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爱的证明》 正文 第一章 寒夜篝火 <er top">一</h3> “这是我们同窗四年最后的一个暑假啊!” 四个年轻人围坐在篝火旁,篝火把鱼崎美弥子的半边脸照得微红。山谷的夜晚凉风嗖嗖,寒气逼向四个青年人的背脊。这个地方,八月底已是秋凉气候了。 “我想暑假虽然年年有,”北杉隆章接过美弥子的话头,感慨万分地说,“但是,从明年开始,我们就已告别了它啊!” “就是有暑假,也不会有这么美丽的暑假了吧!”家田干朗长叹一声。 “应该说是我们青春的最后一个夏天了!” 隅野刚士深情地仰望着长空,满天星斗,映着一堆小小的篝火,高挂在四个青年人的头顶上。四个人沉默着,心里充满了感伤的情绪。火堆噼噼啪啪地响着,加深了寂静的氛围。四个人以四种姿态在不断地回顾着四年来的生活。这四年来他们是愉快的、充实的。但又必须分别,必须各奔东西。随着分别的临近,他们越来越抑郁苦闷。 北杉好象要抖落感伤似的,昂然说道:“能说青春已经逝去了吗,我们还年轻,今后让我们象柴火一样尽快地在四面八方燃烧起来吧。” 篝火还剩着点点火苗在摇晃,快要熄灭了。 “终于从今天开始,就正式演出人生的活剧吗?撒下去的种子能开出什么花呢?” 家田往火堆添上柴禾。散落的火星,瞬间就淹没在黑暗中了。 “能开花就好了,也许一生也开不了花。” 隅野心事重重地说了一句。他在主攻司法,在年轻而充满希望的同时,也感到有沉重的压力。所以他显得很不自在。自己的力量果真有那么大吗?在社会上能适应还是不能适应呢?隅野的担心正是他们的共通之点。当他们向学生时代告别之际,一个个提心吊胆地伫立在实际社会的门前,希望与不安交织在一起。 不一会儿,美弥子改变了这种沉闷的气氛,她鼓励大家说:“没有问题,一定会开出灿烂的花朵!” “美弥子小姐已经能开大花儿了。” 北杉把一双出神的眼睛从火焰上移开,灼灼地望着美弥子。家田、隅野也把视线一齐集中到美弥子身上。 “讨厌,那样盯着看人!” 美弥子不自觉地把身子弯下去。这样一来,倒更加诱惑男伴们了。 “美弥子小姐一毕业就要结婚吧?” “是那样吧。” “究竟什么样的男人能成为美弥子小姐的丈夫呢?” “什么样的男人也不要嫁。” “英雄所见略同。” “美弥子小姐不应该结婚。” 三人你言我语随便地对美弥子订下条约来。他们都一样对美弥子如醉如痴,憧憬着那一场好梦。美弥子是他们崇拜和信仰的女神。这位年轻的女神,能和地上的凡人结婚、生孩子、维持家庭之类的经营,简直是不能容许的! “北杉、家田、隅野,你们突然说些什么呀!”美弥子不好意思地问了一句。 美弥子是三位骑士永不衰竭的话靶子。她和他们一比三,占绝对劣势。 “美弥子小姐,和我们约定,绝对不结婚!” 作为三人的代表,北杉对美弥子提出了无理的要求。 “没关系,没有人会娶我的!”美弥子笑着把话题岔开去。 “你别敷衍,在这儿说的话,希望你记住,绝对不能结婚!” 家田接着北杉的话,也要求执行这个约定。 但美弥子以不完全赞同的态度说道:“如果不是那么想结婚的话,就不结好了。” 网野紧盯着说:“能发誓吗?” “我发誓!向我们的友情!” 本来执行和提出约定的双方都没有真心坚持的意思,但是,说着说着,使这原来十分脆弱的倡议,倒带有了几分真意。 美弥子清楚三个骑士对自己的恋慕,因此越热情赞扬,就越感到痛苦。和他们中间的无论哪一个相遇,都会产生爱情,都将是一对情深爱笃的伴侣。但是,要是一比三的相遇,在他们中间无论选择谁都是困难的。 四年大学生活期问,她和他们都相处颇好。作为女性特有的圆通和温柔,使得男伙伴们从来不为其热心的目标而弄得不愉快。她始终端端正正地蹲在男伙伴们关心的中心位置。然而眨眼之间,四年就晃过去了。 美弥子进大学时她母亲就对她说:“你和男孩子不一样,女孩子进大学就象是人生休假。女孩子最自由的只有学生时代。如果一结婚,一切都交给丈夫了。生了孩子,就被孩子缠住了啊!趁现在精力充沛之时,好好玩玩吧。” 美弥子觉得这都是母亲的旧观念。结婚并不表明女子就是男人的所有物。即是结了婚,她自信女的也还有自由。但是,一看到母亲为了自己和父亲,把全部的人生都献了出来,不但不后悔,反而挺高兴,她就联想到自己。如若自己结了婚,会不会成为母亲的复制品呢?她又被这种不安羁绊着。 这种不安对于不现实的约定,也许会起作用吧。 <er h3">二</h3> 美称子终于结束了对“人生休假”的回忆,十分留恋地说:“我们都还能见面吗?” “如果想见,什么时候都可见到。”北杉用力强调说。 家田面对美弥子,接话道:“不是和你一对一相会的意思吧,是指这种意思的旅行吗?” “如果能这么自在地旅行的话……” 隅野的声音变成了咏叹的调子,虽然穷得叮当响,但时间有的是,扛着帐篷和粮食,好象是去追逐高飞的云彩。即使没有吃的喝的,他们也感到很有趣,他们可以自己募捐。即使背包里空了,他们心中也会塞满在各地获得的纪念。这是一种奇特的“青春武士修行”。 “即使这种旅行太傻,毕业后五年或十年,如果能再聚到一起,也还是想游玩一次呢。” “一言为定。现在我们就约好。” “倘是夏天,能顺利请到假吗?” “会的,愉快地走向社会吧,我们等待着这一天。” 四个年轻人此刻顽皮伤感地在畅谈着走向社会舞台的前奏。 篝火熄灭了,火灰四处飞舞着,夜更深了,星星好象在按照各自的方向变换着位置,更加贴近地面了。 四个年轻人是东京东都大学四年级的学生。虽然不在一个系里,但却在一个小组里活动。这个小组便是“民间故事爱好协会”,大学里没正式承认的。 对民间故事抱兴趣的这四人,又聚集又发动,一时间会员发展到十多人,照看就要升格为正式小组了,但没过多久,会员相继离散,还是他们四人了。 即使剩下他们四人,也好象在正儿八经地培育着“民间故事爱好会”,不过并无多少积极意志去留给后辈的一点什么的意思。以鱼崎美弥子为中心聚集起来的,观点颇鲜明得协会,竞争的对手可以说不少。就是因此之故,其他的小组讽刺他们是“鱼崎美弥子爱好会”。 爱好会的宗旨是收集埋藏在全国各山村、岛上和一切偏僻地方的民间故事。它包括神话、传说、故事等,有时也调查一些迷信、禁忌、妖怪、信仰和祭祀等等的内容。凡是带有当地人生活史强烈和思想感情的故事,都加以发掘,借以了解民族演变的历史。 和这次休假一样,以往每次休假他们都是在日本偏壤山村度过的,特别是有美丽漂亮的美弥子在场,不爱说话的老年人,也讲出了他们久已忘却的故事给她听。因此他们挖掘出不少埋藏在民间的传说和故事。 巡游乡村、岛屿收集来的民间故事,加在他们的学业里,也是他们青春时代的一座纪念碑。 如果走向社会后,这些优秀的民间故事,在毫无关系的领域里会怎样呢?还有存在的可能吗?如此看来它们就更成了一座难得的青春纪念碑。 在实际生活中没有一点用处的东西,当人在残酷的拼搏中碰得头破血流时,或许能成为一种精神安慰吧。 但他们并没有认识到这些。以民间故事为媒介聚到一起的四个年轻人,其间耸立着美丽的女神。她是他们青春的象征。 供着女神的三个男孩子有竞争的意味,但是没有奇异的对抗心。与其连累女神受害,不如和她结成友情划算。 如果她只是作为玩偶的对象,那就非常可怕了。因为这样,这种爱的争奇,不能倾心;她只是作为神的化身,对同一宗教的信仰,把三个男人紧紧地连结在一起了。 告别青春的女神之时,对于他们来说,真意味着青春时期的结束。 正文 第二章 公司的奴仆 <er top">一</h3> 时间的车轮转得太快了,四个年轻人扑向社会的四面八方,不觉过了十年。 在六本木塔境的东麻布第三街,清静的住宅区的一角,有一座公寓,附近的居民一看就知道它是一座高档次的豪豪华的公寓。半地下式的停车场上,五层红砖建筑象城堡一样耸立着。大楼呈]字型,怀抱着院内三十五米的游泳池,中心是罕见的水青冈大树。 豪华的大楼外观非常明显地表明它超人的设计。南面的窗户一律不打通,好象是瞧不起它后面的那些平民建筑似的。当走进内屋,立即给人一种舒适的感觉,并且由此意识到人并不需要大自然的恩赐,凭着人就能造出一切! 站在大门口,家田干朗按响了住在“501房间”的电传蜂音器,一会儿,里面传出了女人的金铃子般的声音,问道:“谁呀?” 家田有礼貌地鞠躬,然后说:“新美的秘书家田。” “啊啊,是常客跑腿的来了呀。” 女人回应着,一面打开了大门。除了住户外,如果里边的人不按“开门开关”装置,外面人是进不到里面的。 这里居住的是现任财政大臣竹村雅臣私藏的情人吉野染子。家田所在的公司每回都以“问候金”的形式,赠送给代理人染子一笔可观的款子。因她是银座俱乐部的女招待,不能公开地和竹村住在一起,家田的公司便出钱为她买了公寓。她有着逗人喜爱的相貌,曾是银座俱乐部居于首位的人物,正与陈列时装的模特儿相仿佛。她以她的美丽容貌挑逗着男人的心。 无论家田来了多少次,染子也记不住他的名字。家田有妻室,可称是个叫呱呱的男子汉,但她却经常叫他“跑腿的”。 501号房间在这座公寓的最上层,占着最好的位置,是这个亿万元公寓的最好的房间。站在门口,按了蜂音器,门里面答应器“请进,门开着啊。”似乎信赖大门的关口,也没有上锁的样子。 染子一个人宽敞地使用着三LDK,她面对着凉台,躺在明亮的卧室里看电视。家田缩手缩脚地走了进来。她的爱犬“齐娃娃”汪汪地大叫起来。这条受着主人宠爱的狗也没把家田记住,跟主人一样漫不经心地对待着外人。 “皇后,好啦,别叫了,是常来的‘跑腿的’。”染子制止着爱犬,但狗还是一个劲地叫着。 家田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条名字特别的狗,一边拿出成叠的钞票。 染子飞快地瞟了一眼钞票,连一声谢谢也没说,就吩咐道:“正好啊,冰箱里有啤酒啊。”模样似乎在想着:反正不是你自己的钱,没必要说什么谢谢的。但是,这包钞票里却要付给她的“月津贴”。 家田拿出啤酒,打开了盖子,把啤酒和杯子一起递给了她。她喉咙里发出声音,象是好喝极了,大喝起来。炎天暑热登门的家田被凉到了一边,他不由得把口水咽进肚里。然而染子却不说一武“你也来一杯,怎么样?” 家田一心想早点逃走,说:“那么,我这就……” “那边橱柜里有柿饼,顺便给拿一下。”染子又象吩咐佣人一般地指派他。家田把柿饼拿过来了,心想这回该好了吧,刚想走,“稍等一下,那么急干吗呀。”被染子拦住了。染子回过头来对家田说:“对不起,请你去买点东西,今天身体不舒服,懒得出去。” “可以啊,买什么?”家田想,既然开始了,姑且干下去吧。 “现在就写。”染子拿过记录纸和圆珠笔写了起来。一会儿,家田看着递到手上的记录纸,不由得动了一下神色。那上面记着:——烧奶油饼用的瘦牛肉一百克、鸡资一大袋,牛奶一盒,胡萝卜、豆芽莱、香葱、莴苣、卷心菜各一捆、细嫩豆腐一块、橙子四个,外带狗食等等。 “走过公寓前面的街道,拐角就有超级市场,那儿都有卖的,蔬菜和水果尽量挑选新鲜的。钱先垫上回来还你。啊,下去时,请把垃圾袋顺便带下去,楼梯旁有垃圾桶。” 干这些杂活,与其说是为公司,倒不如说是为了保全自己。家田压住烦躁的心情。我不是服侍这个女人的,绝对没有对这个女人的男人竹村财政大臣有什么不利的。如果有的话,那对公司也有损害,结果对他家田的座位也有影响。他反过来一想,也许这是奉承她的一个绝好的机会,所以就快速买来了东西。 染子看到家田买回来这些货,惊讶地蹙起眉头,“怎么哪,我没有托你买茶叶、咖啡、火腿呀。” “没关系,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染子舒展开蹙起的眉头:“啊,都是一些很贵的东西,真不应该。正好,钱已换开了,你帮我垫付了多少呢?”染子似乎准备付钱。 “请别客气,这一点东西,我什么时候都可以买。” “全部送给我吗?这样我总觉得过意不去,以后就不好托你了。” “不要紧,这一点点小事,我随时都愿为你效劳,请别客气了。” “你啊,真是个机灵的人啊,你叫什么来着?啊,记起来了,是家田,我一定跟爸爸好好说说。” 家田好容易总算被染子“承认”了。齐娃娃敏感地观察着主人的表情,发出撒娇的声音,靠近了家田的脚跟。 <er h3">二</h3> 新美典正是公司常务兼第一营业部长,家田是他的非正式秘书。虽是非正式秘书,但家田深得新美的信赖。新美把家田拉到身边,公事、私事都交给他办。家田的职务为第一营业部第一营业课课长,是一位名望很高的课长,而也是担任花样课的课长。在公司里,人们都叫他“拎草鞋的”。 这个绰号,照字面解释,充满污辱意味,几年前新美遭受了轻微的中风,至今右臂还有轻微的麻痹。这样,家田就成了他的右手,承担着重要会议的记录等任务。不知不觉,他记录的任务使人淡忘了,倒出现了他给新美擦屁股的谣传。 事实上新美自己的住宅的干部专用厕所,都带有洗净器,因此擦屁股之说纯属子虚乌有的谎话,只是完全暴露了公司内部帮派争斗的事实。 家田当然知道侮辱自己的绰号,虽是在新美的保护伞下,但却洗不掉那个绰号。在公司里,既然卷入派别的争斗中,要想脱出来是不可能的。 家田本来不是搞营业的,他是技术人材。自从受到新美的知遇后,他就违心地被卷进了公司争斗的漩涡里去了。 给染子送钱的当天晚上,家田回到家里。夜已经很深了,家里关了灯,人都早已睡了。妻子妙子是新美介绍的,她是嫡系新美派干部的女儿,和她结婚使家田完全卷进了新美派。 进到屋里,家里的空气凉透了,这象征着妻子对他的冷淡。 晚饭在宴会上陪客没能吃好。肚于饿了,打开冰箱,有鸡蛋和火腿。他做好火腿蛋,一个人在厨房里吃着,泪水不知不觉地往下滚。 他的脑海里突然唤起了对学生时代的回忆,他和三个好朋友一起追求,一起到偏僻的地方挖掘民间故事,四处旅行……毕业以后,他从来没有想起过那些往事,不知为什么此刻竟想了起来。记得在最后一个暑假的旅行中,他们发誓五年、十年后再相会。但是十年已经过去了,再会的希望却十分渺茫。 眼前浮现出三个好友中的鱼崎美弥子的身影,她在篝火的映照下,脸就象喝醉了酒似的,红红的,温柔地侧歪着。从那以后,只是一个偶然的机会,她和他又见过一面,但她己不是从前的她了。 (是吗,自己也许对她那横侧着脸的象征女人温柔的神情有一种渴望吧?) 家田对这种设问颔首默认,不过对于女人温柔的渴望,他不是从现在才开始的。这种渴望在步入到现实社会,在激烈的生存竞争的惊涛骇浪里,暂时就忘却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患有所谓逆行性健忘症的怪病,受到强烈的打击后,随着时间的流逝失去记忆。这种病,听说强烈地患上了,由于新的记忆的进入,旧的记忆就象虚无的岛屿那样消失在脑后。 家田虽然没有遭受到打击,但堆积起来的屈辱超过了一定的负荷,所以造成了刺激,迫使旧的记忆象岛那样浮现出来。 刚步入社会那时,忙于适应新的环境,没有闲暇去回顾过去,眼睛经常盯着未来。然而现在回顾往事,也不是因为有闲暇,而是也许正是自己看到了所谓未来吧。那是一种作为“公司的奴隶”被拴在公司的锁链上的未来。 一个人孤寂地嚼着烧火腿。嚼着嚼着,他听到背后好象有动静,便回头一看,是睡眼惺忪的妙子正站在那里。 妙子睡态朦胧地说:“啊,回来了呀。”不是起来迎接丈夫,好象是去上厕所。 “吃那样的东西,要是有礼品罐头就好了呀。” 妙子看见家田在吃东西,一边打哈欠,一边吹着睡气味。 家田干朗在东都大学工学部机械工学系一毕业,就进入了建设行业之雄的鹿谷公司,他一进公司就被分到土木设计总部一科里。 鹿谷公司职工有一万三千多人,这些人中百分之七十是技术人员。在这个日本技术人员聚集的地方,家田要想站稳脚跟,那只是幻想。但一来二往,不知何时他却离开了技术轨道,被卷进了派系斗争的峡谷里,成了人们不齿的“拎草鞋的”。 进公司不久,家田受命长驻在青函隧道工程工地。这项工程其时还在进行中,它是鹿谷公司从铁路建设公司里承包来的一项工程。 青函隧道工程是在水压二十公斤、每分钟万吨以上可怕的涌流中作战。这个压力等于把九层高楼般的铁板压在肚子上。为了对付这个可怕的压力,现代土木工程学的出类拨萃人士几乎都聚集到这儿了。 从全日本选拔来的“隧洞健儿”们,利用土中岩盘抵抗的方法,往岩盘里“注射”超高压的水泥浮状物、硅酸和药液,浸透那些岩盘的裂缝和柔软之处,连接岩石,形成坚固的人工防护壁。总之,把原来极坚硬的岩石,变成有用的东西。 家田作为“隧洞健儿”的一员,前往龟飞崎工地建筑事务所,研究如何对付涌流和水压问题。 在这里,新美典正作为公司官员前往视察。正是这次视察改变了家田的命运。 在工地现场,新美设宴慰劳铁路建设公司的关系户。这次宴会上,新美的轻微脑中风发作,立即昏了过去。偶尔作为公司方面招待员的家田,碰到了这种情况,就把新美抬到了医院,服侍到床上,并在旁护理。 发病的程度不太重,不一会儿,新美就恢复了知觉。他把这时的家田看作亲骨肉,就把家田拉到身边,作为自己的亲信。 于是家田便被从没日没夜的同寒冷、涌流、岩盘奋战的非人的生活里,提拔到东京本公司当了花样课长。这之后他也就卷进了阴险的派系争斗的漩涡,还必须忍受着“拎草鞋的”坏名声。 家田甘心忍受作为自己命运的坏名声。“自自然然,顺流而动,合成一体”,这是他在青函隧道工程中学到的处世哲学。现在的派系斗争就是他承受的人生旅途中的重压。 正文 第三章 七夕相会 <er top">一</h3> “今天的晚餐?” 公司来专车接丈夫,美弥子一边送丈夫上车,一边问他,这已成了她的习惯。丈夫的回答,也似乎成了习惯。大概这是他们规定下来的吧。 “是啊。” 丈夫鹿谷贤良在妻子面前打了个手势,“晚上要和铃木先生聚餐,家里就不准备了。回来晚一点,你先睡吧。” “你去吧。” “嗯。” 贤良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坐进车里。驾驶员恭恭敬敬地给他关上车门。这种风度不由得使人感到了“下期社长”的威严。 丈夫就如一把凶器渐渐被磨快。现任社长鹿谷泰一是个平庸的人,副社长鹿谷智彦作为技术人员较优秀,但没有经营才能,公司里的实权掌握在贤良的手里,他是众人瞩目的下届就任社长。 可是作为丈夫,贤良却是个“缺陷人”。美弥子是钦佩贤良的才干,才愿意和他结婚的。没有想到首先使美弥子大吃一惊的是,结婚的那夜家里却来了很多艺妓,而这些艺妓全部是他熟识的。 象将军娶来新偏房的故事一样,先要一个一个地把她介绍给老偏房。对他来说,妻子不过是女人中的一个,而且,新婚之夜就说什么“爱情和睡觉是两码事”,并分开了寝室。 当时,与睡觉分开的所谓的爱,贤良并没有感到什么不安,这也许是在生活中逐渐形成的吧。虽然美弥子暗自发誓,要一个人好好生活给他瞧瞧,但是在和贤良共同生活期间,她也体会到了甜蜜的快乐。 贤良就象一个自大狂的化身,和美弥子结婚后,他还恬不知耻地说:“我在舞会上鹤立鸡群。” 贤良禁止她做一切家务,宣布:“你只专心保持你的美丽就行了。做菜、洗衣服、打扫卫生,一切家务都雇人来做!” “我不是人吗?我高兴为你做可口的饭菜,为你创造舒适的环境,为你尽力呀。”刚开始,美弥子一个劲地抗议。 贤良象是含着冷笑把目光转向美弥子:“你想对我有用处吗?” “是的,很想,这是我生存的意义啊。” “是的话,就什么也别做,什么也不要做,对我就是最大的有用处。” “那样……” “社长削铅笔吗?总统用抹布吗?好象社长削铅笔,总统用抹布,公司和国家就灭亡了。人,有所谓各种各样的职务,你的职务,就是作我的妻子,不要害羞,保持美丽。作为贤良的妻子,必需经常维持相称的美,这就是你作为妻子的任务。照这样去做,对我才是最大的用处。” 没有反驳的余地。当然美弥子有意见。不过她明白,即使说了也毫无益处。 美弥子省悟了,她所选择的丈夫和她前半生所接触的那些天真的朋友完全是另一种人。 结婚的第二年,美弥子怀孕了。 贤良提出无理要求,绝对要生男孩。唯独这个要求,即使母亲有力量也是毫无办法的。 但是贤良却粗暴地说:“要生男孩,就要自己说给自己听,无沦睡着、醒着,对子宫要接连喊叫男孩,这样女孩就回避了。” 就这样她生产了,幸亏生的是男孩。所以与其说她生了孩子而高兴,倒不如说是这男孩挽救了她。长男取了他父亲的一个字,叫贤一。 三年后,女儿美荣子也出生了,贤良没有给她起名字,他对美弥子说:“你给适当地起个名字。”推给了美弥子,也从来不抱她一下。 “男孩能继承自己的权位,女孩横竖要嫁给别人的。明知要给别人,还用得着尽心去抚养么?”贤良毫无顾忌地随口说着。 孩子生下来后,连美弥子喂养孩子他都不高兴。 “对于女人,生儿育女不同于社长削铅笔,那是女人的重要工作。母亲亲自喂养子女,传递母爱,对孩子的精神形成有重要作用。幼小的时候,母亲不传递母爱,长大会成为‘缺陷人’。” “就象你一样……”刚想说,又忍着了。 美弥子没有完全拿出强硬态度,所以贤良也只是勉勉强强承认了抚养孩子的表面形式。 在同丈夫结婚后的这种寂寞的生活中,唯一的一次挽救了她的是曾经见到了“青春好友”家田干朗。 在丈夫的公司里,每年一月底要召开职工联谊暨新年宴会。在家属也参加的宴会上,和丈夫一同出席的美弥子,同家田邂逅相遇了。 家田是她丈夫公司的职员,而且令人啼笑皆非的是,他和丈夫处在截然对立的派系里。 虽然当初家田被派到青函隧洞工地去了,他们错过了见面机会,但是回到公司不久,他们就在酒吧舞会上见了面。 由于有别人在场,他们不能随心所欲地交谈。虽然如此,但证实了家田就在丈夫的公司里,毕竟可以给人带来一种安慰,无论所属派别如何,过去流逝的青春无疑骤然复苏了。 由于美弥子是相反派别头领的妻子,所以家田对她比较客气,但是他的脸上好象有一种隐藏不住的令人思慕的表情。 自那以后,转眼又到了一年一度的七夕相会,这次也是在酒巴间。 他们避开别人的目光,简短地交谈了几句。但是在这短暂的会话中,两人好象光满了对于逝去的日子的无限思恋和忧愁。 谁都敏感到对方有不幸。过去,他们对未来都抱有雄心壮志,然而,此刻五彩缤纷的酒巴间的角落,他们却相互舔着伤口。 “北杉现在怎样了?” “想当政治家,毕业后就一直没有听到消息。” “梦能实现就好了啊。知道隅野的消息吗!” “听说毕业不久,他通过了司法考试,当了检察官。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 “隅野的目标是律师,如果当了检察官,一定会更有本领啰。” “事与愿违的只有我了。” 短暂的情报交换,尽是有关过去好友的消息。这就象铁爪一样,抓破了家田的痛伤。 “你说什么啊,你不是很受新美部长的信任么!” “是意外的信任,不,应该是被信任歪曲了呀。” 家田苦笑着,在漾满苦恼的笑的背后,表现了他毕业以后的惨淡与辛苦。从他的描述看,他已不是过去时代的纯真的朋友了。 会场角落里的简短交谈,被贤良注意到了。 会后他问美弥子:“你熟悉家田?” “不能说熟悉,不过在同一个大学。” “啊,是吗?你是东大的。”贤良只说了这些,没有继续往下追问。 <er h3">二</h3> 贤良掌握着老实权的鹿谷建筑公司,在日本是占着第二位的综合性建筑公司,在世界建设巨头中列第九位。建筑、土木方面实力尤强。承包金额超过五千亿日元,完成工程质量高,赚利逼近第一位。 鹿谷建筑公司始刨子文久二年(1862)。最韧,在日本的外国商馆为其打下基础;进入明治,借政府扩充铁路装备的时机,一举扩大了企业的规模。昭和时代,该公司就能完成日本最初的地下铁道工程,他们还自己设计建造了帝国饭店。战争年代又奉承军队,搞军事设施工程,于是发了横财。 战后九年间,建筑系统的企业摆脱了困境。昭和三十年代中后期,趁朝鲜战乱,他们缓过气来。三十年代在以水库建设为主体的土木工程中,鹿谷公司大显神通。四十年代公司完成了新宿副都的主力超高层楼房的建筑群,同时在新干线、本四连裕桥、自来水管道工程、青函隧洞、原子能发电站、石油储蓄基地工程、水库等等建设工程中都发挥了主力作用。 公司设有住宅区、不动产、观光设施等分公司,这在同行中是罕见的。昭和三十六年公开股权,至此,从合伙经营改为现在的组织形式,显示了积极谋求进攻之势。 但是这种积极的姿势,实际上,创业以来他们都未变化过,鹿谷一家横霸着老象苍然的同行经营业。 现在的鹿谷公司,早已摆脱了战后的艰苦状况。技照鹿谷前任社长鹿谷吉太郎的遗言,经营要依靠“四头政治”。 首先,长男泰一接替社长职务,其次是长女的女婿智彦任副社长,二儿子贤良任专务兼第二建筑部长,前代爱妾於菟丸的长男新美典正任常务兼营业(土木)部长,共同辅佐社长鹿谷泰一。 如众所说,泰一是个傻老大总统,仅仅是人好,别无他长,只坐着社长的位置。前任社长也看到了这一点,在遗训中还谈到了“四头政治”。 智彦作为桥梁土木工程师不失为权威,在海外巨大架桥工程的技术援助中屡建功绩,也是日本建筑学界的权威,在世界上也有名气。但是一个学究式性格的人,确切地说,称他学者更为相称,的确是没有经营才能。 与智彦相反,二儿子贤良却对上辈敏锐的经营感觉和进取姿势象照搬了似的。 由于打通了政界的要路,那些经常获得的情报,喂肥了公司。这一点对于建筑行业来说是绝对不可少的步骤。 以改造日本列岛为目标的仓桥内阁,在组阁的同时,收购全国土地,迅速地着手建筑舒适的居民区。为了适应时代需要,调整不动产业,完成速度居同行业的首位,使得公司能快速强富起来。 “父亲是中兴的先辈,我是鹿谷的文艺复兴”的豪言壮语,吐露出他肆无忌惮的自信和实力。 这位贤良,对同父异母的哥哥新美典正,有着强烈的对立意识。新美的进攻型和贤良的不一样,他稳健而不鲁莽,公司内外,威望很高。虽然没有贤良那样手疾眼快,却有着精明的智慧。他以宽阔的视野,沉着地凝视着公司的前途,卓有成效地给人一种安全感。他对前辈的经营方式方法有尖锐的批评,纠正了缺陷,提出了新的经营方针。 作为一万三千多职工的大主户,领导人新美比起地位显赫、哗众取宠的贤良来,使人对之放心和有信任感。虽然外表朴素,但内心却全部扑在振兴先辈开创的基业上,冷静地注视稳步前进的企业,站在批判和重新考虑的角度上,把企业不动摇地引入轨道。 为达到目的,贤良可以不挥手段;但待人和蔼的新美则在用人方面欠佳。公司里的实权虽握在贤良手里,但由于新美人缘好,仍能控制住贤良。 对于贤良来说,新美是他最强的也是最危险的对手。虽然依靠同族的股票固定在半数以上,但职工的股票是由各人自己掌握的,如果把职工的股票加在一起,就成了一股不可轻视的力量。若再把银行大股票主的也加在一起,是否能够在股察主总会把贤良的地位完全倒过来呢,这还是一个谜。 贤良也知道这些,正因为如此,他不加掩饰的说:“妾生的儿子,能干出什么呢?现在就干掉你这个家伙。” 贤良和新美若能配成一对的话,公司的经营就是一对理想的“双头政治”。但这是不可能的。公司内按色彩分为三大帮派:社长副社长派、专务派、常务派。特别是后两派,对抗更为明显激烈。 职员评论这些帮派说:“傻老大社长、手艺人副社长,有手腕的专务,和蔼的挂名常务。”还编了一句顺口溜:“今天重要找正副社长,明天重要便去找常务二部长。” 职员也看到社长、副社长已在走向末路,唯有下台而已。下期的政权便轮到了贤良和新美两人争夺了。 不管怎样,鹿谷建筑被三大帮派操纵着,要想加入进去,必须投靠自己的主子。三根柱子等于三大帮派,全部由鹿谷的同族掌握着公司的要害部门。中心技术研究所的所长是前代社长的外甥,规划室长也是他次女婿,秘书室长是他侄子,总务部长是他最小的弟弟,人事部长是他夫人的外甥,所有重要职位都被他们占了。 还有分公司和有关系的公司,社长等重要职务也是前代社长从小培养的“世袭诸侯”。在鹿谷建筑公司,如果不是鹿谷的同族人,不管其能力如何,对公司有何贡献,是很难进入鹿谷建筑的中枢的。至多不过升为分公司的社长职务而已。除非他成了鹿谷同族的女婿,则不能奢望瞩目。 “要出名,要做官,一不要知识,二不要力量汗水,只要射中小姐的心就行了。” 年轻职员中流传着这么一句顺口溜。的确,要想出名升官,能挂上以妻室为中心的裙带势力,是其上策。 为了公司的长期稳定,鹿谷公司也注意把优秀人才引进同族。每年入社的新职员一到,他们就选拔出特别的优秀人才,到轻井泽别墅去集体相亲。这座只有同族人才可牢用的酒巴别墅,是他们的上辈在夏天建造起来的专用来同本族的姑娘相亲的。 这种舞会用了上辈的一个宇,取名为“吉祥会”。但在公司内悄悄地被称为是“驸马会”。谁被“驸马会”邀论就等于注定了谁的飞黄腾达。所以正如副社长、规划室长,都是这样对鹿谷的女人们一见钟情的。 驸马会,不只是鹿谷公司谋求把优秀血液引进同族里去,而且也是他们各自强化势力的一个机会。因此,驸马会呈现出一种景象,各派之间展开了一场选拔力量的竞争。 驸马会的宗旨,开幕时,人事部长的训示便是一篇很好的注文:“各位被邀请出席吉祥会,希望由此而感到荣幸。这个会是为了瞻仰前辈业绩,为了鹿谷同族更加团结和公司事业更加繁荣而举办的。既然出席了吉祥会,就要求大家今后个人生活要检点,不要到乌七八糟的地方去。现在有了恋人的,订了婚的,请坦率地讲出来,能够摆脱的,希望尽快地摆脱。今后饭店要用高级的,服装和用品也要用一等的。凡有等级差别的场所,一定要用一等!” 这样,他们把有了恋人的和订了婚的先筛选掉。虽然每个新职员的家庭健康情况在进公司时就已调查过,但是还要再调查一番。 即使有恋人,如果能摆脱的话,也不取消其出席吉祥会的资格的。经过这样严格地调查和挑选,同族人和被同族女人赏识的人作为该公司的正式成员被留下来了。 但是,即便是正式成员,如果同别的非本公司的姑娘发生纠葛,也毫不留情地要把他清除出去。 驸马会不仅男性新职员参加,也邀外单位的良家女子参加,这当然是为鹿谷家族未婚的男人们安排的。 鱼崎美弥子就是这样被邀请到这个酒吧间,由贤良一眼相中的。 也允许新职员和外单位的姑娘谈恋爱,只要和鹿谷公司的姑娘没有什么进展的话。但是这样,他已经不是鹿谷公司核心里的人了,人们称他们为“失宠儿”。 <er h3">三</h3> 夜里,美弥子被叫到贤良的卧室。今晚不同平常,九点左右贤良就回来了。的确,晚上12点以前回到家的,贤良在一年半内还是有数的几次,那也只是在身体状况不好的时候。所以此刻美弥子吃了一惊,以为丈夫又发了急病。 可是丈夫身体很好,吃了晚饭,洗了澡,他就直接进了卧室,接着就喊美弥子。 美弥子惊慌失措。这样喊她一向是没有过的,作为妻子,她当然颇感突然。美弥子知道,贤良在外面养有女人,自己只是贤良外交时用的玩偶,并不是性的对象。她已经绝望了,现在突然叫她到卧室去,首先使她感到困惑和犹豫不决。 但是丈夫叫妻子,她又不能不去,整理打扮了一下睡前的衣着,提心吊胆地来到了贤良的卧室。 贤良盘腿坐在床上,一点点地品尝着兑了水的威士忌,虽然酒虽没有多大,但他喜欢这样做作的样子。 贤良指着床的一角,对着提心吊胆进来的美弥子说:“先请这边来。”他很久没有迎接妻子了,变成了对待别人的礼节。 “喝一杯吧。”贤良拿出了杯子。 “好吧!不客气。”美弥子接过杯子。 结了婚后,美弥子多少能喝一点酒了。但夫妇在一起喝酒的机会极少。虽然少,但多少是受到贤良的一点影响。现在好久没有受到丈夫这种邀请了,此刻突然提喝酒倒感到不好意思。 贤良用若无其事的调子说:“是叫家田干朗吧,听说确实和你在同一个大学啊。” “真的,可是……” “他是专攻机械工学吧。” “东部大学工学部机械工学系毕业后,就进入鹿谷建筑公司。” 对于丈夫的这种问题,美弥子感到不是滋味,但她想试探一下丈夫的真意。 “是吗!” “是啊,可是你是文学系的啊,在众多学生中,他和你不在一个系里,你是怎么认识他的呢?” “啊啊,是这件事嘛,因为一段时间和他在一个小组里。” “真是一个小组吗?真是那样两人认识就不奇怪了。” 发良没问是什么样的小组。 “打听他干吗?” 美弥子一边摆弄着手中的杯子,一边试着丈夫的真意。 “噢,有点事想……” 这是和平常不一样地转弯拐角地说话。 “请不要象对待外人那样说话。” “是啊,家田干朗是新美典正的亲信,新美是我的竞争对手,这你也知道吧。与其说是竞争对手,还不如说是障碍物。他在职员中威望高。根据职工股票会的倾向,他下期接任社长的可能性很大,如果一旦变成事实的话,庶出子就会侵占有一百二十年历史的鹿谷建筑,所以,无论如何,也要提前防备。” 贤良的真意,渐渐暴露出个轮廓。美弥子装做没注意到,但是,一看到这个轮廓就感到可怕。 “所以,想请你接近家田,获取新美的情报,什么样的情报都可以,特别是对他不利的情报最为宝贵。如果能一下子推出让他失去职员和股票会主信任的丑闻就更好了。” “你这不是说让我去当密探吗?” “不是密探,是为了拯救公司,收集情报。” “重要干部的丑闻,不是有损于公司吗?” “不把它公开出去,在内部处理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这不行,我是你的妻子啊。” “这不是你的本领吗?从前的朋友,又是知心朋友啊,为了丈夫当社长,希望你一定协力。” “我不会干那种事。” “你难道不想我当社长吗?” “这……是想。” “既然想,就不会不干啰。如果新美当了社长,鹿谷建筑就没有我的立足之地,只好在分公司的角落里等死了。非要拼个你死我活。现在这么甜蜜舒适的生活,如果新美一旦夺得天下,那就完全颠倒过去了。” 关于“甜蜜舒适”,虽然有不同意见但现在也只是意见的不同,没有别的法子替换。 “对你有利的话,我就干吧。” 在丈夫一意强制面前,美弥子不得不接受下来。作为妻子,难道在丈夫面前就必须这样俯首听命吗? “谢谢,听你这样一说,我就放心了。工作上的事就这些,再靠近一点。” 丈夫在向她招手,看来是有别的意思。 正文 第四章 忌世的职业 <er top">一</h3> 染子把家田从超级市场买回的许多物品放进电冰箱里。自此,她对家田似乎亲热了一些。家田来送定期问候金,她就喊他干些琐碎事,又是端啤酒,又是冲咖啡。 现在开始叫他名字了。 “你好象真了不起啊。” 一边让他喝咖啡,一边和他搭话。 “夫人,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男人嘛,什么样的事情都能忍耐。” “没有什么要忍耐的,我认为工作是生活的一部分,所以没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的。” 家田审慎地挑选着措词。乘着她的询问、诱导,他注意不让她抓到自己讨厌“拎草鞋”的话柄。 “是吗,假如我是个男人,我认为送津贴的事是一种屈辱。” 染子试探着家田,那种眼神,好象看透了他的内心。 “我认为不是屈辱,因为它重要,所以不能托别人。” “因为重要,所以就不能说是屈辱吗?你刚才说工作,所谓屈辱变成工作,就不是屈辱,那是什么呢!” “的确我不认为是屈辱。” “经历的屈辱多了,也就习惯了,就不是什么屈辱了,是吗?” 染子的话使家田吃了一惊。的确,屈辱的事堆积多了,也许有了很强的忍耐性,或者是麻痹了吧。 总之,染子非常讨厌屈辱,这是令家田不可思议的。 “我认为为了生存,必须忍耐各种各样的事,与其说是生活的一部分,不如说是生活的重要部分,没有这些,大概不会有人生吧。” “你非常达观啊,不过,我也是这样想的。谁都想自由自在地生活下去。但这是不可能的,世界本身就是这样啰。” “你是说你的生活方式是屈辱的吗?” 家田下决心闯进去看看平常和自己不一样的染子,他有“同病相怜”的亲近感。 “这些不用问也明白吧。你认为这样的生活能持续下去吗?” “如果惹你生气了,我这就向你赔礼!” 家田惊惶失措。一旦惹恼了她,公司就要受到影响。 “没什么生气的,这是我的工作,是我的生活方式呀,不过是跨越社会的工作和避忌的工作,比起难耐来还不致于那样严重,避忌是我工作的本身,也是我人生本身……社会的使命感和生存价值不包括这些东西,不过值得庆幸的也是不包括这些东西。总而言之,是习惯呀,与其说是工作,不如说是习惯。” “人有适应性呀。为了生存,就得使自己适应。” “情人生孩子现在很流行吧?” “啥呀?” 突然跳了话题,家田寻找着与前面的谈话相联系的内涵。 “听说有给那些找不到女友的男人介绍对象的机构。不过,这在女大学生里相当多。” “为了挣学费吧。” “可是,并不只限于这些呀。如果只是为了挣学费,那其它的途径有好多,当然,比较轻松,容易挣钱的,还是人所喜爱的‘情人银行’这项工作。” “是现代女大学生的派头吗?” “关于‘情人银行’,有一位评论家写了一篇评论,我看了很气愤。” “我没看到那篇文章。为什么生气呢?” “真正的娼妇是不上大学的。不过话虽这么说,娼妇也是工作呀。专业娼妇有必要,或者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情人银行于是也半途而废了。她们只是为了丰富学生生活,过得舒服一些,才卖身子的,与其说卖不如说是借,真是既有趣又可笑的生活。‘暂借’是指身体,而不是指娼妇行业者。真的当娼妇只是为了生活,不得不出卖身体的,象我这样的女人,如果上了大学,便说娼妇上大学,但我却不去上学。” 对于染子的愤慨,家田似乎能够理解了。家田认为,娼妇去上大学也无所谓,评论家的话,是由于对“情人银行”的女大学生的精神创伤缺乏了解。 也即是说,染子所说的娼妇有其必然性吧,不管当娼妇的理由是什么,她周围的环境有其内在的因素,迫使她不得不当娼妇。对于大学生来说没有这种内在原因,她们还有很多方法,可是她们却以卖淫赚钱。根据染子的意见,娼妇只有专业的,业余的不可能长久。 “要是我呀,不了解娟妇的心理,就不对她们做奇怪的分析。报纸上的那些东西,一般人会以为娼妇是些什么东西呀。专业娼妇在社会上不能无所顾忌地生活啊,避忌的人难道还去上大学吗?那样写法,好象娼妇在社会上肆无忌惮了。” “为什么娼妇在社会上非要避忌呢?” “为什么,难道你……”染子惊愕了。 “娼妇是商品。对于社会有害的商品,还是不存在的好。” “娼妇也是人吧。” “成为欲望对象的东西都是商品。根据欲望的标准,商品的标准也不同。因为娼妇只是原始的欲望对象,所以作为商品,其标准也低呀。” “这不是娼妇低,而是买主低。” “我虽属于娼妇,不过不要紧,别为娼妇辩护好吗?” “我不认为你是娼妇。” “唉呀,如果我不是娼妇,那是什么呢?是长期契约的专属娼妇哟,你认为我是什么呢?” 问得家田一时难以回答。 “我在你心里认为是娼妇吧。” “不一样,我认为你只是大臣的恋人。” “啊,呵呵,恋人啊,说起来这么轻巧啊。的确,只有一次交往,此后,感情就转移了。不过娼妇终归是娼妇,我认为这很好。这是我的工作,是我的生括方式,这样避忌地生活下去难吗?习惯了啊,象刚才说的,习惯了,屈辱与否也无所谓了。” “我也认为你这是在工作。” 家田因此知道了染子心中积蓄着这么深刻的屈辱心思和怨愤。这使他心里吃了一惊。常常只是横躺着看电视,那剧照敬姿势的女人,内心却有这么幽深的痛苦,不通过交谈是不会知道的。 “你听了我的那些所谓道理,吃了一惊吧!”家田的心里又被她识破了。 “哪儿的话,没有的事。” “好了,别隐瞒了,不是明显地刻在脸上了吗?” 不管怎样,染子说的话,是打开他心扉的一把钥匙。 把心中的积怨发泄完了,她脸上和蔼了,平时那高傲的色调没有了。 对于她的叹气,家田不由得感到和这位干着避忌的工作的伙伴有着相同的苦楚,不知不觉中就和她站到一条线上去了。 <er h3">二</h3> 一到染子的公寓,去超级市场买东西就成了家田的任务。最初的阶段也没有感到什么屈辱,只是不大习惯。他觉得能帮染子一把,心里倒挺欢喜呢。 “经常这样,真不好意思啊。” 染子感谢了他。家田明白她并不是怕买东西麻烦,而是她在避忌社会的耳目。 某一天,柒子意味深长地说:“作为谢礼,告诉你一个最好的秘密。” “什么!最好的秘密?” “绝对不能说是从我这儿听到的。” “绝对不说!” “发誓!” “发誓!” “岸本原总理是新美部长的靠山。” 妾生的新美同嫡生的贤良社长之所以能对抗,虽然有前代四头制的威势,但还因为有竹村大臣是他干爹的缘故,拥有执政党最大的帮派,潜藏有内里伸张势力的原总理岸本舟行喜欢他,支持他,便指使部下竹村大臣把国内大型公共事业的情报透露给新美。 而且,今天把开发银行,输出银行,包括资金的海外计划引入到鹿谷建筑公司,就成为该公司海外输出的原动力。 岸本——新美航线,是鹿谷建筑的秘密武器,在这件武器前面,就连贤良也敌不过。 “可以说,鹿谷建筑的很快繁荣起来是靠了岸本原总理的力量。” “为什么岸本原总理对鹿谷那么器重呢,你知道吗?” 染子嘴边带着意味深长的笑。 “因为他和新美部长是一条线……” “这个我知道,我是问岸本原总理和新美部长这条线为什么这么厉害。” “哎呀,提起来就复杂啰……你想知道?” 染子装腔作势地窥视着家田的脸色。 “是的,我非常想。” “听说新美部长的母亲是艺妓啊。” “我也听说过。” “源氏於菟丸是从新桥来的艺妓,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听说实际上部长的母亲,在前任社长为她赎出身子之前,岸本原总理就已经占有了她。”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不过很少有人知道。” “是前任社长知道后给她赎身的吗?” “那个嘛,是岸本原总理让给前任社长的。” “嗯,是那么回事。” “千真万确,听说是前任社长向岸本原总理俯首作揖请求要去的。” “要那样做吗?” “岸本原总理当时还没有当总理,但同外边当艺妓的部长母亲就有了那种事情。” “那种事情?”家田完全被染子讲的引诱过去了。 “你认为部长的嘴巴象岸本原总理吗?” “什,什么!?”家田对染子间接的重要提问大吃一惊。 “抢眼是看不出来的。只有当他考虑什么事情的时候,是努着嘴的吧,那种表情完全象岸本原总理。下次注意观察一下。” “确,确实,你……” “听说前任社长给部长母亲赎身那时她已怀孕了。赎身后不到一年,就生了部长。这是事实。就是说,孩子完全可能是岸本原总理留下的。” “简直不敢相信。” “信不信随你的使。岸本原总理——新美航线的内情也许有这种机动装置。好了,此事绝不能对外人讲。” “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傻瓜,这个我不应该说吧。但是,我知道,所以我没有保证从什么地方传出去。这些事如果让新美部长的竞争对手知道了,部长就变得相当不妙了。对你讲这故事,完全是一片苦心,不要对部长太亲密了为好。” 虽然不知道染子的话是真是假,但却是很可能的事。这些话如果传给鹿谷贤良派,可想而知,那结果将是不寒而栗的。他们一旦知道新美不是前任社长的血统兄弟,就会从鹿谷建筑把他赶出来,那样一来,家田也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刚才讲的话,就当作故事听。希望你千万不要对别人泄露!”家田要求道。 “我怎么能对别人去讲这些呢?因为是你,所以才讲的。你才不能对别人讲呢。他们知道是从我口里讲出去话,那就要解雇我,现在被解雇还真麻烦了呢。”染子惶惶不安地环顾着周围。 正文 第五章 女神出阵 <er top">一</h3> 通过家田干朗去按集新美典正的情报,丈夫命令时,美弥子还犹豫不决,但是又不好拒绝。尽管同窗好友是回忆中甜蜜的事,但实际生活里,她却什么也没有真正得到过,还只有丈夫是她目前生活的唯一寄托。 即便女人有了经挤条件,不依靠丈夫她也能生活下去,但文夫还是她现实生活的重要因素,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也许正是为了这个她才不得不打掉过去那些甜蜜的回忆——美弥子自言自语道。 美弥子不愿意去做。即使是她接近家田,也不见得家田就轻易把那些重要情报泄露给她。而且,又不能让家田意识到她是在盗取情报。这是个艰巨的工作,但是,又必须去干。 美弥子磨磨蹭蹭地和家田取得了联系。她提议说:“很久没有见面了,想重温往日的情谊。” 家田却好象吃了一惊。 这次相会虽说是经过了数年,但是,值此之前,每年一次的七夕相会,他们还是能见面的。 “什么风把你吹回来啦?” “想听听北杉和隅野的消息,加上想见见你。” “我也只是听到一些言传,详情不如道,找找看吧。” “先还是我们两个人邀会吧,好不容易在同一公司里面。” “好啊,这样一来,你丈夫不就生气了吗?” 这本来是她丈夫命令她和家田约会的,但她不能告诉家田,家田的话有些令她不如所措,不过她好象还高兴。 “不要紧,我也有会会同学的权利呀。” “为什么突然产生这种想法!” “我也不知道,一定是青春消逝了的缘故。” “消逝了……大概不能那么说吧。” “唉,真的想见见你啊,不能腾出一点时间吗?在你方便的时候。” “时间可以腾出来。青春女神相约,如果拒绝会受到惩罚的。” 他们在都市中心饭店的酒巴间里相会。午后的饭店酒巴间是一片真空地带,嘈杂的声音都没有了,休息室和大厅里鸦雀无声。 “好久不见了。” “这样的相会有好几年了啊。” “毕业后有十年之久了。” “转眼就都过去了啊!” 每年在公司的集会上虽说见过一面,但为了避人耳目,他们总以陌生人的面目相见的。象这样只有两个人相会,毕业后还是第一次。 这种单独相会给他们带来了新的感动力,彼此象一下子回溯到十年以前去了,所以,在酒巴间里相会,家田的措词也回到了学生时代。美弥子是丈夫允许来的,但她好象是在跟人幽会似的,心里扑通扑通地跳个不止。 两人用鸡尾酒碰杯。 “没有想到这样相会啊。” “我也是啊。” 两人感慨万分地互相窥视着对方的眼睛。对他们来说,今天的相会真正是再会。 “还记得最后一个暑假在岩手县的深山里露营的情景吗?” “当然记得,那是在北上高地的深处,还有北杉和隅野两人。” “那时约定五年或十年后,四人再在一起搜集民间故事,一起旅行,可是还没有实现啊。” “我也是。” “北杉和隅野也一定相同吧,大家都在为谋生而忙碌吧。” “但是,我想一定在什么时候能实现的。” “到那时就好了。” 家田一边凝视着美弥子,一边回味起往事来。 “能有那一天就好了。” 随声附和的美弥子,和家田共同沉浸在往事的追忆之中。她完全沉迷到感伤里去了,差一点没忘了邀约家田来的目的。 “你突然约我,我倒真的吃了一惊。”家田把眼光拉回到现庆中来。 “并不突然呀,我想见见以前的好友。只是怎么也没有机会。” “我也想见见,可是,是专务夫人,所以不敢造次。” “别说那种话,你和我不是过去的好友吗?” “过去倒是好友,现在你的身分不同了啊。” “丈夫和我没联系,你和我跟从前一样。” “虽然那么说,也不能无视专务夫人的尊号,因为我是靠工资生活的,假如让公司的同伴看到了,那不热闹才怪呢。” “别那么担心,我丈夫知道你和我是同学。” “是同学,就不见得在饭店的酒巴间里相会吧。” “在什么地方相会都一样。一结婚,就和异性的朋友全都绝交,这是多么可笑啊。” 到酒巴间里相会是美弥子指定的,也是她丈夫暗示的。 “专务不会吃醋吗?”家田好象特别介意贤良。 “那个人的头脑里只有工作,对我根本不关心。” “确实?” “真的,妻子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供其肚子给他生继承人罢了。男人一热心工作可能都是那样吧,连你也是那样吧?” “我没有什么要继承的财产,我不认为妻子是东道主,母亲也不认为她是异性。” “不是异性是什么?” “自家人。好象是不存在性别的意识。” “你爱妻子吗?” “根据爱的解释是那样。算了吧,我问你丈夫你却打马虎眼。” “哎呀,我说什么啦?” “在这样的地方约会,万一叫你丈夫看到或者听见,那就有好戏看了。” 家田的眼里流露出了胆怯,这是他多年来靠工资生活的结果。 美弥子一边看着岁月给他带来的悲伤的“化学反应”,一边说:“关于这件事情你别担心,我丈夫根本不是那么容易怀疑的人。” “就是说,叫我信任你。” “信任说起来好听,你根本对我就不关心。” “无论经过多少岁月,我也不会不关心你的。”顾虑重重的家田,好象放心了,给她送去了深情的一瞥。 “这么说我就高兴了,这些是我们充实青春的证据啊。” “你还很年轻啊!” “从今以后,我们应该保持一段距离为好。”美弥子的眼里闪着迷人的光亮。 “那样作好吗?” “并没有做什么愧心的事。” “和你,而且只有我们两个人相会,我好象是在梦里。北杉和隅野知道了也许会生气吧。” “现在我们挨得很近,你和我丈夫正是在同一个公司,也许有什么缘分吧。” “可是,为什么……”家田刚想说,又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er h3">二</h3> 那天和美弥子只吃了点饭就分别了。她很主动,但是也没有摆脱鹿谷贤良妻子的身份,已经不是过去那种朋友关系了,即使和美弥子谈起学生时代的往事,也已不是天真烂漫的学生时代了,学生时代的那种天真无邪已随着时间而流逝了。 到什么地方都感到好象有贤良一派的眼睛,总是不放心,而这时候美弥子为什么来接近呢?和她的再会是在数年之前了,他们既吃惊又高兴的奇遇,在“七夕相会”那时候就满足了。 各自已经结婚,没有勇气重新进展青年时代模模糊糊的想法了,就是想进展,无论如何也不行了。然而为什么唐突地去接近美弥子呢? 家田刚想这么问,却又止住了。 与其这样追根问底不如重新考虑跟挨近身边的青春女神再会的喜说。 不过,对美弥子不去追根问底,单纯地相信她的接近是好事吗?她的丈夫和家田所属的新美派是针锋相对的。美弥子的邀会只是为了追忆学生时代的那些往事吗?她的背后有没有丈夫的意图呢?如果说有那真意又是什么呢? 家田胡乱猜疑着美弥子的意图,又为自己的胡乱猜疑感到羞耻。为什么不从善良的方面去相信从前的好友呢?美弥子也说,她和她丈夫没有关系。如果说的是真话,他和美弥子的友情,跟她丈夫又有什么联系? 美弥子追忆往事,仅仅表现了她对现在生活的不满足吗?若是对生活不满足,那么还有恢复往日友情的希望,说真的,家田还有复活往昔恋情之意。 不过,友情也好,恋情也好,无论是什么,只要能挽救他们过去的好友,他都想伸出手去帮助。 家田觉得,由于美弥子的接近,他的人生好象又翻开了新的一页。 正文 第六章 所谓“睦美会” <er top">一</h3> 窗外,北风呼吁中夹杂隐隐的音乐声。人们躬腰驼背匆匆忙忙走在腊月的街上。 东都劝业银行曲镇支行,设立在千代田区曲镇第三街的曲镇联合大楼里。三楼会议室装饰得如同饭店宴会场一样华丽。室内热热闹闹,男人们在嘻嘻哈哈地谈笑着,餐桌上摆着从附近饭店订购的菜。外出回来的夜总会女招待们穿插在客人中问,把会堂点缀得更加俏艳。 男人们又吃又喝,说说笑笑,态度大方而诚恳。惯于服侍客人的女招待们,以特有的轻松愉快的举止和大方,服侍着这些男人。她们大多数都经历过,也知道每当此时,客人中间有“名人”在座,到这里之前,负责人就提醒她们注意,今天的“宴会”多数来的是VIP,千万不可疏忽大意。 集会的名称是“财团法人退休金养老协会成立典礼”。共同干杯后,被选为会长的男人致词,他是执政党的大政治家。 “设立该会的主要宗旨,是为了给退休金领取者提供方便,在全国建设起大型的休养基地,恢复工人的福利设施。这种恢复工人福利退休金的想法是与福利国家相适应的,举国同庆的。盼望优越的廉价的高级休养设施,是文明国家的象征。这个愿望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次……” 会长读着秘书事先准备好的致词。与会者们斜视着桌上的菜,显出很虔诚的样子听着,致词都是陈词滥调,一点也没有动人的地方。与会者们对它没有抱什么期望。 随着热烈的掌声,会长终于结束了他的长篇大论。致词一结束,会场就象苏醒了一样热闹。之后,虽然有几个关系户致了词,但是已经没有一个人去听了。 “资金方面就拜托你了。” “请别担心,只要给‘老板’打一声招呼,马上收集十亿日元左右。” 在会场的一角,有几个关系户在悄悄地交谈着。 “但是,老板实际也是雇来的老板娘,协会真正的主宰是福利卫生部。” “听说其正的主宰还在后面。” “那是谁呢?” “这个不久就会明白的。即使她是被雇用来的,也是用的老板名字,那威望还在啊。那个人‘集金’恐怕是来凑趣吧。” “啊,铃村可是个能出钱的人,得好好干一场。”其中的一个人在致词结束后,好象要匆匆返家的样子。 “不过,把铃村先生招出来是个最好的办法。”另外一个人确信那发言的政治家已离去之后说。“因为盯着下届总理的宝座,所以钱有多少也不够。” 那些希望得到工作,并四处寻找工作的人,花费了许多钱财,为了使建设家族议员中喜欢吹毛求疵的人沉默,他们就得用钱。每次钱一动,铃村的怀里就成了储蓄的机构。 “多亏有这个储蓄机构,协会才得以成立。” “应该说财权政治万岁。” “其个是举国同庆啊。” 因为讲究饮食,所以又肥又胖的男人们,眼光一边瞥视着美丽的女招待的身体,一边含着笑。 “刚才感到烦躁不安的那一位是个什么人物。” “是哪一位!” “在说干杯的那一位叫山本新一。” 一个人搂着几个女招待,维持着格外热闹的气氛。女招待委婉地指明对方。五十左右,最好。男人们满不在乎,肆无忌惮的笑声里夹杂着下流话。 “不管怎样,他是全国协会的会长呀。” “所谓的铃村先生的秘书也滥用名片。” “对这个确实弄不明白。退休金养老协会怎么又冒出一个按摩协会来?莫名其妙。” “虽说是按摩,可好象是专门按摩下半身。真的,全体公民的养老基地,不应该设置土耳其式的,有女人陪伴着的浴池。” “真是一下于抓住了铃村的弱点。” “一点不错,如你所说,按摩的人大概主要是残废人吧,然而在山本周围,尽是些年轻、富有朝气的女子。听说战后山木为奉承ChG,奉送了不少女人给政府和财界的要人,于是他控制了重点。那些大人物见了他也要让他三分。在退休会养老基地里插进土耳其浴池,也许是这个缘故吧。” “我们也需要山本的帮助吗!” 谈话突然中止了。 次日“财团法人退休金养老协会”搬迁到东都劝业银行曲镇支行的曲镇联合大楼。该楼的二楼设立了办公室,登记就绪,就开始办公。 象这等法人的协会,除了当初的部分有关系者外,一般人是谁也不知道有这种协会的。这个协会的设立,聚集了政财界许多人的意见。协会开始发展较慢,直到福利卫生部在全国开始大规模地开展退休养老基地计划时才有所推进。 这个计划是以国民每月上交的福利养老金为资金来源,以养老金领取者为对象,在全国十几个地方建设大型的休养基地。 目前,全部资金被财政部资金运用部所控制,福利养老金保险费累积额高达十四万亿日元左右。这笔钱不仅用于港湾、道路等大型的公共事业,而且为了使出钱的投标者,直接获益,计划在全国建设几个构置便宜、高级的长期养老中心。 这是一个大型的规划,其具体内容是;一个地方至少拥有3.3万平方的场地,土地收买资金,一处平均为五十亿日元,设施工程费预算一处为一百五十亿日元以上。 场内设施包括饭店、游泳池、自行车运动跑道、网球场、高尔夫球场、餐厅、蒸汽浴室、田径运动场等等综合性的养老场地。 这个计划一公布,虽然没有资金,不过土地有的是。地方自治组织便争先恐后损了名,如果建成了养名基地,预计一天可接纳二千人,一年便有七十三万多人来观光和度假,也就是说,只要招揽了观光者,那就遍地是黄金,此地也就繁荣无比了。 然而,代之拥有零散土地的地方自治组织更加吃惊的是建设行业者。一处便有一百亿日元的大型工程,决定在全国十几个地方同时进行,而且,施工主是“老板的心腹”。如果掌握了这项工程,至少在许多年内可以安闲地过富裕日子。 为此,各建设行业者展开了针锋相对的斗争,搜集养老基地计划的情报。 养老协会是在这个时期应运而生的。当时执政党民友党派的实力者铃村太丰接受了该会的会长,任命并泽直人为专务理事、经济团体联合会的副会长。 铃木太丰属原总理岸本派,也亲近现任首相天木义德,担任总务会长,被认为是能审时度世,应变自如,并且就暗中活动的一位中心人物,展现了他对政权的野心。 养老协会成立一周后,以专务理事井泽直人的名义,向全国二百一十六个大企业发了函,内容是:“希望赞同本会宗旨,并充分子以捐助。”这里排列了日本全部有代表性企业的名字。 各个公司陆陆续续寄来了捐助款子,有三百万的,有五百万的,共有一百六十五个公司捐助,捐助金额总数六亿五千万日元。这个数字虽然没有涉及到在酒巴里悄悄谈到的十亿元,但也显示了“老板”井泽直人的威力。 协会创立前后,福利卫生部通过下属退休金养老福利事业团,把大规模的养老基地的基本计划细目列出来了,交给了协会。 “充分捐助”的含义正在这里。 福利卫生部把财政投资投入大规模的高级工程计划细目。大企业的资助,由退休会养老协会去完成,作为大企业支撑协会的主力,不用说是大户主建设五公司。 协会真正的老板,应该说是大户主五公司。就是此大户主五公司首先取得了情报,启动了作为代理机关的铃村太丰,鼓动福利卫生部设立退休金养老协会。 <er h3">二</h3> 退休金养老福利事业团以制订基本计划为理由,支付给养老协会一千五百万日元。这些钱当然来之于国民交纳的退休金。从养老协会在全国摸定的十几个候补地方里面,指定了以下十一处地方。 它们是:北海道大沼;岩手县田老;新泻县津南;兵库县三木;和歌山县那知胜浦;高知县横浪;宫城、褐岛两县的南东北,歧阜县中央高原;广岛县安浦;福冈、熊本两县的北九州地域;鹿儿岛县指宿。 这十一个地方,总工程费是二千四百亿日元。 被指定的地方自治组织欣喜雀跃,落选的候补地方则灰心泄气。指定落选的地方自治县自然消沉;被指定的地方则有源源不断的黄金响当当地流进去。首先是一笔可观的工程费。行业人员的收入湿润整个地域。接着工程竣工,蜂拥而来的观光者则把黄金撒得遍地皆是。 地处日本偏僻角落的地方被人忘记了,还在晒太阳,等他们苏醒过来,却已经错过了时间。类似这样大型的规划已不可能再插足进去了。 总工程费二千四百亿日元的巨大专利权,使建设业者们活跃起来。 鹿谷建筑公司连日来也举行了干部会。就如何把这个专利权抢到手,反复进行了热烈的讨论。把二千四百亿日元摊派给五个大公司,一个公司也只得到相当于四百八十亿日元。但是平均分配是不可能的。根据各公司和有力的政治家的关系而决定订货的比例。按照政财界的力的关系和粘着度实行专利权的分配,财界为了应付这种时刻,所以平时就注意培“养”政治家。 有些相关者,明确指出,指定养老基地,例如,四老镇——铃木善荣;大沼——田中正已(原福利卫生大臣),三木市——渡海元二郎(田中派),横浪——盐兄俊三(原福利卫生大臣),安浦——增冈博击(原福利卫生次官);象这些“政治基地”原封不动地向养老基地横向滑动。他们全部被称作民友党中的“福利卫生族”,尽是福利卫生部有力的议员。 “为了谋求方便,独占订货,就需要给大政治家的政治献金。这是必不可少的。” 这个意见成了结论。 “这主要是通过贿赂,如掩饰不好,双方都有危险的。”有人提出异议。 鹿谷建筑公司的最高意志决定机关,被称为“所罗门会议”,由社长、副社长、专务、常务、各部部长组成。在这个所罗门会议上,研讨了合法性的贿赂方法。 按照政治资金调整法的修改,严格控制政治家的外水“进入”。首先规定了限额。一年的总额一人为二千万日元,按照资金公司的差别,或者最高为一亿日元。对于同一党派,个人后援会的候补者一年还规定在一百五十万日元以内。 再次,政治献金尽义务,在修改前,呈报出捐献者的名字和金额是可以的,但必须另外报告收支明细项目。修改前,免除呈报义务的党费、会费,但超过一万日元的也必须呈报。党派和后援会资助的,凡一百万日元以下的免除呈报收入明细目,禁止以个人名义,匿名进行捐助,这样使政治资金的收入渠道,显著缩小。 政党、帮派、议员、候补者,虽然能从大企业里拿出大笔款子,但也必须勤勤恳恳地收集每一小笔钱。 但是,修改政治资金调整法,并不是说政治家是不需要资金。金权政治的体制没有改变。钱,是政治家所离不开的东西。 不用说,修改后,贿赂的方法比以前变得更加巧妙了。 例如,即使是在无足轻重的选举居民区内,也要花费庞大的资金,结婚式、安葬式、入学、开店、出生、就职、升进、祭祀等等,每当有了什么事就得出“问候金”。 选区居民到国会参观,陈情者的接待,议员同女士的交际,通信和印刷费用,所属地方选区的支援,当地后援者的定期问候等等,钱有多少也不够。少量的估计也要花费年工资的两倍以上。这些不足部分,向个人后援会和帮派的老板去要,这就是现状的体制。 如果当了帮派的头目,为了养部下,需要巨额的资金。头目筹备资金的能力,是按手下人数、党内势力的分布状况而定。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没有钱的人,在政治世界里,就不能独立成一体。 “如果被问以行贿受贿罪,公司的损伤,就难以拯救了。不想办法设置二重三重的安全措施,要想贿赂是非常危险的事。” 慎重派的智彦副社长,开始对贿赂战术抱有消极的态度。 营业第二部长贤良说:“我想使用贿赂战术恐怕各个公司都想到了吧。政治家,当然不能接受露骨的贿赂,虽然他们需要钱。但是,对危险的钱他们是敬而远之的。必须在什么地方把钱冷却一下。” 社长泰一把目光转向他问:“怎么样使钱冷却呢?” “例如,召开高尔夫球赛和义演等,当然醉翁之意不在酒,献金的大部分就有办法了。” “高尔夫球比赛呀?”不会打高尔夫球的泰一好象没有多大兴趣。 “要是开展高尔夫球赛或义演,咱们一个公司当然难以行得通,如果各个公司都参加进来,不就成了联合义演赛了吗?这样对咱们公司也没有多大影响。”新美典正陈述了自己的意见。 “想问一下,除此以外还有什么好法子吗?” 贤良把脸转向新美,自己的意见没有得到同意流露出敌对情绪。 “我认为义演作为设想较好,可以对各公司进行牵制和迷惑。” “义演怎么会迷惑人家呢?”智彦来劲了。 “假如设立一个贿赂的代理机关,好不好呢?” “贿赂代理机关?” “就是说,咱们把献金交给代理机关,然后献给政治家。” “不错。可是,如果一旦知道了咱们是行贿单位,结果就不好办吧。” “即使知道了,也比直接贿赂要轻得多。代理机关不是营利团体,如果以社会福利机关为外表,那就表面很堂皇了。实际上只办社会福利事业、举行技术研修会、成人学校、旅行会、夏季讲座、奖学金制度等等,公司出这些费用,是正当的。有目的地请议员当政治讲师,献金也就可以转弯抹角地交给他了。” “的确,这是个好办法。” 智彦拍打着大腿。 泰一也骤然来了兴趣。 “听一听,好象是好办法。可是能那样顺利进行吗!” 贤良好象不满意。因为新美的设想占了上风。 “我觉得在实际经营过程中,零零碎碎会出现一些错误,随时修正。一旦开始活动,就会对政治家带来不便。所以一定要请先生作后盾,或者请岸本先生作为名誉代表,这一点想必大家不会有意见吧。” “这样好,给我立即通知岸本先生。” 由于泰一表示了赞同,贿赂代理机关就成了实现的程序。 机关的名字叫“睦美会”,以和各团体亲密和睦为外表。表面上它和鹿谷建筑一点关系也没有,即使万一被怀疑为贿赂机关,也不会牵涉列鹿谷建筑。这是两重或者三重以上的巧妙防护层。 鹿谷建筑公司把从略地里赚来的钱半年间就支付给了睦美会五千万日元。这些钱原封不动地作为贿赂的泉水流入到政治家的怀抱里。 政治资金的大部分是以政治献金为名义献给的,实质就是贿赂。 为什么政治家离不开贿赂呢?那是他们为了维持党内霸权必须拥有一个强有力的帮派系统,因为民主政治成了帮派政治的土壤,所以民主政治实际上也就成了一种花钱的政治形态。 原则上是少数服从多数,在民主政治下面少数个人并不能起什么作用。为了操纵政治,必须要有一定的数量。这样就产生拥有多数的帮派。围绕谁来掌握党内政权问题,他们结成了金权政治。 政治家要依靠能出钱的财界。按照三权分立,手中持有立法权的政治家,创立优于财界的法律,回头来就要钱。这样培养了政财界的粘联体质。可以说这是民主政治的体质。民主主义是需要钱的政治。 帮派收支钱财的名义,是政策研究会调查会和xx问题交谈会费。修改前隐瞒会费数字,所以各派都最大限度地利用会费,隐瞒收入来源。 修改后会费也视为收入。以前隐瞒大笔款项的方法不奏效了。但是帮派和后援会到一百万日元左右就对外保密,所以每每总是小笔小笔地收集会费。为求政界公约的完善而成立的修改法,其捷径很多,在野党就全部反对,执政党内也有反对的意见,日本议会史上由议长裁决通过的古例第一次出现了难产。 被称作“睦美会”的巧妙代理机关,抓住了修改法的后路。 “让岸本先生担任名誉会长较好。承担实务经营,办公室局长选谁为好呢?不能轻易地放一个人进去,知道睦美会的实体而且要保守秘密。不是完全可靠的人,不能贸然委托。象这种人材,恐怕还难找。” 贤良用不满的腔调说着。干这种事,一旦暴露,睦美会的命运就会被断送,谁也不愿干这种倒霉的职业。而且干这种职业要求高,既精通内情,又要有为鹿谷建业甘愿牺牲自己的精神,是公司绝对的忠诚职员。 听了贤良的发言,所罗门会议的与会者们,用一双冷冷嗖嗖的眼光扫视着周围,这表情似乎是说,干这种职业,受不了。 “那么,我想推荐一个合适的人选……” 贤良引起了与会者的注意。他一边说,一边寻找着机会。大家似乎都想问问这是谁?于是把目光一齐投到了他身上。 贤良大大方方地把身子转向坐在新美典正旁边正等候记录的家田干朗说:“怎么样啊?家田君。” 自从新美发病以来,家田以记录员的资格,出席公司部长级以上则会议。 “哪,哪儿的话。”家田突然被提了名,大吃了一惊。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要被指定为牺牲品,所以特别惊愕。 “不,不,没有比你再合适的人了。如果你出来担任实务负责人的话,新美君也会放心的吧。我想总不致于你在我们公司里袖手旁观吧?” 贤良用一种不怀好意的眼光,挑衅地审度着家田和新美的脸神。 作为新美他当然不想让自己的得力助手去于那种冒险的事儿。但这件事是他自己提出来的,因此他既不使反对,又不能庇护家田。 贤良正是看到了他的这种尴尬,才把家田推出来的。 事实上,如贤良所说,家田的确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家田因为常常作为新美的记录员而出席所罗门会议,内情同干部一样,同样精通,而且又是同族的心腹,绝对没有背叛公司的危险。 “我确实担当不了那样的重任,而且,现在营业一科的工作很多,我兼任不了这样重要的职务。” “你说谁能够兼任呢?” 贤良象框诈猎获物一样,眼神灼灼。 家田从贤良的话中,觉察到自己的错误和滑稽,他知道自已被推定为牺牲品了。 “你要以专任的形式,担任事务局长。你想,如果本公司第一营业科长兼任代理机关的事务局长,那不是不打自招了吗?”贤良补充道。 贤良的提案,还有一个不便说出的目的,即把家田进去担任睦美会的事务局长,借以拧掉新美典正的亲信。把家田从他身边夺走,就大大削弱了新美收集情报的力量,也就是说,削弱了竞争对手的战斗力。 家田绝望地望着新美,但是,新美也无可奈何。 <er h3">三</h3> “就那样接受了吗!” 晚上回到住宅,家田把此事告诉妻子妙子。妙子立即柳眉倒竖。 “接受不接受,反正是公司的命令。”家田看着妻子的脸色,局促不安地应道。 “不是开玩笑吧,那样的分公司,不,也不是分公司,转到代理公司,和解雇有什么两样呢?什么错误也没犯过,却还要受到这样的待遇,不是太过分了吗?” “话是这样说的,但也必须有人去干。说我干那个最合适,所以被选中了。” “公司的命令那样残酷,居然还有人接受下来,你怎么不为孩子和我想想,愚蠢!” 妙子怒气冲冲。还没有给她讲代理机关是怎么回事,她就这样愤慨,如果知道了机关的实质,她恐怕要发狂了吧。 “我不同意,绝对不同意!因为你和我都是鹿谷建筑的职员,所以同你结婚的。那样的睦美会,不知道原由的职员是不会跟你结婚的。我不是和你结婚,我是和鹿谷建筑结的婚。如果去参加同窗会,人家问你丈夫是干什么的,回答说是睦美会什么的。这样变了,这……违反了契约,我绝对不能接受!” 妙子越说越激动,越发激昂起来。 “不接受,你打算怎么样?” “去求新美部长。” “求他也没用了,他已经知道了。” “那么,去找专务和社长。” “妙子……” 家田想到那种情景身子直打颤。丈夫不服从人事安排,妻子去找公司的干部抗议,那会成为公司的笑料。 “反正不准你干,太无视人权了!听说即使是公司的命令,拒绝的事情以前也有过。” 妙子盛气凌人地说着。 家田与其说不能拒绝公司的命令而生气,不如说对妻子说的不是和自己结婚,而是同鹿谷建筑结婚,但又不能反驳一句这些事而气恼! 正文 第七章 奇遇 <er top">一</h3> 翌日,家田去给染子送每月的“问候金”。他走到室内,突然闻到一股飘来的,和平时不一样的气味,也不是香水,是什么气味呢?刚停下来嗅时,嗅觉又迟钝了。 倘若相信最初嗅觉的话,应该是汗和男人整理发型的香料混合的气体。 染子慵倦的样子走出来,眼睛微微发红充血。 “皇后”跟在后面,它最近认识家田了,所以,不吠叫了。 家田瞬间省悟到有男人来过。那个男人也许是她丈夫吧。虽然染子是竹村的私物,但也不能保证只有他一个人才有专利权。染子隐藏有男人的事,家田以前就猜到了。可是他从没想也不知道竹村什么时间来这儿。染子就在自己的卧室里和男人幽会。 但是,这种气味,分明是做了那种事后的气味,而且时间不长。染子身体还处在兴奋状态,男人和女人混在一起时发出的汗和粘液气味充满了室内,还没有散去。 不仅是气味,一看到染子那慵倦的模样,就可以想到她体内深处还散发着男人的东西。 家田想,这种时候,巧遇到竹村的话,那是竹村不理智,其大人物的身份容易被人瞧不起。总之,她过于大胆了些。 “今天也许是我最后一次来这儿了。”家田向染子招呼。 “唉呀!为什么?” 染子颇感到意外,顿时睁大了眼睛。她匆匆然,又迷迷糊糊的。如果另外设立了贿赂代理机关,贿赂直接送给竹村,也许她的这份“问候金”也要变故了吧。 家田把他调到睦美会任职的事简略地告诉了染子。 染子突然不安似地问:“这么说,下次谁给我送津贴呢?” 家田送来的津贴,并不是全部悄悄地变成了她的东西。只是通过她的手作为媒介,再转送给竹村等人。不过她因此得些过路钱,生活上有一种安全感。但如果这条路被拦死了,她的生活也就没有保障了。 “啊,谁,还不知道,今后请多关照。” “好不容易熟悉了,却……遗憾啊。”染子好象不说什么客套话似的。 “如果不妨碍的话,以后会常来麻烦您的。” “今后,我也许要改变生活方式呀。”她的神情耐人寻味。 “改变生活力式?” “是的,我也不愿意永远做小孩玩具,随人家盘弄啊。” “这么说,结束从前的生活吗?” “只是对你说了老实话,可对外人不能讲。” “我绝对不会讲的,不过,大臣知道吗?” 虽说要停止供给染子的津贴,可她是鹿谷建筑公司贿赂大臣的一个环节,当然在她身上公司也花了许多钱。 “还不知道。打算先造成既成事实,他也就莫可奈何了。反正我已做好准备,怎么样都行。那样的年纪,还要独占着我这样年轻的女人,太自私了。” 染子所说的“既成事实”,大概房间里的“残留气味”那人是她的主谋吧。这以前,她还说着“自己的工作,生活方式”,怎么突然变化了。还说“顾忌就是我的工作”。现在也变得肆无忌惮了。这样快的突变,促使她的是什么呢?如果那“残留气味”是她的主人,那他和她的接触就不是最近才开始的,至少是家田担任了“使者”以后发生的事。 她记不住家田的名字,不想做小孩玩具,所以,她绝对不会对家田讲出那个人的。 把男人引进自己的卧室,这表明她豪壮的人生转变的决意。 家田暗暗地为她祝福,祝福她在转向新人生途中万事惬意。 <er h3">二</h3> 睦美会宣告成立了,家田不得已而担任了事务局长。 局长说起来好听,实际却是担当贿赂的“运输队长”。 “隧洞男儿”变成了“运输队长”,不用笑也正对路儿。 贿赂以一百万元为单位,称作“一支”,贿赂是一成的比例。例如,承包的工程费如果是三千万日元,那么“献金”必须是“三支”。 按照本公司的旨意,“送给xx议员x支”,用包袱裹住现金送到指定地点,完全不需要点心盒和水果筐子什么的“隐藏蓑衣”,就那样原封不动地露骨地把现金亲自交给了对方。就是说,不是贿赂,完全是以“献金”作为外衣。 交接地点有时在议员房间里,有时安排在咖啡馆里,几乎都是经过中介辗转交给秘书手上,很少直接交给政治家。 钱交给对方,不留一点证据,象是根本不存在似的。 家田一边把钱交给秘书,一边感到不安,这些钱果真交给了指定的政治家了吗? 但是,实际上,操纵政治的是议员的秘书。这些秘书支撑着“先生”,代替议员收集情报和集资,写答疑和讲演稿,分析国内外政治等等,是对外谈判的窗口,也是当地选区的桥粱。 议员的工作,如果没有秘书,则一事无成,正因如此,所以秘书手中掌握着强大的权力,掌握着政治家的金钱和情报,成为从背后操纵政治家的第二个脑壳。这个权力,有时比政治家本人的还要大。 另一方面,有的秘书就利用手中的权力谋私利。常言道:“两次被选为议员的秘书,就可以建房子。”这说明这些人掌握着政治家的财源。 家田担任运输队长,送去的钱,尽管秘书私吞了,却也不敢公开。以后即使被怀疑为贿赂,也是作为“不存在的钱”处理掉,要说不存在,那么首先被怀疑的是家田,因为送去的钱,对方不开收据,也不证明是“纳金”。 按照约定的承包工程费,事前应该准备好“献金”,有时虽然付了款工程却被别的公司承包去了。这就要怀疑家田没把钱交到指定的人手里。 家田担任运输队长后,遇到了一件意外的事。他接到公司的命令,在新宿的t咖啡馆和人会面,送给岸本舟行的秘书三十支。 送三十支,这使家田感到格外紧张。送一次一般是一至三支,最大限度也是十支。这三十支即是三亿元的订货吧。受贿的一方,既然是岸本,大概三十支是“分开付”吧。 “来人是谁?”家田想弄清楚。 接受贿赂这种事,公开的政务秘书肯定不会来,大概是私人秘书悄悄地来。 出色的政治家有公开和隐蔽的两种秘书,大体上人们都认识,但是议员在任期内,可以多次更换秘长。公开的秘书通常不换,私设秘书却可以悄悄地换掉,以便潜藏起来。 尤其象岸本等大人物,私设秘书通常有三四十人,外人根本搞不清,加之还有隐蔽的,外人更换不透底。 这等巨款,不得不慎重地查明对方的身份,但是,现金接受时,又几乎不要身份证明。 相识的当然好说,但是,初次见面的私设秘书,却不便直问,只能从对方的言谈举止来判断。因为是私设秘书,本身就没有身份证明书,也不开收据,巨款却要亲手交给他。 这种时候,家田感到难以说出的不安,对方是不是冒充的,却没有任何办法确认。 只有信任对方。贿赂这种事情,本来就是最不能信任的金钱交易,没有一张收条,却根据对对方的信任进行交接,这确是一种讽刺。 “啊,不知道。不是说拿着睦美会的信封,对方会来打招呼吗?” “但是三十支交给不认识的人是令人不安的。能不能指定一位认识的秘书。” “试试看,但是,根据对方的情况来定。” “那就难办了。” “你说什么?干这种事你现在不是第一次了吧。” “把三十支交给不认识的人却从来没有过。” “不放心的话,跟在后边确认就是了。这不是你的工作吗?” 传达公司命令的是贤良的直系下属,公司总务部长。把家田拉下深渊,他好象感到了格外的满足和欢喜。 <er h3">三</h3> 咖啡店“t别馆”位于新宿东口,是一个拥有二百多客座的大咖啡店。无论何时,客店总是满座。 最近,眼睛敏锐的客人增多了,不停的电话传呼着问话,人们的活动有头有绪。偷听他们的谈话好象是些掮客和股东总会的地下活动者。 为了保障谈话方便,桌与桌之间都被隔开,椅子靠背也做得高。 这里是给“业务家”提供的理想场所,因比也就成了行贿受贿交易的好场所。一般的人不常来。 最近店里好象从一般掮客扩展到普通常客。为此,店方积极地予以安排,除了桌上准备了电话外,还准备了带有电话的密谈室。 家田在t的一般座席上坐着,看着悄悄密谈,又回答话筒传呼的来往活动的男人。 从旁边传来了招呼声:“是睦美会的家田吗?” 突然的一声招呼,家田吃了一惊,待回过神来,他便把视线转向出声的方向,只见站着一位身着茶色西服的同龄男子。 “哎呀,果真是家田吗?我还想家田是不是你呢,真是奇遇啊。” “你不是北杉吗?” 来人正是学生时代的好友北杉隆章。原来他的志愿是当政治家,没料到他真的作为岸本力行的秘书露面了,来接受贿赂款。 “我知道你进了鹿谷建筑,却没想到你在睦美会,应该说咱们有奇缘啊。” “北杉,你是什么时候当上岸本先生的秘书?”平静之后家田问道。 “毕业后一直在故乡的报社工作。一年前,先生光临故乡讲演时,受到知遇。去年,接到聘请,便辞去了报社工作,当了他的私人秘书,一直还是在故乡,这是第一次来京。” 隔十年又相会了,北杉已从学生时代的瘦小精悍长胖了,又经受了报社记者生活的风吹霜打,给人一种老练的感觉。 隔着贿赂金,一时二人聊起了往事,在掮客们密谈的咖啡店里,回复了不同性质的青春岁月。 追忆最多的是民间故事爱好会和其好友的消息。 家田把美弥子的消息告诉北杉,北杉现出了吃惊的表情。 “咦,美弥小姐是你公司重要人物的妻子吗?这么说,你们经常见面啰!”吃惊又加上羡慕。 “重要人物的夫人嘛,没那么容易见到的,至多是在公司的娱乐酒吧里见一下。” 家田隐瞒了他和美弥子单独相会的事,北杉如果插进去的话,好不容易就要独占的美差就会崩溃,而且经由岸本传到贤良的耳朵里,还会招来误解。 “下次能不能叫我也去公司酒吧间?” “那是家族联谊的酒吧间呀。” “就说是你的亲威,一个锅里吃饭的好友吧。” “仍要强制吗?” 家田苦笑了。在学校民间故事小组里,只要是北杉的办法,就屡次固执地强制别人折服。 “当报社记者锻炼出来的吗?”家田又问 “不对,生来就这样。”北杉否认道。 两个人相视而笑了。从两人的对话里,得出他们已抛开了过去生活的纠缠。 “没听到隅野的消息吗?” 北杉终于想起了还有一个好友隅野,隐藏在美弥子影子下的隅野,朦朦胧胧地出现在北杉眼前。 美弥子是他们共同崇拜的女神。他们祟拜同一宗教的信仰者的方向,是女神的再生,信仰的再现。 “听说他司法考试合格,当了检察官,不知道在哪儿,找一下就知道了。” “检察官?可怕。”北杉心里不舒服,耸了耸肩膀。 这时,两人从回忆中转到现实里来。贿赂成了他们再会的媒介,如果没有隅野的“接点”就好了。共同的不安掠过两人的心头。 “有三千万元,要拿吗!”刚回到现实,家田就把那包袱拿了出来。 “不点数,不会错吧?” “献金还能打马虎眼吗?” “是啊。” 两人相视苦笑了。如果糊弄贿赂数额,那就达不到贿赂的目的。在苦笑背后,淤塞着自从同窗建立起来的纯洁心灵的污垢,又抹上了厚厚的一层灰。 正文 第八章 清苦的检察官 <er top">一</h3> 当了睦美会事务局长的家田,精细地把要求委托给了对方的钱,接受日期、场所,当时状况等他都作了记录。这样也不证明,没有私吞的意味。从自卫的本能出发,他觉得将来发生麻烦时,也有个保卫自己的武器。 调到睦美会以前,在所罗门会议上给新美所作的记录,底本都交给了新美,但他还保存了复制稿,这些记录里明确标出了鹿谷建筑和政治家粘连的具体资料。 家田被提拔为新美的秘书,大约有六年时间。六年里,鹿谷建筑公司在公共事业上采取了贿赂政策。这只要看一眼记录就会明白。如果公司知道家田的记录还存在,一定会发抖的,不,即使知道了,也料想不到他还保存有附本。 敏感的底谷贤良,有一次曾随便说过:“你可决不能复制,会议记录,如果干了这种事,就要杀头的。” 虽然他是半开玩笑说的,但是,他眼睛深处却没有笑。这是贤良怕家田万一背叛公司,首先施用的杀手锏。 “年金退休金养老基地规划”一公布,建筑行业的人都惊惶失措。如果能独占这个规划,就有极大的专利权。特别是大规划,经常被大户主占领去。垂涎三尺等候着下次好机会的中小建业主,这回也旋转着订货,开始了激烈的暗斗。各找门路,接近有力的政治家,伸出竞争的双手。 但是,凡是中标者,大概在公布之前就定了下来。 执政党召集各帮派的头目,商量哪些建筑公司能够担当此任。 这种会表明,帮派议员的强大以及他们和建筑行业粘连的深度。贿赂的金额越大,不用说就越是有利,但金额高的也不一定能被决定上。这要根据支撑着政治家的秘书们商量的程度而定。这就要看交往的关系,有时也有意外的结果。根据秘书的机智和口才,协商时能起很大的作用。 而且商谈之于政治家是确保其生财之道的重要机会。 一个议员,公开的开销,仅凭那点工资连办公室也满足不了,还要负担公开的两个秘书,还得分给妻子和孩子等等。议员节省工资,精打细算的并不罕见,表明了他们拮据的经济状况。那些不足部分,议员找小头目要,小头目从企业贿赂金里挖掘。 建业主之间的明争暗斗,散发出火花。 他们中流传着一些谣言,退休养老基地建设工程,据内定,已经为大户主五公司中标。 “听说岸本原总理,竹村财政大臣,品川福利卫生大臣等人从五公司受贿有数亿元。” “贿赂的话,我们也送了呀。” “我们和人家相差太大了,每一个公司累加起来将近一亿元。” “但是,即便相差大,也应当给予适当的照顾。” 接近大户主五公司的中型建业主以及各自找门路赠送贿赂的中小建业主开始骚动起来。因他们手里也不干净,怕暴露出来,所以不敢大喊大叫。如果审判官进行追查,他们自己也都是同伙。 这些流言鹿谷建筑公司的干部们也听到了。 “我们公司的献金没有问题吧?”在所罗门会议上,社长泰一流露出了不安。 “不用焦急,正是为了这个才设立睦美会。即使出事,和咱们公司无关。”贤良非常自信地说。 “事务局长家田不会供认吧?他可知道全部底细。” 泰一好象不能平静下来。 “是新美君信赖的部下,我想不会有问题。” 贤良好象故意地瞟了新美一眼。 “家田可以信赖,如果不是这样,当初就不该叫他去担任睦美会的事务局长。”新美充满讥讽地回了一句。 “睦美会是咱们公司的代理机关,很多东西他会知道的。问题是金钱的数量和支出的口实。我衷心希望没有一点遗漏。”副社长智彦插了嘴。 只要不从鹿谷建筑直接出钱就行,那里有代理机关的职能,追究起来,只是代理机关,对公司无损。 经理部长说:“这一点请放心。献金在帐本上都被详细记着,讲演费,谢礼,慰问费等等细目。” 智彦又说:“总之,希望绝对不要牵连到咱们公司。我认为谣传肯定会传到有关方面,要做好思想准备,东京地方检察一开始活动,就有麻烦事。” “首先,那边的事情访放心好了,为了这个才让岸本原总理当名誉会长的,所以,地方检察院也不会听到谣言就出动。” 二十九年四月(1954)在造船疑案事件上,检察提出了对当时执政党的干事长逮捕的要求。政府方面拒绝了警方,暗中把战后洛克希德的最大疑案事件遮掩过去了。 据说,岸本原总理是干事长的亲哥哥,在警方动用指挥权时,他以副总理的身份,使用了不正当的权力。这件事向国民表示,日本检察机构具有同权力中枢搏斗的力量。由于它是在反击赤裸裸的权力中惨败的,所以标明了检察屈辱的历史。 智彦的断言,正是抱有这种安全感。只要有岸本在里面,检察就不敢轻易地出动。 可是,与其说他忘记了检察的顽强,不如说他不知道检察根据政府的规定,可以摆弄司法权。他们决不会忘记屈辱。岸本是日本检察终生难忘的不共戴天之敌。 鹿谷建筑利用这个空隙,升起了贿赂代理机关的招牌,去贿赂最大的危险人物。 “退休养老基地的订货能顺利进行吗?如果五公司独占的传说是事实,订贷的比例问题……”泰一转换了议题。 “总工程费为二千四百亿日元,这么庞大的规划,咱们公司独占是不可能的。岸本原总理也来了,竹村财政大医也在为咱们公司活动,不会对咱们不利吧。但是,品川福利卫生部大臣是现任总理天木的心腹,因此,接近他的大泽组也插进来了。” “大泽组也打出了相当的实弹吧?” “至少和咱们差不多……” “与其说至少,还不如说花费在咱们之上。” “准确数目不知道,贿赂的证据物件当即毁掉了,这是普通常识。” “中大户主也在频繁地活动……” “他们也在拼命,不会袖手旁观,让我们独占的。不过,即使他们插进来,也是微乎其微的比例,因为企业有差别,所以,不足为奇。” 泰一只是挂着社长的招牌,对于营业的实际业务,他都不懂,几乎全部是听贤良和新美的。正因为贤良是嫡亲兄弟,所以最可信赖。公司里三大帮派鼎立,弟弟贤良的实力也不可小看。 和往常一样,发言的只是三大帮派的头目。别的出席者只是点头,所罗门会议就此结束了。 <er h3">二</h3> 千代区霞关检察厅联合大楼五楼里,隅野刚士在一间工作室里扫视着案件的证据文件。这里设有东京地方检察院特搜部的主力,严密监督日本政财界的不法行为。 隅野是“知能犯股”的成员。该股负责检查行贿受贿、诈骗、业务上私吞,选举中违法事件等重要案件。 检察官任职五年后,从京都地检被额外地提拔到日本力量最强的、呼声最高的搜查机关——东京地检特搜部,东京地校特搜部聚集了从全国选拔来的优秀检察官。 隅野从建设省(资源开发计划部与城市计划部)、国营公路工程事务所出差所的职员,开始,担任了行贿受贿案件的检察工作。 发案的事件本身,到结案的管理股,也只是些小额的贿赂和偷工减料之类的事,但是一涉及到上层就麻烦了。 他扫视着扣押的证据资料,若无其事的文字和一看无味的数字罗列也不可轻视,在这里面往往隐藏着重大的奇异。 所谓的不法行为,不是独立发生的。末端腐烂了,所以中心也腐烂,根底储蓄的脓是从枝叶上冒出来的,而且,各自的根、依据共遇的地下水源相互联系着。 隅野看着看着,眼光渐渐放出了强烈的光彩。文件里屡次出现的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增加了他的迷惘。 “大里君。” 他向同一取调室的检察事务大里招呼了一声。 大里坐在他办公桌的侧旁,正在整理扣押资料。她既是隅野的同事,也是隅野的伴侣和忠实妻子。她从资料堆把眼睛转向隅野。 “文件里,睦美会那个叫家田的男人出现好几次了。我有些不放心,这男人是个什么人物呢?而且,睦美会本身也暧昧。你知道一点什么吗?” “记录似乎出现了断痕,关于睦美会的性质,所在地和目的等一点也没有说明。家田的全名和身份也不清楚。” “实际上我也注意到了,留下了印象。总觉得有一股臭味儿。”老练的大里凭嗅觉就嗅到了什么味道。 “宴会,会餐,高尔夫球,酒巴间等等,常常登场,这些东西真叫人讨厌。高级饭馆,高级餐厅,出租汽车等,他都在场,这样频繁,不能说是偶然吧!” “调查一下看吧。” 两人相互探求着彼此眼睛里的奥秘。由于相互研究积累起来的经验,两人的想法常常以心相传,不语自通。 当初看出犯人的称“牛蹄”,于是从根底把他们铲除了。贪污案件和这个相反,奇特而巨大的罪恶隐藏在冰山的一角,在逼近这些真相前,必须积累充分的证据材料;另一方面,趁搜查还不扎实,犯人就会进行掩饰,并且拼命地反扑。犯人未抓到,反被其害的先例并非没有。尤其是牵涉到权力者本身的大案件,他可以滥用权力,予以反击。因此,也不能贸然搜查。即使是检察厅经过搜查,承认了案件,如果抓不到有力的证据,也不能轻易去强制搜查。 最高检察厅次长检事伊藤荣树说:“根据倒下的尸体和被害的报告,不能否认其案。于是组织力量进行搜查。这里极为明显的是,除了杀人案,就是一般窃盗案等等,也应当成为警察搜查的对象……问题在于,没有被害的呈报凭据,也许连特定的被害人也没有了。这意味着我们的高级公务员(包括议员),即便有贪污、大规模的偷税漏税和社会犯罪事实等,但没有凭据则不能成为我们的大目标。我们的一切要有据、有证。” 隅野追查的这桩案件,也正是没有被害者的呈报和特定的被害人。 伊藤说的高级公务员,不用说,包含有权力的意思。权力是检察握在手中的“宝刀”——指挥权。一旦被迫拔出宝刀,就意味着以“法”制人。 伊藤荣树又说:“检察并不是经常被动的,而且不能失去注视社会的尖锐目光,以庶人之心为心。要象鹰隼一样目光敏锐,密切注视社会活动。经济流通等等,与此同时,检察应该抓住暴露出来的特大案件的模糊轮廓。” 隅野把伊膝的这些话,作为检察官的座右铭。现在,他象鹰一样地注视着庶民和社会。他看到了巨大罪恶的影子。必须敏锐地认准目标。检察官的艰难,是必须在大白天里挖出潜藏在社会的暗角里舒舒服服、为所欲为的罪大恶极者。 目前看到的还仅是大猎物的一点影子,这就够他们为难的了。 <er h3">三</h3> 大里象一条猎犬,到处奔跑,搜集资料和情报。 “一切都明白了。” 大里一边报告搜罗来的猎物,看着丈夫的反应,一边拿出象忠实猎犬一样搜查到的结果。 “什么,睦美会的资助者是鹿谷建筑公司?”隅野盯着她拿出的猎物。 “家田是事务局长,以前是鹿谷建筑的职员。” “稍等一下。那个家田的全名,是不是叫家田干朗?” “你也知道了?”大里感到意外地望着丈夫。 “听说是进了鹿谷建筑,我想莫非是的。同一个大学的好友进了鹿谷建筑,不会是别人,我想是同一个人吧。” “大学的同窗?”大里吃了一惊。 “应该说是奇遇啊,可是家田在睦美会呀!”隅野寻找着这件事的含义。 “睦美会名义上是亲睦团体,但名誉会长是岸本舟行。” 大里更加吃惊了。原总理岸本舟行,在造船疑案事件上,是幕后操纵者,叫检察吃了终生难忘的苦头。 “岸本啊……” 隅野把视线移向空中,凝视着,眼前浮现出一个人来。轮廓还不能确定,似乎是处在暗底深处的巨大腐蚀构造在蠢动。 睦美会在向建设方面有关系的人撒钱,在建设者和同业者之间,浮出了睦美会和家田。重新缩小焦点,推进调查的话,这个周围渐渐会浮现出所谓建设家族和福利卫生家族的执政党议员。 这些议员归根到底咬着了不久公布的全国大规模的退休金养老基地计划。各个议员的选区,几乎都成了指定地点。这是表面的现象,而且,福利卫生部已经委托下属的退休金福利事业团,做了基本计划,协会会长是铃木丰村。 轮廓渐渐清晰了,退休金养老基地,是大型的国家规划。在它周围,集中了寻求专利权的一群鬛狗。 “围绕这个大规划,悄悄流传着一些谣言,说是使用了贿赂,大户主想独占承包。” “对于大型的公共事业,贿赂的谣言向来是少不了的。不过睦美会的周围颇多蹊跷。好友的影子总在眼前浮现。最近,你能不能专门调查一下这个家伙?” “我也记挂在心,等待着你一声命令呢。” 大里精神百倍。她把自己和隅野的关系比喻作航空母舰和巡逻艇。隅野的命令一下达,无论什么地方她都飞,就象电子侦察机一样,是最新也是最敏锐的巡逻机,对情报的搜集真叫人惊叹不已。 现在,隅野的眼前描绘着连结政界、建设省、福利卫生部、建设行业几方面庞大的贪污蓝图。他只有一个信念,揭发不法行为和原凶(原总理)。但是,这样一来,逼不逼近曾经是同窗好友呢,还是一个悬念。 正文 第九章 杀意何来 <er top">一</h3> 十月十二日晚上十时左右,家田干朗去麻布(地名)染子的公寓。作为问候金的使者,与调到睦美会的同时就被免除了。今天他到染子住处,是因为染子打来电话请他去一下,说有事商量。 打电话时,使人觉得她好象被逼得无可奈何,问有什么急事,她说等见了面再谈,好象在忌讳周围的样子。 随着家田的调动,竹村问候金的渠道也变了,直接从睦美会存入银行,这样就切断了染子的经济津贴。或许是诉说这些苦衷吧,或者是关于前些时说过的“改变生活方式”的事吧。 家田得到了染子奇妙的信赖。这或许是她作为玩具的身份和家田作为“奴仆”的身份,有着共同的感受吧。 染子说过,即使不当使者了,也叫他来玩。他接受了这种礼遇,但那以后他并未来访问。没有事却到大臣的姘妇住处,别人看了,也会发生误解。 他的靠工资生活的本能预告了他的危险。这回对方强调说请来一下,他又不好拒绝了。而且,染子正是一朵浓艳盛开的鲜花,不能令人完全没有野心。担心的是自己下不了手。如果是现成的(女人向男人求情),恐怕也有贪婪的时候。 “方便的话请来。”染子的话起了作用,等到晚上,贪吃的本性战胜了自卫的本能。 家田到了染子住处的门口,正好从里面出来一位好象住在这儿的中年妇女。家田利用她从里面打开大门,和妇女擦身而过,到了室内。 到501号房间门前,按响了蜂音器。可是,好久没动静。 家田觉得奇怪,又按了一下蜂音器。但是,室内根本没有走动的样子。平时,爱吠叫的狗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了。 难道叫别人来自己又出去了吗?家田非常气愤。 然而,打电话是下午四时左右。她说方便的话请尽量早点来。 把她的话抛到一边,等到现在才来,是男的故意使心眼。她可能这样想吧。那么,染子等得不耐烦了,出去了,这不能怨她。 家田死心了,刚想回去,又恋恋不舍地拧了一下门把手,却意外地发现没锁着,他把房门打开了。 难道不锁门就出去吗?染子太粗心大意了。 “染子。” 站在门边,朝黑暗的室内喊了一声。 没有回声。 还不到睡觉时间,是不是有别的事情上床了? 寝室里面静得出奇。即使粗心大意不锁门,总不会和男人在床上吧。 家田想回去,但是又想,也许她有点事出去了一下,马上就会回来的。下午的电话听得出,她好象有紧迫的事,没锁门,表示她马上既要回来的。 家田想再等一下,又想,喊了她,是不是进去等着吧,那样她也许不会生气了。 是的,门也没锁,也许她就在里面等着捉迷藏呢。 用心不良的意念又抬头了,头脑里又在重新解释着“方使的话”的含义。 家田脱了鞋,上了地板,寻找电灯开关,刚定几步,突然发出悲鸣声,脚踩着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明显地他踩着了一个动物体。 与此同时,他的手摸到了墙壁上的开关,清醒过来的家田,看清了电灯下的黑物,这是染子饲养的“齐娃娃”。(狗名) “皇后!” 家田惊愕地叫出了名字,但是根本没有反应。 他终于发觉齐娃娃死了。 不,是被捏死了。人工装饰的奢华的供玩赏的狗,被用力捏死了。 看来它根本就不是对手,没有叫一声就绝命了。被杀时间不长,还有一点体温。 对齐娃娃的死,家田惊恐万分悟出了狗死,暗示着有重大的含义。 想到这里,他大吃一惊,是谁这样残酷地杀死了齐娃娃呢?作为家中可爱的一员,染子决不会杀死它,而且染子在场的话,一定还会制止的。 但是,齐娃娃被杀了,喂养狗的主人连影子也没看到,他益发恐惧地觉得这事非同小可。可是,到了这种地步,不进去搞清楚,又不好逃走。 家田一边叫着染子的名气一边走进了里间。里间面临凉台,房里放了一套接待客人的用具。染子经常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染子在这里,一只脚挂在沙发上,身子仰面朝天地躺在地板上。乍一看,好象是睡在沙发上要滑下来的姿势。绳带还原封不动地缠在脖子上,成了袭击她的凶恶证据。 借着隔壁照过来的光,家田看到柒子脸上呈现出暗紫色,是一副变了形的苦闷的面孔。 瞬间朝室内一瞥,看到东西没被翻乱。也看不出尸体有过抵抗的痕迹。是趁着没有防备,突然把带子缠在脖子上的样子。 家田从惊愕之中苏醒过来,想去通知警察,他想狗还有暖气,行凶时间不长,犯人或许还在附近。 拿起了电话筒,家田愣住了。他想,自己怎样向警察说明呢?就老老实实地说染子有事商量,叫我来的,警察能天真地相信吗?晚上悄悄来访问一个独身的女人,又是第一个案件发现者,首先他就成了警察嫌疑的对象。 这样一来他的名字和公司的名字就传扬出去了。职员是杀人嫌疑者,职员所在的公司自然也受到很大的影响。退一步说,即使暂时避开了警察的嫌疑,他也避不了公司对他和染子关系的嫌疑。现在来访染子,没有任何理由。 她作为贿赂的一个环节,和她私通这才是笑料呢。要是叫贤良派知道了,就有了绝好的攻击材料。免除家田在公司的职务,家庭也随之破裂。 如何是好呢?今晚来这里,谁也不知道,就这样逃走,装作什么也不知道,那谁也伤不着。 染子横竖死了,即使不报告。早晚也会有人发现的,发现稍晚一点,也不致于有什么事情,活着的人总比死人重要吧。 经过短暂的判断,家田决定逃出去。 幸亏公寓里家家紧门闭户,谁也没有碰见。 <er h3">二</h3> 翌日中午十时,洗衣店的店员送衣物来,按了几次蜂音器也没有回答,试着推了一下门,门开了,朝里边窥视,首先看到了狗的尸体,觉得奇怪,提心吊胆地再朝里边看,发现了染子的尸体。 接到急报,管辖署的巡逻车首先开到了近旁,接着机动搜查队,管辖署的搜查员也到了现场。确定是杀人案件,于是,通知本厅的搜查一科。 搜查一科和机动搜查队、管辖署警察联合起来,开始了对现场的验证。按照形状,从外围向中心收网似地推进。在鉴定科长的统一指挥下,现场观察和尸体检验周密地进行着。 死因是勒颈窒息而死;使用的凶器认为是被害者的腰带。尸体生前没有性交,死后也没有粗暴的痕迹。推定凶手和死者熟悉,故而颇为顺利地进入室内。看不出有过抵抗,好象是趁被害者不注意,突然把带子缠在她脖子上拧死的。 尸体还没有僵硬,推定死后经过12~15小时。室内没有留下凶手的任何东西。 认定被害者的狗是同一时间被杀,检查狗的尸体对,发现牙齿里咬着一点纤维断片,当然这断片被取出鉴定保存。如果它是犯人衣服上的,那是犯人遗留下的唯一物证。 “主人遇难时,勇敢地冲向犯人,而被杀的吧。” 负责现场指挥的那须警部把视线转向惨不忍睹、象婴儿一般的躯体,为了挽救主人,拼命殉职了的齐娃娃,揪下了凶手的重大遗留材料,这是为了报答主人用生命换来的物证。 令人不解的是被害者穿着室内的便衣(连衣裙),隔壁的房间里,没有使用过的迹象,衣着不凌乱,也找不到抵抗的形迹。 “犯人也许对被害者十分熟悉吧。” “尽管室内没有接待的痕迹。” 那须班的草场和河西两名刑警,悄悄地交换着意见。 “会不会是行凶后整理过了呢?”下田插了一句。 这完全可能。如果留下和被害者共同吃喝的痕迹,就可以特定为熟人了。 “已表明是相当熟的熟人啊,所以,才能进入这个内室,可以充分设想为事后整理过的。” 横渡翻白的三角眼睨视着空中。要进入这座公寓,首先要按大门上的按钮,请住在大门边的人打开大门,接着必须通过居室内的“二重机关”,才能进到房里。这些机关犯人都轻而易举地通过了。 “我认为进入房间并没有多少困难。就说送急信得了;或者扮成商人之类找个借口,首先打开大门。大门能通过的话,房间的门也同样能通过吧。打开大门,居住者已经是期待着来访者,双重的控制,反倒使居住者放松了警惕。”从所辖署的勤务提拔来加入那须班的迟纪(人名)说道。 “就是说,能进到房间来作案的犯人一定和被害者关系很深。”资格最老的山路部长顺着迟纪的话说道。“根据寝室内尚可揣摸的接待痕迹可以看出,犯人和被害者有密切关系。即使犯人毁掉了接待痕迹,也未必就是‘用心周到’吧。不过,从犯人的心理上看,有这种毁掉接待痕迹的可能。” 尸体验证班、一般鉴定班、检查班、探听班,几路刑警撤开了搜查网。除了现场狗咬下来的纤维以外,犯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但是,从同一公寓的一位主妇那里,探听到了有力资料:“大约晚上十点钟,我有事外出时,和一个男人在大门口擦肩而过。这个人以前我见到过,他手里经常拿着我们公寓房间号码的垃圾袋,是501号房间的,我在倒垃圾时见到过。” 这是一份有力的情报。探听到达份情报的所辖署茂木刑警,咬住情报不放手。 “请你把那个男人的特点尽量详细地说一下。” “三十左右,不胖不瘦,中等身材,好象是靠工资生活的,就这些了,没有什么特点,如果见了就认识。” “有没有戴眼镜、黑痣什么的显著标志?” “没有戴眼镜。黑痣倒没注意,啊,啊,曾在超级市场见到过。” “超级市场?哪儿的超级市场?” “就是那个拐角的对面。” “这么说是为被害者,啊,不,是为501号房里买东西去了?” “啊,这就不知道了,买狗食什么的,大概是吧。” 细心得象个妇女,连买了什么都要仔细问到。 “别的还买了些什么呢?” “什么都有啊,全部说不清了。牛肉,蔬荣,水果什么的还记得,火腿和咖啡好象都是上等的货。” 以上的调查已经够详细了。不过光是买东西还不能推定是犯人。总之,又倒垃圾又去买东西,关系不异常倒可以肯定了。 倏忽,他把探听的手伸向了超级市场,在那里,他什么也没有捞到。 不管怎样,当天晚上,一个“靠工资生活的男人”到501号房间去,是没有听过的情报。 翌日,所辖麻布署设置了“公寓女子被杀事件特别搜查总部”。 几乎与此同时,尸体进行了解剖,解剖的结果,作了具体判断: 死因:绞颈窒息而死; 死亡时间:十月十二日晚上七时~十时之间; 生前性交,死后奸淫的痕迹:无! 尸体的血型:ABO式O型,MN式M型,没有疾病,没有服用致死的毒药。 <er h3">三</h3> 被害者吉野染子,24岁,出生于静冈县富士郡川镇,20岁时迁居于上京、赤坂银座的夜总会,直到前年八月才离开银座的“瞳”,进入现在的公寓。这是一座第一流的超豪华的公寓。 叫人惊奇的不是这位24岁女招待的赎出,而是考虑到她背后有吓人的资助者。 公寓的主人叫宫地忠男,商社职员。宫地是围绕选定主力战斗机而引起疑案事件的横道商社的职员。当时,商社通过美国飞机制造厂,在横道进行购买活动,暴露了政府高级命官的身份,又正好碰上驱逐仓桥英辅下台事件,因而在社会上被人议论。 臭名昭著的横道商杜职员,作为吉野染子的经济资助人暴露出来了。但是,宫地是28岁的一般职员,即使是横道优待的职员,也买不起这座上亿元的公寓。无论怎样,和他的年龄,身份,经济收入不相称。 深入调查宫地忠男的身份,得到了意外的收获。宫地原来是现任财政大臣竹村雅臣的外甥,进入横道商社也是竹村从中周旋的。竹村还是宫地的身份保证人。 搜查总部对出乎意料的大人物的浮现感到紧张。 搜查线索于是从官地秘密地伸向竹村。根据对公寓以及周围的侦察,确定有一个很象竹村的男人,深夜悄悄地潜到公寓。染子的背后是竹村雅臣当靠山这一点更加确定了。 但是,竹村现在是执政党,亦即民友党的,是现有最大帮派,暗中操纵着民友党的岸本舟行原总理的一个党羽。依靠岸本做后盾,野心勃勃,觊觎着政权,他是个大野心家,是个浮在嫌疑线上的现任内阁成员的大人物。 搜查会议上空气异常紧张。听了本部部长,刑事部长对于事件轮廓和初期搜查,收集到的情报综合说明后,会议进入到个别讨论议题。 “现在,嫌疑最大的是事件当晚到50I号访问的靠工资生活的男人,虽然还没抓到他的去向,但判定他的身份只是时间问题。但是这个靠工资生活的男人,和居住者只是在大门口擦肩而过,是否访问501号还没有确认。” 有人马上提出异议。 “虽然没有确认,但他曾拿出过50I号房间的拉圾袋,所以首先可以看作是当晚的访问者吧?” “可以认为宫地是竹村大臣的替身吧?” “首先肯定宫地是一个隐身草。” “两年前宫地承受了从真和商事转让来的公寓,那时的让价是三千万日元。但是只是在三个月前真和商社,用一亿三千万日元从公寓建造者鹿谷建筑那里买了这座公寓。就是说,真和商社在三月之间就损失了一亿日元,用微不足道的价钱,转让给了宫地。” “这个真和商事公司,几乎是在疯狂追求鹿谷建筑的住宅,用以收罗本部门定年的退职者。可以说这和鹿谷系企业的‘奶舍山’相同,也可以说成是鹿谷对付失业者的机关呢。” 从购买公寓者们那里,获悉了购进这座公寓的渠道的报告。搜查员们高兴了,鹿谷建筑要贿赂竹村财政大臣,真和商事是其代理者的嫌疑更加浓了。 为了进一步有理由说明,听说真和商事损失了一亿日元出让给官地。说什么既是本公司重要人物的住宅,又由于配水管建筑不完善,室内积水,就大幅度降了价。由于这个,真和商事还退出五千日元作为损坏赔偿费和修理费。虽然如此,501室还是不能原封不动地退,所以就以三千万元让给了宫地。更详细的是,据真和商事所属不动产鉴定人士说,“还附有评价额”。达当中,当然使用了二重三重的贿赂隐蔽手段。 “住在那里的被害者听说是热衷于竹村的入。” “是的,不仅是热衷而且好象她也是作为贿赂的一个部分一起被赠送的。” “女性又不是商品,能用来贿赂吗?” “根据判断,例如送情妇也是贿赂的一种。但女性本身是否就是贿赂品还有待争论,卖者不会说是商品,领受者也不会承认是商品,所以女性本身没人承认其为商品。但是,成为欲望对象的东西,一旦被买卖就是商品了。女性作为刺激感官的十分敏感的物体,不!是很好的贿赂商品。” “总之,如果认为贿赂问题,就是当天晚上那位不在现场的被告,能成立吗!”那须修正了谈论的轨道。 “竹村大臣当天晚上在千代田区纪尾井镇的金蝶高级饭馆里,从下午七时到晚上十一时,他都在饭馆里,这是非常明显的。离开座席,往返于公寓则是不可能的。” 纪尾井镇和麻布相距虽然很近,但举行政治密谈,中途退席去行凶杀人是不可能的吧,而且竹村杀死染子也没有理由。她的存在还没有被发现。不过,一旦被发现了,就意味着对竹村的严重威胁。 “即使竹村自己不下手,雇用别人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呀?” “如果间接请人杀人,那危险性更大。特别叫人不能相信的是,他会把别人赠送给他的一朵俏丽花儿扼杀掉。” “例如,知道秘密太多,或者……” “尽管如此,他行凶杀人的可能性还是很大。地位、名誉、财产,无论选择哪一项,他都会杀人。不能把这点在天平上称。” 根据染子被杀情状,首先不能避免对竹村的怀疑。连染子这么个活人他都要完全隐藏起来,对于竹村来说,警察就是他更要回避的对象了。 “被害者生前在赤坂转了两个店,在银座转了三个店,联后离开的商店是银座的瞳。现在,警察正把熟悉和亲近的人列成一张表,但好象她的异性关系并不怎么奢华。听瞳里的妓女说,中午还不减价。” “这是不是说,到了晚年她还是要被高价拍卖?” 那须失望了。贿赂是卖春吗?除了这个以外,最后她自然要被提个价卖出去。而这也是她生命的价值。 “杀人起因是什么?”搜查一科科长问。在对杀人现场作了调查研究以后,一科科长询问它的进展。 “就目前看,虽然情场忧怨而导致杀人的可能性最大,但是我觉得她作为财政界的媒介、粘着点,似乎知道很多秘密,因此不能忽略她的这条线。” “这么说,线索当是竹村大臣啰?” “不,我认为,竹村已被证明不在现场。从她的经济支助者那方面,可以解除掉对竹村的嫌疑,不如把侦探的力量用在支助她送钱的那方面。” “这么说,是鹿谷方面可疑啰?” “不能肯定。不过从对被害音生前的调查来看,她其实只是一个玩偶而已。听说她曾对以前的朋友打电话说,不能永远做一个玩具,打算捞一些钱后,改变生活的方向。” “改变生活的方向!” “要改变人生的方向,或许她就是一个不干净的人。” “听说那个幽灵似的人物可能在鹿谷方位。” “鹿谷建筑有内政界大肆贿赂的情况。杀人事件即暴露出了他们的一部分。这说明需要二科的协助才行。” 一科管刑事案件,二科负责贿赂等案件。这个谈话,暗示着行凶的当夜,那个靠工资生活的访问者的方位所在。 由于案件一开始就咬着了政界大人物,所以搜查一科科长指示搜查时要特别慎重。如果杀人事件牵连到财政界的不法行为,也许要和权力者较量一番。虽然一科科长也算是一条汉子,但上级警察是些官僚老爷。权力可以干涉、削弱警察的体质。以前就有不少这种事例,当案件介入权力时就被无端地压了下去。 搜查会议最后决定了以下几点意见: 一、工资生活体型的男子的去向的搜查; 二、以杀人现场为中心,仔细周密地进行鉴定和查找; 三、现场周围的搜查; 四、被害者异性关系者的调查; 五、被害方面当晚出入者的调查; 六、真和商事、鹿谷建筑及其关系的调查; 七、竹村大臣身边的调查; 八、狗嘴里取下的纤维断片的调查。 正文 第十章 谁是凶手 <er top">一</h3> 搜查朝真和商事、鹿谷的追求者、鹿谷建公司的方向进展。所谓的睦美会同鹿谷的关系、同鹿谷关系企业的亲睦关系暴露出来了。亲睦只是名义,实际上一点亲睦的事也没有做。 睦美会的暴露,是发现行凶的五天前,从东都劝业银行给被害者汇入了五十万日元的现金通知单。 搜查员赶到睦美会,询问汇入的理由。睦美会的办公室设在曲镇第三街的联合大楼里面,一楼到三楼都由东都劝业银行占用。 当时,接待搜查员的正是家田干朗,他是该会的事务局长。对于刑警的突然来访,他感到惊慌失措,一边接待,一边说是作为“问候金”转给她的。 “你说‘问候金’,问候什么呢!”来访的草场刑警问道。同行的所辖署茂木刑警也盯着家田的反应。 “这……这是,就是说,我们是共同亲睦组织,所以商谈收集会员的接待等等,而染子是接待的老手。” 困难的辩解,但前后还算一致。 “五十万是一笔不小的数额,有那样接待的吗?”草场进一步追问。 “不,那不是一个月的数额。不定期的转入,包含着不定期的礼义费的意思。尽管那样,还是比她在银座的女招待便宜。”家田回答得十分完满。 “噢,是那样的吗?可是,家田,你十月十日晚上十点左右没去麻布吉野染子的住宅吗?” 草场开始佯装不知,突然杀进中心。因为他和家田相对而坐,联想到了那个“工资生活体型的男子。” “这,这是什么意思!”刚回复过来的家田,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简单的问题,请你回答去了还是没去。” “这就是说,现场在还是不在的事情吗?” “多少有点关系。有关系就都要问。” “是这件事的话,与问候根本没有关系啊,不过我没有去。” “那天晚上都到了些什么地方呢!” “晚上十点的话,就回家了。” “几点回去的!” “和往常一样,我想是下午八点左右吧。” 下午八点左右,是死亡推定时间的最上限。如果七时在行凶后再回到东大泉他的住处,八点左右是不够的。 “能够证明吗!” “家属记着吧。” “除了家属外,还有第三者吗?例如,来访者,打来的电话等。” “唉呀,记不清了,我想没有吧。什么时间、什么地方、谁能证明,如果光想到这些,就不能生活了。” “当然,当然。只是作为参考问一下,所以请你不要见怪。” 草场无所拘泥地中止了提问。没有必要再追问下去了。 从睦美会返回的途中,草场问茂木对家田的印象。 “有点发黑啊,我们去时,那种惊慌失措的样子,好象干了亏心事似的。” “敲敲的话,说不定能敲出点灰尘来。” “你这样想吗?”草场自鸣得意地点着头。 “怎么样,到家田妻子那里去对证一下。如果家田和染子搞到了一块,也许妻子感觉到了吧。我想,用染子的事情去打开他们夫妇的缺口,说不定会竭力使我们的提问得到证明的。假如夫妇的口径还没有统一,也许意外地能说出一些老实话。” “这是很好的办法。就直接到家田的家。” 草场同意了。从鹿谷建筑人事科那儿问清了家田的住所。 他的家在练马区东大泉镇,是一间阶梯式的房子,周围牵着丛生的铁藤儿,似乎是在说明好不容易东拼西凑得到了这么一套小巧整齐的新住宅。 家田的妻子正好在家。她是三十左右、高傲自大的女人,对突然来访的刑警一点也不感到惊慌。 递过咖啡后,她就正面问道:“你们有要紧的事,请说吧。” 家里收拾得相当整洁,抹不到一点灰尘,好象是因为整洁而限制了生活,一股冷漠空气在内里支配着这个家。 “那么,就失礼了。十月十二日就是星期三,你丈夫是几点回来的!” “问这怎么了啊?” 这次茂木担任问话。这样对待对手,单刀直入的问法有效果。家田的妻子脸上布满了疑问和不安。 从表情上可以观察到,丈夫似乎还未给她详细讲过。 “你丈夫说那天下午八点左右回家的。” “丈夫那样说,就是的吧。” “可是,你丈夫那个时间没有回家啊。” “那么丈夫说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那种事,你作为妻子的心里一点数也没有吗?” 茂木和草场把视线集中到了家田妻子的脸上。 “啊呀……可是,为什么要问这些呢!”她第一次开始反问了。 “作为搜查参考问一下。” “什么搜查?” 她把视线转向刑警,没有一点畏惧之色。生来性格就是这样刚强吧,这眼神表明她一点刑法知识也没有。 “这个属于搜查的秘密,还不到公开的时候。因为它和你丈夫当晚所在的那个地方有很大的关系。” “不知道是什么事,不能给讲一下吗?”她鼓起腮帮子,抬起下颚。 “实际上被认为在某一个女人那里……”茂本瞅准她的嫉妒心射了一箭。 “丈夫在……女人那里吗?” 正如所预料的那样,她的形态开始动摇了。这支箭起到了超乎预料的效果。 “对案子来说,这是一个很不好听的事情。你坚持说你丈夫在家里,可是据我们估计,十月十二日晚上十点左右他倒是很可能在某个女性住处。因此你是最好的证人,所以来证实一下。” “那个女人是谁?住在哪里?”她竖眉瞪眼,妒火燎原。 “只能告诉在女招待那儿。” “女招待!丈夫和女招待有不正当的关系吗!”她的声音也激动起来了。 “不不,不是说不正当,是说当晚在她那儿的可能性很大,所以来问问。” “那天晚上在女人那里,百分之百是干不正当事情,竟然还瞒着我……” 她把牙齿咬得格格响。箭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请你放心,还没有肯定他一定去了女人家,为此请你确定一下。” “十月十二日的话,记得清楚,是小女儿幼儿园父母联谊会的日子,丈夫说很忙,不能出席,我就去了。那天丈夫是晚上十二点前才回来的,因为累了,没有洗澡就钻到了床上。他哪儿在家呀!他一定在女人那儿用尽了精力,准没错儿!” “你说的没有错吧?” “没有。他脸色煞白,一回来就倒在床上,我还认为他身体状况不好。他不是在女人那儿野完了才回来的嘛!” 她的形象完全变了。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把丈夫逼到了何等绝境。 仅仅是一个相扑,就烤出了紫黑色的嫉妒火焰。只需这些就足够了,运用策略射出的箭完全生效了。 又悄悄搞到了一张家田的照片,叫公寓的住户、那位主妇确认。 主妇看了照片,确认是十二日晚上在大门和她擦身过去的男人,拿501号住室垃圾袋的人。 为了进一步确认,叫附近超级市场的营业员也看了。照片上的人以买狗食为主,常常到店里买各种食品。 到此,家田干朗的嫌疑一个劲儿地凝成一体了。 目前,摊开搜查网中所有的人,家田更加值得怀疑了。于是在他身边秘密地进行搜查。查明,他担任睦美会事务局长是从本年九月初开始的。这以前他在鹿谷建筑营业第一部任第一科科长。每月一、二次的比例到被害者家里去。 但是,还不能马上确定被害者和家田的关系。调到睦美会以前,家田得到过公司常务兼营业第一部长新美典正的知遇,交上了好运。但他离开公司,似乎是在公司帮派的争斗中失败所致。 鹿谷建筑和岸本原总理以及竹村雅臣关系颇为微妙,搜查本部经过慎重调查后,首先提出了随时传讯家田到警察署的要求。 <er h3">二</h3> 家田被警察传讯时,方才意识到要发生的终于发生了。当两个刑警走到他家里时,他已作好了思想准备。他后悔当初不该说谎,要是老老实实地把真相说了就好了,偏偏在无意识中,说自己不在现场。动物的自卫本能妨碍了他理性的动作。 但是,万万没想到,刑警会直接找他妻子对证那件事。刑警出动的那天,一回到家,被妻子一追问,家田就愕然了。 “那么,你说我那天晚上没在家里吗?” “说了,为什么说谎呢?十二日晚上,到哪个女人那儿去,干什么勾当?” 妙子误解了刑警的查问。她心中燃烧看嫉妒的火焰,却没有注意到把丈夫逼下了危险的深渊。 “哎呀,你说些什么呀!”一边说,家田一边搔着自己的头皮。 “你说的太好啦!我正要问你这是为什么呢。” 家田告诉了妻子十二日晚上的真实情况。 刚开始妻子是一副不相信的表情,等待听了全部经过后,她才省悟到自己犯了一个重大错误。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妙子知道了丈夫并没有对不住她的地方,又开始埋怨起丈夫来。 “我想即使告诉了你,也徒然叫你担惊受怕,而且没想到警察这么快就找了你。” “你到底打算怎么办呢?” “到了这种时候,也只有老老实实地对警察讲了。没有别的办法了。” “报纸上要公布吗?我是杀人嫌疑犯的妻子,我讨厌!”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她还是想着她自己。家田对妙子这种自私自利的心理早就有所感觉。危险之际,妙子不是那种有祸同当的人,她仅仅是作为借其肚子生生孩子的那种女人罢了。 家田应传呼去了警察局,接待他的是头天到他家里查访他的那两个刑警,虽然开始他们只是随便问了问,姑且作为审讯的形式,但搜查本部的气氛森严可怖,家田还是吓得浑身冒冷汗。警方似乎知道他的底细,轻易不敢对他怀疑。 “谢谢你今天特意来一趟。” 名叫草场的长脸刑警和前几天一样,圆滑地安慰着家田。 但是家田知道,在这圆滑的背后,隐藏着一种深不可测的东西。 “啊,请坐。” 草场让家田坐下,胖乎乎的茂木亲自给他倒了茶,草场美滋滋地呷了一口茶后,微笑地说:“家田,可不许说假话啊。”长脸刑警的长脸拉得更长了。 “实在对不起。” 家田老实地低下了头。他一接触到草场那张虚情假意的长脸,就失去了防卫的心理平衡。 “为什么要说假话呢?” 草场颐指气使地发话,家田就把当晚的经过全部说了一遍。 “就是说,你到被害者家里时,她已经被杀了吗?” “是的。” “为什么想去拜访她呢?” “这……这是,因为她说有事叫我去一趟。” “是晚上十点吗?” “打算早一点去的,有事耽搁了。” “你和被害者的关系……” “说起关系,仅仅是作为顾问往来而已。” “吉野死前,去过她家吗!” “去过。” “多少次?” “一月一次,是送顾问金去的。” “顾问?什么顾问?那时睦美会还没有设立吧?” 家田在草场连珠炮似的追问下,手足失措。 “这……这是……因为请她担任鹿谷建筑方面的接待顾问。”他勉强避开了草场的追问。 “接待顾问嘛,有各种形式是吧。可是,当了睦美会的顾问之后,还拿银行的顾问金,这是怎么回事呢?” “这个不难理解,完全是她本人希望的。” “希望?在你看来,岂不也成了拜见她的好借口么?只是太可惜了!”草场变成了嘲讽的口吻。 “其实,也没什么可惜的。” “是吗,如果是我,就以为太可惜了。总之,你说十二日晚上到吉野家去时,她已经被杀了?” “是的。” “为什么当时不立即报案?” “我怕被怀疑,我不想受牵连,我想即使说老实话也没人会相信的。” “但是你逃走了,又说了假话,就更没人相信了。” 草场一副油腔滑调的腔调。 “是真的,请相信我。” “何以证明呢?” “除了信任外,别无他法。” “你至今犯了双重错误:第一,从现场逃走不报案;第二,谎说没到现场。因为你几次撒了谎,即使这次说的是真话,也没有人敢相信了。这不是情理中的事吗?要让我们相信你唯一办法就是拿出证据来。” 草场把长脸绷得更紧了。 <er h3">三</h3> 隅野刚士刚刚命令检察事务官大里搜查有关家田周围的政界和财界的腐朽行为,就得到了家田干朗被捕的消息,这使他大吃一惊。 这个家田被怀疑为杀人嫌疑犯。隅野还没有弄清家田是否为自己学生时代的好友。如果是,他认为家田不可能做出那种夺人性命之事。 可是隅野知道的家田是十年前的家田。十年的光阴是有充裕的时间改变一个人的。就象隅野变了一样,家田也一定变了。除了人外,环绕着人的环境和条件也在起变化。 隅野决定见见家田。家田受了警察连续四十八小时的审讯后,被送到东京地方检察院,在这里他又接受了二十四小时的审查。如果未见拘留要求或提起公诉,方可获释。但是,因为他是作为杀人嫌疑犯逮捕的,一般来说先要拘留十天时间。这十天内,如未提起公诉,出于不得已的原因,还须再延长拘留时间十天。尽管如此,没有结论时,若碰上了另外的案件,他又要被传讯进去了,拘留二十五天以便审查。 为别的案件被传讯进去,这是因为根据他和同案嫌疑犯者被审讯时所得到的资料,去寻找与本案有关的线索。再次被传讯进去是正常情况,四十六天囹圄生活,就是再顽强的人也会求饶的。 家田在接受了刑警和检察官例行公事般的审查之后,被拘留了十天。 隅野向检察官讲明了原因,得以与家田会面。 在这里,毕业后十年没见面的同密好友,在检察联合厅的一间小房子里,奇异地相会了。 家田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和隅野在这里聚首,一股难以名状的意外表情,浮现在验上。 “为什么被怀疑为杀人犯呢?你是不会杀人的,我确信这一点。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能不能将这一切告诉我?” 隅野把作为财政界的媒介而受到特别重视的睦美会的事情放在一边,在以好友的心肠劝说家田。当然在这里,值得纪念的首先被提出的,已充分地显现了两人久别重聚的性质。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之,我去时,她已经被杀了,不是我杀的,无论怎么解释,他们就是不相信我。”家田哭丧着脸,求救似地诉说着。 “这是因为你说了假话,你的嫌疑成分相当重,说真话会对你有利。” “你也认为是我杀的吗?我没有杀她,不是我说谎,请你相信我!” “我是相信你的。因此首先要请你讲一下,你和吉野染子的关系。你还没有讲出真情呢。” 隅野从当班刑警和搜查本部那里听说过关于家田招供的情况,判断他还没有讲出真实的材料。 “即使说了真话也不会相信的。” “半夜里接到女人的电话,满不在乎地去访问,难道说没有一点关系吗?” “真的没有关系。” “你以为检察和警察会相信这种话吗?” “难道你也不相信吗?” “我很想相信,但是,还不能相信啊!” “跟她之间有男女关系难道就那么重要吗?” “一个年轻独身女子被杀了,首先从她的情痴怨恨中着手调查,这也是起码的常识。” “那么,你最后还是认为我杀了她啰。” “如果有那种关系,晚上悄悄去访问她才可理解。可是,如果没有那种关系,那是为什么去她家的呢?晚上到交往很深的女人住处访问,是有相应的另外的原因的,我想知道这些。” “她打电话说有事商量,这是真的呀。然而话中有意也是事实。我想这不过是女人在向男人逗情罢了。所以她说方便就请来。我也巴不得她说这样的话,于是等到天黑就去了。” “这些事当真?” “千真万确。” “她说要商量的事是什么?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吗!” 家田停顿了一下,回答说没有。 “还有件事想问一下,睦美会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隅野赤裸裸地说出了来意。他说这话时,神态自然、开朗。 家田的表情开始僵硬起来,嘴唇抽搐着。 “你,你的目的是这些?你是拿了朋友作幌子来探听情报的啊!” 抽搐的嘴唇漏出的话,好象痉挛地颤抖着。 “别这么激动呀。难道打听睦美会的目的有什么不对吗?” 被连连追问的家田,好象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的拙笨。 “没有什么不对的,只是你别这么转弯抹角地质问。睦美会的目的是亲睦友好,除此没有别的了。” 家田调正了调子,重新作了回答。 “如果真是这样,就不用再问了。不过,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件事……” “我认为设立睦美会的背后隐藏着杀人动机。” “说什么?” 家田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了。 正文 第十一章 脆弱的友情 <er top">一</h3> 家田受到检察厅十天的拘留审查后,被释放了。没有被延长拘留,因为检察没有得到起诉家田的足够证据。家田矢口否认犯罪。检察对否认事件的起诉,极为慎重。没有得到犯罪的第一手证据,一概不能起诉。 未能对家田起诉的决定性原因,还由于“齐娃娃”咬下来的那一丝纤维断片。根据鉴定,它是聚丙烯晴羊毛混纺的衣料。在家田家中没有发现这种衣料,虽然考虑到是否经过了处理,但是,纤维片上的血型与被害者和家田的都不一样。而且家田的身上并没有任何伤痕。行凶被捕之前要想治愈伤口,而且愈合得纹丝不现,时间显然是不够的。 聚丙烯晴比重大,保温性强,又很柔软,所以常常被用来作毛衣、内衣等衣料,但是,根据家田妻子的证词,家田没有穿过毛衣,也没有同类纤维系统的毛衣或内衣。虽然是家属的证词,她却曾亲自戳穿了丈夫不在现场的诺言。所以对她说的家田没有这种衣料的话是可信的。 而且,还没有发现家田一心想杀死吉野染子的任何动机。家田虽然否认是他杀的,但是即使和被害人真有什么肉体关系,也只是回避了她的支助问题,企图明哲保身而已。同时,跟一个对公司有绝对影响的人物的情人偷欢,无论如何被看成是愚蠢的,不可能的,而且,甚而至于做出杀人违法的事来。这似乎与他自卫的心理本能是相悖的。 可以认为,女人曾威胁那男人要将他们的关系告诉支助者;不过也有可能,被害者也想同支助者以外的男人继续保持密切的接触。 同时也可以认为,女的威胁男的,如不跟她结婚就要公开一切,为了维护家庭和公司的声誉,男的就把她杀了。这种可能性能够为人接受。不过在公寓大门口有人看见了他的情况下,他还是铤而走险地把她杀了,这就不可理解了。在发案之前,公寓里的人见到过家田。如果是属于自我防卫性质的犯罪,他当然会中止或延期作案。 综合以上种种揣测,检察院决定对家田不予以起诉。 家田恢复了自由,但是这仅仅是不起诉的自由。他巳被非难和好奇的眼光监禁起来了。 公司的首脑们悄悄地召开了所罗门会议,所谓悄悄地是因为避开了新美典正和受他庇护的人。 “家田没有说出睦美会的秘密吧?” 社长鹿谷泰一毫不隐讳地表现出不安的神色。 “这件事我查过了,没有问题,警察也只是调查杀人嫌疑,并不是盯上了睦美会。”鹿谷贤良作了回答。 “今后把家田打算怎么办?”泰一好象还是放不下心似的。 “我认为照原样对待他还可以。” “杀人嫌疑犯,被警察局提审过的人,就那样置之不理,这关系到公司的信用。” “他是睦美会的事务局长,于本公司没有一点关系。我没有想到代理公司的效用,会以这种形式出现。” “没有这么简单吧。他们不会再到被警察注意的人那儿接受献金吧?”鹿谷智彦面带愁容。 “可是给他处分也不是上策,他知道的内情太多,如果埋怨公司给他处分,一旦叛逆了的话,就难收拾了。”贤良显得很慎重。 “怎么办才稳妥呢?” “现在以不惊动他为好。总之,相机而行吧。” “不过,家田如果不是凶手,染子究竟是谁杀的呢?”泰一转换了话题。 “当然不知道了。” “难道是竹村大臣?” “警察好象解除了对大臣的怀疑。” “警察也在慎重地行动,虽然关于染子和大臣的关系什么也没说,但一定也知道吧。” “早已查明了,听说宫地忠男那儿刑警也去过。” “如果让报社嗅出来,那就麻烦了。” “警察也考虑到了这一点。” “如果从意料不到的地方,发现了犯人就有意思了。” 泰一疑虑重重地用目光巡视着与会者。 <er h3">二</h3> 家田解放后不久,内部公布了退休金养老基地招标情况。从当初在全国推选的十一个候补地方之中,削去了六个,只剩下了五个地方,即: 一、北海道大沼, 二、岩手县田老, 三、新泻县津南; 四、兵库县三木市; 五、商知县横浪。 决定四大户主和一个中型户主各自承包这些工程,其中不包括鹿谷建筑公司。 鹿谷建筑公司的头头们愕然了。 原以为向政界的要害部门撒了稠密的贿赂网,不可能被遗漏的。大户主五公司之中,唯独鹿谷落了榜,中型大户主的大泽组独自承包了兵库县三木市。这清楚地表明,有意地要撇开鹿谷而叫大泽组升格了。 喊家田询问为什么贿赂没有奏效,可是家田也答不上来。 “你真的把钱带去了吗?”贤良毫不隐讳地表示出疑惑。 “我按照您的指示,把钱送去了。” “那么,收下了我们的贿金,又使我们落了榜,这难道不值得怀疑吗?” “当然不可能有收据,也无法弄清楚是否真的交给了对方,你说我捣鬼了吗?” 家田被莫须有的怀疑激怒了,他愤愤然。 “并没有这么说,但是重金化乌有这是事实。” “过去,也曾发生过这种事呀。” “令人丧气!大公司中唯独我们落榜,而中型公司却升格中标,即使怀疑也是不得已啊!”在贤良看来,好象已断定家田私吞了贿金似的。 “我绝对没有私吞。” 家田顶回了包围着他的疑惑视线说道。 “如果没私吞,有证明吗?” “我想虽然不能全部,但重金的那部分献给岸本先生的能证明。” “什么?!” 贿金的大部分几乎都流向了岸本舟行。首先要献给他的喽罗,通过喽罗撤向要害部门。这些钱大都是从鹿谷那儿流出来,再流向别处去的,仿佛查清了岸本这条渠道,家田就能证明其清白了。 但是能得到受贿证据吗?况且,如果没有私吞的话,岸本也会吞下贿金逃之夭夭的。这样的证明,岸本是根本不会出的。 贤良故意吃了一惊,说:“你打算怎么证明呢?是说留有收据吗?” “嗯,正是这样。”家田话里有话。 “这种东西要是泄漏出去,就会捅大漏子的!” “我懂。” “你有这种东西,如果让人知道了,也许会被杀头的。” “杀头?被谁!”家田大吃一惊。 “这有各种各样的因素。因为岸本先生是政界的大头目,在他的手下,形成了利益与权力的复杂网。即便这样,岸本先生也不可能拿出收据的。” 开出受贿收据等等,等于往自己脖子上套绞索。贤良似乎格外关心。家田却在证明他们受贿的办法。 “作为睦美会的局长,既然委托了如此一笔巨款,我自己也会考虑到以各种各样的手段来证明自己的清白的。” “所谓清白,恐伯不只是钱的问题啰。”贤良的话里藏着恶意。 “事实证明我是无罪的,所以才释放我。” “问题不在这里,而在于染子是本公司VIP(竹村)的情人。” “染子?完全没有的事!” “……即使被怀疑,也是出于不得已。深更半夜,无事可办,却只一个人去女人的家里,对女人的丈夫来说,当然不能说是件愉快的事情。由于有那件事,必须隐藏的女人也暴露出来了。虽然有现场证明得以说明。但是,听说一时间连大臣也被无端地怀疑了。不管接受和没有接受贿金,怀疑偷了自己的女人,并且杀死了她,对这种家伙的公司当然不会让它中标的。况且,在警察的视线转到自己一边来的时候,回避一下也是理所当然的心理吧。” 经贤良这么一说,家田一句话也没有了。即使接受贿赂,因为这次事件,显然大大地损伤了对方的感情,并且陷入了危险的结局。因为家田之故,本公司的承包股份无端地被剥夺了。 <er h3">三</h3> 家田很窝心。不仅贤良,全公司的职员都以怀疑的目光看着他。这些目光,包含了他私吞重金、私通女人加上是否杀了她的“三重嫌疑”,使得他白白地背了怀疑的黑锅。 染子的尸体上没有性交的痕迹,虽然多少朗使家田摆脱尴尬,但也被认为是犯人为了不留痕迹,所做出的本能性的防卫。 但是,甚至被公认为私吞了贿金,家田就无地自容了。家田打算无论如何也要证明钱的去向,如果证明自己一分钱也没拿的话,众人的看法或许会改变的吧。 幸亏大笔贿金交给了已成为岸本私人秘书的北杉,既然岸本那儿不合适,那么从北杉那儿索取一张收据,说钱私吞的人们也可以闭口了。 家田马上去见北杉。 “这次吃了本少苦头吧。”北杉慰问家田道。 当家田一说出该办的事情,北杉立刻就翻了脸,“家田,你是要真格儿的干吗?” “为什么要这样问?” “你真的以为会交出受贿收据吗?” “不是受贿,是献金;献金没有收据难道不奇怪吗?” “你说什么?何必在这儿装糊涂!那笔钱从一开始就是作为不存在的钱处理的。不存在的钱,能出收据吗?” “即使是你的记录也可以,他们怀疑钱是我私吞了。” “无论怎样,你的请求也是行不通的。本人也想为过去的朋友出点力,可是,各自有各自的立场。请你明白,我现在和民间故事爱好会那时不一样了。” “因为不一样,所以才来请求你。除了依据你的友情外,别的法子一点也没有。” “在这种事情上,还是不要奢谈友情。你不要太难为我。” “抛弃我吗?” “不是抛弃与否的问题吧。” “他们怀疑交给岸本先生的钱是我私吞了呀!” “听说不是受到了检察的审讯吗?这种时候,成为证据的东西越发不能留下了。” “受到过隅野的审讯。” “隅野!是隅野刚士吗?” “是的,他在东京地方检察院特别搜查部。” “为什么?!”北杉愕然得惊慌失色。 “听说是特别搜查部知能犯部门的检察官,专门处理行贿受贿事情的。” “专门处理行贿受贿,为什么要审讯你呢?” “他没负责我的案子,他是到地方检察院来碰到我的,他想竭力帮助我。”家田充满讽刺意味地说,“隅野该不会嗅出什么来吧?” 北杉更加不安了。 “喂,到底出了什么事呀?” 家田幸灾乐祸地注视着北杉的反应。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明白你被特搜部盯上了会发生什么吗?” “知道。因为知道才要你好好地对待我。” “如果特搜部也出动的话,就越发不能留下字迹了。” “如果万一没有证明,我还有记录会起作用的。你若不救我,除了自己保护自己外,别的什么办法也没有了。” “恫吓吗!” “哪儿的话,你不是可以恫吓得了的人。对不起,只是使我明白了过去的友情,在现实生活中无一点用处。虽然这种事理早就透示出来了,但是,我还是抱着不放。对不起了,叫你为难了!” 家田站了起来。 十一年,仅仅十一年的岁月,必须承认,他们的友情就象隔着大海一样淡薄和陌生。 毫无利害冲突的学生时代的友情,是纯洁无邪的。纯洁得如同水晶一样透明,以至对社会上的污浊,完全没有免疫力。 现在,他们才体味到在父母慈爱下,在与世隔绝的校园里,相互发誓的友情,是非常脆弱的。 正文 第十二章 亲信可疑 <er top">一</h3> “上次和家田会面后,还来往吗?” 贤良一边换衣服,一边好象突然想起来似地说着。 他今晚出外赴宴和往常一样很迟才回来,全身散发着酒气。 侍候丈夫换衣服的美弥子,对丈夫的问话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回答不上来。 “没想到会发生这种完全出让意料的事。”贤良好象自言自语地说着半截话。 “但是,对家田的怀疑好象毫无根据吧!”美弥子无意中成了辩解的语气。 “暂时是那样,可是却给公司捅了不小的漏子。” “本是公司命令他干的,却嫁祸于家田一个人,的确是太惨了啊!” “什么公司命令不命令的,公司又没有命令他悄悄地去偷女人,招来了如此大的麻烦。你没有被家田迷惑吧?” 虽是毫不在意的调子,却是在探底。 “太过分啦!我是那种女人吗?” 美弥子的语气很强硬。按照丈夫的旨意去接近家田,如果反遭怀疑的话,她是受不了的。 “不,并不是怀疑。不管怎么说,因为家田是玩女人的离手。” “没有证据,就不要随意指责。” “你怎么知道没有证据?” “报纸上有报道。” “那是有关杀人嫌疑的吧。他私吞公款,私通女人的嫌疑并没有解除。” “私吞公司的钱,真的吗?” “没有把政治献金交给对方,有私吞的嫌疑。” “没有收据吗?” “不能要收据。” “不能要收据,怎么轻易怀疑家田私吞了呢?” “是这样的,实际上是想抓到证据,不是请你协助我吗?” 美弥子立刻意识到,她不知不觉地披丈夫引入了正题。 现在新美典正并不可怕,怕的是家田的存在对公司的危害最大。 贤良一边观察着美弥子的反应,一边慢慢地把目的讲出来了。这是贤良的惯用伎俩。谈话始终吸引着对方。 “为什么呢?” 美弥子虽然知道上了贤良的圈套,但忍不住地追问了一声。 “家田担任新美的记录员,对公司重要会议的机密事项作了详细的记录。而且,去睦美会后,公司所有的政治献金都经由他的手,如果他的记录万一落到了密察、检察的手里,是一个祸患。” 象要弄清其中的奥妙似的,贤良视察着妻子的脸色。 美弥子看出了丈夫的算计,却装着毫无觉察的样子。 “现在家田仅仅是杀人嫌疑而被提审的,可是,说不定什么时候,公司的隐秘全被警方注意到的。” “公司有那么厉害的秘密吗?” “象鹿谷这样的大户主,有许多无法碰的斑痕。不用侦探就有很多斑点。这些隐痛家田都一清二楚地捏在手里。现在家田对我们公司来说是颗炸弹。” “你说让我干什么呢?” “干什么?”这是不言面喻的。贤良偏偏装得好象追着非问不可似的。 “接近家田,设法弄清那些记录是否存在,如果有记录,就要不惜一切手段把它弄到手。” “如果没有怎么办呢?” “弄清楚没有也行。怎么样,给我干吧!” 贤良的口气,使人感到有一种无法拒绝的自信。对于美弥子来说,看到家田并不是不愉快,相反,心里倒非常激动。 只要作为丈夫的玩偶的美弥子,瞬间又回到天真的少年时代。现在,她只不过是按照丈夫的旨意去行事。如果没有拿到丈夫这个旨意,她是无法奢望和家田会面的。在美弥子看来,遵循丈夫之命是恢复青春寻找欢乐的便宜事情。 <er h3">二</h3> 搜查经过了漫长的一年。 不起诉家田是搜查总部的一大失败。由干家田这种住着公寓的小职员的出现、使得他们急于求成的搜查落了个事倍功半的结果。 虽然并没有完全解除对家田的怀疑,但是,在证据方面没有得到可以给家田定罪的资料。因为针对检察的不起诉裁决,搜查总部只是作了敷衍的搜查。搜查工作于是绕了一个大弯子。 首先,如果家田不是犯人、那吉野染子是谁杀的呢?根据解剖推定的死亡时间是下午七点到晚上十点。这三个小时内,家田到染子家最迟是在晚上十点。他如无罪的话,那么犯人一定是在晚上十点以前作案的。 可是对现场周围进行了彻底的调查,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情报。重新调查染子的生活史,一个不漏地搜查她的两性关系,于是浮现出几个与她有关系的男人,但紧接着是一个又一个地被否定了。 “听说吉野染子生前讲过要改变人生的方向,这句话里含若重要的线索,就是说,在转换方向的前后,她所接触的男人里有一个是犯人。” 那须在搜查会上陈述了自己的见解。他的见解提出了在前段搜查没有发现新的线索之下以转换搜查对象的设想,以转换时间为界线,对前段搜查不放弃,同时开始对后段展开搜查。 “就是说,你认为在转换方向的某一点里,可能潜藏着犯人?”山路刑事部长问。 “就以上看法,首先想听一下大家的意见。” 那须并不急于摆出自己的结论,他担心这样会给人以先入为主的感觉。 “假如犯人是促其改变人生方向之人,那么,作案是在她改变方向以后的事情了,是吗?”草场问道。 “并不只限于之后吧,之前的人也可能促其改变人生方向。”横渡语气庄重地提出了异议。 “这样设想,如果只是对某人厌倦并分手,确定此点为其转机,那么好象染子又不再工作了。使她决定改变工作的强有力动机、同样源于她在人生旅途中的一种前所未有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是更为妥当吗?”河西对草场的看法表示赞同。 “我认为把转换方向的前后分开,没有多大意义,为什么呢?因为,被害者还没有转换方向,是在转换方向之前就已经被杀了。” 迟纪全盘否定了那须的意见。 “也许我的话没说清楚,我的意见是促使她决心改变人生的方向的原因,是在她原有的人事关系之中呢?还是如刚才河西君说的那样,在最近的人事关系中?”那须作了补充说明。如果按照那须的意见,就只要搜查染子的新的人事关系就够了;没有必要去纠缠以前的生活史。 “我以为原有人事关系也可能成为新的人事关系的契机。假如:与旧友邂逅巧遇,与初恋情人邂逅相遇,燃烧起旧时的恋情,产生转换方向的想法,这些难道没有可能吗?”迟纪固执己见。 “当然,初恋的情人嘛……”那须嘟哝了一句。照迟纪的说法,她过去的人事关系也不能排除。 “我认为,还是把时间缩小在决心转换方向的人事关系上比较合适。” 一直沉默着的下田终于开口了,于是大家立刻把视线集中到他身上。 “就是说被害者身边的男人是她原有的异性关系。首先,竹村大臣、宫地忠男、家田的上司新美典正、竹村大臣的上司岸本舟行原总理也不能除外。还有铃村太丰和品川福利卫生大臣,也包括这些人的秘书和喽罗们,在这些人中间,是否有促使染子转换方向的人呢?我认为首先可把大人物排开,关键是大人物身边的那些喽罗,他们有机会接触染子,我认为他们才是下步调查的重点,” “首先查一下和被害者多少有点关系的VIP的秘书及喽罗们。”山路说道。 “VIP周围的人活动非常频繁,不可能全部控制这些人,他们中也许有漏网的分子。” “这么说,你怀疑原有的人事关系?”山路问道。 “我怀疑原有关系人的周围是否潜藏着新人物。听说被害者深居避世,不大外出,我认为在街上与旧友或者初恋的情人碰面的可能住极小。不管怎样、对方首先要有机会接近她。这种情况,在受着双重控制的公寓结构里,推销员或偶然的外来者进到里面的机会很少。就是说,能接触到她的人就象家田那样的有事者,这些人物如果是最近才来的话,难道不能说是原有人事关系中隐藏着的新的人事关系吗?” 大家感到下田的意见打开了新的窗口。吉野染子只是被当作踏入财政两界的跳板加以利用的,以竹村雅臣为首的一帮人物在她身边神秘地时隐时现。但是这帮家伙要想杀人得冒很大风险,他们混在政界和财界权谋的漩涡之中,不论对多么出色的玩偶,为了玩偶,他们也会无所顾惜,冒一切风险去拼搏一下的。 即使处置深知内情的女人,与其说深知内情是危险的,不如说处置的危险还要更大。而且,她身边的大人物们都有充分的证明,说明发案的当天晚上不在现场。而这种证明,虽是一种偶然性的,却又显得丝毫没有做作。 拿竹村来说,原定八点结束的会议偶然延长了,成了幸运的不在场的证明。其他人也同样因侥幸而得救,而且,根本没有采取防卫措施。 由于以上理由,排除了大人物作案的可能性,但是,不能说他们的亲信没有漏出的破绽。 下田的说法,同样否定了那须认为隐藏在原有人事关系中的犯人的说法。至少可以认为与其追溯被害者的生活史,不如搜查她身边的对象更为合适。 议题再次转入到动机上面。 “假定在死者生前新结交的关系中有人仔有杀人动机,那么,设想会出现怎样一种情况呢?” “假如染子一方,由于燃烧的情火冲昏了头脑,不是给对方添了麻烦吗?” “男的只打算玩玩,女的却当真了,于是,男人就有些手慌脚乱,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 “如果竹村或者其他的VIP的亲信与她发生了关系,那么染子曾威胁他,要向他的头目告发。” “就是说他自己打算意寂改变人生的方向,对方却不能改变。” 通过搜查会议,打开了新的视野,制定了以下的搜查方针: 一、彻底搜查每一个与被害者有关系的重要人物的亲信; 二、追寻留在狗嘴里的纤维断片; 三、调查以痴情怨恨为主体的杀人动机; 四、再次探寻和调查现场进出者。 <er h3">三</h3> 隅野刚士有一种感觉,好象家田干朗获释的消息救了他,同时,又被仅仅触及到一条漂起的大鱼又让它跑掉了这样一种复杂的感情压抑着。 家田身边有极其腐臭的东西,警察也疑惑不解,他们似乎希望检察插手。关于搜查对象检察拥有指挥警察官的一切权力。可是只规定警察在极个别的事件中有配合的义务。所谓一般的指挥权,是一个相对抽象的概念,双方未必能够友好地合作。而且,如果双方追查问一事件,免不了明争暗斗。 况且一不起诉,警察的心里就蒙上了一层灰,好不容易抓来的嫌疑犯,因为检察不起诉、搜查工作就前功尽弃了。在警察看来,对不相信自己搜查结果的检察,如同是嫌疑犯的同伙一般,常怒目而对。检察没有直接参与搜查部门的实地工作,不习惯也不能去一个一个地调查核实。检察受理案件一个月平均五六十件,自然而然地以警察的搜查为依据,决定其起诉或是不起诉。在这种情况下,不加分析地完全以警察的搜查为依据,是很危险的。检察首先要严格地查对警察的搜查记录,双方的合作关系,容易终止法律上的空文,变成实际工作中的对立关系。自从开始搜查杀人案件以来,搜查二科就有插手的嫌疑。达也许因为杀人动机与财、政界有关系吧。但是,面对这不封闭的结构,很难说警察会有什么真正的远见卓识。 被害者是现任财政大臣没有公开的情人,包括她的公寓都是企业方面配备的,因此,从这里就能找到企业与财政界之间的暧昧联系。 但是,感觉告诉隅野,“封闭的结构”决不是如此简单,吉野染子及其公寓是树枝的顶端,在它下面隐藏着巨大而腐朽的根须。如果追查家田干朗,一定能从树叶追到树根,这种预感一个劲地在他脑海中盘亘。 大里在隅野的指导下,悄悄地对睦陵美会的周围展开了侦察,虽然大体摸清了睦美会的主体是鹿谷建筑派的贿赂代理机关,但是没有得到任何具体的证据。 “巧妙地加以伪装,表面上经营由共同利益结合起来的福利事业,给各政治家安上顾问或者讲师的头衔、贿赂则以顾问费、讲师费等名目支出。”大里作了报告。 “仅这些项目应付不了庞大的贿赂需求吧?应该有贿赔本身的没能表露出来的肮脏交易,我们要查明的正是这方面。” “对贿赂现场作了谨慎的选择,使人无可乘之隙。”大里根据侦察的经验提醒说。 贿赂的证据,取决于当时的记录和可疑者的供词,以及关系者或第三者的证词,这些只存通过强制性的搜查,扣押证据、拘留可疑者、审问可顺藤摸瓜地追下去,方可获得。 但是,以强制见长的检察,在决心进行强制性搜查之前,要积累犯罪证据,任意搜查,但不能靠行使权力来收集证据。所以,需要毅力和时间,从案件的周围去沉着细心地发掘展开工作。正因为贿赂被称为“秘室犯罪”,所以收集证据是极为困难的。 任意搜查过程中,倘对方有所觉察就会销毁证据资料。所以,必须绝对保密和不走漏风声。 特别是“检察承认”的事件,最初多半依据检察掌握的有价值的资料而定,搜集证据也非常辛苦。 “说起睦美会,主要人员只有家田一个人,如果他是傀儡的话,从他的接触的同伙中会露出贿赂金的去向和范围吧,希望紧紧盯住这个人。” 学生时代的好友,现在倒成了他们的猎物,不过在腐烂的地方,不能选择猎物,这是特别搜查检察的习惯。告别学校十一年来,这种习惯隅野已铭心刻骨了。 隅野刚士从东都大学法律系一毕业,通过司法考试,经过两年的实习,就走上了检察的道路。在赴任浦和地方检察院之前,在前桥和京都任过职,八年后被提拔到东京地检特搜部。特搜部也可以说是搜查贪污腐化的前敌指挥部,做的是揭露在权力和财力中枢作恶的营生,是“吃力不讨好”的工作。那些蚊虫寄生在财政界,有许多人本身就是权力、财力的象征,他们集聚在财政界,图谋进行智能武装起来的彻头彻尾的犯罪活动。仅以单纯的正义感和使命感去和他们斗争,不仅逮不住他们,反而会自投罗网。对他们来说,有效的只兽事实。只要记录了完全的事实,就能够相他们相抗衡,从而一举把财、政、官三位一体狼狈为奸的不法大臣们击败。 事实主要从收簿上查找收集,政、宫、财界的交着点是金钱。他们为了掩盖非法款项的去向,伪造帐薄。为了识破账簿上的真假,必须要“啃”帐簿。特搜部的成员甚至被称为帐簿检察,对簿记会计学都颇精通。隅野在税务大学也接受了簿记会计学的特别研究班的学习。 东京地方检查特搜部,设立于昭和二十四年五月(1949年),目的是揭发起战败后的混乱,窃取军需物质的违法乱纪事件。它们的前身是隐藏事件搜查部。开初,也管公安方面的案件。在新设了公安部后,它就成了专门搜查智能犯罪活动的专门性部门了。 至今经手的重要案件有:昭电疑案、造船疑案和共和制糖、日通案件。 这是特搜部在权力中枢挥舞其斩妖剑的光辉历史。但是,在造船疑案上,他们却跌了一个不小的跟斗。复仇不成,反而被害,刻下了苦恼的皱纹。 尽管怀疑,但不少检查机关力不从心的案件还存在。开发电源、印度尼西亚赔偿问题,大坂光明池国有地处理拍卖问题,九头龙川电站问题等等,这些浓度很大的蹊跷案件,尽管国人有所耳闻,但全都是不了了之,原因是没有抓到有罪证据。 从迄今的新闻报道和大里收集的综合调查资料来看,围绕预定建设全国十一所休养基地计划,暴露出了政界和建设行业规模巨大的贪污构图,而且岸本舟行坐于此案的顶端。在休养基地规刘方面,担任重要角色的竹村财政大臣,仓敷英进建设大臣及铃村太丰都是岸本派。福利卫生大臣和品川舟治是现总理天木义德派,但是天木本身受岸本派的支持才得以爬上总理宝座的,故被称作是岸本的遥控内阁。 岸本本来就出身于建筑世家,两次出任建设大臣,在建设省内部扶植势力。该省背地里被人骂为岸本的“私设省”。他和实业界的关系很深。在现今的公共事业计划方面,不断地和实业家私下里勾勾搭搭,但是没有露出狐狸尾巴。 岸本令检察吃过不少苦头。即使现在,在民友党内部也拥有最大的帮派,对于现政权实行强制、实行隐藏的“院政”控制。 检察对岸本怀有深深的怨恨。从那以后,对似乎与不可否认的在位党派有牵连的非法行为,检察都极为慎重。如果准备不足,仓促地与之对峙,就有可能在权力的淫威下,使搜查工作土崩瓦解。尽可能地不去触及权力的中心,只是旁旁敲侧击那些不受政治压力之扰的非主流或末流人物的非法行为。这种心理,虽然说不上十分准确,但毕竟只是一种客观的倾向。但是,这不是检事所应有的态度。检察正确的态度应该是不把任何的压力和干扰放在眼里,大胆无畏地揭发不法行为。不法行为越接近权力,规模就越大,根也越深。权力是培植不法行为的根基。避开权力拘留不法行为不是真正的揭露。 但是,权力拥有立法权,以法为准绳的检察,作为法的执行者,即使是坏的法律或者法律的滥用,也不得不照法律规定去做。法是正义的象征,不照法去做就成了恶的使者,遏制了正义。权力也能扼杀法律。 检察机关是坚守正义的最后堡垒,检察败在权力面前就意味着“法的死亡”。 现在附在隅野身上的臭气,既是来自权力中心。查明腐臭的发源地,是针锋相对地进行呢?还是退避三舍、敬而远之?进或者退只在指顾之间。隅野一个人出来,当然不是对手,特搜部团结一心、群策群力、才能战而胜之。 现在是从底下慢慢向猎物逼近的阶段,射程还远没有达到。 正文 第十三章 新的窗口 <er top">一</h3> 美弥子与家田不定期地在第一次约会的饭店酒巴间里幽会。 “这回真够呛啊。”美弥子一时想不出合适的话。家田的脸色有些憔悴。 “倒霉啦!”家田极难为情地佯装着笑脸。 “对不起!什么忙也没帮上。” “有些替我担心吧?”家田端详着美弥子的脸说道。 “‘担心了吧’,说得这么轻巧,我连觉都睡不稳呢。”美弥子埋怨道。 “对不起!那纯粹是抱有偏见。” “那么怀疑全部消除了吧?” “不消除能释放我吗?” 家田突然好象不安地环视了一下周围。午后的酒巴间,微微发暗,客人稀少。 “出了什么事?” “没有什么,总觉得有人窥视我们似的。” “有谁呀?” “不知道,也许是我疑心生暗鬼吧。” “没有人窥视我们,放心吧!” “总觉得有人在盯梢。” “莫非警察……” “警察不会盯梢的。”家田略微提高了点声音。 “真正的犯人还没有一点线索吗!” “搜查好象停滞了。” “尽快抓到凶手就好了啊!” “的确。公司和社会上的人都戴着有色眼镜看着我,大家都在怀疑我。” “没有这回事,一开始我既不相信你有罪。” “真的吗?” “真的,你不是能演出那种恶作剧的角色。” “只要你相信我,就行了。”家田投以热情的目光。 “我们在学生时代就有很多值得信赖的东西,毕业后很快都失去了。只有友情,到什么时候我都愿相信。” “友情吗?”家田感到有点酸不溜秋的味儿。 “你失去的东西是什么?” “很多啊,但具体又说不清是什么。我总感到自己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 “你也有失去了的东西吗?但在别人眼里你该得到的都得到了。” “是啊!我究竟得到了什么呢?” “一位大人物的夫人,将来也许就是鹿谷建筑公司社长的夫人,还能说什么也没有得到吗?” “仅以这些浮在表面上的东西,不能说明得到了什么和失去了什么吧。” “我可以提一个问题吗?” “说吧。” “你现在幸福吗?”家田单刀直入地问道。 “你怎么看呢?”美弥子这一反问,避开了正面回答。 “是啊,如果真幸福,现在就不会同我这样幽会了,难道不对吗?如果说本来就是幸福的,那么我们这种幽会就是逢场做戏。” “我可设有欺骗你。”美弥子感到一下子被击中了要害。 “如果不是说谎,那么你不幸福吗!”家田追问道。 “幸福不幸福在短暂的时间里得不出结论,人生的评价,不能简单地下结论呀。” “人生的评价,结局是不到死不下结论,对么?但我问的不是一生而是你现在是否幸福。” “我现在想打开一个新的窗口。” “新窗口?” “我以前一直都是从已开的这面窗口去展望就感到满足了。后来也是这样做的。但是跟你再会后,我就想打开另一面窗口。” “我不就是那面旧窗口吗?” “你这面窗口的存在我是知道的。可是,它从来就没有敞开过。” “想打开吗?” “只要你方便的话。” 两人的目光对视着。旋转在周围的话题,蒸汽般地冒了上来。他们都不是学生时代的那两个人了,这一点他们都非常清楚。那么冒上来的是指什么呢? “不知道打开了窗口能发现什么?” “你也能这么说么?” “咱们换个地方吧。” 家田的声音嘶哑了。美弥子已下定决心了。她结婚以来一直是贤良的玩偶,是玩偶就不能抵抗,只有完成玩偶的任务。与家田约会也是执行贤良旨意而充当玩偶的角色。但是,她自己的意志却想打开一方新的窗口,从这时起,她就不再是丈夫的玩偶了。 家田是她年轻时选择的佳偶之一,但事实这背了这种愿望,她和贤良结了婚。她觉得人生就是这么回事,丝毫没有省悟到自己被当成了玩偶。只要没有这个明确的觉悟,她就不可能对自己产生任何一点意义上的怀疑。 与玩偶诀别同样需要这么漫长的岁月。若不是她的丈夫授意她利用过去的友谊接近家田,她也许永远不会产生怀疑,也永远不能觉悟过来吧。 对于美弥子来说,年轻时的友谊并不是最主要的,即使没有它,她也能走完人生的路程。它在现实中没有任何具体的意义。但是对她来说珍贵的东西确实只有一个,那就是她的丈夫试图玷污的这个东西。不,实际上已经玷污了。在脱离玩偶作一个有自己意志的人开始生活时,她根本不想为丈夫的使命去牺牲。如愿意为之牺牲的是全心全意为了旧的友情,以冒犯世间的伦理,向丈夫举起反旗。这种行动与其说是为青春好友而牺牲,无如说背叛丈夫这一点更具有意义些。 <er h3">二</h3> 家田干朗和度谷美弥子在饭店的一间房子里共同渡过了几个小时。 这件事,大里己向隅野作了报告。 隅野并不知道这时的鹿谷美弥子是他往日的“青春女神”。 大旦跟踪家田,证实了家田在市中心的一家饭店里跟女人相会后,马上走进了饭店的客房。 大里耐心地继续监视他们。不久,两人终于出来了。他又跟踪在女人后面,直到查清她的身份。 “家田同他公司的要员夫人之间的暖昧关系,令人吃惊!”隅野揣测着大里报告的份量。 “女的丈夫鹿谷贤良和家田所属的新美常务派对立。家田是在跟敌对帮派头目的妻子私通。”大里把鹿谷建筑公司内的帮派情况作了说明。 “真是奇怪而错综复杂地纠葛在一起,当然,鹿谷贤良也许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吧。” “鹿谷贤良就是承认他们的关系,家田便有两个女人了,他好象对妻子根本不感兴趣。” “不感兴趣和偷情不一样。他也许不知道这样做将有一场多大的骚动!在市中心的饭店里和女人幽会,真是好胆量啊!” “我也感到这点不可思议,看上去女人的态度似乎很严肃。” “家田和庞谷贤良的妻子私通,对杀死吉野染子有微妙的影响。” “对家田有利还是不利?” “都不能说。两个女人的主人都是影响家田职位的实权人物。家田如果和两个女人私通的话,胆子也真够大的了。偷的都是大头目的女人。但很难想象他敢如此地舍命玩火。” “警察好象还没注意到这一点。” “请你牢牢地盯住这两个人,然后,调查鹿谷贤良妻子的身份,也弄清两人是由于什么机缘相识的,在公司相识的?还是在公司外面相识的?是什么机会相识的?” 隅野向忠实的部下交代了任务。他的脑海里闪现出了往日的面影和家田这位伙伴不规矩的坏名声。 正文 第十四章 现场转移 <er top">一</h3> 新的方案制定后,扩大了搜查面,搜查主要集中在被害者身边的VIP亲信们,他们是搜查的重点。但是,这次搜查却遇到了意料不到的困难。浮在表面的司机和秘书算是好不容易作了调查。 然后,在复杂的特权和权术的错综复杂之中生存的政治家,在攀附他们的许多亲信们背地里都在积极为其活动。他们是潜藏在地下水道里,带着秘密的使命活动者。他们是在幕后操纵的现代地下行动奸细,就象人们在洛克希德飞机事件中所看到的,他们栖息在政治的阴沟里,害怕阳光。他们是作为不存在的人而生活着的。要想使这些不存在的人们暴露出来,搜查工作遇到了无法开展的阻力,他们中有的人闻讯就立即辞了职。必须耐心才能把他们一个一个查出来。 由于警署派往搜查总部参加搜查此案的茂木刑警有些呆板。他查到了被害者生前最后使用的垃圾袋。因为清扫垃圾是在尸体发现之后不久,趁还来得及时,可以捕获到一些线索。幸好垃圾袋上写有房间号码。 垃圾是从现场分离出去的一部分,里面也许有犯人的遗留物。茂木想。 “发案前倒掉的垃圾不会有犯人的遗留物。”有人提出了反对的意见。 “倘若紧接就发生了凶杀案的话,遗下物件的可能性是有的。”茂木坚持自己的看法。或者衔接的痕迹就夹在垃圾里面,或犯人没有顾到垃圾也要防备吧。 茂木搜寻着被害者的“最后垃圾”,垃圾的大部分都是刚刚用过的废弃物,从这儿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茂木为之而倍加留神却一无所获、真是煞费了苦心。 但是,茂木考虑到“分离的现场”,除垃圾外,也许还有其他物品。 他在家里向妻子打听,他认为家庭主妇的眼光里也许会有什么特殊的东西。他问了妻子。 “垃圾以外嘛,”妻子凝思着,她已经习惯了丈夫奇怪的提问。有时,她作为女人的不起眼的看法、却启示丈夫去开辟探案的新途径。“垃圾以外嘛还有报纸和杂志。” “没有别的吗?” 她最初的回答,茂木并不满意,因为已经确定案发前后废纸收购员并没有来过。 “别的就是大件垃圾了!” “大件!” “大件会有些什么呢?” “可要问你呢。” “不是垃圾,那是不是送到洗濯店的衣类东西呢?” 这是值得注意的!可惜,发现尸体的人就是洗濯店的店员,委托洗的东西已送来了。同一洗濯店的东西也全部送来了。那里面没有“男物”。 “是啊,最近有许多人把不喜欢的衣服当作垃圾、破烂扔掉。有的衣服还相当不错,我甚至想捡回来穿呢。” “破烂衣服!” “那是些一点也没破的衣服,有的是崭新的女西服。女孩子们认为不流行了。有的买来了,稍不中意,就扔掉了。我却不相信,他们却那么不在乎。” “你捡没有?” “我是想捡,但是我没干过那么下贱的事。” 茂木回想起一件事。案件发现时,该公寓的管理员正在整理衣服一类的东西。 会不会是公寓的住户扔出的破烂衣服呢?茂木根据妻子的启示,向管理员询问了情况。 “啊,啊,是那件事吗?住在这座公寓的贵人很多,还能穿的东西连续不断地被扔了,我觉得太可惜了,除短裤外,我把它们都送给了想要的人,或者送给外国难民。” 五十岁左右、十分和善的管理员,慢吞吞地作了介绍。 “那些衣物里面有没有501号吉野染子扔出去的东西呢?” 茂木急忙问道。那心情象一个溺水者连稻草都抓一样地急切无主。 “有啊。”管理员十分随便地应答着。 “有!?” 过度的反应使管理员吃了一惊。 “那么扔出去的是什么?” 茂本紧紧追问了一句。但是仅仅凭扔出去的衣物之类东西,是不能找到线索的。 “出事的头一天,我在整理积存的破烂衣服时,吉野说她也有几件不要的衣服得清理一下,拿来了几件连衣裙、喇叭裤,尽是些和新的一样的上等品。我问这样好的东西也要扔吗?她说样式不好看。那两件衣服很合我女儿的身材,我就把它带到家里,女儿果然很高兴地穿上了。” “那件衣服里没有什么东西吗!” “东西?” “例如:记录本啦,收据啦之类的东西……” “唉呀,没怎么注意啊。拿出来的衣服一般口袋里都翻过了,也有些忘记拿出的钱和重要文件之类的东西。” “吉野的口袋里没有什么忘记的东西吗?” “没有什么。记得喇叭裤口袋里有一盒火柴。哦,想起来了,吉野说她不喜欢有口袋的裤子。” “火柴是什么样的!” “咖啡店和酒巴间里常常免费赠送的那一种。” “还记得是哪个店的火柴吗?” “嗯……不记得了。” “那火柴还在吗?” “在。” “还在!?” “我儿子收集各种火柴的标签,问一下他马上就明白了。” “谢谢,请你这就去问一下。” “好吧,现在他刚好从学校里回来。” 管理员拨了自己家里的电话。 吉野染子喇叭裤里的火柴是新宿的“t别馆”咖啡店免费赠送的。 茂木知道那家咖啡店,它是作为票据掮客和不受欢迎的小股东者流麋集的地方。最近他还多次听说过该店。 “避世”不太外出的染子,却藏有掮客咖啡店的火柴,不过,那店也不是禁止一般客人入内的,倘若地形熟悉,她途中顺便进去一下也是可能的。 茂木亲出去了“t别馆”。馆子离新宿车站东口颇近,一般日子,下午几乎都是客满。顺着铁路线,狭长的店内相当宽敞。话筒不断地传呼着客人姓名。每当这时,眼神敏锐的男人们匆匆忙忙、来来去去,整个店里笼罩着杂乱不堪的气氛。但是,训练有素的服务员却周到地接待着每一个顾客,态度和蔼而庄重。每次送东西上前时,就打一声招呼:“请你稍候。”使人感到亲切惬意。一般的客人也占有相当数量。这里给人的印象与其说是一个掮客之地,无如说是一个气派兴旺、生意兴隆的店。 店内的男男女女格外引人注目,他们似乎在等人,似乎在等着幽会。吉野染子也曾在这儿等着幽会吗?如果把这里作为定期的等候幽会地点的话,服务员也许对他们留有印象吧? 茂木拿出了染子的照片,老板帮助成木询问了所有在场的服务员,可是谁也记不得了。老板说刚巧有五分之一的服务员休了假,可以到时间问他们,不过希望不大。要是染子经常利用这个店的话,五分之四服务员里总会有人瞥见过她的。 好不容易追溯到这里,但是,仍然一点线索也没拿到。如果说染子未曾利用过“t别馆”,那么又是谁把这儿的火柴带到她那里去的呢?总会是有人把火柴带到她那儿去的,这是肯定的。在染子住处进出的有好几个人,他们之中的谁把火柴带进去了,也是可能的,不足为奇的。 咖啡店不收钱的火柴,并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况且,听说当时差不多不使用火柴了。这么说,可以认为,吉野死之前,火柴就已带进了她的房间。 可是,至今为止搜查结果表明,在她死后,除了家田就没有一个人去访问过她。那么,是谁把火柴带到她那儿,却又没有露面呢?为什么要隐身匿面呢? 茂木刑事的第六感官一个劲儿地活跃着。 他走访了家田,询问了有关“t别馆”火柴的事。 “我不吸烟。”家田的回答非常冷淡。 “你去过新宿的‘t别馆’吗?”茂木不死心地追问。 “去过。”家田毫不隐讳地作了回答。 “经常去吗?” “不,只去过一次。” “噢,那是什么时候?” “去年的九月中旬左右。” “若是可以的话,能否告诉我,你是因为什么事情才去的呢?” “只能说是为私事。” 茂木听了私事这个词,联想到“t别馆”等待幽会的那些男女的身影。他也和女人在那儿幽会过吧。茂木象个败下阵的公鸡,垂头丧气。 “‘t别馆’的火柴盒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家田望着他,反问道。 “吉野的住宅里有‘t别馆’的火柴。”他省略了有关分离现场的说明,一语道破。 “‘t别馆’的火柴,是真的吗?”家田的脸色悸动了一下。 “是真的,有什么线索吗!” “不,不,没有。” 家田有点惊慌失措地否定了。 <er h3">二</h3> 茂木的追踪到此又受挫了,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总部。 傍晚,散向四面八方的搜查员们都回来了,在一起汇集一天的成果。有收获时,会场的气氛活跃,没有收获时,情绪就低落,连话都懒得说。搜查员们把这称为“胜利的一天”或“失败的一天。” 今天似乎是“失败的一天”,眼下的失败可以说是太惨了。茂木一回到总部就精疲力竭懒得开口,想到自己的着眼点脱了靶,一天的搜查以失败而告终,疲劳就一个劲儿地奔袭上来。他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后,先叼了根烟,打火机却好象没了汽,怎么也打不着。 隔座的河西刑警递过来火柴。终于点着了火,刚要还给河西。河西说:“你拿着吧。” “实在对不起。” 谢了对方,想放进口袋里去,无意中看到了火柴的商标,他立刻瞪大了眼睛:这是“t别馆”的火柴。 “河西,这火柴在什么地方搞到的?去了‘t别馆’吗?”茂木禁不住大声问起来。 “什么‘t别馆’?”河西用悠然自得的调子反问道。 “就是这盒火柴的咖啡馆啊。” “不错,是有个‘t别馆’,我才不去那种地方呢。” “那么是在什么地方搞到的呢!” “请稍等等,好象是从谁那儿要的。”河西在回忆着。“是的,这盒火柴今天在探询时向人家要的……” 河西想起来了。 “谁呢?”茂木急切地问。 “是岸本舟行的办公室,议员会馆的……” “岸本舟行的……岸本给的吗?” “莫非……那里的秘书,确实叫北杉,还有要来的名片。这盒火柴怎么了?” 河西好不容易抓到了反问的机会,因为他被接二连三的提问,问得没有反问的余地。 茂木简短地说明了好容易才摸索到的这个火柴的来龙去脉, 听着听着河西的脸上变了色。 “这么说这火柴有内幕吗?啊,对,有了,北杉隆章秘书,这是他给的名片。当时,打火机点不着火,就借用了他的火柴。这样一来可以和带‘t别馆’火柴进房间的人联系上了。这样偶然的巧合就如电流的天线和地线的一样,发生了短路。” “仅凭这一点,当然要短路,可是,岸本舟行的秘书和家田干朗确实接触过,而且,有可能他也出入于染子的住所。” 茂木联想起家田所说现场发现‘t别馆’的火柴时,他那一副狼狈相。他个人的秘密,不也是北杉的秘密吗?也许他想不让人知道与北杉在‘t别馆’会过面吧。听说北杉以前是在岸本的选举区,最近才调来东京的。他说因岸本的事去过染子的住所一两次,可是在吉野死前一个月左右他没有再去了。 “也许是撒谎。北杉隆章是怎样一个人?” “一个稳重的美男子,使人感到是一个很能办事的秘书,三十岁左右,和家田年龄差不多。” “结婚了吗?” “这个没有问,大概结婚了吧。” “有资格作吉野染子的情人吗?” “完全有。但是接触机会很少,看不出任何动机。” “也许有隐蔽的幽会地点和隐匿起来的动机。” “重点调查北杉看看吧。” 现在,仅仅是根据火柴连接起来的微弱关系,初次接触到北杉秘书。咖啡店的火柴是大量上市的东西,而且同一咖啡店使用这种火柴的客人也很多,何况‘t别馆’是一家占着有利地形的大咖啡店,这样含糊的资料,与杀人犯联系起来是要惹祸的。搜查工作容易陷入因境。 但是,岸本的秘书有‘t别馆’的火柴这件事,不能白白让它从眼前晃过去。它本身就具有吸引力。 环绕北杉周围秘密展开了调查。虽然并未露出和吉野染子有什么关系,但切不可掉以轻心。如果认为是凶手,那很快就会调查出来。 北杉十一年前毕业于东都大学政治经济学系,之后在地方报社工作了几年。当了岸本舟行的私人秘书后,主要在选区活动。据说来东京是在几个月之前,这正符合下田说的“原有的人事关系中的新的人事关系。” 搜查总部注意到了北杉和家田是同期的同学,也许他们之间很早就有了联系。家田在“t别馆”会见的也许是北杉。那么,隐藏北杉的名字意味着庇护吗? 首先,茂木决定询问一下这件事,于是便与河西同往。 北杉决定在赤板附近的咖啡店里同他们见面。 河西已经和北杉很熟了,河西喋喋不休地描绘北杉是个“庄重的美男子”,运动员的身材,经过训练的健壮体魄。脸色白嫩到有些和体魄不相称。一身西服适中,宛若一个生存在黑暗世界里的一尘不染的骄子。 “前几天打扰了,今天又叫你出来,实在对不起!”河西机敏地和他打招呼。 北杉的神情有点慌张。“还有什么事吗?” 好象刑警要求他再次会面深感不安。这种不安却以自然的表情出现。 “不,没有什么大事情,只是有件小事想证实一下。” 河西好象为了消除对方的紧张心情说道。 “是什么事呢?” “实际上是这盒火柴。” 河西把‘t别馆’的火柴拿到北杉面前,北杉从从容容地把它拿起来。 “火柴怎么了?”他反问道。表情没有一点反应。 “这是前几天我拜访你的时候,你给我的。” “我……?啊,有这么回事!”北杉好象慢慢地想起来了。 “我的打火机打不着了,是你给我火柴的。这是‘t别馆’的火柴,你经常去那儿吗!” “‘t别馆’吗……唉呀,记不得了。” 北杉装作一边回忆,一边试探着对方的真实意图。 “可是,火柴不是你去‘t别馆’时带回来的吗!” “关于火柴的事记不准了,‘t别馆’的话,去过两三次,因为那儿有谈话的包厢,谈话方便。” “和谁谈话呢?” “那些事非要讲出不行吗?”北杉的脸上稍稍动了一下。 “对不起,作为搜查的参考,要求有些过份了。” “议员的秘书会人当然是工作。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会见了什么人太频繁了,记不清楚。” “这倒也是。那么,请你想想,没有和家田干朗会面吗?” “家田!” 北杉的表情一下于激动起来,又好象一时无话应答。 “怎么样?与家田会过面吧?”河西紧紧追问。 “不,没有和家田见面。”最后,北杉否定了。 “家田干朗知道吧?” “大学时是一届的,毕业后就没有再见到。” “他是岸本先生任名誉会长的睦美会的事务局长。” “名誉会长?不过是借招牌而已。我来东京时间不长,还没有见到家田的面。” “家田最近被牵连到案件里去了,你知道吧。” “前几天听你说过。”北杉谨慎地回答道。 “前几天为什么不说和家田是同学呢?” “我想没啥关系,再说你也没有问呀。” 北杉从刚才的不安中平静了下来。作为议员的秘书,他恢复到了往日那种难以驾驭的表情。 “看来你是不问就不说啦,这是当然应该问而我却疏忽了的问题。在家田被怀疑的那座公寓发案场地上,遗留下了这盒火柴。” 这轻轻一点,颇有曲意。因此河西和茂木都一齐把视线定定地投向北杉的脸上。 “噢,是这个火柴啊。”北杉脸上无特别反应。 “很可能是凶手遗留下的罪证!” “被害者没到过‘t别馆’吗!” “这种可能性很小。” “为什么就一定要认为是犯人的遗留品呢?咖啡店的火柴谁都能拿到手,也许是到被害者住所去的人带去的,不可能吗!” “在凶杀案发现之前,到过吉野公寓的除了家田外,别的还没有看到。家田说他没有‘t别馆’的火柴。” “那么,是怀疑我吗?真可笑。” “家田周围有‘t别馆’火柴的只有你。” “我根本没见过家田,任意把我当成家田周围的人,这不是为难我吗?而且我把火柴给了你,我已经没有火柴了。” “你这不是倒过来说吗?你是想说如果说在现场了,就不可能有火柴给我了,是吗?你说咖啡店的火柴大伙都能拿到,每次去都能拿到啊。” “无论如何,还是把我当做了嫌疑犯啊,合适吗?你们正在干什么,明白啊?从给你的这种大量上市的火柴一点上就把人当作杀人嫌疑,这是侵犯人权的问题。” “请别说的那么严重,只是问你去没去过‘t别馆’?认不认识家田。” “请你注意措词分寸,简直象审讯可疑犯似的。”北杉拿起自己的传票站了起来,愤然离去。 “把他惹火了。” 北杉抛下了河西等两人。 河西坐在包席旁,晦气地喃喃自语着。 “北杉有点可疑啊。” 茂木望着北杉远去的方向,一边说着。 “可以这样认为吗?” “当然。我觉得,如果清白的话,他不会因为一点小事而那样地动怒。讲的话也有矛盾。说连那些事都得讲吗?一边又含糊其词,说不记得和没见过面,使人觉得他是在装样。” “我也有同感,所以就故意挑衅了。他对吉野染子、家田干朗有着复杂的感情。实际上在那个问题里面我设有圈套。” “注意到了,是火柴之事吧?” “真有你的!我让北杉看火柴,是他给我的,我却说是留在现场上的。北杉没注意到其中的奥妙。在我的诱导下,他感到似乎是自己把它掉到作案现场里了。北杉之所以有错觉,是因为他有现场意识,故而才中了我们的圈套。如果没有,他当然会意识到给我的这盒火柴不可能掉在现场。” “北杉很有些场地锐感。” “尔后他大概省悟到自己中了圈套,故此脸色煞白,慌张地走了吧。” 北杉的怀疑之点虽越来超重,但仍然没有得到确凿的证据。 <er h3">三</h3> 似乎停滞的局面意外地有了进展,茂木抱着一线希望再次走访了“t别馆”。他认为北杉有可能在“t别馆”会过吉野染子。 茂木见了已认识的老板,一问关于北杉的情况,老板立即就起了反应。 “北杉……请稍等一下,好象是最近才听到的名字。” “听说登临过贵店两、三次。” “因为来的客人大多,所以虽认得相貌,但名字都没记住。”这时麦克风在呼唤着客人。 “是不是麦克风经常传呼的名字。” “不,与这个没有关系。” 老板一个劲儿地翻腾着记忆,但是,一点也想不起来。女招待员拿来了一个登记册。 “A26号桌子忘了东西。” 女招待在向在柜台内的出纳员报告。 老板的表情突然舒展开了。 “想起来了,是忘了东西,正确地说是拿错了东西。” “是什么?这……” “三个月前的事。店内的两个客人同时打公用电话,碰巧拿一样的照相机,双方拿错了照相机各自走了。照相机是现在时兴的傻瓜照相机。其中的一方客人打来了电话说,另一方客人如果报了姓名,请联系一下。” “那个人是北杉吗?” “不是,听说北杉是另一方,照相机上贴着罗马字的商标纸带。” “那么,北杉自己说了姓名。” “没有,总之是一个类型的照相机,大概就那么用着吧。打来电话的这方说是照相机里面装有别人的胶卷,想还给主人。雨伞什么的,倒是经常拿错,照相机拿错很少见,所以记得这件事。” “报出姓名这一方保管着北杉的照相机和胶卷吧。” “是的,说最初因为是自己拿错了。如果知道对方是谁,想跟他交换。” “请你告诉我这个人的名字和住址。” 拿错照相机的是个叫樽井的职员,照相机是K公司最近研制出售的全自动式新产品,是那种只要按快门,就能自动对焦距和光圈的照相机。 樽井说:“是我不留神拿错了,两部公用电话放在一块。正好另一部电话也有人使用。因为根本没有想到那个人拿的照相机会和我的一样,所以,电话打完拿起放在旁边的照相机就走了。回到家里才看到照相机盒子背后贴着商标纸带,方知道拿错了。马上给咖啡店打了电话,但对方没有报出自己的姓名。我装进去的胶卷大概才照一半,所以想换过来。” “照相机里面的胶卷怎样了?” “我想只要知道对方的身份,也许他会说出来的,所以把它冲洗了。” “给我看看照相机和照片好吗?” 樽井拿出了照相机,盒子上果然贴着一行罗马字母的商标纸带。 照片却有吉野染子的相,但没有与北杉的合影。 一部分是城角的快相镜头,一部分是以大路旁的树木为背景的。染子一副正经模样,有几张相片清晰地反映了她的这一神态。全自动的弱点是焦距多少有点对不准,但是也准确地捕捉到了吉野染子的个性特征。 有了证据,北杉隆章被传讯。 到了地方检察院,此时,北杉神色慌张,照相机摆在他面前。一看照相机,他的脸上就失去了血色。 “这是你的照相机吧?”负责审问的河西问道。 追寻到这种地步,茂木算立了大功。他端坐在一旁,边记录,边辅助河西审讯。 “你的照相机里拍了吉野染子的照片,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北杉没有回答。 “该不能说是在街上偶然相遇时拍的吧?” “不是我。” 北杉好容易才挤出了声音。这句话承认了他和吉野染子的关系。 “你是认识吉野染子啰?” “不是我。”北杉重复地说着。 “到了现在,这种话已不可信了啊,你和吉野有着极秘密的关系。她被杀后你也沉默了,怕暴露出了你们的关系。为什么那么害怕了呢?” 河西的措词变得严厉了。 “我也有家庭,而且身为岸本先生的秘书,所以隐匿了,没做声。” “那么,发案的当天晚上你都到过些什么地方,说说看。” “从下午六点到十点和某人在市内会面,十一点回家的。” “这人是谁?” “这不能说。”北杉的表情显得万般苦涩和无可奈何。 “在什么地方会面的?” “这也不能说。” “就这样能混过关吗?在什么地方和谁会面都不能说的话,就是说没有人能证明你不在现场。” “实出无奈,不能给别人增加麻烦。” “你好象还不明白你的处境,现在你是杀害吉野染子的最大的嫌疑者。如果没有证明,就可以逮捕你!” “不是我。” “不是的话,指出当晚的证明来。” 但是,北杉终于没有交待十月十二日晚上他所会见的那个人物。他只是承认同染子有关系,并说出了交上关系的经过。 他作为岸本的代理人,初次到染子住所,却碰到在住所幽会染子的竹村,此后,他也悄悄和染子发生了两性关系。看准竹村不在的晚上,他就来到染子住处和她幽会。这种十分隐蔽的关系,他们在谁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偷偷摸摸地进行着。 但是女方发生了变化,从玩的心理开始滑向真实的生活,要求同北杉结婚。 北杉却没有这种打算。 随着女的越来越认真,男方却冷下去,就在这时,染子说她怀孕了。 染子威胁说如果不真诫地答复她,就对竹村和岸本全部讲出事实来,这就把北杉追到了绝路。回答的日期限于十月十日,即她被杀的前两天。 静谧的深夜,他和染子在卧室里商量办法,但是终没有良方上策。她说她最近开始准备一项重要工作,也就是指的这门子事,她想和北杉结婚,邀请他成为事业的同伴。 事业的具体内容没有交待。 十月十二日没有去吉野染子家——北杉声明说。 围绕北杉的交待,搜查总部的意见有两种,一种意见认为北杉有罪,理由是他拿不出没在现场的证据。 “毫无疑义,北杉被染子追得走投无路,不得不杀死她。对于他来说,和染子的关系公开化,将使他失去家庭和工作,这是他最致命的地方。” 另一种意见是消极地认为:“和染子的关系公开化不是北杉最致命之处。染子原来是竹村雅臣隐蔽的情人,她和人偷情,竹村是没法控制的。北杉没有必要杀死染子,因此,北杉也就没有必要证明自己。或者,倒不如此他希望检察方面的搜查,能证实他不在现场的事实。” 消极派在逮捕家田干朗的事情上吃了苦头,受到影响,如果重蹈家田那样的覆辙,就会失去警察的信誉。但是,逮捕北杉却应该慎之又慎。 两派互不相让,各持己见,争个不休。 前一派指责说:“如果心中无愧,为何不说出现场证明?” 后一派回击说:“大概和别的女人约会了吧,即使是现场证明,由于涉及个人稳私,不能讲明也是自然的。” “北杉是否为凶手,当然不能肯定,不过,仍然把他作为到过现场来考虑,却是应该的。” “即使他值得怀疑,也应该坚守其秘密吧。” “什么秘密。” “杀人嫌疑只有抓到了真正的凶手,方可解除。本过,如果弄清了这个秘密,无论对他本人,还是对于杀人凶手来说,那都是致命的一击。” “也就是说北杉在庇护什么人。” “很有这种可能。” 双方意见在辩论中渐渐归于统一。 北杉要庇护的人是谁呢?如果能彻底查出这个人物,北杉在现场的证明也许能够成立。 然而,十分不情愿的是好不容易筛出来的嫌疑者又成了清白无辜的。警察心理上萌发出一股厌战情绪。 “北杉有固定住所,没有逃跑和消毁证据的可能性。因此,直到彻底解除嫌疑,继续查问他是妥当的。” 总部部长的意见也就成了结论。 正文 第十五章 遥远的星 <er top">一</h3> 警察仍然在毫无根据地盘问北杉,不过,没有什么进展。但这次他们也显出了慎重的态度,不可能再走传捕家田而不起诉的老路。北杉的嫌疑无论什么时候都可能转换成强制性搜查。 北杉隆章被传到搜查总部审查的消息,使隅野刚士感到双重吃惊。吃惊之一,是他以岸本舟行的秘书暴露在搜查线上;之二是他和北杉竟意外地“再会”。毕业以来,杳无音信的大学时代的好友竟是在这种时候,以这种方式出现,真是没有料到。 岸本现在也成了正在接近射程的大猎物。这个猎物的秘书,作为另一案件的嫌疑者而被追进了搜查网。虽然现在是另一案件,但恐怕与本案有不小的瓜葛。追查家田也许现在又要查问到曾是好友的北杉吧。 隅野深深地感到有一种不祥的兆头就要降临。 隅野喊来大里。“杀害吉野染子的新嫌疑者又暴露出来了。是一个名叫北杉的人,他是岸本的私人秘书。” 大里早就记录在案了。 “北杉和家田之间有没有一点牵连关系呢?” “提起关系,是关于杀人的事吗!” “也许与杀人有牵连吧。这方面警察毫无差错地进行过调查吧?岸本和家田之间的交接点也许是北杉吧?” 这是隅野一开始就产生了的想法。想在不法行为的相互纠缠中逮住往日的同窗好友,这是作为检察所抱有的想法。他并不为此感到羞耻。这是由于他作为检察多次地转入残酷斗争的漩涡中所铸就的性格,他要由此拿到真正的东西。 同时,即使家田或者北杉也都要进入到他们各自的活动场所里去。人生本来就是一种生存竞争。能在动物世界里生存下去,就是奇迹。这里,没有选择正义和非正义的余地。为了生存下去,在竞争开始前的校园保护地区相互发誓的友情的延长线上,对峙是难免的。 “家田和北杉……当然没有顾及到这许多。”大里犹如廓大了视野似比回答隅野道。 “家田和北杉的关系,有可能是因吉野染子而连接起来的。染子本来就是鹿谷建筑赠给岸本的同伙,是拉拢、贿赂什村雅臣的一个重要媒点。以前,北杉一直没有抛头露面。为什么这会子竟出来了呢?岸本的秘书大概都认识。北杉作为环绕退休金休养基地计划的庞大的贿赂接点显然是不合适的。如同鹿谷建筑设立睦美会这个代理机构一样,北杉也许是作为岸本的代理人,而被从后台提到前台来的吧。” “是代理和代理相接啊。” “嗯,作为杀人嫌疑被暴露出来了,因此也就失去了代理的职务。” “有必要仔细查查北杉和家田的关系吗?” “嗯,还有,北杉无现场证明。发案的当晚,他同谁会过面,在什么地方会面。对此,他闭口不谈,搜查总部好象也在考虑是否和女人全面。但是,没有必要只局限在和女人会面这一点上。” “我认为,如果和男人会面就没有必要隐瞒了……” “为什么呢?对某些人来说,将会面公开就是一大忌讳。例如,岸本的政敌如果同北杉秘密联系,怎么样呢?” “明白了,这方面也侦探吧。” “这样还有一个人如果出场的话,演员就到齐啦!”隅野自言自话地叨咕着。 “你说的演员到齐是指……”耳朵灵敏的大里立即问道。 “不,与你无关。” 隅野若无其事地搪塞了大里。 突然间,他回想起了那个女同窗鱼崎美弥子,她那青春女神的娇花容貌。她现在在何方?她在干什么呢?在大学时代的最后一夜、在满天星空下使她发出“一生不婚”的誓言的情形,他还记忆犹新。 那才是“保护地区”孵出的东西,经不起一点现实的检验。 不能相信她誓守诺言,真的不嫁人,她发誓的男友们早就合卺了,不应该叫她一个人去固守誓言。 但易鱼峙美弥子不只是女人,她是作为隅野他们青春的象征而存在的,她是天上的女神。女神不能和地上的凡夫俗子合卺。毕业以后,她也会脱掉羽念下凡到地上来,接受这样生存竞争的洗礼吗?但愿她另受这样的洗扎吧。 如若鱼崎美弥子也恢然出现在同一个舞台上,那么过去的好友,四个人就都到齐了。四个人一起出场,站在“同一舞台”上,就不再是过去在充满幻想的星空下,那片纯洁的天真的草地,而是被生存倾扎的鲜血和油污完全玷污的残酷的舞台。他们四个人也不再是往日的那些胡思乱想的四人了。 隅野还不知道演员已经到齐了。他只是检察的嗅觉似乎感到遭了地上污染的美弥子就在附近。 <er h3">二</h3> “怎么样?新的窗口打开了吗?” 家田象要证实似地问道。私通后的甜酸空气凝聚在室内。满足欲望后的家田处在无反应状态。但是腔中一种占有了女人后的满足情绪愉快地充溢着。 美弥子的肌肤现出淡红色、细胞深处象赋予了新的生命力似的,生机勃勃,闪着辉亮。 “窗口开得太大了,令人可怕。” 对开放毫无思想准备的女性,一种羞耻心理仿佛渐渐地回到了身上。而语言又促使着这种羞耻心理加速萌生。 “怕什么!” “我没料到弄成这样,想挽回可是来不及了。”美弥子双手捧着红晕的面颊,说着。 “我也是。”家田温和地拿下美弥子的手。 “我们再不象从前那样天真无邪地相会了,我们各人都背负着沉痛的包袱,我们是在这种情况下聚合的。我们坚持着这样下去,这才是我们真诚的爱呀。但我只要一见到你,就什么压力也设有,什么包袱也没有了。这样,又使我感到恐惧,担心肩上没有了重荷,也许就是这件事的完结吧。” “你所说的重荷、包袱,是指你的丈夫吗?” 说着,家田的脑海里浮现出妻子的身影,何时才能卸掉妙子的这个包袱呢?他对和妻子结合不后悔。因为如果卸下了她,自己也将失去职业。现在,帮派争头形势日趋严重,他有就此退出阵外之意。但以岸本为靠山的新美不知道何时才能够把家庭搞好。在职员眼里,新美的人缘颇好。只要他妻子拿着鹿谷的食俸,他也就不能简单地把她一脚踢开。 “是的,而且不仅,如此包括丈夫、孩子、亲戚、知己、朋友们,他们都是我的世界。以我为轴心,这个世界生长出生命的树干枝叶。你也有你自己的世界吧。在社会这个大舞台里,各人都以自己的方式站在舞台的中心,相互关联、又相互竞争着。这便是现实呀,要想改变这种现实,就要损伤许多人,所谓卸包袱,就是怠味着损伤别人的这种拼搏。” “我们生活在形形色色的现实藩篱中。为了从中寻找出路,就必须冲破藩篱。要冲破这种藩篱,也许现实本身也就崩溃了。我们也是在这种藩篱丛中幽会的。冲破羁绊藩篱并不可怕,但完全打破又总觉得会失去你,真是叫人害怕。” “不会的,我不会干那种叫你为难的事,我又不是孩子。” “真诚的爱是说我们这些成年人相爱是一句轻松的话,意味着男女双方只有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才真诚相爱。不过,不仅如此,我们的爱如果被完全阻禁,有所制约的男女双方也就不能真诚地相爱了。当制约到爱本身被否定的时候,爱就一定要在制约中产生,我们用我们的理智躲过了制约。那躲不过或者殉情的人,就要陷在三角关系的痴情之中。” 不管有无制约,男女之间却照样产生爱。爱神射出的箭确实变化无常,不只限于那些在靶子周围接受祝福的男女,多半是瞄准带着悲剧性格出现的男女。 在美弥子作为女神的化身而存在的那些日子里,家田常常是惶恐地跟她接触。但在她扑入社会、回到凡俗女子背上沉重负担以后,他便向她动手动脚起来。两人的爱情虽是在制约的封锁下产生的,不过,也许是因为有了制约,才使他们建立了真正的爱情的吧。 “下次能在什么时候相会呢!” 他们得分手了。 “给你公司打电话吧。” “只能你约我而不能我约你,这多痛苦呀。” 这也是一道难以逾越的现实藩篱。 “真是没法,佣人太讨厌了。” “我不怪你。” “我们下次的地点有了吗!” “下次,再下次的地点也有了啊。” 但是这决不能是有名姓的地点,走出一处,另外还有更好的一处么?如果说有,那么在哪儿?在哪儿歇脚,这些全然不知。对于没有邀约权的爱,即使事先有约定,也绝不能保证它的实现这是他们爱情的悲剧。 两个分别走出了饭店。这时,他们感到和刚才一样有人在注视他们,不觉回顾一望,又没有看到有盯梢和跟踪。也许是自家疑心过重之故吧。 出租汽车场排着长长的车队等侯客人雇用。 家田整整衣襟,就迈开步子走了。 夜风暴啸着扑面刮来,外面让夜的黑幔笼罩住了,在寒冷约夜晚赐予人的恩惠只有一个,那就是寥落而美面的星星。暴风驱走了都市的瘴气,几颗明亮的星冷瑟地颤抖在天庭的空中。 好长时间了,家田还没有看到过这样爱人的星星,他似乎麻木了,感到这些年来,竟是不知季节更换地活了过来。仰望着在寒风中颤抖的星斗,他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正伫立在冬天的中央。 家田感到自己很久没有余暇顾及自己的生活方式了,单调的生活方式到了现在,对于自己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仰望着久违了的星空,家田不禁问起自己来。 这时,刚刚分手的美弥子的身影浮现在眼前。现在他感到美弥子的存在对他是比什么都重要的事。没有她,他就无法生存下去。达可以说是他目前最重要的吧。 不过,这是精神上的重要寄托,倘要得到她,就必须打破现有的生活方式。精神上的满足还要受到物质的制约。 精神奇托,难道为了这一点就得抛弃一切吗?难道是要抛弃现实的制约和旧的桎梏,为此作出更大的牺牲吗! 避开众人的目光,战战兢兢地回到各自的地方,这种受限制的爱,只是为了占有对方而耗费心血,此外就谈不上有什么充裕的时间。爱难道不就是意味着双方回到同一的地方吗?! 不,不能回到同一地方去才是我们这些人的爱,我们的爱是宿命的。我们不应该将价值观的深意和应该忍耐的宿命加以比较。 对家田来说,问题不在重要之点是什么,也不是他没有充裕时间去考虑,而是长期以来因忙碌奔波将这一问题忘掉了。他在这种盲目中生活着,换言之,他以前一直认为生存是最重要的。他觉得生存不容易,生存是不容量疑的。 但是,得到美弥子以后,他才开始省悟到那被忘却了很久的重要东西,这倒也是事实。 现实中存在着没有人生观能生存和不能生存的人。现在,家田从前者向后者转变了。但是,在他的脑海里人生意义是混乱的,美弥子也许同他一样吧。 家田想起了远离他的恋人也在这时候、在不同的地方,跟他一样凝望着同一个神奇的星星。他想下次见到她时,一定要在分别的时候站在一块,一同仰望那一颗明亮的星星。 正文 第十六章 跟踪追击 <er top">一</h3> “很不妙啊。” 岸本舟行愁眉苦脸。这是在千代田尾开镇的高级饭店金蝶里面的一间房子里,他对面端坐着的是竹村雅臣。女招待不许靠近。两人已长长地坐了一个多小时,交头接耳秘密地交谈着。 “难道北杉真的和染子……” 竹村正在伤脑筋。 “谁想杀染子,这并不成其问题。问题是染子的存在公开了不妙。” “真对不起。” “不是你的责任,我也确实没想到北杉和染子有那种……” “如果北杉是凶手的话,他不是给你也添了麻烦吗?” “因北杉是我的私人秘书,所以他想杀死染子或想殉情,这些都极次要,只是让特搜部盯上就麻烦啦。” “北杉被盯上了吗?” “不知道,在北杉之前,睦美会的家田被盯上了。将这两个人一起来考虑,确实不好。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仅仅把他俩联系起来,也不会成为依据。” “别轻视搜查部,他们犟得象块石头,他们等着我们抛弃北杉和家田。如果把紧紧封锁消息的这两个人也抛弃的话,我们就没有必要再来强调忠诚了。” “家田怎么样呀?” “他对我们更危险,他可能有鹿谷和我们关系的详细记录。我曾郑重地提醒鹿谷不要过多地责备这种不祥之事,也不要解雇家田。鹿谷可能没有这种危机感。” “他们俩谁杀了染子呢?” “我能知道吗?你没有满足染子,所以才搞得这样一团糟。” “并不是没关心她,也不是常常没回家。” “警察盯住了染子那座公寓。” “公寓是以别人名义用相应的市价转让给别人的。” “这样掩盖,没一点用处,只不过抓不住证据罢了。可怕的是家田和北杉的嘴和记录,必须想办法封住他们。” “他们不至于轻率地开口吧。” “如果强制搜查,什么都会说的。” “有强制搜查的可能吗?” “要设法不许警察那样做。因为警察在逮捕家田的事上丢了脸,所以对于北杉的传讯是慎重的。我怕的是将家田、北杉和染子联系起来,特搜部会出动的。可能由查单纯的杀人动机,查到带贪污性质的杀人动机上去的吧。” “会是这样吗?” “很有可能啊,对于特搜部来说,杀人动机对他们毫无兴趣,只是想找个借口,以便向我们进攻。染子事件正好给了他们以机会。” “在这之前会抓到凶手吗?” “你好象还不懂似的,特搜部的眼中,不是凶手什么的,而是在瞄准我们。” 岸本显得烦躁不安。 “你不是想得太多了吧。我以为公开染子之事确实不好,但是染子既不是贿赂对象,而是关于公寓也施用了万全之策。家田、北杉又相继暴露。但他们只是作为杀人案的关联者,与贿赂根本没有关系。即使特搜部把他们联系到一块看,也得不到一点证据吧。” “好啊,你去乐观吧!竹村,北杉、家田和染子的共同工具是贿赂,各自作为我、鹿谷建筑、你的贿赂代理人而联系在一起的。因为北杉以前一直在地方上,他们不认识,所以才作为鹿谷以及建设关系巨额献金的代理人才被调来的。总有些不大放心。最近,因为北杉在眼前方便些,所以使用他也太多了。真后悔出了乱子。很难说特搜检察不会通过染子将家田联系起来。” “你说有点不放心,具体是指的什么?” “特搜部的年轻检察询问了家田。他为什么要亲自询问作为嫌疑逮捕的人呢!” “弄清向家田都打听了些什么?” “不知道,我担心与家田一接触,会捅出更大的乱子。特搜部盯上了家田,没有冒失地接近他。” “有没有间接核实的办法?” “考虑过了,可是无论间接地直接地都有危险。家田也许是个圈套,为了侦探我们的行为,检察在放长线钓大鱼。” “家田是个圈套?” “还是慎重些好。” “那特搜部的年轻检察官是谁?” 竹村的脸上浮现出了不安。 “叫隅野的家伙。听说是特搜部最年轻能干的一个,现在正涉猎着建设省的末端的贪污,这也是放心不下的事之一。” “年青的检察官受功利欲望驱使,在那儿探听,不会有什么的。” 岸本曾经在造船重大疑案上,动用指挥权,击败了竭尽全力追查嗜血野兽的检察,竹村过分相信了岸本的权力。 “大概是这样吧。不过这的确是个火星,再小的火星都会引起大火的啊。” “趁火种微弱时,不能扑灭它吗?” “对手是特搜,不能弄巧成拙,他们的目标是我。总之你也别忘了特搜在注意这件事情。希望你慎重,特别是与鹿谷建筑之间,要敬而远之。” “知道了,染子被杀后,我已作了安排,鹿谷的订货承包也取消了。” “很好,鹿谷方面的不满我去想想办法。” <er h3">二</h3> 在岸本与竹村密谈的同时,隅野刚士也在住宅里同大里密切地交谈着。 “自那次以后,家田和鹿谷美弥子又在饭店里秘密幽会了三次,鹿谷贤良似乎没有发觉他们私通,或者干脆他根本就不关心这件事。好象要做到避人耳目,但在市中心的酒吧间里相会,住在同一个饭店同一个房间里,从这点上讲,不失为一种大胆的行动。” 大里报告了第一次约会后他们两人的行迹。 “对贤良的妻子,知道一点身份吗?” “她是箱根一个叫水明亭老铺旅馆的女儿,和家田在同一个学校同届毕业的。” “什么!?” 隅野险些把手上的茶碗惊掉了。 大里对隅野的失态反应大吃一惊。 “这么说,美弥子原来姓鱼崎吗?”隅野发话的声音都变了,话很难吐出口。 “你认识她吗?啊,是吗?东都大学是你母校啊。”大里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们是同一届同学,如是鱼崎美弥子,我们还同在一个俱乐部里。” 美弥子和家田……演员早就到齐了。隅野被一种复杂的心情袭击着。鱼崎美弥子是隅野、家田、北杉他们共同信守的女神。围绕着美弥子他们三人默默地交换了“不可侵犯条约”,这条约被家田那家伙破坏了。他一人独占了女神。 当然,这种不侵犯条约只是学生时代的“孩子誓约”,没有一点约束力。不过,作为学生时代一个完好的梦,它还一直保存在隅野的心中。现在,他感到这个五彩缤纷的梦被新的涂料涂上了现实的色彩。不过,重新涂色的人是他们怀着同一梦想的好友,这个事实,使他萌生了复杂而痛疚的心绪。 强制女神发誓“一生不嫁”信约的一人,以比不嫁更为恶劣的形式,亵渎了誓言。 “同一个俱乐部!真是奇遇啊!”大里吃了一惊,说道。 “家田和美弥子之间私通,有昔日基础,但家田和吉野染子的关系有必要重新认识。” “重新认识是什么意思?” “家田和鱼崎,不,和鹿谷美弥子的关系开始出现,是在家田被怀疑为杀人犯之后吧!” “一同住进饭店,确实是在这以后。” “美弥子在知道男的杀死了和他私通的女人之后,却奇怪地和他住在一起。” “真的,你是认为家田和染子没有关系吗?” “男女关系嘛,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不过,至少可以解除对美弥子的怀疑吧。” “你觉得是美弥子主动地向家田进攻吗?” “有这种感觉。既然得不到丈夫的爱,就抛弃那贤妻安逸的生活。冒着这种危险和家田发生关系,这说明她很肯为家田卖命啊!” 这时,隅野的脑海里掠过一丝美弥子是否按照丈夫指令接近家田的想法。如是这样,那么为了什么要这样呢?即使是鹿谷的主意,美弥子的行为也有点过分。 或者是她越过了丈夫的指令的界限,跑过头了吗? “她或许为家田花过不少钱。不过,美弥子的行为无论怎样使人感到反常,也就是如果被丈夫发觉但又没办法制止这一点。一般说来,丈夫在外面乱搞,行为轻佻,却极不愿意自己的老婆抛头露面。” “是不是有点得到丈夫允许的味道。” “妻子和别的男人睡觉,丈夫能同意吗?” “如果没有爱,妻子想和谁睡觉,难道还在乎吗?” “如果到了这种程度,我觉得还不如分开的好……” “也有为了名誉不离婚的事例。” “是名誉吗?要是鹿谷建筑的同伙的话,也许关系到名誉吧。可是我觉得妻子和职员私通这件事比离婚更关系到名誉。” “如果公开了呢……事情还可以隐瞒,离婚却不能瞒住。” “可是,那样大胆地相会,总有一天会暴露的。” “你认为在什么情况下,丈夫才允许自己的妻子去接近别的男人?” “男的抓住了什么把柄,为了牵制;或者通过妻子想从男的那儿得到什么。” “……你说是?” “总觉得不自然?美弥子接近家田,即使他们有学生时代的基础,但发生这种关系却是最近的事,而且是染子被杀之后才开始的。在这之前,他们同在一个公司伞下工作有十年以上,却没有出现这种事。这说明家田现在可能成了鹿谷建筑的炸弹。也许家田紧紧捏有鹿谷建筑的弱点吧。边难道不是鹿谷贤良使用妻子牵制家田的一种需要吗?” “把妻子当成牵制职员的牺牲品,而对对方加以牵制,这正是抓住了家田的致命弱点。” “至于同房是否属丈夫旨令尚不知道,也许是美弥子自己愿意去的吧。这个暂且不说。不过,可以认为,家田是给美弥子带来累赘的一个人吧。” “果然不出我们所料,家田被拖进染子被杀案件,对于他们来说是个打击吧。对于他们,最可怕的事是由杀人嫌疑牵起搜查贿赂的事。” “他们发觉我们在盯着他们吗?” “可能的。因此才叫妻子接近家田。这正如暴露了他们的恐惧不安吧。” “可是,倘是丈夫肯定的话,家田和吉野染子的关系也就暴露了。” “恐怕丈夫不至于肯定他们同房,但学生时代的感情迫使她超越了丈夫的旨令的限度。就是说以丈夫的旨令为出发点,自己有意地加速了这种过度行为。” “这么说,益发不能小看他们啊。” “就是。给我牢牢地盯住。倘若家田是一座火药库的发火点,为了揉灭发火点,不知道他们会使用什么手段。今后希望你小心盯着他们,别叫他们察觉出我们的行动。” 大里回家后,隅野独自沉洒到倒海翻江的思绪之中。他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昔日的妙龄女神,同年轻的好友中的一位,同时他也是尊祟同一女神的信仰,睡到了同一张床上,而且,拆烂污的又竟是他们自己。 仅仅相隔十一年左右的时间,曾经抱有共同青春梦的伙伴变成了这副形状。但家田又是隅野必须追究罪证的中心人物,舍之就一筹莫展。和家田对峙,就会探知到美弥子的不贞洁。一想到他们四人精心培植的友谊,隅野真是难以忍受。可是,在职业使命面前,友情这一私情必须排除才行,而且隅野是专门追查社会上不法行为的人,揭发罪恶是他的职业,是他的使命。 一有疑惑就穷追到底。从天衣无缝的伪装下面,找出可疑点,即使在自己家里赤身裸体,也不会取下那劈邪显正的徽章,这就是所谓“检察的秉性”。 不过,为了使命而割断友情,是要痛苦的,而这种痛苦又必须忍受。 “演员到齐了啊!”隅野在喉咙里自语着。这样说后,心里似乎轻松些。 美弥子、家田、北杉、加上隅野,此时,他们又聚会了。不过,已不是往日那种事先约好的聚会,但他们又确实聚会了。隅野感到现在聚会在舞台上的演员,演出的是一出悲剧。拉开悲剧序幕的正是他自己。 警方怀疑通过代理人家田,把大量的贿金送向了岸本舟行和竹村雅臣及其政界的人物的口袋,但仅仅是怀疑,证据没有。 想从侧面检查改为直接强制性搜查,扣押证据,但又找不到突破口。在现阶段,他们还只是有这种预感,亦有疑惑迹象出现,但是没有超出可能性搜查的范围。 检查决定在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将政治家作为强制搜查对象。虽然突破口是家田,但并无破绽,在企业的保护伞下,一切都被保护得严严实实,对鹿谷建筑的特许使用费当然也守口如瓶。在这种情况,即便审询,对鹿谷建筑不利的事情,他也是不会说的。 搜查总部在询问他和吉野染子的事情时,家田矢口否认这和竹村雅臣有关系。公寓转让的经过虽然也询问了,但他说不是当事人,佯装一概不知。 “为了撬开家田的嘴,非让鹿谷建筑毁去对家田的特许权不可。只要家田做错了事,被解雇了,他就勿需笃奉其忠诚了。” 隅野和大里在商谈着。由于有家田这道屏障,搜查工作受到严重的干扰。 “因被怀疑为杀死吉野染子,家田被逮捕后,鹿谷建筑对他什么处分也没给。照理说,公司对背有杀人嫌疑犯黑锅的人不说二话就会予以解雇的。这次鹿谷建筑竟如此宽宏大量地迁就,恐怕是担心家田说出什么吧。” “想个办洗挑唆鹿谷建筑解雇家田。” “有那样可能吗!” “只有一条路,不能说起不起作用。没有把握,不过肯定有效。” “有什么办法。”大里关心地兴奋起来。 “把家田和鹿谷美弥子的关系公开化。” “什么?”大里缺乏表情的厚脸皮赫异了。 “就面子上说,鹿谷贤良恐怕也得以沉默吧。和同一个帮族的重要人际同时又是公司首脑的妻子偷情,这样会给家田相应的处分的。轻则降职,重则解雇。抓住这一时机,提审家田,使他产生对公司残忍的报复心理,说出公司的隐秘来,从而一鼓作气,把他们一网打尽。” “这样的话,与贿赂案毫无关联的鹿谷美弥子也被卷进漩涡了啊。” 隅野决定的战术就连大里也感到吃惊。 “这是迫不得已啊。为了打击特大的犯罪活动,只好割去昔日的友情了。而且又不能断言美弥子和这没有关系。也许是丈夫嘱咐她用自己的身体去塞住家田的嘴吧。” “我想,如果是丈夫嘱咐她这么做的,那么就是公开了,也不会有效果的。” “不干当然不知道。如果真属于私下传闻,还可容忍,若是公开了,就不能再容忍了。” “具体采取什么办法呢?” “方法很多。散布言论,直接传入她丈夫耳朵,叫鹿谷建筑的重要人物知道,配以私通的现场照片。这些方法双管齐下,大概不会没有一点效果吧。具体怎么搞,就看你的了。只要公开化的方法是合法的,就不要紧。” 男女双方的事情,是避人耳目的私事,属于所谓的私生活,暴露别人的私生活,根据民法第七零九条“故意或者因过失侵害他人的权力”,是有触犯刑法的危险的。私生活的权力被视为相当于“他人权利”之中的人格权,侵犯这些权力要追究损害赔偿责任,而且被侵犯者,有权请求排除侵犯及预防措施。 例如,关于艺人的私事,新闻报纸加以暴露,这时如果有强行索取和过分渲染,甚至歪曲、捏造事实的话,那就会构成了侵犯私生活,即使是带有公开性质的私事,仍有优先的辩诬权利。 还有,对于侵犯他人权利的行为,亦有正当防卫,行使正当权力,正当业务等措施。法律也要为之加以保护。 作为揭露不法行为的手段暴露出来的私情,是否也相当于行使正当权力,疑问颇大。行使权力必须是在不违反社会良风美俗的前提下,才被人接受,否则就要受人谴责。所谓正当业务是包括医务人员由于手术伤害身体等事件。 检察为了剔除社会上的不法行为,也可以将他们的行动形容为“动手术”,但是,法律不承认暴露私情就是“动手术”。 不过,将妻子私通的事告诉她丈夫,并没有侵害任何权力。使害妻子的贞极不仅为妻子,就是对其丈夫也是非法的行为。这一点也许可以成为突破口吧。但是美弥子的行为是受到丈夫指令的,这种情况下,这种公开的行动或许不起作用。但就旨令的范围来说,也许会有效。 “不可把这事暴露在最有影响的杂志上面。” 隅野一边命令大里,一边也渐渐感觉到这出悲剧已经开幕了。不仅抛弃昔日的友情,而且他亲手毁掉了青春的女神。必须把她引诱到不法行动圈套里。为什么非得把她逼到这一步呢?其社会犯罪活动的原因是什么呢?隅野这种把朋友间的隐秘作钓饵的行为,使人感到他象贪婪的野兽一样冷酷无情。 正文 第十七章 玩偶的挣扎 家田突然被贤良叫来。贤良旁边坐着人事部长。房内气氛肃然,家田预感到了事情不妙。 “承蒙你在睦美合工作努力,吃了不少苦吧。”贤良全凭一张嘴安慰着家田,这形状所包含的意思令人害怕。 “因为出乎意料的事故,所以没能充分发挥睦美会的机能,很对不起。” 家田挑选着措词,意外之意是,公司招标落榜与自己无关。 “不不,谢谢你为睦美会所出的大力,事故与本公司没有关系。”贤良笑了一下,笑里藏着阴险。“你累了吧!”他窥视着家田的脸色。 “不,不累。” 家田弯腰躬身,试探着贤良那可怕的话里的真意。 “疲劳都刻在脸上了呢,怎么样啊?到真和商事那里去一段时间吧?” “去真和商事?!” 家田愕然了。 在公司里,鹿谷派的人都称那儿是“老舍山”。到那儿去,大多是自己做了什么不检点的事,或者涉及到面子上不便于解雇的人,或是在帮派争斗中败下阵来的人,或者靠近退休年龄的人等等,是这些人落脚的地方。 凡在这个公司工作满期两年以后,仍没有得到复职命令的儿按照规定自动辞职。两年期间,来不来公司上班都无所谓,工资照给不误。他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去寻找别的工作。但象这种事,谁都不愿意接受。靠工资生活的人,其可怜习惯是这时比平时要更加认真出勤,因为不到公司走动,他会变得坐立不安。 送到真和的人大概没有东山再起的例子,是一种体面的解雇。 睦美会是代理机关,是个私下和公司有着密切联系的“现役”机构。但真和商事是被抛弃的职员的集聚地。人称那儿是闲活处。 “为什么现在硬要我去真和呢!” 家田虽然惊惶失色,但还是愤然生气地反问了一句。他那表情分明是说,不会按你厚颜无耻的说法去做的。 “你是逼我说‘为什么?’” 贤良低声说了一句。位置是占着绝对优势的态度沉着从容。 家田有些不安了,心想:莫非……然而马上他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觉得贤良是不可能知道那事的。 “去真和商事意味着我有什么错误,不作一点说明就让我去真和,这关系到我的声誉。” 贤良的嘴唇歪向一边,揶揄地说:“强盗脸皮厚,这就是你干的事。” “这话出自你常务的口,我是不会忘记的。你说我是强盗吗?” “难道不可尖叫盗贼吗?” “我虽然受睦美会委托,收存着公司的巨款,但即使是一元钱,我也没有多占。” “谁说你私吞了钱?” 尖锐反击的家田眨眼间畏缩了。 “你说我偷了什么!” 家田忍耐着升起来的巨大不安,明显怯胆地问了一句。 “所以,你非要我亲口说出?” “是的,无论如何,请你讲。” 发展到了谁也不相让的地步。 “那么听着:在xxx饭店和我妻子干了些什么?” 家田感到其要害之处遭受到猛烈一击,还没有等他恢复过来,更加猛烈的第二击又逼上前了。贤良把一迭文件扔到他面前。 “这是你和我妻子在一起时各房间号码的一览表,虽然都使用假名字,但都和饭店的自动记录器完全一致。偷盗不只限于钱。你不嘴硬说不是贼吗?” 贤良好象打了胜仗一般雄峙离位。没有必要地拿起了一览表。 家田已完全地败下阵来。 家田和美弥子的约会,是在贤良监视下进行的,或者说这是他设下的圈套吧。这种想法掠过家田的脑际,但设圈套让家田去钻,又意味着什么益处呢? 家田掌握着鹿谷建筑的大量机密,他的存在对公司是一个极大的威胁。即使他被怀疑为杀人犯,公司也没敢抛弃他。不让家田活,也不让他死,把他闲养起来,正是因为怯畏他揭发之故。 掌握了他和美弥子私通的秘密后,抛弃他对于鹿谷现在显然是个危险。竟敢冒着这种危险,实在是关涉到贤良的面子太紧要。鹿谷这一族的重要人物的妻子,被一个小职员偷了,如果张扬出去该多难堪。也许正是为了这个,才敢冒着风险处罚家田的吧。 家田同意去真和商事,知道要由自己提出辞职书。但是,无论受到怎样的屈辱待遇,他仍希望留在鹿谷的圈子内,只要是在这个圈内,他和美弥子就可以藕断丝连。 事实上,家田的离去,对鹿谷来说也是件麻烦的事。 得到岸本舟行绝对支持的新美典正、可望成为独占鳌头的主派。家田想到这点,觉得虽遭到贤良当面的辱骂,但还是安慰着自己。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让一时的受挫和寒冷所吓倒。 几天以后,美弥子又与家田取得了联系。 无论何时,密令都是由她来决定的。下周六,贤良去打高尔夫球。这天,贤良确实很晚才回来。在平时,他都是一连几天半夜才回家。因为没有规律。美弥子不能不守在家里。 但是电话打到睦美会,说家田已调动工作去了真和商事。 真和商事是鹿谷派系的“老舍山”,美弥子也知道。因此美弥子感到了一种不祥的兆头。 询到新的电话号码,好不容易才找到家田接电话。家田一听是美弥子的声音,大吃一惊似的。 “你,你丈夫什么也没说吗!” “什么也没说呀,怎么回事?” “这还用问,就是我们的事情。” “我们的事情?那怎么了?” 美弥子感到莫名其妙。 “你丈夫知道了我们的事情。” “不会吧。” “真的呀,为此以惩罚的形式,罚我到真和来。” “可是,可是贤良什么也没说啊。” “一定是悄悄地在盯着你的反应。” “我不相信有那种事。” “我到真和来是最好的证明。我想如果辞了职,就再也不会见到你了,所以忍辱留在公司内,我到这儿来了。” 美弥子一边听着话筒,一边猜测道:如果被贤良知道。那一定是他作了细微的观察。贤良只解雇了妻子的情人,以此斩决他们的关系。然后他又悠然自得地观察妻子的反应,并从视察中得到乐趣。他用了充分的闲暇和自信,去观察妻子,就象他观察土拨鼠一样从容不迫。 热血咔地一下奔涌上到美弥子的头顶。贤良这种自信和余暇,并不是出于爱情,而是出自于他眼中根本没有妻子,妻子不过是他的一个摆设。 “家田,我想见见你。” “见我?你丈夫会知道的。” “所以才想见你嘛,现在,马上。” “胡来。” “我可不这样低鹿谷是在试我,想看我如何行动。” “现在还是自重点好,为了斗争。” “这样的自重,毫无意义,你要不马上和我见面,我们就永远分手。” 美弥子感到一种强烈的激动冲击着心扉,连她自己也感到吃惊。现在才知道从出生以来。她自己胸中还埋藏着这种激情。 美弥子现在才学会开始用自己的意志去行动。学生时代她作为男同伴们“信仰”的女神,心情舒畅地渡过了几个春秋。她羡慕贤良的才干,所以,跟他结了婚。于是就成了他的玩偶。 女神和玩偶都不是有性格的人,但是她对这种生活并未产生过怀疑,一直认为女人例应是如此。强烈的母训教育了她,使她只懂得女人生来是男人的奴仆,生育的工具,操持家务的机器。对于这种处于奴隶地位的女人,学生时代是她唯一的能够得到自由的美好时代。 她嫁到了要木偶的贤良家里,在被玩要中,苦寂的人性温驯了她。到这种人性的复苏,却花了这么长时间。 她复苏的契机是与家田的再会,是偷情。但是她并不觉得是过错。所谓过错,是对不把自己当作人看待,而只作为玩偶存在的丈夫所犯下的罪行的一种报复和反抗。 进一步说就是对“结婚证”这张纸儿形式上的背逆。尽管世人对这种背逆有所攻击和责难,但是她却无所谓。 正文 第十八章 血管断流 <er top">一</h3> 吉野染子被杀案的侦破工作陷入僵局。 虽然搜查线上捕到了北杉隆章,但是抓不到一点决定性的证据。 北杉行凶时间没有现场证明,但是,也没有不在现场的证明。北杉很有可能庇护着能证明自己不在现场的人物。但那个人物是谁,依然不明白。 而且,和染子一起被害的“齐娃娃”口中留下的相当于衣服上的纤维片,在北杉身上找不到,这种事情对他是有利的反证,其血型也不一致。 尽管好不容易推断出北杉,但搜查本部的趋势倾向于北杉是无罪的。但是,不是北杉又是谁呢? 被害者的人缘关系又出现了盲点。 围绕着被害者周围的人事关系,曾全面撒开过搜查网,但是,有没有人从搜查网眼中漏掉了呢? 是否有未侦察到的死角?搜查总部又慎重地从最初的角落开始调查。凡是调查过的犯人又重新进行调查。先前他们为了把大门打开,用自动电话和居住者通话,要按动开门按钮。从这里审查的犯人,一开始就让他们从搜查网中漏掉了。也有可能是推销员突然闯进房内,对前来查看的被害者企图行奸,虽进行过袭击,但遭到施抗,行凶杀人后;因为害怕逃走了的。 但没有被害者在室内抵抗和斗争的迹象。一方面,被害者的遗物被仔细检查过,特别是日记,信件、名片、文件等,表现了被害者生前的人缘关系。在这些“人生记录”里面有可能潜藏着犯人。 被害者的日记帐本大都没有使用过,也许有事就打电话商谈吧,信纸一张也没有写,名片包括她当女招待时代的近三千张,这些名片一张一张查看,记录涉及到她全部的资金收支。 查看记录的横渡刑警,感到莫名其妙,在支出拦里,填写着[糖]“十支”或“二十支”,别的支出项目虽然全部整齐地记载着金额,却尽是些用支数代替的数字,一支可能是代表一份金额的吧。但他弄不明白。 他就这个发现,询问下田刑警怎么看好。 “一支不可能是一元,所以,首先设想一支是否代表一万元!”下田作了常识性的回答。 “为什么只[糖]的单位是支呢!” “可能是不愿意把[糖]公开吧。” “可是已经调查了的被害者人缘关系中,没有人符合什么[糖]呀。” “我想可能是隐语或者暗语,以隐住支出金额。其谨慎之心也真是太绝了。” “那本记录你调查过了,还不清楚吗!” 搜查总部从开始搜查时就盯上了这些记录数据,但是结果没有查清[糖]是什么玩意。 “这件事已经清楚。我考虑是‘支’的单位可能不是一万元的小单位。” “这么说十万元……?” “再大些。” “莫非是一百万吗?” “我认为至少一支一百万。” “如果一支就是一百万,那十支就是一千万日元了。记录上的数据共一百支,难道她有那么多的钱吗?” “被害有的遗产,银行存款不足一百万元,现在只剩下大约二十万元。这些都查清。即使把其宝石、服饰品和衣物等累加起来,也不过值百把万日元吧。” “住那种公寓,拥有那多钱是可以理解的。” “不是她的钱。” “表面上看是她的,这一点很重要。” “表面上重要?” “是的,民法有‘无权代理人’这个词。即使没有代理权,表面上也象个代理人,不过,这样一来,其代理人的行动,当事人要负些责任。也就是说,即使没有代理权也有表面占有权。” “你是说,吉野染子是谁的‘无权代理人’吗?” “多少有点儿像。染子是竹村雅臣隐匿的情人,有可能成为他接受贿赂的代理人。” “这么说,这些不明白支出的一百支,是她作为媒介贿赂的……” “我认为是这样。” “如果是竹村的暗号……” “交给竹村的都一清二楚写着竹村。” 横渡望着下田的脸,好象要问他明白这个意思吗? “是按照竹村旨意交给的?”下田不明白横渡的意思。 “如果那是竹村的旨意,怎么样呢?” “你说什么?” 突然,下田象被一道强烈的阳光刺了一下,表情剧变。由于阳光太刺眼,他一时难以适应。 “假如染子利用贿赂的代理这一点,以自己的打算把钱用到别的地方,搞黑市交易怎么样呢?尽管如此,贿赂的一方男通过无权代理人染子,才能把钱送过去。所以,就交给她了。但是,行贿的一方从最初就是把这当作不存在的钱处理的,即使这个钱不翼而飞,也不能向谁索取。结果钱未到竹村手里,代理人却起邪念,亿万多元巨款便在染子那里无影无踪了。受贿的—方闻知此情,也许惊惶失措了吧。但又不能公开,只能当面遣责染子。于是,作为贿赂代理人,染子自己也得到相当数量的津贴,遗产当然也就可观了。” “合乎情理。” “我认为她至少有二、三千万元的存款。据说土耳其浴池的女招待有拥有几亿元存款的。作为现任财政大臣的情人,政财界交接的媒人,对于她现在的数字是太少了,也看不出她有特别的浪费之处。” “你是说纳贡给[糖]了。” “正是,没料到吉野染子会从竹村那里得到这样一笔巨款。假如有某个男人求她,打算一时把钱用到黑市交易里面,染子给了他,结果呢?染子受到竹村的严厉谴责,她就逼迫那男人赶快还钱。亿万元巨款,是一个绝对可观的数目,足以构成杀人的动机。” “如果那个男人是色与欲二者兼施的骗子,就更不堪设想了。” 横渡这样一解说,下田彻底服了。横渡的解释,又为杀人动机这一点找到了新的观点。 “也就是说,假定一支的单位代表一百万元的话,那么杀人动机之说是能成立的。”横渡给自己的解释作了补充说明。 “不过,如果有一个从被害者那儿索取亿万元以上巨款的人,那么,搜查到今天这个人也应该浮上搜查线呀。” “如是动用这亿万元的资金,可以认为她不是给男人的‘贡钱’,尤其是知道了她和北杉隆章有过暖昧关系以后,更有把握这样认为。‘改变人生方向’这句话,当是她对北杉讲的,那时,她又向另外一个男人贡奉了一亿以上的巨款,而那个男人就是北杉。” “[糖]是北杉吗!” “我猜想不是。北杉如有那么多钱,我们应该知道吧。他身上根本没有那多的钱。” “事实上,北杉作为岸本舟行的私人秘书,参与了这笔巨款的资金流动过程。在此以前,如果仅仅作为痴情看待,他的动机未免就太薄弱了。但把这笔巨款包括进去,他的动机就可得到有力的证明了。” “关于‘外财’和实际攫取是两码事。当然,也许没有巧妙的隐藏法吧。不过,总觉得不象是北杉。他是一个有远见、有雄心的野心家,很难想象,为了攫取仅仅一亿多元的款子,去背杀人之祸。” “那么,不是北杉,又是谁……” “不是贡钱,是不是生意资本或利钱,打算作为短期的资金而被借用了?只要稍微拿到黑市上一交易,就能得到两倍的利润,或者可更有赚头。染子被别人说得心花怒放,背着竹村挪用了那笔款子。” “有可能,如果避开色情,搜查就要走入死胡同。” “男的从开始就没有打算还钱,一直支支吾吾,躲躲藏藏。这时,女的要把此事报警察或是告诉竹村,男的受到了威胁,不得已把她杀了。” “警察不是没有必要害怕吗?因为这笔钱本来就不正当到手的。” “我认为这里面包括有染子自己的钱,并且,染子没有理由一定要害怕警察,相反是男的存在恐惧心理。” “也许叫竹村知道了,事情就更糟了。” “是吗?应该考虑到竹村的影响。” “横渡,你谈的这个很有意思,应该拿到会上去。” “你也这样认为,我正想在开会之前,听听你的意见呢。” “一支一百万元是个惊人的设想。” “也许一支是一千万元呢。” “不过,有如此巨大的贿赂的话,对方一定会隐藏起来的。” “也许会成为竹村的致命弱点。” 两人眼里流露出兴奋的神色,对望了一眼,交换了一个相互控制这种兴奋的眼神。 <er h3">二</h3> 与此同时,在千代区纪尾井镇的金蝶饭馆,在里端的一间房里,岸本舟行和竹村雅臣在秘密交谈。 “喂,听说在染子住处一百多支去向不明,会是真的吗?我从鹿谷那儿听到,吃了一惊呢!”岸本带着一副阴森表情说着。 “真是对不起。我追问了染子,她说一定在近期内把钱还回来,所以……” “是在你还不知道时,这笔钱被挪用了吗?” “嗯,实在是不知……”一向傲慢的竹村,在岸本面前却毕恭毕敬。 “如果代理方面出了纰漏,就毫无办法了,要是一百多支,就没法去劝说鹿谷了。” “退休金养老基地的开幕仪式大致准备就绪了,所以……” “除了下次建设公共事业以求弥补外,别无他法。但是,染子利用搞黑市交易的对手是谁呢?” “这个不清楚,所以……” “说什么?!”岸本的声音分明也感到了吃惊。 “眼前,正在调查中……” “有弄清的希望吗!” “这……”竹村擦着额上的汗。 “要是对手知道钱的来历,就不会给了。不,如果给了也难办了。” “你说难办了……” “这还不明白吗?必须看到警察已发现了这件事,如若那笔钱一交来,警察一下就识破是贿赂的钱。但是,我担心的不是交来的钱,而是……” “还有什么?……” “你会长寿的。怎么样?从染子那儿捞到了百支以上吧,而且真象只有染子一个人知道似的,只要染子死了,一切就会归已有了。” “这么说是那个人把染子……” “有相当可能性。可怕的是警察把他作为嫌疑紧紧盯着了,如果他一被逮捕,我们也就不能安逸了。我最多得了大约一百来支的样子,不过也就有危险了。这件事的含义你懂吗?”顿了一下,又说:“如果我垮台了,你将来就别想做政治家了。岂止将来,现在就完了。” “这个我十分清楚。” “假如拐走巨款的是x……就更糟了,万一他被逮捕,供出关于钱的事,你千万不能承认。” “我非常清楚厉害关系。” “必须向鹿谷强调这一点。” “总之,必须指出鹿谷交给染子的钱和被那人拐走的钱是两码事,这样的话,事情就好办了。” “的确如此。” “如是那样,还有个绝妙方案。” “绝妙的方案?” “把钱带到染子那儿的是家田。” “家田我认识。” “说家田把钱私吞了,你看好么?” “家田私吞!妙!妙!”岸本拍膝叫绝。 “这样的话,只是解雇了鹿谷的一名职员,咱们谁也没有伤害。” “好,赶快照此计划行动。” 岸本的表情变得明快了。他叫损失百支的眼前危险给迷惑了,没有看到在它背后掩藏着的更大危险。 新美典正接到岸本舟行解雇家田的命令后,深感惶惑。因为自己的得力亲信,在帮派争斗失败时,没能得到他的有力的庇护。家田从睦美会被打发到真和商事去时,他也没能伸出拯救之手。新美自身尚且顾暇不及,哪有工夫拯救遭殃的部下。 不比新美十分乐观,他相信好歹是能挽回败局的,虽然在退休金养老基地的订货中失败了,新美派的士气有些消沉,但如果能承包一个大型的规划,马上就能挽回劣势。到这时,再把家田招回来,是轻而易举的事,他在暗地里鼓励家田要再忍耐一阵子。 为此,谣传是新美自己把家田给解雇了。 “非得解雇家田不可吗?”新美恋恋不舍地问道,他觉得只要在鹿谷的庇护伞下,总有出头的日子的,可是,一旦被抛弃,那就再也没有出头的机会了。他好象还没有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似的。他不懂得,一旦警察查出了黑市交易的钱是怎样来的,就糟了。因此,在此之前,抓住家田私通的事情做挡箭牌把他解雇了,借以转移警察的视线。 岸本的话无可商量,十分坚决。不过,他忘了曾亲自发誓过的在“百支方向不明”之后,永远不抛弃家田的话。 “没有私吞,硬说他私吞了,以此解雇他,他会不服的。” “这些就拜托你了。为了公司,强迫他辞职。” 新美觉得这太过分了,但又觉得这仍不失为上策。 贿赂涉及到资金暗流,如果将暗流的水源切断的话,那么追查也就停止了。家田自身辞去公司的职务,将不存在的钱以私吞为借口,也不会追究责任。总之,要做得毫无破绽,就非得要解雇公司的一个职员不可。 <er h3">三</h3> 在新美的诚恳的请求下,家田同意辞职。 自从转到真和商事,他已看到鹿谷派大势已去,头儿们因这件丑闻不可能东山再起了。他想与其等在“休息场”里枯朽,不如果断地辞了职,从其他方面探索新的人生途径。 但是,没有拿钱而诬说拿了,这是公司干得太残酷了,公司没有权力要求一个职员作出这样的牺牲。 “这件事,请求你受点委屈,即使承认了私吞,并不意味着帐薄上出现了漏洞。假如你承认私吞并不说出帐面上的钱,一切都好解决了。这件事希望你能原谅。我什么也不能说。决不是就此断绝我们的关系,时机一到,就请你回来!” 新美不停地唠叨着,态度极为诚恳、动情。 “那样做如果对公司有利,我也高兴引退,因为转到真和商事,实质上跟辞职没有两样。”家田的口气里充满嘲讽的意味。 这是作为公司的奴仆勤勤恳恳效劳的结果。 在公司看来,如果不需要你,不,如果需要你,解雇抛弃一个职员,就如同切断蜥蜴的尾巴一样。如果真的为了拯救主体,切掉尾巴那也是划得来的。然而家田的辞职不辞职,对于公司来说实在是无关宏旨的事。 家田在想,为了这样的公司和这号人,自己竟耗费了半生精力,真是愚蠢透顶。现在,他才真正明白公司的面目。以前,他总以为自己了解公司,只是到这时,知道自己被解雇以屁才体会到这种残酷的面目和本性。为了维护他们公司,不惜牺牲职员,这是何等残忍的事情! 此刻,解雇抛弃他的是新美,名义上说保全公司整体,实际成了新美一个人的牺牲品。所谓为公司、为家庭、为国家之类的话,统统不过是冠冕堂皇的鬼话! 事实上,为了拯救整体,让个人去献身的情况是少见的。多数是可怜的牺牲品,只是为了一、二个上司被抛弃,也就是说,所谓公司也就是为了合乎顶头上司个人意志的—种表现形式,一种经营实施性的组织。家田己充分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正文 第十九章 告别偶像 <er top">一</h3> 有人在急切地等待着对家田的处分。现在家田已被从公司的庇护伞下剔除了,当然连同他享有的公司的专利权也一起被剔除了。 家田的解雇是隅野施用手段的结果。但是,关于家田和美弥子私通这件事,隅野做得似乎有些过火了。 在公司里,到处传闻他挪用公款的话,然而公司没有提出损失的报告。 现在,家田好象一只肥大的猎物毫无防备地裸露出来,被警察盯住了。 于是,隅野去见家田,一方面,由于职业性质,他有随便要求检查别人的特权;另一方面,他也担心检察厅的传讯会打草惊蛇。 按照家田的指定,两人在家田住处附近的一间咖啡店里见面。 到了约定的时间,家田早早地来了。因懒得剃,他的脸上长了长长的胡子,衬衫的领子也有点脏。仔细一看,衬衫上好象粘满了吃饭糊上的污痕。 家田的模样,充分地显现出拿不到报酬的靠工资生活者落魄的景况。当然并非说因为辞职马上就落得无米下锅,而是使人感到被公司抛弃的靠工资生活者丧失了精神支柱之后,身心懒散的样子。 一想到这些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隅野内心感到有些痛楚。 “叫你出来,真是对不起。”隅野说。 “不,没关系。反正我很清闲。”他脸上露出自嘲的笑容。 一时互相谈些不关紧要的话,于是两人回忆起往事。 隅野见时机已到,就慢慢地探问起来。 “这次辞去公司职务,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特别的。一个人在同一个公司里工作了十多年,总会产生厌倦的。” “你考虑了以后的工作吗?” “因为有一笔可观的退职金和失业保险金,所以,想一边旅行一边考虑。” “嗯,是不用着急。不过,虽说是由于厌倦而辞职,但是还是有些可惜吧。” “隅野,你到底想说什么?难道你不是为了想说什么而来吓唬我吧!”家田一针见血地戳穿了他的来意。 “也许有这方面的原因,而且特搜检查方面也有这些时间。鹿谷公司为什么开除了你?我想知道其中的原委。你现在辞职了,可以自由地说话了,现在用不着向鹿谷公司表示忠诚了,方便的话就讲给我听听吧!如果不行,那我们今天就只是谈谈往事。不过你要知道,公司并不象你所想象的去考虑你自己的事情。” “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只是想辞职而已,” “你想这能使人相信吗?公司里到处传闻你挪用了公款,怎么样?如果还打算什么也不说的话,你就会成为强制搜查对象。” “是在威迫我吗?” “我说的是事实,家田。你已经成了公司的替罪羊。岂止是替罪羊,简直是蜥蜴的尾巴。无论你怎样忠于公司,只要对公司不利,公司会毫不宽容地开除你。这是公司的本来面目,难道辞职以后还有必要忠于这样的公司吗?” “你的目的什么?到底想知道什么?” “你是鹿谷建筑向政界贿赂约中间人。这个大体上已有眉目了。关于这,我想得到你的具体证言,什么时间,什么地点,给谁,给了多少,一一详细的证言。” “这可是出乎意外的叙旧啊!” “没错,是叙旧。有人怀疑鹿谷建业给岸本舟行大量的贿赂,而两方的接头人是你和北杉。” 至此,家田脸上浮现出一种惊异表情,好象是说你们连这些都查清楚了。而隅野也就紧紧抓住了这一点。 “如果加上鱼崎美弥子,以前的好友就都到齐了。意想不到地离得这么近,这还不足以叙旧吗?” 隅野补充了这些话。家田并不知道他和美弥子“私通”的事,是由隅野披露给鹿谷贤良的。正因为如此,隅野含蓄的话才似乎起了作用。 “你,美弥子小姐的……”说到这,家田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隅野不问也知道,家田也许想问是否知道美弥子的事情。因为他觉得隅野已经知道了,所以话说了一半就打住了。因为一切都知道了,才把家田追进了这张网子里——家田似乎终于察觉到了这一势头。 “遗憾的是,即使过去的四个好友聚集在一起,也不能再现以前的那种情景。我们四个人生活的世界都已发生了变化。美弥子也一样,不过还是能够拯救过去的友谊的。你现在被当成政财界的贪污事件的中间人而被抛弃了。而且,杀人的嫌疑也没解除,你越是被利用就只会越被抛弃,难道你不觉得遗憾吗?你当然不愿意去想你的才能被这样利用了。正是你的才能被不正当地利用才落到如此地步的。难道你一点也不痛心吗?一点也不想使它变成揭露社会不正之风的有用的材料吗?” “难道要做人的废物利用,回收废纸吗?”家田脸上自嘲的笑容更深刻了。 “并不是废物利用,而是失败者的复活之战。如果真的长此下去的话,那么你一辈子就会被看成是失败者。” “失败者的复活之战!”自嘲的笑容呆滞着,隅野的话好象吸引了他。 “是甘心失败呢?还是向吞噬你的人报一箭之仇呢?我想给你一个机会。” “要看怎么说。我既不想接受你的援救,也不想象一只战败的狗那样一蹶不振。好吧,我把一切都说出来!” “真愿意这样,那真难为你了。” 虽然费了些周折,但工作有了突破,这时,隅野感到欣喜。 为了揭发社会上的不正之风,对朋友设下了无情的圈套。为此,他又感到了一阵痛心。 <er h3">二</h3> 家田在提供具体证词的同时,也提供了自己担任新美“右臂”时的记录以及睦美会的内容和实质等详细的资料。 东京地方检查特搜部在隅野提出报告的基础上,把它作为横跨政、官、财三界的特大贪污事务件作了规划。一方面,和警视厅、东京都税务局密切联系收集、分析资料和情报。同时,又和“公寓女子被杀案件搜查总部”成立了“联合搜查机关”。 与杀人案件同时暴露出来的政、官、财三界连结一体的特大贪污案中,检事万万没有想到突出了他们与不共戴天的劲敌岸本舟行的问题。为此,搜查总部都显得兴奋起来。 虽然岸本已离开权力宝座,但他留在政界的权力还是很强大的。执政党民友党中,他拥有最大的一派,而且,现在的首相如果没有他的支持,就上不了台。内阁成员中岸本派占有六席,如果把不是岸本派但倾向于岸本的内阁成员加在一起,可以说大半数是在他的掌握之下。况且,据说法务大臣后藤章一和岸本关系最密切。于是,这场战斗,不仅是对潜在的政治家,而且也是对拥有实际影响的实权政治家宣战,连检察们也不得不慎重行动。 在处理被称为战后最大的飞机贪污案件中,贿赂五亿日元地一方和被贿赂一方的亲信已承认了行贿和受贿。出任过元首的实权政治家己被判决有罪。尽管如此,他依然声称没有受贿,继续占据国会议员的席位。当时的首相尽力庇护这件事,法务大臣甚至就裁决作了藐视的发言。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但这件事使得公民看出了真伪。 “恨不得喉咙里也伸出手来。”当时的首相曾露骨地肆无忌禅地显示了他对政权的贪婪。由于实力政治家的支持,他不顾政治伦理与道德的谴责,居然窃据了首相席位。于是首相为了对这些实力政治家报答恩情,开始了前所未有的曲线庇护活动。连政务大臣也直接了当地说:“在政治上使用金钱是很正常的,对于这种程度的国民,有这种程度的政治就已足够了。”于是,他的话被誉为“诚实的发言”而获得一部分国民的喝采。 不过政治家是一种“形态”,国民只要相信政治家有搞好社会这一姿态,就会心甘情愿地将政治交给他们。假如政治家一开始就放弃这种姿态,只凭真情实意地去经营他们的私欲,经营国家或地方自治体的话,那么,社会也就意味着崩溃了。 政治伦理是政治家姿态的支柱,如果放弃了这一点,也就放弃了政治家的资格。但是,事实上,这些无政治家资格的人却占据着政界的要职,甚至占据着法务大臣的席位,企图窒息法律。 虽然他们没有政治家的资格,手中却掌握着实际权力。他们的力量是强大的。他们因为谈不上是什么政治家,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地把权力私有化的。 以票数多寡为准则的民主政治,票数本身就是力量。各党都在千方百计地为增加议员席位而伤透脑筋。在党内他们为了取得霸权,以其执政的优势对其他派别想方设法加以强化。收养喽罗、积累资金、实行金钱政治,展开了猖狂的违法活动。 这种形式的政治就孕育了象岸本舟行这样的政界魔鬼。那么,监督这种民主政治的腐败和变质,只能是国民。但是,政治家往往喜欢在各选区的选民中施放糖衣炮弹,借以麻痹人民的监督功能。 选民们对于能够给自己居住的地方带来各种实惠的“先生”,丧失了国民的眼光,出卖了“圣洁的一票”,出卖了民主自由。判定政治家资格的政治伦理,在糖衣炮弹面前软弱无力。事实是,在放有腐蚀民主的糖衣炮弹面前,国民被他们的花言巧语所迷惑,并且追随他们的行动。 以岸本身行这样的魔鬼为对手,是绝对不允许有失误的。况且,他曾经动用指挥权,使追查者吃过大亏。因此,这次如果失败的话,那么检察就会威风扫地。 仅有了行贿一方的证词和记录,还不够充分。贿赂是由行贿和受贿双方构成的,只有双方承认了行和受,才能追究贿赂的存在。 但是,即使通过审讯招供了,开庭审理以后又推翻自供,这样的事情,已司空见惯。如果没有确保自供的强有力的材料,是难以争取有罪判决的。 没有充分证据证明岸本有罪,是不能向他宣战的,他可是个不好惹的强敌。 检查机关首先根据已掌握的家田记录开始了检查。 <er h3">三</h3> “我打算和鹿谷离婚。” “真的?!” “嗯,不要紧,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美弥子望着家田显得惊愕的脸,揣测到那表情所包含的担惊意思。 “你丝毫没考虑给我添什么麻烦。只是有些突然。”为了掩饰不禁流露出来的狼狈像所隐藏的真意,家田这样解释道。 “并不是突然,自从鹿谷察觉到你和我的事以后,我就在考虑呢。” “那么,你丈夫的意思呢?” “他什么也不说。我打算这两天跟他谈。” “那以后,他对咱俩的事说了些什么吗?” “没有,完全是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我正在努力让他非说不可。那样的话,只要给一点谢金就行了。鹿谷也不是很清白的吧?” “这是经过仔细考虑的吧!” “如果没有充分地考虑,在鹿谷知道那件事之后,我还能和你保持这种关系吗?我可不是那种不知羞耻的女人!” “可是,离婚的话,孩子怎么办呢!” “孩子我带走,做鹿谷这些人的孩子是不幸的。” “我不能为你做点什么,实在抱歉。” 家田低下了头。这话使人感到他不是一个在事业失败后的男人所说的话,而是感到他倒是筑起了一道防线。 “我并不要你做什么,只是想到今天又要和你分手了才说的。” “分手?就是不再见面?”家田的表情愕然了。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意思呢?” “可,可是。好不容易下决心和你丈夫离婚,紧接着就是我们分手,没有必要吧?” “从现在起不用顾忌任何人了,在任何地方,我们都可以公开会面了!”美弥子带着讽刺的口气说道。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可是你好不容易才获得自由啊!” “是的,我是自由了,真正地自由了,也是摆脱了你而自由的啊!” “可我并没有束缚过你啊!” “你经常用青春时的幻影来束缚我,我不是幻影,也不是女神,我是活生生的女性。学生时代,我在被你们奉为女神的时候,驯服于女神的生活;和鹿谷结婚之后,又驯服于玩偶式的生活。从前,哪儿都没有我的主体性,这是在我和你再度相会时才认识到的。” “我可是把你当成女性看待的啊,所以才有现在的关系呀!” “不是,你经常在我身上寻找大学时代的偶象,发泄你年轻时代没有得到的欲望。” “不对。不管怎么说,我可以离婚然后和你结婚。” “可不能和偶像结婚,而且,我和你结婚是得不到自由的。” “我求你,还是别说分离吧!” “那么,从现在起,我们是好朋友,象从前那样。” “你太残酷了啊!” “对女人来说,这是能够做的,性生活没有也照样可以的。” “我可做不到,自从认识你之后,我就更不能做到了。” “不要使我太为难了。我并不是讨厌你,我只是不愿再做偶像和玩具,试一试我的能力。幸运的是,我还有娘家,生活上不会立刻陷入贫困,虽然现在晚了点,但也不是太晚。你们不是向我约定一生不结婚的吗?从现在起我就来履行誓约。” 现在美弥子已认识到地和家田的爱的实质。她和家田之间的爱虽不是虚伪的,但也不是离开它就生活不下去的实实在在的爱情。 男女之间的爱本来就是一种奢侈的东西。人如果被逼到极限状况时,比起爱情来,吃食和斗争应该是首要的。爱情是人类恢复到人一样时的剩余精力的时候才产生的。正因为这样,爱情就只是人性的,没有必要进行生存竞争。 人类达到了一种爱之后,还可以去追求另一种爱。当被爱的最高潮所吸引时,各种各样的爱就是货真价实的东西。 男女之间的爱,既容易火热、也容易冷却,在具有这种性质的同时,又很容易饱和。饱和的爱又会成为新生的爱的土壤和肥料。爱是不会有教训的,爱的猎手反复踏上相同的车辙追逐同一类型的猎物。 可是,在美弥子看来,这些爱的方式和情趣是大相径庭的。以前,她从未得到爱。这是因为学生时代只有被奉为女神的时候所特有的浪漫心情,即使和贤良结了婚,也是通过介绍。她渴望得到爱情,以为结婚后会得到爱的,她就这样在盼望中等待着。 爱的火焰在她心中并没有燃烧起来。由于跟家田再会了,触犯了世间的所谓伦理道德。但即使如此,她也并末抛弃一切,完全陷进那激情之中去,被其缠绵不已,她是一个清醒的爱的追求者和尝试者。 现在想起来美弥子并不是爱家田,只是她想象中的爱的一种尝试。对和家田相爱,她缺乏自信。 爱有各种各样的类型。根据两人相会的时间、所处的时代和环境、身分之爱、年龄之差、人种、国籍等的不同而区分其类别。 由于形式不同、种类不同,各类情侣所应具备的条件或负担也不相同。 在年轻初恋者中,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的,只是少数。在抵制阻碍中加深其爱情的,这倒是大多数。 在人生旅途中,不卸下自己所背负的各种各样的包袱而相爱,是真正的爱。抛弃一切,殉情而死走上爱的极端。如果说前者是在具有反对将要带来的框框中相爱的“部分式的爱”,那么,后者就可以说是完全打破了框框,贯穿爱的所有的“全部式的爱”。 “部分式的爱”,由于其爱的独善性,其中具有将伤不伤害环境和生活的思考;“全部式的爱”将为爱去牺牲一切。 无论部分也好,全部也好,都有其共性,这就是两相无猜。全部式的爱是理所当然的,部分式的爱也有其对爱的部分的自信。这种爱的自信是相应于部分的大小范围,这是一种知道如果不打破条条框框,那么连部分也得不到的真诚的理智所产生的爱的模式。但是,正因为得不到全部而心急如焚,只好在部分上产生自我忍耐和抑制。 这种抑制和忍耐,包含着真正的明哲保身。本来,假如是一贯明哲保身的话,也不应该去接近有毁掉自己生活基础的危险的新的爱。因此明知这一点,为了追求爱而赴汤蹈火的那种人,正是因为具有确信感,也就是对爱本身的确信。 美弥子没有这种确保和青年时代的好友再会,使她认为自己是爱家田,因为事实上并非真正爱他,所以,也谈不上是真正的爱。 但是,和家田再会,确确实实是一种机遇。至今为止,对于人生的任何问题,她从未抱着确信去做,完全是驯服于别人的行动,可以称之为“喂养的驯服”。 从今以后,要按照自己的意志,抱着确信去生活。但是,要不是家田,而是北杉、隅野,反正任何一个最早的相会者,都有使她走上与此相同的道路的可能性,她不会产生“假如不是家田,就是另一回事儿的”这种带肯定的结论。这是作为三个年轻人的女神所产生的报答。“按顺序的爱”是没有确信的,如果有的话,就是命运。 和家田的诀别,就意味着美弥子与偶像和玩偶式的生活的告别。 正文 第二十章 不巧的巧合 <er top">一</h3> 东京地方检查特按部详细研讨了“家田记录”。 记录大致分A、B、C三部分。 A是象口琴的吹孔那样分上下两段,上段画有十六个图,下段从左开始至第五孔胡乱涂得黑黑的,打了记号。鹿谷建筑、(a)记入两千支。下移左第一孔是竹,上移右第五孔是大谷建筑;下移右第三孔是大清水,同一行的右第一孔上写着“夕、フ”的字样。 这清楚地记录了从被称为建设行业五大户子,即以鹿谷建筑为主的竹本二务店、大谷建筑、大清水建筑、馆林组。加上家田的解释,“口琴吹孔”表示全国退休金养老基地的五处候补地带。是一份已经经过会谈、实行贿赂而签定的合同。五个基地从南开始即是高知县的横浪,属于竹本二务店的;兵库县三木市是用于鹿谷建筑的;新泻县津南镇属于大谷建筑;岩手县田老属于大清水组;北海道大沼属于馆林组的。(a)表明这个合同有两千支的贿赂,一支为一百万日元。这就是说,这是经过使用二十亿日元的贿赂才谈成的合同。 国家机关或地方公共团体承接公共事业或物质购买等情况,为了避免仅是特定生产者单方面的好处,所以一般来说,原则上都是采用发公告,让有关系的生产者相互竞争投标。根据这个精神,公共团体可以协商签定最为有利的合同。同时也可以保持其公正的自由竞争的宗旨。 但是,要实际地实行这个精神,就要讨价还价,使投标者无利可图。因此,为了自保,投标者就想出了会谈的方法。正式投标以前,投标者以外的行主以高出事前商量好的入股价格入股,然后才可以得到分红或是取得轮流中标权。 家田记录上的会谈具有双重策略。 首先,就象口琴的吹孔上下共二十孔所示的一样,发表了全国二十处养老基地建设计划。这是第一阶段所集中的十一处基地,在这上面似乎五大户主以外的行主也有下注中标的余地。然后,到了最后决定性阶段时所集中的五处基地,就把大户主五公司以外的户主全部筛选掉。 进而,最终决定性的东西,全都集中在民友党福利卫生部门国会议员的选区。不仅如此,横浪-盐兄后三原福利卫生大臣是竹本二务店;三木市-遮海元二郎原福利卫生事务次官是岸本舟行的直系,鹿谷建筑;津南镇-小泽辰夫(田中派)是大谷建筑;田老镇-铃木善荣是大清水组;大沼-田村正己原福利卫生大臣是馆林组,他们各自互相勾结在一起,势力强大。 大概是在一年前进行了这次协商,约有一百五十亿日元的公共事业费被他们分割完毕。鹿谷一个公司就花了二千支的贿赂金,当然其他公司也同样进行了贿赂。五个公司合计一万支,一百多亿日元的贿赂费就从建设行业流向了政治界的重要关塞。 家田断言,其他四个公司也有同等数额的贿赂费散发出去,这是千真万确的。 B更加详细地解释了其含意,也就是明确地表示了各个基地及其负责的承建者。 记录上记载着,第一期工程120亿日元(田地资金不包括在内),占地250~300公顷,工期为五年,实施设计13亿日元,基本设计由养老协会、民间组织负担百分之百。 记录还进一步说明了睦美会的设立主旨,大小无漏地记载了从本公司发出的资金,经由银行,按照指定的投递单位和金额、投递日期、地点、对方接收者的名字等,投递出去了。记录中还多次出现了北杉隆章的名字。 无论如何,根据这个记录,明显地可以看到鹿谷建筑专门设立了贿赂的代理机关,负责养老基地工程的合同签订工作。 但是,由于竹村雅臣的情人被杀这一个意料不到的事情的发生,使得十分之九已经内定了的合同错过了机会。这样取而代之的是坐收渔利的中大户主滕野。 但是,隅野有解答不出的疑问,这一疑虑当初就有,自听了家田的话后,就更加深了。 这就是为什么公司会把涉及到这么重大机密的家田开除出去。本来,把家田从该公司挤出去,隅野一手策划了全套手段。 隅野只知道鹿谷建筑不可能解雇家田,家田掌握着主要机密。尽管这样,但家田还是被开除了。这是为什么呢? 对于隅野的疑问,家田作了回答:“因为他们说我私吞了本来要给吉野染子的一百支,亦即一亿日元的贿赂。” “诬陷你私吞了一亿日元,是吗?” “怎么会呢?如果是私吞的话,那他们就更有话可说了。” “为什么这样做呢?” “因为漏出了贿赂染子的一亿日元是不妙的。” “贿赂不只是给染子一个人吧,为什么只说你私吞给她的贿赂呢!” “这我也搞不清楚,也许还有什么更不妙的原因吧。” 家田的证言被正在搜查染子案的搜查总部联系起来了。 在这里,横渡所着眼的来历不明的钱的出处也就明白了。来历不明的钱和被说成家田私吞了的钱正相对应。 家田托附给吉野染子的钱,她没有交给竹村,而是给了[糖],吉野染子死后竹村才发现这笔钱已给了别人。但这时已一筹莫展了。因此,[糖]因好色、贪婪而杀害了染子的可疑性最大。假如警察要追寻这些钱的来历,就会发现到[糖]的存在,把他当作犯人抓起来,于是,贿赂的秘密也就暴露出来了。因此,为了切断这些贿赂钱来历的线索,就说家田把它私吞了而迫使他辞职。即使采用这种暂时的办法,如果查清了流到[糖]手里的钱的来历,那这一计谋也破产了。这个计谋实在肤浅。不过,他们也许是被警察追得走头无路所采取的行动吧! 隅野大致弄清了家田被迫辞职的真相,家田一听到这些,对公司的“王权”所寄予的微薄希望也随之破灭了。这样,家田的犹豫不决的证言也就成为积极的因素了。 现在,鹿谷建筑和岸本舟行的行贿受贿虽已明显,但是,检察手上的武器只有家田和他提供的记录,这样,对政界上的魔鬼岸本舟行宣战,还显得势单力薄,至少要有受贿一方的一人以上的证言。 如果能够得到北杉隆章的证言,那家田的证言和记录的证据就有价值了。 警察希望控制北杉进行调查的事还有很多,但是,如果弄巧成拙就会打草惊蛇。 总之,总得与他决斗,但是,什么时候合适,那就很微妙了。 C是睦美会“关系者”的法人和个人的名字,其中也有吉野染子的名字。检察方面对这些法人和个人进行了调查。 名册上有“山本新一”这样的名字,问起家田,他说是全日本按摩协会的会长是铃村太丰的亲信。 检察之所以对这个人抱有兴趣,主要是因为山本滥用铃村秘书的名片,在退休金养老基地设计工程的关系户中时隐时现、串来串去的缘故。 山本窥视有关退休金养老基地某些权利的事实,大体上已经察觉到,但其真正目的目前尚无所知。 “山本的事情我也不太了解,我是在去年末,设立退休金养老协会时,在会场上第一次和他相见的。他那时是以铃村先生秘书的身份出现,所以很有风度,此后,有关养老基地建设工程的事情,因为大户主五公司以外的公司疯狂地卷了进去,所以,就提出了采用合办企业的方式。此时,他是以调和者的姿态出现的,从中活动。但是,因为联合经营,没有办法独占工程,作为大宗买卖的油水也就少了,因此,五大公司对此也没多大兴趣了。其结果也没有达到联合经营的目的。山本到处奔跑,好象鼓励五大公司以外的落标业者筹集资金。但后来,他无力偿还以联合经营为由从各业者筹集起来的资金,于是,一时被追得走投无路。听说最近翅膀又硬起来了。”家田介绍道。 根据家田的记录,睦美会给铃村太丰的十支钱,是经由山本转交的。但向铃村太丰打听,他只说山本是他的“多年老友”,作他的私人秘书。 因此要进一步查问有关山本的事,似乎颇棘手。 于是隅野授意大里直接和山本打照面。 但是,多次打电话到事务所,都说他不在,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山本住宅没有电话,他也很少回去。 值班的女人很傲慢地答道:“如果有事,由我代办好了。” 大里想:所谓代办是在要花招?没有独立办事处的人,这里只作为他传达和联系的公用办公室。虽然如此,在大里打听之前,电话里却自报姓名——“全日本按摩协会”。 明白了对方似乎在逃避会面之后,大里决定亲自走一趟,这样的话,即使没能见到对方,只要看看他的办事处,也能把握其大概轮廓。 到那儿一看,所谓全日本按摩协会是座落在银座第十一街的一幢搂里。虽说是一幢办公楼,却是一栋平面面积很小的、狭长的建筑物中到处开设着酒巴间的酒巴大楼。 楼的第一层叫“宫人草”,是咖啡店,二楼以上几乎全部是酒巴间。 全日本按摩协会设在五楼。虽然是大白天,但这一捞好象还是睡眼惺忪。大楼里一个人影也看不到。五楼上除了同样的一些协会外,其他全部都是酒巴间。虽然办公室在这儿,但场地颇出奇。 也许这儿有大里所不知道的“地方规矩”。大里推开协会的门,进去一看,意外地发现里面有一间小而干净的办公室,有两个穿着工作服的年轻妇女坐在办公室桌前,在往帐本上写着什么。办公室里有两部电话。房子很窄小,设有接待客人的地方。 大里迅速地环视周围,室内再也没有什么人了,也似乎没有其他的房间。 “山本先生在吗?” 当大里向抬起头的事务员打听时,她浮现出警戒的脸色,反问道:“您是哪一位!” “我是打了几次电话的大里,我一定要见到山本先生。” “先生现在不在。”她的脸上有所反应,态度很生硬。 反正也没指望能很快见到山本,只是她的回答果然如所料的那样。 “山本先生什么时候能回来?能不能取得联系?” “现在这种时候山本先生是不会来办公室的,他只是每天早上和傍晚打电话过来,到底在什么地方,我们也不知道。” 她的话似乎听不出是在撒谎。 “你们替我转告了要与他见面的意思吗?” “已经替你转告了。” “山本先生是怎么说的?” “他说没什么要回答的,所以不能见你。” “但是我还没有说什么事呢?” “先生就是这么说的。” 再问下去也徒劳无益,对什么事情也不知道的女工作人员就是问上百遍千遍,问题也得不到解决。 于是,大里对她们说:“请替我转告山本先生,说我还要来,一直到取得联系为止。”说完转身就走了。 这样说的话,山本也许感觉到老是回避是不行的,说不定会露面吧。 大里又乘电梯下到一楼,出了大门,重又回头仰望楼上。大楼的墙壁上密密麻麻地贴满了广告牌,周围的大楼也全都是酒巴间。镶有灯的广告牌忽明忽暗相互映照。在这狭窄的角落里,数目如此惊人的酒巴间集中在一起,并且它们招集了各自的客人,只有银座这种地方才会这样的。 无意中,大里的视线固定在广告牌的一点上,她看到了一个称为“瞳”的广告牌。在她的记忆中,曾有过这个店名,那就是吉野染子生前最后工作过的那个店。“瞳”似乎经常被用为酒巴或俱乐部的代名词。不过也可能是同一名称的其他店。 但是,大里意识到,在山本新一办公室室同一幢楼里开设有“瞳”的酒巴无论是同名异店,还是同名同店都不是一种偶然的巧合吧。 虽然到现在为止,警察局还没有收到有关吉野染子周围出现过山本新一的报告,但是,如果是铃木太丰的私人秘书的话,他是应该碰到过染子的。当然,染子在“瞳”工作的时候,他们即使有一些接触,也是不奇怪的。 <er h3">二</h3> 听了大里的报告后,隅野说:“到底是谁向竹村介绍染子的呢?调查染子周围的人的来龙去脉,也许能意外地发现有趣的东西。” “我也是这么想的,也许是山本介绍的。” 大里会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说:“大人物政治家是不大到银座那种酒巴间去的,这是因为他们很有名,十分惹眼。但是,竹村任大臣以后,还是到处露面,因此,总理大臣曾经提醒他要自重。况且,染子在那儿工作时,竹村还没有成为内阁一员,即使入了阁,他还是可以缠着以前一见钟情的染子。而这一切的牵头者是山本。” “把竹村引到‘瞳’那儿去的,也许就是山本。” “关于这些情况,请同搜查总部合作,再调查一下,或许和杀人案有些联系。” 仅是山本新一和吉野染子的联系这一点,就构成了新的线索。 根据家田的证词和染子的金钱收支记录,暴露出给染子的钱大部分去向不明,因为害怕追查这个钱的去向,于是就说是家田私吞了,并逼迫他辞了职。 同时,根据搜查总部有目标的搜查,发现作为接收那些去向不明的钱的人物,基本上可以肯定不是竹村。 <er h3">三</h3> 当山本新一正成为新的侦破目标时,一些男男女女先后到了箱根强罗的某一座古老的温泉旅馆。 这是一间由旧军阀别墅改装成的旅馆,是建筑在庭园密林之中的幽雅的旅馆。为了保证旅客能舒适地住宿,各个客房散落在能够俯视早川溪流、完全是日本式的广阔庭园中。 已经是枫叶飘落的十二月上旬,一个夜晚,气温骤降,十分寒冷,一对男女好象忌讳见人似的,大约相隔一小时左右,分别到了房间会合。 旅馆对于这样的情侣已经习以为常。这里是专为幽会设计的单间,所以常常被有名之士或各种艺术专长人物当作隐居游玩或密会的场所。这时正是游览淡季的一般日子,所以也有其他客人到旅馆住宿。 熟练的女招待在傍晚七点钟以前就已准备好了晚餐和夜里所需要的东西,早早地退了出去。 这之后,就是两个人的世界了。虽然极寂静,但是早川的溪流声和夜晚的寒风声又淹没了房内滴滴的娇声。 男女都是三十岁左右的人,衣着都很讲究。从他们的举止,可以推断出他们间有相当“熟悉”的关系,但不是夫妇。 老练的女招待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两个人认识虽不久,却情投意合,在短时间内已亲热得溶为一体了。女招待在场时,他们就用眼神或似不经意的话语巧妙地开始调情的前奏,比起不久就能展开的浓厚的爱,前者更富有刺激性。 男女两人相互感应到对方的渴求,都想尽快地单独在一起,但是因为年龄的关系又适可地抑制了这种欲望,对这种欲望的抑制,他们觉得很快乐。 这个精巧细微的抑制,对于见多识广的女招待来说,知其是一种潜藏的刺激。 虽然在住宿本上煞有介事池登记有住处、姓名和职业、公司职务等,但那全都是胡扯的。 女招待退到自己的房间后,这一对男女还不大放心,又过了一会儿,他们才从心底燃烧起一团烈火。 第二天早晨,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游览区的旅馆一般早晨都起得较早,出发时间定在上午十点,早晨八点半厨房就停火了。 两个人一直睡到八点半厨房要停火时,才起床吃了早饭。但两人的脸上还显出睡态不足的样子。 “今天天气很好,到上面去吧?”女的问道。 “而我经常到箱根,现在要马上回去。”男的说道。 “常到这儿来吗?” “不,不是第一次。由于交通方便,我会常来这儿的。” “下次一定到这儿来啊!” “好啊,这里很安静,住宿是个好地方。” “大家都这么说,如果还来得及,请到庭院里走走吧。就是那位年轻夫人站的地方,请她当二位的向导好吗?” 男的好象不太高兴,但是女的显得颇兴致,他们把行李寄托在服务台,便往庭院方向走去。 这儿是女招待推荐的,庭园的确很美。 以早川溪流相隔而耸立着的明神、明星两山为背景,它是一座自然的大规模的回游式庭园。人工和自然的景致显得颇和谐,自然的力量确实伟大,它将粗犷的部分加以改造而形成美的造型。 “自然好象化了妆一样。”女的说得很恰当。 转游了庭园,回到园中央的泉水旁。泉水池上架着一条小石桥,鲤鱼在池中游头摆尾,桥上已经有人了。 有一个三十岁左右、在和服上佩着炊事罩衣的女人正在喂鱼。这是女招待所说的那位年轻夫人。 那女人发觉有人来了,使做出要让道的样子,这时女人的眼光正好和这对情侣相碰。 “这不是北杉先生,还有家田先生的太太吗?” “美弥小姐。” “专务先生的夫人。” 三个人的口中同时说出了令人惊愕的话。在这种情况下,他们都吓得呆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这次巧合想躲也来不及了。 “这里是美弥小姐的娘家?”好不容易北杉才说出这句话。 “你怎么……” 美弥子把后面的话吞下去了。从两个人的样子看来,这是不问也明了的。 这一个不巧的相会使得北杉的秘密和家田妻子的不贞之事暴露出来了,这也许要比青春时代的好友碰面更合有讽刺意味吧。 北杉把跟妙子幽会的事告诉了家田。 将北杉作为那天晚上不在场的证人加以庇护的就是妙子。 北杉和妙子到箱根去游玩,投宿的地方是以前的朋友鱼崎美弥子的娘家,这真令人感到是“天网”下的奇遇。 美弥子是决意离婚之后回到娘家的。 北杉曾听说过她的娘家是箱根的一家老旅馆,但他并没有想到自己偏偏和偷欢的人一起住进了她家的旅馆。 妙子是对家田说去参加地方同窗会而离开家的。 美弥子什么也没说。北杉断定这一切都难以隐瞒,便索性向家田说出了实情。 “对不起,最初我是不认识贵夫人的。是在一次音乐会上,偶然邻座而认识的。后来,和您夫人的关系加深,这才知道的。但是,现在已经无法挽回了。我本不想做出对不起您的事,但结果还是做出了。我心里感到不安,只要您愿意,怎样处置都行。” 北杉的主动坦白,使家田一时感到茫然。 北杉和妙子还不知道他们幽会的旅馆老板的女儿美弥子,就是家田的女伴。说起来实际上也是双重奇遇。 这时,家田感到命运之神在和他开玩笑。 妙子就象变了一个人一样,很沮丧。她仍然还不知道丈夫和美弥子的关系。 家田好不容易才反省过来,说:“你是说,什么都可以为我做吗?” “只要我能办到比什么都行。” “那么我想得到我交给你的钱和所有收据。” “这样做行吧?” “可以,收据上除了金额外,还要写明收款日期和地点。” “我记不太清楚了。” “我的记录本上记得很清楚。” 正文 第二十一章 衔出来的故事 <er top">一</h3> 大里正和继续在盯着山本新一。越周旋也就越感觉到山本的身边笼罩着一股火药味。虽说他是铃本太丰的“多年老友”,但总觉得他是在为好色的竹村物色“可靠女人”似的。 以前出现过这样一位政治家,他公开了自己的情人,让情人去经营饭店,但这并没有成为丑闻。可是,现在如果让偷情披露了,就会失去女人那一方的选票,导致失败。或者更严重地说,女人对于政治家来说是一道鬼门关。 现在追查国会议员偷情,为避开当权者的耳目,不得不秘密行动。他们玩弄女人最普通的类型是;一、秘书;二、女招待;三、艺妓;四、高级妓女(应招女郎);五、其他。 第一类型为最方便,秘书容易掌握各种秘疚通过私通以期住她的口,具有一箭双雕效果。因为经常在身边和秘书的关系自然地密切起来,就象北条政子和淀君那样相处。但这样,却和自己的妻子发生了纠纷,最终成为丑闻。 第二和第三类型守口如瓶,用钱就能解决,但这和该卖淫者的不法行为容易被牵到一起。 第四类型虽易于逢场作戏,但身份不明,危险性很大。 以上这些类型各有所长,也各有所短。性的问题是政治家的通病,但安稳太平是他们最主要的希求。 把下半身做为突破口,是不懂得“武士情面”的卑鄙手段,但又是使政治家垮台的最有效方法。正因为如此,对于大家来说,物色安全系数大的安全女性(或男性),要比筹集资金困难得多。 山本新一注意到政治家的这一弱点,专门替他们物色安全系数大的高级妓女(应招女郎)。无论是什么人,尤其是大人物,尤要稳妥地处理好隐匿下半身欲望的问题。因此在能够为他们提供方便的山本面前,他们总雄不起头来。这样,山本似乎钻入了政界的要塞关隘,慢慢扩大了他的势力。 进一步暗中侦察,又知道了山本是“瞳”的一个集资股东,并且参与了“瞳”的经营买卖。 “瞳”的主要经营者,乃是一楼的“宫人草”社长的情妇。有人说这个社长是个浪荡男子,他把都内的几个俱乐部和酒巴间全都交结了他的情妇去经营。 “宫人草”是战争时期一个颇为能干的宪兵。山本通过他的关系,常常出入于军部。战后,他们继续保持了这一道不正常的友谊。 大里在银座事务局没捞到任何材料,于是,决定直接到山本的住宅去。如果见不到山本,就向他的妻子打听,也许会捞到一鳞半爪。山本挂退休金休养协会的理事,登记的地址是:世田谷区北泽第五栋。 一般星期天在家的可能性较大,大里依照地址,在令人眼花缭乱的错综复杂的小路深处,找到了贴有“山本”名字的小住宅。进门之前,要经过一个狭窄的庭院,那儿有一个小狗的窝,小窝里睡着一只狗。 大里走近的时候,狗只是睁开眼睛,没有“汪汪”吠叫。 大里站在门前,按了一下门铃,这时有一个很重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不久门开了一条小缝。一个头上夹着发夹微胖的四十岁左右的女人探出头来。 当大里自报姓名,问她丈夫是否在家时,她露出了疑惑的脸色,回答说:“不在家。” “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知道。”她用不耐烦的口气回答。与此同时,死死地盯着大里,从眼角观察她。 “山本先生到哪去了呢?”大里想:也许山本躲起来了,装着不在家。于是,她望着似乎不太大的住宅深处,问她道。 “不知道。” “山本先生外出的地方,夫人也不知道?” “他出去一直到现在还没回来。” “没有回来,已经有多长时间没回来了!” “噢,大概有一个月了,也许更长。”她显得很麻烦似地回答着。看来她好象不是为丈夫躲起来所演的假戏。 “一个月没有回来了,夫人也不知道他在哪!” 如果这是事实,那么山本也真是山本,妻子的漠不关心也是理所当然的。 “也许在哪个女人那儿,但哪儿的女人就不知道了。” “您丈夫还有那么多女人吗!” “是啊,不过有多少都一样。”她露出了隐秘的微笑。 “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丧失了性功能,无论和多美的女人在一起,对他来说,都是画饼充饥。” 既然说得这样具体,所以没必要再认为她丈夫躲起来了。因此大里好象意识到了她漠不关心的原因。妻子在夫妇的秘密事上不说谎,而且,很坦然地向不认识的访问者说出丈夫的可耻事情,这就可以看出这对夫妇在两性关系上的随便和堕落。 大里失望地离开了山本的家。 向着附近私立铁路站的方向走去,到了半路,大里停下来了。她的脑海里骤然掠过一个念头。于是,她憋住气,要奋力去追寻那包含有瞬间思念的想象。 大里往回走,重新来到刚刚离开的山本家门前。 这时,山本的妻子对又转回来的大里露骨地显出不解的表情。 “夫人还有一个问题要请教。先生为什么丧失了性功能?他年龄并不大呀。” “你为什么要打听这事?” 大里没去理会山本妻子的反问。“先生患有糖尿病吧!” 山本妻子显得很惊慌。“为什么要问这些?” “什么时候得的糖尿病?” “大概一年前。因为他贪得无厌,一点也不节制,所以,一直治不好,虽然服用了中国的用一种奇怪的虫制成的强精药,还是不行,看来还是死了这条心的为好。” 他的贪得无厌似乎具有双重意义。山本新一患有糖尿病,作为该病的症象之一,就是性功能丧失。对此,只有一知半解的大里把山本妻子的话和吉野染子记录本上的联系起来了。 到底两者有没有联系,现在还不请楚。但是,染子生前工作的店里,山本也有一份。同一幢楼里又设有山本的办公室,而且,在这个来历不明人身上至少有得到一亿日元以上的形迹。山本是糖尿病患者这一事实是不能放过的。 如果把[糖]和山本联系起来的话,那么,山本就成了杀害染子的重要嫌疑者。 “噢,我丈夫的糖尿病怎么了?”山本的妻子不安地问起来。 一直沉湎在自己想法中的大里似乎这才感到他们作为夫妇的一丝情意。 <er h3">二</h3> 大里向搜查总部提出了她的着眼点和发现,她的着眼点有令人结舌瞠目的内容。但是,对此还必须作进一步的探讨。 起初有人认为,把“糖”和糖尿病硬扯到一起是行不通的。 糖有砂糖的意思,也许是施业关系者,也许是人名的一部分。吉野染子和山本新一只是同在“瞳”这幢楼上,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发现他们有任何联系。如果只凭这一点就断定他们有联系,那就会使搜查陷入困境。 这种意见是对检察介入杀人事件的搜查表示反对。如果形成以检查为主的搜查的话,警察被作为检察的助手而工作,最热乎的东西(犯人)也就被他们抢走了。 因为和被害者生前工作的店同在一处,这就连带挖出了山本新一。仅仅这一点,检察们的内心并不感兴趣,原因主要是山本不是“警察的怀疑对象”。另外,对于其他搜查机关得出的怀疑形迹,在心理上他们又不得不采取消极的态度。 “使用这种材料和山本斗,如果有人证明他不在现场的话,他就会反过来攻打我们,所以我仍希望得到被害者和他有联系的决定性的证据。” 这种意见,多少还考虑了大里的着眼点。在承认对山本有怀疑的基础上,要求有更强的补充证据。 “我们不能无视山本为了全日本按摩协会,他有抛进大量资金的形迹;另外,在全国退休保养基地上,为了求得他们在按摩协会中有进出的特权,他就向有关系的部门散发了相当的一笔款子。作为这些款子的出处,吉野染子的情况正与此相符。如果把山本放在[糖]的位置上,也正好跟此吻合。” 有少数人支持大里的着眼点。 最后由总部部长作出以下决定: “对山本新一的周围进行调查特别是他和吉野染子的关系,发案当天的证明,还有全日本按摩协会资金的流动等要作重点调查。” 如果山本新一和吉野染子有关系的话,大楼里的人就有可能看到过他们。警察以此为立足点,再一次在大楼里进行了调查。 因为这是一栋不足四十人的五层楼,案件发生后,这里的人全都牵涉到调查网里。他们每个人的身分、职业、家庭关系等都已掌握。因为这是一幢起码要花五千万日元的超豪华大楼,所以全部在职者当然是具有相当水平的人。里面有医生、律师、公司职员、艺人、一流公司的干部等。不过类似染子那样的二流水平者也有两户,但其资助者都是公司的经理者之流。 <er h3">三</h3> “往那边点,请往那边点。”狩屋伢子在用真空吸尘器的前半端哄赶着爱犬“齐娃娃”。 她一打扫清洁,“齐娃娃”总是在前面故意捣乱。满两岁的“齐娃娃”,现在已成为家庭的一员了。起初,饲养爱犬的时候,丈夫说不知它什么时候要死,她也不想要它。但现在,丈夫却比伢子还要喜欢它。 在这幢楼上,饲养家畜除了爱犬、小鸟、栗鼠、热带鱼外,其他都遭禁止。这些小动物惹人喜欢,无论见到谁,都要撒娇,所以,所有住户都另眼看待它们。 在这点上,作为“丽子”姊妹被吉野染子要去喂养的“皇后”,是不懂社交的爱犬,整天呆在屋里,当见到有访问者来时就汪汪叫起来。 “丽子”最欢迎的是它姐姐“皇后”。 “皇后”为主人殉死的时候,伢子不知不觉地抱紧了“丽子”。 “很危险啊,如果你被吉野要去的话,那你就会被杀死。”伢子紧贴着“丽子”说着。 “丽子”也好,“皇后”也好,都是伢子从朋友家里要来的,而后她把“皇后”送给了吉野染子。 扫完了向阳台的新房间,在开始扫大门边的厨房、餐室时,门铃响了一下,“丽子”也被这响声吓了一跳,从开着一条缝的纸门里逃到了里室。 在对着电话问是谁时,来者回答说是警察。 开门一看,原来是一个已见过面的长脸刑警和一个没见过面的胖刑警,长脸的叫草场,胖的叫茂木。 “辛苦了。今天又有什么事?”伢子和蔼地迎接了他们,通过“丽子”和“皇后”,她与吉野染子结成了比较亲密的朋友关系。因想尽快抓到凶手,她便积极协助警察调查。 “几次打扰你,真对不起。今天只打扰一下,请不要张罗了。”草场抢先说了一些客套话,他曾尝过伢子泡的咖啡的甜头,所以,总是说“别张罗”。 “到处很乱,请进吧。”伢子苦笑地招呼着。 虽然打扰了她清扫房间,但她并不讨厌长着长脸的刑事。草场呢,虽比不上茂木那般敏锐,但却有一种感人心肺的热情。 她端出了招待他们的咖啡,他们一再表示衷心的感谢。 伢子开始泡起自已暗暗得意的咖啡,草场望着,脸上露出直率的惊愕和感动。这使伢子更感到新鲜和激动。 给能够品出自己手艺味道的人泡咖啡,是件快乐的事。因此,伢子让两个刑警坐到餐室椅上,很快泡起咖啡来。 “夫人,真对不起,我们不是这个意思。”草场一边闻着阵阵的咖啡香,—边说着。本来最初就是这样。 伢子忍住苦笑,问道:“今天要调查什么!” “你见过这个男人吗?”草场拿出几张相片。这些相片是从不同角度拍摄的,一个五十岁左右,品行不好的男人,是一个伢子不认识的脸孔。 “啊,没见过。这个人是犯人吗!” “现在还不清楚。如果能够证实这个人经常去吉野的家就好了?” “好象是固定资产保险公司的。” “不是,他是按摩协会的,他本人不搞按摩。” “按摩?这样的话,好象也经常进出我们这幢楼。在这附近有一个针灸按摩的。” “不、不是那。这个人没见过吗?” “没有啊。” 草场失望地把相片收了起来。只是一个劲地等着喝咖啡。 不久,咖啡煮好了,草场爱惜似地慢慢地喝着咖啡。 “谢谢你的款待。”舐着杯子喝完了咖啡的草场站起来说。 跟着他们的脚跟,从里面出来的“丽子”围着他们,完全已经熟悉了草场他们了。 “一直藏在什么地方啊?”草场伸出手抚摸着“丽子”的头。 “哎呀,你衔着什么东西啊?”茂木看着“丽子”的嘴。 伢子瞧了一眼,发出一声惊叫,“哎呀,丽子衔了蟑螂。” “什么?蟑螂?” “在里面游玩,衔的一定是给杀虫剂杀死的,丽子,丢掉,讨厌。” “夫人,好象不是蟑螂。”草场伸出手巧妙地把丽子衔的东西从口里拿出来。 “是衔什么东西?好象是长在虫上的蘑菇,恶心死了。”伢子窥视着草场手上的东西,显得很惊慌。 “这真是稀奇。”草场发出一声感叹。 “是什么?” “是什么?” 伢子和茂木同时把视线集中到草场手上。 “它叫冬虫夏草,听说是吸取昆虫身上的一种蘑菇菌长成的。据说冬天是一种虫,夏天又变成草,所以起了这么一个名字。我只是听说过,但今天还是第一次看到。” 草场一边交替地看着茂木和伢子的脸,一边说着。越看越觉得它形状奇特,从昆虫的幼虫头部突出了一个象棒状的蘑菇似的东西,这不说明了它是蘑菇和昆虫的全体。由于这样,它的形状的奇特性又被强调和提高了好几倍。 “但是,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东西呢?听说它的产地在中国。”草场也对真的看到了冬虫夏草感到很惊讶。 “草场,上面好象附有什么布的碎片。”茂木这么一说,真的发现了冬虫夏草上面牢牢粘着的一些纤维断片。 “这些纤维片,好象是吉野柒子的爱犬咬断的布片。” “什么?”对此,茂木也感到惊愕。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开始探问这件事的来历。 现在还不能断定这些纤维断片的含义,不过,在被害者住宅的东西,为什么能够到这儿来,却是值得考虑的。 有两种可能。一是从这儿搬到现场去的情况;一是从现场搬到这儿来的。但是,这两者到底是谁搬动的呢? “夫人。”草场一下子拉下了脸,对着伢子问:“你们经常带‘丽子’到吉野家去吗?”他首先考虑到第二种情况。 “经常去玩。因为是姐妹之间,感情很好。当初,吉野见我要来了‘丽子’,她也想要。所以,我答应了她。后来,从亲戚家要了‘皇后’给她。开始是我带‘丽子’,去玩,后来,‘丽子’记得那个家,它就随便过去玩了。” “吉野被杀的那天晚上,‘丽子’,也去了那儿吗!” “记不太清楚了。啊,我记起来了,它是那天晚上回来的。难道是‘丽子’从吉野家把这蘑茹虫衔过来了……?” 伢子的说法,正合草场他们的心意。 <er h3">四</h3> 草场他们拿着“冬虫夏草”回到总部。根据纤维断片的鉴定检查,确证它和犯罪现场狗嘴中的纤维为同一类东西。 搜查总部一下子紧张起来了。作案时,和“被害狗”一起玩的狗衔出来的冬虫夏草与被推定为犯人衣服的纤维断片是同一个人的。那么,冬虫夏草是犯人带进去的可能性很强。 刑事那须说:“冬虫夏草是中国产的颇为有名的强精药。” 于是,总部的职员都活跃起来了。 根据山本妻子的话,可以清楚地知道,山本新一患有糖尿病,而且对性功能丧失症颇感苦恼。当时,她对大里说:“服用了中国的奇犊的虫制成的强精药,贻误了治疗,又加上自己不节制……”而想服用奇特的强精药,以图回春的男人,正符合吉野染子在收支薄上写着的[糖]的情况。也许染子是在要把戏,把他戏称为[糖]吧。 根据文献,“冬虫夏革”属年冬夏草菌。详细地说,属于膏菌类麦角菌科,是寄生在昆虫上的小型蘑菇,在体内长满菌线后,就从虫的头部或关节等处长出线状或棒状的子体。它寄生在蚂蚁、蜂、蝉、蝴蝶、椿象、甲虫等昆虫的蛹、卵或成虫体上。昆虫以外,它还寄生于蜘蛛身上。 冬虫夏草这个名字,相当于在中国四川、云南出产的寄生在鳞翅目昆虫幼虫上的棒状蘑菇药的汉名,也称夏草冬虫。 在狩屋伢子家里发现的冬虫夏草,被认定是中国原产的蛹竹。把它拿给山本妻子看,她承认是丈夫经常服用的药物。 至此,搜查总部向东京地方裁判所提出了申请,要求把山本新一作为杀害吉野染子的嫌疑犯发放拘留证。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怒其不争 <er top">一</h3> 根据北杉隆章的证明和收据,行贿一方和受贿一方都承认了贿赂事实。并且,由于对山本新一的逮捕,搜查当局手中掌握的材料强化了这一事实。于是,和警察步调一致,东京地方检察厅决定实行强制性搜查。 在法庭上,北杉有推翻自供的可能性。但是,家田的态度很干脆,他的记录极富具体性和可靠性。这样,地方检查特搜总部就决定正面向检察多年的仇敌岸本舟行宣战。 在逮捕北杉隆章的同时,根据他的交持,总部对睦美会办事处,新美典正、家田干朗、山本新一等人的住宅,鹿谷建业总公司、真和商事及其他有关系的十二个地方都进行了搜查。 岸本舟行,竹村雅臣方面也受到了震动。特别是对岸本来说,北杉的逮捕是一个严重的打击,突然逮捕他的秘书,使人觉得检察方面拥有充分的把握。 以吉野染子被杀为开端的搜查,朝着岸本他们最害怕的方向进展,有不法行为的不只是鹿谷建筑一个公司。围绕着退休金养老基地工程的投标,从建设行业开始,直到政、官界,牵涉面颇广。 对总额在百亿元以上的行贿受贿案,有着广泛影响的各宣传部门也活跃起来,组成了特别新闻报导班子。连用五亿日元巴结田中原首相,二十一亿日元巴结儿玉誉士夫的洛克希德飞机公司案件都曾引人注目,更何况和杀人案连在—起的特大贿赂案。各宣传部门对此感兴趣,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执政各党派在众议院须算委员会中派遣了各自的质问者。他们提出了摆出材料,召集证人的要求以及彻底究明执政党主流派和建设行业现存的机构责任的报告。 <er h3">二</h3> 这时,东京千代区纪尾井镇的金蝶饭店的最里处,有两个男人在秘密交谈。 “糟糕,真是糟透了,这次要让东京地方检察厅彻底给暴露了!为什么没有堵住家田的嘴?!” 岸本舟行露出焦急的脸色说着。 “我是按照先生的指示,说是家田私吞了款项处分他的。” 低着头回答的是新美典正。在新美看来,今天这样的事态,是由于按照岸本的指示办糟的。他心里有这个想法。 “处分的方法是有讲究的,表面上好象处分,实际上是给了他甜头,哪有完全抛弃他这样的蠢事。在这种情况下又碰到这样的大背叛。” 在什么时候都显得沉练的岸本此刻也表现了这样的情绪,这说明他已被追得走投无路了。但是,岸本在发出处分家田时,可不是现在这种局面。 因为害怕调查染子给[糖]的款子的出处,弄清了贿赂丑闻。岸本就发出了至高无上的命令,诬陷家田私吞款项,将其解雇。 新美典正多次感觉到,这个命令本身和给关系到贿赂一案的家田一些甜头是相矛盾的。 对于新美,确实不想失去自己最得力的助手。但是,在步步逼近的,对不法行为搜查的情况下,陷入了疑神疑鬼中的岸本也丧失了正常的判断力。政界的魔鬼也越来越无能了。 但是,不能对他进行反驳,虽然他好象变老了,可他依然还是民友党最大派阀的领袖,他的势力依然很强大。 “因为家田和北杉合在一起提供证言,所以,后果就更糟了。那两个人是同一个大学的学友,这事实他们不知道吗!” 但是,北杉的供词是岸本的责任,岸本也同样不知道他俩是同期的学友。 “怎么做才好呢!”让岸本随便把话说完之后,新美问。 “再一次把他拉回来。原谅他的背叛,把他拉到我们这边来。” “拉回来?” 新美难于理解岸本话中的含义。这样倒不如说背叛的是自己。为了保全岸本利公司,而抛弃忠实的部下。 “是的,为家田准备适当的职位,把他拉回到我们阵营。检察的最大突破口是家田,如果连他的证言也被否定的话,北杉就什么都能做了。北杉说没有收到钱,所以家田证言的否定,那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他已经招供了,而且,记录也为检察提供材料了。” “那只要说是检察索取就行了。而招供书那只是检察写的文章。” “但是事到如今……” “事到如今还有你这样的笨蛋,行了吧!只要家田否认了自供的话,那就用不着怕特搜部了。” “可是山本新一已经逮捕了。” “山本怎么了,那家伙和我们没关系。他让染子纳多少贡完全和我们没关系。” 岸本现在说的与先前说的完全两样,他完全忘了他作为大人物说话的守信用。但害怕给山本的钱和贿赂钱联系在一起,而且,处分家田这件事,他也许是假装忘记了。 “如果家田否认了自供,那么检察就会从北杉或山本的线索上进攻,这样的事情并不可怕,任何糟糕的情况都可以用政治献金来摆脱。不用担心,只要家田也回到这边来的话,检察是不会再攻来的。这次如不能判我有罪,那后果会怎样他们是最清楚的。” 岸本脸上刻下了阴险的笑容。它并不是强装的,它意味着依靠辩弱的资料,将有能耐的政治家推上嫌疑座位的检察,将是信任危机和权威堕地的下场。要换回它需要花费相当长的时间。 错过捕捉岸本舟行这样的大人物,检察的损失是无法估量的。至少在几年以后,即使是闻到政、官界上不正之风的某些味道,那也没办法闯进去拿他们开刀了。 检察强硬的姿态,虽不能说是有了家田一个人的结果,但家田是检察方面的主要证据之一,却是无可否认的。 “一旦让解雇了的人复职的话……” “这样的事情不是很正常吗?把家田私吞的事看作是冤枉就行了。对于承受莫须有的罪名的公司职员,作为公司表示安慰的心意,如安排比处分前更好的职务等等,那么,他就会摇着尾巴回来的。靠工资生活的人都是这样的。检察信任家田,没有逮捕他,这正是我们有机可乘的地方。” 岸本象是在做什么决定似的说着。他的心里,这件事已经决定好了。 对于家田的复职,公司经理、贤良也许有些尴尬。但是岸本打算想法说服他们。 新美最终被迫同意了。对于岸本的意向,“不”他是从来没有过的。 <er h3">三</h3> 新美的意外请求,使得家田非常吃惊。毫不留情地把他抛弃的新美和鹿谷公司轻而易举地改变了态度,来招呼他回去复职,而且这次给他准备了公司中有地位的营业计划科长的位置。 家田看得出他们的心思,他们被自己的证言吓坏了,所以想给点甜头,以堵住他的嘴。 家田想事到如今,该说什么呢?但是,公司的招呼也并不坏,虽然是很短的时间,但他对流浪的悲惨生活已深有感受了。 人已到中年,就职的机会也不多了。现在巳没有比先前再好的单位了。家田一度决定忍受低待遇和各种不良的条件,到处寻找职业。有人就问他“为什么辞去那么好的公司职务。”这样一来,他的求业大都没成功。他们感到家田有可疑之处,于是向鹿谷公司打听,也就知道了大致的情况。 “也许你还有想不通的地方,不能先不谈这个,回到公司后再说,行么?我曾经说过,我们不会就这样断绝关系的,但想不到会这么快就有了恢复的机会。” 新美好象是在缠住过去的部下,求着他似的。同样地,他把公司的危机告诉了公司经理和贤良,让他们也同意给家田准备营业计划科长的位置。因为得到了原以为会强烈反对的贤良的积极支持,所以,也得到了公司经理的同意。至此,如果不能把家田拉回来,那么新美的处境就会更困难了。 “我想,如果你固执不回来的话,那对于你来说也没有什么好处。一旦惹鹿谷公司生气,他能使全部建筑行业的关系户拒绝招聘你的。” 新美连吓带哄。 但是,新美的话也并不是单纯的威胁,鹿谷是有这样的能力的。如果鹿谷发出布告的话,不仅建筑行业,他所属的分公司,凡是有关系的各行业就都会对家田紧闭门扉。作为建筑工程师的家田也就不可能第二次在同一行业中工作了。 现在鹿谷没有发出布告,但是,辞去鹿谷公司职务以后,迟迟不能就业却是事实。 新美的威胁带有实在的东西,压迫着家田。 二月十八日下午八点三十分,山本新一刚进入自己的家门时,就被埋伏在那里的搜查总部警察逮捕了。 当叫到他名字,出示杀人嫌疑逮捕证时,山本还逞强说:“我是铃村太丰先生的秘书,和岸本原总理很亲密。这样冤枉我是不行的。你们应该清楚是在和谁作对。” 把他带到总部后,他还大声喊着要叫律师,要和铃村太丰联系。草场刑警一打听去年十月十二日的事由后,他一下就象泥一样瘫下去了。 但是,他还很固执地说:“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干了什么,已记不清楚了。” “这是你的毛衣!”草场拿出从他家里搜查出来的毛衣问他。 “是又怎么样!” 山本不知道其中的重要含义,尽力掩饰不安,虚张声势。 “在和被害者一同杀死的狗嘴里有与这毛衣相同的纤维。” “相同纤维的毛衣多的是。”山本颜色急骡变化,并且站立不稳了。 “你那只手指甲的伤痕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被什么咬了吗?” 被草场这么一指,山本颇为惊慌地把手藏起来。但意识别已被清楚地看到了时,重又放回到原处。 “这,这是被自家的狗咬伤的。” “噢,你家里也养了狗,是什么时候给咬的呢?” “去年的……我想大概是秋天。” “秋天的什么时候?” “我记不大清楚了。” “你家里的狗似乎很大,但你的伤的牙痕好象很小啊!” “这是因为好了,所以看起来才小。” “你认识吉野染子吗!” “竹村大臣的情人吧,碰到过一、两次。” “到她家去过吗?” “没有,没有事需要我去的。” “好叨,没去过,那她家养的狗嘴里,怎么有咬断了你的毛衣纤维。” “是这样。我不是说过吗!相同的纤维多的是。” “你的血型是什么?” “打听这个干什么?” “狗的嘴里残留有人的小片皮肤。” “同一血型的人多的是。” “确实,同一血型的人有不少,也有穿着相同纤维的毛衣的人,而两方面相同的范围就小得多了。” “虽然这么说,但和我没什么关系。” “可是,吉野是你杀的,这是你的东西吧?”草场拿出在狩屋伢子家发现的冬虫夏草,山本大吃一惊。 “你夫人承认说你经常把它作为精力剂服用。” “那,那种药到处都有卖的。” “你还想用相同的药来蒙混过关吗?服用这种希奇古怪的药的人没有那么多吧。是叫冬虫夏草吧。听说是依附在虫上的蘑菇菌,是虫的体内长出来的蘑菇。这个冬虫夏草上附有和吉野染子的狗嘴中同一种的纤维。仔细看看,看到了吧,粘着同样的纤维。这是在和吉野住同一幢楼的人家里发现的。也就是说,这个冬虫夏草是从吉野家里衔出来的。” “那齐娃娃现在不是死了吗?” “你在说什么!” “那只齐娃娃是死了吧?” “你怎么知道那个齐娃娃呢?” “我不是说吉野家的齐娃娃。”山本意识到自己是致命的失言,脸色煞白。 “把冬虫夏草衔出来,是和吉野住同一栋楼人家另外的一只齐娃娃,那只齐娃娃和吉野家的狗是姐妹。总是在一起玩,犯人作案时碰巧那只齐娃娃也在吉野家玩。也许是犯人没有看到它,或者是犯人作案时它藏在什么地方,而作案后,它把犯人留下的冬虫夏草衔回到自己家里,向着走廊的厕所窗户是半开着的,小型的齐娃娃是可以从那里出去的。但是,你怎么知道吉野的狗叫齐娃娃呢?” “因为你说齐娃娃,所以,我也就跟着说了。” “别尽说好听的了,想逃脱是不可能的。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吉野家的狗叫齐娃娃,因为你把那只狗也杀了。对于勇敢冲上来想解救主人危难的齐娃娃,你也把它杀了。那时,被齐娃娃咬下来的毛衣碎片和皮肤,成为你的致命点。正因为你杀了齐娃娃,所以你才知道齐娃娃。” “不,不对。” “怎么不对?说说看。” 草场的长脸紧紧绷着,变得象另外一个人似的。“咚”的一声,他拍了一下办公桌。山本没办法反驳,草场抓住了这一点。 “吉野染子的收支记录上写的是你吧。我们知道它的意思和冬虫夏草之间的联系,要不要我们说出来。” 草场进一步加以追击,山本吓了一跳,肩膀震动了一下。 “不用了,我说。”山本请求着,他刚才那种目中无人的熊像完全崩溃了,声音也变得很小了。 “已经是这出戏该收场的时候了。还是全部说出来为好吧。”草场的话点明了要害。 山本新一坦白了。 “吉野染子是我杀的,作为铃村太丰的私人秘书,和她早有接触的我,知道她是政府要人和鹿谷公司联系的媒介。于是,我就把抢夺集中在她那儿的大量贿赂品作为目标。抢夺集中在她那儿的钱,那是绝好的猎物。即使把它私吞了,无论从哪方面,任何人都不可能有什么抱怨,只能是有苦难言。推察到这点,于是我就接近她。” “碰巧这时发表了退休金养老基地计划,铃村太丰出任退休金养老基地计划协会会长。因为我和铃衬的关系,我曾相机独揽了全国各地的按摩出入权。因此,这就有必要召集优秀的按摩师,给各有关系的单位以某些甜头,这样一来,无论有多少钱都不够用。” “于是,我就劝吉野染子向全日本按摩协会进行短期投资。通过竹村,她掌握了退休金养老基地的预备档案。所以,她很痛快地就投资了。因为半年后是以1.5倍来交还成本,所以,我就引诱她说:‘只要把她手中拿损的资金稍微活动一下,就可以得到五千万元以上的巨款。’这时,她已完全变成我的猎物了。因为她手中经常有大笔金钱往来,所以,她对金钱的感觉也多少有点麻痹了。” “这样,染子意外地照顾当当地拿出了一亿多日元。” “期限已经到了,按照约定,染子强迫我以1.5倍交还。哪还谈得上1.5倍,连退休金养老基地计划也缩小到1/2以下,从染子那儿抢夺金钱的计划也烟消雾散了。” “我错误地估计到:因为是本来不应该存在的贿赂钱,所以谁也不会怨言。这是我的一大失算。这时,染子很强硬地逼我还款子。染子给我的钱中有她自己的钱,所以,她是要拼命的。” “她说如果不还的话;她就要向警察报告。这并不是威胁,对把贿赂和染子的事暴露出来感到为难的是竹村雅臣,而她自己一点也不脸红。这里也有我的失误。这时,染子想和竹村分离,所以,就更加傲气。如果因为我的欺诈而被上诉的话,那么好不容易刚刚搭了染子的全日本按摩协会就要土崩瓦解,也难免要波及政界。” “但是,我也明白,只要我没把钱还给她,那就是哄骗不了她。于是,我急忙说,十月十二日夜晚,到染子家去,首先还给本钱和利息,其他根据谈话而定,并没有准备要杀死她。” “染子知道我没带钱去后,就满口脏话,把我臭骂了一顿。她知道我因糖尿病失去了性功能,就说:如果不能还钱的话,至少也要用身体来抵偿。对于从自己这样漂亮的女人这儿供钱的代价,染子开口提出要我和她拥抱。你不是有幸生了一副男人身吗?她还对我说,连这都做不了的话,那就不是一个男子汉,而是堂堂男子汉的败类。她还说,‘如果你觉得委屈,那就想法凑齐款子还来,或者是拥抱我。’” “那时我完全忘了自己,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才明白我用旁边放着的绳子绞了她的脖子,她也就断气死了。那时,她饲养的齐娃娃猛叫着,向我飞奔过来,我已没办法阻止它。所以,也把它杀了。我想也就是那时,我的毛衣给扯下断片,我的指头也给咬破了。” “我听说冬虫夏草作为精力剂很有效果,因此经常服用。但是,我不知道那时会掉在现场。我也没有注意到现场还有另外一匹齐娃娃。幸运的是,我进出那栋楼的时候,没有被人看到过。” 根据山本新一的供词,草场他们突然对他从染子那儿抢夺来的一亿多日元的出处做了重点调查。 正如山本承认的那样,它确是贿赂的钱。因此,这和行贿一方的证言吻合,作为杀人事件调查的副产品,也就暴露出了特大的渎职事件。而且,证人和证据也都掌握在检察手中。 但是,一直是作为“检察方面的证人”而处于安全带的家田干朗,突然推翻了他的证言。 “以前的证言全部是检察索取得出的,贿赂的事实一概没有。” “记录是检察强制要我写的作文。” “给家田的记录并不是收据,而是赌麻将牌的帐本。全都记的是烟草记号,一支意味着一条烟。”在家田否认自供的同时,北杉隆章也说出了装佯的话。 因为贿赂证言核心的两个重要人证都全面否认了他们的自供,这就迫使检察有必要从根本上改变战斗策略。 被告或证人推翻了自供,这并不是特别稀奇的事。和检察一对一决斗的自供者,过后在检察压力下解放出来,一旦被律师或周围的人从反对的立场上说自己不利的话,于是就改变原来的态度。 因为对检事并没有说出真实的法律义务,家田是被迫进入隅野刚士所设下的陷阱的。作为检察方面的证人本来是不会动摇的,检察也很放心,把家田作为重要的着眼点而放在一旁。 家田这个证人一失去,其他方面也都跟着失去了。 这使检察感到非常吃惊,他们开始追查家田变化的根由。 正文 第二十三花章 可怜的花祭 <er top">一</h3> 家田决定接受新美的提议,决定接受这个,也就是在生涯上决心做鹿谷公司的奴仆。 但是,在复职的同时,他和妙子离了婚。那是表示他即是成为公司奴隶生存下去,也不愿意在新美统治下苟且偷生的意志。 大约与此同时,鹿谷贤良和美弥子也离了婚。 从此开始,不知为什么,贤良变得对家田有一种奇妙的亲热感。有时请家田到他主办的高尔夫球场,有时请他一起去喝酒。 也许在同一时期离婚是他们的共同话题,或者是因为他们曾经共同拥有一个女人的仁士的奇特亲近感。有时在其他人面前,贤良毫不妒忌讳地称家田为“兄弟”。 随着家田和贤良的接近,他与新美的关系就疏远了。公司的职员一看到这时的家田,都夸他“从歧路走上了正道。” 从那时开始,关于新美,公司里背地流传着“他是岸本舟行的私生子”的说法。 岸本跟他前一任社长的爱妾於菟丸有过关系,於菟丸怀孕后,岸本把此事告诉了前任社长。具有大丈夫宽阔胸怀的前任社长知道那并不是他自己的儿子,但还是要於菟丸把小该当成自己的加以抚养。对于岸本舟行来说,他当然想要自己的儿子新美去取代鹿谷建筑的天下。并且,把他做为绝对的资金来源以实行院政统治。 这样的传说不知不觉地从公司内传到建筑行业的各个中心。传说者是家田干朗。 这个传说使新美在公司的地位受到了极大的损害,使贤良的势力更加不可动摇。 家田为了取悦鹿谷,最大限度地利用了从吉野染子那儿得到的、没有最后确证的情报。 家田对陷害过去关照过他的新美一点也不感到羞耻。因为起初抛弃他的是新美。 家田复职后不久,贤良给家田牵了线,女的是和鹿谷建筑有生意往来的金融中心老板的三女儿,和贤良也有秘密关系的。 贤良把自己玩弄过的女人让给家田,家田知道并应承了。 由于这件婚事,家田向贤良以及底谷建筑起誓,要绝对保守专利权。于是,他被公司的终生奴仆这把铁锁禁锢起来了。 那是他依照自己的意志去选择的。 <er h3">二</h3> 检察决定不起诉,这是因为他们断定,作为最大证人的家田也推翻了证言,法律部门是不可能维持公道的。 推翻已摆在检察面前的证词,这不符合法律上的所谓伪证罪,它只是“做了依法起誓的虚伪证人的陈述。” 有关贿赂罪,只能认为证据不足。这是因为检察判定没有能维持公判的充分的证据,不得不如此。 有关家田毁灭证据的事,虽考虑到是公司对他的教唆,但是这和检察所瞄准的猎物比较起来,是微不足道的。 结局是雷声大雨点稀,隅野刚士也自认是失败。但他认为这并不是败于罪大恶极的社会关系,而是败于家田这种靠工资生活的人的劣根性。 他把自己的灵魂都出卖给公司了,就不能向公司要求人权或追求其责任来行动。 <er h3">三</h3> 美弥子在箱根的出生地看了东京地方检视厅围绕退休金养老基地建设工程疑案搜查终结的报道。 结果,对于关键的疑惑,没能承认其犯罪嫌疑,而以毁灭证据,逃脱起诉失归,北杉隆章及其他几个有关系者也都以没事撤除了嫌疑。 美弥子看到学生时代的朋友一个个都没事了,好象早有预料似的,没有一点感慨。 那个时代早巳过去了,不知是谁说的那个时期是“人生营业所的准备时期”,现在回想起来,那是一个祭奠的时期。是在遮挡人生的残酷风雨的温室里所举行的可怜的花祭。 年轻人在父母的庇护下,无忧无虑地开放出灿烂缤纷的花朵,这是幸运的。但只不过这是一个短暂的祭典,是人生的一度休假。不过,也有人没有经历过这个烂漫的时代。和这些人相比,经历过祭奠时代的我们应该说是幸福的。 在祭花的未了,毫不负责地约定再会,即使实现了这种约定,当时的四个人也不可能一一再现。再现反而不可思议。 那天放学时,一边坚持明天见,一边各自回家之后,同窗四年,直到毕业典礼,那一声“再见”只作为前天的延长,都满不在乎地过去了。 从那天开始直到现在,已经经过了十一年,也许是十二年以上了。 这时,四个人的人生轨道是向着四个方向延伸。和其中的任何一个再会,是以其意想不到的形式出现的。那并不是过去所希望的形式,再会也是和以前大变了的朋友的再会。 但是,也许现在已经不可能再会了,也不能再会了,对于女人来说,根据自己的意志生活下去,那是一道相当严峻的选择。因此,必须经常勇往直前。倒退是不堪想象的。 自由是女人的天敌。大部分女人都被自由所吞食。为了不被吞食,那就要把自由出卖给丈夫或者恋人或者小孩,成为他们的奴隶,而最后被他们吃掉。 也许这比较适合女人的生理,女人的幸福不是发自于自己内心,而是发自拥有爱的对象(他人),这种自由处于对峙的地位。 也就是说,爱的天敌是自由。这是因为爱是独裁的,也是束缚的同义语。 “妈妈”,从远方传来了呼叫声。 美弥子回到现实。那是她离婚后带来的长女的声音,长子没有离开贤良。 美弥子立即回到做为母亲的模样,这模样不是装出来的,是她决定要靠自己的意志生活下去,为了孩子,自己愿意献尽一切也不后悔的那种母性特有的神情。 美弥子从丈夫的束缚下解放出来,她没有感觉到她被其他东西捕捉住。 她没有感觉到的东西,那正是属于她的幸福。 【-全书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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