失呢?!”

小书生脸儿红了。

黄公公说:“这生子的事情,虽然是人家公母俩的事情,但是,摧枯拉朽、育苗育种,还是需要天地人和的,你这个小中医那几把刷子,也就在于帮助千岁爷把周围的气候给调理好,也就不错啦,至于他到最终生育不生育,那都是老天爷的面子,哪里是人能够决定和医得的?!”

小书生诺诺着一个施礼,说:“师傅说的正是。徒儿听懂啦。”

黄公公叹了口气,说:“听懂也没有用,到用的时候,又会忘记。”

小书生忙掏出怀里的笔和纸,说:“徒儿自己可以记下来。”

黄公公又说:“记下来也没用,到时候,做起来也是走样儿。”

晴雯扮成小书生吐了一下舌头,心说:这个师傅怎么这么悲观,什么事情都往负面去归结,对人起码的信任都没有。

黄公公没有正眼看一眼小书生,却说:

“你是不是在犯嘀咕,想的是如何才能让这个师傅满意?我告诉你吧,没有人能让师傅我满意,因为我是看透了这一切。”

小书生说:“师傅难道是出世了吗?”

黄公公朗声大笑,说:“你小子难道在嘲笑师傅吗?师傅要是真的那么厉害,还会自囚在宫中被人吆五喝六吗?师傅不是出世人啊。”

小书生擦了把汗,感觉自己怎么都追不上黄公公的思路。

黄公公说:“一坛子老醋,算是打破了局面,下一步,就看你自己怎么混了,要想真的成为皇上身边的心腹,你得要花十年之功,先打迂回战吧。”

小书生听得很不是滋味,很明显,她能感觉到,这黄公公是在计划、编排着什么,而自己这个他新认的徒弟,好像已经被纳入到了他未来的版图中,并将发挥出在他操纵下的该发挥的徒弟作用。

虽然有一种成为人家下酒菜的感觉,但是,晴雯并不想放弃这个亲近黄公公的机会,她知道自己在宫中的发展和此人绝对相关,且是至关重要。

此刻,自己最好的表现就是悉听尊便,晴雯打定了主意,一切以顺从为主,让老人家舒心比什么都重要。

此刻,黄公公一边喝酒一边兴致勃勃地调教着自己的小徒弟,甚至可能小书生已经被他认为成是未来的接班人啦,也未置可否。

“那……”小书生试探地问:

“师傅,您是说我当去喽?!”

黄公公说:“是的,还犹豫什么,万事只有做起来,才能知道是做对还是做错,当初是选择对了,还是选择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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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三章 睡莲何田田

福王府坐落在离皇宫比较远的地方,那里据说是京城东南的一片洼地,经过回填土壤才得以铺平,是城市扩张的延展部分。那里也是下风口,而皇宫则在西北龙头的位置,是上风口无疑。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今日受邀,第一次去拜见福王。

她出宫有多半个时辰啦,一直按着福王所提示过的方向走,却还没能到达府上。

一路所经之地竟是贫民窟、烟花巷,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倒是一直在走马观花,她也是纳闷了:怎么福王府就设在这样的花柳繁华乡、贫困落难村的?莫不是被嫌弃被冷落才被安置于此吧?

晴雯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觉着当个福王也是挺不容易的,闹不好就会被大臣给参上一笔,亦或者,被王者监视着,一辈子都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

这样想的时候,晴雯就对福王产生了一种怜悯的情感,推而广之,晴雯竟然对芸芸众生,这三五九等的平民老百姓也好、王公贵族也好,产生了一种悲悯的情感,觉着大家每一个人来到这世间走一遭都特别的不容易,不免对“生”产生了一种淡然的态度,对“死”更有了一番超然的意识。

这样边走边想,就不知不觉来到了福王府门前。那大管家早已在门口久候多时啦,只等着迎上小书生好陪同着一道去见福王。

福王别看所安家的地方稍逊理想,但是内部景致那却是没的说,要多开敞有多开敞,要多气派有多气派,极尽帝王皇室宗亲家族的气势。

先是有一硕大无比、没有一丝缝隙的南越云母大影壁,光洁而圆润,把个福王府衬托得格外地贵气。

被引领着往里面走,就看见一坛一坛的大缸,那可不是平常老百姓做生意时用的大酱缸、大酒缸,而是一缸缸盛开着金贵比过金子的南洋睡莲。

荷叶何田田,一缸缸娇美、灵犀的睡莲在水面上铺展开来,组成了十里长街那么长的闭月羞花之场面,这让晴雯扮成的小书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说到底,这可不是大山里,也不是南洋温润、四季如春的气候,要让这么金贵的花儿能在中原活下来已经是个奇迹,而让这么多金贵的花儿活下来简直就是只有祈祷,靠老天爷帮忙的份儿啦,可是,神奇的福王府竟然能够做到!

如果晴雯足够精明的话,她应该能够看出来,这花儿就是银子,不,是银山,在贵族扎堆儿的市场上,物以稀为贵,这样的南洋睡莲,一株就可以抵京城近郊的一套宅院,要是有谁知道这福王府里藏娇,能容纳并养活这么多的睡莲,它们或沉睡、或舒展、或开放,那么,说不好,这个市场会追加价格,把它变成一种可以代替银子来交易的替代品啦。

这至少说明了一点,晴雯在心里分析着:这福王府基本上是没有访客的,如果有访客常来的话,福王根本不可能金屋藏娇般把这么名贵的花朵藏在这里,应该是早就被人给偷走,或者是倒卖啦。

“小书生你来了,有失远迎。”福王一个抱拳。

福王这人接触起来,异常地平易近人,不知这是后天伪装出来的呢,还是先天就是这么一付好脾气。总之,福王从来都是小心谨慎地处事、为人,这大概就是他得以如鱼般自由悠游于京城内外、不受管束、不受皇家怀疑的一个原因吧。

晴雯很喜欢和福王交朋友,在公主党的近期活动里,很多计划都有铤而走险的成分,如果不成功就势必是成仁的后果,技术难度高,危险性大,为了大婚那天的行动成功,公主党的成员还真是拼了,他们不辞辛苦、四处游走,观察并锁定一些对象,企图通过进行拉拢、说教和洗脑,将这些有生力量有朝一日转变成自己可支配的资源,至少,不会成为反对者进行告密和破坏的把柄。

出于这样的原因,也是出于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听取了来自他的两位师傅——李木匠和黄公公的建议,小书生应福王的邀请来到的福王府。

“美景如斯,让人流连忘返,真是一个好地方啊。”小书生也一个抱拳。

福王说:“路途有些远,辛苦啦,来来来,喝上一杯。”

晴雯心里一惊,怎么,大中午还没到,就要喝上一杯,这习惯也就是那打猎的民族才有,如今这福王怎么也染上了这样的待客之礼?!

不便多问,只能应承下来,小书生和福王一个碰杯,转眼,三摞的酒杯,两个人喝了二锅头也是不尽兴,又来了门钉肉饼佐酒,点了一锅煲仔饭,由匈奴俘虏充当的家奴给端了上来。

看福王一阵子地胡吃海塞,晴雯扮成的小书生算是领教啦:为啥福王抱着自己的老醋坛子不放,实在是他喝酒成瘾管不住自己,现在,病已不在体表,要逼出那病源就只能靠老醋啦。

小书生不无担忧地看着福王。福王是何等人物啊,一眼就明白了小书生的意思。福王安慰小书生说:

“放心,我死不了。我还有很多未尽的事情没做完呢,老天爷怎舍得招我回去?!”

小书生说:“福王披星戴月,不知为哪般忙,为哪般不舍?”

福王神秘地一笑,说:“早晚你会知道的。”

小书生真的不识时务,继续问道:“不知福王府为何安在这花柳巷旁边,这贫民窟的进别?”

福王这回没有回避这个问题,他说:“来,跟我上二层楼来。”

小书生跟在福王的后面上了木梯,只觉着福王的重量太沉以至于木梯晃荡得好像随时要坍塌似的。

福王引领小书生左拐右拐,终于到了木阁楼顶层的最尽头。

从那里向外望出去,可以看到的是一片灰突突、黑黢黢的民房,这些民房很多都是木质结构的,还有一些是泥瓦房。

福王说:“这些房子年久失修,有时候,都经不起一场暴风雨,经不起一个雷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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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四章 被羁之鸟

小书生随着福王所指的方向望过去,一片灰区区、黑黢黢的民房让人看了心窄。

福王说:“这里要遇到个火灾那就更麻烦了,半条街都会被烧着,如果碰上大风,也可能顷刻间几条街就会灰飞烟灭。”

小书生听了大骇,原来,这里的危险隐患如此厉害,且昭昭于天日,连老百姓自己都知道这样苟且的生活朝不保夕,且险象环生。

福王好像一下子就看透了小书生的心思似的,他补充说:

“这样的情况是无法救助的,你不要动这样的心思。”

小书生不解地问(对,晴雯就是这样不识时务,明明知道人家不喜欢被这样说,也会照样说出来;明明知道人家可以自己说自己不够好、但听不得同样的意见是通过外人之口表达的,晴雯也还是要照样表达;明明知道自己就算是参与、就算是打扰了也没什么成效,说不定还有负作用,晴雯也还是要尝试尝试):“我为什么有心却不能救助?”

福王指了指西北龙头的方向,那里,皇宫巍峨,宫阙连绵,低于皇宫的、从西北向东南延伸的是达官贵人的深宅大院,又是很高的阁楼,可以登高望远,天气好的时候,甚至还能看见远方的香炉山。

“怎么?”小书生不解福王的用意,禁不住又在问。

“皇上所处的皇宫高高在上,简直就像在云朵之上似的,这让人联想到天命,联想到天赋神权。”

小书生想了想福王说的话。福王说的话往往都特别新鲜,属于晴雯所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所以,不管福王都说些什么,晴雯都会好好地过一过脑子,想一想他到底为什么说这些,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而且,又是在用什么样或委婉、或直接的方式在向自己传达……

“那又怎样?”照晴雯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自由个性,她不能理解这皇权高高在上、让人崇拜是个什么样的状况,会不会给别人造成压迫。

福王说:“天赋神权嘛,就是不可违抗,一切依从于皇权,因为那是老天赋予的。”

小书生听了,仔细地记住心里。

福王说:“你看,从高高在上的皇宫向这边瞧来,一切由高到低,尽收眼底,这样,皇上时时可以看到城中各处的近况,他也就放心啦。这就是皇权的统御。”

小书生心想自己反正是个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的主儿,至于有没有皇权,反正没有压迫到自己头上。

不过,小书生也发现了一点,福王府全部都在皇宫的视线之内,它地处洼地,而且,还在贫民窟、花柳巷的旁边,这样的话,要想做出什么危害皇宫皇上的事,是万万难以成行的,因为,天赋皇权是底层老百姓最重要的信仰,谁敢公然反对皇权,反对皇权的合法继承人,首先,这些基层劳动人民就会群而反之,把反对者一举歼灭。

当小书生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发现福王说的是对的,他福王早就被皇上给把控得死死的啦。看似他很潇洒,可以行动自由,并且有美妾相伴,成天价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可以不问稼穑,可以不分五谷,可以不事劳作,但是,实际上,他就跟这一缸缸的南洋睡莲似的,不问青红皂白就被从适合自己的水土中连根拔出,千里迢迢被运送给奢侈的阶级来把玩、观赏,自己却是失去了原有的根基原有的营养来源,变成了一个只供观赏的玩物。

这,就是现如今的福王。

福王肥胖的体态更说明了他在这样的环境里久久挣扎不出,绝望之下破罐子破摔所造成的胡吃海塞、饮酒作乐而长期形成的后果。这个后果,是郁闷造成的,是圈养猪一般有猪样的痛苦的,是被时时给盯梢、把控住的不得自由的自暴自弃……

在晴雯扮成的小书生理解了福王的心情的一刹那,晴雯又开始新的一轮的悲天悯人。她不愿意眼睁睁看着贫民窟被不期然的一场山火给化为灰烬,也不愿意看到花柳巷口那些被拐卖而来的幼女们凄楚的目光,总得有所行动吧,对待这样的人世不公,总得有一个站出来吧,如果需要她晴雯的话,她要站出来。

这么义愤填膺地想着心思,晴雯扮成的小书生有些冷落了身旁的福王。福王似乎并不以为意,他大概觉着这小书生也不是什么都懂,有些事情要经历、见识、吃亏上当多了才能够明白,所以现在就对小书生有所期待,显然是实现不了预期的,故而,福王连做预期都不肯做。

那么,此次福王请小书生来纯粹是邦交友好的需要喽,也不过就是沟通沟通感情,联络联络共识,好在以后继续睦邻友好,亲善相帮,多一个盟友总是好的。

但是,小书生不这么认为,因为他的两位师傅不是这么嘱咐的。

但是,福王也不是这样的纯粹在讲友谊而盛邀小书生,如果只是友谊,那么,福王就被不会深藏这么多的宝物,这么多的睡莲,而不为外界所知啦。

小书生是带着使命来的,但是,使命能不能很有效地实现,不光是靠努力的,还得有水平,资深的水平和判断力。

福王心领神会于小书生的急切,于是,他说:

“今日,福晋不适,无法看大夫,要不,咱们两个先在这里叙叙旧,等一等她那边的消息。”

小书生点了点头,随即,就在福王的带领下观看了书卷阁、藏经阁,又去了上花园,和听雨亭。

忽然,闪身一位曼妙的女子,袅袅婷婷地来到了福王和小书生的面前,面带微笑,如雨后轻露一般,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简直要把人的心荡漾到天边。

福王一见来人就笑得合不拢嘴啦,他对小书生介绍说:

“贤弟,这位是你的另一位嫂夫人。”

这位女子掩口一笑,对小书生作了一个揖,说:

“这位贤弟,如此眉清目秀,看来不像我们胡人男人,一个个糙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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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五章 一混混进了福王府

小女子巧笑倩兮,对小书生说:“听福王说,你是个小小年纪的老中医。”

小书生听出来了,这是有几多戏耍的味道,但是,她并不以为意,毕竟,自己是福王的客人,被福王的老婆给戏耍了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晴雯很想得开,一直以来就认为自己现在这个身份——小书生并不是真实的自己,而是自己在现实社会中为了执行人物而假借的投影,虽然在每次活动和任务中,她都努力地为小书生塑造好的形象,累积好的评价,但是,她却不愿意为了小书生这个角色的喜怒哀愁来买单,更不愿意为小书生的今世得失而患得患失,也就是说晴雯的入能入戏,出也出得戏外,故而,在此,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受到戏耍她也不急,这样下来,一副心态平和的样子反而更招人喜欢,当然,这招人喜欢也不是晴雯想追求的效果,对于她来说,她一向就事论事,见招拆招,根本没长心思去记恨抑或是感恩。

福王见自己的小妾如此热情地对待小书生,而小书生好像没事人似的慢条斯理、不卑不亢的,甚觉这个小书生是给有意思的家伙,和平常的小伙子不一样。

小妾有些讪讪的,但是,她转而又温婉地问道:

“不知我们这样的胡人是否也看得了你们的中医?特向这位小先生请教。“

看来,胡姬花改变了策略,不再随便调笑和戏弄眼前这个陌生的年轻人。

小书生见这位胡人小妾改变了对自己的态度,她也没有因此流露出得意或者满意的神情,反而,她很郑重地对待胡姬花提出的问题,说:

“这位姑娘您问的好。这个话题可是说来话长啦。“

福王笑了,他看见自己的小妾和这个小书生形成了一种和解,分外满意,毕竟,他是心存要招兵买马的决心,这个有才华有想法的年轻人正符合自己内心设定的条件。

福王说:“天长日干,我们把酒言欢,慢慢叙下,就好,就好。”

胡姬花更是格外地高兴,在这如牢笼般的府内连个说话的人都难找,更别说是可以喝着酒、谈点文化的同龄人啦。既然福王不介意自己参与,那么,自然,胡姬花要作个正夫人不出场时的待客的主人。

胡姬花当即下令厨子备菜,又张罗着温酒,忙忙叨叨地把个冷清的院子给闹腾得热烘烘的。

福王和小书生分别看座,福王说:

“胡姬啊,这是什么酒?”

胡姬花很是调皮,她明知故问,说:“还得品酒的人来猜,猜对了,有赏。”

福王呵呵一笑,他就喜欢胡姬花身上的这种顽皮劲儿,不像中原的姑娘,一个个的都讲究个门当户对的,很是计较,而这胡人家的姑娘,天生就爽利豪放,不拘小节,没那么多细腻,也同时没那么多要求。

福王和小书生一个捧杯,然后,各自饮下。

小书生停顿了片刻,似乎,整个人的感觉都集中在了唇齿之间:“嗯,有戏。”

胡姬花一挑眉,好似在说:“什么?”

福王砸吧了一口酒后,说:“马**酒,可对?”

胡姬花故意撒娇,说:“干嘛总赢我,福王您就不能故意输一回,让我感觉好一些?”

福王被胡姬花给捧得哈哈大笑,极为愉快,在一旁的小书生算是看出来了,这胡姬花对福王很有一套,随随便便一个小动作、一个小表情就能得到福王真心的喜爱和赞赏。

胡姬花问小书生:“你刚才说什么有戏是说的啥?”

小书生说:“中药讲究的就是因地制宜地取用药材,你这马**酒就是老天爷赐给大家伙儿的药材啊。”

胡姬花说:“嗯,小书生,真有你的,都说三句话不离本行啊,看到你就知道世间真有这样的人。”

小书生也不会嘘寒问暖,更不会热情应对,她说:

“嗯,要是我专注于别的事情的时候,就谈的是那件事,不再会是中药。”

胡姬花和福王互相看了一眼,两人好像心领神会,一致认定这小书生的智商那是可以的,只不过情商有些差。

小书生兀自给自己又斟满了一杯。

胡姬花看到后,连忙接过小书生手中的酒壶,说:

“哎呀呀,这位公子真是的,都怪我招待不周,没及时添酒,结果劳累了您。”

福王看着发笑,觉着自家这小妾真是机灵,才到中原没多长时间,就说话之乎者也,做事礼仪周全,完全是个京片子。这说明什么,说明自己艳福不浅啊。

小书生则不以为然,对胡姬花说:“我喜欢多喝,就多喝一口,我不喜欢喝,你若是劝酒,岂不是被我驳了面子,自己也很没面子?!所以啊,最好的办法就是我自己来,不用劝。”

胡姬花和福王简直是又一次面面相觑,这一次感觉这小书生有些轴。

不过,福王倒是挺欣赏这股轴劲儿的,原因很简单,自己不就是喜欢那些不那么世俗、专心于一项技能的人吗,这个小书生正是这样的人,要是眼前是个油滑的万事通,他还不稀罕呢。

小书生哪里有胡姬花这样试探的心机和福王那样的需求,对于她来说,就是要尽快地深入到宫廷生活的方方面面,成为其中的一员,这样,才能在公主大婚那天里顺利地疏通渠道、用好资源,完成任务。

小书生因为没有负累的原因,所以,处事自然,没有很大的功利心,这样的表现,反而被胡姬花和福王所接受。

福王说:“那么,也请你给品一品这酒如何?”

小书生又ZOU了一口,然后,也如福王般砸吧了几下,接着,人就定在了那里,没有说话。

福王和胡姬花看在眼里,也没有催促,而是静静地等待。

“这酒里有三味子,是马**酒里的上品。“小书生说。

胡姬花用手掩住了嘴,怕流露出惊奇的表情。

“这酒曾经存放在零下很久,是窖藏后徐徐发酵的产物。“

胡姬花看了福王一眼,那眼里有一种神情,叫作“心悦诚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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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六章 虚火很旺

胡姬花异常地兴奋,她料想过也许这个小书生真如人们所传说的那样在和珅和大人的府上舌战群儒,拿出了唯一解的中药配方,医治一位官府大人的痼疾颇见成效。

但是,她远没有想到的是这位小书生能够如此确切地说出马**酒里的配料,这些可不是千年传下来的古老配方,而是自己亲自实验,经过多次地失败后才研制出来的新的马**配方,而小书生一语中的,就说了给正着。

更让胡姬花兴奋的是在这中原世态炎凉的京城里,没有一个本地人会拿出足够的尊重给到胡人。似乎,在他们的心里,胡地是最蛮荒的地方,胡人就是北蛮子,胡女不是强盗就是娼妇,人们流露出的不屑与轻蔑的目光简直要淹死这个妙龄少妇。

她不服。凭什么瞧不起我们胡人,看不起我们胡地,不尊重我们的本土文化?!

大中原中心主义的思想早晚会让那么大周国吃亏,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胡姬花虽然嫁给了大中原核心国大周的千岁爷,却从来未能从中获得自己的民族自信。现如今,得亏来了给小书生,虽然也是大周人,而且,年纪很轻,但是,却能准确地说出马**酒采撷自初春,却窖藏、发酵、成酒在来年的春天。原因在于,三味子是产在胡地高坡的春天旺时,如果不马上采撷下来的话,三味子就会钻入地下,和虫子结合成虫草。所以,必须是在三月早春,春芽还没有拱出地面的时候就采撷下来,泡在新鲜的马**中。

那马**也有讲究,这里就不缀叙啦。不过,胡姬花清晰地记得,正是新鲜马**来酿酒,才区分开了中原用老汤来调味酒和新鲜马**酿酒方式的不同。

正在胡姬花喜上眉梢的时候,福王问小书生:

“为什么是三味子,而不是五味子,又有啥区别?”

小书生淡定地回答说:“这五味子是在三味子的基础上又加了两剂猛药,吃了五味子,容易一下子就猛火攻心,结果导致的是心性不稳,看上去胡说八道,上蹿下跳。”

胡姬花用袖口捂住嘴笑了,福王生气地蹬了她一眼。

小书生说:“怎么,我说错了什么吗?”

胡姬花说:“哪里,哪里,千岁爷前一阵子嚷嚷着要进补,结果,服下五味子后就出现了你说的症状。”

福王并没有真的生气,只不过是被胡姬花给笑得有些尴尬,既然胡姬花给说出来了,福王怕小书生有什么误解,就说:

“是这样的,我那天喝酒喝大发了,想着怎么解酒好,才能不头昏脑胀,又能醒脑提神,当然,想到了五味子,服用后倒是不头疼了,内里只是火热,好像有股子火气发不出去似的,我就是被憋得满嘴胡话,还上蹿下跳的。”

小书生点了点头,好像着就是在他的意料中似的,他说:

“三味子则不同,正正好好,调阴补阳,恰到好处。”

胡姬花益发地高兴,这样的肯定不就是在肯定自己的家乡吗?!

小书生接着说:“这位姐姐,你不要总在寒天去酿酒,虽然,你窖藏春天的酒到深冬,很有自己的一套心得和手法,但是,这些都不足以弥补你在深冬里用手试探酒的举动,这样的寒会让你无法孕育下一代。”

胡姬花听到这里完全被精到了。原来以为小书生是个盗世欺名的小主儿,在各地、各种皇亲国戚当中混吃混喝混名声,最后,还混钱财,可是这个小书生可不简单,他直中目标,说的对,解决的问题也对。

是的,这马**酒里加三味子是自己的创新,这从初春就开始启酿、发酵,到冬天的时候才开始进行最终的窖藏,整个的程序都经过过无数的失败,才有了今天这样的好酒。胡姬花未尝不知道自己在初冬下酒时的亲力亲为必定会伤及到自己的身体,也不是不知道,自己在严冬中将窖藏的酒用手去试好坏是对自己的极大伤害,但是,为了出炉好酒,她宁愿做出这样的付出。

这一切,本是默默的付出,回报就是博得福王满意的一笑,可现如今,小书生的一席中的的话正说到了胡姬花关心的点上。

胡姬花知道此次小书生被邀请来,是因为福王迫切地希望自己的正夫人能为自己生个下一代,好传宗接代,小书生如果是这方面的高手的话,那么,很快,在胡姬花的眼巴前,正夫人福晋大人就会怀上福王的种。

可是,胡姬花也想抢在正夫人的前面怀上娃,这个竞赛可不光是比拼争宠、邀宠,而是要有实际的能力和技巧的。胡姬花已经敏锐地感觉到这个小书生能够帮助自己。

果不其然,小书生说出的症状正是自己的情况。

胡姬花忙给小书生斟满了又一杯酒,脸上殷勤的微笑一刻都没有消散。

胡姬花说:“小书生真是料事如神啊,的确,为了酿制出好酒,我这个女子也是进了寒气啦。”

小书生随手拿出布袋子里的笔和纸,直接在饭桌上酒开始写了起来。

这福王看着胡姬花和小书生开始谈论起了中药,他也不介意自己的小妾和这个小书生进行切磋,福王也跟着凑过来,饶有兴致地听着这二人的谈话。

小书生说:“睡莲是好东西,你在正月的子夜时分去那取那被叶子照耀的睡莲,第二天煎服,就可以去寒气。除此之外,还要常常拜会南方,南方主阳,你现如今缺乏的正是阳气。”

胡姬花说:“不会啊?我生来就健壮,和男娃子一样,所以,能骑善射,还喜欢织布耕读,等于是胡人的活计和汉人的活计,我都能搭上把手,我以为,我不该是缺少阳气之人啊?!”

小书生说:“嗯,你是虚火很旺,但是,火旺又很虚,这要先天就能吸纳补品,还得是后天有意识地抓补天地之气。”

胡姬花一心想要生娃,于是继续求助于小书生说:“书生请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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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七章 她很严肃

小书生说:“你应该回老家胡地。”

胡姬花会错了意,以为这个小书生也跟其他的大周人一样歧视和嫌弃她这个胡女,她一时间忘记了小书生之前所表示出来的尊重。

胡姬花脸儿一沉,对福王说:“难道福王也希望贱妾回老家吗?”

福王比小书生懂得女人的心理,尤其,他懂得那些在这里邀宠的女人,所以,他连忙安慰说:

“怎么会?!不可能的。再说,我福王也需要你。”

胡姬花见福王如此表白,心情好转了起来,说:

“嗯,人世间得一知己足矣。“

福王虽然在别人的眼里是千岁爷,皇亲国戚的,有身份有地位的,但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他当然比谁都更明了自己的情况和境地,身边要是再没个对自己知冷知热的人,那他简直就快把自己逼疯啦。正夫人总是生病,成天价唧唧歪歪的,身体不好精神头就不足,根本就无法让福王感觉到是个伴儿,正夫人由于身体不济,连对福王招了这么个小妾都没有一点微词,对福王就更别提有什么影响力啦。

好不容易得了胡姬花这么个宝物,又体贴、又会谈情说爱,还会撒娇和故意置气,每天里,给福王死水般的生活带来了哪怕是微澜般的快乐,也是好的。照这么说,就是给福王一万个理由,他也是不会放胡姬花走的。

所以,当胡姬花故意生气来试探福王的时候,福王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要给胡姬花一个肯定的答案,免得她疑神疑鬼的,总不够自信,以为福王对她也不过就是一时新鲜,早晚都会过眼烟云般地处理掉。福王心想江山美人,史上就有过为了美人放弃江山的,我福王当效仿之。

胡姬花当然对福王的态度很是满意,这样,她将全部的怒意转向欲发泄到小书生的身上,心想:

“我还真没看出来哎,你一个小书生,也不过是福王器重你,欲委以重任,先考察之,你怎么能够凭借着福王的喜爱就转而攻击他的枕边人,这是一个大忌。”

晴雯这人一向就是大条,人家福王和胡姬花心理活动都如此之多,对小书生的印象都发了大回转了,她晴雯还一点都没有感知到,内心泰然,反映在外表,表情也泰然。

胡姬花到底是个胡人出身,不是大周的中原人喜欢小肚鸡肠,表面文章做的好,总是外表和善友好得很,可是已经在心里恨恨的,急于使绊儿。

胡姬花还秉承着小数民族的优良特质,也就是有一说一,打开窗户说亮话,根本就不打算藏着掖着自己的情绪。胡姬花直接忿怼小书生说:

“我说,你也是太狠啦吧,怎么就直接把我发配到胡地啦呢,这样的话,难道你还想在福王的身边安排别人?!”

胡姬花的格局也真是不够大,每天里,所有和自己相关的事情首先想到的都是对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的影响,此刻,她的意思很明确:福王是我的,你小书生难道是要给福王另外找人来把我替代了?!

小书生一听,就扑哧一下笑了。

福王则哈哈大笑。

看似,好像男人们都不是像胡姬花那样理解问题。

胡姬花脸儿涨红了,她一定察觉到是自己的说法引起了男人们的轰笑。

福王说:“你这个多心的丫头片子,看来,还真是老虎胡须摸不得的,谁要是惹你,一定立马倒霉。”

小书生也不多做解释,只在那里陪笑。

着让胡姬花更不好意思啦。

小书生说:“你的寒病已经入体,按理说不会危及生命,可是要想得子,恐怕宫寒而不得。当下最重要的就是找到源头,治病救人。”

胡姬花将信将疑地看着小书生,说:“我在周地治疗,也是一样的啊。”

小书生说:“我的姐姐,水土,懂不懂什么叫水土?你的病得在什么地方,就得找什么地方的水土来治愈。”

胡姬花哭了,说:“我从草原被卖,周转颠沛、九死一生来到大周,要不是得遇福王,还不知生死呢。”

福王说:“快别替你的过去,我可不愿意你噩梦中再次惊醒。”

胡姬花抽泣着继续说:“要回家乡可以,可是我不知道是不是会被当作背叛家乡的叛徒,毕竟,我是嫁给了周人,而且还是当今周皇上的亲弟弟。要是回去,这不是赶死的节奏吗?!”

福王对小书生说:“你是老中医,你给想想办法,能不能不回去,也把这病给医了?”

小书生说:“你的寒气要找在贵家乡草原上吃草的牲畜,它们饱吸了天地精华和阳光雨露,带着当地的水土的气息。”

胡姬花点了点头。

小书生说:“把这样的牲畜牵到咱大周京城来,你宰杀了它,然后,将自己的一双被侵寒的手伸到刚宰杀的牲畜的肚子里,用它的热肠来暖手,这病方能慢慢地治愈。”

胡姬花听得个目瞪口呆,将信将疑的。福王倒是很相信小书生说的这一套,对小书生的敬服之意反而加深啦。

胡姬花说:“你说的牲畜是我家养的牛和羊吗?”

小书生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胡姬花不解地看着小书生。

小书生只好补充说:“牛和羊都照章办事,一辈子只知道低头吃草,心思全在长膘上,它们的热血不是没有,而是泛着股傻气,这样的古道热肠对你将来孕育胎儿反而没有任何好处。”

福王笑了,竟然开起玩笑来,对胡姬花说:

“爱妾,我看老中医的意思是说:你不能让那些牛和羊来替你挡罪,因为它们会转世投胎,来到我们当中。”

胡姬花本是个开得起玩笑的人,要是平常,她肯定借此机会好好地和福王撒个娇,从中,没准儿还能提出些什么额外的要求,借着福王承认错误的这段时间来好好地给自己一个补偿。但此刻,胡姬花却没有顾得上接下这个笑话。

她很严肃,对,此刻,对待这个问题,她很严肃。(htt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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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八章 胡姬花的要求

小书生说:“我看你家的藏獒就可以。”

胡姬花一听,眼泪就下来了,福王一见,越发滴心疼,说:“好啦好啦,咱不要娃啦,没事的,没什么大事。”

胡姬花说:“这藏獒是福王因为怕我思乡,特意从倒卖贩子那里接手的,藏獒初来乍到的,得了思乡病,要不是我没日没夜地陪伴它,用家乡语和它沟通,恐怕现如今它早就自决啦。”

小书生说:“对,说的正是它,它可以救你。”

胡姬花说:“不忍。我有何德何能啊,让一个藏獒为我被剖腹、流血,甚至可能牺牲?!”

福王说:“为了我们得个儿子啊。”

胡姬花摇了摇头,说:“藏獒是我和家乡唯一的联系,我不能,不是不忍的问题,是我就是不能这样做。”

福王说:“这样吧,如果你先生子,我设法立你为正夫人。”

福王连这样违背法理和伦常的话都为了这个小妾而网开一面啦,可是这胡姬花就是不依不饶,不肯让自己的藏獒被开膛。

小书生在一旁耐心地等待着,因为她知道这是人家公母俩该商量的事情,自己不该插手。要是韦小宝在旁边看到的话,是会夸赞晴雯有进步的,能看出别人的眉眼高低啦,也能够在别人处理情况时懂得自动避让啦。

但是,这不等于说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就停止了思考。不是,她一直在竭尽全力地思考着看有没有什么替代方案。

胡姬花和福王还在商量着……

这顿饭看来要吃到凉的节奏。

福王说:“如果不舍得让藏獒为你做出牺牲的话,我们就不要娃啦。”

胡姬花说:“娃和藏獒对我都一样的重要,我无法割舍。”

小书生说:“要不,我陪你回一趟家乡,在那里,我们找一下替代的牲畜。”

福王说:“你个臭书生,你当我是傻子啊,你拐走胡姬花回了老家,万一有个闪失,胡姬花回不来了,你说我是杀你还是不杀?”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说:“福王,我看你也是病的不轻。”

福王说:“你胡说。”

小书生一点都不怕惹怒福王,她依旧镇定自若,对福王说:

“你得的是被害妄想症,你也该接受治疗。”

福王被气得反而乐起来,胡姬花听小书生敢这么觊觎大人物福王,也是跟着乐不可支,一下子,三人之间的紧张、别扭的状态一下子被扭转了过来,大家都是年轻人,都是同龄人,互相有些芥蒂,简直就是如老话说的“一笑泯恩仇。”

这时,眼巴前要讨论的就是该不该胡姬花打道回府,去找到被家乡的阳光给晒透的牲畜,用它的热水来为胡姬花治病。

胡姬花说:“我回去可以,但是,福王不能沾花惹草。”

嘿嘿,晴雯感觉很是可笑。现代妇女哪怕是自由天地中有着自由灵魂的胡女也一样这么没有安全感。晴雯就不是这样,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的,哪里会管别人是否移情别恋。

其实,人家胡姬花的心理是正常,反而,晴雯这样的大条、没有需求、没有女人味才是不正常呢。可惜,晴雯根本看不到这个永远长不大的自己。

福王当然很狡猾,立马说:“哪里会?我的爱妾,你就已经占满了我的心思,我真的没有富裕的心思再来什么弯弯绕啦。”

胡姬花故意地一撇嘴,向别处望去,说:

“我不是不相信福王,只不过所有的女人都像苍蝇一样向千岁身上贴。”

福王故意说:“你说什么,女人是苍蝇,那我岂不成了一块臭肉。”

胡姬花再次掩口而笑,看似,心中的不安稍有缓解。

胡姬花说:“我要是生子,大人就立我为正室。”

福王说:“原来你装善良装了这么久,还是在关键问题上露出了峥嵘。”

胡姬花对福王这句不知是玩笑话还是认真的话反而没有生气,她郑重地说:

“人世间无非是你进我退,这关键的要点,一定要死咬着不放。”

福王笑了,他深知自己这爱妾心有多狠、办事多有力度,于是,福王说:

“别到时候真的这一步得逞啦,下一步就要休夫啦。”

胡姬花笑说:‘福王要真的如此信不过我,就不如就此别过。“

看胡姬花抓住自己离不开的心理而不断地提出新的要求,这身在其中的福王不但不产生戒心,反而对胡姬花又增加了几分喜爱。

有些男人喜欢能百依百顺的女人,而有些男人则喜欢自己的女人是自己的主心骨,貌似,福王就属于这后一种人。自家的正夫人就因为处处礼让着夫君,反而不被夫君所重视和善待,反而,这个胡女出身的小蹄子却能把个千岁爷给摆弄明白,一会儿,福王为胡姬花乐,一会儿,福王又担心把胡姬花给惹生气喽,一会儿,福王又特意变着方法地哄自己的爱妾高兴……从小没有亲人的福王实在是空虚寂寞冷的代表,自然,有这样一个带着热辣的异族风情和热血的女子是福王生活里的一剂良方。

这让是个旁人的小书生觉着简直诺大一个地位尊贵、丰衣足食、不缺女人的千岁爷竟然拜倒在这个前身是卖笑女的胡女身上,好像一个天大的笑话。

可是,当事人可不这么认为,福王的理解就是此生终于找到了灵魂的伴侣。

但是,小书生提出了新的质疑,难道胡姬花也如福王一般也这么认为吗?

胡姬花自然不这么认为,胡姬花只是在福王需要他的时候及时地提出了新的要求——要求上位。

这就是小书生理解的胡姬花。

胡姬花此刻并没有把小书生当成是假想敌,而是希望尽快地纳为自己的盟友。

胡姬花说:“还请福王指派小书生陪同我一道回乡。”

此刻,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并没有可以拒绝的资格,如果福王提出这样的指示。

福王看了一眼小书生,似乎猜到了小书生的心思似的,他没有立即表态。

胡姬花看着心里着急,心想:不如自己直接问小书生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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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九章 你不让我拆穿你

此去胡地一路快马加鞭……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简直不相信自己:

昨天还在和两位师傅商议着要不要不去福王府啦,得罪了福王算啦;今天白日里,就和福王及他的小妾胡姬花探讨了许多的他们感兴趣的话题……

这星夜奔路的,现在正在赶往胡地的路上,真是年轻人扎堆儿的地方,做决定快,执行决定更快。

为了方便小书生和胡姬花出京城,福王特拿出了皇上赐予的福牌,这福牌可以不用被过关排查,福王将他二人一直送出京城北大门,在京城外的北郊山的长亭上依依话别。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还真挺纳闷的,第一点,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福王很相信小书生,愿意请教小书生有关生娃这样的隐私问题,第二点,福王没有因为小书生是给男娃子就把自己的爱妾托福给了他。

看来,福王真心要培养、扶植自己的羽翼。这一点,晴雯倒是没有想到。不过,福王身边的胡姬花是懂得的。

此次,胡姬花回转家乡,带着的最重要的事项就是急于回到故国的山山水水里,用家乡的风水和水土来缓解自己的病痛,当然,能根治那就更好。这样,福王要生娃的意愿也就可能实现了。

所以,胡姬花虽然有百个理由不愿意离开福王(注:她要担心的事情可是太多了,这里就不一一枚举啦),但是,为了这期冀达成的愿望,她也是要忍字在先的。

话说胡姬花和小书生一路打马而行,眼看着日落西山,必须得找个地方歇脚啦。

这次,也许是福王不放心的缘故,也可能是胡姬花舍不得的缘故,胡姬花不仅骑着心爱的枣红马,还带上了那只胡地的藏獒。

藏獒甚是乖觉,一路上迈开长腿跟得紧,也从没有掉队。此刻,该搭营安寨啦,胡姬花拉住缰绳,等着小书生。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的马儿其实也并不慢,晴雯当初在大山团练中也是练过骑马的,只不过胡姬花是胡人出身,打小就在游牧部落里赶过羊、猎过鹿、打过土匪,自然,晴雯十分之一都比不上她之干练与驾轻就熟。

小书生擦了擦汗,气喘吁吁地说:“胡姐姐,真有你的。”

胡姬花发现这小书生不仅喜欢服软,而且,也没有什么嫉妒心,倒是个很好的旅途伴儿。

胡姬花下马,说:“这块空地不错,正好背风,我们可以在这里安营扎寨。”

小书生说:“姐姐说的是,我们就在这里歇息吧。只不过,姐姐也是福王的人,这么艰苦的条件,怕回去福王也怪罪于我,要不,我们找个车马店也好。”

胡姬花摇了摇头,说:“此次是秘密行动,不便于太过暴露,我们能躲过大道,就尽量躲过大道,在山间密林中走,难免会多绕些弯路,但这样相对安全,毕竟我是个胡人,沿途不容易赢得信任。”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觉着胡姬花说的有理,也就表示了赞成。

找了个干燥的平地,晴雯起了两个帐篷,毕竟自己扮成的小书生是个男子,怎么也得对福王的小妾多多尊重。

胡姬花此刻已经捡拾了柴火回来,她做上一锅泉水,很快,泉水就沸了起来,为了掩盖他们的踪迹,胡姬花迅速地熄灭了柴火的余烬,并往余烬中扔了两个土豆。

小书生见她动作娴熟,一点都没有因为是福王的宠妾而生骄奢,这让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对她多了些好感。

小书生说:“胡姐姐,怎么放的是土豆,而不是胡瓜、蕃豆?“

胡姬花笑了,知道小书生这是在打趣自己,她回说:

“没关系的,一会儿,这被焖熟了的土豆会被撒上胡椒。“

小书生被逗笑了,心说:“这胡姬花一点都不笨,马上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而且,反应很快,一下子就抓住了这个玩笑的核心。看来,这胡家女不仅有胡人的文化根基,对咱们周人也是很了解的,对汉人文化和习俗,包括谈吐的理解一点儿都不输给周人。这说明了什么?这不正是说明了福王很会选人嘛。“

胡姬花看小书生发呆,于是就指了指天说:

“今天是上玄月,不知小书生是不是睹月思人啦。”

小书生说:“月是故乡圆,马上就要到胡地啦,的确对于我这个不常走动的人来说,近乡情更怯,远乡益迷茫,我现在就是有些迷茫。”

胡姬花说:“嗯,近乡情更怯,说的多好啊,好像都看到了我的心里似的。”

胡姬花捧出煮好的汤食,先分给了最最心爱的藏獒,然后,才给自己和小书生各端了一份。

小书生发现,两个土豆已经摆在了面前。

黑黑的表里掩盖不住内里土豆的香味,胡姬花看小书生迫不及待地趁热拨开土豆皮,急吼吼地边怕烫边着急吃,不禁笑开了怀,说:

“嗯,光看你的吃相,你也就是个十来岁的娃子,哪里衬得上老中医的名字。“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吃得满嘴满牙黑黢黢的,她说:

“嗯,在吃饭的问题上,不分高大上和粗浅低,美食当前,人性显露,那是什么样子就表现成什么样子好啦,千万不要矫揉造作。”

胡姬花说:“我觉着吧,你是个女的。”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也不惊慌,慢条斯理地说:

“我娘说了,我打小就被姐妹们打扮成女娃子,所以,我有些娘娘腔也情有可原。”

胡姬花说:“我不会说的,但是我知道。”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一脸的泰然,完全不为胡姬花诈自己的说法所动。

小书生说:“胡姐姐,你不要胡思乱想,这样会伤神的。”

胡姬花假装生气,说:“你不让我拆穿你也就罢了,你竟然以这事伤精神气儿来恐吓我不要继续猜想,实在是不厚道。”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说:“哪里,哪里,姐姐息怒,我明明是个男娃子,也不是姐姐说了,就能变成个女娃子的。”

第五百六十章 对了对口实

当胡笳的声音想起的时候,骑在马上的胡姬花眼泪顷刻间垂了下来。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骑马在胡姬花的身后,没有看到这一幕场景,她现如今最关心的是能不能取道雁门关,真正地走出周境,来到胡地。

胡姬花此刻归心似箭,她打马扬鞭,和紧跟着的藏獒一起扬起一路的轻尘。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远远地看到雁门关把守的卫兵在关头逡巡,就感觉有些不妙。她一个勒马,然后吹出口哨。

兴致勃勃的胡姬花不免回转头来,之后,又勉强地打马回来。

“怎么啦?为什么叫住了我?”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说:“看似雁门关把守森严,莫不是有什么新的情况?”

胡姬花说:“我这里有福王的免查令牌在,完全可以应付得来。咱们快些行动吧。“

小书生说:“慢着,这一步很重要,要是被拦住了,非但过关不能,而且,还会带来后患。”

胡姬花有些回乡心切,她不耐烦地说:“能有什么后患?!你这种人,就是想法太多,结果导致行动迟缓,什么都赶不上趟儿,那都是思虑过多造成的。”

看胡姬花对自己的警觉不以为意,晴雯也没有生气。她仔细地分析了现如今的情况,还是觉着不能如此莽撞去闯关。

想了大半天,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对胡姬花说:

“我说胡姐姐,你不是说我像个女娃子吗?”

胡姬花掩口一笑,说:“怎么,你记仇啦?”

小书生摇了摇头,笑说:“姐姐都是玩笑话,弟弟怎么会在意呢?”

胡姬花说:“这一路十来天下来,你一个规规矩矩的小伙子,也是经过我的考验啦,等回福王府以后,我好好地到福王跟前儿为你进些美言。”

小书生说:“胡姐姐,我看要是我们用了福王的免查牌,在公主大婚之即,必然会给福王带来不小的麻烦,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要用。”

胡姬花表示不解,说:‘在我看来,眼前就是最需要用的时候。就算会带来一些不好的影响,也是不得不使用它的。“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说:”我倒还有一个想法,不知能不能提?”

胡姬花说:“你看你,一口一个胡姐姐的,临到关键的时刻,你又这么客气起来,有什么不能提的?!姐姐洗耳恭听。”

小书生好像放下心一般大大地舒了口气,说:

“嗯,那我就说了,姐姐不是一直说我像个女娃子吗,我行为举止总脱不了小时候受的影响,不免女了女气。”

胡姬花歉疚地笑了,说:“姐姐是胡人,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弟弟你可不要见怪,我只是有些纳闷,但是决没有嫌弃你的意思。”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和煦地笑了,说:

“我的提议就是要不我就扮成个女娃子,咱俩互称姐妹,这样过关的时候,也好互相掩护。”

胡姬花一听,朗声大笑,说:

“小书生啊小书生,我真喜欢有你这么个弟弟,不仅才华绝伦,而且啊,还这么有断事的能力。”

小书生说:“那姐姐我去树后面去装扮一下,你稍等我片刻。”

胡姬花说:“不急,不急,我也是认了,这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们还是要周全行事。”

待小书生从树丛后面出来,已经穿着百褶长裙,腰系璎珞,发鬓如云,一付女娃子的打扮。

小书生对胡姬花说:“姐姐,我们这就出发吧。”

胡姬花说:“等等,你这番周人打扮倒是很得体,但是,你穿着裙子可怎么骑马?!我这里有箭袖短衣长裤,还有马靴,你一并穿上,才不会穿帮。”

小书生说:“嗯,姐姐提醒的对,那我还得去树丛后面。您多等一会儿吧。”

胡姬花掩口又乐,说:“都是女子,还有什么可避讳的?!”

小书生一个拱手,说:“男女授受不亲,姐姐谅解。”

胡姬花拍手大乐,连藏獒都因为女主人的乐不可支而感到兴奋,在一旁活蹦乱跳。

又过了不大一会儿功夫,这回,小书生出来,已经出落成了一个正牌的能骑善射的女子。

从胡姬花的眼神里,晴雯看出来她的欣赏。

“等等,”见胡姬花又要打马疾驰,晴雯再次阻止了她。

“我说弟弟,你这又是怎的啦?”胡姬花看似有些无可奈何,这一路上,两人虽然结伴同行,相安无事,但是,却发现脾气秉性大不同。

胡姬花是那种野性足的人,说风就是雨,而且,雨一来,就是狂风暴雨。

而晴雯扮成的小书生看似却是个十足的慢性子,吃饭慢、起床慢、安排个事项也慢,平日里从一种状态过度到另一种状态更是慢,虽然,还不至于说影响到行程的速度,但是,对于胡姬花这个急性子来说,这慢吞吞、不慌不忙的小书生实在是治自己这燥郁狂的一剂苦药,她不得不吞下。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其实也不是真的那么慢,只不过,因为晴雯想保护好福王的小妾胡姬花,想不用福王的牌子以免今后惹上后患,想既安全又能尽快地到达胡地,想怎么掩藏自己是个女娃子是身份,想如何通过这一次的行动来赢得福王胡姬花的信任……

正因为想的太多,以至于行动很慢,总是赶不上胡姬花的速度,好在胡姬花因为喜欢这个小书生的缘故,因此对她就格外地多了一份大姐姐的容忍,这样,两人才得以这么一路上相安无事,没有闹出什么分歧和大意见。

总之,是胡姬花有大姐姐的风度。

这会儿,两人商量了一番,算是对了对口实,以免一会儿入关被盘查的时候给说漏了馅儿,或者是两个人的口实对不上。

胡姬花其实还是很佩服这个小书生的,一来是她还指望着因为这份信任而最终帮她去掉病根呢,二来,则是因为,胡姬花切实地感到,每次自己起先不同意小书生的安排,但回头看的时候,当时小书生的安排都是正确的。

第五百六十一章 夺天工之巧

雁门关是西出阳光无故人的去处,关的这头,过关的人们络绎不绝,都得排成长队等待关检。

而在关的那一头,从胡地那边来大周的人则少之又少。一边,如此热闹,一边,又如此冷清,还真的说明点问题。

说明了什么呢?

晴雯的脑子飞转,却一时找不到答案。

胡姬花和晴雯扮成的小书生一道在关的这头,也就说关的南头排队,胡姬花表现出了少有的耐心,有时候,她会俯下身子,轻轻拍一拍随着队伍和自己一起一步一步向前挪的藏獒。

胡姬花悄声对晴雯扮成的小书生说:“我看,照这样的速度,咱们到太阳落山也进不了关。”

晴雯看了看天色,也跟着忧虑起来。

“这位大娘,”一个当兵的走了过来,胡姬花没有反应。

当兵的又唤了一声,胡姬花发现周围排队的人都在看她,她这才醒悟过来,原来这当兵的是在唤自己。

胡姬花很是恼火,怎么自己花枝招展的、正当妙龄,却被一个二十郎当岁的人给叫作大妈呢?

小书生在一旁笑而不答,胡姬花益发地生气,小书生他这不是在看自己的笑话吗。

小书生揍近她,悄声地说:“刚才咱不是说了要吃点易容术的草药吗?”

胡姬花这才恍然大悟,继而,她有些气愤,心想捣鼓点药来让自己显得丑些倒是一路平安的保障,但是也不能让人吃错药吃大发啦,简直丑的一塌糊涂,兼还老得一塌糊涂。

胡姬花有心埋怨小书生,但是,这时候最首要的任务就是应对眼前这个当兵的。

她刚要点头,就听那当兵地低头走开,嘴里还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真是个聋子之类的话。

当兵的转而走向小书生,胡姬花这才想起来了,小书生此刻应该是已经男扮女装,只不过,自己能看出真相,而忽略了这发生在小书生身上的效果变化。

胡姬花只听那当兵的对小书生软言细语地说:“请问这位姑娘,天色不早了,若过不了关是不是要在这荒郊野岭的等候啊?”

胡姬花气得简直心里冒烟,但又不便于发作,她眼睁睁看着这小书生用提供药的方式把自己变成了臭婆娘,然后,又用从自己这里夺取的美貌(注:胡姬花是胡人,在她的心目里,万物的能量是守恒的,自己失去了什么,就会栽种到另一个人身上,这是胡人普遍的朴素自然哲学)来魅惑了这个年轻的士兵,很明显,这个士兵有心相帮。

小书生扮成的丫头被士兵这么一问,一下子给羞涩住了,竟然没有马上回话,而是弱弱地低下了头。

胡姬花虽然很生小书生的气,不,不是生气,而是嫉妒,但是,在这么好的机会面前,这小书生扮相好、品貌佳,还表现出了本色的羞涩,这实在是一个应该抓在手里的一个机会,就像是当初她胡姬花在声色犬马之地初遇福王的那一刻一样,要不她胡姬花牢牢地抓住了机会的话,也不会有今天富贵为千岁爷的伴侣的资格。

胡姬花当然不容许小书生这样延误和荒废了这么好的时机,导致没有拿到最好的结果,胡姬花不允许小书生这样,更不允许自己这样。

于是乎,胡姬花就势做了个晕倒的动作,起先,那士兵差点就踩着自己的身体,继而,用胡姬花假装晕倒时细眯着眼缝儿,胡姬花看出了这个士兵身上的冷漠,已经不是刚才那付坏坏地对妙龄少女的那份殷勤了,而是对待陌生老妇人的一脸的冷漠。

这时候,周围的人都在呼天抢地地救助胡姬花,竟然有一个派队队伍里的壮汉,竟然要嘴对嘴地给自己做呼吸,胡姬花难过地闭紧了眼睛。

只听士兵的声音再次传来:“姑娘,这可是你的娘亲?”

然后,她听到的是小书生的声音:“长官,正是,正是,快快救我亲娘。”

士兵说:“那好,你等着,我去叫人拿担架,把你娘亲给迎到关里去治疗。”

一路上,胡姬花在担架上都紧紧闭着眼睛,让自己是一付死鱼般不省人事的样子。

只听那士兵说:“我看你娘是没救啦,要不,姑娘你跟我回老家吧,你织布来我种田。”

胡姬花躺在担架上简直给气得牙痒痒:“什么?你敢咒老娘死?小心一会儿见了你的上级长官,老娘魅惑之,然后,就参你一本!”

胡姬花竖着耳朵,却听不到小书生的任何动静。很可能,小书生扔下自己走了吧。

正在纳闷着的时候,只听见人们说:“真没见过这么美的女子,这不会是听说周王选秀入宫,在逃难吧?”

“嗯,我看也像,这连年迈多病的老母亲都得跟着逃难,说不好是京城的哪家大家闺秀呢。”

“我觉着也像,你看这躺在担架的老母,这耳环还不就得值个万八的啊?!”

胡姬花正在装晕,不过,被别人说三说四地给说了半天,就这句话比较中听。自己也算是在京城混了个有头有脸有身份的人,这是衣锦还乡,自然穿戴不差亦不俗。

“咣当——”一声,胡姬花听见身后的大铁门落下的声音,那沉闷的声音惊起了一群鸽子,鸽子噗簌簌地振翅飞走,只可惜,又鸽子屎肥哒哒、油腻腻地落在了胡姬花的身上。

胡姬花刚高兴着得以进了城,虽然不是八抬大轿,但也是四人抬的担架,可没高兴有半息的时间,就被这油腻的鸽子屎给打了个正着。

她突然听见有人贴着自己耳朵说:“天降神屎,欢迎入关。”

这调皮捣蛋的声音自然来自那个天杀的小书生。

胡姬花心想,如果坦诚地絮叨絮叨,此次顺利入关,还真的多亏了这缜密心思的小书生的巧手易容术,虽然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又丑又老的老妇,甚至还让自己升了辈分,但是,小书生的确功不可没,尤其是在自己的容妆上,那更是夺天工之巧,引得傻小伙子给办了事

第五百六十二章 真是巧了

世间的事情就是这么的巧,当你费尽心思的时候,往往不能得,而当你无心插柳的时候,这事就有了迹象。

这道理说的是这个士兵王四。王四对眼前这个大家闺秀简直是一见钟情,这以至于他不再抱怨在这里戍守边关已经有六七年光景啦,对于王四来说,他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娶上个家里给许配的姑娘,从此后老婆孩子热炕头,出门种地,回家种娃,勤勤恳恳,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千百年来老百姓,不,是老农民过的日子。

王四一直等着家信,希望有一封急电能够到他的手上,然后,又被他给呈送给自己的顶头上司柳六,这样,这封加急的信函,也可能是谎报家中有病人,也许是一封催促回家订婚的家书,总之,王四特别希望自己的长官柳六在看到这封信后,爽快地允许自己告假、回乡省亲,这样,自己不仅能够娶上个媳妇儿,没准儿,来年还能申请到把自己新过门的媳妇认作成为随军家属,给她寄盘缠,督促她告别家乡的父老乡亲,只身乘着毛驴车赶到这雁门关的边关来,不仅从此跟自己,也就是她的夫君王四一道本本分分、和和美美地过上日子,还能够在今后的日子里给自己生下一堆娃子,这堆娃子正是朝廷主张生在这里的,顾名思义,说的正式一点,那叫作是戍边、屯军。

对此,王四一点都不反对,在自己的家乡,田少人多,什么都得拼了命地去争取,去创造,还得分给别人,不像这里,在关外,沃野千里,想开垦哪里就开垦哪里,只要你有一股子热血,有那么一把子使不完的牛劲,你就能有收获,大把大把的粮食,来年堆得老高的粮仓,还有新鲜的水果、蔬菜,虽然一年一熟长得比老家慢,但是,随想吃什么就随时到地里去摘,就好像是黄瓜吧,顺手摘下一个,在自己的衣襟上蹭一蹭土,然后,扔在桶里续到井里,不大一会儿功夫,把桶提溜上来,那黄瓜别提有多么脆生、多么凉爽了,那可是雁门关短短的两个月夏季里最好的吃食。

王四是个乐观的人,他的这个想法打第一天来戍守边关就种下了,本来,眼看着就能实现的,可惜,老家人怎么就是不给自己在老家说一门亲事呢,老家人似乎都很心疼自家的姑娘,不愿意远嫁到这荒凉无人烟、无物资、无长夏的鬼地方。

他们认为是鬼地方,可是,王四腰板挺得很直,说:

“我还就相中了这里呢,这里少人烟,可是也少了人情世故和八卦,这里夏季短,可是冬天可以滑雪、打爬犁、钓冬鱼、猎大狐……别有一番南国所没有的风情。”

“再说啦,”王四不服气地在心里为自己辩驳:

“我这是保家卫国,要不是我在这里单身,能有你们安居乐业的生活吗?!”

其实,王四只是随便说说,他可是讲理的人,要说感激啊,全国老百姓应该感激的人是人家响铃公主,要不是响铃公主舍身求义,能换来这胡人和大周人的太平吗?!据说,大婚之后,雁门关外要建立互市,这可是个好的生财的机会。

王四早就想好了,到时候,让自家的媳妇儿担起一担子老家的家织布,又结实又漂亮,且花样又多,肯定特别受胡人的喜欢,倒时候,让自家媳妇儿没事就在家里织布,然后,和胡人换好的马匹、好的羊羔,这样,自己不就是在这边关闯荡出一番天地了吗?可以养羊,可以种地种菜,到时候,让羊再生羊,一轮接一轮的,自己不久从富裕的中农慢慢地就变成了富农吗?!

这样做的美梦,还真的让王四做的越来越像那么回事儿啦,以至于白日做梦的他不再同于他的士兵伙伴们,这些人成天价想的是怎么贩卖烟土、怎么叨登些女的来,好挣快钱,王四觉着这些人就只想着做一夜暴富的梦,根本就没有因地制宜、因自己的材料而量制梦想,这样下去,在王四看来,小伙伴们是很危险的。

王四这样的想法导致他总不和这帮小伙伴们一条心、一致行动,这样,长此以往,自己就有些被疏离、被冷落和排挤的迹象。王四可以忍受这个,但是,王四不可以容忍自己和他们同流合污。

就在王四做着自己的梦的时候,一个女娃子在他诚心的祈祷下出其不意地出现了。

每天里,在关内等待出关的队伍好长,看来,真的是关内的土地少,导致了这样的人口大迁移,再者,也是当今皇上借着公主大婚的机会,大大地鼓励人们出关去开垦新天地,并为这样保家卫国的戍边屯田行动给予了一定的物资奖励。

来这里的人家,在出关之后,就可以得到好大一套农垦的农具,这套农具可是铁打的,在内地可是要花上不少的银子去购置的。

王四很羡慕这些拖家带口的老少,其实,这些老少也许是因为各种不情愿的原因而被迫地迁移向关外的,但是,在王四的眼里,他只看到了好的一面,他所一心向往的一面,而忽略了这背后的原因和辛酸。

王四多想从这些家庭里的青葱少女中给自己找一个心上人啊,他太想在这里成家立业,干出番事儿来了,可惜,苦于总是光杆子一个,没有帮手,也没有家庭,让他有些奔头。

这一天,在队伍中,他一眼就看中了那个明眸善睐的姑娘,看似,这姑娘的穿着,就能断定,她是和王四一个阶层的,怎么也该是个中等知富家庭的小姐吧,但是,这姑娘面有菜色,并且,穿着特意打扮得朴素,看似,她所处的家庭是在从中等收入家庭走向没落的时候。

王四这个投机分子明显地嗅到了什么,这是他正在孜孜以求的东西,这东西是看不见的,但是却在他的脑海里,对应到了眼前这个排队的姑娘身上。真是巧了,对于他来说。

第五百六十三章 不省油的胡姬花

让王四很奇怪的是,入关之后,自己心仪的那个姑娘的老母亲很快就苏醒了过来。

这老母亲可不是她家闺女那温婉敦厚的性情,一上来,就叫嚷着非礼啊非礼,让王四很是措手不及,连堵住她嘴巴的时间都没有,就被长官柳六给发现了。

这下,可把这些常年在边关戍守、不懂得什么礼貌礼节的士兵们给吓坏了,倒不是老太婆把他们给吓坏了,而是惊动了自己的顶头上司,这不是从天上徒然掉下个屎盆子吗?真是有理说不清。

倒是叫杏黄的姑娘很懂事,上前拦住了自家的娘,好言温语地说了这么些解释的话,这不省油的娘才算是罢手。

“报告长官。”王四低下了头,对长官行了个军礼。

柳六正吃过晚饭,在剔牙,听见这么吆五喝六地有老婆子喊叫,不得已惦着笨重的肚子来到了王四的面前。

“什么?”

王四简单说了经过,柳六有心要质问王四为什么使用了把守关口的特权单单放了这母女进了雁门关,但是,他回头又一想,自己每年在这出关的环节上利用特权不知赚了多少油水,连在老家的县城里都置办了外宅,要不是王四这帮兄弟在下面办事得利,帮衬着,也不会从一个黄瓜条一样瘦弱的青年,经过边关几十年的风吹日晒,长成这么个脑满肠肥的官家,所以,柳六见事态已经平息,作为首长就随便做了个姿态训话下不为例,也就得了。

王四当然对上级柳六的宽容和放自己一马马上就心领神会,在这京城千里之外的地方,他清楚地知道,衣食父母不是平头老百姓,而是自己的直接顶头上司,上司要是要月亮,作为下属也是不敢去摘星星的,这一点,王四深谙其理。

再说胡姬花,她可不是晴雯,虽然对这么晚了能幸运进得雁门关内很是在意,总比在雁门关的墙根底下受冻一夜要强上百倍,然而,她更在意的是怎么易容术可以把自己给丑化老化成这样,以至于从来都自然为千娇百媚、盛年常驻的自己竟然敌不过一个男扮女装、木讷笨拙、一点儿女人气都不具备的小书生呢?最让胡姬花感到耻辱的就是这些势利眼,不,不是势利眼,而是色眼迷离的士兵混小子们根本不买她的账,而像一堆臭苍蝇似的围着小书生转。

胡姬花并不想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惹事,如果她真是那么不识时务的人,也不会一直混到被福王千岁给看上,不仅被看上了,还被娶作了小。但是,胡姬花终究还是有些傲气的,有些咽不下这口气。

王四也没好气,这老太婆真是不识抬举,明明是借自己的女儿容貌出众才得到了帮助,得以进了雁门关,马上就跟冬天里被农夫的怀抱给解冻了的僵蛇一样,反咬上了一口,要不是自己和长官的关系好,还不就吃了一个暴栗了也说不好,要说被停职查看,那自己的梦想可就真的无缘实现了。

不过,王四转念一想,还是不得不原谅这位老太婆,原因很简单,要想往通往自己梦想的道路多走一步,还真得借助这位未来丈母娘,按照常理,要是得不到未来丈母娘的认同,那基本上追求姑娘都是白忙活,没戏。

“这位大妈,您这是带着女儿去哪里啊?”王四捏着鼻子,对眼前这位未来的丈母娘语重心长。

“去关外看我娘!”胡姬花没好气地回答。

“哎呦,您老人家的母亲可是高寿啊,您看您,这一脸的褶子……”王四本意是要讨好,不成想,却因为实话太难听,直接遭到了不是来自这个老太婆的白眼,而是自己心仪的这位姑娘杏黄的白眼。

“这位长官,劳烦您一路帮衬,要不是您,我们娘俩还在外面挨冻受饿呢。”虽然白眼飞了过来,但,话语却是贴心的、软绵绵的,直把王四听了个舒心。

“看似,您二位的装备还是不错的,看这枣红马,在关内也是少有的良种啊。”王四想通过东扯一句西拉一句,好多在姑娘身边呆上一会儿,二来,则是为了想从侧面了解这对母女。

“我夫君那是有牌子的,我只是不用罢了。”胡姬花讨厌王四这付嘴脸,不免要嘚瑟嘚瑟拿出点真东西吓跑这个穷酸小士兵。

王四除了执着不懈地拥有梦想以外,并不是一个心明眼亮、头脑通透、能够看出端倪的人,毕竟,他学历太低,也就说小学二年级的水平,除却务农知识、打猎知识,和现学现卖的戍守知识,他懂得不多。此刻,他竟然没有听出来胡姬花这话有些露馅,只当是遇见个疯老婆子,好摆龙门阵好吹个牛什么的。

胡姬花这番显摆可是把晴雯吓得够呛,心说少数民族同志就是直爽啊,这纸里包不住火的,狗肚子里藏不下热包子的,胡姬花这么轻而易举就把自己老公的福利给卖弄出来,无非就是为了个争强好胜,这一点,的确是她的一个最大的弱点。

晴雯倒是很想在一边补台,但仔细一看这士兵王四,似乎根本没有听出胡姬花这句话的端倪,故而,晴雯也就松懈了这根紧绷着的筋。

“不对吧,”说话的人不是王四,而是从身后走来了王四的顶头上司柳六。

柳六说:“这位姑奶奶(注:这话,胡姬花反而爱听了,因为在胡地,姑奶奶是一家最有权势、说话最算数的人,而且,也未见得就是个老太婆),请问姓甚名谁啊?”

胡姬花看了眼这脑满肠肥的长官,知道这位可是长了心眼儿、长了耳朵的,一听这边有令牌,马上就屁颠屁颠地来讨好和打听来了。

胡姬花说:“我夫君说不好明日就微服私访,进入雁门关,我娘俩也不过是打前站,故而,我没有拿上他的令牌。”

柳六一听,就是一阵发慌:难道督查悄悄地来了?!(htt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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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四章 一把年纪了牙口还这么好

贼精贼精的柳六马上就想到这是个往上层走的好机会。

要说边关苦,那是一点都不假,可是,边关也是升官发财的最快的途径,对于那些家里没有什么背景,自己也没有很高的受教育程度的苦哈哈出身的有志青年来说。

柳六无非就是这么一个人,他自小就心怀远大,然后,就被老娘偏心眼地让他去顶替了家里的顶梁柱——老大,去往边疆戍边,一来,老大可以续柳家的香火,再者,自己从小调皮捣蛋的,不招老娘喜欢,这也是个打发自己、成全老大的机会,连柳六都看出来了,这是自己老娘自私的表现。

不过,柳六可没有因为老娘的这种嫌弃而自暴自弃,反而,他相当地有一股子要革新洗面、重新做人的决心和热血,这表现在入伍当兵之后,他非常地会讨好自己的上司,上司去打猎,他给轰山鸡,上司去钓鱼,他从上游往下游赶鱼,上司要洗脚,他颠颠地给打洗脚水……不光是个勤快乐呵的小勤务兵,在关键的时刻,是他把上司从桑拿房的火灾中解救了出来,在关键的时刻,是他冒了上司儿子的名字去了战场……在杀人劫舍方面,他也是无时无刻不挺身而出,为了给上司留下好印象,简直就是拼命了。

这样奋斗了十几年,上司老了,退休了,自然就念着自己这个跟班不容易,虽然能力不强,但是很听话,也就引荐推举了他,柳六从此当上了雁门关的一方长官。

这样的经历,就早就了柳六很精明,知道巴结上层人物,知道给自己捞好处。现如今,家里也有大瓦房了,自家媳妇儿也替自己孝敬老人给他们都伺候走啦,没啥需求的时候,享清福也为时太早。这让柳六反而不如以前上进求取功名和官职的时候来得积极果断了,所以,柳六认为自己要想活得好活的有意义,就得有新的追求,比如说换个地方当官,或者当个清闲点儿的官,或者能作为可提拔的干部被提干?

于是乎,当柳六得到点信息的时候,他就会不遗余力地去争取。

“这位大妈?您贵体安好啊?”柳六满脸堆笑,走了过来。

胡姬花斜睨了这肥胖的长官一眼,心说我家夫君要说来了,先把你这脑满肠肥的给办了。

不过,胡姬花也是个识好歹的人,自己的确刚才说话有点不注意尺度,有泄露秘密之嫌,已经发现小书生在一旁直吹胡子瞪眼睛地跟自己较劲啦。胡姬花当然想收敛,但是,已经晚了。

“还好,还好。”胡姬花拿出了阔太太那一套,鼻子尖朝天的,说:“不知这里伙食怎样,不吃不知道,没法向我家夫君汇报。”

柳六一听,就对身边的厨子说:“还不快去厨房忙活去,这饭点刚过,就不考虑我们的客人要用餐?!小心我罚你军饷。”

胡姬花摇了摇手,说:“这位长官,万分感谢,能在百忙中还视察基层工作,这也是考察中的加分项。”

柳六一听,很是满意,刚才还有些质疑这对母女是不是讨饭来的、行骗来的、获取信任来的?结果,这老婆子一开口就说到了自己的心坎上,看来,真的是一路人啊。

柳六心想:“也不知道这老太婆的夫君是多大的来头,反正她的谱摆的可不小。”

这么心里嘀咕的时候,柳六瞧了一眼老太婆身边的姑娘,这一看,就不觉震惊,心说:“真是绝色天香啊。”

这姑娘不仅是长得好看,而且非常端庄,站在母亲的身后不声不响,似乎不看她都忘记了这还有一个人,但是,一旦发现了她,就让人,对,主要是让男人们觉着不是心猿意马,而是心灵被得到了升华,那份端庄的美也是让人窒息啦。

柳六说:“我这里吩咐给您母女二人接风洗尘,也想着如果二位要是出关的话,我这里要派士兵护送,一定要保证您二位的安全。”

胡姬花一听,就有些暴怒,刚才,她还颇为得意,感觉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这长官才网开一面,要给她们提供餐食。上一轮等于是小书生男扮女装,让她二人得以进了城,这一轮,可是她胡姬花,这会儿不是利用美色,而是利用自己三寸不烂之舌,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够让这位长官为自己服务,而且被支使得团团转的。这无疑极大程度地满足了胡姬花争强好胜的心理,也让她觉着在小书生面前赢回了面子,大家打了个平手,都对这次穿行雁门关做出了贡献。

但不晓得,这长官一句话就又一次惹毛了胡姬花,因为她发现自己用能量过度,导致这位长官的表现欲也发挥过度,竟然要送她们一程?!这不是要露馅的节奏吗?!

胡姬花偷眼看小书生,这小书生装扮成的杏黄姑娘虽然眼神柔美,神情安闲,但是,看自己的时候,还是不期然地瞪了自己一眼。这说明什么?胡姬花知道,这说明小书生也觉着她使劲使大发了劲儿,现如今,对自己有了新的偏见。

但要是挽回,这还得慢点来,否则,就有被识破的危险。

胡姬花暗暗苦笑,心说:自己这是何苦来哉呢?简直就是画蛇添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但是,这时候可不是该懊悔的时候。

眼看着,这热腾腾的菜就上来了。

胡姬花吞了口吐沫,看向饭桌,原来,这喷香的正是自己老家的常客——豚鼠。

肥嘟嘟的豚鼠烤着最好吃,外焦里嫩的,外面咬上去,脆生生的,里面咬上去,肥美的汁液流了满口。

胡姬花不客气地扯下豚鼠的一只大腿,意气风发地咬了起来。

柳六笑着说:“这位阿婆这把年纪啦,牙口还这么好,我也是呵呵啦。”

胡姬花听出来这话不是完全的善意,但是,她哪里顾得上这些,她再次扯下了一只豚鼠腿,递给了小书生,说:“吃吧,好吃的很。”

王四看着这对儿母女,心想,看似是上层人物,一吃饭,就露馅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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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五章 上菜

别看柳六是军中粗鄙环境里给磨炼出来的,按理说,也就是个大老粗的军人,但是,因为他从小受夹板气(注:老大和老小都被父母宠爱,独剩下他一个人为吸引父母眼球而不停地动脑筋、抖机灵),所以,就学会了见人下菜碟、见人三分笑、见风使舵的本事,他见到眼前这老太太虽然不够慈眉善目,但是,却自有一番富贵有钱有势人家的范儿,故而,马上就打心眼里起了尊重。

这一尊重,柳六在行为举止上就格外地自律,在吃喝用度的伺候、招待上就格外地精心,怎么看,他都像是老太太新收的义子一般的孝敬,鞍前马后的,非常的殷勤。

晴雯在一边暗笑,心说胡姬花到底是个霸道的女子,在哪里都是不吃亏的主儿,先前可能是因为扮相的原因,老大的不乐意,拉着一张脸,现在可好啦,一下子就把雁门关的头头给拿了个正着,心甘情愿地为她效劳。这什么叫本事啊?晴雯见过宝玉那种虽然有权势但也对下人和煦待之,也见过像韦小宝的老娘老鸨那样,吆三喝四的,像个母老虎似的四处逡巡,哪里不满意就齐吵乱叫的,倒是的的确确是老板娘作风,只不过让人敬而远之,却不得亲近和喜爱。可眼前这胡姬花却和以上两位完全是不同的路数,对于她来说,虽然易容术让她颜面尽失,不够好看,但是,却完全没有妨碍她按照自己的方式方法把周围的人影响得提溜提溜围着她转。

这才叫本事呢。

还有一点,这是晴雯观察到,却学不来的,这胡姬花会魅惑术。

什么是魅惑术啊,晴雯说不大清楚,但是,出于她女性的直觉,她能够感受到:魅惑术,如果放在动物的身上,那就会是条黄鼠狼精、狐狸精、蛇精,要是放在人的身上,就是妲己、就是杨玉环,就是她胡姬花,这样的女子,什么都不用干,什么都可以落花流水不以干涉,但是,这些女子只有一出现在男人的面前,就会有男人莫名其妙地愿意为之躺枪,为之效力,为之前仆后继地做一起,这里还要强调一点哦,那就是这魅惑术虽然可以表现形式是美丽的容颜,但是,这魅惑术有没有、能不能施展得开、有多大的效力,那可是跟美丽的容颜没有关系的,如果不信,那么就看看眼前胡姬花的例子好啦。

晴雯这样木讷的女子也并不羡慕胡姬花的这身本事,这可不是学得来的,晴雯知道,再说,晴雯身上那股子憨厚朴实的窒塞劲儿,是跟胡姬花见风使舵、说风就是雨的戏精做派完全不搭嘎,晴雯对于胡姬花表现连自叹弗如都说不上,只有默默地祝福和倾叹的份儿。

胡姬花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这身看家本事,如果真心不知道的话,她也是不敢像如今这样在福王千岁的面前混的。当然,如果胡姬花是皇上的嫔妃,她也同样有信心,也不是不相信自己就担当不起来的。要是那样的话,宫中又多了多少幺蛾子也是未可知啦。

“上菜。”胡姬花简直这是反客为主。

柳六越觉着这老太太说话站着不腰疼,很硬气,就越发地不知道这水有多深,于是乎,也就更加地殷勤、忙叨。

“这是俺们这里的山野菜,请您老尝尝鲜。”

胡姬花用兰花指慢悠悠地拿起筷子,晴雯在一旁看着,这哪里是贫苦草原的女儿啊,这就是福王那娇生惯养的小媳妇儿啊!

胡姬花捡起一筷子,轻轻放在嘴里嚼了嚼,然后,就开始翻白眼,柳六被她这表情给吓到了,连忙说:

“怎么?老人家,难道这野菜不合口?”

胡姬花再次慢悠悠地翻回眼睛,不在把眼白对着别人,然后说:“嗯,这菜很清苦,清苦过后,又有一番甜香,我觉着吧,不是今年夏天的货儿,而是去年秋时摘下来被压到冰窖里保存至今的,所以嘛,被大石头和冰块这么压了一冬,结果,正是这有嚼头、有回味的感觉,嗯,很好,很好。”

柳六擦了把额头的汗,说:“那什么,您老喜欢,这次您和女儿出关,我特意让他们给您稍上些,以备路上用。”

胡姬花也不说感激的话,只是大家风度地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这样的处置。

晴雯也捡了一筷子,差一点没“哇”地交出来,什么啊,胡姬花一定是在信口胡说,明明又苦又涩,难以入口,怎么让她给夸得像是吃了国花似的。

晴雯的表情哪里会逃脱胡姬花的眼睛,胡姬花说:“闺女,不要挑三拣四的,这苦菜花啊,先苦后甜,就跟咱的日子似的。”

晴雯心里暗骂,说好吧,谁让我现在扮演的就是你闺女的角色呢。

这时候,酒足饭饱,柳六来了精神,他觉着自己也是下了一番功夫啦,明天,老太太和她闺女要是拍拍屁股就走人了,那自己这顿饭不是白请了,所以,有什么话还得赶紧说。

柳六先旁敲侧击,说:“老太太,请问您家官老爷几时到关上啊,我也好让底下人早早在隘口接应。”

胡姬花笑了,说:“老爷子明晚应该能到。”

柳六说:“那我这里要怎么等为好?”

胡姬花说:“如果你看到西北提督的大旗,就说我们娘俩先开道去会亲人,让他人马歇息着,不要着急忙慌地追赶。”

柳六点了点头,他觉着这老太婆说的有模有样的,不像是那些平日里过关蹭吃蹭喝的主儿,于是乎,就马上备了些山货,让王四给提着,去安排她们歇息。

胡姬花有心让小书生扮成的大姑娘杏黄和王四多多的交流,这是有些玩笑、戏耍小书生的意思,但是,她发现小书生始终一脸的严肃,正眼都不看那一直对他青睐有嘉的二等兵,也就只得作罢。

进得一间草房,胡姬花一反常态,,没有对这大通铺提出什么挑剔的意见,反而,倒下就睡了,留下晴雯一个人,对着草房顶上露出的星光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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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六章 酒足饭饱后

晴雯心想着,反正宝玉也已经离去,美丑已经无关重要。

头套被锋利的小刀划破前他闭上了双眼。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他不明白老六为何没有将刀刃划向自己的脸颊。

不知过了多久,脸颊上的汗珠冷却并很快变得极凉。

随后,听到一声惨叫,接着是小刀落地的声音,之后又是一声惨叫。

晴雯睁开眼睛前,先伸手摸了摸脸颊。

确定是汗。不是自己的血。

他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最先,映入视野的是在工字钢一旁瑟瑟发抖的宝玉。

地上,老六正抱着自己的右脚疼的直打滚,脚背上插着的正是刚才那把抵在自己脸上的小刀。

“小蕾,你怎么来了?”

宝玉不知道是被吓傻了还是冻傻了,两眼发直目光无神,仍站在那里不停地瑟瑟发抖。

晴雯伸向小刀的手突然收回去,望着苦不堪言的老六问道:“要我帮你吗?”

老六痛苦地奋力摇头,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饶了我吧!”

这老六好歹也是这一派的大哥,究竟是什么东西竟把他给吓成这样——自己手中的刀能扎了自己的脚?!

晴雯突然想到了那把大黑伞。

伞还牢牢地拴在后背。

寒气并没有减弱,她一定没有走远。

此时,月已逼近中天。

看着惊魂未定的宝玉,晴雯空叹了一口气,扶起她离开了厂区。

他们离开不久,老六的兄弟才赶到厂区。

“六叔,是谁干的?”

“那把伞有问题,一定要……”

老六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就因失血过多而晕了过去。

直到这帮人抬着老六离开,厂区里的寒气仍未完全散尽。

后来,老六和他的兄弟们再没在山城出现过,就如同十二年前消失的陈发财一样,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

那晚之后,奶奶发现小新变了,他不再没事就站在窗前望着北新桥发呆。

没人能还原当晚事情的原貌,晴雯只听到了声音。

老六看到了什么,他没说起过,后来,也只说了那么一句:“那伞有问题”。

对于小新的变化,奶奶没有问,她只是在默默地观察着。

一天,晴雯从外面回来,发现宝玉和以前一样坐在沙发上陪奶奶聊天。

她们的对话因他的出现戛然而止。

“我出去走走!”奶奶给晴雯使了个脸色,起身离开。

“我来是想看看那把伞,还有……关于你跟她的故事。”宝玉起身说道。

晴雯没有说什么,他神情很平静。

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他在那张独立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我们只见过一次,对她,我和你一样感到陌生。”

山城深冬的阳光弥足珍贵。

一缕阳光落在水杯上,很干净。

房间里很安静,杯中的热气无拘无束地向上伸展着纤细的腰。

宝玉的短发的影子就印在水杯一旁。

画面并不醉人,晴雯依然很自我陶醉。

这是自那晚之后,晴雯脑海里时常出现的情况,有时候,要奶奶和妈妈连喊数声,才能把他从意识恍惚中唤醒过来。

杯中的热气越来越小,眼看就要看不见了……宝玉终于忍不住,问:“那把伞?”

黑伞摆在眼前,宝玉眼前瞬间浮现出那晚的画面。

一团团白气从晴雯身后升起,紧接着气温开始骤降。

站在工字钢后面的宝玉战战兢兢地从堆放整齐的“材料山”中探出脑袋。

那张脸,她永远也忘不了。

白气把晴雯和老六给团团围住,气温降到了极点……

宝玉开始瑟瑟发抖,后面的事情她没有任何印象。

但是.那张脸她清楚的记得,过去十多日,她常常梦到那张脸。

“小蕾,小蕾,你想到了什么?”

被叫醒的宝玉脸色苍白地望着晴雯。

半响后,宝玉才开始说话:“不对,不对,那张脸是铁青的,如同死尸一般。”

黑伞打开,宝玉在伞底下,那个破洞就在头顶。

破洞里是晴雯家中的天花板,和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她有些失落地收起黑伞。

合伞的瞬间,她看到了一个神奇的一幕。

宝玉拿开伞,她重新看了一眼天花板,然后再度打开黑伞,再度缓缓地合上。

黑伞破洞处出现有一个急速旋转的悠长隧道,数以万计的五彩流光绕着隧道流转。

很快,宝玉的全身被这些流光裹住。

晴雯眼睁睁看着她的双脚缓缓离开地面。

整个房间开始翻转。

房间里的一切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无情碾压扭曲。

水杯开始在眼前悬浮、翻转。

杯中的水脱离了水杯束缚,化作一团始终变换模样的大水泡。

回头再看宝玉,她整个人已被大黑伞吸了进去。

晴雯在最后一刻抓住了她的一只脚。

……

经过一番漫长的光之旅,二人来到一个荒原。

荒原上站着一群人。

那群人全都将目光集中在一个白衣少女身上。

她看向晴雯和宝玉的方向。

人群让开一个道,少女向这边走来,所有人也都望向这边。

晴雯紧紧攥着宝玉的手,来不及打量周围的环境。

他惊奇地发现,少女身后那个老人正是十二年前从北新桥上跳下去救人的陈大财。

老六以及他的兄弟也都在人群中被发现了。

“是她吗?”宝玉轻声问道。

晴雯点点头,牵着宝玉的手向她走去。

“来了!”陈雨微笑着说道。

“这是哪里?”宝玉在晴雯开口说话前问道。

“在你自己倒的那一杯水里,确切地讲,是在其中一滴水里。”

此时,晴雯留意到天空是透明的,没有云,也没有蓝色的底色。

荒原上是漫无边际的狗尾巴草。

“我们这里叫它毛毛狗,它是这个空间唯一的存在。”

晴雯才想到,狗尾巴草也就叫毛毛狗,是宝玉最喜欢的事物。

“那你们呢?”宝玉扔掉手中两根狗尾巴草,不安地问道。

“我们并不属于这里,这只是你们的世界。”

说话间,所有人都消失了。

宝玉开始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哭的如此厉害。

“原来我一直向往的世界如此寂寞,我并不喜欢这里。”

宝玉话音刚落,天空烂了一个洞。

黑暗沿着破洞的边缘迅速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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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七章 花颜失色

王四没有拦住怪兽,反而,丢下包袱就趴在地上。

大雪封山的,算他聪明,要是不停地移动的话,这怪兽眼睛尖、心眼小的,很快就会在暴怒中恨扑过来。

可眼下,除了胡姬花和晴雯待在车里不动,四个轿夫已经被怪兽给撕碎,生命特征体飞溅在各处。

胡姬花大气不敢出,没了平日里作威作福、官太太的做派,晴雯也差不多,她此刻屏息在原地,没有再呼气,这样,是不是就不会引起怪兽的注意呢。

王四扑倒在地上装死的一刻,满脑子想的并不乐观,心说:“完了,完了,这下子可彻底完了,好不容易熬到可以退伍了,自己偏偏要做美梦,娶个媳妇儿、戍个边、屯个田啥的,结果呢,美梦还一星半点儿的影儿都没有呢,却迎来了这山怪。”

野兽的黑影在移动,似乎,笨拙的身体只在此刻僵硬而呆板,刚才出击的时候可是势大如鳄、行快如雷,不可小觑。

其实,王四是听说过出了关,搞不好会遇到一种山中野兽,这怪兽啊,硕大的身体能屈能伸,伸的时候,能把对面人眼前的天都给覆盖了,屈的时候,则缩小如豆,躲在大石头后面,鬼机灵的,一旦有人来了就会瞅准了时机,上前就是一个直扑,咬你个没脾气。

就算是王四听说过这样的传闻,但是哥几个十几年戍守边关,随说不如那山上的老猎人,熟悉这关外的一草一木,但是,比起别人来,这些十几年军令的老兵也算是大山的大熟人啦,可是啊,虽然听过怪兽的传闻,却不是那么常常听说,而且,都觉着有些被那些当事人给云山雾罩着吹得虚妄啦,这样的结果,就是导致了王四等士兵对待这个怪兽的轻漫的态度,以为自己随随便便使出点看家本事,兼有着使得很顺手的武器,那就是大周军人之所向披靡啦。

可惜啊,这种军容军貌在这里都是花架子,根本就不好使,还不如来点硬功夫的笨拙拳脚呢。

不过,不要以为王四他笨到只知道树立自己大周军人的威严,而不知深浅地敢于去试探这种怪兽。

不,这下属跟什么人就会学什么人,这王四跟的顶头上司可是柳六,柳六带出来的徒弟不会那么光是傻傻的实心眼,所以,王四一旦发现这气势恢宏的怪兽很是了得,单一个呼气就能把有功夫、用年头功夫了的他给喷得先是摔出去一个跟头,那别的就不用说了,完全不在一个数量级上。

这时候,本来,军人的职责是保护老百姓的安危,更何况,这次出关,是柳六嘱咐下属王四去办的事情,当然,也因为,王四在这老太婆和鲜亮姑娘的旁边团团转,让柳六送了个顺水人情,就指派王四送她们出关好啦。

但是,尽管有为师的尊严,尽管出大力、求成全本是笔好买卖,但是,怪兽当前,这怪兽只怕是随便一跺脚,这关外也得抖三抖吧,王四不仅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个个儿,同时,王四还特别认怂。

晴雯简直觉着这真是没法忍了,一边,可以听到车外野兽吃人的咔嚓咔嚓的断骨声,一边,保镖王四已经了无踪影。

胡姬花虽然全身发抖,但毕竟,她是个胡女,在关键的时刻是豁得出去的。

晴雯给胡姬花一个眼色。胡姬花立即明白了,小书生这是在叫自己和他一道冲出车去。

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尽快趁怪兽忙碌的时候借机逃脱。

胡姬花是一个熟读暗语的人,这小书生的眼神所表达的意思她一下子就领悟啦。

点了点头,只听彭登一声。两个女子从车门滚下来,就这下坡一路滚了下去,且越滚越快。

但同时,两人在雪地里打滚,因雪和泥的飞溅而睁不开眼的时候,却能够分明地听见怪兽追击来的脚步咚咚着踏雪而来,顷刻间,在两人滚下山坡的过程中,天上一片黑色笼罩,不待两个人懂得这是什么,只听嗷的一声,这片天移下了山坡,就势在山坡下一滚,站起身来。

怪兽飞得太快,以至于在追逐晴雯和胡姬花的过程中,一下子扑过了头,直接落到山坡下面,好在野兽很坚强,勉强站住,并挺起了腰杆直等着美味自己滚入口中。

晴雯在飞速往下滚的过程中已经看到了在下面用嘴接着她和胡姬花的怪兽,怪兽之大以至于它张开的口向山坡上喷出酸呼呼的毒物,让人不禁在滚动中咳嗦了起来,晴雯在自己不能控住停下的时候,还是竭力地给同样在滚动着的胡姬花一个扫堂腿,胡姬花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见小书生拼死相救,哪有眼前有稻草而不去够的,当即,胡姬花在滚动的过程中努力地调整自己的姿势,就势就是一个环抱,把小书生的大腿用两只臂膀给搂住啦。

这么着,一下子,滚动的两个女子现如今变成了一个战斗团队,也就是一个滚动的轮子,晴雯心想,嗯,这就好办多啦。

野兽可不管是一个两个,多了还是少了,有奶就是娘,有吃的就是好日子,啊呜啊呜等待着这猎捕的时刻。

话说,这野兽也是太挑食啦,明明,刚撕碎了几个轿夫,按理说,吃他们不就够了吗,可是,贪食的本性驱使它看见了活人就要扑上去,谁让这两个人喷喷香的,可是比那几个臭男人的味道好。

嗯,野兽很挑食。要说王四知道有这么回事儿的话,也不至于把贪生怕死的状况暴露无疑,多少也在两个女人面前显得不丢大周军人的面子为好,但是,他肯定悔之晚矣。

野兽的血盆大口呼出的气息引起了雪暴纷纷,一下子,从高山上被震下的雪球随然离得老远、还在老高的位置上,但是,越飞速下降,裹挟的雪球就越大,而且,雪球还在越滚越大,当雪球赶着就要碾压上晴雯和胡姬花的时候,胡姬花看着铺天盖地而来的雪球花颜失色。

第五百六十八章 惊魂初定

胡姬花尖叫着,她在临死的最后关头很是绝望,眼看着她和小书生就要被雪埋葬,不,不是被雪埋葬,而是被雪球碾压!

若是被埋葬的话,死的也还不是那么难看,被雪球碾压的话,那可就是马上成了一堆碎骨头渣滓啦。

这让胡姬花在死亡之前的一刻不能接受这个结果,试想,自己也是本着能上位的心态每天里为讨好福王而尽心、尽意、尽一切之所能,不成想,中途出于求子目的而上路,谁能够料想,此行险患重重,甚至还有搭上命的危险,胡姬花倒是没有觉着对不起小书生,因为在她这样的目的心极强的女人心里,小书生这样出生入死地陪着自己也是有自己的利欲目的的。

来到世上总是要还的,如果说这句话此刻对胡姬花起作用的话,那起的作用却是胡姬花要把这句话原原本本地送给小书生,因为小书生要想求取功名,那就得跟着自己吃亏吃苦,甚至要付出生命的代价,这是他自己自找的,也是自己该着的。

胡姬花并不害怕这结果的不愉快,因为人终有一死,真正死得其所太难了,尤其作为胡人,成年征战,不停地东奔西袭,每一次队伍回师,都会有几家人失去了主心骨的男人,这就是严酷的世界,因为不争也是死,争也是死,那就争一争吧。

秉承着这一从小就被栽种在心里的想法,胡姬花对待生死虽然不是看淡,但也是不惧怕的,只不过死的时候要能搭一个是一个。

大雪球砸了下来,在晴雯和胡姬花的鼻子尖前突然一个腾跳,跃过她们,飞奔下山。

真有如此的好运吗?晴雯和胡姬花滚下山坡的时候都在心里不是庆幸,而是反而惴惴不安。

当她们终于滚下山坡的时候,是躺在一片被砸得死沉死沉的雪面上。

胡姬花揉了揉被摔疼的臀部,对晴雯说:

“哎呦,小书生,这一劫是躲过去了,你我,也是共过生死的人啦。”

晴雯拍了拍身上的雪,艰难地站了起来,说:

“是啊,这样的经历还是没有的好。”

看来,晴雯从来就不是那种没事找事的人,也不是那种孤胆英雄类型的出众出彩人士,也不过每次拼着全力去解决问题乃至于化险为夷,那都凭良心说,是迫不得已、赶鸭子上架、逼到那份儿上不得不做的缘故。

胡姬花嗤地一声耻笑,意思是原来小书生你不过也就是个俗人。

照晴雯的行事风格,她从来都不会因为要帮助自己扮成的小书生塑造形象而多出一份锦上添花的力。故而,此刻,她对于胡姬花的态度并没有回应。

胡姬花一旦身处安全之中,立马来了精神,说:

“怎么,我们是不是可以把那个怂货王四给告官啊?为民而生的军人竟然临阵脱逃。”

晴雯摇了摇头,说:“他肯定没见过这个世面。”

胡姬花还是不依不饶,说:“嗯,追求我们家杏黄的时候很有两下子热情吗,怎么,临到关键的时刻,就吓尿了?没胆儿啦?真是,我可不能把闺女嫁给他。”

其实,这会儿,王四正连滚带爬往山坡下面赶呢,胡姬花虽然是背对着山坡,没有看见王四扑下来,但其实,余光还是看到了,所以说了这番恨话。

王四当然很是懊悔,想不到自己一路殷勤,好不容易给自己预设的丈母娘留了个好印象,结果,不成想,今天的表现却一再给自己减分。

王四不是不想有英雄气概,只是这螳臂挡车的,哪里能有什么希望啊?!因为绝望,所以装死,因为反正是不得好死啦,也没必要表现什么英雄气概,这一系列的因果关系导致自己的软弱暴露在丈母娘的面前。

王四很是懊悔,但是,现如今恐怕没有机会补偿啦。

杏黄姑娘很是镇定,看似不像是个胆小的姑娘,预设丈母娘此刻正整理云鬓,把个皱纹的老脸全都露了出来。

看似,大家仿佛不过是做了一场梦而已,根本没有啥怪兽扰民。只不过,只不过,那四个轿夫早已殒命。

如果这时候,剩下这三个人:王四、杏黄、老太婆能够齐心合力,镇定下来,也还是有可能回到雁门关里整休整休,压压惊,还原还原真魂的。

反正王四是这么做的梦。

胡姬花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的王四,突然,从那种鄙夷的感觉中,她将自己的情绪抽离出了自己。

这时候,胡姬花再看王四,那他简直就是个棒小伙子啊。

嗯,王四的确不容易,他为了追求自己喜欢的姑娘,完成自己在边关安家屯田的梦想,恨不能一路跟随,这也是一种能耐啊,能克服困难的厚脸皮。胡姬花想当初从贫困、人烟稀少的胡地几番挣扎,其中,有被掳掠,有被关押,有被逼迫,有被拐卖……也有自我的抗争,自我的设计解脱和自我解放的求生道路,这时间过去的可真快,转眼,自己就小有成绩,捕获了福王的心,这一切的路数和其中的辛酸苦辣,现如今想起来,还得亏了自己的厚脸皮。胡姬花心想,这一点,自己和这个年轻人王四还是很相像的,那就是能够为了自己的目标不达目的不罢休,能够为了梦想而忍受屈辱,甚至是不离不弃,不死不休。人啊,要是没有这么股子劲头,也就没啥出息啦。

当胡姬花看待王四,有如自己在照镜子的时候,她第一次觉着有什么不能原谅的?人家不就是在关键的时刻贪生怕死,没有保护老百姓吗?情有可原。人家不就是在最该赢取预设老丈母娘的心时、应该虚伪些、称大些的时候显得胆小如鼠、只自顾自了吗?!

胡姬花突然对王四产生了某种共识,亦或的同理心下的理解,这样,就在短短的那么一会儿功夫,胡姬花就从心里原谅了在关键时刻舍弃她和小书生而自救的所谓大周军人王四,就好像原谅了小时候不懂事的自己一样。

第五百五十九章 怎能中途变卦

这时候,他们觉着脚下一阵地动山摇,刚刚立足并站稳的原地此刻发生了倾覆。

好像一个斜坡,三个人头重脚轻地滑了下去。

胡姬花这次又惯性地一把抓住了什么人,她慌乱中也顾不上看了,这被她抓住的人非但没能帮助他脱险,反而,抢先于他朴倒着滚动,不像刚开始的时候那样,胡姬花抓住晴雯就成为了一体,这次,胡姬花机灵地一个松手,总算没有被拖累到,那人已经一头栽进了地面上的一个血盆大口中。

“啊——!”张牙舞爪、乱了分寸的胡姬花眼看着自己甩开的那个人落入到了怪兽的猩红大口之中。

此刻,是能顾及到自己已经是在保命啦,哪里还有余力去照料别人,胡姬花再次一个外斜,也向着那血盆大口倒去。

原来,刚才,两人滚下山坡时,怪兽的追赶太过激进,以至于先期落在了山脚下,因为块头太大,跌打损伤的比较严重,一下子被摔懵了。

人,会发懵,怪兽也不例外。怪兽很长时间都出于半休克状态,这状态就像是假死,加之自己滚下山坡时造成的飞沙走石太多,以至于自己简直就被埋在了下面。

怪,也只能怪胡姬花和晴雯两人,刚化险为夷,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刚安定下来,就以为怪兽已经袅袅,自己马上就放松了下来,不再提心吊胆,有警备心,结果呢,还不是被怪兽给弄了个措手不及?!

那么,现如今,掉入怪兽口中的是谁2呢?难道是没心没肺的

不,其实是王四。

王四是后来下山的,他根本没有看见怪兽的踪影,只看见老太婆和那个杏黄姑娘两个人满身稻草、蓬头垢面的,实在是一个邋遢。

可能是因为在关键的时刻,作为男子汉,特别是作为军人,他王四没有挺身而出的原因,所以,这会儿,王四也一时疏忽,忘记了去纠察怪兽的去向,而是把要面对化险为夷的老太婆和杏花姑娘的心里负累给难为住了,正一脸尴尬不知该如何赔不是的时候,王四一下子就坠落了下去,并且直接落入了怪兽的口中。

怪兽的眼睛如铜铃一般扫过两个女子,它深吸了一口气,这血盆大口里含着王四还不待咀嚼,它已经开始朝三暮四,喜欢上了两个女子香香的味道。

怪兽的哈喇子一下子淹没了王四的头颅,让他窒息在这黏黏乎乎的哈喇子里。

晴雯用脚一下子勾住了正在继续下跌的胡姬花,胡姬花的头马上就要挨着怪兽的嘴唇了,那又厚又黏的哈喇子也开始喷将出来,让胡姬花睁不开眼睛。

“书生救我。”这是胡姬花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晴雯的脚向上一抬,轻而易举地就把胡姬花给扬上了天空,胡姬花几番跟头还是没有落地,双手挣扎着做最后的尝试,结果,一下子抱住了晴雯的腰。

而晴雯呢,她的双手则牢牢地抓住了一根青藤,把自己悬挂了起来。

这难道就是解决之道?!胡姬花吐着满嘴的黏哈喇子,心里不是没有对小书生的感激,但是,洁癖感占了上风、荣耀感更首当其冲,结果就是她非常的不满意,自己怎么混到这般地步,被这样一个怪兽相逼也就罢了,结果,还得抱住这么个小生的腰,简直就是让老娘犯忌的节奏啊。

胡姬花一下子心旌荡漾起来,眼看着自己芳龄永继、青春不老,总是很妖艳的自己怎么会在这个中途喜欢上一个呆呆的穷小生?只因为自己不得已抱了他一下腰?!

这情绪的起承转合来的太快,起先,胡姬花只是轻视这个小书生,干什么行当不好,竟然干起了老中医,这难道不是靠年头、资历才能忽悠上人的职业吗。

所以,一直以来,胡姬花对小书生的感觉就是:这是个小骗子无疑。

但是,抱着不妨一试的态度,为了宫斗成功,更为了能够为福王添上个儿子,胡姬花还是选择了小书生的意见,回乡治疗。

在这个过程中,小书生也一样在胡姬花的眼中不得烟抽,原因很简单,胡姬花不是温室里的花朵,故而,从小在恶劣环境中长大的胡姬花看不惯这样木呆呆、对外界事物的反应很迟钝的年轻人,一点也不乖觉,更谈不上机灵。

只有在进关那一次,小书生进行了易容,也给胡姬花进行了易容,这件事显得有些水平,让胡姬花多少转变了对他的态度。

之后,小书生的表现还是如常地水,水塌塌、水涝涝、水菜菜……让胡姬花想改变对他的态度都难。

但是,这会儿,一切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原因很简单,小书生在关键的时刻从来没有放弃过她,第一次,当然是在滚动下山坡的时候,那是胡姬花自己如藤缠树一样地缠住了他,这样两人成为了一个战斗群体,第二次,则是小书生主动,用脚勾住了下滑的她,并且将她踢上了天空,又一次用自己的身子作为树根,让她攀附上……

这样的两回,尤其是在和王四做对比中,小书生所表现出来的,都是一个男子汉对弱女子不弃不舍的精神,虽然在各自保命都来不及的关口,是不一定要出手相助的,但是,在胡姬花看来,小书生硬撑着的时候,却从来也没有放弃她。

这样的醒悟让胡姬花突然在绝境感到了一丝春意。

这春意,特别像在她记忆中的年少时光打马在草原上,那初次见到俊美少年郎时的心情。有一丝羞涩、有一丝动情,更多的是一种因感动而后生的倾慕。

这样的心绪,把胡姬花自己也吓了一跳,她心里应该只有福王的,她这样身份的人是没有自由的,是不能心猿意马的,要知道,任重道远,自己在福王身上下的功夫,在福王身上所给予的期望都还在不断地延申,并回眸以期待的目光等她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她怎么能中途变卦呢?!

第五百六十章成为同盟

小书生把住那根老藤,被吊在半空中,豆大的汗珠滴在了胡姬花的额头上。

胡姬花抬眼,小书生对她说:“坚持住。”

一个男人对自己的情感,最能被考验出来的就是在关键的时刻,他是不是能舍己为你。

胡姬花在生死存亡的关头,一幕幕转过的画面里,有幼时在父母膝下,有年时打马的一见钟情,更有红尘区里的争风吃醋,但是,就是没有那长久的、被人关爱的感觉,福王也许是的,但是,福王的爱不足以激发出她对等的爱,也许,是彼此是不同种族的人,血液奔涌的速度不同,也许,是不同的出身,让两人在恩爱后发现鲜有相同之处。

但是,对小书生,这在情急危难之中所生发出来的单相思,却是那么地刻骨铭心,好像要让自己跳入地狱也心甘情愿似的,不仅是因为两人在同一被逼仄的情境下共处而很有同病相怜感的原因,更是因为这样的环境里让胡姬花第一次感觉到有一个人愿意用生命来维护她。

胡姬花正有些心旌激荡的时候,忽地,她被小书生给摔了出去,直直地飞向山坡顶。

当胡姬花被迫落下的时候,她低头看到的是小书生已经从老藤上跳将了下来,用一把长剑直指向正在乍舌的怪兽。

这怪兽早已囫囵吞下了王四,似乎,它还不满足,对眼前晃悠着的香喷喷的两个女子分外地垂诞。

怪兽再次张开血盆大口,胡姬花在山坡上尖叫了起来。

看来,小书生这次是劫运难逃了。

小书生一个剑刺,将怪兽的舌头刺中,怪兽啊啊一阵乱叫,舌头乱舞,把给小书生给摇得七荤八素。

到底此刻晴雯是怎么想的呢?

其实,在整个过程中,晴雯都来不及去想。

怪兽的出现太过突然,出现在眼帘的一刻,是容不得人去分神去想什么的。

但是,晴雯还有在团练中历练着从身体深处爆发出来的直觉和本能,这直觉和本能让晴雯想冲上去,和这个比自己不知要强出几百倍的怪兽来一次生死较量。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首先,当然要搭救胡姬花,并把她护送到安全的地带,因为晴雯此次来是受了福王的委托的,受人之托,当不负托付,不是为了加官进爵,只为了心里日后的一线安生。虽然这个胡姬花一路上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不是嘲笑小书生的无能,就是故意地邀宠争风,但是,扮成小书生的晴雯从来都不想和她计较,因为讲真,胡姬花所在意的事情根本在晴雯的心里不是个事情。胡姬花作为女人所在意的点和晴雯完全不搭嘎。

这样的两个人能够和平共处、走到今天也是该得到祝福了,成功率显然很小,但她们一起做到了。而今天,在晴雯看来,也没有什么不同,不管胡姬花是男是女、是老是幼,是仇家是恩人,都在此刻和自己并肩在了一起,那么,她就权该是被保护的对象,是晴雯拼死也要保住的命。

这样的思路就是晴雯的所思所想,一路上,曾几何时让晴雯有过疑虑,那么,在生死的档口,在面对怪兽的时候,晴雯更加责无旁贷,根本就不需要任何思想的考虑,就马上投入到战斗的第一线,誓死保卫身边的人。

这,大概就是胡姬花被感动到的原因。这,就是晴雯不假思索的必经、打卡行为。

杀!杀!杀!

在舌头上舞动是有难度的,一来湿滑,二来充满了动感。剑被甩来甩去,人被抖在空中。

晴雯在抓住剑柄不撒手的时候,突然,怪兽的眼睛亮了,它抖动的幅度小了,好像,像是旗语。

晴雯一下子听懂了,不知为什么。

怪兽说的是:“左右,左一点,再上一点。“

晴雯在舌尖上搅动剑的时候,舌头竟然从开始的翻腾到现如今有规律地、有节奏地涌动……

这节奏,晴雯熟悉啊。在听鹂馆当小答应的时候,晴雯就已经熟知了这个旋律:

“DADADADA,DIDADA,DIDADIDA,DADADA.”

这是太乙真人为后世传法的时候,特意口口相传,得以在真传弟子中一代一代秘密流传下来的口诀,这个口诀不仅能让人平心静气、淡然处之,而且,还能够让一生一世的情缘了断、化险为夷、化干戈为玉帛、化石头为岩浆、化冰雪为江河水……

这就是晴雯的初始记忆中的这个节奏的片段。原来,此刻她以一己之力在苦苦拼却的怪兽却比自己还要有悟性、有文化,自己随意地剑刺舌头、舞动舌头却在怪兽的指点和暗示下变成了这个念经决。

念经决,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念的,把持力不够的人,最好就别自作主张去念,念不好,不仅自己倒霉,还会殃及池鱼。

晴雯本无意而为之的打斗,在怪兽的牵引下变成了一场经络打通的大会战,这会战的结盟者一个是主动出击的晴雯,一个是主动迎合的怪兽,不期然,晴雯刺中怪兽舌头上的要害穴位,这个时候,晴雯的剑法和真人之决有了某片段的契合,这生发了怪兽心目中的一种渴望,那就是必须得合上这个节拍,因为这个节拍是一种难能可贵的修行。

当怪兽因为不期然地舌头被刺中而进入了某种口诀的法度中的时候,一定是取得了某种好处,这好处是通了经络,通了要穴,走了血脉的畅通。

如此,怪兽才会对自己的敌人发出了同盟的邀约,让这个敌人把节奏真正地放到念念心决的节拍上,这样,不仅是怪兽收益,而且,还是个双赢的好事情。

通了血脉的怪兽自然心明眼亮,不仅没有了歹意和杀人之心,反而有了恻隐和愧疚,有了一种想要超拔出自己为畜生的这一轮轮回的愿望。

这愿望的生起,当然要得益于晴雯的念决,晴雯念决越坚决,怪兽的眼神就越温柔,怪兽的心情就越清明敞亮,有一种改过求新的感觉。

晴雯也在同时成为了受益人。

第五百六十一章 也在情理之中

长山莽道上,悠悠哉走着一行人。

一个女子一身胡人打扮,箭袖马靴,璎珞缠着发髻,她高昂着头,直着身子随着马匹的步子一颠一颠的,看夕阳西下中的剪影,真个飒爽。

后面一个头系纶巾的小书生,骑着一个高头大马的怪兽,亦步亦趋地跟在女子的身后,怎么看都觉着是个跟班儿的。

胡姬花对身上的小书生说:“嘿,这趟下来,我看你的收获最大。”

小书生问:“姐姐,这话怎讲?”

打那日在和怪兽激战的过程中,胡姬花得到小书生的保护之后,她对他的情感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按理说,出身胡人的胡女凡事都不会藏着掖着的,但是,胡姬花自知自己的身份不同,况且,自己在大周文化氛围里也是被濡染了多年,故而,这会儿,心里的暗恋根本就无从释放、不得释放、不敢释放。

胡姬花说:“普天下这种怪兽就不见于书卷,不见于胡人的传说,你不仅逮住了它,还驯服了它,你说,是不是你的收获最大啊?”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并不是假谦虚,而是根本就不认同胡姬花的这个说法,她说:

“嗯,这怪兽是得益于被通经活络,点了穴位,所以,才这么温顺的。我的确收服了它,不过,还在于它自己有这个悟性。”

胡姬花笑了,这个小书生要说什么话,八九不离十,按照他的脾性和脾气,胡姬花都能猜出个大概。

此次收获颇丰,不仅自己回到家乡,用家乡的水土治疗了自己的不孕之症,小书生更是用家乡的气场和味道几番逼出胡姬花内里的寒气,让她觉着这次回京生娃有望。

想必福王已经巴望着自己早些回去啦,此趟出关的顺利当然离不开小书生的一路呵护和尽职尽责,这让胡姬花越发地表现出对他的时时尊重,而非一番发自肺腑的表白。

正因为感激和尊重,就让胡姬花没有可能透露出对小书生的喜欢。所幸,这个小书生是一根筋的人,胡姬花再关心他也不能让他对这个自己的患者产生一丝其他的想法。这一点,胡姬花了解,可是她越了解,也越懊恼,无奈对方是个榆木脑袋,就是几番暗示也不开窍。

晴雯倒真不是故意地假装不懂,从一路奔袭、劳累出关,到打怪兽,到在胡地给胡姬花治病,到返程,期间的艰难险阻倒是不是什么大事,水土不服、文化有障碍也不是一个很要命的事情,在晴雯看来,她不仅该完成任务,而且,应该达到预期的目标、更有效地完成任务才好。

虽然胡姬花被用故乡的水土给治疗了,感觉效果很好,但是,这中和与调理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故而,匆忙回师是不得以的事情,晴雯还是觉着有责任在这一路上尽可能地给予胡姬花以补充治疗。

看似,胡姬花这个病人很服管,不像她平日里说风就是雨地瞎咋呼,也不像之前叱诧风云那样气场足够大到吓跑了医生,所以,晴雯就一直以为胡姬花所表现出来的情感和亲近都是源于对于自己这个老中医的感激。

古而有之的道理,男女授受不亲,晴雯既然是以小书生这个男生的扮相出现于世,她就必须得遵守这社会上的规矩,一来,她绝不允许自己唧唧歪歪、很娘娘腔、做事不果断、好哭鼻子,这些都好克服,但是,换上小书生的外衣以后自己的灵魂却还是个女生。这要怎么解决呢?

在每次执行任务中,晴雯都是女扮男装,其中的理由是第一点,这样做,她比较容易和韦小宝、宝玉等人一起昼伏夜出地单纯从任务出发而去做事,方便了行动。

那么,第二点的原因则是女扮男装,可以省却很多女子的麻烦,什么安全问题啊,什么男性的骚扰啊,也比较容易混江湖。

晴雯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扮成小书生的选择,但是,在长久地扮演男性的过程中,晴雯还是发现了要想做好一件事必须要找到其中的门道。

这门道,不仅包括自己的行为举止要像个男孩子,连自己那女儿的灵魂也要发生适当地改变,当换上小书生衣服,带上小书生的纶巾之后,晴雯已经不像之前那样要一个过度的时间来让自己慢慢地适应这种角色的变化,而是习惯成自然,马上就能驾轻就熟地进入到小书生这个角色里。

得亏晴雯是个心态健康、大条的姑娘,否则,闹出些心理疾病也未可知。晴雯进入小书生这个角色而成为自然的时候,现在,女儿的灵魂就开始自然而然地退让给了比较中性的感觉,这让晴雯在小书生的衣服套子里开始变得像个男人一样的行事、想事儿和待人。

当这种伪装习惯成自然的时候,晴雯不仅在从一个姑娘家过度到男孩子的时候,心理没有坎儿,行为上也是没有违和之处,达到了伪装和性别角色变化的出神入化的境地。

这很是高妙,这里指的是效果,而不是指的是晴雯本人。

直来直去的晴雯本人并没有什么高妙的技法来伪装自己和伪善地表达,只不过职业的习惯让她自然而然地在心理上过度成为了小书生本人。

这小书生本人已经神气活现地活在了晴雯的心里,让晴雯在某一刻真的觉得自己就是小书生。

虽然,看似晴雯扮演小书生已经能够糊弄住当事人啦,也能比较出色地完成整个任务而做到不露陷儿、不穿帮。但是,这不等于说,晴雯就和小书生这个形象在内心中已然水乳交融,自然转换。

不,一根筋的晴雯只是为了任务才会扮成小书生,因为小书生扎根在心里,而能够理解这个角色,因此表演得出神入化,但不等于说,晴雯的心里住着一个男性。

所以,本性单纯的晴雯竟然没有发现胡姬花对于小书生的情感。这,也在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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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二章 明朗和可以被解读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根本就没有发觉胡姬花对自己的那份情感,这让胡姬花有些苦恼,但是,胡姬花是会看人的,她也知道这小书生不是故意视而不见,而是真的看不见、没发现,更没有往那些地方去想。

胡姬花有些感叹,这古语说的好,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怎么自己流露出的好感都打了水漂,一点在小书生那里都不起波澜呢?!

胡姬花是在风尘中历练过的女子,也是过五关斩六将才得以现身于福王面前,为他跳一曲胡姬舞的,要不是自己魅惑力十足,有心亮相于福王面前,也不会就那么轻而易举第俘获福王的心。

但是,胡姬花最为烦恼的是,她的这种吸引力和魅惑力在小书生面前却失效了,虽然并不是在技法上失灵。

人本非草木,胡姬花深信只是自己没有找对地方,并不是小书生缺失那么一根弦。

对于小书生,胡姬花也在这一路上企图探听他的情感历程,但是,得到的都是心不在焉的支支吾吾和语焉不详,这让胡姬花很是懊恼,一方面懊恼自己怎么就打动不了一块石头,一方面也懊恼于小书生就是那么的不开窍。

晴雯真的没有想那么多,平日里,胡姬花对自己嘘寒问暖,扮成小书生的她只当是胡姬花已经人到中年,有些个过于对别人好奇,和八卦,平日里,偶或,胡姬花会问及自己对一些事情的看法,晴雯也只当是这路途遥远,只她和胡姬花两人,不多唠叨几句都怕成了孤僻症患者啦,所以,她理解胡姬花对自己的过分热忱和没话找话完全是因为寂寞导致的。

这样的直线思维和仓促下结论本身也是一种好事,让小书生在胡姬花的眼里就是那么地简单和一根筋,对于一个永远叫不醒的人,你没法断定他一定是在装睡。

路途遥远,胡姬花还有充分的时间,她有耐心。

不大一会儿功夫,两人行到一处茅草屋前。

怪兽安静地伏下身子,乖乖地让小书生下了地。小书生拍了拍怪兽的头说:“你要是觉着孤单,也可以去找自己的伴儿。”

怪兽呜呜地好似很受委屈的样子,胡姬花暗笑,说:

“听说西洋人都喜欢养宠物,我看,你对这怪兽也是这个路数。“

小书生说:“嗯,一路相伴,也是习惯了彼此的陪伴,一旦失去了,还真的是很不舍。“

胡姬花也就顺着这话说:“你也是说到了姐姐的心坎上,我们一路相伴,跋山涉水,遇到各种境况,到如今,彼此更加老家啦,也有了很多不舍的记忆。“

晴雯笑了,觉着胡姬花根本不像个胡女,倒是像那唱后庭花的商女。

胡姬花看小书生认同自己的说法,就不觉更深入了一下这个话题,她说:

“此次回京,如果可能,我要和福王说,要你陪侍在我周围。“

这一回,晴雯终于听出有些不对了,她吃惊地仰起头来,说:“姐姐,请您再说一遍。“

胡姬花见自己表达地过于暴露,赶紧又把话题往回收,她说:“我是说,福王身边需要帮手,你也不用回去投奔黄公公,直接留在福王府上好啦。”

晴雯实心眼,说:“我有两位师傅,一位是黄公公,还有一位是李木匠,要不是福王试药后跑到紫霄宫来找我算账,我也不会被我那两位师傅给逼着去福王府还人情。”

胡姬花笑说:“听出来了,你这是一百个不乐意啊。”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说:“也不能这么说。“

胡姬花追问:“那,是什么意思?“

晴雯视胡姬花好像亲姐姐一般,也就不遮掩自己的想法,直接说出来:

“这趟跟您来胡地,完全是因为我得听我那俩师傅的安排,我也多少有不得已而为之的难处,现如今,在胡地基本完成了任务,也治疗了你的病情,我回去给两位师傅交差,也是有了可能。再没有到福王府上叨扰的意思。“

胡姬花故作生气,说:“你也算是被传的神乎其神的老中医啦,虽然年纪不打,但也有了妙手回春的案例,我若不留你,想必福王也是要留你的。到时候,你那两位只想攀援富贵皇家的师傅巴不得你能够陪侍在福王的旁边呢。“

可是,当胡姬花说完这番话的时候,她突然发现把小书生留在自己的身边是何等危险的事情,要是有朝一日福王知道了自己对小书生的那一片心思,说不好自己就有掉脑袋的危险。

原来自己这场单相思还真的是冒着砍头危险的,想明白了这一点,胡姬花突然心里一阵剧痛,之后,她就像没事儿人似的和小书生继续有说有笑啦,可是,在心里上,胡姬花突然为了自己设置了一个预警护栏,对小书生暂时处于免疫状态。这就好比冬天的粮食少,那么动物们就会选择冬眠一样,胡姬花对自己心里的小小爱慕进行了冬眠,只在春暖花开、适时环境出现的时候才会惊蛰一出,如果逢不到那最接洽的一刻,出于自保,胡姬花宁可永远不让埋藏在心里的这份情感复苏。

这是个很强的女人,表现在她可以克制自己真实的情感,埋葬自己的心愿而成就一个安生的未来。

如果这样的一个女人不因为爱的缺失而不理智地要死要活,不因为生活的复杂而怨天尤人、抑郁消极,而是努力地、清醒地处理这样那样的关系,克己复礼的话,那么,她就是一个真正强的女人。

晴雯在某一刻不知是受到了一种启发,还是从胡姬花的脸上看到了某种女人的坚毅,当胡姬花有些让她困惑于分辨不出她的意思的时候,胡姬花却能给与晴雯最直接的是和不是、可行和不可行。

对于晴雯扮成的小书生来说,有这一点就足够了,她没有多想为什么胡姬花的表情开始变得明朗和可以被解读,但是,她隐隐地感觉到胡姬花做出了某种决定。

第五百六十三章 这可是个新鲜事儿

快行至京城的时候,胡姬花突然用脚一夹胯下的骏马,一个兜转,回过身来,打马向在自己后面慢条斯理的小书生奔去。

“书生,你可感知到有什么不好?”胡姬花一脸的焦虑。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本来还是个有敏锐观察力的人,可惜这一路上被胡姬花给看上了,每每告饶,却无法脱却胡姬花的劝酒,一路上上顿酒来、下顿酒,整天里昏昏沉沉,这会儿,正骑在怪兽的身上打鼾呢。

胡姬花也不含糊,在危急时刻一下子就露出了胡女彪悍的风格来,她一记老拳打在小书生的腮上,说:

“嘿,我可是在说正经事呢。”

晴雯被打肿了脸儿,醒转过来,还是很纳闷。这时候,只见乌云压境,远望京城,甚觉压抑,这是怎么回事儿?!

一身冷汗之后,晴雯是彻底地从酒中醒了过来。

“胡姐姐,这是怎么回事?”

“我正问你呢!”胡姬花没好气地回答,心说:本来福王说好的你小书生一路护送我,好嘛,到关键的时刻,还得老娘罩着你!

小书生策马上了个山坡,再次手搭凉棚,仔细查看。怎么看,都不像是公主大嫁之前喜气洋洋的京城。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俩人一时没了主张,是今晚奔袭去城楼下,争取京城呢?还是暂时躲避在这里打探打探情况。

两人正商量着呢,对面一辆驴车悠悠过来,上面挂着个小轿子,看似,里面有人影绰绰。

“哎呦,这不是晴雯吗?”

晴雯一听就感觉脑仁都疼,自己这是怎么啦,明明是男装,竟然化妆得如此恶劣以至于让人认出了真身!

看来来者不善啊。

晴雯偷看了一眼胡姬花,胡姬花只是对驴车轿子里的人刚兴趣。晴雯暗暗擦了把汗,心说多亏胡姬花不知道谁是晴雯。

“晴雯在哪里啊?听说这小丫头在听鹂馆里差点救下了龙宫三太子,哈哈哈,真是愿意有幸见得一面啊。”

这是胡姬花在对着驴车轿子说话。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简直是惊呆在原地,一时间无法掩饰自己的表情。好在轿子里的人隔着窗纱,应该没有注意到这小书生表情的错愕,不好在于胡姬花发现了小书生的呆样子。

“嘿,我说书生,难道你认识那个晴雯?”胡姬花直截了当,有什么说什么。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当然不能承认,她刚要说不,就见驴车的轿子帘儿一挑,走出个窈窕淑女来。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怡红院的常客史湘云姑娘。

晴雯也是纳闷了,这荒山野岭的,就算是怡红院的丫头走到这里,也是让人觉着蹊跷的事情,更何况现如今是史家大小姐。

晴雯不能相认,毕竟,自己面前有一个不知是敌是友的福王的小老婆在身边。危险系数太大。

史大小姐兴致勃勃地样子,并不像受到了京城方面的影响。

她向胡姬花一个抱拳,说:“族长,这厢有礼啦。”

晴雯这才感觉不太对路。正有些诧异的时候,突然两边来了数十女子将她团团围住,然后就是一个五花大绑。

史湘云说:“族长您这一路辛苦,收获可多啊?”

胡姬花掸了掸胸前的尘土,盎然地说:“收获挺大的,该埋设的都埋设好了。”

晴雯越听越觉得不是滋味,难道说这是一个圈套,那么自己是不是作了靶子。

胡姬花说:“前方如何啊?”

史湘云说:“报告族长,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准备中,内应也准备好了。”

胡姬花扑哧一笑,说:“什么内应?不就是我吗?”

史湘云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说:“族长英武。”

胡姬花甚为得意地点了点头,对旁边的姑娘们说:“把这小书生给我绑喽。”

史湘云笑说:“这可也是此趟行程中额外的收获?”

胡姬花摇了摇头,说:“一个憨货,煮不熟的鸭子。”

晴雯简直苦笑不得,好像自己被没头没脑地从头到脚给浇了一头的屎尿一般地不爽,十分地不爽。

胡姬花又补充说:“嗯,不怨他,怨只怨我的负担太重,不愿意多添个累赘。”

这话,又换来史湘云理解的微笑,晴雯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心说:好嘛,史大姑娘,这在外面不想帮衬也就罢了,您倒好,见人下菜碟不说,还恨不能帮腔把自己人踩着脚底下。

晴雯对史湘云上前就喊自己的名字,现如今又不相认的态度很是不解。

“姐姐,这个小书生虽然如您所说足够迂腐,但是至少容貌尚佳,要不,您把他借给我聊聊天?”

胡姬花本是个大度的人,但是,一见自己的下属张嘴管自己要东西,而不是等着自己这个领导去赏东西,很是生气。

于是,胡姬花说:“等今晚京城立下功劳,自然赏你。”

史湘云一努嘴,撒娇似的表示不乐意。

不过,胡姬花那是真正的领导范儿,怎么能被自己下属的耍脾气轻易给改了主意呢,自是没有理会。

史湘云见自己要不下晴雯来,也就只好作罢,只得再等待新的机会。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眼见自己就这么给绑了,被一帮红衣女子给带上了山寨,心想这都是遇到了什么人啊。

胡姬花对在马下行走的小书生态度很谦和,说:

“书生啊,难为你一路和我朝夕相处,到处想着呵护我、保护我。”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苦笑着,晃了晃手上的锁链,说:

“看看,一路朝夕相处,换来的不也就是这么一个仇家的身份吗?”

胡姬花朗声大笑,跟她这一路来的时候的小女子情状简直是判若两人。晴雯心想,原来你就是远近闻名的占山为王的江洋大盗胡启华啊。

晴雯早就听说,在京城的不远处的寒山上,有一支民间武装的队伍,叫作什么:“驱除鞑虏,还我全周”的组织,但是,她从来不晓得,这里的头儿竟然是个胡女,胡女反胡人,这可是个新鲜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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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四章 自己玩了消失

地牢阴寒潮湿,不过,对于晴雯来说,这是此去胡地辗转回京睡的最安稳的一觉。主要原因是自己不需要时时照顾那个福王的小妾,也不用成天价被她消遣来消遣去的,还有,就是,自己本来就是个不识逗的人,可是,却总得在胡姬花面前装作很能理解她的笑点。

这回好了,可以安静地作一会儿美男子啦,当然,这美男子只是自己现如今的躯壳而已。

地牢有一个小小的天窗,从那里,可以可怜兮兮地看到一线月光。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此刻,从来都不多虑、不多愁善感的晴雯还真的有些伤感。

月光总是能够牵动人们的很多记忆。此刻,晴雯想起了宝玉、韦小宝、薛蟠,想起了大家伙团练时愉快的生活,想起了和小宝一起承担过的任务,此刻,还没有完成任务,却已经和大家伙失联,晴雯觉着自己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哀。

正在这个时候,从窗户那里续下来一根绳子,一声口哨声,原来接应自己的正是今天白天里为难自己的史湘云史大小姐。

晴雯当然要顺着杆儿,不,是顺着绳子爬了,能逃脱就是王,哪里还讲究什么这绳子的系法儿不对,那绳子的软硬不合手啊。

晴雯迅速地爬上了窗格子,和史湘云打了个照面。

“你怎么在这里?”晴雯问道。

“怎么,许你执行长期任务,就不能让我打打短工?”史湘云冲着她又挤了挤眼睛。

“我这就下山。”晴雯说。

史湘云递给晴雯被掳去的绣花针和一个包裹,说:

“还不快走,京城那边正在发现巨变,你可真得去搭把手。”

晴雯很认真,本来就对史大小姐存着一肚子气,但看在史湘云救了自己的份上没有发作,她说:

“请把这两句话拆开来说好不?!一个是在发生巨变。一个是我搭把手是给我主子宝玉搭把手,可不是给什么巨变搭把手,那岂不是把自己给说得神乎其神啦?!”

史湘云眉毛一挑,笑容皆无,说:“还轮到你挑三拣四啦?本大小姐都屈尊自己作了间谍啦,而且,还被你一个丫头给训导!”

看来,这史大小姐的脾气还真的不小,而且,在她的内心里,阶级等级观念还甚强。

晴雯可不想和这样的人理论,有那样的时间,自己还不如省下精神头儿去办点大事体呢,比如说,扳倒这个窝点。

但是,晴雯一心想下山和宝玉汇合,也就不再计较史湘云的等级观念,她甚至在告别史湘云的那一刻冲她咧嘴一笑,抱了抱拳,然后,就一转身,消失在夜色的大山中。

对于这座大山,晴雯并不熟识。但是,完全没有关系,团练一年所历练出的本事在这一刻发挥了作用,晴雯在大山中行走起来如履平地。

正健步如飞的时候,忽的,迎面不声不响地蹿出一个硕大无比的黑影。

晴雯倒是没有被吓一跳,但是,却疏于防备,险些和那个大黑影撞个满怀。

“啊呜”对方的一声略微有些凄婉的嚎叫让晴雯忽然放下心来,原来是被自己驯服的那只怪兽。

想来,这怪兽一定是在这里等候多时啦,它曾经站过的地方如今有四个深深的泥坑。

“你要和我走?”晴雯回头,发现怪兽正在跟着自己亦步亦趋的,于是和怪兽说话。

黑暗之中,怪兽的眼睛大过铜铃,却如今闪着可怜巴巴的泪光。

“好吧。”晴雯好似有通兽语的本事,一下子就明白了怪兽的心事似的。难道说晴雯不是老中医而是个老兽医?!

晴雯逼出自己体内暂存的人家大周老祖宗的气血,酝酿至指尖儿,说:

“折!”

随着这火力的迸发,怪兽嗯啊了一声之后,四下里没了黑影。

晴雯也不惊慌,跑到乱石堆里喊着怪兽的名字:“小宝,小宝。”

只看那月光找不到的大石头的侧面的阴影里,正蜷曲这一只可爱的小猫咪。

晴雯将猫咪抱起来,然后,轻言细语地说:

“乖,你要是再野性发作,我就把你给阉了。”

那猫啊呜一声惨叫,瞬间从晴雯的怀抱里挣脱,跑到不知大山的哪里去了。

晴雯哈哈大笑,高声说:“小宝,咱们后会有期。”

晴雯一路小跑,回头望,山寨里灯火通明,一会儿,就有一只移动的火炬在山间的羊肠小道上弯曲而下,想必是来抓捕自己回去的追兵。

晴雯也不慌神儿,她想与其在深山里逃命,还不如现在开始休憩,等养足了精神再去迎接生存的挑战。

故而,虽然有追兵在后,晴雯却不慌不忙地找了棵有年头的大树,三蹿五跳他就上了树,然后,在树上闭上眼睛歇息。

不大一会儿,树下就传来了说话声。

晴雯感觉很是奇怪,明明那追兵的火把还在远远的山后呢,一时半会是赶不过来的,怎么这里早有了比他们还及时、得到消息更早的追兵的?

只听其中一个人说:“这丫头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如果知道的话,还会被史大姑娘给呛得直翻跟头?!”

另一个声音也是中年男人的声音,他说:“嗯,要是照史大姑娘的观念,那得轮到史大姑娘给她行礼作揖的才对。”

晴雯更加纳闷,这俩人说的都是什么啊。

第一个人又发话啦:“我看,咱们能远远看着她脱离危险也就算是完成心愿了,不必强求追到她,和她挑明。”

另一个照样还是一个嗯字来回答。

晴雯听着,也不知道这树下的两个人说的都是些什么,但是,她所期盼的这两个人给我赶紧消失,这两个人倒是做到了。没等晴雯再听到下半句,就见两袭黑影从影壁上轻盈地跌下山谷,飘飘何所似,天地两沙鸥。

不,应该确切地说,这两个人,他们自己玩了消失,就在晴雯祈祷之后。

晴雯在树上向山寨方向再次搭眼观看,不好了,山火已起。晴雯开始惯性地担心起来,这火势好大,胡姬花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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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五章 先不说这一茬儿

晴雯携着个小猫在京城的街上闲逛,越走越觉得周围的气氛不对。

怎么个不对法儿呢?并不是说不出来。看,家家户户闭户不出,连热闹的街市也缺少了生机,到处都是御林军以及御林军的羽翼。

这怎么看似公主的大婚比啥都要紧、比啥都让人草木皆兵呢?!原预想中那热闹红火的喜庆场面根本就没有出现,晴雯不禁感叹,真是计划不如变化快啊。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这么抱着一只大黑猫满街晃荡的确有些违和于现如今宵禁中的京城,显得特么地纨绔。她已经发现有御林军用义正言辞的问话规劝他赶紧回家,要不,就是用一种很怀疑的态度审视这他,这让晴雯浑身不自在。

怎么办?晴雯这一根筋的,难道就不知道变成原先的打扮吗?!

晴雯来到便宜坊前,昔日车水马龙的地界儿现如今连只狗都不待见的,也没了烤鸭香气和那本该永不停歇的掌柜的吆喝声,真让人有些感动凄楚。

晴雯把字条从小窗口递了进去,一只苍老的手接过字条,然后,就没了动静,眼看着天色已晚,晴雯困饿交加的,只希望早些能跟党组织联系上。

许久之后,小窗口的木栅栏吱呀一下开启了,那只老手递出来另一张纸条。

晴雯看四下无人,她把大黑猫放在地上,对它说:“你师父我的师傅来条子啦,也就说你祖师爷,咱们看看,他是怎么吩咐的。”

想来,晴雯这一路光顾着在逃脱匪帮窝之后抓紧时间打马回京,竟然这一路上许久都没有和别人说话、交流过啦,结果,她已经养成了和这只大黑猫,不,是和这只怪**谈的习惯。嗯,想来,还真是可怜见的。

那大黑猫,不,那黑怪兽缩着脖子怂了怂肩,好像是在说,你啊,还不是自己作的?!

晴雯打开纸条,上面的笔体是宝玉的。宝玉一改平日里的絮絮叨叨,可能是因为想表现的比较官派的原因,要不,就是想指令明确,说一不二不啰嗦,总之,特别地简略,只有这么几个字:“你做到了吗?如果你做到了,那么继续做下去。”

晴雯的心瓦凉瓦凉的,这还是自己昔日朝夕相处的小伙伴吗,这还是对自己嘘寒问暖的小主人吗?这就是一个铁面无私、成天价只认事不认人的官派上司。

见内容没啥稀奇的,也没有什么绝密问题,晴雯一把撕碎了纸条,抱起大黑猫就走。

她已经知道宝玉这纸条的意思啦,不就是想让自己继续拉磨吗?拉磨的时候都给带上个面罩,宝玉连这个面罩他都省了,都不给晴雯带上……这让对宝玉和小宝他们一腔热血的晴雯多少有些伤心。

不过,眼前最重要的问题就是找地方吃饭,吃饱了肚子、暖和了过来再论及这些事情也不晚。

于是乎,晴雯使出了惯用的、对自己的伎俩,那就是忘却,忘却团练中的好,忘却小伙伴们的情意,忘却不必要的、枝枝蔓蔓的纠葛,而全情地继续投入到火热的执行任务当中。什么韦小宝啊、什么薛蟠啊,都通通也忘却吧,待完成了组织的任务一切再续。

顷刻间,把记忆清零的晴雯一下子能够轻装上阵啦,她飞奔起来,速度吓人,御林军们见南门闪过一个黑影,还不待锁定位置,这黑影已经一下子跃过了警戒森严的青龙大街,翻过了灶火庙的神堂,一下子就不见喽。

几乎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这黑影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南城贫民窟旁边的福王府。

福王府不知为什么不像平日里开粥铺、放粮食,总是门前人影绰绰,不缺人气儿,可今儿个却是大门紧锁,家丁也没有露头的,看似,好像和整个京城的戒备是一个等级的。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郑重地走上前去,她一手抱猫,一手扣动门环。声音不大,但是却因为晴雯手上力道大的原因,可以传进府内很远。

晴雯有自信,府内的官家是能够听到自己扣门的,早晚都会应。然而,直到天黑,这福王府也是大门紧锁,扣门不应,看似是个空府。

晴雯叹了口气,想不到,此次大婚导致整个京城的安全等级上升,以至于没有哪个老百姓有资格上街,同时,各大宅院也开始想尽办法闭户不见人。只把一个不懂事的晴雯给剩在了大门口。

晴雯哪里肯放弃,唯一的办法就是趁人不注意翻墙进去,不过,晴雯正要做此不法行为的时候,怀里的大黑猫滋溜一下子从自己的怀中跳了出去,晴雯再看,大黑猫找了个墙洞钻了进去,晴雯很无奈地摇了摇头,表示不赞成大黑猫此不文明之举,她刚要运气于脚尖,然后,准备用脚尖一个蹦跳点地,好借力飞上墙头,忽的,发现四周的高墙上都从内向外

向天竖着一溜儿的红缨枪枪头,看似,这无言的架势就是在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警告,晴雯一下子就怂了,这时,大黑猫的一声喵呜传来,晴雯再看,大黑猫还没有钻过去,只是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看着她。晴雯脸一红,心一横,说:“好吧,就依着你。”

随即,大黑猫闪身钻入墙洞后,晴雯也趴在地上,四脚并行,爬进府中。

是什么激励着晴雯肯这样做呢?晴雯心里想,我这是何苦呢?!

但是,晴雯不管在心里怎么叫屈,在行动上人家还是克己复礼地以执行任务为第一,即便感到屈辱,也还是能够说服自己去做。

这当然也离不开晴雯的小主人宝玉平日里的悉心教导,才塑造和锻炼出了这么一个既不怕吃苦,也肯吃亏肯上当肯认怂的晴雯。

要是宝玉知道自己留下的字条能够激励着晴雯去钻狗洞,宝玉也是该欣慰了吧。

先不说这一茬儿,先看看晴雯进了福王后的情形,到底是福还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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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六章 一力成全

福王府里面黑森森的,哪里像平日里那样,虽然宾客不多,但也是夜夜歌舞升平,珍馐佳肴香气扑鼻,管弦苼箫丝丝缕缕不断……可今儿个,明显的,福王府的气氛不对。

没有张灯结彩,大部分的院子都院紧关。没有人语喧嚣,没有脚步跌拓,看似,一切都死气沉沉的,好像许久都不住人啦。

晴雯心想,这变化也太大了吧。当初,自己还在福王的带领下上了阁楼观看了周遭的贫民窟,也远远地望向正在监视着福王府的高处的紫霄宫,现如今,这里如此死寂,说明,皇上对福王是越发地不信任啦,同时,一切为公主大婚服务的宗旨导致人们不再关心这个从出生起就被边缘化的福王啦。

晴雯正在琢磨的时候,却被人在暗处给拍了一下肩膀。晴雯吓得一身冷汗,竟然不敢回头,只听那人说:

“福王,说曹操曹操就到啦。你瞧,这是谁回来了?”

说这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福王的小妾胡姬花。

晴雯简直要掐自己的大腿根,难道说自己一直在做梦吗?胡姬花早已是占山为王的女土匪头子啦,不过是借福王这块地方行个方便,有个出头露脸的正当职业和身份——福王小妾罢了。

怎么这一会儿,胡姬花先于自己回到了福王府上,难道是又另有什么阴谋?晴雯这样想的时候,不过,同时已经回转身来,笑着作了个揖,说:

“胡姐姐,这厢有礼,小书生回来晚了。”

福王在大殿的明处向大殿外这二人站着的暗处吆喝说:“天冷了,还不快进来和我喝上个仨瓜俩枣的?”

福王依旧热情,倒是这里面最正常的人啦,只不过,胡姬花和小书生已然在这次征途之后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似当初。

小书生还想问一问胡姬花,但是,显然,胡姬花的眼神是在说在这样的场合咱俩别看在路上掐架,但是在福王面前可得是一伙儿的。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自然一下子就明白了胡姬花眼神中的意思。其实,她并不反对。

既然两个人心领神会,那么,自然两人忽悠的对象就是福王喽。福王看似精明,却斗不过这么两个女的,一个是女的,还有一个是女扮男装,真是没有办法的天理啊。

晴雯走入福王的殿中,只觉一盏小蜡烛照出微弱的光亮,看似,福王真是够低调的啦。

“来来来,”福王看似已然微醺,不胜酒力的样子,召唤小书生来一道坐下。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一下子就重新进入了角色,他坐下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拿起筷子,将盘子里的肉夹起,一盘子肉很快就风卷残云而光。

福王看了,哈哈大笑,说:“想不到这去了趟胡地,人都变得跟饿狼似的。”

胡姬花假装生气,撒娇地说:

“福王您这是怎么说话呢?我胡地可没有什么恶狼。”

福王知道胡姬花是故意找自己说话里的多音字,自然毫无戒备地大笑了起来。

看来,虽然福王府在外面看冷清异常,但是,内里,还是一样地火热。

“怎么样,这次出去可收获大啊?”福王又抿了一口陈年佳酿,问道。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也借兴来了一口酒,然后,又是夹菜、吃菜,忙中嘟囔着说:

“什么都好,就是胡姐姐管教得严。”

胡姬花听了,瞪了小书生一眼,对福王说:

“人家把你的爱妃都给完璧归赵啦,福王想着怎么奖赏这个小书生啊?”

福王说:“哈哈哈,的确是完璧归赵,毫发未损,福王我已经检查过了。”

胡姬花故作娇嗲,兑了福王一胳膊肘。

福王一把揽过胡姬花,说:“那,爱妃说要罚,咱们就处罚他这个小书生,但是,若爱妃说要奖励,咱一定好好奖励他。”

胡姬花偷偷和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对视,眼神非常得意,好像在说,你该知道我的靠山是谁,多亏你一路上没有招惹我。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只得在旁边苦笑,看这对活宝、活戏精夫妇在自己面前戏耍。

胡姬花说:“嗯,总体嘛,这小书生很拧,一路上,可没少惹我生气,”

晴雯直感觉到这个胡姬花不简单,既然能够占山为王,能够不给理由地就任意绑了她,那么,她也就有可能让福王把自己推出去给直接斩了。

晴雯正慌张的时候,只听得胡姬花继续说:

“不过呢,关键的时候,遇到怪兽也好,过关也好,都是这个小书生老中医呵护了我。”

晴雯觉着胡姬花说的还蛮有道理的,不禁,为自己过去的行为在心里点了个赞。

福王拍掌,说:“真是个大好青年,不做则已,一做就救美。”

胡姬花说:“嗯,别看他年纪小,将来还真的是个可造之材。”

看胡姬花平日里对自己冷言冷语,还威逼恐吓的,甚至,还在自己占山为王的时候非但不招待,还直接绑了关进地牢,多少,晴雯对胡姬花是还有戒心的。

可是,现在这戒心却无处安放,甚至,让这么想的晴雯有些怪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啦,胡姬花一再地给自己在福王面前美言,也不知安的是什么心。但是,晴雯已经被这美言所淹没,无从判断,也失去了戒备的能力,原来对于胡姬花的不好的印象也早已烟消云散,甚至有种恨不得效犬马之力也在所不惜的义气冲动。当然,这就是心思比较简单的晴雯的所思所想。

胡姬花看到小书生不仅脸红啦,而且,一付感激的神情让眼神变得晶亮,不觉暗笑这小书生真是个没有在江湖里走过的小雏儿。不过,此次帮衬小书生,胡姬花还真的是在所不惜,极尽溢美之词之能事,要一力成全小书生。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当然领情于胡姬花,说到底,自己从来没有反感过这个处处做事过格的姐姐,今天,又承蒙得到胡姐姐的一力推荐,晴雯直觉着心里对胡姬花的所有疑问和怀疑都可以埋葬掉,因为有了彼此的友谊。是朋友就不再能够彼此怀疑。

第五百六十七章万里长征第一步

胡姬花冲小书生挤了挤眼睛,好像在说:

“哈哈哈,你一定以为我会胡整你,却没有发现你胡姐姐就是不按照常理来出牌,偏偏做出些让你意想不到的事情。”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的确是没有想到胡姬花这一路恶搞自己过来。临到入京城的时候还把自己给绑了,也不知是要做些什么名堂。现如今,却在福王面前如此美誉自己,诚心诚意的,让小书生简直是大跌下巴。

福王点了点头,说:“爱妾,要不是我当初看好了这小书生,也不会引荐给你,你要是用着顺手,还不是我夫君的功劳?!”

胡姬花看福王在自己面前邀功,就知道是自己光顾着夸奖小书生啦,一时之间冷落了自己的夫君,福王这是有些吃错的表现。

胡姬花这么明眼的人哪里会做糊涂事啊,所以,她连忙就给福王来了一个蹲安,说:

“多谢福王,多谢福王,真真是夫君您慧眼识才啊,才得了这么个宝贝。”

小书生抗议说:“我不是宝贝,我是老中医。”

胡姬花心想这家伙真够脸皮厚的,一个劲儿往自己脸上贴金,而且,还是贴的是那不实之虚的无中生有。

晴雯心想自己也真够脸皮厚的,得到人家福王的赏识,好歹也算是完成了任务的一半,对自己的顶头上司宝玉也算是有得交代了,但是,自己偏偏就是到了这般地步也还是不肯罢休,完全就是欲壑难平嘛,非要人家承认自己这个黄毛、没资历的是什么老中医。是啊,连晴雯自己都对自己的举止看不过去啦。

福王乐呵呵的,一来是看见自己的爱妾圆满回来,说不定今夜同房就能有所斩获呢,故而,很是开心,尽管被皇上给处处防备着,但架不住咱福王自己的个人家庭生活还是蛮幸福和充实的。二来呢,福王真心喜欢这个憨憨乎乎、只干实事的小书生,按理说,这千里奔袭,把自己那如桃子般熟透了的爱妾交给这么个年轻气盛的小书生,福王他能不心里有嘀咕吗,但是,福王打从第一眼看见小书生,就觉着这家伙在男女问题上远还没有发育,在心智上都还长全乎呢,自己根本就不必担心这些。

这回看见胡姬花被完璧归赵,这小书生依旧呆头呆脑地被胡姬花戏耍,福王从直觉上就觉得搁随便两个男男女女在一起都可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但是,就小书生,福王相信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福王满意地看着小书生被胡姬花时而挤兑得无言以对,时而又笨嘴拙舌地企图负隅顽抗,更多的时候,则在大言不惭地接受胡姬花的表扬,福王越看越觉着有种一家亲的感觉,这娃子不进自己家门、不投在我福王的门下还能投到哪里……福王是越看小书生来是越顺眼,尤其是在如今人才青黄不接的时代,尤其是在现如今皇城内外四面楚歌、人人防范人人、皇兄戒备皇弟的不好氛围中,小书生简直就是一股清流,在京城中的官员、富人都不能,也不敢和福王一家进行交往和走动的时候,小书生简直就是不为名利、不顾个人得失而能勇于为友谊长存做贡献的单纯娃子。

胡姬花看福王一个劲儿地点头,就知道福王对小书生很是满意,不由得,胡姬花马上借此机会再添一把火儿,好把小书生给送到他能够达到的位置。

胡姬花给福王斟上了满满的一杯热酒,对福王说:

“这样的人才,不用,可也是浪费啦。”

福王点了点头,说:“嗯,让我想一想。”

福王啪地一撂酒盅,说:“有了。”

胡姬花冲小书生一努嘴,说:“还不过来谢过亲王。”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这会儿直当是胡姬花真的是自己人,是实打实地在帮衬自己,小书生也满心地去信任她,所以,说:

“福王,小书生这里多谢您栽培。”

说完,小书生给福王行了个大礼。

福王笑了,他存心想逗一逗胡姬花,说:

“哎?这小书生干嘛要谢我,我可还没想好要不要这样去做呢。”

胡姬花说:“我的福王哦,这还不好说,咱们就寝去,忘了这事儿,以后再议。”

福王一见胡姬花不买账,一点儿都没流露出生气的意思,觉着是不是自己开的这个玩笑太假了。

正犯懵的时候,小书生也站了起来,说:“亲王,看来时候不早了,要不,您这就去歇息,咱们明天再续?!”

福王心想:“嘿嘿,这两人都不急不徐的,看来,没有上我的当啊。”

福王有些憋气,正要发作,却见胡姬花把上好的烤兔腿递到自己的嘴里,给塞了个满满的,说:

“我的亲,这野味要不是我……”

还未等胡姬花说完,福王按捺不住了,他一嘴的肉,还嘟嘟囔囔地用口齿不清的语言说:

“小书生明个大婚的时候给我作保镖去好啦。”

胡姬花赶紧给小书生使眼色,意思是还不赶紧谢过。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被胡姬花这么一提醒,一下子从混沌的迷糊状态转变为一个激灵精神了起来,说:

“谢过福王。”

福王被胡姬花一阵风地拖曳着回了寝宫,临走之前,甩出个腰牌给小书生,说:

“明儿个一早露水刚下的时候就在前花园等我,到时我们一起去皇宫帮着接新娘。”

“折!”小书生跪拜着,直等到福王走了才缓缓站起身来。

自从在和珅府上立名为老中医,到为皇上献上中药,到遇到试药的福王,被请回福王府上,为福王爱妾的不孕不育症进行治疗,到现如今得到了跟福王一起以皇室的身份参加公主的大婚……这每一步走下来,都曾经遇到过无数的岔口,面临无数的选择,这会儿,终于在克服了很多的困难之后得了了这个腰牌,真是一言难尽的滋味。

晴雯并不觉得自己成功了,她认为,这只不过是万里长征迈出了第一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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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八章 这帮没谱的家伙

深沉的夜色给一切都罩上了那么一层沉郁的色彩。

一个黑影钻了狗洞,来到了街上。这个黑影不是大黑猫,是晴雯。

在平日里接头的草坷里,晴雯等待了许久,这其间,打死了数十只不长眼的蚊子,还掐死了俩水蛭。

“看似,今夜的杀机有点浓啊。”

听着这俏皮的声音,就知道一定是不着调的韦小宝出现啦。

“小书生一向可好?”这是宝玉在问。

晴雯心想:“一个接头,弄了俩人来,这不是浪费资源,也容易暴露目标吗?今夜可是御林军戒备格外森严的一晚上,这些人难道不知道,这么显大眼儿地全体出动,实在是很浮夸啊。”

晴雯这么琢磨的时候,脸上不免挂相。

那小宝是谁啊,他可是晴雯的发小儿,兼死党,看见晴雯这付样子,马上就猜到了晴雯心里想的是什么,故而,小宝说:

“嘿嘿嘿,说你呢,一天到晚都寻思些什么呢,尽把自己的顶头上司往歪处里想!”

宝玉笑了,他没有作声,因为看见晴雯的脸儿在月光下透着亮儿,就让宝玉一下子觉着好像就从来没有和她分离过似的,一切的感觉又都如初啦。

晴雯也不反对小宝的说法,只是说:“我已经领到了腰牌。”

小宝说:“嗯,做的不错。其间的辛苦,我也替你感受到了。”

宝玉点了点头。

自始至终,自己的小主人宝玉还没有说出一句话。晴雯也没有意见,她只是觉着自己做好本职工作就好。

“对了,”晴雯补充道:

“那个什么,小鱼儿这家伙有点野心,可得防范着点儿。”

小宝说:“我知道,我会注意的。”

“还有,”晴雯又说:

“这胡姬花是个胡女,是福王从红尘市场上买来,本来是作奴的,结果,被福王看上娶了作爱妾,很是得宠。”

小宝说:“这个,知道。”

看来,宝玉把话匣子都给了韦小宝了,自己只当是个闷葫芦,这也不知他这是在耍哪门子的酷。

总之,晴雯是不欣赏的。

好在,她也不以为意。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个性,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儿,没啥可相比较的。

晴雯接着汇报,说:“我看不准胡姬花到底是哪路神仙,到底是占山为王的霸主呢,还是在福王枕头边吹风的宫斗戏女主角,总之,她不像是胡人,也不知此次大婚她的立场是属于哪一方。”

韦小宝点了点头,说:

“责令你继续追查。”

晴雯苦笑了一下,心说这世道真是的,有人就是能当领导,嘴巴动一动就行了,有些人还真是就得跋山涉水、钻狗洞扮异性,吃尽苦中苦,方能找到点线索。

韦小宝说:“既然你拿到了腰牌,明天,我看就不用参与啦,回去洗洗,换个衣服,美美地睡一觉,等我们的消息吧。”

晴雯一惊。

自己完成的任务原来就是到领到腰牌为止啊,早知道是这样,自己也不必在这个追求的过程中埋设那么多,以便于今后的工作。

这时候,确实不是该邀功领赏,或是是嫉贤妒能的时候,晴雯本身也不是这样的人,只不过小宝处理问题的方式太过粗暴和简单,让同样粗暴而简单处事的晴雯都有些接受不了。

这时候,该出手时就出手的宝玉终于发话了,看来,当自己的代言人不咋地的时候,自己就算白花了这份代理费,也得自己给自己擦屁股才对,故而,宝玉再没有条件说让小宝替自己发言而自己慎着摆个花架子啦。

宝玉说:“你受累了,不过,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我们想着,如果你不想暴露,那么,就还得坚持一阵子,如果你不在乎下面的戏怎么演,也不妨就回去休整,剩下的交给小宝他们就好。”

晴雯说:“不成,我得继续演下去。”

小宝怂了怂肩,说:“那好吧,我悉听尊便。”

宝玉说:“小宝,你还别放羊,现在,你就把明天的任务分配交代给晴雯,也布置好她该做的那部分。”

小宝很不情愿地将已经别在自己腰间的福王腰牌还给了晴雯。晴雯冲他挤了挤眼睛,好像在笑话他一计不成似的。

小宝压住内心的懊恼,还是很耐心地把公主党此次在公主大婚中的任务交代给了晴雯。

晴雯说:“慢着,到底让我做什么呢?”

小宝说:“腰牌在手,就等于说你已经打入到了皇家亲属团里啦,你时刻看顾着我们的行动,如果出现什么纰漏,或者是临时出现危机,你在内部可以接应我们,至少搭把手。”

晴雯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记住,”宝玉嘱咐晴雯说: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你不要出手。”

“为什么我们浴血奋战,让她不动手呢?”小宝一听宝玉偏向晴雯,马上就炸锅啦,一点掩饰都没有。

“小宝,不要按照个人得失来想这个问题好不好,我都多少次嘱咐过你啦。”宝玉很是不满。

晴雯倒是不在意小宝的抗议,说到底,晴雯了解小宝,小宝不吐槽那简直就是觉得生无可恋,可是,吐槽归吐槽,小宝在晴雯的心里那还是有大局观的人,不会为了一己之得失而影响了大局和团队的胜负和生死,故而,晴雯比宝玉跟了解小宝,也对他更为放心。

宝玉也察觉到是自己刚才的态度不够好,尤其是作为领导,表现出的是职责和呵斥,而不是循循善诱和悉心指导。

一旦反思到自己的不足,宝玉立马就能做到知错就改,他马上就说:

“唉!小宝啊,你最懂我的,咱们这次任务太重要啦,是关乎生死,为啥不到万不得已不让晴雯暴露自己,那是因为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还因为……”

不待宝玉说完,小宝就接上了茬儿,说:

“因为后期的任务任重而道远。”

宝玉想笑,可是晴雯笑不出来,她想着马上归队,因为太想念这帮没谱的家伙啦。(htt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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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九章 上马酒

晴雯提醒自己一定要早起,可是,自昨天深夜钻了狗洞回来她偶获风寒,当夜就有些鼻塞目眩,晴雯可以自我诊断,这是要重感冒的节奏。

结果,自家的头重脚轻直接导致晴雯昨夜一倒下就睡着了,而且,睡得很实在。

“啪嗒——”一滴冰凉的水滴落在晴雯的脸上,她一下子给冰醒了过来。

“怎么?”晴雯问。

此刻的声音是晴雯自然发出的声音,听起来,就十足的女气,没办法,谁让晴雯还处于半梦半醒之间,没法子继续扮演小书生呢。

“臭小子,”胡姬花举着个花瓶站在床头,骂道:

“难道做梦变成个娘们啦?!看你,说话这么嗲声嗲气的,真没出息。还不快起床,老娘给你争的机会容易吗?!”

晴雯听了胡姬花吹胡子瞪眼睛的这一番话,立马意识到自己还是那个装扮着的男子汉小书生,于是乎,形象立刻变得果敢起来,一个蹬腿就坐了起来。

她抱歉地对胡姬花说:“姐姐的栽培,晚生的一生难忘啊,不过,昨天那点闷酒着实起了点作用,让我没能早起。”

胡姬花上去就是一鞭子,说:

“还不快点穿衣打扮,那福王早就用罢早膳,正在赶往前花园的路上,直等着跟你汇合呢,你要是不抓紧的话,小心他丢下你一人自己去参加公主大婚啦!到时候,你就是有腰牌,没个给你背书的人也是难以混进去的。那不就什么都泡汤啦?!”

小书生知道胡姬花是一心为了他好,就是有些刀子嘴豆腐心的,方式方法上有些粗暴,不过,那是可以理解的。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感激地冲胡姬花一笑,赶紧洗漱整理,去往福王的前花园奔。真是鞭子不抽,马儿不跑啊,徒让胡姬花看了笑话。

“别忘了,替姐姐办一件事。”胡姬花在后面喊着。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只得刹住了闸,回过头,一探究竟。

胡姬花见小书生如此将自己说的话当一回事儿,在这样紧急的情况下还舍得停下来,回头听取自己要说的话……对此,她颇感欣慰。

不过,这会儿,连欣慰都没有功夫啦,胡姬花凑到小书生的耳边,赶紧嘱咐:

“见到胡王,就说他女儿挺好的,有生之年不必挂记啦。”

“什么?”晴雯扮成的小书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胡姬花也不想做更多的解释,只是说:

“还不快去?!”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只得一个抱拳,欲匆匆离去。

胡姬花在她的背后喊说:“记住,如果胡王他给你什么东西,你不要拒绝。”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的,晴雯听了也直当是没有听见。

“笑话!胡王怎么会理睬一个小小的我呢,胡姬花的嘱咐简直就是把天方夜谭搬家里去啦。”

在前花园里,花花草草上的露水还没有被太阳给蒸发掉,此刻,正是姹紫嫣红的时刻,一切尚在晨光中沐浴,远还没到干瘪、打蔫儿的时候,还欣欣向荣的。

福王兀自立在百花丛中,一个人。

此刻,在晴雯看来,他萧瑟的身影非但没有显出皇家气概,反而,还让人觉着有一丝落寞萦绕其间,挥之不去。

今天,可是自家妹妹响铃公主的大婚之日,按理说,福王应该高兴才对,但是,地区,他高兴不起来。

为什么呢?!

福王自己并不肯去细究自己的想法,估计是怕发现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后就再没了面对这残酷现实的勇气吧。

只有在这样孤独的时候、无名惆怅的时候,福王才在自己身上发现了那么一点老一辈留给自己的皇家的气质,感怀于那些微踪迹里有关是从父亲那里遗留下来的血脉和温情。

可怜,福王有些可怜见自己的。

说来,他也割舍不下自己的妹子,不愿她为了一世江山的得失而亲自埋葬自己个人的幸福。

但同时,他又是最无能为力的。无力拯救这个亲妹子,正如无力去拯救江山。

福王设想,即便是当今的皇上,自己的皇兄恐怕也和自己此刻的心情是一样的,一方面,都心疼自家妹子,不愿意推她入狼群,另一方面,他们都心知肚明必须得这样做,不得不这样做!名义上,是为保全江山,为了暂时的和平,将公主作为和亲的对象,从实惠上说,那是为了少些军备竞赛,少些对抗和谈判,让老百姓少做牺牲,让边关能够得以休养生息,过上几天从上到下的安生日子。

为了这点愿望,就得违心地牺牲掉自己亲妹妹的一生幸福,何其无情,又何其无奈!福王叹息着立于原地,这样悲怆的感觉让他生无可恋,不想去奔赴这场早已策划的婚礼。

“早,福王。”晴雯扮成的小书生静悄悄地来到福王的身边,为了不打扰福王的思绪,他已然站了半天,都一直没敢出声,又过了几息后,小书生实在是怕耽搁了福王的行程,方硬着头皮打断了福王的思路。

福王笑说:“嗯,我们这就上路。不过,我昨夜喝多了,给了你腰牌,按理说,是应该我替你保管才对。不知这会儿可带上啦?”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对福王展示了自己手里的腰牌,说:

“放心吧,人在,腰牌在。”

福王满意地点了点头。两人一起骑上高头大马,从为他们打开的王府大门走了出去。远远目送他们的不仅有大管家霍千,还有作依依不舍状的胡姬花。

福王上马后,还不忘回头,对胡姬花说:

“爱妾,等我回来。”

“请福王留步。”胡姬花一个蹲安拜之后,提出了这样出人意料的请求。

按理说,时间已经不早了,旁边送行的福王府一应人等都不晓得到底胡姬花这个妖精这会儿又在耍什么幺蛾子。

福王倒是满心信任的,他回过头来,问询的眼光看向胡姬花。

胡姬花上前一步,说:“上马酒来上马酒,喝了这杯路路通。”

“哈哈哈——”福王大笑,这一早上郁闷的心情一下子就被驱散无踪啦。

第五百七十章 欢庆的场面

福王一饮而尽不说,还摔了杯子,这让晴雯感觉有些不爽。这里面的道道儿可是有讲究的。

可能,是胡人出身的胡姬花没有这个讲究,在周人看来,上马喝酒摔杯,那可是若不能实现志愿就宁愿不归的壮志成成之豪言壮语。

这让不信邪的晴雯也有些在心里犯嘀咕。

福王喝了爽酒,又看见了自己的爱妾,一下子,刚才还阴霾的心情现如今一早阴转晴空啦。

一路上,福王哼着小调,和晴雯扮成的小书生一起打马奔向城北的紫霄宫。

因为福王府坐落在南城的原因,倒是让晴雯在这一路的骑行过程中看见了不少沿途的风光,特别是在今天举国欢庆的大喜日子。

不比昨日全城宵禁的肃杀氛围,此刻,家家户户挂着彩旗、亮着标语横幅,沿途人们各个喜气洋洋、精神倍爽,咱老百姓今儿个真高兴的,到处是鲜花的海洋,是老百姓相互道庆贺的声音,全城沉浸在一片欢乐、喜庆的海洋中。

晴雯也多少被这样的气氛所感染了,虽然,她依旧深觉身怀重任,但是,自己现如今被宝玉安排着只作为第二梯队,在万不得已时,也就是第一梯队无法取得胜利的时候才会去出手。

这个任务让晴雯此刻不用处于一级备战状态,也是一种难得的放松,但是,这不等于是说,晴雯就可以完全放松自己的心情,走马观花。晴雯还是得尽其所能,竖起了所有的感知,甚至是竖起了第六感,不断地从市面上、从空气中汲取和嗅取祥和的味道、隐性的危险的味道、埋伏的味道、警戒的味道、多人种聚集的味道、不同方言俚语的味道……只有保持这样的敏感度和警戒心,才好对现如今的这个“场”有一个明确的判断,也可以及时地补台、及时地反击,甚或是先发制人……

走过那些低洼、泥泞的贫民窟,晴雯注意观察到,这些老百姓们并没有因为自己生活的穷困和挣扎就失去了对皇族的尊崇,一再对骑马经过的福王行注目礼,还有的娃子兴高采烈地跟在马匹的后面,一个劲儿地叫嚷着:“安康我大周,福降我响铃!”的口号,平添了许多的欢乐。更有的老百姓拿出了家里煮好的红鸡蛋,和喜字剪纸,大方地分发着。

这让晴雯多多少少对这个江山不稳的大周有了新的认知,对周王朝的统御有了新的信心,她边骑行边在想:

“不管大周的统御有过多少的冤假错案,和人亡马歇,但是,气数还在,只要看看老百姓的这架势,大周就不是轻易能被北胡、南蛮给欺压给侵占得去的。”

不知是晴雯的大周情怀在作祟,还是今天老百姓喜庆的局面容易给人以虚假的信心,反正,晴雯一路被百姓们的大婚祝福所感染,所激励,连自己心目中与之违和的国恨家仇也在此刻似乎被融化和消解了,已经不知何为仇、何为不平事啦。

福王有着好人缘,一路上,他不断地替公主响铃接受着来自百姓的祝福,也响应的,福王不断地从下人的肩包里揣出些碎银子来,随意地抛洒,引起了百姓们,特别是孩子们的哄抢,所到之处,引起人们的一阵阵喝彩。

福王好像深明自己的角色,始终没有带随身保镖,只是一个老随从和小书生陪伴,这样亲民的行为让老百姓更加对皇族有了亲近之感。同时,福王不仅撒碎银子和老百姓同喜同贺,而且,还不时地接受这个大妈递过来的红鸡蛋,那个娃子要一同骑大马的请求,好像这场婚礼都由福王承担着、代表着皇族来和百姓们互动似的。

晴雯看在眼里,忽的觉着这个平日里傻傻的、憨厚至极的福王还真的挺不简单的,不仅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本事,而且,还特别会亲民的这一套,这么轻轻松松地从贫民窟走到青龙大街上的一路,就已经把所到之处接触到的欢迎队列里的老百姓的心给轻易地笼络住了。

远处,紫霄宫的上空鞭炮齐鸣,队列整齐的御林军一字排开此时,不是荷枪实弹,而是在弹奏、吹奏乐器。

看似,这个赢取公主的大婚仪式规格极高,每一响动都震动寰宇的,享誉国内外的此次联姻实在是政治联姻的佳话啊,对四方的国情都有震慑的作用。

看似,这片欢乐的海洋不仅喜庆,而且祥和,但是,晴雯的一双慧眼还是看出了很多的端倪。

这不,那吹鼓手的首席不正是那个京城第一霸主的薛蟠吗?看来,此次团练行动中,久未露面的薛蟠不是玩消失,而是在积极筹措着今天的行动,看到薛蟠,晴雯多少有些感动,这帮兄弟大家聚少散多,互相惦念着,为了共同的理想出生入死、相互担当……当见到薛蟠的时候,晴雯直觉着好像见到了团练中的全体小伙伴们,并且有了要和他们一起并肩作战的斗志。

这,就是团队精神,这,就是响铃公主当初创建这个组织的时候期望看到的场景,现如今,晴雯替响铃公主见证了这个时刻。

正往前骑行的时候,晴雯发现一组骑兵在为福王开道,在这组御林军的主力骑行军当中,晴雯看到了宝玉的身影,这让她更激动不已。宝玉从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拿的弱公子成长为响铃公主的左膀右臂,担任重参谋官、项目管理者和资源调配者,与当初自己在听鹂馆认识的那个吃嘛嘛不香的、叽叽歪歪的纨绔子弟,简直有了天壤之别的变化。这,似乎根源于响铃公主的点拨,但,更在于宝玉天生的觉悟力和忘我的付出。

这样的小主人,能不让晴雯感怀多多吗?!

还没来得及多有感慨,晴雯就被送礼的宫女队伍里熟悉的身影给吸引住啦,这不就是小红姑娘吗?!自己的发小韦小宝跟自己一样,总是在承担着难度系数大的工种。晴雯嘻嘻地兀自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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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一章 互相看不顺眼

晴雯心里感觉到一阵踏实,说实在的,在这一段孤军奋战的过程中,晴雯一直没有感觉到团队的力量。除了小宝以外,也没见谁伸出援助之手。

今天就不同了,倒不是因为自己处于第二梯队,能够比较轻松地以第三方的姿态来旁观这场大婚,而她确实在队伍中见到了自己的伙伴并受到了鼓舞,感觉到了一种团队的共荣,这种精神督促着她,也激励着她有了不同于以往的激情和感动。

福王招手,说:“这边来!”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赶紧拿出了腰牌,骑行在福王的身后,行走这边的人绝无仅有,若非是皇族国戚,也根本没有这等机会,晴雯扮成的小书生为赢得这个机会也是大费周章,从进入和珅府参加夜宴一显才华,到跟随福王的爱妾进入胡地腹地,到这次的回还赢得了福王的信任,这腰牌的含金量很高,为此,晴雯也是付出了很多。

随着福王走上了城楼,城楼上彩旗招展,多为明黄色和靛蓝色,这明黄色就是大周帝国的皇家御用颜色,这靛蓝色则是胡国的国色,两种颜色两厢呼应,煞是好看,特别的养眼。

晴雯的心境一下子就被这无数翻飞的黄、蓝旗子给带飞了起来,如梦如幻的,有点穿越到前朝往事中的感受,令人有些心旌荡漾,感觉美到无法诉说。

两边御林军和胡军各占一半,分别护卫着自己的领袖。福王远远地站在皇亲国戚的边缘,一副很是知趣的模样,这让晴雯不禁感慨作为皇帝有多么的胆战心惊和如履薄冰。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自然也站在了福王的身后,站在不起眼的地方,倒是更能从侧面观察到这个场面上的一切。

这主席台的中央,坐在大周皇帝和胡国太后,两人彬彬有礼地对话,让众人看起来,特别是让城楼下的老百姓们看起来,这两国好像本就是百年的一家亲似的,根本就不像是刚从谈判桌子上剑拔弩张着下来。

此刻,周王敬酒:“胡老太后,感念为子千里来祝贺,请喝下晚辈这杯敬酒。”

胡老太后一身戎装,很是精神,根本看不出任何老迈的迹象,连脸上的皱纹都看起来有种英姿勃发的味道。

胡老太后以礼相让后,对大周皇帝说:

“你我两国,多年交战,结下不少仇怨,今天,在这里,两厢结合,喜结连理,也是埋葬旧时,展望新貌,的确可喜可贺!“

见周王和胡国太后举杯,在座各位也齐呼:

“万岁,万万岁!”

一片欢腾的景象却独不见新郎官胡王,不知是出于一个什么原因。晴雯在暗自纳闷。

这时,对面的紫霄宫的城楼上鸣响了三声礼炮,一炮之下,万民称颂,二炮之下,官员跪拜,三炮之下,胡王的马匹来到了城楼下。

金色的高头大马上端坐着胡王,胡王一脸的英气逼人,面容不逊于大周国的最美美男子,人群中传来一片又一片的惊呼声,好像是粉丝见到了男神一般。

热闹的氛围、喜庆的场面,烘托出一个祥和的大婚。晴雯在这一刻被这场面冲昏了头脑,甚至出现了一种想法:

“该不会这英俊的大王迷倒了响铃公主吧,要是真那样的话……我们团练的人岂不是白忙活啦?!”

有这样想法的人恐怕不止是晴雯一个人,只见欢迎人群中不时地冲出美少女、成熟少妇、街道大妈,她们一个个地,奋不顾身地冲到前面,甚至挡在路上,只为了能够近一点看到胡王的英容。

一个穿着荷花衣服的女子甚至左推右趟,一下子冲到了道路的正中,正好横在了胡王的马前。

胡王的马可是镶金戴玉的马,高大威武不说,身上的金银马鞍、配饰、附件足有百斤之重,这直接导致了大马行进艰难,不过,这样的稳扎稳打、亦步亦趋的步态倒是突出了胡人军马的威武,王上的绝对王权不可小视。

但是,当这个女子因为倾慕于胡王的原因,不顾一切奔到胡王马前的时候,引起的首先是群情激愤,大家伙不是对这个女子有意见,而是大家伙简直都在羡慕嫉妒恨这位大胆的女子,要说,爱拼才会赢,这女子能够不顾生命危险来到胡王的马前,得到胡王的一瞥,也是让人们,特别是那些粉丝级的女人们羡慕的。

故而,当这个女子扑向胡王的马头的时候,人们开始欢呼了起来,为她的大胆,为她代表大家伙儿所表达的欣喜,也为了胡王奈何不得地被一个平凡妇女给干预得不得前行……人们开始群情激动地欢呼了起来,好像这女子是一个英雄。

女子不光好像横刀立马一般地阻隔在胡王的面前,而且,女子在碰到马头的时候,还给了胡王一个大大的飞吻。

这可不得了啦。

现场一下子因为这个疯女子的举动而被分裂成了两股不同的势力,一群人很是生气:“妈的,我大周女子怎么这么给我丢脸,竟然折服在胡人的脚下。更有甚者,还表达了对于胡人男人的倾慕,这是把我们大周的男人在往哪里摆啊?!”

还有一类人,这类人则这么想:

“喜欢就喜欢呗,我也喜欢胡王,你要是飞吻了胡王,就是代表我飞吻了胡王,那,我就站队力顶你的壮举。“

第一种人会往这个女子的身上扔臭鸡蛋,并不停地骂娘。

第二种人则站在欢迎队伍里为这位有种有胆量的女子喝彩和加油,并且打出了“我愿意维护你喜欢胡王的表达!尽管我未必一定全部赞成。“这样的标语。

一部分在扔臭鸡蛋,大骂丢我国格,另一部分人则摇旗呐喊,说:“我顶你,你加油“,不断地煽风点火。

更让晴雯想不到的是,这两种人互相看不顺眼,竟然在欢迎的队伍里相互掐起架来。

一方说:“你这胡走狗!“

另一方说:“你个心胸狭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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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二章瑟瑟发抖

这个世界,在有任何问题出现的时候,都会分化出不同的人群。

比如说,当贫富不均的时候,就产生了阶级差异和阶级矛盾,比方说对待信仰,有人的拜物教,有人是拜神的,也有人崇尚的是天道。比方说对待爱情和金钱,有人就会站队在要金钱,也有人愿意为了爱情赴死。

在比方说在大道和即时利益面前,很少有人会为了利益不放弃大道的,当然,另一些人则恰恰相反。

这一会儿,晴雯算是看出来了:原本,这人群就是五色俱杂,多元混合,可谓是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儿都有,要想听清楚每一个发出的声音,那就别过这日子啦。

而且,晴雯发现,人不可能没有主张和见解,也不会摆脱家世、口袋里的银子的多少、以及人情世故的寡薄和富有对人的束缚和局限……也就是一句俗话:人只会站着说话不腰疼,在什么境地里说什么话,有些时候,是受制于出身、眼界、心胸的。

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尤其是眼见着大家伙儿为了一个粉丝级的女子而争夺不已的时候,晴雯突然就原谅了自己,原谅了自己总是不能和宝玉的想法合拍,总是在关键的时刻和小宝抬杠,总是在最需要自己的时候自己挺身而出啦,但是却没有注重自己的初衷……

在人群为了一个在胡王马前的女子而疯狂地揪斗、撕扯、打群架的时候,晴雯开始原谅了自己和所有团练小伙伴曾经有过的冲突,原谅了自己总是坚持自己的观点并为了观点而奋不顾身。

其实,晴雯想明白了一点:

自己怎样一个观点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自己必须亮出观点,并且为了观点而付之以行动。

因为谁都有观点,观点可以在过程中有对错,但是,坚持观点到最后,甚至是修正地坚持观点到最后才是真正代表了自己这个人和自己的作为。大街上乱成了一团,以至于御林军全都扑了上来,一则是为了掩护混乱中不得前行的胡王,二则是要驱除这些为了给女人而打群架的大周群众。

真的,这帮子大周群众的表现着实很打皇上的脸。要知道,这可是国与国之间的大事件,在这样的事件的一开端,就有大周群众挑事、闹事,不顾大局不说,还严重干扰了公主大婚的进程,这不仅是无法无天的表现,更让如今的大周皇上倍感丢面子,尤其是在胡王太后的面前。

谁也没有想到此时街道上的混乱场面如此难控,大周群众的素质是如此不一,大周群众的野性不减胡地胡人……真不知道管理风纪的大臣会不会因此丢了乌纱帽,但总之,大周这东土大周、世界中心的人,也真的很让自己在外人,也就是胡人的面前丢尽了脸。

素质,怎么大周民众的素质可以堕落到如此地步?!真真把坐在城楼上满心欢喜等待妹妹大婚的皇上给气得够呛!

“还不快给我上驱泪药粉?”大周皇上在城楼上下了急令。

御林军手忙脚乱,本来就怕在这么重要的仪式上掉链子、出差错、丢了大周军队的脸,这会儿,又被皇上给指名道姓地批评没有维持好纪律,把个疯婆子给放了进来,所以,慌不择路地,御林军马上采取了铁一般的律令:开始向人群抛洒驱泪药粉。

这药粉,本来是不能在聚众的大型集会上使用的,因为,杀伤力太强,容易引起群体的恐慌,但今天,一如御林军的慌不择路一般,整个的场面都处于失控的边缘,已经开始在群众的内部分化出了异端分子,特意要借着乱子起事,闹民族分裂,搞不团结,甚至,还可能在策划着什么颠覆政权的行为……

因为考虑到如上诸多的因素,同时,又不及防备地发现眼下情形有可能发生很多种可能的走向,同时,又得到了皇上的紧急法令,这就把御林军的铁腕不得不直接地踏破场地,给予警醒式的镇压。

于是乎,真的,在没有过多考虑的情况下,御林军迫不得已发动了强制性的控制,首先,集结了所有的兵力,来到动乱起来的、分了几拨还在继续掐架的人群,对他们毫不留情地释放了驱泪药粉。

一下子,本来行将失控的场面现如今变成了一团雾气一片海洋,在越来越浓密的雾气种,大家谁也看不见谁,谁也无法断定对方是敌是友,同时,有娃子的、有孱弱老人的,只听见这浓雾中一片的哭爹喊娘,更加乱成了一套。

在御林军插手的时候,胡军的皇家卫队为了保护骑马的胡王,也加入到了打击欢迎人群的行业,同时,在迅速寻找自己的胡王,以期待不要失去了自己的王。

在混沌的雾气中,人们更加地愤怒、咒骂,好像这不是一个公主大婚的现场,倒向是一个斗私批修的法治现场。可把胡人们看的掉了下巴,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千年文明古国大周的世风已经堕落到这样的地步,连一个正式的、喜庆的、团结的公主大婚都可以被这帮子自甘下流的大周屌丝、贱民给为了一己之观点来斗气而整个葬送了。

晴雯站在一旁,一直在旁观,她很替大周老祖宗难过,为这个大周的气数担心,不错,的确是扶不起的阿斗一般。

这个时候,胡人皇家军队开始乌拉乌拉地说着根本让人听不懂的话,好像也被大周屌丝所感染,进入了发疯发癫的状况

。福王挺身而出,拦住了一个胡兵,用胡话和他交流,之后,又赶紧禀报大周皇上。

福王说:“皇上,大事不好啦。那个胡王在催泪药粉中消失不见啦。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大周皇上一惊,发现胡人王太后已然怒了,开始拔剑要要挟住大周皇上,只因为自己的儿子现如今说不好已经中了大周人的圈套,生死不明啦。

大周皇上在胡人皇太后的剑下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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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三章 恨铁不成钢

当胡国太后将剑架在大周皇上的脖子上时,骤然间,城楼看台上的迎宾席一片肃静。

无论是御林军保镖,还是胡人保镖,不论是胡国的,还是大周国的皇亲国戚、文武官员,大家全都傻了眼。第一次,全体都没有了主张。

不知道是该进,还是退,是死守着,还是马上卷入两国最高军事首脑发动的厮杀中……

每个人都举棋不定,每个人都在观望,不是没有那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的人想着在这一刻建功立业,为了自己的君主挺身而出,奋力搏杀,只不过现在的形势实在是不明朗,如果大周一方的人死命硬拼的话,说不好会一下子惹恼了胡国的太后,这太后是马背上民族的后代,从小就跟着父辈打江山,能征善战是惯常的状态,虽然现在已经老了,但是,却还有雄心如旧,并且,身手依旧,故而,看见自己的儿子、胡国的国王在迎亲队伍中失踪了能不急吗,要是这会儿有人上来抢自己手上的大周皇上,胡国太后就能马上做出来一命抵一命的壮举。

这一切,人们看在眼里,特别是那些大周的将相,还真的不敢马上轻举妄动,采取任何救下大周皇上的举动。

于是,整个局面是下面的车水马龙在乱作一团,雾气腾腾分不出敌我,城楼上面的看台上则剑拔弩张,但是却似乎被什么给定格在那一刻似的,非常非常地静,既没有声音,也没有任何举动,连胡国太后都只是把剑架在了大周皇上的脖子上,但是,却没有再动弹。

“稍安勿躁。”大周皇上对左右自己的官员轻轻地说了这么句话,其实,画外音则是:

“看你们哪个厮敢乱动?!要是乱动,有个闪失,这胡家老太太可是手下不留情啊!”

大家当然领会了国家最高领导人的意思,谁也不愿意冒着牺牲了国家最高领导的危险来逞一时之英雄。于是乎,一个个如绵羊一般不惹事生非,但是,也如绵羊竖起了紧张的角一样,不敢一丝一毫地放松神经,时刻留意着自己的最高长官。

“亲家,也请你稍安勿躁。”大周皇上真是个做思想工作的大拿,他轻言细语、笑意岑岑地对胡国老太说了这么一番话。

大周皇上不是不害怕,现如今已经抖得跟筛糠一样啦,但是,他还是审时度势地认为这位太后不会那么冒进地就马上杀了自己,她也是万不得已,只不过是将自己当作一个砝码,给抓住胡王的人以威胁,好赶紧救助出自己亲儿。

想到这里,大周皇上只好斗胆挤出满脸的微笑,对胡国太后说:

“我的亲家,马上婚礼大典一出,我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亲了,您这又是何必?!”

不想胡国太后刚才还得启用翻译,这会儿直接就说出了声怪怪的大周官话,看似,老太太是懂得本土语言的。

老太太说:“不要自欺欺人,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大周皇上见老太太肯和自己对话,就说明老太太真的是个明理的人,还真的可能放了自己。

大周皇上说:“想不到您老还会说大周官话,实在是对大周的一份重情,朕记下啦。”

胡太后说:“学得,不难,喜欢,才难。我胡王不是不能征战四野,踏破南周的,但是,喜欢中原文化,欣赏大周历史,渴慕大周人才,是我胡王的本色,要不是凭借这些,也不会来这么远、这么危险的地方迎娶大周公主,可谁成想你们竟然……竟然……”

刚强的胡国太后当说起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失踪的胡王时,由不得巾帼也流露出母性的一面,忍不住垂下泪来。

大周皇上看着胡国太后因为抽泣的缘故竟至把剑都拿不稳了,完全,他可以瞅着这个空子马上来一个翻转,把剑给夺下来,然后,剑指胡国太后,直接把她给拿下,毕竟,大周皇上也不是白给的,有着三等功师的功夫。

但是,不知是出于恻隐之心,还是也被胡国太后的此情此景所感动了,大周皇上竟然放弃了这个最难得的机会,他甚至用自己的手指捻着太后的剑尖儿,让它直接指向自己的喉咙。

太后正无语凝噎当中,被大周皇上的这一举动给弄得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觉着好似是自己的缘故,才把一个很好的亲家关系给转变成了敌我关系。

正在上层的双方僵持的时候,晴雯早已经一下子跳下了城楼,轻轻点地,落在地面上。好在催泪粉末产生的呛人的大雾还在弥漫着,没有人发现这个小个头的晴雯。

其实,不是说好了吗,宝玉昨天就嘱咐过晴雯的,她只是待命,作为第二梯队不该进行一级战斗,主要工作还落在小宝、薛蟠他们这些爷们的身上,也就是所有当年参加团练的公主党现如今都在现场,只不过大家都埋伏在各自的部门,虽然武装到脚、各自领的任务极端地明晰,这里是不需要晴雯亲自出场的。

那么,晴雯有没有领会到宝玉的这层深意呢?答案是晴雯是领会的,要不怎么会乖乖地一早跟着福王进入了皇亲国戚的看台上呢?!

那么,晴雯因为领会了宝玉的深意,要一直隐没在暗处、不发出任何动静地待命,为了以后更好地完成更复杂有深度的工作而进行潜伏,但是,这不等于说晴雯这个下属就会一味地听取上司的安排,而在情况突变的时候不能进行相应地自我调整,以适应危险、多变的战斗场景。

因此,在胡王失踪的时候,晴雯按耐不住了,她就是趁着这雾气迷蒙一下子冲到了第一现场,她要看个究竟。

在迷雾中之听见人仰马翻的声音,也听到两派不同意见的大周人还在继续撕着……

晴雯摇了摇头,心说,大周真是没落啦,如果不自省的话,就会像沉睡的狮子般总有一天变成南周病夫。

晴雯很是恨铁不成钢。

第五百七十四章 力挽狂澜只是一种传说

正在这时,有人一拍晴雯的肩膀,说了声:

“你丫让我找的好苦。“

这是谁啊,这么大言不惭地不见外?!

晴雯不用回头,也知道这是谁,她笑了,说:

“嗯,你让我等的好苦。“

光听这两人的对话,一定会让第三方有一种错觉,这两人不会是一对失散的情侣吧,才会说出这样的惺惺相惜的话。

迷雾中,其实,根本看不清对方是男是女,但是,晴雯早已知道来者是谁,而来者自然也对晴雯了解到了头发根儿。

这时候,周围一片人仰马嘶的闹腾,可是,近在咫尺,却是两个人扑通扑通的心跳,来的是心领神会的一种默契。

周围噪音太大,晴雯只好用腹语对来人说:

“要不要我掩护你撤退?“

“这里这么好玩,我不想走。“

对方看似很顽皮,抑或是很不懂事的原因,才会在这个生死关头说出这么对自己不负责任的话。

晴雯耸了耸肩膀,她知道对方即使看不见自己这个动作,十有八九也还是会猜到自己会这样对待。

“那……“犹豫之后,晴雯对这个来人说:

“我只好舍命陪君子喽。“

对方好像并不想买账,说:

“哼,好像你很不情愿似的。“

晴雯用手挡开了飞来的一个盾牌,又用脚踢开了一个断腿,说:

“其实,我也是可以开小差的,只不过有些看不过去,才跳了下来。”

“哈哈哈,”对方用枪挑开了一个飞来的车轮子,然后继续说: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要不是我召唤你,你会下来吗?”

晴雯一下子被对方给看了个通透,就不好意思继续撒谎了,只好解释说:

“我的头儿不是昨夜嘱咐我了吗,不让我在第一梯队抛头露面。让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对方嗤地一声表示了轻蔑,然后,说:

“你可真听话。不过,你的头儿也得有头啊,他的头儿难道也这么嘱咐?”

晴雯很生气,在这雾气中左推右挡地一点儿都不轻松,稍不留意就可能被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头给打中,也说不好自己的小命儿随时对会被一个箭头、一杆铁枪,一个暗器给解决咯。但是,就是在这么紧要的时刻,自己还得分成一份心来,用腹语和这厮对话,实在是太难为人啦。

晴雯有严重的被欺负的感觉。

但是,晴雯却没有办法改变这个对话,或者终止对话,因为很明显,她惹不起这个来人。

来人很是傲慢,似乎,他的功法用于此刻简直就是戳戳有余,洒洒水似的,这也让晴雯很是看不过去,明明,所有人都在出生入死,都在誓死拼杀,并且,同样冒着随时赴死的危险,这样的心情,就是被人逼到墙角的感觉,但是,这个来人却不同,他远没有这份紧张,一切似乎对于他来说都能应付裕如的。

这一点,让晴雯有些心生小嫉妒。

再说回此刻的宝玉,已经放下了手头的东西,拿个望远镜一个劲儿地向这团越来越浓重、越战越混乱的迷雾望去,他简直是麻了爪了,因为,要完成的任务是被计划、安排的,可此刻发生的突发事件,也就是两伙不同的粉丝发生了互殴,导致计划完全落空,自己的手下一个个站在各自的岗位上干瞪眼,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宝玉很是懊悔,不是没有第二方案,但是,却谁也没有像想到,所有的第二、第三、第四预警方案都是建立在迎亲的胡王迎到了公主的车撵的一刻,但是,还没有走到那个位置的时候,出乎所有人预料的事情发生了——群情动乱。

这是不可抗力,任谁也没有办法,哪怕是天王老子。这句话一点都没错,不是吗,连大周皇上现如今都被人给剑架在了脖子上,听之任之呢。

宝玉很是惆怅,自己和团练兄弟们积半年时间策划、反复演练的行动就这么出其意料地泡了汤。

他很是不服,但是,即便是不服,也得任。

此刻,难道真的是丢了西瓜也没了芝麻,丢了胡王也没见公主吗?!

胡乱还在继续,不同的几拨人还在混战,那个惹了麻烦的中年妇女已经被拖着暴打,而另一方为了救出她来开始舞刀弄棒,同时,御林军虽然不愿意和胡军交手,但是,胡军已经急红了眼,自家的胡王被御林军的催泪粉给闹消失了,不找御林军算账,那还能去找谁。

于是乎,御林军招架着胡军,两厢拼杀了起来……

当然,高头大马上的胡王的确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这不仅让宝玉很失望,更让有英雄主义情怀、有保家卫国之心的薛蟠、小宝、茗烟等人更是义愤填膺,而且有劲使不出来,大呼倒霉倒霉,命运不济。

一切都乱了套,似乎,所有人都成了失意的人。胡国太后失去了儿子,胡国军队失去了自己的主公,胡国百姓失去了自己的君王,同时,大周皇上失去了信用和马上就要因此惹恼了胡国而将失去半壁江山,公主失去了要嫁的郎君,大周人民也将因此而失去被太后杀死的大周皇上……

一切都乱了套,就好像是一个乱世要打破所有既得利益团体建立的帝国建制和帝国的代言人——王,这样的情形,是会毁坏一切的,不仅会生生毁了这个国家,还会毁了这个国家和邻国辛辛苦苦建立起的关系,还会毁了这个国家的价值观和阶层,导致社会发生一个大的变动,和阶级的翻转,接下来,小的会出现意识形态的敌对和抗争,大的方面则是会国破家亡,气数已尽……

这是任何有识之士都看不入眼的,也是任何会易经的人舍不得去推测的,更是一代国君最怕毁在自己手中的……

但是,这突发的变化是有一种命数在里面的,轻易无法被人为地改变。

人们只能观看、观察、体会到,却无从更改它,天下的所谓力挽狂澜只是一种传说。

第五百七十五章 平时有人缘,关键时刻好坑人

此刻,为首的胡军正在大雾中四处骑马扬蹄,随处践踏,只因为要寻找自己的胡王,慌不择路。

一个不小心,晴雯就被马蹄给踢了腰,幸苦她感到风声,一个侧身,马蹄侧着踩踏过来,让她一阵尖锐的疼痛,不过,是擦掉了一块皮。

晴雯没有声张,这时候跟谁也撒不的娇,更何况也没有人在身边。

那个人倒是很关切,说:“怎么,难道是闪了腰?”

晴雯没好气地说:“被驴踢的。”言外之意是说:

“还不是因为你?!”

那人拉上晴雯,这会儿是再次躲过了一个花枪,虽然看不清周围的情况,但周围狼哭鬼嚎一片,还是能够听出来的。

也许这会儿,就合该只能靠自己的听觉来防范了,也许是那人也认的缘故(认,指承认是因为他的缘故连带害了晴雯),他拉上晴雯就凭着听觉左躲右闪的,像是要逃离现场。

不知道为什么,这人身上有一种给人信心的力量,以至于晴雯二话没说,闭上了眼睛,随着那人的拉动和指引也左躲右闪地奔跑起来,好像心里在说:

“就这么认命吧,随他带我到哪里。”

闭着眼睛的晴雯脚下并没有耽搁,正在随着这人的牵引在节节败退着逃难。

晴雯只觉着头顶所过风声,一会儿好似一个咕噜咕噜滚过的人头,一会儿又像是臭鸡蛋被打碎了、擦肩而过,总之,时不时地感到危险,但是,她现如今是死猪不怕开水烫,随了命了。

看似,这人的技术还不错,真就这么左弹跳、右后退地躲开了一招一招的雷,迅速向雷区外撤离。

拨云见日,当晴雯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在那人的带领下已经后退了不止二里地去,眼前,大雾散尽,两边都是夹道欢迎的人群在恭候着迎亲队伍走过来,突然看见这么两个穷酸小生破衣拉撒地赶来,很觉得扫兴。

这人群早已等的不耐烦,却偏偏这两个小生不着待见地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出现,引起了大家伙儿的公愤。

“嗨,哪来的两乞丐啊,蓬头露面的,难道就不知道这是给我们大周在胡人面前丢脸吗?”有不满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

晴雯心想:“你丫没看见城楼下那段大街上正被大周的两派粉丝群殴,要是你们看见啦,也就不会在这里嫌弃我们,说风凉话,自大啦。”

“看似公主大婚不咋顺利啊!东边太阳西边雨的,咱这里晴空无云的,怎么前方好像有一团迷雾锁住了出发点呢?”

有人眼睛尖,已经感知到大婚队伍有可能出了什么差错。

“你这乌鸦嘴,少说为妙。到时候要是让御林军给听见了,还以为是你咒得公主大婚不顺利呢,小心给你押地牢里去!”

“你还说我,瞧,你说话里也有带出了‘不顺利’几个字,哈哈哈。”

看似,人们在这里恭候得太久,不是开始埋怨,就是臆想阴谋论,再不就是开始相互打趣啦。

这个时候,晴雯才张开眼睛看了这个救自己出来的人,她没好气地说:

“要是宝玉说我暴露了,那也是因为我着急挺身而出,找到你的踪迹。”

那人并不领情,嗤地一声表示轻蔑。

接下来,人群中有人说:“小生,前方是什么情况?大婚游行啥时过来?”

原来,这帮人还在这里翘首以盼呢。

那人说:“快了,快了,那胡王马上就要过来了。”

“胡王长什么样?是不是金发碧眼、高鼻深目呢?”

“不会吧,一定凶神恶煞的,因为是胡人嘛。”

“你怎么这么说话,这不是种族歧视吗?你这思想境界可比不上人家响铃公主,人家可没有说嫌弃胡王是个少数族裔。”

听到大伙儿的议论,晴雯偷眼观瞧把自己救下的人,但是,她没敢答话,也没敢对这人吭声。

这人鼻子又亨利一下,好似在表示不屑。

晴雯跟着那人下了大街,穿过等候的人群,向偏僻的小巷走去。这时候,这人发话了,说:

“小书生,我告诉你实话吧,我就是为了要看清将来的夫君长什么样儿,才屁颠屁颠地装成中年妇女粉丝,横在大街上拦截了胡王的马匹的。”

晴雯头上冒出了冷汗,说:

“咱们团练都策划了近半年啦,还不是为了眼下公主大婚这一哆嗦,你可倒好,太任性啦,就因为你的一时兴起,你毁了大家为你操办中的计划!”

平生第一次,晴雯变得尖刻起来,是因为她太生气啦,你不能跟一个猪队友在一起,还巴望着有可能吃香的喝辣的,这是同一个道理。

是眼皮底下这个人破坏了宝玉、薛蟠、小宝等精心策划、集合团练公主党的党羽小四十人通力合作的现场。

晴雯忍不住了,几乎骂将出来,说:

“你还有点组织纪律性没有?你以为公主大婚是什么玩闹吗?你这样任意改变大家伙的计划,那还能成事吗?!”

听了晴雯的痛斥,那人没有悔改的迹象,但是,却略微地放低了姿态,怕晴雯继续升温、暴怒。

晴雯还觉着自己说的不够,然后,回头一把拉上她,说:

“咱不能就这么逃了,咱得回去,帮助事情回到原来的轨道上去。”

那人吃惊不小,没想到从来不发火、从来都只是听从命令却从来都不吆喝命令的晴雯也有今天。

那人说:“我,我,我不想回去。我怕。”

晴雯怒吼地说:“怕,难道我女扮男装小书生没有害怕过吗?被卖到听俪馆没有怕吗?你必须给我回去,咱把这盘残棋给下完喽。”

那人见晴雯不依不饶地,很想就地耍赖,躲过这一关,但是,晴雯更厉害,在那人想明白要防范晴雯之前,晴雯就用兰花指将这个人封喉点穴,变成了哑巴。

晴雯没有这人的功夫深,但是,晴雯的忠诚与厚道成为了她今天得以降伏住这人的法宝,平时有人缘,关键时刻好坑人,这就是晴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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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六章 不羡鸳鸯不羡仙

那人的武艺高强,怎奈晴雯这是书生见了兵,不,晴雯只是表面上看上去是个小书生,骨子里,她就是一个兵,再无理的事情只要是应该做的,她就会不计理由地强制执行。

故而,在晴雯的拖曳下,那人不得不被动地开始走回头路。

那人虽然身子被点了穴,麻木而不灵活,但却没有被点哑巴穴,故而,嘴上自是不能饶过晴雯,说:

“你再这样,我找皇上治你的罪!”

晴雯只当这话是一阵风,一个屁,刮过就完了,不会留下痕迹。

她照旧依照自己的主意将这人往回拽,不曾为其言语所困扰……

那人见根本无法阻止晴雯的行动,马上就要回到刚才那个逃脱出来的大街上啦,自己再不采取行动就要没救啦,不禁开始嘴上的口气软了,求饶说:

“我的好姐姐,你就放了我吧。今后,就是让我做牛做马,我也愿意。“

晴雯说:“就你?!我可用不起。“

那人继续告饶,说:

“别啊,我的好姐姐,咱们有话好商量,你可别把我重新推到火坑里啊。”

晴雯轻蔑地讽刺道:

“那你对我们这些兄弟怎么交代?!难道我们的一切努力都因为你的任性而这么打水漂啦、付了东流水啦?!”

那人歉意地说:

“都怪我,本来我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是能忍的,但是,我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说:在拜天地之前一定要把这个胡王好好地看上一眼。”

晴雯哼了一声,说:

“多余。”

那人眼睛红了,看来,他的确是一个平日里被打击、被挫折得太少的一个人。

“结果,他,胡王他竟然那么英俊。”

晴雯说:“该死!你花痴啦?不对,你不可能花痴啊!你要是花痴了,还不是一百个愿意,哪里还用得着我这里又点穴、又恐吓地绑架你回去?!“

那人不好意思地说:

“真的,我是花痴啦。“

晴雯鼓掌,说:“那太好了,这不就是计划从一改成了计划二吗?“

那人羞臊地说:“不对,晴雯,计划一是合力干掉胡王,计划二是,干掉胡王的计划不小心给临时落空,为防止后患,只得让大婚顺利进行下去,好早些去回胡地草原,在那里,再做打算,是从长计议的策略。“

晴雯一下子给那人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说:

“怎么?我没有说错吧?既然胡王长相英俊,很男人,那么,就是第二计划的结局:夫妻双双把家还,正好办完婚事回胡地啊。“

那人说:

“正是因为觉着这人看上去还行,就不能执行计划一啦,但是,执行第二计划也只能执行前半部分,后半部分什么回胡地等待时机啊什么的,也不成立的。“

晴雯气得鼻子都要歪了,见过没出息的女的,没见过这么没出息的女的。

但是,晴雯囿于对方的身份没好意思马上发作。她咬了咬嘴唇,把话重新咽到了肚子里。

那人说:“要是真的看上了,就好好地过,好好地劝说胡王和大周睦邻友好。所有,现在不能拜天地,要真正两厢都有爱情,才可以明媒正娶。“

晴雯说:

“我只见过有国恨家仇的巾帼女子,没见过一见钟情的花痴!合着你现在逃婚,全都是因为爱上了新郎官啊!“

那人点了点头,再不好意思,也还是承认啦。

晴雯叹了口气,感觉这女的吧,若一旦触屏到爱情,就会失去原则,不仅会背叛自己的母亲国,还会变得痴心不改地死犟死犟的。“

现如今,这就是典型的爱上敌人的例子。

晴雯:“都这个节骨眼上啦,人们都开始误解是大周设计害了胡王,你还在这里风花雪月地和我讨论感情,实在是……”

这个时候,眼前追来几个人。

晴雯站在原地,手按住被点了穴的那人,对来人说:

“宝二爷,你看看你家的,她可是把我气死啦。“

宝玉和小宝冲被晴雯点穴的这人施了个礼,然后问:

“晴雯,你说的是啥,赶紧,给我解释解释。“

晴雯撂下那人的衣袖,说:“要问,你自己问。“

那人支支吾吾,晴雯不耐烦了,说:

“她说了,这混乱场面都是她扮成女粉丝给闹腾的,不过是想知道对方和自己登对不登对。“

小宝说:“真有你的啊,集体行动到你这里变成单打独斗啦。“

看所有人都教训自己,那人羞愧地低下了头。

宝玉显得比较心平气和,问:“那,到底是登对不登对啊?

晴雯没好气地说:“当然是不小心一见钟情,是登对啦。”

小宝说:“好让人羡慕啊,不羡鸳鸯不羡仙,谁得到爱情就羡慕谁。”

宝玉说:‘打住,打住,咋那么继续正题。“

晴雯说:“她爱上他啦。“

小宝鼓掌,说:“到底是英雄美人啊,美人难过英雄关啊。“

晴雯斜了小宝一眼,表示不满。小宝说:“你别瞧不起人家,你一个女的,要是还能有朝一日不失去作女的的功能,也能一见钟情,我才羡慕嫉妒恨你呢。“晴雯说:

那人的武艺高强,怎奈晴雯这是书生见了兵,不,晴雯只是表面上看上去是个小书生,骨子里,她就是一个兵,再无理的事情只要是应该做的,她就会不计理由地强制执行。

故而,在晴雯的拖曳下,那人不得不被动地开始走回头路。

那人虽然身子被点了穴,麻木而不灵活,但却没有被点哑巴穴,故而,嘴上自是不能饶过晴雯,说:

“你再这样,我找皇上治你的罪!”

晴雯只当这话是一阵风,一个屁,刮过就完了,不会留下痕迹。

她照旧依照自己的主意将这人往回拽,不曾为其言语所困扰……

那人见根本无法阻止晴雯的行动,马上就要回到刚才那个逃脱出来的大街上啦,自己再不采取行动就要没救啦,不禁开始嘴上的口气软了,求饶说:

“我的好姐姐,你就放了我吧。今后,就是让我做牛做马,我也愿意。“

晴雯说:“就你?!我可用不起。“

那人继续告饶,说:

“别啊,我的好姐姐,咱们有话好商量,你可别把我重新推到火坑里啊。”

晴雯轻蔑地讽刺道:

“那你对我们这些兄弟怎么交代?!难道我们的一切努力都因为你的任性而这么打水漂啦、付了东流水啦?!”

那人歉意地说:

“都怪我,本来我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是能忍的,但是,我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说:在拜天地之前一定要把这个胡王好好地看上一眼。”

晴雯哼了一声,说:

“多余。”

那人眼睛红了,看来,他的确是一个平日里被打击、被挫折得太少的一个人。

“结果,他,胡王他竟然那么英俊。”

晴雯说:“该死!你花痴啦?不对,你不可能花痴啊!你要是花痴了,还不是一百个愿意,哪里还用得着我这里又点穴、又恐吓地绑架你回去?!“

那人不好意思地说:

“真的,我是花痴啦。“

晴雯鼓掌,说:“那太好了,这不就是计划从一改成了计划二吗?“

那人羞臊地说:“不对,晴雯,计划一是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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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七章 硬装是装不出来的

当青龙大街的浓雾散去,两支由大周人自己组织的、对掐的帮派已经被御林军给管控住了那余下的残枝败叶,虽然胡军还在马不停蹄地四处丢失着消失了的胡王,但是,老百姓们不知道这细节啊,他们还在很忠诚地站在迎亲队伍里,于两侧恭候着……

同时,紫霄皇城城楼上的两国首脑被百姓们从下面向上远远地观瞧着,看似,首脑们都皮笑肉不笑的,大周皇上和胡国太后依旧端坐……

似乎,一切都回到了一开始的原点。

要不,就是大家伙对刚才的混乱场面失忆啦。

当然,胡国太后没有失忆,她还在焦急地等待着胡王的消息,她依旧紧紧攥着剑柄,剑头也依旧横在大周皇上的脖子上,只不过城楼下的百姓看不到。

大周皇上虽然吓得要尿裤子啦,但是,也决不允许周围的官兵有任何要救助自己的举动和想法,因为,他知道这个死太后要多厉害有多厉害,自己还是作她手下的小鸡儿,也好过身首分家。

城楼上,一片寂静……

这时候,突然,国乐声奏响了,国乐队是在民间老百姓心目中的大人物薛蟠的指挥下,在齐奏大周凯旋曲,虽然,在各国人来大周的此刻,这样的待客礼仪想起来有些不妥当,但终究,这国歌所代表的,正是此刻大周军上上下下意欲在敌国面前扬的国威,不表示出来,恐怕军队里的上中下等级的军人都不答应。

再说,大周这次是公主大婚的主办方,是主人,当然,也得相应地表现出几分主人的姿态和气度来吧,故而,这国歌的响起,还真的很适合此刻的环境。

要不说呢,站在青龙大街两侧,等待公主婚嫁队伍的老百姓们还真的在这国歌奏响的一刻,被激发出了爱国情怀,大家一个个地,别看有男女老幼,但是大家都心齐的很,他们迎着城楼的方向端正地站好,听那豪迈、激情的国歌从城楼上方的国乐队中传来,大家都在国歌的陪伴中纷纷肃穆行礼,以示对本国君主大周皇上的敬意,同时,老百姓们也跟着哼起了国歌,在为历次战役中为国牺牲的大周男儿致敬。

一下子,这大婚前的打架和撕逼,以及起大雾、丢面子在此刻都不作数啦。所有人似乎都被音乐所感染、给昭领啦……

一个国家竟然因为自己的国歌而洗刷了人们浮躁的气质、恶俗的品味,并且,将人们的心思全都聚集在了一道,拧成了一股绳。

大周皇上也有一丝感动,自己的国民在关键的时刻亮出了自己国家威严、肃穆的一面,这多给自己争脸啊。

皇上把一张本不自然的笑脸换成了自然而然的笑脸,一张笑脸对着来客胡国太后,料想这妇人也不忍心再对自己下狠手啦。

皇上的心机还真的不少。

薛蟠显然是功臣,他在国歌激扬的时候拼命地吹着笙,还不时地用腾出来一只手打鼓,在他的情绪感染和节拍的引领下,军乐队更加地起劲啦,接下来,又得到了城楼下老百姓的群情欢呼,军乐队的乐手们则像被打了鸡血似的,演奏得更加起劲,乐曲也从刚才激昂、慷慨赴死的音乐转成了欢庆、喜气的迎宾曲……

城楼下的老百姓从刚才肃穆的国歌中醒转过来,在受到爱国主义洗礼之后,大周痞性十足的大周老百姓此刻就变成了一个个、散兵游勇的良民,不再好意思闹事,也不好意思给胡军留下不好印象啦。

大周皇上虽然还在胡国太后的手心里,但是,他还是为自己的下属军乐队的表现,以及被净化心灵的老百姓的热情所感染,不住地点头,表示作为君主,他已经完全领会了自己臣民们的一片悠悠爱国之心和拳拳报国之意。时不时地,他还向城楼下的自己的臣民挥一挥手,表示他永远都站在自己国家的立场上,代表自己的国家,并且衷心看护自己的臣民绵羊。

在上下都满意的情形下,除了胡军和城楼上的胡国太后还在继续寻找着胡王以外,从大周的皇亲国戚到城楼下的百依百顺的大周良民,大家看上去都很对路,心态好像也比较顺遂,嗯,这一切都看似接近于圆满,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婚庆的进行……

国乐声骤然停下,从青龙大街的尽头缓缓地步来了一辆车子,这车子虽然不是金碧辉煌的硬件装点,但是,却花枝缠绕、香气袭人。

这香气、这香车一下子吸引了老百姓们的注意,大家全都回过了身,向城楼的相反方向望去。

这不就是公主的花车吗?!

大家开始兴奋地高叫起来!

人们你争我抢,急于扑到队列的前面,好一看究竟。

这香车款款,不疾不徐,在几位宫女的陪同下缓缓向城楼方向开近……

老百姓们这会儿可不是在打架斗殴的现场啦,也不是刚才被军乐所净化、洗礼后的肃穆庄严啦,此刻,大家一哄而上,好像见到了自己国家的吉祥物一般,很兴奋,很疯狂,很不够尊敬。

大家伙的这种态度跟大周人的习性有关系,想当年是一帮自自野人,蛮干有理的,经过一番浴血奋战,把蚩尤这样的文化界知识分子所领导的先进部落给赶到了大山中,自己占领了辽阔、富饶的中原,不仅如此,还把茹毛饮血的粗暴生活方式带到了农耕地,把打架斗殴升级为阶级斗争和族裔之间的歧视等比较高级的斗争方式,同时,还用漂亮衣服、多汁多肉的菜肴掩盖住了自身没有文化底蕴这一致命的缺陷,终于,在多方掩饰和浮夸张扬下,大周被抹上了一层所谓的文明,并且自称为礼仪之乡。

但是,老百姓的根性还是那么地狂野和粗放,这是文化所不能那么轻易感染和训导的。

这样的百姓有一种天然地执着和直接,这似乎也成了大周民风的标志,故而,硬装,是完全装不出来的。

第五百七十八章 老百姓们的亲闺女

大周老百姓对响铃公主的感情是很复杂的。

原先,大周老百姓所知道的,也是整个世界都知道的情况,那就是:这个响铃公主出生得很艰难。

历来,任何国家,任何宫廷,宫斗都很严重。

这回,是先帝的第一爱妃被先帝的第二爱妃给毒死啦,而响铃公主正是先帝第二爱妃腹中之物,临到被先帝处死之前,这女娃子命大,竟然草草降生了出来,被生下来后就是一张猪肝色的脸,不会哭,看上去就是个没救的娃子。

要不是太监将她从刑场上母亲的怀里夺下来,她会第二次赶上送命的情况。

太监们恨这个先帝的第二爱妃,她的被处死简直是大快人心,那么,这恨也延续到这个婴儿的身上,索性,几个太监一合计,要把她扔到护城河里去,正赶上王后的贴身宫女去办事,正好经过,告知了王后,王后不记第二爱妃曾经对自己的重伤和对自己夫君的长时间独霸,在看了一眼这个气息奄奄的女娃子后,王后竟然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她。

是先帝的王后用了老家的土法儿把这个女娃子给救活了过来,然后,毫不犹豫地收养了她,并且抱到自己的宫中,一直把她养大至今。

先帝已殁,响铃公主那同父异母的兄弟当上了皇上,这时候,趁着新皇上登基的好时候,皇后提出要求,希望自己的儿子给这个妹妹加封为公主。

当今的皇上哪里敢违抗自己母亲的命令,马上就下达了谕旨,并且告知天下。

听起来,这响铃公主除了没了亲妈以外,其他的事情还是蛮顺利的。

也可以说,这丫头的命还不错。

那么,为什么叫响铃公主呢?这一点,老百姓们心里最有数。

老百姓对这个无厘头的公主也已经见怪不怪啦,这十几年来,自打响铃公主出生后的第四年起,一直到响铃公主出落成了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这其间,满京城天天都有关于她的消息。

这个人还没到呢,这脚步声就已经到了;人还没见个影儿呢,唱歌的跑调声音已经到了……

响铃公主从小就喜欢隐姓埋名地走街串巷,没少祸害京城的老百姓的安逸生活。

其实,她自认为已经隐身,大隐隐于市啦,实际上,走对面的人都装作不认识她。整个京城里的人们都装作对她视而不见。

这是整个京城人默契,也是他们每天里说话的谈资。

嗯,这个傻公主。

她无论出现在哪里,虽然自己心知肚明,以为在隐身,可其实,她自己一时不对,她的动静总是闹得很大,以至于响铃公主的人还没到现场,现场的生意人都开始撤摊儿,演杂技的开始收摊儿,摆东西的开始逃窜啦……

大家这是禁不起她的折腾,说起来,这也是大家爱护她的一种表达吧,虽然,这样说,略显得有些虚伪。

响铃公主所到之处,总是不小心玩坏了这个,闹腾飞了那个的,让大家伙儿没法安下心,就算是心疼自己的东西,心疼自己的买卖,也不能拉下脸来向给响铃公主撑腰的老太后去讨要损失补偿吧。响铃公主也是不争气,不是玩跳井,就是在庙火祈福的时候玩火,引起决明寺的火灾。

但是,京城老百姓已经把这个动静大的响铃公主当成了自己京城生活的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是京城生活中最跳色的一部分色彩,在老百姓中间,每天不传点有关她淘气、说错话、办错事的事情,就觉得这不是个幸福、祥和、处处充满了宽容度的、好似京城百姓一家亲的大周京城生活。

人要是能混到这样的水平,也是够讨喜的。只不过响铃公主从来都不知道大家伙儿关注她,爱护她,以至于每天把她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也同时,还是被调侃和打比方的对象。

就这样,一边,是热情的、看客般的京城老百姓,一边,是孤独寂寞冷的响铃公主,以为这世间从来就没有人注意过她这个人,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玩伴和关心,自己成了自己一个人生活的点缀,完全失去了存在感。

要是响铃公主真心知道老百姓对她的关注和爱护就好了,但是,大周老百姓都达成了一种共识,打死也不会说自己很熟悉响铃公主的一言一行、音容笑貌、爱护癖好,以及爱吃什么零食。

直到……直到某一天,长大后的响铃公主主动在大周连年争战、国库耗尽、好男儿尽失的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向自己的皇兄,大周皇上请缨,要求去远嫁胡国的胡王,作他的新一任小媳妇,来达成大周和胡地的盟约,成为友好睦邻国。

这样的勇敢进言,简直是感动了所有的大周老百姓,不仅是京城的老百姓。大家伙全都没想到,一个本来只是吉祥物的小家伙,一个成天里傻里傻气,迷迷糊糊的二姑娘,竟然能够舍生取义,做出这样惊涛骇浪,让世人自惭形秽的壮举。

这样的举动,同时也让大周老百姓,特别是京城的老百姓感到无比地自豪,因为响铃公主不仅是皇家的闺女,皇家的妹妹,也是整个大周国老百姓们的亲闺女、亲妹妹。

这种集体的疼爱,本来是会宠坏了这个公主的,但是,这个公主比较二,真的傻都没有察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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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九章 请好吧你呢

一阵锣鼓喧嚣,老百姓们群情激动,他们一个个地抻长了脖子在等待公主的花辇驾到。

老百姓们有叫好的,有亲切地喊着公主的小名的,有称颂大周真是赶上了好时代的,有撒花的,有敲锣打鼓的,有给大家伙儿发红包的……

很是热闹。

哪里需要显示什么国威啊?当初为了公主大婚进行的军备演练和走台,现如今想起来真还都没有必要,让别国,特别是胡国的军队和首脑们看一看这大周老百姓的活跃度、主动性和生活、表达的自由度,就该羡慕这是个开放的、有民生的国家。

此刻,大家都在翘首以盼,不出所望,公主的花车在行进中缓缓地向城楼步来,只是,只是……不见那准新郎来接新嫁娘。

大周群众们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从交头接耳到发现这是一个共识,继而就堂而皇之地公开议论起来。

他们是仗着是在自己家地界内,腰板挺得直,吐槽个不停。

“怎么着?难道我们大周的公主还‘上杆子’单相思,一厢情愿不成?眼看着咱家公主都驾到了,也不见新郎官来迎接!真是无礼!”

“嘘——你懂个啥?这是咱家皇上在考验公主呢,我猜啊,这是想看看她到底有没有诚心来帮助自己国家这个忙。”

“你是谁啊?你以为你是皇家发言人吗?少来这套,告诉你,现如今,每个在京城里诚心庆贺公主大婚的人都没有要利用公主平复边疆之连年动乱的目的性,我们只是希望公主作为个人,她能得到幸福。当然啦,我们心知肚明,的确,我们的边境因为这件大事终于恢复了平静,可以好好地休养生息啦,我们也知道,现在是欠了公主大大的人情,将心比心,我们老百姓的民意是:除非公主见到了新郎官,真的愿意跟人家过上一辈子,那咱们就立马办喜事,否则的话,公主有半点异议,咱老百姓马上就不肯让公主受委屈。”

“对!老李,你这话是说对了,咱老百姓心里有杆秤,只要是公主有个异议,或者是有些执拗着拿不定主意,那咱老百姓立即抢回公主,咱还不嫁了呢!”

“嘿,我说王四,你以为是在嫁你自家闺女呢?!简直是笑话!都到了这双方国与国之间定盟约的份儿上啦,你还在这里宣传什么婚约要以个人幸福为重,你小心人家胡人急了,说咱大周人说话不算数,出尔反尔。”

“天地之灵气生了咱们这帮家伙,哪个是白吃饭的?!你胡人也是天地之子,应该跟我们将心比心,想的是同一个道理才对啊?!可是,偏偏把我们公主给晒在这里干等着,我看是要我们大周人跟你为敌一辈子吧?!”

“老李,你可是小看人家胡人啦。我估摸着,人家有难言之隐。”

“哈哈哈——”

大家正吐槽的吐槽,正玩笑话的玩笑话,公主的花辇带来一阵香风,轻轻地穿过了人们欢迎的队伍,向皇城根进发。

大家左顾右看,还在空等着胡王。

都觉着这胡王也太失礼啦,怎么也不该让我们的公主这么主动吧?!而且,是在全体大周京城人的眼皮子底下!

也不知是有人体察到了民情呢,还是胡人感觉到了这层来自老百姓的隐隐的压力,正在这时,只听马嘶的声音,随后,一阵马蹄声响起,大家都向背后看去,一个英俊的身姿在马上疾驰而来,正是那人高马大、英武异常的胡王。

胡王拉住马儿,陡然站住的时候,那花辇的轿帘儿被这突然刹住马蹄的风给掀了起来,微风阵阵,香气传来,那里面做着的二八佳人、堂堂的大周公主正抿嘴一笑。

巧笑倩兮,不知有没有亮瞎胡王的眼睛。

胡王一个施礼,说:“公主在上,还请受朕一礼。”

说着,从箭袖中掏出一个香囊来,轻轻一撇,正好就打在公主窗纱上的钩子上。

响铃公主一下子就脸红啦,把轿帘轻轻放下,刚要有所表示,就听见外面锣鼓继续喧嚣、人声继续鼎沸,马上,人们就要奔赴庙堂,亲眼见证这历史性的时刻啦。

小宝化妆成的宫女在花辇里替响铃公主取出了那香囊里的宝石,用牙咬了咬,然后,又对着窗外的光晕研究了半天,这才说话:

“嗯,出手够大方的,这可是西域唯一的一枚猫眼儿,一晚上,能闪烁出五六七八九种光芒,可是稀世之宝啊。”

宝玉一把将小宝手里的宝石抢了过来,拿出个工具箱来,说:“这上面的宝石是真是假,得让我好好地测一测。”

茗烟说:“到底值多少钱?我专卖了它留作咱团练的经费好不好?”

晴雯嗤地一声,说:“再金贵,也是块石头。”

响铃公主抽不冷子把那块石头抢了回来,说:

“这不是你们想要的珠宝,这可是无价的,是定情之物。”

晴雯说:“响铃,我就好奇啦,你这辈子就没见过男的吗?没出息成这个样儿。”

这话说得挺损的,好像晴雯自己在感情生活上很有经历、很历练似的,能够腰板挺直了教训人家响铃。

不过,公主一点都不是省油的灯,将晴雯驳了回去,说:

“你见过男人吗?恐怕全世界所有男人见你,也如见了同类一般吧?!”

公主正沉浸在虚无缥缈、自我认定的爱情中,不把自己的话当一回事儿,晴雯只得再使一招,说:

“嗤!亏你是个公主,自己能嫁出去啦,就开始笑话我这个什么都没有的人,包括男人。”

小宝心疼地看了晴雯一眼,不过,他发现晴雯虽然说的那么可怜,但实际上,却斗志昂扬的架势,心想我这是又瞎操心啦。

晴雯说:“马上就到明刻堂了,公主也该着手准备了。”

宝玉说:“大家也都各就各位,今天胜负全在此一举。”

晴雯说:“那我先趁没有遇见皇亲国戚的时候,先溜走了,还是作为第二梯队,等着你们的好戏。”

宝玉说:“请好吧你呢!”

第五百八十章 一切都是早有安排

当晴雯扮成的小书生重新站到福王的旁边时,城楼上的文武官员,包括两国首脑都正在观看下面的军乐队表演,和双方军种各自进行的联兵仪仗表演……

这时候,晴雯偷看到皇上脖子上的剑已经消失无踪了,而且,胡国皇太后的脸上流露出安心的微笑。皇上正在为大周的军演鼓掌。

晴雯想,一定是在公主花辇出现在大家伙儿的视线内的一刻,胡国太后改变了主意。

而且,很可能,在胡王送公主见面礼的时候,这台上的紧张气氛也随着今天男女主角的到场而最终消失掉了。

福王抱怨地看了小书生一眼,好像是在说:“你都哪儿去啦?”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冲着福王怂了怂肩,一付无赖的样子。

下面,花辇正在向福佑寺的方向步去,同时,周围有一圈御林军把守,在御林军的外侧是迎亲的老百姓们,场面很是喜庆。

晴雯看了看周围,除了胡太后以外,原本在城楼上的那些胡军全都不在了,难道是刚才去找胡王的时候被打发下去了。晴雯感觉到有一丝蹊跷,但是,这个感觉还不够清晰,让她也就是在头脑中一过,没有当真去好好地思考。

福王手上捏着一样东西,这东西好像是一个令牌,晴雯发现福王并不像周围的人那样,完全沉浸在这喜庆的气氛中,反而,福王有一种说不出的紧张。

这是第二个危险的信号,不过,正当晴雯要捕捉并放大这种感觉的时候,突然,福王抓住她的胳膊,说:

“小书生,我不忍心把妹妹给嫁了,尤其,这是远嫁!”

晴雯刚开始警觉一点儿的第六感一下子就吃了福王这寻求同情的一招,女人嘛,最容易因为同情的缘故而与对方建立起一种超乎寻常的信任关系,这,曾经是每每身处任务中的晴雯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千万要防备的。

但是,今天有所不同。

这第一呢,晴雯根本不用和福王共情,晴雯本身和响铃很熟悉,就于心不忍让她远嫁,在心情上,晴雯高度地与福王的感受一致。当然,也可以说福王这一招的确击中了晴雯的心,晴雯马上强烈地感知到了一种不舍,对响铃的不舍,对这次行动不确定性、不可预见性的着急和难耐。

第二点呢,是福王那么一个被边缘化的人、时时刻刻小心翼翼的人,走每一步都是精心测算了合理性和安全系数的人,却在自家妹妹嫁人的时候如此动容,如此由着感情用事,这一点,晴雯是发自内心欣赏的。这也导致晴雯对福王此刻不设防。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对福王说:“你放心,我们不会让响铃公主受屈,现在做什么,都还来得及。”

福王吃惊地大睁了眼睛,他万万没有想到,小书生竟然能高度地与自己感同身受,能说出如此重感情、结帮派的话,实在是一个知己。

于是乎,福王一激动,就把一个宝贝递到了晴雯的手上,说:

“这个宝贝借给你,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这宝玉就归了你啦。”

晴雯一惊,感觉这话说的有些不对劲儿,这是她第三次感觉到异样的氛围。

要是凭借她多年的刑侦经验,就凭这三点感知,她就该对现如今歌舞升平、喜乐欢庆的场面产生某种质疑,但是,由于今天涉及的人和她走的太亲近,让她很不舍得,她也因此投入了很多的真情实感,以至于晴雯平日里最最灵通的脑袋里的那根针现如今根本就不好使、不灵光啦。

嗯,晴雯正处于一种自我欺骗的状态,她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收下了福王的礼物,两人一起伸着脖子看下面,此刻花辇在御林军的保护下已经到了福佑寺的广场上,正受着老主持的迎接。

这老主持今天扮演的就是月老的角色,为了尊重胡人的宗教,老主持还特意在广场上设法,专门为胡人喜庆的婚礼安排了萨满教的婚礼礼仪,也就是说今天将有两个仪式来完成公主的大婚,在场的大周百姓和来访的胡人嘉宾将共同见证这个时刻。

虽然站在高处,又距离现场有一定的距离,但是,根本就不妨碍此刻大家与场面上的欢庆气氛融为了一体。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和福王看得高兴,不禁跟着拍巴掌。

皇上和胡国太后相互敬酒,说着祝福的话,一派和气。

晴雯心里想的是:“这响铃真是个小叛逆,说好的团练行动要好好整治这个胡王,结果,她当场看上了人家胡王,立马变了卦,让大家精心准备了小半年的大婚刺杀看似没戏啦。”

不过,晴雯还是打心眼里祝福这个响铃公主,一样是少女心,谁不想得到英雄呵护,谁不想有一个家,所以,此刻的晴雯竟然出乎自己意料地泪盈于睫,感动满满。

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发现身边的福王脸色骤变,阴沉如暴雨来临前压抑的天空,福王将手中的令牌向楼下一摔,只听得一声暴响,惊呆了所有的人。

这令牌自带动静,如此之大,好像晴天霹雳,把那广场上的人们也给吓得不轻。

就在这个时候,不知从哪里出现了黑压压、身穿铠甲的御林军,只见一个个精湛的小分队在以包围之势头,从各个方向向福佑寺的广场上集结。

所过之处,那些散兵游勇的胡军不是被缴械,就是被杀死,一时之间,胡军再没有能集合成有生力量。

但是,这一切,还没有能让正要行萨满之礼的胡王改变主意,因为胡王此刻正在祭拜胡人的鬼神,这个过程不能被打扰,如果在中途被打扰的话,就有可能招来几世之灾。

远远地,晴雯看见胡王没有被四处的马蹄声给警醒,还在跟在老主持的身边认真地做法事、行吉祥之仪……

晴雯看得手里出汗,她发现,这里,皇上已经用手下控制住了胡国王太后,看似,一切都是早有安排。

第五百八十一章 再世

晴雯扶着轿子,只等着帮扶响铃公主。

她机警地看向两侧。

青龙大街上,群情激奋,不过,大家伙儿那不是愤怒,而是激动加兴奋,所有的人逢到了大喜的日子,就好像忘了这百十年来所受到的边关之苦,为只为自己家的小公主远嫁大漠而叹息、叹服和送上多多的祝福。

这时候,所有团练的小伙伴已经被安排在各自的位置上了。

晴雯偷眼观看四周,人群中,那个清理秩序的片警就是茗烟,他正在深深地潜伏于人群之中,只等着伺机响应响铃的号召。

再看,薛蟠正在皇家民乐队伍的前列,拿着一个大号对着胡军的长官吹奏着,好像是野蛮民族要准备吹出毒箭一般。

还有宝玉,则隐藏地更深,他从侍女堆里探出头来,粉面桃花的,大太阳把他晒得完全看不出来他曾经是个红唇齿白的公子哥。

响铃公主也算是心机婊啦,只不过,她的心机完全用在了完成国家大事上。

这会儿,她正稳坐轿子中,咬着牙准备布置刺杀任务呢,根本就无心于为她欢呼雀跃的周围百姓。

这,是不是也是一种缺乏同理心的表现?!晴雯有些看不过去啦,觉着这丫头完全是个忘我的疯子。

一路上,被京城的老百姓撒花、欢呼给闹腾得,轿子跌跌撞撞,行进缓慢。

突然,迎面来了一个小答应,这小答应人高马大的,手捧一盘子鲜玫瑰花瓣,向人群中撒去。

刚和晴雯打了给照面,晴雯就一个惊呼。

不等晴雯清醒过来,这小答应一刀挥去了晴雯的头饰,扯住晴雯发髻上的钥匙,开了公主轿子的门。

晴雯也是有武功的,正要上前拦截,只见这人高马大的小答应好像提溜小鸡儿一般地将晴雯也提到了轿子里。

整个过程简直是在鲜花的花瓣四处纷飞的一刹那间实现的,

突然,来了这么个晴天霹雳。

晴雯深叹自己的武艺在关键的时候掉了链子,技不能敌,反被牵制住了。

只听公主噗嗤一笑,全没有被绑架、挟持的紧张。

“怎么?公主不认识本王了吗?”

原来这答应是胡王假扮的。

晴雯不敢松气儿,但是,她明显感到周围的气氛有所缓和。

晴雯站了起来,想护在响铃公主前面。

胡王没有拿刀,但是手攥着,好像一个大铁锤。

晴雯说:

“胡王大人,这婚礼正在进行当中,何必多次一举?“

胡王说:“这,你得问你家公主,为什么想在大婚之前窥视我?“

响铃公主一下子脸儿就红了,她说:

“百闻不如一见。“

胡王说:“既然公主要真心许配于我,就不该布置这么多虾兵蟹将,来暗算本王。“

响铃公主被胡王说得一时语塞。

胡王说:“今天看这情形,响铃公主是要暗杀本王的。”

说完,他挑起轿子的帘子,给响铃公主和晴雯一一指出了暗藏着的团练子弟们。

胡王刚要说话,就见一个闪电劈开了轿子,把胡王扮成的小答应和晴雯给打了个七荤八素,晴雯眼前一黑之前,所看到的是轿子被闪电劈开的一刻,响铃公主在另一边伸出的无助的手。

“难道这是犯了什么天规,才会遭此电闪雷霹的报应?!”

这是晴雯昏倒之前所想到的唯一一句话。

待再一睁眼,晴雯发现自己在一个飞行的东东上,旁边坐着个高鼻深目的人,这,不正是那个英俊、豪迈的胡王吗?

晴雯不知怎么,一脱口,说出的就是英文,她说:

“嗨,你好好地,不和我家响铃公主成婚,跑这里来干什么?”

那个人不屑地瞟了副驾驶上的晴雯一眼,他没有开口。

晴雯的脑瓜好像开了挂似的,一幕一幕的,好景闪现。

晴雯什么都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刚才自己雇佣的驾驶员吗,此时,自己正从南极的上空飞行。

“怎么,难道自己在南周的使命就这么烟消云散了?”晴雯心叹。

“小姐,你可真能睡!”这个英俊的胡王一口流利的英文,让晴雯觉着简直是大换天地。

“是嘛?”晴雯有点不好意思。

同时,她脑袋开挂,对这一世的自己有了一个全面的记忆恢复。

“你刚才打呼噜的声音,可比北极熊。”

晴雯心想,这个飞行员也太不会说话啦,对着一个女知识分子打了这么个不着待见的比喻。

这一世,自己是个女知识分子,专门研究地球变暖的情况下怎么解决棕熊和北极熊不发生串种的问题。

带着这个问题,晴雯简直出入国际间合作交流事宜的各大会议、研讨现场,进行演讲、学术交流,把自己的学者身份混了个风生水起。

此刻,晴雯想起来了,自己这是得到大表哥柯南突然逝去的消息,赶回去奔丧。

机场分外地热闹。

狗仔队队员可不管刚下了飞机、一脸狼狈的晴雯难受不难受,一路上围追堵截。

“请问,晴雯女士,您是从红楼梦里出来的吗?”

“请问,您对柯南探长的暴死有什么评价?”

“请问,您是他遗产的唯一继承人吗?”

晴雯脚步匆匆,急不可耐地想摆脱所有这些人。

但是,她的泪水蒙住了眼睛,走路跌跌撞撞的。

大表哥的故去无疑让晴雯在从小失去父母后再次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太悲催了,这命运!

晴雯好想回到南周,和响铃公主一道,和宝玉一道,打胡人,保家乡。吃大肉喝大酒,广交朋友。

现如今,自己在这一世作了个孤独的大龄女青年。

晴雯驱车来到柯南侦探所的一刻,她被眼前的情形给吓到了。柯南大厦所在的地点不是什么有名望的街区,但是,这会儿,柯南大厦的楼下挤满了人,人山人海的,大家似乎都在为失去了全市最棒的侦探而难过着。

一个老太太走上前,颤巍巍地握住晴雯的手,说:

“姑娘,俺儿子的案子就是柯南探长给办的,还我儿子清白啊,探长是我儿子的再世父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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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二章 交换了身份

小孩子拉住晴雯的衣角,说:

“姐姐,姐姐,请问柯南哥哥什么时候回来,要不是他给我偷来了我父亲的皮肤屑,对照出和我的基因很匹配,我还得不到这非婚子的认证呢。现在,可能早在某个教养所里遭小流氓欺负啦。”

晴雯怎么听怎么觉着自己这个大表哥看似平日里不靠谱,关键的时候,还真的很为老百姓解决问题,虽然,有时候不免会用上些鸡鸣狗盗的方式。

晴雯叹了口气,在保镖们的左挡右拦之下好不容易挤进了柯南侦探所里面。

柯南的律师迎了出来。

“李伯伯。”晴雯友善地喊了一声。

李律师对晴雯说:“你来了就好,就好。”

下一幕情形是在关着门的情况下进行的,柯南侦探所的员工们都在侧耳倾听,企图能够了解个一星半点,但是,只能听见晴雯在里面的一声叹息,此外,并没有企图动静。

“李伯伯,为什么是我?”

李律师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小南生前是最保护你的,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偏偏要你来解决这个烂摊子。”

晴雯皱着眉头,半天没有说话。

又过了有半晌功夫,晴雯问:“那封信,我可以再读一遍吗?”

李律师摇了摇头,说:“小南似乎已经预料到自己会有不测,所以,他将这个烂摊子托付给了自己在这一世唯一的亲人,也就是你。他说不让你再读这份遗嘱,因为里面的暗机太多,你懂得得越多,破解得越多,很可能,你就会看破一切,不接手这件事情啦。”

晴雯点了点头,知己莫过大表哥啊。

晴雯还想反抗这个强加给自己的决定,她说:“我傻吗?好好的国际学者,拿着专家津贴,我不好好地干自己的博士专业本行,跑来干民间侦探的活儿?再说,我也不会管理人啊,这事务所开不下去啊?”

李律师说:“名侦探柯南事务所所有人员今天就能拿到巨资赔偿,并得到妥善地遣散,这个,小南在生前已经安排好了。”

晴雯恍然大悟,说:“李伯伯,我想明白了,这柯南是在人生的最后一个阶段跟我开最后一个玩笑。人也没有,还要背负巨额债,你让我怎么活?”

李律师不无同情地看着晴雯,说:“可是……”

“可是什么?”晴雯问。

李律师欲言又止的,简直让平日里狗肚子里藏不住热包子的晴雯感到无比的难受。她追问:“您再支支吾吾,不把大表哥的全部意思转述清楚,我可撂挑子,走人了啊。”

李律师无奈地摊了摊手,用无比难过的声音说:“那,我只好勉为其难,为死者代言啦。”

晴雯说:“李伯伯,请说。”

李律师说:“柯南说,如果你在这里不好好地给他收拾这个烂摊子,那,他到了南周,就来个亡国的计谋,把大周仅剩下的南周也出卖给胡人。”

“啊?!”晴雯气得全身乱颤,好像筛糠一般,这一回,晴雯可是真的被将了局。

一个身在现代,而心系南周的晴雯怎么可能不被这个要挟给挟持住呢。

可以说,这是晴雯唯一的软肋。

晴雯从来都不记得自己在这一世跟大表哥柯南说过自己的那一辈子,也没有把自己没能保护住响铃公主的遗恨给暴露出来,真不知道这鬼机灵的大表哥是如何知道这个消息的。

李律师见晴雯脸色不好看,准知道这个坏柯南在死后还能将人一军,他无比同情地看着晴雯。

晴雯咬着牙,在遗产交接书上签了字。

从此以后,柯南大厦就归晴雯所有啦。

但是,柯南虽然名声大大的,却实际上资不抵债。

柯南大厦被抵押了出去,柯南侦探所的成员被高额遣散,柯南实际上留给晴雯的是一个还不完的贷款,还有一个侦探所的名头。

晴雯倚在沙发上,上网查了铺天盖地有关柯南死亡之谜的解释,她不能相信任何一种说法。

闭上眼睛,看到的是柯南这家伙在现身。

“嘿,瞧你,说走就走,也不给人家点儿心理准备。”晴雯嗔怒地对大表哥说。

“你成天价飞来飞去地乱跑,没有心思听我正经说话。”柯南在晴雯的睡梦种依然和他小时候一个样儿,嬉皮笑脸的,从来都不急不躁。

“你说,你是怎么死的,是别人害死的,还是自己自决于人民?”晴雯在梦里都能感觉到自己流下了泪水。

“我当然是自己死的。”柯南笑着说。

晴雯放心下来。

大表哥这是在说谎吗,好让自己能够安心?晴雯心想。

柯南说:“我到那一世去完成你没有完成的事情,保护好响铃公主,和你的小伙伴们一道实现统一大周的愿望。你在这一世,帮助我解决我的烂尾。”

晴雯不服。但是,她欲言又止。

的确,论能力,自己不如柯南,论才华,自己不如柯南,论智慧,自己当然也自甘其下。

晴雯想不明白,为什么柯南要去那一世帮助自己。

柯南在梦里笑了,说:“晴雯,你那一世的皮囊比这一世的美丽。”

晴雯惊呼:“大表哥,你不会是灵魂还是柯南的,身体是晴雯吧?”

柯南冲着她挤了挤眼睛,没有明说。

晴雯很是生气,觉着有一种被欺凌的感觉。

梦里,柯南突然变得不再调皮了,他说:

“记住,帮助我,就是等于帮助你自己。“

晴雯说:“废话。“

柯南说:“我死了就是死了,你不要去追究为什么会死,否则,你太累。“

晴雯反问:“你甘愿没人替你报仇?“

柯南笑着说:“当然,这根本不是个事儿。”

晴雯一觉醒来,觉得分外地轻松,这种轻松是从内向外的,有如得到了新生。

看来,自己的什么学者身份要放下来了。

既然和柯南大表哥谈好了,那么,自己就在这一世帮助他解决善后问题,而让他,不,是请他,帮助自己解决自己在南周的那些个事情。

这一交换,又不知要何时何世再能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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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三章 难道不是很荒谬吗

这到底是个什么世界?

晴雯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在这一世,她非常地缺乏安全感。

要说,还得从在花轿爆炸的一刻说起,不经意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她就已经在飞机上,来到这一世啦。

来了几天了,但是,晴雯始终没有把对这里的脉搏,也跟不上这里的时代脚步,看上去就像是这里的一个专有称呼——土鳖。

初来乍到,她根本睡不好觉,这里太喧嚣了,窗户下面的大街车水马龙的,而且,处处都张灯结彩,红男绿女的,哪里像那一世的大周国,即便是在南周的京城里,也总是夜凉如水的,可以看到满天的星星,人也放松,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可以赏月、可以游湖、可以吟诗……这一切的浪漫和美好都来自于静谧大自然对人的引发,让人徒生诗意。

睡不着觉,晴雯很是苦恼,她不断自我暗示,或许,过一段时间,就可以克服,但是这衣食住行的,却真的不是入乡随俗那么简单。

单说说这其中的“食”,就让晴雯真真想夸都夸不出口来。

在这一世,很少看到天然的食物,大多是再加工、精加工过的,比如说吧,好端端的,土豆被切成了片,给炸了,还撒上了什么西洋货,叫作芝士的东西,一股子酸臭味道,装在盒子里,让人们买回家看电视的时候吃。晴雯觉着和小伙伴们在大荒山上烧土豆就已经很好,土豆就应该是原汁原味的,乡里乡气的,才感觉地道,而这里的薯片一经包装,就好像变成了带礼貌、穿旗袍的时髦男女佐餐的一样附庸风雅,失去了土豆的本色。

不光这一点看不惯,晴雯还不习惯大家在看电影的时候吃爆米花,看电视的时候吃薯片,听音乐的时候嚼口香糖……这让晴雯觉着大家伙儿干什么事情都不够专注,随便得很,可以一心多用。

再比如,饺子在南周那是现杀猪现剁馅儿的,而且是要去那雨后的园子里采新鲜的菜蔬的,入锅后,在南周,是要看那饺子翻滚如欢快的小豚鼠们,吃到肚子里,不仅齿颊留香,肚饱欣慰,还觉得仿佛吃到了天地灵气和四季精华,很好地补足了气力。

不像在这一世,那所谓还被称之为饺子的,是从超市的冷冻柜子里买回来的,这一世的人们,一个个从早忙到晚,成天价有事没事走起路来都是急匆匆的,而且,在路上全都一脸冷漠,不像在南周的时候,乡里乡亲的,在大街、在田间相互碰到的时候,都会亲切地互致问候,相互嘘寒问暖的。这一世的人们晚上回到家的时候,都已经日落西山,在办公室这种形如牢笼的地方呆上一整天已经是人困马乏,大家伙全都根本没有心思去赏月,也没有心思为自己再准备一份晚饭,而是从超市里提溜一袋子冷冰冰、硬邦邦、说不好是什么馅儿的速冻水饺。

人们就在烧开了水后,不再怀有一颗敬服天地和感恩食物的心情,三下五除二地将饺子扔到了锅里,待饺子三开儿,就那笊篱捞上来,沾点什么化工的合成醋,马马虎虎地囫囵吃了个半饱,就算了事。

晴雯对这样不敬重做饭,不讲究吃饭还有什么仪式,纯粹是为了糊口,为了解决一顿之需的这一世的吃饭方式不敢恭维。

加之,现在,还有更简便地解决肚子饿问题的方法,只需拨打个电话,就有外卖小哥儿骑着所谓的“屁驴子”一溜烟儿就将外卖送来,如果没能及时送到,外卖小哥还得接受罚款,这也着实让晴雯为之咋舌。

当晴雯将外卖小哥送来的黄焖鸡送到嘴里的时候,一种人工合成香料的味道冲得她连打了几个喷嚏,吃起来,却又全没有香味,这……实在是一种不够实在的商家之举。

这一切的不舒适和不如意无疑让晴雯分外地想念那一世南周的伙伴们,宝玉、韦小宝、薛蟠、茗烟、响铃公主……,甚至让她很是想念自己当初的对头袭人……想念南周的饭菜,想念南周慢节奏的生活,想念南周人际关系的亲切和温馨。不过,倒是有一个因素,这一世要比那一世要强,那就是那一世始终处在和边疆国家打仗的危险,但这一世,似乎是太平盛世,不要晴雯有什么有关性命安危的担忧。

晴雯吃着味如嚼蜡的饺子,过着万家灯火的一个人的新年,无比地想念那一世的光阴,想念那一世的人们。

这些折磨还远远不够,最让晴雯这个年轻人所不能接受的,竟然是科技的魔性发展。

晴雯,不是一个大字不识的白丁,也不是一个思路、想法行将老化而固执己见的老年人,但是,晴雯却因为跟不上这一世的科技发展变化而有了很深的被时代给抛弃掉的感觉。

先从围棋说起来。

围棋,那在晴雯这个作答应的小丫头看来,无论是在听鹂馆也好,在大观园也好,围棋是大家能够扎堆儿在一起的一个文雅的借口,围棋是大家把茶话月的一个美丽的托词,人们因为下围棋而娱乐结交,也因切磋围棋而增加了友情,但是,在这一世,这些观念都在被淡去。

围棋的对手已经被机器人所代替,首先,这一点,在晴雯看来,就很没有人味儿。

什么是人味儿啊,就是有点人的温度,有点人心的热乎气儿,有点猫三狗四的下围棋时候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小脾气小个性,更是因为有了人与人在围棋中的对弈和对抗……所谓的这种人味儿,都被机器人的对手棋给取代了。

最让晴雯不能够理解的是,明明,起初,这机器人是下不过人的,但是,科技发展太可怕,科技制造出的怪物就更可怕啦,这机器人竟然能够从白丁的状态开始在与人的对弈中一点儿一点儿地学习,然后,成长到最后,成为一个人类下不过的无敌棋手。

这,在晴雯看来,难道不是很荒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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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四章 一个处处违和的丫头

综上所述,晴雯在这一世变成了一个违和的人,一个感觉到这四周凡事都跟她过不去的人。

照理说,晴雯从来都不是那种一条死理认到底的人,但是,在这一世,晴雯好像是被施了魔咒一般,总是做出一付要斗法的、凡事不肯将就的姿态。

每一天早上,晴雯都被一种类似于蜜蜂的嗡嗡声给叫醒,因为这是蜜蜂闹钟的缘故。

这样被打扰、被强迫叫醒让晴雯有种生无可恋的感觉,要知道,在南周的时候,虽然不至于是每天睡到太阳三竿,但是,晴雯的脑袋里有一个自然的时钟,每当清晨雾起,露珠儿罩在山花上的时候,那么一种自然的、无声的呼唤就能够让晴雯自然而然地醒来。

晴雯多么希望能够再一觉睡到自然醒啊。但是,在上一世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在这一世却成了很奢侈的东西,比方说,一碗土法儿的酸奶那是绝无仅有,比方说,一个手作的摩托车简直可以卖了天价儿。

晴雯百般无奈地起床,接下来,不喜欢科技的她却马上就被高科技的东东们给裹挟住了,首先,要用电动牙刷把牙齿的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给刷个全面,接下来,一按即开的淋浴从头浇下来,让她这个早已习惯了冷水浴的糙人现如今只得在香氛的雾气中老老实实地洗头,接下来,刚出浴室的晴雯就被嘭的一声给吓到了,原来是昨天晚上用程序布置的烤面包机再得知晴雯入盥洗室的一刻起就开始自动准备起了烤面包,那一声嘭是面包片在烤好之后自动地弹出所发出的声音。

再接下来,根本不用晴雯去菜园子里的鸡窝里去摸鸡蛋,冰箱里的鸡蛋在机械手的取用下在打蛋机前啪嗒一声,被打开了蛋壳,只见,鸡蛋黄儿和鸡蛋清儿自动地落在滋滋作响的锅里,一个一面煎得金黄的鸡蛋已经装在盘子里,等待着女主人晴雯的使用。

晴雯原该因此而觉得舒适、享受,但是,这个闲不住的小答应却觉着怎么鸡蛋煎得不够熟,怎么热水不让自己调节,怎么抽水马桶不能省着点用水……

连晴雯都没有想到,原来自己就是个土鳖坯子,是个乡下女孩,对这种现代化的生活、大城市的生活节奏都完全不适应,更不喜欢被人伺候、被工业化标准化给圈定的都市工作方式、生活方式,而喜欢被放养、被自由呼吸的那种无政府的、乌托邦的精神。

晴雯虽然在这一世曾经有过很高的学历,但是,也许是自己刚从大周被迫来到这里的原因,晴雯对这一世的很多优点、优势和幸福指标都有些个视而不见,她因为爱而嫌弃了这个世界,也因为接纳而不得不同意接受这一世的发达和发展。

走在大街上,晴雯再不感到与这个世界违和了,虽然,这里到处都是高楼大厦、地铁高架桥、十字街头红绿灯,但是,毕竟,晴雯是个能够适应任何环境的动物。

只要人在心里对自己做好思想工作,就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当晴雯大大地在心里对这个世界进行了吐槽和埋怨之后,她也就开始说服自己慢慢接受这一世里世界的变化和发展,努力成为一个与时俱进的、不那么处处违和、较劲的主儿。

功夫不负有心人,短短的几天时间,晴雯学习得很快,在心里接受得也很快,最重要的是,晴雯用自己的使命来一再地说服自己,要适应新环境,要肩负起自己该做的。

梳洗打扮之后,晴雯刚要出门,就见进来一位广场大妈模样的人,那人自我介绍说:

“你好,晴雯姑娘,我是柯南探长的小时工,每天来打扫除尘,现在,你接手了这里,你就是我的客户啦。我叫杨翠花儿。你以后就叫我翠花姐好了。”

同样是劳动人民出身的晴雯对待翠花姐有如自己亲姐般,一见面就有亲近感。她从心里感谢柯南大表哥,给自己留下无数的不解之谜,让自己苦心一意之外,竟然,还在生活上处处安置好了关照的细节,点点滴滴,都是对自己的关爱。

晴雯对翠花说:“那太好了,你的工作可是解决了我的后顾之忧。我以前一直都住单身宿舍,衣食都靠食堂、靠干洗店,这回,有您在,无疑,又把我从很解放的生活状态中再次、更有力地解放了出来。”

翠花笑着摆手说:“大小姐,你这夸奖让我接受得有点惭愧,这不就是我的本职工作嘛,是我应该应份的。不必客气。”

晴雯说好。

晴雯在离开住处的一刻就在想,柯南大表哥难道真的都把一切都事无巨细地为自己这一世给安排好了吗?

“没错。”一个声音很突兀地传来,好像回答了晴雯的心里问题。

晴雯吓得整个人都跳了起来,落地的一刻,高跟鞋狠狠地崴了自己的脚。

晴雯顾不上疼痛,也驾着是自己年轻的缘故,这么狠的一个崴脚也没把她怎么地。晴雯检查了一下,很幸运,自己的脚腕尚无大碍。

但是,那个瘆人的声音分明不是幻觉!

晴雯继续往前走,心里又在想,这一世的困难难道就比上一世的更难解决?!

正这么想的时候,再次,一个声音沉闷地回答说:“没错。”

“你是谁?”这一次,晴雯镇定得多了。

“我是柯南。”

“你在哪里?”

“我在你那一世,我在南周。”

“你那里到底是什么情形?公主怎么样?到底大婚进展得如何?有没有什么人受伤或者失联?”

晴雯简直是迫不及待,对着空气大声地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这是一个多么难得的机会啊。自己的大表哥在南周面临着自己留在那里的一个烂摊子,而自己,则被大表哥,以及某种莫名其妙的力量给“设计”着给滞留到了这一世,在这里,为大表哥匆匆忙忙“谢世”而遗留的种种问题进行打点。不,不是打点,说不好听点儿,那叫作是擦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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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五章 实在是值得怀疑

那个凭空来的声音却在晴雯询问的一刻戛然而止,似乎,表哥在那一头并不方便作答。

晴雯呆立了在原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对自己悻悻然地说:“好嘛,你看着我那一世好玩,就自顾自地和我调换角色,也不说这里虽然是大都市,现代生活,可对于我这个只想亲近大自然,只想和伙伴们亲近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吐槽终归也只是吐槽,该办正经事,晴雯是责无旁贷的,毕竟,表哥的遗嘱里留给自己这么一个烂摊子,那也是信任和托付给自己的意思。

晴雯再次定了定神,对大妈级别的管家翠花说:

“翠花姐,我这就出门,家里就烦劳您啦。”

翠花面带忧虑地看着她,对她说:“柯南探长名声在外,解决了许多案子,但也因此结下了许多梁子,我看,你还是不要接他的班为好,照顾好自己,等将来嫁个好人家比什么都强。”

晴雯笑了笑,安慰翠花说:“姐姐放心吧,我去看一看,如果我真不是那一块料,我就早点回家歇息。”

是啊,有谁能是柯南那样的大材料呢?!晴雯一上来就有这么个无比强大的事业前任,无疑,感觉到压力山大。

刚走出门,就看见一辆加长的劳斯莱斯停在大门口,司机穿着西服,戴着墨镜,上前为晴雯看车门。晴雯吓得向后跳出去一步,然后,重新躲回了公寓的前厅。

她对着一个还不是很会玩得转的所谓手机,不知道该怎么拨号,更不知道该找谁。

那个司机跟了过来,摘下眼镜,对晴雯一个绅士地施礼,然后说:

“晴雯小姐,公司的董事会正等着您去呢,我这里备好了车,直接带你去柯南大厦。”

晴雯最不喜欢被别人摆布,这会儿,虽然眼前的司机也算是自己的下属啦,摘下眼镜看上去也长得挺俊的,按理说,晴雯应该感到满意才对。

可惜,晴雯这个粗人,一辈子不喜欢看锦衣玉食的公子哥,但是,对这种按照等级制度、中规中矩的司机也没啥好印象。从来都是自由侠的自己有一种被柯南留下的这些事情给绑架住了的感觉。

晴雯有一种想要逃生的愿望,虽然,她心里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很可笑。

但是,面对司机,晴雯躲无可躲,只好,她羞涩地抬起眼睛,小模小样地看了司机一眼,说:“那……那,咱们走吧。”

晴雯对自己的这种胆怯又顺从的表示很是反感,她觉着自己真真地暴露了自己那小户人家儿女的小格局,很是惭愧。

司机宽厚地笑了笑,并没有如晴雯自我感觉的那样在诠释晴雯,这让晴雯多少宽下心来。

也是,自己不过是个大周国的小侍女,虽然小时候在父亲的尚家班里和大家伙儿学习过唱戏,也学习过管理戏班,但毕竟,自己年幼的时候就因为尚家班是复国军一员而被皇上下令捣碎了老巢而流落到了听鹂馆,从此后,自己的学习都是从实践中来,从跌打滚爬中不断犯错,不断自我总结而来,而不是从高妙精深的书卷中来,这样的好处是有实际生活中被磨炼出来的能力,对于解决现实生活中的实际问题得到了不少的锤炼,让自己多少也独立着去创意生活,去克己复礼,但是,不能读书这一点的不好之处也非常的明显,那就是晴雯无法从高于生活的精神上得到启发,并且做出价值观的正确选择……

这样不读书而光有实践经验并不能让一个在面对人生难题、面对大是大非的时候迅速地得出正确的立场,这,是晴雯所缺乏的。

正是意识到自己的这种没文化,就导致了晴雯多少有些怯场,并不能靠自己实际的解决生活的能力而变得行走江湖如此地傲娇和自认为所向披靡。相反,晴雯反倒不是为了自谦而谦逊,实际上是本身意识到了不足而变成了一个有些谦虚而谨慎的人。

这,倒不是一件不好的事情,毕竟,普天之下,有自知之明是可贵的,有自知之明的人是少见的。

晴雯于是乎就带着这种自己无法掩饰的怯场和乡里乡气的小家碧玉的状况跟着这位司机上了豪华的加长车,向公司驶去。

“你好,我就雷厉,雷厉风行的雷厉。”

“哦,你好,我叫晴雯。”

“呵呵,我知道的。”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向晴雯,晴雯心想,我见到宝玉都不怕,难道还怕你一个陌生人?!正因为这么为自己打气,晴雯也鼓起了勇气向后视镜里回望过去。

那人的眼睛挺好看的,有几分英气。

晴雯突然就找到了原先在大周的感觉,可能是因为她第一次在这一世和一个陌生男人说话的原因,这一旦打开了话匣子,进入了正是的交流的轨迹,从前的羞涩、社交恐惧症全都烟消云散。

晴雯发现自己的这一招很好使,那就是把这一世遇到的所有的新鲜事都当作自己还是还生活、工作、战斗在大周的原地,在大周这样的气场和语境下,晴雯如果再逢到眼前的这些陌生人、看到陌生的西洋景、感受到现当代混乱无序的都市排布,都在自信满满之下不觉着有违和、陌生和恐惧感啦。

反而,晴雯拿出了在大周的自信来有意识地渐渐努力融入新生活,并拿出在大周时候的那种办事能力和功力来对付眼巴前陌生的事情,不敢说晴雯马上就能够迎刃而解,但至少,晴雯已经开始发生了根本的转变,已经能够敢于拿起解决问题的小刀,横刀相向啦。

真是可喜可贺。

但是,晴雯真的就会因为这种自信而马上就能在这一世变得应付裕如吗?

难道不会因为不懂得这里的文化而闹出些笑话吗?难道不会因为价值观的不同、出身背景的不同、处理事情的方式方法不同,甚至是因为区域、语言的不同,或是把握分寸的不同而发生根本性不可逆转的分歧吗?!

实在是值得怀疑。

第五百八十六章 愣头青先生

因为思考出了一个置换场合的创想,让晴雯不再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陌生世界感到恐怖和无所适从。这个方法暂时还算灵光,虽然,会有很多不可预期的断崖场景会因自己的这种实践而可能随时意外地发生,但是,晴雯已经不在乎啦。

此刻的雷厉对于这个坐在自己车后座的女老板充满了好奇。

怎么说呢,首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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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七章 不必费太多心力

还未从晕车中缓过来的晴雯在雷厉的陪伴下跌跌撞撞地走进了柯南大厦。

柯南大厦位于江城的经济开发区,是这个区域的新地标,柯南大厦插入云霄的傲然姿态有一种俯视群雄的感觉,谁能想到它的主人却在不久之前人间蒸发啦。

雷厉按了电梯,请晴雯进入。电梯的晴雯看着电梯镜子里那个张皇失措的自己,唯一有点让人长自信的就是一身夏奈尔小香风西服套装,当然,这还是自己现如今凭空掉出来的管家,不,是自己从大表哥柯南那里接手的管家翠花姐给自己挑选的。

穿上套装,头发挽成一个发髻的样子看上去和那上一世的小答应的自己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两不相搭嘎。

晴雯看着自己,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世道,竟然逼迫自己成了一个成天价要坐办公室的人。

雷厉见晴雯对着电梯镜子一会儿苦着脸儿,一会儿又情不自禁地自嘲着笑了,很不以为意,心想女人心海底针,真是让人琢磨个不透啊。

电梯被打开的一刻,门前站着一溜西服革履、看似体面端庄的老人家。吓得晴雯赶紧上前施礼、握手。

李律师首当其冲地给晴雯做了一一的介绍,原来,这些都是柯南大厦的董事会成员。

晴雯在心里一个劲儿地咋舌,心想大表哥啊大表哥,你也太能扩大规模制造影响力了,怎么就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那么一天撒手不管这一切,不再具有管控能力,且不再拥有呢。

想到这里,晴雯就更打不起精神来啦,总觉着人生苦短,有那么多有趣的事情,干嘛非得固守在这一摊儿上。

但是,眼前人的热情都亟待着晴雯能说点儿什么,连李律师也抛来了肯定鼓励的目光。

晴雯支支吾吾,根本没有一个大家闺秀的样子,从心底她在对大表哥柯南说着抱歉,有负于他的希望,但是,已经身处赶鸭子上架的阶段,这个时候,晴雯就不得不出面有所表示啦。

于潜意识中,也就是那么一眨眼的功夫,晴雯就翻出了对自己过去小主人宝玉的记忆。记忆中,宝玉总是代表自己的家族,或者是代表自己这个官二代的身份,在不同的场合里对大家进行演讲,只这么短短的一眨眼功夫的记忆,就让晴雯多少学到了点演讲的感觉,也似乎从着记忆中拿到了某种宝玉的自信和品味,这时候,也是晴雯开口的时候啦。

“各位董事,感谢您们对我的欢迎。”

此刻的晴雯彬彬有礼,一下子就进入了被设置的这个董事长的角色当中。还好,并不像想象的那般违和。

大家热烈的掌声化解了晴雯心里的最后一点怯场和雾霾,她接着说:

“首先,我愿意继承柯南先生的遗志,把柯南这个早已深入人心、总为人们排忧解难的使命传承下去,请大家放心。”

这人群中已经有白胡子老头在不住地点头,好似晴雯真的就是一个可以让大家信任的领头羊。

“再者,我也感谢各位,在我到来之前就为我打理好了来路,用变卖和遣送的方式,以及出售自己股份的方式,转移了可能在今后业务中出现危险的部门和员工。”

虽然晴雯是实心实意这么说,可是,怎么听起来,让大家都觉着这董事长的意思有些嗔怪的意思,好像在责备大家在她到任之前就解散了这些部门,并且遣送了相应员工似的。

因此,听到这里,董事会的成员们有些个面面相觑。

其实,晴雯的心里并没有这样的想法,只不过是她不仅没有什么当董事长的经验,而且,也保持了在那一世就形成的直脾气,有一说一,实话实说,没有完全考虑大家伙的感受。

这时候,晴雯虽然比较木讷,但还是从大家忽而有些迷蒙的眼神里看出了怯怯然,好似在晴雯面前做了亏心事般的心虚,晴雯并不想真的看出些什么来,对于她来说,也没必要对自己不了解的事情一再地打破沙锅问到底。

晴雯继续说:“我昨天看了柯南大厦的报表,请各位董事放心,有关业务盈利、出租分红……都不会少了大家的,我将一如既往地按照柯南先生的做法对大家的投资和在这里的资产负责。”

当晴雯这样说的时候,有人点头,有人仿佛大大地舒了一口气。看似,大家伙儿本来对这个接替柯南的女娃子是很有些放心不下的,虽然现在眼见为实,看似这个女孩年龄尚小,且看不出有过什么管理和经营的实战经验,但是,看似,这个女孩还是蛮厚道的,一和大家伙儿见面,就很实诚地交代了基本原则,这让大家多少把担心的东西放下了一小部分。

同时,晴雯的态度有那么种很亲切和贴进入的东西,导致大家有些被她的这种气质给折服了。

原本,柯南探长取得过大家一致的支持和关爱,此刻,不幸遇难,柯南董事会的人们不但把关爱柯南的那份心情放在了柯南的继承人,他的表妹这里,而且,还随时随地等待着对这个小毛丫头提供指导。

晴雯看到大家伙儿高兴,心下也跟着变得欢快起来,人非草木,能够因为自己的原因和举动而消除身边人的疑虑,并且能够让人们感到自己无私的信任和支持,这本身,就是一种幸福。

当得到大家伙儿的初步肯定之后,晴雯被自然而然地请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这办公室有落地飘窗,外面,开始下起了丝丝的小雨。晴雯听着走廊里渐渐散去的人们,明白自己这是开始面对一个孤独的旅程。

是啊,公司的各个部门都已经被裁伐掉了,人员也大致都全部遣散了,至于公司租出大厦的收入也都委托给第三方财务经纪来给予打理。看似,晴雯并不需要做很多的工作,在这落地大窗、老板桌台面前,自己完全可以放轻松,悠游自在地为大表哥守着这份产业就好了,不必费太多的心力。

第五百八十八章 将信将疑

晴雯刚有一丝要休息的心,在这个落寞、寂静、四周无人的办公室里,忽地,就来了一阵意想不到的心悸。

“怎么,连自己这个呆子都会有所谓的第六感?!”

晴雯感觉自己在冥冥之中正被一个小鞭子给抽打着往前卖命。

卖个什么命好呢?

眼前,这不是一个乱世,而且,还是一个有条不紊的法制社会,人们基本上安居乐业,恶性事件也很少发生,就算是有那种道德沦丧的案子,估计有被自己的大表哥柯南探长给探索了究竟地七七八八啦。

似乎,如果真要如柯南探长所诉求的那样,去大干一番事业,闹不好就晴雯自己这个二百五的劲头,还真的可能就败家地把柯南探长好不容易保留下来的家业给一一败光的。

因此,晴雯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也就是:不能凭着自己的热情轻举妄动。

晴雯在暗自按下心里的浮躁和想要做一番事业的孟浪之心,她慢慢地规劝自己说,这样守业不是很好吗,女孩子家家的,不用去被别人报仇,不用去解决世道的不公,也无需上街去为别人遮风挡雨,甚至不能为了某种莫名的使命感而出现在不该自己出现的地方。

这样的规劝还是很见效的,果然,这一天下来,晴雯除了坐在办公桌前看了看公司的报表以外,也就是吃了个雷厉为自己买了的汉堡包。

静静地过了一天之后,在回家的路上,晴雯看着拥堵的路面和塞得不能动态的一溜一溜行车,开始再次推翻了自己所有的内设,重新开始怀疑起人生来。

看来,人不能闲着,一旦闲了下来,就有可能胡思乱想,把既定的安排给全部推翻。至于有没有重新建设起来的能力,那,还得再说。或者说,还不在猛张飞晴雯的预想得到的范围内。

晴雯很是懊恼,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和柯南进行了交换?在那一世,就不会有这一世的都市孤独症,在那里,每一天都可以跟自己的小主人宝玉交心,也会和自己的发小韦小宝相互拆台、抬扛……在这里,虽然衣食不缺,国恨家仇不在,但是,却似乎少了那么点儿幸福感,少了人与人的真心交往,少了那么点可以实在依托情感的事情去做。

晴雯,才来到这一世也不过就三两天的功夫,不仅没有被这里灯红酒绿、高科技高发展的外表所迷惑,没有被柯南的遗产给捆绑住,反而,有了一种对比后更加向往那种简单、温馨的旧社会的生活。

雷厉看出来这位董事长大人有些落寞,他所能理解的,也就是这个小丫头现如今还沉浸在对柯南探长故去的忧伤里不能自拔。

雷厉很想解劝眼前这个蹙着眉头的俊秀姑娘,但是他囿于自己的身份,很难开口。

想了老半天,雷厉才捡起了一个他自认为也许能够和晴雯搭上话儿的话题:

“晴雯小姐……”

“请直接叫我的名字好啦,雷厉。“晴雯柔声说。

“好吧,晴雯,你要不要去看看柯南探长消失的地方?”

晴雯一听,一个激灵坐起身来。

“你说什么?”

雷厉一听晴雯的反应,就知道这丫头可能压根就不知道柯南探长是怎么死的。

雷厉对晴雯说:“你别着急,听我慢慢说。”

晴雯对开车的雷厉说:“你好好看着方向盘,安全第一。如果有时间,你再和我好好讲一讲。”

雷厉嗯了一声,然后开始专注地开车。

同时,他看到后视镜里的晴雯神情有些恍惚,似乎陷入到自己的情绪当中无法自拔。

雷厉看着很心疼,毕竟,晴雯是柯南探长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亲人,而据雷厉所知,柯南探长也是晴雯在这个世界的唯一亲人。

当车到达晴雯公寓楼下的时候,晴雯并没有急于下车,而是重新提起了雷厉的这个话题。

“你说,探长是在哪里死的?”

“哦,是在银锭桥畔,据说,那里是平行空间的一个交汇口。”

“什么?什么叫作平行空间?”

晴雯要是戴眼镜的话,那简直是听了雷厉的这一番话,要大跌眼镜啦。不过,这一回,晴雯也不含糊,来了个吃惊到大跌下巴。

“这个,我也说不好。”雷厉为难地说,他有些后悔,自己倒听胡说了这么个词儿,就马上学舌给自己现如今的上司晴雯,自己真也是够贱的啦。

雷厉对自己很是责备。

见雷厉没有了下文,晴雯倒不是能够理解雷厉此刻的想法,只不过对于她来说,什么平行世界啊,什么海底珍玩啊,对于她来说都不重要,但是,有一点她坚持要顺藤摸瓜,那就是自己的大表哥柯南探长到底是怎么死的。

这死因到底有没有是别人加害的可能,到底有几个当事人参与了其中?!

怀有这样的疑问,晴雯不禁想起来自己的大表哥柯南在遗嘱种曾经特意嘱咐过:要晴雯千万不要去追究自己的死因。

既然遗嘱里有这样的要求,也就让晴雯在最初的三两天完全没有动过要探究柯南探长死因的愿望。

晴雯是个简单的人,虽然不能算是没有追求,同时,晴雯也不是一个没事就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何况当事人再三在遗嘱里强调让她莫过问此事,还有,晴雯还是一个倍儿听话,无论柯南是生前还是死后都不会违背其意愿的人。

但是,当晴雯知道柯南是在一个什么平行,什么空间消失的,就有了一丝不安,更平添了几分兴奋。她的小心思在打鼓,说什么难道是这里埋葬了柯南,抑或是将柯南带到了什么别处吗,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我晴雯是不是也可以借由这个平行空间远遁,亦或是寻找到回南周的路径呢?!

刚想到这里,有些个兴奋,晴雯就被另一个事实给重新击打回到了原位,因为这时候传来了驾驶位上的雷厉的一句话:

“我说,晴雯,你一定也不知道,那一天,柯南探长的尸首也是在银锭桥那里被发现的。”

原来,柯南并不是逃遁啦,而是,真的死在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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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九章 恍如隔世

晴雯坐上雷厉的车,赶往柯南探长出事的现场。

在高架桥的底下,车辆左扭右转,来到了一个阴暗的街衢。

晴雯即使没有下车,也已经觉到背后发凉。这个地方,有一种不好的气息,就像南周紫霄宫后身那片安葬老太监的乱坟岗子的感觉。

晴雯本来是个傻大胆儿,什么都不怕的主儿,但是,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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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章 一个交代

晴雯问翠花:

“翠花姐,在你的心目中,我大表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翠花姐也是个口无遮拦的人,上来就说:

“一个花花肠子的人。”

哈哈哈,晴雯乐开了怀。

柯南探长,可是大名鼎鼎啊,他身边的工作人员竟然对他的概况是这样的,看来,是个私生活很丰富的人。

翠花见晴雯哈哈大笑,并没有觉着自己的话是冒犯了她那死去的哥,也就自然更加放松,此刻,自己都不把自己当作一个被雇佣的大管家啦,而是一个知心姐姐。可见,在这个冷酷的现代社会,也还是有些人只是凭感觉而感性地做事,而不是公事公办,就事论事,这,是晴雯从观察翠花儿而得出的那么点心得。

翠花说:“你那大表哥啊,沾花惹草那是他的日常,要说起来啊,简直是罄竹难书。”

“不过……”翠花儿说到这里,反而先笑了。

“不过什么,翠花姐姐,你请讲。“晴雯对这个大表哥还真的挺保又有好奇心的。

翠花说:“不过如果柯南探长被查出来根本就不喜欢沾花惹草,那麻烦反而更大啦。“

“为什么?“不知道为什么,翠花儿的每一种说法都能勾起晴雯的强烈好奇心。

“因为啊,柯南探长长得太面嫩,太英俊潇洒,这样一个大男人,如果没有什么绯闻的话,那简直就该是被大家,特别是媒体给定性为是个NIANG炮啦。”

晴雯恍然大悟,原来,在这一世这个发达的世界,别看表面很光鲜,看似幸福指数挺高的,可实际上,还有很多被这些所谓头脑复杂、情感多层、取向多元的人们给界定出了各种不同的类别的人,这样的区分或许还带有很多歧视的成分、分阶层的成分在。

就比如说柯南吧,别人看着光鲜,是不是自己内心也如外表显现的那样富足而喜乐,别人看着能干,是不是也有很多的时候都接近于崩溃,别人看着应该有许多女孩子追的时候,就能够避免了内心的许多中其他的挣扎。

推己及人,柯南活的不易,那么,我晴雯也有可能活得不易。

晴雯此刻不是在试图理解别人眼中的柯南,而是在用别人对柯南的评价来界定出此刻在这一世自己的定位和可能的发展走向。

只不过,晴雯分析的结果则是更加地悲观啦。

这一世,除了生活便利以外,其实,也没啥地方一定要比南周的日子好过。比如说,在这一世,死冷寒天的时候,家里有暖气,可是要是在南周呢,这样的天气下回到小木屋里,可以因为取暖的原因反而把不常交流对话的全家全都给聚在了一起,大家围坐在火炉边可以唠嗑、可以争论、可以撮合别人和好……再比如,如果在这一世,要是有了什么争端,就会直接告到了法院去解决,可是在南周,只要找个居委会的大妈来评评理,那大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不仅有很多事情的事理依据,还有许多的道德领域的条条框框,随便拿出一条来救名正言顺地可以用来开批斗大会,同时,旁边还有很多的吃瓜群众,你可不能小瞧了他们,他们不是白吃瓜的,不仅能够在当场就这些居委会大妈的当场断案给予礼貌的掌声和如潮的正反方评价,还能以唾沫星子的淹没能力和舆论的口诛笔伐的力度来根本上制约住当事人,根本不需要如这一世这样劳财害命地上什么法院、打什么官司。

这么想来的时候,晴雯越发地留恋起过去那一世的光景。她不断地劝导自己,可千万不要陷入回忆中,在痛苦不得的回忆中度日,而不能接纳自己在这一世的使命和角色,这,是要去看心理医生的节奏啊。

听翠花这么一说,晴雯竟然对曾经在这一世的大表哥柯南产生了无限的同情,她心想,一个男人为了让人们认为很正常很潇洒很符合社会风尚,就不得不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地故意装扮成一个登徒子,这样就避免了人们认为其NIANG炮或者是取向有问题等的误解和猜测,这样的苦心一旨也真是被逼出来的结果。

晴雯不觉又想:要是自己在这里呆上一辈子的话,说不好别人会怎么评价自己呢,会不会说是个“剩女”,老大个“宅女”,还是不懂风情的人,不会打理事务所的人?!

翠花说:“你这个大表哥啊,什么都好,就是受不得委屈,有时候,被蚊子咬了,还要作委屈状嘟囔个半天,唉!也不知道他最后那被捅了若干刀的时候该是多么地叫屈和不忿啊!”

晴雯一惊,她之前只知道柯南是非正常死亡,但从来就没有想到柯南死于非命,而且是如此的惨状。

这,让她简直要跳起来。

她不能容忍这一点。

自己的人怎么能够死得这么惨呢?!想到这里,晴雯突然对自己在南周的死亡产生了疑问,难道在轿子爆炸的一刻,自己连尸首都不保吗?!

因为自己的神魂飘到了另一个世界,在这里,而且是被柯南给掉包了的,从南周给请到了这一世来接受他的遗产,但怎么说来,自己也是在那一世死去了,才来到这一世的啊。想到这一点,晴雯竟然要失声痛哭出来,为自己果然是死在了南周,为柯南的惨死哭个不停。

翠花站在一旁搓着手不知所措,她知道自己不小心透露出了柯南的非正常死亡肯定是大大地刺激了眼前这个柯南的亲戚。

当晴雯终于按捺住了自己的痛苦和震惊,能够和翠花交流的时候,晴雯已经在心里打定了主意,不管明天雷厉还提不提这个茬儿,也不管柯南在生前是怎么嘱咐的自己,晴雯都要亲自去拜访柯南死去的地方,查找柯南死去的原因。

这样的行动,也算是对柯南的一种交代吧,晴雯这样想。

其实,这样的探究,又何尝不是晴雯在努力给南周死去的自己一个交代呢?!

第五百九十一章 做些铺垫

晴雯站在曾出现过柯南尸首的地方,很久很久。

她在寻找一点当初现场的痕迹,抑或是那个气场所残留的气息。

但是,什么都没有……

天气很冷,雷厉走过来,默默地将雨伞打在她的头顶上,许是晴雯站着原地出神太深的缘故,她自己竟然没有发现天上已经飘起了小雨。

这个季节,正是深秋入冬的时节,即便是小雨,也显得格外地沉重,打在雨伞上,发出彭登彭登的声音,让这条本就冷清异常的巷口更加地孤寂和凄清。

在晴雯凝神的一刻,忽地,周围的景致变了,慢慢地,四周的建筑物隐没了,而逐渐浮现出了大本钟,出现了威斯敏斯特教堂……

不知怎的,本来刚刚让晴雯生成一点依靠感觉的助手雷厉也消失无踪了,只有自己还在原地。

对,只有小雨依旧让人觉着熟悉。

深秋转冬的交接时节,这风中雨中的气息让晴雯感觉到好似回到了故地,而不是出脱于现实。

看街上马车行驶,绅士贵妇穿着礼服,晴雯就感觉到这里好像是回到了课本上所说的十七、十八世纪。

这里的地标也让晴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里正是伦敦。

如果按照平行空间的说法,晴雯一定是在柯南死亡的地方进行了遥想,把自己感同身受地引得和当时的柯南一样的心率频率,这么一相同相通,自然,柯南就把晴雯给带到了自己在死前所去过的地方。

虽然晴雯是从南周来的小答应小侍女,但是,这并不等于说晴雯来到这一世后对这个现代社会就是一片空白,别忘了晴雯此世的身份可是学者。

只需晴雯在头脑中用记忆搜寻一下相应的图形记忆,就马上知道这是威斯敏斯特大教堂,那个是大本钟,还有那个是伦敦之眼……

难道这里就是柯南来探案的地方吗?

如果是的话,他又是如何在其中迷失了自己,以至于最后丢失了性命的?

晴雯很想追究下去。

“您的柯南探长的小表妹柯北吗?“一个车夫有礼貌地问她。

晴雯点了点头,她惊讶于自己竟然能够听懂对方的伦敦腔的英语。

只不过,晴雯轻易不敢发出声音来,怕一口子大碴子的东北话。

晴雯利落地收了伞,跟着车夫进了马车。

车夫回头对晴雯说:“小姐,我们现在就去查令街十号,那里,主人会和你接头。”

晴雯丝毫没有准备,这里的没有准备不是指的穿越到了十七世纪的伦敦,而指的是没有准备要和柯南认识的这边的人进行对接。

但是,好像有些骑虎难下,晴雯在想自己如果现如今回不去那一世的话,是不是该既来之则安之地得过且过,待瞅准了机会再想办法回去也不迟,再说,这天马上就要黑透啦,一个陌生的女孩在大街是的确是不安全,又没有住所可去。晴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始摸兜,翻找看看随身有没有携带信用卡或者是人民币,因为自己出了家门就进了办公室,交通工具又是雷厉亲自驾车迎来送往,所以,晴雯根本没有花钱的这么个概念,每天就是签署各种往来支票,看账目,根本就没养成随身携带现金的习惯。

当发现自己的身上和提包里根本没有纸币,连硬币都没有的时候,晴雯一下子把自己给气笑了,心说:

“这好不容易翻身,从农奴变成了一个遗产的继承人,资产阶级大小姐,还没等坐享其成,坐收革命果实的,就把自己给不小心发配到了这个旧社会,而且,还变成了一个底层的穷人。”

到了一个豪华的寓所,晴雯有些忐忑,不知道马上会遇到什么情况。

一个叼着烟斗的白胡子老先生走了出来,对晴雯说:

“你就是柯南先生的妹妹柯北,幸会,幸会。“

晴雯想跟老人家握手,突然想起来要入乡随俗,于是,来了个屈膝礼,说:“幸会,正是本人。“

老先生自我介绍说:“我是本杰明,在这里是柯南侦探所伦敦分所的负责人。“

晴雯说:“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晴雯自己把自己给惊到了,原来,自己不仅能听懂英语,还能够流利地用英语进行交流。真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老先生说:“既然柯南先生拿了受害者的衣服,说是三五天再回来,从此就没有了音讯,我想,也许,你的到来就是在设法完成他留在这里的后续工作。“

晴雯好像被赶上架的鸭子,只好支支吾吾地点头称是。

老先生倒是没有起任何的疑心,他为晴雯介绍了看家的老管家,然后,又交代了一些生活事项,之后就起身告辞,说是天也不早了,有事明天再说。

晴雯坐在餐桌旁,有一种回到家中的熟悉感,老管家为晴雯安排的是烛光晚餐,在幽暗的烛光下上来一盘盘的好吃的。

晴雯捏着鼻子不能消受,什么重重的如胳肢窝味道的奶酪,什么干巴巴好像一片一片纸的面包。不过,晴雯似乎已经顾不上斯文和讲究,到底自己也是饿了这许久啦,也就食不下咽地勉强将味如嚼蜡的食物送到了嘴里。

躺在还算是舒适的床上,晴雯听着外面教堂钟声的晚祷,心想自己这是何苦来哉呢,放着在现代化便利生活不过,跑到这死冷寒天、到处阴霾的伦敦来做什么?!

晴雯从书本上学过这段历史,十七十八世纪的伦敦,这个时期正是资本主义的上升时期,也是资本主义通过圈地运动夺取人们的土地,然后,将农村土地上本捆绑着的农民给解放了出来,变成了城市里工厂的蓝领工人的时候,这个时期,所有的资本家都在穷凶极恶地压榨劳动者以获取劳动力产生的生产力,而劳动者手无寸铁,唯一可以出卖的也就是自己的劳动。

在这样的环境里,为了追求财富,资本家都在将工厂开到最大马力,来榨取劳动者的剩余价值。

读过的书或多或少为晴雯进入这里铺垫了条件。

第五百九十二章 一个大胃王

随着吱呀吱呀的木楼梯被踩踏的声音,管家把晴雯引上了阁楼。

这个房子似乎是建在贫民窟和富人区之间的过渡地带,因此,街上的人气儿明显从稀少变得热闹。

从阁楼这里,晴雯可以从窗户看到外面的街道。

街道昏暗,路灯不明,总给人一种很瘆人的感觉。

伦敦因为正处于工业化起步阶段的原因,已经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污染很重的地方,到处都是雾蒙蒙的。这样的天气,再配上给电不足的街灯,就把整个街道的气氛给塑造得肃杀吓人。

晴雯转过身来,不再向窗外看去。

她只等着明天老绅士来,为她解开柯南在这里的原因。

坐在床边,她看见了一张崭新的报纸,这是伦敦日报,是当天的日报。

有鉴于晴雯在上一世是学者的缘故,因此读起英文报纸来全不费力。

她蛮有信心地拿起报纸,一个斗大的题目就把她给吓了一大跳——

《柯南探长命丧江口,开膛手案件再次沦为谜宗》

看来,世界这边虽然晚了几天,也还是得到了柯南探长殒命的消息,并且被公之于众。这说明柯南探长在这里也很有名望。

晴雯注意到的是这个题目的后半句,她一个劲儿地琢磨:

“那么,到底什么是开膛手呢?难道柯南探长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侦缉这个所谓的开膛手吗?!”

晴雯的第一个反应是很心疼自己的大表哥柯南,原本,很明显的,柯南探长大名鼎鼎,在太平盛世的那一世——中国江城就早已经功成名就了,而且,由于那里国运昌盛、赶上了一个好时代,柯南这样有能力的大侦探应该是如鱼得水的,很吃得开的。但不成想,太平盛世所带来的,就是没有多少案子可以办理,枉费了柯南这么个大侦探,徒有一身的本事却没有地方施展。

晴雯很理解柯南,看似,柯南为了自己的事业才大费周章,从遥远的东方赶到雾都伦敦,一定要把这个历史上悬而未决的案子给梳理个清楚。

只可惜,刚刚有点眉目,柯南探长命丧此案件当中。

再说,当看到报纸上这“开膛手“三个字时,晴雯就已经感觉到背后发冷,毛发竖立,自己曾经在南周时也是有名的傻大胆儿。但是,此刻,晴雯无助地发觉,随着年龄的长大这胆量也随着开始渐渐削弱了。

当然,晴雯绝对不允许自己表现出怯懦,这事儿关乎一个人活下去的尊严,尤其是在一个人出门在外的时候。

这样要求自己,并不等于说临到现场自己就不紧张,不害怕,

晴雯看到开膛手这三个字,首先克制住自己因紧张而要呕吐的状况,开始努力在记忆中寻找,看看是不是会留有过印象。

忽地,晴雯的记忆库冰凌一下亮了起来,想起来了,以前课本上学过,“开膛手”?难道说的就是十八世纪那个伦敦杀人案的真凶?

晴雯想起来,书中说,是在伦敦荒僻的红灯区,总发生一些杀人案,而这些案件的受害人多是站在街头拉生意的妓女,她们会在深夜接单的时候遇害,并被恨恨地抛尸街头,这还不算,这些不幸的妓女还都被开膛手给一一令人发指地开了膛。

因为英格兰警署始终没能找到真凶,而这样的恶性案件还在不断地发生。因此,造成了整个伦敦城都罩在一层恐慌之中,人心惶惶,人人可危,谣言也四散,各种对案件的分析和推导都莫衷一是,造成了警方很大的困扰。

是不是在这个时候,柯南被请了来?晴雯回想到这些,发现自己的大表哥原来在这里趟了这么个浑水。

要知道,历史书上曾经说过这些妓女受害的真凶从来都没有被找到过,虽然,伦敦警署逮捕了几位嫌疑人,但是,在询问之后也都基本排除了在现场的可能。

这些疑问简直在越堆越多,以至于晴雯感觉晚上的这杯咖啡起了作用,让自己浮想联翩的,不能入睡。

如果柯南探长真的是因为这里有一个重大的案件能够吸引雄才大略的他来磨刀霍霍,为之一试的话,那么,这个案子就跟柯南探长的死亡脱不开干系。

这,似乎也就是晴雯在冥冥之中被牵引到这里的原因。晴雯觉着,柯南在遗嘱中反复强调不让自己去帮着追究他死去的原因,这是出于对自己这位小表妹的爱护,当然,也是因为柯南这么个名侦探没能解开开膛手是谁的谜而感到羞愧的缘故吧。

那么,连柯南探长都深陷其中、连英格兰警方都没法子破案,自己来到这么个陌生之地,用自己那半吊子都不到的、非专业的侦缉技术难道就能够超越柯南和当地警方而破案吗?晴雯对自己一丁点的信心都没有,还不如说,晴雯有了要逃跑的想法。

自己不过是想探究一下表哥的死因,也没必要接续表哥的专业真的正儿八经作蒙古大夫、开侦探所吧?!

打了退堂鼓的晴雯反而不再在心里纠结,直接就一头倒下,呼呼大睡啦。

早上起来的时候,天气依然是一片阴霾。晴雯的心情也随着天气变得有点儿郁闷。她很盼望那位老绅士早点来看望自己,把柯南探长当时的情况向自己做一个详细的介绍,这样,晴雯就可以不再抱憾地想办法回到那一世的都市生活,好好做人,好好珍惜这太平盛世的光景。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到真的想什么的时候,反而,她就不来什么啦。晴雯不想穿越,被穿越了,而盼着这位老先生来,这位老绅士整个上午都没有现身。

晴雯坐在餐桌旁,几乎每一个时辰,就被大管家用英式早餐、英式上午茶、英式中餐、英式下午茶给伺候得简直是肚圆肠肥。

要按照这么个节奏,恐怕很快晴雯就要体重增加。但是,晴雯顾不上这些了,身在异乡为异客的感觉让她比平日更不扛饿。

由于孤独,晴雯变成了一个大胃王。

第五百九十三章 坑人的附加条款

“请问这位小姐就是柯南探长的表妹吗?”一个留着小胡子、身穿一声苏格兰妮子的先生问老管家。

晴雯正在用早餐,她没有学英国人吃煮鸡蛋的方式,用勺子去敲那个装蛋的小容器里的煮鸡蛋,而是用手拿起了那枚煮熟的鸡蛋,在桌子沿儿上重重地一磕。

这一磕的动静大了点儿,吓了老管家一跳,差点把眼镜给掉在地上。那位小胡子先生禁不住大笑。

晴雯不喜,心想我的家你怎么不请自来,再说啦,你这一笑好像在笑话一个野蛮人。

晴雯的心里老大的不乐意,但是,这阴晴圆缺的心情却没有表现在脸上。估计这点城府,当了那么多年小宝的搭档来做侦缉工作,晴雯还是拥有的。

那人见晴雯处变不惊的一付沉稳状态,不觉收敛了嬉笑怒骂的随意,变得慎重了许多。

老管家走了过来,对晴雯说:

“很抱歉,小姐,这里打扰您啦。我要给您介绍一位家中的来客。”

晴雯站起身子,走上前去,和这位小胡子先生握了握手,说:

“欢迎欢迎,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故去的柯南探长的表妹,名字叫柯北。”

那小胡子先生端着晴雯的手腕,做了个让晴雯匪夷所思的举动,他低下头,唇轻轻碰了一下晴雯的手背儿,然后,缩了回来。

晴雯又一次心惊肉跳在心里,这在南周,男女可是授受不亲的,别看响铃公主带领一帮小伙子闹团练,但是,大家伙儿所有人在一起都是非常相互尊重,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大家都特别注重这男女之间的规矩,就连浑人薛蟠也是大家出身的富家子弟,也很遵照遵守这老祖宗留下的祖训,故而,在整个团练和后来的行动中,晴雯作为一个女生从来就没有感觉到尴尬和被冒犯、被失礼。

故而,虽然晴雯也是在这一世是个学者出身,出入国际学术交流论坛,并不是一个光知道爱国主义、固守在家门口、只知道老祖宗祖训的老顽固,但是,这一下子穿越到十七世纪,满眼看到的都是礼仪有度、绅士淑女的,一下子碰见个这样的突兀的外国礼节,她还真有些接受不了。

不过,晴雯是个怂人,她再接受不了,也最多不过是站在原地红着脸儿一时之间忘记顾及到冷场,也不会有什么举动。

这东方小姐本来就很具有神秘东方古国的魅力,在小胡子先生看来,她的娇羞的一个低头就更添了很多的风采,让他一时之间着迷得不行。

晴雯也没想到自己这一举动反而引起了对方的误解,没有发现自己是尴尬反而会以为自己是对对方有情,当晴雯一旦认识到自己如此之蠢、不小心给了对方一个误会的信号的时候,晴雯不愿意原谅自己,恨不得现在有一个回到过去的钟表,可以驳回去原先那个令人尴尬的时刻。就在晴雯这么一个念头闪过脑际的一刹那,自己发现不是站在原地,而是正坐在早餐的桌旁。

她有些含糊了,难道自己真的如常所愿,回到了几分钟之前,她定睛一看,发现桌子上装单的特制小杯子里还依旧放着那个煮熟的鸡蛋,自己还没有开始拿起它,在桌角一磕。

这是不是能够说明,自己真就回到了前几分钟呢。

这一回,晴雯拿起了汤匙,将信将疑地用汤匙敲击熟鸡蛋,同时,另一只手在不断地转动这个盛鸡蛋的蛋杯,好让汤匙在原地敲击鸡蛋,就能够敲到一圈。

她斯文地剥去鸡蛋被敲松的上半截鸡蛋壳,在嫩白的鸡蛋上撒了一些海盐,刚要享用,只听见一个声音说:

“请问这位小姐就是柯南探长的表妹吗?”一个留着小胡子、身穿一声苏格兰妮子的先生在问老管家。

晴雯问讯起身,然后,用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指,然后,落落大方地走到了这位先生的面前,也不需老管家来介绍,她自己对这位陌生的先生开口了:

“幸会,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故去的柯南探长的表妹,名字叫柯北。”

小胡子先生很是讶异,一向,在他心里,东方人都是小眼睛塌鼻子、不起眼儿的面孔,可是眼前这位小姐,不仅落落大方,很极富英式淑女的风范,最关键的是,柯南在世的时候,自己是他极不欢迎的对象,可今天换了房子的主人,而且是一位如此美丽而年轻的女主人,更可喜的是这位小姐还彬彬有礼,对自己很有善意。

没有对比就无法感到幸福,正因为当初受到了柯南的歧视和冷落,现如今,这位小姐的举动就分外地让小胡子先生感到感激和愉快。

“我来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英格兰场的警察,名字叫斯科特。”

“你好,斯科特,请问特意来造访,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连晴雯自己都在心里鄙视自己,虽然自己入乡随俗、行为举止甚至于是思想方式都接近于了英国人的风范,但不等于说,晴雯就打心眼里西化了自己,反而,因为入乡随俗的原因,她更怀念当初在南周时候大家在一起不拘礼仪、自由散漫的状态。

“我今天来,是因为柯南探长当初和我们有一个协约,说是合作着一起来侦破大案要案,合同尚在执行当中,不想不幸的是,柯南探长殒命了,这让我们的合作事项如何进行下去?还好,你这个继承人来了,我想了解你是不是会继续柯南探长未竟的事业?”

晴雯听了,连忙摆手,说:

“哦,斯科特先生,我要首先感谢您对柯南探长、对我们的信任,但是,我个人认为,合同已经随着当事人的亡故可以自然解约啦。”

斯科特听到晴雯的这番话,摇了摇头,说:

“其实啊,很多的法律以及法律的辅助条款,以及相关案例,我们都懂,只不过,我们没有看合同的附加条款。”

什么,还有坑人的附加条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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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四章 和科斯特警长掰嗤掰嗤

晴雯简直在心里暗骂着柯南:“你什么鬼啊,把我生生给扯到现代社会这一世倒也罢了,好继承你的财产,担当你的侦探所,你为什么又阴魂不散,把我好端端地给骗到这个阴霾暗淡的苏格兰十八世纪,让我来给你擦屁股、背黑锅?!”

光吐槽是没有用的,晴雯知道自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既然到了这里,就是命运安排下自己还有使命没有完成的意思。

晴雯回过神来,对斯科特警长问道:

“那请问,到底是什么附加条款呢?”

此刻的晴雯已经做好了准备,自己一定要稳稳地接住柯南在这里遗留下来的问题,别给咱大周人,不,是别给咱大汉人丢脸。

斯科特见这个东方小少女还真的有几分胆量,敢于接自己的话儿,并且直接往这枪口上撞,立马,有一种对烈士的肃然起敬的情怀,他不无恭敬地问:

“我可以说吗?”

晴雯镇定地清了清嗓子,说:“请斯科特警长但说无妨。”

斯科特说:“柯南探长啊,是应我们英格兰场的邀请来帮助我们断案的,这个,你一定知道,就算是不知道,也该能够猜个七八分。”

晴雯心说这位警长咋这么啰嗦呢,要不是事情很重大,那只能有另一种解释:就是这警长有些个婆婆妈妈。

警长并不知道晴雯此刻的小心思,他小心翼翼地说:

“柯南探长和我们签署了协同办案的合同后,他老人家天天泡伦敦西区的红灯区,把我们这次办案的经费给尽数折腾光啦。”

晴雯翻了翻眼皮,但是,在心里,她能够确认,根据柯南平日里泼皮无赖的表现,斯科特所描述的和柯南留给她的形象一点都不差。

斯科特继续说:“原本,我们英格兰场把三分之二的希望都寄托在柯南探长盛名远扬的探案本领上,以为花了我们的经费没关系,顶多到年底的时候,哥几个过圣诞节的时候往家里少拎两只火腿,也最多不过是受家里婆娘的嘟囔和谩骂而已,但是,至少这个悬了很久、已经开始让英格兰场在全民的心目中的形象和公信力不再继续削弱,并且能在柯南探长的指导下为老板,为大家伙儿交上一个满意的答案,那就是把这个罪犯揪出来……可是,不成想,你大表哥柯南还真不争气,不仅败光了俺们的钱,还自个儿寻潇洒死了个嗝屁干净的,可让我们兄弟几个怎么交差啊?!”

晴雯越听这斯科特的英文越觉着如果这些话翻译成南周话的话,那么,听到的人一定会觉着这个人是加入黑帮的人,干过很多灰色地带的事情。

“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晴雯已经知道柯南造成的这一系列未了事宜,自己是脱不得干系的,但是,她存心故意这么说,好似要逗弄一下眼前这个小胡子警长。

警长看了看那眼睛清澈到不含杂质的这位东方女子,心里不由地升起了一丝好感,他说:

“其实……你一个弱女子,也可以不承担的。”

晴雯见警长竟然对自己网开一面,不由地从心底往外大大地开怀,要知道,从小到大,晴雯都当自己是个男娃子,不仅办事、待人接物都是如此,而且,她发现,周围的人也这样看待她,把重活交给她去干,把危险的冒险的任务交给她去完成,有什么需要擦屁股的活儿也由她来善后,都是因为自己不把自己当成是个闺秀是个淑女,才会导致大家伙儿也对待自己不当是个女娃子。这一点,晴雯深有体会。只不过,这一次和这位英格兰警长的对话,晴雯发现了自己的一个进步。

这个进步还真的有些说不出口,也只能是晴雯在心里慢慢地体会、慢慢地自我消化。那就是,当晴雯第一次在这个英格兰场警长面前表达出自己是一个女娃子,具有先天的弱势部分,并且不一定能够承担什么的时候,晴雯第一次唤起了别人因为她的女人而产生的好感加同理心。

要知道,第一次,晴雯尝到了给予别人以好感的重要性,正因为自己努力让别人理解,才换取了对方的理解,甚而是做出了让步。

晴雯第一次知道了自己作为女娃子的魅力和示弱能产生出如此有效的效果,虽然,在心里,她一百个知道自己作为一个女娃子,一点儿都不比男人差。

既然博得了斯科特的同情和理解,晴雯大大地松了口气,看似,自己不必要为柯南留在这个世界的包袱来买单啦。

但是,晴雯还是偷着乐早了一点。不想这斯科特警长第一时间看到晴雯那融化冰雪般的容颜尚能够做到LADY FIRST的礼让和躬亲,但是,在下一刻,面对严峻的形势,以及对自己自身弱点的了解,斯科特警长一下子就又回到了让他踌躇不已的现实面前。他不自觉地重重地叹了口气。

晴雯刚有一种在逃犯被特赦了的幸运,就一不小心被斯科特警长的叹气给击中啦。

晴雯忘记了自己有一个特大的毛病,这事儿,曾经被韦小宝提醒过,为什么不是宝玉提醒的呢,因为宝玉和晴雯在这一类事情上是同样一种处理态度的人,但是,韦小宝就不是。韦小宝曾经就晴雯的这个特点进行过异常严肃的批判和解析,他说:

“晴雯,如果你自己单独去执行任务,那我不会管你如何处置,但是,在我和你一道搭档完成任务的时候,作为合作伙伴以及和你在第一线出生入死、生死相依的战友,我就要有一个请求,这是针对你的一个优点而设置的请求,这个优点就是你太容易因为同情对手而放了对手一马,这一点,在和我一起执行任务的时候,我韦小宝监督你,咱坚决不行这样。”

韦小宝的提醒,在他还在晴雯身边的时候是能够发挥作用的,但是,可惜,现在,晴雯和韦小宝不仅隔着个古代和当代,还隔着个国内和国外,所以,这个时候,没有韦小宝提醒的晴雯很容易就又犯上了这个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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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五章 摧毁性占有和掠夺

伦敦的天气忽然从清晨的阴霾中走出,此刻,当晴雯和斯科特警长对话的时候,简直外面就是拨云见雾。

斯科特先生明显对晴雯很有好感,他说:

“我这里公务缠身,不过,为了尽地主之谊,我还是愿意请半天假,陪柯北小姐转一转。”

晴雯很有防范,连忙说:“不啦,不啦,警长大人,您还是去忙吧。”

可是正在拒绝间,斯科特警长已经挽上晴雯的胳膊,拿起晴雯的阳伞不由分说地走到了门口,老管家似乎也很配合,马上就打开了大门。

晴雯只好客随主便,她心想:“从善如流,从善如流,可不能让这大英帝国的警长小瞧了咱,给咱柯南探长丢脸。”

于是乎,晴雯简直就是赶鸭子上架,跟着科斯特警长来到了大街上。

“柯北小姐,你还有所不知吧,让我慢慢地给你介绍,”斯科特警长这么说的时候,已经请晴雯上了马车,他拉了一下马车里的铃铛,似乎,马车前面的马车夫就立即领会了他的吩咐,两匹马儿标配的马车一下子就启动了,晴雯可以清晰地听到马蹄子吧嗒吧嗒的声音,看似,是闲庭信步,而不是信马由缰的走法儿。

马车的帘子外,呈现出伦敦的景象,斯科特警长说:

“你所处的辖区正介乎于伦敦上区和贫民窟之间的过度地区,所以,鱼龙混杂,当你一个人出行的时候,务必要事先叫上一座马车,而且,这马车夫还的是个你们熟识的人,才好。”

晴雯虽然点了点头,但其实,她并不知道自己真的听进去了还是没有。说到底,在南周的时候,晴雯就一直是个傻大胆儿、女汉子,什么时候曾经畏惧过走夜路,或者是一个人爬山越岭过,就算是到了老百姓扎堆儿的南城,她也是游刃有余,好似处处都能、随时都能结交到新朋友似的。也就是说,在晴雯的心里,就几乎没有过“怕”这个字,她甚至以自己有所畏惧的心理为耻,刻意地追求一种勇敢无畏的状态,故而,今天,人生地不熟地来到了大英帝国这个新地界儿,虽然说是入乡随俗吧,应该遵守这里有关于对于一个淑女的基本要求,但是,就科斯特警长此刻好心好意地提醒和叮咛,晴雯就是一贯地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没有当回事儿。

一路上走马观花,每到一处,斯科特警长都会在马车里指给晴雯看,并且很耐心地讲述这个地方的由来,晴雯睁大了眼睛,好奇心害死猫,一个好奇就把自己给支到了这十八世纪的伦敦,晴雯真的在心里对自己的任性有些个反思和感叹。

“瞧,这里就是伦敦塔。是关伦敦乃至整个大英帝国里犯刑毕竟严重的犯人,特别是一些大贵族。比如当年伊丽莎白女王继位之前就曾经被关在这里,再比如说,苏格兰玛丽女王就曾被关在这里。”

晴雯点了点头。这时候,她听见斯科特警长重重地叹了口气。

晴雯说:“怎么,警长,你有心事?”

斯科特说:“唉,我总以为我心里的这块大石头一定会在有一天憋不住了,要一吐为快,但是,我没有想到,竟然是在这里,在一个马车上对着一个陌生的东方小姐要倾诉。”

晴雯说:“斯科特警长,你要是信任我,就但说无妨。”

斯科特警长对于晴雯能够如此镇定而迅速地给予反应,很是惊讶。因为在他心里,他知道很少有年轻女士愿意听一个油腻大叔的吐槽。

但是,他定定看了几秒钟所得出的结论是眼前这个姑娘是个极其坦诚、也极其清澈的一个人,这让他又有些不忍开口啦。

晴雯继续鼓励他说:“我们本来也要谈谈柯南探长的死因的,不如我们现在已经相识了,就加快彼此了解的进程,尽快达成一种相互信任的局面,我们可以开始这个话题啦。”

斯科特没想到一个东方的姑娘竟然能够这么落落大方,而且,对待问题能够开门见山,不磨叽、不骄矜、就事论事。

晴雯的这个态度给了斯科特一种信心,他于是清了清嗓子说:

“本次请柯南探长来和我们英格兰场合作,就是因为我们本身已经解决不了这个难题。”

晴雯问:“是有关开膛手杰克吗?”

斯科特警长苦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说:“你大概也知道现如今的英国简直是世风日下,曾经的古老传统都被这些大财阀、大资本家给毁坏殆尽,现如今,真是人心不古,社会道德匮乏,万事凋敝啊。”晴雯没有说话,她没有经历过这种资本主义初期阶段,因此自觉完全没有发言权。

斯科特警长好像一个愤青一样,一旦打开了话匣子就滔滔不绝,而且,是义愤填膺地滔滔不绝。

晴雯看着斯科特痛苦的神情和唾沫星子乱飞的絮絮叨叨,她一付很认真倾听的样子,因为,她已经觉得斯科特的烦恼绝对不是自己有能力能够帮到他解决的,自己现如今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尽可能地让他觉得自己在倾听,并且奉上了一颗理解的心在倾听。

晴雯,这丫头现如今经过这么多事情后,还真的从一个呆鹅变成了一个小淑女,不过,这种演变让人有些不能接受,就如韦小宝永远都不接受自己会长大晴雯总有一天会变老一样。

斯科特警长说:“在这个人们唯钱是问的时代,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无奈之前发起奋起反抗,抓住真凶!抓住真凶!”

晴雯觉着这个斯科特警长还真的是个性情中人,和南周那个薛蟠的表现有点像,很容易激动,很容易上纲上线,很容易严于律人宽以待己。

科斯特警长可没有晴雯这样的初次见面的感受,他或许是太激动了的缘故,整个身心都投入到这件事情上,看似,这件事情简直对他具有摧毁性的占有和掠夺,让他不能够平心静气地对待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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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六章 囊中空空如也

正是晴雯的态度让斯科特警长能够打开话匣子,他说:

“你说的很对,就是这桩开膛手杰克的案子,让我们英格兰场蒙羞。”

晴雯没有直接问“此话怎讲”,因为她现如今进化完善许多的情商告诉她自己这时候自己最好不要发言。

斯科特痛苦地垂下头好一会,然后,才攒足了劲头抬起头来,他攥着拳头说:“我们上上下下五十来个弟兄,每一个警官都可以被称为是身经百战,但是,在这个坏蛋杰克面前,我们就像抓不到老鼠的猫一样惭愧、自责,甚至有些想自绝于人民的想法儿。”

晴雯这时候才抓住斯科特警长的袖子说:“别!千万别。”

斯科特警长继续说:“你看到那个伦敦塔了吧?虽然它现在已经被弃用了,但是,它就是一种象征。”

“象征着什么?”

“象征着有无数的大人物想干一番事业,但到头来不过是滚滚长江东逝水,根本就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晴雯简直是要被惊到了,这些个来自古老中国的谚语,怎么会被这个英国人给用得如此贴切和形象呢?!看似,这里真的有类似于孔子学院这样的组织,在普及和推广古老中国的文化和传统呢。晴雯偷偷咋舌。

斯科特根本不知道晴雯的想法,也没有理会晴雯这个听众到底能不能懂自己,仿佛这一趟出行根本就不是他在招待晴雯,而是在找一个工作生活的空隙,把自己心中的苦闷和压力一股脑地倒出来。

斯科特继续说:“这个伦敦塔,让我这个出身贫民阶层、靠自己的奋斗挣扎出位的人感到人世间是多么的不平等……”

这回,晴雯真的是关闭上自己的耳朵图清净啦,谁能想到,看上去五大三粗、一撇小胡子、干练无情的英格兰警长竟然是这么个重情敏感的家伙。

斯科特好似看出晴雯已经分心到了别处,于是,他开始言归正传了,说:

“这案子让我觉着整个伦敦城里的所有人都可疑,比方说那个道貌岸然的机械师,比方说那个不批人贷款的金融家,再比如说那个在街上售卖烟卷的小开,再比如说,很可能就是那种有资格被关在伦敦塔里的那些大贵族,他们也脱不开干系……”

晴雯问:“那么,斯科特探长,你是说这个开膛手杰克的锁定非常模糊,他几乎可以是任何一个有行动能力的伦敦男人,也包括你自己?”

斯科特艰难地点了点头,很明显,要他承认这一点本身就是对他的一种伤害,但是,他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

“怎么会?”晴雯拿出了柯南探长小表妹的专业态度,说:

“侦缉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给罪犯画像,也就是在尽可能的条件下搜集、整理并得出判断,继而给出一个限定性的范围。”

斯科特说:“嗯,柯北,你说的没错,不怪你是柯南探长的妹妹,这一点,我们英格兰场是严格执行的,按照操作程序,我们不仅进行了走访,还严格排查检验尸体,进行样本分析,还请了专家对这个犯罪行为进行动机预估和人设判定……我们的确逐一完成了如上的工作,可是,我们还是没有能够如预想的那样得出结论来。”

晴雯点了点头,然后说:“那,你们英格兰场需要我做些什么?”

斯科特摇了摇头,说:“为了对柯南探长负责,我不日会送你回你的东方祖国,这件事,这个案子,我看还是得从长计议。”

晴雯点了点头,毕竟,她不想参与到这个棘手的案子里,自己才有几斤几两啊,就算自己想帮忙,人家专业人士也未必看得上。

晴雯说:“我能不能把柯南探长的骨灰拿回去?”

斯科特警长一脸的为难,欲言又止。

晴雯说:“斯科特探长,你不必忧心,什么样的事实我都能接受,我既然来了,就能够承担那不好的结局。”

斯科特探长说:“柯南探长消失的那一刻,是原地起火,他就站在火里面,看到的人们说,他根本就没有挣扎……”

晴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要知道,就算是能够穿越,那也是在死亡彻底后自己神魂的抉择,但是,在死亡的那一瞬间,人要经历的痛苦是一点都不会被减损的,所以,对于柯南探长在火种化成灰烬的事实,晴雯真的不忍猝想。

斯科特警长说:“啊,实在是对不起,我也不想把最残忍、难过的一刻告诉给你这个他唯一的亲人,只是……”

晴雯艰难地摆了摆手,表示并不介意。

过了一会儿,晴雯稍微平静了些,她问:

“斯科特警长,那么,柯南是不是还有遗物?”

斯科特警长小心翼翼地说:“有,在我们警局,被放在一个精选的骨灰盒里,我们警局要为柯南探长做一次告别仪式。”

晴雯点了点头。

晴雯问:“那么,我可以参加吗?”

斯科特警长说:“当然,当然,你是他的至亲,当然我们要邀请你参加。明天晚上的这个时候,你在家门口等我,我派马车来接你。”

晴雯咬了咬嘴唇,说:“好。谢谢您。”

斯科特探长说:“拿到他的骨灰后,你还能领到一份抚恤金。”

晴雯说:“我不要。”

斯科特看似有点急,说:“干嘛不要?!柯南探长出生入死的,也不容易啊,再说,也是我们英格兰场给请来的断案专家,那抚恤金,一定要付给你。”

晴雯想了想,说:“那不如以柯南探长的名义把钱捐给那些受害人的亲属?”

斯科特警长投来感激的目光,他说:“你可要想好了啊,就算你做了好事,也不见得会落好,更不见得会在人家领你请后,用这笔钱做些什么不法勾当。”

晴雯说:“斯科特警长,我觉得你对穷苦人有偏见。”

斯科特警长说:“我不是有偏见,我是怕你吃亏上当,等觉醒的时候发现已经囊中空空如也。”

晴雯说:“我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合适,我在乎的是如果柯南探长活着,他会怎么处理。”

第五百九十七章 篦梳子一般

科斯特警长一拍大腿,看似,他很喜欢晴雯的这股子爽快劲儿,说:

“那好,我这就给你介绍一下案情,看看你能不能帮上些忙,当然,柯北小姐,如果你提供不了什么线索,也不能怪你,你是知道的,我们全员劳动调查、侦缉这个案子也有两个多月了,那是一点头绪也没有啊,直到,直到柯南探长的鼎立相助,只可惜啊……”

说到这里,科斯特警长有些语塞,看来是说不下去了。晴雯低下了头,也很为柯南难过,虽然柯南是和自己交换了一个世界,他的神魂尚在,但是,晴雯自己总觉着柯南在这个世界方能更好地发挥才能,这么仓促别世,实在是可惜、可叹。

然而,此刻可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科斯特警长和晴雯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认识到了这一点。这,也是科斯特警长这样成熟的干警和无比自律的晴雯小丫头这类的人才能够做到,做到不会无限制地允许自己任由性子和情绪牵引,总能够及时地悬崖勒马,去干更紧迫的事情。

或许,也正是这样的人的存在,才使这个疯狂无序的世界可以照常运转,并且在相对可控的范围内。就冲着这一点,晴雯也把科斯特警长当作了自己的同类,也因此而多了一分信任。

科斯特警长清了清嗓子,试图把自己从刚才那种无法自拔的情绪中挣脱出来,他冷静下来,对晴雯细说从头:

“这个案子,要说起来,还是在两个月前,我们伦敦红灯区发生了一起街头命案,死者是一位站街女郎,平日里很和气、很有礼貌的一个女孩子,当然,这是据她周围的人事后的回忆。按理说,这样的女孩子沦落为街头的娼妓,那一定是家庭不好,亦或是有什么人引领她误入了歧途,但是,这女孩子真的很顾家,每月都按时地往家里寄钱,就等于说,她那个落魄的家庭父母都很废物,父亲酗酒,母亲打骂孩子不说,还不照顾孩子们。这个女孩叫露丝,是玫瑰的意思,正值花样年华,生意也越来越好,寄给家的钱也越来越多,这一家的父母也就不再找她的茬儿,弟弟妹妹也重新上了学。”

晴雯听得入神,仿佛眼前就站着一个如玫瑰般芬芳馥郁的美娇娘,只不过是奈于出身而失足,操起这个被人早已唾弃千古的职业,但是,她却能够挣扎着把自己的血汗钱用作供养父母和培养弟弟妹妹,实在是值得尊重。

科斯特警长说到这里,摇了摇头,说:“渴望通过短暂的卖身而获得新生的女孩,就这么折翼在肮脏红灯区大街上,而且是被开膛破肚,惨啊!”

晴雯听到这里,不忍地闭上了眼睛。

科斯特警长说:“据调查,那一天露丝照常在红灯区的街上逡巡,力图拉上个客人,但是,那一天很冷,街上行人很少,有看到她的熟人说她穿得很单薄,有些瑟瑟发抖,但是,看见熟人依旧是笑脸相迎,在人前总是一付很坚强的模样。”

晴雯点了点头,好像她在斯科特警长的描述中想到了自己在南周首府的著名的红袖招——听鹂馆见到的那些卖艺不卖身的众姐妹们,她们和这位露丝很像的一点是虽然都很不幸,但是却很坚强,并且总是待人接物中给人温暖,给人关爱。

斯科特警长继续说:“那一天的后半夜起雾,料想露丝没有拉到客,但是,又舍不得就这么空着手、做不到生意就回去,结果,你知道的,露丝没有能够走出那片迷雾。”

斯科特再一次拉回自己的情绪,正襟危坐,说:“我们英格兰场得到举报后马上赶到现场,那时候已经是黎明五点钟,刚刚破晓的时分。”

晴雯又点了点头。

斯科特警长开始越说越气愤,他说:“没有任何人证来证明露丝在红灯区站街的时候到底都遇到了谁。这给我们带来了很大的困难。因为可以搜集的证据太少,没有作案工具,没有证人,因此,英格兰场草草结案,当成是红灯区交易的一次不畅,导致了恶性冲突。”

晴雯听了很气愤,但是,她不想打断斯科特警长的讲述。

斯科特警长说:“这里面,还有一层原因,那就是露丝的身份,露丝就是一个站街的妓女,在所有人的眼中,也包括在我们英格兰场的警官的眼中,就是一个扰乱社会秩序,道德败坏的女人,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这样的案子,又找不到头绪,自然就会被忽视被埋葬。”

晴雯心想,斯科特警长对这个世界还是保有着清醒的认识的,虽然他位居警方的高位,但是,他并没有因此而为体制护短儿,也没有因为屁股决定思路而出现偏见。这一点,是很好的。

晴雯说:“在我们的世界里,不仅大家在力争和倡导男女平等,也在倡导职业平等、贫富平等,当然,也还是进步很缓慢,进步很艰难。”

斯科特警长继续说:“原以为这个案子结了,并得以通报,那么,那些站街的小姐们就会引以为戒,会小心谨慎地保护自己,避免这样的杀人案发生在自己身上,或者是自己的周围,但是,结果却不理想。”

晴雯问:“怎么呢?”

斯科特说:“在接下来的两个月当中,又发生了两起同样是针对妓女的恶性杀人事件,而且,凶手的手法都相近,残害的对象也都是妓女。”

晴雯点了点头,经过科斯特警长的复述,以及自己在报纸上所看到的,她大概了解到了这个案子。

斯科特警长说:“这个凶手很张狂,竟然不把我们英格兰场当一回事儿。”

晴雯有些想笑,觉着斯科特警长被冒犯的时候连鼻子头都变成红色的啦。

斯科特警长说:“这个凶手太狡猾啦,尽管我们英格兰场全体警员出动,大家篦梳子一样地侦查整个红灯区,但是,却也没能避免第三次杀人案件就在眼皮子底下发生!”

第五百九十八章 是不是又在跑题

晴雯一向是个乐观的家伙,很少多愁善感,也极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过,此刻,她却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仿佛看见了鲜血在流,看见无助的妓女在临死前不瞑目的目光,又仿佛看见了那个不知是被什么凶器给开了的胸膛。

看晴雯的脸色发灰,斯科特警长停止了讲述,关切地给晴雯递上一杯茶。

晴雯甩了甩头,力图把那骇人的杀人现场景象抛在脑后。

斯科特警长问:“怎么样,你好些了吗?”

晴雯没有回答,而是接着问:“你认为凶器是什么?”

斯科特警长没有想到这么一个弱小苍白的东方小姑娘在自己叙述了这么恶性的案件后还能够稳住自己,并且淡定地问及案件的具体情况,明显是已经投入到这个案件当中,实在是难得。

斯科特警长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钦佩,但是,这样的神情转瞬即逝,毕竟,两个人相互不过了解,也相互都没有亮出底牌,所以,斯科特警长还要继续冷静观察她一段时间。

“从伤口上看,这三个案件都是开膛破肚,极端令人发指,伤口的边缘都是利器所致,而且,是那种很锐利的、带棱的利器,这样的利器会导致伤口硬性撕裂得很彻底,并且,边缘呈现多棱多角。”

晴雯点了点头,她继续询问:“有没有排查周围的居民,或者是红灯区的熟客?”

斯科特警长说:“有啊,周围的居民大多都避而不谈,好像这样的事情天经地义,总会时不时地落到他们这个鸟不拉屎的倒霉地方。至于,红灯区的熟客嘛,我们英格兰场有内应,内应也都相应打听了,排除了很多人的嫌疑,对于个别的几个有可能是嫌疑人的,又进行了案发当晚的调查,但是,很不幸,这几位都有不在现场的物证人证。”

晴雯点了点头。

斯科特警长仿佛得到了知音一样,对晴雯说:“这下,你懂得了吧?这断案啊,有时候没有运气帮忙的话,简直是比登天还难,好不容易有个线索,怀着很大的热情去做,结果呢,事与愿违,不仅没有顺藤摸瓜,找到更大的线头,反而,却如临断崖般一下子这事就到此为止啦,你说,可气不可气?”

从头到尾,晴雯听科斯特警长讲述案情,都发觉斯科特警长特别容易将自己的情绪带到对这个案情的复述上,可见,这位斯科特警长一定是选错了行,他应该是去大学讲课,亦或是成为一名诗人才比较对路。

晴雯问:“那……事情既然出现了断崖,是不是我的大表哥柯南的出现对此有所改观呢?”

斯科特警长看着晴雯,好似晴雯在说一个童话。晴雯从斯科特警长的眼神里看懂了两个字——“嫉妒”。可见,柯南的名声有多响亮,柯南从事这项工作对同行是多大的挤压。

斯科特警长说:“柯北小姐,如果你扛得住,咱们现在就可以进入正题。”

晴雯眉毛一挑,心说:“怎么,刚才啰嗦了这么多,我都以为你斯科特警长把该说的话全都说了,却被你给弄懵了,根本就没有想到你的话匣子此刻才正式打开。

晴雯淡定地说:“愿闻其详。”

斯科特警长见晴雯果真像个见过世面的小家伙,于是,他说:

“咱们就说说柯南探长吧,要知道连我们英格兰场都觉得困难重重的案子,那么,搁在任何一个国度,那里的警方也未见得能够受理得了。但是,有一个人则不同。”

晴雯心说,这家伙也太啰嗦了吧。

斯科特警长说:“柯南探长和我们英格兰场签署了合约,要相互配合、共同断案,我们欢迎之至,完全不觉得他是来抢我们的风光的。”

晴雯心想你咋不说实话。

斯科特警长一脸正义凛然,完全没有听见晴雯的心声,也不了解这小家伙儿现如今正瞧不起他呢,他继续说:

“柯南探长来了以后,一改我们的探案作风,不是以一个执法者的身份去调查,而是把自己乔装打扮成一个嫖客,到红灯区去排查。”

晴雯听到后点了点头,说:“也就是说,我大表哥柯南探长没有官僚作风,而且,还一切亲力亲为呗。”

斯科特警长笑着说:“这位小姐真是聪慧过人,我没说出来的话,都让你给猜到啦。”

晴雯也笑了,对斯科特警长投以同仁般的微笑。

斯科特警长突然话锋一转,说:“可是,坏事儿,也就是坏在这里。”

晴雯问:“嗯?请问此话怎讲啊?”

斯科特警长故意卖了个关子似的没有直说,而是说:“本来,我是奉劝过柯南探长的,只可惜,他一意孤行,为了这探案事业,他也是太拼啦。”

要不是斯科特警长那充满敬重的最后一句话,晴雯肯定会为他前面对柯南探长的批评而怒起反驳的,但是,还好,科斯特警长的的确确说出了最后这句话,也多多少少是对柯南的肯定吧。

晴雯点了点头。

斯科特警长说:“深入红灯区的当天,柯南还特意向我征求意见,是他穿什么样的衣服才更像一个嫖客,而且是那种不肯多花钱的、吝啬的嫖客,呵呵,我还真的没少给他出馊主意。”

晴雯心想,这个斯科特警长啊,是不是又在跑题?!

斯科特警长很快就转回了话题,他说:“当时啊,柯南执意不肯我派一些资深的特务去帮助他,他非要一个人深入虎穴,那一天我们之间的对话我还记得,简直是激烈对抗。”

晴雯越听越心痛,要是当时柯南听从了斯科特警长的安排和布置,或许就不会发生之后的事情啦。

斯科特警长说:“但是,我也知道,如果真的有很多保镖和特工在同一地区逡巡的话,那注定是不会有什么收获。”

晴雯再次点了点头。

斯科特警长说:“说实在的,如果不是柯南那一天现身在红灯区的夜晚,我们到如今为止恐怕是什么信息都还没有收获呢。”

第五百九十九章 身临其境

伦敦的夜黑得很早,自从斯科特警长将晴雯送回家后,晴雯简单用了些晚餐,就独自上楼歇息去了。

此刻,天已经全黑了。从她的阁楼窗口看去,可以看到贫民窟这边的情况。很多从工厂下班的蓝领工人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在街上。

朦胧的街灯、零星的小雨和被灯光拖长的背影……一切都显得那么惨淡。

然而,晴雯发现这些疲惫的工人们并不是走回家,而是全都集中在了街尾的一个小酒馆里,晴雯想不出个所以然。

忽的,她想了起来什么,在政治课上,她曾经学过,资本主义为了维护自己的价格甚至会把卖不出去的牛奶全都给倒到大海里,而非是救济给吃不起牛奶的穷人们,继而,晴雯又想起来一个资本主义的现象,那就是圈地运动,农民失去了土地,只能沦为出卖劳动力的人,也只有这样,才能维持生计,想必,此刻看到的英国伦敦十八世纪的场景,有一部分工人就是在圈地运动中失去家园的人,他们流离失所,在都市里永远找不到根,且再也回不到过去那种田园生活,回到故土乡野。

这份哀愁,以及因为沦为出卖劳动力的人而产生的沮丧和失落,无疑都给这些蓝领工人以借酒浇愁的借口。

又过了一些时候,晴雯再向街头看去的时候,街上不仅多了一些流浪汉,还有一些喝醉酒的人,更有了一些站街的女郎。

晴雯有一种冲动,很想去到那里问一问柯南最后是怎么死的,问一问她们是否也是这三位死去的卖**的朋友,但是,晴雯不能。

科斯特警长说了,作为一名东方来的客人,他有义务保护好她,因此,决定不能不经过他的允许而私自外出,更不能夜里有任何企图出去走动走动的想法。

晴雯多少也是赞同斯科特警长的这一要求的,毕竟,现如今,这个开膛手杰克还逍遥法外,随时都有可能再次犯案,更有可能进行同样的犯罪,因为作为女性,就更应该格外地小心。

斯科特警长说多亏了柯南探长的调查,才给这个悬而未决的案子带来了一些生机,和一点儿线索。

但是,当晴雯去询问斯科特警长的时候,警长却一脸的犯难,支支吾吾的,到最后,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看来,斯科特警长的这种表现说明了两点。

第一点,说明斯科特警长在有意识地保护晴雯,让她尽可能地不涉及到此案,毕竟,一旦被牵扯了进去,无论是正式的还是非正式的,除非能够帮助彻底地破案,否则的话,晴雯不仅竹篮打水一场空,而且,还有可能因为了解内情过多而被真正的凶手给点盯上,那样的话,自己的生命就会身处危险当中。那么,第二点原因呢,则是斯科特警长似乎看不起晴雯,甚至不希望晴雯参与到这次破案的过程中以帮助偿还柯南此前造成的超支支出,在斯科特警长的眼里,有极大的可能,他认为晴雯是个妇人,也不过就是妇人之见,不会有什么对案情比柯南更大的贡献。

对此,晴雯并不计较斯科特警长的态度,毕竟,自己是个外来的和尚。

今天接收的信息太多,晴雯自忖,恐怕要因为思虑过度而造成睡眠障碍啦。然而,她对自己的预料并不准确。

朦朦胧胧的,晴雯打起盹来。

恍惚中,感觉自己就是柯南探长,穿着一身绿马甲,足蹬登山靴,手里还特意拄着个文明拐。

晴雯并不觉得自己现如今附身在柯南的身上有什么不妥,因为晴雯知道是柯南特意把自己从轿子爆炸中解救出来,就是为了特意给安排到这一世来继承他老人家未竟的遗志的。

此刻,被晴雯附体的柯南正在黑夜中前行,一丁点儿都没有惧怕这伦敦黑黢黢的深夜、湿漉漉的天气。

暗黑的石头道上只余叮当、叮当的脚步声,并且,脚步声产生了回音,在街巷间回荡。

晴雯心想,这恐怕得是下半夜了吧,否则,不会是这么冷清和孤寂。但不知怎的,她感觉到柯南心里的那股子热乎气儿,一个劲地喷薄出来,看来,柯南现如今热情高涨,对这个发生凶杀案的红灯区毫不畏惧。

晴雯很想对自己现如今的载体说一句:“大表哥,咱班师回府吧。”但是,她尤发现柯南此志不渝,好像一味地要在今夜就把这案子给破了似的。

突然,一个黑影拦在了前头。

柯南抬眼,发现不是什么凶神恶煞,而是一个高大极了的女生,这女生一手叼着烟卷,一手叉腰,好像这个世界都是为她布置的一般。这气度,可不像是站街女郎。

那女子走过来,对柯南说:

“先生可有意思啊?”

柯南振作着精神,说:“可以交个朋友。”

对方捂着嘴巴乐了,说:“要一个英镑五十先令。”

柯南点了点头,嘴儿嘟囔着,好像是在说“好的好的”。

晴雯只得跟着柯南的肉身行事,不过,她对于柯南这么爽快的答应还是很吃惊的。

女孩挽着柯南的胳膊信步向前走去,只不过,刚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

这是一个僻静的地方,四下里不仅无人,还有一些曲里拐弯的路径,似乎,人可以任意选择一条小路走下去。

那个女孩对柯南说:“你得先付钱,要知道,现如今的规矩都变了。”

晴雯很想制止柯南和这人再进一步地打交道,但是,她的意识不能影响到柯南。

为什么影响不到?晴雯大惑不解。

越着急想干预柯南,就愈发地发现根本就影响不到柯南。

晴雯很是纳闷。

忽的,她想明白了,自己现如今正是在一个梦里,而这个梦正是藉由着自己白日里的所思所想而直接就切入到这个主题上:到底柯南是怎么死的。

那么,自己就是在梦中得以跟随着当初柯南的步伐,一步步地走近了犯罪现场。

第六百章 好看个究竟

女孩子曼妙的声音好像一种毒药,晴雯分明感到柯南有了中毒的症状,越发地兴奋,越发地斗志昂扬,仿佛整个伦敦城都可以被他现如今踩在脚下。

晴雯心说不好,柯南肯定是中了别人的圈套。

在那个站街女将柯南引到一个幽暗的角落时,站街女竟然找给了柯南五十先令。

这是怎么回事?晴雯看着更加着急。

柯南背对着站街女,小心翼翼地用手帕将这枚五十先令包裹起来,揣到裤兜里。

这时候,晴雯忽的想起了科斯特警长曾经说过多亏了柯南,才有了唯一的一个线索。莫非,这个线索就存在于这枚五十先令的硬币里?!

紧接着,柯南和站街女开始行起不苟之事……

这可难为了晴雯,好歹晴雯也是从南周出来的、经宝玉的书卷教诲濡染的清纯小丫头,怎么可能受此心灵玷污。

晴雯赶紧在自己的梦里拼命地用手掐自己,掐了人中掐丹田,就是想赶紧醒过来,千万别在这梦里尴尬下去。

说时迟那是快,晴雯一下子给醒转了过来,她对自己说:“哇,好险。”

的确,对任何一个青春小少女还说,那个场合都是让人惊心动魄,加恶心嫌弃的,而且,还有险中逃脱,深感幸运。

晴雯擦了擦头上的汗,点着烛火,看见桌上的自鸣钟正指向午夜两点。

她不由地又一次向窗外看去,起先,一切如常,分外地寂静,空无一人。

不过,当她的视线逐渐展开的时候,她发现在街尾那个已经关张的酒吧门口,隐约站着一个少女。

这个少女形单影只,身体羸弱,一看就知道她还吃不饱肚子。这个少女站街,却没有力气打点自己的姿态,只随心所欲、很挎地站在那里。

晴雯很是着急,第一,着急这女孩子和自己年龄相仿,必定,大家的想法也会比较一致,在成长的年龄出去站街本身就是迫不得已、无一技之长和求生的最后挣扎。晴雯很怕这女孩子找到生意,那样的话,这女孩子就是在再一次屈辱地卖淫,但是晴雯也不能阻挠这个女孩子求生的本能,而她求生的唯一方式似乎就只有出卖自己。这让晴雯一时之间进退两难,一方面,觉着自己想救她出危难,一方面,又觉着自己太过渺小,连自己都不能决定命运和身在何处,又有何德何能规劝着女孩子不去站街,并因此还能够无温饱之忧呢。

再一点,晴雯很想跑过去告诉那个女孩:难道你不要命了吗,你不知道在你之前已经发生过三起有关卖**的命案吗?什么情况会导致你不顾生死安危而还要拼着命去挣这笔钱呢?难道这钱又是什么救命钱吗?

晴雯有很多疑虑和焦躁。本来,对于穿越者来说,最好的角色就是一个观察家。

这让晴雯不禁想起了在这一世盛传的所谓外星人,世界上有很多的范例,外星飞船曾经在古代,也在现在拜访过这个叫作地球的星球,虽然,有很多的目击者,有很多史料的发掘者和重新解释者,人们都莫衷一是,但是,几乎所有的人都认定:具有那么高智慧和高科技的外星人之所以不来改造我们现在的世界,而是选择作为一个观察者在不断地探访和调查研究这个地球和地球上的生物,也包括人类,很可能是因为他们不想干预整个人类的进化进程,不愿意轻易地依靠一己之力而让人类发生根本性的巨变。

因为,这样的巨变不仅可能是人类所不能消化的,很可能还会造成各种不利和坏处,甚至,因为人类具有了这种高科技而被人类中的败类所利用使用而导致整个宇宙陷入威胁和出现不稳。

这就是当今人类盼望外星人赋予人力量,但同时又恐惧外星人,并为外星人辩解的矛盾心情。此刻,晴雯该参照外星人的法则,不去干涉一个世界里正在发生的事情和变化呢,还是积极地干预,把恶势力赶跑,把需要保护的保护起来,把警告早一些放出来?!

晴雯陷入了深思。

可当她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发现,那个站街的羸弱的女孩子不见了。

这时候,一阵困意袭来,晴雯放松了下来,她想,也许今夜没有客人,这个女孩就放弃了努力,已经回家啦。

这样的自欺并没能坚持很久,因为,当晴雯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啦。

晴雯洗漱完毕,准备下楼就餐,她似乎已经养成了一种习惯,那就是有事没事,有角度没角度她都忍不住望向窗外的那一头。

薄雾散尽的伦敦早晨还是挺有魅力的,对,一切如常,很多穿着工装裤的蓝领相互打着招呼,走在大街上。一些小孩子会拉着大人的衣袖,一看就是要乞讨些吃的。

晴雯顺手拿起老管家从门缝探进来的报纸,晴雯看得很仔细,几乎是逐字逐句,她看到上面是市长的谈话。市长谈话的标题是:我们的警局到底能为我们做些什么?!

晴雯一看,就知道这是市长在公开演讲,和追讨英格兰场现如今还没能破案的无政绩表现。

晴雯想,这回,斯科特警长可是更有压力啦。

正在观看的时候,就发现有警车行驶在马路上,一会儿,警员们就下了车,奔向了那个街尾的小酒吧。

不一会儿,似乎街道上就乱了套,人们大呼小叫的,看似有什么情况让大家慌了神儿,陷入到奔走相告和抱头痛哭的状态。

怎么回事?晴雯心想:这里也不是红灯区,难道也发生了什么事情。

晴雯没有去吃早饭,而是趴在阁楼的窗棂上一直在观察着下面的情形。

不大一会,警员们就拿着各种工具走入了小酒吧,并且将四周围上了不准进入的警方黄丝带。

在人们扎堆儿的小酒吧门前,有人开始对大家进行义愤填膺的演讲,显然,人们有的被惊吓到了,有的在无可奈何地摇着头,还有的人,想极力冲过黄丝带好看个究竟。

第六百零一章 不是假戏,不是真做

斯科特警长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连老管家都没能拦住。晴雯淡定地坐在早餐桌前,也不看斯科特一眼,就问:“您是来片黄油面包呢,还是水煮蛋?”

斯科特说:“都要,我可是饿死了。”

然后,就坐在了晴雯的桌子对面,好像一个常客似的,全不见外。

晴雯见斯科特警长吃得狼吞虎咽,根本顾不上说明来意,她也不急于催促,而是慢慢地享用她的英式红茶,说实在的,跟老家喝的普洱可是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不过,入乡随俗,这也是一个人的修养所在,不是有句话说是你吃的是什么你就是什么样的人嘛,晴雯很相信这一点,所以,既然她暂时在这里扎根,就必然不能挑食,更不能多嫌人家的饮食习惯。也只有在饮食上和人家真正地达成一种共识了,才能寻求更多的相互理解。

斯科特抹了抹嘴巴,说:“柯北,今天早上发生了第四起命案。”

晴雯不动声色。斯科特很奇怪,问:“怎么,难道?”晴雯艰难地点了点头。

斯科特说:“要知道,我们英格兰场已经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了。”

晴雯说:“对此,我深表同情。”晴雯说完,就很后悔,自己这话也说得太官方辞令啦。“

斯科特警长说:“真是颜面丢尽啊,我这个主要负责人该辞职才对。”

晴雯镇定地问:“您说过,柯南探长拿到另一个什么重要的线索……”

斯科特警长郑重地说:“当我们发现柯南探长的时候,他已被烧成了灰烬,但是,他的金链怀表丢失了,金链子被扯断,只剩下了一个环扣,这说明他在生前进行过和对手进行过一番争斗,我总认为,这是一个重要的信息的传达。

“什么信息?来自这个案情,还是来自柯南探长?”晴雯禁不住追问下去。

“柯南探长曾经跟我说过,金链子在人在,现如今,金链子断了,不在了,说明人也不在了。”斯科特警长说到这里,难过地低下了头。

晴雯很是同情他,一时之间,差点说出柯南探长的神魂现如今还在,只不过在另一个平行的世界。好在她嘴有把门儿的,没有脱口而出。

晴雯说:“我能为你分忧吗?”

斯科特警长还沉浸在悲伤中,说:“我们不仅失去了一个好同仁,更失去了一个才华出众、有专业能力的好战友。”

晴雯再次问:“金链子丢了难道还说明了什么?”

斯科特警长说:“当然说明了很多,我们现在在排查一切可能的地下交易,已经和赌场啊、地下拳击场啊、妓女买卖市场啊等打过招呼,让大家伙全都注意有没有一件金链子怀表交易的记录。”

晴雯心说,这可难了,谁会见风就上,赶在这节骨眼上卖怀表啊。

科斯塔警长似乎看出了晴雯的想法,他说:“你还别小看了这个排查,这些黑社会种种团体都和我们警方私下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牵一发而动全身,你可不要小瞧了他们的纠察和旁观能力。

晴雯问:“就算他们知道怀表的下落,难道还会告诉给你?!“

斯科特警长说:“这你就不懂啦,其实啊,什么都是交易,没有买不了的情报。“

晴雯在心里撇了撇嘴,觉着这个斯科特警长除了能说大话以外,也没什么能耐,难怪会请柯南探长出山。

斯科特警长此刻虽然说着大话,但是人已经开始抓耳挠腮,看不出平日里的英国绅士样貌。晴雯也是表示理解,到底,也是到了关键的时候,不是升迁调度这么简单的事情,斯科特警长因为办事不利将受到的是解职的惩罚,这对于一个一辈子兢兢业业办案的老警官来说,的确不是一件好接受的事情。

晴雯其实有时候是在想,到底是什么力量将自己给推到了这十八世纪,说实在的,柯南探长在新世界的遗嘱里也是嘱咐过自己的,让自己不要过问他是怎么死的。

但是,依照晴雯的性格,大表哥柯南是应该知道她是万不能放下一颗心,不管不顾柯南是怎么死的,尸首在哪里,就心安理得地继承他的财产和事业。所以,如果按照这样推理的话,那么,晴雯应该是着了柯南给设下的这个布局,一步一步踏到了这里,来发挥晴雯的作用,好安抚一些什么东西、平复一些什么东西和适当地解决一些什么东西。

当晴雯侧重脑袋走了神儿,一心想着自己的大表哥柯南给自己故意地安排的这个现如今的角色的时候,斯科特警长只顾着自己抓耳挠腮,想着自己职位不保的苦楚,愤怒于凶杀犯对警局对自己的无视冒犯。

晴雯突然冒出了一句话:“让我充当妓女,在这里站街,你们暗中配合我,保护我,我争取作为诱饵好啦。”

不等斯科特做出反应,那老管家已经一步走到了大门口,从里面锁上了大门,对晴雯怒目而视,表示了他的立场。

斯科特警长说:“柯北,这怎么使得,怎么使得?!这,让我怎么向酒泉下的柯南交代啊?!”

晴雯想的可不是这些,晴雯当然不想充当这个角色,怎么着,自己虽然在听郦馆呆过,那也是正儿八经的小答应,很纯洁很纯洁的。什么时候也没经历过这样红尘女子的身份啊!这个角色扮演,的确有些挑战晴雯的能力和极限。

斯科特警长说:“那,那,如果能这样,我当然感激涕零。我会派一个中队的警官来保护你。”

看来,斯科特警长之前阻拦的话那都是客气话,这会儿才是他由衷的话。

晴雯郑重地对斯科特警长点了点头,说:“嗯,我要把柯南探长的金链子找回来。”

老管家在后面咿咿呀呀地乱叫,肯定是在说着对不起小主人啊、妄作老管家啊这类的话。

晴雯对此不理不睬,但是,心里却觉到了久违了的母爱般的关爱。

第六百零二章 简直是没安好心

斯科特警长好像求之不得,老管家简直是被气得直跺脚,只有晴雯心静如水。

这一趟来到这一世,一定是携带有使命的。但是,晴雯不知道是什么。

不知道使命是什么,才需要去探求、追索和寻找那个命定的答案。关键是要依从一颗心。

晴雯正是依从一颗心,才无限地同情那些伦敦站街的妓女们,她许是因为在听郦馆呆过的原因,知道那些风尘女子的苦楚,而英国伦敦正处于资产阶级抬头,旧势力没落,世风日下,道德沦丧,人形如走狗被驱赶、在屈辱中讨食、在机器的碾压下苟活,这种情况下,很多人朝不保夕,更别说是那被沦陷和踩踏在社会最底层的妓女啦。妓女受到的不仅是作为女人的践踏,作为妓女的被世人所不齿,还承受着生命的危险,承受着除了生命尊严被出卖后的最后一点呼吸的权利。这,就是晴雯要留下来参加作战的原因。

这,也是晴雯在不断地猜想自己的大表哥柯南何以将自己招引到这里的原因。

拔刀相向,路见不平事,这不就是晴雯内心的侠女心态的写照吗?!这种侠的心态,在现实社会中不免显得迂腐,甚至让人觉着格格不入,但是,在真枪实弹,靠生命去维护尊严的时候,侠这个字就开始起了作用。

晴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这种情况下袖手旁观,安全地撤到一边去。

“你的口红涂得不对。”这位理发师在晴雯看来就是个娘炮,他不仅承包了晴雯的化妆、头发造型,还对斯科特警长给晴雯准备的衣服指手画脚。

“我说,你是不是该涂点指甲油?不,不,你根本不用去指甲店,我给你承包了。我对女孩子的容貌可有研究啦。”

晴雯直翻白眼儿,心想你一个男娃子比我这个女娃子要不知臭美多少。

“我叫汤姆,都怪我母亲给我起了个这么粗俗、烂大街的名字!“理发师边利手利脚地干活儿,边一个劲儿地抱怨。

晴雯刚开始的时候有点歧视他,不愿意在化妆和理发的时候和他说话。不过,当晴雯想起那个有些女气的茗烟的时候,突然对眼前这个汤姆产生了某种亲切感,于是乎,两人的距离一下子给拉近啦。

晴雯问:“汤姆,斯科特警长难道没有告诉你吗?我是扮演一个站街的女郎。“

汤姆说:“正是啊,所以,我才着急呢。我恨不得给你这个一窍不通的人进行全天候培训。“

晴雯被汤姆这句话给逗笑了,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女娃子家的,需要一个男娃子来给培训如何表现女性特点。不过,晴雯转向快,不是个死脑筋,马上就接受了这个安排。

“那好,我现在就向你请教。“晴雯还是有些放不下架子,说这话的时候,觉到自己还挺不简单的,知道不耻而下问。

晴雯问:“那,汤姆,请问,我应该有哪些注意事项呢?“

汤姆也毫不客气,完全没有推脱和表示谦逊的意思,而是直接说:“关于你怎么保护自己,怎么侦缉,这些都不是我能教给你的,但是,我还是有用处的,我可以教你妓女的举止和穿戴,以及怎么说话。“

晴雯很真诚地说:“那太好啦,就拜托你啦。“

晴雯心里苦笑,怎么自己和大表哥都这么地苦命啊?一个扮成嫖客,一个扮成了妓女。

汤姆很热心地教导晴雯怎么站街,怎么走路。晴雯最吃不得苦的就是要穿上那个什么高跟鞋。真是难为她啦。

晴雯苦苦地哀求,说:“汤姆,行行好,咱能不能到阵仗上再穿这个劳什子。这劳什子哪是给我这劳动人民的女儿准备的啊?!你瞧我一瘸一拐的,根本就平地走路惯啦,哪里受得了这个踩高跷!”

汤姆说:“什么是踩高跷?!我不管你那个什么踩高跷,我让你穿上练习步态,你就得练习步态,要是到时候临时抱基督耶稣也是不管用的。”

晴雯心说:“当了学者以后,也没有听说过还有‘到时候临时抱极度耶稣‘这个说法,倒是有一个说法,是临时抱佛脚的,不过,那是中国的说法。”

汤姆强迫晴雯站在一双高跟鞋里,高跟鞋简直就是脚链,让晴雯叫苦不迭。

汤姆说:“我们这里有异装癖,就是男性喜欢穿女性的衣服,你可倒好,你身为女性,还不珍惜自己的性别,可以说穿裙子就穿裙子,说烈焰红唇就满口吃了小孩似的,这样的打扮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堂而皇之的臭美,这等美事你都全没有感觉,我也是服了你啦。”

晴雯说:“要是能换性别,我宁可跟你换,那样,也不用月月‘倒霉‘一次,而且,还经常可以深夜出入外面的场合。”

汤姆说:“你打住,你这是在死了四个女子的伦敦,怎么还这么野,就不怕被吃啦?”

晴雯赶紧收声,她可不想对汤姆来一番凌云壮志的说辞。

汤姆见晴雯很会礼让,在自己想激怒她的时候也不跟自己计较,于是乎,觉到这个女子还挺难得的,可以一交。

汤姆于是把自己平日里异装癖的所有家务本事全都向晴雯传授了一遍,这种悉悉相授的态度竟然让晴雯有一丝感动。

没一会儿,斯科特警长赶来,看见晴雯后不禁拍手大笑,他这种表现立刻再次遭到了老管家的白眼。

老管家的心理活动,不用晴雯解读,晴雯也能猜出个一二,就是很恨这个斯科特警长,要不是斯科特警长的相约,好好的柯南探长平日里也只是到伦敦来游山玩水,这一次却为了帮助斯科特的英格兰场殒命于此,再就是让老管家心里过不去的就是,这斯科特警长不死心,在耗费牺牲了柯南探长后,还贪心不足,竟然不知怎么就说动了这个柯南的表妹,一个如花似玉、看似弱不禁风的东方美少女去作什么乔装打扮的站街妓女,好诱使连环杀人手的出现,简直是没安好心!

第六百零三章 心灵有一个地方酸楚了一下

在时间的尽头,我们都将成为尘烟,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却是一团团火。

这是晴雯对自己、对他人,以及对这个世界的理解。

如果终将成为尘烟,不妨现在就为了该解决的事情的拼搏一把,如果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是火,那就不要随意消耗、胡乱发散,而是用在刀刃上……

猩红的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滴答滴答的脆响,只可惜这声音发出的并不均匀,听起来这穿着高跟鞋的人走起路来跌跌撞撞的。

一双高跟鞋上是修长的大腿,因为超短皮裙的缘故,露出的腿部很多。这修长的腿上裹着黑色镂空的丝袜,把一双修腿给包裹地走路都不大习惯。

女孩子手里拿着烟,却没有燃着,她一步一步在石头道街上来逡巡,一看就并不急于回家,一看就不怕外面的危险。

这个萧瑟寒冷的夜即便是有惨淡的路灯也是不能够亮起来的,月亮被一层云雾给罩住了,那是惨淡的白月光,发出的是冷冷的、无助的、失血的白色光。

女孩子从月光中得不到温暖,从路灯的灯光中得不到助力,她越发地孤独了。

那因高跟鞋而兀自增高的个头被路灯再次的拉长,怎么都让人觉着心疼,那背影如此孤单如此冷寂……

伦敦雾都的称号一点儿都不假,女孩子刚走上这条冷清的马路时,还能够看见四周,看见远处偶尔走过的星星落落的行人,但此刻,在冰冷的雾气中,什么都看不见啦,什么都看不透。

这时候,如果有一个人在家里等待女孩子回去就好啦,如果有一个在门口等候她就更温暖啦,但是,很明显的,是没有。

这时候,如果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孩正在家中嚎啕大哭,而家里已经没有口粮啦,这女孩是赶回家去呢,还是继续站街,等待机会,再争取抓住这个机会呢。

不得而知。

高跟鞋很单薄,而路又因雾而湿滑,女孩子很艰难地踱步,也许,此刻,生存的钱要比自己的命还重要,这条街已经连续发生了四起命案,都是针对像自己一样的孤苦伶仃的卖身女,要不是迫不得已,谁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挣那苦命的钱。

这,就是晴雯正在扮演的卖身女,她努力去琢磨这个角色的艰辛和无奈,也同时,为了这悲凉的人生而多了沧桑感。

晴雯是相信斯科特警长在不远处派出警力,在全力地支持着自己的。但是,雾大、夜深,怎么能够感觉到警方的呵护呢,晴雯的心是慌的,她不是不相信斯科特警长的英格兰场,而是不相信自己到底有多大的能量,才可以将这件事坚持下去。

高跟鞋穿在脚上很疼、丝袜简直要害死自己,但是,这些在此刻都不算是什么问题,因为晴雯不是一个讲究细节的人,不是一个此刻在乎自己的形象而多过任务职责的人,但是,晴雯还是感觉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空虚,好像心里有一个大洞,大洞正在吞噬自己的心,晴雯感觉到一种拼死的挣扎。

这种挣扎并不是为了自己,如果是为了自己的话,那么,晴雯不会主动请缨,来帮助斯科特警长、帮助柯南探长完成未竟的事业,但是,晴雯还是感觉到挣扎,她努力地反省自己,想找到自己此刻挣扎的原因。

很快,在逡巡于石板路上的时候,晴雯反思并发现,这挣扎不是来源于请缨的晴雯本身,而是来自于这个她正设身处地进入的这个卖身女的角色中。

晴雯的挣扎其实是这个女孩子的挣扎,这痛苦要强过一切肉体上的痛苦,而是来自精神。

晴雯被自己给吓了一跳,怎么,还没有开始完成任务,一个人就已经婆婆妈妈的,开始被这个角色给捆绑,并且入戏太深啦。

晴雯害怕极了,感觉自己的人格正在被这个卖身女给吃掉。

怎么办?!失去父母的痛苦、人生第一次失足的痛苦、生下非婚子的痛苦、没有生存能力却又拖带着一个孩子的痛苦、一个人求索无助被践踏、被损伤、被凌辱的痛苦……

这些痛苦很容易将一个人镇得麻木,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孩子却没有能够进入麻木的状态,她始终在痛苦的边缘,反反复复地被这些自己不能左右的痛苦所包围、折磨。

这就是晴雯的真实感受。无论她投入多深的情感给到这被扮演女孩子的她的心灵中,都远远不够。就好像一壶一壶的水浇在中午炙热的沙漠上,落下的一刻就变成了烟雾,根本不能解决问题,还白白地被耗干。

晴雯就是这样的感受,自己无论多么地想拯救这个女孩子的心灵,抚慰女孩子的心灵,都是徒劳。只能是搭上自己整个的精神气儿,注入爱和同情,眼看着这女孩子冷冰冰的绝望没能回转。

这就是晴雯此刻扮成这个年轻卖身女的感受,她感觉到的只有无边无际绝望的痛苦和痛苦之后自决的念头,却无法帮助这个女孩子的心重新振作起来,把自己从精神毁灭的深渊中救出来。

也许,需要一次心对心的谈话吧。晴雯再次努力试图用一种方法来解决这个问题。

“你好,我是晴雯。”晴雯在心里和自己现如今正在扮成的角色对话,反正,此刻也没有来客,反正,自己站街的时候不是抽烟就是踽踽独行,不妨,此刻就来一次谈话,至少,晴雯安慰自己,自己曾经努力过。

但是,久久地呼唤,并没有回应。

这一颗心灵要受到过多少伤害啊,才会如此地木讷、无动于衷啊。

晴雯摇了摇头。

她再一次努力在心里呼唤这个女孩子。

“你叫什么?我能试着和你作朋友吗?“

这一次,晴雯感觉到内心里有一块地方突然地酸楚了一下。

或许,这就是那个女孩被冷冻的心灵里某一个地方不自觉地回应吧,尽管她自己并没有这种意识要和晴雯进行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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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四章 被按住了脖子

“你是谁?找我干什么?”一个声音终于发了出来,只有晴雯可以听到的声音。

晴雯很是惊喜,她的耐心没有白费,还真的得到了回应。只不过这回应比较愤世嫉俗,并不友好。

“我是那个扮演你的人。”晴雯赶紧回复。

“你是吃饱了撑的吗?对,你们有钱的人就是吃饱了撑的!不仅自己过好日子去了不说,还觉得活的腻歪,偏偏要对我们这些人进行进一步的作践!”

这个声音自始至终都是不合作的,看来,这个女孩子并不是一个头脑简单的姑娘,她能够一针见血,指出弊病来。

“我是来帮你。“晴雯讨好地说。

“少来这一套,帮我?你帮的了吗?别自己把自己给卖了吧,哼。“这女孩子完全不给面子。

晴雯知道自己一腔热血也是没用的,但是,她并不因此而感到不平。

两人在心灵里的对话似乎一下子停滞住了。这种无声让两人都分外地尬尴,都感到是因为自己才出现了这样的冷场。

街道上的雾更大了,一个客人也接不到。晴雯已经觉着脚尖生疼,并且,小腿被冻得开始失去了知觉。

“你一个富家小姐来这里半夜接客,如果不是傻,就只能说明你很骄傲。“这是这个卖身女主动在跟晴雯说话。

“请问,你这话怎么讲?“晴雯不解。

“我是说,没有哪个女孩子是要为了帮助别人完成任务才傻到冒着被杀的危险来这里,你跟我不一样,我真的得接客,否则,我的房东就会驱赶我,我的宝贝就会无家可归。“这女孩子已经开始转变了态度,不像起先那样对晴雯有着无尽的敌对,此刻,她肯说自己的情况啦。晴雯竖着耳朵用心在听。

女孩子接着说:“所以,我认为你这人不是犯傻,就是太骄傲,以至于领了这么个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晴雯侧着脑袋想了想,还真是,这女孩子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了自己的动机。的确,一般的女孩子早就被吓跑了,而自己偏偏冒着失身的危险,冒着被害的危险出现在这个地方,就是说明自己是有别样动机的人。晴雯心想,自己的动机不就是不服输吗,不肯辜负别人的期待而愿意去赴汤蹈火吗?!这,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当然不对。“女孩子肯定是听到了晴雯自己内心斗争的喃喃自语,直接就发声,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一个女孩子,万无一失地找个好婆家,安安生生地过日子,多好。你到底都图些什么?那些高大上啊、道德啊、无私奉献啊,都是骗人的玩意儿,我没有看见过有这样的人。我看到的都是要汲取别人的力量、拿走别人的东西、偷盗别人的财物,甚至是剥夺别人的心灵的人,这是一个恶社会!“

很明显,这个女孩反而成了晴雯的劝导师,对晴雯进行着各种有道理的说教。

“你应该丈量好自己走过的路,掂量掂量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再去请缨去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女孩子越说,晴雯越觉得有道理。

那么,这心灵的对话又是谁在宽解谁,谁在安慰谁呢。

晴雯没有觉到好笑,反而,她觉着自己的这个角色能够这样看透世事地给与自己一些点拨,还是让她很感动的。

“纵千万人阻止,吾亦往已。我还是坚持要去做对的事情,只有去做对的事情,哪怕是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甚而是失去生命,我觉得也比蝇营狗苟,为了自己一亩三分地的事情而低头经营,忘却大利大义在人间,要好。“

这,就是晴雯发自真心的回答。

女孩子说:“那,我就不劝阻你啦,你也知道,我家里就要开不了锅啦,房租还没有交。今晚,我无论如何要接到客人,你可到时候不要挡我的道儿,否则,小心,我对你的心脏可不客气。“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晴雯吃了一惊。

“你也知道,是要那种寄宿者战胜宿主,成为这个身体的主体人格的事例,我的意思很明确,你这个小丫头不知好歹,也不听我的好言相劝,所以,到时候我接客,你若有任何不妥的事情、违反我的事情,我就用我心灵的力量占据你的心,吃掉你的人格,而成为这个好皮囊身体真正的主人。“

“难道你要夺主?“晴雯大大地吃了一惊。

“正是如此。“女孩子得意地说,根本没有同情晴雯的意思。

“你是主动要扮演成我的,可不是我请你来的,你的身子骨可以作我挣钱接客的资本哈哈哈。“

晴雯简直要疯了,不成想,这个卖身女如此地冷酷无情,对自己的帮助无动于衷,还要对自己进行侵害,要成为主体人格。

“我,不是一个完全没有心肠的人。“卖身女似乎读懂了晴雯的心里,再次在晴雯的心里与晴雯一对一地进行交谈。

“但是,如果你的皮囊,尤其是你这亚洲小妮子的皮囊能够换来更多的客人的垂青的话,那么,你的皮囊,我是要定啦。“

晴雯此时只觉着自己喂养出来的这个角色已经开始无法无天,企图要占据自己的心灵,反客为主,成为真正的主人。

晴雯没法子做反抗,因为自己尚在执行任务中,她既不能从心灵中抹去自己竖立的这个形象,也不能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来制止这个角色欲给予自己的直接伤害。

“那么,我听你的,”晴雯乖乖地说:“不就是接客的时候要乖嘛,好的,没问题。”

在最关键的时候,晴雯竟然能够见风使舵地避开锋芒,直接臣服于对方,连晴雯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进化成这样的。

“嗯,看来,你还是个识实务的家伙。那么,我们就一言为定啦。”女孩子痛快地说。

晴雯心里一阵抽痛,她万没有想到自己要舍生取义的,不成想,并没有人领情,反而,自己还从一开始就被给按住了脖子,无法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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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五章 知难而上

晴雯是那种知难而上的人,怎么能够因为这一点小小的沮丧就变得随波逐流了呢?!晴雯在心里对女孩子说:

“可以,我可以满足你的要求,不过,如果,我们在处于危险的时候要自救,要以自救为第一。”

那个卖身的女孩子“嗤——”地一声表达了鄙夷,好像晴雯就是个小儿科,说的话并不能成为依据,更不能成为可以依傍的协议。

“那,你到底能和我达成什么?”晴雯问,她感觉很明显,自己在和这个存在于自己思想中的卖身女孩子在交流上已经甘拜下风,这女孩子从人生阅历上和对人性剖析上要比自己要深刻和尖锐得多,自己虽然一直在南周就是个小答应,后来成为宝玉身边的贴身丫头,还成为了响铃公主的特务,但是毕竟,自己还是没有经过多少大风大浪,也在人生中没有受到过什么致命的伤害,虽然不至于自己头脑很简单,看事情很一面化,做事情总往好的一面去想而变得就傻乎乎的,但是,很可能,自己在这个卖身女孩子的眼里就是个单纯的傻子,一心扑在所谓的正义事业上却不知道不仅把自己给白白搭上了也还是没有成功,而且还给自己的亲人、朋友、同仁带来很大的麻烦。

晴雯这样站在卖身女的角度来看待自己,忽然就不像刚才那样觉着做什么都不通,怎么做都和这个卖身女不搭拍子,而是,因为对卖身女有了切身的理解,对自己和卖身女之间的差距有了足够的认识,才开始接受了自己和卖身女这种尴尬的关系。

晴雯柔声地卖身女说:“我可能很多方面都不如你,这里,我全得靠你,不仅接客要靠你,而且怎么逃脱危险更得靠你,所以,我诚心接受你的意见,在这个过程中,我尽可能听从你的意见。”

终于,晴雯感觉到自己内心那种抓心挠肺、任干什么都觉着不对劲的感觉消失了,换来的是某种心灵的安宁和一种双双很契合的默契感。

这,也许就是妥协所带来的结果吧,而多亏这妥协是发自真心的,是来自于心悦诚服的。

晴雯刚觉着有点舒心,就听见卖身女在自己的心里对自己叮嘱说:“来人啦,你给我站得稳点儿。”

“别,你这能叫作‘稳’吗?你要站得又曼妙多姿又稳稳当当。”

晴雯叫苦,很想说:“我的姐姐哟,这高跟鞋简直要吃了我的脚趾头,这一字裙简直要害死我的胯骨,这露骨的黑丝镂空长筒袜叫我简直羞于和对面的人对视。”

晴雯如果是一个很有操守和规制的职业人的话,她会对自己很汗颜的。

怎么,难道你晴雯不能胜任这个任务吗?这任务难道不是你当初主动请缨得来的吗?你这样突然间变得对限定条件难以容忍,还禁不住地吐糟,这难道是可以致胜的表现吗?这明明是没有做好心里准备的表现啊。

这番话,是晴雯嘀咕给自己的,当她突然发现自己刚刚不经意地没有把控好自己,开始吐槽,这种情绪在艰巨的、有生死风险的任务面前是要不得的。

“是啊,你们支那人不是有句话叫做天时地利人和吗?现在条件虽然具备,但是,你自己的心里还没有融入到任务的角色中,也就是说,今天晚上你们的侦缉行动还没有开始就已经预示着要以失败告终啦。”这是卖身女的话。

这卖身女看似还挺有学问的,说起话来头头是道的,而且还旁征博引,竟然连遥远东方文化都有所了解,并且说出来的道理不仅贴切,而且简直就是抓住了事情的本质,这真真让晴雯心服口服。

慢着,晴雯心想,难道自己心里塑造的这个卖身女就真的只是个卖身女吗?难道自己没有把小宝、宝玉、薛蟠、茗烟这些家伙身上的一些特点攒到这个卖身女的人格特征里吗?这样一想,就有些让人觉着后怕,好端端地,这里事情正在进行,破案还没有眉目,却让晴雯在自己内心里塑造的这个卖身女的身上发现了自己要寻找的很多东西,难道说是自己在讲故事、编故事,然后再自说自话吗?

晴雯觉着这一切都不大对头啦,难道自己是在南周公主殿下大婚的宴席上喝酒过多,正在做着黄粱一梦吗?

自己的梦中首先来到了家乡,二十一世纪的中国,然后,又因为要探究柯南探长的死因而一下子穿越到十九世纪的伦敦,成为这雾都当中可怕案件的见证人。

越想,晴雯越觉着自己应该马上醒来,只有醒来了,才不会像在梦里这样,要面对纷纭复杂的问题,还得鼓起勇气和信心去一个一个地解决难题。

“慢着!”晴雯这样对自己说。

晴雯发觉,自己如果当真还在响铃公主的时代的话,那么,此刻的响铃公主已经嫁入了大漠,因为一见钟情而背叛了所有的公主党成员,响铃公主放下了暗杀计划,甘心情愿地来到大漠里生活……那么,晴雯和宝玉她们此刻还不是在遇到了很复杂、很纠结的问题需要去解决吗?!一方面,不愿意放弃救国的理想,一方面,又不能破坏因公主嫁入胡家而带来的一定时期的安定和互市,以及睦邻友好。那么,孰是孰非,历史功过,无法一时评说,更不能以一种观点去硬性而绝对地压倒另一种观点。

这样的情况下,作晴雯好,还是作柯北好呢?!在晴雯看来,在任何一个时代,任何一个地方,一个人的成长都离不开问题,这些问题有时候是盘根错节的问题,无法用一种维度的思维,和一种绝对的价值观来解释,也不说一下子就能够解释得清楚,并且能够妥善地解决好的。这,也许就叫作生活的复杂性吧。

对于晴雯来说,在这里和在那里并没有什么区别,这里不是近旁,那里也不是远方。

被限定在任何一个具体时空里的晴雯,遇到、碰到的都是必须解决的现实问题。

第六百零六章 比登天还难

“我觉得你好像想通了。”那个卖身女的声音传来。

晴雯笑着低下头,说:“唉,这个高跟鞋嘛,真是个新体验,不过,女人过一辈子,如果连高跟鞋都没有穿过,那也是枉过一生啊。”

卖身女轻轻地笑了,这次的笑明显很友好。

晴雯又叹了口气,说:“平日里安生日子过多了,就未免对眼前的这种为生计奔走的方式看不惯,我得严格要求自己,毕竟,是我自己主动请缨要作这个角色的。”

卖身女说:“嗯,我忽然有种感觉,你当真开始尊重我啦。”

晴雯说:“是,我之前没有意识到我一直在轻视你,不过,经过这么一番思考,我发现,我的确是对任务估计的不足,妄图装扮成你来诱捕敌人,这任务对人的要求远高于我目前能力和资历所能达到的水平,这样,就注定了会失败。”

卖身女说:“也别检讨得那么严重,其实,也不过是容易马失前蹄罢了。”

晴雯点了点头。

天真冷,雾气没完没了的遮盖了一切,这么半天了,晴雯根本感觉不到近处有来自斯科特警长并他的下属们给予的安全保护和必要时刻的支援。

“你别盼啦。”卖身女的声音响起。

“为什么不能盼?难道不是讲好的吗,我来诱捕敌人,他们来保护我吗?!”

卖身女说:“他们只有这次行为不是黑吃黑的,但是,由于长时间的警员渎职,以及和黑社会团伙勾结,已经让英格兰场在整体气势上弱下来啦,他们现如今不是不想保护你,而是已经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晴雯说:“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在我们那里,是人民警察为人民的,从来,警员都把公民的安危放在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的位置上的……还有在我们南周,那御林军也是说一不二的,虽然平日里欺负百姓,可是他们可以欺负,但是,他们不允许别人也欺负,所以御林军也是护着咱老百姓的……”晴雯一旦说起这些来就有些滔滔不绝,她一再地强调这些无法是想说服卖身女自己并没有被斯科特警长他们抛弃,他们一定就在大雾里的不远处在盯着自己呢,自己但凡有点什么闪失,他们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你难道就没有想过,这英格兰场是和凶犯勾结在一起的?”

“什么?!”晴雯生气地怒斥卖身女: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要知道,就是斯科特警长也找过我若干次,全都是围绕着这个犯罪案子的,你这么说,难道不是在诋毁你自己国家的警员吗?!”

卖身女又一次发出“嗤——”地一声不屑,好似晴雯根本就不具有和她进行对话的同样的能量级别。

晴雯再次觉着自己无法和卖身女在一起共处,对方是在是负能量太多,而且太过集中,以至于集中的后果就是非常强大,又偏执又强大,那得是一个什么样的效果?!

晴雯说:“咱们还是看情况的发展吧。”

其实,这句话还是客气的说法,应该是“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之所以没有用这句话,那是因为文化的差异,晴雯怕自己直接用起来,非但没有达成沟通的作用,还会引起误解。

卖身女说:“那好,咱们就试一试,看谁说的对。”

这时候,明显已经是后半夜啦,大街上,听响动,就知道来了一位拿着拐杖的先生。

卖身女催促晴雯说:“还不快迎头赶上,千万别临时闹公主病,你一定得给我把这个主顾拿下!”

晴雯迎了上去,随着雾气在对面走来的人的脸上散去,晴雯看见一个带着黑色礼貌,拄着文明拐的英国绅士在缓缓地步行过来。

“扭动你的腰肢,对视对方,眼锋要妩媚!”这是卖身女的声音在指导晴雯的举止。

晴雯努力迈着小碎步,一扭一扭地走过去,石板路上传来高跟鞋那嘀嗒嘀嗒的敲击脆响,当终于走到近旁的时候,晴雯突然觉着有什么人用手在自己的心尖上那么一抓一扭。

“哎呦!”晴雯一阵心绞痛发作。

这一痛,晴雯本专注于脚下步态稳定,步子却一下子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啦,乱了阵脚的晴雯身子一晃,一下子栽到错身而过的英国绅士的身上。

只听到内心里那个声音说:“好!干得漂亮!”

晴雯心说:都是你这个卖身女,在关键的时候来这么个阴招,把我推到这个英国绅士的身上,还暗自叫好。

“这位小姐,你没有伤到吧?”

这位先生并没有像十九世纪通常的嫖客那样对妓女充满了敌意和歧视,他竟然没有在乎晴雯的这身打扮,而主动地接住了跌落中的晴雯,并且嘘寒问暖。

“咧嘴,给我微笑,对,就这样,再努力弯一下,再……难道你这是苦笑吗?!”卖身女一点都没有闲着,在这个时候还依旧嘟嘟囔囔地急于传授自己自以为的锦囊妙计。

“先生,真抱歉。”晴雯羞红了脸儿。

也许,这会儿,晴雯是美的,尽管穿得那么地妓女,尽管笨手笨脚,但是,晴雯内心的美散发出来,还是具有化解冰雪的魅力的。

那位先生近距离地看到了这个妓女的脸庞,那形如满月的、在迷雾中也依旧丰润而放光的脸,根本不用什么化妆品,自然就有那么种少女般的味道,尽管,这姑娘的步态和衣着如此地不堪。

“你好,你没伤到吧?”英国绅士没有放开搀扶她的手。

在晴雯的眼里,这位英国绅士有种英雄救美的、撼动人的美好,也许是因为自己久久看不到救助的警员,也许是因为自己在这死冷寒天站街依旧站得有些委屈了,而这位绅士的出现好像那一道撕破乌云的电闪,让晴雯的心骤然地豁然开朗起来。

“你给我约起来!”

这是来自内心的卖身女对自己的吆喝。

晴雯很不乐意,好不容易跟一个陌生的人建立了那么种相帮相助的友好关系,自己怎么能将之转化成为一种客户关系和一笔肉身交易呢?!

这,竟然比登天还难。

第六百零七章 TRUEMAN 秀

“这位小姐,这里据说出现了几起杀人案呢,我看,我还是护送你回家吧。”这位英国绅士的话轻言细语,加之一只手架着自己的胳膊,让晴雯无由地感到羞臊的同时,也很是感激。

晴雯刚要开口说话,就听见内心里的那个卖身女人格再次急不可耐地出现,并想要尽可能地控制住晴雯:

“你别听这老家伙的,我看他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晴雯简直要笑场啦,怎么,这英国伦敦没有受过教育的卖身女还能如此运用得当中国的谚语来为自己服务,这简直就像是一场TRUEMAN秀。

“你可以搀着我的臂弯,努力站起来,我看,你这脚可崴得不轻啊。”这位绅士当然没有听见晴雯内心深处那个副人格的声音,他继续耐心地对待眼前这个陌生的妓女。

“别跟他走!要和他谈好价钱再行动!”又是卖身女的声音。

看似,这位卖身女简直就是自己的教练,无处不在教导自己,并且,无处不进行把控。

晴雯对此并不反感,她知道这卖身女的想法必然是社会给逼出来的,她的人格和性情既然被这样生成了,那就有一定存在的道理。自己既然入戏,那么,不妨就再入戏深一点,好好地把握眼前的局面在自己的手上。

晴雯在英国绅士的扶持下慢慢站起了身子,脚踝一阵剧痛,她再次身子打晃儿,差点儿又跌回到英国绅士的怀里。

“做的妙!你简直对妓女这个行当无师自通啊!”卖身女喃喃夸赞,把晴雯听得这个说是也是不得,说不是又似乎是在掩盖什么,索性,她不去搭理这个在自己心里拼命鼓噪着的卖身女。

英国绅士问:“这位小姐,请问您的家在哪个位置,要不,让我送你一下。”

晴雯站定,并摆出一个妖娆的姿势,她的脸儿略微地扬起,对着穿透雾气的熹微的月光,说:

“先生,您大人大量的,这黑灯瞎火的,简直就是耶稣基督前来搭救于我。”

晴雯也学着厚脸皮起来,她听到了内心深处某人在鼓掌。

“哦,这可是过奖啦,我只不过是路过,有些担心你的安危。”

英国绅士这样回复,他也站定在原地,那架势似乎也是不着急要走的样子。

“难道这男人看自己这身装扮,有什么用意?”晴雯从刚才的格外信任转而为现如今的紧张莫名。

“赶紧上啊!”卖身女在内心催促说:

“这是要来生意的迹象,你,我说的是你,丫头,赶紧笼络住啊,这可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晴雯这次是顾不上注意卖身女的措辞啦,她赶紧对那个英国绅士展露了一个平生第一次冲着男人才有的浅魅之笑。

“要得!要得!”卖身女的摇旗呐喊,简直就是四川球迷在喊“雄起”的措辞和口音。晴雯为此有点儿分神。

“这位小姐,如果你方便,我可以送您回家。”这位绅士再次强调。

“我是说,”晴雯拢了拢头发,刚要开口,就听见卖身女说:

“大方点儿,这世上谁不是出来卖的?不要太过意不去,也别不好意思。”

晴雯在卖身女的鼓励下,说:“我今天还没有开张,这位先生,可有意一叙啊?”

卖身女不满地大叫,说:“你也太文绉绉啦,应该是先生可否帮衬帮衬啊?”

晴雯这个慢性子现如今才开始发作,也就是说,才开始对这个内心深处的卖身女人格感到大不乐意,不乐意到很可能马上就要撂挑子不干的程度。

卖身女倒是知趣,一旦发现了晴雯的这一苗头,马上就噤声不语啦。

那位绅士倒是痛快,马上就说:“那,小姐是有意啦,敢问是什么价码?”

晴雯呆在了原地,她万没想到自己轻易就进入了角色,更万没想到这个角色竟然是玩真的,自己要开自己的价码。这简直,简直就是对女性的侮辱,对女性的践踏。

原来,晴雯真的是在心里没有准备好这个角色,很多的环节和要点上对她来说都是死棋,根本就是一到了那一步棋,自己就被困住了,因为她所受的教育和成长经历完全不允许她做出有如卖身女这样开价码的情况。

“让我来替你说,你就出个口型。”卖身女对晴雯悄然说。这一次,她没有催逼晴雯,反而,在关键的时候晴雯卡壳的时候出手相助,可见,她是理解晴雯的困局的。

晴雯微微张了张嘴,来了个对口型,这个可以理解,毕竟,在惨淡的月光浓雾之中,自己和卖身女的人格一起唱双簧,不见得会被对方发现。

“我是说,先生去我那里,一磅三十分钟,就够我和我那苦命的孩子吃上半个星期的面包啦。”

晴雯对上了这个口型。

“哦,我甘愿奉陪。”英国绅士看似很会借坡下坡,自然而然就把自己从一个陌生的好心人转变成了眼前这位妓女的主顾。

“只不过,我看,得去我那里。”英国绅士说着就来挽晴雯的胳膊。

“你不能这么跟着去!”这,又是卖身女的声音。

晴雯很不耐烦,怎么回事啊,一会儿撺掇我来接客、谈价钱,一会儿,又坚决不允许事情往下进展。

晴雯想答应下来,毕竟,只有这样,才能真的试验出眼前此人是不是一个危险分子,一个诱惑女人上钩的人,亦或,只不过是晴雯再次误解了他。

但是,卖身女却不肯罢休,继续对晴雯聒噪,说:

“你千万不能跟着去!”

晴雯全当作是耳旁风,她顺着英国绅士的牵引,高跟鞋在石板路上踩得神气,发出嘀嗒嘀嗒的声响。

晴雯能有胆量跟着这位英国绅士走,那是因为她自信,此刻斯科特警长和他答应部署的警员都在近旁埋伏着,并且在时刻保护着她。

晴雯知道卖身女是不相信任何人的,当然,由此可以推导出,她跟晴雯正好相反,她根本就不相信斯科特警长许下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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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八章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你这个傻妞!”卖身女见晴雯对自己的劝告不理不睬,简直气急败坏,开始在晴雯的心口骂街起来。

“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天上掉馅饼你看不见,天下砸下飞来石,你还是跟个瞎子一样!”

晴雯心想:“你这个没文化的,看你也骂不出什么新鲜话来。”

跟着英国绅士的脚步,晴雯感觉自己正从大路走入小巷,又从小巷子向窄塞的角落走去。

“请问先生,您的家到底在哪里?”晴雯也开始有些心慌啦,虽然,她在心里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斯科特警长和他的队伍早就跟踪到这里啦,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有种说不出的害怕。

“不远,不远,就要到了。”英国绅士不改他那上流社会的伦敦腔调,他一只手揽着晴雯的腰,一只手拿着既可以当文明拐,也可以被称作是一把雨伞,这雨伞在黑夜中不知怎么闪着光,给晴雯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晴雯回过头,看了看后方,此刻,雾开始渐渐散尽,回望之处,空空的长巷根本就没有什么警员,原来,斯科特警长在坑自己,根本就没有派什么人来保护自己!

晴雯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时候,她听见自己内心里的那个卖身女人格说:

“嘿嘿,我说的没错吧,你这是被涮啦。”

晴雯对卖身女说:“那,我是不是这时候该逃跑?”

卖身女在她的内心里这么一个翻个儿,晴雯心里就马上七荤八素的,又恶心又难受,晴雯心说:“饶命,饶命,你觉着怎么是对咱就怎么做,我没意见,我全听你的。”

卖身女这才放下了法术,她狠呆呆地叮嘱晴雯说:

“我请你好好地伺候眼前这位大爷,这可是我今天劳累了一整晚才接到的第一单生意,你要是给我跑单啦,我可是要给你好瞧!”

晴雯很想和这个卖身女好好地评一评理:“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要不是我心怀天下,想着咱女子再不能在这个世界上招人如此凌辱和杀戮,我才挺身而出的,但是,这不等于说我就得被你或者被斯科特警长给牵着鼻子走啊?!”

晴雯立刻多了几分自主意识,这自主意识就是无论如何,在没有斯科特警长保护的情况下自己就该放下一切正在执行的任务目标,加速离开,跑得越快越好。

卖身女对自己的这点阻碍算得了什么,虽然晴雯为人谦逊,人也单纯简单,但不等于说就没有身怀功夫。

晴雯看了一眼英国绅士,这一眼有很抱歉的意思,她突然甩开这个英国绅士挽着自己的手,一转身,飞速地跑了起来。

哦,忘记交待啦,晴雯的高跟鞋当然已经在她迈开第一步的时候就已经被她甩出去啦,此刻,她是在光着脚跑。

“你别!”那位先生在背后叫到,同时,那手里的雨伞伸出来,一下子勾住了晴雯的腰肢,然后,她就被那人一用力给连伞带人地拽了回来。

“这位小姐,你怎么没有打招呼就跑啊?”英国绅士仍然是温文细语,他的话和刚才的口气没有什么区别啊,但是,这一次,却让晴雯害怕。

“我,我是捡我的高跟鞋。”晴雯找了这么个根本不靠谱的借口。

“要说,咱们还没有开始叙一叙呢,怎么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分开了呢?”

说这话的时候,英国绅士的手杖兼雨伞的尖部轻轻地划过晴雯的脸庞,冰冰凉的感觉,冷透人的心。

这轻柔的英国绅士的话音,却不期然让人感到了一种杀机。

“不对,”晴雯对自己说:“我这是自己故意吓唬自己,这位绅士还是绅士。”

“不仅你感觉不对,现如今,我也感觉有点儿后背发凉啦。”卖身女在旁边补充道。

这一回,破天荒的,卖身女这个副人格没有继续跟晴雯争斗,两人的观点现如今出奇地一致。

“能不能借您的火柴?”晴雯试图稳了稳自己的状态,然后说:

“我想……”

英国绅士呵呵一笑,然后说:“是不是想抽一支烟?”

晴雯心想,不,我是想借抽烟看一看你长什么样。

绅士用雨伞的尖儿擦燃了一根火柴,然后,将火柴上的火种递到晴雯的面前,晴雯颤颤巍巍地去掏自己的烟卷。

只听见卖身女的声音说:“在你左裤兜里面有烟。”

晴雯说:“我不是穿的是裙子吗?哪里来的什么左裤兜?”

卖身女说:“你这个笨蛋,左裤兜是暗号!意思是你如果现在逃不脱的话,就只好用另一招——装傻。”

晴雯歪着头想了想,对卖身女说:“我不装傻,这不符合我的审美。”

这时候,晴雯已经摸到了香烟,然后,她叼在嘴里,等待着英国绅士递过来的火柴。

英国绅士再一次用雨伞的尖端燃着了第二根火柴,他缓缓地将火柴递了过来。

晴雯歪了一下头,把嘴里的烟递了过去,在火光中,她依稀可辨,那位绅士长着一个鹰钩鼻、阔嘴巴,带着一丝看不出是友善还是伪善的微笑。

“小姐,你长得不赖。”英国绅士说。

“嗤——”卖身女发出这个声音。

晴雯问卖身女:“怎么,他说错话了?”

卖身女在晴雯的心里回答说:“我早就不满意啦,想我一个占据整条街业务的伦敦女郎,要身段有身段,要功夫有功夫,你们英格兰场竟然派了你这么个平胸、吃不饱饭的尖笋脸儿的东方丫头来扮演我,这不是羞臊我吗?”

晴雯说:“我的姐姐,我这还不是在执行任务?!我承认,俺们东方人不具备你那傲然的三围和身材,也不会什么柔媚术好拴住男人,但是,我们也有我们的小清新啊?!”

“小姐,你长得很清新可人啊!”英国绅士真的很应景,他虽然听不到晴雯和卖身女人格的心灵对话,但是,他会接话,而且,接得很精准。

晴雯也是服啦,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没当过妓女,就不会站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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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九章 很无济于事

突然,一种迷迭香的味道传来,晴雯惊讶地回头看了一眼这位西服革履的英国绅士,心里开始犯疑。

首先,自己难道就没有想过,是谁会在这案件多发的地带出现,并且来一个假惺惺也好、实诚诚也好的英雄救美的,这一点,就很可疑。

再者,一个英国绅士在一个妓女的邀约下马上就答应下来,并且执意要将这位妓女带回自己的住处,而不是妓女所坚持的去她的地方,这又是一个疑点。

还有,就是自己在走了一段距离后发现周围孤立无援,开始对这个英国绅士竖起戒心的时候,自己刚一转身想借机逃跑,这位绅士就能拿那雨伞把自己给轻易勾了回来,这说明什么?一个早已做好应急反应的人有可能是一个居心叵测的人。

晴雯感到此时情况不妙,但是却有一种被这个英国绅士给看得死死的感觉,她不觉有些心慌,拿不定主意下一步该如何行事,毕竟,这里对于她来说是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要想脑筋急转弯恐怕是难为她啦。

“你要到钱了吗?你没要到钱就想开溜?你顶替我接续我的事业却不肯一做到底?!”

对了,晴雯还得在防备眼前这个英国绅士的同时忍受这位卖身女人格在自己的心口闹腾。

不管不顾啦,晴雯想的是这样。

“先生,这里更深露重的,我一个单身弱女子,要讨生活也难,还得提防着地头蛇啊、协警片警啊,你若看在我主耶稣基督的份儿上,肯先交个定金,那是再好不过。”

晴雯此举是在为卖身女讨个生活费,连晴雯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这个万事不求人的人,竟然以一个妓女的身份讨要工钱,实在是有悖于自己在现代社会里学到的保护妇女、女权至上、METOO……这样的人文素养,让自己都替自己汗颜。

“好说,这里有。”

趁英国绅士掏兜儿取英镑的时候,晴雯一个脚点地飞了出去,什么高跟鞋啊,什么黑丝袜超短裙的障碍啊,全都不在话下,晴雯拿出了久违了的南周功夫,撒腿就跑。

一溜烟儿,自己就又跑回了那个最初站位的街道上,晴雯左右回顾,在散去的薄雾中,斯科特警长和一位警员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

“斯科特警长,你们这是哪里去了?”晴雯难掩责怪的语气,说到底,这次行动自己满心信任的人竟然让自己差点出了差错。

“我们一直在啊。”斯科特警长说。

“他在说谎。”卖身女在晴雯的心口上说着:

“就只有你最天真,以为警察还是什么好货呢!”

晴雯说:“我怎么没有看见你。”

斯科特警长说:“雾气那么大,当然影影绰绰啦,再说,我们也就是蹩到那边的酒吧里喝了小半杯酒,也没耽搁什么功夫啊。”

晴雯叹了口气,说什么都是无用的。

斯科特警长说:“这案犯看来是畏惧于我们英格兰场,压根就没有现身。柯北,真是烦劳你啦。”

晴雯说:“警长,眼看天就亮啦,要不,咱们今天就到这里吧?”

斯科特警长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对了,你今天是没有接到客,对不对?”

晴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她想起了那位英国绅士。

斯科特警长说:“也就是说,你没有遇到什么危及你身体的事情,对不对?”

晴雯说:“对啊。”

斯科特警长说:“你没有完全说实话。”

晴雯心里一惊,她很奇怪怎么这位斯科特警长发现了其中的端倪?晴雯问:“你怎么这么说?”

斯科特警长说:“你照照镜子。”

晴雯从手提包里拿出一面小镜子,然后对着熹微的光线照着自己,她看见,在自己的脸上写着一个问号,这问号是红色的,也就是口红给涂上去的。

她吃了一惊,闹不懂当初是哪个环节出现了纰漏,让自己猝不及防被恶整成这样。

斯科特警长说:“虽然我和你只有一面之缘,但是,看在你表哥柯南的份儿上,我一直以为我们可以很好地合作下去,以接续你表哥未竟的案子,你呢,却让我很失望。”

晴雯心里大呼好委屈。不过,在表情上,她依旧还是走了冷淡风,与其说是冷淡风,还不如说是不闻不问。

“奇了怪啦,”卖身女在心口上说:

“这斯科特警长干活不实诚,侦缉倒是挺上路的。”她这番话,让晴雯听来,是卖身女对斯科特警长很服气的意思。

斯科特警长继续说:“今天白天我会去找你,请你好好回顾一下今夜发生过的事情,跟我好好聊一聊。”

然后,斯科特警长看了看天,说:

“马上就要日出啦,在大白之前,请我们各自回家吧。”

说完,斯科特警长就示意了一下身边的警官,警官说:“柯北小姐,今天的任务暂时告一段落,明天,咱们再继续。”

说完,他就伸手叫了一辆马车,告知了车夫有关柯南探长的住处,然后,彬彬有礼地把晴雯送上了马车。

“今晚相安无事,真是万幸啊,”卖身女在晴雯的心口上说:

“就是你没挣到钱,这一点,我心有不满。”

晴雯低眉耷拉眼儿地上了马车,一上马车就立马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难道是刚才吸入了英国绅士身旁的迷迭香的缘故?

晴雯正在心里打着问号,正如不期然被那个英国绅士在脸上给打了问号一样。

“哎!哎!我说你呢!”这是卖身女在呼唤。但是,在晴雯觉着,这声音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好像卖身女不是在自己的心口上,而是在一个悬崖的边上,而自己正在掉下悬崖……

“别睡!千万别睡!”卖身女在叫嚷着。

但是,这叫嚷声真的很无济于事,晴雯根本就低挡不住困倦,说不好,也许真是迷迭香的药效。

“要是此刻是在自己的寓所里就好啦,可以美美地睡上一觉。”晴雯美滋滋地这么想着,丝毫没有不安全的感觉,她的眼皮重重地合上啦。

第六百一十章 拜伦样的诗人

当晴雯醒过来的时候,她正被五花大绑着。

还没等晴雯清醒知道这里是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听见一句地道的伦敦脏话。

原来是卖身女在气急败坏地嘀咕着。

“你咋这么傻?一分钱没挣到,一个坏蛋没察到,却把自己给直接送入了虎口!”

原来,是卖身女在觉着自己不争气。晴雯看着自己嘴里被堵着袜子,双脚双手都被反绑在凳子的后面,不禁也很懊悔。

自己怎么就那么没出息,一下子就睡着了呢?!

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一个破旧的厂房,应该离伦敦的市中心有一段距离。而且,这厂房锈迹斑斑,蜘蛛网满天挂,说明这是一个被废弃的厂房。

看着空荡荡的厂房,晴雯很是绝望。她没想到自己会失手,成为一个笑柄。

“什么笑柄?你就顾着面子,你还是顾一顾你自己的小性命吧。”

晴雯说:“反正你也看不上我,我死啦也用不着你伤心。”

卖身女说:“你懂不懂啊?你要是死了,我这个副人格可不就没有可以承载的躯体啦?也会随着你一起烟消云散。”

晴雯想了想,觉着卖身女说的有道理。

卖身女继续说:“你要是没了,我也不再去找载体啦,我也随你一起烟消云散好了。”

晴雯安慰她说:“不要说气话,我说不定还有活头呢。”

卖身女再次发出她的标配语气词:“嗤——”,以表示很是不屑。

厂房空空如也,看似,那个绑架了她的马车夫也不过就是交货,把她给扔在这里就不管啦。

晴雯觉着和心口上的卖身女论行动的是非,价值的短长都没有多大的意义,当务之急是如何自救。

“自救?哼!我可帮不了你的忙。”卖身女嘟囔了一句。

晴雯说:“我不用你帮忙,我要救我自己,我要救你。”

卖身女许是一辈子都过着底层受压迫、被剥夺的生活,从来都没有人为她伸张正义过,也没有人站出来肯声称要拯救她。而晴雯是第一个在她生命中出现的肯救她的人。这,让一贯嘟嘟囔囔、牢骚满腹的卖身女感动得竟至语塞。

晴雯这么说倒不完全是大话,她并不是对自己的本事有多大的信心,她是相信命运。

她想坐在原地靠自己的力量解开绳子,但是,这一切都是徒劳的,只留下满身大汗、几近虚脱的她。

到底是什么人把自己绑架了呢?那人一定是觉着自己在某方面伤害到了他。

“不,你分析错了,”卖身女听到了晴雯的心曲,也加入了讨论:

“根本就不是你威胁到了这个人,而是这个人是个机会主义者。”

晴雯一歪头,问:“什么是机会主义者?”

卖身女见晴雯如此虚心,于是就继续分析说:

“机会主义者,就是本来没有什么动机,也没有这样的目的和规划,机会主义者和受害人之间不存在过结,但是,一旦机会主义者逮住了某个机会,这个机会很可能是一个场景,也许是一个有诱惑力的、能吸引他占有欲的东西,这样的机会一旦存在在某一刻某一地,而在那一刻那一地的机会主义者会突然之间感到这是最佳的时刻,自己很可能达到一个新的目的,在设置目的的一瞬间,机会主义者抓住了这个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的时刻,一下子就出手啦,要不杀死你,要不捕获你。”

卖身女的这一番解释让晴雯听得心惊肉颤。的确,是有这样的人,他们之所以被称为是机会主义者是因为他们预先并没有这种邪恶的动机,直到外界条件成熟、猎物恰时恰地地出现,机会主义者就发现了这个绝佳的时刻,并且一击制胜。

晴雯同意卖身女的解说,的确,她此刻遇到的就是一个机会主义者,这个人在平日里根本就是老实人,根本就不会被街坊邻里、同事同仁发现他的不良,但是,在机会到来的一刻,机会主义者一下子就变得凌厉用狠,一下子就达到了自己这一刻欲望的满足。如果这样论起来的话,这个机会主义者就正好抓自己一个正着。

晴雯点了点头。此刻,最让她绝望的是,她发现在这个空厂房的墙角,靠着一把雨伞。

雨伞?不就是勾自己重入英国绅士怀抱的那把神奇的雨伞吗?

难道真的是他?!

“没错!是他!你听脚步声!”这是卖身女的声音。

随着脚步声的来临,晴雯再次想挣脱自己身上的枷锁。

“中国瓷娃娃,今天让你久等啦。”

英国绅士果然如期出现,他躲在厂房的黑影里,这使晴雯无法看清他的眉目。但是,伞在他在,无需置疑。

英国绅士从一个医用的台子上走下来,说:

“你是我最喜欢的类型。你看看,你这晶莹透亮的皮肤,这月弯儿形的、充满东方神秘感的眼睛,正是我喜欢的。我在第一时间看到你的时候,就爱上了你。”

“他这是骗你!”卖身女说,随后,她又嘟囔了一句:

“怎么没人跟我说这样的话呢,哪怕是在骗我!”

晴雯笑着对那个英国绅士说:“这位先生,你要怎么安置我呢?不如放开我,我会乖乖地伺候你的。”

卖身女鼓掌,好像晴雯突破了自己的一个局限而特别值得庆贺似的。

晴雯不再理会卖身女,专心对付这个英国绅士。

“我要活剥了你的皮,来做一展皮灯,让异域东方的美永远地留在我孤独的夜晚里。”

晴雯第一时间感叹这家伙还是个诗人,然后,才意识到这有多么可怕,自己不禁是上了贼船,而且还要马上成为贼的美食。

“你的肉不好吃。”卖身女在心口嘟囔着。

晴雯强颜欢笑,说:“其实,我人也挺亮的,不如,让我的活体点亮你的夜晚好了。”

“可以啊,让我挖下你心上的脂肪,来为我驱走夜晚的孤寂吧。”这位拜伦样的诗人大展才华的同时,也轻易地展示了他的残酷。

第六百一十一章 来不及去想

宇宙间有很多的世界,每个世界都不相搭。人可以生活在不同的世界,而不知道他世界的存在。人,有很多的选择,但是中逃不脱所在世界的法则。人,似乎可以承担很多,但实际上,他选择的和去做的,也是命定的。

晴雯是这样来理解的。

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她可以穿越,来到二十一世纪的中国江城,继而,又来到了十八世纪的英国伦敦,她是受柯南之托而来,接管他的事业,但是,她又是被动的,被安排的,是不是也可以理解成为她的如今也是命定的。

晴雯被捆绑在椅子上,她尽量在脑海中屏蔽掉自己对眼前困境的恐惧,也屏蔽掉那个聒噪的、只会帮倒忙的卖身女人格附体,她要静一静,想一想对策。

与其说她在想对策,不如说她在回溯自己前面短暂的十六年的光阴,那里有太多让她不忍舍去的东西,比如在父亲的尚家班里跟着学艺,比方在听鹂馆里和小宝一起玩耍的光阴,再比如,被卖到怡红院后被宝玉这个小主人的以礼相待,更有后来的热闹,在响铃公主所召集的团练中充当了一名执行任务的勤务兵,哈哈哈,这寸寸光阴寸寸金,生活如此之美好,让她不忍在此刻就屈从于命运而欣然赴死。

对,她不能死。只有意志品质差的人才会轻易去死。

她如果不能掌握柯南死去的原因,如果不能做到为斯科特警长提供线索和引蛇出洞,她至少要自救。要成为一个到最后一息也不妥协和沮丧绝望的战士。

打定了这样的主意,之后的一切可能似乎都在晴雯所能接纳的和忍受的范围内啦。

她闭上眼睛,继续屏蔽掉内心深处的各种杂音,然后,她深深地吸气,再缓缓地呼气,让心灵的世界再次回到虚空和宁静的状态。清空,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啊,它让人重新拾起斗争的抗争力,它让人放下不必要的负累而集中一役。

“小姐,你有点太过知性了,这样的女人,让我有些难以下手,”英国绅士礼帽下戴着一张面具,惨白的脸上在说话的时候竟然是僵着的,很不生动,他继续说:

“要知道,我喜欢的类型是那种肉多的、妖娆的、会撒娇的……”

这时候,晴雯稍不留神,心口上的那个卖身女人格再次露出头来,说:

“我早就和你说过嘛,要会施展女人的魅力。”

晴雯在心里问卖身女:“难道我给你丢脸了?”

卖身女说:“难道不是吗?走路没有风情,说话直来直去,眼锋不会抛媚眼,对男对女全一个态度,这,难道不是中性的你?”

晴雯吃了一惊,虽然自己常常跟着韦小宝、薛蟠他们在公主团练营里混,大家伙儿吃住在一起,谁也不嫌弃谁,她只当大家都是一家人的缘故,却从来没有想过到底是不是因为自己缺少女性的特征,特别是缺少女性的魅力,才导致了大家和气一团,不分男女。”

英国绅士用那伞柄在晴雯的脸上划了一下,然后说:“你这位小姐可真逗,要说,你是天不怕地不怕、公然敢于在发生了四起命案的红灯区站街吧,可是为什么当你答应和我一道去我的公馆的时候,又突然露出惊慌,在我将你逮回之后,你还能再次逃脱呢?你很矛盾。”

晴雯忍住对这位英国绅士的险恶和恐惧,勉强地点了点头。

“可是,要说你矛盾吧,你却很执意。在你逃回到站街的位置后,你依旧坚持在那里继续等客,如果不是你真的缺钱的话,恐怕你是另出有因。”

晴雯心里直念佛,心说阿弥陀佛你可千万别忘事出有因上去想。

那英国绅士歪了歪头,好像在努力想把晴雯这个人想个通透。

卖身女在旁边对晴雯搭腔说:“这人,我看真的是个危险分子,放着如花似玉的女郎被捆绑着,他不上来侵犯,反而在那里比比个不停!”

晴雯心说:“你可饶了我吧,什么情形最差劲你就臆想成什么情形。”

晴雯说:“先生,我不过是要做点皮肉生意,好贴补家用,我家里还有嗷嗷待哺的孩子呢。”

英国绅士说:“哼哼,我看出来了,你还是个雏儿呢,怎么编瞎话说什么孩子孩子的。”

晴雯更是吃了一惊,这人是怎么看出来的?!

那英国绅士说:“我要仔细排查,如果你不符合我的要求,我立即放了你。咱们不在这里瞎耽误功夫。”

晴雯马上就问:“那先生,什么样才是不符合你的要求呢?!”

英国绅士冲晴雯挤了挤眼睛,虽然他带着面具,但是,眼睛还是可以露出来的,晴雯可以直接看见那眼睛中的神情。

英国绅士说:“嘘——”

卖身女说:“你想套他的话?我看是没戏。”

晴雯也认同卖身女的观点,于是就沉默了下来。她觉着自己的对策就是应该尽量地装乖,也就是对于英国绅士的要求下不要轻易抵抗,这样,也就能尽量不去激怒于他,好争取到更佳的时间来想出逃亡的策略。

英国绅士说:“你姓甚名谁?哪里出生啊?”

卖身女说:“伦敦西区宽窄巷渔人码头343号。我是孤女。”

晴雯照着卖身女的说法复述了一遍,回答了英国绅士。

英国绅士不动声色,当然,他戴着面具,让人怎么看都是一付不动声色的样子。

“你来站街多久啦?怎么个为生活所迫法儿?”

晴雯心想你怎么这么多事儿,不就是一个卖身服务吗,难道还要把祖宗八倍儿都给捯饬出来给你来个汇报?!

但是,晴雯并不敢有一丝一毫忤逆他的举动,只能主动交代。

“我,我也不久。要不是意外怀孕,生了孩子,也不会被赶出家门,流落在街上,靠卖身求生。”

晴雯说到这里的时候,总觉得隐隐地自己在回答的哪里有了纰漏,但是,她想不明白,也来不及想。

第六百一十二章 跳出了三尺之外

“你是个雏儿。”英国绅士反驳说。

晴雯选择了无语,在这种情况下,多争执是无益的。

英国绅士说:“你会干什么活吗?”

晴雯赶紧开口,只为了化解前一刻的尴尬,更为了能为自己多赢得一些时间,她说:

“我什么都会干,我可以给你打扫房间、铺床换床单,我可以给您冲咖啡,给你烧好洗澡水,我还能做饭,虽然口味上可能有差异,但是我善于学习……”

“让我看一看你的手。”英国绅士打断了晴雯的谈话,然后提出了新的要求。

晴雯说:“你怎么看,这手被捆绑在椅子背后啦。”

英国绅士呵呵一笑,然后,发挥主人翁的精神,他步态泰然地移到了椅子的后面,拿起晴雯手看了看,说:

“嗯,上面有茧子,说明你是个劳苦出身。”

晴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好像自己闯鬼门关闯过了一般,不过,她松气松得早了一点儿。

英国绅士说:“但是,有一点不对,我发现,你刚才再跟我说话的时候,第一个字用的是‘你’,第二次你用的就是‘您’,这个敬辞,可不是这红灯区的人能轻易说出口的。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你曾经受过良好的教育,有很好的教养,就冲这一点,你的伪装也被我给撕破啦。”

晴雯很是着急,连忙说:“你真是个怪人,我对待你这样的绅士吧,如果不用敬语来称呼的话,你以为那些客户会因此而多给我钱?!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只不过,外行的人看热闹,内行的人看门道罢了。”

英国绅士被晴雯这么一解释,发现这种说话还真的没有瑕弊,也就默认了晴雯的说法,没有继续深究下去。

晴雯刚要再次松一口气,就听见英国绅士问:“要知道,红灯区的女人说话都不是这个强调,你怎么好像一只不熟的果子,被硬给安插到这里似的。”

晴雯说:“先生,不瞒您说,我在小时候得过口吃,从此后,我生怕和陌生人说话,后来,我在一家帮佣的时候,跟着那家老太太学了上好的伦敦上城的口音,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不太说得来红灯区流行的腔调和语言。”

英国绅士虽然戴着面具,但是他的姿态和停顿的状况让人觉着他正在品味晴雯的说法,陷入了若有所思的状态中,好像整个世界就只有他自己似的。

晴雯趁机打量了这位英国绅士,除了他戴着面具不肯露脸儿以外,在晴雯看来,这人四肢修长,西服革履的,好像一个

非常有修养的人。

“哼!他做的事情,可全没有修养。”

“嗯,”英国绅士回转身来,对晴雯说:

“好吧,考察完毕,得出的结论是你是个爱撒谎的小丫头,不过,这不妨碍我直取了你。”

“什么,你什么意思?”晴雯惊呼。

英国绅士阴冷地一笑,说:“我只收妓女,只收劳动妇女。”

说着,他拿起雨伞的尖儿,轻松就挑开了捆着晴雯的绳索,说:“而你,虽然欺骗我说你有个孩子,但是,你这一双老茧的手正暴露了你的身份,不错,你就是个妓女,还是蓝领。”

晴雯心说知道这些难道对他有什么好处。

“你要躲不过去啦。”卖身女在心口提醒着晴雯。

还没等晴雯活动活动僵硬的手脚,就看见那英国绅士一按按钮,伞尖儿立时探出一个亮闪闪的刺刀尖儿。

“开膛!”英国绅士喊出这个词。

“嗤——”的一声,晴雯还没感到疼痛,一低头,不得了。

晴雯的功夫再了得也只能稍微躲避开刀尖儿,她一个利落的闪避,胸口的衣服被撕开了个长条口子。

“这……”晴雯暗叫一声不好。

“旁侧腿!”这是卖身女在指挥。

在卖身女说出这个词之前,晴雯已然出击,她一个闷拳将伞打到一边而,只不过,胸口已然渗出点点鲜血。

英国绅士扬起雨伞,傲然地说:“小姐,你真是圣母般,可自带光环以辟邪啊。”

晴雯也不理会,她现如今首要的任务是提防着这个英国绅士那再次猝不及防的杀招。

“为什么?”晴雯问。她知道自己是不会得到答案的,但是,她的出于愤怒让她忍不住要这样质问。

“因为你是妓女。”英国绅士说:

“我就要扒皮抽筋蚀骨!”

晴雯说:“我知性!”

英国绅士似乎心里发生了波动,他禁不住说:“你不过是个草根。”

晴雯心里吃惊,这草根的命运和知性的命运难道区别这么大?!

生如草根,被践踏,被忽视,在关键的时候,却是根扎在地里草儿向上的依靠。晴雯根本就是不服。

如果说是在现代社会,也存在这阶级差异,并且阶层上升天花板也大致是关闭的,而今,十八世纪的阶级差异如此严重,以至于有人竟然公然提出只杀草根、只杀妓女的声明,这得是多恶的一个社会啊!

晴雯活动了一下手腕,她还真想给这位点儿厉害瞧瞧。

“晴雯,上!别让这种残害我这类人的所谓贵族精英如此冷酷地继续活在人间。”这是卖身女对自己的叮嘱,晴雯记下了。

但是,晴雯突然想起了斯科特警长,想起了不幸殒命的柯南探长,她不光是要逃亡,她更要为了探究这个杀人犯的心理和动因而努力抗争。

一想到这里,晴雯攥紧的拳头松开了,她赔笑说:

“我真的可以帮到你很多,你可以留下我,我保准不捣乱。”

当晴雯这么说的时候,她在偷偷争取时间,并且在暗中观察着这位英国绅士。

英国绅士高举着雨伞有好一会儿啦,看似,手有点抖,这是不是说明他的气力不足。

晴雯走上前,在英国绅士猝不及防地时候轻轻地将英国绅士的臂膀抓牢,然后劝解似地看着他,好像在和他唠家常一般,一点都没有计较刚才英国绅士的相杀。这举动,连英国绅士都给惊到了,他一愣的片刻,就被晴雯在拽他胳膊的时候给雨伞轻易地缴了下来。

在晴雯拿到雨伞的一刹那,她下意识地运用轻功,跳出了三尺之外。

第六百一十三章 逃生不易

这个厂房没有窗户,全凭着灯光的照射。

这样的情形,让晴雯很难判断在其中辨别出到底现在是什么时辰,刚才,大黑伞的一击让人有些发懵。

晴雯总觉着这个英国绅士好像在斗狠,难道他就是那扛着四条人命的罪犯??!

剥皮蚀骨,到底自己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

晴雯在座位上被绑着,难于有任何作为,恐怕连基本的自保自救都做不到。

这个时机,该是很好的杀人致胜的时候,但是,又不知道为了什么,那个英国绅士出完两招之后就匆匆离开了?!

晴雯想不明白。

这是时候,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你真侥幸,逃过一劫。”

“你是谁?”晴雯没有发问,倒是卖身女先期说了话。

晴雯心想反正对方也听不到卖身女的声音,可不曾想,那女孩子的声音竟然回答:

“和你一样,我也是卖身为生。”

晴雯吃惊极了:“不会吧?自己内心里的这个为了任务需要而生出来的副人格说话如果被听到,那简直就是撞见鬼了。“

“没错,我就是鬼。”

这一回,在晴雯大跌下巴之际,卖身女却不合时宜地哈哈大笑起来,她说:

“怎么,天底下最悲贱、最被凌辱的职业就是妓女行业了,难道在这里还有人抢我这个名头不成?”

对方也不客气,说:“天底下不光你一个人受苦受难,你是,就不允许别人也是?这也太霸道了不是?!”

卖身女继续她惯用的语气词“嗤——”,表示不屑。

对方也不含糊,说:“别不把村长当干部,不把令箭当回事儿,我们都是妓女,我们是一样的。”

卖身女更加不服气了,说:“你在这里干什么?难道不知道这里是屠宰场嘛?”

那个声音从刚才的傲娇变得凄惨无比,说:“你说对了,我们遇到的正是同一个屠夫。”

终于轮到晴雯可以插言了,她说:“我问这位小姐,我们怎么逃?”

那人心灰意冷,说:“还逃个啥,我的尸首已经横在大街上,我的魂灵不是在这里了吗?”

晴雯对卖身女说:“别理她了,她的需求和咱们的不一样。”

卖身女说:“咋不一样?都是被折损、被剥夺的人,一个已经被杀,一个即将被杀!”

晴雯听了气不打一处来,心说:“怎么就不能长点志气,相处点法子打败敌人,一上来就说些个丧气的话!”

卖身女不见外,直接对那个女孩子的声音说:“我认识你,你总是穿一件杏黄的长裙,那什么,你站街的位置距离我两个街区远,喜欢你的人多是回头客,你就露丝。”

那个女孩子的声音露出惊喜,说:“真是他乡遇故知的感觉,还烦劳妹子有时间的话,通知我家里一声,说我挺好的。”

晴雯没想到两个没有具体身形的女孩子还能聊到一起,而她却在专心一意地想着该如何逃脱。

“你告诉你的宿主,她也别烦劳了,左右逃不出这人的魔爪。”

晴雯一惊,原来这女孩子知道一些内情。

“你这是要去哪里?”卖身女急切地问,好像怕失去露丝似的。

“我还能去哪里?我已经成为了这人黑暗心理的副人格,他不放我走,我哪里也去不了。”

说到这里,露丝的声音开始变得熹微而孱弱,似乎,受到了重创之后难于恢复能量似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晴雯急切地问,急于在那个英国绅士回来之前找到脱身之法。

“你没戏的。”露丝说。

“为什么?”晴雯不服。

“你符合他的要求,他就要毁掉你在这个世界的躯体,然后吞噬你的灵魂,将之消化、臣服为他的多元人格的一个侧面。那样,你就永生啦。”

“什么?”晴雯仿佛听到的是天书。

卖身女说:“我们不想这样等死,不如负隅顽抗。”

露丝说:“就凭你这宿主的本事?我看是没戏。”

这是露丝第二次说出没戏这两个字,而且,是针对晴雯说的,这简直是火上浇油。

晴雯说:“我偏不信邪!我一定可以战胜他,毕竟,我还有身体。”

“那可未见得!”

晴雯吃了一惊,她根本没有想到连自己是一个大活人的这一明摆着的事实也回被质疑,而且是被一个孤魂野鬼给质疑啦。

这时候,晴雯的脑袋在飞速地旋转,她真的觉得这件事很蹊跷,好像自己在记忆的链条中失去了什么。

她不禁开始回溯整个的过程,从站街开始:

那一夜的前半夜,根本没有什么收获,晴雯被冻了个半死,鞋跟也很让人遭罪。

在起雾的后半夜,事情发生了转机,一位英国绅士在晴雯即将摔倒的一刻不失时机地扶住了她,并且,给了她一个绅士所应有的所有的礼貌有度和适时关爱。紧接着,晴雯在卖身女的唆使下对英国绅士提出了邀约,并被欣然接受,看似,事情正往可以侦缉和排查的方向走。

但是,这里,出现了一个环节,就是晴雯坚持去她的地方,而绅士坚持去他那里,最后晴雯做出了让步,两人走入了一个深窄、冷僻的巷子。

在这里,晴雯突然发现自己的能力很可能对付不了这个人,如果这人是那个罪犯的话,于是乎,晴雯在第二次逃跑时成功摆脱了他。

在化险为夷之后,斯科特警长不失时机地在原地出现,这让晴雯多少减轻了对这一夜的质问。

紧接着,晴雯上了斯科特警长给叫的马车,准备回去休息,结果,一股子迷迭香的味道,她竟然迷失在马车上,然后,醒来的时候就被关在了这个厂房里。

……

回顾完整个的历程,晴雯觉到这里有一个环节很可能失去了自己的掌控,那就是在上了马车之后、本以为可以安全回家的时候。

那一刻,晴雯是在紧张了一夜之后最为放松的时候,也是最有可能有什么闪失而自己不知道的时候。

这个环节,或许有另一种晴雯所不能理解的情形,在那时候发生啦。

第六百一十四章 刀枪不入

“你没有发现刚才受到袭击的时候,你刀枪不入吗?”露丝问晴雯。

晴雯很莫名其妙,但是,源于她对刚才一系列历程的回溯,她多少知道可能自己所认为的并不是真相。

“你照一照镜子,就知道啦。”露丝继续启发着晴雯。

卖身女突然发出了声音:“哎呀妈呀,不会是你已经死了吧?”

晴雯看着镜子,对面的镜子里有一把空着的椅子。

晴雯要哭:“难道自己也死了吗?”

“你该不会就是第五个被害人吧?”卖身女在旁边的搭腔禁止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晴雯的思绪很乱,她很不甘,不想成为死人。她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完成呢,还有好多的人没来得及再见上一面呢,她还有好多要去报恩的事情都还没有开始实施。

时不我待,如果她当初懂得这四个字就好啦。那样的话,她会一直赖在母亲的怀里不肯长大,她会一直不离开宝玉的左右与之常相伴而不是去追求什么打天下、爱国救国的事功之中,她甚至还会拒绝柯南和自己互换空间的提议,也不会接手这么个烂摊子,不,不是烂摊子,而是可怕的烂摊子!

晴雯想到这里,反而有一种轻松的感觉,似乎,所有的凌云壮志都有了不用去实现的理由,所有的恩情都被应允为来世再报,所有的辛苦遭际也都可以告一段落,从此只享受在这个空间里的自由来去。当然,也可能是被禁锢在这一个空间中永不得出来。

“为什么?”晴雯问露丝:

“为什么是我?”

露丝说:“我还要问我自己呢,为什么他吞噬的灵魂是我的灵魂?我不过是苦出身靠卖身生存,也没有做什么坏事?!”

晴雯对卖身女说:“怎么样,这回是不是你能想象得到的?”

卖身女叹说:“哎!始料不及啊!”

晴雯看了看四周,破败的厂房非常地撂倒、杂乱和锈迹斑斑。

晴雯问露丝:“我们现在怎么办?”

露丝不屑地说:“你以为你是在哪里,难道你有个策略就能够实施吗?”

晴雯说:“我可以去努力!”

露丝说:“我认识一个探长,此人高大英武,非常睿智,但是,当此人被蒙骗而进入这里后,也不得脱身。”

晴雯猜露丝说的这人可能就是柯南探长,故而,她忙不迭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主体人格被消耗掉了。”

这是最不能让人接受的答案。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个在南周替自己行军打仗的柯南就一定是个冒牌货。

晴雯觉着露丝一定是理解错了。

但是,晴雯知道,露丝有一点是说对了,那就是她认为自己和她一样都只剩下了灵魂。

“露丝,你更告诉我我们这是在哪里吗?”

“不必找她,你们在我的脑海里。”这是英国绅士的声音。

晴雯看了看四周,突然厂房这个大幕落下,换上了两排大杨树中间一条石径的景象。

难道,自己真的是在一个人的脑海里,就相当于是自己进入了计算机,在计算机里又进入了一个游戏吗?

晴雯苦笑着,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理解问题是不是已经疯了,至少,她知道一点,那就是这个游戏,你打不完是不允许退出的。

或许,晴雯脑海里灵光一现,没准儿,柯南探长就是在打完了通关之后主动离席,并且游戏不得不允许他离去的。

如果这样解释,似乎后来柯南找自己互换空间这一说法就成了一种可能的假设。

“那么,怎么才能打通关呢?”晴雯暗想。

“你休想!”这是英国绅士的声音。晴雯发现,很明显,自己在心里嘀咕些什么,不仅卖身女能够听见,露丝能够听见,连这位英国绅士也能听见。

此刻,环境又变成了厂房,而晴雯还是被捆绑在座位上。

“请问,你把我的肉身怎么了?”晴雯气愤地问。

英国绅士所答非所问,说:“今天,我吃得很香。”

晴雯说:“我们可以做个交易吗?”

英国绅士说:“免谈,免谈。”

晴雯说:“那好,你告诉我柯南是不是来过这里?”

英国绅士说:“哦,你原来认识那个小子,好嘛,那小子把我的那些人格精魂全都给吃了,长了本事,才得以逃脱。”

晴雯吃了一惊,怎么,自己现如今有一个专有名词,叫做什么“人格精魂”?

那位英国绅士说:“这用不着大惊小怪的,要知道,我们说到底,有价值和得以永生的部分,也就是人格精魂啦。”

晴雯说:“我不信。我相信身心合一,没有了身体,灵魂不过是孤魂野鬼,总还是要找新的宿主。”

英国绅士呵呵笑着说:“可让你给猜中啦,不错,正因为如此,我就成了你的新宿主。”

“只可惜,”英国绅士说:

“我的人格精魂就剩下了露丝和你啦,原来那三个女的都被柯南探长给消化吸收了,我什么都没有得到。而柯南探长现如今又给跑了,唉!”

晴雯心想:“柯南总不至于做出这么恶心的事情吧?他会吃了两个人格精魂来补充能量,提升能量级?不,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做不到。”

那个英国绅士呵呵又笑了,说:“你这丫头还真的听难对付的。”

晴雯说:“我没啥用处,不如放了我。”

英国绅士说:“你不知道,把人禁锢起来是一件让人上瘾的事情,虽然,你的人格看似没有啥特别之处,并不很吸引人,但是,你有自己很独到的地方,这让我对你欲罢不能,所以,还得请你原谅我将你的人格精魂捆绑在这里。”

晴雯冷冷地说:“没什么,我不会吃了露丝,但是,我想法子要吃了你!”

英国绅士对晴雯的威胁似乎有一点心动,竟然一时之间选择了沉默。

“这种对抗是没有意思的,因为,你就在我的脑海里,我的脑海里有千万级层层叠叠的沟壑,有迷宫一样、无尽的脑回路,恐怕就算我放开禁制,你也插翅难飞。更何况,你要飞出去,又哪里还存活有你的宿体?”

第六百一十五章 质量守恒

英国绅士的脑海设有很多的禁制,当晴雯试图四处逡巡、打探的时候,一再地碰壁。露丝呆在原地,很老实,也许是被自己的前三个姐妹被消化掉的这一事实给吓坏了,根本就没有任何反抗的意识。

晴雯则不同,她没有一时不在尝试着逃脱,也没有一时不在跟这位英国绅士捉迷藏,多次的作战经验让她懂得了很多,比如说敌进我退、敌疲我打,敌撤我追,因此,对于这位英国绅士的脑海,她采取的是不断地发出同样的信号,以期在某一个时刻能够让对方产生戒备心疲劳,由此,再寻找机会。

于是乎,晴雯始终在唱着一首催眠曲“鸳鸯茶啊鸳鸯茶——”连露丝也帮腔,跟着唱了起来。

晴雯被绑在椅子上不得脱身,她直感觉有热汗淌出来,本来,出汗是一件好事,可以排毒,但是,就在晴雯感觉到出汗的舒服的时刻,她发觉自己的体力被严重地消耗,也就是汗水从体内带走了盐分和水分,以及其中的钠离子,这样的情形人很容易虚脱、体力不支……最最要命的是,晴雯在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坎儿,这个坎儿就是她很提防这是英国绅士的一个计谋,通过把她的精魂绑架、固定在自己的脑海中以外,还开始消耗自己的精魂,想最终变此精魂为他能汲取的能量。

但是,晴雯此刻热汗淋漓,根本就不能控制住自己的这个消耗,她有一种感觉非常不好的错觉,那就是她觉着自己如果再这样一味地耗下去,很可能在汗水流干的时候变成牛皮纸,这样的话,不仅包括自己的人格导图,还有星座、血型、命运线以及弱点就会在这张牛皮纸上显现出来,那样的话,如果英国绅士读到了,很可能出现的一个危险就是他会读透自己,以至于会驯服自己,或者是利用自己人性中的弱点而找到牵制自己的方式。

晴雯太害怕这一点啦,就在她焦急地不知道怎么抵制这热汗淋漓的时候,她发现身侧的露丝正在淡定地舔着手上拿着的一只冰淇淋。

哇,露丝如此好胃口,如果吃下这整个一大块蛋卷冰淇淋的话,其将吸收的热量之大可以让自己长出两层的游泳圈来。晴雯很是佩服露丝只要口感、不要好看的精神。

但是,正是这样的方式,让露丝可以不出汗,不变成干狼。

晴雯也欲效法这种方式,一动了这个想法,立马,就拿到了一只大大的冰淇淋在手。

晴雯先是惊诧,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好事,想什么好吃的就来什么好吃的,那么,是不是自己想什么就能来什么呢?

“没门!”这是英国绅士在脑海里给晴雯的回话。

英国绅士说:“你以为你可以效法露丝,你看看露丝现在什么样儿啦?”

晴雯偷眼看露丝,发现露丝比原来的身形小了一圈儿,“咦?奇怪!”晴雯很是纳闷。

英国绅士接着说:“她以为她想什么就得来什么,她忘记了人世间的质量守恒定律,这能量是一个常数,你自己的能量可以变成任何东西,但是,那还是你自己能量饼所切割开的一块,不过是朝三暮四和朝四暮三的区别罢了,你看,露丝吃下了大大的冰淇淋,其实,不是在吸收能量,而是耗费了她的精气神儿,要不,你继续吃你的冰淇淋?”

英国绅士最后这一句话很有挑逗的意思,明明,他指出了要害,还怂恿晴雯往坑里跳。晴雯这么一怒,手里的冰淇淋化了一手,根本就无法吃到肚子里啦。

晴雯可不想因此丢失能量,在这个关键的时刻。看来,自己和露丝的这一招根本就没用。

英国绅士得意的笑声在他自己的脑海里回荡,产生了回音,这回音就好像紧箍咒一样,让晴雯全身不舒服。

她知道如果不赶紧自救的话,就很快会被他给消化殆尽,那么,到时候,不仅自己的肉身横尸在马路上,成为斯科特警长发现的第五具妓女尸体,而且,自己的这点精魂估计也要熬不过二十四小时,而最终被消耗殆尽。

晴雯很不甘心,头脑中闪现了一幕幕曾经的美好场景,那里,有小伙伴,甚至有对自己很凶的赵姨娘,听郦馆的老鸨,也包括处处和自己作对的袭人,但凡是个过往交往过的人,她都心怀想念,只因为自己现如今是个倒计时活着的精魂的囚徒,被囚禁在别人的脑子里!

晴雯有过不甘,但是,晴雯更多的是试图保持冷静,忘却所谓的杂七杂八、虽然正确但是会干扰自己的情绪,她一再地清空自己就是为了保存能量。

这一清空的情况下,其他的力量就开始弥漫和进入了她的注意力中,首先,她在英国绅士的脑海中看到了一个小男婴,被未婚的年轻妈妈给扔到的修道院的门口,下一个镜头,她看见的是一个渔人码头上四处偷盗撒野的小孩,经常被欺凌,后来学会了反欺凌,并成为了渔人码头远近闻名的地方一霸。

下一个镜头,晴雯的精魂所抓住的英国绅士的记忆是一个美丽的上流社会的女郎,年轻的他爱上了她,但是,女孩子将他拒之门外,还让下人对他进行了一顿毒打,从此以后,他就变得憎恨起女性来,尤其是那些对男人开放而多有亲近之举的女性,自然,街头站街的妓女最符合他的诉求。

晴雯看到的这一幕幕英国绅士脑海中的记忆,让他对这个所谓的绅士有了切身的了解,如果不是从小就被抛弃,他不会如此地愤世嫉俗,如果不是在青壮年期就遭到了心仪女子的抛弃和辱骂,他也不会怀恨在心,并且在进入中年的时候把这压抑已久的情绪给发泄出来,而发泄的方式又如此地反社会。

晴雯对这个英国绅士的脑海进行了如此的观察和判断,但是,她却还是没能找到可以解救自己的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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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六章 柯南本尊和柯南呈像

晴雯对英国绅士的了解并没有能马上助长她的迎战能力,但是她学习过孙子兵法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说法,如果说,她现在对这个英国绅士脑海的了解没有什么现实效果的话,但是,她却因此增加了信心,有时候,信心要重要过自己的实战能力。

晴雯再次演变出一只大大的、在热浪之中往下淌汤儿的大冰淇淋。英国绅士发出鄙夷的声音,说:

“原来你是个抵制不住自己欲望的人啊,明知道这冰淇淋的自己的精气神儿变来的,你为了一时的口食之欲,肯吃了它,说明了一点:你的精魂离奔溃可差得不远啦。”

晴雯不管不顾,上去就是一口大大的冰淇淋,此刻,那凉爽的、奶油味的气息一下子弥漫了全身,让她精神为之一振,虽然,她知道自己在下一秒就有可能如露丝一般身形会变得小一号,但是,即便是这样她也要这么做。

“我说,你可千万别这么自暴自弃啊!”这是晴雯心坎上那个衍生出的副人格——卖身女,她在不停地劝导自己。

晴雯不听。

露丝则还是一脸地淡然,好像生死都跟她没啥大关系啦,她也不过是英国绅士早晚要消耗的一道干巴巴的餐食,并且,她也不过是早抵抗也好、晚投降也好都逃不出的被消耗、被湮没无名的一个芸芸众生而已。

露丝选择的是放弃,所以在不停地吃着冰淇淋,而自己的身形也跟着在不断地变小、变弱,眼看着,就要被消化光了。

那么,晴雯看到了这一切,她还继续重蹈露丝的覆辙,也这么自暴自弃嘛?!

晴雯没有给出态度,只继续从事着如下行为:大口大口地吃着冰淇淋。在她的耳边,能够听到英国绅士不战自胜的傲娇的笑声。

当晴雯吃完了最后一口冰淇淋的时候,果然如英国绅士所说的那样,她的身形缩小了一圈,看似,能量消耗得很大。

“我没有骗你吧,小姐?”英国绅士的声音继续传来:

“我倒是盼着你越来越丧失能量,变得越来越弱小,以免我在消化你的时候因为你之难啃而不能消受。”

晴雯说:“我一定会遂了你的心愿的,你放心。”

英国绅士的脑海在听到这句话后很显然起了波澜,一阵一阵的怒涛涌动。

“很奇怪,”晴雯心想:

“当自己很不在意这位英国绅士的时候,似乎,他的法力就在变弱,自己受压迫的感觉就在减少。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英国绅士眼见着晴雯的精魂在自己的脑海里逐渐地变小,而自己吸收到的晴雯精魂里的精华也越发地饱满起来,按理说,他应该继续得意才对,但不成想,他的脑海不仅在波动,而且,他的脑海显示此刻自己正在哭泣。

一个发出正在哭泣信号的脑海里翻江倒海,电闪雷鸣,露丝这回有些受不住了,她的精魂团缩成了一团,越发地胆怯而渺小啦。

晴雯感知到英国绅士正在贪婪地消化着自己泄掉的精气神儿,但是,有一点是她始料不及的,她没有想到对于英国绅士来说,他对晴雯最为易感的部分竟然是晴雯情感深处的脆弱和多情。

话说,晴雯的多情是任谁都看不见、想不到的,大家都觉着晴雯和多情这两个字根本就不搭嘎,当然,除却宝玉对她的另一番理解。平日里,晴雯嘻嘻哈哈,要不就严肃认真、勤勤恳恳,从来不能松懈下那颗务实、淳朴、就事论事的心,但是,晴雯知道自己深藏起来的那份易感,那份并不愤世嫉俗的多情,这一切都被保藏在晴雯中性的外表之下。

但是,人最能吸收的往往是和自己最结缘的部分,人最怕碰触的心里的那部分与众不同的、情如身受的情感,却很容易找到同类,并且相互吸引,甚至会产生共鸣。

英国绅士最觉到晴雯身上可以和自己产生共鸣的部分就是这多情。

于是乎,英国绅士在不要脸地霸占起晴雯的精神气儿,并企图消化的时候,他第一个捡起来的就是晴雯的多情。这才导致了刚才在英国绅士脑海里所引起是幡然大浪。

晴雯也有些意外,自己那么多的特点,比如很决绝、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很有敬业精神,等等,这些都没有被英国绅士吸收的时候所选择,而他偏偏就选择了自己的那份藏起来的多情的特点。

英国绅士此刻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一会儿想起了自己被抛弃的身世,一会儿又想起了在爱情之中自己被富家小姐耍弄的一辈子的结仇,还有,就是英国绅士无法释怀的自己不能把握住美好事物的流失感……

看似,英国绅士在脑海中巧取豪夺的部分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正面的效果,反而,让他变得哭哭啼啼、婆婆妈妈,战斗力迅速减弱。

晴雯就在这个关口,再次如想象出冰淇淋一般,想出了一个人来,这个人,穿着西服三件套,手里还拿着一个南周人通常会在集市上买东西时用的秤。看似,这人的精魂是被从南周给呼唤回来的,是晴雯呼唤回来的他。

这人一露面,就让脑海里原本惊涛骇浪的海面不仅平静了下来,而且,是马上就平静大发了劲儿,简直就是被冻住了,变成了脑海的冰面。

“这是什么鬼?如此厉害?”一直痴痴呆呆的露丝突然有了灵感般,回光返照地问道。

“我是柯南。”

晴雯想想象冰淇淋一样,生生地用自己的能量和精气神儿,唤来了柯南的本尊精魂的影子。

为什么说是影子呢,因为这柯南是和冰淇淋一样,是晴雯的精气神儿的一部分,并不是真的柯南来了,但是,柯南无论在哪个世界里,按照量子力学里的有关共振的原理,当柯南在这个英国绅士的脑海里呈像的时候,柯南的本尊也感觉到了,那么,柯南在这里的呈像就能够具有柯南本尊一样的思考能力。

第六百一十七章 杰克的胃口

柯南形象在英国绅士脑海中的出现无疑让晴雯如遇大救星。如果晴雯在当代二十一世纪的那段学者身份在这里还保有记忆的话,那么,她更相信弦理论,那么,即便柯南是在南周处理问题,但是不妨碍通过共振的原理,他的全部智慧和才能不能在这个十九世纪伦敦一个罪犯的脑海里得以呈现和发挥。

故而,秉着这么种想法,晴雯认为只要柯南在,哪怕只是个镜像,他也能发挥出作用来。

“嘿,我说,响铃公主可好?宝玉他捎话给我们没有?”

晴雯迫不及待地问柯南。

柯南轻轻拍了拍美丽西装上的灰尘,说:“唉,我这一路风尘仆仆,可真不容易啊。”

晴雯说:“你别矫情啦,谁不知道一念之间的事儿,哪里有那么多尘埃?”

柯南摇了摇头,说:“唉!跟你说你也听不懂。”

露丝探头探脑地说:“这位‘唉’先生是谁啊?哪里来的?莫非是新被吞到肚子里的?“

晴雯说:“哪里哪里,我该是开膛手杰克的最后一名受害者吧,毕竟,大名鼎鼎的柯南探长出现啦。“

露丝耸了耸肩,说:“柯南探长是谁?有什么用处?在我看来,我们还不都是等待杰克给消化的营养材料吗?到头来,大家不都只剩下费渣了吗?“

晴雯说:“唉!世界坏就坏在对它没有信心的人身上。“

这时候,英国绅士发出了声音,而且,是对柯南探长说的:

“怎么?你这是又来吃人吗?我白忙活,我杀人都喂了你啦!“

露丝一听,脸儿煞白,见躲无可躲,于是,又重新恢复到呆若木鸡的痴呆状,大概情况就是见无希望,也就就此绝望啦。

晴雯说:“柯南,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能吃了前两个小姐姐呢?你这和开膛手杰克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的区别吗?再说,这样是反人类的行为!“

柯南不以为意,对晴雯说:“你就这么对我没有信心?“

英国绅士呵呵笑着说:“嗯,成功离间了你们的关系。“

晴雯很吃惊,这位英国绅士也太坦率直白了一点儿吧?柯南看了晴雯一眼,马上知道了晴雯的震惊。

柯南连忙纠正晴雯的认知说:“他这不是直白,只不过是我们的精魂完全别困在他的大脑中,他有什么想法自然我们第一个知道。“

晴雯觉得柯南的解释很有道理,于是,点了点头。

晴雯觉得这个发现对自己很有启发,让她不觉运用起这个发现来。

晴雯问:“英国绅士,不,我还是叫你杰克吧,请问你今天吃过饭了吗?”

柯南瞪了晴雯一眼,说:“怎么用中国老百姓唠家常的方式在问一个英国绅士问题呢?太糊涂啦。”

晴雯连忙纠正自己,重新来问:“今天的天气是不是不错?”

英国绅士说:“今天是个难道的大晴天,我带了把伞也是多余啦,不过,我在萨维尔街做定制服装的时候,还真的有一阵小雨飘过……”

晴雯和柯南互相换了一个眼神儿,晴雯接着问:“今天的下午茶怎么样?”

英国绅士说:“夏奈尔花园的下午茶那是没的说,我经常在那里看风景,顺便也把夜晚的紧张排解排解。”

晴雯继续说:“排解?难道你杀人不是一种压力的释放和排解吗?”

柯南瞪了一眼晴雯,好像生怕晴雯说错了话,得罪了英国绅士似的。

结果,英国绅士出其不意地没有生气,反而似乎很喜欢和晴雯进行这种心与心的交流,他说:

“你永远不知道一个寂寞的人就像是一条永远没有热血的蛇一样,我根本就不能从任何一个现实中缓解掉自己的压力。”

晴雯和柯南再次互换了一个眼神儿。

柯南小声对晴雯说:“我可以利用弦理论把这些信息迅速地传递给斯科特警长。“

晴雯问:“不会吧!你虽然具备这种能力,可是现如今可是十九世纪的伦敦,你再有技术,斯科特警长也没有能力和设备接收啊。“

柯南说:‘不怕,我有我的办法。“

晴雯也不好接着问到底是什么方法,毕竟,两个人都还在英国绅士的脑海里呆着,任何的动静都可能被英国绅士给轻易察觉到。“

英国绅士说:“不聊。”

看似,他也感觉到了某种异样,亦或是他觉着晴雯和柯南嘀嘀咕咕,柯南本来就难于对付,加上一个柯北在这里和他嘀嘀咕咕,不知是在合计什么暗算自己的方法,此时的他多有戒备。

柯南给晴雯使了个眼色,晴雯似乎领会了,但其实,晴雯只知道要和柯南配合着行事,但具体该做什么,她并不能理解。这和韦小宝的配合比起来,那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但是,晴雯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毕竟,多了柯南,自己好像吃了定心丸似的,不那么紧张无措啦。

柯南似乎明白晴雯的状态,也就是说,晴雯在思想上不能和自己同步,但不等于说晴雯不听自己的指挥,她还是会尽可能地配合自己。

于是,晴雯就自觉自愿地变成了柯南的助手。柯南冲着晴雯一挤眼睛,晴雯顺着他的思路看过去,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紧闭着的门。

晴雯不用走过去,只那么一想,就已经进入了门内,她回头看,门从来就没有开过。

柯南在自己的身边说:“你放心,我在你和我的精魂上下了一个罩子,这样,英国绅士知道咱俩在他脑海里,但是具体在什么位置,他现在至少是糊涂的。“

晴雯佩服地看了柯南一眼。

柯南一张嘴,出来了两个曼妙的、穿着暴露的女子。

晴雯问:“请问……”

柯南说:“别听杰克的,我哪里会吃了她们?”

晴雯问:“那……,你是怎么逃出去的?”

柯南说:“唉,说来话长啊。”

晴雯说:“那你也得告诉我。”

这时候,那两个女子和晴雯打了个照面,然后说:“嘿,杰克的胃口看来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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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八章 话重了点儿

柯南拧不过晴雯的请求,于是,将自己的经过告诉了晴雯,晴雯吃惊地当时差点儿把下巴掉了,当然,是精魂的精魂下巴。

看着晴雯难于置信的表情,柯南再次点了点头。

晴雯说:“你为了战胜杰克,也是拼了。”

柯南说:“没啥难为的,只不过这种轮回的感觉实在是不堪回首啊。”

晴雯说:“你竟然重新降生在猪圈里,然后,通过被屠宰而借转世的机会来重新实施报复,我也是佩服你啦。”

柯南有些个难为情,说:“是啊,当时,我一时糊涂,在被送往屠宰场的路上,还爱上了一头母猪呢。”

晴雯捂住了耳朵,虽然,精魂获取知识根本不需要着耳朵去听。

柯南重重地叹了口气,说:“为此,我还唱了一首深情的歌儿,叫做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

晴雯问:“难道那谁……名字叫小芳?”

柯南痛苦地慢慢点了点头,说:“原以为投胎为家畜就会省却很多做人的烦恼,结果,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等这件事情办完了之后,我委托你回到二十一世纪的中国江城,你要用我留下的遗产建一个基金,这个基金的主旨就是如何人性化地利用牲畜。”

晴雯心想:“一会儿被消化不消化还不知道你,你就开始合计起回二十一世纪啦?你也得有条件啊。”

“那,”晴雯问:

“我们进入这道门又是为了啥?”

柯南说:“我能不带我的本身,而将我的镜像投入回这里,那么,我也能将你的镜像投入到现实社会当中,你现在就给我去!”

晴雯也不知道柯南这是出的哪一步棋,但是,服从柯南这是不在话下的。

柯南继续说:“这里是杰克脑海里的盲区,他看不到你我的动向,故而,我们可以在这里指挥。“

说着,柯南一指,晴雯看见了两个窗口,原来,这里的眼睛所看到的图像在大脑里的显现。

此刻,英国绅士,不,从这一刻起,晴雯也管他叫做开膛手杰克啦,和柯南的叫法统一了起来。

晴雯说:“他这是正在步行向哪里?”

柯南看了一眼,说:“他正走过伦敦塔。”

晴雯心领神会,问:“前面是牛津街,他这是去哪里?”

柯南拿出一个虚拟的小盒子,晴雯问:“这是干什么?”

柯南说:“当然是在干扰他的情绪和状态啦,是无声的噪音。”

晴雯竖起了大拇指,真是长见识。

晴雯多嘴说:“我们南周用的都是狐媚子的狐臭。”

柯南说:“亏你还有心情开玩笑,这不,你马上做好准备,就要开始行动啦。”

晴雯很奇怪,连忙问:“怎么个行动法儿?”

柯南说:“你没看见吗?这厮受了我这盒子的干扰,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就出其不意地从牛津大街转弯儿进入了吉普赛人聚集的小街巷。”

晴雯点了点头,心说:“柯南大表哥,你这么有本事咋还被杰克给杀害了呢?”

柯南似乎听见了晴雯的这句心里话,他回答说:

“我当时功力是不够的,结果马失前蹄,死在了这里,不过,我从别的平行空间里带回了足够的法器,这回,我要好好地教训这个罪犯。”

晴雯看柯南这么胸有成竹,不觉也跟着长了志气,一下子心胸开阔了许多。

从杰克眼睛的窗口看过去,杰克蹩进了一家吉普赛人的帐篷。

晴雯不解地看着柯南。

柯南说:“我让他信命!”

柯南接着说:“你得扮演这个女巫,否则的话,我白忙活啦。”

晴雯这时候才知道自己的角色,她点了点头,没有任何犯难的情绪和迟疑。毕竟,晴雯也是身经百战的战士啦,对待任务从来的态度都是责无旁贷。

“您好,”晴雯仿似在配音一般,而在杰克眼前的那个吉普赛老太婆是在对嘴型。

晴雯看了柯南一眼,好像是在问:“你是怎么做到的,可以让我来扮双簧?”

柯南说:“这个好办,我用电磁场控制了局面,那里面的人和事都能听我的安排。”

晴雯说:“你这牛也是吹大了,你有本事让我还阳啊?”

柯南不说话了,看来是被晴雯真的给将了军。

晴雯也顾不上和柯南抬杠了,她继续配音说:

“这位先生看似头顶有阴云密布啊,可是因为这事才来?”

杰克说:“真是让嬷嬷给看到了,的确,我今天不顺。”

晴雯对口型说:“那,让我们先看一看手相吧。”

杰克问:“看手相多少钱?”

“你这么一个西装笔挺的绅士还在乎这点儿钱吗?”

杰克说:“你给我好好地看,但是,如果你看不对的话,我可不给钱。”

晴雯心想你可真够抠的。

但是,晴雯虽然心里这么想,嘴上的配音可没有这么冲。她和风细雨地继续配音道:

“先生,你看,我这店面在这里也是呆了十年啦,没有换地方,就说明也是个算卦问卜很准的地方,否则,早被那些付了钱的主顾给追讨得无以为继啦,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杰克勉强地点了点头,然后,他迟疑着将手慢慢地递给了面前的这位吉普赛嬷嬷。

嬷嬷用她那干枯的手掌握住杰克的手,然后,将之翻了个个儿,仔细地端瞧杰克的手掌。

“不好!“晴雯配音道:

“先生近期有难啊。“

杰克收回了手,很是生气的样子。

杰克平静了一会儿,然后说:“我是来求吉祥的,你说什么灾祸?!”

晴雯继续配音说:“这位先生,我们不能说假话,不过,我这里有法术,保管你能逢凶化吉。”

杰克说:“需要我怎么做?”

吉普赛嬷嬷摸出一张皱皱的黄纸,递给杰克一支笔,说:

“你叫什么名字,你期冀什么样的事情发生,你的下半辈子有什么打算?请把这些写下来,然后,我替你念咒烧了它。”

杰克听了,然后说:“我怎么能相信你没有骗我呢?”

晴雯配音说:“我欺骗你的话,天打雷轰。”

柯南说:“你这话,重了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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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九章 解读手掌心

晴雯看到的吉普赛老太太满脸的褶皱,却冲着开膛手杰克笑开了花儿。

老太太拉着杰克的手反复观瞧,然后说:“这位先生,你的鸣很贵重啊。”

当然,所有的话都是晴雯替她说的。

杰克很是欢喜,看到如此让晴雯不禁感叹这世间就是如此,谁不想听一句好话呢。

杰克探头探脑地问:“女郎,请告知我你对手掌的解读。”

晴雯听到这里,简直是吃了一惊,在她的眼里看到的老太太就是一个枯干弱小的老人,怎么到了开膛手杰克的眼里就变成了女郎了呢?

柯南在一边看出了晴雯的不解,于是,对晴雯说:

“你看到的不是实相,杰克看到的也不是实相,世间本无真相。”柯南的此番话似乎可以被理解为柯南是那种游戏人生的态度,认为人生不过是出戏,人不过是在尽可能担当好自己的角色而已。

晴雯再看吉普赛人,发现在自己的眼里,吉普赛的干枯老太太已经变成了风情万种的吉普赛女郎,正甩动着腰肢,在杰克面前翩翩起舞,就此,晴雯心想:人的纠错能力可真强,人根本就不打算相信什么和自己不相干的东西,因此,人就会把一个吉普赛老太太修正为一个漂亮的女郎在自己的脑海里,自己先前透过杰克的眼睛窗口看到的确实是一个老太太,但经过大脑的重新美化和自我偏好的纠正,现如今,大脑看到的就只有一个美丽的女郎啦。

晴雯发现了这一点,不由惊奇地看向柯南。柯南心领神会地对自己点了点头,好像在说这可是让你给猜对啦。

既然人的头脑有美化的功能,人的头脑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东西,那么,人就有可能被愚弄,被忽悠……这,大概就是柯南带自己来到这里所要给予自己的启发吧。

晴雯高兴地在自己的精神气儿里虚拟地直蹦高。

在此理论基础上,一切行为都可以得到升华。晴雯再次回馈给柯南一个灵犀一点通的眼神儿。

“照我说,你近期没少见血。”吉普赛女郎被晴雯配音,这样对杰克说。

杰克继续凑近了一点,痴迷地闻着这个吉普赛妙龄女郎的体香。然后,他说:

“你猜的真对。”

吉普赛女郎一扭腰肢,说:“先生请赏钱。”

柯南瞪了晴雯一眼,感觉晴雯真是给顽童,这多火烧眉毛、连身体都不在了,难得还有心情在这里逗闷子。

晴雯赶紧刹车,毕竟,自己现如今有的一切都得拜柯南所赐,自己不应该太过得意忘形而怠慢和忤逆了柯南的想法。

杰克倒是顺从地取出两个英镑。

身后的露丝突然鼓起掌来,说:“为英国妇女这么会赚钱,我也是赞啦。”

柯南回头对露丝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其实,这扇门已经起到了屏蔽杰克的作用,可惜,露丝实在太吵,柯南只得以此动作表示警告。不知真相的露丝因为怕杰克听到的原因再度噤声。

吉普赛女郎在晴雯的配音下继续说:“这生命线嘛,倒是挺长、挺长的,这桃花运嘛,也看着不赖。但是,不知道为了什么,我总觉着这位先生谈吐不俗、礼仪不凡,内心有一种无法制止的悸动,这可以说是祸害,要危及先生的生命,但是,这股子异常、别有不同的力量倒是可以转化……”

杰克要不是看吉普赛女郎的大腿的缘故,根本就没有耐心听她如此地唠叨,坚持到这一会儿,听了半天也没有啥解决方案,忽听到这边说可以转化,马上放下手掌忙不迭地问:

“赶紧说,可以转化成啥?”

吉普赛女郎笑眯眯地闭着嘴,杰克看到这番情形马上又拍出了一枚英镑。

吉普赛女郎说:“那些妓女的皮肉根本就没有啥能量,要能量的话,你得跟着这个咒语忙乎十天半个月、说不好还真的得道升天呢。”

杰克心里一惊,大脑里更是各种兴奋灶被刺激地发出不同地、一道道地神经发射波,一时间,门里的柯南和晴雯、露丝他们很鲜明地发现,如果刚才没有进入这扇门的话,现如今,早已经被折腾得七荤八素啦。

晴雯说:“转化成涓涓细流啊,这股子能量要是转化成细流,那你就发大财啦,还忙活什么从妓女尸体里提取东西啊。”

杰克说:“啊?怎么连这个你也知道?”颜色大变,看来,开膛手杰克也有害怕的时候。真是一点儿都不假。

晴雯和柯南对视了一下眼神儿,此刻的柯南不苟言笑,反而一副很严肃、很被压抑的表情。“难道自己说错了话吗?”晴雯心想。

这时候,杰克突然抓住了吉普赛女郎的手,说:

“小姐,你可真灵光啊,竟然猜出了我行为的动机。这,只能有两种解释。”

吉普赛女郎马上凑过来,一脸谄媚、狐媚的笑:

“先生,还愿闻其详。”

晴雯配音给吉普赛女郎的声音简直是嗲极了,让柯南听得直觉得牙根发酸。

柯南做了一个哑语,大概的意思就是晴雯加油啊,这可得趁热打铁。

晴雯听了柯南探长的鼓励,马上知道自己简直就是一语中的,说到了开膛手杰克心里的痒处。

晴雯继续开工,给吉普赛女郎配音道:

“话说,这一问题的解决可多亏了你啦。”

晴雯见杰克似乎被吉普赛女郎的魅力和一语中的给俘获了,于是,干工作的信心大增,她准备在此基础上再加一码。

晴雯配音道:“不知先生你对这些妓女尸体的善后工作都做了什么呢?”

这,其实正是晴雯所关注的问题。因为按照现在的状况,自己八成在十七世纪的伦敦那个现实的世界里,早已经同另四位死去的妓女一样已经被开膛破肚,而且,那是全无生命尊严地被暴尸在街头,还被切成了碎片!

那么,现如今借着执行任务的机会就要翻案和就性能进行调查吗?

晴雯不觉得自己有这个实力,即便有柯南探长在给自己撑腰。

第六百二十章 一个被实证的观点

晴雯一而再、再而三地给吉普赛女郎配音,收获蛮大的,就在于探听到了杰克杀人行凶的动机。

好像是因为杰克急需一种东西,这种东西只在妓女的身上有,以至于他如此急不可耐地、在英格兰场重重戒备之下还胆敢一再地犯事儿。

这一点,似乎柯南探长在晴雯扮演吉普赛女郎之前就早已经知晓啦,只不过,这次杰克的亲口说出更进一步佐证了柯南探长的判断。

柯南于是召集了前四位被开膛手杰克所杀死的妓女们的精魂,他有如此号召力,晴雯也是第一次见识。

四位妓女精魂在杰克的脑海中一个个绰约多姿,很有风情,原本,一个个地被这么惨遭杀害,应该在原来被凌辱、被折杀的命运面前变得更加愤世嫉俗,但是,不知是因为喜爱和崇拜柯南的缘故,还是在这个过程中得到了柯南探长的长期、稳定的呵护,这四位妓女没有流露出任何负面的情绪,反而,一个个乖如小鹿,在静静地谛听柯南探长的发话。

柯南问:“想问一下大家,到底为了什么开膛手杰克会把我们杀死?”

一个妓女说:“因为他需要性,他需要残暴的、对方被凌辱被杀死的性快感。”

柯南探长点了点头,发给这位妓女一袋精魂陪护液,那妓女急不可待地抢了过去,一口将之饮尽。

另一位妓女见第一位发言得到了显而易见地鼓励和奖励,她也当仁不让,对柯南探长交代说:

“杰克跟我先是搭讪,我感觉他是一位很亲切、来自上层社会的贵族大老爷,故而,我回答他的时候也特别地尊敬他……但是后来,他还是没有顾及对我的好印象,而残酷地将我杀死……呜呜。”

柯南探长从这位妓女的回答中总结出一些东西来,和晴雯分享:

“杰克喜欢弱者,喜欢在这个世界上和他一样弱小的人,因为这样的人会依附于他,也会容易被他不花多大精力就能诱捕到。妓女,让他比较容易上手。”

第三位说:“我当时脑子里一片浆糊,我觉着是这片浆糊里有上苍的声音,让我跟着眼前这位和善的先生走,我于是就依从了我的心,紧紧地跟着这位先生上天堂,没想到却是被杀的结局,更可怕的是,现如今被变成了精魂,还唯恐下一步自己的精魂反哺了这个杀人犯,成为了他的餐食。”

柯南进一步解说:“晴雯,你看到没有?对于杰克来说,吸引他的是妓女们的性感,但是,更吸引他的是他喜欢脑袋糊涂、容易被降伏的人,因此,在他的眼里,这种人是上钩的第一人选。”

晴雯点了点头,虽然她只是听了个似懂非懂。

柯南问第四个一直沉默不语的精魂,也就是露丝,他问:“那你呢,当初是怎么成为开膛手杰克的刀下鬼的?”

露丝一直都在闷骚和迟钝,以及百无聊赖、生无可恋当中,如今,突然有人唤她的名字,她还真的很不习惯。

露丝想了半天,然后,费力地说:“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选择了我,我当时已经接过了一位客人,之后,被客人扔在大马路上,我兜里有钱,已经准备回家,根本不想下半夜继续接客,但是,我发现,这位先生非常地留意我,对我目不转睛、而且还会一直尾随、跟踪,要知道,我长这么大,还真的没有一个人对我如此上心,在发现他对我的注意后,我简直很是感动,甚至要抱之以桃李。就是这个人!”

柯南探长对晴雯再次分析说:“你看,没错吧?这四个妓女都有共通的特点。”

晴雯动了半天脑筋,也没有得出一个结论,她问:

“那么,通过对四位遇害人的调查,柯南探长,你到底得出一个什么结论呢?”

柯南探长说:“大致是有啦。”

晴雯说:“那,咱们什么时候能够解决问题,好痛痛快快回家呢?”

柯南说:“你的杀身之仇还没报呢,怎么能轻言回家?再说,你的身体都没有啦,只剩下可怜的精魂,怕只怕只能投胎啦,根本回不到你所惦记的旧有世界。”

晴雯捂住耳朵,说:“你也太残忍了吧,对外暴露这样的真相,人家还未成年呢!”

柯南探长连连道歉,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实在是把这一茬儿给忘记啦。”

晴雯拿出了自己在南周时的麻利果断,对柯南探长说:

“怎么?我就不能进行一下推断吗?”

柯南说:“好,如果你能说明白,我也要敬重你,虽然,你是为女性。”

晴雯心想:“如果十七世纪的伦敦,人们都这样对待女性,认为女性能够撑起半边天,那就好啦。”

既然柯南探长给予自己这样的机会,晴雯当仁不让,虽然此刻大家的境况都不咋地,都是一堆没有了身体作为载体的精魂,而且还是被禁锢在开膛手杰克的脑海里,准备随时被杰克给消化吸收的,但是,这样的命运和即将到来的悲剧并不能阻隔他们探究案件真相的信心。

晴雯既然争取到了发言的机会,就当仁不让,说:

“我觉着,杰克的脑子缺少一种东西,这种东西对他来说极为重要,不可或缺,不仅是不可或缺,而且是在急需的时候简直就是急不可待,这导致了杰克歇斯底里、冒死要去猎杀街头的妓女。”

柯南探长听到晴雯这番解释,他慢慢地品咂着这种说法的准确性,然后说: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开膛手杰克是很急切,简直急切到了穷凶极恶的程度。”

晴雯接着说:“那么,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让杰克不可或缺呢?以至于敢冒着生命的危险去一而再、再而三地犯罪呢?”

底下一片嘘声,第一位死去的妓女翻着白眼,说:

“这么文邹邹的、腻腻歪歪的,是啥意思,还不赶紧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晴雯笑了笑,没有说话。

柯南说:“我赞同你所说的现象,但是,你必须由此给予我们一个观点,最好是一个被实证的观点。”

第六百二十一章 娓娓道来

此刻,从杰克的眼睛窗口看出去,柯南探长和晴雯他们发现此刻杰克已经得到了吉普赛女郎的免灾咒符,看似,他的心病已经解除了。果然,当晴雯打开门,向杰克脑海的前厅望去,刚才的电闪雷鸣不知道为社么已经消失无踪,现如今就是和风徐徐,并且兼得风平浪静。

可以看的出来,杰克走出吉普赛女郎的帐篷的那一刻是心满意足的,心境是波澜不兴的,由此,看似,他已经是一个正常人的心态,不再需要有什么刺激、有什么过激的行动冲动啦。

这时候,柯南对晴雯说:“看似,你的假说也不太像要成立的样子。”

晴雯无以争辩,毕竟,自己所提出来的只是假设。

趁此机会,晴雯觉着有机会和柯南进行一次长谈啦。

柯南拿出一个仪表,对开膛手杰克的心率、脉搏情况、脑电波指数等进行了一个记录,然后,放下手中的东西,对晴雯说:

“有什么你想问的,请尽管问吧。“

这时候,晴雯就知道柯南在杰克的脑海里也一样能够读到晴雯的心思。

晴雯说:“那么,我想问,你是怎么死的?“

柯南面有难色,说:“咱,能不能保留一点隐私?!”

晴雯说:“不能。”

柯南挠了挠头,好像终于下了决心似的,一拍大腿,问:

“我那一天疏忽了,在侦察敌情的时候,跟你一样冒充成站街的妓女,结果,不成想,一时疏忽,就被杰克给开膛破肚而死啦。”

晴雯追问:“按理说,你的武功技能也不差啊,而且,你的心里早有防范的,还有,那就是你明明知道乔装打扮、这样作卧底很有危险,你为什么不顾危险还要去做?”

柯南又一次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儿,说:“你高抬我啦,我其实就是个凡人。我当时是被赶鸭子上架,而且,我从来没有失误过,早就滋生出了骄傲的情绪。所以,就马失前蹄啦。”

晴雯说:“不对,我看你是特意为之。”

柯南苦笑着,好像意思是在说你饶了我吧,别再纠缠这事啦。

晴雯继续大胆猜测,问:“不是说,我们可以在不同的时空穿梭,而精魂得到永生吗?你是不是嫌弃这身身体是个负累,故意在这个十七世纪的伦敦把自己的身体交给杰克处置,这样,你的精魂就可以自由自在了,不受约束了?你这是打了一副好牌啊。”

柯南干笑了一下,好像很尴尬,又好像是在有所回避。

晴雯不依不饶,似乎,今天要是柯南不给自己一个交代的话,那么,他就永世不要再想着和自己作朋友啦。柯南也看出晴雯的决心来了,他十分犹豫,要不要把真实的情况告诉晴雯,看晴雯这样,他只好吐露了事情一半的事实。

要知道,一个完整的事实的陈述,就能勾勒出一个真实的事实,但是,一个一半的事实的陈述,往往勾勒出的不是一个真实的事实。那么,柯南此刻意欲要吐露的实情只有一半,那么,到底是事实的真相呢,还是只是还原了一半的事实实际上结果是扭曲了事实呢。

柯南说:“其实,我当时的想法的确的要离开二十一世纪的中国江城,当然,这不等于说是我要来到十七世纪的伦敦。”

晴雯翻了个白眼,明显地,她对这个交代并不满意。

柯南看了晴雯给他的脸色,只好继续补充说:

“当我知道开膛手杰克给伦敦造成了很大的混乱,而历史资料中显示最终英格兰场也没有确定一个罪犯时,那么,出于职业的敏感和傲娇,我觉得接这个案子,好帮助英格兰场,也是因为要为自己的名声造声势的缘故。”

晴雯淡定地说:“接着说。”

露丝突然也冒出了一句,好像晴雯的帮腔者似的,说:

“请继续。”

一旦有了观众听众,连大名鼎鼎的柯南探长也不能免俗,他一下子变得很有兴致进行解说,远远不是刚才的那个态度,这也说明在五位美女的面前,再孬的汉子也是能逞一会子能的。

柯南兴致盎然地说:“身为一名杰出的、受过很多奖励的专家级侦探,我觉着自己有身先士卒的必要,我觉着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露丝说:“你省省吧。”

柯南并不因此被打消了积极性,接着说:

“我当时用了乔装打扮的方法来诱敌深入,但是,这种方法还不够完美,不足以逮到足智多谋、对现场很熟悉、并且已经保持了戒备的罪犯。于是,我进一步献身,把自己真当作妓女卖了一把。”

晴雯捂住嘴,好像柯南说了什么有碍于苍天的事情。

柯南看出晴雯的尬尴,但是,他眼前的那四位姑娘可是对他这个揭秘性质的说话很少赞赏。

柯南说:“我发现自己的能量不足以迷惑敌人过关,这时候,我想到了一点,不如我就去死,只有死去,机会才会反转,突然地惠顾了我,因此,我当仁不让、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借刀杀人,让杰克直接把我办了得啦。”

晴雯大跌下巴,她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一种出奇制胜,这种出奇制胜的方法就是自取灭亡。

柯南解释说:“只有一死,留下一些断案的痕迹,后来人才有可能被救、罪犯可能会落网。只有一死,自己想殉职的这个愿望和在老百姓之中建立的口碑就好像断案的包青天一样将名垂天史。

晴雯叹了口气,说:“在这个世间,你真的,真的就没有什么可依恋的吗?“

柯南笑着说:”哪儿能呢?只不过是,当一个人认清原来人的精魂是永垂不朽的,那么,一副臭皮囊只会是个捣蛋鬼,是穿越的负累。“

晴雯想了想,觉着柯南说的虽然自己不尽能听得懂,但是,还是能够理解的,他这是要扔掉身体的负累,借自己永恒的精魂穿梭往复,成为一名真正的宇宙间不同时空的穿越者,成为一个真正解决问题的人。

第六百二十二章彻底被骗了

不知道为什么,现如今柯南的一个习惯性的动作就是挠头,好像什么事情在他这个名侦探的眼里都是难题似的,和他这个人给人留下的印象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柯南探长在五位女性的面前似乎并没有害羞,而是如实地、痛定思痛地在试图于解说自己的来龙去脉,当然,这也是应晴雯的强烈要求。

此刻,开膛手杰克的脑海风平浪静的,波澜不兴,同时,柯南隐蔽性地屏蔽掉了杰克对脑海中的这几个精魂的检测,一时之间,大家终于在各种紧张、懊悔、沮丧、绝望、痛苦之后有了一个可以容余大家畅所欲言的地方和时刻。晴雯想到这里,很是珍惜。

晴雯说:“到底,你是自觉自愿赴死的,借助了杰克之手。”

柯南探长点了点头,说:“还有一个原因,在那个时代里的杰克是高智商犯罪,而且,他很隐蔽,很会周旋,因此,能抓住他的可能性很少,我之死,多少能够留下些线索吧,这也算是我死得其所啦。”

听到这里,晴雯差点要扑上去跟柯南探长对打起来,因为,柯南所谓的提供的线索,很大的一部分就是晴雯按图索骥的出现,如果没有晴雯的出现,以及侠肝义胆而导致的愚蠢冲动下的答应扮演妓女,也不会有后来发生的惨案。

晴雯瞪了柯南探长一眼,很有怨由。

柯南马上低下了头,很明显,他知道自己的过错。

柯南小声地说:“你如果不出现,就根本不可能实现对杰克的围追堵截和最终地将他伏法。”

晴雯说:“我算老几?”

柯南说:“你可不要小瞧了自己,你的出现,将改变这里的世界。”

晴雯说:“回到刚才的话题,你死了后的精魂被困在杰克的脑海里,那么,你是怎么逃跑的?”

柯南说:“太难了,要计算出星际大门的位置,并且测算出星际大门打开的时间,并且,还要具备克服虫洞效应对自己的吞噬。如果一朝被吞噬啦,那可真的就是灰飞烟灭、烟消云散,啥都没有剩下啦。”

晴雯佩服地说:“柯南大表哥,我想你一定是一个理科男。”

露丝再次插言:“那,你是不是也是直男癌?”

柯南被问得目瞪口呆。

柯南说:“我当时算好了一切,当时的情况就是只欠东风,这所谓的东风,就是我对你的期待。”

晴雯莫名其妙,说:“跟我有什么关系?”

柯南这时候突然一系列地吐槽:“你说我容易吗?为了侦缉事业出生入死,甚至不惜牺牲生命?”

晴雯不屑地心想,你不是自绝于人民了吗,干嘛还吹牛。

柯南接着说:“抛弃身体无所谓,但是,我的精魂能量还是不足以单打独斗,于是,我早早就做好了功课,我查遍了每一个空间里的大智大能之人,发现,他们根本就不是我要找的对象。”

晴雯心想:“不妙,说到这里,怕不会马上就扯到我吧?”

果不其然,如晴雯所预料的一样,柯南发话说:

“我发现在南周时期的古代中国,有一个小姑娘比较有意思,敢作敢当,不计较,这事儿看来就好办啦。”

晴雯很生气,自己现在死在这里,还不是柯南一手造成的。要不是他给自己遗产,还利用自己身上的义气而命定地会追查到十七世纪的伦敦,结果,晴雯自己真的很苦啊,而且是有苦说不出来,却一天继承人的好日子都没有享受得到,就

在这里当了替死鬼。

“你不要感觉不好,”柯南说:“只剩下精魂的话,你就是真正成为我的侦缉助手啦,我们可以飞越仙境、攀登高峰,发挥侦缉的最大效应,或者,说白了,就是哪里都能去。”

晴雯说:“原来,我来到二十一世纪、十七世纪,都是你设的套儿啊,我恨你。”

柯南说:“你还没有尝到甜处呢,先别乱说话。”

晴雯又说:“我不想辅佐你,不想当你的秘书啊,助理啊,更不稀罕什么遗产继承人的身份,我要回南周。你,你还我身体。”

柯南吐了吐舌头,他竟然开始耍起无赖,对晴雯不理不睬。

晴雯耐不住寂寞,既然已经死了,尸体也没了,那就不要再和柯南计较啦。

晴雯转变了自己的态度,这一回,她继续问道:“那,我问你,在我来到杰克脑海之前,你都去了哪里,是怎么去的?”

柯南说:“我必须得解决一个缺少助手的问题,我经过考察,觉着南周的晴雯很适合这个叫角色,那么,我怎么才能把她给召来呢?”

晴雯听得干瞪眼,她发现自己完全是被柯南给诱捕到这个世界来的。

柯南继续说:“我于是进入南周的小宇宙里,当时,我看见了花轿中的响铃公主,更看到了在一旁兼任保镖和女侍从的晴雯。我及时放出了一枚二十一世纪的催泪弹。当时,你就被呛人的催泪弹给轰得满眼泪水,那一刻,我及时地将你给运输到了二十一世纪,当然,我特意留了下来,帮助响铃公主和你们的团练小伙伴们成功地将胡王给杀死啦,这之后,我才紧赶慢赶地回到了这里。”

晴雯说:“原来,你事先把我安置在二十一世纪,继承你的遗产,那是虚晃一枪啊,你的真实目的原来就在于要引诱我来到你死去的地方,借我义气用事、一定会替你报仇的个人特点,你直接让我扑到杰克的陷阱里,好让他解决了我,这样,我就不再有身体之负累,直接就用精魂飞来飞去,穿梭于不同的时空和一个个小宇宙中,成为你这个大侦探的助理。”

柯南探长高兴地直点头,说:“真不是我夸你,你的悟性可真强啊。看来,我选中你,没有看错你啊。”

晴雯说:“我不答应你,除非你把我的身体给冷冻起来,等某一天我想用的时候,还可以回到身体里。”

柯南说:“这好说,这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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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三章 教化感化

柯南探长冲晴雯使了一个眼色,晴雯心领神会,从杰克眼睛的窗口看过去。

晴雯说:“都说一个精魂里有很多层面,有些层面是好的,我们不如启发杰克好的层面,来感化他,让他为我们服务。”

柯南探长点了点头。

这时候,晴雯用柯南的雨伞杵了杵地面,一下子,杰克脑海里的一片地方亮了起来。

这里是杰克脑海里的记忆库的一部分。

“妈妈,”晴雯配音道:

“我要吃奶。”

“吃什么奶,你都多大了,你弟弟现在正是嗷嗷待哺的时候,你可以喝点汤、吃块面包。离我远一点儿。”

这是杰克小时候。

杰克的妈妈蓬头垢面的,看似很凶,对顽皮的杰克很不耐烦,似乎,她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投注给了还是婴儿的弟弟。

杰克的眼泪一下子充斥了眼眶。

柯南探长趴在晴雯的耳边说:“看,这就是杰克小时候的情形,家中不富裕,单亲的家庭里唯一可以依靠的母亲却身心憔悴,根本没有能力去关爱杰克。”

晴雯点了点头,说:“嗯,这就是杰克第一次受得重创的时候,我们应该想办法平复他这一次的受伤。因为,这一次对他日后长大后成为恶魔打下了基础。”

柯南探长耸了耸肩,好像是在对晴雯说,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晴雯用杰克的眼睛看向他的妈妈,他的妈妈始终在他的视线内。

杰克悄悄地大汗淋漓地为弟弟喂奶的妈妈擦了擦汗,可是,这一举动并没有换来妈妈的觉悟,妈妈厌烦地摔开他的还说了一句:

“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别在这里烦我!”

晴雯再一次感到杰克脑海中脑电波的激荡,看来,事隔四十多年,杰克还在心里保有着童年的伤疤。

晴雯不肯罢休,她继续揣摩着到底该怎样行事。

又过了一会儿,妈妈出门上班去了,把杰克和弟弟反锁在了屋子里。

杰克哭着跟着妈妈的脚步,直到大门口,但还是不得不看着妈妈在自己眼前冷酷地关上了大门,吧嗒一声反锁上了门闩。

杰克一屁股坐在地上,兀自地哭了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杰克从梦中醒过来,他发现自己的弟弟在襁褓中正放声大哭,并且,在全身强烈地抽搐。

杰克没有慌神儿,毕竟,他只是的小孩,不知道这是严重的情形。不过,杰克学着妈妈的方式,在小瓶子里放了一点水,慢慢地喂给弟弟。

弟弟不再啼哭,这时候,杰克发现了一个玩家,那是满满一盒的火柴。

这时候,晴雯发现杰克的脑电波再次活跃了起来,仿佛这盒记忆中重现的火柴有什么经典典故似的,让人不觉为之激动和雀跃。

透过杰克记忆的窗口,晴雯看到杰克试图从火柴盒里掏出火柴来,一根长长的火柴就这么被他千挑万选地从火柴盒里请了出来,一根长长的火柴就能让杰克高兴个半天。

看到这里,晴雯觉着似乎自己有点喜欢这个平凡的小孩,这个尚没有在成年后变成恶魔的小孩,晴雯特别有一种愿望,那就是传越到杰克小时候的那个时空里,把这个问题好好地给解决了。

柯南探长一下子就捕捉到了晴雯的这个心理,他悄声对晴雯说:“不必直接穿越到那个地方,你只需现在留在原地,看杰克在记忆库里因你而起的变化,就足够改变日后的他啦。”

晴雯有些将信将疑,毕竟,自己是个半路出家的侦探,要不是柯南探长在旁边指点和帮衬,自己连现如今这点底气都没有。至于说,在罪犯杰克现如今的脑海里修正他的童年记忆,从而,以期达到因为更改了过去而如蝴蝶效应一般重新规划出现在的岔路,那可就神奇啦。

对于这个计划,晴雯也就不过是在脑子里想一想,她不太相信这个理论,但是,如果不试一下,又似乎很不甘心。

在柯南探长不动声色地在一旁地默默鼓励下,晴雯开始变得大胆起来,也有了做实验性工作的勇气。

晴雯重新来到杰克脑海中有关自己童年的记忆碎片当中,这时候,她看见小孩子杰克正拿出了一根长长的火柴,在妈妈不在家的情况下,一下子就打着了火柴。

火柴的火苗好稀奇,就像燃起了一个故事似的,让杰克重新对这个世界产生了好感。

温暖的火苗照射着杰克,杰克突然想起来了,要不是弟弟的出现,自己现如今还吃的上妈妈的奶水呢。一下子,出于本性的嫉妒无法克制地涌出。

这一点情绪的曝光导致杰克现如今的脑海突然短路、停电了,晴雯和柯南他们几个的精魂一下子处于了无尽的黑暗当中。

杰克此刻正在蓄意地伤害弟弟,他认为要不是弟弟的出现,母亲也不会对待自己好像对待敌人似的。

带着这样的心理,小孩子杰克要报仇。他把火柴凑到弟弟的襁褓面前。

这个时候,晴雯埋怨地看了一眼柯南探长,说:

“你是怎么说的?我们不是在寻找杰克没有变坏、心本善良的部分吗,怎么这里又是一个邪恶的杰克呢?”

柯南说:“你这人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啊?看清楚了再说话好不好,不要叨叨咕咕。”

晴雯听柯南这么说,就心里犯疑,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晴雯只好再次通过杰克的眼睛窗口看将出去。

这时候,杰克将火柴举到弟弟面前,将弟弟身上爬着的跳蚤臭虫全都驱赶走了。然后,他再小心翼翼地为弟弟裹好了襁褓。

晴雯看着心花怒放,说:“嗯,这给娃子是个好娃子。”

柯南点了点头。

晴雯对这个杰克开始施加影响,在童年杰克的耳畔和风细雨地絮絮叨叨起来。

露丝看不过去,问:“这是配的哪门子音呢?”

柯南探长说:“好像是波罗蜜经,为的是好好地、从小教化、培养小杰克,好让他在关键的时刻能够自我选择,去走那正途。“

露丝听了,竖起了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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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四章 蝴蝶效应

杰克此刻的脑海和风细雨的,气候很湿润,气场很和谐。

柯南不禁对晴雯说:“你的蝴蝶效应在起作用。”

晴雯点了点头,然后,拿起了一个芭蕉叶给自己扇风。

“哪里来的这芭蕉叶?”露丝问。

晴雯说:“我徒弟孝敬我的。”

露丝问:“谁是你徒弟?”

晴雯说:“杰克。”

柯南但笑不语。露丝说:

“你这大男人在这里呆着,捡什么笑?”

柯南探长说:“晴雯现在正在影响杰克,如果成功的话,我们可以逃脱出去。”

露丝说:“就算是逃出去了,也不可能找到看得上我、允许我寄宿的宿主。不如在这里等死,等着被当作营养源给吸收个殆尽。”

晴雯说:“看,这会儿,杰克听我的话,现在开始读书啦。”

柯南探长看了一眼,然后一脸的不屑。

晴雯问:“照你这表情,难不成我哪里又做错了?”

柯南点了点头,说:

“真是个问题啊,你难道没有发现杰克变得太好了吗?”

晴雯说:“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情吗?”

柯南说:“丫头,如果杰克变的太好的话,那么,历史上就不会有一个开膛手杰克存在,那,你传越所带来的改变就是深远而对于历史是致命的,你更改了历史。”

晴雯大大咧咧地说:“那岂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柯南说:“请你看一看外面。”

原来,通过杰克眼睛窗口向外望出去,晴雯看到的是满街都是站街女,到处都在挂红灯,绅士们人流如织,一个个兴高采烈的,好像已经把这个行业做成了一个支撑城市经济的主要产业。

柯南说:“晴雯,看你干的好事儿。”

露丝说:“她都干了什么?”

柯南探长说:“晴雯试图寻找到了杰克身上多重罪恶积累的溯源地,然后,一一击之,不,不是一一击之,而是挑拣出了杰克众多坏基因里唯一的一点好基因——‘恻隐之心’。”

露丝没有听懂,但是,这并不妨碍露丝给晴雯鼓掌。

柯南探长接着说:“最关键的是,晴雯不仅找到了这点儿发生在杰克身上的好的基因苗子,还把它给发扬光大啦。”

露丝说:“是吗?”

晴雯点了点头,一点都不谦逊,对柯南探长对自己的表扬简直是全盘接受。

柯南探长说:“不仅如此,她还改变了历史。”

露丝打了个哈欠,然后问:

“啥?改变历史有个毛线作用?”

柯南探长说:“露丝,你这就小瞧这项创新式发现啦,要知道,一但改变了历史,那么,谁也回不去原来的地方啦,而且,还因为这个历史的新的走向出现了个人命运的偏差。”

露丝急切地问:“我的命运有改吗?”

柯南挠了挠头,说:“嗯,至少,你不是被杀死的,而是老死在疯人院的。”

露丝索然了兴致,说:“那可真没趣,还不如不改历史呢。”

晴雯点了点头,其实,她认为柯南说的不对。

但是,她不喜欢反驳。

柯南说:“我们现在可以走了,走出杰克脑海的囚室。”

露丝和另外三个妓女都现出为难的情绪,她们死后还保留着那被残忍杀害的一幕,这导致她们对重返人间去受罪、去当妓女不再感兴趣。

柯南看出了她们的小心思,于是说:“那,你们愿不愿意和我去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你们可以重新开始你们的生活,我只是一个引路人,但从来不是一个控制狂,不会干预你们日后的生活。”

露丝说:“嗯,我向往锡兰的生活,你把我今世的生活安排在那个信奉佛教的神秘的东方国度去好啦。”

另一个妓女说:“柯南大侦探,您行行好,我可不想改变我的职业,你如果把我安置到别的世界去,我依然会从事同样的工作。”

柯南听了之后,略微地在自己的脑海里过了一遍这位妓女的身世和性格特点,以及对他提出的要求,于是乎,柯南好一番地动了脑筋,忽然,好像开窍了似的,开始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

“怎么回事儿?”晴雯问。

柯南探长没有回答晴雯,而是对那位妓女说:

“要不然,我把你放在二十一世纪的欧洲荷兰,在那里有世界上最开放的性产业,你可以在那里接受健康检查、定期的健康服务护理,以及你会得到很多的订单,并且还是在完全安全,并有合约上的保障。”

这位妓女因为相信柯南探长的原因,丝毫不觉着柯南探长是一个人贩子,所以,对于柯南探长所描述的一切,虽然她文化水平不高、人处理事情的经验尚小。但是,本着对柯南探长的了解和大胆地假设,她完全相信柯南探长既然能够如此描绘,那么,也就能如此地把她安全地运送到这个理想之地。

第四位妓女有些麻烦,她嘤嘤嗡嗡地哭个不停,就是不说话。

晴雯和柯南探长对视了一下,觉着这问题应该交给晴雯来办,毕竟,晴雯是位女性,可能会好沟通一些。

“我说,”晴雯试探地问这第四位冤屈死去的妓女:

“难道你有什么未了心愿?”

这位妓女说:“我的娃子还在孤儿院,我放不下他,不能离开伦敦。”

晴雯说:“这样也好,干脆我把你也安排在孤儿院好啦,这样的话,你既可以照看你自己的孩子,也不会暴露过去的职业。”

妓女说:“嗯,好是好,但是,你不能理解的是,我们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认这个娃子,因为我们的出身太低微啦,以至于只要能远远地看一看自己的娃子,默默无闻地远远陪着自己娃子长大就好啦。没有其它的追求。”

晴雯于是按照这位妓女的意思,把她的命运线从妓女这个身份尚给改变成了一个良家妇女,在丧偶后又得到了一份真挚的提亲,而自己的亲子也因为这个人的加入而感到了完满的家庭。

“那么,晴雯,你是跟我走呢?还是留下来?”柯南探长和晴雯安排好了别人的崭新命运,现在轮到她们俩个来主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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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五章 核算成分数

既然,杰克的童年已经被改写,那么,后来发展的个人走向和主线就再没有任何违法的地方,照此,四位妓女都不会死,晴雯也不会死,而柯南探长更是不会死。

一时间,大家在杰克的脑海里不知是该庆祝呢,还是应该感谢晴雯的篡改历史。

晴雯对柯南探长的盛情邀请很是迟疑,主要的原因是她越来越觉得柯南探长做事虽然勇猛精进,但是真的很不靠谱,一会儿,和杰克在脑海里较量谁的精魂很消化吸收了谁,一会儿又吞噬了四位妓女的精魂还美其名曰是保护她们被杰克消化了,当然,最好的结局是柯南探长在危险过后吐出了四位妓女,并且把她们安置在了相对来说适合她们的那些个时空里。

看似,柯南探长从开始故意让开膛手杰克吃了自己,然后,又兴风作浪地把晴雯给请到了这里,让晴雯也吃了个哑巴亏为作卧底而牺牲了自己,当然,最后的结局柯南探长还是把握住了,让晴雯篡改了杰克的童年史,不仅他名致实归,而且,他现在又开始邀请晴雯加入自己的时空转换侦缉大队。他是大队长,晴雯是副队长,只不过没有一个兵。

晴雯老大的不乐意。

第一,是柯南探长不经自己的允许就把自己从南周给拖曳到了现代社会。这样,很麻烦,也有些独断专行、控制他人命运之嫌。第二点呢,就是柯南这一次的出奇制胜,是靠的晴雯扭转了杰克的命运,而不是自己在亲历亲为,虽然柯南探长没有从晴雯这里抢功,但是,柯南探长却没有给予晴雯哪怕是口头尚的肯定。如果说,这一切的结果都是柯南探长操纵决定的,那么,晴雯的意见可就更大了,难道是个女的就得是弱者,就得把控制权交给他柯南吗?!第三点呢,晴雯是觉得这柯南探长一会儿上天,一会儿入地的,不见得是本领强,却很有可能是因为独断专行、恣意妄为的结果,晴雯可不想和一个有幻想症、有臆想症、而不顾别人安危的人在一起。

柯南似乎看出了晴雯的这一点小心思,他也不勉强,而是静待更好的时机来邀约晴雯。

晴雯和柯南探长的精魂来到了英格兰场的天平间里,找到了各自的身体,然后,不由分说地一头扎了进去,身心魂魄一结合,马上,她和柯南探长就活灵活现地活了回来。

当晴雯挽着柯南探长的手走出英格兰场的时候,柯南并没有去和斯科特警长去打招呼,因为,如果按照历史的推到,斯科特警长根本就没有遇到过这个妓女被一一开膛的案子,故而,按照这样推理的话,斯科特警长是压根就不认识柯南探长的,就更没有请柯南探长来共过什么事啦。

晴雯和柯南探长轻松地走出了英格兰场,竟然没有人拦截他俩。两人出来后相视一笑,觉得一切都已过去,而很可能是崭新的未来正在等待着他俩。

晴雯说:“我想回南周。”

柯南探长似乎很懂得晴雯的样子,没有勉强她的企图,但是,他是这样说的:

“据我所知,现如今,南周的北境很稳定,胡人年年朝贡,按照规矩互市,其实,你在一个不是乱世的环境里,你根本就发挥不出自己的才华来。”

晴雯不以为然,说:“但至少,本姑娘可以回去结婚,还可以经常探望小伙伴们。”

柯南叹了口气,说:“你真的不知道吗?几百年过去了,那曾经的金锦玉袍,也都灰飞烟灭啦。”

晴雯一吃惊,问:“你是说南周不存在了吗?也就是说,我根本就回不去了吗?”

柯南探长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这个动作让晴雯发慌,难道他真的难以开口,就是因为现实情况就是我根本就回不去南周了吗?“

晴雯有了这样的判断,立时间,就感觉五雷轰顶的。

柯南探长见晴雯如此地惊慌,赶紧说明情况:

“除非咱这个地球消失了,那,你的南周才会真的无影无踪,在广漠的宇宙中连一粒灰尘的存在都没有。但是,地球明明尚在,所以,你放心,南周还在。”

晴雯说:“我要回去,你放我回南周。”

肯纳探长面有难色。

晴雯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因为你被动穿越而来,当然,要找你回去。”

柯南探长说:

“宇宙的穿越是有一定之法的,这种法,我辈也只掌握有一半,另一半靠你个人,你为什么会在我的暗示下就一下子穿越到现代了?那是你有慧根的原因。你要为父报仇的心愿未了,又碍于自己的本领不够高强,导致的结果就是你一个发愿就和我换了空间。”

晴雯莫名其妙,感觉柯南探长是个大忽悠,怎么说怎么灵的那种。

柯南探长继续说:“你现在什么都好,为人正直,心地善良,一定可以通过穿越大法的筛选,但是,你的根性还需要修炼,你的穿越本领是要被评定成分数的。”

晴雯一听脑袋就大了,按理说,在南周的时候,也不用参加什么考试题啊!

柯南探长说:“这分数呢,要根据你穿越到现在时空里之后,你对这个空间所做出的贡献,这贡献如果被评定为很高的分数,那么,就可以轻易地选择你回去的地方。”

晴雯说:“那,到底得是什么样的贡献呢?”

柯南探长数着手指头,说:“这贡献可以通过很多方面来实现,比如说你建了个希望小学啊,或者你自己进行了一场南山苦修啊,再或者你曾经救死扶伤啊,还可以是你取得了哈佛的博士学位啊……等等,只要你的心地善良而发出了善愿,你身体力行,无论是在人文,还是在理工建设上,还是在社区服务方面,只要你体现出了价值,你的价值就被核算成分数,累计到一定的分数后,就等于说你就不亏欠你现在所处的这个空间啦,到时候,你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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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六章 一个有正向思维的人

晴雯听了柯南探长的陈述,她略有所思,这点道理和规矩,虽然她之前没有听说过,但是,当柯南探长讲给她的时候,她还是能接受的,主要原因在于她觉着自己平白无故地来到了这个世界,并没有为它做些什么就走,这本身就可以被诠释成为对这个世界的一种索取和破坏,至少,是打破了这个世界既有的规则。

因此,多多少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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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七章 从众行为

嬷嬷说:“这位小姐,你看上去穿的很体面的,不晓得是什么风把你刮到我们这里的孤儿院,要知道,在这里,那可不是混日子,在这里也不是在为主贡献,简直,简直就是在受这些小杂种的折磨啊。”

晴雯极力掩饰着不笑出来,但是,还是一不小心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嬷嬷脸色马上就不好看了,晴雯赶紧找内援,她望向窗外,见柯南探长的背影正走出大门,看来,自己要完成对这个世界的回报,还真的指望不上柯南探长呢。

晴雯由此叹了口气,虽说一直以来自己万事不求人,但是,现如今,自己可是被“穿越”来了这么个孬地方,结果,还因为穿越欠了一屁股帐,这事,柯南他脱不了干系,故此,晴雯才有所指望。

见找不到内援,更没有外援,晴雯只能老老实实地在这里等候嬷嬷院长的吩咐。

“我们这里的活儿也分三六九等,你若是有教师的资格呢,就可以做教师,比如可以传授我们这里的孤儿法语啊、美术啊、体操啊……如果你没有这方面的证书,你也知道,虽然你是经大人物介绍到本院的,本院爱面子,不会把你给辞退回去,但是,你……”

晴雯是何等有眼力见的人啊,她马上说:“我虽然母语英语很普通,但是,我喜欢亲近孩子,也为人勤快,这样吧,把打扫做饭的活儿都交给我吧。”

嬷嬷狐疑地看着这个看似说话很淑女的姑娘,心想什么样的大户人家的姑娘会这么地不顾自己的身份非要躲到这孤儿院里来呢,说不好是个家道中落的姑娘,也说不好是在外面犯了什么事儿,为躲一时的危机而坚持要留下的。

嬷嬷这样想着,于是就在心里益发地轻视起这个姑娘来。她说:“嗯,东边长廊尽头是个公共厕所,就归你打扫了,还有,我们这栋别墅的外围是个大花园,虽然有老园丁,但是老园丁架不住岁月,已经累得直不起腰来了。你可以去学个徒弟。还有,每天送菜的马车五点钟到,你帮助主厨卸货,这样,也可以为孤儿院节省搬运开支,还有……”

晴雯脸上挂着笑意,心里觉着这嬷嬷简直不是在欺负人,而是特么地信任她啦。

一般人会觉着这修道院院长开场就一下子把这么多活计都交给自己来办,真的是很难为新人,不免会很有意见,甚而会在后期劳作的过程中心生怨恨,但是,晴雯可不是这样的人,首先,晴雯在劳动方面是把好手,她觉着这些话儿都是随手干惯的,要不怎么是在听郦馆和怡红院修炼过的呢。所以,晴雯不仅面带喜色地答应了下来,而且,她本心就很接受这样的安排,是心悦诚服的状态,甚至,还有些要马上就跃跃欲试的情形,只不过,她把这样的急切心情好好地藏了起来。

要是韦小宝在这里的话,保准儿又会笑话晴雯这是白给的,一厢情愿地很,多亏小宝这样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人没有在晴雯的身边聒噪,也让晴雯在自己的心境之上不那么添堵。

为什么说是添堵呢,就是晴雯明明不这么想,可是小宝却能按照世俗的理儿给安上一个“不对”两字,这会对晴雯正做的事情产生来自外界的影响。

此刻,嬷嬷院长让一个中年嬷嬷带晴雯去看自己的房间,并且把工作制服发给了她。

晴雯套上修女的衣服,一下子有种回到南周穿襦裙的日子,她高兴地照着镜子转了两圈。看来,自己要在这里呆到把亏欠这个世界的都还清了才能够再次上路啊。

要这么论的话,那一定是个不那么短暂的时光,故而,自己要特别地学会在心里上调适得当。

晴雯拿了拖把和桶,来到了厕所的门外。突然,看见一个男孩子趴在门口哭泣。

按理说,这男孩子哭泣是和晴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她既不是辅导员,也不是班主任,不过,路见不平一声吼,这是南周侠客的一贯作风,晴雯也似乎在过去受此感染,因而,看到这个情形就有一种不得不管的正义感。

晴雯走上前,放下手里的东西,问:“这位同学,你怎么啦?”

那个男孩说:“有女生欺负我。”

晴雯说:“别哭。”

男孩可怜兮兮地说:“老师,我好孤单,好害怕,你能抱一抱我吗?”

晴雯二话没说,就被男孩子的有关老师的称呼给感动了,马上觉着责无旁贷,应该马上施以援手。

晴雯双手环住男孩子的肩膀,男孩子抽泣着投入了她的怀抱。

正在这时候,突然从男厕所中传来一连串的爆笑,原来,厕所里有若干个男生。

可是,为什么刚才这个男孩子哭泣的时候,男厕所是没有声响的呢?

晴雯感觉不妙,她刚要抽身走开,就见那抱着自己的男孩子紧紧箍着自己不让她离开。

男厕所的笑声此时更加响亮啦。看似,不是那种善意的笑声。

难道自己刚来到这里就惹祸了吗?晴雯暗暗地担忧着。

男孩子把刚才哭泣的鼻涕也抹在了自己的胸口,这简直不是在寻求庇护和理解,这,应该就是一场恶作剧!

晴雯睁大了眼睛,她不能理解,世界上的孩子都是烂漫天真的,怎么这里的孩子却这么邪性?!

“哎呦!杰克抱住老师喽!”

“杰克加油!杰克亲一个~!”从男厕所中走出很多半大的孩子,他们大约从八九岁到十几岁不等,一看就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身经百战、很懂得如何闹事而不被罚的一撮子孩子。

晴雯看着他们没有动弹,因为,她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想起了自己年少的时光,那时候,自己比这些伦敦孤儿院里的少年也强不到哪里去。自己不肯自己出头露面,但是,对于一切可以拿来取笑的事情,都会跟着起哄、再添上一把火。这,现如是一种习惯了的从众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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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八章 卖力地干活

晴雯正在为难于自己到底该怎么做的时候,男孩子们已经围了上来。大家伙儿七嘴八舌:

“这位小妞难道是新来的吗?”

“杰克,你趴在人家胸口干什么?”

“我看,这么傻的工作人员就该开除,这面试工作是怎么做的?!”

晴雯被这些半大的孩子给说得脸红脖子粗的,她虽然很有些委屈,但更多的是觉着自己真他妈的笨,自己的笨导致了轻易就钻了别人的套儿,而且是,小娃子的套儿。

还有,就是这个孩子怎么叫做杰克?!

这时候,杰克在大家伙儿的起哄声中起身离开了晴雯,然后得意洋洋地从每一个人那里收取一枚便士。这是打赌赢的。

晴雯知道他打的赌是什么。

晴雯仔细地看这个男孩子的举止和长相,很快,她就发现了那个明显的黑痣,这个黑痣的位置和她所见到的那个连环杀手开膛手杰克一个样儿,难道?

晴雯不敢想,但是晴雯又不得不想到:“难道柯南探长把自己送到了杰克小的时候?”

这难道不是一种轻微地“穿越”吗?

晴雯很生柯南探长的气,总是不跟本人打招呼就把自己编排到他自己的“剧情”里,在剧情里,更是对晴雯的命运进行了百般雕琢的设计。

晴雯对柯南探长,那可以说是意见大了,以前的事情姑且不论,单说现在,又是他事先不告诉自己的一次罪证。

杰克对晴雯挤了挤眼睛,然后,和这帮起哄的男孩子一起走远了。

这是晴雯来到这个孤儿院的第一天,就马上吃了眼前亏。不过,晴雯又多了一层想法,她想的是到底柯南探长安排自己来到孤儿院就是那么简单的一个心愿——去回报吗?还是,另又算计,想的是该怎样帮助杰克变成一个不是杀人犯的正常人?!

晴雯觉得自己的这个猜测还真的不无道理,主要是她在二十一世纪的中国学过犯罪心理学,那里说,一起后期的发芽、开花都是源于最初的种子的记忆和创伤,那么,如果按照这个理论来理解的话,一个罪犯的早期生活对后期他的犯罪可影响太大啦。

这一点,让晴雯有些在猜度柯南探长安置自己在这里的想法,会不会是在柯南探长看来杰克的早期太过重要,以至于他不得不将晴雯穿越到杰克小时候的孤儿院里来,一方面是监督杰克成长中的伤痕期,另一方面是要让自己实施必要的干预和引导,好试图改变杰克。

这样想的时候,晴雯突然不那么记恨柯南探长对自己的安排了,因为,这多少说明在柯南探长的心里自己是一个重要的人,一个可以帮上忙的人,一个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对周五的环境和周围的人施加影响的人。

晴雯想到这里,突然心里畅快了许多。

接下来,她又开始犹疑起来,自己的心理学那是只在大学期间学了个半吊子的,要真的将心理学付诸于实践,还真的是个很大的挑战,闹不好随便乱用,抑或是断章取义、自以为是,都有可能会用遭了,出什么岔子。

正在这里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嬷嬷匆匆忙忙地走来,说:

“快,柯北修女,嬷嬷院长找你。”

晴雯只好将自己的刷厕所用具留在原地,跟着这位嬷嬷紧赶慢赶地跑到院长办公室。

嬷嬷院长一脸的严肃,晴雯觉着大事不好,一定是刚才在厕所出现的捉弄她的恶作剧曝光啦。

“听说你有躁郁症?”嬷嬷院长一脸疑问。

“谁说的?!”晴雯回答:“我很健康,没有这回事儿。”

这么说的时候,晴雯心里在想这柯南探长心也太狠了吧,明明自己好好的,却要给自己安上这么个标签,让人们进一步误解了自己。

院长说:“这是药剂室的钥匙,以后,你可以做药剂师的助理。你也知道,刚刚分管协助药剂师的嬷嬷下山了,好像从此就不回来了,导致我这个院长缺乏手下人才啊。我看了你的简历,你虽然是个蓝领出身,但是,你的推荐人对你的评价很高,故而,我高薪聘请你来这里。”

晴雯听了个云山雾罩,刚才还把自己当作是扫厕所的呢,现如今,又作为特种专业人才进一步挽留,实在是很违和和很扎心的,即便只是在看客的眼中。

晴雯也不是一个看不出眉眼高低的人,既然自己的顶头上司要提拔自己,自己也不能表现得很含糊啊,于是乎,晴雯立马就表示对院长嬷嬷的感谢。

嬷嬷作为院长,平日里见惯了由于这里条件差而引起的嬷嬷们的抱怨和讨价还价,但是,今天见这个新来乍到的小姑娘不仅干事情挺认真的,听指令也乖乖的,是个顺从的小家伙儿,不禁产生了偏爱的心里。

嬷嬷院长提醒自己不能过早地流露出对柯北的培养的意愿,而只是打算在日常的生活中开始注意这个娃子的成长。

就这么,晴雯在这个孤儿院里就等于打了两份工,当然,这打工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心中的上帝。

晴雯既然入乡随俗啦,也就笃信起上帝来。在这里,孤儿院就是天主教教会兴建和资助的,所以,对教义的遵从和对信仰的笃信是很重要的,晴雯当然了解这一点。

日子过得飞快。每日里晴雯都会将厕所打扫得很干净,接下来的时光,她会给年老的药剂师帮把手儿,毕竟自己勤快克苦,很快,对于药房里的一切事情,晴雯都掌握了个七七八八。

出于对她的喜爱和对她的信任,年老的药剂师把钥匙交给了晴雯一把,以便于晴雯在药剂师不在、而孤儿院里发生了什么紧急事情的时候,晴雯可以接替药剂师的角色及时地进行医治。

当孤儿们第一次瞧见晴雯放下扫厕所的桶和拖把,走向药房的时候,第一次,大家伙儿觉着这个姑娘不仅长得不错,还挺能干活的,而且是很卖力地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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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九章 轻轻地动一根手指头

课间的校园总是那么地热闹,晴雯在打扫厕所的时候都能听到校园里嬉笑打闹的声音。

在这里呆习惯了,晴雯都有些忘却在南周时和小伙伴们一起团练的那些事情啦。她的心里,对嬷嬷院长给自己的宽容和自由很是感激,总觉得无以回报,越这么想,她就越发地爱上了这个孤儿院,好像她生来就该是这一世的人,就该是来这个孤儿院干活儿的。

时间长了,晴雯就了解到,这个孤儿院现在是满园的状态,之所以是这样,全是因为孤儿院长嬷嬷的好心肠,在董事会不能支付和承担如此之多的孤儿的情况下,她还是发善心,不忍心扔掉任何一个来投奔自己的孤儿,她是这么说的:

“这是上帝的旨意,让这些孩子找到了家。”

但是,经费拨款也只有那么多,而嬷嬷人也老了,思想比较固化,根本就不知道要讨好那些有钱人,把自己的孤儿院经营得更加有声有色,而是采取了鸵鸟政策,对那些有权利有钱的人不理不睬,结果,就是孤儿院整体过着人员满园和朝不保夕的状况。

晴雯不觉得苦,哪怕是顿顿吃糠咽菜,对于她来说,就好像在南周时候听说的禅宗的修行一样,在她,就是历练自己的难得的机会。

孤儿院里人手缺乏,导致的结果就是抓着个人就可以管事儿,有时候,孩子们还挺痛恨某些嬷嬷的,因为她们管事太多、事无巨细,加之可能是到了更年期的缘故,说话唠唠叨叨,容易情绪化做事,还有,就是一见到小朋友就很多愁善感,如果不是这个类型的,就是更年期类型的暴怒、风风火火,如果连这一种类型都不是的话,那就是冷漠型,一心献给了上帝,除了祈祷以外对任何事情都事不关心高高挂起。

晴雯不管别的嬷嬷怎么做,晴雯一心想的是怎么把自己的工作做多做好,多分担嬷嬷院长的烦恼,也不断地争取获得小朋友们的肯定。

一天三次,她要打扫男女厕所,另外,她需要为药剂师老大爷跑腿,为大家送药,问诊,还有就是进行一些生理卫生方面的普及,有时候,还身兼数职地作起了卫生监督员,在卫生大检查中不仅坚持原则,对于卫生不过关的一个也不放过,同时,她还身体力行,对于不干净的卫生死角,对于个别同学不注重卫生的不良习惯,她都亲力亲为地予以指正和指导,而且,还弯腰、躬身一点一点地给打扫干净、抹干净。

个别嬷嬷有些坐不住了,觉着晴雯怎么总受到嬷嬷院长的表扬啊,而且,还和孤儿们打成了一片,晴雯在南周的时候,从来都不显山露水,因此除了袭人因为宝玉护着她的缘故而对她不够友好以外,其它的姑娘老婆子们都觉着这娃子是个粗人,不是女人可以和她较劲的,因此,大家伙儿都放心下来,对晴雯也就印象良好。

但,在这里就不同啦,这些嬷嬷一个个眼睛盯着嬷嬷院长什么时候退休,自己好有机会向院长位置上爬,再一个就是心理极度不平衡,总觉着一个女人家的虽然把自己给了上帝,但是,却不等于说自己这一辈子就这么苦哈哈地被关在这么个孤儿院里,整天价和这里的熊孩子打交道吧,弄不好不是得自闭症,就是被这帮子熊孩子给气成躁郁症。

这么一想,这些个嬷嬷就对晴雯这么个半路出家来到孤儿院,虽然看上去假心假意地好像很能吃苦,而且好像还很容易和孩子们达成一片,似乎这个叫柯北的女孩子很有心机,不仅笼络住了嬷嬷院长大人,而且,开始在大家心目中树立起威望来。

嬷嬷们也是在精神上分个三六九等,有不同层次的,有些人虽然也是信奉上帝的人,但是却还是对世俗的事情很斤斤计较,这样的人,就不够容人,而且是对晴雯这样横空出世的人很有意见,会处处设置障碍予以阻拦的人。

但是,就算是这样的人用一种异样的、不认同的眼光看晴雯,晴雯也是感觉不到的。因为晴雯是个傻瓜蛋子,心里装着天下,没有这些鸡鸣狗盗的小心眼儿,或可定义为是个粗人。

晴雯活在自己感兴趣的事情里,比如说如何把蟑螂给赶紧杀绝啊,如何给小朋友们讲一讲未来的情形啊,如何制造一种刷马桶的药水啊,这样一个辛勤劳动的晴雯是不关心人际关系的,而是一再地就事论事的。

晴雯飞也似地跑到了厕所,把门关上,在里面不仅努力刷厕所,擦地板,洗抹布,而且,还在镜子前跳舞,大声歌唱,好像这样她就能够回到那个自由的南周时代,好像这样她就不是被拘束在一个久久不能出去的孤儿院里,这种自我开解很管用,晴雯因此根本不可能得上抑郁症,如果有什么症状的话,那有可能是臆想的能力在不断地加强。

“报告嬷嬷院长,那个叫柯北的嬷嬷今天又在厕所里唱歌,这简直是在给我们孤儿院抹黑,试想,这里是不能高声语的地方,这里是敬神的地方,这里是修心养性的地方,怎么能把街道上的、乡村间的粗俗歌曲堂而皇之地在厕所里演唱呢,再说,她得意忘形,还舞蹈呢!”

一个嬷嬷这样对嬷嬷院长告状。

嬷嬷院长说:“那,就叫柯北来我这里报道。”

另一个嬷嬷见这个话题还在继续,连忙也插话说:

“柯北她为了笼络人心,对孩子们很放羊,到了她值班的时候,她就让孩子们到孤儿院的后山坡上呆着,好像一群没有牧羊人的野羊似的,不再守规矩、听管教,嬷嬷您说,像这样的人是不是就该被清除出咱们的队伍,不要让这样的人把我们的孩子给带坏了,这带好一帮孩子啊,可是真费劲,是真不见成效,可是要想带坏一个孩子啊,那简直就像轻轻动一个手指头一样的容易。”

第六百三十章 顾前不顾后

“嬷嬷院长,您找我有事情吗?”

晴雯欢蹦乱跳地来了,她觉着自己现如今心情挺欢快的,那么,自己这样的心绪也没有必要就藏着掖着的,再说,自己觉着嬷嬷院长就好像自己的老祖母一样的亲切,自己也没必要防着她老人家,更没有必要在她老人家面前表现的不够诚实。

于是乎,晴雯怎么自然就怎么流露在嬷嬷院长的面前。嬷嬷院长也正如她所料想的那样,看见自己的时候慈眉善目的,晴雯有这种自信,至少嬷嬷院长见到自己是不反感的,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她应该阴沉个脸不是。

“柯北,我想问你,你来咱们孤儿院也有将近半年的时间了,你到底感觉怎么样啊?”

晴雯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主要的原因是这里的嬷嬷都孤立她,不太和她说话,这会儿,是自己所敬仰的、而且也是善待自己的长辈嬷嬷院长问话,自己一下子就打开了心扉,接下来就是打开了话匣子。

“这里,我当初来的时候,很不适应,首先,就是那些娃子欺负我,再接着就是由于我可能是年纪比一般嬷嬷小的缘故,她们都不太理睬我,我觉得我多少受到了群体对我的冷暴力,不过,我后来将这些感受都给克服掉了,倒不是外界环境发生了多大的改变,关键是我调整了我的内心思想,这内心思想一旦发生了变化,那公主也能立马变成了乞丐,女仆也可以马上就成了豌豆公主,我呢,经由这么思想的一个变化,人也变得坚强起来,独立起来,根本不需要别人给我温暖,我自带光环能够温暖到我自己,还有,就是,我变得更加去体贴弱小的人啦,因为我也是从弱小和孤独寂寞冷中走出来的,我想嘛,就是我可以挣扎着去体会她们的不容易……”

嬷嬷院长看根本就无法打断开了闸门的柯北的说话,不禁低头浅笑不已。

待晴雯终于说累了,她这才想起来了什么于是,她对视嬷嬷院长,看她有什么指教。

嬷嬷院长说:“有些人情商高,有些人情商低。“

晴雯问:“院长大人,您这是啥意思?难道你在给我定性吗?”

嬷嬷院长摇了摇头,说:

“在我的眼里,并不存在情商高和情商低的区别,也不在于事情做得多和事情做得少,事情做错和事情做对的区别。”

晴雯简直想要白眼眼前这位所谓德高望重的嬷嬷院长,要说,这个嬷嬷院长也是说话太唠叨,前后矛盾,而且,最最关键的是没有立场。

嬷嬷院长似乎看出了晴雯的情绪,她又一次笑了,她说:

“将来啊,要是我不在这里了,你一个人可对付不了这里的局面,到时候,你会怎么办?”

晴雯问:“院长大人,您是要去哪里啊?”

院长大人用手指头掩住嘴,意思好像是在说不能透露。

晴雯想起刚才嬷嬷大人的话,这让她发觉自己虽然很努力,但是,在嬷嬷中间就是得不到认同,也比较势单力孤,这样的时候,往往自己有什么对孤儿院事宜的见解和意见都不能得到重视,更得不到大家的认同,主要还在于自己的人缘儿真是不怎么样。

晴雯对嬷嬷院长说:“你要是不在啦,我也选择不在。”

嬷嬷院长在心头划了一个十字,仿佛晴雯说错了话似的。

嬷嬷院长说:“我的上帝,我就怕你会这样,而你却偏偏告诉我这样的答案。”

晴雯一扬眉毛,问:

“难道这样不可以吗?”

嬷嬷院长说:“当然不可以,这里的厕所离不开你。”

晴雯挺认真的,一点都不觉得嬷嬷院长这话说的难听。她说:“嗯,的确是这样,如果我不在这里一天三次地打扫厕所,恐怕孤儿院的卫生情况会有一点的下滑。”

嬷嬷院长长舒了一口气,说:

“你可把我给吓了一跳,我真以为你也会跟着我不在呢。“

晴雯说:“你调动也好,退休也好,总之,你不在,我就是不开心。“

嬷嬷院长说:“这个世界啊,不是谁也离不开谁的。”

晴雯说:“那不对,有的人能镇得住脚儿,有些人,不能。您要是不在,别人恐怕不太能。”

嬷嬷院长又笑了,这一次的笑有些无可奈何,她说:

“柯北,我并不觉着你是假心假意在奉承我,你是真心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了出来,但是,在我,我需要你有时候装傻充愣的,不能全部说实话。你能为我做到吗?”

晴雯摇了摇头,说:“难。”

嬷嬷院长说:“你说的对,这样的要求对你很难。”

晴雯说:“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吗?”

嬷嬷院长意味深长地想了想,然后说:

“没有好处,但是,可以长治久安,可以生存下去。”

晴雯说:“要是这样的话,我可以试一试。”

嬷嬷院长说:“那,你可以走了。”

晴雯很高兴地拔腿就走,她觉着自己应该听从嬷嬷院长的奉劝,如果不听奉劝,那么,自己那些在这里长久呆下去的想法很可能就会被这些多嘴多说的嬷嬷们给颠覆掉。

晴雯一出门,就看见一位嬷嬷很得意地看着自己,好像自己去院长办公室就是去被训的,这一回,晴雯记住了嬷嬷院长的嘱托,她于是灰头土脸地说:

“我真的有些事情做的不对。”

那位嬷嬷一听从来都不服软的柯北修女此刻竟然能够自我反省,而且能够把这种自我反省向自己这个潜在的院长竞争对手打开心扉,此情此景,竟然让这位嬷嬷很是感动。

这位嬷嬷一下子就忘记了柯北修女之前种种的不讨喜的行为,仿佛眼前这个小修女就是自己的小姐妹一般,马上就觉得心理上拉近了距离,很投缘,如一家人一般。

这位嬷嬷不仅觉着自己告状后柯北在行为上有所收敛,而且,自己好像还真的原谅了眼前这个直不愣腾、顾前不顾后的小修女,而且,还有意将之发展成为自己一伙儿的。

第六百三十一章 那个叫作瓷器的国家

晴雯回到药房,发现药剂师史密斯正忙得脚打后脑勺,晴雯一看,好几个学生七扭八歪地被架了进来,一个个上吐下泻的,看似是食物中毒。

“怎么回事,老师?”晴雯问史密斯。

史密斯说:“我正忙不过来呢,你快来帮一把手,我在给他们几个用止泻药。”

晴雯一听,马上投入到紧张的配合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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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二章 挡道分子

史密斯对晴雯吐槽说:“一下子这么多病人,要累死我啊,我早就抗议过,要钱不给钱的,这个孤儿院的经费特别少,嬷嬷院长还死要面子活受罪不去要钱,害得我们这些干活的中流砥柱干活的老黄牛,却连基本的稻草都满足不了。”

晴雯点了点头,这来了半年的时光了,她也发现了这个修道院的情形,那就是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没人管。只有嬷嬷院长一个人拼死拼活地干活,而且,还在孤儿人满为患的情况下继续敌不过外界的恳求、一再地加收孤儿,这样,在有限的资金下,就好像资金掐了自己的脖子似的,不给自己和下属输血不说,还让下属累死累活地当标兵,这样的结果,只能是孤儿院怨声载道,孤儿院的管理在嬷嬷院长看不到的地方在偷工减料。

晴雯很同情地看了一眼史密斯,然后,把当天后续的一干护理、救治、服侍的事情都包了下来,晴雯勤勤恳恳,从头忙到尾,好不容易把一个个病号安置在病房里,把病号饭给派送了,这,她才又回到了史密斯的身边,很体贴地为自己的老师卷了一支烟,放在他的烟斗里,然后,递给了史密斯。

史密斯深深地抽了一口,无比舒坦地在那里吞云吐雾。之后,史密斯第一次向自己的徒弟,也就是这个晴雯吐露起心里话来:

“要说啊,我要是你这么花容月貌的,可不会白白地将自己的青春浪费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晴雯但笑不语,她这是第一次听见史密斯对自己推心置腹。

史密斯接着说:“这孤儿院,倒是只要嬷嬷院长还在世,那底下的人就出不了什么幺蛾子,但是,一旦嬷嬷院长不在了,一切可就要乱套啦。”

这时候,晴雯才有些恍然大悟,怪不得嬷嬷院长一再地问自己如果她不在了的话究竟晴雯该怎么办。当时,晴雯只觉着嬷嬷院长是要出远门的意思,可经此刻史密斯这么一提示,晴雯才知道嬷嬷院长是在暗示自己她要活不长了。

晴雯捂住脸开始哭泣,这个嬷嬷院长是她一生以来无论在哪个世界里都没有碰到过的最可以称得上是自己的外祖母的人,她怎么能不难过呢。

史密斯先生抽着烟斗,面无表情,可实际上在心里也和晴雯没啥大区别,早已在心里哭了个七荤八素。

晴雯问:“如果嬷嬷院长真的要走,我们药房有什么神丹妙药吗?”

史密斯摇了摇头,说:“人的命天注定,如果连嬷嬷院长自己都有感觉的话,那谁去奋力相救都没有多大的作用,还是听天由命的好,不,应该说是听上帝的安排,按照上帝的召唤决定这去留。”

晴雯想了想,觉着史密斯说的有道理,于是,慢慢擦干了眼泪,无奈地看着窗外。

史密斯说:“今天多亏了你,帮我医治了这帮猢狲,我也是老了,当年我和嬷嬷院长也是很有些情分的……好好,这个先不说,我是说,你与其在这里为嬷嬷院长哭天抹泪的,不如你现在就根据嬷嬷院长的提示早做准备,防止一旦嬷嬷院长过世的时候,自己能够保护住自己,不被那些嬷嬷们给欺负住了。”

晴雯想了想,觉着史密斯这个师傅真的很真诚,在不理睬自己的时候就楞是不理睬,别管自己是嬷嬷院长直接指派到这里的,而当此刻史密斯一旦因为感动而诚心地认下了自己这个徒弟,他马上就能替徒弟着想,并且,给出了一定的建议。

晴雯觉着自己将来无论成为什么样的人,做些什么样的事,都该像史密斯先生这样,作个性情中人,作个真诚的人。

晴雯说:“为自己早打算,这一点,还真得谢谢师傅的提醒。至于嬷嬷院长说的,我不是特别能理解,但是,我也会尽量按照她所说的未必在敌人面前还保持说真话去做。”

史密斯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晴雯一下子从那么紧张忙碌的抢救工作现场下来,一个人清净了,还真的很不适应。她很想知道那个孩子杰克想来亲近自己、受得自己的保护,同时,又本能地反抗和排斥,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啦,病得是轻还是重。

一个人的时候,是不是该如史密斯先生所提示的那样想一想自己的下一步呢?晴雯觉着在孤儿院如果嬷嬷院长去世了,那对于她来说简直就等于是天塌了。

如果天塌了,那么,别的什么举措和补救都是没有用处的。而且,也不会再又什么心绪去安排自己的前程,有心情继续开心地活下去。

所以,晴雯想放之任之,车到山前必有路,何必眼前就去想呢。

但是,迎面,她看到的是史密斯先生不赞成的目光。八成,史密斯已经读懂了自己那点小心思。

晴雯继而依从着自己的师傅史密斯的心思,耐下心来好好地想了想这些事情,她发现,自己真的没有把刚才嬷嬷院长对自己说的话好好地咂摸咂摸,竟然把最是要点的部分给忽略了。

那是什么呢?晴雯开始回忆。

当时嬷嬷院长特意指出来如果自己不在了,那么要晴雯做什么来着?

晴雯坐下来,开始杵着下巴努力回忆,她这一付认真的样子

似乎也得到了自己师傅史密斯的认同,因为史密斯先生始终在对她点着头,好像在鼓励她继续回想下去。

终于,晴雯想起来了,原来,嬷嬷院长说的是叫自己在适当的时候不要直接说真话。

晴雯一阵感动,这话的意思不就是在提醒自己在没有她的保护下很可能会遭到同事的嫉妒和排挤吗,她的意思就是要自己不要那么直,而是应该曲线救国,曲线完成自己的使命,而迂回着、有计谋地躲避开那些无谓的、挡道分子,当他们力量强的时候,千万不要和她们硬碰硬。

当晴雯真正这样注解嬷嬷院长语重心长的话时,一阵暖流再次从心间流淌向那以温润的泪腺。

第六百三十三章 有人爱听,有人爱看

当晴雯正在满头大汗地打扫厕所的时候,一声凄厉的哭声想起,紧接着,一串凄厉的哭声连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悲愤的声波。

晴雯赶紧跑出去,在长廊的尽头,已经有修女跑出来挨个班级地奔走相告:“嬷嬷院长去世了。嬷嬷院长去世了。”

晴雯感觉天黑了下来,自己已经辩不明方向了。

一直把嬷嬷院长当作自己的外祖母的晴雯感觉心里缺失了老大的一块,这种损失不是自己努力做出什么事功就能够弥补得了的,这种损失将永远伴随着晴雯,成为她一个想要得到嬷嬷院长肯定却永远再没有机会的一个缺憾。

孤儿院的每一个教室都传来了哭声,晴雯拿着拖把和水桶从每一个教室的门口走过,听着哭声,她看到了那个杰克,杰克斜睨着门外的她,依旧是一付挑衅的神态。

晴雯低下了头,她轻轻走了过去,但是,她觉着这个坏孩子杰克似乎在自己的某个心里的频道共振上和自己一致了。这是杰克半年来不停地捉弄晴雯、对晴雯敌对、使坏后第一次让晴雯觉着少了距离感。

真奇怪,人和人如此的陌生,好像天生之间就存在鸿沟,每个人都不能,更是不愿意去理解另一个人的出身、经历、喜好偏好、和一些自己的特点怪癖,但是,如若在经历某一重大灾难并导致心里失衡,甚而塌陷,再就要一步错乱的时候,在这个节骨眼上,这灾难,这灾难所引起的伤痛反而会让两个如此不同的人产生了片刻的共识和一致,这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

晴雯没有学过心理学,如果她学过心理学的话,或许她能够理解这一刻她和小孩杰克之间发生的这种片刻即逝的相互接近。

不管怎么说,这是在这半年里的第一次晴雯照着自己初衷的目标前进了一步。

在嬷嬷院长的房间里,已经聚满了嬷嬷们。大嬷嬷怒目圆睁地看着晴雯,好像她的迟到是大逆不道的。

晴雯缩头乌龟一样站在最后一排。

从嬷嬷们的肩膀缝隙间,可以看到嬷嬷院长安详地闭着眼睛,去见上帝去了。下面的嬷嬷们哭声一片,只要晴雯咬了咬嘴唇,没有哭。

大嬷嬷审视了大家一圈儿,然后,对晴雯说:

“嬷嬷院长生前对你那么关照,你却在这里不动声色,可见是个没良心的人。”

大嬷嬷平日里就看不惯晴雯蹦蹦跳跳,和大家伙儿打成一片不说,还和这帮没教养的孤儿们很投缘,这样的人,大嬷嬷见得多了,她一直觉着要不是嬷嬷院长袒护这个叫柯北的小嬷嬷的话,自己早就亲自好好地调教她了,如果她在自己的手底下仍旧冥顽不化,那么,她就会一脚把她尽快地利利落落地踢出孤儿院,以免把这里的风气给带得自由散漫。

相比之下,晴雯倒是挺喜欢这个大嬷嬷的,为什么呢,因为晴雯一直以来虽然心智聪颖,手巧脚巧,为人的心眼儿也不错,但是,晴雯心比天高过,却一直身为下贱,虽然在短暂的二十一世纪现代化强国中国的南方沿海城市江城继承了柯南探长的亿级遗产,但不想,出于自己的一时疏忽,或者说是中了柯南探长对自己义气的了解而下的套,自己还没来得及享受着飞来横产,就一个不小心来到了十七世纪的英国伦敦,在为打探柯南探长之死的过程中作卧底又一次为柯南捐躯,这结果正说明晴雯身为下贱的出身总让她无法握住到手的财富、也把握不住一直能够侍候到好的主人,这样的命运在今天再一次显现,显现的方式就是晴雯对于讨厌自己的大嬷嬷完全是一付无视的态度。

请注意,这无视的态度,可不是真的见到大嬷嬷就翻白眼,大嬷嬷要求自己什么事情,自己就当作没听见没看见,这无视的态度,被晴雯这傻丫头给诠释成了对于大嬷嬷的百般刁难她全不上心,做好自己手头的事情,根本不上火也不顶嘴抬杠,而且,对于大嬷嬷无理的斥责,晴雯也是觉着好像挠痒痒一样,跟袭人对自己的使绊子、对王夫人动不动就把自己给休回家这类或阴损、或残暴的方式比起来,那大嬷嬷对自己的厌恶和穿小鞋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啦。故而,晴雯采取的态度根本就是没有态度,这内里的原因,其实,晴雯自己并不知道,因为晴雯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啦,就是比较的厚脸皮的样子。

大嬷嬷见晴雯诚恳地低下头,做难过状,她有些吃惊,发现这丫头还挺贼的,一看自己针对她要发难,也不去争辩自己是不是被委屈了,马上就服软。

大嬷嬷一下子产生了两种感觉,一种感觉是觉着可能这丫头是个怂包,容易被别人给制服,另一种判断是这丫头怎么也学会了见人三分笑脸背地里却咬牙切齿。

大嬷嬷见晴雯一脸的真诚,并努力做出痛苦的样子,真是让自己这个调教的人无话可说,于是乎,她问:

“你怎么看嬷嬷院长的?”

晴雯刚要回答,就想起了嬷嬷院长对自己说的话,于是,她说:

“嗯,我才来了半年,这半年嬷嬷院长对我很好,但是,我怀疑嬷嬷院长只是出于公心,对我这样不成器的年轻人,也是很不满意的。”

为什么加了个“也”字呢,晴雯是在特意为大嬷嬷指出其实嬷嬷院长也是讨厌自己的,和大嬷嬷一样。

大嬷嬷点了点头。

然后,大嬷嬷说:“大家都在哭泣,为什么你没有反应?”

晴雯又要照直了回答,但是,她又一次想到了嬷嬷院长对自己的叮嘱,于是,她违心地说:

“嗯,我对她其实不熟,还有,我不喜欢她对孤儿院的管理方式,虽然没有积怨,但是,我不赞赏她的做法,这个孤儿院的节骨眼上,她老人家又病了,根本不利于我们孤儿院寻求外援。”

大嬷嬷听到这里,点了点头。晴雯心想怎么说假话就有人爱听呢?!

第六百三十四章 一张鸭蛋儿脸

这时候,来为嬷嬷院长做祷告的牧师被请来了,嬷嬷们纷纷地让出一条通道,请牧师走过去。

晴雯挡在牧师面前,大嬷嬷一阵犯急,心说这小蹄子怎么净跟着捣乱,说不好会给咱孤儿院抹什么黑呢。

大嬷嬷刚要发声斥责,只见牧师停留了下来,慈爱地看着晴雯,好像等着晴雯说话。

全体嬷嬷都看向这个胆大妄为的晴雯,心说让你平日里得到嬷嬷院长的宠护,现在,马上要换上大嬷嬷来执掌孤儿院这个局了,看你吃不了兜着走,而你的确也不争气,还没准备好看你笑话呢,你就已经开始做出让大嬷嬷讨厌、让大家伙儿讨厌的离经背道啦。

大嬷嬷脸色很难看,加之她的个头很高的缘故,大嬷嬷那阴沉的脸可以把晴雯给罩住。

但是,晴雯该说的,她一点儿都不含糊,照直了说出来。

晴雯说:“牧师大人,我这里有一个请求,让我替你掌烛,这也是大嬷嬷的指示。”

大嬷嬷心里一惊,看来,这小人儿还真的是个人精儿,谁有权力有势力就投奔谁,这嬷嬷院长的尸骨未寒呢,她已经完全倒戈,偏向到自己这方面来了。

众嬷嬷的惊异程度不亚于大嬷嬷,甚至可以肯定地说,众嬷嬷简直是有人大跌下巴,有人大跌眼镜,大家见过不要脸的,但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谁在位就拍谁的马屁,这本事,应该只能是在事后引起众怒,让大家一起疏远她,用唾沫淹死她。

晴雯并不觉着尴尬,虽然她已经发现背后阴风森森,前面一排眼光恼怒的怒火,但是,晴雯何许人也啊,她是宝玉的小答应,是响铃公主差点喜欢上的小侠客,是连韦小宝都要让她三分的抵赖加反抵赖大王。所以,晴雯在牧师的点头允许下,大大方方地通过嬷嬷们毒箭般眼光通道,走到了嬷嬷院长的床前。

大嬷嬷补充了一句:“上帝慈悲,是我派这个小嬷嬷为嬷嬷院长扶灵,为牧师秉烛。”

大嬷嬷这么一出言,下面就都安静了下来,平日里对大嬷嬷的做法不满意的、对大嬷嬷的苛责怀恨于心的这一会全都老实了下来,因为,再眼瞎的人也能咂摸出个滋味,看这气场、看大嬷嬷说话的姿态、看这个不起眼的小嬷嬷柯北对大嬷嬷极尽能事地巴结和讨好,大家伙儿的心里已经多少有了想法儿,知道这是要改朝换代的节奏。

在这个节骨眼上,谁都得小心从事,可不能任者自己的性子从事,更不能按照自己的习惯和习性不走脑子的做事,这事后很容易被自己的对手给抓住了把柄,因此而踩着自己上位。

这些嬷嬷们都非常地精明,别看是在十七世纪宗教盛行和统领一切的时代,有信仰的人看似很圣洁、很脱离世俗趣味,但是,就晴雯的观察,这些人也都是些俗人,一点都不比宫斗戏的主角闹腾得少,她们或成帮结派,或单打独斗,或使劲心眼儿下套儿使绊儿,或炮筒子脾气直接发作,或不玩阴的看似高高挂起,但是在关键的时候就会使出杀手锏来。

晴雯不是这一号人,也不是那一号人,这种木讷的性格很让她实际上吃亏,但是却心无障碍,不生烦恼吃嘛嘛香不生癌。但是,她之所以能够这般灵巧又铤而走险地拍马屁,实在是因为太爱嬷嬷院长,以至于不愿意去忤逆嬷嬷院长在见她最后一面时给予她的忠告——不说实话。

这一点做起来挺难的,尤其是要这个二愣子般的晴雯来做,但是,晴雯就是生生为了嬷嬷院长的叮咛把自己愣头青的直来直去给拐成了个七扭八歪,让嬷嬷们都产生了误解,以为这是个无孔不入的、脸皮厚到家的、生存欲望极强的一个心机婊。

晴雯知道大家伙儿对自己这样反常状态所产生的误解,但是,她无意于消解这个刚刚建立起的在大家心目中的新形象。

晴雯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追二兔不得一兔,与其让嬷嬷们满意于自己的表现,不如让嬷嬷院长的在天之灵觉得自己没有辜负她的叮嘱,因此,晴雯铁定了一条心要继续坚持下去,继续地恬不知耻。

牧师很高兴有这么个机灵的小家伙在旁边帮忙,故而,晴雯在牧师絮絮叨叨的祷告旁一直高高地举着蜡烛,这诚心劲头不能被嬷嬷们所理解,反而被这些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嬷嬷们所侧面和鄙弃。这中间,只有大嬷嬷一脸心满意足地观望,她似乎已经在品享自己当上嬷嬷院长的成功喜悦了,这,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牧师在祷告的过程中,不免都因为站立过久而几次晃晃悠悠,而下面的嬷嬷们有些身体力壮的,还能坚持,大多数人已经开始膝盖发抖,站不住了。

可是,晴雯就没问题,她不仅站得身板很直,而且,双手高举蜡烛不动摇,更身子一晃不晃,其中原因,不仅因为自己本身就是穿越大能,当然,称呼自己是穿越大能,而不提及自己每一次穿越其实都是柯南探长把自己给难为成不得不穿越的这一码事儿,晴雯在这个柯南探长缺席的情况下还是敢于毫不脸红地称呼自己是穿越大能的。

既然自视为穿越大能,那么,晴雯就要求自己坐如钟站如松,今儿个,大家伙儿眼看着都支持不住了,我晴雯就是有能耐,谁让我一天扫三次男女厕所的?!

这么一显摆,牧师看自己的目光就不一样啦,而嬷嬷们嫉妒的毒箭也更多地向晴雯投射了过来。

晴雯并不邀功,但也不怕唇枪舌剑、苦雨凄风,她昂扬着一张小脸儿,虔诚地听着牧师的祷告,心有悲凄,但是好强的她却不肯流露出一丝。

这时候,大嬷嬷在后面看得真切,她真心以为这个小丫头是个小没良心的,对待嬷嬷院长的故去一丁点儿难过的情绪就没有未从她那张没有皱纹的鸭蛋儿脸上出现过。

第六百三十五章 不是一个重量级的

正在祷告的中间,一滴蜡油滴了下来,可能要怪晴雯太注意祷告的内容的原因,一时注意力全都在耳朵上,一不留神儿,手上的蜡烛倾斜,蜡油随之滴了下来。

蜡油正好滴在嬷嬷院长的脸上,那鲜红的蜡油好像一滴从她慈眉善目、端庄圣洁的脸上滚淌下来的一滴眼泪。

还没待专注于祷告的牧师的注意,底下的众嬷嬷们已经一片哗然,大声疾呼:

“天啊!”

“我的上帝!”

“圣母马利亚显灵了不是?”

大家没有因震惊而害怕,因为都对活着时候的嬷嬷院长那是再熟悉不过了。大家却在因震惊而草率滴得出了一个结论,并且为了这个结论正或交头接耳,或奔走相告。

“嬷嬷院长显灵啦。”

“不,是圣母玛利亚借助嬷嬷院长圣洁的灵魂在向我们昭示着什么?”

“哎呀,真是好人有好报啊,不是不报,实在是时候未到,看今天的嬷嬷院长,我对来世有信心啦。”

大家伙儿原来从其中获得的并重新进行咀嚼和判断得出的结论是喜气洋洋的,是吉祥的。

晴雯看着大家伙儿发呆,她实在不明白自己这一不小心做出的举动竟然会引起这么大的祸害。

“柯北,看你干的好事!”当大嬷嬷将大手拍在自己肩膀上的时候,说出的话让晴雯觉着她这是在责备自己。可其实,在大嬷嬷看来,自己完完全全是在真心滴肯定柯北所做的一切,也包括那滴蜡油。

嬷嬷院长慈祥的容颜上有了一颗血红的泪滴,好像她不这样就对不起所有的信众似的,晴雯心想。

“看,咱嬷嬷院长在天之灵还在继续体恤我们苍生的不易,她为我们泣血,就是要用自己的悲痛来补偿我们大家伙儿所犯下的罪,来洗刷我们的罪。”

说这话的人不是大嬷嬷,而是后起之秀二嬷嬷。

二嬷嬷是科班神学院毕业的,只不过人有些读书读多了,平日里看上去好像一个书呆子似的,不大懂得人情世故,因此在嬷嬷们中间和晴雯有一点很相似,那就是不怎么招待见,也不得烟抽,这会儿,她倒是很能注释,把嬷嬷院长淌眼泪的说法说得很有传奇色彩。

嬷嬷们都点头称是,似乎,很赞成二嬷嬷的这种说法。

此刻,连牧师也都破天荒滴跪下来吻了嬷嬷院长的手,好像被嬷嬷院长的献身精神所感动。

只有大嬷嬷很生气,因为只有她在一直注意着、留意着这个叫柯北的小嬷嬷,总觉着这丫头有些古怪,不是太随便,就是太顺从,每一件事情都做到了极致,却又让人抓不住她的把柄,认不清她的目的所在。

正因为大嬷嬷痴迷于柯北突然间对自己的五体投地,再则也是想借机观察一下晴雯的情况,结果就发现来是柯北倾斜了蜡烛,将那蜡油滴在了嬷嬷院长的脸上。

本来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可是让二嬷嬷这么一渲染,周围嬷嬷们的盲从跟进,导致这件事成了一个传奇,而且,在大嬷嬷的眼里,这就是伪传奇。

而且,大嬷嬷是个阴谋论的专家,从来想事情,都喜欢逻辑推理结合主观好恶的臆断,那么,这么一观察,加之善于总结结论,就得出了晴雯是这场阴谋的策划者。

大嬷嬷看不得二嬷嬷因为发布了奇谈怪论而得到大家伙儿的认同,故而,她马上站出来,说:

“柯北,你自己给我坦白,刚才是怎么回事儿?”

大嬷嬷本以为,自己只要凭借着对这件事情的理解,以及柯北对自己一向的顺从,自己就可以在这件事情上对二嬷嬷的结论进行翻案。

但是,事情往往不按照你预想的方式去走。

“我看这就是一个奇迹,是嬷嬷院长不忍心丢下我们,而给我们的一个昭示。”

说这话的是牧师,老牧师德高望重,是这一代威望仅次于嬷嬷院长的,他这么一接话,并且仗义执言,就把大嬷嬷企图翻案,并借东风的想法给彻底压制了下去。

大嬷嬷心怀不满,但是又不好发作,于是乎,只好咽下了这口气。

晴雯看出了大嬷嬷的心愿,原本,她一阵发慌,很害怕接下来自己得招供,可不曾想被老牧师给救驾,直接以德高望重的身份把嬷嬷院长淌出鲜血眼泪的事实给合法化、传奇化啦。

这时候,众多嬷嬷也顾不上继续做祷告了,匆匆滴一个个在心口划上一个十字,然后,就忙不迭滴冲出门去,到自己所教的孤儿院的班级去给同学们宣传去了。

“同学们,请化悲痛为力量,我有事情要说。”

“同学们,大家听说过圣母玛利亚显灵的故事吗,今天的这件事和这个故事有关……”

“同学们,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嬷嬷院长为我们孤儿院显灵啦。”

……

只有大嬷嬷很不自在,这一次的事态竟然没有按照她的心思发展下去。

晴雯很高兴,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竟然把嬷嬷院长给推到了一个传奇的位置上,这对整个孤儿院都是一个正面的信息,形同给这个没有了嬷嬷院长就等于失去了灵魂的孤儿院注入了新的信心和生机。

晴雯很担心,怕这个大嬷嬷如果接替了嬷嬷院长的位置的话,以她的种种表现,到底她会不会变成一个为大家伙着想而不是只为了一己之私而变化无常呢。

晴雯的观察其实是很准确的。

虽然晴雯不八卦,但是,她平日里着了耳朵听,也是听到过很多有关大嬷嬷的事情,什么她和二嬷嬷、三嬷嬷就继承位的相互竞争、较劲、踩蛊和sb,等等,不一而足,今天,她多少见识了大嬷嬷的厉害,也看出了她和二嬷嬷之间的矛盾,所以,她格外滴注意这个大嬷嬷,想看一看究竟是不是她将作为候选人来继承嬷嬷院长的遗志,成为新上任的嬷嬷院长。这个预期,大多数嬷嬷都在私底下都谈论过。

大家一致认为,不管大嬷嬷的为人怎么样,但是,基本上,二嬷嬷和三嬷嬷的实力都太弱,和大嬷嬷不是一个重量级的。

第六百三十六章 不喜欢自己

别看晴雯傻不叽叽的,但是,晴雯的第六感并不差,当她知道自己惹不起这个大嬷嬷的时候,她一定能够绕着走,吉纳爵不怕自己的自尊心受损。

但是,这一回,之所以她引起了大嬷嬷的重视,完全是因为她听进去了嬷嬷院长临终前对自己的规劝,那就是有时候为了保全自己也可以不说真话。

这一不说真话可不要紧,本来还好好的,结果,晴雯就一下子听从嬷嬷院长的规劝给演示得大发劲儿啦,不仅让大嬷嬷觉着自己是她的小跟班,小催办,而且,还觉着自己是个惹祸、架秧子的小主儿。

连晴雯自己都知道,虽然大嬷嬷对自己尚在考察期,但是,板上钉钉的,对自己的作为是比较满意的。

她不禁暗暗叫绝,第一要感激嬷嬷院长临死前的点拨,第二则是对嬷嬷院长这一招之灵表示自叹弗如、俯首帖耳。想不到,就跟宫斗戏一样,晴雯三两下子比划就马上到位啦。

这,得归功于嬷嬷院长,好像自己的外祖母,对自己很理解、很疼爱,但同时,更像自己的一位导师,自己只有按照她说的去做,保准见效、且安全。

晴雯因此而更加地怀念嬷嬷院长。

这时候,牧师大人走来,对大嬷嬷说:

“请你召集现如今的嬷嬷们,我们在大堂去宣布继承事宜。“

大嬷嬷欣然领命,连走路的时候都好像有种要飞的冲动,这一刻,可以说已经等了大半截子的一个生命周期了,就算闭着眼睛轮流,风水也该流到她这里了吧。

所以,此刻的大嬷嬷是针对抛开了嬷嬷院长死去的悲哀,开始欢天喜地地等着接班啦。

她叫住晴雯说:“柯北,给我把众嬷嬷给召集来,牧师有话要说。“

晴雯点了点头,然后说:“我马上就去。“

这积极主动的态度把晴雯自己也给吓了一跳,心说如果韦小宝知道自己对待可能成为上司的人如此巴结、如此勤力,那么,一定会骂她怎么一点读书人的气节都没有呢。

倒是真正的读书人,也就是自己在南周时候的小主人宝玉如果看到自己这样的话,这个读书人反而不会以读书人自居,而且也不会用所谓的读书人所自傲的优点来拘泥自己的小侍女晴雯。说到这里,晴雯还真的有点想念韦小宝和宝玉,这两人风格不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都和自己很搭、一点儿都不违和,不像自己和柯南探长的关系,坦率说就有些违和。

来不及想这些,晴雯三步并作两步,甚至她都跑了起来,她要为嬷嬷院长的话而去尽力地消解别人对自己的敌意,她特别地勤快,以至于会给别人,特别是给大嬷嬷一个错觉:

“嗯,这个柯北做事还真的挺靠谱的。”

其实,晴雯很害羞的,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嬷嬷院长的点拨下咋就变得这么厚脸皮、爱巴结的?!

召集了众嬷嬷,大嬷嬷在台上用柔和的目光扫视了一通台下,但是,这柔和的目光后面却让人感动一种彻骨的寒冷,待大家伙儿都因为这目光而老老实实地停止了叽叽喳喳的时候。

大嬷嬷清了清嗓子,说:

“请大家节哀顺变,牢记嬷嬷院长对我们孤儿院的训话。”

大家听到后,全都默哀三分钟。

之后,大嬷嬷请老牧师走到台前,然后说:

“牧师先生是我们孤儿院最为亲近的朋友,这么多年来,我们孤儿院和他的教区比邻而居,大家和平共处,资源共享,并且,每每互相扶持,今天,更是一个见证这种关系的时刻,”

听到这里,大家都摒住了呼吸,大家知道这个时候老牧师这个孤儿院最亲近的朋友,一定是受了嬷嬷院长之托,作为第三方给大家通报些什么。

果不其然,老牧师讲话说:

“的确如大嬷嬷所说,我和嬷嬷院长是老朋友啦,我们教区和孤儿院更是比邻而居,相爱相杀……”

说到这里,底下的人不禁会心地笑了,因为所谓的相爱,那是在嬷嬷院长的力促下教区的社区和孤儿院的学生部进行的公益社团活动,而所谓的相杀,可不是什么象棋比赛,什么其它竞技运动,而是这孤儿院的孩子们在青春叛逆期对这个教区进行的不定期、持续的各种搅扰。

大家都知道这些熊孩子给社区带来的种种麻烦,以及老牧师是如何不容易地在其中进行着持续不断、旷日持久的调解工作。

紧接着,老牧师继续说:

“现如今我老了,而嬷嬷院长去了,当然是去天堂更好地服务上帝去了,但是,我们的事业还在进行,我们怎能就这么轻易撒手不管呢?!”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说都知道老牧师你今天是领了嬷嬷院长的遗书在给大家作介绍,那你就好好地、赶紧地介绍好了,怎么又说东说西的,就不好好地、赶紧滴进入正题呢?!

大家知道,这只能说明了一点,这位老牧师真的老到不合时宜,不能胜任啦,那还不赶紧像嬷嬷院长那样,自觉滴早早收场,好给下一代腾地方?!

话说,这帮嬷嬷心里想的可真够实际的,同时,这帮嬷嬷也都不是省油的灯,如果现在老牧师具有读心术的话,还不得给气个半死才怪呢。

晴雯自觉自愿滴站在了大嬷嬷这一队里,她讨厌自己这么势力、跟风,怎奈这是嬷嬷院长教给她的,她只好捏着脖子、恶心着自己继续做下去。

这样的晴雯是引起了很多嬷嬷们的侧面的,平日里,晴雯根本就不显山不露水的,很多嬷嬷自晴雯都来了半年了,经常在厕所看见她在勤恳滴打扫卫生却连她的名字都叫不上来,这一回,晴雯可是在大嬷嬷的提携下给大家了一个明确的认知,那就是这是个跟屁虫、马屁精。

晴雯不好改变别人对自己的看法,谁让自己做的那么露骨来着。晴雯也不好改变对自己的看法,她懒得理自己,也开始不喜欢这个自己。

第六百三十七章 显现神迹

老牧师清了清嗓子,然后说:

“现在我宣布嬷嬷院长的遗嘱。”

大家伙儿都紧张得不得了,因为这个时刻就是交接班的时刻,对于孤儿院来说,就意味着一个新的时代的开启。

有人在望向大嬷嬷,虽然,她并不能被称为是众望所归。

也有人在看向二嬷嬷,这个学究还是有人追捧的。

当然,也还有人看向专门争强好胜、喜欢结帮派的三嬷嬷,其实,有些人是喜欢比较强权、不讲道理的人去依附的,这些人就倾向于年轻的三嬷嬷。

晴雯才不管这么多,她一心一意要教化童年的杰克,等完成了这项艰巨的任务,她就可以颠儿啦,赶紧和柯南探长讲条件,让他帮自己穿越回南周去。那里,才是她的故土,是她的本源,她无时无刻不想往的一个地方。

这时候,牧师打开一张纸,然后念道:

“众生姐妹们,请原谅我的不告而别。我认为,有一天倒在岗位上,总比老死在病痛中要好,既然我们都早晚会去见上帝,那么,大家就都不必为我伤心了,最好,大家可以化悲痛为力量,把孤儿院办好。”

底下一片众嬷嬷的哭声,大家虽然觉着嬷嬷院长的话很在理,也很家常,但是,一想到她这一辈子为了孤儿院、为了众孤儿和众嬷嬷们所经历的一切困难险阻,就禁不住再次抑制不住悲伤,哭泣了起来。

晴雯没有哭泣,因为她觉着眼泪不能流淌,这悲伤就该是化为投身建设孤儿院的力量,她赞同嬷嬷院长的说法,也就乖乖地照此办理。

大嬷嬷在一旁看在了眼里,这进一步在她的心里证实了原来这个柯北的丫头并不是嬷嬷院长的心腹,也对嬷嬷院长没啥深的感情,或者说,情感尚还比较冷淡,是指和那些哭哭唧唧的众嬷嬷相比。

晴雯站在那里,觉着天昏地转的,这悲抑还积蓄在心里,无从发泄,她不允许自己在嬷嬷院长死去的时候失去理智而凭借感性来做事,这其中的原因就在于一旦她失去了理智,就会随之失去她仅有的那点心力。这心力,可是她在这个世界里用于解决问题和冲突的唯一法宝,她当真如履薄冰,不敢失去。

牧师老爷继续在念嬷嬷院长的遗嘱,说:

“至于孤儿院的未来,我并不担心,你们都很棒,都已经成长。至于我的接班人,也就是下一任院长的人选……”

大家屏住呼吸,终于等来了这一刻。这时候的大嬷嬷都有一点喜不自胜的感觉。

仿佛下一刻大家伙儿的眼光都会集中到她这里来,而她应该落落大方地上台去,发表就职演讲。

而二嬷嬷呢,有些存着侥幸的心理,也盼着这个“绣球”可以落在自己的怀里,毕竟,自己是每天都就此向上帝祈祷和情愿的,而且,自己是个做实事的人,即便是出于公心,她也自觉会比玩弄权势的大嬷嬷要强。

至于三嬷嬷,并不是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她也异常地紧张,因为她太晓得这权力的重要性,说实在的,她知道在这个孤儿院里,虽然自己很有人缘,也是私底下一个帮派的头目了,但是,正因为如此,她就更可能是大嬷嬷和二嬷嬷的眼中钉,因此,与其将来被别人给穿小鞋、整治着过日子,还不如揭竿而起、自立门户,来个孤儿院公开的院长民选,因此,此刻的三嬷嬷心里上一点儿都不放松,从来就没有放弃的打算,她此刻的手心都因为紧张这个结局的揭晓而被捏出了汗。

晴雯当真在看热闹,不过,她也不是傻子,毕竟发现了目前这种局面很是紧张,人人都期待着结果。

牧师念道:“我希望我的院长位置交给在我死后帮助我显现出神迹的那个嬷嬷。”

大家一听,不但没有如释重负,反而,开始叽叽喳喳。

“咱们的嬷嬷院长可真逗,人在死前立遗嘱的时候就想好了,要跟大家伙儿开个玩笑。”

“什么玩笑?我看这是院长嬷嬷当真说的。”

“那么,有谁有资格帮她呢?难道是做祷告的老牧师?“

“别开玩笑了,咱们孤儿院先是个修女院,才是孤儿院呢,怎么可能让个老头子来当院长?!”

老牧师接着念说:

“大家也许会质疑我这个结论,认为我这个嬷嬷院长没有权利决定下一任接班人,不过,说实话,因为我坚持这样,董事会已经给我来了信函,批复了我的这个请求。”

大家继续交头接耳:

“看来,这人选的合法性,还真是嬷嬷院长制定的规则生效所带来的。”

“嗯,不管怎样,咱得感恩嬷嬷院长,要不是她定了这个规矩,咱们可能过两天迎来的就是董事会新派来的成员,要说,还真是,外来的和尚好撞钟,要真是那样,咱们这些嬷嬷可白熬了,再没有出头的机会。”

晴雯听大家伙儿叽叽喳喳,就觉着这个孤儿院啊,真是很难搞好,大家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就是爱说个风凉话,打听个内部信息的,再不就是忙着在大嬷嬷、二嬷嬷、三嬷嬷那里战队,真是没啥出息。

这个时候,二嬷嬷站了出来。

二嬷嬷要发言,想是有原因的,一个是因为她自认为自己是这个孤儿院里最有学问的,那么,她能干就得多担当,她正义就得献身般地恪守和保护正义,所以,她站了出来。

“我觉着,嬷嬷院长并不是在开玩笑,她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说她到底在上天堂后有没有显现出神迹。”

大家伙儿齐声说有啊有啊。

是的,刚才嬷嬷院长的脸上淌下了一滴带鲜血的血泪,就跟圣母玛利亚一样。

二嬷嬷看大家伙儿反应积极,于是,接着说:“的确是如此吧,嬷嬷院长说了谁帮助她显灵谁就是新任院长啦。”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说:

“嬷嬷院长的神迹就是神迹,跟在座的谁也不该有关系啊。”

第六百三十八章 心有不平

大家正在考虑二嬷嬷的问题的时候,老牧师发话了:

“这个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大家伙儿更犯懵了,大家全都睁着眼睛,也没看见谁帮着嬷嬷院长显灵啊?这简直是光天化日之下的一个大谎。

众嬷嬷觉着老牧师有点信口开河。

“牧师大人,您是不是昨天喝了酒,还没醒过来啊?”

老牧师那一个身经百战,什么场面没有见识过,怎么会和一帮子娘们一般见识,他只是不再说话。

大嬷嬷发话了,她说:

“我看见柯北不小心将蜡烛油滴在了嬷嬷院长的脸上。”

大家愤怒,怎么可能?!

晴雯不理解地看着大嬷嬷,心说:“亲爱的大嬷嬷,你不是觊觎这个院长职位很久了吗,你怎么将自己的位置拱手相让呢?!一直以来,也没发现你是这么蠢的人啊!”

大嬷嬷这么供出晴雯来,的确有些蹊跷,但是,对于大嬷嬷本人来说,这话还真是深思熟虑得出来要这么说话的。

首先,大嬷嬷实在没有想到嬷嬷院长会这么留遗嘱,但是,既然是这样一种情况,她也得接受。

再接下来,大嬷嬷就看见二嬷嬷为了赚取人心,开始主动发言了,对于二嬷嬷来说,她心里肯定想的是只要大嬷嬷我不当选为院长,那么,自己选哪一个人都行。这一点,也多少给了大嬷嬷以启示:“自己为什么不也找一个可以替代自己在大家面前施展权力的人,让这个人成为自己的傀儡,那么,自己也好在背后操纵这个孤儿院。

出于这样的小心思,大嬷嬷供出了这神迹是柯北给闹出来的。

老牧师点了点头,说:

“大嬷嬷,你说的不错,我在祷告的过程中,谁也没有我离嬷嬷院长近,我当时正在念念有词的时候,眼睁睁看着嬷嬷院长的脸上被滴上了一滴蜡油。“

大家一下子哗然啦,都开始将头转向屋子的最后面的犄角旮旯。

那里,正躲着一个无处可躲的晴雯。

大家看她的目光好异样,这些目光可以解读为震惊、嫉妒、厌烦……

晴雯能怎么办,她只能脸儿绯红的站在那里,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儿。

二嬷嬷说:“老牧师已经老了,恐怕眼睛已经花了,他一个人的证词不能成立。”

三嬷嬷也起哄架秧子,说:

“对,你说的一点儿都没错,天底下没有这么轻而易举的事儿,简直就是应了那句老话,什么天上掉馅饼啦,我看,可别一点功底没有,有福气也消受不了,不如我们来个民选好了。”

大家如此义愤填膺,很大程度是晴雯在这里实在是没有人缘儿,这么一个天天打扫厕所的最底层的小嬷嬷,怎么就可以继任院长呢?!大家伙儿表示不同意的方式,无疑就是支持二嬷嬷和三嬷嬷的观点。

这时候,看到民心所向有利于二嬷嬷和三嬷嬷的时候,大嬷嬷不得已再次出山,她说:

“是我吩咐柯北为牧师掌烛的,我就怕这个憨货在这个祷告过程中出什么差错,结果让我蒙灰,因此,我就只好一直紧张滴盯着柯北的举动。”

说到这里,大家都很着急,要知道如果大家质疑牧师大人的一个人的证词的话,那么,如果此刻大嬷嬷是另一个证人的,话,那么这个院长职位就要真的落在最不靠谱的人的身上啦。

大嬷嬷说:“这疏忽马虎的人就是柯北,她一个劲儿滴盯着嬷嬷院长的脸儿看,结果,手一倾,蜡烛失了平衡,蜡油从芯儿处淌了出来,一下子就落在的嬷嬷院长的脸颊上。

晴雯捂住了脸,她知道大家伙儿这会投给她的目光将是一片毒箭,这片毒箭要射杀她一个原因是因为她竟然大逆不道地将蜡油滴在了敬爱的嬷嬷院长脸上,而且还被认为是神迹引起了整个孤儿院的欢呼,再一个原因是她如此地可憎,却因为嬷嬷院长的遗嘱而成为了新院长的人选。

老牧师说:“嗯,按照规矩,董事会是认两个人的证词的,那么,现在,我代表董事会宣布,孤儿院继嬷嬷院长之后符合条件,并因此而被委任为新院长的是柯北嬷嬷。”

当老牧师宣布完了的时候,底下竟然没有一片哗然,而是一双双含有毒怨的眼睛盯着晴雯。

晴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晴雯主动地举手要发言。

老牧师点了点头说:“请柯北讲几句。”

晴雯说:“我这人没出息,天生就是个扫厕所的材料,我相信嬷嬷院长的遗嘱还是有误的,她生前信任的人一定大有人在,但,那绝对不是我。我,太渺小啦。”

大家鼓掌,然后,看向老牧师,希望他能够不要干涉这个孤儿院自己的事务,赶紧给大家伙儿走人。从此后,人走茶凉,让他作前任嬷嬷院长的好友和董事会代理人没错,但是,也希望他今后不要再出现了。

老牧师人精儿一个,哪儿会看不出大家投向他的怨恨,但是,为了贯彻执行前任院长的遗嘱,他现在还不能走,他必须坚守在这里。

大嬷嬷其实是很失望的,但是,当遗嘱摆在大家面前,她知道自己不符合条件的时候,她会果断地两害取其轻,所以,她果断地支持柯北的当选,只有扶植了柯北,自己的根基才会稳定,才会再找机会当院长,但是,首当其冲的,必须和柯北联手,先期铲除二嬷嬷和三嬷嬷的势力和已赚取的人心。

故而,大嬷嬷此刻必须为了这个战略决策来有所行动,她站了出来,对大家伙儿宣布说:

“我不知道嬷嬷院长为什么会留下这么个题目,但是,当我和柯北接触之后,我觉着她是个心底无私的小姑娘,有时候,一张白纸更好书写美丽的图画,不是吗?!”

有些不服气的,看见连大家伙儿呼声最高的候选人大嬷嬷都这么地心平气和,也不觉就有些认了,不再言语。但是,还有很多二嬷嬷三嬷嬷的追随者还心有不平,非要折腾折腾,说说清楚。

第六百三十九章 这日子过的

晴雯赶紧站了出来,对众嬷嬷承认错误,说:

“我承认都是我的过错,我不小心,对嬷嬷院长造成了不好的影响。”

没想到,当大嬷嬷指认晴雯之后,二嬷嬷也站了出来,她说:

“在我看过的史书里面,有关神迹,都是人为制造出来的,比方东方的农民起义领袖造反,都会在河床里埋下一个龙的雕像,再让挖河的农民一不小心给挖出来,然后就盛传这是老天爷的意思,让他当皇上,可以改朝换代,还有就是,传说当生他的时候,他母亲会在梦中看到神迹。所以,综上所述,嬷嬷院长所指的神迹,就是人为的,是误导的,没错啊。”

不知道这二嬷嬷是因为要卖弄自己的学问呢,还是真的不想让大嬷嬷这样强有力的人当选院长而出此下策,以支持这个不起眼的柯北小嬷嬷。

晴雯真是有口难辨,她一个劲儿地在心里叫屈,但是,看似由于大嬷嬷和二嬷嬷在众嬷嬷当中的影响力太大的缘故,似乎,现如今各位嬷嬷们也有些糊涂起来,不知道该表示心里的不服气呢,还是听从大嬷嬷和二嬷嬷的引导。

三嬷嬷站了出来,对众嬷嬷说:“虽然这个叫柯北的小嬷嬷不是众望所归,但是,总比董事会给我们派来一个外来的和尚要好,不如,大家就依了这个决定吧。”

大家伙儿交头接耳,这简直颠覆了大家伙一贯的想法和价值取向。

此时的晴雯只想找个地缝藏起来,她非常清楚的一点就是如果她此刻当选,从资格和经历上又和院长职位不匹配,那简直就是要折寿的节奏。但是,她无从推开这命运交给她的一切。

众嬷嬷纷纷发表自己的意见,一时间,莫衷一是,虽然,大家心有不服,但是,大家同时又惊奇地发现,如果无论是选大嬷嬷、二嬷嬷,还是三嬷嬷,整个孤儿院的嬷嬷将因为属于不同的帮派而被分裂,这样的不团结是可以预见的,但是,如果选择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嬷嬷的话,至少大家还是一致的,不会分崩离析。

经过几个人发表这样的意见,似乎,众嬷嬷基本上是在很勉强的情况下同意了老牧师的决定,当然,老牧师的决定是依照嬷嬷院长的遗嘱来执行的。

老牧师看大家基本上达成了一致,于是,他满心欢喜,到底是个岁数大的人,一个是他毕竟懂得处理政治问题,再一个就是岁月不饶人,他已经觉着从祈祷到现在自己很疲惫,只想着早点会到自己的地盘上,摆脱这帮难缠的女嬷嬷,回家好喝上一碗热汤。

于是乎,老牧师说:

“柯北嬷嬷,请上台来。”

晴雯有点扭捏,但是,她不允许自己表现出扭捏,这让她觉着自己在失去尊严,她咬紧牙关走上台。

老牧师说:“我正式宣布,按照嬷嬷院长的遗嘱执行,现在委任柯北嬷嬷为新任孤儿院院长,并且是终身制。”

晴雯郑重地接过了老牧师递给她的牌子,这时候,台下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

看似,晴雯正式接棒,成为了继嬷嬷院长之后的孤儿院院长。

真是不可思议,当晴雯晚上躺在自己那卫生员级别的、没有小窗子的屋子里,她还不能接受白日里所发生的一切是现实。她规劝自己还是好好睡觉,也许,明天一切就都恢复原状了,说不好,嬷嬷院长还会指名道姓,再次将自己叫到她的办公室里训话呢。

一夜无话。

第二天,晴雯起的很早,洗漱穿戴整齐后,她拿着水桶和抹布来到了厕所,当她洗刷完厕所的时候,她收起了家务事儿,赶往食堂去吃饭。

一路上,也没有见到谁。

待走进食堂的一刻,“哗——”的一声,众嬷嬷全都起立,向她行注目礼。

晴雯楞在了原地,一早上起来的她忘记了昨天发生的事情,现在,昨日里的一切在晴雯看似荒唐的进展看来并不是一场春梦,而是真实的。

晴雯呆立在原地,这时候,大嬷嬷走了过来,她站住后冲晴雯一个深深地施礼,结果,众嬷嬷也在原地对晴雯深深地施礼,晴雯只好也深深地还了一个行礼。

这时候,大嬷嬷一拍手,对众人说:

“院长驾到,我宣布,开饭。”

大家纷纷落座。

晴雯在大嬷嬷的引领下,和几位德高望重的嬷嬷坐在了一起。这时候,大嬷嬷再次宣布:

“下面,请院长为我们进行餐前祷告。”

晴雯简直觉着自己就是一个被牵线的木偶,被牵一下,自己就被动地动一下。

但是,有什么法子可以解脱吗?晴雯知道没有法子,至少目前没有。

晴雯祷告说:“万能的上帝感谢你赐福我们,让阳光普照大地,让大地收获果实,让人们丰衣足食,让真善美有效播撒。阿门。”

嗯,晴雯心想,自己还算祷告的不错,主要原因是自己对大自然保有情怀的原因,故而,一切都脱口而出,自然而然。

大家伙儿似乎对新院长的首次祷告很是满意,大家闷头开始吃饭,没给晴雯找出自己破绽的机会。

大嬷嬷在餐桌上说:“请院长组织一个院委会。”

晴雯一听,知道这是孤儿院的行政工作开始找上门来了,她点了点头。

接下来,大嬷嬷又说:“明天,咱们孤儿院就要断粮啦。”

晴雯心想,这又是谁在使幺蛾子,一定是有人觊觎孤儿院院长的职位,看自己刚刚坐上,位置还不稳,就赶紧给自己这个新任院长来个下马威。

大嬷嬷似乎一眼看穿了晴雯,她说:

“请院长不要以为是什么人在给咱们管理层找别扭、使绊子,实际情况就是咱们要断粮啦。”

晴雯睁大了一双眼睛,她看了看大嬷嬷,觉着大嬷嬷的神情是可以信任的,也就是说,实际情况就是孤儿院上上下下几百号人,如今马上面临的问题就是没有米下锅啦。”

这日子过的!

第六百四十章 建议被一一否决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晴雯没有官瘾,但是,晴雯似乎被逼得一上任就得讨饭吃。

这种情形怎是天真直接的晴雯所面临过的,也不像是她能够解决的。

说实在的,连晴雯自己都觉着自己是被赶鸭子上架,坐上了孤儿院院长的位置。

也可以有另一种解释,就是争夺孤儿院新任院长的位置太过激烈,帮派太多、投票太分散,以至于在这个说竞选不竞选、说委任不委任的提拔过程中,各个有望成为,或者是自己认为自己有望成为孤儿院院长的人全都在考量各种因素,在两害之中取其轻,导致各种力量相互较量,殊不知这就是应了一句老话“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晴雯这个傻渔翁那一天还真的没有垂钓的意思,处于休假和自我放逐的状态,但是,还是得利啦,得了鹬蚌,成为了一个不晓得自己是怎么赢的赢家。

在其位谋其政,晴雯被推到这个位置,就一下子下不来啦。本来,她以为可以轻松地辞去这个职位,自己该干什么就取干什么去,或者换一个说法,自己该扫厕所,就去扫厕所好了,但是,现在不行,晴雯骑虎难下。

为什么说晴雯骑虎难下呢,因为晴雯心目中的使命感和责任心一下子因为孤儿院没米下锅的这一件事给激发出来了,虽然从来没有利欲熏心,虽然没有权力欲,或者说自己还不大懂得啥叫做权力欲,但是,晴雯看不得一个问题不能解决,看不得自己发现困难的时候不去伸手相帮。

这不,晴雯只得聚集了德高望重的嬷嬷们,组成了一个管理委员会,大家一起开始讨论这个议题。

有嬷嬷发言,说:

“这个问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知道,我们以老牧师作担保,已经向他所知的宗教社区借了不少大米啦,现在还没有归还呢,针对不好意思舔着脸再去借了。”

大嬷嬷说:“如果不去借,董事会批给我们的买粮食金额要在下半年才能到位。”

晴雯问:“为什么我们的粮食不够?”

二嬷嬷说:“显而易见啊,嬷嬷院长对被送到这里的孤儿,简直是来者不拒,导致我们孤儿院收纳孤儿超出了我们的能力,不仅饱和,而且是让我们的各种供应出现了一个严重的缺口。”

晴雯点了点头。

二嬷嬷继续说:

“还有更严重的,就是我们的粮食以及其它生活物资在被送到这里之前,还被扒了一层皮,也就是被盘剥了一次。”

晴雯一听,刚要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但是,她发现另几个嬷嬷的脸色不对,也就不好当中再追问。

晴雯只好说:“各位都比我有经验,能不能提出一些具体的建议,让我们集体讨论一下,看看能不能解决问题。”

大家先是又交头接耳了一番,因为院长这样低姿态地问下属意见,在孤儿院里还是第一次。

待大家有些习惯了晴雯的这种举动之后,开始纷纷发言。

“我觉着吧,现在我们应该节流,把不该花的都节省下来。”

另一个嬷嬷马上站出来反对,说:“都没有油水地过苦日子好久啦,还节流,会死人的。”

“那么,就开源好了,”晴雯说:

“我看啊,就开源而言,大家广开思路,一定有很多的想法。”

有嬷嬷马上撇嘴,说:

“什么啊?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如果真的能够有思路解决这个问题,何至于等到现在啊?”

晴雯听了,也没有生气,她其实觉着这句抱怨话说的还挺有道理的。

大嬷嬷说:“我想出来一个主意,我们召开夏令营,赚教育的钱。”

晴雯点了点头。

二嬷嬷说:“我觉着吧,我们可以开一个慈善晚会,让有钱人来这里吃我们修道院的绿色食品,然后,让她们捐钱。”

大嬷嬷说:“这可不行,董事会的人就是一帮子很抠的有钱人,她们都划分好势力范围了,是她们的地盘,就不会让其它有钱人来染指,这是她们有钱人之间的、不用明说出来的规矩,咱们是募捐不来钱的。”

晴雯又一次点了点头,因为,直到现在为止,她觉着凭借自己的经验和价值观来判定,大家伙儿说的都有道理。

三嬷嬷看不惯了,她因为自己是地头蛇的原因,因此,对于看不惯的这个新任的、嫩芽一样的院长,她自有一番对付的方法,于是,三嬷嬷说:

“我觉着有些人就是个应声虫,什么意见和建议到了她那里,她都点头称是,长此以往,这样是会导致失去公信力的。”

三嬷嬷没有是在和大家伙儿说,但是晴雯就在旁边,这就等于是在指桑骂槐啦。

众嬷嬷点头,可见,大家伙儿都有些瞧不起晴雯这个新任院长。

晴雯说:

“我们也可以组织一个编织小组,挣点外快,解一时之需。“

大嬷嬷摇了摇头,说:

“这难道不是自降我们孤儿院的身份吗?都已经混成靠体力劳动来存活啦。”

这一回,晴雯似乎对这个话题相对于之前的话题更有自己的主张和见解,于是乎,她要反击啦,说:

“还顾及什么面子啊,吃饱肚子才是硬道理。”

众嬷嬷捂脸,都觉着这新任院长的格调不高。

二嬷嬷说:“我也觉着吧,这个建议或许可以解一时之需,但是,如果传出去,有损我们孤儿院的形象,也恐怕会让董事会知道。董事会要是知道了,那简直就是把一个把柄送到了屠夫的手里,让他更快地来个干脆的解决。”

大家伙儿纷纷表示赞同。

晴雯说:“那,总不能大家坐以待毙吧?”

三嬷嬷说:“我听说有一种新型的模式,叫做传销,我们孤儿院可以靠自己多年的良好口碑,去打入老牧师的社区,然后,进一步扩展,我们要吸收一切人脉,来保障我们建立起自己的传销金字塔来,这样,就不愁没有粮食吃了,很可能还变孤儿院为一个金钱王国呢。”

这回,轮到晴雯捂脸。她在二十一世纪的中国南方,早就听说过传销。故而,她知道那东西的祸害。

第六百四十一章 是蒙上的

夏令营很快就开班了。

这得益于晴雯领导下的孤儿院管理层一直以来争论不休,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开源节流,好让人满为患的孤儿院的孤儿们吃上饱饭。

晴雯没啥可埋怨的,她知道这是嬷嬷院长走了,也同时带走了她的资信和人脉,导致现如今孤儿院就是有上顿没下顿,

孤儿院管理层的内部讨论无法达成一致,以至于现在自己就像是在一个僵死的虫子身上,全无用武之地。对了,晴雯绝望地想,也许可以用自己的武力来做点什么。

不过,就在孤儿院马上要揭不开锅的时候,也就是晴雯不是准备卖身救孤儿院,就是要动武来解救孤儿院的时候,老牧师突然来了,并且加入了讨论。

“老牧师,您来干嘛啊?这不是来跟着背黑锅、遭洋罪来了吗?”

二嬷嬷一向很敬重有学问的老牧师,将之视为自己读书方面的导师,故而,很心疼老牧师,一下子就脱口而出。

老牧师耸了耸肩膀,意思好像是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意思。

“要不,”老牧师听了半天,支吾了半天,迟疑了半天,终于吐话说:

“要不,就联合我们社区的孩子,和你们孤儿院的孩子组织一个夏令营吧。可以挣点社区的钱。”

晴雯带头起立鼓掌。管理委员会的嬷嬷们更是一个个很感激地看着赶来救急的老牧师。

大嬷嬷站出来,说:“似乎有些不妥吧,要知道,你们社区是天主教社区,可是我们孤儿院可是基督教的地盘,还有,你们社区的孩子出身中产阶级,怎么会接纳孤儿院的孩子作夏令营的营友呢?”

底下一片交头接耳,似乎,大家都觉得大嬷嬷此番顾虑是真实存在的。

老牧师说:

“年轻一代不可期,说不好孤儿院的孩子长大了,学了马克思主义,就会造了现在这些社区孩子的反呢。所谓不同阶级的交流和融合,并不是这次夏令营的宗旨,但是,消除不平等和歧视要从下一代抓起,我倒是觉着,为了今后几十年之后的社会进步,我们可以尝试一下。“

晴雯很吃惊,没想到老牧师的思想一点都不老,更不油腻。

举手表决的环节,还是差了一票,看似,这个提议就要被孤儿院的管委会给否决掉了。

这时候,晴雯站了出来,她说:

“我不反对,也不赞成这个夏令营的做法,但是,我希望你们给我一个答案。”

说完,她走出了屋子。

晴雯心想,如果自己一味地表示出自己的判断和决定,势必会因为自己的工作岗位和权力的原因影响到管委会其它人的判断和选择,故而,她选择回避了这个环节,把这个场子留给了大嬷嬷,毕竟,是大嬷嬷的鼎力支持自己才坐在了这个本不属于自己的位置。人,要有自知之明。

晴雯站在门外,等待大家作抉择,她等了好久。

这时候,她看见窗外的操场上孩子们没了平日里欢乐的状态,一个个好像蔫茄子似的,看似,大家都吃不饱肚子,如今,连被孩子们视之为靠山的老嬷嬷院长也去世了,肯定对孩子们是个致命的打击,此刻,整个孤儿院都没有士气,一蹶不振,看似,不是一个嬷嬷院长故去,而是好像整个孤儿院包括孤儿院里的人们都在做着陪葬。

晴雯按捺着从心底往外溢的悲抑情绪,直等着里面的讨论结果。

待天开始擦黑的时候,门终于开了,大嬷嬷首先一个走了出来,她对晴雯点了点头,晴雯这时候就明白大嬷嬷把这件事搞定了。

这,可是在没有嬷嬷院长支持下的众议的结果,每一个从屋子里走出来的嬷嬷都一脸的庄严,似乎,在投票的问题上,她们都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起到了不可或缺的、很重要的一票作用。

这种重新拾起自信的状态,让晴雯对这个孤儿院的今后重新燃起了信心。大嬷嬷说:

“院长大人,这个决议已经通过了,执行委员会也被通过选举和自荐得以组成,其中,老牧师作为客户代表,而您,作为执行委员会的顾问。”

晴雯点了点头,她的表示让大嬷嬷觉着自己还在权力的核心位置上,还在统领着整个的嬷嬷团队前进。

晴雯作为新任院长,的确很喜欢放权,放权给自己信任的、且能够担当的人来代表自己去处理和执行。

这一次,算是第一次的尝试。至少到目前为止,晴雯还是很满意自己这种疏离式的管理法。

晴雯送老牧师走出孤儿院,老牧师回头说:

“请小院长留步。”

晴雯点了点头,郑重地冲老牧师一个行礼。

老牧师说:“想当年,嬷嬷院长也遇到过很多的麻烦和困难,要不是心中有信仰,恐怕不会把一个山上的茅草屋变成一座石头砌的修道院加孤儿院。”

晴雯随着老牧师的情绪一下子就悲伤起来。她觉着自己肩上的担子有点重,按照自己那点儿资历和那点儿墨水,完全就应付不来。

老牧师看出晴雯的眼圈红了,他似乎想安慰晴雯,又不知道如何说起。

还是晴雯先开口了,她说:

“嬷嬷院长对我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是‘对待不同的情况,不一定要说真话。’”

老牧师张大了嘴巴,好像被吓到了一样。

晴雯没有察觉到老牧师的神情,她接着说:

“要不是嬷嬷院长的这一番话,我不会还在这里,早被她们给用选举的方法给踢出孤儿院啦。”

晴雯看老牧师张口结舌的,她继续说:

“我觉着嬷嬷院长这样了解我,一定就是这个原因,她选择了我作为接班人。”

老牧师哑然失笑,说:

“我的大院长,你知道嘛,嬷嬷院长对每一个人说的最后一句话都是这一句。”

晴雯不信,以为老牧师是在耍弄她。

老牧师说:“每个人都能接受这句话,并且按照自己的理解去照办。”

晴雯说:“莫非?……”

老牧师点了点头,说:“是的,你当院长,这是蒙上的。”

第六百四十二章 家长的诉求

孤儿院久没有访客,今天,草坪上停了很多好车,这些都是来参加夏令营的孩子们的父母停泊的。

晴雯从窗户那里向外看,一个妈妈正在追着一个孩子加衣服,还有一个孩子干脆就坐在地上不起来,好像是和自己的父母在怄气。

看似,这些从老牧师的教区来的家长都很富裕,而这些孩子却都还是一些熊孩子。

晴雯知道,此刻,孤儿院教室的窗户那里,一定正贴着很多张孤儿的小脸儿,他们也一定很紧张,觉到这些新来的孩子的身世和命运简直和自己的有着天壤之别。

晴雯其实作为新任院长,对这个在权宜之计之下为了增加收入而制定的夏令营决定还是心里很七上八下的,毕竟,这次是不同阶层孩子混搭在一起的一次活动,不知是不是会变成不可调和的冲突,还是真的能够在不同的人之间达成某种理解。一切都还未可知。

“这样的住宿条件还好意思收这么贵的费用!请问你们院长大人在哪里,我要直面她,好评评理。”

晴雯躲在自己的小屋里,听见走廊里吵吵嚷嚷。

她自从被推举为院长之后,每天里都在如履薄冰,生怕由于自己资历不够而导致错误的发生。

然而,只要是往前走、正在努力地做事情,就会不可避免地会发现冲突、矛盾、阻碍,甚至是来自自身的否定和障碍,但是,晴雯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毕竟,孤儿院已经穷到要揭不开锅啦。

生存,当生存成了首要问题的时候,一切什么尊严啊、格调啊、气节啊、障碍啊、麻烦啊都必须为之让道儿。

晴雯为了生存也是不顾一切啦。

但是,她此刻宁可躲起来,也绝不出头,倒不是晴雯不敢承担的缘故,也不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宁可牺牲自己下属的原因,而是,做事情要讲究策略,如果这样的小事都要闹到院长这里,让院长出面的话,那么,不仅反应了底下人的无能,更是一种全盘失策和全无退路。

晴雯站在自己屋子的门口,谛听着外面的动静。

“我说,这位家长,我们的收费可真的是符合国家规定的行业收费标准的。”

这是二嬷嬷的声音,如今,她在组建公共关系部和客户部,把底下的人指使得溜溜转不说,还特别会打气儿,她的下属一个个不仅没有因为她的指示而烦恼和方案,反而,已经明显是被她如催眠般地给洗脑了,而且,都变得有了某种除了自身是嬷嬷的宗教气质外,还多了份职场女性的气质。

只听见刚才那位说话凶巴巴的家长还在义愤填膺地对峙着:

“收费在行业内偏高也就罢了,关键是你们孤儿院操办夏令营的硬件条件也太差了吧,你看,这厕所的蹲位明显不够多,你看,你们食堂伙食的菜单也太清汤寡水了吧。”

这一回,晴雯偷听到的是,应付这位刁难的家长的不是身为中层管理者的二嬷嬷,而是二嬷嬷手下的得力干将。

“我说,你这位家长是不是有点事儿多啊,你来这里,到底是要解决什么问题,我猜想,一定是你觉着家里的孩子不好管教,而且,也缺少集体主义精神,所以,你才舍得把他放在我们这里的。你的需求导致你能够在老牧师贴出告示后马上呼应、报名,我们这个夏令营就是为你的这一需求举办的。”

那位家长怎么会轻易就服气呢,她接着说:

“嗯,我对你这位嬷嬷,很是尊重,因为你说的很对,我就是觉着家里的孩子让我很头疼,特别是到了假期,更没办法看得住,这夏令营确实满足了我的需要,正中我的下怀。可是,我觉着吧,你们要是打着羊头卖狗肉的话,我作为顾客还是可以向相关部门,比如教育部啊、工信部啊、民政部啊提出我的诉状的。”

晴雯一听,连诉状都能说得出口,可见这个家长有多么地小气,又是多么滴善于运用自己的权益和工具。

她有些犯愁,怕二嬷嬷她们会应付不过来这样难缠的家长。

只听到二嬷嬷对那个家长说话了,她说:

“这位家长,你听我说,你做事要依据法律,我们签署的夏令营合同可没有说一个假期的夏令营下来,孩子就会发生根本的变化,以保障你心目中所预想要达到的效果,但是,我们会尽力,在限有的硬件条件下把这个夏令营所要达成的效果尽可能做到、做好,这需要你的支持和信任。如果夏令营的初期,就因为这个项目的个别、不是最关键的指标,而提出你的诉状,那么,你毁坏的不仅是这个萌芽中的项目,你毁坏的是几十年来孤儿院和老牧师所在社区的友情财富。”

这时候,三嬷嬷的声音也出现了:

“这位家长,我们的这个项目是得到了政府部门的审批通过的,政府部门不仅要结果的回馈,还会针对这个项目的硬件条件进行审核,你要是不满意的话,可以退掉夏令营,也可以去政府部门理论,但是,请你不要忘了,当你没有支持这个项目的进展,而成为这个项目的异类声音的时候,那么,你可能不仅不再被社区的主流接纳,还会由于你的这种一类声音而导致一个项目的夭折。”

晴雯听到那个家长说:

“哎呦呦,我不过是提了一点意见,你们这三四个人就围上来和我理论,好像我是个恶人似的。”

只听见一个十一二岁少年的声音,他说:

“妈妈,你别在这里闹了,要知道,我喜欢这个夏令营,总比呆在家里背荷马史诗和被我爹罚站要好。“

那个家长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柔和起来,说:

“孩子,妈妈对不起你,不知道你真的看到这样的环境还愿意呆下来。既然你表达了你的意见,那么好,妈妈就不在这里废话了,你好好地过你的夏令营,到时候,可别中途回来求妈妈就好。“

第六百四十三章 魔鬼训练营

凌晨三点,露营地又潮又冷,但是,这并不妨碍这帮熊孩子鼾声四起。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尖锐的牛角号声音响起,对晴雯来说,这声音刺耳好像划破玻璃,可惜,在十七世纪的伦敦,玻璃还没有那么普及。

“天啊,不会是吸血蝙蝠来了吧?”一个孩子凄厉的声音从帐篷里传来。

“妈呀,这声音让我尿炕啦。”

“你喊妈也没用,这鬼地方你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又一阵急促、无礼的号声响起,孩子们跑了出来,有点没有穿上衣,还有的孩子长裤只穿了一条腿儿,更有甚者,一出门就撞到火堆里,现在,被嬷嬷们给用担架抬走啦。

“立正。”这是三嬷嬷的声音。

三嬷嬷因为善于结交江湖朋友,并且喜欢拉帮结派,因此,有些对谁都不服气的那么股子霸气。

按理说,三嬷嬷这样的人,是最不招管理者待见的。但是,晴雯却不是这样通常意义上的管理者,她喜欢因材施教、因势利导,既然三嬷嬷是个江湖气很重的人,那么,不妨就让她把这一点发挥好。

本着这样的想法,晴雯就不顾大嬷嬷和二嬷嬷的强烈反对,选定了三嬷嬷为这次夏令营的执行教练官,专门来整治和教育这帮子熊孩子,当然,是在集体教官的教学计划的基础上。

不过,晴雯也知道,自己的这种委命不免会招来其他嬷嬷对此的不满,但是,她情愿看到三嬷嬷成长,也不愿意打击她,并把她挤兑到和自己成为对立面的位置上。在这一点上,晴雯还针对地做到了大度和知人善用。

果不其然,三嬷嬷一点儿都没让自己这个信任孤儿院原站失望,她很会组织人,还会奖惩分明,并且态度很鲜明,让这帮子熊孩子懂得这位教练官的立场,因此,三嬷嬷在夏令营的初期就基本上震慑住了这帮熊孩子的大多数。

“立正!”三嬷嬷口令出“:

“向前看齐!报数。”

熊孩子们虽然正睡得香就被提溜了起来,但是,他们在这位严厉的教练官面前大气都不敢出。

“现在,向左转,跑起来,绕过这个山梁,跑回伦敦去。”

“妈呀,”有孩子发出了哭腔。

“二十多英里的路,得跑多久啊。”

“我的衣服还没打包呢。”

三嬷嬷不管大家的议论,继续说:

“当大家看到大本钟下面的二嬷嬷的时候,她会在大家的手上盖一个戳儿,然后,你们行军,再跑回营部。”二嬷嬷正色说。

“天啊,难道还要跑回来?”

“这里外里算下来,可是四十英里啦。”

“能不能捎带脚就开溜啊?”

“别想了,当初咱们爹娘送咱们来的时候,就已经和孤儿院签好了合同,说的是如果咱们中途开溜,玩中止的话,孤儿院有权利追索罚金,这罚金可是咱交的夏令营费用的十倍。恐怕,咱爹娘都不会给咱们付的。”

“什么,什么?我没听明白,你是说如果我们中途退出夏令营的话,还得让父母交什么天文数字的罚金吗?这,这也太不合理啦。”

“省省吧,什么公平啊,合理啊,咱们现在这都是被咱们父母给推到火坑里来了,他们能推,他们就能够抛弃我们,怎么会给咱们付钱的呢?!”

“就算父母听了咱们的话,也肯出十倍的罚金,可是,他们还是会因为咱们是熊孩子给送到别的夏令营里的,说不好,比这个夏令营还惨呢。”

这帮孩子不是没有心眼,而是心眼儿多到随时都在找教育机构、父母的差错,好加以威胁和利用。

但是,大家伙儿先还是七嘴八舌,如今,在马上就要开始马拉松式、敢死跑步之前,终于通过争论和探讨达成了一种共识,那就是:

“天下乌鸦一般黑,每个夏令营都不好混。”

还有就是:“自己的父母有时候也会不顾及自己的亲骨肉,不可信,不可依靠。”

带着这些认识,他们一个个地突然不说话啦。因为,说话也徒劳无益,此刻只能成为希腊奴隶般的吃苦耐劳,也只求这个魔鬼训练营一般的夏令营尽早结束。

熊孩子们一旦审时度势地意识到了自己的优缺点,分析出了自己的表现正在和奖罚挂钩,在不得脱身的情况下这里到底有哪些个有利之处和不利之处,他们一个个地,就马上变得乖觉了起来。

既然逃跑和挣脱这个严酷夏令营就目前看来是无望的,那么,不如还是夹着尾巴做人,不要轻易地惹毛这些接近于更年期的蛮霸妇女们,在这种表面的守规矩之下再见机行事,成为一个不动则已,一旦有机缘就动的真正的机会主义者和猎捕者,是这帮熊孩子们此刻最理智的选择。

“一、二、三……出发!”

当二嬷嬷喊出这个号子的时候,在楼上窗子里紧密注视着这里的是晴雯。

她在楼上点了点头,这是下意识的动作,根本就没有人能看到。似乎,这就是对这段时间里孤儿院的管理团队的一个肯定。

宿营地的灯光还在亮着,一排孩子列队站着,然后,在三嬷嬷的口令下箭一般地飞出,这个半夜即起的行动还真的值得拭目以待。

晴雯手里拿着从嬷嬷院长那里传来的证书,她此刻第一次在这个十七世纪的伦敦找到了一点踏实的感觉,不再像以前那样一想起后周就撕心裂肺。

很可能,晴雯心想,自己现在这么稳定的心态是来源于自己开始踏实地在岗位上一步步地迈向着自己的既定目标的缘故。

眼看着就要天亮了,晴雯拿起了诵祷书,她自知自己能当时院长完全是蒙的,所以,现在正是提高业务能力的关键时刻,听说,董事会就院长的接替人自己也是很感兴趣的,说好了一个月以后要来孤儿院视察,那时候,将是一次新的考验。

想到这里,晴雯真的就开始埋头。

第六百四十四章 再唤大表哥

“你过的怎么样?”

这个声音好熟悉,但是又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晴雯从打瞌睡中被唤醒,她抬头看了看四周,这是自己的院长办公室,并没有人来的迹象。

晴雯再次埋下头读书,她对旧约还真的很有感觉,从中,开始比较起南周文化和西方教义的异同来,正兴致勃勃地苦读、苦苦思索,又冷不丁地听到了一个声音:

“我说,在南周的时候,你可不是书呆子。”

晴雯惊起,到处寻找这声音的来源。

“你别找了,咱俩不在一个维度里。”

晴雯这回听出来了,是柯南探长。

“你在哪儿?不是又要拽着我去穿越吧?”

“没有,没有,我知道你的心思,没完成任务你是绝对不会走的。”

晴雯点了点头,看来,除了宝玉和韦小宝,最了解自己的也就是柯南探长啦。

“你这是来干什么?”晴雯问。

柯南探长并没有从他属于的那个空间探头来晴雯所在的空间,但是,这不妨碍柯南探长的声音可以穿透空间和空间之间的割据,直接送到晴雯的耳朵里来。

同时,晴雯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对柯南探长的实力那她更是百分之百地相信。但是,晴雯还是特意逗弄柯南探长,说:

“你不来我这个空间,那,你把我接你空间去,咱们好面对面对话。”

柯南以为晴雯是在当真这么说,连忙解释说:

“哎呀呀,你个丫头,当了孤儿院的院长了还这么调皮,实话告诉你吧,你所在的空间可以说只要三维,可是我现在在的空间可是有七八九十个维度呢,如果你非要进入的话,你会发现你不是变成了一张平平的纸片,就是被当成螺丝钉那样身子被凝成很多很多棱……”

晴雯一付不以为然的态度,说:

“那有什么,说不好,你现在所在的那个七八九十个维度的空间还真的有人喜欢我,要娶我呢,如果要娶我,我不能进入的这些困难他就得帮我解决。”

柯南探长的声音回答说:

“这一点,你说的还有些靠谱,也就算是说出了个八九不离十吧,的确,如果你非要进入这个空间,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只不过,那样的话,你会消耗掉在你现在所在的这个空间里的所有的能量,甚至,还会搭上你的肉体,你的精神,然后,等你用这些能量全副精力地耗掉以换取进入我这个空间的时候,你会发现自己还得在精神上有所提升,你的修行决定了你的去处,除非你的修行所达到的功德的频率和我这个多维空间的大致一致了,那么,你才能在我这个空间里显身。”

晴雯吐了吐舌头,缩了缩脖子,表示这个有些太苦难。

这时候,柯南探长发话了,他说:

“我今天特意从我那个空间探头来看你这个空间,就是要告诉你,真如你所料到的,我这里有一个关系户,他很希望美满一份这样跨空间的婚姻……我觉着你挺合适的,就来特意征求一下你这个当事人的意见,要知道,晴雯,你这个时候可是花样年华,真应该对自己的后半生考虑周全一些,多给自己铺路,有好姻缘一定不要拒绝。”

晴雯说:“这几多时候不见,我说大表哥,你怎么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你婆婆妈妈我也就不提了,你怎么还这么八卦,竟然还开展了除了破案、侦缉工作之外的另一个产业——媒婆产业呢?!我真不知道是该佩服你呢,还是该嘲笑你。”

柯南探长平日里多受到人们的尊敬和爱戴,所到之处都是要求和他合影、请他签名的情况,因此,是人民大众,是粉丝们把自己这个大表哥柯南探长给惯坏了,现在,被自己的这个表妹一奚落,他首先觉到的不是被冒犯,而是很难得的有人对自己说真话,肯于对自己的所为提出意见。故而,柯南探长不生气反喜。

晴雯继续说:“我一个小家碧玉都不算的过客,在这个空间也是寄生于一时,在你那个空间难道就能找到归宿吗?再说,条件好坏姑且不是本姑娘感兴趣的,本姑娘为什么就不能自己给自己做主,自己是自己的归属呢,为啥非得找个臭男人来依靠、来嫁呢?!”

柯南探长的声音传来,说:

“哎呀呀,还是南周好,把你一个小侍女给培养得这么懂得大义,救死扶伤、为公正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谁成想,你这么一个单纯的好姑娘一旦来到了二十一世纪的中国江城,虽然只是很短的时间在体会那个社会和社会价值观,你就马上学会了那一套女权主义的东西,开始心安理得于成就自我,即使是当剩女也不惜,我看,可以说是时代造就人,但是,更可以说是时代祸害人,把你一个好好的丫头给变得六亲不认、要求自我自由的偏狭之人,竟然都有胆量拒绝这多维空间里的婚姻,真是,真是个大傻瓜!”

听起来,柯南探长是为了自己没能当成媒婆而有些个气急败坏呢。

晴雯才不理他这一套呢,她在这个空间的任务一天不完成,她就一天不会恳求柯南探长把自己弄回南周。

晴雯主意比老猪腰子还硬,这时候,她听见柯南探长叹了口气,说:

“唉,看来,你这个丫头一辈子都不可能靠攀高枝、嫁高层人士来成就自己的后半生,你就是个劳苦命,就是个坎坷的身世,你啊,全得靠自己打拼,什么亲戚朋友、大表哥啊、小主子啊,全都帮不上你的忙。”

晴雯说:

“挺好的,我要靠自己努力,这命,我认啦。”

柯南探长还有些不死心,他继续说:

“我们这里都不需要肉体啦,全都是灵魂和灵魂的结合,因此,默契特别重要,我的这位主顾在这里那是要金山有金山,要银山有阴山,你要不要会一会啊?!”

晴雯说:“走你吧,媒婆。”

只听“呱嗒——”一声,这是柯南探长的脸面给摔了一地。

晴雯再唤大表哥,也没人应和啦,看似,柯南探长生气了,走了。

第六百四十五章 报告院长大人

“报告院长大人,有三个孩子在路上晕倒。”三嬷嬷向晴雯做着汇报。

晴雯连眼皮都没有抬,说

“知道了。”

大嬷嬷在一旁看着,急了,说“这可是相关人命啊,院长大人,闹不好,我们还会受到家长们的投诉,如果上了教育部,还会被吊销执照,最不济也是个留下察看。”

晴雯点了点头,因为当初是大嬷嬷一意努力,让自己登上了院长的宝座,所谓渔翁得利,但是,自己心里存的这份感激从来没有减少过。再说,大嬷嬷看得多、有想法,本来就当院长的材料,因此,现在成立晴雯这个二杆子院长做任何决定之前的一个顾问,也是智囊团里很重要的一个角色。

晴雯说

“我看就采取几种措施,第一,魔鬼训练营要随营配医生,拉练的时候尤其要跟队,以防学员们在这个训练的过程中有什么差错;第二,对这些学员进行洗脑,让他们觉着我们比他们在青春期里每天在家里面对的家人还要亲,和我们这个团队一家亲,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放开顾虑和抱怨,真心为了这个集体好。至于第三点嘛,就是要把魔鬼训练营弄得更像个魔鬼训练营,加大奖惩力度,让他们不是有动力参加,就是有畏惧来参加。我说的这些,要是有不妥之处,还请大嬷嬷,以及在座的各位给予修正和指教。”

大嬷嬷点了点头,说“嗯,我这里就有几点补充……”

当大家伙儿开会的时候,晴雯的思绪却有点儿走神了,因为她想起了之前早些时候柯南探长从另一个空间和自己进行的交流,表面上看似这是一种交流,亦或是一次提亲,但晴雯觉着,实际上,柯南探长是对自己非常的不放心,特意来看一看自己这边的进展。

如果世界是由无数的空间构成的,从低维度的空间向高维度进发的唯一条件就是越来越脱掉身体上的负累,而增加精神上的轻盈性,这轻盈性被表达为是道德水平的提升、精神境界的提升、脱离低级趣味的上升等等,但是,这并不等于说那些已经身在更高维度的人就一定各个都是有修养有善心的人,但是,正是这种因为维度差异的歧视和实际上的维度阻隔,导致世界上有了诸多的不平,同时,也让这些不平不被普通的老百姓所了解。

在晴雯看来,也只有像柯南探长这样可以出天入地的人才有本事在多维度空间之间游走,他就因此也承载了更多解决问题的使命。

想到这里,晴雯并没有羡慕柯南探长,反而对他生出了几许怜悯,觉着要这么有本事的后果就是劳其筋骨苦其心志,颠簸一生,在这个维度要解决开膛手杰克的问题,在另一个维度要保证响铃公主的出嫁能够顺利过渡,这样的生命是有意义的、无私的,但是,同样的,也是消耗的,是不见得都有效果的。

那么,自己呢,不小心被柯南探长从南周给提溜到了二十世纪的中国,继承了她的遗产,还没好好想一想怎么帮助他解决遗留的问题,就已经被吸引到了十七世纪的英国伦敦,在大工业时代来临的前夕,结果,不仅不能脱身,还陷入了自己给自己制定的计划中——改变开膛手杰克小时候的人生。

现如今,自己虽然不说竹篮打水一场空吧,但是,已经来到孤儿院半年之久,虽然不经意当上了嬷嬷院长的继承人,但是,对杰克的改变自己却没有起到一点的作用。

当晴雯自省的时候,突然间,自己眼前的一盘白玉兰开花了,花瓣舒张,透出清香缕缕,晴雯突然有所觉悟,这时候,只听见柯南的声音再度想起

“既然你不来高维度和我汇合,那么,我这就得告辞了,我这边凶多吉少,本来,如若过上半年,我没有来寻找你,你务必要启动我原来留给你的模式,要想尽办法来找我,解救我。”

晴雯着急了,说

“别走,说明白了再走,你这一去,什么凶多吉少,那,就别去好啦。留下来。”

柯南探长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呵呵,人世间的事情,如果那么容易就给放弃,简直就是白活了,也无法修得正果,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呢?”

晴雯大惊失色,原来,柯南探长所谓的多维度空间是他正在地狱里走一遭。

“记住了,你会步我的后尘。”柯南探长说。

“这是什么话?!”晴雯对这句话很是不满。

“你拒绝不了你生命交给你的任务,就像我一样。告辞。”说完这句话,似乎,柯南探长已经关闭了和晴雯通话的渠道。

晴雯若有所思,如果自己失去了柯南探长,那就等于说自己被永远地给锁在了现如今所在的空间,因为毕竟他没有教给自己什么是不同世界,怎么出入其中。

真可谓是,去年春日花犹在,今日陇头花又新,每一次都是还未待晴雯能够解决自己的问题,就被所谓高能大德之人,类似柯南探长这样的人给鸟枪换炮、移花接木地给换了地方。实在是这一路留下了很多的遗憾。

当晴雯再次呼唤柯南探长而听不到他的声音时,她有了一种不详的感觉,似乎,柯南探长在那个空间遇到了大麻烦,而自己身在低维度空间,却无以施之援手,这真是一件让人难过的事情。

晴雯一时之间竟然因为这种无力感和参破这世间的无力感而感到无比地伤心,这种伤心根本就不能称其为动力,反而是一种沮丧和颓废的先兆。

在晴雯那个年代,人们还不懂得什么是抑郁症,也不会对抑郁症给予治疗。晴雯虽然在二十一世纪呆过,但是,由于自己原先的性格是那么地二愣子、直脾气,自己压根就没有过什么抑郁、看不开、无力感这些新鲜的症状。

但是,这一回,问题出大了。刚当上这个半吊子院长,什么还没有解决,晴雯自己却表现出了类似抑郁症这样的症状。



第四百六十六章 直至成年

“我说,听说这里的院长病了。”一个熊孩子在跑步的时候低声说。

“那敢情好啊,这不就是夏令营要泡汤的前兆嘛?!”

另一个熊孩子边跑边喘,边喘边说。

“我看不一定,这个院长还挺好的,不管事,什么都听大嬷嬷的,要是这任院长因为不称职,亦或是病情加重而不能主持政务的话,换上三嬷嬷那就是要了我们的小命,她现在作为执行教练官就很会折磨人。”

“嘿嘿,你就知道三嬷嬷,我告诉你吧,要说厉害,有实力,那得是二嬷嬷,二嬷嬷苦读经书万卷,是圣经注释和解释方面的权威,还拥有红衣主教亲自颁发的爱学习爱劳动奖章呢,要说论起真才实学,这些孤儿院里的嬷嬷全都没法子和二嬷嬷相比!”这个孩子看来是个亲二嬷嬷派。

“什么无法相比,不过就是个书呆子,你看她那个近视眼,我们走到她跟前儿她都看不出我们在冲她做鬼脸,这样的人,怎么能够担当起作院长的责任呢,顶多也就是个学术部门的研究员罢了,要她把书本上的东西全打都搬到教育我们上,你就看着吧,肯定成天批判现在社会上的反智主义,肯定会督促我们学习那根本没用的书籍,而且,还会把我们洗脑成那种手无缚鸡之力、成天之乎者也的一群书呆子。我才不喜欢她代替现在的傻院长呢,如果让我做出选择,是让和她当院长,还是让二嬷嬷当院长,我宁可选择二嬷嬷。”

这个是二嬷嬷派的。

“什么?你选二嬷嬷当院长,那你可得受皮肉之苦啦,这二嬷嬷成天价不把自己当个女的,和我们一起在魔鬼训练营里跌打滚爬不说,还特别愿意结党营私,你看,自从她当上了执行教练官以后,我们大家是不是被不自觉地给分裂了,大家之间都有矛盾,而且这种矛盾不知是谁在中间搅合,结果,大家分成了好几派帮派,每天里,除了被这个夏令营给折腾个半死不说,还会发生内讧,动不动就互殴、谩骂、使绊儿……这一切的发生,让我们很累,都没有功夫想起夏令营对我们的迫害,这难道不是三嬷嬷这种老奸巨猾的江湖人士善用的把戏吗?!”

另一个熊孩子听了,觉着有道理,于是也站了出来,说:

“就是这样,原本,咱俩还是好朋友的,就因为三嬷嬷把咱俩单独叫了出来,让咱俩在大太阳底下做俯卧撑,说谁做得多就可以先回宿舍,我们俩不就是在这个做俯卧撑的过程中结仇的吗?!这个三嬷嬷,就是坐收渔利啊。要这样的人当新任院长,我看,还不如选二嬷嬷呢,虽然是个老处女似的、处处叫板的人,但是,好歹也是个读书人,不会做太过分、太出格的事情。”

“什么?她二嬷嬷难道没有做过太过分的事情?!你小子就是太天真啦,你看她把基督教教义给解释成什么啦,好像我们就必须得一夫一妻,而且,不能离婚似的。这叫什么?这叫社会禁锢和时代的倒退,我娘就结过三次婚,咋地?!这二嬷嬷自己是个嬷嬷,所以终身不要嫁人,她这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她所谓的这种教义的解释是在限制人们对美好关系的追求,对恶化、坏掉了的关系不能够马上快刀斩乱麻地给结束掉,我觉着这样保守的人如果上了台面,不管她是成为了伦敦市市长,还是成为了孤儿院的院长,对于这个社会来说都是一种损失,代表着马上就要进入倒退。”

“倒退怎么啦?至少有人管得住这个世界,别出什么大乱子。”

“你太天真啦,告诉你吧,只有这种成天价打着保守主义牌、以一本正经示人的嬷嬷才最可怕,她不跟据人的需求出发,更不考虑人性的多样性和复杂性,她用极端的好恶是非,通过手中的权力来奖惩这个社会里异类的人,她是个反动的例子。”

“那么好,你们说了这么多,都是在说二嬷嬷也好、三嬷嬷也好,全都不适合接任现在重病当前的院长大人,那么,你们觉着那个大嬷嬷怎么样?”

这话刚一开口,就得到了大家伙儿的唾弃。

“大嬷嬷?哼,我可是这个孤儿院里的元老级的孤儿,和你们不一样,我没有家。”

这个发言的就是少年杰克。

大家沉寂了一会儿,马上又都对杰克表示起好感来,大家七嘴八舌说:

“还不是一样的,咱们同龄人,虽然我们是来自家庭,你是来自孤儿院,但是,在夏令营里,咱们混熟了就是一家人嘛。”

另一个说:

“你啊,平日里就是太自卑,也不和我们说话,更不参与和我们的互动,但是,今天,难能可贵,你开口了,这说明咱们夏令营出来的都是兄弟。”

杰克点了点头,显然,对于杰克这种老资格的孤儿来说,这些富家子弟都和自己格格不入,但是,现在,他们表示了对自己的尊重和接纳,还是很让他有些触动的。

更何况,他们今天讨论的有关新院长接替人的话题,还针对就是自己这个内部人士所感兴趣的,自己恨不能赶紧加入这个八卦讨论呢。

杰克笑了,将一个兄弟递过来的烟头放在嘴里,美美地吸了一口,然后说:

“哥几个,等夏令营一结束,你们就一个个地拍拍屁股走人了,可是我不同,我必须得在这里熬到十八岁,才能有资格独立,因此,我今天说的话,很可能会传出去,并且有朝一日会传到当事人的耳朵里,那,我这个小不点儿岂不是要遭殃了?!这不划算的买卖我可不做。”

大家伙儿还第一次发现,这个平日里闷头不语的杰克在关键的时候还挺能说到点子上的,只可惜,他说出了自己的实际难处,的确,他很容易被这帮子嬷嬷们给抓住把柄,这会不利于他继续在这里混下去,直至成年。

第六百四十七章 不爱读书

“报告院长大人,出事了。”

晴雯从来没有看见过大嬷嬷如此地失态,她满脸汗水,眼神游离,看似,根本就不能安定住自己的心魂。

“怎么了?”晴雯从办公桌前走过去,双手接过大嬷嬷的双手,一段时间的相处后,大嬷嬷已经不光是自己心目中的领路人啦,而且,还是在关键时刻的主心骨,这些还不够,在平日事务的处理中,大嬷嬷所表现出的决断力和执行力每每让晴雯学到很多,也更增加了她对托付给大嬷嬷各种事情的信心。

这一段时间下来,在晴雯的眼里,并没有明确的什么院长和其它管理者的区别,怎么说,大家都是在一块堆儿地努力把失去嬷嬷院长之后孤儿院的管理抓起来,并且,都在未弥补孤儿院的费用缺口而努力。

晴雯觉着,大嬷嬷不仅在帮助自己,而且,是在和自己的相处中更多地流露出宗教姊妹的情谊来。

这样的感觉,晴雯是在南周的里没有体会过的,虽然,侍女们大家都是伺候宝玉的,但是,在内部,早就分出了三六九等的,一级欺压一级的,这本是晴雯最看不上大观园的一点,现如今,嬷嬷们或许是因为宗教信仰的原因,亦或是年龄有相近性的原因,这个孤儿院并没有如旁人所预料的那样在嬷嬷院长去世后就会作鸟兽散状,抑或是人吃人,人剥夺人,反而,大家在晴雯的领导下,也可以解释成实际上是在大嬷嬷扶持晴雯而把握孤儿院的大方向下,孤儿院不仅没有倒下去,反而,在收入上因为这个夏令营还好好地赚上了一笔,如果这笔费用能够按部就班地全部入账家长们都是付的押金,在接走孩子之后才会支付全款,那么,今冬的孤儿院的采暖费至少是有了解决的渠道。

然而,就在孤儿院全员努力的情况下,就在夏令营按部就班地开展当中,大嬷嬷突然闯入院长办公室完全是个不好的预兆,这预兆正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一定是出了什么连大嬷嬷也觉着不可控的情况。

“怎么?”晴雯问。

“报告院长大人,出事了。”

晴雯从来没有看见过大嬷嬷如此地失态,她满脸汗水,眼神游离,看似,根本就不能安定住自己的心魂。

“怎么了?”晴雯从办公桌前走过去,双手接过大嬷嬷的双手,一段时间的相处后,大嬷嬷已经不光是自己心目中的领路人啦,而且,还是在关键时刻的主心骨,这些还不够,在平日事务的处理中,大嬷嬷所表现出的决断力和执行力每每让晴雯学到很多,也更增加了她对托付给大嬷嬷各种事情的信心。

这一段时间下来,在晴雯的眼里,并没有明确的什么院长和其它管理者的区别,怎么说,大家都是在一块堆儿地努力把失去嬷嬷院长之后孤儿院的管理抓起来,并且,都在未弥补孤儿院的费用缺口而努力。

晴雯觉着,大嬷嬷不仅在帮助自己,而且,是在和自己的相处中更多地流露出宗教姊妹的情谊来。

这样的感觉,晴雯是在南周的里没有体会过的,虽然,侍女们大家都是伺候宝玉的,但是,在内部,早就分出了三六九等的,一级欺压一级的,这本是晴雯最看不上大观园的一点,现如今,嬷嬷们或许是因为宗教信仰的原因,亦或是年龄有相近性的原因,这个孤儿院并没有如旁人所预料的那样在嬷嬷院长去世后就会作鸟兽散状,抑或是人吃人,人剥夺人,反而,大家在晴雯的领导下,也可以解释成实际上是在大嬷嬷扶持晴雯而把握孤儿院的大方向下,孤儿院不仅没有倒下去,反而,在收入上因为这个夏令营还好好地赚上了一笔,如果这笔费用能够按部就班地全部入账家长们都是付的押金,在接走孩子之后才会支付全款,那么,今冬的孤儿院的采暖费至少是有了解决的渠道。

然而,就在孤儿院全员努力的情况下,就在夏令营按部就班地开展当中,大嬷嬷突然闯入院长办公室完全是个不好的预兆,这预兆正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一定是出了什么连大嬷嬷也觉着不可控的情况。

“怎么?”晴雯问。

“报告院长大人,出事了。”

晴雯从来没有看见过大嬷嬷如此地失态,她满脸汗水,眼神游离,看似,根本就不能安定住自己的心魂。

“怎么了?”晴雯从办公桌前走过去,双手接过大嬷嬷的双手,一段时间的相处后,大嬷嬷已经不光是自己心目中的领路人啦,而且,还是在关键时刻的主心骨,这些还不够,在平日事务的处理中,大嬷嬷所表现出的决断力和执行力每每让晴雯学到很多,也更增加了她对托付给大嬷嬷各种事情的信心。

这一段时间下来,在晴雯的眼里,并没有明确的什么院长和其它管理者的区别,怎么说,大家都是在一块堆儿地努力把失去嬷嬷院长之后孤儿院的管理抓起来,并且,都在未弥补孤儿院的费用缺口而努力。

晴雯觉着,大嬷嬷不仅在帮助自己,而且,是在和自己的相处中更多地流露出宗教姊妹的情谊来。

这样的感觉,晴雯是在南周的里没有体会过的,虽然,侍女们大家都是伺候宝玉的,但是,在内部,早就分出了三六九等的,一级欺压一级的,这本是晴雯最看不上大观园的一点,现如今,嬷嬷们或许是因为宗教信仰的原因,亦或是年龄有相近性的原因,这个孤儿院并没有如旁人所预料的那样在嬷嬷院长去世后就会作鸟兽散状,抑或是人吃人,人剥夺人,反而,大家在晴雯的领导下,也可以解释成实际上是在大嬷嬷扶持晴雯而把握孤儿院的大方向下,孤儿院不仅没有倒下去,反而,在收入上因为这个夏令营还好好地赚上了一笔,如果这笔费用能够按部就班地全部入账家长们都是付的押金,在接走孩子之后才会支付全款,那么,今冬的孤儿院的采暖费至少是有了解决的渠道。

然而,就在孤儿院全员努力的情况下,就在夏令营按部就班地开展当中,大嬷嬷突然闯入院长办公室完全是个不好的预兆,这预兆正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一定是出了什么连大嬷嬷也觉着不可控的情况。

“怎么?”晴雯问。

第六百四十八章 成为帐篷友

“那么,有谁说说当天的情况?”晴雯在孤儿院的管理委员会上问。

三嬷嬷站了起来,她说:

“当天的情况是这样的,当时,我在负责针对学员进行拉练,我带队,大家是十英里跑,要穿过密林,并且要跨过一条冰川水留下来的激流河,之后,大家可以在碉堡下整修,简单吃点东西进行补充能量,之后,我会清点人数,集合没有掉队的人员,同时,等待掉队的人员。当时,我清点人数的结果,大家都到齐了,然后,我们开拔往宿营地走,这个途中,就有人说,这个詹姆斯失踪了。”

晴雯听后,点了点头。

三嬷嬷说:“回想这个拉练的过程,大家没有发现詹姆斯的身影是在过了激流河之后,当时,詹姆斯把和所有的学员都一样,在过河后把湿衣服给换了下来,大家全靠着冬日的阳光来晒干衣服,就这么边走边晒衣服的过程中,是大家最后一次和詹姆斯有说有笑。”

“那么,现在距离詹姆斯失踪有多久了?”晴雯问。

“报告院长,应该是已经一整天啦。”

晴雯这时候觉到每一个人都流露出严峻的神色。这时候,是一个团队士气最低落的时候,晴雯说:

“大家辛苦了,我现在有一个主意。”

大家纷纷抬起了头,准备听晴雯的意见。

当晴雯说出自己的意见后,大家都流露出不同程度的诧异神情。

“这怎么好?”

晴雯说:“没问题的,我有过这方面的训练。”

大家都狐疑着不知道该怎么表态。

这时候,大嬷嬷站了出来,对晴雯说:

“院长大人,如果这个决定是你经过深思熟虑,并且考量了现实条件的难度后所做出来的,我们作为下属是可以听从你的这种安排的。不过,请一定要保重。”

晴雯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大家,问:

“那么,请问各位委员,有没有不同意这个建议的,请举手。”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既然连有威望的大嬷嬷都提出了这样的说法,那么,大家也就都盲从地选择站在大嬷嬷的一边,对孤儿院新任院长的这番决定举手赞成。

晴雯见大家在这种各方面因素都不确定的情况下还能够站出来,和大嬷嬷一起对自己表示支持,她深深地为嬷嬷院长感到骄傲,这说明嬷嬷院长带出来的好队伍,大家都素质很高,不争名争利,而是齐心协力去努力克服难于超越的困呐,这股子劲头非培养不能得到。

晴雯冲大家一个点头,说:

“谢谢大家对我的信任和无私的支持,那么,我现在宣布,孤儿院代理院长由大嬷嬷担任,我从此刻起告假。”

众嬷嬷点了点头。

……

在这个夏令营集中地,蚊蝇困扰还是小事儿,此刻,孩子们都打不起精神来,主要原因就是因为无缘无故地丢失了一个伙伴,詹姆斯。

虽然这家伙挺自私的,也比较傲慢,但是,大家伙冲着钱的份上对他还挺尊重的,他已经在这个夏令营的将近四十个孩子当中树立起了自己的一定的威信,不仅慷慨,也比较有主见。

“你是谁?”

“我是汤姆,刚被我妈送来。”晴雯回答说。

此刻的晴雯,发挥了她在南周响铃公主党中善于伪装、侦察的能力,这里,她再次女扮男装,扮演了一个和自己年龄相当、但是性别有异的孩子,叫做汤姆。

“嘿,汤姆,你不是我们这个社区的啊,你是哪里的?”

“我是转学到这里的,你也知道,我们牛斯喀尔顿那里最近黄金都被采光啦,我爹的黄金梦也泡汤啦,所以,我们举家搬到了这个小区。”

“那说明,你也是个有钱家的孩子了?”杰克斜睨着晴雯,脱口而出了心里话。

“在夏令营里,大家伙儿还不都是一样,我听说这里的拉练可辛苦了,最近还挂了个朋友。”晴雯说。

大家突然不说话了,好像很讳莫如深的样子。

晴雯一下子察觉到大家似乎还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答案。

但是,她不希望自己刚来,还没有打入大家的内部,就已经成了众矢之的的孩子们的敌人,故而,她没有继续自己这个话题。

“嘿,你这是自投罗网,我们哥几个都拼了命的想逃出夏令营,你倒好,夏令营都接近尾声了,你还有胆子来。”

晴雯知道这个孩子说的是贴心话。

她想了一下,然后说:“我是詹姆斯在高中里新交的朋友,他写信给我说这里挺好玩的。特意叫我来。”

当她说这一番话的时候,晴雯发现大家再一次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难道詹姆斯是大家共识的、被避讳的话题?!

杰克开口了,说:“哥儿们,你要是想在这里混得好,我就奉劝你一句,不要有事没事地给大家伙上眼药。”

晴雯听出来了,这话有威胁的意思,当然,也有全解的意思。

晴雯点了点头,然后说:

“我被分在了g3帐篷,不知怎么走?”

杰克一拍晴雯的肩膀,说:“兄弟,可巧了,咱俩一个帐篷。”

有人在旁边窃喜,然后说:

“我说汤姆,你可要小心啊,这失踪的詹姆斯就是和杰克一个帐篷的。”

晴雯听到这个信息,她心里一惊,的确,只有深入到团队的内部才能得到内部的消息,这个信息对她来说,很重要。

杰克一笑,说:

“汤姆,你看我这么瘦小干枯,哪里会是嫌疑人呢,你可别听他们吓唬你,我可是真心朋友。“

晴雯点了点头,也很江湖气地拍了拍杰克的肩膀,心说:

“难不成这次的学员失踪还真的和这个青少年时期的杰克有关?“

晴雯一这么想,就觉得好像把杰克的各种后果也给推导出来了似的。

莫非杰克的开始变坏正是从这一刻开始的吗?晴雯觉着自己身上的担子好重,一方面,自己要深入学员内部想法子摸出詹姆斯失踪的线索,另一方面,晴雯要留意杰克的发展脉络,以及他在青少年期可能遇到的刺激,以及这种刺激最终向犯罪的转化。

第六百四十九章 娘炮

当晴雯和杰克爬上山岗,把其余的队友拉在半山坡上的时候,两个人各自抹着脸上的汗水,会心地对视一笑。

“汤姆,看不出来,你这小身子骨儿还挺结实的,跟我有一比哈。”杰克说。

这个时候,晴雯明显地感到杰克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半个知己了。看来,此次的乔装打扮还真的有收获。

“杰克,你有货吗?”晴雯扮成的汤姆问。

“有。”杰克说:

“但是,我轻易不露,这要是让嬷嬷们知道了,可是重罚,我会被关禁闭的。”

杰克说。

晴雯不无同情地看了一眼杰克,然后说:

“你觉着我是给你告密的人吗?”

杰克说:

“那可不好说,现在坏人太多,我变成坏人的可能性很大。”

晴雯说:“我不信你的说法。我可以看护你,直到你长大成人,你没有机会变坏的。”

杰克斜睨了晴雯一眼,神秘地说:“汤姆,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做过梦,梦见自己是个连环杀人犯。”

晴雯心里一惊,但脸上却没有啥异样的表情。

杰克接着说:“我真的不想被绳之以法,但是,我也不愿意逃之夭夭。“

晴雯说:“那,你不犯罪,不就不会惹这些麻烦了?”

杰克摇了摇头,显然,晴雯所说的没有说到他的心坎里。

这让晴雯不得不再次想引他说出原因。晴雯哥们义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有我在呢,别怕。”

杰克说:“习性啊,可不是一朝养成的,我深处屎堆儿太久了,恐怕没人能救。”

晴雯笑了。这样一个还有良知的小孩,不怕自己救他不出。

晴雯说:“别想你那恶梦了,先把眼前的事情安排好。”

杰克说:“这回,詹姆斯的失踪还说不好让大家都晦气呢。”

晴雯忙问:“怎么,难道詹姆斯的失踪有线索吗?”

杰克说:“这个,我不能说。”这时候,杰克用眼睛瞟了一眼此刻爬上山顶了三个人,这三个人全都人高马大,和杰克的干枯瘦小一对比,就显示出他们从小生活优越,营养过剩。

人高马大不说,爬上山顶的时候都呼哧带喘的,看似,平日里锻炼不够。

杰克悄声对晴雯说:“汤姆,这就是夏令营传说中的三剑客。”晴雯问:“难道说詹姆斯和他们有关?”

杰克不回答,而是迎上前去,讨好地问:

“怎么,哥几个累不累,我这里满满一壶水还没碰嘴唇呢,要不,这就孝敬了几位?”

晴雯真的看不过眼,原来,小时候的杰克为了生存不惜牺牲自己的脸面和尊严,来讨好这些富家子弟,实在是没啥气节。

晴雯因为苦着脸的原因,马上就被这三剑客给发现了。

三剑客喝着杰克孝敬的水,很是不满地扫了晴雯一眼。

杰克连忙说:“这就是我们夏令营新来的学员,叫汤姆。”

“哦?”三剑客当中显得比较机灵的那个说:

“原来是个新雏儿啊。”

晴雯听出来了这话很不客气,而且是话里有话,但是,她知道自己此刻最应该做的就是保持镇定。

不过,自己还没来的及表明态度,杰克就已经替自己说话了:

“那是没有问题,谁来了咱们集体不得受这三把火的洗礼啊?”

晴雯算是听出来了,这杰克啊,是个吃里扒外、出卖朋友的家伙,怪不得长大后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早期,杰克已经开始露出了端倪。

不过,此刻的杰克还是属于弱势群体当中的一员,因此,凡事都保持低姿态不说,见到强势的一方还特别知道要保留自己的实力,并且做到低头。

晴雯最看不上这种人,但是,无奈,她既然被柯南探长留在这个世界的杰克的童年时期里,所有的任务归结在一起无非就是为了杰克的成长。

所以,晴雯强按下自己心头的恼怒,低下头来,对三剑客表示了臣服。

三剑客中比较瘦弱的一个说:

“那么好,今晚宿营之后,就请这个新来的人来过这三招。”

杰克替晴雯点了点头。

晴雯一直在回程的路上想着这三招到底是什么,如果不知道的话,那就更不用谈什么接招啦。

“你看我能行吗?”晴雯试探着问杰克。

杰克说:“你得守住三个原则,也许还能有戏,否则,今晚你就得吃屎。”

晴雯恼怒地质问:“你到底是和谁一伙儿的呢?”

杰克翻了个白眼,说:“什么一伙儿的,这你还看不出来吗,我就是颗墙头草,哪里势力强,我就在哪一边蹭。”

晴雯摇了摇头,说:

“你说话真难听,你妈怎么教你的?”

杰克黯然地回答:“你觉得我要是有妈还会被死囚在这里吗?”

晴雯觉着杰克说的很对。

晴雯说:“杰克,我们现在弱小,可以依附、听从这些富家子弟的党派,可是一旦我们强大起来的时候,我希望你和我联手,咱们共创辉煌。”

杰克嗤地一声表示轻蔑,说:

“好吧,好吧,不过,你这么积极主动,好像跟我们这些烂人不是一个梯队的。”

晴雯被杰克这么一说,脸一下红了,怎么说呢,自己还真的没有在什么监狱里、集中营啊、夏令营呆过,对这里面的帮派文化一窍不通,以至于才会流露出这么傻不叽叽的态度来。

只有学的比较匪气,才好扎根其中。

于是乎,晴雯突然改变了态度,说:

“兄弟,算我一个,咱们一起来,混个自己的江湖出来。”

杰克再次纠正晴雯,说:

“这位哥,你怎么一说话,不是说得太正经,就是好像说大话,一而再、再而三地走偏呢?”

晴雯说:“是啊,我一定是哪个弦不对头啊。”

杰克说:“呵呵,终于说对路了一句话,我看你不是哪根弦不对路,是真的缺少那么根弦啊。”

晴雯脸刷的一下就红了,杰克看见晴雯这个样子,说:

“别说,杰克,你脸红起来真跟个大姑娘似的。莫非?”

晴雯连忙掩盖说:

“你他妈才娘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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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章 回到宿营地

终于回到宿营地的时候,天已经擦黑。

晴雯最近一直在坐办公室,这么突然地一个开拔还真的挺让人受不了的。

三剑客晃了过来,对杰克使了一个眼色。还不待晴雯反应过来,杰克就把手里的馍递给了三剑客中的一位。

“豁!”晴雯说:

“你可真大方。”

话的尾音还没有结束,自己手上的馍已经被杰克给抢去,并且马上就被他给借花献佛啦。

“嘿,我说,你自己的可以送人,我的……”

晴雯想抗议。

杰克悄声说:“找死啊你。”

晴雯本来就饿,加上这一整天下来接近半个百英里的开拔,现在,连人都想吃,这回被杰克给夺了食,第一个念头就是要和他拼命,第二个念头则是如果真的啥吃的都没剩,自己又没有能力抢回来,那就不如去死好啦。

请原谅晴雯就这点出息,到底人是铁饭是钢,再说晴雯也是半大不大的年龄,饭对她来说比命还重要。

杰克看晴雯一双几乎通红的眼睛,就知道自己这回是彻底把晴雯给得罪啦。

杰克好言相劝,说:

“唉,凡事要看长远。”

晴雯反驳说:“长远?我早就饿死啦。”

杰克说:“那,我也没办法帮你啦。”

晴雯站了起来,走到三剑客的面前,她明显要比这些人矮上两头。

晴雯昂着小脸儿,一点都不示弱,这让在一旁看着的杰克非常着急,生怕这个新来的汤姆吃亏,但是,很明显,这个汤姆还真的是块硬骨头,说不好听,就是很不识时务。明明,自己作为老人儿,已经在帮助汤姆和这夏令营的主帮派三剑客建立主臣关系啦,可是,汤姆却要鸡蛋去撞硬墙。这,可是任谁也拦不住、帮不上忙的。

杰克只能看着,却不能站在汤姆一边。

“怎么着,你小子不服气吗?”三剑客中叫做湾仔的发话了。

另一个叫作乔的探了探头,说:

“这小子看上去跟个大闺女似的,我看啊,给我作压寨夫人得了,还挑哪门子衅啊?!”

晴雯无视这个家伙的调戏,依旧不卑不亢地正眼看着这三个人高马大的剑客,不,是富家子弟。

三个剑客嬉皮笑脸,接着说:

“没遇见过不开胡的,遇见的是没**的。”

晴雯一听就不想再忍了,她上前就飞起一脚,这一脚相当低狠厉,结果,踢飞的是三剑客中一个人的眼镜,却没有伤到任何人。

但是,由于长久不练功的缘故,晴雯不仅脚上找镜子腿儿的点没有找准,而且,自己一使劲儿,脚倒是出去了,但是,不小心她把腰给拧了。

正当晴雯呲牙咧嘴的时候,三剑客明显抓住了这个新来汤姆张狂的攻击,想要置汤姆于死地。

扭了腰的晴雯一下子失去了全部的战斗力,虽然,她身子不能动,但理论上手臂和手还是能够打的,能够抵挡一阵的,但是,晴雯因为腰有一种扭断般的疼痛,以至于她根本顾不上用手去对敌,此刻,她想的是用双手护住腰部,尽量地减少疼痛。

但是,在这个时候,三剑客已经齐来上阵,对付这个汤姆来了。

晴雯扮成的汤姆很明显不是一个真正的战士。

真正的战士在任何时候都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但是,晴雯做不到,晴雯因为一时的痛苦已经不再理会和防范敌人的进攻,是个顾此失彼的非战士。

但是,这个时候,杰克上手了。虽然,杰克好似很臣服于三剑客,从来都是低姿态地接受他们的领导,杰克低三下气到失去自我的尊严。

原本,杰克根本就不可能出手,以他现在和三剑客的这种好关系,以及他平日里殷勤周到的打点,这样的良好关系只要维护就肯定能长久下去,但是,杰克却没有这么做。

不知道为什么,在杰克第一眼看见这个叫做汤姆的人的时候,就从心底泛上了一丝理解和喜欢。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缘分,连杰克自己都说不清楚。

再傻的人也不会为了一个新来的朋友而铤而走险,而宁可失去靠山,但是,这个叫汤姆的孩子让杰克有一种保护他的意愿,有一种希望和他交上朋友的意愿。

起初,杰克一再地劝这个汤姆一定要臣服于这个三剑客的组织,好达到在这里生存的目的。

但是,很明显,这初生牛犊不怕虎,汤姆并不认可这三剑客的权威,自然也不知道给自己所造成的日后的恶果。

杰克看在心里很是着急。

按理说,各自保命才最重要,但是,连杰克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自己在最关键的时候会放弃自己的安危来为了汤姆而揭竿而起。

虽然想不明白为什么,但是,杰克的确是这么做了。

当汤姆明显在反击的过程中扭了腰负了伤的时候,杰克挺身而出,拿着一个大棒子就对着三剑客一个横扫。

三剑客因此此刻只想着欺负这个新来的人,同时,更为了镇压这个新来的人的反抗,好好让他尝尝滋味,不曾想,汤姆几个没有防备的杰克会在自己的后面来个突袭。

三人在杰克的棍棒下纷纷应声倒地。

杰克仍然对空胡乱地挥舞着大棒子,显然,他由于紧张自己陷入了一种歇斯底里的状态。

晴雯这时候才缓过神来,她发现自己在马上就要被三剑客给收拾、消灭的时候,这个自己都没有想到的结果竟然出现了:

杰克为了晴雯铤而走险,袭击了三剑客。

还没待三剑客从地上爬起来,并且重新回过神来进行战斗,杰克已经一个箭步跨过了三个躺倒在地的剑客,来到晴雯的面前,用力抱住晴雯的腰就是一个旋转。

晴雯被杰克就这么抱着腰、双脚离地地旋转着、旋转着,好像进入了一个太空虚幻世界似的,这时候,晴雯在空中发现自己的脚尖不断地扫倒来者,这来者其中不仅有重新爬起来的三剑客,还包括有很多三剑客的手下。

第六百五十一章 自我防护

当杰克抱着晴雯,以晴雯的腰际为轴,扫倒三剑客党派的时候,他们似乎已然忘记了这里的霸王仍然是三剑客。

许多人一哄而上,把杰克和晴雯扮成的汤姆压在了脚下。

很快,这重压好比千斤顶,就要让晴雯无法呼吸了。这时候,在自己身子下面的杰克却突然吐糟说:

“我发现你是个女的。”

一定是裤裆的发现给了杰克说话的机会。

晴雯一闭眼睛,自认为今天这盘棋都被自己给下坏了。

这时候,从窒息的状况中,晴雯开始恍恍惚惚,好像在拉这杰克往太虚幻境走。

杰克说:“晴雯,你一个中国痞子跑这里的孤儿院来搅合什么。”

晴雯说:“说不出你一定不相信,所以,我话说不要告诉你是什么原因。”杰克嗤地一声表示轻蔑,然后说:

“这个世道开始流行姐弟恋,你恐怕是着了魔吧?”

晴雯嘿嘿一笑,心想这个小杰克可真够无聊也真够歹毒的啦。

晴雯说:“我可以放下这里的一切,直接走人,反正,柯南探长也奈何不得我什么。”

杰克鄙夷地斜睨着晴雯说:

“让我数一数你去过的地方啊,在南周,公主成婚之时的谋杀还没有开始,你就逃走了,对不对?”

晴雯没有吭声,但是,不吭声不就是默认吗?!

杰克见自己打击晴雯的士气很成功,不觉自己又长了几分士气,他接着说:

“嗯,然后,本来你是去接手柯南探长的遗产,可以好好度过一生的,你却偏偏不,你这不安定的性子和好义气的禀性导致你偏向虎山行,你一下子就跌入了柯南探长先前的困境,来到了我们这嘎达。”

晴雯点了点头。

因为两个人被大家给压在最底下,现在已经因为缺氧和脑部受损开始处于了昏迷状态,而这种昏迷状态,人的现实感受器官全部失灵,但是,通灵的那部分却开始运作,并且运作飞速。

这,就是为什么杰克在昏迷状态下能够认出汤姆原来是个女的,叫晴雯,并且,对她的身世门儿清。

晴雯此刻同样处于昏迷状态,故而,两个人才有了如上可能的对话。

杰克接着说:“来到这里你也不老实,先前进入了成年的我的脑海里,和柯南探长把我弄得云山雾罩,后来,只得熟手被擒。”

当晴雯听到这里的时候,她开始产生了警觉。因为虽然和自己对话的少年杰克,但是,由于此刻昏迷状态下的灵媒功能,让杰克具有了他成年以后的智慧和理解力,并且,开始能够纵向地看待自己和看待晴雯。

这是很可怕的。虽然晴雯此刻留在十七世纪的伦敦全都是为了解救少年杰克,通过晴雯的干预使其长大后不再成为那个连环杀手。

本来,这个少年杰克也是值得救助和纠错的,但是,不诚信,在昏迷状态下,并没有时间概念,也就是说此刻的少年杰克就是成年后的杰克,成年后杰克犯下的罪行,少年杰克同样有责任。

当晴雯这么想的时候,她已经开始绝望,因为自己想要干预少年杰克的想法看似已经在这个没有时间概念的昏迷状态下失效了。这失效,不仅让晴雯所做的一切努力跑了汤,而且,还让晴雯的女扮男装露了馅儿,让晴雯之前所有穿越的经历在这里被大起底。

这,就是时间不存在的时候所发生的效应。

杰克说:“你用不着救我,你该救你自己。”

晴雯绝望地摇了摇头,说:

“我不救你谁救你,这句很装的话就好像是在说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似的。“

于是,晴雯改口说:“现在反正已经来不及了,我们都在赴黄泉,也不需要别人救我们。我死了无所谓,你死了,就意味着二十年后的那十几个妓女不会丧命。“

杰克朗声大笑,说:“小晴雯,你简直太天真啦。“

晴雯冷静地对视他,问:“愿闻其详。“

杰克说:

“你难道长这么大了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吗?物质守恒啊。“

晴雯眨了眨眼睛,因为自己没有系统地接受过二十一世纪现代社会的教育,而且,连十七世纪所具备的一些常识性的东西也不知道,总之,本来,晴雯就是文盲。但是,晴雯对于物质能量守恒,还是能够理解的。

杰克见晴雯不知所云的样子,就继续解释说:

“既然天地间能量守恒,那么,我和你就不必要这么努力奋斗地改变自己,好改变未来啦。”

晴雯再次点了点头,因为,她发觉杰克总是振振有词,但是,也言之有物。

杰克接着说:“你怎么这么榆木脑袋呢?你也不想想,天地之间有恒的能量,也就是有一定的、不能消除的能量,成年杰克犯下的罪行,如果他不犯罪,别人也会得到这股子邪气的力量而走上犯罪的。”

虽然晴雯觉着这个杰克有些无理辩三分,但是,他说的话句句都挺考验人的,让她很想再三确认。

杰克这个理论的源起当然是有道理的,就是天地之物是一个恒定的能量。

然后,他就自作主张地认为邪性能量必然要找到出口来发作,只不过邪性能量上了他的身,他才会在成年后成为十恶不赦的连环杀手,这就是他将自己犯下的罪归罪到邪性能量上,而非是归结到自身。

这里面就无疑地产生了一个问题,就是到底这个世界是恶的还是善的,这人性天生是本恶,还是本善。

晴雯觉到了杰克的困扰,但,也看清楚了杰克力图解脱罪行的诡辩。

晴雯开始回击,不,晴雯开始了困难的反驳,即便是困难,她也要艰难地下手去做。

晴雯说:“不,杰克,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你的观点是说人无法不被邪性能量所操作,成为它的载体。这样的观点会导致人益发地脆弱,不肯自我负责,不肯自我管束,也不肯相应地做出自觉的自我防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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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二章 开始等待

杰克不能理解晴雯的意思。

晴雯于是说:“根本没有什么善良的能量和邪性的能量之分,有的只是人的意志力。”

杰克不屑一顾,说:“胡扯。”

晴雯不管杰克的态度,接着说:“太阳的周围就有金边,有黑子。一天下来,有了白天就会有黑夜。这些都是能量在周而复始地运转、相互转化,没有男人,就没有女人,同样的,没有自然界,就没有人工。”

杰克继续说:“废话。”

晴雯也继续自己的话题:

“你将自己长大后的杀人行径说成是被邪性能量所控,这本身就是一种无能的表现。“

杰克这一回没有反击,似乎,晴雯的这个指责让她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晴雯接着说:

“当我们冷的时候,我们需要能量,当我们没有爱的时候,我们就冷,就是在缺失能量。这个时候,补给的能量就能产生爱,产生活下去的勇气。“

杰克说:“这不就得了吗?你看,你也认为是能量让人转变。”

晴雯点了点头,说:

“没错,只不过,这能量就是人本身,当能量来的时候,人可以定性能量,并且吸收能量,看你怎么去理解它和使用它。”

杰克一脸的茫然,说:

“怎么会是这样?!明明,是坏能量掌控了我。”

晴雯说:“不,是你没有得到过爱,你将能量错认为是坏的能量。”

杰克捂住了脸,他似乎不相信晴雯所说的,或者,更确切地说,他很怕承认自己的确如晴雯所说。

晴雯说:

“我是个小答应,没权没势,还被人卖来卖去,但是,我没有长大后去杀人,也没有很多委屈和怨由。”

杰克摇了摇头,说:

“你想通过你自己的例子来说服我,这一点根本就行不通,原因就在于你是给点儿阳光就灿烂的主儿。我不是啊。”

晴雯点了点头,说:

“原来你一直都听明白了我说的话,只不过,你不接受我的主张罢了。“

杰克说:“的确,我知道你想说的是什么,但是,这并不等于我接受了你的说法。“

晴雯也点了点头,这一次,她觉着虽然看似杰克的心立壁千仞的,但是,她似乎看到了一点儿对自己有利的缝隙。

那就是杰克具有高度的、敏感的理解力,这一点无疑会增加啊晴雯劝解他的成功系数,虽然,一切还都是未知数。

晴雯说:“我喜欢尝试,改变你对能量的理解。“

杰克说:”你甭想。”

两个人正在争执的时候,突然,一阵清新的风吹了过来。

晴雯一眼睛,发现大嬷嬷正在给自己做人工呼吸,围观的孩子们看晴雯醒了过来,立即欢呼了起来:

“接吻有用!接吻有用!”

当躺在地上的晴雯转头看向四周的时候,她发现杰克正躺在自己的身边,一个又肥又口臭的嬷嬷正在给杰克做着人工呼吸。

“一、二,加油!”这是夏令营的学员们正在架秧子起哄。几声咳嗽声之后,杰克醒了过来,那个胖嬷嬷很得意自己的成果,同时,围观的夏令营学员更加来了精神,一个劲儿地喊着:

“先亲嘴,再同房,好上加好。”

杰克勉强地站了起来,抹了抹嘴角,对那个胖嬷嬷也没有说一声谢,就吃力地转身走开。

晴雯也站了起来,杰克没有回头,只说了一句话:

“晴雯,你别跟着我。”

晴雯知道刚才两人处于缺氧的失忆和恍惚状态下,导致的结果就是在神识层面,也就是脱离了却还没有能够奔赴到天堂的那一段中阴状态下,晴雯和杰克进行了一次心与心的交谈,虽然,交谈的结果不尽理想,但是,两个人至少就这个善能量和恶能量进行了一次对话。

最让晴雯接受不了的一点是,杰克在醒过来之后,并没有忘记两人的神识交流,而且,还能够知道自己就是个女扮男装的冒充者。

杰克明显对晴雯不仅没有好感,还有一种被窥伺到的被冒犯的感觉,这时候,聪明人杰克所能想到的就是尽量避开晴雯。

晴雯也只能对此表示理解。

一天的集训很累,晴雯只想倒头就睡。

她知道明天不仅要面临霸凌,而且,还面临着不知道怎么修复和杰克的关系的问题。

但是,走一步算一步,晴雯毕竟不是战略家,而是一个将才。她也许想不出和杰克进一步相处的方法,但是,她会迂回,并不断地寻找机会,她喜欢兜着圈子走,直到到达自己的目的地为止。

也就是说,晴雯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精神,同时,也有不言弃、不服输的一面。

第二天的集训益发地疯狂,这带有惩罚性的魔鬼式训练似乎夹杂着某种使命,这个使命就是想让孩子们都挺不住了,好乖乖地自动地交代到底是谁干掉了詹姆斯。

但是,一定是出乎于这些设计者们的意料,竟然没有学员坚持不下来的,每一个都通过这近半个月的训练变成了钢铁铜牙,大家都学会三缄其口,从不对詹姆斯的失踪胡乱发言。

学员们当中的这种默契,让人对这个夏令营另眼相看,对那个p詹姆斯致死的人有了喘息的机会。

晴雯这一天里很多次都想和杰克套近乎,但是,都被杰克给拒之门外。

晴雯不知道杰克在神识里的记忆会维持多久,但是,无论多久,它已经在杰克的潜意识中产生了影响。

杰克从来对学员们都惟命是从,这说明杰克需要得到集体的认同,更需要帮派的支持和保护。

另外,杰克对嬷嬷们不像其它学员那样的不屑,反而,从那神识的交流后,杰克变成了嬷嬷们的暖心班干部。

至于对晴雯,杰克简直就是拿出了男女授受不亲的那一套,连正眼都不看晴雯一眼。

那么,这样的杰克是不可劝导的,也是没有可能被说服的。

晴雯知道。

尽管知道,晴雯也没有放弃过希望,她知道杰克总有一天会失忆那段神识里的交流,到那个时候,很多事情或许会好办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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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三章 难过登天

果然如晴雯所期盼的那样,杰克睡了一觉之后,显然忘记了曾经在神识中曾经与晴雯交谈过,并且不再记得汤姆是个女的,但是,因为残存有情感的缘故,此刻的杰克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已经开始变得和这个汤姆非常要好,很是亲密,好像很有兄弟情的样子。

说心里话,晴雯大大滴舒了一口气,她一直担心杰克会把自己知道的透露给别人,但是显然,杰克真的不记得了,这,多少也是一种不自觉的自我保护吧。

杰克连之前为了汤姆而勇斗三剑客团伙的事情都不记得啦。

今天的任务是赤足走入森林,拿到海盗藏有的藏宝图,然后,折返回来,分享给大家。那么,取得藏宝图的一队将得到一份大礼,也就是可以提前从这个魔鬼夏令营中毕业。

眼看着,那个富家子弟詹姆斯已经失踪有n多天了,作为一个孤儿院的院长,晴雯知道自己正肩负着不可脱却的责任,她心急如焚,但是却不能表现出来,只能继续按照原有的计划,在夏令营里充当一名学员,打入内部,力图找到蛛丝马迹。

晴雯没有找到任何的蛛丝马迹,但是,却取得了另一份意想不到的收获,那就是和杰克成为了队友,并且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晴雯只能在心里默默地为之前在神识状态下与少年杰克的亲密交流而感到庆幸,要不是这样的机会,晴雯根本不可能和杰克摒弃前嫌,成为好朋友。而之后的失忆,又确保了晴雯在杰克面前不会暴露身份,杰克自然也因为不再知情而少了泄密的可能。

晴雯只有不断地观察和挖掘这夏令营里的关系和层出不穷的事件,来寻觅有关詹姆斯是死是活的最后结论。

而现在,似乎就快要到时间的底线期限了。因为,今天的这个分队,一定会有队伍找到藏宝图,并且成为胜利的一方提前结束他们的夏令营生活。

如果有人从夏令营走出去的时候,也就是詹姆斯失踪的消息被透露给外界的时候,晴雯知道,如果现在再不能找到线索,也就是等于对外宣布这次夏令营出现重大失误,有学员失踪。

因此,晴雯看到正在组织夏令营工作的几位嬷嬷们那沉重的表情,她们一定和自己想到了一块堆儿,很为在这个节骨眼上是否能够找到线索而担忧着。

当三嬷嬷的行军号意味着十几组分队可以出发的时候,全员三十人一起如箭一般地出发了。

太阳高照,这是难得的伦敦近郊晴朗的一天,出发的时候,孩子们的心情都大好,有唱歌的,有吹起口哨的,有拿起镐头准备上山大干特干的,也有的比较精明,反复地看着发给他们的行军指南,好想从中找到藏宝图的蛛丝马迹。

晴雯并没有得到嬷嬷们的特别优待,她和余下的二十九个学员一样,对于藏宝图的位置一点儿概念都没有。

夏令营的学员们倒是因此而达到了人人平等,也就是大家都一样是两眼一抹黑,直着走山路。

三剑客中那个胖子乔回头说话了:“嘿,我说,咱们会不会又被这帮子中年危机的嬷嬷们给耍了,我看,根本就没有什么藏宝图一说,不过是这帮嬷嬷看我们闲得慌,所有特意编出个故事来,耍我们提溜提溜转。”

晴雯扮成的汤姆说:“不会吧,我觉着这个深山老林的一定藏有什么秘密。要不,怎么守山的人都不敢在山上过夜呢?八九不离十,这山里有秘密。”

晴雯这么一说话,三剑客无一例外地脸色都变得苍白,大家全都支支吾吾的,明显,是一副心里有鬼的样子。

再往山上爬的时候,大家似乎都有些躲闪而迟疑,这样下去,三十号人当中,只有晴雯扮成的汤姆和杰克冲在了前头。

三剑客说:“小家伙儿们,你们要是不怕鬼,可以先上去找。”

其中一个补充说:“这个游戏的规则里面可没有说一定要找到的人才赢,就我的理解,当然是谁抢到了手谁就会赢。”

杰克和晴雯听见了,不由地面面相觑,这句话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说一定要赢到最后,先找到的不能算是赢,不被抢走拿才有希望。”

两人对视的眼神当中都有那么一丝无奈,他们知道这意味着先行冒进和努力都不一定有用,谁是强盗,谁最后取得生机那才是最后的赢家。

要是这么看问题的话,自然,三剑客恨不能有出头鸟替他们打前站呢,也就是说,他们这些强大的、可以去凭借武力和帮派势力去强抢别人的人跟本就不必将自己有限的、宝贵的精力放在寻找藏宝图上,只要留心剩下的这些散兵游勇的弱学员们,谁要是找到了,就他妈的给藏宝图抢过来,不就结了?!万事大吉啦?!

所以,此刻,三剑客以及他们手下的那些自甘臣服于他们的小喽喽们都在垫后,估计,已经开始做起美梦来了也说不好。

但是,对于杰克和晴雯扮成的汤姆来说,这样的小个头、弱学员、不参与帮派的弱势群体,他们如果想自保,就应该放弃寻找藏宝图,乖乖地躲在后面,看大鱼们之间的夺食,说不好,还能在后面捡一些残羹剩炙呢。

但是,如果这样的弱势小团队还不服输,想要找到藏宝图,成为赢家,那就必须得比别人多过两关,一关是必须有本事找到藏宝图,另一关则是还得有本事躲过这帮家伙的围追堵截和强取强夺,只有这一关也保住了藏宝图,那么,才能成为最后的赢家。

这,对于他们来说,不用估量,也知道难过登天。

但是,是不是因为自己弱小,是不是眼看着就要寻不到,抑或是即使有可能寻得到也不过是为别人做嫁衣裳,就不去做了呢?!

第六百五十四章 突然,他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晴雯和杰克既然打定了主意,两人作为一个组队,那么,他们也就不必在探讨要不要去找藏宝图上浪费精力啦。

杰克开始的时候就健步如飞,似乎,他并不认为自己一定是那个必输的输家,就算有一分的希望,也要在所不惜地去争取。

杰克的这种积极的态度多少带动了晴雯,晴雯扮成的汤姆也前后脚地紧跟着杰克。

刚过了一个山坳,面前就是爬不完的、看不到尽头的石阶。

晴雯在后面说:“我说杰克,你也不看看指南,就一味地往上爬,说不好,这藏宝图就在半山腰呢。”

杰克头也不回,说:

“你想啊,如果大家伙儿全都想到的地方有藏宝图,那么,还寻什么啊,明明,藏宝图只能被藏在不被人想到的地方。”

晴雯虽然觉着杰克说的有道理,但是,她还是想不明白,到底这个大山里哪里是人们不会去寻找的地方呢?

大山只有一个出口,任何人找到了藏宝图都只能从这个唯一的出口出去,这就导致了三剑客一门心思地堵在了大山的出口处,打定了主意在这里围追堵截,和肆意掠夺,因此,汤姆全都并没有费心地往上爬。

杰克往自己的身后看了一眼,在石阶上艰难上山的学员也就不到平日里的三分之一,也就是不到十个人,而这十个人当中,自己的分队就占据了两个人的名额,也就是说,如果自己找到了藏宝图的话,可以马上遇到的抢劫会是发自另外的七八个人,虽然,很有可能会被抢走藏宝图,但是,总比来上三十号人要强。

此刻,杰克想的倒不是藏宝图的事情,而是怎么才能甩开这紧跟着他和汤姆的其它七八个学员。

杰克眼珠儿一转,想出了个主意,他对汤姆说:

“咱俩换一下衣服。”

晴雯扮成的汤姆从来都是杰克的跟班儿,汤姆不解地问:

“为什么换衣服?”

杰克不耐烦地说:“别废话,听我的,咱们俩一边登山,一边脱衣服。”

晴雯心里想的和杰克心里想的不一样,杰克觉着汤姆吱吱扭扭的,很可能是因为自己管教他,他不服气的原因。

可晴雯吱吱扭扭的真正原因却是怕自己在换衣服的时候,不小心露出了是个女的的真相。

杰克说:“不要停下来,你一边爬山一边脱衣服,我也是。”

晴雯在略一思索后只得依照杰克的说法来从事,毕竟,两人在组队的一刻就由于秉性气质的差异性而明显有了自然而然的分工,就是杰克似乎是个帅才,要做出决断发布指令,晴雯扮成的汤姆似乎性情和风细雨、比较随和,故而凡事都能听杰克的,并且能够跟上配合上杰克的步调。因此,两人在一起配合时所具有的不同角色的分工,已经由于分工而带来的和谐默契,让两人可以高效地进行团队活动。

杰克明显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在发号施令的时候毫不含糊,一点都没有因为汤姆的言听计从而自我反省和愧疚,反而,杰克也任务这是高效执行力的必备。

晴雯也愿意服从这个团队文化的特点,就好像当初她肯于和韦小宝一起组成团队进行侦察活动一样,在这个新的两人合作当中,晴雯一样可以适应这种配合。

杰克和晴雯换了衣服,这时,杰克发出了新的指令,他说:

“前面的石阶开始分叉啦,你走一边,我走另一边,咱们在山顶汇合。“

晴雯扮成的汤姆质疑地看着杰克。

杰克连忙解释说:“下面的七八个人耵我耵得紧,反而,他们很轻视你这个新来的,所以,我让你穿上我的衣服假扮成我的样子,好把他们引到岔路上。“

晴雯小声地问:

“你怎么知道我引他们走的那一边就肯定是岔路呢,说不好你这一条才是岔路呢。“

杰克说:“到这个关键的时候,你还跟我扛,实在是不讲究团队精神的表现。“

晴雯自认杰克说的有道理,于是,只得默默地按照杰克的布置来行事。

在某一个时间的节点,山下的嬷嬷们看见,走在石阶最前面的学员开始分岔走山路了,七八个人跟着杰克,只有汤姆这个新来的孤苦伶仃地一个人走上了那条最艰辛、断崖最多的山路。

嬷嬷们都为这位新任的院长捏了一把汗。这无疑也第一次扭转了她们对于这个新院长的看法。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很不服气,认为这么个黄毛丫头借着故去的嬷嬷院长那莫名其妙的遗言而上位,挤掉了资深的大嬷嬷、二嬷嬷以及三嬷嬷,独独地当上了正式的孤儿院院长。

大家心里不服气,嘴上也不叫院长大人,但是,经过这么多的事情,她们发现这个新任的院长还真的一心扑在工作上,不仅在积极为院里创收,还很注意对嬷嬷们隐私的尊重,开设了独立的卫生间、独立的洗浴间、单人宿舍等等,大力地给予嬷嬷们再教育和互相教育的机会。

最出彩的,当然还属这个夏令营,要不是中间出了个大差错——有学员失踪了,否则的话,可以说,这个夏令营的点子是有史以来孤儿院所创办的最有多重收获的活动。

当嬷嬷们用有些心疼的目光看着院长扮成的汤姆在石阶的最高端踽踽独行的时候,她们之间产生了一种向心力,好像第一次因为这位新任院长的倾情付出而被感动,而有了对孤儿院这个集体的凝聚力。

嬷嬷们开始低下头祈祷,祈祷自己的院长可以过关,可以找到那个失踪学员的消息。

而此刻,那个穿着汤姆衣服的杰克其实正在被嬷嬷们误解成是自己的院长。

越往山顶去爬,杰克越感到,自己身子所兜住的风就越强劲,他晃晃悠悠有如一棵稻草,天地之大,让稻草飞舞,让稻草旋转,在杰克有些于风中忘形而想象着自己就是一棵无根的稻草的时候,突然,他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第六百五十五章 杰克和墙的对话

杰克的春衫已经挂满了冰柱,非常的沉重,他每走一步就跟灌了铅一般。

但是,他咬着牙一步一步地上挪。回头看,下面的那七八个坚持上山的学员都被穿着杰克衬衫的汤姆给引到了另一条路上。

杰克心里默默地背着口诀:“山上有宝,有图为证,人杰地灵,天造地设。”

这话真是没味的屁,根本就不能说明什么。杰克自己摇了摇头。

不知道为什么,越往上爬,嘴里吐出的哈气越变成小冰凌、中冰凌,继而是大冰凌。

杰克在冰凌中突然产生了幻觉,他止不住地叫:“院长,救我。”

院长无疑就是晴雯,很明显,杰克似乎并不记得自己和晴雯在神识里进行过交流,彼此了解。

他此刻呼唤院长,完全是基于平日里院长对自己的关心,不,是这个晴雯在没当上院长之前就开始对自己很是关心啦,这种关心在起初就好像一颗甘露,对于一棵树苗来说既不能解渴,也不能解病痛,但是,多少会产生一点慰籍作用。

但是,由于杰克太小,又处于一个混球的阶段,对于这个院长对自己的关心完全熟视无睹,根本不放在心上,但是,滴水是可以穿石的。

当晴雯反复地在各方面对少年杰克予以关心的情况下,虽然,杰克并不以为意,但是,或许在某一个时刻,比如说是在杰克被群殴的时候,或是被嬷嬷老师给处罚的时候,这个时候,晴雯所给予杰克的关心就似乎一下子被杰克给发现了,更有甚者,当杰克格外地脆弱的时候,这种关心就被格外地放大了。

这样的关心的次数多了以后,杰克开始有所醒悟,原来自己的身边并不是只有冷漠、歧视和镇压,还有在自己空虚寂寞冷的时候关注自己的目光。

这一发现起初看似一个月半弯留下的月光影子一样,很美,但全无用途,但是,一切都需要时间来发酵,当时间开始产生作用的时候,杰克这个冥顽不化的小屁孩真的发现,这一回这个大姐姐的关心不是玩虚的,不是为了附庸风雅和给自己锦上添花,而是出自真心实意的关心和爱护。

这作用是巨大的,如果晴雯可以感知到,那么,她会觉着杰克因这份关心而产生的领悟力好比是感觉到了一个核爆炸的能量被赋予在身上。那个曾几何时只会玩世不恭、只会憎恨和冷漠的杰克真的自身开始发生了变化,变得无比的坚韧和自制。

这份力量的核心,似乎就来源于对爱的理解和信任。

言归正传,当哈气开始从小冰凌变成大冰凌的时候,杰克的眼睛睁不开了,很奇怪的是,睁不开的眼睛却能看见石阶的前方,在石阶的前方竟然是一堵玻璃样的墙。墙的后面是无尽的石阶,可是看似已经拒绝人的攀爬。

杰克又背了一遍那个索然无味的口诀,但是,他依旧没有从中得到任何的信息亦或是营养。

杰克问:“我该怎么办?”

墙说:“你该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杰克嗤地一声,好似对待自己的同伴一样轻蔑地对墙说:

“你有什么了不起,不肯交出藏宝图?”

墙说:“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呢?”

杰克说:“我就不该是墙这边的人,我应该是墙那边的。”

墙也嗤地发出一声轻蔑的声音,说:

“你自己知道就好。”

接着,墙开了一个小口,似乎想要放杰克过去。但是,墙突然又闭合上了刚刚才张开的裂缝,似乎,是突然转变了想法。

墙说:“你知道你怎么来的?”

杰克说:“我本来是个私生子,私生子就不该来到人间。这个世道就容不下私生子,尤其是像我这样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

墙裂开了一个大逢儿,好像在无声地笑。

杰克接着说:“既然被错误地生了出来,不小心,我又是一个遗腹子,不仅爹死了,娘也死了。“

墙震了震,好像是似有所感。

墙说:“嗯,这个有点道理,我真的因为你这句话险些就要网开一面,打开天窗和你说亮话儿,打开大门让你直接上去了。”杰克刚要迈腿,墙又说:

“但是,有原则的我又不能够。”

杰克很生气,好像觉得墙在背信弃义。

墙补充说:“你以为我那么容易糊弄吗?!”

杰克只得继续努力,似乎,还是重新开始的那种努力法儿。

杰克说:“我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但是,我不得不继续苟活下去。”墙点了点头,不无同情,说:

“嗯,你说到对,请继续。”

杰克为了能够过了墙这一关,也是拼了命了,他说:

“我被遗弃在屠宰场的垃圾箱里,浑身恶臭,要不是我的微弱地几乎让人听不见的呼吸,也不会被一个看门的老头给拣去。”

墙感叹说:“嗯,人间有真情啊。”

杰克说:“他把我用水清洗了清洗,然后,就给待价而沽地准备用来换酒钱。”

墙这次无语啦。

杰克说:“当我被转卖给一个贵妇的时候,我的命运似乎就要改写了,也就是鸟枪换了炮。”

墙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音。

杰克说:“但是,这个贵妇买婴儿是为了取我的内脏来调制一种巫术的毒。”

墙这次因为同情又把原先的裂缝开大了一点儿,看到这里,杰克似乎对自己在编的故事更有了热情。

墙突然再次闭合,说:

“不对,你好像是在给我编故事,好博取我的同情。”

杰克说:“难道不是吗?”

杰克不管不顾墙的反复无常的态度,继续说:

“接下来,我因为出生的时候不足月,那么,我的排泄物根本就不足以成为制毒的材料,贵妇很嫌弃,于是把我折价卖给了一个马戏团。”

墙震了震,似乎,被这个娃子的苦命所征服。

杰克接着说:“马戏团很好,至少会喂我牛奶,只可惜,过期的牛奶导致我中毒,我因为拉肚子脱了相,根本就不能满足马戏团收学员的标准。”

第六百五十六章 通人性的墙

当杰克正在挖空心思地编纂自己的苦命身世的时候,他听到背后有人声,原来,那几个被晴雯给支走的学员不知道为什么又一次跑偏,而跑偏的结果不是去了岔路,而是已经来到了杰克所在石阶的下面。

大概还有垂直两百米的距离,看来,这帮人很快就会赶上来,并且同杰克一起来面对这个通人性的墙。

杰克一阵地难过,他知道留给自己单独应对墙的时间可是不多啦。

他连忙对墙继续编着一半瞎话一半真话的故事。

杰克说:

“我在濒死的时候被丢在了孤儿院的门口,但是,那一天门房渎职,没有到岗,半夜的时候,我已经被冻僵。”

墙发出了克拉克啦的声响,好像在为杰克义愤填膺似的。

杰克说:“莫同情我,莫同情我,我不值得你同情,我只不过是被命运给阴差阳错了一下下。”

墙说:“我也不容易啊,不知哪个神仙老道有一天抽羊角风,非得在山门前安置这么个玻璃门,要知道,一般,人们通常是看不见我的,当他们无视我而穿过我继续上台阶的时候,他们其实就已经错过了我这里真正的山门。”

当墙絮絮叨叨说着心里话的时候,七八个学员走到了杰克的跟前,说:

“妈的,累死人啦,杰克,你怎么在这里傻站着,看,你的胡须都成了冰柱林啦。”

杰克礼貌地笑了笑,也不回话,依旧站着原处。

“小兔崽子,你以为你先爬就能够赢吗?你以为你在这里就能找到藏宝图吗?我告诉你,现在,你要是敢再爬到我的前头,我们哥几个就打断你的腿。”

杰克连忙双手合十,用了一个东方的动作表示完全臣服。

“杰克,你丫还真的挺有心眼儿的,你竟然让这个小兄弟穿上你的衣服来冒充你,以至于想让我们都走上歧途,哈哈,你万没有想到吧,我们根本和你的小兄弟不尿一壶,我们一旦识别了你小子的诡计,就马上调转船头,一下子就追上了你。“

杰克点了点头,说:“大哥请您先上台阶,小的不敢啦。”

于是乎,杰克亲眼看见七八个学员纷纷地超过了自己,穿越玻璃门如根本不存在玻璃门一样,继续费力地向上攀登而去,独独留下了一脸虚心的杰克。

杰克心说:“难不成真的如墙所说的,这个墙不是见谁挡谁的,而是让那些误入歧途的人继续在歧途上挣扎,而独留下有慧眼的在此过关。”

那么,杰克到底能不能过关呢?

墙见那些痴迷向上攀登的人都没有看见自己,不觉再一次嗤地一声,流露出鄙夷的神情,说:

“这帮傻子,不得门而入,因为他们都在尘世中被各种障眼法给遮蔽、迷惑了,所以,根本就找不到可以真正的法门。”

杰克很没有深沉,马上就问:“那,我呢?”

墙说:“你?你那里是没有深沉啊,你是很没有深沉。”

杰克被墙这么奚落,一下子就无语啦。

墙说:“你的苦逼经历并不能撼动我,你还是再寻别的法子来让我感动吧。”

杰克一脸的苦相,自己说一千道一万的,根本就无法让墙对自己在乎。但是,这些经历的确是让杰克变成今天杰克的因啊。

杰克转头一想,难道是自己的叙述不得法吗?

于是乎,杰克站在原地开始冥思苦想。

这时候,晴雯上气不接下气地赶来了,她一脸的抱歉。

杰克因为这些学员都误入歧途了,因此也就没有了怪罪晴雯的动力。

晴雯走过来,突然好像被弹出去了一样坐在了地上。

“怎么了?”杰克问。

“我脑门上碰了一个大包。”晴雯依旧坐在地上没有动窝,同时,她摸着脑门,似乎很疼的样子。

杰克说:“我啥也没看见啊。”

晴雯说:“是啥也没有,但是,我确实是被一堵看不见的墙给反弹了回来。”

杰克说:“你瞎说。这里啥都没有。要不,你看,这些学员怎么都已经爬到前头去了?!”

晴雯看了一眼那七八个学员正在吃力攀爬的身影,自己也开始犯糊涂了起来。

晴雯说:“莫非我是遇见鬼了?”

墙说:“别装了,你也能看见我是个玻璃墙,你有啥不能承认的?”

晴雯的脸刷地一下红了,说:

“杰克,的确,这里有一堵墙。”

杰克问:“那你为什么看不见,直接撞了上去?”

晴雯说:“我不好意思说,让这堵墙来告诉你吧。”

杰克说:“难道你看见墙了?”

晴雯说:“也算是吧。”

杰克很生气,他觉着这个晴雯院长说是和自己是队友,同是一条心,可是,在关键的结点上,有信息不分享,看见墙假装看不见,而且,在误导学员方面也是得给她个差评。

这时候,墙开口说话了:

“这丫头,哦,不,这个臭小子太傲慢啦,所以,我给她点儿教训。”

杰克一脸的狐疑,看似,墙参与了些什么。

墙坦白地说:“这丫头来的时候,我并不存在,但是,她一旦要过去的时候,我突然就又出现了,所以,她给撞飞了回去。”

杰克说:“那么,你对她是恨铁不成钢了?”

墙说:“没错啊,但是,我心软,还是给了她一个机会,避免她误入歧途。”

晴雯略一鞠躬,说:“对不起啊,下次再不敢胡乱来了,你,我可得罪不起。”

杰克说:“咱也别浪费时间啦,汤姆,既然眼前有这么个有牛脾气的墙,咱得想办法过去。”

晴雯说:“不慌不慌,我这里有干粮,咱们吃点儿再想法子。”

杰克觉着这个汤姆还真的沉的住气,但是,自己这样子一味地着急并不能找到合适的答案,更不能敲开墙的大门,故而,他接受了汤姆的提议,两个人于是坐在墙根下开始拿出面包和火腿肠,啃了起来。

山下的看客们都很是不解。

三剑客依然把守在山门口,但是,他们现在密切关注的对象是那已经超过杰克汤姆,正在上台阶的那七八个学员。

第六百五十七章 咚咚跳动的心

三剑客里的胖子对老大说:

“老大,我觉着有些不对头,这杰克和那个新来的小子儿咋不肯走了,原地坐下吃得倍儿香。”

老大对胖子的观察很不屑一顾,说:

“但凡一定要上山去找藏宝图的,一定不是咱们这种有实力、心里有谱的,所以,他们虽然找藏宝图有些个穷凶极恶,无所不用其极,但是,他们因为心里没底儿、口袋里没保障的原因,所以,他们根本就耗不起,一时遇到挫折,就容易止步不前啦,你瞧,杰克就是这个好例证。”

胖子有些个不服气,明明这里面有些猫腻,老大怎么就那么地粗心大意加骄傲呢,要知道,事情往往就坏在轻敌上。于是乎,胖子闭了嘴,但是,这不等于说他就不再继续观察,不再狐疑。

“快看那边儿。”山脚下守着山口的三剑客的下属们忽然喊了起来,大家的目光齐齐往上看,看到的就是那超过了杰克和汤姆的七八个人。

那些人有些在跳着脚喊叫,似乎发现了什么而变得兴奋异常。

还有的人则直接从台阶上滚了下来,一直滚一直滚好像摔得不轻,直到被杰克和汤姆给拦住。

“这上面是什么情况?老大,要不要我们去人看一看,也算是一个支援的表示?”

三剑客当中的老大斜睨了一眼对自己提出建议的同伙儿,然后说:

“我们要是上去,也保不齐会遇到这样的危险,还是让这些急功近利的人去自食其果吧。”

看似,这个三剑客中的老大是一个冷血动物,这帮哥们要是跟着他混,说不好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大家紧张地张望着,同时心里已经开始暗自嘀咕。

看似,这爬山寻找藏宝图的人下场都不咋地,有的原地坐下,放弃了追求在吃东西,有些一味地争胜,结果却栽倒不起,更有的似乎占到了什么小便宜,一个劲儿地手舞足蹈。

胖子说:“老大,那手舞足蹈的莫不是已经拿到了藏宝图吧?”

老大轻蔑地说:“不,据说,藏宝图一经手,天地为之动容,你看这死咸鱼一样的天光就没啥变化,他们肯定是在瞎折腾。”

于是,山口处的三剑客以及其党羽全都按照老大的指示按兵不动在原地。

再说上面的杰克和晴雯扮成的汤姆,两个人手忙脚乱地接住了从山上纷纷滚下来的学员。

他们大部分都有些各部位的擦伤,于是,晴雯把从南周团练时候学的那点医护本事全都用上了。

看见关节错位的,就忙着给用力归位。看见胳膊骨折的,就急着砍了木板过来给包扎止血。

杰克在一旁看着,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只能够在一旁瞎着急,晴雯没有支使人的习惯,故而,看见杰克在一旁瞎转悠也没有对他委以重任,而是自己默默地一样一样救助。

杰克有点儿心烦,结果,他一上手帮忙,就把伤员给弄痛了,伤员杀猪般的叫声惹得杰克更加地心烦气躁,开始不停地踱步。

晴雯看在眼里,还得在自己的百忙中拿出十分的精神儿来安慰杰克,说:

“那什么,我这里需要你给我去弄点山泉水来洗伤口。”

杰克二话没说,转身去找山泉。

杰克刚走了两步,就被山上台阶处那三两个手舞足蹈的学员给吸引住了。

他很着急,心说莫非这些人找到了藏宝图,正在手舞足蹈地庆贺呢。

这么一想,杰克的心思一下子就乱了,他意欲蹿起来老高,要攀爬上台阶去看一个究竟。

不成想,他刚一迈步子,就被正手忙脚乱、但却没有放过他一丝一毫的晴雯给拦住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汤姆这么地欠?!这晴雯扮成的汤姆拽住了杰克的衣角,别看只是拽住了衣角,似乎,没有使出多大的力气,但是,却有一股子寸劲儿,导致杰克刚刚迈出的腿给不得已地被后拽了回来。

“汤姆,你忙你的,我看一看究竟。”杰克不满地回头对汤姆说。

晴雯扮成的汤姆哪里肯就这么罢手,她说:

“不能上,上了这台阶就无缘于这堵玻璃墙了。”

杰克这才想起来,自己和汤姆正在这个关键的结点上,非此即彼,有可能会错失真正的机会。

杰克感激地看了一眼汤姆,这时候的汤姆已经回归到自己的位置上,耐心地抚慰着伤员。

汤姆也不抬头,就对杰克说:

“我们把这几个同学送下山吧。”

杰克老大的不愿意:“那,我们找藏宝图的事情可是要给耽搁啦。”

汤姆说:“如果他们再这样失血下去,就有可能失去生命。”

杰克反问:“你是让我说出来到底是找到藏宝图重要,还是救治伤员重要吗?”

晴雯扮成的汤姆说:“都重要,但是,还是得选择。”

杰克很不乐意,自己这十几年一路成长着走到今天,有这么一个可以平等竞争,而不需要靠比出身、比家世、比财富,甚至不需要比资历和年龄的竞赛,自己竟然为了几个竞争对手而放弃这么好的机缘,简直就是二傻子。

杰克本能地就要拒绝汤姆的建议,但是,就在他要说不的一刻,他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从哪里长出了自信心,这自信心导致他不那么计较个人的得失啦,而且,似乎自信满满到认为天底下就没有自己不能去克服和不能克服得了的困难。

这股力量真的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但是,一旦这种力量从内心里发出,就蓬勃为虎虎生机,并且如星火燎原一般把杰克那寂寞空虚冷、缺少爱恨情仇的玩世不恭的心给一下子就烘热啦。

杰克在拥有这么一颗心的一刻一下子就变了一个人,似乎,原先那个不良少年从心里在退却、缩小,并且开始做出了远离自己的心的动向,而与此同时,居委会老大妈般的热情热心和义务感蓬勃而出,漾出了杰克那颗东东跳动的心,变成了一副关注的目光。

第六百五十八章 变来变去的杰克

杰克对汤姆说:

“好的,我们把他们送下山再说。”

虽然他这么说,但是,还是不放心地向山上望去,那几个手舞足蹈个不停的同学让他觉着他们已经是拿到藏宝图的幸运赢家啦。

看似,已经没有翻盘的机会。

于是,杰克和汤姆两个人一起搀扶起一个伤员,一步一步地往山下输送,由于天冷地滑,好几次,杰克和汤姆以及中间的那个伤员都是滚下来的,为了确保伤员不被伤到,杰克也尽力地将自己垫背,结果弄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汤姆抱歉地看着杰克,杰克因为那不知从何而来地落在心底里生花的自信心爆满的缘故,并不以为意,反而,似乎越帮助救助人就变得越勇,杰克的脸色也从起先的灰白变得亮堂而红润。

就这样,晴雯扮成的汤姆和杰克一趟一趟地将这三名伤员运送到了山口。

马上,在山口等待救治的嬷嬷们就抬来了担架,护送伤员离开。

晴雯这时候有些心急,她生怕这次竞赛导致太多的伤员,以至于夏令营会面临起诉。她焦急地在人群中寻找大嬷嬷的影子。

大嬷嬷一向都是晴雯这个新任院长的主心骨、顶梁柱。

大嬷嬷看到自己家的院长正在人群中寻找,就知道这是在寻找自己,她对着晴雯暗暗地比划着手势,显然,经过她的分析,这次伤员的伤都不是很重,因此,作为院长的晴雯大可不用顾念。

晴雯放下心来,这时候,自信满满的杰克又一次晃动在自己眼前,杰克说: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还没等杰克说完,三剑客中的老大走了过来。

老大难得和普通的学员说上一句话,此刻,老大特意走过来,就似乎是对杰克的一个格外的嘉奖似的,让杰克觉着无上的荣幸。

“嗨,我说杰克,你小子干的不错。”

杰克摸了摸后脑勺,很不好意思地笑了,这时候,他竟然忘记了把这功劳分给旁边的汤姆一半。

杰克说:

“老大,多亏您平日里的栽培啊。”

晴雯扮成的汤姆斜着眼儿看了杰克一眼,心说这臭小子,一看有机会马上就往上爬。

这个时候,杰克没有像平日里那样忽视汤姆,反而,发现了汤姆利剑般质疑的目光,他很有些惭愧。

毕竟,此时的杰克已经不是当初的杰克了,当初的杰克那么弱小,弱小带来的就是卑微,卑微就是喜欢被人打,被人打一定就会认怂和告饶,但是,此刻的杰克不仅心里自信满满,而且,在过去的基础之上,他已经有了一些做好事的积累,这种做好事的积累会带来一种正能量,正能量的积聚,就会带来一种全新的思想意识。

杰克说:“救死扶伤是应该的,即便是失去了寻找藏宝图的机会。”

老大点了点头,他其实在内心里可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他心里已经暗暗开始倾佩起了这一对弱小的兄弟杰克和汤姆,他们放弃了继续攀登、寻宝的机会,而是去救助了没有一点儿威力的竞争对手,这样的无私的确难得。

“但是,”三剑客当中的老大继续说:

“由于你们不顾及游戏的规则,不把自己争取去赢的事情放在第一位,而把救治伤员放在了第一位,我现在宣布,你们这样的蠢货永远无缘于我们的组织。”

看似,老大并不希望自己的员工学习杰克和汤姆的这种精神,因此做了一个广而告之,以警示和教育那些个被杰克和汤姆的行为所感动的自己的手下。

杰克原以为这三剑客老大因为自己的高尚行为而吸收自己入他们的帮会,因此,还有些积极主动地去贴这个三剑客当中的老大,但是,他万没有想到,原来,这个老大前面的表扬都是铺垫,这些铺垫都是为了说明一个打击,那就是他要打击杰克和汤姆这样的人。

杰克很是沮丧。料想,一个在刚出生下来就被持有不同利益的人来回专卖的孩子怎么可能长大了后成为一个热心热情的人,一个救死扶伤,把别人的生命看得比自己的机会话重要,如果杰克真是如此,那他一定是吃错了药。

杰克一下子就觉着之前那害了他的自信心一下子从心里消不见了,根本就没有什么自信,他又变成了那个没人理、没人疼,自己在一旁舔舐伤口的怪小孩。

晴雯扮成的汤姆将杰克的整个变化都看在了眼里,说实话的,她根本没有想到这个三剑客里面的老大会如此欺负人,不仅不给杰克以认同,还大大滴加以贬损,实在是个缺德鬼。

但是,仗势欺人的人到处都有,只有有能力的人才能对付得了。

晴雯估量了一下自己的能力,她现如今要是想通过使出这些能力而产生作用,还实在有些个勉为其难,但是,晴雯不想看见杰克心中刚刚燃起的热情就这么被一个胖子给浇灭了。杰克,是她留在这个世界的唯一使命,但是,不成想,当她身在这个世界中,并被匹配以相应的身份和责任的时候,她被包裹住了,她必须先自然而然滴切入到自己的角色当中,并且把自己扮演的角色演好,然后,她才能行使对杰克的影响和干预。

这,真是一个难题。难就难在晴雯无法超脱于此刻,导致她公务缠身,角色缠身,义务缠身,她不能牵一发而动全身地产生影响。

晴雯明白了这一点局限性之后,狠狠地看了一眼那个三剑客当中的胖子,然后说:

“杰克,我们上山。”

杰克正在难过沮丧的时候,突然听到同伴汤姆的这一声呼唤,好像一下子醒了过来。他问:

“不是有人已经得了那藏宝图吗?我们再上去也是无益啦!”

三剑客中的老大说:

“杰克,你还有机会,你仔细看,他们那是受了毒气,在哪里疯魔了,哪里是赢家?!”

杰克感激地回看了三剑客中的老大一眼,然后,跟着汤姆重新踏上了石阶。

第六百五十九章

午杏儿并没有像孟小江和元恩想的那样随他们去见赵元莯。

望着她向北而去的背影,孟小江不解地问道:

“她这是要去哪呢?”

元恩耸了耸肩摊开手说道:

“杏儿行事如同她那张脸一向神秘,从来都是独来独往,没人知道她的总结。”

他掂了掂袖中之物实在猜不出师姐交给他的是件什么东西,为何要在大海试之后才能打开。

元恩最不善此道,不再去瞎猜,转身对孟小江说道:

“走吧,我肚子饿了。”

四下里飘起各种食物的香味。

元恩看到白犀和姒姒略显惊讶,一直扛在肩上的乙亥被立在了地上。

“堂堂大青山何时与妖族走到了一起,这可真是有意思。”

为人搭理的元恩用余光看了一眼一旁那顶造型别致的马车,知道那里边一定是传闻说中的推磨黑炭雨生。

他自己端起一碗白米深深地吸了一口,发出一声极难听的呻吟声,接着讲道:

“都说赵师姐做得一手好饭,今日也算是见识到了。”

说罢也不顾众人的眼神,便是一顿胡吃海塞。

孟小江一脸无奈地回识了一眼众人惊讶的目光,好像是在像众人解释。

“呀,师兄,你来了。”

叶云人为出现声音先至。

无疑他是悄悄跟随着姒姒来到这了里的,稍早前他一直躲在别处注视这里,知道元恩出现,他才敢现身。

“我们又见面了,真是有缘。”

叶云径直走到姒姒跟前嬉笑着说道。

“真是一个甩不掉的尾巴,浮山出了这样的高徒,也算是件稀奇事儿……”

更奇怪的是元恩作为大青山有一定影响力的弟子,并没有就叶云的失态作任何反应,他自顾自地吃着第二碗米饭,仿佛所有人都不曾存在。

白犀看出了其中的尴尬想上前与叶云交交手,却被姒姒拦住了。

姒姒冲叶云淡淡笑了笑转身向那架马车走去。

叶云一时慌神,竟跟了上去。

却听到乙亥兀自在剑鞘中颤抖起来,他这次感到师兄的怒意,转瞬消失在夜色中不见了。

叶云走后赵元莯在他曾站立过地方发现了两枚杏核,由此可见他是从长安城出来的,并且去过一纸宣。

那种杏子只有在一纸宣才能吃得到。

元恩见叶云离去,也就此消失在夜色中。

一切归于平静,孟小江梳理过去这一个时辰发生的事情,似乎觉得将有什么大事情发生。

“你不用说了,我都已经知道了。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你必须得适应它……”

“师父,大青山那边真的有人想杀你吗?”

姒姒有些不安地问道。

雨生闭上双眼当晚没再说话。

听着马车里雨生与姒姒的对话,孟小江一夜未睡。

夜色中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那架马车。

早在从琅琊郡出发时赵元莯就发现身后有尾巴,只是今夜换了人。

……

次日启程前雨生把赵元莯和孟小江叫上了马车,车外只留下白犀和幺妹儿两个人。

“今晚入城后我和姒姒殿下先回荐福街。小南山下有一片桃园,你二人替我去看一看……”

不知道为何,雨生显得有些虚弱。

这些天他正在尝试破镜,却始终没有丝毫进展。

“难道师父要参加大海试,可是,可是她现在的境界能行吗?”

从马车上下来孟小江回头望着身后一眼不见头的队伍,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长安城。

雨生的决定让赵元莯也感到不解,一行人中他的境界最低,为啥不用境界最高的自己。

“你可知道你师父让我们去小南山下的桃园做什么吗?”

“该不会是去摘桃吧?!这个季节也没有桃子啊!”

孟小江摸了摸后脑勺摇摇头说道。

“桃园的主人是你师父的故人,我猜想你师父一定是修行遇到了问题……”

赵元莯压低声音讲道,即便是如此她还是感受到身后有一双眼睛瞪着,于是不安地回头看了一眼马车,不再言语。

……

初春长安的傍晚还有丝丝寒意,田埂上的绿意很是娇嫩。

入夜后南门外的田野上出现了两个身影。

二人有如两道擦着地皮而过的风,青草娇嫩的身姿像是被风吹拂过一样,扭了扭腰。

向南有一座郁郁葱葱的小山,名小南山。

那片桃园就在浮山脚下。

园主是一个姓夏的老人,没人知道她的名字,附近的村民都唤作夏老先生。

夏老先生除了种桃,还用桃木做一些器具。

其中最著名当属桃木剑和桃木棍。

桃园寻常百姓可以入得,修行者未获得老先生许可却不可随意进入,即便是正道掌门来访也是如此。

孟小江站在桃园外一阵着急,正准备硬闯时,赵元莯摇响了手腕上的银铃。

铃声似山谷里的杜鹃随风在桃园里飘荡。

片刻功夫,一个满头银丝的老者拄着桃木拐杖从桃园里出来。

仔细的话可以发现他并不是走着来的,他那双脚根本没有接触到泥地,准确地说他是驭剑而来。

那把木剑极薄,与真剑无异。

“你是老阁主什么人?”

老者从木剑上下来见是两个娃娃,显得有些不快,厉声问道。

“老先生知道奶奶……”

“怎么,你是老阁主的孙女?”

听到赵元莯话老者的语气瞬间发生了变化。

“晚辈赵元莯,见过夏老先生。冒昧问一句,先生与赵家……”

“你们走吧,就当我从来没见过你。”

面对老者的突然翻脸,赵元莯毫无准备,她不清楚是什么让对方生气。

“老先生,先师雨生托我和师姐前来拜访……”

老者这才注意到一旁的孟小江。

“请随我来。”

时下正值桃花全盛之时,在浓密的花香中行走多时,二人跟随老者来到一株高大的桃树底下。

老人就住在树上的窝棚里。

树枝上挂满了格式桃木剑和桃木棍。

老者将脚底的木剑取下挂在树枝上,揪着赵元莯和孟小江的衣领一跃而起来到窝棚前。

那是一个由数千跟细小的桃枝编制成的窝,很精巧,整个大陆只此一间。

第六百六十章

两只飞鹤扇动着翅膀从梨园上空飞过,在天海上空盘旋数圈齐齐向北飞去。

天海的禁制解除。

奇怪的是飞鹤没有鸣叫。

往缓缓向北的飞鹤,雨生脸上可见浅浅的忧心,似乎飞鹤不鸣是某种危机存在的预示。

赵天亮和韩载鲸随着两道剑光双双落在天海上。

“大青山赵天亮见过公主殿下。”

上一次宫中派人来大青山观礼还是五十年前的事情,当时唐公李元元元作为天子特使登顶大青山天海。

道道殿下不如李元元那般气场,身份足以让大青山为之折腰。

第一次来到大青山的道道公主和马七目光随飞鹤而动,脸上洋溢着难以言说的喜悦。

她一时还不太适应正道大修向自己行礼,在她看了即使贵为皇室终究只是地面上的王,永远不能与这些与天地同息的强者相比。

“殿下,殿下……”

林玄临走到道道一旁提示她该宣布开启天书陵了。

“仙师,开始吧!”

赵天亮向天海轻轻挥一挥手。

天海中央开始翻滚起来,片刻功夫,一条可容纳四人的水道出现在天海正中央。

紧接着,天海上空响起阵阵轰鸣声,天书陵的穹顶缓缓探出水面。

孟小江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他偷偷看了一眼平静的雨生心想:

“师父,您老人家可真端的住。”

因山希的出色表现,以及雨生此前苦战剑神负伤,师徒二人也被特许进入天书陵。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上了水道,最前面的是赵天亮和韩载鲸,在他们之后是金不桓和众多一纸宣弟子护佑的道道殿下。

山希和雨生师徒则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他们的速度被无限放缓,赵、韩二人来到天书陵前,三人才刚刚踏入水道。

看着脚下泛起的片片浪花,孟小江显得有些紧张。

紧张很快被兴奋代替,天海中的冷水鱼不时在水道两侧跃起,样子很是乖张可爱。

雨生在距离天书陵不足百步的位置停下。

天空突然出现的剑意让他想起些什么,剑意很淡,但境界远在他之上。

忘江的眼神很平和,但还是让雨生感到些许不适。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不能接受大青山弟子的行事风格,即便是忘江与忘海有很大的区别。

“小江,你的境界太低,进入天书陵不可多看……”

就在雨生嘱咐这些时,有两名青山弟子从天书陵退出来。

前一刻孟小江觉得师父的担忧是多余的,看到那两名大青山弟子苍白的脸色,他的目光有些呆滞。

“小江你不用这般神情,修行这条道路就是如此,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

山希的话并没能安抚孟小江的越来越紧张的神经。

……

天书陵并不算高大,是一座两层的阁楼。

阁楼前的两根石柱却高出阁楼整整一层,石柱上两只飞燕紧紧盯着天书陵前的石阶,每一个进入天书陵的修行者都必须经过那两双锐利的眼睛才能穿过石柱。

石柱上并没浮华的纹饰,它们均取自天海底下石床的石芯。

孟小江望着飞燕身上未干的水渍,露出四颗洁白的牙齿,飞燕慵懒地眨了眼睛转向别处。

穿过两根巨柱,一块巨匾出现在师徒三人视野里。

再次站在巨匾前,雨生的神情一如以前那样没有丝毫改变,还是没有改变这些前人留下的典籍。

天书陵两侧供奉着大青山和浮山两宗历代强者,雨生在空虚真人神像面前站了很久,想起许多以前的事情。

此间为何会供奉浮山强者,先传这跟千年前浮子与青山打赌有关。

再向里走,雨生闭上了双眼。

两旁的典籍在他脑海里缓缓流动,百步之后睁开眼睛看了看正在专注地看着下面注解的山希。

雨生的视线停在山希视线刚移开的位置,然后摇了摇头说道:

“此处,欠妥,应该是寄苍生而后离尘得脱。”

山希回首看着那行字——

“不惹尘缘终了凡根”。

他正要发出疑问,赵天亮突然来到这里笑着说道:

“师叔祖的注解怎会有误。”

师叔祖作为大青山过去百年里唯一的天耀上镜圆满者,他曾就大青山前辈所著典籍做过一次全面注解。

这些注解为后世大青山弟子提供了很多便捷,从来没有人对此产生过怀疑。

听到雨生这番话,赵天亮作为掌门之外大青山另一位沧海境强者,大为不悦,诸派强者面前,他终究没有对雨生的“无礼”横加斥责。

“师叔祖也是人……”

这句话两层含义,每一层都让赵天亮无力回言。

师叔祖当年飞升失败世人皆知,他没能脱凡转圣,就不能排除犯错误的可能。

赵天亮听到了雨生的注解,细想一下的确耐人寻味。

若不能心系苍生,又如何体会到苍生的心愿,进而就不能彻底放下。

这是一种摒弃繁杂,直奔根本的勇气,赵天亮颇有见数,自然很快解读到这一点。

“盼你早归大青山。”赵天亮再次笑道。

这一次不再有之前的不屑与误解。

雨生没有接话,转身向里面走去。

他自然不会来到大青山,他本就不属于这座青山。

……

更深处传出段七的狂笑声,不是因为无法参悟墙壁上深奥的典籍经文,既能代表断刀门登顶大青山,上山前便做了充分的准备。

孟小江此时听从了雨生的建议没在向前走,独自在原处盘膝而坐,开始消化一路所阅典籍。

山希在一幅巨画前停了下来。

画上所记述的是两次兽潮人族苦战冥王九子的画面。

雨生看到这一幕摇了摇头,但是并没有上前制止。

山希身上所带的杀气或许并不是一件坏事,只是于修行本事并无益处。

不过兽潮降临总得有人站出来。

宣彻老和尚远远地向她招手,雨生只是微微点头示意,没再向更里面走。

“就这样走了吗?我还以为他会上二层楼呢!”

道道公主站在二层楼上望着雨生远去的背影有些失落。

凭雨生现在的境界,能走到那个位置已经是奇迹,天书陵二层楼与她的距离远不是破镜升级所能弥补的。

这样的画面韩载鲸早有所预见,只是他始终无法明白,师妹为何会选择他为自己的引路人呢?!

他和道道公主一样,一脸的失落。

第六百六十一章 味道有点甜

剑锋是望尘山的主峰,终年隐于云雾之中。

云雾便是大阵,只有最重要的人拜山才会展现其真容。

今日不知从何处刮来一道劲风,把那沉积数十年的云雾吹散。

让剑锋重现天地间足足一个时辰。

回心石前几乎聚集了北宗所有的元婴级长老。

大阵是自己打开的,这事若传出去,对本就日渐衰落的北宗简直就是大祸临头。

长老们不安地注视着回心石,希望镇守能说句话。

可那块石头自任一行仙逝后就在没说过一句话。

回心石是北宗的镇守,一块磨盘大小的灵石,与天地同龄。

原本是一块很普通的石头,因感悟天地之息而自化,能够发出声音与人对话。

长丰掌门闭关以来,回心石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热闹过了。

青牛驮着牧童终于出现在山道尽头,在场的四位北宗强者齐齐将目光落在牧童身上。

每一个人脸上的神情都不一样,其中最可爱的莫过于最年长的长青长老。

他像个孩子一样把,将手指含在嘴里,一副顽皮相尽显无遗。

“那两个人已经上山,看样子是直奔峰顶而去。正如长青所料,是那两个身着青衫的奇葩……他们都很年轻,年龄略大一点的那个境界甚至很低,只能躲在那名小少年身后才能忍受剑碎的侵蚀。”

牧童终于来到回心石前,他对焦急等待的四位长老讲着他在山前看到的画面。

不知是哪位长老向山下啐一口,骂道:

“没见过这么无耻的黑炭。”

“不过他们走的很快,此时估计已经离这里不远了。”

牧童补充道。

“他到了什么境界?”长青长老把手指从口中拿出来问道。

“看样子刚进入有常初境不久。”

更准确地说,雨生是在牧童看到他的那一刻才刚刚破境。

两人青衫上都留下了数十道剑痕。

山希手臂外侧更是有一道浅浅的血痕。

“境界如此底便敢前来拜山,不愧是浮山一脉的传人。”长青脸色变得很严肃,他很少这样。

“师兄你是怎么知道的?”其余三个长老齐声问道。

“我刚才用剑识看了一看,此人来历不凡……北宗若是有这样的奇才,你我何以不能望眼红尘,行走天下呢?!”

长青一语道出了北宗所有弟子的心里话。

两百年前,兽潮席卷人族领地,北宗半数弟子在抵御兽潮中丧命。

此后,天下第一宗门一蹶不振,天子特赦北宗弟子五百内不用参加任何战斗。

长丰继任掌门后更是颁下五百年之内不许任何北宗弟子出山,甚至是用剑识窥探世间都不可以。

正因如此,北宗渐渐少有年轻俊才拜山,更然不是天生道种和奇才了。

而在其内部,“鬼怪”也是肆意疯长。

长丰掌门更是常年闭关不出。

长青望着山道上的那二人,扬长而去,他下山去了。

禁令刚刚颁布的时候,有弟子不服,掌门闭关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想过离开望尘峰。

长青的离去看似悖逆掌门,实则是为北宗的未来求出路。

剩下三人面面相觑,望着长青的背影开始陷入惶恐。

……

越靠近山顶,劲风越是凌冽。

二人的速度终于开始放缓,在距离山顶那个崖洞还有数十息的地方,雨生示意休息。

数月以来,他第一次提出停下来休息。

让山希没有想到的是,一休息便是四日。

第四日,山顶露出云雾。

雨生把手伸进了云雾,像是在抓什么?

“公子,你在抓什么?”

雨生没有回答,把手从云雾中取出,甩了甩手上的露珠反问道:

“你难道真不知我为何来这里吗?”

山希双手托着下颚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你杀气太重,这对于修行是不利的。”

“那些不该杀吗?”山希眉头微簇很可爱。

“你一直在找人,有什么眉目?”雨生没回答山希的问题,把话题移开。

这是雨生第一次问山希这个问题,山希却觉得很正常,在他看来没有什么能瞒过雨生。

雨生望着平静的云雾摇了摇头。

此时,眼前的云雾缓缓散开,中间出现条长廊,犹如一把利剑指向北方。

天空开始变暗,一个巨大的黑影印在云雾上。

黑影转瞬消失。

之后云雾中出现一个漩涡。

漩涡越来越大,其间不是有闪电将云雾撕成无数碎片。

数息之后一切归于平静。

山希发现雨生额头上生出很多汗珠。

“是谁?”

“我还不确定,应该不是她……崖洞就在上面不远处,你去替我看看,我在这里等你。”说完,雨生合上了双眼。

此时他特别虚弱,脸上看不到一点血丝。

这是重生之后身体第一次发生变化,显然雨生并没有准备好如何应对这次变化。

……

崖洞里空落落的,显然已经很久没人居住了。

但是里面的禁制依然存在,角落里有一盘棋,还是多年以前的局势,优势在左手。

此外洞里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山希把他在洞里看到的一字不落的告诉雨生。

半响之后雨生才缓慢说道:

“她没回来过!”

说这话时脸上露出了令人动容的落寞。

一千年前,浮山有一对道侣,他们都是浮子的徒弟。

他们一度让世人改变了对修行者冷酷无情的认识。

几乎世间所有的山河都曾留下他们的足迹。

如今他们的事迹已经很少被人提及,能记得当年情形的人依然那修行界最美好的因缘心跳。

山希无法理解,修行这条道艰险而枯燥,能与人同行是多幸福的一件事情,为何会走散……

对于情感,雨生从来都是麻木的,不是无情,而是不懂。

重生后一切如旧。

……

下山后,二人被河西州剑神的弟子拦住。

他们是来给大师兄半山越报仇的。

两个月前,雨生在河西州杀了剑神的首席弟子,并将他的头颅扔进了洛水里,致使半山越元神无法重新汇聚。

剑神一直在闭关,他那些弟子寻着师徒二人的踪迹一路追到了望尘山外。

昨晚山上动静太大,他们没敢寻上山去,一直守山外必经的道路上。

剑神自两千年前就被正道排挤,最近百年里,很少与正道有摩擦。

半山越修剑入魔,世人皆知,却无一人杀之。

山希除了恶魔,正道无人喝彩。

暴露他们行踪的也是那些正道名门。

山希杀气太重,世间的坏人他终其一生也杀不尽。

但雨生只要有力气,便会举剑除魔。

“你的剑呢?”有人突然问道。

此时山希才发现雨生还是没有拿到剑。

“歇了吧!”

老禅师的声音透过山间的清风而来。

剑神的弟子从不把正道放在眼里,唯独老禅师是例外。

“等你们的公子出关,我自会西来……”

剑神的弟子清楚,老禅师定不会空手而去。

剑阵就此散去……

第六百六十二章 一个小哥哥

夏末的月在这一晚格外的高,倒像是秋月。

竹叶碎了一地。

雨生付手站在屋檐下,这是回到长安后他第一次来到前院。

幺妹儿还以为是师父要回来了,于是一直躲在窗内默默注视着师叔的背影。

不知道为何,她有些紧着,甚至感到有丝丝寒意渐升。

“妹儿,你回去睡觉吧,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幺妹儿发现自师父和师叔去小南山后,师叔越发的老气横秋,这一点连铁城主都有发现。

本来想乖乖听话回去,听到“不该”二字,幺妹儿反倒不愿意走了。

幺妹儿见雨生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心中正要窃喜,地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

一地的竹影全被那黑影抹去。

对方是一个人,显然不是师父和师叔。

因为她的出现,雨生没来得催促幺妹儿离开。

此人是谁,从身形和气韵看,要比师叔乃至师父的境界高很多。

气温在此时降到了极点,幺妹儿真开始怀疑自己,好好端端的为啥要跟着师叔来到这里。

雨生仍注视着黑影遮蔽了的竹影,似乎黑影根本就不存在。

“难道你真的是她?”

即便是对方用琉璃钟改变了自己的声音,雨生还是准确地判断出了她的身份。

她什么也没有回答。

是默认还是?

午杏儿虽然已经很确定那个问题的真实性,但她还是拿捏不准。

此时她或许更希望数日前得到的消息是假的。

雨生如她所愿没有回答,这让她丧失了耐心。

面对那个曾经让世人竟皆仰视的人,换谁都会有些紧张,数界大海试榜首自然也不例外。

管她三七二十一。

幺妹儿看到一道极强的白光从午杏儿手中飞出,然后瞬间消失。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

马上她发现自己错了。

的确是飞剑所产生的白光。

飞剑幺妹儿并不陌生,像眼前这么快的今晚之前她一定没见过。

就在幺妹儿惊讶的嘴巴合不拢时,那道白光再次出现。

这一次它停在雨生的面门。

若说午杏儿的飞剑之快让幺妹儿合不拢嘴,那么眼前这一幕呢?

她实在反应不过来做出下一个动作。

当她准备瞪大眼睛时,一道更强的白光迎面而来。

发生了什么?

幺妹儿只能顾着自己的眼睛,但那只手还是慢了,被白光刺到的她眼前顿时一黑。

手很快从眼前拿开。

雨生一口鲜血尽染地上稀碎的竹影。

黑影已经消失不见,那飞剑自然也随主人而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幺妹儿冲出来一边扶助雨生,一边还在努力回忆着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切。

飞剑。

然后……

过程完全没能在幺妹儿脑海里留下映像,以她的境界能留存首尾已经很难得了。

雨生先是望着竹影上斑驳的鲜血,良久之后才示意自己没事。

他的脸上星星点点的无奈很快被平静所代替。

那种平静世间只有他自己知晓,就连师妹也不会懂得。

以不攻、不守、不退、不弃迎接对方的试探,这是因为她了解午杏儿和她被后那个人。

竹影上的鲜血在雨生离开之后才渐渐化开,气温也随之恢复原状。

幺妹儿走在雨生身后,不时回头看一看天空。

她不是看那笼明月,她担心那人、那剑再次回来,真这样的话自己该怎么保护师叔,这个是她此时面对的一个问题。

二人背对着月亮而行,看不清雨生的脸是否变红,但绝对不会烫。

要不然那竹影上的鲜血怎么会在他离开之后才化开呢!

没人真正接触过他的身体,当年师妹无比接近。

因此世间除了他自己之外没人知晓雨生的身体究竟有多寒。

其实,到了这一世,那份寒冷似乎有所融化,只是融化的速度似乎有点慢,确切讲是很慢。

回到后院,山希不知道是月光的原因还是另有原因,他知道雨生的脸很白,但今晚似乎更白了。

他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幺妹儿。

“是一道白……”

幺妹儿后面一个字以及后半句话还没出口,突感一道寒意袭来,忙将没说出口的那个字和那半句话咽了回去。

她比山希和孟小江幸运,那道寒意并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多久,雨生回首进了自己那间西厅。

山希并不罢休,还想追问,被铁城主止住。

铁城主看着雨生的背影,神情有些严肃。

这让山希感到很不解,在铁城主的脸上从来找不到的严肃,在月光下竟然出现了,而且那么真切。

他很快发现山希的不解,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山希呐!你可能还不是很了解你家公子……”

幺妹儿且了转身离开。

铁城主似乎听到了那“且”字说暗含的意思,笑着骂道:

“小妮子,还敢给城主‘甩脸’……不管怎么说,我也比你们来长安早两年。”

她倒是没说自己头一年半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

长安城东北是一个荒岗。

这里平日里连之老鼠的影子都找不到,在这个月圆的夜晚却破天荒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人付手望着长安里璀璨的灯火,脸上不太平静。

似乎只有这样绝对寂静的地方才有助于她回忆刚刚发生的事情。

午杏儿永远也忘不了那道射向四方的白光,也永远忘不了雨生冰冷如火的眼神和冰冷的那张脸。

她希望自己记错了。

但她不能骗自己,凡夫俗子或许可以,作为修道者绝不能如此。

雨生是没有在那道剑光下出手,更没有退缩。

虽然如火。

虽然冰冷。

但很平静。

这样的画面注定会成为午杏儿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噩梦,甚至很有可能永远与她相随,想忘也忘不掉。

她猛地躲了一下脚,凌空而起。

向着明月而去。

数息功夫化作白玉盘中央一个黑点,然后消失。

她原来站的地方,准确说是她脚躲下的周围,并没有出现一个坑,但是明年这里是不会再长出野草了。

……

月光透过窗子斜斜地投在西厅的墙上。

雨生站在窗下,姿势和两个时辰前一样,仍月光浇洗。

她并非不愿出手。

其实她只是想试试看。

看看这个身体究竟能承受多少,结果比她此前计算的略差一些。

若是那些护体的白光没能出现或许可以算的上完美。

她转身走向床榻,嘴巴微微抿了一下。

似乎接受了这个结果。

毕竟那人是除了她自己外最了解自己的人。

第六百六十三章 就两个人

“就两个人?”

冥王第九个女儿苼娃望着一池的枯荷问道。

“一男一女,一老一少,速度很快,无法判断他们的路数……”

苼娃点了点头重新合上双眼。

这个季节只有渊地弟子南入的先例,从没有人族北来。

无论是冥王还是她那九个女儿,得到消息之后都表现的异常平静。

离开荷花塘浩南驭剑来到山阳城北的群山之巅,群山的尽头隐隐还能看到一抹淡淡的剑意。

浩南未获得冥王召见向北只能到此,再向前一步都会尝冥火的煅烧,即使他修成元婴也难以保全自己。

望着那抹越来越淡的剑意,浩南感到丝丝不安。

城南的破庙里,寒风撕扯着摇摇欲坠的断壁。

断壁下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女。

少女有些气喘,像是刚从别处逃到这里。

远处传来人族的脚步声,短短几声他便判断出来人是谁。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浩南还没走进破庙,庙里传出少女的声音。

“四年前,你师兄来过这里,那时候我便时常来这里看看,今天总算等到了你。”

浩南看了一眼少女说道: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

少女没有回答,靠着一块倒塌的断壁仰起头望着灰暗的天空,目光有些空洞。

“有吃的吗?”

浩南从袖中掏一块冒着热气的半只烤羊腿递给他。

少女没有多问,一顿海啃。

“你能相信这是我吃过最香的羊腿吗?”

寒风将破庙里残留的羊肉焦香味吹散,少女看了一眼浩南那张越发黝黑的脸说道。

“我信!”

这是少女这些年第一次听到这两个字。

“说吧,你找我什么事?”

“咱们不应该换一个地方说话吗?”

“还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安全呢?”

虽然山阳城据此不远,千百年来从没有一个冥部弟子敢靠近破庙,即使冥王的女儿苼娃也从没踏入破庙半步。

入夜后二人离开破庙向西而去。此后,山阳城再没人见过浩南。

……

阴山距离冥王所在的龙城,驭剑而行只需九日便可抵达。

赵元莯和老禅师站在阴山某座山峰上,能感受到来自龙城的强大威慑。

“你师父的推断没有错,小十的确是个王子。”

老禅师看了一眼微微发抖的赵元莯说道。

赵元莯离开长安时刚破小周境圆满,以她现在的境界在加上老禅师的意念护体,能在阴山停留两个时辰已缔造人族在冥部停留时间的最新记录。那是什么?”赵元莯指着山谷里一个正在向这里靠近的白色问道。

“是冥虫……”

老禅师的话还没说完,赵元莯便驭剑扑了上去。

那是一只浑身雪白的短足无脚爬虫,个头比铁虫略小一些,颇具攻击性。

赵元莯距离冥虫还有数百步之远,冥虫喷出一股紫色雪花状碎屑。

碎屑不停变化布局,赵元莯很快便中了冥虫的诡计,当她识破冥虫张开了大口。

她没有躲避,收起了剑意,顺势进了冥虫口中。

吞食赵元莯的冥虫开始发出阵阵惨叫,片刻之后一道青光从冥虫脊背穿出。

……

老禅师手中捧着一块夜色下泛着淡淡紫色火焰的冥石,仔细端详着上面的纹路,半响未说一句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抬起头对赵元莯说道:

“冥部像是不太平……”

“那就过去。”

赵元莯说着便要驭剑而起。

“她已经不在那边,去与不去都一样。”

老禅师的语气很平静,好像早已知晓那边的情况。

“你知道我师父在找人?”

“你是打算在这里听那个故事吗?”老禅师笑着问道。

……

阴山南侧有一个山坳,人族两次清剿兽巢时都曾在此集结待命。

第二次大清剿,老禅师就在其中,当年他恰好和赵元莯的岁数一般大小。

“其实这个故事大部分是我推测得知的,除了他们师兄弟本人之外,没人知晓事情的完整面貌……”

阳翟和阳霍师兄妹俩缔造修行界无数奇迹之后突然在世间销声匿迹,他们就像是蒸发了一般。

四百年之后,与二人同一时代的修行者都已不再人世。

二人奇迹般地浮山和云居山出现过两次,之后阳翟、阳霍师二人开始频繁地出现在各大名山,他们从来不会在同一个地方逗留……

山阳城南那座破庙便是出自二人之手,如今庙宇已经残破不堪,只要有一块砖、一片瓦、一抔土,冥王的子孙便永远无法越过。

“数日前,我曾看到一个少女走进那座破庙。”

故事讲到这里,赵元莯突然想起她在山阳城外看到的画面,此时她还能回想起那个少女的窘迫样。

……

一切似乎都按照正常轨迹发展着,知道一个从西边来的美丽少年改变了一切。

少年想拜阳翟为师,引起了二人的第一次关系崩裂,此后阳霍开始了自己漫长的漂泊。

在西海鲛人弯一个渔村,阳霍从老渔人那听到了一个关于鲛人和冥王的传说。

清晨老渔人架船而归,海面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黑影,片刻之后有数百个鲛人越出水面,鲛人在黑影下汇集,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美丽的少年从黑影中走了出来。

阳霍来到了老渔人所讲的那片出现过鲛人和美丽女子的海域,从袖中去抽一面铜镜照相那片海域,镜子中的画面不断出现渔船出海、归来……

很快一块巨大的人影出现铜镜里,紧接着鲛人开始汇聚。

其中一个鲛人踩着其他鲛人的肩膀爬到了黑影处,黑影将他吞噬,瞬息间化作一个美丽的少年。

铜镜的画面很清晰,阳霍认出那个少年正是要拜阳翟为师的西莱。

“阳霍杀掉了那个叫西莱的少年?”

老禅师摇了摇头,说道:“是阳翟自己亲手杀了自己的爱徒兼伴侣,可依然无法改变二人已经分裂的关系……”

之后阳霍一直在浮山不忘峰清修,不再过问尘世,老禅师成为唯一与他有来往的人。

“阳霍就是浮山师叔祖?”

老禅师点了点头继续讲道:

“阳霍飞升的时候我是就在不忘峰,我清楚地看到那条通天大道尽头站着一个人,那人背对着……”

后来的故事并不重要,老禅师没再讲下去。

赵元莯想说点什么,但终究没能说出口。

其实她想说的正是知道那件事情的人所猜想的——阳翟阻止了阳霍的飞升……

第六百六十四章 真是有缘

午杏儿并没有像孟小江和元恩想的那样随他们去见赵元莯。

望着她向北而去的背影,孟小江不解地问道:

“她这是要去哪呢?”

元恩耸了耸肩摊开手说道:

“杏儿行事如同她那张脸一向神秘,从来都是独来独往,没人知道她的总结。”

他掂了掂袖中之物实在猜不出师姐交给他的是件什么东西,为何要在大海试之后才能打开。

元恩最不善此道,不再去瞎猜,转身对孟小江说道:

“走吧,我肚子饿了。”

四下里飘起各种食物的香味。

元恩看到白犀和姒姒略显惊讶,一直扛在肩上的乙亥被立在了地上。

“堂堂大青山何时与妖族走到了一起,这可真是有意思。”

为人搭理的元恩用余光看了一眼一旁那顶造型别致的马车,知道那里边一定是传闻说中的推磨黑炭雨生。

他自己端起一碗白米深深地吸了一口,发出一声极难听的呻吟声,接着讲道:

“都说赵师姐做得一手好饭,今日也算是见识到了。”

说罢也不顾众人的眼神,便是一顿胡吃海塞。

孟小江一脸无奈地回识了一眼众人惊讶的目光,好像是在像众人解释。

“呀,师兄,你来了。”

叶云人为出现声音先至。

无疑他是悄悄跟随着姒姒来到这了里的,稍早前他一直躲在别处注视这里,知道元恩出现,他才敢现身。

“我们又见面了,真是有缘。”

叶云径直走到姒姒跟前嬉笑着说道。

“真是一个甩不掉的尾巴,浮山出了这样的高徒,也算是件稀奇事儿……”

更奇怪的是元恩作为大青山有一定影响力的弟子,并没有就叶云的失态作任何反应,他自顾自地吃着第二碗米饭,仿佛所有人都不曾存在。

白犀看出了其中的尴尬想上前与叶云交交手,却被姒姒拦住了。

姒姒冲叶云淡淡笑了笑转身向那架马车走去。

叶云一时慌神,竟跟了上去。

却听到乙亥兀自在剑鞘中颤抖起来,他这次感到师兄的怒意,转瞬消失在夜色中不见了。

叶云走后赵元莯在他曾站立过地方发现了两枚杏核,由此可见他是从长安城出来的,并且去过一纸宣。

那种杏子只有在一纸宣才能吃得到。

元恩见叶云离去,也就此消失在夜色中。

一切归于平静,孟小江梳理过去这一个时辰发生的事情,似乎觉得将有什么大事情发生。

“你不用说了,我都已经知道了。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你必须得适应它……”

“师父,大青山那边真的有人想杀你吗?”

姒姒有些不安地问道。

雨生闭上双眼当晚没再说话。

听着马车里雨生与姒姒的对话,孟小江一夜未睡。

夜色中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那架马车。

早在从琅琊郡出发时赵元莯就发现身后有尾巴,只是今夜换了人。

……

次日启程前雨生把赵元莯和孟小江叫上了马车,车外只留下白犀和幺妹儿两个人。

“今晚入城后我和姒姒殿下先回荐福街。小南山下有一片桃园,你二人替我去看一看……”

不知道为何,雨生显得有些虚弱。

这些天他正在尝试破镜,却始终没有丝毫进展。

“难道师父要参加大海试,可是,可是她现在的境界能行吗?”

从马车上下来孟小江回头望着身后一眼不见头的队伍,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长安城。

雨生的决定让赵元莯也感到不解,一行人中他的境界最低,为啥不用境界最高的自己。

“你可知道你师父让我们去小南山下的桃园做什么吗?”

“该不会是去摘桃吧?!这个季节也没有桃子啊!”

孟小江摸了摸后脑勺摇摇头说道。

“桃园的主人是你师父的故人,我猜想你师父一定是修行遇到了问题……”

赵元莯压低声音讲道,即便是如此她还是感受到身后有一双眼睛瞪着,于是不安地回头看了一眼马车,不再言语。

……

初春长安的傍晚还有丝丝寒意,田埂上的绿意很是娇嫩。

入夜后南门外的田野上出现了两个身影。

二人有如两道擦着地皮而过的风,青草娇嫩的身姿像是被风吹拂过一样,扭了扭腰。

向南有一座郁郁葱葱的小山,名小南山。

那片桃园就在浮山脚下。

园主是一个姓夏的老人,没人知道她的名字,附近的村民都唤作夏老先生。

夏老先生除了种桃,还用桃木做一些器具。

其中最著名当属桃木剑和桃木棍。

桃园寻常百姓可以入得,修行者未获得老先生许可却不可随意进入,即便是正道掌门来访也是如此。

孟小江站在桃园外一阵着急,正准备硬闯时,赵元莯摇响了手腕上的银铃。

铃声似山谷里的杜鹃随风在桃园里飘荡。

片刻功夫,一个满头银丝的老者拄着桃木拐杖从桃园里出来。

仔细的话可以发现他并不是走着来的,他那双脚根本没有接触到泥地,准确地说他是驭剑而来。

那把木剑极薄,与真剑无异。

“你是老阁主什么人?”

老者从木剑上下来见是两个娃娃,显得有些不快,厉声问道。

“老先生知道奶奶……”

“怎么,你是老阁主的孙女?”

听到赵元莯话老者的语气瞬间发生了变化。

“晚辈赵元莯,见过夏老先生。冒昧问一句,先生与赵家……”

“你们走吧,就当我从来没见过你。”

面对老者的突然翻脸,赵元莯毫无准备,她不清楚是什么让对方生气。

“老先生,先师雨生托我和师姐前来拜访……”

老者这才注意到一旁的孟小江。

“请随我来。”

时下正值桃花全盛之时,在浓密的花香中行走多时,二人跟随老者来到一株高大的桃树底下。

老人就住在树上的窝棚里。

树枝上挂满了格式桃木剑和桃木棍。

老者将脚底的木剑取下挂在树枝上,揪着赵元莯和孟小江的衣领一跃而起来到窝棚前。

那是一个由数千跟细小的桃枝编制成的窝,很精巧,整个大陆只此一间。

第六百六十五章 能绕过去吗

整个山阳城北一团暗紫色的黑烟笼罩着,依稀可见砂石在期间飞速旋转。

“能绕过去吗?”

老禅师眉头微蹙半响才回答道:

“向西是一大片被称为死亡之海的沙洲,都变是鬼狐岭……”

这两个地方曾一度被认为是最靠近人族的两处兽巢,从没人从那里活着出来。

“我想去看看!”赵元莯的声音很坚定。

老禅师并没有阻拦,自己也跟了上去。

沙洲里除了孤零零的几棵胡杨粗壮的树干,便是枯黄死寂的沙海,太阳在这里也变得暗淡无力……

沙海底下数以千计的沙兽正在休眠,它们是这片死海唯一的主宰,两千年前这里还曾是一片充满生机的绿洲。

直到冥王将手伸向了这片绿洲,沙兽开始一点点餐食这里曾经的主宰——胡杨林。

“沙兽连胡杨的树皮都吃吗?”

赵元莯发现每一棵胡杨的树干都光溜溜地裸露在外面。

“沙兽只吃胡杨叶,树皮是被风沙所吞噬,那是比沙兽更恐怖的纯在……”

风沙并非没有克星。

定风玄铁作为玄玑阁四大法器中唯一遗失的一件,那段轶事赵元莯有所耳闻。

当年老阁主都没有来到世间,玄玑阁还不曾与皇族有往来。

赵玄玑架着一叶舟出西海,寻找传说中的海外净土。

离开鲛人弯后小舟遇到风暴,定风玄铁成功平息了这场风暴后自己却沉入了大海。

赵玄玑终其一生也没能找回落入西海的定风玄铁。

失落的定风玄铁倒是成就了这片海域一千年的平静。

赵元莯和老禅师落在一株倒地的胡杨树干上。

二人还没站稳,树干四周的细沙突然开始流动起来,树干开始向下塌陷。

老禅师见状要逃,赵元莯一把抓住他身上那件破衲衣的衣角说道:

“抓一只沙兽是不是得到沙海底下才能做到?”

老禅师这才明白赵元莯来渊地的真实目的——抓一只小妖兽。

赵元莯曾在东海小岛上得了一只小铁虫,今日这是要给铁虫找个伴吗?

老禅师想到这里有些后悔带着赵元莯来这里。

树干不断下落,十多息功夫沙海已淹没至老禅师的胸口,赵元莯只剩脖子以上的部位露在外面。

……

“我说,你知道沙兽长什么样吗?”

赵元莯从老禅师的眼神中感到丝丝不妙的感觉,她有些无辜地摇了摇头。

沙洲下面是胡杨交错发达的根系,根系间被沙兽掏出一条条悠长的甬道。

通道尽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老禅师比划着让赵元莯放慢动作。

他不忍心打破少女的兴致,没有告诉她沙兽的样子,老禅师无法想象赵元莯看到沙兽的样子会作何反应。

胡杨粗壮的根系比露在地面上的树枝更壮硕,它们就像血管一样在沙海底下肆意蔓延,而现在它们沦为了沙兽的“房梁”,和露在地标的树干一样没了水分,却无比坚硬。

赵元莯取下一根长短粗细都恰到好处的胡杨树根。

“拿它作甚?”

“小江那根棍子不太趁手,我看这个不错。”

老禅师接过那根树干仔细打量一番笑道:

“好家伙,这是棵修炼万年胡杨王呀!”

“小心!”

一只面容可怖浑身被粘稠状暗绿色液体包裹这的大腹爬虫倒挂着向老禅师爬来,八只螺旋状长臂挥舞着将老禅师围住。

此时的老禅师就像一个大粽子。

沙兽因老禅师没有逃离,长臂没有继续锁紧,口中开始吐出一个绿色的水泡。

水泡不断变大,直到把老禅师完全裹住。

长臂将水泡托起向甬道尽头走去,完全忽略了赵元莯的存在。

奇怪的是老禅师自始至终都没有动弹一下,任由沙兽摆布。

甬道里留下沙兽身上流下来的难闻的粘液。

甬道尽头是沙兽的一个巢穴。

巢穴里四只小沙兽兴奋地爬在老禅师身上,却无从下口。

两只成年沙兽发现了不速来客,挥舞着长臂向赵元莯袭来。

此时巢穴里始终不动的老禅师突然伸出手掌,一个泛着金光的大手印向着其中一只沙兽击去。

金手印被沙兽四臂抱住,沙兽一阵兴奋。

老禅师合掌念了一段咒语,金手印瞬间变大,两只沙兽化作了两簇细沙。

“快,附近的沙兽很快会赶到这里。”

赵元莯手脚并用爬进巢穴,伸手抓住了一只小沙兽。

小沙兽身上并没有粘稠的液体,只是那样子实在算不上可爱。

……

山岗上的劲风吹的小沙兽很舒服,酣睡如泥的小沙兽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离开家园很远。

“她还在城里吗?”赵元莯看了一眼袖中酣睡的小沙兽问道。

“没有冥王的调令,她的九个女儿不能离开封地,哪怕龙城遭遇强大力量的突袭……”

“太好了!”

赵元莯驭剑而起,向着那团暗紫色的黑烟飞去。

老禅师脸上生出丝丝忧虑。

赵元莯现在的境界并不能在穿过那团黑烟,更不要说战胜冥王之女。

可山阳城究竟出了什么大事?!

老禅师没有离开山岗,在一处背风的断崖下盘膝而坐,等待赵元莯败退回来。

……

山阳城此时犹如一座鬼城,街道上没有一个人影,像是有秩序地撤退。

赵元莯知道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都只是表面上的假象。

那团黑烟也都是假象,没有任何禁制存在,她没有遇到老禅师所预想的困难。

她径直去了城东北角。

“来了!”

苼娃听到脚步声缓缓睁开双眼。

“你在等我?”

一池干枯的荷叶让赵元莯有些惊讶,冥王之女比她想象的更加强大,她对人族的了解远比她对渊地弟子了解的多。

“我只是想看看想杀我的人到底有多强大,没想到你只是一个小丫头……不得不承认,我很欣赏你……”

苼娃的语气很平稳,像是掌控着全局,很自信。

她欣赏每一个来到山阳城的人族强者,哪怕是浩南那样买来的奴隶,只是他背叛了她。

赵元莯的出现很大程度上平息了冥王之女心中的怒火。

此时她唯一的忧心是城外的老禅师,上次遇到他苼娃还不是山阳城的主人。

第六百六十六章 一个小沙弥

大青山外的茶棚里只见雨生和山希,孟小江不见了去向。

平日里冷清的茶棚里坐满了大青山散落世间的弟子,以及青山外的修行者。

大青赛不断有青山之外的宗派报名参加,盛况一届胜于一届,大有与大海会争雄的架势。

“哟,这不是浮山的雨生和山希嘛!怎么你们也有空来大青山凑热闹?”

“混账东西,你家师父没教你怎么说话吗?快给我滚开……”

山希瞪着眼睛厉声骂道。

来到师徒二人茶桌前的是个矮个胖子,断刀门的马丰。

此人在断刀门排行第七,于是改名马七。

断刀门是西境的一个正道刀派,上一届来的是马七的大师兄龙华,首次参加大青赛的断刀门在那一届大赛上取得了不菲的成绩

没等他接话,不远处有人冲这边喊道:

“马七同学,又挨教训了吧!来来,喝碗茶清凉清凉。奚九师妹,多年不见,火气还是这么大,我喜欢……”

喊话的少年叫段海,来自大泽的通天教,是老崔的师侄。

通天教素来与浮山交好,自第一届大青赛以来,每一届都少不了通天道友的身影。

四年前那届大青赛段海正在闭关,今年他自然是冲着梨园榜首而来。

在过往的大青赛中,有两次梨园榜首被通天教弟子占据。

通天教作为无忧门后最靠近渊地的正道修行,其弟子都是在与渊地冥族的实战中一点点磨炼出来的。

段海更是茶棚里除李辣辣之外唯一个参加过上一次兽潮战斗的人。

若按浮山修行界定划分,段海应是小周境后期的强者,冲击梨园榜首,他有绝对优势。

马七挨骂也不生气,反而冲山希傻傻地笑了几声,转身去找段海。

痴人的智商往往低于常人的,尤其是在他所倾慕的对象面前。

山希从来不缺少倾慕者,像龙七这样厚颜无耻的另类却仅此一例。

雨生留意到,茶棚里有不少新面孔。

比如漠南马当镇的散修柯皓。

以前他们连大海试都很少参加,今年却能在青山外遇见,实属罕见。

还有第一次参加大青赛的有寒门和化成寺的老和尚,这两派虽然都是小门派,但这些年的影响力一直处于上升趋势。

雨生一直以来都很喜欢这两派的行事风格,他们总会在修行界风气不好的时候刮起一股青风。

寒门只来了一人,化成寺的老和尚倒是带了一个小沙弥,但也不像是来打架的,想来都仅仅是观战。

林玄临和宣彻老和尚坐在一起,和其他桌都不一样,他们没有争心,嫣然局外人的谦卑姿态。

各桌上或喝茶,或闭目养神,不时有人将望向角落里的师徒二人。

每每山希都会以冷眼回之。

雨生自进了茶棚大部分时候在闭目养神,也不在意那一道道异样的眼神。

只是天子、荐福寺老禅师和玄玑阁老阁主,以及各宗掌门始终没有就此表态,这些人心中的杀念才没有升级为实际行动。

……

茶棚外,那株小松树的影子开始向东偏移。

孟小江匆匆进了茶棚,数十双眼睛马上落在他身上,这让他有些紧张。

他快步来到角落那张茶座坐下。

茶棚各处响起窃窃私语声。

雨生张开眼睛,让山希他递了一碗茶示意先喝了茶再说。

“正如师父所料,的确是剑神的弟子在捣鬼。

“他们在各个路口阻拦,无论是谁想上山都得战胜他们才可以通行。”

“山上就没有察觉到?”雨生瞪大眼睛问道。

“应该还没有。”

“大青山何时变成了一群废物,难道他们就没发现上山的人少了不少嘛!”

“也不全都是废物。”雨生笑着说道。

一时惹得不善言笑的孟小江也笑了起来。

“师父咱们怎么办,你知道有小道上山吗?”孟小江清澈的双眼紧盯这雨生问道。

“不用急,再等等吧!”

马七从孟小江一进茶棚,就开始盯着角落的动向。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端着一碗茶站到孟小江跟前。

“小兄弟这可不地道,这么重要的消息只管告诉你师父,让大伙在这瞎等?”

孟小江迅速脸蛋涨的通红,说不上话来。

山希瞪了一眼马七望向茶棚外不予理会。

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来人是韩载鲸和两个少年。

这两个少年,山希在长安城外见过,一个叫石虎,一个叫石龙。

龙七知道韩载鲸与玄玑阁的关系,更清楚他在长安城做的事情,趁他进来前赶紧溜之大吉。

韩载鲸下了马直接找到角落里那张茶座,石氏兄弟并没有进来。

一纸萱来了三个人,茶棚外却有六匹马,马上明白韩载鲸的来意。

山希在韩载鲸下马时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雨生,此时没好气地说道:

“你不好好在长安城做你的生意,来这里做什么?”

“你们都来了,怎么能少了我呢?”韩载鲸接过店家递的一碗茶一饮而尽,接着说道:

“好茶,想不到,在这样的地方还能喝到此等好茶。”

韩载鲸扫了一眼茶棚各桌,拱手道:

“都是前辈同仁,今天的茶我一纸萱请了。”

说着把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店家,店家连声道谢,美滋滋地转身退开。

“咱们这就上山吧!殿下的车队应该也就要到了……”

此时山希和孟小江才明白雨生此前为何说不急。

原来他早已知晓道道公主会来。

“再等等。”

还等什么?

这次山希和孟小江完全不懂了,公主已到,难道雨生等的另有其人。

韩载鲸脸上的笑意也瞬间敛去。

此时,茶棚外跑进来一个小太监。

“殿下称口渴,想吃杯茶……”小太监在韩载鲸耳边耳语道。

韩载鲸再次扫视了一遍茶棚里的众人,转身对店家讲道:

“煮一碗茶,送到那顶轿子。额,还是送给他吧!”韩载鲸指了指身边那个小太监。

此时一顶外围挂着层层白纱的轿子落在树荫底下。

“不用送来了,我也正想见见修行的前辈们。”

“不可,赶路要紧,殿下还是呆在轿子里。”

除雨生外,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众目睽睽之下,韩载鲸马上改口道:

“殿下,为了您的安全,让人把茶给您送来。”

“哼,什么安全不安全,这里的都是正道中人,对天子拥戴的很……”马七拍案而起。

“你是谁,这也轮到你说话了?”

“断刀门马七。”说着马七一亮出手中的断刀。

“误会误会,殿下想见见诸位,咱不能不识抬举。要不,各位前辈道友,咱们一起会给殿下请安?”

段海起身笑道。

六百六十七章 背月而行

夏末的月在这一晚格外的高,倒像是秋月。

竹叶碎了一地。

雨生付手站在屋檐下,这是回到长安后他第一次来到前院。

幺妹儿还以为是师父要回来了,于是一直躲在窗内默默注视着师叔的背影。

不知道为何,她有些紧着,甚至感到有丝丝寒意渐升。

“妹儿,你回去睡觉吧,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幺妹儿发现自师父和师叔去小南山后,师叔越发的老气横秋,这一点连铁城主都有发现。

本来想乖乖听话回去,听到“不该”二字,幺妹儿反倒不愿意走了。

幺妹儿见雨生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心中正要窃喜,地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

一地的竹影全被那黑影抹去。

对方是一个人,显然不是师父和师叔。

因为她的出现,雨生没来得催促幺妹儿离开。

此人是谁,从身形和气韵看,要比师叔乃至师父的境界高很多。

气温在此时降到了极点,幺妹儿真开始怀疑自己,好好端端的为啥要跟着师叔来到这里。

雨生仍注视着黑影遮蔽了的竹影,似乎黑影根本就不存在。

“难道你真的是她?”

即便是对方用琉璃钟改变了自己的声音,雨生还是准确地判断出了她的身份。

她什么也没有回答。

是默认还是?

午杏儿虽然已经很确定那个问题的真实性,但她还是拿捏不准。

此时她或许更希望数日前得到的消息是假的。

雨生如她所愿没有回答,这让她丧失了耐心。

面对那个曾经让世人竟皆仰视的人,换谁都会有些紧张,数界大海试榜首自然也不例外。

管她三七二十一。

幺妹儿看到一道极强的白光从午杏儿手中飞出,然后瞬间消失。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

马上她发现自己错了。

的确是飞剑所产生的白光。

飞剑幺妹儿并不陌生,像眼前这么快的今晚之前她一定没见过。

就在幺妹儿惊讶的嘴巴合不拢时,那道白光再次出现。

这一次它停在雨生的面门。

若说午杏儿的飞剑之快让幺妹儿合不拢嘴,那么眼前这一幕呢?

她实在反应不过来做出下一个动作。

当她准备瞪大眼睛时,一道更强的白光迎面而来。

发生了什么?

幺妹儿只能顾着自己的眼睛,但那只手还是慢了,被白光刺到的她眼前顿时一黑。

手很快从眼前拿开。

雨生一口鲜血尽染地上稀碎的竹影。

黑影已经消失不见,那飞剑自然也随主人而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幺妹儿冲出来一边扶助雨生,一边还在努力回忆着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切。

飞剑。

然后……

过程完全没能在幺妹儿脑海里留下映像,以她的境界能留存首尾已经很难得了。

雨生先是望着竹影上斑驳的鲜血,良久之后才示意自己没事。

他的脸上星星点点的无奈很快被平静所代替。

那种平静世间只有他自己知晓,就连师妹也不会懂得。

以不攻、不守、不退、不弃迎接对方的试探,这是因为她了解午杏儿和她被后那个人。

竹影上的鲜血在雨生离开之后才渐渐化开,气温也随之恢复原状。

幺妹儿走在雨生身后,不时回头看一看天空。

她不是看那笼明月,她担心那人、那剑再次回来,真这样的话自己该怎么保护师叔,这个是她此时面对的一个问题。

二人背对着月亮而行,看不清雨生的脸是否变红,但绝对不会烫。

要不然那竹影上的鲜血怎么会在他离开之后才化开呢!

没人真正接触过他的身体,当年师妹无比接近。

因此世间除了他自己之外没人知晓雨生的身体究竟有多寒。

其实,到了这一世,那份寒冷似乎有所融化,只是融化的速度似乎有点慢,确切讲是很慢。

回到后院,山希不知道是月光的原因还是另有原因,他知道雨生的脸很白,但今晚似乎更白了。

他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幺妹儿。

“是一道白……”

幺妹儿后面一个字以及后半句话还没出口,突感一道寒意袭来,忙将没说出口的那个字和那半句话咽了回去。

她比山希和孟小江幸运,那道寒意并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多久,雨生回首进了自己那间西厅。

山希并不罢休,还想追问,被铁城主止住。

铁城主看着雨生的背影,神情有些严肃。

这让山希感到很不解,在铁城主的脸上从来找不到的严肃,在月光下竟然出现了,而且那么真切。

他很快发现山希的不解,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山希呐!你可能还不是很了解你家公子……”

幺妹儿且了转身离开。

铁城主似乎听到了那“且”字说暗含的意思,笑着骂道:

“小妮子,还敢给城主甩脸……不管怎么说,我也比你们来长安早两年。”

她倒是没说自己头一年半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

长安城东北是一个荒岗。

这里平日里连之老鼠的影子都找不到,在这个月圆的夜晚却破天荒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人付手望着长安里璀璨的灯火,脸上不太平静。

似乎只有这样绝对寂静的地方才有助于她回忆刚刚发生的事情。

午杏儿永远也忘不了那道射向四方的白光,也永远忘不了雨生冰冷如火的眼神和冰冷的那张脸。

她希望自己记错了。

但她不能骗自己,凡夫俗子或许可以,作为修道者绝不能如此。

雨生是没有在那道剑光下出手,更没有退缩。

虽然如火。

虽然冰冷。

但很平静。

这样的画面注定会成为午杏儿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噩梦,甚至很有可能永远与她相随,想忘也忘不掉。

她猛地躲了一下脚,凌空而起。

向着明月而去。

数息功夫化作白玉盘中央一个黑点,然后消失。

她原来站的地方,准确说是她脚躲下的周围,并没有出现一个坑,但是明年这里是不会再长出野草了。

……

月光透过窗子斜斜地投在西厅的墙上。

雨生站在窗下,姿势和两个时辰前一样,仍月光浇洗。

她并非不愿出手。

其实她只是想试试看。

看看这个身体究竟能承受多少,结果比她此前计算的略差一些。

若是那些护体的白光没能出现或许可以算的上完美。

她转身走向床榻,嘴巴微微抿了一下。

似乎接受了这个结果。

毕竟那人是除了她自己外最了解自己的人。

第六百六十八章 不用担心

摸鱼帮的弟子境界都很底,但赵元莯还是动用了剑火消除现场的痕迹。

片刻之后这条街恢复如初,两旁店铺断断续续亮起了烛火,一切似乎从没发生过,没有人注意到黑夜中走来的两人有什么不同地方。

赵元莯的步伐很快,虽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剑火还是引起了几双眼睛的注意。

“小江你先回去,我晚些就来,记住无论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要回头……”

她看着孟小江消失在街的尽头,一头钻进了最近的一个胡同。

这并不是一个死胡同,但赵元莯记不清胡同里那条路通向何处。

对方还没有跟来,沿着胡同不知道走了多久,亦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突然有扇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空气中瞬间充斥着浓浓的檀香味和烛火胶着在一起的味道。

木门在赵元莯进入之后自己缓缓关上。

街上灯火的余光翻过高大的院墙落在院里。

院里只有大门正对的那一间房子。

房子开着门,檀香和烛火的味道是从里面飘出来的,距离赵元莯站着的石阶仅有数十步的距离。

东北角和西北角各有十多根细竹子,石阶前有一口大缸,此外院里再找不到任何肉眼可以看到的东西。

有风灌入院子,地上的竹影和水缸中的水都很悠闲地荡漾着。

走到水缸前赵元莯才发现这是一座无人值守的小庙。

庙很小,庙里一尊木制弥勒也是她见过最小的佛像,但很精巧。

佛前的烛火已经快要燃尽,一串串烛泪挂在佛前长案上,不知道又多久没人进来过。

门槛很高,赵元莯要迈进去有些费劲。

“都到门口了,难道不进来坐坐吗?”

声音并无法判断出对方的年龄大小,能确定的是那人并不在庙里。

赵元莯没有因兀自而来的声音而改变主意。

突然身后水缸里的水开始剧里地拍打水缸,地上的竹影也变得异常游弋不定。

“你不用担心,以他的境界进不来……”

“你为什么要帮我?”赵元莯明白这样是什么一回事。

自己正处在铁城的一个小世界里。

无论是天玑阁还是浮山,与海外的铁城之间并无任何往来,赵元莯想不明白一个铁城四代长老为何要帮助自己。

“我当然不白帮你,只是城主想请你师徒三人去一趟那边……”

一张脸出现在夜空,看不清面容,只能判断出对方在铁城的地位很高。

“你是如何知道我们在长安的?”

赵元莯望着黑暗中那张模糊不清的大脸问道。

“我们的小世界遍布整个大陆,只要城主她想知道的事情,没有小世界到了的地方,哪怕是那里……”

赵元莯清楚对方所说的那里指的是冥部。

“不仅仅只有这些吧?”

“少阁主果真是个聪明人……城主她不愿意让老阁主知道此事。”

铁城距离东海蓬莱仙岛数千里,以赵元莯现在的境界无法驭剑飞跃那片海域,她知道雨生也做不到。

“我可以带你去见师父,不过他似乎并不太愿意到处走……”

赵元莯发现,那口大缸里的水已经归于平静。

一个四代长老便能轻松抵挡摸鱼帮八大首领,铁城的底蕴和势力真是不可估量。

“铁城他迟早会去,我们只是希望他早几日抵达……”

“恕晚辈冒昧,请问前辈如何称呼?”

“我姓查,名过了。”

说着查过了出现在赵元莯眼前,他向着小庙轻轻一挥,两簇细竹中间的小庙化作一条幽深的小道。

沿着被两行细竹相夹的小道一直向前,通过小道两侧竹叶上的水珠,赵元莯推算着他们在长安的那个位置。

不多时二人来到一领青衫茶肆的门外。

回首,小道和两行细竹消失不见,只看到一缕缕晨曦落在湿漉漉的青石板的街上。

“我就送你到这里,这是一撮铁砂……”

查过了手中捧着一个海螺,数十粒明亮的铁砂落在赵元莯手中。

转眼查过了便消失在晨曦中。

……

“我的确什么也没有听到,和师姑分开前她还跟我嘱咐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要回头……一路走来都特别留意是否有声音……”

孟小江的话并没能让雨生的脸色变的平静,他似乎预感到即将到来事情。

师徒二人在院里站了整整一夜,直到大门从外面推开,孟小江悬了一夜的心才平静下来。

此时晨曦已散漫一领青衫茶肆小院。

赵元莯扭头看了一眼墙角那两棵青竹和地上的竹影,确定和小世界里看到的不一样,才跟着雨生进了正厅。

听了赵元莯的讲述,山希有些后悔昨晚听了她的话留在家里。

不过望着桌上那数十颗大小不一的铁砂,孟小江脸上露出了兴奋的表情。

铁城,他和山希都并不陌生,雨生跟他们讲述海外的存在时,格外强调过这个铁城。

那是一个东海之外一座满山裸露这铁矿的小岛。

数千年前,铁城第一代城主登上了小岛,此后成为无数散修者的桃源。

铁砂,这种并不罕见的金属,对修行者有着至关重要的帮助,尤其是浮山这样的剑宗。

雨生伸手捻起几粒铁砂。

铁砂在指尖滚动,雨生缓缓合上了双眼。

阵阵海风拍案的声音在耳际回响,接着是熔炉火苗的声音,不断重复的捶打声……

赵元莯只感受的铁砂的冰冷,并没有其他发现。

许久过去,雨生的手指仍在绕着那几粒铁砂而动,眼睛紧闭着。

孟小江望着桌上的铁砂发呆,然后回头看了一眼雨生和赵元莯,捡起了一颗铁砂放在手心。

铁砂有很多光滑的界面,每一面都有不同的画面,很细小。

她把铁砂托至太阳底下,有破碎的画面印在墙上。

赵元莯看着墙上的画面,只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自头顶落下。

此时雨生缓缓睁开双眼,她并没有看墙壁上的画面,转身把其他所有的铁砂放入手心,数十粒铁砂绕着她的手心飞速旋转。

墙壁上的画面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

一个少年站在铁城最高的山峰上,并不能看清他的眼睛,雨生已经认出他是谁。

“给你铁砂的人在哪里?”

孟小江突然指着窗外那两棵青竹。

青竹下站着的正是查过了。

第六百六十九章 天可不早了

韩载鲸见众人脸色铁青,龙七虽说在断刀门排行第七,境界也远在他之下,跟他纠缠些许功夫不成问题,此次来参加大青赛他不仅仅只为保护公主。

于是冷笑两声,轻描淡写地拍了拍龙七的肩膀出了茶棚。

众人拜过道道公主后,把目光投向茶棚里角落里师徒三人身上。

“师父,现在可以上山了吗?”

雨生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看了一眼孟小江说道:“再等等。”

此时人群中终于有人耐不住性子,骂了几句转身向山里走去。

韩载鲸发现人群中似乎还差几位重要的人,示意车队暂且休息。

雨生见离去的仅有昆仑和天山这两个西境门派,因两派始终在正邪之间摇摆不定,并没有阻止他们上山。

其余各宗见一纸萱未动,也都重新回到茶棚里。

眼看着茶棚外的树影被拉的越来越长,雨生仍在闭目养神,韩载鲸的脸上也看不出丝毫着急的神情。

孟小江看了看雨生,又看了看山希,无聊的开始把玩手中的茶碗。

林玄临突然向这边走来,孟小江忙放下手中的茶碗推了推山希的手臂。

山希向他点头微笑回礼。

“雨生师兄,这天可不早了啊!”

“喔,那就走吧!”

雨生的回应让所有把目光投向这里的人感到惊愕。

孟小江嘴上没说,心里却在想,若不是人家来提醒,这一伙人难道还得这样等下去吗?

他不晓得,林玄临却识得其中原由,若没有万全把握他怎么会走向角落里那张桌子。

就在他起身向这边走来时,雨生接住地面上浅浅的剑意,看到了七剑合为一处。

能在七剑合一之前作出准确判断,雨生开始对这个寒门中年男子感到些许敬佩。

林玄临扭头向雨生微微点了点头,重新回到老和尚身旁。

茶棚外,树影底下的韩载鲸也看到了七剑合为一处的画面。

雨生一行三人在众人注视下出了茶棚。

林玄临举目望了一眼被重重迷雾笼罩着的大青群山,入山口剑气森然。

直到此时马七才明白雨生一直在等什么。

山外的大道上,数十人的队伍向着青山挺进。

那顶轿子走在队伍的正中央。

队伍最前面的是雨生师徒和大青赛东道主大青山二代弟子常莱。

常莱是大青山南门天下行走,半月前在西山郡遇到了一点小麻烦,所以才会出现在队伍中。

茶棚里,他是唯一一个站在雨生这边的人。

入山后,山谷里有冷风迎面扑来。

谷风伴着强劲的寒意。

常莱目力极佳,已经看清隐于两壁山崖的剑阵。

他示意所有人停下来,自己和雨生继续向山谷深处走去。

山希和孟小江也跟了上去。

“你俩退下。”

见雨生的声音很决绝,山希示意孟小江不要再坚持。

林玄临和化成寺的老和尚感到不解,雨生的境界明明在山希之下

原本是大晴天,山谷深处突然又团团薄雾升起,薄雾来势极快,雨生和常莱的背影很快掩埋其中。

每一双眼睛都看的很清楚,薄雾是七支神剑的剑气升起的。

孟小江瞪大了眼睛,要往前走被韩载鲸拦住。

“我很喜欢你这个孩子,所以不想你这么早就死。这是你家公子自己的事情,与你无关”

说这话时韩载鲸用余光看了一眼一旁面无表情的山希,心中暗笑道:

“这山希虽说出自无忧谷,浮山数年也变得这般绝情绝义。”

此时一个身穿素服的中年来自来到韩载鲸跟前问道:

“没什么事吧?”

韩载鲸回头看了一眼那顶轿子回答道:“没事。”

二人转身走向那顶轿子。

他们走远后孟小江低声问道:

“那人是谁?”

“金不桓,天子四大护卫之首,真是没想到穆天子竟真的像传说中那般特爱道道公主。”

“原来是他啊!”

孟小江似想到什么。

“你知道他?”

“听说过,此人得杀,他与冥族人有往来。”

山希忙用手堵住孟小江的嘴,极力压低声音说道:

“你给我把这些咽到肚子里去”

虽说人族与冥族往来并不是什么不可公开的秘密,但堂堂天子护卫,事情就绝非如此简单了。

可是孟小江又是何时知晓此事的呢?!

其他所有人都死死盯着被迷雾封住的山谷,以防不测。

并没有人注意到雨生的两个徒弟在窃窃私语,即使有人发现,也不会当回事。

迷雾中换作是自己的师父,他们也会这般紧张和担忧。

轿子里的道道公主看到这一幕却觉得很可爱,她很想走出去和他们待在一起。

望着数十个将轿子团团护住的素衣少年,她的嘴巴忍不住撅得高高的冷哼了一声。

道道公主时年十六岁,比小蒽整整大一轮。

她还不清楚眼前那么团迷雾有多凶险。

若不是她请老佛爷帮忙说情,天子是绝不会让她来看什么大青赛的。

轿子周围那数十个少年都是国府训练有素的护卫,到了关键时刻他们会用自己的躯体护住这顶轿子,当然他们是不希望事情发展到那一步。

此时他们心中都一个同样的疑问,殿下的轿子为何不向山外撤。

这个疑问他们只能藏在心里,他们只有守住轿子的职责,没有金不桓的命令他们谁也不敢妄动。

迷雾将他们和人群隔开之后,常莱始终紧跟在雨生身后。

他清楚,他们一旦分开,各自都会陷入更加凶险的境地。

迷雾开始幻化出真假结合的虚像,山道时而有珍禽飞过,时而有瀑布挂在两侧崖壁上

“师叔这是什么阵法?”

“九死不悔阵,乃是剑神最强的阵法”

听到这几个字常莱后背不禁感受到一丝寒意。

此阵他只在自己的师父那里听到过一次,却从未见过,今日得见,比传说中不知凶险多少倍。

据传,两百年前剑神破镜,公然至大青山索要法器炫铃伞。

掌门真人领正道修行在青山外大战剑神,当时剑神便使的是此阵。

那一战,正道以失去了三分之一九霄境的强者为代价,也仅仅只是和剑神打成了平手。

常莱回忆着掌门讲述的两百前的故事,余光看到有东西落在手臂上,手臂迅速感到一丝寒意。

下雪了。

若不是那一丝寒意,常莱绝不相信这是真的。

他意识到,自己所面临的境遇要比两百年前前辈们遇到的凶险得多。

“这是虚像,不要被它引走。”

雨生话音刚落,满天飞舞的雪花瞬间散去。

七道剑光出现在眼前。

它们不停地变换着位置,即使算力像雨生那样,也不能推算出它们下一刻会是什么样的图景。

“其实所谓的七子,仅仅是剑神的七个棋子,是七把剑,而不是七个人。”

“那剑神的那七个徒弟呢?确实有人见过七子,难道说见过的人在说谎?”常莱顿时有些迷糊。

此时七剑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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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章 此外别无它求

梨园西侧有一处崖坪,很空旷,可容纳近百人。

由于剑神从中作梗,今年的大青赛人数上较往年要少得多。

大青山长老千阳师叔主持本届大青赛,紫霄宫院长赵子莫为裁判宗师。

当赵子莫在裁判席就坐,林间的青山其他宗派的参赛弟子开始在底下议论起来。

“紫霄一派在在大青山排名最末,她赵子莫凭什么坐上那个位子。”

“紫霄宫没人参赛,她却来做裁判”

“他们有人来,只是还没出现。”

林间的议论声不断,外宗参赛的弟子却在暗中窃喜,他们误以为大青山并不像传闻中那般和谐。

议论声因三个人的出现被打破。

雨生脸色有些苍白,他的伤此时就连千里之外的长安都已经传遍了,自然已不再是秘密。

崖坪上最惊讶的人不外乎是紫霄院长赵子莫。

这块废柴的经历,是赵子莫永远也想不明白的事情。

大青赛开始前,会有两名青山弟子习剑助兴,很美。

梨花雨随两道剑光而起。

梨园里不时有女弟子发出阵阵欢呼声。

最先出现在梨园上空的是一个名叫幸辞的青山外门弟子。

幸辞上山仅仅只有两年的时间,一年前便成功洗髓并得到丁游剑认主,成为今年大青赛所有参赛弟子中年龄最小的弟子之一。

两年前,这个长安少年梦到一道白光落入大青山,醒来之后得一瞎子解梦,便来了大青山修行。

山上的弟子对他了解很少,只知道他在修行的道路上勇猛精进,平日里连一句闲话都很少多言,短短两年,他的身上流露这这个年龄极罕见的沉稳。

一道炽热的红光自他背后飞起,梨园上空出现一道淡淡的绯红印迹。

丁游剑在天池盘旋一圈,折转而归。

幸辞踏着梨树的枝头轻盈地一跃而起,缓缓站在丁游剑上,开始了他的表演。

无论是梨园里还是崖坪上都无比安静。

道道公主看着天空行云流水的画面,忍不住举起手准备鼓掌喝彩,却见一旁的宣彻和尚一脸平静,很不自然地收回了已经举起来的双手。

等她恢复平静,幸辞已回到梨园上空。

崖坪上响起千阳师叔的声音:

“乙科,赵师叔处,你可愿往?”

这个结局似乎超出了幸辞对自己的预期。

林玄临不是第一次来到大青赛,但幸辞的所展现出的潜质让他第一次见识到大青山的底蕴。

那些在大青山苦苦修行多年的弟子大都境界已经很高,但都因各种原因而没能在之前的大青赛展现自己,今日他们无疑给崖坪上的前辈一个又一个惊喜。

本届大青赛除了李淑师妹由于紧张而未通过外,其他青山弟子全都圆满通过展示,得到了各科长老的青睐。

马七在青山弟子展示完出现在梨园上空。

对于大多数外门弟子,他们不求拜师青山,更多的是想借这个机会入天池底下的天书陵阅读自己想看的典籍。

而马七的身上则还肩负着弘扬断刀门的使命。

一把断刀在他手中震颤着,发出刺眼的白光。

梨园地面上散落的白花瓣悬浮而起,向着那把断刀飞去。

“刀祖竟然把玄天诀传授给了他?”崖坪上林玄临自言自语道。

玄天诀是断刀门六大绝技之一,二代弟子从无人会修过六绝技,马七的玄天诀虽然只是初成,但可以想象不远的将来,他将会成为断刀门给修行界的一大惊喜。

望着天空犹如天女散花一般落下的白花瓣,千阳师叔看了一眼手握断刀的马七不住地点头称赞。

“龙师侄很好,不在你家大师兄之下。”

谁都知道千阳长老这句赞誉有些过了,不过马七听到这句话却很高兴。

山希来到梨园上空,梨园里响起阵阵议论声。

崖坪也似有动静,道道公主更是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深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突然,梨园上空出现了一个少年。

大青山排行第四的勾启要向山希发起挑战,不清楚这是青山的安排还是他自己想领略一下无忧门和浮山的剑道。

“请!”

山希微笑着说道。

勾启凌空而起退到距离山希百步之外的位置停下。

境界相当的两人交手一定不会很快结束,道道公主这样想着,于是便做了下来。

两道剑光带起的梨花翩翩起舞,就像是彗星拖着的大尾巴,眨眼睛消失在湛蓝的天空,片刻之后以更快的速度折回。

山希踏空而起,握住那把飞剑,径直向着勾启去拿剑的那只手。

道道公主惊得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在山希剑指勾启手臂的同时,勾启那把剑已停在她左肩之上。

宣彻和尚看得很清楚,山希的速度要比勾启快半息功夫。

这半息功夫很有可能被肉眼忽略,实战中却绝不会被隐藏,生死往往就在这半息之间。

修行,其实就是争这半息的差距。

“承让。”勾启微笑着说道。

道道公主显然不太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她多希望能看到更多精彩对决画面。

她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归于平静的梨园上空。

在宫中,那些境界相当的护卫,往往会挣个没日没夜,最终也很难分出优劣来。

她哪里想到修行者把强弱之分看得如此简单。

未了她看了一眼梨园边上的雨生和孟小江,他们的神情出奇地平静,丝毫没有因山希的胜利而有所变化。

“师侄,你愿意选择那位仙师?”

作为玄玑阁少主,山希自然有足够的资格自己选择归属。

所有人都期待着她会做出什么选择。

山希却扭头看了一眼梨园边上的雨生。

雨生和孟小江淡淡地看着她。

“弟子只想替我家公子去天书陵一观,此外别无他求。”

“好!”

“难道你不想留在大青山修行吗?”道道公主激动地站起身问道。

“大青山就在那里,我和公子有更重要的事情。”

谁都能听明白的,你主仆二人还会再回到大青山,而这次上山只是想借书看看。

宣彻和尚实在想不到,他们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难道过去一年杀的人还不够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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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一章 你喝茶了

“这朵茶花世间只有两朵,老家伙总算慷慨了一回。”

雨生接过那朵茶花转而看着铁城主问道:

“你喝茶了?”

“我爸和他在静海有过一面之缘,仙翁说他们是故人。”

幺妹儿看着雨生手中拿着那朵茶花很是可爱,心想师叔原来是个茶花女。

她的脸上不禁露出了微笑。

“那你就别羡慕我这朵花了,想来那茶品阶也不会差,不是吗?”

“说是今春的新茶。香气绵长,回味无穷……”

雨生点了点头像是在说“是的,我都闻到了”。

“那一小碗茶对俗世凡人来说也就是清清神,而你们还有南海那边那些矮人,足可顶十年的光阴……”

雨生的意思是铁成主只需闭关七日,便可提前进入大乘境界。

铁城主双手合十向东方叩拜,心中感叹道:

“爸爸,这可都是你种的树啊,女儿一定让它在我的身上开花,早日夺回铁城……”

……

雨生和铁城主双双闭关后幺妹儿再也不犯春困,她每日在前厅外的竹影伫立,等待奚九的归来,以及姒姒随时送回来大海试的消息。

一领青衫前厅后院再次归于平静。

铁虫不知是不是嗅到了茶香,趴在褒姒腿上伸了一个懒腰。

看到盘膝坐在着的雨生身前有一个造型奇特的小陶罐,清香便是从那里面飘出来的。

铁虫子侧耳一听,没有呼噜声。

它以为那只猫睡着了,偷偷摸摸向雨生靠近。

“你也想去那里吗?”

它刚迈出去一步,褒姒抬起了头问道。

铁虫子铁青这脸像是在说:

“你还差一步便可圆满,为何来这里管这等闲事。”

褒姒早就料到雨生没有闭死关,外面发生和的一切她都知道,甚至她两个笨徒弟走到了哪了,她都清清楚楚。

于是褒姒低头把鼻子凑向铁虫子嗅了嗅故意说道:

“哼,你不也离开铁城岛进了长安嘛!”

铁虫子抬头看着褒姒那四颗锋利的尖牙开始发抖。

“你别吓着它了……”

听到雨生的声音铁虫子缩成了一团,抖得更加厉害。

“原来这茶丸是给你做的,我说那老家伙怎么会亲自去了趟汉山。”

“他真是亲自去采摘的?”

褒姒有些惊讶,尾巴高高竖起看着雨生问道:

“怎么,你如今连这都能漏掉?”

“我现在的问题比预计的要大的多,本没对茶抱有多大期望,目前看午子仙的建议是对的。”

褒姒没有再说话,跳上窗台出去了。

铁虫子准备跟去,不安地回头看了一眼雨生。

“去,不会让你白帮忙的,我也不怪你。实际成熟了我给你一个师父的……”

小铁虫转身向外面走去,心中忍不住问道:

“难道不是你吗?”

“当然不会是我,你该知足了。铁城主并没有因为我而对你放下手中高举的剑……”

铁虫子知道,其实只有那只猫最可靠。

雨生默默念道:“谁都不可靠,生死面前只有自己。”

……

铁虫子在前厅后院转悠两圈也没找到褒姒。

地面上一个黑影越来越大,铁虫子吓得闭上了眼睛。

“你一定是我见过最蠢最胆小的神兽……哦,不,你还不是神兽,你只是一只可怜的小虫……”

褒姒说着一爪子抓起颤抖着的铁虫子扔到背上。

铁虫子头一回骑猫,新福感瞬间将恐惧洗涤一空。

“坐稳啦!”

白猫一跃而起来到屋顶。

一只白猫背上驮着一只小铁虫在房顶间飞跃,这样的画面实在滑稽,只可惜竟没一人看到。

在长安城普通老百姓眼里,那只是一道旋风。

铁虫在欣赏着长安城的街景,不远处一座高高的城楼原来越近。

这是要去哪?

铁虫子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一栋栋宅院,已经分辨不出荐福街在何处。

“出城。”

守城的校尉原是一名散修,发现了突然出现的那道弧线是一只白猫,仔细一看白猫背上还驮着一个自己并不认识的小东西。

“就凭你,哼,你抓稳了。”

铁虫子扭头看着城楼上升起的一道剑光,把头埋进了褒姒长长的白毛里。

一时间耳畔的风更大,若不是自己抓的紧,或许早被风给吹走。

校尉知道自己不是白猫的对手追出数十息之后作罢,转身去了西市青天府,查勘地底的状况。

“若非老子有事,岂能容你去报案,呸,二狗子……”

铁虫子第一次听到褒姒骂人,乐的嗤嗤发笑,但又不敢笑出声。

不多时,褒姒驮着铁虫子来到一条溪边。

溪两岸的油菜花已经败落,青夹整整齐齐地插满了枝头。

白猫悬浮在油菜田上空,静静地俯视着溪水源头的那座小山,那座山便是正在举行大海试的小南山。

它只能远远地注视着那里,再往前便会引起宗周八师的那些家伙。

每一届的大海试八师都会全员出动。

褒姒真想不明白,难道天子就不怕冥部乘虚而入嘛,他对自己和青天府就那么有信心。

事实上褒姒和很多神兽以及冥部弟子被这个数字迷给迷惑了。

所谓宗周八师,这个八师,早在第二次兽潮之后便突破了原来单一的量词意义。

宗周八师具体有几个师,就连一纸宣都无法给出准确答案。

不时有飞剑失落地从小南山飞出,消失在远处天地一线。

这些都是比赛中的落败者。

余光瞥见他们脸上的落寞,褒姒的目光是冷漠的。

在这一点上它和自己背后那人不一样,倒和雨生有些相像。

修行这条路不是光有激情和付出就会有所收获的。

这样错误的认知千百年来不知道葬送了多少大好青年的青春年华。

褒姒等的不在小南山上,自然不会是那些“失意者”。

它只是因为那守城的校尉添乱,来的太早了些,反正没事,索性把时下整个大陆最热闹的小山当成一道风景。

随便看看,你们能拿我怎么着。

是不能怎么着,但是你若再敢往前一步,兄弟们就全都扑上来,管你是谁不是还差一步才登天嘛!

眼前便是你这只死猫登天的最后一道障碍。

隐于虚空的八师士卒比刚才那只二狗子更让褒姒讨厌,不过眼下他们确实是一道障碍。

第六百七十二章 这是那里

苼娃起身向荷塘走去,消失在一株干枯的莲蓬上。

莲蓬上升起缕缕青烟,青烟绕赵元莯一圈将她也拖了进去。

干瘪的莲子上,苼娃盘膝而坐,四下里不断有青烟徐徐升起。

莲蓬之外是一望无际的荒原。

荒原上是一株株残破的枯荷,每一株枯荷都有一栋房子那么大。

“随我来。”

苼娃起身向荒原走去,绿意在她脚下升起。

片刻功夫绿地代替了荒原。

“这是那里?”

“还是刚才那个荷塘……”说着苼娃挥了挥手,一切又恢复原状。

“外道!”赵元莯厉声呵道。

硕大的枯荷瞬间浑然倒塌,地面开始颤抖起来,荷塘中央裂开数十道裂缝,一道道冰冷的岩壁缓缓升起……

头顶唯一的出口被强大的禁制封住,瞬息间赵元莯沦为了冥王之女苼娃的囚徒。

寒风从地面上的裂缝渗进去,赵元莯只能通过盘膝而坐来保持体温。

……

“你以为自己能困住她吗?”

老禅师睁开双眼,对山岗上的苼娃说道,山阳城里发生的一切都在老禅师的注视下发生。

山阳城上空的那团暗紫色黑烟散去了,寒意却没有丝毫减弱,方圆千里之内每一块岩石都像寒冰一样。

人族早在那团黑烟升起时就逃离了山阳城,对于那些地面上的凡夫,冥王的子孙不屑于杀之。

苼娃没有开口,那一池荷花耗费了她数十年的心血,若连一个刚刚修炼成小周圆满境的弱女子都不能控住,她实在无言面对冥王。

一道微弱的剑光在山阳城方向升起,苼娃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此时城内并无剑宗弟子,此人该会是谁呢?!

她强行压住内心的紧张,平静地看着断崖下老禅师,寻找着一招重创对方的机会。

转眼那道剑光已出现在眼前。

赵元莯没给她多余的机会,飞剑禁制朝着苼娃飞去。

“这不可能!”

奚娃咆哮道,双手握住飞剑,泛着荧光的绿色血液开始侵蚀飞剑。

一道光从她背后穿出……

苼娃发出一声悲怆的哀声,身体的紫气迅速四散,开始极速下坠。

刹那间,一个巨大的影子出现在天空。

“不好!”

老禅师起身,向着黑影击出一个空掌。

金手印自断崖下升起,越来越大,直至黑影。

于此同时,一道极强的金光也从断崖下升起,向着赵元莯飞去……

黑影并没有去追逐远去的金光,一个少年从中走出来,隔空伸手将急速坠落的苼娃托起。

一颗黑色的莲子从苼娃腹中飞出,少年伸手抓住。

那颗冥丸很小,甚至比冥部四代长老的都还要小,少年似乎有些不太满意,但他还是将它吞入腹中。

吞食冥丸之后的少年,身体比原来长大一倍。

只是那张脸还是婴儿模样,看起来很是滑稽。

少年转身看了看半空悬浮苼娃,一张将其击了个粉碎。

碎片像雪花一样落入群山之间。

群峰间传出冥虫大梦初醒的嘶鸣声。

少年望着天边那道金光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化作一道黑烟带着刚苏醒的冥虫向着金光而去。

……

不时有金手印从天边飞来,黑烟或绕过手印,或径直从中穿过。

地面上,冥虫越聚越多,从天空看下去犹如一条紫潮在群山间极速流淌。

天边的金光越来越亮,少年从黑烟中探出脑袋,狂笑不止。

“是小十!”

天边传来老禅师略微颤抖的声音。

小十还不会讲话,他只会笑和哭。

他趁着冥王午睡,偷偷逃离了龙城,一路上吃掉了四个姐姐的冥丸。

那道金光引起了他的好奇,于是唤醒冬眠中的冥虫向南而去。

此时的小十那间破庙依然不能阻止他南下的脚步,纵使冥王醒过来也无法即将上演的浩劫。

老禅师原本以为黑影是冥王派来的救兵,却不想是从娘怀里偷抛出来的冥王之子。

小十因吃了姐姐的冥丸,此时的境界与冥王不相上下。

……

向西千里之前的荒原上,两个少年像是在游玩。

当他们感受到来自东边的强大威慑,心跳也不由加速。

“小十来了!”

衣衫破烂的少年先讲道。

“冥王怎么会让一个未断奶的孩子冒险?”昊南觉得事情不太对劲,但他不敢回头望向那处。

“冥九死了?”

少年望着东边的群山说道。

昊南不太相信赵元莯能杀死苼娃,若说苼娃杀死了赵元莯他或许还会相信。

“我突然很想回去看看,这么难得的热闹,你难道不想去看看吗?”少年问道。

刚出了山阳城的昊南无论是苼娃真死还是假死,他都不愿意再次回到那里。

夕阳将二人的影子碾压得极扁,像是紧紧贴在荒原上。

向西,再翻过两座大山便是鲛人湾,昊南什么也不愿意回头……

二人在原处驻足了许久,在太阳即将落入群山另一侧,终于再次向西而去。

……

破庙里,赵元莯焦急地注视着脸色苍白的老禅师。

逃跑是每击出一掌,消耗都极其巨大,他记不清自己当时向那道黑烟击了多少掌出去,老禅师清楚,自己并没能阻止这个疯子一般的冥王之子。

此时他把所有的寄托都放在了冥王身上,他能感受到强大的威力正在一点点逼近破庙。

而这座庙能抵挡冥王和她就九个女儿,对于这个疯孩子而言,破庙仅仅是一座废墟。

废墟对于他这样的强者,连绊脚石都算不上。

寒意在寒风抵达之前降临,远处已经能听到冥虫的嘶吼声,这些饿了数年的虫子一旦醒来,比小十更疯。

地面开始颤抖,残破的屋檐向下掉渣。

破庙以北的山阳城已被冥虫踏为平地,老禅师已经嗅到了熟悉的味道,上一次嗅到这味道自己还跟眼前这个小丫头一般大小。

“我引来了麻烦!”

赵元莯第一次感受到恐惧,恐惧源自寒意。

嗡一声,一道响彻天地的钟声突然响起。

第一波冥虫被钟声余波搅碎,在山阳城与破庙之间堆成一座长长的小山。

天空中那道黑烟也受到了震慑,一个小脑袋刚探出一点点,被一只大手拦了回去。

第六百七十三章 这是何意

第二只铁虫子巨大的阴影投在山间,赵元莯要求众人停止前行。

此时太阳已经仅剩下半个露在海平面之上。

四处石壁铁掌花上的小铁虫突然变得无比兴奋。

雨生更是唤出了青虹剑,随一道青光飞出,人剑消失在遥远的天际线处。

片刻后剑光折回带着万道青光落下,犹如一把巨伞将众人盖住。

巨伞之下,铁虫无一幸免,全都遇青光化作一撮暗紫色的尘垢。

“仙师这是何意?”白发老人看着周围一只只死去的小铁虫向赵元莯不解地问道。

她没有回答,下了轿子就地盘膝坐下。

山希见状也照着下轿盘膝坐下。

唯独孟小江傻乎乎望着第二只铁虫子消失的群山发呆。

有铁城弟子试图继续向前走,却被青光挡了回来。

白发老人这才示意大家坐下来休息。

孟小江虽然人是坐下了,心却在四处游荡,想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直至夜色降临,月亮当空,赵元莯也没有起身。

铁城弟子开始骚动起来,他们未获得白发老人的同意,擅自合力试图冲破雨生和赵元莯共同所设的禁制。

几次尝试之后,只能黯然退下。

气温在月亮过了中天之后骤降,大家只能通过围坐在一起才能保持体温。

这座小岛并没有四季,昼夜温差也极小,此时白发老人和这些少年才明白,岛上似乎出大事了,照目前的现状,他们连夜赶到铁城也无法扭转局面。

漫长的夜晚被数十道剑光打破了寂静。

剑光自西边大陆方向而来。

此时赵元莯才恍然明白,他们四人人并非唯一的造访者。

查过了用几乎雷同的方式请来了所有正道强者,其中包括大青山和云居山的二代弟子。

看着那数十道剑光并没有停歇的样子,赵元莯开始有些冲在追前面的雨生。

……

荒凉的山岗上,除了大青赛上见到的通天教、断刀门、寒门以及化成寺的代表,云居山的萩好、大青山的赵子莫和天玑阁西棠长老也在这支数十人强者的队伍中,其余各宗强者都能找到。

如此阵仗最近两百年里还是头一次出现。

赵元莯开始佩服查过了的说服力。

孟小江则佩服自己的师父能致使大半个修行界的强者在此驻足,自己却冲锋在前。

“如果真如你所预料的那般,铁城已被铁虫侵占,我们这些人去了也无济于事呀!”

萩好望着铁城方向说道。

赵元莯睁开眼睛望着崖壁上一朵朵绽放的铁掌花一言不发。

马七似乎觉得自己被查过了给骗了,十分懊恼地看着在场的数十名铁城少年。

“这座岛上有吃不完的铁矿,铁虫就像荒原上野火烧不尽的野草一样……若不合力将其铲除,入侵大陆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铁城白发长老说着谁都理解不了的可能。

“师兄让我们留在这儿一定有自己的想法,是进是退,不妨告诉大伙儿……”

赵元莯自公开自己在玄机阁的身份,她的影响力甚至可以比肩静海真人。

“我想过去看看……”

宣彻和尚若有所思地望着铁城方向,他似乎已经看到了赵元莯接下来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众人登岛后所发生的一切都按老禅师的预想进行着。

宣彻和尚此行只是有一个目的,看一看事情是不是一成不变地照老禅师所讲的那样发展下去。

……

突然四处响起阵阵可怖的声音,众人迅速紧张起来。

“这是铁鸣,小铁虫子开始自相蚕食,一朵铁掌花上最终只会有一只铁虫子活下来……”

一个铁城少年铁青着脸讲道。

就在他讲述小铁虫如何变大,孟小江看到一只拳头大小的铁虫子挥舞着长长的触角从岩壁上一跃而下落入山谷……

片刻之后,便成为一只奇大无比的铁虫,长大了的铁虫并没有停留,一步步跳着跃过一道道山谷向铁城而去。

“我要离开这里,告诉断刀门的所有弟子这里的一切,我不相信这东西能跨过那片海。”

马七说着就要转身离去,但他马上改变了自己的念头。

一直巨大的铁虫煽动这翅膀在众人头顶飞过,地上的阴影久久不能散去。

无法想象,这些突然变大的铁虫如果向众人发起攻击会是什么局面。

在场的强者中,只有青山的赵子莫和化成寺的宣彻老和尚经历过第二次兽潮,二人有一个共同的认识是

——铁虫子比兽潮中最顶级的雪兽都要强大,要与它们作战,只有人族与冥王联手。

可谁都知道,冥王没有理由与人族联手对抗铁虫子。

赵元莯则有更可怕的猜想……

铁虫子根本无法在渊地那么寒冷的地方存活,冥王完全可以等铁虫子将人族耗尽,然后南下。

正午时分,挤在狭小空间里的人开始有几分焦躁,这是修行者也无法排遣掉的情绪,面对烈日与硕大无比的铁虫子。

此时,赵元莯从袖中摸出一只小铁虫子,把它放在了地上。

这只小铁虫是她刚进山时抓到的,此时派上了用场。

小家伙一触地面便肆无忌惮地啃食铁矿石,增长的速度更是刷新了所有人的认知。

赵元莯走上前用手抚摸铁虫子细长的触角。

那只触角伸向她的腰一卷,将她仍到了自己头顶。

这一个动作可吓坏了孟小江。

“你们可以选择回去或者继续留在这里,铁虫七日内不会向人发起攻击……”

赵元莯坐在那只铁虫头顶对众人讲了一番话,然后驾驭这铁虫消失在群山尽头。

“他怎么知道铁虫不会攻击我们,难道就凭这道禁制就能抵挡凶狠的铁虫。”

没人理会马七的话,自然也没人选择离开。

萩好、赵子莫、宣彻和尚和林玄临开始就地盘膝而坐,周围山野里,不时还有铁虫变大,然后以它们笨拙的方式向着铁城方向而去。

铁城那位白发长老在赵元莯消失在群山尽头之后脸上的惧意渐渐消散,这预示着自己的任务完成了。

唯独山希和孟小江脸上的愁云越来越重。

……

铁城距离众人所在的位置并不算远,以铁虫正常的速度,不到百息的功夫便来到铁城外的山岗上。

铁城已经沦陷,到处都是忙碌的铁虫,它们在筑巢,繁衍更强大的铁虫。

赵元莯并不没有留意这些,她驾驭这铁虫绕着铁城走了一圈,始终没有发现雨生的足迹,就连气味都没有。

第六百七十四章 故事是这样的

“一条蛇的话怎么能信呢?”赵元霂看了一眼小蒽说道。

小蒽听到她的话忍不住笑,她不知道那家伙听到会作何反应。

四大镇守之首大青由青龙沦为青蛇已有两千年,从来没人敢在它面前叫它青蛇,及时赵元莯和师兄也并不是每一次都敢叫它大青。

“你可以叫它大青,但一定不要叫它青蛇。”

“为什么?”此时小蒽缓过神来,她向撅起嘴巴问道。

赵元莯没有回头,心想难道萩好没跟你说这些,不过她马上意识到,小孩子的确不适合听这样充满血腥的故事。

“故事是这样的。”

赵元莯开讲,小蒽赶紧把那张石凳搬了过来。

那时候浮山和云居山还没有自立门户,大家同属南山剑道,那时候的南山弟子从不关心修行之外的一切事物。

青龙大青和二狗天啸是世间当之无愧的神兽之尊。

或许是浮山太过平静的缘故,大青和二狗开始追逐那个华而不实的虚位——神兽之首。

倘若,就那条青龙和天啸两相争斗,事情也不会闹太大,偏偏那只蠢猪亥二也参与其中。

一下子闹得整个浮山不得安宁,亥二更是勾结妖族致使浮山分裂……

“雀灵尊者若是参与争斗,或许会是另外一种局面。”小蒽抬头望了一眼天空,托着下颌说道。

赵元莯没有接她的话,心想,或许也有可能。

那只绰号叫黑鬼的鸟其实才是真正的大鬼头,它才不会向那三个傻蛋那样。

赵元莯突然想到浮山灵池,四大镇守之间似乎并没有冲突。

“那后来呢?!”

“广陵子眼看着浮山在自己手里分裂,欲除掉它们三,大青以为此事因它而起,自愿承担一切后果。”

小蒽惊讶地看了赵元莯一眼。

在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赵元莯敢直接喊出广陵真人名讳。

赵元莯根本没在意小蒽的眼神,继续讲述这个故事的后续。

其实,那三个傻蛋都被黑鬼给利用了,广陵子飞升失败的根本便于三大镇守争夺神兽之首有直接性关系。

世人不清楚广陵真人飞身失败的真相,但赵元莯清楚问题出在那里了,她是当年唯一看清那团黑烟的人。

并且黑烟中映射出的那张脸,赵元莯都看的一清二楚。

故事讲到此处,他的脸色有些变化。

赵元莯似乎明白他为何这般。

接下来的故事跟他自己有关,更准确的是他自己也没逃过那团黑烟。

事实上故事到这里才真正开始。

……

“我还是想见见她,你去联络联络。”

梅十二决定在闭关之前把南冬儿拉拢过来,她的境界不高,以梅十二自己的推断,她的身份对他们将来要做的事情至关重要。

日落十分的断念崖总是一天中最美丽的时刻,梅十二总欣赏不够,在他看来,每一天都有不一样的味道。

南冬儿不再是刚上山时那个处处谨小慎微的小宫女,她默默站在一旁,始终没有忍心去打断梅十二看夕阳的兴致。

山风拂过,吹散了断念崖下夕阳的余晖,吹不散梅十二看夕阳的心情。

“好看,总觉得太过短暂……”

梅十二并没发现南冬儿站在那里很久,转身时不免有些尴尬。

“需要我做什么?”

梅十二对南冬儿的突然改变感到很震惊。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南冬儿很认真地说道。

“无论你提出什么样的条件我们都可以去满足,只要你肯跟我们合作。”

“我不希望有师姐和姜师姐之外的人知道我和断念崖的关系……”南冬儿说这些的时候神情中流露出些许自责的神情。

“南师妹其实不必这样,我们的人遍布整个大陆,即使海外荒岛,只要我们想知道,也能马上掌握岛上的现状。

“你和在断念崖,即使掌教师叔问起,我和姜渔也不会说出去……”

这是一个不太公平的交易,之所以说不公平,是因为南冬儿并不清楚自己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南冬儿去雨生告别时,雨生刚止语两日。

得知南冬儿要和断念峰的弟子去一趟徽州,他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直到数月之后徽州镇传来消息震惊四山,雨生没有解除止语,也没因断念峰弟子在徽州的遭遇而又似乎震惊之色。

……

“或许他在南师姐当日下山时便已有所遇见。”见赵元霂始终跟没事似的,小蒽终于忍不住了。

“那是南冬儿自己的选择,我和他的态度一样。”

小蒽和赵元莯所说的他都指的是雨生,小蒽望着云居山方向又回头看了看盘膝而坐的赵元莯,脸上露出了鬼笑。

“我始终觉得他是我的……”

赵元莯知道小蒽乘她不注意偷偷瞪了自己一眼。

小女孩的心思,赵元莯永远不会懂,自然不会去考虑小蒽的感受。

“我要去躺主峰,那傻孩子还在无归院晒太阳呢……小元有什么打算?”

“难道二姨要把小蒽一人丢在这与那条蛇为伴吗?”小蒽自然知道二姨不会把她一人留在灵池,故意装作不知。

大青像是听到了小蒽的话,昂首看了一眼小蒽,仿佛在说:

“怎么陪老人家你还不愿意吗?”

四年前,老夫子闭关前曾跟薛央说过这样一句话:

“赵元莯是浮山的未来……”

过去一年薛央始终没有忘记浮山这块很少别世人看到的地方,此时他也正望向这处。

黎明时分,山道上出现了两个人,一大一小,走得极其缓慢。

起初山希还以为是少爷回来了,仔细一看身形和雨生相差甚远。

“是元莯师姐……”嚯嚯本是来找山希,被山希的视线引到山道上。

……

“你找到要找的人了吗?”赵元莯发现山希还背着那根棍子,好奇地问道。

山希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摇了摇头视线下垂。

“遂我们一起去长安吧!”

“长安……可是师父说了掌门师叔出关前我不得离开浮山半步……”山希开始是一阵兴奋,马上又低下头去。

“你不用怕,你师父那里自有二姨去说……”小蒽走到山希跟前拉了拉他的手,安慰道。

“师姐,能带上我吗?”

“你师父没规定你不能离开浮山,可你不能与我们一起去……”

第六百七十五章 傻了

紫芸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湖面。

此时她已抵达剑湖最深处,这里的剑碎更加强烈。

她怀中抱着的那块大石头放下,然后盘膝坐在了一旁。

四下里的剑意开始向湖心汇聚。

紫芸的衣服上很快出现一道道细小的口子,寒意顺势侵入她的肌体,这里的寒意不知要比湖边凶险多少倍。

没人知道她为什么选择这么做。

齐梅看到湖中的画面忍不住笑着自言自语道:“小丫头傻了嘛,即使先天剑体也无法在剑海修行。”

她突然想到了姜渝为何回到洞中。

几年前,姜渝的弟弟姜多正是入剑湖一去无回。

齐梅回首,姜渝已经出来。

姜多被认为是自屠鲸之后最有可能给灵境宗带来奇迹的天才,也只是她的天资彻底断送了自己的生命。

此时,另外两双视线也落在剑湖湖心。

比起雨生的平静,静海真人神色多了一丝忧心。

雨生的平静源于认出了小紫芸的身份。

真人的忧心则是湖底有变化,虽然她还不确定是否与那边有一定联系。

雨季结束之后真人发现紫芸和快石头仍在湖心,不知是何时湖面上出现了一个漩涡。

……

在一个没有月光和星光的夜晚,静海真人来到漩涡上空。

紫芸就端坐在漩涡正中央,湖底那些剑碎绕着她旋转,却又不能靠近她。

她也很快发现湖面上空那双眼睛。

正如真人担忧的那般,灵池左侧兽台上那条蛇的眼睛是睁开的。

青蛇看似狡猾,总没有老鬼可怕。

“当年仅仅不忍心紫薇真人的衣钵就此终结,那里料到会是她呀!”静海真人做出被骗姿态。

青蛇突然探出脑袋,仿佛在说:

“你师父与师祖之间的恩怨,你自己想插手,与别人何干!”

真人笑了,她已经很久没来过灵池,于是看了一眼灵池中央的那朵石莲,忍不住靠近了一步。

突然,青蛇吐出舌头。

她只好赶紧向后退,感叹道:“真不清楚她还肯不肯听我的?”

青蛇没再理她,眼睛也没有闭上。

转身,东方已经发白。

静海真人用余光看了看竖立在灵池北端那把锈迹斑斑的残剑,然后化作一道剑光离开。

真人没有去剑海,也没有回太一宫。

太阳探出山头时她出现在徽州镇,这次她还是点了一个非徽州菜——烤肉。

店家跟她已经很熟,但不知道她是她们平时里顶礼膜拜的仙师。

静海真人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这家店,每一次都是两双筷子,一荤一素鸳鸯锅底,但从不点荤菜。

如今她已经习惯了在白汤中煮豆腐、涮青菜,那时候她可是无法品尝出这种平淡中的滋味。

这或许是她最后一次来这里,吃的比往日慢许多,脸上不再有令人费解的神情。

因为这里还是灵境宗的势力范围,和浮山外的浮洛一样,看不到散修和游侠的踪迹。

不过街上多了很多陌生的面孔,不用神识查看,也能判断出她们都是其她郡的显贵,这个季节正是新稻收获的季节,兴州各镇无一例外随处可见冲着米皮而来的游客。

徽州的米皮不如浮洛那般名气大,却也属于自己的独特味道。

灵境宗的钟声突然响起,浑厚的钟声传到镇上。

静海真人踏空而起,化作剑光飞向云雾遮蔽的浮山。

她不会再来这里,也就没遮掩自己的行踪。

此时店家才明白,她是浮山上的仙师。

那些外乡游客哪见过这样的场面,一个个望天空中渐远的那道光,纷纷开始鼓掌喝彩。

……

南冬儿离开幽水奚边那间竹屋。

赵元莯仍在竹海某处闭关,除了静海真人外就一人清楚她在何处。

自进入竹海之后她便消失在竹林深处,再没现身过,南冬儿一度怀疑她是否还在云居山。

竹海上空的禁制解除,片刻之后数十道剑光在剑海上空穿梭。

除了个别弟子,外门弟子都已经成功寻到自己的剑。

那些沉寂许久的剑认主,重新现世变得异常活跃。

这些外门弟子境界还很底,她们看不到湖心的画面,若是她们无意看到不知会不会被吓着。

就在她们沉寂在得剑的喜悦中,突然听到剑海边突然传出一声沉闷的声音。

反应快的弟子发现了声音从哪传来。

一个浑身湿透冒着白气的小紫芸抱着一块大石头从剑海中出来,那块石头落地时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

放下石头后,紫芸并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哆嗦着回到自己那间竹屋。

她不是没礼貌,实在是冻傻了。

有细心的弟子发现她手腕带着一个镯子。

三年前幽幽水畔,静海真人不甘心但也只能对着她摇头。

那时候紫芸的确看不到丝毫修行的机会,今日如何从剑海中走出。

很快紫芸成为大家议论的焦点。

洗剑前,姜渝来到紫芸的竹屋前。

她没有起身迎接她,只是微微睁开眼睛点头示意,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姜渝知道,湖心对一个修行者的耗损都很大,何况她是一个未曾修行的普通人,能走出来已经书写奇迹。

“你没有拿到剑吗?”姜渝忍不住问道。

她没有留意到紫芸手腕那个镯子,紫芸自然也没有回答她什么。

姜渝无趣地走向那块被紫芸三次抱起的石头,很沉,一般的修行者抱起来就很了不起,别说入湖、过溪了。

“这里就你一个人吗?”

紫芸心中念道:“你这人实在好烦,要找人自己去找就是了,我又没有帮你看人的义务。”

“我在断念崖下等你,你一定要来。”

姜渝离开后,有几个外门的弟子结伴来到紫芸的竹屋前。

“这里的风光真好,可真会挑地方。”

“难道你不觉得这里有点冷吗?”

“冷才是修行的好地方……”

她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倒不像是来看紫芸的。

高处,静海真人看到这一幕幕,忍不住笑了,这是她最近一百年中第一次发笑。

“难得,真是难得,真人百年不笑,这一笑却被我给撞见。”

……

南冬儿早的一个,这次她带着一个小女孩。

女孩很乖巧,头顶上竖着一根朝天小辫子。

“这就是那个孩子?元莯还在闭关?”

南冬儿点了两次头,然后把她拉到静海真人面前教她说“见过真人”。

“见过真人。”

女孩有些害羞,但讲话的底气却很足。

“很好!”

“小蒽,你在这儿,别乱跑,我和真人说几句话。”

那个叫小蒽的小女孩点了点头来到崖边,竹海引起她的注意,当看到竹海边盘膝而坐的紫芸她脸上露出了一个小酒窝。

紫芸有所感应,睁开双眼,也望向太一宫。

第六百七十六章 只能选择一个

“名字?”少女比那无知的书生高出整整一个头,一脸难以掩饰的疲惫和警惕。

“南冬儿,冬雪的冬。”少女答道。

“你抱的是赵贵妃的孩子吧!”被那书生一眼识破,南冬儿这才发现眼前这个书生打扮的少年不是寻常人。

“你是冯后的人?”

“不亏是赵家的人,很有洞察力嘛!既然你识大体,咱就不兜圈子,把孩子交给我清虚宫的老姑子与家师是故交,那儿倒是很适合你”

“果然是无相门的人。”赵元莯站在原处一块磐石上望着山道另一头,听着这边的对话。

少年见南冬儿半响不应话正自纳闷,却见她呆呆地望着别处。

赵元莯穿着一件很干净的白衣,那一头黝黑的短发确实如传闻中那般好看。

没等少年做出选择,一枚绿叶清风般抹过他的脖子。

“浮山和赵家,赵元莯你只能选择一个”

少年刚刚倒地,赵元莯落在南冬儿眼前,接过孩子问道:

“这就是大姐的孩子。”

南冬儿与赵元莯从小一起在赵府长大,自子箐入宫、元莯上山,二人便再也没见过。

此时南冬儿早已哭成了一个泪人,那还能说话。

简单寒暄后,二人消失暮色中。

那是一条黝黑如巨蟒的小溪,溪中有七块错落有致的天外飞石,是灵境宗的首灵大物。

小溪名幽幽水,从灵境台下向北流去,最终注入东去的浮水。

向幽水每迈出一步,石山都能感受到比上一刻更强烈的寒意。

静海真人就在对面看着自己,紫芸只能向前。

每一块石头都是湿漉漉的,是那种冰冷的黑色,如同没有月亮的夜晚一样。

若是站在峰顶俯视这里,可以看到七个黑点镶嵌在雾气缭绕的绿水间,就像星河里的七星。

紫芸的个头很只能在七块石头间奔跳着往前走。

石山的神情很专注,也很可爱,但更严肃。

每一块石头都很滑,只有一个点能承载一个人。

当她以极短的时间站在真人面前,真人看了一眼她脚上的鞋子。

水印七朵。

紫芸今日的成绩很一般,甚至比以前有所下降。

静海真人有些不太相信这样的结果,她用一面铜镜又看了一遍,望着那双纯净的眼睛愣住了。

无法修行,甚至比一般的普通修行人都要差。

紫芸哼了一声,准备离去。

静海看到了紫芸手腕锈迹斑斑的镯子,摇了摇头没有言语。

“慢着,幽水尽头有一片竹海。藏书阁里的书你可以随意借阅,四年后再给你一次机会”

静海真人拂袖而去,竹筒随他而去,飞向浮山之巅某一处崖洞。

紫芸站在原地扫视了一眼两岸清幽的山色,转身向幽水下游走去。

太阳升起,一片茂密的竹海出现在溪水对岸。

竹海的另一边,是一个大湖。

幽水在这里变了模样,依然平静,但很深。

石山抱起一块很大的石头一步一步走向水底,冰冷的溪水和笨重的石头让她迈出一块石头都很艰难。

幽暗的水底,偶尔有冷水鱼从双腿间和臂膀下游过,此外她只能感受到寒冷。

石头被放在河岸的草丛里,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响动。

紫芸瑟瑟发抖着,踩着地面上被竹叶剪碎的光影进了竹海。

她没有环顾四处,径直向她在幽水对岸看到的那个大湖走去。

太阳落山前,紫芸站在了大湖与竹海相接的地方。

阳光撒在湖面上,一道风拂过掀起一层层金色的麦浪。

麦浪间,数枚剑光隐射其中。

和师父讲的一样,大湖是一个剑海。

竹海中应该有很多前人留下的竹屋。

石山在自己站的脚下建了一间竹屋,面对着剑海。

看海的日子很快变得枯燥无味。

一日,一本薄册从天而降,是长安城随便一个地摊上便能买到的太一经。

“太一生水,水反辅太一,是以成天。天反辅太一,是以成地”摘自太一生水

经书上的文字开始在石山心中一遍又一遍默念。

一切从头开始,一切还和以前一样。

云居山位于浮山西北百里之外的地方,灵境宗的女弟子都在此间习剑问道。

太一宫就坐落在此间,这里不似浮山那边冷冷清清,随处可见女修们养的灵物,紫貂是最常见的,小黄鸭倒是比较少。

此时,静海真人就站在太一宫前望着剑海边那片竹海。

已经第二个春天将要结束的时节,紫芸仍然没有去过一次藏书阁。

离开长安第二年,南冬儿才来到兴州最北边的一个偏僻小镇徽州。

小公主已经能表达自己的一些情绪。

徽州最地道的臭桂鱼在街上随处可见,但南冬儿只能选择一家冷清的面馆。

一碗热腾腾的面端上来,小蒽开始伸着小手冲赵元莯喊道:

“吃面,吃面。”

赵元莯拿起汤勺给自己的侄儿喂了一勺汤,第二勺还没来及从碗中拿出,街上出现的两个中年男子引起了她的警惕。

马蹄声渐渐远去,赵元莯扔下金瓜子抱着小公主与南冬儿离开面馆。

冥族铁骑竟然很穿帝国来到徽州,赵元莯望着怀中的侄儿眉头微蹙。

鬼族骑兵易装成刀客,镇上的百姓并没有被他们搅扰。

突然数道剑光在天空飞过,落在街道尽头那两个骑兵身上。

“快些了事,莫引起地上人的不安。”静海真人促着自己的弟子。

“冥族实在太猖狂了,竟敢这般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徽州?”

一个少年用剑火烧掉尸体和那两匹战马,口中愤愤不平道。

这样的场景在对徽州镇来说不算新闻,这样完全不给对手还手机会的战斗还是赢得了不少掌声。

赵元莯与南冬儿寻着剑光而来,站在围观的人群后面轻声问道:

“真人在哪里?”

镇外梅林中,静海看了一眼小公主手腕那枚小玉镯,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

冥族骑兵自然是冲着这镯子而来。

“云居山幽,竹海风清。元莯不想去看看吗?”

赵元莯回首望着天边云雾遮蔽的浮山,沉默不语。

雨生的速度比她想象的慢多了,山希与她尚有距离。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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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七章 高处不胜寒

嚯嚯余光瞥见老夫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老夫子这般神情——唏嘘中透着丝丝怒意,疑惑中带着丁点惋惜……

“不就是想上个峰顶嘛,不就是赵师姐在此间修行嘛……”

嚯嚯自觉话多了点,没等老夫子扭过头来,忙紧闭嘴巴。

“头发都没长长,你懂啥?”

老夫子说着一跃而起落在拿到近乎透明的白光尾端,白光撕开云层直奔峰顶而去。

嚯嚯冲着背光吐着舌头仍站在原处。

“还不跟上,难道要你在剑冢里长随往剑嘛?!”

与层之上传来老夫子的声音,嚯嚯这才缓慢起身追了去。

……

越往上雨生越深切地感受到“高处不胜寒”这五个字的寒意。

倒不是云层下那些破镜洗髓成功的弟子的目光,更不是气温在这个高度被极端降低。

其实他也说不上是什么缘故,总之这种寒意让人刻骨铭心。

而那位天生道种就在这样的地方待了整整一年。

隔着重重云雾,老夫子心中很是不解,他是如何知道一薏在此处休息的呢?!

赵一薏穴居峰顶整个浮山只有老夫子和嚯嚯二人知晓,就连各峰尊师都不知道。

雨生想知道,自然有他的办法。

只需日日一枚珍果足以。

黑鹤并不受制于任何剑阵的约束,当然他也不听从任何人的指令。

那仙鹤偏偏跟雨生亲。

雨生并没有上崖顶,不管是他没有能力还是心中有顾虑,老夫子不深究缘由,只要他不去他便放心。

此处的剑意不比剑谷差,只十来息功夫嚯嚯便招架不住。

老夫子见雨生此时念海尚稳,一时半会倒也不掀不起什么波澜,遂留了剑意自送嚯嚯下山。

……

浮山之巅东南一侧有一个小小的山坳,山坳里奇迹般留存这一株第四纪元末期的胡杨木树根。

经年累月,树根早已与山岩融为一体。

赵一薏就是在树根与山岩“搭建”的洞穴里修习。

当雨生徒手攀爬上来站在树洞前面,赵一薏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来了!”

雨生从她的语气中听不出半点邀请他进去坐坐的含义,也就随便嗯了一声。

“这里是很高,也冷,但是清静。”赵一薏走到崖边站在雨生跟前说道。

“额,我只是想问,你在浮洛镇推磨一推就是两年,难道没推演出我姐的行踪吗?”

雨生看了一眼那双寒冰一样的眸子,在想,妹妹的确比姐姐更麻烦。

“你姐先放一边,有比她更重要的事”

“你爬这么高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赵一薏的脸瞬间泛起了红晕,莫非与我有关

雨生轻轻瞟了一眼她微红的脸颊,如秋风一般转向别处。

“她修行上遇到了阻碍,不然她是绝不会离开浮山的”赵一薏很认真地说道。

雨生付手站在那处望着下面,良久之后丢下一句话准备离去。

“我还会再上来的!”

“仙剑联赛前我会下山的。也没多长时间了。”赵一薏突然有点紧张。

雨生笑了,说道:“是啊!没多长时间了。”

赵一薏也跟着淡淡一笑。

那一笑不多不少,恰到好处。

显然赵一薏没有明白雨生这两句话的含意。

但是老夫子明白,若是薛央听见了他也会明白的。

黑鹤已经七日未出现,最近几日就连老白驼也神色不如往日那般淡然。

南天星空诸宫星辰多有暗淡,看似温和的晨风、晚风总能嗅得出丝丝寒意。

赵一薏下山雨生知道。

这些变故跟她没有干系。

起初雨生自沉醉于暖暖阳光之中,不予理会这些个庞杂。

直到山谷里青牛的嘶鸣声再度响起。

雨生将本以抓在手里的碎土丢下山崖,他也不去看那碎土与风化作的燕翅,双目落于虚空细细品咂这群峰间回荡的牛叫声。

此时浮山诸峰间或习剑、或静坐、或嚼经,无论是刚入门的弟子,还是已破镜的弟子,乃至各峰尊师、长老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牛声惊。

这声音太过熟悉,又略显陌生。

二十年了,纵使是一个人也有可能被遗忘,何况一头牛呢!

但,二十年前在浮山,近日尤在者不会遗忘。

“出什么事了?你瞧,崔长老可从没有过这等神情。”

一个刚入门的少年用下巴指了指石阶上眉头似锁非锁,一只手臂悬在半空不知是要抬起来还是要放下去。

一旁被问及的年龄略长的南涧弟子低声回话道:

“不清楚啊,不像是北堂师兄的青牛。”

少年身后一个模样略微出众的少年惊叹道:

“莫非是那儿!?”

少年身后那位少年说着将目光落向高处。

近旁听到他声音的弟子也纷纷将视线转向高处。

此时,一个叫未常的少年见他们这般,笑道:

“竖子妄言,掌门坐骑,早在二十年前就放归青山……”

未常是南涧的首席弟子,在南涧乃至整个浮山年轻一代中具有很高的威望。

他是南涧唯一有望在两年之内突破初境第四层——通惠境的弟子。

“是啊既已放归青山,又怎么可能回来呢?!”

一名女弟子附和道。

听到弟子们的议论声,南涧某处幽谷深处的辟谷的曲一白缓缓睁开双眼。

曲师叔嘴唇微微张开说道:

“来了。”

那声音之轻细,只有恰好路过其嘴唇的蚊子才能听得到。

一道剑影飞出幽谷,落在耀莱阁前的空地上。

“山上的景色是很好,可也得有本事上的去才行。”

曲一白的声音突然变得犹如浑厚的钟声。

众人还都沉浸在追问青牛声何处来,尊师站在了跟前愣是都没觉察到。

“师父,徒儿知错。”

看到辟谷数月的曲一白,弟子们倍感亲切,齐声认错。

于是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一般又都卯足了劲练将起来。

“映儿,来。”

未常箭步穿过人群,双脚带起的风将两旁弟子的长衫掀起来。

“非常时期,你可得替为师看好了。南涧是我浮山宗的南大门。”

曲一白极力压低声音只让未常一人听见。

“师父,难道真的是……”

未常后面的话还未脱口,曲一白示意其闭嘴。

“去吧!马上又是仙剑联赛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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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九章 看清自己

赵元莯过了小溪之后消失不见。

白元此时的身躯是土地庙时的数十倍,落地时两只前腿一只在南岸一只在北岸。

那条尾巴更是翘得比小大青山的峰顶还高。

那些正在隐于虚空的宗周八师在四下里织出数道大阵。

白元扭头看了一眼旁侧的小大青山,期间亭台楼阁林立,顶端有一片云。

云中便是大海试的最高处——云墅。

云墅内供着回心石,大海试投名可用此石照见自己的过去,甚至可以看到自己未来的路。

白元很蔑视地瞪了一眼那片云,他知道云中正有几双眼睛看着他。

他扭头的刹那,一张泛着白光的利爪已在眼前。

“喵……”

随着一声喵叫,天空中硕大的月亮露出一条细细的白线。

白元只感到脸颊火辣的疼。

判断对方的身份不许要花多少时间,更顾不上多想,踏空而起向西北方向奔去。

那一道道大阵被他生生撞碎,守在那间的宗周八师被大阵的余波振飞,再也无人生还。

白元逃之天边才恢复人形,在他的右脸上有四道长短不一的血痕。

“怎么会是你。”

他望着东南方向问了一句。

此时月亮恢复原貌。

……

褒姒比白元逃的更快,此时正趴在雨生的窗前望着窗外发呆。

在白元惊动小大青山时,它曾犹豫了一下。

那张漂亮的脸回向它时,褒姒没再犹豫。

一切发生的太快,它指甲上的血迹甚至还没干透。

也只有这样才能不被云墅里的人看清自己。

“你确定自己没被发现?”

听到雨生的话,褒姒有些不太开心。

“不相信我,你自己去啊!”

雨生来到窗前,伸手准备摸摸褒姒身上细滑的白毛,但马上又把手收了回去。

“你破境了,是什么时候?”

那双冰冷的蓝眼睛扭头看了看那个陶罐,然后望向雨生问道。

“月食结束的时候。”

雨生望着天空那轮硕大的圆月想了想接着说道:

“我还是没有信心,还是有些问题没能解决。”

“我可不能在帮你了……”

褒姒怀中抱着熟睡了的铁虫子,跳到地上向外面走去。

“你打算留下来了?”雨生望着白猫的背影问道。

她清楚白猫知道暗中帮它的人是谁,于是故意多问了一句。

它没有回答,消失在月光下。

有了这只猫雨生的信心增长了不少。

她再次抬头望着那轮圆月,在想师妹不会因为猫生气吧!

……

鲛人弯的大潮还没完全退去。

一艘渔民抛弃的破船上坐着两个人,涨潮时他们的船翻了。

发梢上还在向下滴水,样子极其狼狈。

“当年跟随冥王之女时,混的可没这么惨。”

“呵,当年你可是奴隶……老禅师引来几乎所有的正道强者,你觉得自己有活下去的可能嘛!连你的主子都被那孩子给吃了……你难道不该感谢我一下吗?”

少女瞥了一眼少年重新望着正在退去的潮水。

“那只猫已经背叛了你,现在只有白虎是你的,你怎么反倒是帮那只猫?我很不懂,你究竟想做什么?”

“说出来我怕吓到你。”

潮水退去,月光下的沙滩星星点点,就像夜空里的星河。

少女从破船上跳到沙滩上,沿着海岸线一直往南走,沙滩上留下一个个泛着荧光的脚印。

“现在去哪?”昊南站在破船上问道。

“离开这里。”

“不出海了?”

“现在不是时候……”少女头也不回地回答着,声音越来越小。

昊南真想对着眼前的大海大哭。

过去数年里,二人只做了一件事——破浪出海,但一次都没成功。

少女的话让昊南伤心欲绝,竟向着海中走去。

几次冰冷的海浪拍打回岸边,他总算是醒了,转身去追已经消失在月光下的少女。

……

清晨一领青衫前厅院里和以往一样,幺妹儿双手握着长长的竹扫帚在扫地。

褒姒和铁虫子并排蹲在石阶顶层,目不转睛地望着那扇紧闭的大门。

像是在迎接什么重要的客人。

院外的一株梧桐树上,一对喜鹊正在忙着筑巢,不是发出报喜的讯号。

敲门声突然想起。

“难道是师父回来了?”

幺妹儿扔下手中的扫帚跑去开门。

门外除了偶尔走过的行人,什么也没有。

当她关上门重新拿起扫帚,发现石阶上那个两个家伙已经不见。

幺妹儿站在原地愣了半响,梧桐树上的喜鹊叫得更加厉害。

她仔细一听,喜鹊用自己的言语说道:

“傻丫头,你师父和师叔已经早到了后院。”

“哼!”

幺妹儿摘下两枚竹叶跑向梧桐树上那两只喜鹊。

“幺妹儿,速速准备一下,出城。”

赵元莯在后院喊话。

小大青山的山道很窄,只能允许一人通过。

一行人来到山前驻足了许久才向山顶走去,半道遇到下山前来迎接的白犀。

“仙师,你们总算来了。再不来,就要取消咱们的比赛资格了。”

“有几个人入了云中?”

白犀愣住了,心想“怎么难道您不知道?”

在他看来只要仙师想知道的事情,那里还需要问别人。

“师祖这些日子一直在闭关,自然不知道这些,白愣子快快说来。”

见白犀愣了半天不讲话幺妹儿上前催促道。

“大青山有木不忘,大青山是柳渔,午子峪骨朵儿,还有通天教也有一位弟子登上了云墅。”

雨生点了点头,这些都在她预料之内。

“可有见到大青山午杏儿?”

白犀摇了摇头说道:

“姒姒殿下找了数日,也不见她的踪迹,甚至连大青山道友都不知道她在何处……”

那座看似并不高的小山,真行走其间却发现里面洞天颇多,可算是一分水宝地。

山涧不时有金猿在不远处嘶吼嬉戏。

这座皇家道场里有上千岁的松柏大数百株,二百至五百岁的松柏更是不计其数。

更有一株达万年的银杉屹立于峰顶。

金猿见雨生一行人出现,欢呼着向山上奔走跳跃,仿佛是提前去报信了。

山门还是百年前那位师姑,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和当年一样。

“年轻人你来的太晚了!”

第六百八十章 别回头

江面上的重重浓雾让山希很不适应,过江向南又走了两个时辰,耳畔仍是木桨在水中滑动的声音。

“别回头!”

段陵的语气和刚才大不同,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这话锋突转,让山希有点不太适应,他还和以前一样,在对方刚刚下达禁止的口令,就去照着做了。

然而这次……

那是一团生着青色光芒的、没有固定形状的气体,时而大,时而小,即使最小的时候,在黑夜中依然能被看得十分清楚。

那团气极度诡异,无论是行迹的速度,还是运动的方向都让山希难以琢磨。

很快,山希便丧失了一切意识。

二人正穿过迷糊森林,张牙舞爪的树丛横亘在眼前,似乎永远无法走不出去。

段陵将山希扛在肩上,迷上双眼屏住呼吸,像行走在平地上一般。

……

山希感觉自己仿佛身在蒸屉里,周身湿透,唯有脸部不时被小风袭过,只可惜,这风也是热的。

他打小从未出过无忧谷,在山上,即便是在最炎热的时节,也要身穿一件单衣。

“天上几个太阳?”他一跟头触地,爬起来,问道。

正常人昏迷一整天,醒来后第一件事一定是问“这是哪里?”段陵再次被山希的三观给雷倒。

“你自己看吧?!”段陵扔掉手中的芭蕉扇,长出了一口气,回答道。

“咦,你怎么穿这么少?”

第二个问题依然没有戳中要义,段陵彻底无言以对啦,他转身去拿水给山希喝。

此时,太阳已经下山,被炙烤了一天的大地却丝毫没有要降温的征兆。

“我只是听说,南地一年中有四个月酷热难耐,却没想到,是这么个热法。”段陵一边扇着芭蕉扇,一边对望着地面上裂开的一道道口子,对山希说。

“师父说:长安是整个大陆最富庶的地方,可他们的土地被晒成这般,还怎么种庄稼……”

段陵嘴上没说,心里却在想:“你所关心的,可真都是事不关你的事情。”

“咱们走吧,天已经黑尽。”

二人在长安城北门外的树林子里躲了一整天,这才重新回到了大路上。

高大巍峨的城楼就屹立在夜色里,夜并没能将它的雄姿完全遮蔽。

由两整块玄铁浇筑而成的大铁门此时紧闭不开,即使是在这个炎热的夜里,北门这两扇大铁门也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温煦通融,它铁青着脸,将山希和段陵拒之门外。

入城,他们有自己的办法。

城墙根下,山希麻利地解下缠在桃木棍上的草纸。

城墙上的段陵焦急地望着山希的一举一动,可是,山希握着棍子一动不动,并没有学他,把长剑一端插入墙砖之间的缝隙里。

难道是缝隙太细……不足以?!

“这绝不可能。”段陵知道,山希手里那根桃木棍是个好宝贝,据说,它可以随意念任意地变细、变粗。

“我昨晚怎么了?”山希大声地冲城楼屋顶上的段陵喊道。

“嘘,先上来!我再告诉你。”

段陵遇见这耿直、不长脑子的,也没啥子好办法,只得低声哄弄。

桃木棍的弹力,外加草纸的结实韧劲,让山希轻松地上了城楼。

站在长安最高的城楼上,能够俯瞰到整个长安城。夜色刚落下不久,这个百万人口的城才刚刚活跃起来。

灯火把整个长安城照得宛如白天,大街上随处可见衣着华丽的男男女女,杂货摊上的摊主吆喝声此起彼伏。

“咦!那是什么东西?”山希指着一头大象,问道。

长安西城的一个广场上,一头小象正在表演“天女撒花”。柔软的象鼻喷出一股细细的水柱,水柱在距离地面一丈的地方散开,水撒在人们身上,引得众人欢呼雀跃。

“有点看头,可惜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段陵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脸猛地转向坐在身旁的山希,进而问道:

“你不想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吗?”

“说。”

“我都说了,让你别回头,你偏要看。”

“不回头,怎能看到?”

“你倒好,害得我背着你走了几百里地。你这个人情,可算是欠下了。”

山希脸上露出一点抱歉的意思,但又什么都没说出口。

“没猜错的话,咱们昨晚路过的地方就是镇上老人所说的迷糊森林。”

“迷糊森林很诡异,即使是入了玄门的剑师也不一定能躲过森林的迷惑。不过,只要你低头走自己的路,不去看它,它也拿你没辙。”

“你没回头,怎么背上的我?”

段陵总算听到一句有用的话。

二人相处了两天一夜,他对山希的思维模式实在是……

“我有掌门的送的枣。”

“原来一切来都是安排好的。”

……

四天前,段陵收到掌门的召唤赶忙上山,成为掌门钦定的去长安的人选之一。

对于从未走出过麻当镇的段陵而言,当他得知自己将去长安,一时间,欣喜中带着那么点忧忌。

夜开始深了。

整个长安城被灯火照得通亮,唯独城东南地界儿漆黑一片,这儿,便是长安最高学府——南书院的所在。

居高临下,段陵无意间视线就望向此处。

黑暗中,南书院的黑影似有无穷的魅力吸引着他,以至于他竟至忘记身旁还有山希。

“嘎嘣——”

直待脚下的瓦发出清脆的声响,段陵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居何处。

“你这是要去哪?”山希跟着段陵起身,问道。

冷风从他们身上吹过,将贴在身上的衣服吹干。

“该下去了,再晚,夜市也该关门了。”

……

一入城,山希便满大街地询问着这城中最好的火锅店在哪儿。

可是,长安上流社会的贵族哪里会看得上这种没营养、没排场的伙食。

终于,路遇一位容貌端庄,只是声音比男人还粗的大姐,指给他们说:

“喏,沿着青龙大街一直往南走,进入城南后,第二条横街右拐。永安坊有一家不错,老板姓胡。”

沿着青龙大街一路向南,永安坊内第一家店面的招牌上果然写着——“胡一锅”三个大字。

招牌底下还有一行小字——吃火锅就来胡一锅)。

没等段陵看明白,山希已经抬脚进了店。

第六百八十一章 有点土对吗

入夜后赵元莯才找到白天兰舟上那名穿着白色羽毛外衣的女子。

“我就知道你一定回来的。”

她站在自己窝棚前的空地上迎接赵元莯的到来,显然她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

赵元莯并没有问她为何知道自己会来找她,在她看来那是一个很无聊的问题。

窝棚距离地面足足有一人高的位置,这里可以看到兰舟停泊的地方。

可以听到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还有偶尔路过的海鲸。

“羽人在兰陵并不算数望族,你能成为姒姒殿下的唯一亲使,或许你她选择的道理。不过……”

赵元莯看到树干上挂着的两支漂亮的尾羽,突然不再讲话。

那两支修长的尾羽拥有七种颜色,可比雨生在下面看到的东西漂亮多了。

“锦鸡在大陆也有不是吗?”

“这就是它的羽毛?我只在典籍中看到过一些它的记载,却不曾见过。”

赵元莯知道浮山镇守中有一只鸡,只是不曾知道它是不是属于锦鸡。

她马上意识到自己把话题扯远了,喔了一声接着说道:

“我来见你不是说这些事情的……对了你叫什么?”

“幺妹儿,有点土对吗?”

赵元莯没有就她的名字发表看法,他重新细细看了一遍幺妹儿身上的羽毛,好像是在找什么。

“你可以别这样看我吗?怪难为情地。”幺妹儿红着脸说道。

“六日,出来吧!”

听到赵元莯的呼唤,六日摇摇晃晃地从袖子中爬了出来。

赵元莯没有再多说什么,把另一只手伸向袖口。

六日歪着脑袋不知该做什么。

“哇塞,还可爱啊!我能摸摸它吗?它咬人吗?”

见到六日幺妹儿比在海上遇到雨生一行人是还要兴奋,说着已将修长的双手伸向了六日。

一说陌生人的大手前,六日毫不怯场,扭头看了一样赵元莯的脸神顺着幺妹儿的手指爬到了她手心。

赵元莯见状略微有些不知所措,但马上保持这平静。

或许她俩血缘关系更近一些,赵元莯这样安慰这自己。

在幺妹儿手中戏耍一番,小家伙终于看到她身上的羽毛。

于是接下来发生了这样的一幕。

六日撅起圆鼓鼓的小屁股在幺妹儿手中一阵呕吐。

“这是怎么一回事?”

幺妹儿本能地尖叫起来。

赵元莯没有理会,双紧紧盯着幺妹儿的手心。

数息过后,一枚和幺妹儿身上羽毛一模一样的羽毛被六日吐了出来。

原来白天时候,赵元莯看到的是一枚白色的羽毛,六日更是领会主人的心思,找到那枚羽毛后将起生生吞入腹中。

看到被六日吐出来的羽毛,幺妹儿再次尖叫了,这次比前一次声音更大。

许久之后幺妹儿才从惊喜中缓过神来,捻起那枚轻盈的羽毛说道:

“这不是一枚寻常的羽毛,在它的背后隐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这么说离王当年囚禁天凤的事情属实?”

听到赵元莯这句话,幺妹儿显得有些慌张,她忙用手捂住赵元莯的嘴巴,向四处看了又看才将手取下。

“这件事在兰陵就不要再提了……”

赵元莯当然明白幺妹儿紧张的原因在那,天凤被妖族囚禁在修行界是空开的秘密。

当年浮山为了换取囚禁在兰陵的门内强者,只对外称天凤被冥火所伤。

谁都知道,浮山镇守大神天凤是被囚禁在了兰陵。

她看着幺妹儿笑了。

“姒姒殿下要去大陆,你会去吗?”

幺妹儿从小就向往这大陆,她一度把长安作为此生最终的目标。

听到大陆二字,她的眼睛瞬间放光,马上又无比失落。

……

夜深后,兰陵完全陷入一片寂静,海鲸也睡去了。

没有风,也没有月亮。

孟小江望着漆黑一片的周遭,自言自语道:

“真是无趣,连月亮都没有。”

“这便是兰陵,此生能走此一遭,足矣足矣……”宣彻老和尚盘膝坐在石床上微笑着说道。

小和尚和孟小江自然无法想象老和尚心中的信仰。

“这里有什么好的,毫无诗情。我若在这里生活,多半会疯掉。”

宣彻老和尚摸了摸小和尚的光滑的脑袋,笑了,或许此刻在宣彻老和尚眼里孟小江和自己这个傻徒弟别无两样。

“你们师徒二人一路跟来,到底所谓何事?”

孟小江不知道是不是读懂了老和尚的笑,突然想到这个重要的问题。

“这是我与你师父的事情,你可以不用知道……”

次日天明,西去的队伍中赵元莯看到了幺妹儿。

“小妹妹,我们还要坐那搜兰舟。”孟小江看到幺妹儿上前问道。

幺妹儿红着脸摇了摇头。

说话间,另一艘大船出现在众人眼前。

它比兰舟更大,想来也是更快更稳。

……

难得船尾只剩下雨生和赵元莯二人。

赵元莯把那枚羽毛交给了雨生。

雨生握着羽毛负手站在望着窗外,视线里是兰陵越来越小的影子。

从这枚羽毛可以看出,天凤多半还活着。

这与传闻中离王带走了天凤恰恰相反。

如不是大海试马上就要到了,雨生或许会在兰陵再多停留些日子,去查一查天凤的事情。

不能将其就出来,至少可以跟它请教一些问题。

她目前所遇到的问题,或许只有天凤的法子能帮她解决。

赵元莯没有告诉她昨天夜里离开幺妹儿之后做了什么事情,此时她正在庆幸没有被发现。

“这是你在修行中另一层阻拦!”

雨生看了一眼赵元莯,继续负手望着已经化作一个黑点的兰陵。

她本想点破,不知道为什么她只是说了那句曾经说过的那句话,便再没多说一句话。

六日被留在兰陵去查询天凤的踪迹,赵元莯本没有想那么多,她只是想让天凤重新回到大陆。

虽然那只鸡是浮山的镇守,它毕竟是整个神兽界的老大,若让老大长期没有音讯,这与整个大陆的和平不易。

在这一点上,她和雨生的选择截然不同。

她更偏向于维护旧有的那套秩序,雨生则恰恰相反。

陵舟在第二日黄昏抵达琅琊郡。

下船后,一行人直接取道前往长安,一路上没做任何停留。

小和尚师徒二人则留在了琅琊。

第六百八十二章 不用了

晨曦中,山希独自站在崖坪上,天尚未亮,迷雾未散。

天空中看不见一点星光,山希只等到那道剑光彻底看不见才转身准备离开。

梅杏儿见山希转身,忙盘膝静坐,不想山希全然不置理会。

“其实我只是想去看看雨生师兄。”梅杏儿起身说道。

“这个我说了也不算,即便是少爷本人也不能决定。”

梅杏儿失落地望着消失在迷雾里的山希。北崖为数不多的弟子里,除了赵一薏之外,谁都想知道雨生一天在做些什么。

毕竟北堂羿已有一月没在北崖出现过了,如果他就此消失,传说中百年甚至是千年一遇的道种就一定在山希和雨生之间。前者日日可见,唯独雨生,众人所知就一个“懒”字。

山希比谁都清楚,为了靠近茅屋,弟子们用尽了办法。

甚至有弟子不惜涉嫌以外道之法近身跟踪山希,即便是养不过也是止步暖溪之畔命运。也亏了北崖历代教长对弟子奉行无为之策,纵使触及旁门外道,剑不离宗,教长也不会横加阻拦。

梅杏儿并不罢休,跟着进了松树林。

“你帮我跟赵师姐请个假。”

“不用了。”赵一薏从一株松树后面走出来。

见赵一薏现身,梅杏儿很不情愿地转身离去。

……

山希站在自己院门前习惯性地忘了一眼隔壁雨生院门。迷雾给这两间茅屋平添了几分神秘,连山希都开始这么看。

薛央走后,山希一直在想九重天门该是怎样一种境地,几年前迟暮曾无意中提到过。

九重天之上的九霄,那是世间唯一正道法门。世间万事万物,无不因九霄惠泽运行流转,乃至世间一切的初始都因着九霄幻化而成。

那九重天门自然是世间修行之徒梦寐以求的地方,哪怕仅仅是站在远处静静地看上一眼。

只是这千百年来关于九重天门,仅仅只是一个传说。

山希越想越越不明白,莫非传说中的九重天门就在这浮山之巅?

想到此处,山希不禁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一惊,他扭身看了一眼孤峰上的云霄阁……

彼时天已大亮,迷雾却没有散去,四下里犹如混沌之初什么也看不清。

“你是不是想知道九重天门?”

雨生自入了茅屋之后这是头一次出来。

“少爷,这是要去哪?”山希不知是故意岔开话题还是真的不懂世事。

雨生白眼道:“你难道让我就这样站在门口。”

……

一团团迷雾在桂花树丛穿出,山希的目光始终落在栀子花的枝头。

“你知道那九重天门?”山希率先开口问道。

“谈不上知道,有所耳闻罢了。毕竟米皮不仅只有兴州寻常百姓喜爱,各门各派的行走世间的弟子也都好这一口。”

雨生凭着超乎常人的听力,虽说寸步未离开过胡一锅,可对天下事算得上无所不知。

“九重天门,据说那是关乎天下苍生乃至天地运作的一道门。不知道多少修行者耗尽毕生精力,油尽灯枯之时也未能看一眼天门,更别说站在九重天门前……天门之内该是怎样一番境地……”

雨生说着网上迷雾重重的天空,即使隔着迷雾,他也能准确找到金星曾今的位置。

沉默良久之后雨生接着讲道:

“可我没想到的是九重天门行走天下的却是一个未完全入大周境。”

“或许九重天门并没有大家说的那么神奇。”山希这样解释道。

更高处的迷雾已经散去,薛央站在北崖最高处的一株矮松前。

雨生的话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最初的预判——他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只是薛央现在还不明白雨生在等什么,毕竟那道封印是他自己封上去的,冲破封印自然也是得由他自己去完成。

五百年前的那一幕再次浮现在薛央眼前。

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正午,天地间没有一丝云雾,一切都在九霄的惠泽下运转。突然天地线上一个点越来越来越大,这是薛央行走九重天门外近千年来第一次遇到来自地面上的“叩问”。

薛央举目观望时,一个蓬头垢面的少年已经站在自己面前。

那时候薛央才刚将后面一只脚迈入小周境。而眼前这位“相貌不凡”的少年则已经成功步入大周境。

可即便是成功破镜圆满的修行者也没有能力站在九重天门前,薛央实在不能理解这少年是要做什么?

只见少年背着一把破烂的短剑,一眼不发地望着横额上“九重天门”四个大字,并不时来回走动,完全无视一旁的薛央。

“你,因何而来?”

少年非但没有理会薛央反倒拔出了那把破剑,片刻间短剑剑身被一层蓝光包裹住,此时天地尽暗,蓝光随之越来越强。

薛央站在一旁默默注视着少年的一举一动。

“呀——”

少年终于举剑,那瘦小的身躯被手中发着蓝光的短剑生生带起,脚下隔空轻轻一点像是猜到实处。整个人直奔横额而去,短剑化出道道剑光飞向横额。

此时薛央眉头紧皱,少年脸色却丝毫没有发生变化。

短剑化出的剑光在距离横额七寸的地方突然坠落,薛央根本没清横额上飞出的那道白光,少年就已经被白光击中。

那把短剑随主人一同坠下地面,少年消失在了云海里不见了,短剑稳稳地插在了浮山之巅的一块与天同寿的巨石上。

五百年来,薛央不惜放下修行,来到浮山等待重生后的少年能拔出那把短剑。

可是过去数百年间,少年始终没有到来。

薛央也曾到地面上碰碰运气,却发现自己根本没记住少年的模样。更何况这么多年,相貌也该变了。

来到浮山第一天他就告诉自己,见到少年后一定要问他“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吗?”

如今,薛央似乎对自己有点没信心。

一个寿命剩下不足七年的废柴如何与天斗?以他现有的资质,七年时间勤奋一点,拔出短剑就已经算得上是逆天了。

偏偏雨生身上有薛央认为最致命的毛病——懒。

第六百八十五章 开始吧

两只飞鹤扇动着翅膀从梨园上空飞过,在天海上空盘旋数圈齐齐向北飞去。

天海的禁制解除。

奇怪的是飞鹤没有鸣叫。

往缓缓向北的飞鹤,雨生脸上可见浅浅的忧心,似乎飞鹤不鸣是某种危机存在的预示。

赵天亮和韩载鲸随着两道剑光双双落在天海上。

“大青山赵天亮见过公主殿下。”

上一次宫中派人来大青山观礼还是五十年前的事情,当时唐公李元元元作为天子特使登顶大青山天海。

道道殿下不如李元元那般气场,身份足以让大青山为之折腰。

第一次来到大青山的道道公主和马七目光随飞鹤而动,脸上洋溢着难以言说的喜悦。

她一时还不太适应正道大修向自己行礼,在她看了即使贵为皇室终究只是地面上的王,永远不能与这些与天地同息的强者相比。

“殿下,殿下……”

林玄临走到道道一旁提示她该宣布开启天书陵了。

“仙师,开始吧!”

赵天亮向天海轻轻挥一挥手。

天海中央开始翻滚起来,片刻功夫,一条可容纳四人的水道出现在天海正中央。

紧接着,天海上空响起阵阵轰鸣声,天书陵的穹顶缓缓探出水面。

孟小江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他偷偷看了一眼平静的雨生心想:

“师父,您老人家可真端的住。”

因山希的出色表现,以及雨生此前苦战剑神负伤,师徒二人也被特许进入天书陵。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上了水道,最前面的是赵天亮和韩载鲸,在他们之后是金不桓和众多一纸宣弟子护佑的道道殿下。

山希和雨生师徒则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他们的速度被无限放缓,赵、韩二人来到天书陵前,三人才刚刚踏入水道。

看着脚下泛起的片片浪花,孟小江显得有些紧张。

紧张很快被兴奋代替,天海中的冷水鱼不时在水道两侧跃起,样子很是乖张可爱。

雨生在距离天书陵不足百步的位置停下。

天空突然出现的剑意让他想起些什么,剑意很淡,但境界远在他之上。

忘江的眼神很平和,但还是让雨生感到些许不适。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不能接受大青山弟子的行事风格,即便是忘江与忘海有很大的区别。

“小江,你的境界太低,进入天书陵不可多看……”

就在雨生嘱咐这些时,有两名青山弟子从天书陵退出来。

前一刻孟小江觉得师父的担忧是多余的,看到那两名大青山弟子苍白的脸色,他的目光有些呆滞。

“小江你不用这般神情,修行这条道路就是如此,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

山希的话并没能安抚孟小江的越来越紧张的神经。

……

天书陵并不算高大,是一座两层的阁楼。

阁楼前的两根石柱却高出阁楼整整一层,石柱上两只飞燕紧紧盯着天书陵前的石阶,每一个进入天书陵的修行者都必须经过那两双锐利的眼睛才能穿过石柱。

石柱上并没浮华的纹饰,它们均取自天海底下石床的石芯。

孟小江望着飞燕身上未干的水渍,露出四颗洁白的牙齿,飞燕慵懒地眨了眼睛转向别处。

穿过两根巨柱,一块巨匾出现在师徒三人视野里。

再次站在巨匾前,雨生的神情一如以前那样没有丝毫改变,还是没有改变这些前人留下的典籍。

天书陵两侧供奉着大青山和浮山两宗历代强者,雨生在空虚真人神像面前站了很久,想起许多以前的事情。

此间为何会供奉浮山强者,先传这跟千年前浮子与青山打赌有关。

再向里走,雨生闭上了双眼。

两旁的典籍在他脑海里缓缓流动,百步之后睁开眼睛看了看正在专注地看着下面注解的山希。

雨生的视线停在山希视线刚移开的位置,然后摇了摇头说道:

“此处,欠妥,应该是寄苍生而后离尘得脱。”

山希回首看着那行字——

“不惹尘缘终了凡根”。

他正要发出疑问,赵天亮突然来到这里笑着说道:

“师叔祖的注解怎会有误。”

师叔祖作为大青山过去百年里唯一的天耀上镜圆满者,他曾就大青山前辈所着典籍做过一次全面注解。

这些注解为后世大青山弟子提供了很多便捷,从来没有人对此产生过怀疑。

听到雨生这番话,赵天亮作为掌门之外大青山另一位沧海境强者,大为不悦,诸派强者面前,他终究没有对雨生的“无礼”横加斥责。

“师叔祖也是人……”

这句话两层含义,每一层都让赵天亮无力回言。

师叔祖当年飞升失败世人皆知,他没能脱凡转圣,就不能排除犯错误的可能。

赵天亮听到了雨生的注解,细想一下的确耐人寻味。

若不能心系苍生,又如何体会到苍生的心愿,进而就不能彻底放下。

这是一种摒弃繁杂,直奔根本的勇气,赵天亮颇有见数,自然很快解读到这一点。

“盼你早归大青山。”赵天亮再次笑道。

这一次不再有之前的不屑与误解。

雨生没有接话,转身向里面走去。

他自然不会来到大青山,他本就不属于这座青山。

……

更深处传出段七的狂笑声,不是因为无法参悟墙壁上深奥的典籍经文,既能代表断刀门登顶大青山,上山前便做了充分的准备。

孟小江此时听从了雨生的建议没在向前走,独自在原处盘膝而坐,开始消化一路所阅典籍。

山希在一幅巨画前停了下来。

画上所记述的是两次兽潮人族苦战冥王九子的画面。

雨生看到这一幕摇了摇头,但是并没有上前制止。

山希身上所带的杀气或许并不是一件坏事,只是于修行本事并无益处。

不过兽潮降临总得有人站出来。

宣彻老和尚远远地向她招手,雨生只是微微点头示意,没再向更里面走。

“就这样走了吗?我还以为他会上二层楼呢!”

道道公主站在二层楼上望着雨生远去的背影有些失落。

凭雨生现在的境界,能走到那个位置已经是奇迹,天书陵二层楼与她的距离远不是破镜升级所能弥补的。

这样的画面韩载鲸早有所预见,只是他始终无法明白,师妹为何会选择他为自己的引路人呢?!

他和道道公主一样,一脸的失落。

第六百八十六章 不用了

晨曦中,山希独自站在崖坪上,天尚未亮,迷雾未散。

天空中看不见一点星光,山希只等到那道剑光彻底看不见才转身准备离开。

梅杏儿见山希转身,忙盘膝静坐,不想山希全然不置理会。

“其实我只是想去看看雨生师兄。”梅杏儿起身说道。

“这个我说了也不算,即便是少爷本人也不能决定。”

梅杏儿失落地望着消失在迷雾里的山希。北崖为数不多的弟子里,除了赵一薏之外,谁都想知道雨生一天在做些什么。

毕竟北堂羿已有一月没在北崖出现过了,如果他就此消失,传说中百年甚至是千年一遇的道种就一定在山希和雨生之间。前者日日可见,唯独雨生,众人所知就一个“懒”字。

山希比谁都清楚,为了靠近茅屋,弟子们用尽了办法。

甚至有弟子不惜涉嫌以外道之法近身跟踪山希,即便是养不过也是止步暖溪之畔命运。也亏了北崖历代教长对弟子奉行无为之策,纵使触及旁门外道,剑不离宗,教长也不会横加阻拦。

梅杏儿并不罢休,跟着进了松树林。

“你帮我跟赵师姐请个假。”

“不用了。”赵一薏从一株松树后面走出来。

见赵一薏现身,梅杏儿很不情愿地转身离去。

……

山希站在自己院门前习惯性地忘了一眼隔壁雨生院门。迷雾给这两间茅屋平添了几分神秘,连山希都开始这么看。

薛央走后,山希一直在想九重天门该是怎样一种境地,几年前迟暮曾无意中提到过。

九重天之上的九霄,那是世间唯一正道法门。世间万事万物,无不因九霄惠泽运行流转,乃至世间一切的初始都因着九霄幻化而成。

那九重天门自然是世间修行之徒梦寐以求的地方,哪怕仅仅是站在远处静静地看上一眼。

只是这千百年来关于九重天门,仅仅只是一个传说。

山希越想越越不明白,莫非传说中的九重天门就在这浮山之巅?

想到此处,山希不禁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一惊,他扭身看了一眼孤峰上的云霄阁……

彼时天已大亮,迷雾却没有散去,四下里犹如混沌之初什么也看不清。

“你是不是想知道九重天门?”

雨生自入了茅屋之后这是头一次出来。

“少爷,这是要去哪?”山希不知是故意岔开话题还是真的不懂世事。

雨生白眼道:“你难道让我就这样站在门口。”

……

一团团迷雾在桂花树丛穿出,山希的目光始终落在栀子花的枝头。

“你知道那九重天门?”山希率先开口问道。

“谈不上知道,有所耳闻罢了。毕竟米皮不仅只有兴州寻常百姓喜爱,各门各派的行走世间的弟子也都好这一口。”

雨生凭着超乎常人的听力,虽说寸步未离开过胡一锅,可对天下事算得上无所不知。

“九重天门,据说那是关乎天下苍生乃至天地运作的一道门。不知道多少修行者耗尽毕生精力,油尽灯枯之时也未能看一眼天门,更别说站在九重天门前……天门之内该是怎样一番境地……”

雨生说着网上迷雾重重的天空,即使隔着迷雾,他也能准确找到金星曾今的位置。

沉默良久之后雨生接着讲道:

“可我没想到的是九重天门行走天下的却是一个未完全入大周境。”

“或许九重天门并没有大家说的那么神奇。”山希这样解释道。

更高处的迷雾已经散去,薛央站在北崖最高处的一株矮松前。

雨生的话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最初的预判——他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只是薛央现在还不明白雨生在等什么,毕竟那道封印是他自己封上去的,冲破封印自然也是得由他自己去完成。

五百年前的那一幕再次浮现在薛央眼前。

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正午,天地间没有一丝云雾,一切都在九霄的惠泽下运转。突然天地线上一个点越来越来越大,这是薛央行走九重天门外近千年来第一次遇到来自地面上的“叩问”。

薛央举目观望时,一个蓬头垢面的少年已经站在自己面前。

那时候薛央才刚将后面一只脚迈入小周境。而眼前这位“相貌不凡”的少年则已经成功步入大周境。

可即便是成功破镜圆满的修行者也没有能力站在九重天门前,薛央实在不能理解这少年是要做什么?

只见少年背着一把破烂的短剑,一眼不发地望着横额上“九重天门”四个大字,并不时来回走动,完全无视一旁的薛央。

“你,因何而来?”

少年非但没有理会薛央反倒拔出了那把破剑,片刻间短剑剑身被一层蓝光包裹住,此时天地尽暗,蓝光随之越来越强。

薛央站在一旁默默注视着少年的一举一动。

“呀——”

少年终于举剑,那瘦小的身躯被手中发着蓝光的短剑生生带起,脚下隔空轻轻一点像是猜到实处。整个人直奔横额而去,短剑化出道道剑光飞向横额。

此时薛央眉头紧皱,少年脸色却丝毫没有发生变化。

短剑化出的剑光在距离横额七寸的地方突然坠落,薛央根本没清横额上飞出的那道白光,少年就已经被白光击中。

那把短剑随主人一同坠下地面,少年消失在了云海里不见了,短剑稳稳地插在了浮山之巅的一块与天同寿的巨石上。

五百年来,薛央不惜放下修行,来到浮山等待重生后的少年能拔出那把短剑。

可是过去数百年间,少年始终没有到来。

薛央也曾到地面上碰碰运气,却发现自己根本没记住少年的模样。更何况这么多年,相貌也该变了。

来到浮山第一天他就告诉自己,见到少年后一定要问他“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吗?”

如今,薛央似乎对自己有点没信心。

一个寿命剩下不足七年的废柴如何与天斗?以他现有的资质,七年时间勤奋一点,拔出短剑就已经算得上是逆天了。

偏偏雨生身上有薛央认为最致命的毛病——懒。

第六百八十七章 你终于来了

黍子和老夫子同是阳明真人的弟子,当年阳明真人险些将掌门之位传给黍子。

只是谁没有料到监狱里的妖皇逃走会和黍子有关。

“这位小师叔被逐出师门后只得沦为散修……”

山希望着陵村上空的剑光,眉头微簇。

段陵仿佛什么都明白似的,点着头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寻这溪水的声音一行人来到山涧一个简陋的亭子前。

亭子由茅草搭建而成,牌匾倒是精致,匾额上赫然写着“听雾亭”。

“妙,实在是妙。原来在这浮山雾也是可以听的,只是此间并无雾可听呀?”

山希终于忍不住冲段陵白了一眼。

此时雨生已听到不远处松树后面有什么动静,他断定一定是什么大型飞禽藏匿在附近。

北堂羿从水牛背上跳下来,将水牛收入腰间拴着的小竹筒里,冲那棵松树喊道:“苓师叔快现身吧,今日可是有贵人的。”

但见一只仙鹤从松树后面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仙鹤看了一眼雨生、山希和段陵,松树下霎时腾起一团白雾。

白雾散尽,一个白衣少女赫然出现眼前。

原本简陋的听雾亭也化作一座气派的山门,只是那块牌匾却没有变化。

一向多话的段陵见到眼前种种变化终于收起了话匣子。

雨生像是对此熟门熟路,没经北堂羿引荐径直走向去向那白衣少女行礼。

白衣少女点头微笑道:“你终于来了。”

雨生此前从未来过浮山山门,自然也是第一次见这白衣少女,然而此时却又跟他早前见到山希和段陵一样,初次相见搞得跟故人重逢一样。

北堂羿看到这些也不惊讶,只是跟山希和段陵说道:

“这位是听雾亭执事,白苓师叔,我们都叫她苓师叔。你们自报家门,入籍,听她的便是。”

山希突然眉头紧锁,一言不发地向北望去。

段陵欲上前安慰,北堂羿冲他摇摇头,片刻后对山希讲道:“念念不忘自有回响。”

他这句话是对山希说也是对雨生讲。

白苓走到山希跟前看了一眼他背着的桃木棍,摸摸他的头说道:“迟暮与我也有些交情。不曾想他老人家一生从未收徒,最后却收了这么可人的小兄弟为徒。”

遇到师父曾经的故人,山希只是似笑非笑、似忧非忧地看了一眼。

“你这剑倒是不错,只愿你在我浮山能多花点心思在修行上。”

听到这话段陵尴尬地连连点头称是。

……

雾气从溪水中升起,山门复归茅草搭成的简陋亭子。

站在亭子里,只需静心凝气山希和段陵也能听到其中隐藏着的玄妙之音。雨生天生听力异于常人,雾气初起之时便可知其一二。

白苓一手执笔一手执白卷对三人说道:“把你听到的说出来。”

“你们听到的将决定你们入门之后的去处,不可轻视。”北堂羿插话道。

段陵抢先道:“行走天下间,犹如雾气凝结在松针上,一步一世界。”

白苓望着心思纯净的山希问道:“你呢?”

“据我所见,牛吃草也自有一番大道。”

“胡说,牛岂通大道。”段陵忍不住怼道。

“你果真心思纯净,不同于常人,我替迟暮感到高兴。”

众人将目光转向雨生,却见他一脸忧心。

“我什么都没听到,真的。”哪料到雨生竟抛出这么个答案。看他那眼神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白苓淡淡笑道:“没有错,其实这雾中本无玄机。”

“可是我明明听到了。”段陵急切地讲道。

山希也替自己申辩:“我也听到了。”

“你二人听到的也不假,这正是这听雾亭的妙处所在。你们无须多生念头。”

雨生闭眼长叹道:“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一套没一点革新。”

白苓就地盘膝而坐,溪水声、风声立时消去。声音消散后,白苓身上散出阵阵奇香,这香气纵使反复闻到也可使其神清气爽。

雨生靠着听雾亭闭目养神,又仔细听了一遍,仍旧一无所获。

“段陵在落山前务必赶到西峰,一会有西峰的弟子前来相迎。”白苓调息齐声说道:“山希和雨生随北堂羿上北崖。”

“为啥,独独我去西峰,他们俩却能留在主峰。”

“你有所不知,西峰虽只是我浮山宗下院,然而我浮山天下行走却都出自西峰。你去那儿自然更合适些。”北堂羿给段陵解释道。

段陵听到天下行走几个字眼前顿时闪着光。

“我们该上山了。”山希叫醒雨生。

雨生睁开眼睛,此时干溪之上出现一座青石桥。此桥由一块完整的青石搭建,桥两端并不接地,看起来就像悬在地面上。

“过了这苍生桥,可就是我浮山的人了。即便是长安城那位站在权力巅峰的皇帝也不能来这儿要人。”白苓说着看了一眼雨生。

后半句无疑是雨生这些年来最想听到的话。

过桥后,一道剑光自天外飞来,随着剑光而至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背长剑少年。

少年是西峰季清风门下大弟子龙骑,他也是浮山新一代天下行走,和山希一样沉默寡言。

段陵随龙骑去了西峰,雨生与山希再次踏上一眼看不到尽头的笔直山道。

山道依溪水而走,两旁有青松遮蔽,显得格外幽静。

二人跟着北堂羿走了多时,干溪竟不曾变小。

山道越往上走变得越开阔,石阶磨损也越来厉害。快到南涧甘溪宫时,北堂羿突然催促着水牛走得越来越快。

山希只得小跑着方能跟得上,小跑几步突然停了下来,回头却发现雨生非但没有加快步伐反倒摊开双腿长长坐在光滑的石阶上。

“我实在走不动了,歇会儿,你们先走。”雨生对望着自己不知该说什么的山希说道。

北堂羿让水牛停下来,打算催促比自己还懒的雨生,然而似乎已经晚了。

他从牛背上跳下来时,一道剑光从甘溪宫飞出停在山道上。

那道剑光犹如一道暖光,从起势到消散不到一眨眼功夫。

雨生漫不经心地看着那道剑光停在自己眼前。

剑气散去,一个衣衫凋敝的老翁与自己相聚只有七级台阶。

第六百八十八章 你俩从哪里来

一道闪电照亮了周遭。

树丛掩映的山道上,三人默默地跟在青牛身后。

浮山好似被挡在层层雨帘之后的孤僻老人,让人看不清他苍老的相貌。

片刻功夫,雨水汇聚成山洪,从远处的山沟里呼啸而来,犹如一条长长的巨龙,从山希和段陵他们身边飞驰而过。

震耳欲聋的山洪震慑住了这两个来自北方的少年,山希小手死死抓住那歪向山道的老树树干,另一只手一遍遍地抹去脸上的雨水。

即便无忧谷以北地郡境内雨水最丰沛地方著称,它一年的降雨量也无法跟眼前这一场雨相比。

山希不知道眼前那头水牛和牛背上的孩子将要把他们引向何处,更开始怀疑雨生是否能如被期望的那样真能帮他们完成师命。

但是,他不得不承认,雨生是除师父之外唯一个看似心里有路的人。

段陵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雨是会下到天亮的,”北堂羿骑在牛背上,回头望着脸上挂满疲惫的三人,说道:“出了林子,前面有一个山洞,可以躲雨。”

说是山洞,却也仅仅只能容得下四个人。

个头并不大的水牛只得任由雨水冲刷它那后一截留在洞外的大半个身子。

北堂羿用手摸着水牛的长脸,说道:

“师父说了,这三个都是贵客,你就委屈一下吧!”

“三个?”段陵一边捋净头发上的雨水,一边惊叹道。

“对啊,你们三个都是呀!”

北堂羿的话让三人直愣了半响。

末了,雨生终于发话:

“你俩从哪里来,不像是兴州人,也不像是长安。”

段陵心想:“你这才被雨水浇醒吧?!才想起问我们的来处。”

他正要接话,山希一反常态,抢着说道:“我从无忧谷来,他是麻当镇的。”

“没听说过。”雨生对这个回答似乎并不很热心,他将视线转向洞外。

“无忧门那天下第一剑宗就在无忧谷,你连这个都不知?”北堂羿说。

雨生根本不在乎北堂羿轻蔑的语气,他只顾望着洞外哗啦啦的雨帘发呆。

山希见他这般走神,也便不去接北堂羿的话茬儿,把个桃木棍放在怀里,双手环扣着双腿,静静地注视着雨生的侧脸,山希一下子就把段陵和北堂羿的碎碎叨叨屏蔽在了脑外。

那是一双目空一切、静如死水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再那么重重垂下,将这双眼睛那毫无生机的眼神给遮掩了起来。

山希不太明白为何眼前这家伙那么讨自己喜欢。

……

断断续续、时明时暗的闪电去了又来,雨生那双没有生机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洞外的树梢。

一枚娇嫩的树叶被接连不断的雨滴给拍打得直不起腰来,似乎,它随时都有可能脱落于枝条、坠入怒吼的山洪之中碾碎成泥。

绿蝉端坐在雨生头顶,雨水把它浇透了,显得有些落魄。

这样的画面犹如雨生的过去,想逃、找死、就要逃、还没来得及逃、已经找死……

他不明白,自己体内的力量是从何处而来,就像他永远不明白为自己为何推磨一推就是两年,为何老族长心中的圣地始终拒他于千里之外,今日又派人来接,还有眼前这两个二愣子……

“嘭——”

一个响雷近到好像砸在山洞的顶部。

闪电晃过,雨生眼睁睁地看到那枚叶子终于经受不住雨水的拍打,坠入山洪,消失在黑暗中,激起一片水沫……

此时,段陵和北堂羿已经睡熟了,他扭头,却见山希依然瞪着双眼睛,望向自己。

雨生望了一眼山希怀中那被麻布包裹着的桃木棍,他将身子转着背对着山希。

山希很是不解。为何他明明马上就能读懂那双眼睛里透露些个什么,可一眨眼,就又给错过了呢?!

迷雾重重,行走其间,仿佛闯入了仙境。除了眼前水牛和北堂羿的背影外,一切都隐于重雾之中。

雨生回头张望来时的路,却什么也未曾看到。

他只好面无表情地继续赶路,任由缕缕雾气在眼前飘荡。

段陵看了一眼身后的山希和雨生,也变得沉默不语。除了湿冷的雾气,只有山道在按照不变的节奏缓缓上升。

不知走了有多久,最前面的北堂羿和青牛都不见了,于此同时,重雾背后发出淡淡的光亮。

光越来越亮……

重雾散去,重重山峦赫然出现在三人眼前。

这山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没有祥云悬浮其中,亦没有飞虹白挂瀑布点缀。

顺着几缕青烟看去,十来间屋舍引起了段陵的注意。

大山之巅突然横生出一个小村落,让一向对什么都很是寡淡的山希多少有些兴奋。

段陵更是激动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唯独雨生面无表情,待他回头之时,发现自己已在白云之上。

偶有山尖,宛如一个个竹笋镶嵌在云海里。

雨生长出了一口气,转身去追山希和段陵。

此时,北堂羿已骑着水牛在村口等候,身旁,站着一位满脸褶皱的老人。

穿过莲塘和一方方稻田,雨生终于来到两年前给他指路的这位老人面前。

“小兄弟,没想到你们用了两年时间才走到陵村。”老人扫视了一通,把视线落在小个子山希的脸上。

陵村,浮山外门弟子正是在这里修行,这儿是外界与浮山的交汇处,由夫子门前行走莫先尘主持。

“老人家,您如何知道我二人会来?”段陵上前作揖问道。

“呵呵——在下莫先尘,恭迎各位。”

说完,老人捋着胡须笑了两声,转身望了一眼村后那座直入云霄的山峰,独自向村里走去。

“哎?老家伙,人,我已经给你引来了,那……你答应我的事情呢?”这北堂羿别看只是个稚气未脱的小人儿,听口气却是与年过花甲的莫老同辈。

那三人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觉得面面相觑:“难道他也是浮山掌门门下弟子?!”

莫先尘老人无奈地摇了摇头,道:

“好好好,早课,我给你请假。”

“这还差不多。行啦,你们跟老家伙去吧!”北堂羿扔下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便骑着青牛沿着荷塘向西走去。

看似,老牛迟缓,可一眨眼功夫,连北堂羿带牛早已不见了踪迹。

村里人并不多,但个个吸气吐纳间绝然不似凡人。

多半是很久没有来过外面的人啦,短短数十米的路程,在众村民目光的检阅下,这三个外乡人觉得走起来很吃力。

雨生还记得上次自己被一只大黄狗追着跑了几里地的情形,一进村他便在四处打探那畜生的行踪。

“山希,你确定你师父让你找的人就在这个陵村吗?”段陵把除了莫大之外的每一个人都视为潜在的危险,自打进村起,他的手就没离开过剑柄。

“他们怎么这么看着咱?”

“那谁能知道。”

莫先尘走到一处没有窗户的屋前停了下来:

“恩师嘱咐过:面山前,你三人就在这里住下。我住的是冷松旁那间屋子,还欢迎各位小兄弟来与我这个闲人续续。”

老人话音刚落,山希就寻他不见啦。

莫先尘自始至终从未看上来人雨生一眼。

对于这一点,雨生倒也不觉得奇怪。两年前第一次见到莫先尘的时候,雨生就对他全然无感。

他倒是对那个看上去六七岁年纪的北堂羿,自称叫作什么北堂羿的心生好奇。

是啊,这样一个小娃娃竟敢对老人直呼“老家伙”,以师兄师弟互称,谁能不好奇呢!

……

第六百八十九章 傻了嘛

紫芸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湖面。

此时她已抵达剑湖最深处,这里的剑碎更加强烈。

她怀中抱着的那块大石头放下,然后盘膝坐在了一旁。

四下里的剑意开始向湖心汇聚。

紫芸的衣服上很快出现一道道细小的口子,寒意顺势侵入她的肌体,这里的寒意不知要比湖边凶险多少倍。

没人知道她为什么选择这么做。

齐梅看到湖中的画面忍不住笑着自言自语道:“小丫头傻了嘛,即使先天剑体也无法在剑海修行。”

她突然想到了姜渝为何回到洞中。

几年前,姜渝的弟弟姜多正是入剑湖一去无回。

齐梅回首,姜渝已经出来。

姜多被认为是自屠鲸之后最有可能给灵境宗带来奇迹的天才,也只是她的天资彻底断送了自己的生命。

此时,另外两双视线也落在剑湖湖心。

比起雨生的平静,静海真人神色多了一丝忧心。

雨生的平静源于认出了小紫芸的身份。

真人的忧心则是湖底有变化,虽然她还不确定是否与那边有一定联系。

雨季结束之后真人发现紫芸和快石头仍在湖心,不知是何时湖面上出现了一个漩涡。

……

在一个没有月光和星光的夜晚,静海真人来到漩涡上空。

紫芸就端坐在漩涡正中央,湖底那些剑碎绕着她旋转,却又不能靠近她。

她也很快发现湖面上空那双眼睛。

正如真人担忧的那般,灵池左侧兽台上那条蛇的眼睛是睁开的。

青蛇看似狡猾,总没有老鬼可怕。

“当年仅仅不忍心紫薇真人的衣钵就此终结,那里料到会是她呀!”静海真人做出被骗姿态。

青蛇突然探出脑袋,仿佛在说:

“你师父与师祖之间的恩怨,你自己想插手,与别人何干!”

真人笑了,她已经很久没来过灵池,于是看了一眼灵池中央的那朵石莲,忍不住靠近了一步。

突然,青蛇吐出舌头。

她只好赶紧向后退,感叹道:“真不清楚她还肯不肯听我的?”

青蛇没再理她,眼睛也没有闭上。

转身,东方已经发白。

静海真人用余光看了看竖立在灵池北端那把锈迹斑斑的残剑,然后化作一道剑光离开。

真人没有去剑海,也没有回太一宫。

太阳探出山头时她出现在徽州镇,这次她还是点了一个非徽州菜——烤肉。

店家跟她已经很熟,但不知道她是她们平时里顶礼膜拜的仙师。

静海真人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这家店,每一次都是两双筷子,一荤一素鸳鸯锅底,但从不点荤菜。

如今她已经习惯了在白汤中煮豆腐、涮青菜,那时候她可是无法品尝出这种平淡中的滋味。

这或许是她最后一次来这里,吃的比往日慢许多,脸上不再有令人费解的神情。

因为这里还是灵境宗的势力范围,和浮山外的浮洛一样,看不到散修和游侠的踪迹。

不过街上多了很多陌生的面孔,不用神识查看,也能判断出她们都是其她郡的显贵,这个季节正是新稻收获的季节,兴州各镇无一例外随处可见冲着米皮而来的游客。

徽州的米皮不如浮洛那般名气大,却也属于自己的独特味道。

灵境宗的钟声突然响起,浑厚的钟声传到镇上。

静海真人踏空而起,化作剑光飞向云雾遮蔽的浮山。

她不会再来这里,也就没遮掩自己的行踪。

此时店家才明白,她是浮山上的仙师。

那些外乡游客哪见过这样的场面,一个个望天空中渐远的那道光,纷纷开始鼓掌喝彩。

……

南冬儿离开幽水奚边那间竹屋。

赵元莯仍在竹海某处闭关,除了静海真人外就一人清楚她在何处。

自进入竹海之后她便消失在竹林深处,再没现身过,南冬儿一度怀疑她是否还在云居山。

竹海上空的禁制解除,片刻之后数十道剑光在剑海上空穿梭。

除了个别弟子,外门弟子都已经成功寻到自己的剑。

那些沉寂许久的剑认主,重新现世变得异常活跃。

这些外门弟子境界还很底,她们看不到湖心的画面,若是她们无意看到不知会不会被吓着。

就在她们沉寂在得剑的喜悦中,突然听到剑海边突然传出一声沉闷的声音。

反应快的弟子发现了声音从哪传来。

一个浑身湿透冒着白气的小紫芸抱着一块大石头从剑海中出来,那块石头落地时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

放下石头后,紫芸并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哆嗦着回到自己那间竹屋。

她不是没礼貌,实在是冻傻了。

有细心的弟子发现她手腕带着一个镯子。

三年前幽幽水畔,静海真人不甘心但也只能对着她摇头。

那时候紫芸的确看不到丝毫修行的机会,今日如何从剑海中走出。

很快紫芸成为大家议论的焦点。

洗剑前,姜渝来到紫芸的竹屋前。

她没有起身迎接她,只是微微睁开眼睛点头示意,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姜渝知道,湖心对一个修行者的耗损都很大,何况她是一个未曾修行的普通人,能走出来已经书写奇迹。

“你没有拿到剑吗?”姜渝忍不住问道。

她没有留意到紫芸手腕那个镯子,紫芸自然也没有回答她什么。

姜渝无趣地走向那块被紫芸三次抱起的石头,很沉,一般的修行者抱起来就很了不起,别说入湖、过溪了。

“这里就你一个人吗?”

紫芸心中念道:“你这人实在好烦,要找人自己去找就是了,我又没有帮你看人的义务。”

“我在断念崖下等你,你一定要来。”

姜渝离开后,有几个外门的弟子结伴来到紫芸的竹屋前。

“这里的风光真好,可真会挑地方。”

“难道你不觉得这里有点冷吗?”

“冷才是修行的好地方……”

她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倒不像是来看紫芸的。

高处,静海真人看到这一幕幕,忍不住笑了,这是她最近一百年中第一次发笑。

“难得,真是难得,真人百年不笑,这一笑却被我给撞见。”

……

南冬儿早的一个,这次她带着一个小女孩。

女孩很乖巧,头顶上竖着一根朝天小辫子。

“这就是那个孩子?元莯还在闭关?”

南冬儿点了两次头,然后把她拉到静海真人面前教她说“见过真人”。

“见过真人。”

女孩有些害羞,但讲话的底气却很足。

“很好!”

“小蒽,你在这儿,别乱跑,我和真人说几句话。”

那个叫小蒽的小女孩点了点头来到崖边,竹海引起她的注意,当看到竹海边盘膝而坐的紫芸她脸上露出了一个小酒窝。

紫芸有所感应,睁开双眼,也望向太一宫。

第六百九十章 混账东西

大青山外的茶棚里只见雨生和山希,孟小江不见了去向。

平日里冷清的茶棚里坐满了大青山散落世间的弟子,以及青山外的修行者。

大青赛不断有青山之外的宗派报名参加,盛况一届胜于一届,大有与大海会争雄的架势。

“哟,这不是浮山的雨生和山希嘛!怎么你们也有空来大青山凑热闹?”

“混账东西,你家师父没教你怎么说话吗?快给我滚开……”

山希瞪着眼睛厉声骂道。

来到师徒二人茶桌前的是个矮个胖子,断刀门的马丰。

此人在断刀门排行第七,于是改名马七。

断刀门是西境的一个正道刀派,上一届来的是马七的大师兄龙华,首次参加大青赛的断刀门在那一届大赛上取得了不菲的成绩

没等他接话,不远处有人冲这边喊道:

“马七同学,又挨教训了吧!来来,喝碗茶清凉清凉。奚九师妹,多年不见,火气还是这么大,我喜欢……”

喊话的少年叫段海,来自大泽的通天教,是老崔的师侄。

通天教素来与浮山交好,自第一届大青赛以来,每一届都少不了通天道友的身影。

四年前那届大青赛段海正在闭关,今年他自然是冲着梨园榜首而来。

在过往的大青赛中,有两次梨园榜首被通天教弟子占据。

通天教作为无忧门后最靠近渊地的正道修行,其弟子都是在与渊地冥族的实战中一点点磨炼出来的。

段海更是茶棚里除李辣辣之外唯一个参加过上一次兽潮战斗的人。

若按浮山修行界定划分,段海应是小周境后期的强者,冲击梨园榜首,他有绝对优势。

马七挨骂也不生气,反而冲山希傻傻地笑了几声,转身去找段海。

痴人的智商往往低于常人的,尤其是在他所倾慕的对象面前。

山希从来不缺少倾慕者,像龙七这样厚颜无耻的另类却仅此一例。

雨生留意到,茶棚里有不少新面孔。

比如漠南马当镇的散修柯皓。

以前他们连大海试都很少参加,今年却能在青山外遇见,实属罕见。

还有第一次参加大青赛的有寒门和化成寺的老和尚,这两派虽然都是小门派,但这些年的影响力一直处于上升趋势。

雨生一直以来都很喜欢这两派的行事风格,他们总会在修行界风气不好的时候刮起一股青风。

寒门只来了一人,化成寺的老和尚倒是带了一个小沙弥,但也不像是来打架的,想来都仅仅是观战。

林玄临和宣彻老和尚坐在一起,和其他桌都不一样,他们没有争心,嫣然局外人的谦卑姿态。

各桌上或喝茶,或闭目养神,不时有人将望向角落里的师徒二人。

每每山希都会以冷眼回之。

雨生自进了茶棚大部分时候在闭目养神,也不在意那一道道异样的眼神。

只是天子、荐福寺老禅师和玄玑阁老阁主,以及各宗掌门始终没有就此表态,这些人心中的杀念才没有升级为实际行动。

……

茶棚外,那株小松树的影子开始向东偏移。

孟小江匆匆进了茶棚,数十双眼睛马上落在他身上,这让他有些紧张。

他快步来到角落那张茶座坐下。

茶棚各处响起窃窃私语声。

雨生张开眼睛,让山希他递了一碗茶示意先喝了茶再说。

“正如师父所料,的确是剑神的弟子在捣鬼。

“他们在各个路口阻拦,无论是谁想上山都得战胜他们才可以通行。”

“山上就没有察觉到?”雨生瞪大眼睛问道。

“应该还没有。”

“大青山何时变成了一群废物,难道他们就没发现上山的人少了不少嘛!”

“也不全都是废物。”雨生笑着说道。

一时惹得不善言笑的孟小江也笑了起来。

“师父咱们怎么办,你知道有小道上山吗?”孟小江清澈的双眼紧盯这雨生问道。

“不用急,再等等吧!”

马七从孟小江一进茶棚,就开始盯着角落的动向。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端着一碗茶站到孟小江跟前。

“小兄弟这可不地道,这么重要的消息只管告诉你师父,让大伙在这瞎等?”

孟小江迅速脸蛋涨的通红,说不上话来。

山希瞪了一眼马七望向茶棚外不予理会。

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来人是韩载鲸和两个少年。

这两个少年,山希在长安城外见过,一个叫石虎,一个叫石龙。

龙七知道韩载鲸与玄玑阁的关系,更清楚他在长安城做的事情,趁他进来前赶紧溜之大吉。

韩载鲸下了马直接找到角落里那张茶座,石氏兄弟并没有进来。

一纸萱来了三个人,茶棚外却有六匹马,马上明白韩载鲸的来意。

山希在韩载鲸下马时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雨生,此时没好气地说道:

“你不好好在长安城做你的生意,来这里做什么?”

“你们都来了,怎么能少了我呢?”韩载鲸接过店家递的一碗茶一饮而尽,接着说道:

“好茶,想不到,在这样的地方还能喝到此等好茶。”

韩载鲸扫了一眼茶棚各桌,拱手道:

“都是前辈同仁,今天的茶我一纸萱请了。”

说着把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店家,店家连声道谢,美滋滋地转身退开。

“咱们这就上山吧!殿下的车队应该也就要到了……”

此时山希和孟小江才明白雨生此前为何说不急。

原来他早已知晓道道公主会来。

“再等等。”

还等什么?

这次山希和孟小江完全不懂了,公主已到,难道雨生等的另有其人。

韩载鲸脸上的笑意也瞬间敛去。

此时,茶棚外跑进来一个小太监。

“殿下称口渴,想吃杯茶……”小太监在韩载鲸耳边耳语道。

韩载鲸再次扫视了一遍茶棚里的众人,转身对店家讲道:

“煮一碗茶,送到那顶轿子。额,还是送给他吧!”韩载鲸指了指身边那个小太监。

此时一顶外围挂着层层白纱的轿子落在树荫底下。

“不用送来了,我也正想见见修行的前辈们。”

“不可,赶路要紧,殿下还是呆在轿子里。”

除雨生外,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众目睽睽之下,韩载鲸马上改口道:

“殿下,为了您的安全,让人把茶给您送来。”

“哼,什么安全不安全,这里的都是正道中人,对天子拥戴的很……”马七拍案而起。

“你是谁,这也轮到你说话了?”

“断刀门马七。”说着马七一亮出手中的断刀。

“误会误会,殿下想见见诸位,咱不能不识抬举。要不,各位前辈道友,咱们一起会给殿下请安?”

段海起身笑道。

第六百九十一章 就在此时

听完韦小宝的讲述,小晴雯重新打量了一番六日说道:“真是一段传奇的经历,也不知道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形,真想去看看……”

小沙弥忍不住笑出了声,见师父瞪了他一眼,忙伸手堵住自己的嘴巴。

就在此时,一阵诡异的声音突然响起。

六日扬起脑袋四处张望,最终把视线落在宝玉的袖口。

原来是小铁虫感受到了六日的寒意,被吓得瑟瑟发抖。

“可真是个没出息的铁虫,这就吓着了?”

宝玉顾不上理会这些,望着脸色苍白韦小宝问道:

“恢复的怎样了?”

“可能还得十多日才能离开这里……”

“让我们单独待一阵子,你们在洞外厚着……山希你先回去吧,兰陵你不用去了……”宝玉看着宣彻老和尚对山希说道。

确定众人走远,宝玉在韦小宝对面盘膝坐下。

“你看到他了?”

韦小宝知道宝玉指的是小十,缓缓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此时夕阳从洞口照进来,落在韦小宝的头发上很是好看。

山谷里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马上引起了生活在此间的妖兽。

它们不时发出令人胆寒的鸣叫,尤其是到了夜间。

星光下,山洞外点燃了几堆篝火,小晴雯和白犀相对而坐。

“你说那是什么东西?”

小晴雯瞥了一眼闭目自视的白犀问道。

“多半是山丹,这样的地方,也只能长出山丹这样的品级的东西。”

或许是妖族力士的存在,那些躲在黑暗中窥伺此处的妖兽在第七日夜里再没出现过,一切回到众人到来之前的那份宁静之中。

……

在海上航行数日之后,平静的海面被浓雾笼罩,白犀只能凭借着记忆架着木舟在浓雾中航行。

老和尚和小沙弥依偎在一起,即便是如此,师徒二人仍在瑟瑟发抖。

这片海域叫静海,在天凤大陆的东北。

静海之西便是大陆最北段的冥部,东边便这片木舟此行的目的地——兰陵。

“小江师兄你就别看了,没有太阳的,我这这么大了还从来没在这片海域见到过太阳。就连我们妖族最年长的老长老都没在这静海中见过太阳……”

小晴雯望着永远都是灰蒙蒙的天空,听到白犀这么一番话,一屁股坐在了船舱里。

出生大陆南方的他,对阳光有种近乎痴迷的依恋,他回头看着并排盘膝坐着的宝玉和韦小宝,脸上渐生出无奈。

就在小晴雯视线陷入恍惚之时,一阵怪异的声音突然传入众人耳中。

小晴雯发现白犀脸上依然保持着原有的平静,当他把视线转向海面,重重迷雾之中不远处隐隐可见一个水柱缓缓落下。

水柱下端一个黑影缓缓移动着。

数十息过后,海中那个黑影仍然可见。

“那……那……那是什么?”

小晴雯总有压制不住内心的恐惧指着海中的黑影战战兢兢地问道。

此时韦小宝以及小和尚师徒闻声也将视线投向那片海域,被冻着的小和尚比小晴雯的反应更加激烈。

小和尚发尖叫一声然后说道:

“师父,咱还是回去吧!别去什么兰……”

他话还没说完,巴掌已经落在他一根头发都没有的头顶。

“何时允许你说话了?”

小和尚这才想起来师父出发现前说过的话——“回到长安前不允许你讲话,好生闭口念佛。”

或许时不想再挨巴掌,小和尚并没有请教师父闭口如何念佛。

此时他眉头紧锁,委屈地将身体缩成一团躲在老和尚身后。

“空山没见过世面,让各位见笑,见笑了。”

宣彻老和尚尴尬解释道。

韦小宝看了一眼委屈的小和尚,转眼问白犀海中是何物?

“海鲸!”

白犀头也不回淡淡地抛出这两个字,继续望向船使向的那处。

韦小宝见宝玉自始至终都保持镇静,示意小晴雯别太失态了,自己也重新坐回到师父身旁不再多问。

望着渐远的海鲸小晴雯本还想再问几句,见韦小宝给她使了个眼神只好作罢。

此时白犀扭头冲着小晴雯笑了笑,好像再说“好戏还在后头呢!”

……

不知在迷雾中行驶了多久,小和尚只觉得四肢、耳朵以及整张脸已不再属于自己,他真心后悔这次跟着师父出来。

望着冬坏了的小晴雯内心也产生了丝丝同情之心,只是不知她有没有庆幸自己没有入禅道。

浓雾渐渐散去,海天一线的位置一抹红光越来越亮。

木舟完全冲出迷雾时,太阳恰好从海面上升起。

海面已然很平静,因为这里还是静海。

万道金光撒在海面上,映在众人脸上,小和尚像是感受到了朝阳的温暖,站起身和小晴雯一道欣赏着美景。

老和尚回头,身后依然是一团浓雾。

当他把视线落在木舟一侧的海面上,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登上这条船时他就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当他真正来到这里是发现所有的准备都没有意义。

老和尚走到小和尚跟前拉了一下他的袖子说道:

“回去坐下,从现在开始,不要离开我半步,如果你还想回到大陆的话。”

小晴雯和韦小宝都对老和尚的话感到不解,唯独宝玉和白犀明白老和尚究竟看到了什么。

“小江,若是害怕的话就不要看向海里……”

一直未说话的宝玉终于开口说话了。

然而……

小晴雯并没有老和尚的定力好,他的叫声比此前小和尚更加响亮。

吓到他的是一张可怖的大脸。

青色的头发,布满血丝的眼球向外凸起,面部的皮肤像是在开水里煮过似的,红中透着紫,四颗巨牙泛着阴冷的白光。

“这又是什么?”

白犀扭头笑道:“小江师兄,你至于这样吗,山鬼有那么可怕吗?”

“书上的山鬼可不是这个样子?”

小晴雯自言自语道。

“小江,你还是看看那儿吧!”

韦小宝拍了拍小晴雯的肩膀说道。

天海一线的地方,有一个黑点渐渐变大,韦小宝错把它当成了兰陵。

“这就到了?”

“怎么,你还嫌在海上飘的不够长吗?”韦小宝站起来看着越来越大的黑点打趣道。

听到两人的对话,小和尚也兴奋了起来,但他马上蔫了下去,那张熟悉的手掌此刻就悬在他的头顶。

大约过了一个钟头,一艘形如一座大山的巨船出现在众人眼前。

随着那一身洁白的羽毛缓缓落下,一个穿着一身白羽的俏丽女子站在了木舟船头。

女子上前向宝玉拱手道:

“仙师,白前辈,公主殿下派兰舟来接大家,大家一路辛苦了……”

第六百九十二章 一场恶战

破庙里一直紧张的韦小宝听到钟声脸上露出了笑容。

她小心翼翼地出了破庙。

天地间两股水火不容的力量再次交汇,一场恶战似乎已经开始。

正派的强者几乎都来了,站在最前面的是天玑阁的响铃尊者,刚才那一声扭转乾坤的钟声便是她手中那支小钟发出来的。

响铃尊者向破庙前的韦小宝施礼,确定其并未受伤,重新一脸镇定地望着北方。

那道黑烟中传出一个小婴儿不屈的啼哭声。

冥虫堆积的小山丘另一侧,冥虫挤成了一团,有的甚至被后面涌来的冥虫活活踩死。

这些在地底下呆了数载的冥虫异常兴奋,若不是来自冥王的震慑,此时它们早已冲破了那道小山丘。

婴儿的啼哭没有歇止,黑烟渐渐散去。

冥王狰狞的面孔出现在众人眼前,很多人第一次见到这张脸,险些从云端坠落下去。

响铃尊者举起手中的小钟对准冥王和她身旁那个大个子。

哭声便是这个大个子发出来的,他的声音还是一个正常婴儿的声音。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住了。

老禅师奋力爬出破庙,急不可待地抬起头望向天空。

他从来没看到过冥王的模样。

刚才因只顾救起韦小宝匆匆逃跑,也没看清冥王之子的模样。

“母子两很像呀!”

是很像,白如霜的修长脸颊,两颗蓝宝石一样的眼睛燃烧着永不熄灭的冥火,头发总是向着天空飘荡……

老禅师无论如何也无法把这两张面孔与可怖联系在一起,但人族修行者对它的恐惧如同寒意一样,是与生俱来的本能。

气温在不断降低,人族必须做出选择,冥王的怒火已开始升级。

两个浮山少年冒着生命危险驭剑来到破庙前,将老禅师和韦小宝送到云端之上。

只需冥王一声号令,潮水般的冥虫便会涌入,纵使云端上的强者个个以一敌百,也总会被发了疯的冥虫累死。

人族或许会战胜这场本不该发生的激战,他们所付出的惨状却他们永远也承担不起。

突然小十停止了哭泣,他把手伸向了冥王的脖颈,冥王没有反抗泪水夺匡而出,落在了小十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手臂上。

“不好,快撤!”

老禅师大声吼道。

望海境的强者应声做出了反应,那些境界较低的弟子一息间沦为冥王手臂下的碎渣,纷纷从云端上坠落。

然而这只是,冥王脖子从自己儿子手中腾出后,向云端出甩了一下手。

尽半数各宗重点培养的年轻弟子在此丧生。

“结阵!”

浮山首徒执剑破空而起,数十道剑光从云端升起向冥王飞去。

小十见到数十道剑光兴奋起来,挣扎着抡起拳头便要一击,生生被冥王一掌挡了回去。

“浮山师侄们,莫莽撞行事。”

老禅师的声音再次响起的同时,通天教主的长袍突然挡在浮山弟子剑阵前面。

浮山剑阵何时收到过这等待遇,数十名浮山弟子脸色非常难看。

马上他们的怒火便会熄灭。

小十那一拳让那张冥王脸骤然变色。

能是冥王面容横生异变的强大力量,是这些年轻的浮山弟子无法触及的力量。

看着冥王脸色久久未曾散去的怒意,浮山首徒只感到后背袭来一道凉风。

浮山弟子在他的带领下迅速返回云端。

浮山剑阵何其强大,未出手便败下阵来,人群中顿时一阵骚动。

在冥王母子生变的间隙,响铃尊者对通天教主讲道:

“还是速将各宗年轻弟子送回,以免各宗损失太重。”

通天教主看了一眼地面上一具具冰冷的尸体,来不及心痛,示意所有望海境以下的弟子必须乘法器离开山阳城。

响铃尊者把目光落在韦小宝身上。

“我不能走,此祸端因我而起,我必须时最后一个离开。”

她知道韦小宝的犟劲,即使老阁主在跟前也无济于事,只得作罢,让她不要离开自己。

……

小十那一拳打在自己母亲手上,怒火不减反增。

地面上冥虫在他怒火的感召下开始向山阳城北侧的高地聚集。

“它们这是要干嘛?”

韦小宝不解地问道。

“看来冥部真的要生乱了,冥虫已经开始听从小十的号令……”

老禅师在荐福寺首座的搀扶下勉强站着。

“若是冥虫真能触及天空,冥部的新时代就要到了。这对我们而言不是一件好事……”

通天教主脸上的愁云越来越重。

冥王制服了小十,再次把怒火燃向云端处。

她没有意识到地面上正在发生的事情。

云端上的强者面对强大的冥王一再后退,并不迎击。

山阳城北边的高地上,冥虫垒搭虫柱已经很高。

此时,五道紫气从北边向山阳城汇聚。

“剩下的冥王之女都来了,冥部变天就在今晚。”老禅师有些兴奋。

听到这话,在场的所望海境强者都有些兴奋,能亲眼目睹冥部改朝换代,这不是谁想看就能看到的。

云端上的强者后退的步伐终于停了下来,冥王收手了。

五道紫气中走出五个冥族少女,她们个个惧意满满地望着刚出生不久的小十。

此时冥王才看到地面上那根伸向天空的虫柱。

虫柱顶端的冥虫正对着她龇牙,小十的脸上再也看不见一个孩子的可爱。

他健硕的手指缓缓向上一挑,数十只冥虫跃起扑向了冥王……

天空中,冥虫跃起、击落,如此往复交替着。

冥族少女齐声吼叫着却无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她们试图合力将小十杀死,却在距离小十很远的距离被一个金色的手掌打散……

“是金手印!”

韦小宝远远地望着天地间发生的这一幕惊讶道,不觉感到一丝极强的惧意。

小十学会了老禅师的金手印。

冥部变天无疑会给人族带来一段太平,这段太平之后呢?!

新的冥王迟早会长大。

在场的所有人族强者突然想到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合力击灭小十,他才是人族最大威胁的存在。

一道极强的剑意在云端上空悄然生成。

冥王被冥虫轮番攻击下,开始露出倦意,倦意并不能减弱她为威胁的感知。

一只大脚击碎了云端上空刚刚升起的那道剑意。

韦小宝在被响铃尊者一掌推开的时候看到小十的双手紧紧握住了冥王美丽修长的脸颊……

第六百九十三章 对方是一个人

夏末的月在这一晚格外的高,倒像是秋月。

竹叶碎了一地。

晴雯付手站在屋檐下,这是回到长安后他第一次来到前院。

宝玉还以为是师父要回来了,于是一直躲在窗内默默注视着师叔的背影。

不知道为何,她有些紧着,甚至感到有丝丝寒意渐升。

“妹儿,你回去睡觉吧,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宝玉发现自师父和师叔去小南山后,师叔越发的老气横秋,这一点连铁城主都有发现。

本来想乖乖听话回去,听到“不该”二字,宝玉反倒不愿意走了。

宝玉见晴雯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心中正要窃喜,地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

一地的竹影全被那黑影抹去。

对方是一个人,显然不是师父和师叔。

因为她的出现,晴雯没来得催促宝玉离开。

此人是谁,从身形和气韵看,要比师叔乃至师父的境界高很多。

气温在此时降到了极点,宝玉真开始怀疑自己,好好端端的为啥要跟着师叔来到这里。

晴雯仍注视着黑影遮蔽了的竹影,似乎黑影根本就不存在。

“难道你真的是她?”

即便是对方用琉璃钟改变了自己的声音,晴雯还是准确地判断出了她的身份。

她什么也没有回答。

是默认还是?

午杏儿虽然已经很确定那个问题的真实性,但她还是拿捏不准。

此时她或许更希望数日前得到的消息是假的。

晴雯如她所愿没有回答,这让她丧失了耐心。

面对那个曾经让世人竟皆仰视的人,换谁都会有些紧张,数界大海试榜首自然也不例外。

管她三七二十一。

宝玉看到一道极强的白光从午杏儿手中飞出,然后瞬间消失。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

马上她发现自己错了。

的确是飞剑所产生的白光。

飞剑宝玉并不陌生,像眼前这么快的今晚之前她一定没见过。

就在宝玉惊讶的嘴巴合不拢时,那道白光再次出现。

这一次它停在晴雯的面门。

若说午杏儿的飞剑之快让宝玉合不拢嘴,那么眼前这一幕呢?

她实在反应不过来做出下一个动作。

当她准备瞪大眼睛时,一道更强的白光迎面而来。

发生了什么?

宝玉只能顾着自己的眼睛,但那只手还是慢了,被白光刺到的她眼前顿时一黑。

手很快从眼前拿开。

晴雯一口鲜血尽染地上稀碎的竹影。

黑影已经消失不见,那飞剑自然也随主人而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宝玉冲出来一边扶助晴雯,一边还在努力回忆着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切。

飞剑。

然后……

过程完全没能在宝玉脑海里留下映像,以她的境界能留存首尾已经很难得了。

晴雯先是望着竹影上斑驳的鲜血,良久之后才示意自己没事。

他的脸上星星点点的无奈很快被平静所代替。

那种平静世间只有他自己知晓,就连师妹也不会懂得。

以不攻、不守、不退、不弃迎接对方的试探,这是因为她了解午杏儿和她被后那个人。

竹影上的鲜血在晴雯离开之后才渐渐化开,气温也随之恢复原状。

宝玉走在晴雯身后,不时回头看一看天空。

她不是看那笼明月,她担心那人、那剑再次回来,真这样的话自己该怎么保护师叔,这个是她此时面对的一个问题。

二人背对着月亮而行,看不清晴雯的脸是否变红,但绝对不会烫。

要不然那竹影上的鲜血怎么会在他离开之后才化开呢!

没人真正接触过他的身体,当年师妹无比接近。

因此世间除了他自己之外没人知晓晴雯的身体究竟有多寒。

其实,到了这一世,那份寒冷似乎有所融化,只是融化的速度似乎有点慢,确切讲是很慢。

回到后院,小宝不知道是月光的原因还是另有原因,他知道晴雯的脸很白,但今晚似乎更白了。

他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宝玉。

“是一道白……”

宝玉后面一个字以及后半句话还没出口,突感一道寒意袭来,忙将没说出口的那个字和那半句话咽了回去。

她比小宝和孟小江幸运,那道寒意并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多久,晴雯回首进了自己那间西厅。

小宝并不罢休,还想追问,被铁城主止住。

铁城主看着晴雯的背影,神情有些严肃。

这让小宝感到很不解,在铁城主的脸上从来找不到的严肃,在月光下竟然出现了,而且那么真切。

他很快发现小宝的不解,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小宝呐!你可能还不是很了解你家公子……”

宝玉且了转身离开。

铁城主似乎听到了那“且”字说暗含的意思,笑着骂道:

“小妮子,还敢给城主‘甩脸’……不管怎么说,我也比你们来长安早两年。”

她倒是没说自己头一年半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

长安城东北是一个荒岗。

这里平日里连之老鼠的影子都找不到,在这个月圆的夜晚却破天荒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人付手望着长安里璀璨的灯火,脸上不太平静。

似乎只有这样绝对寂静的地方才有助于她回忆刚刚发生的事情。

午杏儿永远也忘不了那道射向四方的白光,也永远忘不了晴雯冰冷如火的眼神和冰冷的那张脸。

她希望自己记错了。

但她不能骗自己,凡夫俗子或许可以,作为修道者绝不能如此。

晴雯是没有在那道剑光下出手,更没有退缩。

虽然如火。

虽然冰冷。

但很平静。

这样的画面注定会成为午杏儿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噩梦,甚至很有可能永远与她相随,想忘也忘不掉。

她猛地躲了一下脚,凌空而起。

向着明月而去。

数息功夫化作白玉盘中央一个黑点,然后消失。

她原来站的地方,准确说是她脚躲下的周围,并没有出现一个坑,但是明年这里是不会再长出野草了。

……

月光透过窗子斜斜地投在西厅的墙上。

晴雯站在窗下,姿势和两个时辰前一样,仍月光浇洗。

她并非不愿出手。

其实她只是想试试看。

看看这个身体究竟能承受多少,结果比她此前计算的略差一些。

若是那些护体的白光没能出现或许可以算的上完美。

她转身走向床榻,嘴巴微微抿了一下。

似乎接受了这个结果。

毕竟那人是除了她自己外最了解自己的人。

第六百九十四章 不善此道

午杏儿并没有像韦小宝和宝玉想的那样随他们去见小晴雯。

望着她向北而去的背影,韦小宝不解地问道:

“她这是要去哪呢?”

宝玉耸了耸肩摊开手说道:

“杏儿行事如同她那张脸一向神秘,从来都是独来独往,没人知道她的总结。”

他掂了掂袖中之物实在猜不出师姐交给他的是件什么东西,为何要在大海试之后才能打开。

宝玉最不善此道,不再去瞎猜,转身对韦小宝说道:

“走吧,我肚子饿了。”

四下里飘起各种食物的香味。

宝玉看到白犀和姒姒略显惊讶,一直扛在肩上的乙亥被立在了地上。

“堂堂大青山何时与妖族走到了一起,这可真是有意思。”

为人搭理的宝玉用余光看了一眼一旁那顶造型别致的马车,知道那里边一定是传闻说中的推磨黑炭雨生。

他自己端起一碗白米深深地吸了一口,发出一声极难听的呻吟声,接着讲道:

“都说师姐做得一手好饭,今日也算是见识到了。”

说罢也不顾众人的眼神,便是一顿胡吃海塞。

韦小宝一脸无奈地回识了一眼众人惊讶的目光,好像是在像众人解释。

“呀,师兄,你来了。”

叶云人为出现声音先至。

无疑他是悄悄跟随着姒姒来到这了里的,稍早前他一直躲在别处注视这里,知道宝玉出现,他才敢现身。

“我们又见面了,真是有缘。”

叶云径直走到姒姒跟前嬉笑着说道。

“真是一个甩不掉的尾巴,浮山出了这样的高徒,也算是件稀奇事儿……”

更奇怪的是宝玉作为大青山有一定影响力的弟子,并没有就叶云的失态作任何反应,他自顾自地吃着第二碗米饭,仿佛所有人都不曾存在。

白犀看出了其中的尴尬想上前与叶云交交手,却被姒姒拦住了。

姒姒冲叶云淡淡笑了笑转身向那架马车走去。

叶云一时慌神,竟跟了上去。

却听到乙亥兀自在剑鞘中颤抖起来,他这次感到师兄的怒意,转瞬消失在夜色中不见了。

叶云走后小晴雯在他曾站立过地方发现了两枚杏核,由此可见他是从长安城出来的,并且去过一纸宣。

那种杏子只有在一纸宣才能吃得到。

宝玉见叶云离去,也就此消失在夜色中。

一切归于平静,韦小宝梳理过去这一个时辰发生的事情,似乎觉得将有什么大事情发生。

“你不用说了,我都已经知道了。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你必须得适应它……”

“师父,大青山那边真的有人想杀你吗?”

姒姒有些不安地问道。

雨生闭上双眼当晚没再说话。

听着马车里雨生与姒姒的对话,韦小宝一夜未睡。

夜色中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那架马车。

早在从琅琊郡出发时小晴雯就发现身后有尾巴,只是今夜换了人。

……

次日启程前雨生把小晴雯和韦小宝叫上了马车,车外只留下白犀和幺妹儿两个人。

“今晚入城后我和姒姒殿下先回荐福街。小南山下有一片桃园,你二人替我去看一看……”

不知道为何,雨生显得有些虚弱。

这些天他正在尝试破镜,却始终没有丝毫进展。

“难道师父要参加大海试,可是,可是她现在的境界能行吗?”

从马车上下来韦小宝回头望着身后一眼不见头的队伍,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长安城。

雨生的决定让小晴雯也感到不解,一行人中他的境界最低,为啥不用境界最高的自己。

“你可知道你师父让我们去小南山下的桃园做什么吗?”

“该不会是去摘桃吧?!这个季节也没有桃子啊!”

韦小宝摸了摸后脑勺摇摇头说道。

“桃园的主人是你师父的故人,我猜想你师父一定是修行遇到了问题……”

小晴雯压低声音讲道,即便是如此她还是感受到身后有一双眼睛瞪着,于是不安地回头看了一眼马车,不再言语。

……

初春长安的傍晚还有丝丝寒意,田埂上的绿意很是娇嫩。

入夜后南门外的田野上出现了两个身影。

二人有如两道擦着地皮而过的风,青草娇嫩的身姿像是被风吹拂过一样,扭了扭腰。

向南有一座郁郁葱葱的小山,名小南山。

那片桃园就在浮山脚下。

园主是一个姓夏的老人,没人知道她的名字,附近的村民都唤作夏老先生。

夏老先生除了种桃,还用桃木做一些器具。

其中最著名当属桃木剑和桃木棍。

桃园寻常百姓可以入得,修行者未获得老先生许可却不可随意进入,即便是正道掌门来访也是如此。

韦小宝站在桃园外一阵着急,正准备硬闯时,小晴雯摇响了手腕上的银铃。

铃声似山谷里的杜鹃随风在桃园里飘荡。

片刻功夫,一个满头银丝的老者拄着桃木拐杖从桃园里出来。

仔细的话可以发现他并不是走着来的,他那双脚根本没有接触到泥地,准确地说他是驭剑而来。

那把木剑极薄,与真剑无异。

“你是老阁主什么人?”

老者从木剑上下来见是两个娃娃,显得有些不快,厉声问道。

“老先生知道奶奶……”

“怎么,你是老阁主的孙女?”

听到小晴雯话老者的语气瞬间发生了变化。

“晚辈小晴雯,见过夏老先生。冒昧问一句,先生与赵家……”

“你们走吧,就当我从来没见过你。”

面对老者的突然翻脸,小晴雯毫无准备,她不清楚是什么让对方生气。

“老先生,先师雨生托我和师姐前来拜访……”

老者这才注意到一旁的韦小宝。

“请随我来。”

时下正值桃花全盛之时,在浓密的花香中行走多时,二人跟随老者来到一株高大的桃树底下。

老人就住在树上的窝棚里。

树枝上挂满了格式桃木剑和桃木棍。

老者将脚底的木剑取下挂在树枝上,揪着小晴雯和韦小宝的衣领一跃而起来到窝棚前。

那是一个由数千跟细小的桃枝编制成的窝,很精巧,整个大陆只此一间。

第六百九十五章 世界大很多

不知道过了多久,宝玉忽敢后背冰凉。

一般认为,只有冰冷的尸体才会躺在石床上

用手摸之,发现自己的确躺在一张石床上,她猛地起身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绵延不绝的青山。

比大山青山还要青。

一株株粗壮的树干,诉说这此间的古老。

这是一方小世界,比真实的世界大很多。

宝玉从冰冷的石床上下来,顾不上欣赏生活在这里的花鸟鱼虫,姒姒哪里去了,这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突然,一道微风拂过,不远处的湖面上被风掀起层层涟漪。

湖心有一个石亭,石亭前悬浮这一艘木舟,木舟上有一位钓者。

确定自己和钓者是此处唯一的人之后,宝玉踩着湖水来到石亭处。

亭中有淡茶两杯,蒲团两块。

在她落地之时,钓者有了收获。

鱼儿不做任何挣扎,任由鱼线将其脱出水面。

钓者将鱼儿取下放回湖中,重新支起鱼竿。

或许是感知到宝玉的出现,姒姒放下鱼竿从木舟上走下来:

“你醒了啊!你看这此间风光比起大青山如何……”

宝玉没有回答,在其中一块蒲团上坐下,姒姒在她的对面坐下。

喝茶。

看湖。

相对而坐。

两碗茶过后,宝玉依然没有讲话。

木舟上鱼竿再次开始颤抖,姒姒却没有丝毫收竿的迹象。

“你在等什么?”

姒姒放下手中的茶碗心想仙师何不问我钓什么呢!!

宝玉看出了她的心思补充道:

“这湖中的芸芸众生,犹如世间的人一样。修行者便像湖中的鱼,被钓到了便有机会脱离这潭水……

“被重新放回湖中的鱼儿,重新修行,还能像当初吗?”

姒姒知道她讲的是她自己,将目光投向湖中,发现那条被自己放回湖中的鱼儿正在水中看着自己……

“你把我带到这里来不会只是看看风景、喝喝茶吧!”

“这一方世界是母后的一滴泪凝结而成。”

讲道此处姒姒仰头望向头顶飞过的两只飞鹤,半响后才接着讲道:

“母后生前养的飞鹤最后一只在半月前死去,那只飞鹤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讲出了湖底的秘密。”

……

湖底并不像湖面上看到的那样清澈。

石碑就在湖心石亭的下端,并不算难找。

说是石碑,实则只是一块并不算大的条石,天然形成并无人为的凿痕。

条石平躺在湖底,无论是那一面找不到文字或是符号。

姒姒反复摸着条石,神思有些紧张。

她试图将条石翻个面,看一看背面,不想却被宝玉给制止了。

……

湖心石亭中,姒姒望着从发丝滴落的水滴缓缓化开。

“我找不到任何理由去相信这一事实,兰陵镇守悄然消失已达千年,怎么会囚禁在湖底呢?!”

“传闻那只龟过去一千年一直躲在某处睡觉,今日所见看来传闻不虚。”

宝玉望着湖水说道,然后起身准备离去。

“走吧,让那只龟安心修行,眼下唤醒它不合时宜……”

姒姒原以为石碑上或许藏着妖族的惊天秘密,那里会料到下面压着的是兰陵镇守大人。

……

小和尚似乎对兰陵的一切事物都无比好奇,好在他没有忘记师父出发现前的交代。

不让小和尚说话,依然无法阻止他捅娄子闯祸。

那是一件设计奇特的大庙。

由数千块页岩搭建而成,之所以说它奇特是因为它看上去根本不像一栋建筑,倒像是随意堆放的一堆石料。

彼时,宣彻老和尚正与小晴雯等欣赏一株罕见的花卉,一时竟忘了小和尚。

谁也没想到,随着一声巨响,一个硕大的蘑菇云在那间大庙山空升起。

众人面面相觑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此时韦小宝发现小和尚不见了。

“他该不会是跑到庙里去了吧?!”

韦小宝望着缓缓升起的蘑菇云自言自语道。

果然没过多久,废墟底下传出小和尚的声音。

宣彻老和尚气得脸都绿,为了是白犀在韦小宝的帮助下降小和尚从废墟里抛出来。

当韦小宝伸手准备去抬开压在小和尚腿上最后一块石板,小晴雯惊呼道:

“别动!”

没等韦小宝问清原因,小晴雯将手伸到了石板底下。

此时小和尚刚刚落地的心再次悬起,他不清楚小晴雯究竟发现了什么,他只想尽快从废墟中脱身出来。

一番摸索无果后,小晴雯唤出了六日。

六日顺着小和尚瘦小的大腿一路向石板底下爬去,数十息过后仍然不见六日出来。

小晴雯发现小和尚很想讲话却又说,于是扭头看了一眼宣彻老和尚。

“现在允许你说两句话,你可别浪费了啊!捡重要的说来。”

“六日已经向着石板更深处去了。”

“现在可以将我救出来了吗?”

就在此时,宝玉和姒姒赶来。

一番解释之后姒姒的话给小和尚师徒二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这是一间废弃了的破庙,先救人。”

“不行,六日还在里面没出来。那块石板不能动……”

小和尚师徒二人和姒姒回头看了一眼宝玉,见她脸上神色平静,只得听按小晴雯坚持的去做。

小晴雯还惦记着自己发现的东西,因姒姒和宝玉的出现,她更不愿说出自己究竟发现了何物。

此时小和尚真心后悔告诉大家六日的位置,两滴泪已在眼眶里直打转。

但马上又被微笑代替,他看了一眼一脸焦急的老和尚。

老和尚点了点头,他才兴奋地说道:

“它出来了,它出来了……”

韦小宝正要问谁出来了,六日在小和尚腿上飞奔而出。

“究竟找到了什么?”韦小宝比谁都急切,率先问道。

小晴雯将六日重新装进袖子里扬长而去,谁也不清楚她到底在干什么。

她走之后,众人把刚从废墟中抛出来的小和尚给围住了。

老和尚最先开口说道:

“现在你可以不用闭口,尽管说,我不再打你……你在这间庙里究竟发现了什么?”

韦小宝也符合道:

“对啊,究竟是什么让小晴雯那般神秘。”

“是一片白色的羽毛,和去接我们的那个姐姐身上的一样……但是……”

“但是什么?快说。”白犀紧张地问道。

他不合时宜的紧张让姒姒有些不安,她似乎明白了宝玉为何对她安排白鹿料理兰陵一事未发表看法了。

“好了,你继续闭口念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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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七章 实属罕见

大青山外的茶棚里只见小晴雯和宝玉,韦小宝不见了去向。

平日里冷清的茶棚里坐满了大青山散落世间的弟子,以及青山外的修行者。

大青赛不断有青山之外的宗派报名参加,盛况一届胜于一届,大有与大海会争雄的架势。

“哟,这不是浮山的小晴雯和宝玉嘛!怎么你们也有空来大青山凑热闹?”

“混账东西,你家师父没教你怎么说话吗?快给我滚开……”

宝玉瞪着眼睛厉声骂道。

来到师徒二人茶桌前的是个矮个胖子,断刀门的马丰。

此人在断刀门排行第七,于是改名马七。

断刀门是西境的一个正道刀派,上一届来的是马七的大师兄龙华,首次参加大青赛的断刀门在那一届大赛上取得了不菲的成绩

没等他接话,不远处有人冲这边喊道

“马七同学,又挨教训了吧!来来,喝碗茶清凉清凉。奚九师妹,多年不见,火气还是这么大,我喜欢……”

喊话的少年叫段海,来自大泽的通天教,是老崔的师侄。

通天教素来与浮山交好,自第一届大青赛以来,每一届都少不了通天道友的身影。

四年前那届大青赛段海正在闭关,今年他自然是冲着梨园榜首而来。

在过往的大青赛中,有两次梨园榜首被通天教弟子占据。

通天教作为无忧门后最靠近渊地的正道修行,其弟子都是在与渊地冥族的实战中一点点磨炼出来的。

段海更是茶棚里除李辣辣之外唯一个参加过上一次兽潮战斗的人。

若按浮山修行界定划分,段海应是小周境后期的强者,冲击梨园榜首,他有绝对优势。

马七挨骂也不生气,反而冲宝玉傻傻地笑了几声,转身去找段海。

痴人的智商往往低于常人的,尤其是在他所倾慕的对象面前。

宝玉从来不缺少倾慕者,像龙七这样厚颜无耻的另类却仅此一例。

小晴雯留意到,茶棚里有不少新面孔。

比如漠南马当镇的散修柯皓。

以前他们连大海试都很少参加,今年却能在青山外遇见,实属罕见。

还有第一次参加大青赛的有寒门和化成寺的老和尚,这两派虽然都是小门派,但这些年的影响力一直处于上升趋势。

小晴雯一直以来都很喜欢这两派的行事风格,他们总会在修行界风气不好的时候刮起一股青风。

寒门只来了一人,化成寺的老和尚倒是带了一个小沙弥,但也不像是来打架的,想来都仅仅是观战。

林玄临和宣彻老和尚坐在一起,和其他桌都不一样,他们没有争心,嫣然局外人的谦卑姿态。

各桌上或喝茶,或闭目养神,不时有人将望向角落里的师徒二人。

每每宝玉都会以冷眼回之。

小晴雯自进了茶棚大部分时候在闭目养神,也不在意那一道道异样的眼神。

只是天子、荐福寺老禅师和玄玑阁老阁主,以及各宗掌门始终没有就此表态,这些人心中的杀念才没有升级为实际行动。

……

茶棚外,那株小松树的影子开始向东偏移。

韦小宝匆匆进了茶棚,数十双眼睛马上落在他身上,这让他有些紧张。

他快步来到角落那张茶座坐下。

茶棚各处响起窃窃私语声。

小晴雯张开眼睛,让宝玉他递了一碗茶示意先喝了茶再说。

“正如师父所料,的确是剑神的弟子在捣鬼。

“他们在各个路口阻拦,无论是谁想上山都得战胜他们才可以通行。”

“山上就没有察觉到?”小晴雯瞪大眼睛问道。

“应该还没有。”

“大青山何时变成了一群废物,难道他们就没发现上山的人少了不少嘛!”

“也不全都是废物。”小晴雯笑着说道。

一时惹得不善言笑的韦小宝也笑了起来。

“师父咱们怎么办,你知道有小道上山吗?”韦小宝清澈的双眼紧盯这小晴雯问道。

“不用急,再等等吧!”

马七从韦小宝一进茶棚,就开始盯着角落的动向。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端着一碗茶站到韦小宝跟前。

“小兄弟这可不地道,这么重要的消息只管告诉你师父,让大伙在这瞎等?”

韦小宝迅速脸蛋涨的通红,说不上话来。

宝玉瞪了一眼马七望向茶棚外不予理会。

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来人是韩载鲸和两个少年。

这两个少年,宝玉在长安城外见过,一个叫石虎,一个叫石龙。

龙七知道韩载鲸与玄玑阁的关系,更清楚他在长安城做的事情,趁他进来前赶紧溜之大吉。

韩载鲸下了马直接找到角落里那张茶座,石氏兄弟并没有进来。

一纸萱来了三个人,茶棚外却有六匹马,马上明白韩载鲸的来意。

宝玉在韩载鲸下马时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小晴雯,此时没好气地说道

“你不好好在长安城做你的生意,来这里做什么?”

“你们都来了,怎么能少了我呢?”韩载鲸接过店家递的一碗茶一饮而尽,接着说道

“好茶,想不到,在这样的地方还能喝到此等好茶。”

韩载鲸扫了一眼茶棚各桌,拱手道

“都是前辈同仁,今天的茶我一纸萱请了。”

说着把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店家,店家连声道谢,美滋滋地转身退开。

“咱们这就上山吧!殿下的车队应该也就要到了……”

此时宝玉和韦小宝才明白小晴雯此前为何说不急。

原来他早已知晓道道公主会来。

“再等等。”

还等什么?

这次宝玉和韦小宝完全不懂了,公主已到,难道小晴雯等的另有其人。

韩载鲸脸上的笑意也瞬间敛去。

此时,茶棚外跑进来一个小太监。

“殿下称口渴,想吃杯茶……”小太监在韩载鲸耳边耳语道。

韩载鲸再次扫视了一遍茶棚里的众人,转身对店家讲道

“煮一碗茶,送到那顶轿子。额,还是送给他吧!”韩载鲸指了指身边那个小太监。

此时一顶外围挂着层层白纱的轿子落在树荫底下。

“不用送来了,我也正想见见修行的前辈们。”

“不可,赶路要紧,殿下还是呆在轿子里。”

除小晴雯外,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众目睽睽之下,韩载鲸马上改口道

“殿下,为了您的安全,让人把茶给您送来。”

“哼,什么安全不安全,这里的都是正道中人,对天子拥戴的很……”马七拍案而起。

“你是谁,这也轮到你说话了?”

“断刀门马七。”说着马七一亮出手中的断刀。

“误会误会,殿下想见见诸位,咱不能不识抬举。要不,各位前辈道友,咱们一起会给殿下请安?”

段海起身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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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八章 实则不然

站在石牌坊前,晴雯突然停了下来。

她的神情极其专注,仿佛眼前的虚空中某种强大的力量存在。

二人眼前一切看似在平常不过,和别处一样的建筑,唯一不一样的是这里能看到异族和妖族人面孔机会更多一些,此外与长安城别处别无两样。

实则不然。

韦小宝从她的神情中立马嗅到了些什么,虽然她并不能看到晴雯看到的东西。

虽然这是她来到成安之后第一次离开荐福街上的一领青衫。

一切对于她都是陌生的,仅仅靠当年老夫子所讲述的那些东西,认识这座天凤大陆是远远不够的。

“一定要跟紧。”

这五个字让韦小宝的精神更加击中,长长的衣袖甚至飘了起来。

这可并不是风吹起了的。

“你不用这么紧张,我只是担心你迷路。”

不知是给自己解压还是事实真是这般。

韦小宝并没有完全放松已经提起来的警惕,衣袖仍有些飘逸。

过了那道牌坊,西市的叫卖声才渐渐想起。

晴雯用余光看了一眼韦小宝说道:

“放松些,你这样会下着别人的。”

不远处有几个妖族人出现,韦小宝这才渐渐放松下来。

这里的摊主与别处同,摊主全都是青壮年,从他们的谈吐动作甚至不难察觉,他们全都有修行的印迹。

若是看清他们正在进行交易的东西便会发现,一切都合情合理。

剑仙斛这种人族剑宗修行所需的必需品,韦小宝已经多个摊位看到了它们的存在。

妖族至宝苦麂的比例也很高。

还有一些连晴雯都不认识的稀罕物。

冰凌一样有很多面的透明宝石,叫劫运石。

锅底灰一样成堆的粉末最受僧侣们的亲耐,据说他能就凡人的命。

没有人知道它原来的名字,以前有个僧人给它取名——大雄。

此后世人便把这种酷似锅底灰能救凡人命的粉末称作大雄。

像劫运石、大雄这样稀世罕物还有很多,它们纷纷来自南海之南的彼岸大陆。

当然晴雯带着韦小宝来西市不是来逛街猎奇的。

他们比街上任何一个人的脚步都快,以至于很快被监市的衙子给盯上。

虽说这里的交易放眼整个天凤大陆也再找不到第二处,监市却不是长安城里一流的衙子。

甩掉他们对于晴雯并不算难。

一番下来,韦小宝早已迷宫一样的街道给绕晕,就连日日在此间晃悠的监市都被晴雯弄糊涂了,何况是她。

她很好奇晴雯在如此复杂的街道里准确判别方向的,回头看了一眼确定监市没有追上,韦小宝问道:

“你是怎么做到的?”

晴雯顾不上理会这些进了一家店。

这家店与其他店铺不一样。

它的门前没有摆放任何东西,店里也很冷清。

柜台上只有一位头白发飘飘的的老人。

老人干瘦修长的手指正在飞速地拨弄这算珠,店里只能听到算珠相互撞击的清脆声。

同时还能嗅到淡淡的清香。

这样一位仙骨浩然的老人,手中的算盘自然不仅仅是用来做账用。

晴雯的视线从老人手指与算珠上移开,落在他伸手的架子上。

架子上码放着十来个精致的竹编小盒,盒内便是清香的源头,大周外输彼岸大陆的极品仙毫。

这种在大周寻常百姓家可见的茶叶,南海另一边的那些矮人为何对其渴求,以致于肯拿劫运石和大雄来换取。

其背后的缘由知道的人大都已经飞升。

现存世间的,没人知道他们在大陆的那个角落。

铁成主的视线在茶盒上停留了很久,茶没少喝,对于这种神奇树叶所蕴含的力量她已然参不透。

隔着薄薄的竹壁,仿佛能看到茶杯中悬浮的嫩叶,如同早春柳条新抽出的嫩绿。

拨算盘的老人扑哧一声笑了。

他笑的是铁成主那苛求的眼神。

那苛求不是贪婪,是她对玄妙之门的仰望和敬仰。

“未来十年之内的春茶都已经售罄,想喝,最快也得等七年。七年之后有品阶一般的秋茶,你用足够了……只是味道略重些。”

老人讲话和他拨算盘一样干脆利落。

听着老人这一席话,晴雯有些惊讶,对方竟然能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便能摸清她的境界。

她示意韦小宝在一侧的木椅上桌下,自己向柜台走去。

“午子仙是您什么人?”

此时该轮到老人感到惊讶,他终于停下了手指,看着晴雯说道。

“眼花了……竟然没瞧出来,城主年少英雄,在这井林中往来无碍,老朽感佩。名人不说话暗话,我正是午子仙。”

午子老翁,南海那边的矮人尊其为茶仙,先帝是他的好友,八宗师祖与他参修茶道……

韦小宝猛地站起来,嘴巴微微张开,呆呆地盯着着午子仙。

晴雯忙示意她坐下。

“仙翁谬赞,来无碍,去就不一定了。”

她微笑着对午子仙说道。

茶童子捧着一小碗茶出来,放在韦小宝对面茶几上,然后把门关上了。

关门的声音让韦小宝有些紧张,心想:

“这老仙翁难道不想让我俩离去了?”

“来这边坐。”

那是一块楠木根部阴沉木。

如今就连天子想找一块合适的楠木根做茶几都不太可能,这里确实一块堪称神木阴沉木。

午子仙那些年隐居午子峪时何其简陋,与今日差别非天地之距离不能丈量。

“我与你爸爸在静海有过一面之缘,他曾送过我一双上古剑齿虎的牙石。当日老朽身上只剩下些品阶一般从春茶,对着那两枚化石总觉得你爸吃亏……”

说着轻拂衣袖,将茶碗往晴雯面前缓缓一推。

“你爸也算是一位故人,见女如见父……这茶是数日前在汉山南坡所采,请……”

她不是来喝茶的,更不是来“叙旧”。

办事归办事,有好茶自然不能错过,那样也不礼貌。

“替我爸谢前辈念旧时一面之缘,晚辈就不客气了。”

……

“她现在的状况在她回长安前便算到了,希望如她所愿能有帮助。”

片刻之后茶童再次出来,端着一个小陶罐。

陶罐被装进一个竹盒里送到晴雯面前。

午子仙从袖中掏出茶花递给给晴雯。

“有了它,你们便可来去自如。”

那茶枚茶花虽已被风干,色泽却于刚从茶树上采摘的一样,应该属于午子峪品阶最高的茶花。

晴雯发现一共有六十片花瓣,恍然明白这并不是送给自己的。

她似乎开始有些嫉妒雨生。

茶童把二人送到街口,分开始说道:

“仙翁十日后回午子峪,二外若有事可直接来找我。”

八宗协助大周太祖建长安时,午子峪只是排名最后的一个小宗。

因此只把西市的设计交给了午子峪。

千年之后八宗有六宗离开长安,唯独天玑阁和午子峪仍在长安。

离开六宗也只有大青山、南山和通天教延续了当年的势力,北宗早在先帝时便已经衰落。

天凤、朱雀二门早在第二次兽潮后就再也找不到踪迹,幸存者也都沦为了散修。

谁会料到,看似最弱的午子峪接手的西市却是太祖最重要的手笔之一。

井林之下的秘密对于其他七大宗早已是不公开的秘密,这或许也正是六宗离开的长安的重要原因。

听完这些,韦小宝站在原地愣了很久,发现晴雯走远追上来问道:

“西市底下到底是什么?”

“我怕吓到你!”

第六百九十九章 黑暗中

岩壁上不知积聚多久的水滴终于挣脱岩石的束缚。

水滴凝聚极其缓慢,即便这样,岩壁下端还是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水凹。

水凹实在是浅,水滴溅起水花落在水凹旁雨生的脸上。

黑暗中,雨生溅到水的脸猛地抽搐了两下。

手指紧紧抠住身体下冰冷的岩石,站了起来。

有亮光的地方不断有徐徐微风送进来,微风并没有很快使他清醒。

雨生懒得去辨别自己身在何处,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躺着晒太阳。

很快,雨生嗅到了兰花的残香。

“你还在惦念他?”

隔着厚厚的石壁,老夫子的声音传入雨生的耳朵。

他这话是在问山希,同时也是故意说给雨生听的。

雨生并没听到山希的回答,但是他听到了山希离开的脚步声,脚步声不难判断,山希已经成功迈入了第一境地第二个阶段——问天。

他比谁都清楚,山希正面临自己最难过的一关——爱人,自打二人住进北崖松树林中的茅屋开始,雨生便清楚山希会在这个阶段绕上一阵子。

“你难道打算一直在里面待下去?”老夫子透过风口将话递了进来。

雨生没有回答,但老夫子看到了他面部的表情,老夫子清楚地感知到了他的意思——如果不出来,我上浮山来做什么?

那么,你这个问题我自然没必要去回答。

“哈哈哈……”

让雨生没有想到老夫子会是这样的反应。

“敬天阁书房一直空着,你若愿意……”

敬天阁是浮山历代老夫子住的地方,位于司马台之上,是浮山最高的建筑,在那儿可俯瞰整个浮山群峰以及弟子们习剑的地方。

而书屋可谓是占据了敬天阁最好的位置,那儿太阳可以从早晒到晚。

平日里只有老夫子去翻阅一些旧的卷宗。

就连他的使者嚯嚯没经过同意也不能进去。

老夫子等着雨生的回话,而他自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此时他打算继续沉默下去。

“他如果愿意,就一定会去。”

老夫子也只能这样劝自己离开。

为了不碰到山希,雨生选择太阳落山之后开始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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