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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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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1)

“瑞香,这盆大雪素再过半个时辰,就将它从窗台移开。”

清雅的女性嗓音温和恬静,在冬日的暖阳里如同泉水般干净清澈,闻之让人心安。

“知道了,小姐。”瑞香很认真地点头,这盆名贵的兰花是小姐心头的最爱,瑞香再清楚不过。

夏若净细细地打量那盆在初阳下熠熠生辉的兰花,四朵雪白的花在轻轻的风中微摆,绿玉一样的长叶如同绵绵垂柳,葶淡白如玉、荷瓣洁白如雪、花舌浅白如腊,而形美清香扑鼻。

这株只生长于西南的名花,在她几年的努力下,今冬终于开出娟秀的花朵。

再次悉心察看一次,确认暖阳不会对它造成伤害,夏若净漆黑的眼眸闪过满意的光芒,理了理衣袖,“瑞雪。”

“是。”随侍在旁的瑞雪手脚利落地拿过雪白的银狐大氅披在她的肩上,伸手轻轻地将夏若净乌黑的秀发从大氅下面理出来,再绕过去为她结好缎带。

“桌上那本帐薄,一会宝珠来就拿给她。”

“是。”瑞香望了眼光滑的桌面,一本深蓝的薄子静静地摆在那里。

夏若净很淡地点了点头,接过瑞香递过来暖暖的手炉,捧在怀里,举步往房外走去。

瑞雪早就打开暖帘,待小姐出去立刻跟上,往院门口走去。

这是安阳城夏家一个极普通的清晨,夏家的大小姐夏若净,要陪她的母亲夏宜秋,去城西的严法寺礼佛。

说起城东的夏家,偌大的安阳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整个紫旭国里,夏家算是赫赫有名,因为夏家可是全国遐迩的名兰世家。

俗语说:“百姓栽花、宰相养兰”,可见兰花身为君子花有多么受到大户人家的青睐;而兰花的价值也从最平民的几钱银子上至几千、几万两银子不等,尤其是名贵稀有的品种,更是几十万两都买不到,素来受到爱兰人士的争相追捧,一花难求!

夏家的兰花以种繁形美闻名全国,尤其是十五年前培育出来罕有的莲瓣兰花“碧玉莲”,长叶青厚、挺硬,花葶美如碧玉,及至花开荷瓣、色如碧玉、娇若玉雕、素净无比、清香四溢!一时间风靡全国,是官宦贵族间的新宠,价值连城!

然而夏家虽然生意越做越大,日进斗金,却一直香火不旺,至夏石坤那一代,膝下仅独得一女夏宜秋,只得招赘入门,谁想夏宜秋也只生养了一个女儿夏若净,再无所出,一直到夏老太爷过世,都还为没有男孙,而耿耿于怀。

“净儿,今日你要好好求求佛祖,为你寻得一个如意郎君。”温柔的女音在宽敞的马车里响起,夏宜秋美丽的脸庞上满满的慈爱。

“好的,母亲。”夏若净很柔顺地应下,手里的茶壶倾斜,白烟袅袅间,云间春毫的香气四溢、怡人心脾;素白的手拿起那小巧的天青色瓷器,递与母亲。

夏宜秋接过来细细地闻香,“顾家明年的新茶,应该也是这般清冽吧。”这顶级的云间春毫是紫旭国、风仪城、顾家的独门名茶,一年只出产极少的量,一片茶叶比一片金叶还要昂贵!

但它的茶味,却是让人一尝难忘!

夏若净回以一笑,为自己再倒上一杯,慢慢地品。

“净儿,你一定要找一个爱你的夫婿。”望着女儿甜美的容颜,夏宜秋眼里闪过一丝悲伤,“不要像母亲这样……”当年心爱的人因为不愿做上门女婿,而遭到父亲的反对,俩人有缘无分,她父命难违,只好另择他人,成为这一生的遗憾!

“母亲。”夏若净放下茶具,靠入母亲的身旁,“女儿知道。”

“乖孩子。”安慰地笑了笑,放开那些久远的难过,“你不用招赘,只要对方人品好,知道疼你,就嫁过去吧。”

“是。”

“一定要是书香门第,知书识礼才可以。”女儿纯良可人、蕙质兰心,只有那样的人家才能与她相配。

“是。”

“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能找到一个可以相伴的人,这样我就别无所求了。”女儿的好,做母亲的再了解不过,这样的人儿,怎样都不可以再走她的老路!希望女儿可以圆上她的那份不完美!

“净儿听到了。”

再乖巧不过的应答,夏若净眼眸低垂,神情温驯而安宁。

法严寺位于安阳城最西面的青霞山上,是安阳的第一大佛寺,香火鼎盛。

夏若净跟随母亲在大殿上香祈福后,夏宜秋按照惯例到禅房独自静坐半日,夏若净就带着瑞雪在寺院里随意地走走,慢慢地欣赏这宏伟的建筑、大气的格局。

每年的今天,她都会陪母亲过来这边礼佛,十几年来从未间断,对这里算是比较熟悉,而且法严寺占地广阔、景致雅静清幽,置身其间让人心旷神怡。

“小姐,刚刚听一个师父说,寺内东面的风景很好,今天天气又不错,我们去看看吧。”瑞雪年方十六,正是好奇心强的年纪,而且生性活泼、爱热闹,听到好景致就忍不住想要去观赏一番;毕竟这几年跟在小姐身边,因为夏若净非常循规蹈矩,基本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今天难得出来,还带着她,当然开心得要命了!

夏若净在心底叹气,就知道带瑞雪出来不会清静太久。

因为恰逢珍贵的大雪素花期,而她又要陪娘亲过来这边,瑞雪的性格未定,只能将仔细认真的瑞香留在家里打理。

“可以吗,小姐?”

跟在她的身边,也真是难为瑞雪的性子了,这个要求也并不算过分,夏若净微微地点头,引来侍女开心地欢呼,在看见小姐的眼神后,赶紧捂住唇,不敢再放肆,生怕小姐改变主意,连忙在前面引路。

法严寺种植着许多苍天古木,绿荫浓浓,如果是夏天到这里,肯定非常凉爽,冬天则过于寒冷。

不过幸好现在已是残冬褪去、春意初现,再加上今天阳光灿烂,气温还是很舒服。

脚踩在厚厚的松针上,长年累月铺迭而成的落针,早就已经失去了苍翠的颜色变成淡淡的褐色,踏上去软厚而带着些微的弹性,鼻翼间若有似无的松木清香,让人的心情都变成宁静旷达起来。

夏若净轻轻地抚着粗糙的松树,片片微揭的树皮泛着岁月的斑驳,耳边有鸟儿轻唱的声音伴随着山间泉水淙淙,真是人间仙境莫过于此!

“小姐,这里可真美!比咱们在济永城的别院还要美上几分呢!”瑞雪抬头四处打量感叹道,她一直以为夏家济永的别院是最美了,几年前去过一次就念念不忘,“没想到原来我们身边就有这般好景致。”

夏若净拾起一片已经干朽的树皮,静静地望着那繁复的纹理,一丝一缕都是岁月的痕迹。

“处处都是好的。”端看你怎么去看,心若有美则入眼皆妙,心若无美,再好的景都是虚设。

“小姐,夫人为什么每年都会来这里上香?”城里那么多的寺院,为何偏偏是法严寺?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合缘吧。”

“也许夫人喜欢这里的景色。”瑞雪望着那一片早春的绿草,紫红的小花点缀在那碧色间,分外可人。

“小姐,我们今年的春兰长得特别好呢!夫人一直在称赞,那个订单多得让达叔……”

太聒噪!还是没有完全调教好,夏若净在心底叹气,或者,这是天性所致,需要花更多的时间?瑞雪与瑞香都是六岁就跟在她的身边,十年过去,两人已经有很大的区别。

不过,像瑞雪这样的活泼热闹,大部分时候都很讨喜,她也喜欢,只不过……

听了半个时辰之后,夏若净开始觉得有点头痛,淡淡地开口:“这里好像有点冷。”

“啊?”滔滔不绝戛然而止,瑞雪立刻关心地问道:“小姐是不是穿得太少了,这山上不比家里暖和,还是要多加件衣服才可以,还是我们回去……”

“有手炉就够了。”

“那我马上去拿。”刚刚在禅房里小姐说不需要手炉,就搁在那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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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请在这里等我一会,不要走远,我去去就回。”

“嗯。”

瑞雪性格爽利动作也很迅速,不消多久已经走出了松林。

终于,这瑞安静了。

夏若净暗暗地叹气,虽然她还是挺喜欢瑞雪叽叽喳喳的个性,她说话很生动,听来也分外有趣,但今天她真是兴奋过头了,可能是太久没有带她出来逛逛,所以才会一出来就开心到不行吧。

不过,她还是比较喜欢静静地欣赏景色,举步慢慢地走着,再度拥有那份闲情逸致。

虽然每年都会到法严寺来,可是在这里,她其实并不是很热衷于到处游玩,经常是安静地坐在房间里面看看书,等候母亲,这样出来漫步的机会还是比较少,偶一为之,倒也不错。

忽然,一阵窸窣声从旁边的灌木丛中传出来,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安静地站在那里,侧耳细听,羽毛扑楞的声音越来越明显,还有鸟儿轻啾。

一股突来的冲动,让她顽皮心涌上,拎起裙摆,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低矮的灌木,慢慢地探头过去,一只小小的鸟儿在深色的灌木中跳来跳去,时不时停下来啄几口刚刚萌出来的细嫩叶儿和饱满的种子,满足地抬头鸣唱,真的很可爱!

她唇边的笑意更浓,屏住呼吸,极微、极小心地轻轻朝鸟儿探手,一寸一寸地接近,却在越来越近的刹那,急躁的拍翅声伴随着一个小巧的身影从灌木丛中一窜而出,像箭一样笔直地射向空中,没有丝毫停留,飞到一个高度,猛地顿住再一窜,继续往上飞,一串清脆悦耳的鸟鸣声从空中恣意欢快地撒下来。

原来是一只云雀。

夏若净停在那里,抬头望着空中越来越小的黑点,唇边笑意深深,漆黑的眼里闪动着光芒;抬指,就差一点点,差一点点她就要抚到那只可爱的小东西,刚刚鸟儿伸翅时,那羽毛甚至拂到她的指上了。

“你抓不到它的。”一道男性的揶揄嗓音从旁边传来。

她很缓、很慢地转身,脸上没有惊吓的表情,很镇定、很自若;看见不远处那个高大的男子,轻松惬意地斜靠在树杆上,黝黑的眼珠紧紧地盯着她,在她转身过来的瞬间,一簇光亮从他眼中闪过。

一个陌生的男人。

在这种安静地几乎偏僻没有人烟的地方,遇到一个不认识的年轻男子,身为一个从来都不见外人的大家小姐,她应该要惊慌失措,再不济,也要仓皇而逃;可她没有,只是很冷静地轻扫过他阳刚的脸庞,还有那一身明显不是儒生的打扮,心里已经有底。

她有礼地点头,“抱歉,打扰了。”她举步往来时的路上走。

“等一下。”男子动作很快地挡住她,眼眸灼热地望着她,“我有话要跟你说。”

“我们素不相识。”很淡、很淡地提醒。

他咧开嘴笑得很豪气,“说说话不就认识了吗?”

她退开几步,刻意用一种很缓、很慢的目光打量他,然后开口:“没有必要。”

很冷、很傲,识趣的人早就该走开了,可是偏偏碰到的不是那种人。

“何必着急,你家小丫头马上就会回来了,不是吗?”就算他要做坏事,早就动手了,不用等现在。

看来,他早就已经跟在她们身边,她眼里的光更冷。

“啧、啧、啧,不要这样看我,我可没有跟着你们!我早就在这里了,说起来,你们还算是打扰到我。”

“那很抱歉。”她不带任何歉意地说道。

“请让我把清静还给你。”

“唉,瞧你那一本正经的样子,还是刚刚调皮的模样更讨喜些。”

第1章(2)

调皮?

她突然有一种羞窘的感觉,但脸上的表情还是很平静,想到自己刚刚的行为全都被他看了去,而她还一无所觉,就……

“不过,都还勉强看得入眼。”

什么?

夏若净抬眸望向他,像是无法相信刚刚听入耳内的字句。

“喂,女人,我看上你了。”

男子双手抱在胸前,很直接、很粗率地开口说道:“你是哪家小姐,告诉我,明天我就找人上门跟你提亲去。”

她活了整整十七年,第一次碰到这么说话的人,简直可以说是开了眼界,就算稳重如她,也无法保持冷静。

“快告诉我,你姓什么,我好去提亲。”他很性急地催促道。

“你看上我什么?”她很慢地开口,不知道她的家世、不知道她的底细,如果说相貌,她自认并不是那种美貌惊人的女子,无法让人一见倾心;那么,他看上她哪里了?很明显,她这种性格的女人,不会是这种鲁莽男子的喜好。

“我看上……”他猛地逼近她,看她毫不畏惧的神色,想到之前她那种带着一点点贪玩的可爱容颜,他嘴咧得更开,“平日里稳重贤淑,可是私底下却是另外的模样,我就喜欢你这种闷骚的样子。”

闷骚?

夏若净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脸红,而且是被一个男人的言语逗得无法再淡定。

男子突然朝旁边侧了侧头,脸庞上有着几分气恼地嘀咕,“扫兴。”然后再转过来望向她,“女人,你不说也没有关系,我一定会找到你的!你记住,我叫卓北阳。”

他转身,走了几步,又突然回过身来,皱着两道粗直的眉,长长地叹了口气,“还是不放心。”俯下身子,皱起的两道眉有点凶恶的样子,带着强烈的草莽气息,漆黑的眼睛里面满满的为难与迟疑,似乎是不知道要拿她怎么办。

夏若净定定地回望他,既不惊慌,也不恐惧。

他的眼睛在她光洁的脸蛋上游移着,然后像是想到什么似地,眼睛一亮,“对了,做个记号!”

等等,记号?

她心生警觉却来不及后退,他突然低头,以一种诡异的速度飞快地在她白皙的芙颜上亲了一口,然后得意地笑着挥手,纵身一跃,就消失在松林深处,“女人,你记得一定要等我!”

她被轻薄了!被一个完全不认识的男人轻薄了!夏若净定定地站在那里,望着从树林转角处跑过来的瑞雪,神色依旧平静。

他刚刚的举动,完全是惊世骇俗,比那些登徒浪子还要过分!

从小诗礼传家的她,被一个男人这般轻薄,她应该羞愤地一头撞死,以示清白才对!

可她,是夏若净。

挺直肩膀平静无波地站在那里,等待侍女靠近。

他的唇,很热。

第一次与人那般接近,她不习惯、很不习惯,可是……

手指在裙侧用力地握了握,然后,慢慢松开。

“小姐、小姐。”气喘吁吁的瑞雪捧着手炉跑过来,递给她,“我添了新炭,现在正暖着呢。”

果然很暖……

“夫人打发宝珠过来,问钱老爷家订的那四盆八宝水晶,可以提前一天送过去吗?”瑞香跟在夏若净的身边,平稳地问道。

“通叔。”

“是的,大小姐。”四十多岁的林家通拿着小薄子上前,“钱老太爷二月初七做七十大寿,去年六月就跟我们订了四盆八宝水晶。”

“嗯。”夏若净打量着花房里面静静绽放的花朵,淡淡的幽香在鼻端萦绕,是她熟悉的气息。

“昨儿个,我瞧着八宝水晶开得很好,你挑好给钱家送去吧。”

“是。”

“我们与钱家素来交情颇厚,母亲有没有说备下什么贺礼?”

“夫人吩咐都听大小姐的。”林家通连忙回道。

“顺便把我房里那盆万寿红一并送到钱家,就祝钱老太爷福寿安康。”

这个……林家通脸上闪过吃惊的神色,大小姐可真是大手笔,万寿红是今年的新品,名贵得很哪,除了大小姐房里那盆,总共只养出十盆来,还没有上市就已经被订购一空,一花难求!可大小姐却这般大方直接送一盆。

林家通顿了顿,还是点头,“是。”他一向知道,在这个家里,应该听谁的话,而到钱家那个话该怎么说,他自然也非常明白。

夏若净淡淡地看了林家通一眼,唇角微勾,转过木架上整齐排列的兰花,西神梅开得正美,看那绿意点翠,妙不可言!该怎么说呢,钱家大儿子可是当朝的户部尚书,位高权重,爷爷过大寿,又岂会不赶回来祝寿?可以想象,钱家的寿宴会如何热闹,肯定是达官贵人满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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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依钱老太爷对那盆万寿红的喜爱程度,从去年开始就一直来问询,则可以预期他一旦得到肯定会欣喜无比,那她的万寿红将会摆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夏若净抚着明红的花朵,沉默。

谁都知道兰花中的红色多以朱砂红居多,而这种通体明红的品种,可是她费尽心思才养出来的,很辛苦今年才得了十一盆,自然要让它们得到最好的照顾;对于钱家的那个效果,她想,她会非常满意!

“大小姐,我今儿瞧见你的那盆大雪素开得可真好,看来明年我们就可以种了。”林家通很欣喜地说道,甚至连想象都不必,也知道这款名花将会给夏家带来多么巨大的利润,而夏家对下人素来丰厚,每年的年底分利从不小气,那他们也可以沾大小姐的光了。

“通叔,你的眼光自然很好……”

他顿了顿,猛地明白自己说话失了分寸,林家通连忙低头赔礼,“老奴造次了。”

他是唯一允许进大小姐院子禀事的男管事,可也应该知道什么是该看、什么是不该看,只怪他一时忘形,就算大小姐待人温和,他也不该忘了规矩。

“我们去外面看一看吧。”夏若净并没有就那个话题往下说,她相信以林家通的聪明,很明白以后该怎么做。

“是,大小姐小心脚底湿泥。”林家通在前面引路。

“正好请大小姐看看那些照玉,根部都长了些斑,叶片还带着淡淡的黑色,我瞧着不好呢!”

走过一大片精心建造的花房,来到带着湿润气息的园林里;侍女们正忙碌地照看那些栽种在地面的兰花,只待健壮后再移植入盆。

夏若净对这里太熟悉了,有时间就会过来查看,这些兰花一花一叶都是她精心养出来的,即使闭着眼睛,她都可以知道哪个品种种在哪里,花性为何。

低头看了看那片有问题的照玉,“这个花是谁在照料的?”

“回大小姐,是翠珠。”看见他们过来,侍女总管明秀连忙迎上来。

“叫她过来。”

“是。”

个子小巧、长相清秀的翠珠从另一边被叫过来,看到众人,脸色苍白地低下头行礼,“大小姐。”

“我问你,这些照玉,你隔多久施一次肥?浇一次水?”夏若净很温和地问道。

翠珠脸色越发苍白,沉默了会,身子颤抖着软软地跪下去,“大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因为奴婢娘亲病得很重,奴婢很担心,所以那天施肥的时候……”

“行了,不必往下说。”夏若净抬手,阻止她,“从今天起,你就调离兰苑到厨房去。”

“大小姐,求求你!请你再给奴婢一次机会……”翠珠哭得泣不成声,谁都知道整个安阳城最让人羡慕的工作,就是可以在夏家的兰苑里养花,如果她失去在这里工作的机会,那娘亲的病……

“瑞香,从我那里拿二十两银子给她。”夏若净没有等她把话说完,接着吩咐。

“是。”

“大小姐……”翠珠傻楞楞地抬头。

夏若净低眸再看了看照玉,然后对明秀吩咐:“关系不大,主要是施肥与浇水都太多了;我一会让瑞雪拿个方子过来,你去和祥堂照方子抓药,至于怎么煎、怎么用,方子上面我会写明,你照着做就可以。”顿了顿,望着明秀,“你亲自做,知道吗?”

“是。”

夏若净满意地微微点头,明秀是她调教出来的,行事她很放心。

转身,往另外一片花地走去,一行人连忙跟上。

明秀临走时瞪了翠珠一眼,“哭什么,还不赶紧收拾东西去厨房。”

“可是,我……兰苑……”她不想失去这份工作呀。

“你这个傻子。”明秀咬牙恨恨地戳她一手指头,“你也不想想在厨房做事可以天天出去,这样你不就有时间去看你娘吗?大小姐还给你二十两银子,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啊?喔……”翠珠这才恍然大悟,立刻感激得再度流下眼泪。

笨丫头!明秀叹了口气,抬腿跟上去。

才刚刚看完那片娇月,就看见瑞雪喘着气飞快地从院子口跑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喊着:“小姐、小姐,不得了了!”

夏若净眉头微皱,望着贴身侍女,无语。

“瑞雪,你跑什么?这么不成样子,还有没有点大丫头的体面?”等她跑到跟前,瑞香低声斥道。

“欸哟,你先别急着骂我啦。”瑞雪气都没有喘过来,就赶紧转头对夏若净说:“大小姐,你快去看看吧,有人上门提亲了。”

提亲?夏若净心一沉。

“这有什么稀奇的?我们大小姐上门提亲的人还少吗?”林家通一点都不惊奇。

夏若净及笄之后,这两年上门提亲的王孙公子数不胜数,如果不是夫人舍不得大小姐太早嫁出去,夏若净也不会一直留到现在。

“这次不一样啦。”瑞雪挥着手,“这次一来就是两家。”

“两家也不稀奇呀。”

“可是……”瑞雪灵活的眼眸转了转,“有那个卓家喔。”

那个?哪个?

众人的脸色顿时变得不好看起来。

“告诉我,不是城南的那个……”明秀带着侥幸的心理弱弱地说。

瑞雪拚命地摇头,然后再点头,“就是。”

众人下巴全都掉了一地。

夏若净的手,在裙摆上轻轻地握了一下,旋即松开。

第2章(1)

安阳城的夏家,这几天成为整座城里茶余饭后热烈讨论的话题,不论是寻常百姓家,还是城内的富豪乡绅,大家皆议论纷纷;原因无他,只因为夏家的长女夏若净,同一天被两家公子上门求亲。

这一般来说女儿家长大了有人上门提亲也是稀松平常事,不值得这般议论,这次之所以这么轰动,全都是安阳城那个鼎鼎有名的卓北阳,居然看上了夏家大小姐夏若净了!

说起这个卓北阳,在安阳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卓家是赫赫有名的书香门第,五代皆是朝中栋梁,太子、太傅、帝王师每辈都有,卓家的人个个都是满腹经纶、才高八斗,就连家里的仆佣都识文弄墨、能言善道,偏偏到了第六代,就出了个卓北阳,却是一个只爱武功、不爱字墨的粗鲁男子。

如果卓家子孙无数,一个、两个不爱读书的孙子也便算了,可惜两代单传的卓老爷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甚至连女儿都没有;所以卓北阳从生下来那天起,就是卓太夫人的心头肉、掌中宝,爱护得不得了!万般宠爱,宠了一个无法无天的霸王出来!

“人家说,书香门第就是连家中池里的鱼都会染上些灵气,偏偏这个卓北阳却一点书卷味都没有,整天就知道与一帮狐朋狗友混在一起,今儿脂粉堆里笑,明儿街头闹市吵,打起人来都不手软。”瑞雪双手叉腰说得是眉飞色舞。

“那个吉凤银楼周老板的儿子周大鹏,你们知道的,听说前段时间被卓北阳给狠狠打了一顿,到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呢!小姐,你瞧瞧,这个卓北阳多凶恶!”

“那是因为周大鹏调戏民女。”瑞香把毛笔点入笔洗里熟练地洗涤,轻轻地低语。

“呃……”瑞雪滞了滞,立刻反驳,“那也证明卓北阳真的很粗鲁,听说卓家从他小时候起,每天都有人找上门来,今儿打了张三、明儿打了李四,由此可见卓北阳就是一个只会动拳头的莽汉,从头到脚连头发丝都配不上我们家小姐,也不想想……”

“没墨了。”夏若净很轻很淡的三个字,打断那阵滔滔不绝。

瑞雪探头看了看,“短了天青色,我立刻去拿。”

很快房里再度恢复宁静。

夏若净端坐在书桌前,纤纤素手执笔在纸上细细地画,窗台上那株雪白的兰花静静吐蕊,画里画外皆是景。

两名年轻女子,一个淡描、一个慢研,时光安然、岁月静好。

很快一幅兰石图已经绽放于纸上,至于那短少的天青色,原本就已经不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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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画的兰花越发好看了。”

夏若净淡笑着摇头,“古人云:[半世画竹,一生画兰],我画的这些实在是不值得一提。”

“如果瑞雪在的话肯定会说,那些个什么名家圣手,连我家小姐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瑞香挪开镇纸,将画移到窗前的案几上,让墨迹可以干得更快。

夏若净松开拢住衣袖的丝带,那是为了防止在画画时弄脏衣袖,她不紧不慢地整理褶皱,“她还是太年轻了。”

瑞香望着端庄优雅的小姐,静默不语,她是不知道,要多少的灵气与精心才能培养出像夏若净这样一个女子来,气质娴静、举止柔和,与别家的小姐自有一番不同!

“瑞雪一向都是这么口直心快,小姐请别介意。”

夏若净抬头朝她柔柔一笑,“口直心快原也没什么,就怕口无遮挡,如今在自己家里倒也罢了,以后还是要改改的。”祸从口出,从来都是至理明言。

“是,我会提醒她。”

“唉……”夏若净无奈地摇头,“她若能改,就不是瑞雪了。”

主仆俩相视一笑,默契十足。

这时,院外的小丫头元晶清脆地喊道:“夫人来了,大小姐。”

不消一会,厚厚的暖帘打起,夏宜秋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宝珠、宝屏两个大丫头,刚好去拿墨的瑞雪也回来了,几人一起入内。

看见女儿站在门边等候,夏宜秋走过去握住女儿的手,“天怪冷的,还站在风口做什么?”

“母亲。”夏若净浅浅地行礼,伸手为她解下深灰的猩猩毡斗篷,递给瑞香,然后扶着她走到偏厅暖阁里坐下。

“你在做什么呢?”

“没做什么,刚刚与瑞香说说闲话解闷。”

“乖女儿,这几天也难为你了。”夏宜秋拍了拍女儿的手,脸上带着愁苦之色,“卓家的婚事……”说了一半,又停住。

“母亲但说无妨,女儿听着呢。”

“这次提亲的事,净儿有什么想法?”

“女儿全凭母亲作主。”

“唉,按理,我是希望你可以嫁到黎家去的。”夏宜秋斜斜地靠在柔软的椅枕上,眉头微皱,“你黎伯母从小就喜欢你,仲儿也是个知书识礼、斯文得体的人,你嫁过去,我也再放心不过。”

黎家主母何凤娇是夏宜秋的闺中好友,两人从小相伴长大,后来凤娇嫁到济永城,每隔几年还会带着儿子回家来探望父母,顺便还与好友相聚,所以对黎仲这孩子,夏宜秋也是了解的,文质彬彬、体贴孝顺。

“仲儿从小就文采出众,十五岁就中了秀才,如果不是你黎伯父一定要他继承家业,相信仲儿现在一定可以在朝堂上占有一席之地。”

“是。”夏若净为母亲倒茶,安静地听她说话。

夏宜秋用碗盖轻轻地撇去茶沫,“难得的是,虽然你们只见过一面,但他对你印象极好,所以这次才会专门请人过来提亲,依母亲的意思,这门亲事再满意不过。”

“是。”

“可惜,偏偏又插进来一个卓家。”夏宜秋伤脑筋地皱眉,放下茶碗,“如果是别家倒也罢了,偏是他家。”

夏若净一直很温和地低着头沉默。

“卓家几代大儒,门生满天下,就连当今的辅政王爷都是卓老太爷的学生,而卓老爷现居御使监察一职,他家位高权重,得罪不起;自古以来,都是贫不与富斗、民不与官斗,我们夏家虽然钱财无数,却也没有办法跟卓家相提并论。”

“女儿明白。”

“如果卓北阳是一个书香子弟,晓文通墨,那我们与他家结亲,也是高攀他家;可他偏偏……唉……”整座安阳城,谁不知道卓北阳的大名?他父亲在京城做官,而他因为祖母疼爱难舍,就随着告老的祖父一同还乡,在安阳城定居。

他的坏脾气与好勇斗狠的性格,别说在安阳城,就是附近的城乡都是闻名的,夏宜秋也听过不少,这让她怎么可能将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这样的男子。

“可是如果拒绝他,肯定会得罪卓家,这样岂不是两边为难?”虽然卓家据说从来都磊落公正,可那个霸王似的卓北阳可不是好惹的,如果拒绝他,那么后果……只怕净儿想嫁入黎家都不可能。

“怎么偏偏让那个卓北阳看上了呢?”无奈低叹。

自己女儿养在深闺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向循规蹈矩,怎么会跟那样的男人有交集?

夏宜秋眉间的愁色更浓,一边是自己满意的,另一边是不能开罪的,虽然她是绝对不会为了自家的利益,而将女儿送入火坑,但她也希望可以找到圆满的解决办法,两全其美。

“净儿,你自己怎么看?”

“婚姻大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女儿并无他想。”

“我知道你肯定也希望嫁给仲儿。”想也知道,谁都会想要嫁一个斯文儒雅的丈夫,而不是粗鲁男子。

“为娘真是好生烦恼。”

“夫人每天晚上都叹气,睡也睡不好。”宝屏在一旁轻轻地说。

“女儿不孝,让母亲担心了。”夏若净低下头,半晌,终于抬起来,“如果母亲一时想不到解决之法,女儿有一个办法,可否一试?”

“什么办法?”夏宜秋眼睛一亮。

夏若净起身,走到书桌前,拎起笔架上的紫毫笔,醮饱墨在铺开的纸上流畅地写着。

停笔,拿起纸走过去递给母亲,“不如以对联择婿吧,如果他们两个谁可以对上我的上联,并且合我的心意,那么女儿就嫁给谁。”

夏宜秋接过来一看,雪白的纸上漆黑的墨,书着一行字句,“千古流,千古楼,千古楼上望千古流,流楼共千古。”字迹绢秀功力内蕴,很是漂亮。

“这个联珠对果然很精巧。”夏宜秋眉儿舒展,可下一瞬又皱起来,“他卓家世代大儒,又岂会对不上来?”

夏若净嘴角徐勾,莞尔一笑,“所以女儿说,要合我的心意。”

夏宜秋沉默片刻,然后笑了,“净儿,为娘有你这个女儿,真是几世修来的好福气。”

“母亲过奖了,女儿才是真正有福,能做您的女儿。”她眼眸低垂、容颜如水,平和而美好。

夜深人静,烛光摇曳。

室内一片宁静,只有偶尔纸张翻过的声音。

夏若净翻过书页,侧头看看那个托着腮打瞌睡的女孩,唇边挂起一抹浅笑,“瑞雪。”

“唔……呃……小姐。”脑袋猛地一点,瑞雪惊醒过来,瞪大眼睛抓起剪子,“是不是不够亮了?还是小姐要喝茶?还是……”

“你去睡吧。”

“我陪着小姐。”小姐看书,她要帮小姐端茶、递水、剪烛芯呢。

“你去睡吧。”夏若净眼眸望着书页,“我想独自看会书。”

“小姐……”

“去吧,夜很深了。”

“……是。”依依不舍地放下烛剪,不放心地叮嘱道:“那小姐不要看太晚了,床我已经铺好了,小姐要早点睡。”

“嗯。”

“还有那个茶壶,我暖在外面的炉子上,小姐如果要喝水……”

“瑞雪。”

“是。”

“去吧。”

“喔。”

终于,暖暖的房间回归安静下来,烛光温柔、夜色平和。

她在烛下静静地翻阅着那本古籍,宁谧美好。

第2章(2)

“那个烦人的小丫头总算走了。”一声沉沉的叹息声从旁边传来。

夏若净抬头,看见原本紧闭的窗被拉开,一张笑脸在烛光下爽朗无比。

阳刚味十足的脸庞、粗粗的眉毛、一双漆黑的眼睛、鼻子挺直,嘴唇因为笑而嚣张地上扬。

不是书生的儒雅,不是文人的秀气,他是卓北阳,很男人、很草莽的那个卓北阳。

“卓公子,你深夜到这里,恐怕并不妥吧?”她很平静地开口。

“如果不是深夜,我可以在这儿吗?”他大剌剌地伸手把窗拉得更开,手臂一撑直接跳进房中。

这……算不算是那种采花大盗的行径?她要不要大声呼救?

夏若净在心底叹息,“这于礼不合,还请卓公子离开。”

卓北阳双手抱胸靠在檀木柜子前,眼里的光芒闪耀,“你要真的不想我在这里,早就大叫了,不是吗?”

第5页

“……”

“我就说你是个闷骚,不过,我很喜欢!”

这个可以不必再讨论了,“你寅夜至此,就是为了说这个?”

“当然不是!我来,是问你要不要嫁给我?”

果然够直接!夏若净望着他,“我们家已经决定用对联招婿,相信媒人已经通知你了,如果卓公子对出下联,自然可以娶到若净。”

“对什么对联,我又不识字。”卓北阳狠狠瞪她一眼,“我可是有做过记号的,你就是我的,谁也不能嫁!”

这种逻辑太强大,夏若净自认不是对手,“那就请卓公子对出下联。”

“我知道你也是想嫁给我的。”他想到什么似地,咧开嘴,笑得很是得意。

“是吗?请问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你要是不喜欢我,那天就不会让我亲你;如果不想嫁,今天晚上也不会让我进来了。”他点点头,“我是不认识几个字,可我也不是傻子。”

“……”

那都是你自己强行做的好不好?有给过别人反抗的机会吗?

夏若净望着他,沉默了很久,终于慢慢开口:“你为什么想娶我?”

“看上当然就娶了。”

“为什么会看上?”只是那样匆匆见过一面,连最起码的了解都没有,就看上她了?那他的喜好可真肤浅。

“看上就是看上,哪有那么多的理由!”卓北阳挺直身子,很理直气壮地说道。

“我只知道我卓北阳看上了,就要娶你!”那天陪奶奶去法严寺上香,遇见了她,他就知道自己想要娶这个女子,一旦他卓北阳下决心要的,无论无何都会得到!

很好,夏若净柔柔地一笑,在烛光下清丽而婉约,“你是真的想娶?”

他愣愣地望着她的笑颜,目不转睛,“当然!我看上你,就娶你。”

“我有条件。”

“说说看。”

“我的嫁妆,就只能是我的,要怎么处置,任何人不能插手。”

“你觉得我会打你嫁妆的主意?”他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被她狠狠地羞辱了。

“老子有的是钱,会看上你那点家底?”

“那就是说你同意了?”

他还是瞪着她,气愤难平,“当然!”重重地点头,“你的嫁妆,你爱怎么用就怎么用,都是你的!我卓北阳娶老婆,娶得起就养得起,不会用你一钱银子。”

她的笑更恬静,“口说无凭,卓公子可愿立下字据?”

“我卓北阳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还要立什么字据?”他又被这女人给羞辱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两次,这次,她笑得再好看也没有用!

“若净是女儿家,小气又多疑,卓公子堂堂男子汉就当成全若净,可好?”

“我又不识字,怎么立字据?”可恶,非要他一再说出来。

“没关系,若净些许识得几个字。”她走到桌前很快地研磨挥笔,一张字据出现在他眼前,“卓公子签字即可。”

他愣了愣,气呼呼地狠瞪着她。

她笑颜如花,温柔开口,“摁个手印也可。”

“哼!”他一把抓过来,就着金红泥按下去,“可以了吧?女人就是麻烦。”

当然可以了,她再满意不过,非常非常甜蜜地朝他笑着,“那么,我们达成协定了,请卓公子回去对出下联吧。”

他被她的笑容迷得有点思考不清楚,傻傻地顺着她的话往窗边走去,走到窗前冷风一吹,猛地清醒过来,转身难以置信地瞪她,“为什么还要对对联?”不是说好了,字据也给她立好了吗?

他那样子,竟让她觉得有点可爱的傻气,抿着唇微微一笑,从书本里抽出一张折好的纸,递给他。

他皱着眉接过来打开一看,呃……字是很漂亮啦,可他一个都不认识,“这是什么?”

她退后几步,望着他,很慢、很慢地说出两个字:“下联。”

他眼里的光像火花一样跳跃了一下,然后,快走几步迅速地在她脸上响亮地亲了一记,“我就说你喜欢我,哈哈哈哈,还不承认?”

随着那一串爽朗的笑声,他的身影消失在窗前。

这里,是三楼。

夏若净在房里静默地站了一会,伸手,直接关上窗户。

没有探头去看,也不需要。

看来,他们真的达成协定了。

夏家的对联择婿,在今天终于要见分晓了。

瑞香捧着托盘,上面稳稳地躺着两个浅褐色的信封,撩起珠帘,走进那个小隔间呈给自家小姐。

夏宜秋坐在大厅的主位,安心地喝着茶,下面一溜的乌黑椅子,卓黎两家的媒人分别坐在两侧,伸长了脖子等着夏家大小姐宣布结果。

帘后隐隐约约的身影、细碎的拆信声,众人屏息着、等待着。

大约半炷香之后,瑞香再度捧着托盘从帘后走出来,“小姐选好夫婿了,写出这幅下联的就是小姐挑中的夫家。”

两家媒人争先恐后地冲上前去探头察看,然后卓家的媒人狂喜地大笑,“是我家公子的。”

“砰”的一声,夏宜秋手里的茶碗磕到桌面上,上好的青瓷撞出清脆的响声,她的神色怪异。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卓、夏两家马上就要成为亲家了,小人先告退,去跟我家主子报喜去。”

欣喜的有之、失望的有之,一团混乱之后,终于不相关的人都走得干干净净,夏若净施施然走出来,“母亲。”

“净儿,怎么会挑中卓家的。”夏宜秋的脸色很苍白,“仲儿的字迹,为娘是拿给你看过的,你应该认得。”

“母亲,女儿真的觉得卓家的下联比较好。”淡淡地使了个眼色给瑞香,后者会意地将两幅下联展开。

“黎公子对的是,[俪人舞,俪人语,俪人舞中闻俪人语,舞语皆俪人。]”伸手指向另一幅,“而卓公子对的是,[人月印,人月影,人月影里合人月印,印影同人月。]女儿还是觉得卓家公子的对联更合女儿心意。”

“[千古流,千古楼,千古楼上望千古流,流楼共千古;人月印,人月影,人月影里合人月印,印影同人月。]卓公子的下联对仗工整,情意缠绵,母亲觉得哪个比较好呢?”

“净儿……”

“也许卓公子并不像外界所传那般不堪呢,母亲。女儿真的喜欢这幅下联。”

“净儿……”夏宜秋的叹息声更大。

夏若净望着母亲失色的脸庞,低下头去,“母亲如果不喜欢,女儿不嫁便是。”

“我从生下你的那天起就已经决定,你的亲事一定要让你自己满意。”夏宜秋慢慢地说道,“既然你选了卓家,那么就卓家吧!只叹你跟仲儿没那个缘分。”

“母亲。”

夏宜秋起身,走到卓家的那幅下联前,伸手细细地抚过那些字,“也许是我家净儿与他有缘吧。”

夏若净沉默了会,然后走上前,“母亲,也许传言都是夸大其辞,毕竟卓家也是名门望族。”

夏宜秋转身,定定地望着女儿,“我只是怕委屈了你。”

“这是女儿选的,女儿不委屈。”

“好吧。”夏宜秋终于点头,既而叹息,“罢了、罢了,既然说是让你选,就让你选吧。”

“谢谢母亲的疼爱。”

“好了,这半天我也乏了,要去歇一歇。”

“女儿陪您。”夏若净乖巧地扶着母亲的手臂,两人朝后堂走去。

瑞雪上前帮瑞香收起对联,然后盯着卓家那幅下联仔细地看,“奇怪了,卓北阳明明大字不识一个,怎么会对得上小姐的上联?”

“你管他如何对上来的,横竖他即将是我们的姑爷。”

“小姐居然选了他,真是……”

“瑞雪,你现在说话还有没有点分寸?小姐的事情是你可以说嘴的吗?”

“我……”

瑞香无奈地伸手弹她一记,“你的脑子哪天要是跟你的嘴一样好使,我才会觉得奇怪呢。”

“讨厌啦,瑞香,又取笑人家。”

两人笑闹着将东西收拾干净。

卓夏两家的婚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第3章(1)

三书备妥,六礼过半,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五礼过后,只待最后亲迎一礼,夏若净即将在六月十二嫁入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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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阳城首富夏家嫁女儿,自然不可能寒酸,而夏若净的嫁妆,甚至可以说丰厚得让人咂舌!

“哼,十五家店铺都给她女儿当陪嫁,夏宜秋也不怕撑死她那个没用的女儿!”江含玉精心描画的柳眉气得快竖起来了。

“唉,姊姊,我们反正没儿子也无所谓,女儿们将来打发些嫁妆,嫁出去就完了;可你不一样,你给老爷生了个儿子,地位自然跟我们不同。”四姨娘方庆儿眼珠溜转着,凑到江含玉的耳边,“这份家业,你也得为宝儿考虑、考虑。”

“这是当然的!哪有把家产给女儿,却不给儿子的道理?”

“啧、啧、啧,可是那个夏宜秋从来不是好惹的角色,我看姊姊你呀,就别去碰那个钉子了。”五姨娘吹了吹刚涂好的指甲,怡然欣赏。

“哼,别人怕她夏宜秋,我江含玉可不怕!”二姨娘双手叉腰,“你们也不必在这里撩火弄星的,告诉你们,以后好多着呢,咱们走着瞧!今天你们不说,我也是要找她问个清楚的。”

“现下夫人去店铺巡视,不在府里。”六姨娘赶紧放送消息。

“那我就去找那个夏若净,我倒要问问她,一盆快要泼出去的水,好意思拿走那么多家产作嫁妆,她怎么不把整个家业,都拿去贴给他们卓家?”江含玉领着丫环婆子,身边跟着她的女儿韦巧儿,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夏若净住的明珠苑走去。

亭子里坐着的众姨娘纷纷互使眼色,脸上均是幸灾乐祸,二姨娘这么一闹可是真好,闹得好,把家产闹回来,她们也好沾沾光;闹砸了,也只是二姨娘自讨个没脸,与她们不相干,她们乐得坐山观虎斗呢。

江含玉这般精明的人,又怎么会不明白她们的心思,受她们煽动呢?只是今天这事,横竖她都要出头,指望那个韦老头,根本就想也别想,他也坐等着她去争个什么,好坐享其成!为了自己的儿子,她今儿算是豁出去了!

夏家祖宅占地非常广阔,夏宜秋带着女儿住在东院,而她的夫婿韦海宏则与众姨奶奶住在西院,平日里东西两院分隔开来各自为政,除了过年过节才会一大家子坐在一起象征性地吃一顿饭,之后又互不相干。

走过华丽游廊,再转过九曲桥,穿过月洞门,分隔两院的角门紧紧地闭着,江含玉使了个眼色,大丫头翠蝶立刻上前敲门。

守门的小厮很快就把门打开了,“二……二姨娘?”看到来人,小厮吃惊地张大嘴。

江含玉也不搭理他,直接领着众人往院子里走。

这下糟了!

这东西两院从来都井水不犯河水,而且夫人不喜欢被骚扰,所以西院也从没有人来过东院,今天是吹什么风,居然把二姨娘给吹来了?小厮愣了愣,赶紧关好角门,朝总管房奔去。

江含玉虽然是第一次到东院,但两院的格局相差并不太大,绕过前院,远远地就看见夏若净并着两个丫环坐在明珠苑的园子里,这下算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她立刻率领着众人气势汹汹地闯入园内。

群蝶飞舞、繁花如锦,夏若净坐在浓浓的树荫下与瑞香下围棋,黑子白粒的世界悠然得趣,瑞雪也坐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可这平静的画面却被突然出现的一群人给打破了,“大小姐好有兴致,在这里下棋呢。”娇厉的声音,像石子般直直投入湖心,搅乱一池宁静。

夏若净指间执子,抬眸,望向保养得精致美丽的江含玉,微微一笑,“今儿姨娘怎么有空到明珠苑里来坐坐?”

“我若再不来,这家里就都把我们母子踩到脚底下使劲作贱。”江含玉毫不客气地坐到石凳上,瞪向夏若净。

夏若净笑容依旧,看了瑞香一眼,瑞香立刻会意地起身,伸手为江含玉倒上一碗酸梅汁,“二姨娘今儿赏脸过来我们这边,天热,喝碗酸梅汁解解暑气。”

“什么眼色?不知道给三小姐也倒一碗?”江含玉光滑的手重重地在石桌上一拍。

瑞雪听了刚要发作,就被夏若净一个眼神给制住了。

“是我的不是。”瑞香笑着再倒一碗给一旁坐着的韦巧儿,“三小姐,请用。”

江含玉满意地点头,对这个下马威是很满意的,看来夏宜秋生的这个女儿也是个软性子,好拿捏得很,跟她以前的印象是一模一样的。

浅啜一口酸酸甜甜的汁液,放下玉碗,“我说若净,不是姨娘成心跟你过不去,你自己说说,宝儿是你的亲弟弟不是?他是一个男孩子,到外面谁不给他几分脸面?可如今在家里头却弄了个没脸,你做姊姊的,不应该给他出头?”

夏若净细细地摩挲着指间那粒光滑的黑子,“姨娘说哪里话,谁会欺负宝树呢?”

“欺负他的不是别人,可不就是他自己的亲姊姊吗?”

“哦,这样说来,就是若净的不是了。”她语气温和,神情平静。

“你自己说说看,自古以来,女儿家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好人家呢,给一笔丰厚的嫁妆,也好让她在婆家有脸面,我们家虽然不敢与那上好的人家比,但好歹也还过得去,你又是你娘唯一的孩子,你要出嫁,家里但凡有几个钱的,也不会短了你那份。”

江含玉唇边的笑带着几分冰冷,“可嫁妆再丰厚,也只是嫁妆而已,不至于将家里所有的钱都拿给你当陪嫁呀;你爹爹又不只你一个女儿,他还有一个儿子呢,家业都给你陪嫁了,将来儿子可怎么办?你弟弟指望什么过日子?”

“姨娘原来说这个。”夏若净轻声开口,“家里的生意,我女儿家从来都不过问,也轮不到我过问,姨娘要是有疑问,可以找爹爹问个清楚。”

“你爹知道什么?这个家他只要有一点作主的权力,何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姑娘要是说不清楚,我今儿就等在这里,等太太回来,我倒要问问她,哪有不把家产留给儿子,去贴给外人的道理?”江含玉瞪着丹凤眼,语气凌厉地说道。

“我娘也是为了这个家好。”韦巧儿也跟着开口,“虽说这家是大娘当的,可也不是这么当法不是?这事我们定是要问个明白的。”

夏若净再度看了瑞雪一眼,压下她的暴躁性子,然后转头温和地跟江含玉说:“论理,这是娘亲决定的事,我本不该多说什么;可今天既然姨娘来了,我也只能越了本分说一两句。”

“哼!”江含玉冷哼一声。

“娘亲是将家里十五间铺子给若净作陪嫁,不过,并没有把家业全都给若净。”

“你说得轻巧,总共十八间店铺,给了你十五间,留下那三间给你弟弟塞牙缝呀?”

“不是三间,是一间。”

“什么?”

“旺泉街那家店铺,是留给爹爹还有诸位姨娘的,将来爹爹是要给弟弟或是其他,全凭爹爹作主,娘亲不会说半句话。”

“你什么意思?只给一间铺子给你爹?偌大个夏家,你们居然只给一间铺子给你爹?可真是大方!”

“旺泉那家铺子是所有店铺里最大的,而且生意一直非常好,如果好好打理,将来也无忧。”

“听你这意思,是给我们一家烂铺子,就不管我们死活了?”这回江含玉气得浑身颤抖,“好呀、好呀,真希望你爹爹过来看看他生的好女儿,没心没肺,自己把家产都拿走不说,还要把我们这一伙老小都赶尽了,看不出来你心肠这么歹毒!”

“姨娘何必动气?”夏若净笑得很温柔,脾气平顺,“多少人努力一辈子,也未必挣得了那么大间铺子,这也是我娘这么多年辛辛苦苦挣下的家业,至少它可以保你们一世不愁,如果将来宝树争气,再给你赚回来十间、百间也未可知呢。”

“你……”江含玉气得手指颤抖,“我找太太去,我要找太太评理去,她凭什么这么作贱我们母子。”

“姨娘,这事已经定了,找我娘亲可能也不会有太大作用。”顿了顿,“而且,我娘亲最近一直很忙,可能也没有时间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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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娘亲算什么东西?”韦巧儿咬着牙跳起来,手指差点戳到夏若净的脸上来,“平日里在这个家作威作福也罢了,到如今还白白欺负到我们头上来,明明家产都是我家宝儿的,你们居然敢这样明抢,你那个娘亲,就是一个没羞没臊的……”

“啪、啪!”两记很清亮的耳光,打断了那串连珠一样的说话,又干脆又重手,打得韦巧儿一连退了好几步,白皙的脸蛋立刻浮肿起来,掌印清晰无比。

“你敢打我女儿?”江含玉猛地站起来,厉声吼道:“造反了你,这个小贱人,敢动手打我的女儿。”

“我打她怎么了?”夏若净冷笑地站在那里,“一巴掌是教训她目无尊长,一巴掌是教训她出言不逊。”走上几步到韦巧儿的面前,逼近她,“你敢再对我娘无礼,让我听到一个字,我就让你再也没脸见人,听清楚了吗?嗯?”

素来温柔无争的夏若净发起火来,明明没有大声说话,也没有厉声骂人,可那种眼神还有那种气势,吓得韦巧儿泪水狂飙地猛点头。

“说出来!”低低一喝。

韦巧儿立刻吓得语不成调:“我……我……不敢了。”

“很好!”夏若净转身看向江含玉,“我只问你,这个家姓什么,而你儿子姓什么?”

“……”江含玉立刻语塞,然后又硬着头皮说道:“他怎么说也是你的亲弟弟,你爹的亲生儿子。”

“那跟我娘亲有什么关系?”一个跟她相差不到一个月的弟弟、一个早在入赘夏家之前就已经跟别的女人勾搭上的男人,有什么值得她娘亲垂顾?这么多年,那个男人只知道与女人厮混,从来没有关心过她们母女,对店铺也没有半分贡献,整天就带着越来越多的姨娘还有女儿儿子躺在家里吃吃喝喝,花钱如流水。

如果不是娘亲好性儿……想到母亲的苦,夏若净眼里的光更冷。

这次,她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他……他毕竟叫你娘亲一声大娘。”江含玉被夏若净逼得一步步地往后退。

第3章(2)

“所以,我娘亲宅心仁厚,给他一间铺子。”夏若净笑得眉眼弯弯,“如果不是我娘多番忍让,早在最初就跟爹爹分离了,那么你们就连这间铺子都分不到;至于我,我的陪嫁为什么有十五间铺子,很简单,因为我姓夏,我是夏家唯一的孙女,夏家家产不给我,倒要给谁?”

“你……你……”江含玉被逼问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没想到素来无声无息的夏若净发起狠来这么可怕,可是,江含玉一向不把她放在眼里,就算一时被她吓到,可在众丫环婆子面前也下了脸面,干脆把心一横,骂身边的人,“你们眼都瞎了,看到你们主子这么被人羞辱,也不知道帮忙!你们把这个眼里没有长辈的东西给我捉住,今天我要好好教训她。”

“这……”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迟疑起来;这世上,哪有奴才动主子的道理?可是二姨娘这人一向心狠手辣,如果不听她的话,只怕以后日子……

一直跟二姨娘亲厚的全嬷嬷很快就选好立场,招呼着众人,“大家不要怕,今儿如果有什么事,横竖有二姨娘给我们作主。”她伸手挽着袖子朝夏若净走去,有人带头,自然就好办了,众人都往前走去。

“反了你们,这帮没脸没皮的狗奴才,吃着我们夏家、喝着我们夏家,现今儿连主子也敢打了,越发反了天去;你们也不睁开你们的狗眼看清楚,怀里揣的月钱是从哪里放出来,一个一个都是狗主子、狗奴才,吃喝都灌进狗肚子里去了。”早就按捺不住的瑞雪跳出来,利索痛快地骂将起来。

“你这个贱蹄子!”江含玉被气得一颤一颤,“给我先打她!我治不了别人,还治不了你这个下人?”

这个命令比刚刚的好执行多了,大家动作很迅速地朝瑞雪逼近。

“你们做什么?”园门口带着一大帮人冲进来的林家通飞快地跑过来,“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在明珠苑里面闹事。”

大总管到了,众人都吓得立刻停手。

要知道,做下人的,最怕的有时候不一定是主子,而是管他们的大头目。

“通叔。”夏若净冷冷地唤着。

“是。”

“旁的我不多说,我只想要这里立刻清静。”

“是。”林家通很快地命令手下,“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请二姨娘回去!”

于是吵闹的、争骂的也只是那么喧杂一会的事,林家通能做到夏家的大总管,一向凭的是真本事;很快,花园里面又清静下来,夏若净坐在石桌前,稳稳地喝茶。

林家通站在旁边,心里七上八下,不知如何是好……是他的失职,让二姨娘这么进来闹了一通。

半晌,夏若净一直静静品茗,不发一语,而林家通的心也越悬越高,额头直冒冷汗。

终于在他快要吃不住时,夏若净总算开口了,“通叔。”

“在。”

“城西那座院子,给爹爹和诸位姨娘吧。”

“这……”

“我娘年纪大了,喜欢清静。”

“只怕夫人……”

“我已经决定了。”

“是,我知道该怎么做。”林家通在心里叹息着,二姨娘又何必这么不知足呢?大小姐还有怜悯之心,给他们留了间铺子,想想从以前到现在她们众姨娘做下的那些事情,为了谋夺夏家的产业,下毒使计对付大小姐,哪一桩、哪一件不是让人杀她们十次都不止了。

这年头,贪心的人永远都认不清眼前的形势。

这下好了,等着看戏的、还有演戏的,统统一下都占不了半点便宜,何必呢?

夏若净放下茶杯,将凌乱的棋子一粒一粒地回归原位,“瑞香来,我们接着下。”

“是。”

当最后一粒棋子被摆入方格中,夏若净审视棋盘,微微地一笑,“可真是一局好棋,不是吗?”

谁说不是呢?

六月十二,夏日灿烂、阳光明媚,这天夏家的大小姐夏若净坐着八抬红幔翠盖大花轿,在响亮的鞭炮及喜乐声中嫁入了卓家。

一粒一粒饱满巨大的珍珠、玉石结缀凤冠,灿亮的金片绘出富贵的牡丹和珠翠云,一袭绣着缠校花枝的丝质盖头轻轻遮掩,鲜艳夺目的大红嫁衣,出自紫旭国最有名的绣庄芙蓉世家,昂贵而精致的嫁衣上用闪亮的金线绣满了展翅的凤凰,在美丽的云霞中穿梭,腰间那一抹流苏,百花在裙摆上盛放,真是缨络垂旒、华丽至斯!

光是新嫁娘这身凤冠霞帔,就可以看出夏家的财力有多么雄厚!于是,在众人或称羡、或妒嫉的眼光中,在行完周全而繁复的礼仪,拜完天地之后,新人在一对手持龙凤花烛的小童引导下,握着同心彩结,慢慢地步入喜气洋洋的洞房之中。

撒帐,喜娘安床、新人坐帐,夏若净眼前的盖头被一杆小巧的金称挑了起来。

在众人的贺喜声中,她抬眸,凝入那双纯男性的黑眸之中。

不是白皙俊秀的书生,也不是潇洒卓绝的侠士,她眼前的这个男人,充满着阳刚莽直之气,不好看,却是十足十的男人!

他深邃的黑眸里,是满满的惊艳与惊喜。

她知道的,知道自己此时看来与往常多么不同,细描的眉、水光粼粼的眼睛,还有鲜艳的嘴唇,大红的嫁衣将一个婉约的夏若净衬托得分外明艳照人、美丽无双。

所有的新嫁娘,都是美得动人心魄,她也不例外!

他漆黑的眼眸闪着灼热的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容颜,看呆了!

房里的丫头婆子看见新郎被新娘迷得失了魂,都悄悄地捂着嘴笑,老练的喜娘一边笑着,一边说着吉祥的话语,将两只用红丝线系在一起的酒杯递过去,“请新人饮合卺酒。”

他听若未闻,两只眼睛都黏在她的脸上,舍不得移开。

夏若净一直很柔顺地低着头,任他看。

喜娘忍着笑用力地咳了咳,总算换回了新郎倌的注意力,卓北阳不耐地瞪她一眼,怪她打断他,喜娘吃不住他那凶狠的目光,顺便想到他各种各样的传闻,立刻打了个哆嗦,陪着笑脸飞快地说:“请新人饮合卺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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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北阳接了过来,与夏若净双手交缠饮酒,饮罢两人将酒杯掷于床下,喜娘低头一看,笑得更灿烂,“恭喜恭喜,一仰一合、yīn阳合顺、婚姻美满。”

卓北阳瞪着她,“你拿多少喜钱?”

“呃?”喜娘愣住,不解他为什么会冒出这句话来。

“多少?”

“五……五十两银子。”

“我给你一百两,现在立刻马上带着这些人从这里消失。”

啊?“……可……可我还要……为新人结发……”

“罗啰嗦嗦,烦都烦死了,都给我……”

“夫君。”很轻很淡的女性嗓音在喜房内响起,成功止住了卓北阳的发飙,夏若净慢慢地抬头,望着他,“夫妻结发,象征着永不分离,夫君不想跟若净白头偕老吗?”

他满腔的不耐在她像清泉一样的声音中被神奇地抚平了,就算眉还皱着,但口气却不再凶神恶煞,“那就快结。”

喜娘用此生最快的速度为这对新人在发尾结出漂亮的同心结,“祝你们永结同心、白头到老。”

这回,不用卓北阳瞪她,喜娘很识趣地领着众人退出新房。

瑞雪不放心地站在原地不愿离开,被瑞香强行拉了出去。

终于,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卓北阳很满意地咧开嘴笑着,然后紧紧地盯着自己身边的女人,脸蛋上每一处都细细地打量,舍不得放过。

足足一炷香的时间,他还是在那里傻看,夏若净无奈抬眸,望入那双灼热的眸子里,“夫君看什么?”

“看你。”他嘴边的笑越来越深。

“还没有看够吗?”

“看不够,一辈子都看不够。”他凑过去,伸手在她的芙颊上轻轻地抚过,“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就想可以这样碰着你、摸着你。”

他微微地闭着眼睛,满足地感叹,“现在你终于是我的了,我可以想碰就碰,真好。”

就算他们之前未成亲,他还不是想轻薄就轻薄?夏若净低着头,在心底叹息。

“你为什么总是低着头,害羞吗?”

她抬手轻轻地抚过凤冠上的珠帘,不语。

他愣了很久,总算明白过来,立刻心疼地伸手为她取下凤冠,“娘子受累了,都是我不好。”

她恬然地朝他一笑,“谢谢夫君。”

那一抹笑,像是蜜糖般灌进他的心里,让他的心跳快得像是要蹦出来般;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略施薄脂的脸颊,透明而粉嫩,一直吸引着他,吸引着他……

慢慢地一点点地靠近,她的清香在鼻端萦绕,他觉得身体好热,喉结上下起伏着,吞咽突然成了一件很困难的事情;然后,在他感到自己热得再也承受不住时,他伸手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第4章(1)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古人诗句里的情人夜那么温柔与浪漫,可事实上呢?

他该死的在最开始的地方就卡住了,急得满头大汗,咬牙切齿无计可施,终于忍无可忍地大吼出来,“是哪个王八蛋想出来的鬼结?老子解了半天解不开!”

瞧,急得连粗口都爆出来了。

“夫君,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清清柔柔的女性嗓音,带着微甜与微娇,“都是我们那边的古怪规矩,累苦夫君了。”她的表情是十足的愧疚与心疼,水眸里有着无限的自责。

那份娇柔与温软,这一瞬间,他的气躁与心烦又被她轻易抹平了,就算身子热得快要爆炸,就算那种古怪的灼烫让他激动得不得了,他也很有耐性地慢慢去解她的嫁衣。

粗糙宽厚的男性大手,让他舞刀弄剑都没有问题,可是那个小小的繁复的结,却急得他满头大汗、毫无头绪,眼看着他脸上的汗越流越多、喘息越来越重,在这安静的喜房里,他粗粗的呼吸声,却莫名地让她也感到有些些脸红起来。

可他努力的样子,她居然会觉得有那么点可爱,真是……

夏若净唇边温柔的笑,是一直支持卓北阳没有用蛮力撕破这件嫁衣的力量;事实上,天知道他多想用力一扯,那样一切都解决了……该死的,夏家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习俗,新娘子出嫁的嫁衣要打这么复杂的结扣,结便打了,偏偏还要命地规定新郎亲自顺利地解开,这样新人才能永浴爱河。

东拉西扯,却越扯越紧,那个结像是永远打不开的样子,在他每次想发脾气的时候一抬头,就看见淡淡烛光里那张朝他微笑的容颜,他的脾气又会像火遇上水般,自动熄灭,再度恢复耐性去与那结奋斗。

见鬼了,在她那样朝他笑着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舍不得朝她发火。

在他以为自己就算弄到天亮,也解不开这种不知道是哪个疯子发明的烂结时,他突然扯到一条隐藏的极短系带,然后像是变戏法一样,用力一抽,那个复杂得让人眼花了乱的结,很顺溜地一拉而开。

他抬头得意地朝她笑着的样子,竟在一瞬间让夏若净眼睛刺痛了下,那么灿烂、那么发自内心的欢愉,纯男性的脸庞此时竟然有着满满的得意、浓浓的稚气,着实让她的心忽然软了一下。

“开了、开了。”

她回神,朝他一笑,“谢谢夫君。”

于是,华丽而绝美的嫁衣在急性的男人手里像一蕊蕊被剥离的花瓣般,用力抛洒在地面,外衣、中衣、里衣,然后……是肚兜!

艳红的丝绸,衬得雪白的皮肤泛着珍珠般的光泽,两只活泼的鸳鸯在湖里欢快戏水,荷叶亭亭、荷花翩然;可让他目瞪口呆地却不是那美丽的绣功,而是肚兜那个同样美丽,也同样复杂的结!

卓北阳愤怒地抬眸瞪她,“不要告诉我……”

她飞快地点头。

“妈的!你那什么见鬼的规矩!”他真是要火了,呼吸沉重,结实的胸膛剧烈地起伏。

又来一个,还要不要让人过新婚夜了?

“夫君如果不想解,就直接剪断吧,若净绝无怨言。”

在她那种眸里依稀带着水光、楚楚可怜的眼神下,他要剪得下去才见鬼了!没想到娶个老婆这么麻烦,他当初干嘛……看上她那张净若芙蓉的脸蛋,他又只好认命地重重叹气,咬牙说道:“我解、我解。”

……

太美、太甜,一切都让男人发疯!他在她身上重重地喘、急躁地动,努力地折腾了很久、很久,然后……

“该死的!该死的!”愤怒的男人从女人的身上翻身而下,抓过扔到地上的衣服,像疾风一样一边走、一走穿,很快就刮过,消失在房间里。

夏若净躺在床上,身上到处是齿痕指印、嘴唇红肿,静静地躺在那里,半晌,清澈的水眸微微地弯起来,抬手捂住嘴唇;半晌,轻柔的笑声还是从纤细的指间溢了出来。

整天在脂粉堆里打转,眠花宿柳?流言,果然是非常、非常不可信呀!

卓北阳,你可真是比我想象的还要有意思得多!

金鹏飞今晚喝得大醉,醉得就算自己最美的爱妾脱光了衣服在他面前,他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于是,美人跺脚而走,他却瘫在床上陷入昏睡之中。

按理说,这般酩酊大醉,就该直接烂在床上,最少要到第二天中午才会醒过来,可他却被头上的爆疼给痛醒。事实上,不是一次,而是无数次被弄痛后,他才幽幽转醒,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完全不能动弹;因为,他身上堆了满满的书,至于那个疼痛,很明显是被几本飞来的书砸中给弄醒。

他吓出一身冷汗,非常困难地转头,看见烛光中,满室凌乱的书翻了一地,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就站在他的书柜前,继续搞乱他的宝贝书籍。

那个,他眨了眨醉眼,好像就是今晚他去喝的那个喜酒的正主儿。

“卓……”努力了好久,才勉强发出声来,“卓北阳。”

这原本该是洞房花烛夜的小登科,他不去抱新娘子,跑到他这里来翻箱倒柜的是怎样?

身影一顿,然后转过来,随手扔掉手里拿的那本书,几个大步跨过来,一脚踩到他的身侧,凶狠地开口:“说!收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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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什、么……”被那么多的书压着,金鹏飞的呼吸都是困难的,违论说话。

“那个!”咬牙切齿的声音。

“哪、个?”就算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可他也不是卓北阳肚子里的蛔虫呀,话还是要说清楚比较好,“可不可以……先把这些书挪……”

没说完的话语被好友一把拎起上半身来给硬生生地止住,上身压着的书本纷纷掉落地面。

“就是那个!”一个字一个字从他嘴里迸出来。

呼!总算可以喘气了!金鹏飞用力地呼吸几口,“哪个,你说清楚点。”

“那本书!”

哪本书?他卓大公子居然会对书本感兴趣?这不是天下奇……等等,书、书?该不会是那本……“哈哈哈哈哈!是那本吧?卓北阳。”金鹏飞笑得喘不过气来,“是那本,对吧?”

“没错,就是那本!你藏哪里了?快拿出来。”

“哈哈……北阳……哈哈……我就说你需要,你偏偏嘴硬,哈哈……”他再度笑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笑什么笑!”恼羞成怒啊恼羞成怒,“别废话,快给老子拿出来!”卓北阳手指一紧。

他的衣领差点没把他勒昏过去,好吧、好吧,金鹏飞认输,他是斯文人,根本不是卓北阳那种莽汉的对手,“在、在我床板下……”

“靠!那本破书,你藏床板下干吗?”卓北阳拎起他,像扔书本一样随手将他扔到地上,用力地掀开床板,终于看见那册书,他一把抓出来,收进怀里,然后抬脚飞快地走了。

天哪、地呀,金鹏飞被那一摔,可摔得七荤八素、天旋地转,努力挣扎了半天,可毕竟醉得太厉害,头痛正折磨着他,于是他终于软软地趴倒在那堆书上,昏睡过去。

第4章(2)

他回来了。

当安然入睡的夏若净被粗手重脚地弄醒时,她身子先是一僵,然后看清楚压在她身上胡作非为的那个男人是谁之后,慢慢地又放松下来。

整齐穿好的单衣再度被粗鲁地扯了下来,卓北阳一脸明显气到的表情,埋头在地胸前乱啃,一言不发。

“夫……”

“闭嘴。”他抬头狠狠地瞪她,“你要是敢说一个字,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发誓,他一定说到做到,如果她敢取笑他之前的……

夏若净很乖巧地闭嘴,躺在那里。

很好,算她识相。

卓北阳满意地再次低头,沉入那片雪腻之中,她好软、好嫩,乖乖地躺在那里任他亲吻抚摸。

……

玉簪剔处海棠红。

薄曦透窗、鸟鸣风轻,卓北阳舒畅地在床上伸展身子,手臂往身旁摸去,却摸了满掌的空,他立刻睁开眼睛。

入眼的那刹那,他的呼吸猛地一窒。

一头乌亮的青丝披泻而下,柔白的小手执着木梳一下一下地梳理,灿亮的铜镜里,那清丽的容颜安静而温婉。

他在大床上舒服地翻了几下,翻到床边,侧身一手撑着头,一边细细地打量端座在镜前的人儿。

她的皮肤很白很白,带着润润的色泽,摸起来……想到昨晚享受到的细腻滋味,他喉问一阵干渴,她的眉均长秀气、眼眸清亮如水、鼻子圆润挺直,还有嘴唇……

那鲜艳的嘴唇带着美好的弧度,转身,朝他恬然地开口:“早安,夫君。”

心情,忽然变得再好不过!他直接掀被而起,赤\\裸结实的身体在晨光中原始而生气勃勃,他走向她,俯身,皱眉,“谁让你先起来的?”

“若净要去向老太爷、太夫人、老爷和夫人敬茶。”她抿唇笑着,温良和顺。

“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干吗?”他不满地粗声粗气,“你是我娘子,首先要伺候好我才对。”

“是,若净记住了,”她很乖巧地点头答应。

真是听话的好妻子,他满意地松开眉头,像是想到什么似地开口问道,“你现在还痛不痛?”

想到昨晚她在他耳边一直抽气,痛得脸都白了,他的心就忽然疼了;不过,这种像娘们儿的情绪他当然不会承认,只会粗声粗气地掩饰补充:“要是别人以为我欺负你,会让我很没有面子的。”

他没有欺负她吗?夏若净想到昨晚某人那永不知疲倦的卖力劲,腿心到现在还是又酸又疼;不过,她还是微微地笑着,“若净不疼了,谢谢夫君关心。”

“谁关心你!”他像是被蜇到般粗吼一声,“女人才会担心,我是男子汉。”

“对不起,夫君,是我说错了。”她很顺畅地低头认错。

于是,他再度满意了,伸手去搂她的腰,抱她起来,“那现在陪我到床上去。”

这个到床上,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睡觉而已?她不必低头也知道他的某个地方现在已经生龙活虎,首次开荤之后,他昨晚差点没有把她折腾死,她现在看到那张床都是害怕的。

抬头望着他,“听说夫君每天清晨都会起来练功呢,风雨无阻,若净听了好生佩服。”眼里满满的崇拜之色,“若净是个弱女子,对身手不凡的人最为敬佩。”

他脸上立刻得意起来,“唔,你一个女人家,当然没有必要学武功,我会就可以了,我可以保护你!”

“谢谢夫君。”她感激地说道,然后以充满期待的目光望着他,“那今天可不可以让若净去看夫君练武呢,若净好想欣赏一下夫君不凡的身手。”

“那有什么问题。”

“若净服伺夫君更衣梳洗。”她笑得像是比得了几万两银子还要开心,让他也觉得自己好像非常了不起。

“好!”很干脆地答应,叉腰站在那里,像个大老爷一样让自己乖巧的小妻子为他着衣。她的动作很灵巧,衣物很快就在他身上妥贴地穿戴整齐。

等候在门外的瑞香、瑞雪捧着帕子、脸盆、热水走了进来,一起进来的还有伺候太老夫人的常嬷嬷,笑着朝两人行了个大礼,“给少爷、少夫人贺喜。”

卓北阳点点头,轻哼一声就算回应。

夏若净微笑着朝常嬷嬷道:“谢谢。”看了眼瑞香,瑞香立刻从在夏家时就准备好的红包里拿出一封递给她,夏若净接过来再递给常嬷嬷,“这个给嬷嬷买酒喝。”

“谢少夫人赏。”常嬷嬷喜孜孜地接过来,再三道谢之后接着说:“我来给少爷、少夫人叠被。”

这个叠被当然不是普遍的叠被,按照习惯,她是来检查贞帕的。

常嬷嬷走到床边手脚利索地整理凌乱的床褥,当那方染着红点的锦帕从被间滑出来时,常嬷嬷脸上的笑更明显了。

夏若净看到那个,脸皮一红,低下头去,连忙拿起瑞雪盘里的青盐递给卓北阳净口。

他自然也看到了,坏坏地低头在她耳边低语:“唔,那个可真要收好。”

她的耳根都红透了,不敢说话,只是低着头。

他就喜欢看她这种娇羞的样子,尤其是躺在床上,憋得满脸通红、浑身颤抖……卓北阳一瞬间又感到热流直冲而下,看她的眼神也更加火热,恨不得又把她拖回床上狠狠疼爱一番才好,可惜,刚刚答应了她,要让她陪他练武……

等等,他有说他今天早上要练武吗?

“夫君。”她柔柔地唤着他,将湿润的热毛巾递给他擦脸。

思绪再度被打乱,好吧、好吧,既然她想看,就让她看好了,这可不是他怕了她,而是、而是她这么乖巧温驯,自然也要让她高兴一下,当奖励好了,对,就是奖励!

卓北阳接过来一边擦脸,一边想着。

愉悦的新婚第一天,卓北阳感到从未有过的神清气爽,望着身边这个美丽如水的女子,再次觉得自己娶了她真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嗯,再正确不过了。

男人就是要有一个这样听话又温柔的妻子在身边才对,不是吗?

第5章(1)

卓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都对这位新娶进门的媳妇满意地不得了,尤其是太老夫人,她原本最疼爱的就是自己这个唯一的孙子,恨不得把天下所有的好东西都堆到孙子的眼前,他要什么,她就给什么;所以当初孙子说要娶夏家女儿,虽然对方是商贾之家,可只是孙儿想要的,她自然就给,立刻派了媒人上门去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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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娶入门快三个月了,她更是从心里喜欢这个孙媳妇。

谁会不喜欢这么贤慧、端庄得体的女子呢?孝顺长辈、知书识礼,又勤快又细心,最重专的是,对她的孙儿千依百顺、体贴入微,就连北阳清晨练功,她都陪在身边,端茶递水,伺候周全;而且自从她入门之后,卓北阳就很少出去跟那些狐群狗友鬼混,大部分时间都乖乖在房里练练武、陪陪长辈,这可是从他会走路开始,就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呀!

古人说,先成家后立业果然没有错,男人还是要娶妻之后,才会成熟起来,而且看若净那么温柔懂事,也正好可以让北阳收收心。

“奶奶,这是老君眉,用完饭喝一杯可以消食解腻。”一杯香馥浓郁的茶递到太夫人手边。

太夫人笑容满面地接过来,“还是净儿最乖。”拍拍身边的坐椅,“快坐下歇会,一顿饭净服侍我跟北阳,你也累了吧?”

“净儿不累。”夏若净站在老夫人身后,轻轻地为她捶肩。

“乖孩子。”太夫人笑得见牙不见眼了,这么好的孙媳妇,教人怎么可能不疼爱她?

卓北阳瞪着自己的妻子,眉毛微皱;真是搞不明白这个女人,一顿饭吃下来,只会不停地为别人挟菜,自己根本就没有吃到什么,现在好不容易吃完饭,她还要站在那里,脚要是酸了怎么办?丫环们在一旁都是摆设吗?顺便再狠瞪几眼那些没眼色的丫环们,她们一瞬间都吓得僵住不敢动。

“净儿,有时间回去看看你娘,离得还算近,也该经常回家探望一下。”太夫人汪心梅也是大家出身,慈祥和气,不是那种老古板,认为女儿嫁出去就不能回娘家,而且她也从心底里感谢夏夫人调教出这么好的女儿,嫁到他们家来。

“娘亲一切安好,谢谢奶奶关心。”夏若净力道均匀地轻捶。

“前儿北阳的爹爹从京城让人带了些老参回来,我让进福送些给亲家母。”

“奶奶不用客气的,那些老参肯定是极好的,还是留给爷爷、奶奶补身子,谢谢奶奶想着我娘。”

“我老人家也吃不了那么多,我让他们给你们俩口子留了些,其他的就都给亲家母送去吧,东西虽然不算特别稀罕,却也算是难得;前些日子大罗国进贡皇上赏下的,你公公就派人送回家来。”

怎么会不稀罕呢?这东西钱可值大发了!皇家赐的东西,不仅昂贵,而且是民间根本没有办法得到的,夏若净知道这份礼的厚度,立刻想要再推辞:“奶奶……”

“奶奶给你的,就收下。”卓北阳不耐烦地打断她:“那些东西我从来都不喝的,都给你娘送去。”他可是身体好到不行,从来不需要进补什么的,从小到大,奶奶总是不断地往他肚子塞这些什么杂七杂八,闻到都要吐了!

“可是……”

“废话什么,我让你收下,你收下便是。”虎眼一瞪。

“好的,夫君。”果然,她立刻温顺地低头应下。

这才乖,他满意地点头。

“北阳,你不要总是欺负净儿。”老人家看不下去了,净儿这么乖巧,可孙子的脾气却坏成这样,让她怎么想,都觉得亏欠了净儿。

“知道了、知道了。”他站起来,“奶奶,我累了。”

太夫人拍拍夏若净的手背,“你们回去吧。”

夏若净手指微微一紧,然后再度轻握,“我再陪奶奶说说话,若刚吃了饭就睡,容易积食。”抬头朝卓北阳笑笑,“夫君,我为你沏一杯铁观音吧。”

哼,这个笨女人!卓北阳气到不行,眉皱得更紧,“我好累,要、去、睡、觉。”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再用力地瞪她。

“好了、好了,净儿,奶奶这里丫环婆子一大堆呢,你陪北阳回房吧。”年轻夫妻黏得紧,是她最乐见的,这样她抱孙就有望了,老人家开心着呢。

这下没有办法再推辞,夏若净只得点头,温柔应下,“是。”

这个休息,当然不会是真的“休息”了。

……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几经那种让人连呼吸都来不及的凶猛狂潮,等他终于大汗淋漓地躺倒在她的身上时,她发现自己连抬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很好,他真是,一点都没有浪费“休息”时间。

这个精力充沛的男人,完事之后只是趴在她身上粗喘着,那种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颈间,还有他那沉沉的重量压在她的身上,然后手又开始不安分起来,抚过她沾满汗水的皮肤,他的汗水与她的汗水混合在一起,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奇妙感觉;他的手在她身上轻轻地游移,他对她身体的热衷程度,真是……

“还没喘过来?”他低低地笑声传来,“那么累吗?”

“嗯。”

“那我帮你揉一揉。”

他声音里面的兴奋,让她立刻睁开眼睛,“不用劳烦夫君了,若净不累。”

“怎么会不累?”他兴致勃勃地拉起她的小腿,握住那只小巧的莲足,“我们习武之人都知道,脚底可是百穴汇聚处,按这里对恢复精力很有效果的。”

再有效果,她也不能这样让他按呀?她身上早就被他……剥光了,这样被拉开双腿在他面前……

“请让若净穿上中衣,再劳烦夫君好吗?”

“不用了,我喜欢这样一边按,一边看。”

看什么?

他紧盯着她某处的眼睛太过炯亮,她实在是想装不懂都不行。

夏若净无奈叹息,真是,太伤脑筋了!

“夫君,谢谢你,若净不累了。”她微笑着抽回腿,很快地侧转过身避开他越来越烫的目光,拉过被子盖在身上,“不过我好困,夫君,我可以睡觉吗?”

就算不甘心,他能说不好吗?而且,看她眼底的那片疲累之色,他的心又泛出那种古怪的酸疼来,为了赶跑这种怪异,他低吼道:“啰嗦的女人,想睡就睡,问什么问?”

她微微地朝他一笑,“多谢夫君。”

轻轻地闭上眼睛,缓缓地入睡。

她睡觉的模样,很恬静、很安宁,眉稍眼间还带着刚刚激情留下来的浅浅的红,但眉毛已经轻轻地舒展开来,浓浓的睫毛又翘又长,像美玉细细雕琢出来的鼻子,还有鲜艳的嘴唇……他贪看她颊畔像芙蓉花瓣一样的好颜色,不自觉地慢慢靠近她。

她的呼吸很平、很稳,温温的气息轻轻地吹拂到他的脸庞上,一直拂入他的心底深处,又暖又轻,带给他一种很安心、很宁静的感觉。

看她就这样躺在他的身边,他忽然觉得好满足,好想就这样跟她在一起过一生一世,也是极好的事情。

一向自傲自大兼坏脾气的大男人卓北阳,没有发现自己此时此刻想的都是那种,他认为只有娘们才会想的风花雪月。

他低头,在她的颊畔轻轻地吻了一记,刻意在那抹红晕上多停留了片刻,鼻翼间呼吸到的都是她清淡的馨香。

咧开嘴笑了,抱着她,将她搂入怀里,然后从不需要午睡的卓北阳第一次觉得,他也困了,想要抱着她一起甜甜地睡上一觉,似乎,除了激情的狂爱之外,就这样单纯地抱在一起入眠,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呢……

第5章(2)

“济达城曾老爷家里的十盆狮蝶已经送过去,永康的吴老爷家的碧溪素,今儿也送到了,他还问我们明年的笑玉可不可以提前订下二十盆?”林家通站在桌前跟夏若净细声禀报。

“笑玉长得如何?”

“大小姐放心,我一直盯着呢,昨儿才去瞅了,叶子挺直浓绿,根部也长得极粗壮。”明秀站在那里一并回道。

“嗯,我记得那批三年的笑玉已经很稳定了,而且数量也够,就给他二十盆吧。”

这世上爱兰之人,并不仅仅只是贪看那绽放的美丽花朵,还在于栽种之乐,买回去一点一点地养到它花开,其中的乐趣更是只有爱兰之人才能体会得出。

夏家的兰花,不仅仅在花期才卖,也会提供长成的新苗,满足众人的养兰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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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夏家卖出的新苗都是茁壮饱满的,只要按照方法来养,绝对可以开出美丽的花朵来。所以夏家的兰花就连新苗都是非常抢手,要提前下订才能买得到。

“现在已经是深秋,若是已经出花的,就要少浇水,倘若是还未出花,就稍稍多浇点水,但也不要太多。”

“我记下了。”明秀点头,大小姐就是这样,对她们没有什么所谓的秘诀,全都相授,可却也让她更为忠心。

“清油备足了吗?”

“都备下了。”

“嗯。”夏若净赞许地点头,“明秀现在做事越来越周全了。”现下已有薄霜,准备足够的清油,用来对付可能会出现白蚁和黄蚁。

“都是小姐平日里细心教导,我们都记得很牢,不会忘记的。”

夏若净莞尔一笑,转头看向林家通。

“这是这个月各个分铺的帐册,请大小姐过目。”林家通把厚厚的一叠帐册放到夏若净的桌前。

“嗯。”夏若净随手翻开最上面的一本,快速地扫过去,看林家通脸色稍有古怪,就问道,“有什么事吗?”

“没……”

“我娘亲真的安好?”刚见面时她就已经问过了,可现在看他的表情……

“请大小姐放心,夫人一切都好,只是挂念大小姐。”林家通连忆说道,然后神情顿了顿。

那也就是别人喽?“通叔有什么话就说吧。”虽然对他要说什么,她心里已经有底。

“就是老爷那边……”林家通迟疑了会,还是说道:“这段日子一直上门要求见夫人。”

“我娘怎么说?”

“夫人说,现在铺子都已经给了大小姐,生意上的事都归大小姐管,家里的事也由大小姐作主,让要找就来找大小姐,所以他们上门一律不见。”

夏若净唇边微勾,借那帮人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找到卓家来,先不说卓北阳恶名远播,是整座安阳城出了名的霸王,就单说前年她弟弟宝树仗着家里有几个钱,跑到外面打横着走,偏偏还不长眼地撞到某人的眼前,那次可真是被教训得非常之惨烈呀!连过年都不能下床来吃年夜饭。

就那一次,卓北阳的名,在夏家也算是人尽皆知,所以当初大家知道她要嫁给卓北阳时,取笑的、幸灾乐祸的还真不算少数,每个人认为她不出几天就会被打死,也盼着那一天早早到来。

可惜,她又让他们失望了。

相信这会子就算卓家打开大门,估计那帮人都不敢跨进来,这样倒干净,原来他有时候,还是很好用的。

“大小姐,旺泉街那间铺子,我们就真的不管了?”

“既然当初说给他们,当然就给他们了,我们再管,岂不显得我们小气?”夏若净很快翻完一本,继续再看另一本。

可那些人就是想要让夏家再管他们呀,林家通苦笑着,当主子的可以不理,但他们天天到门前来闹,他也头痛呢。

“下次他们再来,你就跟他们讲,如果他们再来骚扰夫人,大小姐就把那间铺子收回去。”夏若净很轻地说道,幸好,当初给他们时,她也有留了个小心,并没有把房契一并给他们。

林家通差点大笑出来,这样一来,只怕那群人会吓得收敛很多,再也不敢上门吵了,如果连唯一的摇钱树都倒了,他们还要靠什么活?其实人真的很贪心,夫人和大小姐已经把家里最大的那间铺子给了他们,如果他们安分经营的话,生活充裕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可惜,那群都是奢侈糜烂之人,男的不论老少都只会寻花问柳,一年到头不断有年轻的姑娘往家里抬;而那群女人呢?就是比吃、比喝,什么都要最好、最贵的,以前住在一个府里时,西院一个月的开销可是东院的几十倍之多,现在把他们分出去,可真是为夏家省了大笔的银两。

事实上那群人,除了韦海跟夏家有点关系,其余的人,谁跟夏家有丝毫的关系?

可就连那个唯一的联系,也是让人心寒!

唉,老太爷当年的决定,真是错之又错呀!不但误了夫人的一生,到现在还后患无穷,如果不是大小姐当机立断,只怕大小姐嫁出去之后,夏府就永无宁日了。

夫人的性子还是太软弱了,并不适合支撑起整个夏家;依他看,现在的大小姐,倒是很有当年老太爷的风范,甚至更胜几分。

“通叔,过些日子我会回府里看看,平日家里的事,就有劳你多操心了。”

“大小姐说哪里话,如果当年不是老太爷有恩于我,我早就死在街头了,我林家通只要活着一日,就一定会为夏家尽心做事。”当初是老太爷收留了年幼的他,使他免于被饿死、冻死,他这辈子当然要全力报答!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以前她隐在幕后,生意上的事情都是由娘亲出面打理,但娘亲的性格爱静,她知道其实都是通叔在忙前忙后;现在夏家的生意正式移交到她的手上了,通叔还要两府奔波,其实真的很辛苦、很劳累!

“呀,少爷你回来啦。”瑞雪夸张的声音,突然从门外清晰地传来。

“你见鬼了?叫这么大声干吗?”卓北阳不满的声音跟着传来,不消多久,书房的门被推了开来,快得让瑞香都来不及去开。

“夫君。”夏若净站起来,微笑地迎接他。

“姑爷好。”林家通和明秀连忙上前行礼。

卓北阳随意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他们一个是夏府的大总管,另一个也是夏府的人,夏若净嫁入他家,这两个人就经常出现,他也认了个脸熟。

走到夏若净的面前,“是岳母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夏若净伸手为他倒上一杯温茶递给他,“铺子有些事情,他们过来跟我讲一声。”

“嗯。”他接过来大口地饮尽,再接过妻子递来的糕点吃起来,从外面回来,还真是有些饿。

他对她打理那些事情没有什么兴趣,当初答应过不管她怎么处理她的嫁妆,他就一定会做到,大丈夫一言九鼎。

虽然卓北阳非常大男人,脾气也坏,但他其实真不太约束她做什么,也不太理会礼教之类的东西,他给了她相当大的自由。

这一点,夏若净还是清楚的,她也感谢他,所以作为回报,她把他的生活打理得妥妥贴贴,让他可以舒舒服服。

“大小姐,家里还有事等着我们去办,我们就先回去了。”林家通他们是有眼色的人,立刻开口告辞。

“好的,通叔、明秀慢走。”夏若净抬头,“瑞香,去送送他们。”

“是。”

“姑爷再见。”林家通和明秀向卓北阳行礼之后,随着瑞香一同出去了。

第6章(1)

偌大的书房只剩下他们夫妻两人,夏若净走过去拿出帕子轻轻地拂去卓北阳掉落在身上的糕屑,“夫君想要用午膳还是……”一只突然出现的金灿灿的镯子打断了她的话语,她抬头,望向他。

“呃……这个……”卓北阳黝黑的脸庞闪过一丝不自在,“这是今天在街上,金店的老板一直求我要照顾他的生意,不然他就要饿死了,我看他可怜,我就……随便买了一个……反正我男人家用不着这种东西,就给你吧。”施恩似的口气。

她低头,打量着那只镯子,很精致的图案,几朵叶茂花盛的兰花巧妙地缕雕在镯身,细腻而美丽,就连每一片花瓣都做得纤巧分明,这样的功力很明显是出自名家之手,价格不菲,只有本城最大的如意金楼才有这样的实力,绝不是什么快要倒闭的金铺的清仓货。

“你到底要不要啦?”大男人被她打量的目光给窘得快要发疯了,也不等她回答就拉起她的手,粗鲁但却很小心地把镯子往她手里套,免得弄疼了她,套进去了大小刚好合适。

她的肌肤晶莹如玉,映着黄澄澄的镯子,竟美丽得让人觉得耀目。

他握着她的手腕,微闭着眼眸欣赏着,嘴角咧开来,笑得很是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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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夫君送这只镯子给我。”她朝他微笑,“我很喜欢。”他那么粗心的一个人,却可以买到一只大小刚刚合适她手腕的镯子,他的用心,她怎么会不明白。

“说了不是特地买给你的,是我看别人可怜,才勉强买回来的。”

好吧,好吧,“可我还是很开心,这是夫君送给我的呢。”

“那你要怎么谢我?”他斜挑着眉毛,眼睛晶亮。

她定定地望着他,“多谢夫君。”

“让我亲一下。”

“夫君,这不是卧房,请不要失礼。”

“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古板?现下又不是在外面,只有我们两个人,有什么关系?”他不满地低吼。

“卧房之外,岂能放肆?”

“算了……”他悻悻然低喃。

她刚放下心来,他突然又接着说道:“懒得问你,干脆直接来。”他拉过她,猛地在她颊畔用力地吻了一记,她抚着颊侧,满脸通红地望着他。

“唔,这么看我,是不是觉得不够?”他笑着用力地搂她入怀,“来来来,让我好好疼疼你……”话话直接消失在他印过来的嘴唇之中。

一来就是直接的深吻,他是很率性的人,学不会那种浅慢地调情,他的嘴在她的唇上施压,迫使她张开来让他的舌可以探进去,卷住她的舌就拚命地吸吮,等他满意了、餍足了才放开她,大舌在她的嘴里四处搜掠,搅弄出甜美的津液就大口地吞咽下去,再将自己的喂入她的唇内。

越吻越深,越吻越是放不开,他的手臂在她背后胡乱地搓揉着,弄得她衣裳凌乱起来,“女人,我们回房,嗯?”他低喘着,不等她同意一把抱起她来。

她要是会任他这样抱回去,她就不是夏若净了。

“夫君……”

话没说完,就被敲门声打断,“少爷、少奶奶。”

“给我滚!”他气得吼道。

“那个……”咽口水的声音很明显,“少爷,我也很想滚啦,可是你可不可以放少奶奶出来?少奶奶吩咐了要去库房,现在时辰差不多了。”

“我真想揍那个丫头一顿,她是故意的,肯定是故意的!”卓北阳咬牙说道。

他的直觉有时候还真敏锐。

夏若净在心底笑着,却还是一脸为难地望着他,“夫君,都是若净不对。”

“关你什么事,都是这个丫头没眼色,我要把她……”

“夫君不要生气,你一生气,若净也会跟着难过。”

“我……没有。”他又一次英雄气短了,看她那种难受的表情,他就会觉得不忍心,不想让她自责。

“那夫君可以放我下来吗?若是被大家看到……”

他皱着眉,不肯妥协地瞪着她,搞什么鬼?这群人总是要打搅他的好事,尤其是她身边的那个什么下雨又下雪的丫头!

“夫君。”她柔柔地轻扯他的衣袖,抬起手腕,“今天夫君送了礼物给我,我很开心呢,我也想回送一件礼物给夫君。”

“我一个大男人不需要那些什么东西,你只要乖乖地跟我回房,我就开心了。”

至于回房做什么,嘿嘿……

“夫君是不是嫌弃若净的东西?”

她眼里受伤的色彩太明显,他立刻就慌了,“哪有,我没有。”

“可……”

“好啦、好啦,你要送什么给我都可以,行了吧。”他无奈叹息。

“谢谢夫君,你对我真好。”她的笑容很甜、很甜,像是从心底里溢出来的快乐,让他的挫败不自觉随着那笑容烟消云散,他也跟着傻傻地笑起来。

夏若净让他放她下来,理了理衣裳和头发,扬声说道,“进来吧。”

“是。”瑞雪声音里的雀跃太明显了,夏若净轻轻地看了一眼卓北阳,他还在那里笑着,似乎并没有注意。

瑞雪推门进来,行了个礼,“少奶奶,你昨儿吩咐今天要去库房拿那匹浅灰色的纱,该过去了,不然该迟了。”

“嗯,我们走吧。”

“是。”

夏若净起身对卓北阳轻声说道:“夫君,我去去就回。”

“嗯。”

她们向外走去,走了几步转身望着跟在她身边的卓北阳,“夫君,你为何……”

“我一起去。”

啊?他大少爷居然对库房也有兴趣了?

“不是要送我礼物吗?我当然要一起跟着去。”他很理直气壮地说道。

可他少爷之前不是说一点兴趣都没有吗?

“还愣在那里干吗?还不快走?女人就是麻烦,连路都走不快。”他粗着嗓子说道,然后伸手一把握住她的手,“看来还是要本少爷拉着你,真是的,快一点,本少爷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她有说要请他大少爷一起去吗?“夫君,这……于礼不……”

“还有时间在这里说话,快一点走啦。”卓北阳完全当没有听到,握着她柔软的手儿,拉着直接往前走,一边走,嘴角的笑咧得更开。

卓家因为夏若净嫁入门,特意腾出一个大间来给她放嫁妆,只是她的嫁妆实在是太多,把宽阔的房间放得满满的。

“我记得那匹青纱是放在很里面的。”夏若净一进去绕过那些排得整整齐荠的木箱直接往库房深处走,走到靠墙堆放的那些木箱处,指着放在最高处的那个箱子,“应该是这个没错了。”她伸手打算去拿那个箱子。

“夫君请松开若净,我好去拿箱子。”

“拿箱子?”卓北阳抬头望着那个沉重的木箱,光是想象,他就怒了,“你这笨女人,也不想想那个箱子一压,就可以把你压扁了,居然傻得想要自己动手拿下来。”

“夫君,若净还拿得动。”她笑着,一脸无辜。

“你给我站在这里!”他吼道,然后走过去气呼呼地指着那个箱子,“是这个吗?”

“嗯。”

踩到木凳上伸手,很轻松地就把沉重的木箱拿了下来,放到地板上。

“谢谢夫君。”她眼里充满着崇拜的光,“夫君好厉害,幸好有夫君在,不然若净肯定拿不下来。”

“哼!”嘴角的笑又再度扬起。

瑞雪赶紧递过一大串钥匙,夏若净接过来翻找。

“你去外面等着就好。”卓北阳望向瑞雪吩咐道。

“少奶奶……”

“少爷说的话,你没有听到吗?”夏若净看了瑞雪一眼,瑞雪立刻低下头。

“对不起,我就在外面等着,少爷、少奶奶如果有什么事情,吩咐一声就可以了。”瑞雪连忙退了出去。

卓北阳满意地点头,总算又只有他跟她两个人了,真好。

她找到那把光亮的黄铜钥匙,小心地开了箱锁,打开箱子。

果然,看见那匹浅灰色的纱静静地躺在箱中。

“你找这个做什么?”

“我看天气越来越凉了,打算拿这个给奶奶做个帐子。”她捧出那堆浅灰色的纱,细细地抚过柔软的纱料,这种纱料虽然摸起来轻薄,但却很保暖又透气,最适合天冷的时候拿来做帐子。

“你倒是细心。”他随便找了个木箱大剌刺地直接坐到上面,“难怪奶奶天天都夸你。”

她抬头笑着,“奶奶疼我,是我的福气。”

“嗯哼。”

“夫君不高兴吗?”

“我的东西呢?”他才不要承认,听到她对奶奶那么好,他心里有些……咳,那种只有娘们才有的想法,他怎么可能会有?

她笑了笑,转身打开旁边放着的另一个枣色木箱,取出一块色泽通体碧绿的玉佩,“这块玉是上好的湖水冻,送给夫君聊表心意。”

他皱着眉望着那块躺在她掌心的玉,通透澄净,就算外行人也知道这块玉的价值连城,可他却不高兴,“我又不是女人,从来都不用这些东西。”

“夫君不喜欢这个吗?”她放下,在箱中取出另一件小物,一把嵌满宝石的匕首,“那这个夫君喜欢吗?”

卓北阳接过去抽出来一看,锋利的匕身泛着幽幽的蓝光,看得出是一把吹毛断发的宝物,他猛地将它收回鞘里,然后随手一扔,那把匕首再度躺入木箱之中,“搞得花里胡哨的,我会带着它才奇怪。”

是谁说,她送什么他都可以的?

“那若净再找找看。”她没有不耐烦,低头继续在箱中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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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2)

他突然站起身,走到她的身边,“除了一件东西,别的我都不要。”

“哦?夫君想要什么?”

“要什么都可以?”

她顿了顿,缓慢地说道:“只要我有,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内。”

他笑了,笑地得意又开心,凑近她在她耳边轻轻地低语几句。

夏若净的脸蛋一瞬间涨得通红,张大水眸望着他,沉默。

“怎么样,我要的东西很容易吧?”

“这个……怎么……”

“你给不给?”

“不可以,若净没有办法……”

“你刚刚答应我的。”他沉下脸,“你要不给,我现在就动手亲自拿。”

“不要。”

“到底给不给?”

她早就该知道,比无赖,谁能比得过他?安阳城的霸王,果然并不是虚传。

“好……”

他眼眸中绽出亮光,“那快点,现在就给我。”

“现在?”

“对、对。”

“夫君,你让若净现在把……给你,那若净一会怎么走出去?”她满脸为难地望着他。

“呃……”对呀,她要是那样就走出去,万一碰到别人……“不可以!现在不准脱,回房才准把肚兜脱下来。”

夏若净真想伸手去捂他的嘴,羞也不羞,直接就把那个说出口。

一个大男人,要女人家的私密小衣是要做什么?他真的是、真的是……

她娇羞的样子,可真是太可爱了!卓北阳后退几步,细眯着眼欣赏着她脸上的那抹晕红,脚跟不小心碰到一个木箱,把木箱上面放着的一个小一点的木箱给撞了下来,“砰”的一声重响,箱子里的东西散了一地,他蹲下去捡,然后在一堆绫罗绸缎里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咦,这是什么?”伸手抽出来一看。

“呀,夫君,那个……”夏若净阻止不及,只能脸红地着看某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怪异,越来越邪恶。

“嗯,想不到我的娘子居然也藏着这样的好东西。”卓北阳一张一张地翻阅着,啧啧感叹,“哇,比那本还要精彩。”

她的头越垂越低,天哪!没有想到藏在那里,也可以被他找出来,她……

“原来娘子也喜欢这个。”他翻开一页彩图,朝她扬了扬,真是精致呀,每一个细节都画得栩栩如生,最难得的是,姿势大胆却非常美丽,瞧瞧那表情,那情景……

饶了她吧,夏若净在心底叹气,到底是谁规定的,女儿家出嫁,母亲就一定要送一本避火图?她当初看到就赶紧把它收起来了,本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找它出来,谁知道……

某人笑得很得意地时候,突然想到什么,脸庞猛地一沉,“你早就有了这本书,为什么那天晚上不说,看我那么……”

可恶,他这辈子就从来没有那么窘过,堂堂七尺男儿,居然在跟妻子圆房的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做,甚至连地方都找不对,还得狼狈地跑到好友家去找书来现学;谁知道这个小女人早就藏着这么一本书在这里,她装着不知道,看他闹笑话!

可恶!

“夫君。”她抬起羞得绯红一片的脸蛋,很轻、很轻地说道:“那样的东西,你觉得若净会敢看吗?”

“呃……”对呀,他的小妻子一向对这种事害羞得要命,每次他都要出尽手段才能尽兴,她独自一个人,怎样都不可能会捧着这种书在那里看的。

好吧,是他多想了。

“既然你这么说,我就勉强相信你吧。”他板着脸,“不过这本书要没收。”很理所当然地把书收进怀里,然后抬头咧嘴一笑,“今晚我们可以研究这一本,刚好那本已经翻烂了,嘿嘿。”

夏若净捏紧手里的纱,无语……

嫁给卓北阳后的生活,就如同她当初所料想的那般,很平静。

除了每天定时请安的对象改变了,其他的就如同在夏府时一样,当然,身边还多了另外一个人。

每天清晨她都会陪着他在花园练武,他在那里挥拳踢腿,她就坐在一旁静静观望。

其实卓北阳虽然性格鲁莽脾气不好,但他练武时那种专注的神情,还是很有魅力的。

他很爱习武,爱到已经痴迷的地步。

越了解他,她就越清楚,其实他是一个很单纯的人,他的眼里只有自己想要关心的人,旁的人就都如草根,不屑一顾,所以很多人都说他自大粗鲁没有礼貌,其实他只是不在意而已。

他爱习武,从小就爱,据太夫人说他小时候只要一看到书和笔就会发脾气,可是只要拿起剑就会开心,所以就算出生于大儒世家,可他却连字都认不全,连五岁孩童都可以朗朗上口的三字经都不会念,可他的身手很好!

但文人世家是不需要喜爱练武的子孙的,因为古人有言:“君子动口不动手。”

可他偏偏注定是卓家的那个另类,家里人要他念书,他非但一点兴趣都没有,还厌恶得紧,每天都从家里翻墙出去偷偷跑到武馆去学武,再不然就自己琢磨,该说他真的很有这方面的天赋还是怎样,他的身手还真的练得非常好,现在就连城里最大的镖局的总镖头,都已经不是他的对手。

太夫人说,这么多年卓北阳其实在家的时间并不多,他经常跟着镖局的人天南海北地四处走镖,既练了胆识又练了身手,还能跟更多的人切磋武艺;他就喜欢那样的生活,觉得那样开心自在。

难怪现在他只是一日三餐回家来吃个饭,太夫人就天天笑得合不拢嘴,说他收心了,不再到处乱跑;可见当初他是多么不想家。

他为人性格虽然粗鲁,举止说话也不斯文,但胜在豪爽坦率,是一个有血性的男子,最重要的是他对妻子也是全心全意,虽然霸道,但却还是对她好。

她当初选择嫁给他,并没有选错;她的生活过得很充实,也很平静,是她所喜欢的。

太夫人慢慢地将家里的事情都移交给她,所以她每天除了要打理店铺的事情,还有家里的大大小小的事务都要管,幸好,这些事情她做得都还算得心应手,不算太累。

“少奶奶,年节下的礼现在差不多就开始要备下了。”府里的大总管罗锦程站在她旁边说道。

现在才刚入十月,就要准备过年的礼?就算有些许吃惊,但夏若净并没有表现出来,“往年家里的礼单是怎么备的?”

“以前都是太夫人吩咐下,我们再根据情况适当添减,这都是有惯例的,只是老爷的同僚有变动的,再根据变动做些调整。”

官场的事,她不懂,也不想装懂,“罗总管,我年轻没有见过什么世面,这些事情原也不懂,这个礼单还是问过奶奶再决定吧。”

不过她已经明白为什么一份礼单要准备足足两个月之久了。

“是。”罗锦程本来也没有指望这个新入门的少奶奶,可以做出什么重大的决定来,“少奶奶,趁着快入冬了,我想是不是该把东面的园子修缮一下?明年也好让太老爷和太夫人住得舒服些。”

东面就是享翠园,里面植满了翠竹和绿树,还有一大片的湖泊,夏季住在那里非常凉爽,冬天则过冷,每年太老爷和太夫人都会在那边过夏。

“等我明天……”

外面的吵闹声打断了夏若净的话语,她抬眸看了瑞香一眼,瑞香立刻走到厅外,“瑞雪,你吵什么,懂不懂规矩?”

“瑞香,不是我吵,是泉儿。”瑞雪跑到厅门口,“少奶奶,你快去看看吧,好像出事了,泉儿吓得脸都白了。”

夏若净很平静地问:“他在哪里?”这个泉儿是跟在卓北阳身边的人,卓北阳生性爱自由,不喜欢被管束,所以身边很少带小厮、随从什么的,不过这个泉儿虽然年方十六,但打小就机灵讨喜,所以有时候卓北阳心情好,也会带他出去,例如今天早上。

“他现下正坐在院门口哭呢,问他也不说话。”

“少奶奶,会不会是少爷……”罗锦程立刻脸色变了。

夏若净站起来,对瑞香说:“你吩咐下去,事情没有弄清楚前,谁都不准告诉太夫人,如果谁吓到老人家,我就撵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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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瑞雪,你带我去见泉儿。”

“是。”

刚刚穿过前庭走出院子,就看见泉儿坐在他们居住的乐松院门口,脸色苍白、浑身颤抖。

“泉儿。”

他闻声抬头,看到来的是少奶奶,到底年纪还小,刚刚勉强止住的眼泪又飙了出来。

“少、少奶奶……呜……”

“少爷呢?”她直接点重点问。

“少爷……呜……少爷……”

“你不要急,慢慢地说,把事情说清楚。”

“呜……少奶奶……怎么办?少爷、少爷他走了!”

第7章(1)

四年后,令阳城。

“卓北阳,你为什么每次都不听命令?”

尊贵俊美的男子端坐在首座上,抚按着自己额前暴跳的青筋,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脾气。

“欸呀,你是没有看到那些残兵败将的行为有多么可恶。”想到这里卓北阳还是生气地虎拳猛捶桌面,“输了就输了,是他们自己没用,早就该有多远死多远,居然还敢偷偷跑到城郊去烧杀掳掠,你不知道昨天我看到时,气得血都要炸了!”

“所以你连夜自己一个人骑着马摸到他们的老窝,在以一对五十五的情况下,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男子低沉的嗓音带着凉意。

可惜某人粗线条得听不出来,“哈哈,你也不用太夸奖我啦,只要有血性的人看到他们做的恶行都会出手的,我也只是随便做一做而已。”

“你独自一人闯出去前,甚至没有想过来问一问我,对那群流寇有什么打算?”很轻、很慢的语调。

“不管你有什么打算,现在都变成空打算,哈哈!我说,还是我这样的解决办法痛快些,你们读过书的人就是喜欢迂回呀、转弯呀什么的,多没意思?等你们想出好办法来,人家说不定早就已经跑到天边去了,到时候还杀个屁呀?”

“很好。”男子抬指轻轻地摸着那枚翠绿的扳指。

卓北阳一看到他这个动作,猛地一僵,然后快速地后退几步;“我想起来我还有事,要去……”

“修城门。”

“靠!”

又修城门、又修城门!

卓北阳咬牙在心里乱骂,他最恨做那种无聊单调的事情,上次他无意中说了某人老婆几句话,就被罚去搬了足足七天的石块,这次居然又……

“半个月。”

“什么?”

“十五天,少半个时辰,都要给我补回来,听清楚没有?”

“老子不服!”

“哦,你有什么不服?”

“我这次明明是为民除害,为什么还要罚我?”

男子唇边有一丝浅笑,“我来告诉你为什么。之所以没有动那些流寇,是因为他们不仅仅是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他们流窜的地点都是跟着我们移动而移动的,会有这么傻的残兵败将?他们的背后是有人指使的,我原本打算利用这些人找出那个幕后,本来已经有眉目了,可是你昨晚做了件大[好事],现在一切又重新来过。”他顿了顿望向那个男子,“请问卓参将,你要不要去修城门,嗯?”

卓北阳沉默半晌,然后直接转身往主帅帐外走去。

“去哪里?”

“搬石头。”大步走到帐篷边,顿住,然后转头朝男子大吼:“***,有这样的事情你也该先告诉我一声,不然让我眼睁睁看到那群王八蛋杀人、抢劫而什么都不做吗?”痛快吼完,摔帘子出去。

男子安静地坐在主帅座前,沉默半晌,唇边带着一丝苦笑,“我如何能告诉你,那幕后的主使,可能就是我的亲哥哥。”

这里是寒冷而遥远北方,紫旭国最北端的城池,令阳城,时序春季,可气温仍然很低,呼气成雾,滴水成冰;守城门的士兵穿着厚厚的衣裳,望着不远处那个赤着胳膊的男子,目蹬口呆。

在一群灰衣士兵中,卓北阳身材高大非常醒目,但更让人醒目的是,这么冷的天,他居然光着上身在那里卖力地运砖搬石,一块块结实的肌肉因为用力而鼓起来,全身上下都是磊磊的肌肉,身体强壮得让人咂舌!

“我说阿阳,你成天在这里做搬运工,这参将做得可真有脸。”金鹏飞闲闲地坐在城墙边,一边欣赏好友在那里卖苦力,再顺便说说风凉话,他惬意地很。

“你今天无聊得紧,不找碴不自在,是吧?”卓北阳拳头握起来,“咯咯”地骨节声听起来就很吓人。

“算我没说。”金鹏飞立刻很有眼色地转开话题:“咱们什么时候可以班师回朝?”

“这个不要来问我,你去问主帅。”

“拜托,你跟他那么熟,肯定知道。”

“怎么,你想你的老婆,等不及要回去了吗?”卓北阳咧开嘴邪恶地一笑。

说到老婆,金鹏飞立刻狠狠地打了个寒颤,“拜托,不要再跟我提到那个女人。”去年要不是因为她,他也不会这么想不开,躲到军队里面来呀!想想,这世上也只有这个纯男人的地方,才可以逃得开那个恶婆娘。

“嗯哼,所以说,报应来得就是快。”卓北阳一把扛起两块巨石,朝新墙的地方走去。

当初金鹏飞在安阳城的风流名声那可是全城闻名,以前天天拉着他上妓院,那时他有空的时候觉得横竖无聊,也就随便去,反正他只是去喝酒,至于金鹏飞做什么与他无关。

可那个红粉知己满天下、家里小妾无数的金鹏飞,怎么也没有想到三年前举家迁到京城后,家里会给他娶了那么个凶恶的妻子,脾气暴躁还外如颇有些身手,于是金鹏飞的快活日子到头了,天天被打、日日被骂,最后忍无可忍正好赶上北越国造反,出身名医世家的他赶紧应征当了随军大夫。

不过他们谁都没有想到,会在军队里面遇到故友就是了。

“说到老婆……”等卓北阳走回来,金鹏飞立刻挤眉弄眼地朝他笑道:“你这一走就是四年,你就不想你老婆?”

卓北阳立刻朝他瞪眼吼道:“那是女人才做的事,我可是堂堂男子汉!”

“好好好,你是男子汉。”金鹏飞笑得越发灿烂,“当年我家搬离安阳城的时候,你老婆都已经有了身孕了呢,还是请我爹把的喜脉。”

说到这个,卓北阳立刻眉开眼傻笑,“嘿嘿……”

“现在应该也有三岁了。”金鹏飞感叹:“想当年我风流快活的时候,你小子连女人什么滋味都不知道,谁能想到,你居然比我还早当上爹爹。”

傻笑马上止住,卓北阳的脸色立刻yīn沉下来,“金鹏飞,你再敢提那件事试试看!”

“好好好,不提、不提!”话虽然这么说,但只要一想到当年某人新婚之夜过不下去,跑到他家,把他的春宫图给抢回去学习的事情,金鹏飞就忍不住想大笑,虽然那本春宫图当年是他在阿阳新婚前,打算送给他做礼物的。

谁知道那个鲁男子大眼一瞪,“这种烂书有什么好看的?那种事情只要是个男人就会做,我还需要学习?去死!”还附赠了他一拳当谢礼。

可谁想后来会那般……

“哈哈哈……”一连串的笑声从金鹏飞的嘴里爆出来,“真没想到,你居然是个在室男!”

“我现在已经不是了,好不好!”卓北阳咬牙切齿,这件事真是足足被这个臭小子取笑了这么多年,成为他卓北阳人生中最大的耻辱!

“你当初不是经常跟着那些镖师混吗?怎么可能还是……哈哈哈……”笑得喘不过气来,谁都知道镖师走镖的时候那吃喝嫖赌,啧啧啧……

“我又不是你!”卓北阳用力瞪,他又不是禽兽,只要是女人就可以。

没有遇到夏若净以前,他的人生除了练武没有其他,对女人根本就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可不像某些人随时处于发情的状态。

“欸,童子……噢……”

话被卓北阳一脚打断了。

可恨!他抬腿狠狠地踹了那个笑得快断气的男子,然后扛着木料走开。

等他再走回来时,某人已经抚着腿很不识趣地再度转回话题:“你小子真是有福,能娶到那么一个好老婆;可你也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当年说走就走了,连句话都没有给她留下,真够狠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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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很多次了,事发突然来不及,而且我也不是没有给她留话,我让泉儿回家说清楚了。”卓北阳低吼。

他从小到大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可以当兵,在沙场上挥舞刀戟,痛快杀敌、保家卫国,他一直认为那是习武之人最大的光荣;可多年来,紫旭国一直没有战事,当然,没有战事是好事,所以他就只能跟着洪威镖局的人去走镖,这样也勉强可以过过瘾。

四年前的那天,因为西边起祸事,所以离西南最近的沧济城在招兵,要远赴沙场。

时间紧逼机会难得,他二话不说就跨上马背直奔沧济城,只让泉儿回家知会一声,为了不让家里那些从来不赞同他入伍的人来干涉,他甚至连到哪里都没有让泉儿知道。

反正,等他打了胜战回来,他们自然就会知晓了,虽然他偷偷承认走的时候,心里有一点点,只有一点点舍不得他的老婆,可男儿生于世上,当然不可以一辈子靠祖荫庇佑,就那样混吃等死,他卓北阳要自己闯一番事业出来。

到了战场上,从小小的士兵做起,一步一步,流血流汗,因为性格太过耿直坦率,他经历了大大小小二十几场战役,立下无数的功劳,却还只是一个小队长而已;不过,头衔他并不介意,他喜欢的就是那种流血的战场,那里快意恩仇、那里只有生与死,没有其他。

再后来,北越国反叛,他跟上级不合,被降为士兵,再度送到前线;那个王八蛋其实是想让他死,但他不知道其实卓北阳巴不得可以再痛快地打战。

卓北阳也没有想到,这边其实真的很不一样,他表现突出,喜欢打突袭战,战功无数,很快就得到了擢升,再后来机缘巧合与辅政王爷,也就是这次平乱的主帅龙庭澹相识,几次共生死之后他们成为好友,龙庭澹因为欣赏他的能力,而将他破格提升为总将,位置仅次于主帅和副帅,骑下管着数万精兵。

上个月与北越国的大王呼可多在决战时,卓北阳带着麾下小队人马奇袭敌人后方,让战争提前结束,虽然立下功劳,但也太过冒进而被龙庭澹降为参将,还罚他修了整整七天的城门谁想到这次,居然又……

最可恨的是,还被金鹏飞那个没用的书生嘲笑,真是可恶!

第7章(2)

“你不知道当年你突然就消失了,把你家祖父气得暴跳,你祖母就哭得眼睛都肿了,如果不是后来你妻子传出喜讯,恐怕你家的日子不好过呢!”

说到家人,卓北阳还是很内疚的,但男儿志在四方,总不能就一辈子在那个宅院里面,浑浑噩噩地过一生吧?瞧他现在过得不就很好?而且马上要胜利还朝。

他现在有了自己一拳一脚挣下的功业,不用靠家里,也可以养妻活儿,这样的生活才是他卓北阳想要的。

“等我回京,就把他们接到京城里来。”他呵开嘴笑得更开心,“这次我不用靠家里,也闯出一番天地,嘿嘿,准把我老爹气得跳脚。”

“听说你父亲去年已经调任江南总督,年前已经上任去了。”也就是说,他家父亲大人的官越做越大,目前已经不在京中。

“反正他在哪里,对我来说有什么关系?”卓北阳又将一批砖石运过去,抬眸瞪向好友,“你要闲着无聊就来跟我们一起修城墙,不要在这里打扰我。”

“啊!我忽然想到,我药房里还煎着药呢,该去看看炉火,先走一步。”金鹏飞立刻溜得飞快。

“哼!总算走了。”卓北阳冷哼一声,顺手帮手下的士兵推一把车,那人每天闲得无聊就来找他磕牙,搞清楚,他卓北阳可是很忙的,好不好!

紫旭国与北越国的这场恶战,从去年的秋季一直打到今年的盛夏才算是彻底完结,卓北阳因这次作战有功,而被提为总将,随辅政王爷一齐回京,可以预见,接下来等着他的,就是皇上的御笔亲封,锦绣前程。

紫旭国将士凯旋而归,京城万人齐贺,街道两旁都是欢迎的百姓,热闹非凡!几万精兵精神抖擞、军容整齐地走在大街上,而那些将领们则骑着高头大马,气宇轩昂!

卓北阳也在其列,他穿着英武的镗甲,骑着通体乌黑发亮的宝驹,英姿勃勃地在队伍里.看着街道两旁的老百姓的热烈欢呼,他心里真是欢快至极!

当然,其实让他开心的是另有其事,一个月前,皇上已经在京城赐了座将军府给他,他派自己的手下驰劲快马加鞭回安阳,把家人接到京城来。

想到马上就可以看到他那温柔可人的妻子,他的心情更是好得不得了,恨不得直接快马冲回家。

“阿阳,你马上就可以见到你老婆了,是不是很开心?”那个喜欢调侃他的金鹏飞又凑了过来。

“滚!老子今天心情好,不想跟你胡扯。”唉,这些百姓没事就回家自己玩去,干嘛堵在大街上让他们队伍走得这么慢?气得他想骂人。

“欸欸欸,你小子怎么越来越粗鲁了?你家娘子配给你,完全是一朵鲜花插在……沃土里。”猛地伸到脸前的拳头让金鹏飞立刻改口。

“哼!”算他识相。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家娘子给你生的孩子如果像你,也真是惨了。”危机解除,金鹏飞立刻又皮痒,“生个儿子像你也算了,要是个女儿……”

“放屁!”卓北阳高声骂道:“我老婆生的,当然是儿子,怎么可能是女儿。”他的声音浑厚,虽然街上热闹,但附近的人还是可以听个一清二楚。

瞧,他旗下的士兵一个个努力地忍住笑。

“啧啧啧,就说你没念过书不懂道理,哪有一定生儿子的道理?你看天下间的夫妻,有生儿子,自然也有生女儿……”

“我管别人怎样?我的种,当然一定是儿子!”卓北阳中气十足地吼道:“绝对不可能是女儿,我又不要女儿!”他要个儿子,可以从小好好训练他,将来把他送到战场上好好磨练,让他日后也做将军,想想就觉得幸福,嘴角又啊开来。

这个生儿生女,哪有管他要不要的?“唉,做你老婆真惨,不但得忍受你的坏脾气,还得包生儿子……”未尽的话语,被一只拳头给轰了回去,这次佥鹏飞不防,被打中了,痛得赶紧策马跑开,免得再受罪。

就算走得再慢,队伍也通过了,喧闹的街道慢慢地恢复宁静。

刚刚路过的一家酒楼的二楼雅间,一个样貌美丽的少女站在窗前,轻轻地低头,“小姐……”

“我们回去吧。”很平很淡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可是……”

“走吧,瑞香。”

“是……”一声轻轻地应答,两抹纤巧的身影消失在这个精致的厢房里,再无踪迹。

卓北阳一出皇宫,立刻策马狂奔,也不管身后的随从们能不能跟上,原本至少要两炷香的路程,他不到一炷香就跑到了,从马背上一跃而下,也无心欣赏宏伟大气的将军府,直接奔入大门,匆匆迎来的门房,差点被他撞翻了。

“将、将军……”

“夫人在哪里?”

“呃?”

“夫人在哪里?”

虎眸一瞪,门房立刻吓得伸手往东面指,他立刻往那边冲去。

前院、后堂、花园,一路上遇到的人都吓得来不及行礼,就被他抓着盘问。

终于,畅通顺利地来到了她住的星辰院。

刚跨进院门,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纤纤如水的女子。

她静静地站在庭院中,繁花似锦、绿意深浓,她就站在树下,抬头看见他,莞然一笑,柔柔地开口:“夫君,欢迎回来。”

一直到再次见到那样的笑容,他才明白,原来这四年,这整整四年里,他是想她的!

想得发疯!

每晚闭上眼睛,耳边响起的都是她恬然地唤他夫君的声音,脑海里浮现的总是她对他微笑的容颜。流血受伤的时候,他想念她;打胜仗的时候,他多么希望她可以站在身边一起分享;而现在他这样望着她,才终于发现,原来最好的不是富贵功名,也不是众人朝贺,而是有她在身边,相拥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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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喉间发涩,张了张嘴,首次发现自己竟然发不出声来,只是傻傻地站在那里望着她,无法动、乜无法书,可他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要跟她讲,为什么会一句都说不出来?

她微笑着缓缓地朝他走来,一袭浅蓝的裳裙衬得她素雅纯净,眉眼如水、唇如春花,四年不见的夏若净,还是清丽无双,气质干净得更胜当年。

她走到他的面前,慢慢地朝他弯身行了一个礼,“恭喜夫君凯旋,一路辛苦了。”

他过了很久、很久,才能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终于可以说话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

“夫君请随我来,我有惊喜要给夫君。”

惊喜?是不是他们的孩子?卓北阳眼睛立刻绽放出亮光,快步朝大厅走去。

一进去,里面站着四个年轻貌美的女子,都朝他笑着,他匆匆地扫一眼,没有看到小孩子的身影,转头望向夏若净,“在哪里?”

“就在这里呀。”她微笑着。

卓北阳再次打量过大厅,连桌子、椅子下面都没有放过,却根本连小孩的身影都没有看到。

“哪里?我怎么没有看到。”

夏若净笑得更甜,侧头说道:“你们还不过来见过将军。”

“是。”四位貌美的少女款步上前,齐齐朝他行礼,“见过将军。”

“嗯。”他随意地点头,根本连看都不看她们一眼,“我的惊喜呢?”

“就是她们呀。”夏若净笑得更灿烂,“她们就是我给夫君带来的惊喜。”

什么?!

“她们都是我一个一个精心挑选,不但品貌兼优,而且每一个都才艺双全;对了,磬儿还会一些拳脚功夫,想必夫君会更满意。”夏若净握着其中一个少女的手,笑着朝他说道。

“我要她们做什么?”他傻眼,“我不喜欢身边跟着丫环伺候。”

“不是丫环。”她摇头,“这些都是我为夫君挑选的妾室。”

第8章(1)

妾室?妾室!

卓北阳吃惊得瞪大双眼,嘴巴张开。

“夫君看上谁,就可以将她收房;如果都不喜欢的话,那么也可以另外再找。”

他有没有听错?他的老婆居然在四年不见之后,给他的重逢大礼是四个女人!她会不会贤慧过头了?或者,她根本就不在乎他纳不纳妾?想到这里,他的脸色猛地一沉,气得用力将桌上摆放的花瓶挥到地上,“滚,你们都给我滚!”

那些美人一个一个都吓得花容失色,争先恐后地飞奔出去,夏若净也跟着转身要走出去,却被一把抓住手腕,“你敢走?”

她朝他微笑,“不是夫君让我们……呃,走的吗?”

她还敢笑、还敢笑!为什么在他气得快要发狂的时候,她居然可以笑得那么开心,那么没心没肺!

“你不准走!”他紧紧地握着她,紧到她低声呼痛。

“夫君,你弄疼我了。”

她皱眉的样子,水眸微闪,他的心又软了,手指慢慢地放松。

她抽回手,微皱着眉揉抚着手腕,晶莹的皓腕与腕间的翡翠玉镯相映犹为动人。

不行,不能就这样算了!

卓北阳瞪她,“你给我说清楚,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们不是乱七八糟的女人,她们都是好人家的女儿。”

“我管她们是哪家的女儿,我只想知道,你带她们来是什么意思?”

“夫君不要生气,坐下来听我慢慢解释。”她放下手腕,拉着他往椅子上坐,抬手为他沏上一杯清茶,“如今夫君功成名就,不同往时,若净怕自己照顾不周,所以才想为夫君多找些解语花来服侍你;而且,奶奶也希望卓家多子多孙,有她们在也可以为卓家添更多的子息,若净以为夫君会高兴的。”

“我会高兴才见鬼了!”他低吼。

“夫君是不是都不满意她们?”她微笑着,“那若净再找,一定找到让夫君满意的人儿。”

她还要找?还要找?卓北阳呕得差点一口血直接喷出来,“找什么找!我不要!”

她的声音温温柔柔、不急不躁,就算说的是让他火大的事情,可听来却怎么都无法朝她发脾气,他也……舍不得!见鬼!

“我又没有要纳妾。”他想娶的那个人只有她,也唯有她而已。

“是若净希望卓家可以开枝散叶。”

“要开枝散叶,那你来开、你来散就好,你来就可以了。”他一把抱过她,“女人,我只要跟你生儿子。”

她眸中的光闪了闪,低下头去。

“我听金鹏飞说那年你已经有孕了,孩子呢?有没有带过来?”他急切地追问,那种不开心的话题,还是不说算了,他现在只要看到自己的儿子。

“带过来了。”

“怎么没有带出来让我看看?”

“孩子在睡觉呢。”

“那我去看他。”卓北阳兴奋地起身,拉住她的手,“走,带我去看。”

他的孩子,一个她与他生的孩子,只要一想到,就觉得热血沸腾。

她微微笑道,“好。”

带着他往后院走去,绕过花园,刚走到前庭,就听见一阵细嫩的小孩的哭声。

“那是……”他激动地握紧她,无法说话。

“嗯。”她点头,“看来宝宝醒了。”

果然下一刻.瑞香从房里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一边轻哄,一边走了出来,看见他们站在院子里,立刻行礼,“将军,您回来了。”

此时此刻,卓北阳的眼中除了那团粉粉的小家伙,再也看不见任何人。

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呀?

小小的娃儿穿着软软的丝绸衣裳,趴在瑞香的怀里拱来拱去,抽抽噎噎地哭得好不可怜,听到声响,翻转过脸来,乌溜溜的眼睛像墨玉一般,里面含着两泡泪水,盈盈欲滴,小鼻子哭得红红的,粉嫩的唇儿微张着,两朵红晕染在白嫩嫩、圆乎乎的肉脸蛋上,可爱得不得了!

看到母亲,小家伙立刻张开手臂带着哭音娇娇地唤道:“抱抱,娘,抱抱。”

又柔又甜,他的心随着那声音立刻就软得一场糊涂。

那是,他的孩子,他的……女儿!

女娃儿一直朝母亲伸手,夏若净接过女儿,轻抚她柔软的发丝,“冉冉乖。”

“娘……”卓心冉甜甜地唤着,趴入母亲的怀里,柔嫩的脸蛋在她香香的颈项里摩擦着,“肚子饿,冉冉要吃桂花糕。”

卓北阳僵立在旁边,猛咽口水,他好想伸手去抱,却又看到那么小的一团,生怕自己粗手粗脚碰疼了她,可是好可爱,好想摸摸她。

“好。”夏若净在女儿脸蛋轻轻地吻了记,“不过冉冉要先见过爹爹喔。”

“爹、爹?”小家伙抬起身子,脸蛋朝外,终于发现这里站了一个陌生人,她圆滚滚的眼眸瞪得大大的,粉嫩的唇儿微张,望着他。

被小家伙那样看着,他瞬间紧张得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摆,要怎么办?求助的眼神不自觉地望向夏若净,可后者只是微笑地望着他,那种笑容,让他觉得有点怪怪的。好像,怎么觉得有点冷?

眼睛又转回到女儿的身上,他不能一直不说话,至少要给点反应吧;那应该要做什么?笑,对了,笑!深深地吸了口气,他很努力、很努力地挤出一个自认为和蔼可亲的微笑……

“哇……娘亲……”小家伙猛地大哭起来,飞快地转身趴入母亲的怀里,“妖怪……哇……”

妖怪?

碧绿的荷叶摇曳、粉红的新荷轻绽,素雅绣屏,淡淡垂纱,暖暖的白烟在房中弥漫,一双雪白的皓腕在热水中缓缓地上下擦拭,“夫君,这样的力度可好?”

“唔……”强壮的男人仰躺在巨大浴桶里,有力的手臂大刺刺地张开放在浴桶上,双眸微闭,享受着可人\\妻子的温柔服侍,唇边的笑意浓浓。

这样的感觉,可真好!

粗粗硬硬的胡须全部刮干净,如野草般胡乱长长的头发修剪整齐并且洗净,乌黑浓密湿湿地披散开,有几络黏在他的额前,给他阳刚的男性脸庞带来几许稚气。

此时的卓北阳,才是夏若净看习惯的那个人,如野兽般的男子终于恢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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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若净用澡巾小心地为他搓背,空气里飘浮着清爽好闻的皂豆气息,细软的棉布拂过他结实的肌肉,热水过后,水珠凝在肌肤之上,随着呼吸起伏,带着原始的致命诱惑力。

擦完后面移到前面,胸膛的肌肉都硬梆梆的,却弹性十足,隔着细软的棉布,她摸到了他有力的心跳。

他睁开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的脸蛋,因为热气而被熏出两抹天然的晕红,眼眸如水,嘴唇像花瓣一样的鲜艳润泽,望着那柔软的唇瓣,热血上涌,他用力地吞了口口水,声音响亮,她不可能没有听到的;他的眼睛紧迫地盯着她,仔细地看她的一举一动,连脸上细微的表情都不放过。

她耳际慢慢地一点一点变红……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往水深处按,“这里也要洗。”

她脸蛋越来越红,掌心像是握在了热铁上,想抽手却一直抽不动,她窘在那里。

这种表情实在是大可爱了,而他的忍耐也到了极点。

一个四年未试欢爱的男人,一个当年刚尝到甜头就被迫中断的男人,再见到自己的妻子,那么柔软、那么馨香,他能忍到现在,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手臂略一用力就将她拉入怀中,张嘴吮住她那红透了的耳朵。

“夫君。”她挣扎着想要推开他,“不要这样,衣服都弄湿了。”

“湿了吗?”他低低地笑着,“那我来舔干。”干脆直接把她抱进浴桶,她被迫跨坐在他的身上,满满的热水溢了出来,流到地面上。

……

热水沸腾了,随着剧烈的动作不断地泼洒而出,和着女性娇柔的细吟还有男性的低吼,深浓夏日,浴房里春\se无边。

第8章(2)

男人果然是不能饿太久的,尤其是卓北阳这样的男子。

夏若净身子虚软地站在那里,望浴房一室的凌乱与潮湿,沉默不语。

浴桶、桌边、屏风后面……只要触目所及的每一个地方,他都抱着她做了个遍。

她被折腾得几度晕过去,再次醒过来,细声地请他不要再做了,他居然非常无耻地跟她说:“一天两次,我们有整整四年没有做,娘子,你欠了我多少次要补回来?嘿嘿……”

补回来?补回来?补回来?!

这世上认为卓北阳单纯好骗的人,其实自己本身就是傻子!

夏若净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欲哭无泪!

终于,她站也站不稳,气也喘不均,他才勉勉强强、意犹未尽地放开她,然后还一脸遗憾地感叹,“身体还是那么差。”

她真的是个脾气极好的人,夏若净这么告诉自己,可现在这种她连走路都走不了的情况,让她不对他生气,实在是有点困难。

而那个始作俑者居然一脸神清色爽,自动拿过干净棉布来擦干她的身体,还算他有点眼色。

看到她脸色不好,也不做大老爷了,自己乖乖把衣服穿好,居然还一边哼着小曲。

真的是……可恨!

卓北阳四年来第一次觉得这么畅快与舒心,果然还是抱着老婆的时候最开心呀!

抬眸,看见自己老婆脸色苍白腿儿发抖,直刻内疚与心疼地走过去,“我来、我来。”抢着为她穿衣;不过女人家的衣服真是好麻烦,穿比脱要困难一百倍,他的手指又粗又大,要系那些什么无数的结,简单是不可能,于是上好的衣料被他弄得乱七八糟,衣不成衣、裙不成裙。

“夫君,谢谢你,这个还是让若净自己来吧。”她叹息着,颤抖着手缓缓地将衣物穿妥,然后蹲下去……

“你做什么?”

“收拾。”将被他随手扔在地上的衣物一件一件地捡起来。

“谁让你做这个的?”他吼道,然后一把抱起她,将她放在旁边的椅子上,“连站都站不稳,还收拾什么?不是有丫环吗?”

“夫君打算让她们看到这些?”她淡淡地指着一地的狼狈,地面上那些让人脸红的潮湿,除了水,还有……

更别说那些被他扯得、撕得、扔得满地的衣物了。

他搔了搔头,无奈叹道:“我来,可以了吧?你不准动,我来收拾。”

“可是若净怕累着夫君。”

“累什么累?我堂堂男子汉,这么点小事哪里会累到我。”他拍着胸膛大声保证,“你放心,我一定把这里整理得干干净净。”

然后,堂堂的男子汉,大男人卓北阳蹲下身子非常“贤慧”地开始整理自己弄乱的房间。

衣物一件一件地收拾起来,然后在妻子的轻声提点下,找来干净的棉布开始擦地板。

他长这么大何曾做过这种事情?蹲在地上,挥汗如雨,而夏若净则舒适地坐在椅子上喝着凉茶,“夫君,那里。”纤纤玉指遥遥一指,男人立刻飞奔过去把那块隐秘角落一并擦拭干净。

“棉布脏了,要洗过拧干才能继续用。”很轻、很柔的声音。

他又取水过来,洗抹布,拧干,然后继续。

一个时辰之后,别说地板,浴房里面所有的桌椅、凳子包括花瓶、字画都全部闪闪发亮、光滑照人!

他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刚刚换好的干净衣物湿得如同水里捞出来一样,靠!这种事情居然比他在战场上厮杀个三天三夜还要累,累得让他想要骂人。

谁规定的地板不能随便擦一擦就好,居然还要蹲在那里用手拎块抹布一点一点地慢慢擦,简直有病!

“夫君,辛苦你了。”一杯凉茶递到他的面前,那只柔软的小手拿着一块带着馨香的手帕轻轻地将他脸上满满的汗水擦掉,“你好厉害,擦得真干净呢!”

巴掌过后的那粒甜枣,果然滋味非同一般。

他满腔的怒火,立刻被抚平了,嘴角的笑又扬了起来,“不辛苦、不辛苦。”能看到她那样的笑容,就算再让他擦一百次地板,他也是愿意的……呃,最好是别再擦啦。

为他擦干汗水后,她缓步走到那堆换下的衣物前,弯腰。

“你又做什么?”他立刻冲上前去吼道。

“若净把这些衣物拿出去。”她无辜地捧起那堆换下来的脏衣服,“这样方便瑞雪拿到洗衣房去洗。”

她手里的衣物立刻被抢走了,“我来拿就好,这么重,你哪里拿得动?”

“那就有劳夫君了。”她朝他一笑。

于是某人再度飘飘然地捧着一堆衣物往前走,刚走几步,一件浅紫色的小布从衣物中掉了出来。

“夫君,掉……”待夏若净看清楚掉出来的那件小衣之后,水眸圆睁,瞪着那块布料无语。

卓北阳低头一看,立刻将手里的衣物全都抛掉,动作迅速地捡起那块小布,很宝贝地拍拍检视一番后塞进怀里,一抬头,看到妻子无法置信的眼神,他脸庞一热……幸好他皮肤黑,脸红看不出来。

“夫君,那个……”她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是什么,那个不是……

“什么这个、那个!”卓北阳脸红脖子粗地吼道,然后胡乱地捡着地上扔的衣物,“女人就是话多。”

一只小手按在他假装忙碌的手背上,“那个是别的女人的,对吧?”

“当然不是!”他大声地否认:“明明就是你的!”站起来从怀里掏出来,“我那天晚上自己偷偷……呃,自己拿的,你看清楚,上面的花还是你绣的。”她不会连自己的东西都不认识了吧?

当然不会不认识,夏若净望着那浅紫色的软绸,上面淡淡地绣着几朵雪白的兰花,简单而又美丽,果然是她的。

“难怪我一直找不到……”她低喃着。

“哼,谁让当年你明明答应要给我的,后来又反悔,害我还要自己拿。”卓北阳理直气壮地说道,当年在库房,说好她把这件肚兜送给他的,谁知道后来她居然反悔,哪怕他用尽“手段”折腾她,她都不给。

好吧,女人嘴硬、脸皮薄,他明白的,于是他干脆就自己拿走。

“可是,为什么会在你身上?”夏若净不明白,就算他拿了,总不至于拿来穿吧?怎么会在换下的衣物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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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到这个,卓北阳脸庞红得就算皮肤再黑也很遮掩不了了,只好粗着嗓子吼:“哼,关你什么事!女人真麻烦,问东问西!这是我的东西,我喜欢放哪里,就放哪里!”

好吧,他是很丢脸,当年拿了这个后就一直随身携带。

四年来,这件小衣他就一直贴身收藏好,甚至连清洗,都是他自己小心翼翼地洗的;因为这个是她的,上面的花也是她一针一线绣出来的,他很宝贝。

让他一个大男人承认自己居然做了那么丢脸的事情,打死他都不会承认的。

唉,夏若净在心底叹息,就算他不说,她大概也明白了,他想念她,所以才会把她的贴身衣物带在身边,宝贝得紧;可问题不在这个,而是他拿什么不好,偏偏要拿这么私密的东西?他就不怕被人知道了,影响他的男子气概?这个男人,她到底应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不想再被追问这种让人没面子到极点的问题,卓北阳赶紧再蹲下去捡那些衣物,“不是说要拿出去洗吗?拖拖拉拉的,一点都不晓得我时间很宝贵的吗?”

她伸手握住他的手臂,“夫君,这些一会我让瑞雪进来拿就好了。”

“啊?”刚刚她不是说要自己拿出去的吗?

“我觉得头还是有点晕晕的。”她伸手按在太阳穴上,眼睛半闭着似乎不太舒服。

“怎么不早说?”他立刻忘了所有的一切,一把抱起她直接往卧房奔去。

夏若净脸蛋贴在他的胸膛之上,耳畔听到的是他强壮有力的心跳声,第一次没有去提醒他,这样的行为是不合宜的。

他的怀抱带着汗味,还有他独特的男性气息,可却让她觉得熟悉而平静,生平第一次,她产生了一种安全感,依赖一个人,是从未有过的体验,在发现这种感觉的时候,夏若净的唇角几不可见地微微往上勾……

第9章(1)

当全新的卓北阳再次出现在他女儿卓心冉的面前时,小家伙虽然不像之前那般吓得嚎啕大哭,却仍是害怕地直往母亲的怀里钻,不肯让他碰一下。

这可真是为难死了卓北阳这个堂堂男子汉,他从来都没有跟小女孩相处的经验,尤其是这个小家伙才三岁多,长得娇娇嫩嫩,让他爱到不行,却偏偏连摸都没办法摸一下,更别说抱她了。

“冉冉对夫君还不熟悉,会怕生很正常,过段时间就好了。”夏若净很平静地打发掉他的抱怨,还有挫折的低吼。

没有办法,又不敢对女儿来硬的,也舍不得来硬的,哄又不会,卓北阳每天都围着这个女儿团团转,想尽办法想让她看他一眼,一来二去,总算稍有心得之后,慢慢地小家伙开始会对他笑了,第一抹笑容绽放的时候,卓北阳的心都要融化了!

那一瞬间,就算要用他的命去换女儿的那抹笑颜,他都是愿意的。

两个多月过去,他们也越来越熟悉之后,卓心冉发现这个爹爹虽然长得凶恶,但对她却是千依百顺、万般疼爱,于是她也渐渐地不怕他了,甚至偶尔还愿意施舍他,让他抱一抱。

将女儿抱入怀里的那刻,卓北阳就像是得了天大的赏赐般,抱着女儿不肯撒手,每天从朝堂上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女儿,抱她、亲她,将她放在肩上坐着,甚至在房里还愿意趴下来让她当马骑,只耍他的心头肉想要的,就算天上星星他也会给她摘下来。

“将军对小小姐可真好。”瑞雪在窗边望着花园里那对玩耍的父女俩,对卓北阳的反感已经随着这些日子的所见而慢慢减少,她以前一直觉得粗鲁不文的卓北阳,根本就配不上她家温柔娴静的小姐,可偏偏小姐自己挑选了他,就算他们成了亲,瑞雪对卓北阳还是暗地里不服气的;不过现在,看到那个大男人居然那么疼爱自己的女儿,她又想,是不是小姐当初的选择,也不算太差,毕竟一个疼爱妻子儿女的男人,应该不会是什么坏男人。

“我看也是真好。”另一个清丽的女声接着说道,隐约带着几许笑意,“跟龙庭澹有得比。”

这天底下,也只有顾遥夜敢这样称呼辅政王爷了,就连皇帝都要恭恭敬敬地唤龙庭澹一声九皇叔。

夏若净淡淡一笑,并不回话,伸手为顾遥夜盛上一碗冰糖百合莲子羹,清亮的糖水,一粒粒黄白的莲子,粉粉的百合,清爽甘甜。

“你尝尝看,这莲子可是从初烟湖里采摘来的呢。”

顾遥夜拿着细白调羹的手微微一顿,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头朝她笑笑,轻轻地道:“多谢。”这世上的东西千好万好,却怎么也比不过家乡那一杯甘甜的泉水、那一口香甜的米饭;初烟湖莲子是顾遥夜的家乡风仪城的特产,没想到今天在这里能够尝到,怎么不叫人感动!

贡莲虽好,却又哪里比得上家里那粒小小的莲子?

夏若净回以一笑,对顾遥夜思乡的感觉,她感同身受。

在京城的这几个月,除了处理生意和家里的事情,她也有了别的意外收获,帮了当朝的辅政王爷龙庭澹一个大忙,顺利地跟他要到一个承诺,并且还跟王妃顾遥夜成为好友。

人的缘分真是很奇妙,夏若净活了二十几年,从来都没有交过一个闺中好友,她其实并不是那种容易跟人热络起来的人,不像卓北阳,性格爽直热情,到哪里都可以跟人打成一片,称兄道弟,她与他却完全相反,可以跟每个人处得来,但并不会交心。

可跟顾遥夜,她们却是一见如故——也许,是因为两人的成长经历都太过相似了吧,都生长在商贾世家,都有一个入赘的爹爹,可爹爹却完全把她们当成可以利用的棋子,没有丝毫感情。

可她比顾遥夜要幸运一点的是,至少她有娘亲在身边疼爱;而顾遥夜却只有一个年迈的爷爷,对她再好,又怎么及得上娘亲的细细关怀?

她们的性格有些微类似,几次相处后,感情越来越融洽贴心。

有的人认识了一辈子,却可以永远如同陌生般,谈些言不及意的话题;可有的人哪怕只是见过几次,却可以成为知交好友,比如她与顾遥夜。

熟悉之后,王妃经常会随着王爷到卓家来玩,因为顾遥夜很喜欢卓家的小姑娘卓心冉,一直说要让她做儿媳妇,虽然她的儿子龙承尧才几个月,她这个作娘的就已经想到将来的那杯媳妇茶了。

夏若净站在窗边望着花园里的笑声不断,两个大男人和一个小女孩居然也可以玩得那么开心。

“龙庭澹看过你家冉冉之后,就一直说要再生一个女儿。”顾遥夜走到窗前跟她并立,微笑地望着自己心爱的男人。

俊美的辅政王爷像是感应到爱妻在看他,侧身朝她们望来,然后眼眸紧紧地盯在妻子的身上,唇边缓缓地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顾遥夜娇嗔地瞪他一眼,芙颜慢慢地染上一抹浅红。

他们之间的情深,任谁都可以看得出来,只要有顾遥夜在,龙庭澹的眼里就再也看不到其他人。

卓北阳也看到了站在窗边的妻子,他抱着女儿朝她挥手,笑得开朗又傻气,是她很熟悉的那种傻气,嘴角大大地呵开,眼眸晶亮,那种一再出现的刺痛感又出现了。

“瑞雪,冉冉已经过了睡眠时间很久了,你去抱她回房。”夏若净淡淡地对瑞雪说道。

女儿从出生以后在上午就必定要睡一觉才会有精神,因为她早上会醒得很早。

“是。”瑞雪领命出去。

她们站在窗边,远远地看到瑞雪走到卓北阳他们那边说了几句话,然后卓心冉小丫头拚命地摇头,死死地抱着爹爹脖子不肯撒手,而卓北阳则用力地瞪了瑞雪一眼。

瑞雪指了指窗的这边,于是卓北阳的狠瞪射向这边来。

顾遥夜忍着笑,“你家相公只要有人想从他怀里抱走他女儿,就是他的仇人。”

被他狠狠瞪着的夏若净并不说话,只是回望着他,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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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耍狠,一个浅笑。

半晌过后,卓北阳低咒着将女儿交给瑞雪,气呼呼地走到花园的石凳上坐下来,倒茶猛灌。

顾遥夜捂着嘴忍住笑,随着夏若净回到桌边重新坐下,摇头感叹,“朝中人人都说,神武将军胆识过人、英勇不凡,麾下掌管三十万精兵,是朝中第一位男子汉,看来是严重的名不符实。”谁能想到那个意气风发的男子,居然是被他柔弱的小妻子吃得死死的?最重要的是,被吃的那个还根本没有意识到,这真是……

夏若净微微一笑,并不说话,递过一盘千层粉糖酥,“尝尝这个,是我亲手做的呢。”

顾遥夜拿起一块却并不吃,偏着头细细打量着夏若净,深思地道:“若净,其实你相公真的很不错!他为人坦率又正直,有勇也有谋,最重要的是,他喜欢你、爱着你,为什么这样的人,你会不爱他呢?”

一语如针,气氛一下子似乎冷凝起来。

夏若净沉默很久,抬眸,微笑,“王妃何出此言呢?”

“何必瞒我?”顾遥夜眸里有几分苦涩,“爱与不爱,我自己点点经历过,又岂会看不出来?”深爱自己丈夫的女人,不会在望着他时明明是笑的,可眼神却是冷静的;深爱丈夫的女人,不会在谈及他时,一语不发。

她夏若净根本就不爱卓北阳。

夏若净沉默了,是的,不爱!女人总是敏锐的,顾遥夜看穿了所有人都没有看出来的事实,她不爱卓北阳,一点都不爱。

当初会选择他,原因其实很简单,既然她一定要嫁人,那么她可以选择嫁一个容易控制的男人;不选黎仲也只是因为她曾经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他虽然长相和才华皆出众,但简单地交谈过后,她却看出来他不是那种会给妻子太多自由的人,他自小深受庭训,对妻子的要求刻板而守礼,也许他会是一个好丈夫,疼惜妻子,但也仅限于此。

可她不要!这样的男人,不是她要的!她要的是可以控制,而不是要花时间用尽心力去扭转一个男人二十多年来已经形成的观念,所以她选择了卓北阳,她知道他虽然粗鲁,但他心性率直,他是她可以控制的。

她也一直做得很好

“他很爱你。”顾遥夜静静地说出这四个字。

夏若净手中的瓷杯一紧,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我知道,所以,我也会对他好。”她将他的家打理得妥妥贴贴,他的衣食起居,她都是亲手照料,就连侍妾,她都精心为他挑选好;所有的人都说她是一个贤妻良母,所有的人都羡慕卓北阳娶了这么一个完美的妻子,乖巧听话、温柔娴静,她夏若净可以做到他所要求的一切,只要是他想要的,她全都依他,只除了……她的心。

“可是光有好,就够了吗?”就算粗心如卓北阳,他的妻子是真情还是假意,他就真的会一点都不了解?

夏若净沉默。

“若净,你知道吗?”顾遥夜放下糕点,握住她的手,“我以前曾经爱过一个人。”

她点头,这段往事,她也听说过。

“可那份爱,终究还是太浅,你知道为什么吗?”顾遥夜苦笑着,“其实你跟我都一样,从小就已经没有安全感,就明白所有的人都是不能依靠,到最后我们能靠的也只有自己而已,所以这样的我们,就算爱人,也不会全心全意,会有所保留;说到底,其实我们最爱的那个,只有自己而已。”

“……”

“如果不是遇上龙庭澹,我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原来自己还有这样疯狂地爱着一个人的能力,不顾一切、付出所有!如果他在身边,活着就会推动任何意义,这些,都是他一点点地教会我的。”顾遥夜真诚地望着她,“若净,我们太小心、太爱自己,爱上别人是很难的事情,爱情可以很美好,也可以很痛苦;但若净,独自爱着一个人的感觉,太苦了。”

夏若净抬头,水眸清灵灵地望着她

“卓北阳虽然性格粗率,可他对感情很认真、很执着,他是值得爱的那个人。”指间用力握紧她,“而你,太保护自己,你跟龙庭澹要了那个特许,就是最好的证明。”

夏若净当初帮助龙庭澹认清了顾遥夜的感情,做为交换条件,她要龙庭澹给了她一个特许,特许她有主动与夫君和离的权利,而一旦那一天来临,她的女儿一定要由她来养育。

这个特许很不寻常,女人自古出嫁,倘若夫妻不和就只有等着被休的份,从来没有主动休夫的权利,这虽然不公平,可世事如此;除了那些招婿上门的女人有这个特权,而且还要报官府特别批准外,其他女人都没有,可她夏若净居然要了这个特权。

她从最开始,就做了最坏的打算。

第9章(2)

“王妃,我是一个商人,我不仅要看最好的,也要看最坏的。”

“爱情可以计算吗?”顾遥夜望着她,摇头,“那么人心又是什么?”她松开手,“你是个聪明人,可是也要小心聪明太过,伤到的反而是自己。”她从来都不会主动去管别人的闲事,可是看到现在的夏若净,她好像看到当初的自己一样。

“我很喜欢前人的一首句[浣溪纱],[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消魂,酒宴歌席莫辞频;满目河山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浅浅一笑,“[不如怜取眼前人]。写得可真好,不是吗?”

话在这里,也就够了;很多事情只有自己最清楚,旁人也只是旁人而已。

顾遥夜走后,夏若净独自站在窗前,静静沉默。

一直到卓北阳走进来,虽然臭着脸,但还是忍不住伸手去搂她的肩膀,“站在这里傻看什么呢?”

她微微地抬头,望着他单纯而执着的眼眸,那双热情的眼眸,无语。

“哼,别以为不说话,我就不找你算帐。”他皱着眉粗声道:“好不容易冉冉肯跟我多玩一会,你偏偏要瑞雪去抱她午睡……”

“对不起。”

“呃?”她这么干脆地道歉,他反而失去反应。

“对不起,夫君。”她很认真、很认真地说着。

“下次不要这样就好了啦。”他反而心疼起来,“下次要让冉冉再陪我玩一炷香时间才可以喔。”

“好。”

他立刻眉开眼笑,把她搂进怀里紧紧地拥着,“这才是我的好娘子。”

就说他老婆对他最好了,可不是吗?哈哈哈……

她被他这样抱着,忽然觉得,就这样在他怀里,居然也有一种心安的感觉。

也许,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是好的呢……

近日京中大事,就是北越国新任大王呼伦达,也就是前任大王呼可多的弟弟,为了感谢紫旭国仁慈,没有将呼可多一人造反的事罪及全族,还跟扎越再度和平相处,互相交流,所以特地派了使臣来向紫旭皇帝龙承佑进贡,随着使团一齐前来的,还有呼可多的长女珠亚公主,她是呼伦达大王遣来与紫旭国和亲的。

自古两国之间结为姻亲关系一向都是和平的一种手段,并不出奇;可最让人惊讶的是,这位珠亚公主居然直接向皇上请求,要求下嫁给紫旭国的神武将军卓北阳,哪怕做妾都愿意。

顿时文武百官议论纷纷,听说珠亚公主长得是国色天香、美艳绝伦,身材玲珑有致,只要是男人看到,骨头都先酥掉一半,所以在皇帝答应她的请求,将她赐给卓北阳的时候,众人都对卓北阳投以羡慕的眼光。

要知道一个男人年纪轻轻居然已经成为武官之首,手握三十万大军,守卫京师安全,更兼备被皇上封为紫衣龙督统的身分,直接掌管皇宫五千御林军,负责皇室安全,这样的垂爱与恩宠是前所未有!而现在居然还要抱得美人归,这岂不是权色双收、羡煞旁人?

可再次让众人大吃一惊的是,这个卓北阳居然当朝直接拒绝了皇上的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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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有妻室,没有再纳的打算,这个恩宠微臣消受不了,请皇上另择他人吧。”很简单、很利落的几句话,把整个朝堂都镇得鸦雀无声。

等卓北阳下朝回家,夏若净已经从别处听到了消息,一边为他更衣,一边轻声说道..“夫君,既然皇上有旨,抗旨是为不忠……”

“你这个女人!”卓北阳好好的心情瞬间被破坏掉,虎目一瞪,“你怎么就一天到晚算计着要把别的女人把我怀里塞?”怎么从来没有想过要对他投怀送抱过?真是的!

“若净没有。”

“还说没有?”他气得大吼:“先前那四个女人被我轰跑了,你现在又想着把那个什么珠公主弄到家里来……”

“是珠亚公主。”

“哼!你消息倒是挺快的。”卓北阳被她气得不轻,“别的女人都是想尽办法要把出现在夫君身边的女人赶走,你倒好,什么酸的、臭的都往家里拉,恨不得我天天纳妾你才高兴,对吧?”

“夫君,若净并没有。”

“没有?这个什么公主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你那么关心她做什么?她可是要跟你抢相公的,你大度个什么劲?”

“我是怕夫君抗旨,皇上龙颜大怒会降罪。”

谁知道卓北阳立刻眉开眼笑起来,“原来你担心的是我,早点说呀,我就说你喜欢我,你还不承认,看你紧张的。”

她有这样讲过吗?怎么会扯到这里来了,夏若净对他情绪转换之快真是很欸佩。

心思单纯的人,活得可真快乐。

他低下头在她颊畔飞快地亲一口,“放心、放心,大丈夫生于世上连娶谁都不能自己做主的话,还有脸活着?就算是皇上也不能勉强我娶老婆吧?我都跟皇上说清楚了,我卓北阳这辈子只娶夏若净一个女子,别的我都不要,他爱把那个什么珠给谁就给谁,总之不要给我就好了。”

“你真的在朝堂上跟皇上这么说?”她讶然,这样的话出口,也未免太不给皇上面子了吧?

“嘿嘿。”卓北阳傻笑着,“当然不是,这是退朝后皇上私下召见的时候说的。”他除了管皇宫的安全外,小皇帝还非缠着他,要他教他武功,每天退朝之后,教习半个时辰。

“那皇上怎么说?”

“嘿嘿嘿,看把你紧张的,我就不告诉你,除非……”他顿了顿,猛地搂抱起她,“你亲我一口。”

“夫君!”他怎么永远都像个孩子般。

“好娘子,你不亲我,让我亲你一口吧。今天上朝走得匆忙,没有来得及……”

夏若净赶紧伸手捂住他的嘴,“不要再说了。”这人一向口无遮拦,私下相处是如此,在外人面前也是如此,真是羞也不羞。

“有什么关系?你是我老婆,我明媒正娶的老婆,我爱怎么亲就怎么亲。”他一边说还一还故意在她唇上用力地亲,亲着、亲着,勾出欲来,变成了缠绵悱恻的吮吻。

两舌相激,她推拒的手慢慢地搂住他的脖子,张开唇任他吸咬舔吮,他粗喘着将她一把按餍到门板上,伸手去撩她的裙摆。

“夫君……不要……”她轻呼着伸手去挡。

“怎么不要,你摸摸。”他抓着她的手去探,“都ying了。”

她的脸颊立刻如最鲜艳的胭脂般,明艳妩媚。

……

欢爱过后的余韵是甜蜜的。

他抱着她躺在柔软的床褥之上,肌肤相贴,他的手一直在她的身上流连爱抚,着迷于她光滑细腻的肌肤。

“夫君。”她去拉他的手,“不要这样。”每次欢爱过后他都喜欢在她全身上下摸来摸去,要把她的每寸肌肤都摸透了才甘心,“怎么总是这样?”甜甜的声音里面带着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嗔。

“谁让你……这么好摸。”他耍赖地重重压在她身上。

“我真希望可以永远跟你躺在床上,哪里也不去。”

她承受着他的重量,望着他灼热的眼眸,他对她的喜爱,她其实一直都知道。

“你这样看着我,是不是还要再做一次?”他立刻激动起来。

“那就再来吧。”

“不要。”她赶紧拒绝。

“一次,娘子。”男性的嗓音里,居然带着点撒娇。

“不要。”

“只做一次,好娘子。”他低头在她颈间啃吮着。

“夫君,我好累。”她声音柔软,带着微微的哀求,“腿好酸。”

果然,激动的某人立刻紧张地伸手摸,“好酸?是不是刚刚我太粗鲁了?”

这……夏若净脸蛋很快发烫,他到底在摸哪里呀?

他望着她难得的羞涩样子,突然心动难止,漆黑的眼眸紧紧地盯着她,然后慢慢、慢慢地朝她靠近。

在快要吻上的那一刻,门外响起了轻敲,“将军。”

“滚!”这种时刻打扰的,简直就是不要命了。

“将军,皇上急召您入宫。”瑞香豁出去地在门外大声喊道。

卓北阳定在那里,“什么?”

“听来宣的公公说,好像是珠亚公主坚持要见你一面。”

“靠!不去,老子又不是妓女,她想见就见。”卓北阳气得口不择言地直骂。

“夫君,既然皇上召你,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就是希望你可以给皇上一个台阶,让他顺利地走下去,这已经是天大的恩宠,你还要应该去见珠亚公主一面的。”夏若净柔声安抚他。

卓北阳望着她,半晌,握住她的手,“去也可以,你是我娘子,跟我一起去。”

啊?

第10章(1)

夏若净第一眼看到那位传闻中的公主时,不禁感叹,原来传言并不总是夸大的,这位公主美得无法形容,是那种只要见过,定然不会忘记的美人。

明媚的大眼、高挺的鼻子,还有红艳艳的嘴唇,五官分明,带着强烈的异域风情,美得不可方物;相比之下,她夏若净这样的姿色,在她面前根本就失色无比。

她淡淡地瞥向卓北阳,然后差点失笑。

这个男人居然在瞪着珠亚公主,不是那种被惊艳的目瞪口呆,而是狠狠地恼怒地瞪。

后者居然在这种凶恶的目光下安然自若,彷佛早就已经习以为常,大方地行了个礼,“卓将军。”完全把站在他身边的夏若净忽略掉。

“你这个女人是有多嫁不出去,一定要缠着我?”谁知道卓北阳一出口就是恶言,“现在我当着你的面告诉你。”伸手一把搂住夏若净,“你给我睁大眼珠子瞧清楚了,这个是我卓北阳的老婆,这辈子我只会娶这一个,不会再要任何人。”

“卓将军,是珠亚不美吗?”她望着他眼里充满悲伤。

“你自己美不美都不知道,还要来问我,我怎么知道?我又不认识你。”卓北阳的回答更让人吐血,“我只知道我老婆是世上最漂亮的,谁都比不上。”

夏若净抬眸望他,第一次对卓北阳的眼光产生了怀疑。

“将军不认识我?”珠亚苦笑着,伸手遮面,再次放下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竟然是另外一个样貌,“这样,将军认出来了没?”

他们都傻眼,现在是怎样?传说中的变脸绝技?

“阿劲?”卓北阳吃惊地瞪着眼前熟悉的脸孔,“靠!这到底怎么回事?”

“很简单。”珠亚当着他们的面把脸上的人皮面具给揭了下来,重新露出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蛋,“当初我奉父王的命令潜入你们紫旭国的军队探听敌情。”

“呼可多这老贼真是狡猾。”卓北阳望着那张人皮面具,不可思议地感叹道。

是的,那个阿劲就是在跟北越国的战争中,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小厮,当时他只知道这小子是北越国人,因为家穷所以被卖来做奴仆;可谁想到,那么不起眼的干瘦小子,原来是北越国的公主,还是一个做细作的公主。

好险,他偷偷在心底庆幸,幸好他卓北阳虽然粗心,但在某些方面还是很谨慎有分寸,从来都不会在无关的人面前提及军事方面的事情,不然……

“我贴身照顾将军整整六个月,日夜相伴,我了解到将军其实是一个真性情的男子,重情重义、有勇有谋。”他在战场上意气风发、英勇无敌,可他也是一个对伙伴一心一意的奇男子;他与辅政王爷结为好友,就愿意在战场上舍命救他,不仅是尊贵的王爷,就连他那个当大夫的朋友金鹏飞在陷入危险时,他都会拚死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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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样的男子,对朋友尚且如此,那么一旦成为他的妻子,又将是怎样的一种情深?日复一日,她慢慢地发现自己爱上了这个男子。

这是身为一个细作最大的悲哀。

哪怕后来两国交战,父王战死,她也还是恨不了他,依旧爱着他,所以这次她才会主动要求叔叔送她来和亲,她想到他的身边来,再次与他日夜相伴;哪怕,他已娶妻,哪怕是做一个小妾。

卓北阳目瞪口呆,有什么比发现原来日夜照料自己的小厮是一个女子,而且还是敌军首领的女儿更让人惊讶?可是偏偏就有,这个女子居然还爱上他,要嫁给他。

如果是其他男子,看到这般貌美的女子如此钟情自己,还愿意委身,只怕欣喜地要发狂吧。

可他们都不是卓北阳。

“我管你什么爱不爱的,如果不是现在两国已经停战,单凭你曾经是细作,我就足以杀你一千遍都不止了。”卓北阳咬牙吼道:“还成亲?成什么亲!你想得美,我不可能娶你的;你既然想嫁,还是赶紧看看有没有其他的男人,反正我不娶。”

这个鲁直男子,夏若净很努力才克制住不要让自己的嘴角上扬。

“将军,珠亚心中只有你一人。”她的眼泪不断地往下流,楚楚可怜,“如果不能做妾,哪怕是跟在将军身边当一个奴婢,只要可以在你身边,我也是愿意的。”

“靠!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我又不是傻子,你这样的人留在身边,迟早是个祸害。”能在他身边足足潜伏六个月还不被发现,后来打了胜仗,她就消失了,当时他还以为这小子被杀死了,谁知道……

这心机太深了,他是脑子有病才会答应将她留在身边。

夏若净不得不感叹,卓北阳的脑筋在某些时候好使得让人吃惊。

“将军果真如此绝情?”珠亚公主咬着唇泪如雨下。

“我对你从来都没有动过情,又说什么绝情。”

“是不是不论珠亚做什么,都没有可能留在你的身边?”

“除非我死,不对,就算我死了,也没有这种可能。”卓北阳斩钉截铁地说道。

珠亚眼泪婆娑,哭得全身颤抖,让人觉得真是心怜。

卓北阳除了对老婆和女儿的泪水没辄,看到其他女人哭,他只会心烦。

“你说完了没?说完我就走了,不要再跟皇上说什么要嫁给我的话,绝无可能。”

握住夏若净的手,“我们走。”

夏若净很得体地朝珠亚公主行了个礼,“告辞。”随着他往外走去。

“我想问,如果她死呢?”一道yīn冷的话语突然响起,卓北阳立刻反应很快地转身,但还是慢了一步,一把匕首以一种诡异的速度直直地刺向夏若净的胸口。

珠亚公主居然会武功,而且身手还很好,她的那把匕首速度太快,卓北阳瞪着那把致命的武器刺向妻子,来不及,什么都来不及做,除了……用自己的身体去挡!

那把锋利无比的匕首很痛快、精准地直接插进了卓北阳的胸膛,刀刃刺入血肉的声音异常地清晰,夏若净眼睁睁地望着一切的发生,眼眸紧紧地一缩。

卓北阳闷哼一声,抬手一掌劈向珠亚,把她打得后退几步,嘴角缓缓地流出血来。

她却笑了,抬起手,那把匕首闪着蓝光,“居然刺中的是你,哈哈哈哈,这是天意,这真的是天意!”

“唔……”他那一掌除了把她拍开,也让她的手把匕首拔了出来,鲜血霎时如箭一般从他的伤口中飘了出来,他伸手按住,高大的身子摇晃着。

夏若净扶住他,拿出干净的帕子帮他按住伤口止血。

“我本来想只要可以嫁给你,那么国仇家恨都可以一笔勾销,如果不行,那么就干脆跟你一起死;可我发现自己还是舍不得杀你,舍不得杀你,就只好杀她!”那把匕首指向夏若净。

卓北阳立刻警觉地挺身要保护妻子。

“可你偏偏要自己凑上来,想要成全我,哈哈哈哈。”珠亚仰天大笑,对夏若净说:“你不必急着帮他止血了,他总归是要死的!这把匕首上面抹了我们北越国的奇毒[相思断肠],它是无解的、无解的,哈哈哈哈!”她伸手将匕首反转直接插入自己的胸口,鲜血从她嘴里涌了出来,她抬头柔柔地对卓北阳一笑,“最终,还是我们要在一起……”

慢慢地、慢慢地,她软下身子,倒了下去。

房里声响引起了外面守卫的注意,他们冲了进来,看到遍地的鲜血,立刻傻眼。

“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夏若净很冷、很淡地开口:“还不快去宣太医。”

第10章(2)

紫旭国前途无量的神武将军被北越国的珠亚公主因爱成恨一刀捅杀的消息,像野火般迅速在京城里传了开来,北越一战,百姓们都对这个保家为国的年轻英雄很崇拜,相对的,就对那个竟然行刺英雄的歹毒女人深恶痛绝!

幸好那女人自己自尽,可将军却仍旧在昏迷中。

“我已经用金针封住了卓将军的主脉,可以暂保毒不再攻心。”年约六十的老太医将金针收入医袋,“但这种毒真的很奇怪,是我生平所未见,恐怕……”

“太医,朕命你一定要想尽办法把卓将军给救活了。”龙承佑严肃地命令道,年幼的脸庞尊贵而威严,很有少年帝王的气势。

“这……”

“皇上有没有想过召北越使者入宫询问呢?”夏若净很平静地开口:“珠亚公主说这种毒是他们北越国的奇毒,那么可能北越国使者会知道解毒之法。”

“对。”龙承佑连忙下命令:“快宣北越使者进宫。”

“是。”

房间里的人都对夏若净投以奇怪的眼神,这个女人,真的是太奇怪了!

先说别的女人对夫君被刺杀昏迷不醒的反应,要嘛就哭得晕倒,要嘛就慌得一点主意都没有,可她完全不是!从头到尾,她都冷静地站在那里,看太医诊治、看大家忙乱,甚至在大家都没有主意时,她首先想到召使者进宫询问。

她太自持、太平静,平静地让人觉得有些冷血。

想到卓北阳因为爱她而拒不纳妾,从而导致这场杀身之祸,可她却可以在夫君命垂一线时,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

众人对她原本温柔娴静的好印象瞬间跌到谷底。

可北越使者召进宫来得到的结论跟珠亚公主说的一模一样,此毒无解。

“这种毒药是用我们北越国大午山上产的两种剧毒相思子和断肠木制成的,因为毒性猛烈,一旦中毒就药石无灵,所以北越国主就把此毒给禁了,早在一百年前就没有这种毒了,为什么公主会……”北越使者因为带来和亲的珠亚公主居然刺杀了紫旭国的神武将军,而担心得坐立难安,好不容易国内和平了,没想到温柔可人的珠亚公主居然会做下这样的事情,他们真怕紫旭国一怒,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龙承佑现在没有心情想什么两国邦交,他只想把卓北阳救活了;他喜欢这个说话直率的师父,他一直尽心尽力地教他武功,九皇叔也跟他说,整个皇宫的安危,只有交给卓北阳才能放心。

他不能让卓北阳死!

“太医,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找出救卓将军的解药。”

“皇上,这个恐怕……”

“我不要听理由,我只告诉你,如果你不能把他救活,那么你也不能救自己的命!”天子威仪在少年的身上尽显。

“是……”老太医吓得连忙跪地,他要回去翻师父留下来的古籍,就算不眠不休也要翻!卓将军,你可一定要挺住啊。

“卓夫人,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宫女服侍。”曹公公在一旁轻声说道。

“不必了。”夏若净用帕子轻轻地将卓北阳额上的汗擦掉,“我就在这里等着。”

语气平静、神情安宁,完全的云淡风情,没有一丝伤心的迹象。

唉,众人都在心里叹气,卓将军,你可真是不值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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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两夜,几度垂危,卓北阳的身子泛起了青黑,大家都在心里叹息,明白恐怕救活他的希望很渺茫。

几名平日里经常与卓北阳玩笑的公公都掉眼泪了,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

辅政王爷龙庭澹一直等在外面,顾遥夜则在房内陪着夏若净。

她握着夏若净的手,声音微哽:“为什么你与我的经历都这么相似,只是那时我所经历的,是你设下的一个局,可现在你的……却是真的!”当初夏若净献计让龙庭澹假中毒,用生死来测顾遥夜的感情,可谁能想到今天却重现在夏若净自己的身上,只是这次,不是假装,而是真的。

夏若净微微一笑,“你不必为我担心,我很好,没事的。”

她太平静,平静地有些没心没肺。

顾遥夜张大眼眸,“若净,就算再不爱,可他也是爱着你的,你也不该……”

夏若净沉默,走到床边为卓北阳理好被子。

顾遥夜望着她,困惑了,她原本以为自己是了解夏若净的,就算感情淡薄,可她以为夏若净应该对卓北阳还是有些感情的,哪怕不是爱情?可现在,她迟疑了。

这两天里,夏若净是一直待在他的身边照顾他,可她的情绪却很稳定,事实上是太稳定了,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不受丝毫影响。

神武将军娶了一个冷血无情的妻子的传言,早就在星宫、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传得沸沸扬扬,连宫女、太监们都在议论纷纷,可偏偏夏若净完全无动于衷,任别人怎么讲,好像都与她无关。

几天过去,就算太医一直在研究解药,可其实大家已经对这个不抱希望了,尤其是卓北阳的情况越来越糟,今天甚至都吐血了,吐出来的血是紫色的!

想到北越使者说,如果吐的是紫血,那么证明已经毒气攻心,如果再没有解药,那就……

“禀皇上、辅政王爷,微臣找到解药了。”被人搀扶着步入房内的太医,面容枯槁、筋疲力尽,就连说话都没有了气力。

“什么?”这话像是炸药在房内爆炸,大家的希望又重新被点燃。

“那快给卓将军用药。”龙庭澹沉声命令。

“可……”

“有什么话快说!”

“可……微臣不敢保证这药一定能救卓将军的命。”

“什么意思?”

“这解药是微臣这几日遍翻古籍,终于在一本古方上找到的,这解药全是用剧毒的药配成的,从来没有人将这些药这样搭配过,微臣也不知道这样煎出来的药到底是药还是毒?就连古方上都说,此药凶险至极,不一定有效。”

“那你为何不试试别的方法?”

“王爷,微臣已经尽力了,这是唯一的办法。”

也就是说,是死是活,这都是唯一的机会,谁都不知道这碗药下去,卓北阳会如何?

夏若净走过去,指着那碗药,静静地问:“是这个吗?”

“是。”

“这里面的药材,你还有吗?”

“有是有……”

话没有说完,太医吃惊地瞪大眼睛,因为她忽然伸手拿起那碗药,抬头一仰而尽,然后放下碗,“我来试药,如果我没事,就喂他喝。”

“夫人……”太医抖着声音说道:“这碗药就连微臣都不知道它是毒还是药呀!”连银针都测不出来。

“没关系。”夏若净拿出干净的手帕,很缓地擦掉唇边的药汁,“反正只有这一个办法了,不是吗?”

是的,只有这一个方法,只能找人试药。

可谁都不敢保证试药的人会不会死,谁又愿意用自己的命去赌那个未知呢?

可偏偏将军夫人愿意。

她到底是爱着将军呢,还是……

两个时辰过后,夏若净安好无事。

众人望向太医,太医连连点头,于是众人大喜,连忙将新煎好的药喂入卓北阳的口中。

一天、两天、三天过后,他终于吐出一口乌黑的浓血,气息明显起来。

太医摸着他的脉,笑着点头,“将军体内的毒已经解了,现在毒素正在慢慢消散。”

“也就是说,他没事了?”夏若净声音平稳地问道。

“将军身体这么好,就算活到九十岁都不成问题了,恭喜夫人。”

没事了,他没事了!一口鲜血猛地喷到床幔之上,夏若净脸色苍白软软地倒了下去。

尾声

今天是夏家在京城的分号开张的大喜日子。

吉时一到,整条繁华的大街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林家通满面笑容地站在店铺前迎接前来贺喜的顾客;夏家有很多大客户都在京城,以前慕名而来、千里迢迢地到夏家订花,现在他们已经在京城开了分铺,把夏家的生意做到京城里来了,可以预见夏家的生意会越做越大,因为京城的富商巨贾、皇亲国戚多不胜数,潜力巨大!瞧瞧,这不过刚刚开张,他们就已经接订单接到手软,还是大小姐有眼光呀。

跟大街热闹的景象比起来,偌大的将军府此时却静悄悄的。

“王爷又把我女儿拐到他家里去了,真是的!自己没有本事生女儿,就只会抢别人的。”卓北阳在房里焦躁地走来走去,还一边嘟嘟喃喃地抱怨着。

“夫君,冉冉才离开不过一个时辰。”总算将帐册看完,夏若净放下手里的帐本,将一旁的针线盒子打开,拿出一块小布料慢慢地缝着。

“你又做什么!”卓北阳看到立刻跑过来一把抢去,“你自己的身体还不知道呀,这么辛苦,是想累坏我女儿?”

夏若净微微地笑着,伸手抚着圆滚滚的小腹,“你又知道是女儿了?”

“当然是女儿。”他得意地笑着,“你要给我生十个女儿才可以。”想象着会有一堆长相甜美、声音娇娇的女娃娃围着他叫爹爹,卓北阳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了。

夏若净眼眸微闪,“你不想要儿子了吗?”

“要什么儿子?”瞪她,“不准说儿子,我只要女儿,乖女儿!嘿嘿……”卓氏傻笑重出江湖。

她笑得更甜美,心里最后的那抹yīn霾完全散掉;当初听到他说只要儿子,也只会生儿子的话语时,她心里是生气的,所以才会决定找龙庭澹要那个特许,这样将来一旦他们分开,女儿跟着她也可以有一个幸福的将来。

可这些日子,她终于明白,其实他真的很疼、很疼女儿,这种疼爱不是假装,他这性子也真的假装不来,他就是真的喜欢女儿,可能最初他期待的是儿子,可现在他反而更想要女儿。

“那要是这个是儿子怎么办?”她轻声问道。

“那就给你家。”他很干脆地说道:“给你家,跟你姓夏,然后……”嘻皮笑脸地凑上来,“你要生两个女儿补给我。”

她笑着叹气,发现原来自己的夫君也有做奸商的天分,难道是……近朱者赤?

“生女儿就不跟我姓了吗?”她逗他。

他皱眉,沉默为难了好半晌,终于才下定决心,“好吧,给一个孩子跟你姓夏。”知道她家需要一个孩子来继承夏家的产业,他理解的。

“而且,总要有一个孩子来分担你的责任呀,这样你就有时间陪我了,哈哈哈哈!就这么决定了,这一个不管是男是女,都跟你姓夏。”他摸着她的肚子笑得很开心。

夏若净微笑着,心里是感动的。

这世上的男子,除非是入赘,否则谁会愿意自己的孩子跟妻子姓的?他真的对她很好、很好;不过,如果这胎是儿子,这个是卓家的长孙,她肯定不会让孩子跟她姓夏的,这样爷爷、奶奶、公公、婆婆才不会失望,虽然这个男子肯定会说,管他们怎么想呢,但她夏若净,可是好媳妇,不是吗?

“谢谢相公,你对我真好。”

他坐下来,将她抱到膝上,圈住她,“当然!谁让你爱我爱得要死呢。”

说到这个,她的脸立刻就红了,扭着要下来,“胡说什么!”

“我胡说?”他笑得一脸调侃,“那是谁在我中毒时不顾性命为我试药?又是谁明明已经撕心裂肺、心力交瘁了,还在那里一直强撑着,直到听到我平安无事了,才吐血倒下的?”说到这里,他又心疼了,抱着她,伸手按在她的左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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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你又不规矩,现在不可以乱来。”夏若净慌忙推他。

“别乱动。”卓北阳按紧,感受到掌下那里的跳动,“这里曾经痛出血来,差点就死掉了,是有多么伤心?”他低头在她的额上吻着,“我可以用自己的性命来保护你,可是我不许你用自己的性命来换我的,知道吗?”

她的眼眶湿润了,以前的夏若净从来不哭的,也不知道眼泪是什么;可是自从他中毒之后,她深深地体会了流泪是怎么一回事。

那时她的泪一直在心里,他在她的面前倒下,在她的面前血流如注,而她要逼自己冷静,她不能慌,一遍一遍地反复告诉自已,他不会死,他一定不会死的!她用这样的信念、这样的意志强撑过那段日子,一直到后来,他平安了,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好痛、好痛,痛不欲生。

真是奇怪,像她这样的人,原来却有那样的情感。

她明明不爱他,可是她却愿意拿自己的命,去给他赌那微小渺茫的机会。

这不是那个聪明理智会算计的夏若净会做的事情,可是偏偏做了。

那时的她才发现,原来自己不能忍受失去他。

她为他纳妾,想尽办法使唤他、折磨他,其实在心底深处她一直都知道、都笃定着,他不会离开她,他爱着她,不会要任何人。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

“我就说你爱着我,你一直都害羞,不肯承认。”卓北阳笑得又得意又满足,“没关系啦,谁让我是男子汉大丈夫,不跟你这个小女子计较。”

她唇边的笑变得甜蜜起来,“是,夫君是世上最英勇不凡的男子。”

“那你爱不爱我?”

“我……”看着他期待的眼神,她别扭起来,脸颊绯红地转头,“才不爱。”

“不爱吗?”他伸手从后背掏出一封信来,“那这是什么?”

她看着那封信,然后突然发现那封信是什么,一向冷静优雅的夏若净跳了起来,伸手去抢,“给我!你给我!”她明明藏起来了,为什么他会找得到?

“娘子,你不知道你藏起来的东西,我都可以找到吗?”他灵活地闪过她的抢夺,再将她按在膝盖上不让她乱动,“还记得你藏的那本避火图吗?藏得那么严实还不是被我找到?这区区一封信又算什么?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低头嘴唇在她的唇上亲密地摩挲着,“你的心藏得那么深,都被我得到了,所以你早该明白,你的一切都是我的,藏也藏不住。”

她脸蛋红得发烫,却首次被他说得无言可驳。

谁认为卓北阳单纯好骗呢?其实,也许他才是最聪明的那个人;难怪辅政王爷一直说,他是大智若愚,在关键时刻,卓北阳总是可以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你把信给我,那里面又没有什么……”

“没什么,怎么会没什么?”卓北阳笑着,“我早就请辅政王妃念给我听过了,嗯,娘子,早就知道你喜歆我,可是我没有想到你会那么喜欢,我真是太意外也太惊喜了。”

那封信是封绝别信,是她写给她的娘亲夏宜秋的,她早就打算如果他毒发身亡,她就要随他而去,她这样的深情,就算她始终不肯承认,他又怎么会不明白?

“我要学认字。”

“嗯?”这倒稀奇了,最讨厌拿笔写字的卓北阳居然会主动要求认字?

“我要自己一字一字地把这封信看懂、读明白,这是我娘子对我的情深,我当然要亲自慢慢体会。”他抱紧她,在她耳边低语:“娘子你教我,好不好?”

“好……”

“那你爱不爱我?”

“夫君,你堂堂男子汉,说这些风花雪月,不嫌肉麻吗?”

“当然肉麻。”他爽快地承认:“但再肉麻我也想听,你说,你到底爱不爱我?”

“嗯……”

“‘嗯’是什么意思?”

“……”

“到底爱不爱啦?喂,女人!再不说我可要生气了,别以为我现在不敢跟你生气,我告诉你……”

“呀!”她抚着肚子。

“怎么了、怎么了?”刚刚还英雄气概的男子立刻紧张地连声询问。

“宝宝踢我了。”

“真的吗?”他惊喜地抚着她的肚子,然后低头去听,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

夏若净微笑着抚着他的发丝,温柔凝视。

能够说出口的不一定是爱,但留在心里的,却一定是情深。

其实他们都已经明白彼此的感情,说与不说,也没有区别。现在的她无比庆幸当初自己的选择,她选择了他……她的粗鲁丈夫。同时她也深深感谢,他当初喜欢上她,不论什么时候都坚持要握紧她的手不放。今生能与他相伴,就是她最大的幸福。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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