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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同学中年》 写在前面的话 这本书从去年就开始酝酿了，一直没有机会下笔，因为正在写《网络新聊斋》，一心不可二用。 但是现在是一个机会，正好有一个现实题材的征文，那就赶紧写吧。感觉不把自己逼得紧一点，人是会变懒的，会懈怠，会停止不前。 我不想变成那样，还想拼一把。 时不我待。 所以才有了《恰同学中年》。 《恰同学中年》说的是，一群普普通通的男男女女同学，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工作，生活，家庭，感情，对他们来说都是新的问题和考验。 人到中年是个坎，上有老下有小，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们面临着下岗，失业，事业破产，离婚，孩子教育等等不同的问题，但是只要这个坎迈过去了就好似一切风轻云淡，海阔天空。 刘建国，以前的班长，现在的教育局副科长，妻子患忧郁症自杀，因为帮助同学何秀丽而开始了一段新的感情。 李小米，班上的文娱委员，曾经的一枝花。现在是联系大家的小喇叭——同学群群主。 何秀丽，下岗工人，医院清洁工，丈夫车祸去世，大儿子意外溺水身亡，现在和小女儿相依为命，为女儿入学问题找同学刘建国帮忙，后和刘组织了新家庭。 张小红服装厂工人，母亲意外摔伤住院，有一哥一弟，哥哥和弟弟在外地不回来，照顾母亲的重任落在她的肩上，爆发一系列家庭矛盾… 王大勇，下岗工人，在医院门口开水果店，乐于助人。 林志强，某电子企业的工程师，因为长期加班熬夜和工作压力拖垮了身体突然去世，留下老婆和两个孩子。 杨为民，陈丽丽，唯一一对同学恋爱结婚的成功人士，大款，杨在外面包的二奶到医院打胎，被陈在医院堵住，大打出手。 胡伟，派出所所长，繁忙琐碎的工作累得他胃出血。还要面临孩子升学的压力。 刘静，医院护士长，正在和丈夫闹离婚。 陈黎明，曾经的学习委员，留学美国，取得了绿卡，人生好像一帆风顺，但是国内越加年迈的父母始终是他的牵挂。 等等等等 ……～～ 这一群分开了几十年的老同学重新聚在一起，上演了一出出平凡而又深刻的剧目。 ……… 《恰同学中年》讲述普通人的平凡故事。也许书中人的故事你们都见过，或者书中人就是现实中的同你我他。 生活告诉我们，人到中年不可怕，从容淡定，坚强不息，互相理解，相互包容，互相帮助，相互护持，……才是《恰同学中年》应该打开的正确方式。 希望大家能够喜欢这本书。 支持正版阅读，就在网。 —————真月羽心 第一章 这是一个初夏的早晨，天亮得早，还不到七点，就已经大亮了。 胡伟从值班室出来，去厕所里方便了一下，然后拧开水龙头，用手接了水胡乱地洗了把脸。 站在二楼的厕所里，透过半开的窗户，可以清楚看到楼下马路对面的小广场上，一群老头老太太已经开始了每天的功课，——练拳跳舞。 胡伟有些羡慕地看着这些老头老太太，他们不紧不慢，表情平淡，步履从容，悠闲至极。 自己什么时候也才能像他们这样悠闲呢？ 那要等到退休以后吧！ 退休？还早得很啦，自己才45，离60岁还有一段距离，还是不要想那么遥远的问题。 胡伟收回目光，回到值班室。 昨晚他和同事换了值夜班，为的就是今天去省城。 儿子今天将参加省城七中的初升高考试，昨天老婆就陪着儿子去了省城。 自己本来也应该昨天去的，但是之前没有安排休假，他才到这里三月，工作要理出头绪，实在抽不开身，只好和同事换班，争取到了今天明天两天假。 送儿子到省城去上学，这是两个家庭的一致决定。准确说是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这两个家庭的决定。 胡伟对儿子在哪里上学没有意见，按理他更希望儿子在本市上高中，这样也有更多的机会和儿子相处。 平时因为工作忙，而且还是在下面的一个县城上班，不仅夫妻两地分居，儿子出生后他都没怎么抱过。 孩子小时候有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帮忙带着，上学有老婆辅导，没让他操多少心。从基层派出所的民警到现在调回市里担任西山路派出所所长，胡伟大部分精力都花在工作上，也顾不上孩子的学习，连家长会都没有去开过。 一转眼孩子都初中毕业了。 胡伟有些感慨。 也是啊，孩子大了，说明自己也老了，鬓边的白发都有了。 胡伟觉得在这个城市上高中也没什么。 但是两家老人却不这么想，还认为胡伟的想法太落后了。 落后？自己不也是在这个小城出生，上学，考警校，参加工作……然后又回来的吗？ 老爸说：“那是几十年前的想法，谁都想把孩子留在身边。那时候你警校毕业本来可以留在省城的，是我们硬要你回来，要不然你早就是省城人了，早就在省城有房子了，也不用现在这么仓促…… 胡伟：“爸，你快别这么说，你儿媳妇要不高兴了，照你这么说，如果我留在省城，指不定跟谁结婚呢，也不一定有现在的大孙子……” 老爷子不说话了，老太太又开始了：“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让你回来，结果回来也没分到里市，反而去了下面的县城，这么多年也才混到个所长，还忙得整天不着家。都是我们把你耽误了，还连带着耽误我大孙子。” “妈，你说什么呢，现在一家人在一起不好吗？这是福气。非得隔着十万八千里，一年难得见回面才好吗？。” “福气，我可没享到你什么福气？” 老太太瘪瘪嘴。 “那是我享你们二老的福了，感谢二老这么多年的辛苦付出，为这个家操不完的心。” “我哪是为你，我是为我大孙子，好不？” 胡伟说享老人的福是发自内心的。 他分到县城当民警，也没多少时间回来照顾父母，爸妈都是纺织厂的工人，要上夜班，好不容易轮休一次，都是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看他。 后来不来了，是因为给他介绍了一个对象，来看他的任务就交给了他现在的老婆林丽。 老婆是爸妈托人介绍的，家里几代人都是纺织厂的工人，知根知底门当户对。林丽虽然长得普通，但是贤惠温柔，做家务也熟练能干。 这是爸妈看上她的原因之一 还有一个原因是不希望他在县城找对象，那样就彻底甭想回市里了，连带着以后的孙子都要受影响，所以就早早替他物色了林丽。 这是胡伟后来知道的。 其实他觉得老妈担心是多余的，那个时候他一心把心思放在工作上，根本还没想到谈恋爱成家呢？ 不过回市里休假跟林丽见过一面以后，他们就保持了联系，那个时候通讯方式就只有通信。 普通工薪阶层家里没有电话。 大款们也才刚刚用上像砖头一样的大哥大。 虽然派出所有电话，但是林丽车间里的电话总是有机器哄哄响，说话像在吼，还听不清楚。 再说也不好经常上班时间叫她来接电话。 所以通信是最好的联系方式。 林丽虽然长得普通。字却写得娟秀。 差不多一个星期都能收到两封信。 胡伟在工作之余最大的爱好就是读信，然后回信，然后等待，然后思念。 到现在他们的那些信都还保存得好好的。 那种感觉是现在好多小年轻体会不到的。 现在网络发达，手机每人都不止一部。 qq，微信，视频，远在千里之外都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不像那个时候，俩人见个面还要坐几个小时的班车。 多数时候都是林丽来看他。 自从确定恋爱关系后，林丽就接替父母，开始往县城跑，给他带好吃的，给他洗被子衣服，他则骑着自行车带林丽在小城里乱逛。 真的是乱逛。 没有大商场，只有百货公司，东西贵，俩人也就看看而已。 没有卡拉ok，也没有咖啡厅，茶楼。 有舞厅，有录像厅，但那不是他们想去的地方。 更多的时候他们就去爬山，两年多的恋爱时光，县城附近的山都被爬过好多次了，或者沿着县城的河提骑车兜风，累了就坐在河提上看夕阳西下。 …… 然后结婚。 他也一直想办法调回市里，结束夫妻两地分居的局面，可是每一次都是差一点点。 后来就是林丽带着儿子来看他，或者他休假回市里陪陪父母妻儿。 好不容易调回来了，以为一家人可以团聚一起了，还不到三个月，儿子又要去省城读书了，而作为陪读的妈妈，林丽也要跟着去。 用老爸老妈的话说：现在时代不同了，小城的教学质量肯定比不上省城，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子，不能耽误了。 省城才多远，动车一个小时就到了。” 老人都极力要求送孩子去省城上学。天天念叨，后来老丈人和丈母娘也加入进来。 胡伟没办法，只好投降：“我们家的大事都是你们做主，我没有发言权，你们决定吧。” 于是一至通过，皆大欢喜。 并且两边老人还瞒着胡伟，拿出多年的积蓄在省城买了一套房，说是给孙子准备的。 所以胡伟才觉得对不起老人们，对不起这个家，对不起老婆儿子，他没为这个家做多少事情，结婚前父母在操持，结婚后有老婆林丽在操持，她要照顾老的小的，现在又要去陪读照顾儿子。 林丽因为企业裁员，四十岁就内退了。 本来以为回到市里可以为家庭多做一点贡献，至少一家人能够天天见面，没想到现在依然是两地分居。 以后只能自己多做贡献往省城跑了。 因为除了放假，儿子和老婆平时是不会回来的。 所以今天自己无论如何要去省城，这是一个态度问题，就算对儿子的考试没有帮助，至少让他认为爸爸是重视他的。 所以他厚着脸皮和指导员调了班。 才来三个月，他是不想为自己的私事调休的。他以前可从来没为自己的事情调休过。 指导员说：“大家都是养家糊口的，都有或多或少的事情，可以理解，老胡你也别不好意思。”还调侃说：“为了儿子，你可要有准备，也许以后还会经常调班，我可是过来人，呵呵。” 老婆林丽早早就给儿子报了名。 七中，可是省城最出名的重点高中啊！ 也不知道儿子能不能考上？ 考上就念，考不上就回来呗，反正他是不会给儿子太多压力的。 胡伟收回思绪，看看手表，快到八点了，这一个小时自己都想些什么呢？ 他已经听到门外指导员的声音了。 跟着指导员走进来，“老胡，老胡，我来了，你快走吧。” “刘指导，我九点的火车，还早呢？从这里去火车站骑共享单车也就十几分钟…” “走，走，去吃点东西就差不多了。” 刘指导催促。 胡伟只好出了值班室的门，下楼出派出所，去街边小吃店要了碗豆浆油条几口吃了，然后扫了一辆单车，往火车站去。 第二章 同样是这个初夏的早晨，天刚刚亮。 刘建国像往常一样，从位于西山南路的教育局宿舍出来往西山公园跑去。 早上慢跑是最近这几年才养成的习惯。 现在居然有时间来跑步了，要是回到五年以前，他可没这闲功夫，那时候整天忙得像上了发条的钟停不下来，走路都在放小跑。 刘建国在教育局上班，工作清闲，单位上没什么好忙的，主要是家里的一大一小需要他照顾。 可是他宁愿像以前一样忙碌。 再忙再累他也心甘情愿，至少那时候妻子儿子都在身边。 可是，现在儿子在外省上大学，而妻子却永远地离开了。 五年前，她终于没有熬过去，从楼顶跳了下来，就葬在西山公墓。 刘建国加快了脚步，从公园门口跑过，拐上了去西山公墓的路。 路边的一些不知名的野花开得正灿烂，刘建国停下来随手採了一些，给妻子带去。他记得还是结婚的时候准备了一束花送给妻子，以后的岁月里他再没给妻子买过花。 他和妻子都不是那种会表达浪漫的人，刘建国老实憨厚，不是那种能说会道的人，妻子是他的大学同学，家是外地农村的，是那种善良朴实的人，凭着刻苦努力才考上师范学院跃出农门。毕业后跟着他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在一所中学当教师。而刘建国先也是在学校教书，后来借调到教育局的，最后转正留在教育局当了办事员。 本来以为他们会幸福甜蜜的生活一辈子，两人携手白头可是没想到…… 把花放在妻子的坟头， 刘建国蹲下来和妻子説话，他天天往这里跑，就是希望来陪陪妻子。 他习惯了跟她自言自语，以前是，现在也是。 他告诉妻子，儿子还有一个月就放假了，到时候会回来看她，儿子发了照片，虽然黑了，但是更结实了…… 父亲身体还好，早晚都要出来遛弯…… 自己也当上副科长了… 要是妻子不得那个病，现在他们一家应该是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吧。 刘建国觉得妻子跟着他没有享到什么福，准确的说，幸福生活才刚刚开始，妻子就得病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应该是从生了儿子后。 ………… 生完孩子后的妻子却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月子里丈母娘来照顾了一个月，刘建国的母亲走的早，没人搭手帮忙。父亲还没退休，可是就算退休了，也没有公公来照顾儿媳的道理。 父亲在他们结婚的时候把房子让给小两口住，自己搬到厂里集体宿舍去了，也只有逢年过节才过来吃顿饭聚一聚。搞得刘建国两口子很是内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嫌弃老人呢，天知道他说了很多次，也去厂里请了父亲很多次让他搬回来，可老头倔脾气，就是不回来，说集体宿舍热闹，让他们好好过二人世界。这套房子只有三十几个平方，统共只有两间房加一个阳台，阳台用来做厨房，三个人住确实有点不方便。 等到妻子要生孩子了，刘建国只得写信让岳母从老家过来照顾月子。 而父亲也经常回来看他的孙子，还帮着买这买那的。家里添丁进口，时不时地充满了欢笑声。 在大家眼里，刘建国是夫妻恩爱，家庭和睦，现在又有了孩子，很幸福的一家人。 岳母在的时候，刘建国还不觉得，等岳母走后，刘建国就发觉妻子有点不对劲。 有一天他下班回家，看见妻子坐在那里直愣愣地看着面前，可她面前什么东西都没有，而孩子却被捂在被子里快透不过气来了，小脸憋得通红。 “李英，你干什么呢？你看孩子都快憋坏了？” 刘建国手忙脚乱把孩子抱出来透气，忍不住对妻子埋怨道。 可是李英却一声不吭，好像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一样。就连孩子哇哇大哭的声音她都置若罔闻。 他把孩子递给李英看，往她怀里送，她像是摸到一个烫手山芋一样往外丢。 若不是刘建国手还没松，孩子就掉地上了。 他不知道妻子怎么了，摸她额头又没有发烧，但是看她的样子又吓人。 正好这时候父亲来了，买了鱼和蛋过来看望，见此情形，赶紧让刘建国送医院去。刘建国把孩子交给父亲照看，把妻子送进了医院。 当时医院也没检查出啥毛病，而妻子也说自己没生病，嚷嚷着要出院。 医生问她什么，她都回答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搞得刘建国都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看错了？ 医生认为有可能是生孩子没有休息好，精神不济。开了点药让回去好好休息，把身体调养好。 刘建国就把她接了回来。主要是家里还有个婴儿也需要妈妈照顾。 回到家，看见父亲正在手忙脚乱哄孩子，孩子哭的厉害，李英这次主动把孩子抱过来，亲了又亲。还说：“孩子肯定是饿了，要吃奶了。” 刘建国也以为妻子是一时恍惚，本来妻子身体就不太好，生孩子消耗体力，而月子里孩子又经常哭闹，肯定是没休息好，才那样的。 刘建国打定主意，自己多花点时间照顾孩子，晚上孩子挨着自己睡，让妻子好好休息。 很快李英的产假就满了，不过正好学校又放假了，她还可以在家照顾孩子。 这段时间刘建国没有发现李英有什么异常，心也就慢慢放下来了。 夫妻两个细心照顾孩子，孩子一天天大起来，看着他的变化，逗孩子玩耍也是一种乐趣。 再后来，李英回学校上班了，孩子请了邻居一个大妈照顾，两口子下班后再接回来。 生活好像上了正轨。 一切又按部就班。 如果一直这样就好了。 但是…… 人生就怕一个转折。 那天，刘建国在上班的时候接到李英学校打来的电话，说李英身体不舒服，让他赶快过去。 他接完电话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 他匆匆忙忙请假出门骑上自行车就往学校跑。 他到的时候妻子正在办公室里坐着，有几位老师在旁边关心地问这问那。 不管谁跟她说话，她都置若罔闻。 “刘老师，你来了，李老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问她什么她都不说。” “就是。刚刚在上课，学生跑来报告说李老师讲着讲着就坐到讲台上不出声了。他们以为李老师生病了，吓得赶紧过来叫人，我们过去的时候就看见她呆呆地坐在那，问她什么都不吭声。就先把她扶到办公室来了。” “刘老师，李老师以前有没有这种情况啊？” 刘建国顾不得回答，蹲下来呼唤妻子：“李英，李英，我是建国啊，你听见了吗？走，我带你去医院。” 李英没回答，甚至都没有看刘建国一眼。她的眼睛不知道聚焦在什么地方，好像在看着某处，又好像什么都没看。 刘建国把她扶起来，在另外一位老师的帮助下往外走。 身后传来老师们的议论声：“李老师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了？看着傻呆呆的……” “我看像是精神病，我有个邻居就是这样，不哭不闹，只是坐着发呆……” 刘建国的心猛地往下沉。 他把妻子送进了本地最好的医院。 医生检查得出的结论是李英确实精神方面有一些问题。 本市的医生还建议他去精神病医院，那里算是专科。 刘建国不相信李英会得精神病，她又没受什么刺激，工作上生活上都还过得去，而且李英也是吃得苦耐得劳的人，就算遇到一点问题也会克服的。只要自己多关心她，多照顾她，相信她会好起来的。 第三章 那时候还是九十年代中期，还没有抑郁症这个说法，医院也没有心疾病科。 刘建国也不知道有一种叫产后抑郁症的病，更没想到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从那以后李英就时好时坏，直到几年后病情加重，刘建国又带着她去了省城的大医院，这时候他才知道有一种叫忧郁症的病，而且吃药没有多大效果。 从省城回来，李已经无法上班了，先是请病假，后来只能办了停薪留职。 刘建国又要照顾妻子，又要照顾孩子，忙得分身乏术。 孩子已经可以上幼儿园了 他早上饭做好让妻子和孩子吃了，留妻子在家里，自己把孩子送去幼儿园再去上班，孩子在幼儿园吃饭，他中午从单位食堂打好饭菜回来给妻子吃，下午又留妻子在家里，自己上班，妻子在家里可以一天坐着不动一下。刘建国下班后去幼儿园接回孩子，再做饭，洗衣，哄孩子睡觉……又当爹又当娘。 妻子清醒的时候会认得他跟儿子，但这样的时候很少，更多的时候她对父子俩视而不见，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有时候吃饭都要靠刘建国喂。 儿子有时候会问，“爸爸，妈妈是不是不喜欢我，我叫她都不理我……” “没有。妈妈是有重要的事情要思考，我们不能打扰她，知道吗？” “哦……” 儿子似懂非懂地答应着，走路都放慢脚步，生怕影响了妈妈。 看得刘建国心里发酸。 老爸来过几次后看不下去了，和他谈了一次话 ：“这样下去不行呀，你既要上班又要照顾大的小的，长此以往，不是个办法。” 刘建国也知道这不是办法，但是他能怎么样呢？ 单位里同事们都知道他家里的情况，能帮的都尽量帮，有出差的事情领导也照顾他不安排他出去。 刘建国心里很过意不去，也尽量多做一些工作。 妻子得这样的病，他是不想的，难道他不管吗？ 老爸：“我不是说不管，是想个别的办法，比如送去精神病院，那里有专门的医生护士照顾……” “爸，我说过李英不是精神病人，医生说了她需要的是家人的关爱和照顾，让她从那个世界走出来回到现在这个世界，送到精神病院去只能加重她的病情……” 老爸很生气：“我搞不懂你说的这个世界那个世界，我只知道再这么下去，你要被拖垮，我大孙子也要毁了。” 老人指了指缩在门口的孙子刘李。 刘建国看着儿子怯懦的眼神，心一下子都纠紧了。 每次去接儿子都是最晚的一个。 儿子孤零零的一个人在操场上滑滑梯，或者盯着地上数蚂蚁。 幼儿园守门的大爷不止一次说：“你就不能早点来接孩子吗？” 刘建国也想早点来，可是……虽然出差的工作不会安排他去了，那么办公室里的活总得多干点吧，再加上有时候要请假带妻子去省城看病又要耽误，回来工作得补上吧，那也就只能别人下班了他留下来再加一会班，这就只能委屈儿子了。 儿子特懂事，他从来不问爸爸你为什么这么晚？ 他知道爸爸有很重要的事情，就跟妈妈在思考一样重要。 幼儿园放学了，他一个人也能玩儿，还和守门的爷爷成了好朋友。 回家后他也很乖要么一个人安静地看图画书，要么就是去院子里玩。大多数时候都是他一个人蹲那儿写写画画，或者玩泥巴，离其小朋友远远的。 有一次刘建国去叫他回来吃饭，听到了另外几个孩子的声音，“不要和刘李玩，他妈妈是神经病…… “会不会打人，咬人喔……” 刘建国有一股上去揍几个熊孩子的冲动，但是他一个大人能和小孩子计较吗？ 他冲过去抱起儿子就往家里走，而且第一次流了泪。 现在父亲的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儿子在幼儿园像被遗弃，在这家属院里像是被孤立，在家里又体验不到来自父母的欢笑疼爱。 可是自己能怎么办呢？ 妻子孩子都是他的心头肉都无法舍弃。 刘建国承认父亲说的是事实。但是要他把妻子送进精神病院他做不到。 父亲叹口气：“唉，我知道和你说了也白说，你也做不到。还是我来吧！” “爸，你要干什么？” 刘建国有些紧张地问。 “你老爸我还能干什么？帮你带孩子啊！企业改制，要大量精简人员，我已经申请病退了。” “爸，你才五十……” “五十怎么了？我回来照顾我大孙子，我乐意。就这么说定了，让刘李跟着我，你也可以好好照顾李英，爸还盼着她快点好起来，你们一家人和和美美的生活……” “爸…” 刘建国有些哽咽说不出话来。 老爸只是一个普通的工人，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一个憨厚老实的人，在母亲病逝后一手把刘建国拉拔大，供他上大学，为他组建小家庭。 等刘建国工作后，觉得自己有能力可以好好回报父亲，他和李英商量着要好好孝敬，父亲，以后让老人家安度晚年。 可是，自己还没来得及孝敬他，反而还要让他为自己操更多的心，甚至提前退休来帮忙照顾孩子。 都说养儿方知父母恩。 自己当了父亲才深刻体会到这一点。 难道孩子生来就是讨债的？ 自己在父亲眼里还是孩子啊！ 要不然父亲还要为自己付出这么多。 父亲到底还是提前退休了。 刘建国把这套房子留给父亲和儿子住，自己则带着妻子另外去租房子。 因为医生建议他换个环境，可能对病人有帮助。 刘建国就在单位附近租了一个一室一厅，上班下班近不说，偶尔中途还可以回去看看。 不用接送孩子，他身上的压力一下子就减掉不少。 妻子好像也有点变化， 偶尔晚上他也试着带她出门去散步。 一路上都是刘建国在说话，说他们大学的生活，那些快乐的往事，还有孩子… 妻子拉着他的手，虽然还是不说话，但是也没有吵闹，安静地走了一段路。 这让刘建国又有了希望。 医生说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家人的陪伴很重要。 以前要给孩子洗澡，哄孩子睡觉，等孩子睡着，基本上都不想动了，天也晚了，根本就没时间也没心情带妻子出来。 看来以后可以多带李英出来走走。 俩人手拉手走在一起，就好像热恋的时候。 如果不说，谁知道李英有病啊？ 有时候刘建国想，就这么一辈子走下去也不是坏事。 可这样简单的想法也不能让人满足。 几年过去了，李英的病时好时坏。 生活就这样继续着。 儿子小学毕业了。 儿子中学毕业了。 父亲也一天天老了。 刘建国单位最后一次集资建房了，集资建房钱不多，但前几次他都没要。这么多年妻子看病吃药，还有生活费，根本没有积蓄，再划算也拿不出钱来。 父亲找到他：“我出面在亲戚朋友那里借到了钱再加上我的一点积蓄，你单位集资房买了。” “爸…” “你听我说，你们总不可能一辈子租房子吧。再说，刘李马上就要高中了，再过几年上大学，然后工作，然后要结婚，你总不能让人家姑娘跟着挤那三十几平的老房子吧。” 刘建国觉得那还是很遥远的事情，怎么就谈到儿子结婚了呢？ “指望你考虑这些，哼！” 老爹不满地哼了一声。 是的，他把心思都用在工作和照顾李英身上了。 他完全忽略了父亲和儿子。 第四章 刘建国还是同意了父亲的提议，最后一次集资建房要买。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以后都是商品房了，花钱更多，恐怕更买不起。 儿子以后要成家立室，自己和李英还需要一个自己的家，在外面租房子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有一个漂漂亮亮的新家，换一个新环境，说不定李英的病就好了。医生不是也说环境改变很重要么？ 刘建国憧憬着。 然后他们如愿搬进了新房子，那是一套90平米两室两厅一厨一卫的新房子。 本来以刘建国的资历可以选120平米三室两厅的，但是要多用钱。刘建国就和一位年轻同事换了，那位同事要把父母借来一起住。皆大欢喜。 新房子位于新修的西山路，要在以前这里是郊区了，城市发展太快，老城区的地太狭窄了，只有往外扩展，政府把各个机关单位往外迁移。 这里以前是个农场，种很多果树和蔬菜，小时候刘建国和小伙伴们没少到这里来玩耍，上学时学校还组织同学们来劳动参观。 现在这一片已经成了几大机关单位的地盘了，除了他们教育局，还有文化局，体育馆，博物馆，农林畜牧几大局的都在这安营扎寨。同时他们的宿舍也在修在这附近。 这里背靠西山，面对渠河为此新建的一条大道就叫西山路，是老城区通往火车站的必经之路，交通便捷。 新家依山傍水，环境优美，空气清新，远离闹市的喧哗，刘建国很满意，他想这样的环境对李英会更有帮助吧？ 为此刘建国不得不佩服和感谢自己的父亲。 特别是多年后房价飙升到成千上万的时候，他才觉得老爷子太有先见之明了。 本想接父亲和儿子回来一起住，但老爷子说住在老城区孩子上学方便，爷孙两依旧住在老房子里，只有周末才过来住两天。 刘建国白天出门去上班，把李英锁在家里。好在上班就在街对面，他中途依然可以回来看看李英。中午在食堂打饭带回家去和李英一起吃，稍事休息后，下午回单位继续上班，晚上下班回来，自己做饭吃，然后带着李英在渠河边慢慢散步。 日子像流水，单调重复。 曾经有同事问他，这样的生活就这样一直这么下去…… 他说已经习惯了，习惯就好了。 日子一样要过，李英除了不能去上班，待在家里也没什么大毛病，她既不狂躁，也不打人，只是安静地待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这一习惯就习惯了十几年了。 期间李英的病时好时坏。 刘建国只希望医学能够更加发达，彻底治好李英的病，到那时一家人才是真正的幸福生活。 但是…… 那天，没有任何征兆。 刘建国下班回来，在厨房准备饭菜，一边干活一边说话，不管李英听不听得进去，他都已经习惯了这样跟她说。 说单位的事，说儿子，说父亲，说院子里的事。 刘建国有时候都觉得自己比一个家庭主妇还会八卦。 没办法，习惯了。 李英一般都是待在那里想自己的事情，从来不搭腔。 刘建国也不在意。自己说自己的，手上的活也不停。 等刘建国端了饭菜出来，却发现小客厅里没人，赶忙往卧室去看，也没人。 平时李英都是待在客厅或者卧室里想自己的事情，从来不会出去的。 刘建国看了一眼翕开的房门，心里咯噔一下，李英出去了。 刘建国赶忙出门去找。 他就住在一楼，出来就是院子。当初选一楼也是为了照顾方便。 等他走到院子里，没看见李英的影子。 这是单位的家属院，还有门卫。刘建国想李英肯定还没走远，问问守门她走的哪个方向应该还追得上。 他加快脚步往门口跑去，突然，院子里的一个人指着楼上说：“快看，那个人在干嘛，是不是要跳楼喔？” 刘建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转头看上去。 在八楼的楼顶上站着一个人，不是李英还是谁？ 刘建国的心跳加快。 他拼命的朝上面挥手，试图引起李英的注意。 但是，好像不起作用。 正是下班的时候，宿舍里的人差不多都回来了，听见喊声，越来越多的人聚在楼下，议论纷纷。 有人喊：“哎呀，刘老师，那不是你家里的吗？快上去拉下来……” “哦…” 刘建国机械地答应着往楼上跑，却两腿发软，迈不开步子。 两个同事一边一个，架起刘建国就往楼上跑。 楼下的大妈大爷们也没闲着，有热心人从屋里抱了被子出来，让人牵着，万一跳下来还可以在下面接着。 刘建国被人半拖半拉地拽着上了楼顶，李英已经站到楼顶的围墙上了，看上去摇摇欲坠。 刘建国：“李英，你干什么，别怕那么高啊…快下来，饭做好了，我们回家吃饭去”。 旁边俩人帮腔：“李老师，你快下来吧，你看刘老师都急坏了。” 而李英并没有回头看，仿佛没有听见他们的说话，她只看见远处的天空，然后展开双臂飞了起来…… 完了！ 刘建国听见旁边的人说出两个字。 然后楼下是一片惊呼声。 刘建国扑到矮墙边，视线模糊，他什么都看不到…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楼的。 楼下，李英身子躺在被子上，头却触在水泥地面上，四周还躺着几个热心人，他们也不同程度受了伤。 开玩笑，那么高跳下来，被子接得住么。不过那个年代的人都还纯朴，只想着救人，没多想其他。 如果是现在，肯定是先拿出手机拍个视频发朋友圈，一些网红也来凑热闹，甚至还有人催促，要跳快点，等着拍呢。 有人已经叫了救护车。 救护车把李英和其他几个伤者都送去了医院。 李英是没救了，好在其他人都不太严重。 刘建国脑子里是一团乱麻，不知道干什么了。 还是老爸出面感谢这些热心邻居，付了医药费，买了营养品慰问。 总不能人家帮忙还要自己掏腰包吧。 等到李英送到火葬场去，刘建国才真正意识清醒过来，知道李英是真的走了，她去寻找自己的世界去了。 把刘建国和儿子留在了这个世界。 这一晃都走五年了。 时间真快呀，那时候儿子才初中，现在都上大学了。 这五年，刘建国又有了新的习惯，差不多每天都慢跑到这里来和李英说说话。 刘建国蹲在墓前，看着照片上的李英，那是她最满意的一张照片。 “李英，现在，这座城市变化越来越大，你恐怕都认不出了吧！ …… 别担心，我们的家还在那儿…… 其实，我希望你在另外一个世界过得很好。” 第五章 胡伟骑着共享单车轻快地在西山路上驰骋。 他现在已经习惯了上下班骑共享单车，又方便又不堵车，还可以沿途看风景。 时间还早，难得有如此悠闲的时候，慢慢骑着看西山路两边的风景也是一种享受，每次休假回来都是匆匆忙忙的待不了几天，他还没好好看看这城市的变化。 以前这里是农场，小时候他们没少到这里的农田里摸鱼 捞虾，摘果偷瓜。 就是和老婆林丽谈恋爱的时候，还来农场玩过，又是照相留影，又是摘这里的沙田柚和红橘………果林里回荡着林丽的笑声还有水果的芳香。 后来城市发展，要修火车站，这里是城区到火车站的必经之路，于是新规划出了一条大道，西山路。 记得他从县城回来休假，和林丽一人骑一辆自行车去看火车站，沿着农场的机耕路骑了个把小时才看到正在修建的火车站，那还是一片荒山野岭，挖掘机，推土车正在忙碌地工作。 当时觉得火车站好偏远哦。 没想到，随着城市的发展，现在的西山路到火车站这一片已经非常繁华了，俨然是一座区别于老城区的新城。 从西山路派出所骑车十几分钟就能到火车站。 派出所现在的位置就是以前农场的位置。 但是现在哪还有当初的模样。 胡伟没想到自己从县城调回市里来，会被分到西山路派出所。 但是他喜欢这个地方。承载着太多的回忆。 这里有儿时的欢乐，也有年轻时的甜蜜。 现在是什么呢？是中年的守候？还是回归的港湾？ 胡伟慢悠悠骑着共享单车到了一个岔路口，这里通往西山森林公园。 以前西山上都是农田和果园，后来退耕还林，政府把它打造成为森林公园，每天从早到晚到这里来爬山游玩锻炼遛弯散步的人很多。 岔路口跑出一个人来，很快就跑到前面去了，胡伟看着有些面熟，就瞪了一下自行车跟在后面，按了一下铃铛。 前面的人听见自行车铃响并没有回头，下意识的往右边让了让。 胡伟继续按铃。 那人又往右边让了让。 胡伟从侧面已经看清楚了他是谁。 又使劲按了一下玲，明显带有提示了。 这次那人回过头来，看着胡伟，“我已经让你了还按……啊……是你，胡伟。” “可不就是我吗？建国兄。” 刘建国停下来，拍了胡伟肩膀一下。 “你小子，就喜欢开玩笑，我还纳闷呢，我都退无可退了，谁还这么不长眼？老是按铃。” “呵呵，是你老兄心不在焉啊，我这么大个人在你旁边都没引起注意，想什么呢？” “跑步能想什么，我这是彻底放松。对了，你又回来休假了？” “不是。调回来了。” “好事啊！怎么没听说，你小子保密工作做得好啊。在哪个部门？” “就在西山路派出所。” “呵呵，不错。刚好管我们这一片。胡警官，以后可要多多关照一下哦。” “建国兄，你好歹也是教育局的干部，说话就是这水平。我都不知道当初你是怎么当上班长的？” 刘建国想了想：“哎呀，口误，口误，可不能让警察叔叔关照，那我成什么人了，哈哈…” 胡伟：“不过，我可以说请你多关照。以后我下了班去你家混吃混喝，怎么样？你老兄的手艺那是…～” “这个可以有。走，走，去我家，你说你这小子，调回来多久了？我家离这么近你都不来找我。 我给你接个风吧，欢迎胡警官回来。我再把大勇他们叫上。” “才回来两三个月，本想着把工作理顺了，再请你和其他几个同学聚一聚…” “那就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我也想啊，但是不行啊，建国兄。” “怎么不行？莫不是你现在是在执勤巡逻，呵呵，这骑共享单车巡逻还是头一遭吧！” 胡伟：“不是，刚刚值了夜班下班，准备去火车站，我儿子今天在省城参加七中的考试，这不奉命去给他打气嘛。林丽昨天就带着儿子去了。如果考上了，以后他们就要常住省城了。” 胡伟有些无奈道。 “哦，明白了。那快去，别耽误了火车。回头咱们再联系。” “那我回来再找你吧，建国兄。” “行。” 看着胡伟跨上自行车远去的背影，刘建国有些感慨 也是奔五的人了，头发都白了不少。 上次见面还是两年前，胡伟休假回来，哥俩在一起喝点酒，发了一通感慨。 胡伟还劝他：“建国兄，不要这么暮气沉沉的，嫂子都走了三年了，这十几年你也尽心尽力了，我们都看着呢。现在你应该找个新嫂子开始新的生活。” 找什么，都老头了，黄土埋半截的人了。 当时还笑建国兄，你也就比我大两岁而已。怎么就成老头了？不到五十都还是青年呢？ 没想到两年不见，胡伟的两鬓也已经有了不少白发。而已经吃48岁饭的自己更是比他白得多，坐公交车有好些年轻人给他让座，都喊：大爷，你来坐这儿。 胡伟，你这才是开始呢？以后跑省城的日子多着呢。 生活就是这样，总是不能尽人意。 刘建国现在明白，孩子的事情是大事，孩子的未来比什么都重要。 为了孩子，当父母的就得做出牺牲。 自己的父亲不也是这样吗？ 为了自己，为了孙子。 刘建国觉得这十几年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自己过得晖晖噩噩的，家庭事业一事无成。在单位上只是混时间，领工资，家里也没照顾好，不然林英也不会……刘建国觉得是自己的疏忽大意造成的。还有，根本就没时间管儿子刘李，全部都是父亲在操劳，幸好刘李也很懂事学习也很自觉，让他省了不少心。 李英走了后，刘建国接儿子回来住，想和他好好地相处，弥补一下对他的关爱。只是他不愿意回来，说习惯了住老房子，而且上学近。后来还是老爷子说自己年龄大了，需要照顾要搬过来住，他才跟着回来，对爷爷说的话，他是从来不会反对的。人倒是回来了，父子俩好像无话可说。 十几年没住在一起，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没有正儿八经地相处过，之间的隔阂，说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不是说弥补就能弥补的。 老爷子劝他说：“不要急，慢慢来吧，刘李只是还不太习惯。” 是刘建国能不着急吗？眼看着和儿子待的时间越来越少，只有三年时间了，等到三年高中毕业，儿子就出去上大学了，以后说不定就不回来了。那么自己和儿子相处的时间就更少了。 想到这些。 刘建国心里很不是滋味。 总以为时间还多，儿子还小，可没想到儿子一下子就长大了，飞走了。 自己想要多陪陪他都不行了。 现在的胡伟和当初的自己都差不多啊。 刚才听出胡伟话里有些无奈，也难怪啊！这好不容易调回来了，以为一家人要在一起呢，可是老婆儿子又要去省城，又得开始两地分居的日子。 这心里能不无奈吗？ 第六章 胡伟把共享单车停好，在自动售票机上面取了票，这是老婆提前订好的。 刚刚拿到票，老婆的电话就来了。 “胡伟，你到车站没有？” “到了，到了，正准备进站呢。” “那就好，我怕你忘了呢。” “这是我们家的大事，我敢忘吗？我能忘吗？我要忘了两位皇太后的唾沫还不把我淹死。” “你就贫吧。” 林丽在电话那头笑了一声，然后说道：“刚刚儿子已经进去了，上午九点考语文，两个小时，你过来刚刚好，中午可以陪他一起吃饭。” “行，我知道了，不说了，检票了。” “嗯。我把位置发给你。” 手机微信有消息提示，胡伟看是老婆发的学校位置，回了一句收到，就赶忙检票进站了。 自从通了火车以后，宁城就成了交通枢纽，出省，入省的火车每天经过的有几十趟。普快，特快，动车，城际列车，都有。 老婆给他定的这一趟是动车，准时准点。一个小时就到省城了。 胡伟上了自己的那节车厢找到自己的位置，那是靠窗户的位置。 没想到那里已经坐了一个人。 是一位女士，披着波浪卷发，带着一幅大墨镜，遮住了大半个脸，正在看着窗外，虽然看不清楚她的面容，但是胡伟从她的穿着打扮可以看出，她是一位很有气质和修养的女士，年龄，在35到45之间吧。 这样的人不太像是霸座的。 有可能是看错票坐错位置了。 这样的事情经常有发生，有看错车厢号的，有看错排数的，甚至还有上错车的。 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 “唉，这位女士，你的座位是在这儿吗？” 胡伟指了指靠窗的位置。 女士转过头来看了胡伟一眼，“你是在问我吗？” “是。你看，这是我的位置，你是不是坐错了？” 胡伟拿着自己的票给对方看。 女士把票拿过去很认真的看了看：“没错。你的票是这儿，不过，我喜欢坐靠窗的位置，我跟你换了，你就坐外边吧。” 不是商量，而是命令的口气。 胡伟… 还有这样的人？ 凭什么？不要以为你是个女的，我就……自己一个大男人，如果别人的确有需要，也不是不可以换一下位置，但是这个理由…… 女子：“不是说女士优先吗？你一个男士，不能让我吗？” 声音突然变得嗲嗲的。 这是什么风？撒娇吗？ 胡伟不由得感到一阵恶寒。 如果不是她戴着墨镜，估计可以看到她在对着胡伟跑眉眼了。 我去。胡伟正要开口， 女子又说道：“唉，不是说有困难找民警吗？我现在就找你，警察叔叔…” 咦，这又是什么意思，好像貌似这个人认识自己。 胡伟迅速地在脑子里搜寻了一下，在自己认识的当中好像没有这么个人吧！ “这位女士，把你的票拿出来看看，我再决定给你换不换。” ———— “警察叔叔就是聪明，看了车票就知道我是谁了。算了，不逗你了，” 女士摘掉墨镜，把脸露出来。 胡伟觉得有些面熟。但是一时又想不起她是谁。 “怎么，还没想起吗？胡伟胡警官。” 女士歪着头略带调皮地看着他，一双大眼睛对着他猛放秋波。 见胡伟一脸疑惑，女士从包里拿出车票，自嘲道： ”哎呀呀，表错情了，好尴尬呀，呵呵……咯，自己看吧。” 胡伟接过车票看见上面的名字：李小米 “你是李小米？” “对呀。要不要看身份证？” “现在车票都是实名制了，用不着了。我只是完全没想到。对不起，对不起，老同学。” 看到李小米三个字，胡伟一下子就找回了记忆，脑子里搜索出了一个初中同学的影子。那个影子和眼前的人慢慢对上了号。最主要的还是这个名字太特别了。 李小米：“行了，我又没怪你，坐下说吧。 要不要我把位置还给你？” “不用，不用，你坐，你坐。” 胡伟赶紧在外侧的位置坐下，动车已经开始启动了。 李小米：“其实，刚才我是跟你开玩笑的，” 胡伟一脸尴尬：“明白了，明白了。老同学还是这么开朗。呵呵。” “呵呵，你这是在夸我呢还是在损我呢？” “没有没有，我是夸你，你是班上的文娱委员，活泼开朗，经常笑声朗朗。” “这说明你已经完全记起我是谁了。还行，算是一个合格的警察。不枉我厚着脸皮跟你开这个玩笑。说老实话，我可不是轻易跟陌生人搭讪的人。” 胡伟：这跟我是警察没有关系吧！ “哦，这么说你早就认出我了？我们初中毕业快三十年了，毕业后从来没见过面，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胡伟好奇。 他们那个年代初中毕业后就开始分流了，有很多选择，考中专，师校，读职高，读技校，不一定都要到大学这个独木桥上来挤。那时候考大学很难，不像现在，一两百分都可以上大学。成绩不太好考大学没把握或者想早点参加工作的读职高，中专等等就是最好的选择。 他记得李小米没上高中，考的是师校。然后他上高中两人就再没见过面。警校毕业分到下面的县城，在本市待的时间也不多，几乎跟同学没有联系，高中同学都没有来往，更别说还是初中的女同学。（高中同学搞了几次同学会，也曾经跟胡伟联系过，但每次胡伟都有事在身，不是在外头办案，就是在值班。所以后来聚会也就没人喊他了） 但是刘建国是个例外，一是刘建国和他都是纺织厂的子弟，是一个宿舍院子里长大的发小，二是他小学中学都跟刘建国同班，刘建国还是初中的班长，高中两人也是在一个学校，虽然不同班，但是还是来往密切。工作后回本是休假，他都要时不时的到刘建国家里去看看。 所以在本市，他也就知道刘建国这个同学的情况。 李小米：“你和初中那时候比变化是很大。那时候你还没我高，又黑又瘦，现在嘛，老了，黑了，头发白了…，换了人估计也认不出来，不过，我是谁，我李小米的眼睛那是亮飒飒的。 我跟你除了是初中同学，还是小学同学，读书的时候，我还给你吃过大白兔奶糖呢？” “呃，是吗？” 胡伟对初中的事情都没多少印象了，何况是小学。 那个时候男生们和女生们都玩不到一块儿。 李小米：“难道我还会骗你？我还保留着小学毕业照片呢？你们男同学那时候都是小个子，还奶里奶气的，那像现在，都这么高了，你有一米七几？” 胡伟满头黑线，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他奶气？还是女同学。 胡伟：“一米七八” “嗯，那时候你还没我高，又黑又瘦，现在才有点男子汉的气概……” 胡伟郁闷，我一直都是堂堂七尺男儿男子汉好不好？ 李小米：“不过，又老了，头发都白了… 李小米的思维跳跃得很快，胡伟有些跟不上她的节奏。 第七章 “是呀，我都变成白发老头了，你还能认出我，真是了不起啊！” “那是，我眼睛很好的。” 李小米对胡伟的话不以为意。 “嘿嘿，其实我是在公交车上看见你跟刘建国了。在西山路。” 之前胡伟的确是在西山路碰上刘建国说了几句。 “你跟建国兄有联系？没听他提起过你啊？” 李小米：“只是知道他的情况，都在本市，也打过几次照面，每次看他都匆匆忙忙的，也不好跟他打招呼，也就没有来往。” “哦。” 李小米：“今天看见你跟他走在一起，脑子里就在想是谁，这可能就是我们女人的八卦天性吧？” “你就推断出我是谁了？呵呵，可以当侦探了。” “我说过，我不仅眼睛好我的记性也超好。看你走过来的样子，我就想起你是谁了，而且看了你的车票以后就得到了证实。车票上有名字呀。” 胡伟恍然：“难怪你盯着我的车票看那么久，我还以为你要说是我搞错了。” “搞清楚了是你胡伟这个老同学，我才敢跟你开玩笑。给你一个惊喜，嘻嘻嘻……” 胡伟：真是大大的惊喜。 对于女同学的想法，他是不太了解。 换作是他，恐怕就算认出来了，也不一定会主动打招呼吧？ 但是李小米就不一样。 她就是那种很率性很热情的人。上学时她就跟什么人都合得来。 李小米：“只是没想到今天这么有缘份，分别30年了居然能够遇见老同学，还能够坐在一起。” 胡伟：“同意。你说这些年我也没少回城来，怎么咱们就没碰到过一次呢？” 李小米：“住在一个城市的都未必能够见面，何况你在下面的县城，工作那么忙，难得回来一次，你又不主动联系同学，当然就难碰面咯。” 胡伟不好意思地笑笑，“你说的都对。现在我调回来了，以后常联系。” “那好呀。”李小米爽快答应。 胡伟：“你好像知道得挺多的，连我在县城工作都知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警察呢。” “哈哈，我们女同志都喜欢八卦，在一起就是谈谁谁怎样，谁谁谁在干什么，我不光知道你，其他在本市的大部分同学我也知道。” “哦，是吗？” “当然，正好你会来了，要不我去约几个同学聚聚，大家三十年没见面了，不知道你还能认出几个？…还有班长刘建国，他现在没有任何负担了，应该多出来活动活动，找一找第二春什么的…” 胡伟…… 小米同学你真是想到啥说啥。 不过，这个是事实，刘建国这么多年为了照顾老婆，谢绝了很多宴请应酬，跟他一样也从来没参加过高中同学的聚会，现在是该出来活动活动了。 “行吧，等从省城回来，我跟建国兄说，到时候你安排吧。” “行，等我消息。把手机拿出来。” “干嘛？” “加微信，留电话号码呀。警察没这么反应慢的吧，别人不都是男士主动问女士要电话的吗？” 胡伟赶紧把手机拿出来，打开微信，给李小米。“我有点落伍了。” “行了，加上了，你确认一下。 不是你落伍，是你没把心思放在这方面，你肯定是个工作狂。不像我们整天无所事事，就知道玩手机，耍微信，打游戏。” 胡伟：刚才损我，现在是夸我吗？ “小米同学，你现在在哪里上班，看样子工作很轻松啊。我记得你考的师校。” “嗯，读的幼师，教音乐。” “你那时候是文娱委员，歌声甜美，学音乐，教孩子，是个好选择。” “毕业后，先分到教工幼儿园，后来调到歌舞团担任独唱演员，再后来歌舞团解散了，那些年轻的演员都出去表演挣钱，我一个拖家带口的也没什么雄心壮志，就老老实实窝在这里吧，回了幼儿园，现在当个闲散的副园长，混着退休吧！” 李小米说得轻描淡写。两句话就概括了这三十年的人生经历，但是胡伟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说明白的。 个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胡伟转移话题：“你去省城是开会学习吗？” 李小米：“不是，我去陪女儿。” 说起女儿，李小米又满脸是笑容。 “她今年大学毕业了，在省城找了份工作，算是稳定下来了，今天叫我过去陪她买东西，这孩子，不会拿主意，一点点问题都要来问我。” “这不很好吗？都说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离不开你呀。” “是操不完的心。去年她实习的时候，我就开始房子的装修，整个暑假都待在省城，后来也是隔三差五往那跑，现在要搬进去住了，买点床上用品生活用品她都要我拿主意，真是…怎么得了…现在的小孩在独立性差……我们那时候，什么都是靠自己……” “那是孩子喜欢你，总要找个理由见到你，你还不高兴吗？我那个儿子就不亲我，只跟他妈妈和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亲，都是分居两地造成的，这不，好不容易调回来了，以为可以陪陪他了，结果又要去省城读高中，又经常不能见面了。” “你孩子才上高中啊！有点小哦……” “是啊，带得晚。如果像你这样女儿都工作了就省心了。” “想得美，当了父母就永远没有省心的时候，只有操不完的心。” 想想也是。 “你说得对。” “你这是去看儿子？” “今天参加七中的考试，考上了才能读，老婆要我去给孩子打气。” “应该的。那你们住哪？要不去我哪里住？” “不用了，我们在那边有有房子。” “呵，行啊，早下手了。有先见之明啊！” “我哪有那先见之明，这都是托老人们的福，他们早早的就给孙子准备好了，要到省城来读高中，从孩子刚刚上学那会就开始计划了，两边老的拿出积蓄付了首付，剩下的我们自己按揭，要是我，嘿嘿，估计一辈子都不会想到在省城买房子吧，你瞧这房价涨得多高。” “是啊，还是老的想得周到，一辈子都在为儿女操心，然后又是孙子辈。 我之前从来也没打算在省城买房子的。我生活在这个小城，我的父母兄弟姐妹都在这里，别看我平时嘻嘻哈哈的，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有点二，可是我是个很传统的人，没想着要去外面发展，不然当初就跟着其他演员出去漂去了。我喜欢这个城市的氛围，不急不躁，悠闲自在…… 呵呵，扯远了，说房子的事，我们有个亲戚在省城开发了一个楼盘，问我爸妈要不要一套，爸妈就来问我，我们两口子都在机关上班，也就那点固定工资，在省城买房根本就没考虑过，何况养的是个女儿，以后有男方买房就行了，呵呵……” 第八章 可我老爸老妈不这么想，正好女儿考上了省城的大学，老人家说在省城买了房，方便孩子。于是就跟亲戚要了一套，他们出首付，让我们按揭。 我老公最听我爸爸妈妈的话，比我还像亲生的，对两个老的是言听计从。所以，我们家是三票同意，一票反对。反对无效……呵呵…。” 胡伟也是会心一笑，“跟我们家一样，我们家的事我都说不上话，没得发言权。” ———— 李小米的老公是通过自己刻苦努力从农村考出来的，独自来到这个城市奋斗，他参加了工作又是家里的老大，肯定是要经常寄钱回去赡养父母，帮助弟妹，所以刚结婚那几年李小米的经济负担也是挺重的，也没少闹矛盾，但是每次老公都把姿态放得很低，总是让着自己，李小米也就不好太计较。 再加上自己的父母也总是站在老公那边，当然要站他那边咯，这个女婿那可是他们挑的。李小米也就孤立无援。想把事情闹大都闹不起来。 ……… 当初年轻的时候，活泼开朗大方漂亮的李小米可是不乏追求者，不说师校的同学，后来参加工作了，那些机关里的帅小伙，年轻干部，都很迷她的，用现在的话来说，粉丝不少，特别是在歌舞团那几年，追求者众多。可最后却嫁给了一个无权无势的小职员，虽然现在不是小职员了，但是在当时却是让不少人跌眼镜，都觉得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李小米就经常说老公张波诡计多端，是走后门的典型。先走他父母的门路，最后才把她拿下。 其实这话有点冤枉张波。 最主要还是李小米爸爸在里面起了作用。 张波毕业分配到李小米父亲单位上班，李父看他办事认真负责，任劳任怨，单位里有什么重活累活都抢着干，是个踏实的好青年，人也长得周正，一来二去，就对小伙子有了好感，时不时地叫到家里来改善生活。张波到家里来也没闲着，经常帮忙干这干那，买米，买煤，那时候还烧蜂窝煤，一次要拉差不多三轮车一车，放家里慢慢烧，以前这都是李小米哥哥和姐姐干的活，现在哥哥姐姐结婚了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就轮到李小米了，可李小米经常不在家，那时候歌舞团的演出还是挺多的。那就只有辛苦老妈了，每次瞪个板三轮去把蜂窝煤拉回来，还要一个个搬进后院去码好。 至于李爸爸，他是不会做这些家务事的，在单位他是领导干部，在家里也是领导干部，只负责发号施令。虽然只是一个科长。 后来张波来了，这些活张波就抢着干了。 他到不是为了在李小米面前挣表现，完全是一种习惯，看到活就不由想搭把手，还有就是出于对领导的感激，他觉得领导是看得起他，不仅工作上处处关照他，生活上也关心他，经常让他到家里来改善生活，让一个家在外地孤身一人的单身汉感到一种温暖和关怀。他无以为报，只能在工作上更加努力，再帮领导家里多干些活。至于想成为李家的女婿那是他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他到李家几个月都没有见过李小米一面，李小米那时候跟着歌舞团去慰问演出了。 后来见面了，最多也是同桌吃饭的时候在一起，一般吃完饭李小米就跑了，那时候她的同学朋友来找她的挺多的，经常约起去看电影，跳舞什么的。张波和她话都没说上两句。 李小米只是把张波当成爸爸单位的同事下属，见面打个招呼，吃完饭走人，至于张波在家里怎么跟爸爸妈妈相处，她从来不关心。 后来是李父觉得和自己家小米还是挺配的。 就跟李妈妈商量。 李妈妈说：“小伙子人不错，可是家是农村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李父堵回去了，“你才脱农皮几年？我都没嫌弃你，你倒还嫌弃自己的出身了。农村的又咋地，主要是看本人，又不是让小米嫁到农村去。张波家隔得远，农村的亲戚朋友也难得来一回，他就一个人在这儿，结了婚跟我们住在一起，还不是什么都听我们的吗？ 我看张波就不错，以后有前途。我们家小米是被你惯坏了的，娇生惯养，什么家务都不会干，就得找个成熟稳重，又会勤俭持家吃苦耐劳，会做事的……” “张波可比我们小米大着好几岁呢？” “大点好，大才懂事，才知道心痛人，才会让着小米。都像小米这样不着五六，日子还过不过？” 有这么说自己女儿的吗？ 李妈妈：你比我大，也没见你让着我，心痛我，帮我干点家务活？ “他们两个可以互补，年龄互补，性格互补，家庭互补……” 嗯，李爸爸越说越觉得好，越看越满意。 ……… 李妈妈是说不过李爸爸的，当领导的是有水平，那讲出来的道理是一套一套的。不过李爸爸说的都有道理。 小米也没有公公婆婆在跟前伺候，也没有小姑小叔子在 这里。就小两口过日子，简单又单纯，以后有了孩子，自己帮他们带就是了。小米的性格不适合处理复杂的家庭关系。 看周围那些邻居经常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媳妇和公婆闹矛盾和小姑子小叔子闹红脸弄的一家人不得安宁。 想到这些，李妈妈就觉得张波确实是不错的人选。 越看越满意。 后来，李爸爸就开始安排张波今天去接一下李小米呀，明天小雨去送个伞那什么的，给两个人制造机会。 渐渐地张波也看出李爸爸的心思。 他以前是没想过，现在，特别是看了李小米的演出后，他是完全被李小米米住了，成为她的超级粉丝加保镖。 李小米就在不知不觉中被包围了。 结婚后当然免不了磕磕绊绊，主要的就是经济矛盾。 婆家里人虽然不常来，但是又什么事还是会写信发电报来问借钱，老人生病啊要给吧，弟妹读书要帮吧，亲戚结婚，生彰满月这些都要送礼吧，这些都需要花钱……张波又是一个不肯占一点公家便宜的人，又不会去挣外快，更不会送礼，也不会收礼，所以也就那点死工资。而且工资有一半都寄回老家去了。 后来又有了女儿，吃穿用度上学，日子虽然不是紧紧巴巴，但是也没什么积蓄，还时不时地回家去啃一下老。 后来李小米的一个同学开了个音乐辅导班，请李小米去帮忙指导，情况才慢慢好一点。 等到女儿上高中，公公婆婆先后去世，张波李小米才彻底完成他们的义务和责任。 所以说，一听说要在省城买房子，李小米是很不愿意的，这好不容易能够轻松一点点，又要背上巨大的债务。 第九章 没办法，父母之命，老公之言就是三座大山，李小米人言轻微，抗不过他们，只好到省城去买房。没想到亲戚陪他们选好楼层户型后，直接先替他们付了全款。他说是内部价，加上全款又要优惠一部分，可以替他们节省一大钱。按揭的话就没有优惠，而且利息高，不划算。 亲戚倒是财大气粗直接全款，而李小米哪里拿得出来这么一大笔，虽然亲戚说不着急，以后慢慢还。 李小米悄悄对张波说，要不咱们不买了吧。 以张波的性格，欠人家钱估计以后连觉都睡不好。 而且李小米也不想背债务成为房奴。 谁知道张波大手一挥，对她说：“房子已经买了，总不好说不要吧，就当是给女儿准备的嫁妆。而且我也不能在你亲戚面前给你丢脸，怎么着也得咬牙认下来。于是张波很豪气地对亲戚说：“好，感谢你帮忙，今天来得匆忙，钱没带够，我们回去后把钱补给你。” 从省城回来后，李小米埋怨张波不该在亲戚面前打肿脸充胖子，拿什么去还。 张波笑眯眯地说，这回就听我的，我有办法，不用你操心。 这句话李小米听了几十年了。 这么多年，张波对李小米照顾得可以说是无微不至，家务事从来不要李小米粘手，就连女儿出生后，多数时候都是张波和李妈妈在带。 为此李妈妈没少在李爸爸面前抱怨，说李小米什么都不干，跟李爸爸一个样。 李爸爸说，只有这么一点事情，有人做就行了，要所有人都去干，不是浪费人力物力吗？还有，当妈的见不得女儿好么，说明我们当初的选择是对的，小米跟着张波是在享福，换了人试一试，不把我家小米当成佣人才怪。 李妈妈：哼，只有我是你的佣人，是你们的老妈子。 张波的办法就是 把他们现在住的这套单位分的房子卖了，加上爸妈的之前答应给的那笔首付款，凑齐了马上把钱还给亲戚了。 李小米能说什么呢？ 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听父母的安排，习惯了张波对她的照顾，能够不操心的她都懒得动脑筋。 然后一家人又搬回去和父母住。 其实老爸老妈是喜欢他们回来住的，人多热闹，关键是这么多年张波已经像是他们的儿子了。 ……… 回想着这几十年走过的路，过的日子，李小米心里感觉酸酸甜甜麻麻辣辣的什么滋味都有。 这些背后的故事李小米没有说。这都是已经过去了的事情了。 她只是笑着对胡伟说：“幸好那时候买了，不然……” 胡伟：“是啊，是啊，现在看来你家这亲戚算是帮了大忙了。” “可不是。这房价蹭蹭蹭地往上冒，现在谁还买得起。要不是我们家里人当初当机立断…… 胡伟：“唉，你说我们还不如我们的父辈有眼光有魄力，干点事情都是缩手缩脚，谨小慎微。结果到现在也没干出个啥名堂来。” “本本分分，平平淡淡才是真。” 两人感概一番。 时间过得好快，一个小时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火车到站后胡伟和李小米道别分手，约好回去后再联系。 胡伟没出站直接坐站内地铁去七中。 省城的发展日新月异。 以前最有名的就是城中心的一环二环，现在已经扩展到五环六环了。地铁都通了七八条线路。 站在干净整洁，通风良好的地铁里，胡伟不由得想起他和林丽第一次来省城的情形。 那是两人正在谈恋爱的时候，抽空来逛过一次省城，那时候为了节约时间，坐晚上的汽车卧铺车，（火车还没影，高速公路还没听说）从市里到省城两百多公里，在车上睡一晚就到了，逛一天省城后，晚上再坐卧铺车回来，时间刚刚好。 那时候好多人都选择在周末坐卧铺车去省城，有去逛热闹的，有做生意去进货的。走亲访友的，开会学习的……晚上去不会耽误第二天的工作。 胡伟还好，经常跑外面什么环境都能适应，也能克服。 林丽是第一次坐这种车，车上的那个味道简直受不了，（有坐过那种车的朋友可能还记忆犹新吧） 空间本来就狭窄，窗户又关着，空气里被子上弥漫着汗臭味脚臭味和各种说不出来的怪味道。 闻着这些味道，林丽上车就开始吐，吐得一趟糊涂。 根本就无法入睡。半躺着靠在窗户边，窗户边开了一条缝，好歹有点新鲜空气。不能全开，夜里风大，又飘着雨，别的乘客有意见。 好不容易到了省城，天还没亮，林丽就吵着下车。 乘客是可以在车上睡到天亮后再走的。可是林丽等不及了，这那里是坐车简直是受罪。 于是胡伟就带着她下了车，凌晨四五点在省城的街头压马路。 好在雨已经停了，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晰，两旁是依依垂柳，路灯把两个依偎在一起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以至于后来胡伟听到一首歌，他就会响起这个场景： 直到所有的灯都熄灭了也不停留 你会挽着我的衣袖 我会把手揣进裤兜 走到玉林路的尽头 坐在小酒馆的门口 ……… 这是他和林丽最浪漫的记忆。 他还记得林丽发誓说以后再也不坐这种卧铺车了。 他们回去的时候坐的普通客车，下午最晚一班。 后来通火车了，去省城方便了。 再后来高速也通了，自驾车只要两个小时。 再后来有动车，只要一个小时就到省城了。 胡伟想现在林丽不会因为坐车而烦恼了。 她已经习惯于在本市和省城之间往返了。 自从规划好儿子高中在省城读，在省城买了房，林丽就开始往省城跑了，从房子的装修到里面的布置都是林丽在操持。胡伟只在装修好后去看过一次，住了一晚。 半个小时后，胡伟下了地铁，这是离七中最近的站，出了站再步行十几分钟就到了七中所在的这条街道。 还没走到七中门口，就看见街道两边全部停满了小车，看车牌都是来自全省各地的。 这些都是家长送孩子来考试的吧。 再往里走，看见七中的校门口围着很多的人，都是家长。全都翘首以待。 怎么看有点高考的架势呀？ 胡伟在县城的时候见过这场面，高考的时候他们派出所还出动警力维持秩序，保证考试正常进行。那时候的家长们也都守在学校门口，比里面的考生还紧张。 胡伟还感叹：唉，可怜天下父母心。 可现在自己也要加入他们的行列了，这还不是高考，仅仅一个高中招生考试，弄得个个都如临大敌，紧张兮兮。 第十章 初夏的太阳已经有点晒人了，有的家长撑起了伞，有的铺了报纸坐在马路牙子上，更多的是挤在马路对面的一个小花园里。那里有几个花坛，还有几颗大树，能够遮阴。有默默地坐在花坛边上守候，有的三五一群在交流着什么的。 胡伟在学校门口转了一圈没看到林丽，正想着给她打电话呢，就听见马路对面有人喊：“胡伟，胡伟，这呢？” 是林丽在向他招手。 他几步跑过去。 林丽把手里的扇子递给他，“热不热？快扇扇。” 胡伟：“不热。” 这点热怕什么。 自己大热天在外面跑的时候还少么？ 林丽：“渴不渴，我这有水？” 她指了指手里拎着的一个提包，里面有两瓶矿泉水。 胡伟：“不渴。只是没想到这么多人。” “不然呢？叫你来，你还不想来，你看看这些家长，你看看那些车，比我们远的多的是…… 我跟你说这七中是省城最好的，每年就只有那么多名额，谁都想来争取一下，只要进了七中的大门，那重点大学是随便上，什么清华呀北大呀……。” 胡伟：“你这话有点夸张吧，你把其他学校说得好像一无是处了。其他中学就没有考上清华北大的？七中就没有二本三本的？” 林丽不高兴了：“你这人就喜欢抬杠，你就不盼着你儿子好点。今天是叫你来个儿子打气的，不是让你来泄气的。等儿子出来你可别乱说话。” 胡伟心说：本来我没打算来的，是你们硬要我来。 胡伟其实是特别不赞成家长们围在学校门口的。 特别是每年高考的时候，那些学校门口守着好多的家长。那个天气那么热，学生没考晕，家长们反倒被烤晕了。这哪里是给娃娃打气，这不是添乱么？ 胡伟想着嘴里就说出来了，“守在这里就起作用了，是能帮孩子考试，还是能帮他加分？这么多人围在这既影响市容又妨碍交通。” 林丽还没开口，旁边的家长不乐意了。“你这位家长怎么这么说话，孩子需要的是鼓励是陪伴，大老远地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参加考试，容易吗？心里本来就忐忑，再没有父母陪在身边鼓励他，他能安心吗？ 我们守在这里是不能帮他考试，也不能帮他加分，但是我们能给他安排好吃住行，让他放心，能够做他坚强的后盾。孩子能够轻装上阵，当然能考出好成绩…… 不要小看这个考试，有可能改变他的人生，所以我们做家长的当然得重视。 比起孩子的未来，我们做家长的吃点苦受点累又算得了什么？” 胡伟被说得一愣一愣的。 这位家长一看就是个能说会道，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 而且成功引起旁边的其他家长的注意和共鸣，不少人朝这边看过来。 那位家长还在继续，而且语重心长“……我一看你就是很少跟孩子打交道的，不太了解情况……这样可不行…” 言下之意就是胡伟是个不称职的家长，不然不会说出这种话。 胡伟心说：我招你惹你了，我跟你很熟吗？轮得着你在这里指手画脚的。 林丽看老公脸色臭臭的，对那位家长说道：“你说的都对，都对，我们受教了，哎呀，这天好热，走，我们去买水去。” 拉着胡伟的手去了街边的一家便利店。 胡伟：“你拉我走干什么？” 林丽：“我口渴了买瓶水。” 胡伟笑：“你手提包里不是有水吗？你是担心你老公我跟他理论起来，还是打起来？” 林丽：“我是怕你生气…” “你就这么不相信你老公，我好歹也是几十岁了，岂能跟他一般见识，况且他说的有道理我干嘛要生气。” 林丽：“嗬，你这人，平时我们说，你就嫌唠叨，外人说你就觉得有道理了？” 胡伟：“你们平时说的是这些吗？” 林丽：“也差不多吧。当然没人家说得好。嗨，你是说我说话没水平吗？” 胡伟：“我可没说啊！” 林丽：“那要不要再回去听听高论？” 胡伟看看那边，摇摇头，他可不想过去受教了。 “就在这边等吧，我抽根烟，时间也就差不多了吧？” 林丽点点头，嗯了一声。 两口子就站在便利店外面，看着学校大门。 林丽：“胡伟。” “嗯。” “你说咱儿子能考上吗？” 胡伟吸了一口烟，吐出一个烟圈，说道：“你不是说咱儿子成绩好着呢，在班上数一数二么，怎么现在担心了？” 林丽：“市里的教学水平怎么能够跟省城比。差一大截呢，儿子在我们那边数一数二，在这边有可能只是中等，何况，你看还有这么多竞争对手。” “什么竞争对手？你说的有点严重了啊！” 胡伟又吐了个烟圈。 “当然是。你不知道，七中每年录取的学生是凭成绩分档次分班的，成绩最好的就在清北班，其次是尖子班，然后是普通班。” 胡伟：“不能进清北班，进尖子班没问题吧？就算最后读普通班只要是在七中，我想你也是愿意的吧。” 林丽：“读普通班就意味着要多付出…” 胡伟：“那当然，想赶上尖子班和清北班，儿子当然得努力了。” 林丽：“我是说我们得多付出一笔钱。” 胡伟：“什么意思？说清楚。” “考上清北班的是全额奖学金，这三年的学费全免。尖子班的免一半，普通班全额自付。” “还有这讲究？” “当然。我早就打听好了，以前都是这么过来的。要不然你看这些家长守在这里干什么？不仅仅是关心孩子，还紧张分数，这也是直接和经济挂钩啊，孩子考的好也是在省钱啊。毕竟大款是少数，大多数还是像我们一样的工薪阶层，一下子要拿那么多钱出来来也是不容易能省则省。要不然说竞争激烈呢？” 胡伟平时工作忙，又在外地，林丽一般都很少拿这些事情去打扰他，怕影响他工作，而且就算给他说了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所以胡伟还真不知道这里面的情况。 “那普通班的学费是多少？” “学费差不多四万，再加上伙食费，五万块是轻轻松松的。再加上什么七七八八资料费，交通费等等，还不止五万。” “三年？” 林丽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一年。” “卧槽，这么多，那不是我一年的工资就没了？” 林丽：“这还是光用在孩子身上的。像那些没在省城买房的，那家长是不是隔三差五的或者一个月要来看看孩子吧，这一来，车费，吃住 不又得花费一笔钱么？算一个月来一次，最少又得花掉一万块吧？” 胡伟：“既然要花费这么多，那就没必要非得读这七中不可，当地也不是没学校。” “怎么没必要，孩子将来出生社会，你就知道好大学和普通大学的区别了。 孩子已经输在起跑线上了，不奋起直追怎么行？” 所以父母自己省吃俭用，把钱投资在孩子身上是心甘情愿。” 第十一章 学校里铃声响起。 林丽：“考完了。快去那边，我跟儿子约好在那边等。” 林丽指了指校门的左侧。 胡伟：“不用急，还没出来呢。” 林丽没理他，自己急急忙忙穿过马路去了。 胡伟赶紧灭掉烟扔进垃圾桶，跟在林丽后面。 家长们也骚动起来，全都伸长了脖子翘首企盼。 有学生出来了。 找到目标的家长几乎是小跑着扑过去，紧紧抓住自己孩子的手，生怕一松手孩子就不见了一样。 学校门口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林丽垫着脚尖在人群中搜寻儿子的影子，满脸焦急。 胡伟：“你要不要这样，既然跟他说好在这里等，他会过来的……” 林丽：“我怕人多，他找不到……” 胡伟无语。 这是一个彻底失去分寸的母亲。 有什么好紧张的？ 至于吗？ 现在还不是高考。 不知道高考的时候林丽会怎么样？ 胡伟想：我们那个时候上学家长从来都不管，也没空管。 胡伟记得高考完了回去给父母说一声，我考完了。 父母就说：哦，考完了，怎么样？ 还行吧。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胡伟在人群中看到了儿子胡睿杰，十五岁的小子已经有一米七了，比自己矮不了多少。 自己中学毕业的时候才1米六不到，被小伙伴们叫作土豆，当然还有叫馒头，包子的，都是个子矮又胖墩胖墩的小子。 胡伟是后来高中三年刷刷刷地蹭到了一米七八。 在其他人面前才昂首挺胸，扬眉吐气。 小家伙还要长，超过自己是没问题的。青出于蓝胜于蓝嘛。 林丽也看到儿子了，一边往前挤，一边拼命挥着手，“这里，这里，胡睿杰，妈妈在这里。” 若在平时，这声音多少显得有点突兀，不过，今天这里的都是这样，呼儿唤女，不足为奇了。 林丽挤过人群一把拉住儿子的手喊了声：“幺儿”。 “妈妈……” 胡睿杰不满。 “哦，睿杰，睿杰。” 林丽连忙改口。 “妈，我都说让你回家去，我考完自己回去，你还非等在儿。” “回去待不了一会又要出来，干脆就等这里，对了，你爸爸也来了。” 林丽拉住儿子走到胡伟身边。 胡伟在儿子眼里看到了一抹意外。 “爸爸。” 胡伟点点头，对儿子露出一个笑脸。 林丽心想：你还不如不笑呢。 林丽：“儿子，高兴吧，我说你爸爸要来给你打气的。风雨无阻。对吧。” “谢谢爸爸，妈妈。” “儿子，你渴不渴，妈妈这里有矿泉水。” 林丽忙不迭地从包里拿出矿泉水递给儿子。 胡瑞杰拿过来：“还真的有些渴了，谢谢妈妈。” 扭开瓶盖，一口气喝掉小半瓶。 “慢点，慢点，别呛着……这里还有唉…” 一边说着一边还给儿子打扇。 胡伟对林丽的态度不忍直视，有这么娇惯的吗？平时就是这么和儿子相处的？ 胡伟：“别站在这里了，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再吃饭。” 林丽：“找什么地方，回家吃去。” 胡伟：“回家，你一直守在这里谁做饭，现在买菜做饭来得及吗？下午什么时候开始考？” 林丽：“你甭管，有吃的就行。” 胡瑞杰解开谜底：“我姥爷姥姥在家做饭呢。我妈说怕外边吃的不卫生，影响我考试，我姥爷姥姥就自告奋勇来了……他们比我们还先来两天，打扫卫生，准备了好多好吃的……” 胡睿杰噼里啪啦竹筒倒豆子一样。 胡伟：“父岳母也来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林丽：“我记得好像给你说过，你忘了？” 胡伟：“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怎么还惊动岳父岳母了呢？” 胡睿杰：“就是。我妈可太重视了。” 林丽：“怎么不是大事，决定孩子未来命运的还不算大事。” “也不用这样劳师动众。 在家里吃饭你可以做嘛，实在不行我们就在外面吃，怎么好意思劳动岳父岳母呢？” “也不光是为睿杰的事情，我爸妈也好久没来省城了。他们打算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就一起来了。” 林丽赶紧解释。 既然是岳父岳母来度假，胡伟也不好再说什么。 “行了行了，别说了。回家吧！” 一家三口边说边往街口走，停在路边的车也陆陆续续走得差不多了。 街上清静多了。 胡伟：“我请你们坐出租车吧！” 林丽：“哈哈，幺儿，你看你爸爸好大方哟。还是第一回请我们打的。” 他们家离学校并不是很远。公交车两站路。步行也要不了多久。当初买房子就是冲着这七中来的，所以就在这七中附近选择，其他的都用不着考虑。 按胡伟的本意他是想坐公交车的，看看儿子，改变注意了，没想到好心还被妻子取笑。 胡睿杰看了看停在路边的共享单车，说道：“这里离家不远，不如我们骑车回去吧，我以后也想骑车上学，现在正好熟悉一下路线。” “这个可以有。” 胡伟赞成。 “你什么时候学会骑车的？” “上中学就会了，我班有同学骑车上学，我在学校里学的。” 儿子的很多时候胡伟都错过了。 自己学车的时候也是中学吧，爸爸拿自己的加重自行车来教他，那时候腿短还够不着，只能从三角杠下面穿过去登脚踏板，照样骑得飞快。 姐姐胆子小，就不敢学，怕摔跤，直到后来参加工作了才学会，不知道林丽是不是这样的，呵呵。 “不知道你妈妈还骑不骑得来？” 林丽：“哼，学会了就永远不会忘，你忘了我们骑车去看火车站，那么烂的路都没把我难到……” 于是一家三口各开了一辆单车，穿行在树荫婆娑的自行车道上。 巨大的法国梧桐撑起一把把大伞，撒下一片绿荫。 街边的绿化带花坛里姹紫嫣红，一片灿烂。 “爸爸妈妈，这样的骑行太带劲了，我还不用去挤公交车。” 胡睿杰使劲一登，呼的一下冲到前面去了。 林丽：“慢点，前面车多……” 胡伟：“孩子有分寸的。” 两口子骑到十字路口，胡瑞杰在等绿灯，过了街前面不远就是他们居住的小区了。 “妈妈，天晴我骑车，下雨就坐公交，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哈。” 林丽看了看兴致勃勃的儿子，强忍住没有问他今天上午考得怎样，而是说：“我还以为你想住校呢？” “住校？那咱家还买房子干嘛？” 胡伟心里给儿子点赞：问得好。 看来儿子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既然买了，当然是要住的。 儿子的话让林丽有些气闷，还不是为了你，为你将来。 都说养儿是建设银行，果然不假。现在就开始筹备了，结果还没落到好。 绿灯来了，胡睿杰当先骑走，胡伟招呼了一声还在发愣的妻子，也骑着跟了上去。 看父子俩已经过马路了，林丽也赶紧跟上。 第十二章 回到家里，果然岳父岳母已经准备好了饭菜。 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看着就很有食欲。 对胡伟这种长期吃伙食团或者盒饭的人来说，真的是美味无比。 胡伟对着岳父竖了竖大拇指，“爸你做的饭就是好吃。” 胡睿杰：“姥爷，我也给你点赞。” 岳父心满意足地笑着说：“看胡伟和杰杰吃饭才有成就感。” 胡伟和儿子的饭量都不错，而且都不挑食。 相比年纪大了的岳母和嚷嚷着要减肥的林丽，岳父更喜欢看女婿和外孙吃饭。 只不过女婿以前在外地，也难道有机会吃他做的饭。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了午饭，林丽把儿子赶进卧室去休息，到时候叫他。 自己则收拾碗筷去厨房洗洗刷刷。 岳父岳母也去屋里休息，老年人中午要小睡一会。 胡伟要去厨房帮忙，林丽把他推出来：“你昨晚值夜班肯定没休息去沙发上躺一会，这里不用你，一会儿我送儿子去考试。” 胡伟也不勉强，他半躺在沙发上一会儿就眯着了。 后来觉得胃里有点不舒服，就醒了。一看林丽坐在旁边看手机。 “几点了？” 林丽见他要起来，说道：“你继续睡吧，反正也没事。” 胡伟揉了揉肚子，说道：“有点胀痛。睡不着了。是不是吃多了。” “胃又不好了？看你今天还吃那么多。” 林丽埋怨道。 胡伟：“我又不减肥。再说爸做得饭菜是好吃嘛。” “我爸就喜欢听你这个女婿夸他，他特高兴。但是你也不能没节制吧，自己什么情况又不是不知道，看现在撑着了吧。” 林家两个儿子两个女儿，林丽是最小的，林爸爸对她最好，对胡伟这个女婿最满意。 胡伟的胃有毛病，都是以前吃饭没规律，工作太劳累引起的。 看见胡伟的脸色不太好，林丽：“要不要吃点药？” “没事。我揉揉就好了。” 林丽起身给胡伟倒了一杯泡好的茶， “来，你喝点热茶消消食。再睡一会。我去叫儿子起来了。” 胡睿杰起来去卫生间洗了脸，对爸爸妈妈说：“爸爸，妈妈你们不用去学校了，我自己去就行。” 林丽：“我送你去，你爸爸昨天夜班，让他在家休息。” 林丽还是关心胡伟的，在她眼里，丈夫和儿子一样重要。 胡睿杰还想说什么， 胡伟开口：“让你妈送你去吧，不看着你走进校门，她这心是放不下的。” 胡睿杰无奈：好吧。 胡伟：“你们打车去，现在路上正晒。” 林丽：“嗯，我知道。胡伟，你去床上好好睡。” 说着和儿子下楼了。 胡伟躺在沙发上，胃里一阵阵地隐隐作痛，他浑身无力，根本就不想动。 迷迷糊糊中他又睡过去了。 再次醒来，有刹那间的恍惚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转头看见阳台上的岳父岳母，半响才想起这是在省城的家里，老婆送儿子去考试了。 岳母轻手轻脚地进来倒水，看见胡伟睁着眼睛。 “是不是吵醒你了？” “没有，妈。我早醒了，就是不想动。” “那你再躺躺。” 岳母又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胡伟也不想躺了，看看时间，已经四点多了。 刚才睡梦中不知道出了多少汗，身上黏糊糊的，再加上昨晚值班没洗澡，怪味都有了，不能再躺了。 胡伟去衣柜里找了换洗衣服，这些都是林丽准备好的。 去卫生间洗了澡，清清爽爽地出来，感觉好多了。 把换下来的衣服洗了晾好，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跟岳父岳母说了一声出门去学校。 下楼扫了一辆共享单车骑到学校门口，在花坛那里找到了林丽，正跟一群家长谈得热火朝天呢。 看见胡伟来了，说道：“你不在家多休息一会。” 胡伟：“已经休息好了，看看，又是活蹦乱跳精神抖擞的了。” 林丽见他是比之前看上去精神多了，脸色也正常了。心也就放下来了。 这次没等多久，学生们就考完了。 接上儿子，一家人往街口走。 “现在不赶时间，要不我们走路回去吧。” 好呀。 儿子走在中间，夫妻二人走在两边，一家人难得有这样的时候。 还记得儿子蹒跚学步的时候，胡伟和林丽一人牵着他的一只手慢慢往前走。 怎么一转眼就这么大了，再也不会牵我们的手了。 儿子大了就预示着自己老了。 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 胡伟摇摇头，这样的想法可要不得。 正想着，手却忽然被儿子抓住，和林丽的手握在一起。 “爸爸妈妈，我不夹在你们中间当电灯泡了，我在前面带路，你们慢慢跟着来。” 儿子笑着跑到前面去了。 “这孩子，调皮鬼。” 林丽的话里没有责怪满满的都是昵爱。 胡伟想把手抽出来，却被林丽紧紧握住。 “这样挺好的。” 胡伟想说都老夫老妻了还牵什么手啊。 却不料林丽说道：“这让我想起我们第一次在省城压马路的情形。” 就把话咽回去了。 林丽的声音里充满了回忆的甜蜜。 “那是一个雨后的凌晨……嗯，我们就这样手挽着手互相依偎着，想要一直走下去，不知疲倦，直到天荒地老…… 不知不觉我们就走到了现在，这个夏日的傍晚，是我们第二次在省城牵手压马路。 ……我们以后还将走下去。” 夫妻二人结婚后牵手的时间并不多。 胡伟亏欠老婆太多。 胡伟主动把林丽的手拉过来挽住自己的胳膊，“是呀，看来我们和省城还是有缘的。等退休了，天天陪你压马路遛弯。把省城的马路都压完。” 林丽紧紧挽住老公的胳膊，咯咯笑。 老公的回答让她满意，这是老公的承诺，她相信他说到做到。 以后儿子会上大学，会离开他们。现在的年轻人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不像他们这一代人就喜欢窝在家里，没有远大理想和目标，离父母最近最好。 儿子早晚要飞走的，以后就只有自己老两口了，有老公陪在身边，林丽就已经很满足了。 夕阳慢慢西下 省城的傍晚也是很美的。 ———— 等胡伟和林丽回到家的时候，儿子早就到家了，饭菜也准备好了。 一家人吃完晚饭，林丽就催儿子赶紧洗澡睡觉，明天还要考一天呢。 “妈，明天你们不要去学校等我了，爸爸难得来省城你们陪姥爷姥姥去逛逛吧。” 姥姥夸奖道：“看，我们家睿睿多懂事。姥姥姥爷要待一段时间，不着急等你考完慢慢逛。” 林丽：“你管好你自己吧，小孩子瞎操什么心。等你考上七中，以后你爸周末假期都来省城过，我和你爸有的是时间陪姥爷姥姥逛。” 胡睿杰：“总是说我小，我已经长大了。” “你再大也是我儿子，现在就得听我的，去，睡觉去。” 胡睿杰吐了吐舌头：“总有一天我会跳出你的五指山。” “那你也得有孙悟空的本事才行啊？”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口气不小，我等着你。不过眼下还是要顾着明天的考试。进入七中是你跳出五指山的第一步。” “必须的，肯定拿下。” “这么有把握？” “我是谁，呵呵……还有就凭你们，姥姥姥爷，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对我的厚望，我也不能让你们失望吧！” 胡伟微笑着看母子二人在那里对嘴，这是一幅温馨和谐的画面。很久没感受到这种家庭氛围了。 而且儿子是真的长大懂事了，不仅自信还懂得感恩。家人对他的付出他是知道的。 胡伟不仅庆幸，同时也很感激岳父岳母和老婆还有自己爸妈的付出，儿子的教育他没有参与多少，全部是他们在照顾和教育。 第十三章 胡伟的手机响了。 胡伟一看是李小米打的，走到阳台上接电话。 话筒里传来李小米清脆的声音：“喂，胡伟，我在微信上喊你半天你都不理我。只好给你打电话。” “不好意思，我中午把微信关了还没开启。” “算了，原谅你了。给你 打电话不会影响你吧，你儿子怎么样？ “不会影响。今天考了，明天还有一天，我没问他考得怎样，不过看样子还不错，小家伙还是挺自信的。” “哦，那就好。你什么时候回去？” “等儿子考完，明天就回，我要回去上班，儿子要回去上学。不过具体哪趟车还没定。你明天也要回吗？” 李小米：“回，要回，咱们还可以坐同一趟车。不过这不是主要的，给你说另外一件事情，今天我跟一位在省城的同学微信联系了，他听说你也在省城，非要见个面请我们吃饭，当然，主要是请你吃饭，我跟他已经吃过好几次饭了，呵呵，这次当陪客。” 胡伟：“省城的同学，谁呀？” 他跟同学来往的比较少，根本想不起有哪些同学在省城，何况还是初中的同学。 李小米：“瞧你这记性，人家可是把你这个同桌记得清清楚楚的。” 我中学的同桌？ 胡伟迅速在脑海里搜索。 其实胡伟的记忆力是超好的，只不过都用在工作上，平时很少关注其他的人和事。 “哦，你说的是林志强吧？怎么，他也在省城？” “呵呵，你的记性还不错。林志强以前在南方，后来他们公司在省城这边开设了分公司，林志强就被派回到这边工作了，前年他回市里的时候联系过我，而我女儿正好也在省城读书，所以我们联系得比较多。我和他老婆成了朋友，一发朋友圈他们就知道我来了。今天她老婆还陪我一起逛街呢，后来就说起在火车上遇到你的事情，林志强就说跟你同过桌，还说了好些你们俩的糗事，哈哈，我从来都不知道呢……你胡伟居然还有这些秘密，哈哈哈哈……” 电话那头传来李小米爽朗的笑声。 胡伟静静地听着，读书的时候的糗事，再糗都糗不到哪去。 李小米笑够了，说道：“跑题了，跑题了，说正事哈，明天晚上，林志强请我们两家人吃饭，把你老婆儿子带上，一来呢，老同学这么多年没见面，应该聚聚，二来呢， 大家以后都要经常在省城来往，要加强认识熟悉和交流。听说你老婆要在这里当陪读妈妈，林志强老婆也是全职妈妈，她们应该谈得来。” 胡伟：“我先和老婆商量一下，看她有没有什么安排。一会给你回话。” “行，等你回话哈。” 胡伟挂断电话，从阳台上走进屋内。 儿子已经被林丽赶进去休息了， 岳父岳母也已经进屋里去了，为了不影响胡睿杰，老人们连电视都不看看了，早早就睡觉了。 林丽看着胡伟：“是所里有事吗？” 胡伟知道妻子的担心，害怕所里有事又把自己叫回去。 “不是，是一个同学打来的，今天在火车上遇见了，她又联系了省城另外一个同学，说要请我们吃饭，带家属。” “你省城还有同学，没听说啊？” “有什么奇怪的，我的同学多着呢，幼儿园的，小学的，中学的，警校的，每个都跟你汇报吗？” “哈，胡伟，听你这口气，好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哟。” 胡伟知道老婆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于是也笑着配合说：“我的秘密早就被你发掘完了，在你面前，我就一透明人。” “透明人，那你老实交代，火车上偶遇的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省城这个又是什么时候的同学？” “报告，火车上偶遇的是初中女同学，你应该也认识，曾经是本市歌舞团的独唱演员，李小米。” “李小米？她是你初中同学？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你也没问过我呀，再说，我有几时在市里？碰到她的机会不多呀。” 林丽：“那时候她可是我们市里一枝花，红歌星啊，用现在的话来说，粉丝还不少。” “你不会是她的粉丝吧？” “她以前到我们厂里来演出，我在台下听过，鼓掌手都拍红了。” 这就是承认粉丝了。 “那也算是你认识的人了，知根知底了哈，放心了吧？” “去你的，我又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不放心你了，我只是好奇，你这个整天忙得家都不顾的人，还有同学记得你？” “你老公我一直是个低调的人，呵呵。 初中毕业后，同学就已经分流了，各奔东西，你也知道，那时候通讯也不方便，再加上少不更事，也没有去刻意联系，今天若不是李小米先认出我来，我是不会主动去相认的，她又把遇到我的事情给林志强讲了，就是省城的这个男同学，初中是我的同桌，他以前在南方工作，后来调到这边来了。林志强就想请我们吃饭，带上家属孩子，大家聚一聚。所以李小米就给我打电话。 报告领导，我可是把情况一五一十地讲清楚了，至于去不去，由领导说了算。” 林丽：“去，怎么不去。” 胡伟：“你是说真的？” 林丽：“当然是真的。什么时候？” 胡伟：“明天晚上，他们知道明天孩子考完，所以安排在晚上。” “正好。” “你不是不喜欢出去应酬吗？” 林丽：“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你不在市里，我跟着谁去应酬，我为谁应酬？我有必要去应酬吗？我一个工人阶级，还不得低调点？” 胡伟无语，林丽说得对。 长期两地分居，夫妻之间少了很多一起出席的机会，一些不必要的应酬也就自然而然地舍弃了。 “胡伟，我不是针对你。” 胡伟：“明白。” 是他亏欠老婆和孩子太多。 林丽：“现在不一样了， 且不说你已经回来了，以后应酬的机会肯定只多不少，我有思想准备。就是我现在退休了，时间也多起来，除了照顾儿子生活，我也要多接触社会，接受一些新事物，才不会落伍吧。” 胡伟看着自己的老婆，像不认识一样。 “看什么看，以后我要长期在这里，省城有你的老同学在，有什么事情也可以请他们关照一下。明天我们一家人漂漂亮亮地亮相，绝不在你省城的老同学面前给你丢脸。” “看你说哪里去了，什么丢不丢脸，都是老同学，都是家乡人，谁也不比谁高人一等。” 林丽：“哪也不一定，有些人就是觉得省城要比小城市高人一等。” “说得你很会看人似的…” “那当然…” …～～ 夫妻二人靠在沙发上低声细语，屋外夜色渐浓。 第十四章 第二天，胡伟和林丽等儿子考完以后接上儿子直接打车去了饭店。 昨天跟李小米回了话，答应去见面后，李小米就把饭店位置发过来了。 胡伟一家三口直接被服务员领进了包间。 包间里已经坐了好几个人。其中一个是李小米，还有一个中年男子，胡伟依稀能够看出是林志强。 看见他们进来。林志强站起来，“哈哈，胡伟，老同学，我们有多久没见面了？” “三十年。” 胡伟老老实实回答。 “是呀，三十年感觉一晃都过去了，你看，我都老了，” 林志强摸摸有些秃顶的额头笑着说。 “你这是脑力劳动，高科技工作者的象征。” 胡伟听李小米说过林志强现在是某电子集团的工程师。所以打趣道。 “难不成你还是体力劳动者了。” 李志强反驳道。 胡伟：“可不是。我就是体力劳动者。” 李小米：“不管什么劳动者，都光荣，来，来，都别站着，坐坐坐。” 大家坐下又互相介绍，林志强一家，他老婆，他的大儿子，还有一个二胎小女儿才两岁，坐在儿童车里。 李小米这边就她跟她女儿，她老公张波出差去了，不然也会来省城。 李小米：“不好意思，我们家缺席一个，下次补上，林志强，胡伟，下次我请大家。” “先说今天的事情，下次的下次再说。来，今天一是我们老同学相聚，也是我们三家人相聚，也是给胡伟他们接风洗尘，大家先干一杯。” 三个老同学喝的白酒，其他人喝饮料，大家都端起杯子干了。 “都是老同学，自己人，大家随意，坐下，坐下，慢慢吃。我平时也不太喝酒，就不劝酒了。” 胡伟：“老同学的盛情心领了，我平时也不喝酒，我表示一点。” 胡伟给林志强李小米和自己的杯子倒上一点。 “来，借花献佛，我敬两位老同学。真是没想到，三十年后在这里喝酒。” 三人碰杯，把杯中酒干了。 林志强：“没事，以后你们经常来省城，有的是机会多聚一聚，大家老同学，不要客气。胡伟，听说你儿子要来省城读书，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谢谢，都安排好了，不……” 林丽抢过话头说道：“暂时不需要，不过以后有什么事情还少不得麻烦你们，毕竟我们初来乍到，对省城也不是很熟悉。” 林志强：“这些我老婆最熟悉，你可以问她。” 林志强老婆就转过身来对林丽说：“我们把微信加上吧，他们同学之间加了，我们家属也加上，你以后要问什么，随时呼我。不说什么都知道嘛，半个省城通还是算得上。” “好，好。” 林丽一听就知道林志强老婆不是那种倨傲难打交道的人，俩人加了微信，话题就转到儿女身上去了。 胡睿杰已经和林志强的儿子林柯谈到了一起，两个同龄人有共同话题。 而李小米的女儿张维维则在照顾林志强的女儿林欣。 小朋友太可爱了。谁都想逗一下。 包间里气氛热烈融洽。 而这边，胡伟和林志强李小米也谈兴正浓，不时传来李小米清脆的笑声。 三人不知不觉都喝了不少酒，大多数时候都是在说初中的一些趣事和糗事，说到最后三人开始互相揭老底。班上能够想起来的人的老底都被扒出来了。 尤以李小米知道的最多。 胡伟感叹：“我都不知道班里还发生了这么多有趣的事情。” “你当然不知道咯，你只晓得放学后去打珠珠。” 李小米哈哈笑着，脸颊因为喝酒而变得绯红。 林志强：“我证明没有打珠珠，我们放学后经常去他家看小说，金庸，梁羽生是我的最爱。” 李小米：“呵呵…曾经每个男生都有一个武侠梦。” 胡伟：“你们女生那时候看琼瑶，三毛也不少吧，被老师缴得也不少吧。” 林志强：“武侠小说也不是男同学的专利。你们还记得《射雕英雄传》吗？” “怎么不记得？”胡伟李小米异口同声地说道。 好家伙，放电视连续剧《射雕英雄传》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是那个声音。 “依稀往是梦曾见……” 李小米哼了起来。 “心内波澜现……… …… 林志强：“我是小说和连续剧都看了的，后来听说《射雕英雄传》还有续集《神雕侠侣》，我就想方设法想要看，好不容易从其他班同学那里借来了放进抽屉里，准备放学后带回去看，谁知道下课我去上个厕所回来发现书不见了，问同桌胡伟，他说也去厕所了没看见谁来过。我也不敢大张旗鼓地问，因为我看见班主任老师就在窗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胡伟：“记得，记得，当时你脸都绿了。” 林志强：“是的，我脸都绿了，以为书被他收走了。并且已经做好了挨批评请家长的准备。没想到第二天书又躺在我的抽屉里了。 李小米：“怎么回事？” 林志强：“被坐在后排的同学发现了，趁下课我去上厕所的时候给我藏了，自己带回家看了一个通夜把它看完，第二天又悄悄还了回来。害得我虚惊一场。” “你怎么知道是你后排的同学拿的？你们后面坐的是谁呀？” 胡伟揭开谜底：“看她熬夜的那双熊猫眼就知道了。后排坐的是张小红。” “张小红？” 林志强：“没想到吧，一个女同学，看武侠小说瘾比我们男生还大。要不是看她是女的，非和她打一架不可。” 李小米：“有这么严重吗？” 胡伟：“呵呵，真的，如果不是我拦着，志强就发火了。我说没有真凭实据，你不能随便动手，以张小红的个性，估计真的会打起来。万一事情闹大了，老师知道了，书就真的会被收了。现在书还回来了，就息事宁人吧。” “呵呵，没想到我们的胡警官那时候都有警察天赋了。” 胡伟：“志强那时候喜欢看武侠，我更多的时候是看《福尔摩斯探案集》，《霍桑探案集》《狄仁杰探案集》这些。” “所以后来你考了警察学校？” “是，抱着理想，想成为破案的大侦探，结果几十年过去还是一个普通民警。” 李小米：“警察很好啊，有你们我才能够平平安安的。再说谁不是普通人啊，我们这些同学里面没有高官也没有明星……就这样挺好了。你们别笑我啊，我是一个没有追求的人。” “你曾经也是我们市里的明星，好歹比我们出名。我老婆今天还在说是你的粉丝呢。” “是吗？” 李小米的脸更红了。 “说你们怎么说到我头上了，后来怎么样？” 林志强：“架虽然没有打成，到底心里意难平，我就故意撞翻了张小红桌子上的墨水瓶，掉地上摔了个粉碎。” 李小米：“你呀你啊，真是……不说还知不知道你的心眼还真小。对了，志强，你后来见过张小红没有？” “初中毕业后就没见过了，我读高中考大学然后又一直在外地……” 第十五章 “张小红初中毕业后读的技校，毕业后分到服装厂，现在还在上班呢。你什么时候回市里，我约她出来跟你见个面，续续你们的武侠情仇，哈哈哈哈……” 林志强：“同学见面可以，以前的事情就不要提了吧，那时候少不更事。” “你和她有联系？” “我是听陈丽丽说的，她以前跟张小红一个单位，后来出来自己干了。” “陈丽丽……不太想得起是谁了？” 林志强想了半天没想起是谁。 胡伟：“是不是个子小小的，头发有点自然卷？” “就是。看来还是我们胡警官观察力强，记忆力好。” 李小米夸奖道：“我和陈丽丽是闺蜜那种关系，我结婚还是请的她当伴娘呢，对了，你们知道他老公是谁吗？” “是谁？” “杨为民。也是我们班同学。他们俩可是我们班唯一一对同学恋爱结婚的。” “杨为民我知道，以前校足球队的。呵呵，真没想到居然有一对同学夫妻。” “李小米，看来还是你消息灵通，对班上同学了解得多啊。听你这么说很想见见这些同学啊，三十年一晃就过去了，还是学生时代美好。” “没问题，我来牵头，把能够联系的同学召集起来，你什么时候回市里来，我们聚一聚。” 胡伟：“不如先建个同学群吧！现在通讯这么发达，就算天南海北大家也可以在群里见见面。” “这个建议好，给你点个赞。” “小米，你来建这个群，当群主。” “我还想回去找班长刘建国当群主呢？” “建国兄就算了，闭关这么多年，还是你有号召力，毕竟你是当年的文娱委员嘛，而且现在你熟悉的人比他多。”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嗯，你最合适。” “建，现在就建。建好群后，我们把能够联系的同学都拉进来，一个拉一个，队伍一下子就壮大了，哈哈哈…：” 李小米说干就干，一会儿就把群建起了， “虽然现在只有我们三个人，但是这是革命的火种，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胡伟：“我负责把建国兄拉进来。” 林志强：“我跟学习委员陈黎明有联系，回头我拉他进来。” “哦，是吗？他现在在哪里？” “在美国那边定居了。也是从事电子行业。前年回来我们见过面。” “你们都是学霸型。” “我记得他是教师子女，他父母都是我们学校的老师。” “对，前年他就是回来看父母。” 胡伟老婆林丽过来提醒，要去火车站了。 大家这才发觉时间过得好快，还有好多话没有说，意犹未尽。 李小米：“今天这次会面收获不小啊，我回去把我们中学毕业照找出来放群里，大家按图索骥，看看还叫得出哪些同学的名字？” “以后加强联系。” “嗯，以后可以天天在群里见面了。” 这次聚会愉快圆满结束，皆大欢喜。 胡伟带着儿子和李小米去火车站回市里。 林丽要留下等儿子的成绩公布，顺便陪爸妈在省城住几天，所以就不回去了。 林志强老婆周晓慧要开车先送林丽和张维维回家，林丽和维维都谢绝了，不顺路。这一来一回还不得老半天？俩人坐出租车走了。 周晓慧开车载着一家人回到所在的小区。 周晓慧看看后座上睡着了的女儿，“呵呵，小家伙终于撑不住了，今天可高兴了，有点人来疯。” “像我，我也有点。”林志强多喝了两杯舌头有点打卷。 安顿好两个孩子，周晓慧又来看躺在沙发上的林志强。 “来，喝点蜂蜜水……不能喝酒不要喝……” 林志强坐起来接过水杯：“我们没喝多少，他们两个喝酒都不行……来老婆，你也坐，今天辛苦你了。” 周晓慧挨着他坐下。 “我有什么辛苦的？” “怎么不辛苦，又要照顾孩子，又要出来陪我和同学应酬……” “老林，你今天喝多了吧，话有点多哈……平时难得听到你说这样的话。” “我这是酒后吐真言。还有我怕你不高兴嘛，我们同学见面说起来没完没了…” “我哪有不高兴，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是我说错了。呵呵。你不小气，你很大方。” 周晓慧：“我是觉得今天时间有点仓促，不然你们同学还可以多聊一会儿。都说了有30年没见面了，肯定想说的话很多。” “哦，你是赞同我多跟他们联系？我还怕你生气呢？谢谢老婆你的理解。” “你也太不了解你老婆了。我当然希望你跟他们多来往，在这边也多一些朋友，免得你经常去加班。以后周末可以早点约，我们三家人可以玩一天。” “呵呵，那是因为我有一个贤内助，家里一点都不要我操心，我只好把时间多花在工作上了。” “上班时间工作没人说你，下班还待在公司就没必要了。” “怎么没必要，我可以多挣加班费嘛，不然拿什么养活你们？” 林志强是在南方跟周晓慧认识结婚的，结婚后周晓慧都在工作，有了孩子后才辞职的，生完孩子就一直没再出来工作，一是孩子没人照顾，而是林志强的工资养得起他们。 于是周晓慧就成了全职太太。 调到这边来以后，老婆带着儿子也过来了，重新再买了房子，然后又有了二胎。 本来周晓慧不想要的，林志强说，来都来了，这是天意。说不定是个女儿，咱们家就好事成双了。 果然是个女儿。林志强很高兴。 周晓慧沉默了一下，“妹妹今下年就可以上幼儿园了，我可以出来找工作，替你分担一点。” 有了女儿林欣，压力是有点，但还不至于养不活。 “刚才说的是玩笑话。我怎么会养不活你们呢？你不要误会我是在嫌弃你们啊…” “我没误会。我说的也是真的。我真的想分担一些，其实见到你的同学以后这种想法更强烈。小米姐就不说了，她是女的平常保养得又比较好，看上去比你年轻很正常。可是胡警官据说还比你大，又是干基层工作的，看上去都比你年轻……你跟他在一起大十岁都不止。” “我有那么老吗？你是没看见胡伟还不是有白头发了。” “是，你老了。” 周晓慧看看林志强有些秃顶的前额。 “你是嫌弃我老了？” “我不是嫌弃你，我是希望能分担一下。” “欣欣还小，上幼儿园也要接送，再说柯柯也上高中了，三年关键时刻，都离不开你的照顾，老婆你已经为我分担了不少，家务事，孩子的事情，没有让我操心半点，让我安心工作，真的是辛苦你了，老婆。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和孩子受苦的……” 林志强搂住妻子说着肺腑之言。 周晓慧知道跟他又白说了。 第十六章 李小米的动作挺快的，回去就找出了中学毕业照片发到群里。 这时候群里成员已经增加了好几个。有：李小米，胡伟，林志强，刘建国，陈丽丽，杨为民，陈黎明，张小红。 群主李小米要求大家都用实名制，用近照做头像。这样一下子就能知道谁是谁，别到时候猜来猜去的，浪费表情。 晚上刚刚吃完晚饭，张波去洗碗了，家里的碗以前都是老妈洗，跟张波结婚后是张波洗，李小米就没洗过碗。 老妈经常说她命好，张波带了两个女儿，一个李小米一个张维维。 老爸就得意洋洋，那是谁的眼光好呀？ 李小米陪着爸妈坐沙发上聊天，等张波洗完出来，就陪老爷子老太太去遛弯消食去。 手机消息就来了，一看是陈丽丽的私信，陈丽丽先发了一个咧嘴笑的表情包，然后说：“群主，等你去主持工作呢，新官上任总得发表一下就职演讲。” 李小米回了她一榔头敲打她：“我这个群主是为同学们服务的。咦，你今天怎么这么积极，平时还在麻将桌上没下来吧！” “群主的工作，群员要鼎力支持，我听你说了要把我们班的同学都团结到群里来，当然要积极点哟，这个时候大家在，去群里把气氛活跃活跃……” “杨为民那个大忙人也在？” “我的话他能不听？” 李小米：行，你能耐。 陈丽丽：“关键是他本人也想来同学面前显摆显摆…” “你们果然是一家人。行，咱们群里说去。” 张波出来了，“走吧，遛弯去……” “你陪爸妈去，我这有点事呢。” “行，那你忙你的吧。” “爸妈，走我们去遛弯。” 老爷子老太太高兴地跟着张波出去了。 李小米在群里@所有人，“各位同学，我是李小米，曾经的文娱委员，现在的群主。建这个同学群呢，是想把同学们联系在一起，增进了解和友谊。这都毕业三十年了，有的同学一次都没见着，眼看着都是奔五的人了，这不挺遗憾的吗？我不能要求所有的同学都能见面，大家尽量把你们都知道的同学邀请到这个大集体来，我们以前是同学，永远都是同学，我希望我们初88级一班同学群永远是温暖的大家庭。” 底下又是喇叭又是鼓掌又是点赞，又是撒花…气氛热烈。 群里除了陈黎明其他人都冒泡了。 李小米：“今天大家第一次正式见面，我们还是像学生时代那样来报个数点个名吧，从我开始1 陈丽丽2 张小红3 张建国4 胡伟5 林志强6 杨为民7 李小米：“目前群成员8人，除了陈黎明，全员到齐。” 林志强给大家解释：“陈黎明在美国，他那边是白天估计正在忙没时间来关注，他说过，空了会来群里看消息的。” 李小米：“昨天建群的时候才三个人，现在一天就增加到八个，照这样下去，我们班上四十个同学很快就会到齐吧？” 陈丽丽：“希望把所有的同学都找来，看看都什么样。哈哈。” 杨为民：赞同。 刘建国：“感谢小米同学把我们召集起来，小米同学还是像原来一样认真负责，效率高，动作快……” 陈丽丽：“班长，好久不见，以后咱们要多联系啊。” 张小红：“班长不愧是班长，讲话还是那么有领导范。” 刘建国回了一个流汗的表情包。 胡伟：“你看到他本人就不会这么说了。” 张小红：“好久约出来见面？” 杨为民：“对，外地的同学咱们就不说了，至少咱们本城的同学要多聚一聚。以后同学们有事说一声，别的不敢说，吃喝玩乐还是可以安排得妥妥贴贴的。” 张小红：“知道你是群里的大户，当然该你多出力。” 杨为民：“为同学服务，不胜荣幸。” 林志强：“我虽然在省城，但是隔得不远，要回来也很方便，一切听从群组织的呼唤。” 张小红：“我知道一些同学在干什么，只是没有他们的微信，不过我可以去找他们。” 林志强：“小红同学还是像以前一样爽快。” 张小红抱拳，“过奖过奖。” 群里气氛活跃，大家有把照片发出来，挨个认上面的都是谁是谁。 刘建国：“群里这么热闹，我感觉以后不再寂寞了，等退休后，咱们还可以抱团养老。” 胡伟：“建国兄，你也太超前了吧，想那么远，这离退休还早着呢。” “未雨绸缪啊。” 杨为民：“未雨绸缪还是先解决一下个人问题吧，班长，你也冷清了这么多年，该找一下第二春了。让她来温暖你，不要想着来分我们的光和热。呵呵。” 猛然间听杨为民这么说刘建国还有些懵，这是在说我吗？ 其他人也很尴尬，这第一次聚会，还没见面杨为民就说这个，口没遮拦。这毕竟是班长的隐私和伤疤，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摊开在众人面前，好不好嘛？ 陈丽丽埋怨自己的老公，敲打他。 群里的气氛一下子沉默了。 胡伟：“建国兄…” 李小米：“班长…” 陈丽丽：“班长，为民也是关心你，只是说得有点直白。你别生气哈。” 刘建国：“我怎么会生气呢？说的都是事实。我的事情……你们…你们都知道啊？” 张小红快人快语：“那么大的事情怎么不知道，我当时还和那个王大勇，何秀丽他们约好到你家里来看你呢，你焉不拉几躺在床上不吃不喝的，也不说话……我当时就说，完了，完了，咱们班长可别毁呢，我们还担心你也想不开呢，让你那孩子一直守在你身边，看着你，哪也别去。还好你很快就挺过来了。” 刘建国像听天书一样听张小红巴拉巴拉一通说。 张小红用的是语音，所有的人都听见了。 “不光是我们几个，后来在墓地我还看见小米，丽丽，为民，对了还有胡警官。只不过我们没打招呼没说话而已，对吧？” 李小米当时是和陈丽丽两口子约在一起去的，她是看到几个有点熟悉的面孔，当时也不好问，后来陈丽丽才说有谁谁谁。 刘建国感到非常震惊，他万万没想到，多年以前还有这么多同学在默默地关心他。 胡伟来参加葬礼他是知道的。因为他和胡伟有联系。 可其他同学来，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是了，自己那个时候沉浸在悲痛之中，一直到葬礼结束都是昏昏噩噩的，有哪些人来过根本就不知道。 更何况那个时候同学分开十几年没有联系，就算打对面过都可能认不出，哪想得到啊，他们居然还来参加妻子的葬礼，给予自己默默地关怀…… 刘建国：“谢谢大家，谢谢大家，万分感谢。我没想到……” 有些说不下去了。 张小红：“你是班长，当然是我们关注的焦点，还有李小米，我们的歌唱家，我们都以你为荣。” 李小米：“不要这样说，大家都是同学，我跟大家一样也是普通大众。” 刘建国：“同学们的情谊我收到了，我把它们放在心上了。今天是一个好日子，对我们大家来说，都是一个新的开始。不管以后我有没有第二春，我都要在这个群里沾你们的光和热。初88级1班我们所有人还是要抱团取暖。” “好。” “说的好。” “张小红，班长这次讲话不像领导了吧，嘻嘻。” “班长就是班长，还是一样有水平。” 第十七章 几个同学在群里聊到十点了。 因为第二天要上班，李小米就宣布早点结束。 第一次同学群聚会圆满成功。 互道晚安后，李小米退出了同学群，准备洗漱睡觉了。 没想到陈丽丽又私信她：“小米…” “干嘛？你还想说什么？” “有好多感慨，又不知从哪说起…” “那就不要跟我说，留到以后在群里慢慢发表，或者对着你家杨为民说去。” “他？哼，现在还没回来呢。” “他今天晚上不是在群里很活跃吗？我还以为你两口子在一起呢。” “不知道在哪里喝酒，肯定喝多了呗，尽说些让人尴尬的话我都不忍直视……” “人家说的是实话。也没多尴尬。” “小米，我还怕班长不高兴怪罪呢。” “你是说班长的事情？这么多年了，应该不会介意了吧，再说你家杨为民也是好心，只要班长不介意，我们同学也没什么好说的。” “小米，就知道你最理解我们。” “少给我戴高帽。你家老杨他在外面有应酬你没跟着？你不怕他喝醉了找不到回家的路？” “不管他……” 李小米还想说什么，看见张波在旁边欲言又止，连忙对陈丽丽说：“好了好了，不跟你说了，我明天要上班，哪像你可以睡懒觉睡到中午。” 自己一晚上都在拿着手机看，爸妈张波什么时候遛弯回来都不知道。 现在张波都已经洗了澡了，再说下去就要影响他休息了。 所以赶紧给陈丽丽打断了。 虽然陈丽丽还有很多话想说也只能罢了，跟李小米道了晚安再见。 李小米关了手机，对张波报以歉意地一笑。 “呵呵，我们中学同学建了个群，我是群主，今天第一次在群里聚会，所以多聊了几句……” 这么多年李小米习惯了对张波的依赖和大小事情的汇报。 这已经是一种习惯了，也是对张波的尊重，夫妻之间也没有什么秘密。 更多的时候李小米还要张波帮她拿主意，她说她不喜欢动脑筋，喜欢简单就好。所以她到现在还保持着一种很纯真的气质，这既和她的性格有关，也和她从事的职业有关。 这种气质没有被岁月磨灭，显得难能可贵。 她真诚地对待每一个人，热情爽朗。 有什么事情她都会告诉张波，经常是李小米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张波在旁边当听众，偶尔发表一下意见。 张波其实是一个话不多的人，除了上班工作，就是把心思全放在家里，家里大小事情基本上都不用李小米操心。 张波不仅是丈夫还扮演着兄长保姆等等多重角色，包容着李小米的一切优缺点。 李小米：“张哥，耽误你休息了哈。” 从认识张波开始，李小米就开始喊他张哥，到后来谈恋爱结婚，到孩子长大成人，都这么叫着，一直叫了几十年了。 张波：“我不是因为这个。刚才你在和陈丽丽说话，我听到一点……” “听就听呗，丽丽你又不是不熟悉，再说，我们之间也没什么秘密。” 张波：“我想说的是丽丽她……” 话说到这里张波突然停住了，好像在想着怎么措辞才恰当。 李小米望着他等着他的下文呢。 “给她说什么？” 张波挥挥手：“没什么，你快去洗澡吧，都这么晚了。” 李小米一边拿衣服往卫生间去一边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是想让我告诉她别睡懒觉，别老是打麻将，对身体不好。这些我都说她好多次了，没用。你说她一不上班，二不带娃，不睡懒觉不打麻将才怪……” 张波看着李小米走进卫生间了，叹口气。 刚才自己一冲动差一点就说出口了，小米这么单纯的人怎么会往那方面想呢？自己不也是没想到吗？算了，还是不要告诉她，免得说我搬弄是非。 张波可是从来不会说八卦的，连单位上的人和事都从不拿回来说。 李小米从卫生间出来，张波已经睡着了，夫妻俩人就把这件事揭过去了。 ———— ———— 陈丽丽挂了电话，有些意兴阑珊。 今晚她可是想好好地和同学们聊一聊的，李小米建了同学群，最先就把她邀请进去。有三十年没见的同学，她是特地推了牌局，可没想到还没聊多久就结束了。 想找李小米发一通感慨，李小米却又不接茬。 陈丽丽不用想都知道肯定张波在旁边。 李小米为了丈夫牺牲掉了自己这个闺蜜。人家夫妻恩爱甜蜜去了。 李小米这两口子都几十年了还这么好，真是让当初的自己看走了眼。 想当初多少人追李小米呀，作为闺蜜的自己都看花了眼，可李小米最后却选择了一个比自己大那么多，又不太善于表达的张波？当时除了长相还算周正，觉得张波没什么优点。 自己还替李小米惋惜来着。 虽然是李小米爸爸介绍的，不算自由恋爱，可是人家这几十年一直都过得很好。 反观自己，虽然和杨为民是自由恋爱，也是同甘共苦过来的，可怎么就找不到那种感觉呢？ 就像自己现在一个人在家里冷冷清清。 杨为民在外面应酬去了， 儿子在外地上大学 钟点工要明天早上才来。 自己什么都不用做，家里什么都不缺，可这心里怎么空落落的。 平时不觉得，今天跟同学在群里聊了一下就有不一样的感觉了。 群里同学知道她和杨为民是同学里唯一一对结婚的，大家都在表示祝福，这是多大的缘分啦，今生既是同学又能够成为夫妻。 还有人打趣说：以前没参加他们的婚礼，是不是考虑补请一次。 杨为民在群里大大方方回应，没问题，等他安排好了通知大家。 陈丽丽想会不会结婚纪念日请大家来聚一聚。 他们是国庆节结婚的，这已经是六月了，快了。 想问问杨为民有什么安排，陈丽丽拨打他的电话。 电话老半天才接通。 “喂，老婆，你还没睡呀，” “我哪天有这么早睡的？” 平时这个陈丽丽多半在打牌，有时候还打通宵，肯定没睡。 “呵呵，忘了忘了，有什么指示，我正在跟几个客户喝酒呢，”隐隐约约有音乐声，估计是在ktv。 杨为民有应酬的时候不到三四点也是不会回来的。 “少喝点。” “没喝多，都是他们在喝，我就等着替他们买单呢。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这才刚刚开始呢，老婆你先睡吧，我挂电话了，他们在叫我呢…” “行了，你去吧！” 陈丽丽先挂了电话。 洗完澡，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她还没这么早睡过呢。 于是又拿出手机翻看自己中学的毕业照片。 第十八章 陈丽丽毫无睡意，开始翻出中学毕业照来看。 这是李小米发到群里的，陈丽丽收藏了。 黑白照片保存得很完好。自己的那张照片也还在，只不过放在娘家了，在一本厚厚的影集里放着。 记得和杨为民谈恋爱的时候还找出来看过。至于杨为民的那张，哼，早就不知道哪去了。 照片上有四十个同学。那时候看上去好青涩，有的还带着孩子气。 陈丽丽蹲在第一排的中间位置，紧挨着左边的李小米，她的右边是张小红。 李小米短发，齐眉的刘海，看上去很文静，一幅乖乖女的模样。其实她一直都是个乖乖女。学习工作生活按部就班，很标准的女性生活模式。 这也没什么不好。 大多数同学不都是这样的吗？ 今天群里的这几个同学都还在工作单位上奋斗着，只有自己和杨为民，早早就从单位出来下海经商，真的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陈丽丽看照片上的自己，梳着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笑得阳光灿烂。 那时候才15岁吧。 那时候自己在想什么呢？ 好像什么都没想。 懵懵懂懂的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年龄。 中学毕业后陈丽丽报考了技校继续和张小红同学，俩人毕业后又一起分到了服装厂。 陈丽丽分到销售科，张小红则下了车间。 其实那时候销售科一点都不吃香。只是比车间好点，不上夜班。还有就是销售科长是陈丽丽的舅舅，在舅舅手底下，怎么也会得到关照。 有熟人好办事，亲戚朋友互相关照这是自古以来的形成的一种习惯，我们很多人不能免俗。在这个社会上生存就要建立不同的人际关系网，在后来的日子里陈丽丽深有体会。 陈丽丽所在的春晖服装厂生产的是背心，汗衫，秋衣秋裤，针织衫运动服之类的，样式普通颜色单一，除了在本市的百货大楼销售，普遍都是周边的县城和乡镇市场。所以春晖厂生产的产品在市里根本就不好卖，仓库里积压了大量的老式衣服。 随着改革开放，外地的一些好看漂亮的衣服进入本地市场，最先被年轻人接受，那些都是从省城或者南方进回来的款式新颖的货。那边的衣服穿着洋气又上档次。陈丽丽还记得喇叭裤和牛仔裤刚刚进入宁城的时候，穿出来走在街上被宁城的老百姓当做奇装异服茶余饭后谈论了好久。 陈丽丽到销售科的时候，本来是安排她当个普通办事员，坐在办公室统计一些数据端茶倒水搞搞接待什么的。但是正好遇到产品滞销，大量的产品积压在库房里。销售科所有的人都要出去联系销路，陈丽丽也不例外。 她跟着销售科的同事跑得最多的地方就是各乡镇和周边的县城，联系供销社和百货公司为仓库里积压的产品找销路。 经常跑来跑去，风里雨里累不说了，还见不到效益，还不如张小红待在车间里。 没多久老厂长退休了换了个新厂长，是局里派下来的干部，听说很有水平，新厂长召开全厂大会，洋洋洒洒发表了一篇讲话，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说要搞改革，让春晖厂扭亏为盈。 陈丽丽那时候才二十岁不到，也算是热血青年，听着厂长的长篇大论热血沸腾，下定决心要跟着好好干，具体就是跟着舅舅好好干，为春晖厂奉献自己的青春和热血。 那个时候的陈丽丽没想那么远，她刚刚从学校毕业出来，思想还很单纯。基本上是善于那种领导安排什么就干什么的好孩子。她以为自己会在春晖厂干一辈子，就像自己的父辈一样，直到退休那一天。 那时候很多人都是和陈丽丽一样的想法：在一个地方踏踏实实地干到光荣退休。从来没有想过还会有以后的变化。 而这些变化又来到那么突然和猝不及防。 这是后话。 先说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是组织人员出去学习取经。学习别人的管理经验，生产经验，销售经验等等。于是由厂长带队，厂办室，设计科，生产科，销售科等部门组成了一个浩浩荡荡的参观团。 销售科两个名额，当然就是科长和陈丽丽。 这次参观陈丽丽算是跟着出去见了世面，开了眼界。 南方的服装行业现在引领着潮流。 回来后，厂长开始了第二把火，引进了一套新的设备，要求设计科的技术员设计新的款式，生产出新的产品。 技术员在参观完别人家后，虽然暂时没有新的设计，但是依葫芦画瓢还是会的，于是一些别具一格的样式和图案就出来了。 车间里除了少量生产以往的背心汗衫外，全部上新品。 车间里加班加点地生产，为打一场漂亮翻身仗做准备。 第三把火。 由销售科承头，成立了一个模特队，从厂里选了二十个个子高的漂亮姑娘和帅小伙当模特，陈丽丽带队，天天接受训练，就为了有一天穿上厂里的新款衣服亮相。 陈丽丽那段时间几乎吃住都在厂里。和张小红见面都是在食堂匆匆聊几句，说得最多的就是你们练得怎么样，你们又车了多少衣服之类的。 其实陈丽丽对厂长的改革措施是非常支持的。 成立模特队好多女工都不愿意来。九十年代初期，大家的思想还是比较保守的。陈丽丽为此还做了不少工作，付出了不少的时间和精力，还为他们申请了特殊的补助，才把这些姑娘小伙聚集起来每天来参加训练。 好歹有陈丽丽这个出去见过世面的领队，模特队的架子是搭起来了。 可姑娘小伙子们都扭扭捏捏的，一点放不开。 陈丽丽出去也接触了不少销售公关，你看别人的厂里，那边的人精气神都不一样，别人的自信神采飞扬，能说会道等等都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也对她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而宁城市地处内陆，五年前才从一个县城升为市。不仅宁城市，整个s省的经济都很落后。俗话说财大气粗，钱壮穷人胆，这边的人就有些放不开，不管是做什么事情，总感觉到畏首畏尾缩手缩脚。所以改革开放都十年了，宁城也没有太大的变化。还依旧是一个以农业为主，轻纺织业为辅的不入流城市。 经济落后是掣肘同时也是一种契机。 陈丽丽相信厂长就是要抓住这个契机，干出一番事业。 她虽然没有什么宏图大志，属于那种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的人，但是也希望厂里效益好，自己工资和奖金也要多拿点，普通人求的不就是这个吗？陈丽丽当然也不例外，她也是普通人，也想多有点钱钱买自己喜欢的东西，不用老伸手问父母呀。 那时候的陈丽丽真的想法很简单。 呵呵，陈丽丽想到这里不由自主笑出了声。 第十九章 终于到了拉出去亮相的时候了。 厂里的新产品已经生产得差不多了。虽然是模仿别人的，但是也比以前的老式服装好了不知多少倍，亮出去保证吸引眼球。 星期五这天下午，春晖厂的几辆大卡车拉着一车人和几车满满的东西停在了电影院门口的广场上，周围的人都好奇这是要干啥呢？ 从车上跳下来的都是春晖厂的工人，他们从车上搬下来东西包括铁架，木板，篷布等等，没过多久就在广场两边搭起了两排摊位，中间留出的空地是模特们走秀的场地，空地上面拉了一个横幅：春晖服装厂首届展销会 哦呀，横幅刚刚一拉上，马上就吸引了更多的人来看热闹。把电影院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可是个新鲜事物。 看这架势，是大动作啊。 有跟春晖厂熟悉的就开始问了，这是搞什么呢？ 工人们就神秘地一笑，明天后天有热闹看。 围观看热闹这是从古至今都少不了的传统节目，不看白不看。于是一传十十传百，更多的人得到消息赶了过来。展销会还没开始，电影院门口就已经人潮拥挤了。 大家议论纷纷，展销会要展出什么？ 都对明天的热闹满怀期待。 陈丽丽也在广场上，她是来看场地的，训练了这么久是该他们接受检验的时候了。 这还没开始展示就来了这么多人打听消息，让陈丽丽心里生起一股自豪感。也让她下定决心第二天要好好走，不能掉链子给展销会拖后腿。 展销会安排了两天，就是星期六和星期天。 他们模特队每天表演两场，中午和下午各一场。 而分布在两边的展销摊位上挂着的就是模特们身上穿的新款服装。 这些服装现场不售卖。你可以看，可以摸，如果要买的话就得去春晖厂的门市部。那里准备得有大量的货。 厂里还邀请了各级百货公司，供销社的负责人到现场来观摩，看上什么款式了，现场就可以下单签合同。 这种方式在宁城还是头一遭，不仅这些百货公司供销社派了人来，连电视台和报社都派了记者来采访。厂里宣传科的工作人员更是全体出动，不遗余力地为这次展销会造势。 厂里的保卫科也是全部出动，到现场维持秩序。 星期六上午八点钟还不到，电影院门口就挤满了人，跟过年一样热闹。 邀请来参加展销会的那些来宾被安排坐在电影院的台阶上。 而下面就是展销的摊位和中间的表演通道。 通道和摊位之间用绳子隔开，观众们只能站在外面看。左边进右边出，围着摊位观看。 还没开始摊位前就已经围得水泄不通了。 展出的服装样式都是从来没见过的新款。有些人甚至还想试一试，但是被工作人员拒绝了，这里只是样品，不能试。但是等会有人穿给他们看效果，觉得满意要试要买可以去春晖厂的门市部。 听说还有人穿着衣服表演，这些参观者都停下来，等着看热闹，前面的人不出来，后面的人挤不进去。场面很是混乱，保卫科的人守着入口，满头大汗。 用今天的眼光来看，这个展销会根本就上不来台面，显得仓促而又简单，但是就是这简陋的条件，还是吸引了众多的宁城人来看闹热。 终于，等到九点，厂宣传科的一枝花杨梅宣布展销会开始，请厂长讲话。 刘厂长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电影院门口黄果树上面安放的两个高音喇叭把他的声音传得老远。 也就是讲些春晖厂全体工人共同努力下，开发了新产品，来回报广大人民群众，……欢迎各位来宾指导工作云云。 然后把话筒交给杨梅，杨梅就宣布模特队表演开始。 电影院台阶旁边临时搭起的休息区里，陈丽丽吸了一口气，他们早在厂里就换好了衣服，化好了妆，被厂里的交通车拉到这里等着。 音乐响起。 作为领队陈丽丽率先出场。 陈丽丽梳着马尾，穿的是一套针织短袖衫和及膝裙，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在通道中间。青春洋溢又活泼可爱。 走到通道前面转身往回走几步，再转身回来摆了个姿势站定，等男队员上来。 前面围观的人群发出兴奋的喊声，有人叫好，有人还吹起了口哨，更多的是鼓掌声。 陈丽丽想：哈哈，把你们震住了吧！ 男队员上来了，穿的是一套运动服，身材挺拔，气宇轩昂。 走到前面拉开外面的衣服拉链，脱掉长袖衫搭在肩膀上露出里面白色的背心，和陈丽丽并排站着，一只手轻轻地搭在陈丽丽肩膀上。 哇，简直是…… 好潇洒。 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有人这么评论。 陈丽丽脸上露出自信的微笑。 这微笑不知道亮瞎了台下多少人的眼。 两人转身一起往回走，观众们这才看见男模特背心上还印着冠军两个字。 哦，哦，又有人开始欢呼了。 俩人走到头然后再转身朝观众们挥挥手，下去了。 跟着后面的模特们穿着各种样式的服装鱼贯而出，走上通道，摆出自己最美的姿势。 陈丽丽下来后被张小红一把抱住，“哎呀，丽丽，太好看了，简直太美了。” 陈丽丽：“你不用这么夸张吧，衣服是你们裁剪车出来的，好不好看你还不知道？” “穿在身上才好看。人衬衣服马衬鞍。” 张小红忍不住捏了一下陈丽丽的脸，“要是个男的，我也被你迷住了。人好看，衣服也好看。” 陈丽丽不满：“哎呀，我在上面紧张得不得了，还好终于走完了这第一步。你看背上都出汗了，衣服汗湿了。” 张小红拿了一条毛巾给她擦汗。 然后两人又挤到门口关注外面的情形。 说是展销会，当然不只是新品，时间这么点，哪设计得出来这么多新品，只有几套是新的，其余的是在原来的基础上做了些改动，最后就干脆把以往的旧产品经过一番搭配直接拿来凑个数。 张小红：“我没想到这些老产品穿在身上还这么好看。 不愧是我们花了一番心思搭配的。 看那个短袖的白汗衫吧，那多数都是中老年人才会买的，仓库里积压了一大堆，现在穿在小伙子身上，配一条牛仔裤，还是很精神的。 第二十章 场外的观众们已经被亮花眼了。 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服装展示。 以前最多也就见过百货大楼的塑料模特儿。 更多的还是挂在衣架上的。 哪有真人穿在身上表演这么立体生动。 随着音乐的结束，所有的人都走完了一圈下来了。 棚子里一下子热闹起来。 小伙子聚在一边，虽然没有高谈阔论，但是看得出也很兴奋。 而姑娘们在另外一边就完全不一样，整个屋子里都是她们的声音。 “哎呀，妈呀，没想到这么多人，我腿都差一点软了…” “就是。我心跳加速…现在还砰砰砰的……” “我还好，我记住丽丽说的话，就当他们不存在。藐视他们，大胆地往前走。” “还好，我今天居然没出错，踩到点上了。” “哈哈，就算你没踩着节奏，底下的人也看不出来。” ……… 姑娘们叽叽喳喳地说着。 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陈丽丽也大大地松了口气。 张小红招呼大家：“来来来，辛苦了，喝点水。” 她是抽调来帮忙的。 “谢谢小红。” “小红，下次把你叫到台上去走。” 有人起哄。 张小红：“我，我哪走得来猫步，走正步还差不多，呵呵。” 陈丽丽想到张小红风风火火，走路都放小跑的样子，就觉得让她上去走还不如让她跑两圈。 外面响起了喧哗声。 就听见有人喊：“还要看表演，还要看表演…” “再来一次……” “我们后面的还没看到…” 主持人杨梅匆匆忙忙跑进来，说道：“丽丽，群众太热情了，强烈要求还要看模特表演，厂长说满足他们的要求，在加一场，你们准备，赶紧上场，我去通知放音乐。” “啊……” “姑娘小伙们，准备好，咱们再表演一场。” 陈丽丽招呼队员们排好队。 音乐响起，模特们又开始了走台。 等陈丽丽他们下来坐上厂车离开广场，一路上都看见有人不断地往电影院方向去。 回到厂里，发现厂门市部里也挤了不少的人，那些看了表演的姑娘小伙们率先到这里来挑选服装了，好东西新东西都要先挑，挑在后面都是剩余的了。 还有不少大妈大叔级的人也来了，他们有的是给儿子女儿买，有的是来冲着那些汗衫背心来的，因为清库存，汗衫背心比平时要便宜很多，买回去给老爷子老妈，或者自己的丈夫老婆穿也是可以的。 陈丽丽他们可顾不上去看门市部的事情，这都是张小红去看了来告诉她的。 她和队员们在食堂吃了饭就在礼堂里稍事休息。下午还要去广场表演呢。 而且接到通知，下午仍然表演两场，晚上还要加一场。 本来计划是下午五点展销会就结束，明天再继续。但是看这个架势，晚上不加场的话，估计会有人走不了路。 因为有人已经给厂长打电话了，说好多人白天在上班，只有晚上才有时间来看展销，不能让这批人失望吧，要照顾广大人民群众的呼声。 厂长也没想到只是尝试着举办一个小小的展销，竟然引起了这么多的关注，场面这么火爆，效果比他预想的好很多。 而且从门市部反馈回来的消息是一上午就把他们准备两天卖的货卖光了，还顺带卖掉了一些仓库里滞销品。 更让人高兴的是，这次那些百货公司和供销社的人都抢着和春晖厂签合同，有的甚至当天看完表演就拉了一车服装回去，深怕被别人抢了先，没有了。春晖厂一改往日求爹爹告奶奶的窘迫状态，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 那好吧，为了照顾那些白天上班的，也为了再扩大一些影响，那就晚上加一场吧！ 两天的模特步走下来，陈丽丽和伙伴们累惨了。小伙子们还好点，姑娘们穿的是高跟鞋呀。 好多姑娘还是第一次穿高跟鞋呢。 两天的展销会盛况空前，取得了圆满的成功。 陈丽丽他们模特队第二天全体放假，休息一天。 第三天来上班听舅舅说厂长在庆功会上点名表扬了陈丽丽他们模特队，说要把模特队保留下来，平时抽空训练，关键的时候就拉出去亮相。 舅舅还鼓励陈丽丽好好干，年轻人嘛，大有可为前途无量。 当时陈丽丽对舅舅的话深信不疑，她对未来还没有多少憧憬，只是认为自己会在厂里干一辈子，那就好好干呗。 陈丽丽想：如果自己一直待在春晖厂，没准早就是厂长了吧。 唉，也不一定，没见张小红到现在还是一个打工仔吗？她就是一直待在厂里没出来的。 几经变迁，现在的春晖厂虽然还是叫春晖，不过已经是春晖服装股份有限公司了，早就是私人企业了。 自己还是离开得对。 早早出来下海。 不然哪有今天的…… 陈丽丽正想着，听见了楼下汽车声，一定是杨为民回来了。 他们住的是独栋别墅，这个时候，除了杨为民，没有谁来。 陈丽丽站在窗前，看到司机把车停在了门口，然后杨为民下来了。 司机没有搀扶他，看来没喝多。 陈丽丽就没下楼去了，又躺回到床上。 不一会儿，杨为民上楼开门进来了。 “咦，你还没睡啊？” “等你呀。” “等我干什么，说了让你早点睡的。” 杨为民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算了吧，平时你还在麻将桌子上，从来没等过我。 这是事实，但说出来就不好了。 陈丽丽经常晚上打牌，回来得很晚，有时还打通宵。 陈丽丽：“别说我，你今天怎么回来得早？” 杨为民也经常有应酬，回来得也晚。 杨为民：“我知道你在家等我呀，所以早点回来陪你。” 陈丽丽瘪瘪嘴，心里想：拉倒吧。 俩人平时的情况是：要么她没回来，要么他没回来。 回来了各睡各的，根本没有谁等谁一说。 今天这种情况还算少的。一个没去打牌，一个提早回来了。 陈丽丽：“今天我想等你……说说话。” 杨为民：“好哇，我先去洗澡。” 拿衣服去了卫生间。 洗完澡出来，躺在床上，问：“是不是今天同学聚会，有很多感触啊！” 不愧是多年的夫妻，想什么一猜就准。 陈丽丽：“嗯。是有很多感触，让我想起了学生时代的单纯和美好，还有……” 第二十一章 杨为民：“以前的事有什么好想的，都过去那么久了，应该多看看现在。 今天我也是有很多感触啊，你看看他们混的都不行啊，班长刘建国，到现在还是个一般的办事员，换了其他人，好歹也是处长，局长吧？他倒好，连个科长都没捞到。你知道吧，他那个副科长还是因为年龄大了，单位上给的个安慰奖。 胡伟，我记得他上学的时候一直想当福尔摩斯来着，结果现在只是个片儿警。 还有那个林志强，虽然是工程师，头发都快磨光了才混到现在这个样子吧，你看他们发的照片，就上次他们在省城的合影，他跟李小米一起，看上去哪像同学，简直跟父女差不多……” 还有那张小红，别说我们没有拉拔她，早就叫她出来跟咱们一起干，结果硬是赖在春晖厂不走，结果如何，下岗，再给私人老板打工…… 还有李小米，你的好闺蜜，本来好好的可以当歌星出名得利，结果又回幼儿园，一天到晚跟小孩子打交道，有什么出息？ 杨为民一番长篇大论，把今天在群里的几个同学贬得一无是处，语气里充满了优越感。 “杨为民……” 见陈丽丽不满地瞪着他，连忙改口道：“不对，不对，我说错了，女人就该在家相夫教子，小米的选择是对的，对的。” 陈丽丽和李小米是闺蜜，杨为民有点后悔不该这样说。 虽然有时候陈丽丽也抱怨李小米，但那只能她说得，自己最好不发表意见，更不能说李小米半点不是。今天自己忍不住说溜嘴了。但是对其他几个同学他认为没说错。 “女同学咱们就不说了。关键是这些个男同学，也没多大本事，一个个还在为子女为退休养老而奋斗，还是我们有先见之明，成为先富起来的那批人。我们早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你应该特别有成就感吧，老婆。” 杨为民有些自豪地说道。 他以为陈丽丽会附和他的话。 陈丽丽：“是你特别有成就感吧。难怪你今天在群里说话口没遮拦，阴阳怪气，原来是在显摆和炫耀。同学之间至于吗你。” “我说什么了，我又没说错什么。我说的都是事实。你不想听就算了，睡觉睡觉。” 说完翻过身去背对着陈丽丽。 “杨为民你怎么这么说话，有两个钱就了不起了吗？在同学面前有什么显摆的，跟同学是讲感情友谊，用得着比谁钱多吗？别把你那副暴发户的嘴脸露出来，那些用在生意场上还可以唬唬人，在同学面前有必要吗？我都为你感到臊得慌。 杨为民你是真的喝多了吗？ 还是有些膨胀了？ 你能不能别这么嘚瑟。 都说了要低调做人，高调做事。杨为民，我告诉你，以后在群里不准乱说话，别……” 陈丽丽说了半天，发现杨为民一声不吭不接她的茬，一看竟然睡着了，气得拿个靠垫扔在他脸上。 靠垫滚落床下，杨为民一点反应都没有。 陈丽丽下床捡起靠垫，越想越气，干脆去隔壁房间睡了。 第二天醒来，已经快中午了。 去隔壁房间看看，杨为民早就走了，应该是去公司了。 楼下，钟点工阿姨已经来了，打扫完清洁，正在准备午饭。 看陈丽丽从楼上下来连忙问：“陈姐，你有没有特别想吃的？” 这是每天的例行问话。 陈丽丽兴趣缺缺地说道：“随便，你安排吧。” “好。” 杨为民很少在家里吃饭，陈丽丽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吃，吃完饭，下午出去打牌，或者逛街，做头发美容。有时候晚上继续打牌……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只有儿子放假回来，一家人才会在一起吃饭，那时候陈丽丽也会亲自下厨烧两道儿子喜欢吃的菜。 陈丽丽独自吃完午饭，给李小米发信息：“小米，下午有没有空，去洗面吧！” 李小米：“怎么你不去打牌了？” “不去，没劲。” 李小米：“哟，难得哟，连牌都不打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还有谁，杨为民呗……” “啊，杨百万敢惹你生气，看我怎么怼他。” 李小米的话把陈丽丽逗笑了，这才是我的好闺蜜，始终都是站在我这一边的。 “快说说，他怎么惹你生气了？” 李小米催促。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昨晚他喝多了在群里说话太不着调…” 昨天晚上杨为民在家里说的那些话，陈丽丽是打死也不会透露给李小米的，刚才一时口快说杨为民惹她生气了，现在只能这样说，把话圆回来。 李小米想了想：“还好吧，也没说什么离谱的呀？” 陈丽丽：“你是见惯了他的，当然不会觉得有什么，我就怕其他同学……” “陈丽丽同学，你这种严格要求自己的态度让我佩服，我们群里就需要你这样的群员来维护群里的安定团结和谐。向你致敬，向你学习。” “哈哈哈…” 陈丽丽也憋不住了，“行了。说正事。” “说的就是正事呀。放心吧，昨晚一共才几个人，我，小红都是你的死党，不会对杨百万有想法的，至于其他三个，都是大老爷们，更不会斤斤计较的。昨晚的事情已经翻篇了，别去想了。咦，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点多愁善感呢？”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别打岔，快说去不去洗面。” 陈丽丽赶紧转移话题。 “我倒是想去洗面按摩一下，不过今天不行。过几天要放假了，事情有点多，还要准备下学期报名的事情，要面试。等放假了天天陪你都没问题。” “那好吧！” 陈丽丽跟李小米再见后，想了想，又加了班长刘建国的微信。 没多久刘建国就回复她了。 “丽丽同学，你好。” “班长好。我没打搅你吧。” 这个时候应该是午休时间。 “没有。我在看新闻，等一会去上班。 有事吗？丽丽同学。” “班长，昨天我家老杨喝多了点，在群里说话没遮拦，你不别怪他哈。” “怎么会呢。他也没说什么呀。 小米同学建这个群就是为了方便同学们畅所欲言，有啥说啥，保持一点同学间的纯粹友谊和轻松环境。不用像在外面应酬那么紧张，呵呵。” “是这个道理。不过，大家也都好几十年没接触了，彼此之间……我担心无意中说了什么不动听的话，闹得大家不愉快就不好了。” “丽丽同学，看得出来你很珍惜同学之间的友谊，对这个同学群也很重视。我非常感动，要向你学习。” 刚才李小米那是打趣她，现在班长竟然也这样说，而且还郑重其事，陈丽丽好像又回到了学生时代，得到表扬的时候。 她的脸竟然有点发烫了。 第二十二章 “丽丽同学，我想你的担心是多余的，大家昨晚不是谈得很融洽吗？再怎么变，大体也变不到哪去吧？其实我昨天也是深有感触。既然我们再三十年后又能够在一起，说明我们有缘分，我们要珍惜这份同学情谊。” “还是班长说得对，有大局观。” “呵呵，丽丽同学你就不要说这些虚头巴脑的了。” “没有。是发自肺腑。班长，这个周末我们两口子请几位同学聚一聚，好不好？” 刘建国：“可以聚一聚，让群主发公告，我们aa制。这是群里第一次搞活动，不能让你俩口子抢先，你们要请客以后有的是机会，呵呵。 “那这次聚会就请丽丽同学你来筹备怎么样？” “我？” “嗯，你是最合适的人。你和小米要多费点心。” “行，那就听班长的。回头我跟小米商量好时间地点，然后发群里。” 陈丽丽爽快地答应了。 班长这样安排也是有道理的，群里同学都是有工作单位的，大家都要忙着上班，没多少时间来安排这些具体的事情，自己是最合适的人。现在的自己就是闲人一个，空闲的时间多的是，有的是时间来做这些琐碎的事。 结束和刘建国的对话，陈丽丽心情变得好起来。 拿上包包开车进城去了。 陈丽丽进城去洗面，躺在保健床上，陈丽丽还在想，从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么闲了呢？ 在春晖厂一共上了三年班，那是春晖厂最火的时候吧。（现在的春晖服装有限公司不算） 自己的青春和热血才贡献了三年给厂里，本来想贡献到退休的，可是……三年就离开了春晖厂。 陈丽丽不太想去回忆离开春晖厂的，那是一段不太愉快的经历。 用杨为民的话来说，过去了的就过去了，看现在，看未来。 但是今天，不，准确地说应该是从昨天，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揭开了尘封已久的记忆。 …… 春晖厂在新厂长带领下，逐渐扭亏为盈，向好的方向发展。这让大家看到了希望和美好的未来。 工人们的工资涨了，还可以发奖金了。 大家都笑呵呵的。觉得很有干劲和奔头。 陈丽丽也和所有的人一样，觉得自己的劳动有价值，也获得了回报。 销售科长舅舅再不是以前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了，以前是他和销售科的人出去求爹爹告奶奶的推销积压产品。现在是他被别人围着要求先签合同先发货。 下半年，春晖厂又遇到了一个好契机。 那就是—— 第11届亚运会于1990年9月22日-10月7日在中国北京举行。这是中国举办的第一次综合性的国际体育大赛。全国人民都是以无比的热情来迎接这次体育盛会。 早在头一年，亚运会的主题曲《燃烧吧，火炬》和第11届北京亚运会宣传曲《亚洲雄风》就开始传唱了。那脍炙人口的：我们亚洲，山是高昂的头；我们亚洲，河像热血流；我们亚洲，树都根连根；我们亚洲，云也手握手！莽原缠玉带，田野织彩绸，亚洲风乍起，亚洲雄风震天吼!”很快就响彻了神州大地，大街小巷的收音机电视机，音箱都在不停是播放，几乎每个人都会唱，连老太太们都能哼两句：亚洲雄风震天吼! 熊猫盼盼是1990年北京亚运会的吉祥物。第11届亚运会期间，手持金牌做奔跑状的盼盼形象几乎天天出现在媒体上，同时也深深地印在了国人的脑海里。 第11届北京亚运会会徽图案中除亚奥理事会会徽中的太阳光芒外，以雄伟的长城组成“a“字。长城是中国古老文明的象征，“a“是英文asia的缩写，二者结合，代表在北京举行的亚洲运动会将成为联合亚洲各国人民的纽带。长城图案还构成“Ⅺ“字，表示本届亚运会时第11届。 这个时候，百货公司，玩具店，大街上的小货摊都有了用亚运会吉祥物和会徽做图案的商品卖。 这就是春晖厂的契机。 刘厂长不愧是一个很有眼光的领导，善于抓住时机。 他要求设计人员把会徽和吉祥物盼盼用在服装上。 于是印有会徽北京亚运字样和熊猫盼盼图案的各种针织衫运动服就悄悄面世了。 同时厂长还准备去电影院广场搞一次“我爱北京，支持亚运”的展销活动，再把这些服装拿出去亮像。 他的这个想法被其他几个厂的厂长们知道了。 城市不大，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有点风吹草动很快都知道。 上一次春晖厂搞了一个大胆的尝试，抢先挣了个开门红。其他厂早就眼红了，蠢蠢欲动了，像纺织厂，皮革厂，织造印染厂，毛巾床单厂，丝绸厂等等这些轻纺单位，也私底下悄悄成立了模特队，准备找机会来那么一下子呢。 没想到才过三个月机会就来了。 于是这些厂长们不淡定了，不能再让春晖抢先，他们也要来分一杯羹，要求联合举办展销会。 春晖厂的刘厂长当然不怕，他很自信别的厂抢不了他们厂的风头，一起就一起呗，参加的厂多更热闹。比他们一个厂唱独角戏更能吸引人。 于是摩拳擦掌准备筹备。 这一次有这么多单位要参加，那总得好好安排一下吧，于是都向上级部门打了报告。 再后来，生产食品的厂家们也坐不住了，不行，光有你们纺织业没门，我们食品业也要来添砖加瓦。 于是，这动静就大了。 于是，惊动了市里。 于是，市长拍板，很有魄力地说，那就搞一次纺织食品节，来庆祝国庆，也庆祝我们亚运会成功。 于是，宁城市的首届纺织食品节就这样诞生了。 纺织食品节定在亚运会开幕式后的9月25到10月1号。 市政府负责场地的规划和展棚的搭建，其他各个单位自己负责安排。 有模特队的厂家派出模特队，轮番上台表演。 这次纺织食品节虽然有点仓促，但是却收到了很好的效果。不光是陈丽丽，可以说在整个宁城人的心目中这次展销会是最好的，没有之一。以后宁城也陆陆续续搞了几次，都没有这么哄动热闹。到九十年代后期，就没有搞过展销会了。那些参加过纺织食品节的单位都不存在了，这是后话。 第二十三章 展销会上，春晖厂受到的关注热情依然不减，陈丽丽带领的模特队穿着各种各样，印有亚运会吉祥物和亚运会会徽的针织衫出现在模特儿专用舞台上的时候，再一次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天呐，那是熊猫盼盼啊！太可爱了，我想要一件。” “看亚运会标志…… “那是亚运会会徽好不好…” 台下的人争先恐后的喊着往前面挤。 还有的看完之后就往春晖厂的展销摊位上跑。把不到十平米的摊位挤得水泄不通。 因为这次参加展销的厂家比较多，春晖厂只能分到这么大一个摊位。 春晖厂的工作人员拿着大喇叭在拼命的喊：“顾客朋友们，春晖厂还是老规矩，在展销会上看表演看样品，要买的话就去厂门市部，那里准备了大量的服装，先到先得啊！快去吧。” 于是很多的人又呼啦啦的往门市部跑。 陈丽丽中午休息回厂里的时候，看见门市部门口竟然排起了几条长龙。全部都是来买衣服的，而且每个人都不止买一件。 厂办室和销售科也挤满了人，每个人都扯着嗓子用吼的在说话。 厂长已经躲了出去了。 销售科的没法，被那些采购们围着，有的喊：“聂科长，你太不够意思了吧，也不早点通知我们来，这…还有货吗？” “老聂，我今天拿不到货，我就不回去了。” “一个月前不是给你们发过去一批货吗？” “早就卖完了，再来采购，你们非要等到现在，这不是吊胃口吗？这样不地道啊。” “我也没办法呢，是厂里的规定。现在你们要多少，我马上安排人给你们装货…” 其实早在几个月前，春晖厂就把生产出来的以亚运会为主题的针织衫，给周边县城的百货公司发了一批，让他们先试着卖起来。哦呀，那真的是一挂出来就被抢光了，好多地方都是顾客排队来等着买。 那些县城的百货公司又来要货了，很快就把春晖厂生产的第一批货卖光了。 厂里只好暂时停止了对周边县城的供货，同时安排工人加班加点，开足马力，全部生产亚运衫。备足货，要保证在展销会上不缺货，还要保证本市人民能够买到。 “聂科长，我们也要货，我们也要货…” 更多的人围上来抓住聂科长拉扯，呼喊。 “都有，都有，我们准备了三月，就等着这一天呢。大家跟我去仓库吧。” ……… 春晖厂的刘厂长正在电影院楼上的办公室里躲清闲，看着下面大街上摩肩接踵的人流。 下面这条大街是宁城的市中心，平时就是最热闹的地方，今天更是到达了空前的高峰。 整条街都被布置成了展销会的主会场，禁止一切车辆进入，只能行人步行。 街道两边全是搭建的展销摊位。一边是纺织百货，一边是食品土特产，方便大家选购。 还有些没来得及报名参加的厂家就在附近的街边，跟店家打个商量，临时摆个摊子，摆上自己的产品，同样也吸引了不少人来围观。 若在平时，这是不允许的，就算店家同意，那工商管理员也要来请你走。 但现在，在这盛大的节日里，每个人都喜气洋洋，根本就不计较那么多了，看到了也睁只眼闭只眼。 现在下面是人头攒动，一个推着一个地前进。 电影院的李主任感慨万分地说：“看，这就是盛世。我们的国家越来越富强，举办亚运会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以后我们还会举办更多的盛会。” 刘厂长：“那当然，国家强盛，我们也跟着沾光，人们的购买力也增强了，纺织食品节以后可以经常……” 话音未落，门突然被推开了，春晖厂厂办室的秘书小孙气喘吁吁地喊道： “厂长……我们的货…… 刘厂长：“怎么了？” “不够卖呀……” 孙秘书喘着气说完后半句。 他是一路跑过来的。 “不是准备得很足吗？” 李主任：“呵呵，老刘啊，你还是低估了群众的购买力呀。” “走，回厂里去。” 刘厂长带着孙秘书匆匆忙忙的回厂里去了。李主任则站到窗口继续看着下面汹涌的人潮。 春晖厂里。 刘厂长直接去了仓库，厂里的主要干部和销售科的人也都在那里。 看着空荡荡的库房和哭丧着脸的众人，刘厂长道：“卖完了？这是好事啊！一个个的不用这样吧，高兴得笑不出来了？” 聂科长：“厂长啊，这次展销会影响很大，临近的几个县市的听说了也有人来参加，甚至还有省城的，这是我们没有预想到的，我们本来只是打算在本市范围内，可没想到……唉，他们现在都待在办公室不走了，还有的直接跑车间里去守着了，非得拿一批货回去，说来一趟，不能空手而归，你看这……” “仓库里一点都没有了？” “没有了，就是门市部还有少量的，可人还排着长队呢，也不够，听说有人已经要买展销会上的样品了……，” “车间里情况怎么样？” 几个车间主任道：“开足马力了，不过机器只有那么多……” 聂科长：“实在不行，就只能好好招待，好言好语，抱歉请他们回去，或者请他们去别家看看，丝绸厂，印染厂的产品也不错。” 孙秘书：“人家说了，就冲着亚运会会徽和熊猫盼盼来的，丝绸厂的衣服上这些都没有，他们不要。” “那是，还是咱们厂长有远见卓识。” “那当然，咱们厂长是纺专毕业的，是专业人士，眼光能一样吗？” 有人开始拍马屁了。 刘厂长：“行了，少说这些废话。去车间看看。” 厂长带头往车间走去，其他人都跟着。 先去了成品车间。这里是衣服检验合格后，进行最后一道工序整理包装的地方。 “现在有多少？” “有差不多一千件了。因为厂里压着不发货，不然早就被抢走了。” 厂长看了看车间外面，目光落在车间外面的一排库房上，厂长问：“这里面是不是还有货？” “有，是以前的存货，还不少，除了白色的背心和汗衫，还有一些运动服，和各种针织衫，长袖短袖都有。因为外面的大库房要腾给新产品，所以就搬到这里来了。” 刘厂长想了想说，“你找人拿几件出来，再去个人把设计室的人都叫过来。” 一会儿设计室的人就来了，仓库里的衣服也拿出来了，一件白色背心，一件白色汗衫，一件红色短袖v领衫，（那时候还没有体恤的说法）还有一套运动服。 东西都摆在车间的整理台上，大家都看着厂长，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第二十四章 厂长拿起一件汗衫，说道：“刚才小孙的话提醒了我……” 大家又都看着孙秘书，开始回想他刚才究竟说了什么？ 刘厂长也不等他们想了，直接说道：“这上面也没有熊猫盼盼，但是我们可以印上去。” 嘶…… 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的确可以这样，以此类推 这里所有的只要没有图案的服装都可以重新印上熊猫盼盼和亚运会会徽。 设计室的人已经受到了启发，“我们还可以在白色的背心后面印上：北京1990亚运会字样，前面印会徽，或者熊猫盼盼，或者……” 哇，那这样的话，这些库存一下子就变成了畅销货。 真正的是一举两得，既解了缺货的燃眉之急，又去了库存。 厂长不愧是厂长，脑子怎么就这么好使呢？我们怎么就没想到呢？ 一众人还在暗自埋怨自己想的时候，刘厂长一锤定音：“行了，都知道该干什么了，那就赶紧去忙吧。” “厂长，这恐怕有点困难，厂里的烫花设备就那么两台……” 这烫花机还是刘厂长走马上任后进回来的新设备，这次印亚运会图案正好派上用场。 其实早在之前刘厂长就有了接亚运会东风的打算。 所以成功是给有准备的人的。 照现在这个情况来看，两台烫花机根本不能满足需要啊。 “大家有什么办法？” 设计室的设计员黄敏说到：“有一个办法可以试一试。机器不够人手来凑。” “怎么凑，你还把图案直接画上去不成。” “画上去当然不行，但是我们可以用缝纫机扎上去。最近我在一本服装杂志上看到，国外和沿海地区的服装厂已经有了绣花的工艺。就是直接把图案绣在衣服上，虽然我们没有专门的绣花机，但是我们用缝纫机也可以。咱们厂的女工大多数都是能工巧匠。我想对她们来说这不是大问题。 厂长：“那你先拿一件去试一试，看看效果。” 黄敏把这几件都拿走了，去了缝纫车间。 其他人也很好奇也跟着去了，看黄敏怎样化腐朽为神奇。 车间里的女工们都在忙着 锁边，缝线，根本没有注意有一大群人进来了。 黄敏走到整理台前，把白色的汗衫铺平，拿起画粉，在胸前部位很快就写了几个字，还没等旁边的人看清楚，又翻到衣服后面写了几个字，然后走到一台缝纫机旁边对正在车衣服的女工说道：“你停一下”。 女工抬起头来，黄敏认出是张小红。 张小红看见是黄技术员在喊她停，还以为哪出错了，连忙停下。“黄姐，我哪里不对吗？” 黄敏也认出了张小红。 “不是。小红，让我用一下机器。” 张小红让出位子，这才发现旁边还站着不少的人，厂长和厂里大大小小的领导都来了，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只见黄敏坐到缝纫机跟前，手脚麻利地换上红色的线。 黄敏在厂里不光是搞设计，各方面都还是懂一些，从设计到裁剪，再到缝纫，所以踩缝纫机那是熟悉得滴溜溜的。 白色的汗衫放到机器上，随着脚不停地踩动，缝纫机的针跟着不停跳动，黄敏的一双巧手熟练地把衣服车来车去。 一面车完，又换另外一面。中途黄敏换了一次蓝色的线。 然后机器停下来，黄敏麻利地取下衣服展示给众人看，“怎么样？” 大家看见在白汗衫的左边胸口位置，出现了“北京亚运”四个红色的小字，弯弯的还带着一定的弧度，下面又用蓝色的线扎出了“1990”。 同样的背后也是北京亚运和1990，只不过背上的字要大得多。 黄敏先画出了字的轮廓，然后用红色的线一点一点把中间的空隙填满，针脚细密，平整，没有线头，就像是绣上去的一样。 刘厂长率先叫了一个好。 “没想到我们的黄技术员还是个全挂子，看看这做工……简直是……让一件普普通通的汗衫提高了不止两个档次。” “就是，真是没想到啊，多几个字一下子就不一样啊。” “这下我们低档品要变成高档品了哈哈……” “估计拿出去的话，保证抢着买。” 其他人也附和着。 还有人喊道：厂长，那这价格也要水涨船高哦。” “那肯定要重新定价，必须的。” 呵呵呵呵…… 哈哈哈哈…… 之前一筹莫展的局面一扫而光，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轻松的笑容。 “小黄，你今天是立了大功了。” 黄敏：“还是受厂长的启发和影响。” 刘厂长看了看旁边的张小红问道：“小姑娘，照这样做，你会不会？” 张小红点点头，“只要有底子图案，照着车就简单了。” 刘厂长满意地点点头，“那好，小黄，你们设计室的人辛苦点，负责画，车间里安排所有会缝纫机的女工都来加班，把这批货赶出来。” “保证完成任务。” 黄敏响亮地答应着。 刘厂长：“对了，这批货先做一些样品出来，拿去给模特队，让他们先穿上去表演给群众看，打打广告，在展销会上大力地宣传一下。” 聂科长：“厂长说的是，不然还没人知道我们又出了新花样呢。我这就去安排。” 众领导散去，设计室的人都留了下来，黄敏跟其他人一合计，大家又想出了不少的点子。 白色的背心和汗衫好画，随便用不同的颜色变着画都行，还可以画出熊猫盼盼，画出会徽。 有人还尝试着写了其他的字比如：北京欢迎你，我爱北京，我爱亚运，亚洲雄风，等等等等，图案也不仅限于盼盼了，还画了其他的图案，简单又醒目的花鸟虫鱼，画完之后交给女工们用缝纫机照着扎出来就行了。 这一天张小红一直没有下班，不停地在车各种图案，她自己都不知道车了多少件，只知道有人不断地把衣服码在她的旁边，再把车好的衣服拿走。 下午，陈丽丽他们穿着改良版的各色各样的服装粉墨登场了，又吸引了更多的目光，展销会又掀起了新一轮的高——潮。 当一种从未见过的新风格出现在广大群众的面前的时候，宁城人又开始兴奋了，又蜂拥而至，把春晖厂门市部又包围了起来。 很多年以后，还有人谈论这次展销会，谈论得最多的就是春晖厂。 而在陈丽丽的记忆里，这也是她在春晖厂最难忘的一段时光。 春晖厂最辉煌的时候有她的参与，这是她值得骄傲的地方。 尽管她后来离开了春晖。 第二十五章 宁城的工业园区离市区有七八公里，这一片全部都是大大小小的工厂企业，有以前宁城市老的厂矿企业搬迁过来的，也有后来新成立的合资企业，也有引进的独立外资企业。 工业园区道路宽广，厂房林立，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春晖服装有限公司下属的服装厂就坐落在工业园区的最南端，这里依山傍水，环境优美。工人们每天坐厂车往返于市区和园区之间。 张小红今天下午休息，她决定抽空去跟她知道的几位同学联系联系，说一声，让他们也加入到群里来。班长和群主不是都说了吗？尽量团结多的同学进群，做为最初进群的几个骨干分子，她还是要尽一份力的。 在厂里吃过午饭，她就坐厂车回城了。 她现在上班的春晖服装有限公司所在的服装厂，前身就是以前的国营春晖针织服装厂。虽然性质已经不同了， 但是大家还是习惯性的叫春晖厂。 她从技校毕业进厂，一直就待在厂里，春晖厂几经周折变迁，她都没有离开。 她从缝纫车间的一个学徒干起，几乎每个车间都待过，还跟着设计室的黄敏学过一段时间的制作，在春辉厂算得上是技术比较全面的骨干了。她在这里干了二十多年，把自己的青春和热情都献给了春晖，真正可以说是从一而终，始终如一。这二十几年她见证了春晖厂的起起落落，从最初国营企业到改制后的破产再到后来成为私企…… 再等两年她就要退休了。不过厂里说，就算退了还可以聘请她回去继续工作，像她这样技术全面的有经验的老工人还是很吃香的。 厂里希望她留下，其实她也不希望走。 这么年轻退休了干什么？一旦闲下来，她还不习惯呢？ 去跳广场舞？去带孙子？切，女儿还在上大学，听她的意思还要准备读研，男朋友都还八字没有一撇，哪里的孙子带？更何况，就算结婚有了孩子有对方的爷爷奶奶，轮得到自己吗？ 唉，想到哪去了？张小红自嘲地笑笑。 女儿要读研，这个张小红支持，别说读研读博都可以，只要她考得上。 自己没有上过大学，有点遗憾，现在是可着劲的支持孩子读书，能读到哪个程度当爹妈的尽量供。 两口子的工资还是供得起女儿的。张小红现在是春晖服装厂的一个主管，工资加效益奖金还是客观的，她丈夫也在厂里当电工，收入稳定。 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是这么多年除了厂里快破产那几年有些捉襟见肘外，一直都还是过得不错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张小红对自己的生活还是挺满意的。 人要懂得知足，这是她经常挂在嘴边上的一句话。 厂车在电影院广场附近有一个站点，张小红就在这里下了车。 虽然电影院已经不在了，早几年就拆了，但是广场还在，在她们这一辈或者更老的宁城人心目中，还是喜欢叫这里电影院广场。时不时地还要在广场上举办一些活动，但是都不复以往的热闹。现在的人可以玩的花样很多，哪像以前，有个闹热，老远都要跑来看。 她还记得第一届纺织食品节的时候，哦呀！那场面简直是……。原谅她只有初中水平，真的不知道该怎样用语言来形容。 小红很自豪，很骄傲。因为这一切都是由他们春晖厂引发出来的。 作为一个曾经的和现在的春晖人，这个可以谈论一辈子。 张小红走过电影院的广场。 现在这条大街已经不通车了。 早在十年前，这里就被市政府修建成为步行街了。据说可以媲美南京路和春熙路。 南京路张小红没有去过，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估计很热闹。春熙路倒是去过，不过那里太吵太闹，人太多。她不是很喜欢。她还是很喜欢这里的步行街。 陈丽丽曾经笑她太小家子气，她说我就是觉这里好。 宁城的步行街是最悠闲的地方。 步行街左右两边是一排高大的黄果树，黄果树枝叶繁茂像撑开的一把把巨伞，给树下行人带来一片绿荫。那些散步遛弯的老人，那些欢快奔跑小孩，那些在商场里进进出出的主妇们，那些步履匆匆的年轻人，都喜欢在步行街黄果树下放缓自己的脚步，坐一坐，聊一聊，看看树，看看花草…… 步行街就是宁城的心脏，是宁城的名牌。 张小红就喜欢这样的环境，节奏不快，她也喜欢在下班或者闲暇之余在这里走一走，看一看。那怕这里已经完全变得面目全非了，周围全都是新修的高楼大厦，但是只要这些黄果树还在，她就觉得很安宁，新是踏实的。 不仅张小红有这样的想法，大多数宁城人也是这样想的——不管世事如何变迁，也不会妨碍我坐在黄果树下回忆过往。 张小红穿过步行街的绿茵，走到了城区人民医院。 在人民医院的侧门旁，那里有一家水果鲜花店，店名就美美水果鲜花店。 这是同学王大勇开的，张小红就是来找王大勇的。 这个时候没有什么顾客，王大勇正躺在门口的遮阳棚下面打盹。 他老婆刘梅在屋里插花篮，看见有人进来，以为是顾客正准备起身，张小红赶紧说道：“是我，你别起来了。” “呀，是小红姐，你可有些日子没来了。快坐。” 从货架下面拉出一个小凳子递给张小红。 张小红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下来，伸手拿起一支康乃馨，修剪了一下往花篮里插去。 看得出来她对这里很熟悉，跟刘梅也很熟悉用不着客套。 “我今天下午休息，过来看看，找大勇说件事。” “那我把他叫醒吧。” “别，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让他多睡会。我也没别的事，帮你插花。” 王大勇两口子都是下岗工人，大勇和张小红爱人李平以前都在机械厂，后来都下岗了，李平先是在外面打了一段时间的临工，后来通过张小红的关系进了春晖服装厂当电工，算是稳定下来了。 而王大勇和老婆刘梅则兴致勃勃地走上了经商之路。 虽然卖水果是小商贩，但是也算是下海了吧。 最初他们可是蹬个三轮车在医院门口摆摊子卖水果。 因为刘梅的姐姐姐夫是医院里的，跟门卫特地打了招呼，人家才没有赶他们走，允许他们在门口摆摊。很过了一段风里来雨里去的日子。 第二十六章 后来见医院旁边的一间门面要转租，两口子咬咬牙借了钱租下来，这才算是有了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开店的时候张小红和李平来帮忙，还开玩笑说是鸟枪换炮了，以后看他们要做大做强。 有了店面，当然要尽量利用起来。除了水果，还卖点其他的东西，烟酒茶营养品鲜花都有，看望病人送礼这些都少不了。 王大勇他们的生意也算渐渐好起来了，不过所投入的时间和精力更是不少。 张小红知道王大勇每天天不亮就要去批发市场进货，回来还要忙着开店，上货， 李梅在家里煮好早饭吃了，再给他送早饭来，然后两口子一起忙碌到快中午，刘梅又回家做午饭，然后把午饭带到店里来两口子一起吃。 王大勇也就中午这会可以迷瞪一会。 下午，刘梅守店，王大勇则蹬着三轮拉着水果当流动商贩，小区门口，其他医院门口，学校门口都是他打游击的地方，直到天黑了才回来，晚上还要守店到十一点才打烊。 第二天又重复这样的过程。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365天没有休息会节假日。 跟小红一边麻溜的帮着刘梅插花一边跟她拉着家常。 刘梅是张小红同学刘静的妹妹，刘静在城区人民医院骨伤科当护士长。 “你姐今天上班吗？” “上。你找她有事，那快去吧。” 等会去，也没什么大事，就我们初中同学建了个群，我来通知一下大勇和你姐还有何秀丽，让他们回归班集体，呵呵。 小红姐，你们可真好，中学同学还能联系上，我都不知道上哪找组织去。 秀丽姐也在，今天早上还来帮我们摆摊呢。 “她在医院里干得还习惯吧！” “行，活不算累，关键是灵活，11点就可以回去做饭了。下午再来，晚上又不用晚上夜班，就是工资低一点。” 何秀丽也是班上的同学，以前在织造印染厂上班，后来下岗了，自谋出路。 当时张小红听说了还要她去春晖服装厂，毕竟是同行业，何秀丽也是熟练工，去就能上手，比招新人更好。而且春晖厂的工资待遇也不低。 但是何秀丽说工业园区太远了，中午不能回来，而且还要上夜班，她家里有孩子要照顾，要给孩子做饭，自己只想找个离家近的，工资低点都无所谓。 不过她还是谢谢老同学出手相助。 张小红理解何秀丽的难处。 她可以照顾何秀丽，安排她不用上夜班，但是工业园区距离市区是七八公里，不可能天天回家做饭，这的确是一个硬伤，此事就只好作罢。 后来在城区医院当清洁工这还是刘静给她找的。 当清洁工说出去有些不好听，工资也不高，但是比较灵活干完自己份内的工作，提前走一点也没有关系，这方便何秀丽回去给孩子做饭。 对于现在的何秀丽来说，孩子就是她的一切。 想到这里张小红不由得叹了口气，唉，这也是个苦命的人。 所以她觉得跟何秀丽比起来，她应该知足。 这边的王大勇睡得并不踏实，听见了说话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哟，是小红来了。” “唉，大勇，把你吵醒了吧？我们说话没注意，说着说着嗓门嗓门就大起来。” 王大勇站起来，“没事儿，每天眯瞪这一会儿就行了。 “小红你可有些时候没来了，李哥好吗？” “厂里最近是比较忙一点，刚刚接了一个外贸大单，赶货呢。” “忙好啊，有效益呀，你说这春晖在刘明辉手里咋就这么火呢？以前那些都是吃干饭的，把刘明辉挤走了，把春晖搞垮了，结果没几年刘明辉又杀回来了把春晖厂收购了。” 张小红：“翻什么老黄历呀。” 刘梅：“这就叫有本事的人在哪都有本事，不怕挤兑。” 王大勇：“小红，你想吃啥水果我给你削。” 刘梅：“哎呀，你看我光顾着在这里忙活了，也没给小红姐倒水拿水果。大勇，赶紧地，把冰柜里冰镇的西瓜拿出来。” 王大勇：“对，对，刚刚好，又甜又沙，保准甜到心里头。” 乐呵呵地去拿西瓜了。 “是什么甜到心里头呀。有没有我的份？” 门外传来一个悦耳的女声。 张小红抬头看：“呀，秀丽，说曹操曹操就到。” 何秀丽擦着脸上的汗水，“小红，你这大忙人怎么有空到这里来？” “嘿嘿……快进来，今天我可是带着任务来的。” 何秀丽进来，王大勇把切好的西瓜端了出来，“小红，秀丽快去洗洗手吃西瓜。” “嘿嘿，今天有口福了。” “你哪天没有口福。” 何秀丽每天都要到王大勇的水果店来打个转转，有时候一天还来好几次。 所以跟王大勇和刘梅熟得很。 何秀丽拉着张小红去里面的洗手间洗手。 然后出来拿起西瓜吃起来。 “梅梅，我不客气了哈。” “看你说的，吃吧吃吧，管够，看你能吃多少。” “有同学卖吃的真好，不缺水果吃，小红做服装的，不缺衣服穿。” “看你说的，难道你没穿衣没吃饭？” 说完这话张小红就有些后悔了。她怕戳到何秀丽道痛处。 何秀丽道：“嘿嘿，是我说错，罚我，罚我再吃一块西瓜。” 伸手又拿一块。 见何秀丽并不以为意，张小红放下心来，连忙说道：“我也要吃一块，有水果大亨在这里，不吃白不吃。” 哈哈哈哈…… 等吃完西瓜，洗干净手，张小红拿出手机说道：“你们现在都有玩微信吧？” “看你说的，店里都用微信支付宝收款呢，方便快捷又不找零。好多新鲜事物出来我们不学着就要奥特了。” 何秀丽也说道：“我女儿教我的，我们清洁工大婶都会我们平时联系都用微信呢。这也叫与时俱进。” “那好，来来来，把你们微信打开，加入到同学群里来。” “什么同学群？” “初88级1班同学群。” “什么时候建的群？” “就这两天。群主是李小米，我也是陈丽丽把我请进去的。” 张小红简单地说了一下情况，“班长可说了，要让咱们班四十个同学都联系上呢，我也就知道你们几个，你们要有其他人的消息，赶紧也都找进来。” 王大勇：“现在群里有多少人啊！” 张小红：“加你俩十个了，一会我还去找刘静就十一个了。呵呵，现在科技网络这么发达，要找人还不容易。” 何秀丽：“都有哪几个，好多人恐怕都认不出来了吧？我…我有联系的也就你们几个人，其他的也不知道。” 张小红噼噼啪啪上说了八个人的名字。 一旁的刘梅问道：“那个杨为民是不是lm地产的老总？” “就是他。他跟陈丽丽是两口子，同学中唯一的一对。绝对是国宝级，哈哈。” 第二十七章 刘梅：“没想到他跟你们还是同学啊！誒，王大勇，咋没听你说起过呀？” 王大勇说道：“这有什么好说的。那上学的时候虽然是同学，几十年过去了，也没联系。谁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个。” 刘梅：“合着小红姐今天不来，我都一直蒙在鼓里，王大勇你是不是傻呀你？” 张小红和何秀丽面面相觑：这是什么状况？ 刘梅：“看看你这个……诶，我说你个王大勇。我们家买的房子不就是他们公司开发的吗？你不去找找他让他批个条子，给我们一个内部价，那一套房子算下来少说也得省好几万吧。 别的事儿咱找不着他。可这房子的事儿出在你同学手里，你都不去？那可都是真金白银呀。” 张小红：“大勇，你们买新房子了，这是好事呀。” 刘梅：“之前去看了，交了定金，还没签合同呢，这不为儿子打算的吗，谁叫我们养的是建设银行，还是你们好，都是招商银行。” 张小红和何秀丽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 这刘梅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嘴碎。 王大勇：“你胡说什么呢？什么建设银行，招商银行？” 刘梅忙改口道：“哎呀，看我说哪去了，儿女都一样，都是爹妈的心头肉。这不我们想着孩子大了以后得成家立业吧，所以就想着嗯先给他按揭一套房子，我们给他付个首付，剩下的就他自己去供。选来选去就选中了lm集团新开发的江湾一号，我是不知道那个老板是你们的同学，我要早知道……” 王大勇：“早知道你要干啥？” “早知道我就去找他让他给我们优惠优惠呗…” 王大勇：“你好大的面子，好有能耐。人家知道你是哪根葱，哪根蒜？” “嘿，他不知道我可他知道你呀，你是他的同学吧？你的面子不够，那不还有我姐吗？我姐也是他同班同学呀，对吧？这点面子他总要给的吧！就算以前他记不得你了，现在你们都在一个群里了，以后有联系了，你跟他说说总可以的吧？” 张小红和何秀丽算是听明白了刘梅的意思。 “我不说。” 王大勇把头扭向一边。 “人家可是房地产的大款，你以为那么好说话，这么多年了，谁还认识谁呀，谁知道我这个卖水果的。” 张小红：“大勇，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干嘛妄自菲薄，卖水果的怎么了，不也是凭劳动凭本事吃饭嘛。” 何秀丽：“就是。照你这么说，那我不是更应该躲着连人都不见。” 王大勇：“哎呀，秀丽你别想歪了，我就随口一说。” 刘梅：“你看看你说的什么话。能有跟钱过不去的吗？说几句话怎么了？那就能少几万块了。对吧，小红姐，秀丽姐。你们说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哎，王大勇，我说你傻你还真的犯傻了？” 何秀丽：“梅梅，你别说了，大勇他也是有好多年没见着杨为民了，这一时之间也不好开口吧。” 刘梅：“怎么，这杨为民很不讲情面吗？” 张小红：“那倒不是，我跟他两口子还算熟悉，以前陈丽丽跟我还都是春晖厂的，要不，我去跟丽丽说说，看能不能优惠一下。” “那先谢谢你啊小红姐。” 王大勇：“说什么说，小红你不用去。” 张小红：“大勇，你这就不对了，这能不能少还不定呢，我去问问也不会少块肉，他杨为民能够少下来他自然会优惠，不能少也勉强不了他，这事你就甭管了，交给我。” 张小红一直是个很热心的人。 “行了，先不啰嗦了。你俩赶紧进群去。来，来，来，加上加上。对了，把你们的名字改成真实姓名，用自己照片作头像，这样方便大家认识。” 王大勇和何秀丽进群了。 张小红拿起手机直接语音：“各位同学，各位同学，我找着王大勇和何秀丽了，欢迎他们进群。咱们的队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壮大，呵呵呵呵，现在科技网络这么发达，要找人还不容易。我相信要不了多久咱班同学就能聚齐。” 李小米马上冒泡了：欢迎大勇同学和秀丽同学，欢迎你们回到这个班集体。” “文娱委员，你好，你好。” 因为都要上班就简单聊了几句，打了个招呼。 张小红：“就这样吧，我去找刘静，你们也都各自忙去吧，随时关注到群里的消息就行了。” 何秀丽：“我也该进去上班了，小红，我和你一起走。” 两人从水果店里出来，一边往医院里走一边谈论。 何秀丽：“大勇，还是老样子，脾气倔。” 张小红：“如果换作是你，你会去找人吗？” 张小红，小心的没有用求人两个字。 何秀丽：“如果是为了媛媛，我会去的。” 媛媛是何秀丽的女儿。 张小红想到一句话：为母则刚。 正是因为孩子，何秀丽才没有被压垮。今天还能站在这里和她好好说话。 她是很佩服何秀丽的。 如果…… 张小红不想再想下去了。 连忙说道：“那不就结了，王大勇只要想到是为了儿子为了儿子为了儿子为了儿子，去找找关系又有什么呢？ 在杨为民来说，那是他的权利。 在王大勇来说，他也损失不了什么。 不是有句话说，同学之间的关系就是拿来用的嘛。 哼，他杨为民有那个机会给我们用，那是他的荣幸。” “小红，你可真敢说。” “有什么不敢，你还记得我们以前叫他什么吗？” “杨白劳。” “哈哈，我现在依然敢叫他杨白劳。” 何秀丽：“你是张大侠嘛，当然厉害。” 张小红以前有个外号叫大侠。 俩人说说笑笑地进了住院大楼的电梯。 刘静在五楼的骨伤科当护士长，何秀丽也在骨伤科当保洁，这还多亏刘静帮忙。 张小红还是第一次到医院来找刘静。 何秀丽把她带到护士站，在那里没有看到刘静，听护士说她在医生办公室开会，就把她带到护士长办公室，让她在这里等着，她去上班了。 “去吧，去吧，去忙你的吧，我坐这等刘静。” 何秀丽走了。 张小红打量这个小房间。 里面很整洁。进门靠墙有一个洗手池，然后靠窗户是一张办公桌，上面有电脑和一些文件资料，都放得整整齐齐，桌子上还摆着两盅小多肉。里边靠墙有一个不高的铁皮柜，柜子上面有一个置物架，上面放着几盆大一点的盆栽，有绿萝，还有文竹等等，张小红也叫不出名字。给这个单调狭小的空间增添了许多生气。 看来刘静的习惯还是没变呀，还是喜欢养花花草草。 第二十八章 记得初中有一年暑假，她和李小米，陈丽丽，何秀丽去过刘静家里，那时她家住在一个老式的院子里，中间有一个天井，天井里有水池假山，天井周围还有一圈花坛，种着各种各样的花草。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在天井里，一点都不闷热，反而有一种别样的宁静。特别是闻着那些花香，很是让人心旷神怡。 张小红对花草没有研究，好多都不认识更别说叫出名字了，只知道很好看，漂亮。 那时候的她最喜欢看的是武侠小说，你要让她说出武林几大门派，什么郭靖黄蓉，杨过小龙女，乔峰，阿紫，这些她是说得头头是道。 而李小米和陈丽丽，何秀丽对于刘静能够说出这么多花的名字，简直佩服得不得了。 时不时地听到她们的惊呼声。 张小红一边拿根小棍拨弄着假山池子里的红鲤鱼一边腹诽：这有什么了不起。我还会倒立呢？ 其他几个女同学明显对倒立不感兴趣，她们感兴趣的是花花草草。 那白色的开得有小孩拳头大的是栀子花，刘静给每人摘了一朵含苞待放的别在衣服扣眼里。 “好香啊。” “这个是茉莉花，我知道。”张小红终于发现一种她认识的了。 那一串串粉红色的大红色的花朵像一个个小铃铛的是什么花？ 刘静说：“这是凤仙花。又叫指甲花，因为可以用它来染红指甲。” 当刘静说她可以用凤仙花给大家染指甲的时候，哇塞，那气氛达到了空前的热烈。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刘静指挥着几个女同学帮忙采摘凤仙花。 摘下来的指甲花被放在一个石头擂钵里，一点点一点地擂成花浆，然后刘静拿了棉签，小心翼翼地教女孩子们往指甲上涂抹。 刘静在帮陈丽丽涂。 李小米在给何秀丽图涂。 张小红看见陈丽丽李小米等人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哼，有那么夸张吗？不就是涂个指甲吗？ 拿起棉签刷刷的就往自己的指甲上涂抹。 还别说，涂上去没多久，指甲就粉红粉红的，还挺好看，闻上去还有一股淡淡的花香。 几个女孩子涂完指甲，还涂了嘴唇儿，然后一个个相互看着对方哈哈大笑。 张小红觉得这是这辈子涂过的最好的指甲油。 以后她再没有涂过指甲，她的工作不适合留长指甲也不适合涂指甲油。 而且她觉得指甲油有一股怪味，远远比不上凤仙花的味道。 厂里的老总黄敏给她从国外带回来一套化妆品，她都送人了。 后来刘静的爷爷还拿出照相机给她们照了好几张合影，还笑称她们是五朵金花。 照片洗出来后，刘静给她们每个人都送了留作纪念。 张小红的不知道搬家的时候到哪去了。那天问问丽丽，看她的还在不在，找出来看看，现在有那个技术可以再洗几张。 呵呵，想到这里，张小红就忍不住笑起来。 “笑什么呢？” 刘静进来了。 “你这么快就开完会了？” “也就是上班前的例会，就一会。” 张小红打量着刘静，头发盘在脑后用一个发夹网兜夹住，戴着护士帽，穿着一身淡蓝色的护士职业装，胸前的口袋上别着一只计时表。 修了眉毛脸上画着淡妆涂了口红。 “好一个干练整洁，精致的职业丽人。” “你这是夸我呢，还是夸我呢？” “当然是夸你。好歹也是五朵金花之一呀。” “呵呵，五朵金花，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你还记得？” “刚刚想起的。” 张小红实话实说：“刚才想起了你家的院子，假山花园还有老照片，五朵金花。所以忍不住笑。你们是金花，我最多算是狗尾巴草。” “呵呵，狗尾巴草也要开花。我以为你早就忘了呢。那个时候真是单纯又无忧无虑…” “怎么会呢？记忆深刻，只不过我不善于表达，只能埋藏在心里，默默地想。” “说的也是，有什么好显摆的。我们五朵金花一个都没上大学。” 这是硬伤。 初中毕业以后，李小米考了师范学校。你和陈丽丽上了技校。我奉命去读了卫校。何秀丽直接顶了班，比我们都早参加工作，五朵金花各奔东西。我们五个当中，就李小米还算得上半个知识分子。” 张小红知道刘静一直希望上大学，可是高考还是落榜了，于是就只好选择读卫校。她妈妈是医院里的，出来好分配工作。 刘静落榜的时候大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那时候张小红和陈丽丽已经工作一年多了。她们读的技校就是学习理论知识一年，实习半年，然后分配就进厂，在实践中锻炼自己。 张小红：“读卫校也没什么不好，反正每个人到后来都要参加工作进单位的。你看我们，都已经领了一年多工资了，能够自己挣钱的感觉还是不错的，对吧，丽丽。” 陈丽丽蹬她一眼：“你倒是想得开。” 张小红心里想：不想开又怎样呢？ 她其实也想上高中考大学，可是家里不允许啊，她爸爸生病去世，家里就靠妈妈一个人在街道企业挣工资养活她和两个弟弟呢，所以妈妈要求她初中毕业赶紧读技校参加工作，好帮着分担一下家庭负担，两个弟弟还小呢，还要读书。妈妈说女娃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读到大学了还不是一样工作嫁人，还不如早点挣钱。 她有什么办法呢？ 这就是命。 她张小红只能老实认命。 那个年代的人都是这种想法，找个稳定的工作是第一要务，包括考大学，最终目的也是为了找个铁饭碗，只不过大学出来就是干部编制和待遇。是一般的大专生中专生和技校生望尘莫及的。 张小红自问不能改变命运，那就老老实实地工作挣钱养家糊口吧。 所以她是想开了。 刘静最后还是去读卫校了。 这之后就少了联系，主要是刘静读书在外地。毕业后虽然回了宁城，但是来往并不多。 刘静走了，李小米又毕业回来了。 而等刘静毕业回来后，陈丽丽又离开了春晖厂下海经商了。 那几年变化挺快的，让人都有点看不过来，适应不了。 所以她们几个也是各忙各的，难得聚齐。 刘静打破沉默：“今天你来有什么要事？” 张小红：“传达群主指示，邀请你进入初88级1班同学群。” “同学群？谁建的？” “李小米。” “她可真够闲的。我这一天到晚忙得脚不沾地，哪有时间看微信呀。” 刘静明显兴趣不高。 “也不是要你天天时时刻刻盯着呀，就是一联系同学的纽带，大家初中毕业有三十年了，相互间加强联系嘛。你加上吧，知道你是大忙人，工作也辛苦，下班有空的时候来看看，没空你就潜水，以后群里有啥活动有啥重大事件我负责单独通知你，怎么样？” 见刘静还是不置可否的样子，张小红又道：“班长可说了，希望我们班四十个人一个不落都在群里。你可是我们五朵金花之首，缺你不可哟。” “刘建国也进群了？” “进了。我们那天在群里发言热烈……” “护士长，护士长，周主任让你赶紧去呢…” 刘静对张小红说道：“行了，我知道了，晚上下班我再联系你。” 说完匆匆忙忙出去了。 第二十九章 张小红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又漫无目的地走到了步行街。 今天难得出来就好好逛逛。 平时总是两点一线，从家里到厂里，从厂里到家里，就算休息那天都习惯窝在家里或者去看看老妈，偶尔出来逛也是晚饭后出来遛个弯，这样大白天逛步行街的时间很少。好像上了年纪了就没有逛街和购买的欲望了。 呵呵，上了年纪了。 张小红自嘲地笑笑，要老妈听到这话准保又要数落她——你还早得很呢。 经过一栋高楼，张小红知道刘静以前的家就在这附近， 现在早就没影了。老房子早就被高楼大厦代替了。 但是步行街永远是宁城最热闹的地方。 这不，前面黄果树下又围了一群人，看什么热闹呢？ 张小红好奇地挤进去，看到一群穿着古装的年轻人在黄果树下摆着各种造型。 女的花纸伞，团扇，娉婷婀娜，作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状，男的刀刀剑剑，长身玉立，潇洒倜傥，犹如侠客。 周围的照相机摄像机长枪短炮对着他们一阵猛拍。 “这是在干什么？拍戏吗？” “走秀呢？汉服秀。大妈你没见过。” 旁边一小姑娘抢着说道。 她也挽着两个发髻，穿着古装，活泼俏皮的样子。 大妈？ 呵呵，可不是吗？ 自己奔五的人了，是该叫大妈了。 不过张小红此刻毫不介意 她完全被眼前的汉服秀吸引住了。 “还可以这样穿？” “怎么不可以？这些都是自己购买的，今天穿出来秀一秀。” 还有不少的人穿着汉服从不同的地方走来，加入到走秀的队伍里。 旁边一老太太：“这样穿着在大街上走。不怕人笑话吗？” “笑？有什么好笑的，这不是很美吗？只有不懂得欣赏的人才觉得好笑。” 小姑娘伶牙俐齿。 “哦。” 张小红觉得自己真的要奥特了。 不服老真的不行啊。 电话响了，“喂，张小红，你干嘛呢，在看什么热闹？看得眼珠子都拔不出来了。” 是陈丽丽。 “你怎么知道我在看热闹？” “我盯你半天了，你没感觉背脊发凉吗？” “大白天的，我发什么凉，又没做亏心事。” 张小红一边说话一边转头四处张望。 “这呢……你左手边的楼上，阳光丽人美容会所。” 张小红看见了陈丽丽正在二楼上靠窗的位置冲她招手呢。 “快上来。” 张小红挤出人群。 一会儿俩人就坐在靠窗边位置喝茶聊天了。 阳光丽人美容会所除了做美容美发形体健身一系列外，还有自己的茶楼免费提供给会员们。 陈丽丽是这里的老会员。刚才做完美容出来就坐在这个靠窗的位置喝茶，正好看到下面的汉服秀，还有人群中的张小红。 下面的表演还在继续表演。 张小红：“看到他们我就想起我们那个时候，想起我们厂的模特队。丽丽，你那时候可是模特队的一枝花。” “啊，都什么时候的事了？你看看他们那才是真正的花朵呀。人家都是老太婆了。” 张小红看看陈丽丽刚刚做了美容出来的脸，白里透红，油光水滑。 自己跟她一样大可看上去比她老了十岁。自己才是老太婆了，刚才小姑娘喊自己大妈一点都不冤。 “看我干什么我脸上又没有花。” “保养跟没保养，还是有区别的。” “那你要不要去做一个spa，我有贵宾卡，免费。” 张小红连忙摇头，“你饶了我吧。我才不去，我就这样自然优雅的老去。” 陈丽丽：“切，自然老去我看有，优雅就谈不上了。” 张小红对陈丽丽的话不以为意，“行，知道你是最优雅的行了吧。我哪能跟你比，天生劳碌命，还是大老粗，只能自然老去。” 陈丽丽：“好了，越说越离谱了，喝茶喝茶。” 端起杯子。 张小红喝了一口说道：“那我说正事，我刚才去找了王大勇，还有何秀丽和刘静，邀请他们进群。大勇和秀丽已经进群了……” “呀，他们进来了，我刚才没看微信还不知道呢？这下群里又多了三个人。” “刘静还没呢，她正忙着，说下班后再联系。” 张小红没有说刘静对于进群的事情有些犹豫，把话题转到王大勇身上。 “大勇两口子辛辛苦苦攒了点钱，要给儿子买房子，你知道吧，好巧不巧的就看中了你们的江湾一号，我来替他们问问你，你问问你家杨为民，看能不能给他们一个内部的优惠价格。” “你怎么不自己跟他说，你又不是没他的电话，怎么，你也不敢跟他开口吗？还是觉得抹不开面子？你可是连杨白劳都敢喊的，这会倒怂了。” “我有什么不敢的，有什么抹不开面子，我又不是为我自己，好不？他要惹你生气照样喊他杨白劳。呵呵，不过人家好歹也是成功人士，有身份有地位，是要给面子呀。不过，不是给他，是给你。 再说，我先跟你通气，也是对他的尊重，万一不行，也不用当面直接拒绝，大家同学不用尴尬。对吧？” “看不出你这个大侠还有点小心思。谢谢你看得起我，给我面子。” 陈丽丽知道张小红对杨为民一直都有一点成见，只不过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不显出来而已。当然陈丽丽也知道张小红是完全为自己好，所以她也没怪张小红，睡着时间的流逝，这点成见应该会越来越淡吧。 陈丽丽：“有什么尴尬的，大家都是同学，能帮就帮呗，不能也不用勉强，话说清楚还是同学，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 “行，看着你这么给面子的份上，我就先去问问。我估摸着行，他们公司里是有一个内部价。” “他们公司？不是你们公司吗？” “顺嘴一说，你别咬字眼子，我又不参与公司的经营管理。” 张小红：“我说，你这儿子去上大学去了，你也不用当家庭主妇了，有没有想过去你家公司上班。” “没想过，去了人家还以为我是去当监工的。纯粹是找不自在。” “那你就没想干点别的。” “干什么？你对做生意有兴趣了，如果你要来投一股的话，我可以考虑重出江湖。” 张小红：“开玩笑吧，你们都是属于千万级别的人了，还在乎那点本钱。我那两个小钱还是留给我女儿做嫁妆呢，可经不起折腾。” 陈丽丽：“看看，看看，就知道你是没追求的人，说什么呢？你就这么不看好我，交给我，我把嫁妆给你变两份三份。” “算了吧，我们还是老老实实挣点辛苦钱，有多少花多少，注定发不了财。” “你说什么话，合着我们的钱就不是辛辛苦苦赚来的。你看看你这前怕狼后怕虎的样子，真是堕了你张大侠的威名。” 第三十章 张小红想起当初陈丽丽下海的时候，希望张小红出来跟她一起干，但是张小红没有答应。 陈丽丽也是这样笑她：你怕什么呢？你不是自称为张大侠吗？现在连这点勇气都没有。 张小红叹口气说：“我自称大侠那是因为在现实生活中我不能为所欲为。只能在书中去寻找寄托，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一个大侠，行走江湖快意人生。但是现实中这永远不可能。你知道我家里的情况，我爸爸生病去世，我妈就一街道企业的临时工，我在家里是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在读书，这好不容易我毕业了工作稳定能够减轻家里的负担了，你要我丢了铁饭碗去下海经商？想想根本不可能。还有我妈的那个暴脾气，如果知道了，她非得把我的腿打断了不可。所以还是算了吧，我就在厂里好好干。 张小红有留在厂里的理由，而陈丽丽却必须离开春晖厂，她已经在厂里待不下去了。 在她们进厂三年后，春晖厂长在刘厂长的带领下，效益持续增长，工人们领奖金都领得笑。 那个时候除了机械厂比春晖厂好，其他厂都比不上。 机械厂也是抓住机遇因为生产农用车，喔呀，为了买一台农用车去跑运输，好多人是找关系的找关系，大半夜的排队等着提车，火爆得不得了。 这两个厂是宁城效益最好的单位。 连带着机械厂的小伙子和春晖厂的姑娘们都翘了起来。 找对象男的找机械厂的，女的找春晖厂里。 张小红就是那时候跟机械厂的李平对上象的。 三年后，刘厂长调走了。 有人说刘厂长是调到局里去了， 还有的说是去另外一个县城挽救一个厂去了。 还有人说是有人眼红了，想来分胜利果实，所以把刘明辉厂长挤走了。 这些议论好像跟陈丽丽和张小红这些年轻女工没有关系，她们反正是挣工资吃饭， 厂里换谁当厂长都无所谓。 当时他们的想法多天真，一个好的领导和一个没有能力的领导来决定一个厂的命运，完全是两回事。只是当时他们还年轻，根本没有认识到这个问题。 新厂长依旧有三板斧砍下来。 首当其冲的就是人事上的变动。 任用他自己的一帮亲信，春晖厂原来重要岗位上的干部大部分都下来坐冷板凳。 这其中就包括陈丽丽的舅舅，说他担任销售科长期间不知道收了多少礼，贪污了多少钱等等。 舅舅被停止，接受调查，同时被牵连的还有陈丽丽，因为都说陈丽丽是依靠舅舅的关系才进来的，在这中间也不清不楚，肯定也分了不少好处等等。 这一盆脏水破下来，陈丽丽都已经懵了。 她还是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那经历过这些阵仗？ 舅舅收没收礼，贪没贪污她不知道，可自己却是清清白白的，自己到春晖厂是学校分配的。从分配到厂里来，虽然说到销售课是占了舅舅的一点光，但是自问自己工作勤勤恳恳从来没有叫苦叫累。认真真完成领导交给的任务。是完全有能力胜任这份工作的，而且自己根本就不知道收礼贪污是怎么回事。 陈丽丽遭遇了人生第一次打击。 她觉得在厂里都抬不起头来，于是请了假躲在家里。 还好李小米和张小红有空就来陪她。 李小米安慰她说相信她。 只不过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她受的是无妄之灾。要不了多久就会搞清楚的。 张小红天天给她当耳报神，汇报厂里发生的事情。 谁谁谁又遭了，谁谁谁又走了（辞职或调走） 最后听说黄敏也走了。 那天舅舅到家里来了，陈丽丽没出去，躲着屋里听舅舅和爸爸妈妈谈话。 舅舅不愿待在春晖厂，已经联系好了另外的单位调走。 从他们的谈话中，陈丽丽知道了，舅舅根本就没有那些所谓的罪名，只不过是一种手段，逼舅舅离开的手段而已，销售科长的位置是要留给新厂长的人。他走了，新厂长自然也就不用为难他了。 舅舅说：丽丽如果不想再待在春晖厂，可以考虑去另外的单位。 舅舅当了这么多年的销售科长，也不是完全没有关系，从他停职接受检查也就一个星期时间，他就已经联系好了新的单位。丽丽可以跟着一起去。 陈丽丽从里面跑出来，“谢谢舅舅，我不跟你去。” “你还回春晖厂吗？虽然他们不至于对你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姑娘怎么样，但是…” “不，我也不回春晖厂了，我已经想好了，辞职，我不再进任何单位，，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眼色，也不用受制于人，我要下海经商，自己当老板，自己做主。” 妈妈说：“丽丽，别冲动。” 舅舅却道：“好，有志气。现在下海正是时候，舅舅要不是快要退休了，也要出来闯闯。以后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咱们把话说到这里，他也蹦哒不了多久，春晖厂迟早要被他们搞垮。与其等到那时还是早出来好。丽丽，舅舅支持你，有什么困难尽管给舅舅说。” 于是陈丽丽就递交了辞职报告。 当时她也给张小红说了，希望她也早点出来，一起打天下，但是张小红没有同意。 于是陈丽丽就一个人开始了创业之路，在电影院附近开了一家服装店。 服装店从筹备到开业李小米和张小红，何秀丽，刘静都没少来帮忙。 陈丽丽一个人跑到南边去进货的时候。店里面的装修整理布置都是其他四个人轮流抽时间来帮着完成的。 开业那天四个人又邀请了自己的同事朋友好姐妹来捧场，人气是满满的。 陈丽丽进的货都是新款，在宁城都是独一无二的。很是吸引年轻人，再加上李小米借调到歌舞团后，经常带同事来选衣服，那些同事都是走在前沿的，引领着宁城的时尚潮流，别人不敢穿的，他们敢穿，别人没见过的，他们已经穿出来了。 所以陈丽丽开业后生意一直很好，再加上时代变化，越来越多的人追求并注重衣着的讲究和品味，所以她的店经常是顾客盈门。 舅舅说的下海正是时候，果然没有说错。陈丽丽真的是觉得赶上了好时候。 后来真的被舅舅说中了，春晖厂被搞垮了。 不过那时候陈丽丽的生意已经做上了正轨。整天忙的脚不沾地，经常不在宁城，这个消息还是张小红告诉她的。 …………新来的厂长对业务一窍不通，只知道任人唯亲，吃吃喝喝，躺在前任的基础上吃老本，不思进取。 一个没有长远规划没有创新的企业是活不长的。 不进则退，直至被市场完全淘汰。 春晖厂开始走下坡路，最后工人连工资都发不起，弄得怨声载道。 最后只能宣布破产。 第三十一章 刘建国下班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打算去看看老父亲。 他单位在西山路，和老城隔着一条渠河，刘建国从教育局出来，沿着渠河边走了不多远就上了河上的铁桥。 渠河是五十年代开凿的一条人工河，是宁城人民的饮用水源。 这些年宁城在环境保护和治理上面下了不少功夫，渠河两岸栽种树木花草，渠河也被隔离网围住，上面爬满蔷薇花和金银花。渠河岸边修建了供市民休闲散步的栈道，渠河两岸环境优美，空气清新。早晨傍晚跑步散步遛弯的人都很多。 刘建国一个人沿着河边栈道往纺织厂方向走去。 纺织厂就在老城区的边上，和渠河就隔着一路公路。 刘建国一边走一边欣赏着沿河的风景。时不时地和一些老人，放学的孩子擦肩而过。 如果李英还在的话，这个时候应该是两个人漫步，一起回去看望老人。 夫妻双双把家还。 可惜…… 唉？ 不想那么多了。 刘建国抛开这个念头，加快了步伐。 前面就是纺织厂的厂区西大门，也就是俗称的后门。 纺织厂的正门是东大门，在城区里面。 纺织厂曾经是宁城最大的国有企业，有好几千人，占地宽广，厂房林立，分生产区和生活区两大部分。 从东大门走到西大门都要用二十分钟。 刘建国穿过马路，走到纺织厂的西大门口，那烫金的厂名已经蒙上了厚厚的灰尘，门口站着两个保安，无所事事，看着马路上的车辆闲聊。 厂里面静悄悄的。树木高大显得森然。 不像以往，隔着多远就能听见轰隆隆的机器声，厂门口也是车辆不断地进进出出送货来，运货出。 而现在纺织厂已经搬迁到八公里以外的工业园区去了，这里已经空闲下来，等着房地产开发公司来进行改造。 宁城这些年发展挺快变化也挺大的，老城区的这些企业都陆陆续续搬迁出去了，纺织厂算是最后的一批了。 所有的工厂都搬出了老城区，一个远离工业污染，更加适合居家生活的新的宁城正在逐步的建成。 生活在这样的城市，环境是优美的，生活也是美好的。 刘建国不由得想起一句歌词：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 看看西山公园方向的夕阳。 对啊，充满阳光，哪怕是夕阳也是最绚丽的。 刘建国走过纺织厂的西大门，宿舍区还在前面。 再往前走了差不多五百米米右转有一条街道，纺织厂宿舍的侧门就在这条街上。 宿舍正门跟厂区东大门在一个方向，走正门的话要绕到老城区去，刘建国从河对岸过来这个方向走侧门最方便。 刘建国在侧门旁边的超市买了两瓶酒，又买了一兜水果拎在手上进了侧门。 纺织厂的宿舍区也很大。 几十栋新旧不一的楼房组成了一个巨大的院落。 里面地形错综复杂，道路纵横交错，不熟悉的人很容易迷路。 靠近侧门这边是最后几栋集资建房，现在也已经很旧了。 越往里走房子越久越陈旧。 跟现在新修建的那些小区比起来，这里显得古朴而幽深。 刘建国以前的家就在最里面那几栋。那是厂里最先修的红砖楼房，一套也就三十几个平方，厨房是阳台搭建的，卫生间在外面楼梯间，和隔壁一家一个。 这在那时候算是好的了。 还有条件更差的集体宿舍，厕所是共用的，一层楼就一个男厕一个女厕，经常上厕所像打仗一样。 不过这里对小时候的刘建国来说是乐园。 宿舍大，小孩子就多，一到放假的时候，满宿舍就看见孩子在跑，那些老太爷老太太要是坐在大榕树下乘凉聊天，就看见一会儿一群孩子呼啦啦跑过去，一会儿又看见另外一群孩子呼啦啦跑过来，爬树上房，折花捉虫，弄得鸡飞狗跳。成了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讨人嫌的熊孩子。 宿舍大院里玩腻了，就结伴跑到渠河边去玩。那时候渠河还没有被围上，有一架铁桥通往河对岸。 夏天到渠河里游泳的人很多，那些大一点的孩子就拿个轮胎扔河里，趴在上面学狗刨，学着学着就会了，还有的趴在轮胎上顺水漂流。据说最远的漂到过渠河的尽头，那里有一个小型的水电站，然后河水汇入江里。 刘建国是不敢漂这么远的，他最多从河这边游到对岸。 两岸还有大片的农田。 渠河对面就是农场。 那里又是孩子们的另外一个乐园。 果园里，农田里都可以待一整天，乐此不彼。 逮青蛙，抓蚱蜢，掰玉米，摘果子都是他们干过的 事情。 夏天的桃子梨子西瓜，秋天的花生，红橘，柚子，没少被他们祸祸。 曾经有跑得慢的被农场的员工抓到，送到宿舍里站了一溜，让各自的爹妈来领人，那天晚上，好多人家里都添了一道竹笋炒肉的菜，哈哈哈哈。 第二天有人一瘸一拐地出来，照样往河边跑，只是暂时不敢去农场了。 刘建国从来没有被抓住过，不是他跑得快，是他很有分寸，果子没熟的时候，他不会去碰，果子熟了，基本上也就点到为止，出手迅速摘两个就闪人，找一个僻静的地方一边慢慢品尝，一边欣赏其他人被捉拿的场面，谁叫你们心太大，这个也想要，那个也很好，贪心不足蛇吞象，不知不觉就误入果园深处，然后……哈哈，没有然后。 更多的时候，刘建国是在稻田里摸鱼，田里的鲫鱼大的有巴掌那么大，小的也有二指宽。 捉几条鱼用枝条从鱼鳃穿过拎着回去，拿给爹妈熬鱼汤或者做豆瓣鲫鱼，还能得到夸奖。看人家建国娃儿，就从来不给家里惹祸，还能抓鱼回来改善生活，你娃学着点。 胡伟就是那时候跟刘建国走得近的，两个人都是纺织厂的子弟，又在一个班，自然而然就经常在一起了。 还有就是捉螃蟹，螃蟹没有多少肉，不用拿回家，几个人就在岸边烤来吃，考得半生不熟，有盐莫味也吃得津津有味。 有一次胡伟还从家里拿了两节香肠出来，于是大家决定烤竹筒肉吃。 几个人在河边上砍了一根竹子，再分成节，把香肠胡乱切成片，又去地里拔了个萝卜和小葱，洗干净，萝卜切片，小葱切断，然后一片香肠一片萝卜一点葱花这样依次往竹筒里塞，塞得差不多了，就把萝卜叶子卷吧卷吧堵住竹筒口，然后开始挖一个土坑，把几根竹筒放坑里，然后在上面烧火。 要不了多久，竹筒肉就烤好了。 拿开堵口子的萝卜叶，一股香味扑鼻而来，香肠就不说了，而萝卜吸取了香肠的盐味和油脂再加上小葱的清香各外多汁鲜嫩。 这绝对是刘建国吃过最好的竹筒烤肉。没有之一。 嘶…… 想到这里刘建国嘴里不由得开始分泌唾液了。 第三十二章 刘建国加快脚步在宿舍区穿行。 一路上遇到一些年纪长的老人跟他打招呼：“建国，回来了。” “建国，又来看你爸爸，快去吧，在大树底下看下棋呢。” 大树是指的那棵大黄果树，不知道有多少年头了，反正刘建国有记忆的时候，它就在那里。 树干的直径有一米多树冠的直径快有十米吧？枝叶繁茂，像撑在宿舍区的一把大伞。 厂里在树底下修了一圈石桌石凳，方便职工家属们在树底下休息乘凉。 闲暇时有人就在树下摆棋局对战，引得众多的人围观，再加上那些家属们在树底下打毛线纳鞋底摆八卦，小孩子们跑来跑去，黄果树下就成了宿舍区最热闹的地方。 刘建国的爸爸虽然是个臭棋篓子，但这不妨碍他在旁边围观，一有时间就会围着这里看半天。 刘建国走到黄果树下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己的父亲。父亲曾经高大的身影，已经有些驼背了，头发已经完全白了。这也难怪都70多的人了。 刘建国站在人群外面冲着父亲喊了一声：爸。 有几个老年人闻声回过头来看了一下，认出了刘建国。 而刘建国的父亲却一心盯着棋盘上，根本就没有听到刘建国的喊声。 “爸爸，爸爸……”刘建国又喊了两声。 “人老了，耳朵有点背。” 一个大爷说道，并顺手拉扯了刘建国爸爸一下。 “刘宝山，你儿子叫你呢。” 另外一位老大爷也说道：“别看了，快回去，你看你儿子给你买了好酒，今天晚上爷俩好好喝两盅。” 刘宝山挤出人群脸上乐开了花。 “建国，你回来了，走，家去。” 刘建国仔细的打量父亲。 有好几个月没过来看父亲了，父亲看上去精神还不错。 “爸，怎么样？身体还好吧！” 刘宝山拍拍胸脯。 “好着呢。能吃能喝能睡，能走能跳能动。呵呵。” 刘建国被父亲的话逗笑了。 跟着父亲回家上了三楼。 老爷子上楼并没有喘气，刘建国觉得父亲没有说假话，身体还挺硬朗的。 老爷子拿钥匙开门，刘建国看了看外面的卫生间，说道：“爸，你还是搬过去跟我一起住吧，这卫生间在外面也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几十年都习惯了。那种把卫生间修在卧室里的就好了？那污气浊气能排出去吗？对人体有害不？” “主要是现在你上了年纪了，晚上起夜还要走出来，我怕你摔着…” “我又不是动不了，晚上有灯，我还看得见。” 刘建国摇头，老爷子也有固执的一面。 刘宝山把门打开，刘建国跟着父亲进了屋，把酒放进柜子里，水果放在篮子里。 刘宝山：“看看，你买这些东西干啥？” 刘建国：“没事，我知道你一个人也喝不了多少，有空多请你的老哥们来坐坐喝一杯。还有，这水果你回头给隔壁周婶子送一些去。” 以前周婶子没少帮助刘建国家，从帮忙照顾刘李，到李英，没少出力。 这些刘建国都记着呢。 “唉，好多都不敢喝酒了，这样高那样高，上个月又走了两个老伙计……” 父亲这一代人，大的有八十几，小的也有七十了，而住在这个宿舍区的大部分都是老年人，年龄到那去了，有的说走就走了。 “我反正也想得开，该干嘛干嘛，最好是一觉就这么睡过去，也不给你添麻烦。” “爸，你还要看着刘李成家立业呢。” “那是那是…不说那丧气话，我争取活到带曾孙。” 说到宝贝孙子刘宝山就笑得合不拢嘴。 “刘李要放假了吧？” “打过电话了，过几天就回来，回来就到这里陪你。” 孙子刘李是刘宝山拉拔大的，爷孙俩感情好着呢。 “回来看看就行，不一定要在这住，还是回你那边方便些。你们也有这么久没见面了。” “爸，要不你就搬过去吧，咱们一家三口在一起，也省得刘李跑来跑去…” 刘建国还是希望老爹跟他住在一起，方便照顾。 上了年纪的老人一个人在家，万一有个什么意外之类的，谁知道呢？ 他看到过相关的新闻报道，说有独居老人一个人住，几天没有出门，等人家发现的时候已经在家里去世了。 刘宝山：“说到一家三口，我说一句，建国，刘李他妈妈走了这么多年，你也该考虑一下个人问题。” “爸，你怎么又扯我身上了。” “不说你说谁，以前刘李还小，怕娶个后妈对孩子不好，我也就没催你。现在是时候，刘李上大学了，过几年就要参加工作了，以后有自己的家庭生活，你也应该找个伴。” “爸，那你那时候为啥不再找一个？我可从来没反对。” “你个兔崽子，你爸能跟你比吗？爸就是一个大老粗，又没啥本事，工资又不高，还带着一个儿子，谁愿意找这样的。你就不一样，你是知识分子国家干部，儿子都上大学了，没有什么负担了，而且也还年轻，也是相貌堂堂，不说找个年龄相当的，找个年轻的也不是问题吧！现在那些小姑娘不都是喜欢大叔型吗？” 刘建国忍不住好笑，“爸，你连这个都知道？” “宿舍里听得多了，不知道也知道了。怎么样，要不要隔壁的周婶给你介绍一个？” 刘建国心说：爸，你还来真的了。 赶忙转移话题：“爸，咱们今晚吃什么？我饿了。家里有菜吗？没有的话我出去买点？” “你饿了，那我去做饭。冰箱里什么都有，不用去买了。” “爸，你坐着，我去。” 刘建国把父亲按在沙发上，自己去冰箱里看了看，里面果然什么都有，而且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刘建国拿了两根黄瓜，准备拍一个凉拌黄瓜。再拿俩鸡蛋和一个番茄，做一个番茄炒蛋。还有青菜叶子，一人煮一碗面，这就足够了。 刘建国刚刚把这些东西拿到厨房里，就听见有人敲门，又过来开门，是隔壁周婶，手里端着一盘煎饼。 “周婶。” “哟，建国回来了。这我今天煎的韭菜粑粑，给你爸端一盘尝一尝。” 周婶以前是织布车间的女工，说话嗓门大，到现在还是这个习惯。 “呀，真香，我今天也有口福了。谢谢你周婶，快进来坐。” 刘建国把周婶让进屋。 刘宝山：“周婶，你来了，呀，韭菜粑粑，这可是好东西。” 周婶：“割的小韭菜煎的香着呢，想着你肯定还没吃饭，就端了一盘过来，没想到建国也在，一盘不够，我再去剪一盘过来。 刘建国：“够了，够了，我还要做两个菜呢，多了吃不完也是浪费。” “你还做什么菜？” 周婶去厨房了看了看，说道：“凉拌黄瓜，番茄炒蛋，对吧？这简单。我来帮你做，你去陪你爸喝一杯，那韭菜粑粑要趁热吃。” 刘建国：“这怎么好意思。” 周婶把刘建国推出厨房：“去去去，你和你家刘李吃我做的饭还少吗？” 刘建国只好出来，心里说，我爸好像也吃得不少。 第三十三章 刘建国也就不跟周婶客气了，陪着父亲坐在饭桌上。 看着盘子里金黄夹着翠绿的韭菜粑粑，刘建国忍不住拿手捻了一个塞进嘴里狠狠地咬了一口，又香又酥脆。 “周婶煎的粑粑还是这么好吃。” 刘建国含糊不清地说道。 “好吃就多吃点。” 刘宝山拿了两个杯子和半瓶酒出来，给刘建国倒了一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来，咱们爷俩喝一个。” 刘建国知道老爸的酒量不高，但是每天都要喝一点，用他的话说，那是因为上班比较辛苦，下班后喝点酒解解乏，消除疲劳。有时一杯，有时两杯，最多不会超过三杯。老爸很有分寸，从来没有醉过。 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现在。 刘建国以前也不喝酒。 喝小酒要讲究闲情逸致。 他又不喜欢跟人出去应酬，而且要照顾生病的妻子。所以基本上是滴酒不沾。 喝酒还是妻子去世那段时间养成的，借酒消愁就是说的他这种人。 刘宝山喝了一口酒，夹了一块粑粑咬了一口，眯缝着眼睛慢慢品尝，“嗯，好吃，就是这个味。” 老爸的牙口还好，嚼干豆子都没问题，吃东西也不挑剔。 刘建国想，自己到了他这个年龄，有这样的状态就不错了。 周婶在厨房里一种噼噼啪啪，然后一盘拍黄瓜就端出来了。 “先吃着。番茄炒蛋马上就得。” “周婶，你吃没有。没吃也一起来。” “我吃过了…” 周婶在厨房里回答。 然后就听见滋滋滋的声音，跟着煎蛋的味道就飘过来了。 “好香。好久没闻到厨房炒菜的味道了。” 刘建国现在一天三顿都在单位吃工作餐，家里都没开火。 刘宝山：“家里还是要有个女人才行，要柴米油盐酱醋茶才有烟火气。怎么样，一会给你周婶说说，让她给你留意一下。” 老爸又开始提这个了。 刘建国：“爸，不说这个，喝酒喝酒。” 周婶把番茄炒蛋端上来。 “你们吃着，给你们爷俩煮红油素面去。” “周婶，我自己来吧。” “顺手的事，还要经过几道手不成？” 刘建国看看周婶的背影又回过头来看看老爸：“刘宝山同志，这什么情况？我看周婶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她对我们家厨房很熟悉呀，那冰箱里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也是她的功劳吧。” “嗨，左邻右舍的，互相帮助嘛，她有时候来串串门，帮着收拾收拾，我还过去帮她换过灯泡，修过电视呢。” “爸，你就没别的想法？我看你也缺个老伴。” “臭小子，你把你爸当什么人了，都七老八十的人了……说什么呢。” “爸，我是说真的，周婶人不错，周叔也走了有五年了吧。周家的孩子都不在身边，周婶一个人也挺孤单的，你们可以互相照顾。哎呀，我为什么早没想到呢，看来还是对你关心不够啊。不过现在也不晚……” “说你的事情又扯到我身上。快闭嘴，这话可别说出去。弄得人尽皆知，影响不好。” “爸……” “别说了。建国啊，你爸前头那些年都没想过再找一个，现在更不会了，就这样挺好的。” “爸爸，这些年都是我拖累了你。” 刘建国声音有点哽咽。 爸爸养大了自己，还养大了孙子。 “说什么呢。咱们是父子，说这些见外的话干什么，不说了，喝酒喝酒。” 周婶把煮好的两碗面端了出来，雪白的面条配上绿色的蔬菜，再加上红红的油辣子，看着就有胃口。 “周婶，你做的饭菜就是好吃。” “好吃就经常回来，周婶又给你做就是了，听你爸说你天天吃食堂，那可真是……好了，你们慢慢吃，我回去了。” “谢谢周婶。” 刘建国起身送她，刘宝山赶忙把水果拎上递给她，“这建国买的，你拿上。” “建国买来孝敬你的我怎么好意思要。” “是专门给你买的，刚才还说让我给你送家去，你就过来了。” 周婶笑呵呵地接过水果，“那就谢谢你了。” “谢什么，我还想以后多吃你做的好吃的呢。” “行，没问题，只要你们喜欢。” 周婶乐呵呵地回隔壁去了。 父子俩坐下来吃面， 刘建国：“爸，你还挺会说的嘛。” “我都是说的实话。” 吃完饭，刘建国把碗筷洗了，坐在沙发上跟刘宝山聊天。 “爸，我想问一下，李英去世的时候，我都糊里糊涂的，葬礼呀什么的都是你和单位同事在操持，我都不知道有哪些人来参加了的，你还记得吗？” 那时候刘建国沉浸在悲痛之中，整天恍恍惚惚的。家里只有他一个独子，没有兄弟姐妹帮衬，单位领导还就安排了人来帮着料理后事，他自己则由两位堂兄弟搀扶着机械的迎接来宾，喊他干什么就干什么直到葬礼结束。 刘宝山：怎么想起问这个？ 刘建国：“都不知道有哪些亲戚朋友同事同学来过。这是一份人情，欠了人情，就得还。” “行，我知道了。” 刘宝山去卧室里拿出一个小本本，递给他：“我都记在这上面呢。” 刘建国翻开本子。 看见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亲戚同事朋友同学的名字，随了多少礼等等。 “爸……” “怎么样，你爸还行吧。这些人情世故你爸还是懂的。家里的亲戚朋友我都替你还人情了，比如生日，结婚，满月升学什么的，我都替你送了份子。” “爸，这些你都没给我说。” “以前没给你提这个，是怕让你想起不愉快的往事，现在你主动问起，说明你已经从前面的事情走出来了。 看你前几年的那个状况，我跟你说有用吗？说了你也不会去参加这些应酬，也就没跟你提起过。 反正亲戚们也都理解，有我这个代表去参加就行，所以亲戚这块你就不用管了，最主要的是你的那些同事同学。” 刘建国：“单位上的同事有什么红白喜事，虽然我没有去，但是也都是随了份子的，所以也没有太大的问题，主要是我不知道有哪些同学来过，而且他们还是自己来的。这下好了，你都记着呢。” 刘建国看着本子上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心里很是感动。 “嗯，你这些同学都不错，胡伟就不说了，一个院里长大的，又是一个班，发小的交情，听你胡叔叔说，胡伟调回来了？” “嗯，就在西山路派出所，离我挺近的，前几天还见了一面。” “那感情好。这下你哥俩可要多聚聚。还有其他同学，你可要好好跟他们联络联络感情，一是感谢他们，而是多走动走动，人这一辈子总要有几个谈得来的朋友，同学的感情又比朋友更深厚一些。用你们年轻人的话来说就是那个什么一起喝酒，一起看风花雪月。哎呀，你爸是个大老粗，没你这个知识分子懂得多，也说不明白。 建国呀，爸爸希望你从今天开始有一个新的生活。” “我知道。爸，谢谢你。” 刘建国知道老爸哪里是不懂，他比自己更看得明白，活得明白。 第三十四章 晚上刘建国回家，打开微信，在同学群里看见又增加了两个同学，王大勇和何秀丽，就在群里@王大勇和何秀丽，欢迎大勇同学和秀丽同学。 王大勇：“班长好。” 何秀丽：班长好。 同学们好。 刘建国@李小米， 群主，我们的效率高呀，这才几天，群里的同学就可以围一桌了，我们是不是抽个时间聚一聚呀。 李小米：可以呀，要不就这个周末星期六吧。怎么样，其他同学有没有意见？ 陈丽丽冒泡：“我没意见。我们以后可以形成一个群制度，凡是有同学进群了，我们就聚一次，表示欢迎，也重新认识一下。” 王大勇：“这个可以有。” 何秀丽：“这个恐怕不太现实吧！我们本地的同学可以，但是还有外地的同学呢？” 李小米：“对呀，是不太现实。你是让别人回来聚呀还是我们都过去聚？” 陈丽丽：“是我考虑不周。” 刘建国：“没关系，我们在群里大张旗鼓地欢迎也是一样的。” 胡伟：“那这周六要不要聚一聚，我好早点安排。” 刘建国：要，我们本地的同学还是要多聚一聚，加强联系，好多同学我都认不出来了，走在街上有可能对面不相识。各位同学，如果以前有擦肩而过没认出来的时候，我表示抱歉啊！ 发了个拱手的表情。 林志强冒泡了：班长，以前的事情就不要提了，我们初中毕业那时还小，好多人都还没长定型，变化大，没认出来可以理解。现在群里的每个人都是用的近照做头像，如果还有人认不出来那就该罚了。 “这个可以有。” 众人纷纷表示同意。 陈丽丽：“怎么罚？” 王大勇：“聚餐的时候罚酒三杯。” 李小米：“罚他她买单。” 胡伟：“群主你够狠。” 林志强：“胡警官，你不想被罚那就赶紧把同学的样貌记住。” 刘建国：“这对胡警官不是难事，我知道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胡伟：知我者建国兄也。林志强还是操心一下你自己吧。我看你也记不到几个。 林志强：说得是呀。谁叫我长得太着急了，太有特点了，你们看一眼就能记住，比我有优势啊。 大家听到林志强自嘲有些秃顶，就忍不住想笑。 陈丽丽直接发了个哈哈哈的大嘴巴。 何秀丽含蓄一点，发了个捂嘴笑的表情。 哇，群里好热闹，我是不是来晚了？ 张小红上线了。 李小米：不晚，不晚，来得正是时候，我们正在讨论群里第一次聚会。安排在周末星期六，等大家表态呢。现在人到齐了，可以举手表决了。 王大勇：最好是晚上，白天我要看摊子。 胡伟：同意，我星期六白天要上班，也只有晚上。 何秀丽：“我要五点半下班。” 陈丽丽：“我看这样吧，我们把吃饭时间定在晚上，而其他不上班，有空的同学可以下午就约出来喝茶聊天或者打牌，等着那些要上班有事情做的同学，怎么样？” “行，这个办法好。” “就这么定了。” 林志强故意抬杠：“那我要上午就回来呢？你包不包我午饭？” 陈丽丽：“你星期五回来都可以，我给你全包。” 林志强：“哈哈，丽丽大气。我还要带家属哟。” 陈丽丽：“你把你家亲戚老表都带来都没问题。” 林志强：“果然是财大气粗，胆气壮，女中豪杰，佩服佩服。” 刘建国：我建议由丽丽同学来担任咱们群的总管，以后有什么活动就交给她来组织和安排，大家觉得怎么样？ 同意。 好。 鼓掌。 全员通过。 李小米：“总管大人，请发表一下就职宣言。” 陈丽丽：谢谢各位同学的信任，我一定紧密团结在以班长和群主为首的群集体周围，为同学们服好务。 哈哈哈…… 真的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 丽丽，为你点赞。 陈丽丽：我已经考察好了，这次的聚会就定在山水人家，就在渠河边上，依山傍水，环境优美，距离也不远，有停车场方便停车，还有公交车直达。关键是他们的服务周到，菜品丰富，干净卫生。 李小米：“丽丽，你效率高呀。什么时候去考察的。” 陈丽丽：“主要是班长很重视跟大家的这第一次聚会，早早就交给我任务，要我找一个好点的地方。现在也算圆满完成任务了。” “班长英明。” “点赞。” 鼓掌。 刘建国：还是丽丽同学心细，考虑到全面周到。 那就这么定了吧，小米同学，群主你发群公告吧！通知群里所有同学。 李小米：ok。 杨为民：你们在说什么，好家伙，这一会功夫就几十条信息了。 陈丽丽给了他几个榔头。 来晚了，直接看群公告。 一会儿李小米就把群公告发出来了，并@了所有人。 兹定于x年x月x日星期六下午至晚上，在西山南路山水人家，举行初88级1班同学群三十年后的第一次聚会，希望群里的同学踊跃报名参加，不见不散。 刘建国：报名 李小米：报名 胡伟：报名 陈丽丽：报名 杨为民：报名 林志强：报名 张小红：报名 何秀丽：报名 王大勇：报名 在这一刻，刘建国有一种感觉，就好像是在入队时老师带着同学们宣誓一样。 “丽丽，你负责统计人数，和饭店的安排。” 陈丽丽：“ok。交给我，一定办得漂漂亮亮的。” 杨为民：“哪些同学比较远的，我负责安排车接送。” 刘建国：“为民兄真是体贴，这就开始支持丽丽的工作了。” 杨为民：“我也是为同学考虑嘛，有这个能力当然要贡献一点绵薄之力嘛。” 刘建国：“谢谢。为民兄。我家就在山水人家附近，几步路就到了。” 胡伟：“我上班也在西山路，不用来接，看其他同学吧。” 林志强：“我开车带老婆孩子回来探个亲，先跟家里人吃午饭，下午直接去山水人家跟你们碰面。” 场面有点冷。 张小红：杨为民，你安排车来接我，我住得远。还有，晚上下班负责把王大勇和何秀丽接上，他们都在城区人民医院侧门水果店等。 王大勇：“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去。” 何秀丽：我下班坐公交一会就到了。不用麻烦跑来跑去。 杨为民：“不麻烦，反正司机闲着也是闲着。就这么说定了哈，我安排司机去接上丽丽，然后是小红和小米，晚上五点半再去接大勇和秀丽。” 陈丽丽：“我同意。” 李小米：“我也没意见。这样安排很合理。就这么定了。” 王大勇：这怎么好意思呢。 张小红：群主和总管都发话了，你就别叽叽歪歪了，耿直点，听从安排，服从指挥是每个群员应尽的义务。” 李小米：“ok，都没问题了吧，那我就宣布今天的会议圆满成功。解散！” 哦！ 哦 …… 第三十五章 下班时间到了，刘静回到护士长办公室，脱掉工作服，露出里面穿着的一件短袖衬衫和黑色长裤，她的身材很好，就算是简简单单的衬衣长裤都显得与众不同。取掉发夹让头发披散下来，微微的波浪卷，让之前的干练瞬间就变成了另外一种成熟和妩媚。 刘静用放在柜子上的喷壶接了水，把屋子里的花花草草的叶子上都喷了一遍水，这才用洗手液慢慢地洗了手，也不擦，就这样甩干，然后拎着自己的包出了门。 电梯在十五楼，刘静按下电梯等着。 “护士长。下班了。” 有人在旁边招呼她，不用看她也知道是谁——何秀丽。 平时何秀丽都是早早就走了，很少有跟她碰在一起下班的时候，看来是专门等着她的，这从她今天一天都对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就能够看出来。 何秀丽是个简单的人，心里藏不住事。 “行了。现在是下班时间，叫什么护士长啊？” “刘静……我想跟你说件事情。” “说吧。” 何秀丽下意识地看看周围，已经又来了几个等电梯的，有医生护士，也有病人。 电梯显示停在了13楼。 刘静：“这电梯还得有一会才下来，我们走楼梯吧。” 说着带头往安全通道走去，何秀丽连忙跟上。 刘静：“说吧。有什么事？还怕别人听见，是不是有人说我坏话了，还是说你什么了？” 其实她大体已经猜到何秀丽要说什么，只不过想逗逗她。 果然何秀丽一听就急了：“没有，没有……谁会说你坏话呢？也没有人说我，科里的医生护士，还有其他保洁他们对我都挺好的。 我是想说……昨天小红来找你……她跟你说了同学群的事了吧！” 刘静：“说了。” 何秀丽：“那你为什么没有进群里来？ 刘静：“我昨天忘了。” “昨天晚上群里可热闹了，我们昨天晚上在群里讨论通过，这周六同学群第一次聚会。” 刘静没接话。 何秀丽：“你是不是不想进群？” 刘静：“嘿，真是小看你了，你这么老实的人都能想这么多？我也不跟你打哑迷，我是在犹豫，我就跟你们几个熟悉，我们也一直都有联系往来，这就够了，至于其他人，我跟他们来不来往都没关系。” 何秀丽知道刘静是有一点高傲的，在班上要好的同学并不多，也就她们几个。在单位上她又是最严厉的护士长，据自己了解，她的朋友也不多，但是她一旦把你当成朋友了，就会一直对你好。这一点自己深有体会。 何秀丽：“你是不是我最好的朋友？” 刘静：“你说是就是，你说不是就不是。” 何秀丽：“我当然是。不止你，还有她们几个，都是我最好的同学。我们都希望你能够进群里来。” “不要绕上别人，你只能代表你自己。” 何秀丽：“你呀你怎么就这样……好吧，我代表我自己，我何秀丽希望你进同学群里来，因为我希望你能够陪我一起重温学生时代。” 刘静停下脚步，看着何秀丽。 何秀丽也看着她。 “我这一辈子，恐怕就只有学生时代是最美好最难忘的记忆了，因为那个时候是最快乐最无忧无虑的时光，而且有你们几个好姐妹陪伴。再后来也是你们的陪伴和鼓励才让我没有倒下，一次次地面对困难和挫折。所以我非常珍惜这份情感和友谊。也非常珍惜有这次机会，让我在三十年后还能和同学见面。和你们一起回忆那曾经美好的时光，一起在以后的日子里相互温暖。我需要你和你们。” 刘静知道要让何秀丽说出这样的话，是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在她们五个人当中，何秀丽是最不善言辞的，而且她后来的经历也真的是太悲催了，几乎是恶魔般的存在。 如果换作自己或者别人一次打击恐怕早就崩溃了。 所以她一点都没有说错：只有学生时代才是她最美好的回忆。 然而，这些年她都默默地撑过来了，这是最让刘静佩服的地方。 这也是这些年她渐渐疏远了其他几朵金花而和何秀丽还保持联系的原因。 并不是像某些人说的她比不上别人，只能在何秀丽面前来显示她的优越性。 狗屁。 所有的人在何秀丽面前都是弱者，有什么优越性可言。 刘静：“你真的希望我进群里去？” “对啊，你不是害怕见同学吧，像我这样的都进去了，你又什么好怕的？你是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材有身材。” “你这样的人怎么了？你可不要妄自菲薄啊，你这样的人才值得敬佩。” “那你就进群来见证一下吧，说不定我还有更多让你佩服的地方，别错过了。” 虽然带着一点激将但刘静并没有反驳，而是顺着说道：“好呀。” “呀，你答应了。太好了，我还以为要劝你说半天呢。来来来，我把群二维码给你，你扫一下。” 看着兴高采烈的何秀丽，刘静心里想的却是：我要在群里好好看着，谁要是敢对何秀丽说三道四，我就不客气。 何秀丽：“进群了，你赶紧报名，给李小米说参加周六的聚会。” 刘静在群里@李小米，报了名，然后对何秀丽说，“这下满意了吧！” “满意，非常满意。走，下班回家啰。” 两人出了医院侧门，走到刘梅的水果店门口。 刘梅：“姐，秀丽姐，你们下班了，今天的葡萄好，带点家去吃。” 何秀丽：“不了，家里还有西瓜呢，多了也吃不完。我先走了，媛媛肯定在家等着呢。” 跟刘静和刘梅道了别，就去街边扫了一辆共享单车骑着回家了。 “姐，我跟你装点葡萄吧，还有这蜜瓜，特甜。” “不用了，需要我会自己买。” “姐，你看你说的啥话嘛，这些我送给姐夫和侄儿吃的…” “行了，好好做你的生意吧，我回去了。” 刘静走路回去，医院的宿舍就在不远。 刘梅其实是刘静的堂妹，是刘静叔叔的女儿，比她小三岁。 对于刘梅这个堂妹，刘静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 以前小的时候也就逢年过节聚在爷爷奶奶家一起吃吃饭，玩一玩，然后各自上学工作。 没想到后来联系多了。 一是，她居然嫁给了自己的初中同学王大勇。 那时候刘静从卫校毕业回来分到城区人民医院当护士。 过节的时候家族聚会，刘梅带着男朋友出席了，刘静才知道这个准妹夫居然是自己初中同学。 对王大勇的印象刘静只停留在憨厚老实上。因为他好像从来没有被老师点名批评过。 中学期间男同学基本上不会关注女同学，女同学也不会去特别注意男同学。除非是经常被老师表扬或者批评的，才会印象深刻。 第三十六章 上学期间男同学基本上不会关注女同学，女同学也不会去特别注意男同学。除非是经常被老师表扬或者批评的，才会印象深刻。 比如班长刘建国和学习委员陈黎明，他们就是经常被表扬的对象。 而那个杨为民和一个叫袁文辉的就经常被老师批评。 杨为民是太好动了，经常 上窜下跳，惹是生非，搞恶作剧。女同学都讨厌他。 刘静也上过他的当，有次他把毛毛虫夹在她的书里，刘静打开书吓得哇哇叫，又不敢去拿书，杨为民却在后面哈哈大笑。 还是张小红跑过来拿起书就朝杨为民身上扔去。 “你个杨白劳，是不是想变成黄世仁，人人喊打？” 虽然毛毛虫没有掉在杨为民身上，还是吓了他一跳。 张小红的果敢让杨为民后来都不敢轻易招惹她。顺带着她们四个也沾了光。 张小红大侠的名声也是那时被她们叫出来的。 而杨白劳的外号也成了她们私下对杨为民的称呼。 刘静就想不明白了，就这样一个混不吝的家伙，后来怎么就跟陈丽丽好上了，成了一对。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 就算他后来成了杨百万，杨大老板，刘静还是有些不待见他。 有钱并不代表一切。 不过人各有志，陈丽丽和杨为民结婚，她们作为好朋友也只有送上祝福。 而对于憨厚老实的王大勇刘静当然充满好感。 有个靠谱的人照顾刘梅，刘静觉得是刘梅的福气。 自己的堂妹是个什么样的人，刘静是知道的。 读书不行，嘴巴倒挺厉害的。虽然自己也不行，但好歹还念了高中读了卫校。而刘梅初中没毕业就早早进厂上班了。 不过刘梅心眼倒是不坏，只是有时候会耍点小聪明贪点小便宜什么的。 找个比她条件好的，人家看不上，估计她也吼不住。王大勇刚刚好。 王大勇也是初中毕业就进了厂，跟刘梅在一个车间，后来俩人就对上了。 都是工人阶级，门当户对。 只是后来夫妻双双把岗下。 俩人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也没找着合适的工作。 那时候宁城的工厂基本上都破产了，大量工人下岗，能够上岗的机会少之又少。就算有人家也要择优录取，年龄学历，你都比不过别人，你怎么上？于是就有许多人外出打工。刘梅两口子拖着孩子哪可能出去，外面有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狗窝。 叔叔婶婶还来找过刘静，希望她能帮帮忙，看有没有合适的工作，帮着介绍一下。 能帮肯定要帮，可刘静除了在医院里上班，平时也不喜欢应酬，认识的人也不多。怎么帮？托老公的关系问了一些朋友，不是没有空缺，就是人家要求高学历，你说你一个初中毕业的工人能做什么呢？ 只能去相对应的工厂。 刘静说：“我就认识医院里的人，刘梅若是护士，我还可以帮忙。” 叔叔：“如果她是护士，就不会下岗了。” 言下之意也就不用找你了。 “那我们医院现在只有保洁和保安缺人，你问他们来不来。” 结果王大勇和刘梅来看了没留下，反而是后来何秀丽留下了。 主要是刘梅嫌工资低。 而张小红介绍他们去春晖厂，她又嫌远了还要上夜班。其实王大勇倒还是想进厂去的。厂里面上班单纯点。 刘静不耐烦了：“高不成低不就，我不管了。” 何秀丽出来打圆场：“你们不如自谋出路，做点小生意吧。” 刘梅：“这个可以有。自己挣钱当老板。” 刘梅和王大勇俩人兴致勃勃地去转了一圈，回来唉声叹气道：“像我们这种自谋出路的人多的很，顺带着把门面的租金都炒高了。我们那点遣散费要是投到房租里面，一家人就甭想吃饭了。还有养老保险医疗保险，娃儿的学费……哦呀，不敢想。” 何秀丽：“房租贵，就先不租门面，买辆三轮车当流动商贩，投资也不大，先摸索一下，等做上路了再扩大经营。” “哈，秀丽姐没想到你还挺有经商头脑的。你不做生意真是可惜了。要不我们一起干吧！” “自己做生意要花很多精力和时间，我现在这个情况恐怕不行。” 刘静：“你们就别拉秀丽下水了，她现在需要的是稳定和按部就班。” 王大勇：“就是。刘梅你别出馊主意。” 何秀丽：“我虽然不能和你们一起，但是出出力还是可以的。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于是王大勇和刘梅就推着三轮车在医院门口开始卖水果了。 还好他们最困难的时候已经渡过了，走上了正轨，还租了门面。 刘静嘴上没说什么，心里还是替他们高兴的。 ———— ———— 医院的宿舍楼就在附近，走不了多远就到了。刘静的老公是医院消化科的大夫，是双职工，所以这套单位集资建房没有花多少钱。只是房子比较老式了，一共八层，不带电梯。 还好刘静家在四楼。 这是一套九十平米两室两厅一厨一卫带阳台的中型房，一家三口足够了。 刘静打开门，听见浴室里有水声，知道老公先回来了，正在洗澡。 儿子不在家，刚刚放了暑假，天天往外跑，不到天黑不回来。高中生了，平时上学紧张，放假了刘静也就没说什么，先让他轻松几天。 她结婚晚，孩子也带得晚，不像李小米，女儿都工作了，就是张小红，陈丽丽的孩子都在上大学了，当然还有更小的，何秀丽的女儿媛媛还在上小学。 可那不一样，媛媛是老二，如果她家老大还在，也是上大学的年龄了。 唉！ 刘静放下包，去阳台上看她种的花花草草。 这些花草就像她的另外的孩子，需要精心呵护。 带上橡胶手套，拿了一个花剪，把一些枯枝修剪了一下，又拿了一个小铲子来松土，她干得很专注，都没注意老公肖爱平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 “你别一天到晚弄你的这些花花草草，还是把心思多放在肖阳身上一点。” “阳阳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你这当妈的还好意思问。你没看见阳阳脖子上的印记吗？” “什么印记？阳阳受伤了吗？” 刘静紧张起来。 昨天阳阳回来得晚，她没太留意，早上出门上班，阳阳还没起来。 “我都不好意思说，是……是吻痕。” 刘静脑袋一懵：“不可能，阳阳还是学生，是高中生……” 肖爱平：“高中生就没有早恋的吗？高中生就没有……就前几天，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家长带过来，说胃不舒服，让我检查，结果哪里是胃病，是怀孕了。唉，现在的孩子早熟，一不留神就要犯错……” 第三十七章 肖爱平的话把刘静吓到了，儿子阳阳才17岁呀。 刘静作为医院的护士长多多少少也听妇产科的同事说起过，现在来做人流的人年龄化偏小的趋势越来越严重。有些还是学生。 只是，自己的儿子，怎么可能。早恋。 他在自己的眼里一直是个乖娃娃。 “老肖，你是不是看错了，也许阳阳真的是不小心在哪碰了，擦了才留下痕迹。” “要什么样的碰伤擦伤才能在脖子上留下痕迹？你也别再这里找借口了，等他回来，你好好看，好好问吧，真是慈母多败儿。”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孩子是我一个人的吗？你不用教育他吗？你作为父亲你不应该管他吗？出了事情就全赖我头上？” “怎么叫赖在你头上？你自己想想，这段时间你在家里陪孩子吃过几顿饭，阳阳每天什么时候回来你知道吗？” “我不都在上班嘛。” 为了避开肖爱平，刘静给自己安排得满满的。 “我现在不想跟你说。” 肖爱平拉开门。 “你上哪去？” “我去医院，今晚我值班。”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刘静气得想把手里的小铲子扔出去。 最后还是忍住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浑身无力。 好半天她才恢复过来，摘掉手套，拿起电话给阳阳打电话。她要问清楚，也许儿子是在早恋，但愿只停留在亲—亲—嘴的阶段，还没有犯下更大的错误。 如果…… 哦，老天，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你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刘静挂了电话，打开微信，找到“我是一只阳”，那是阳阳。 在微信留言：阳阳，我是妈妈，收到信息请尽快回家。 等了半天，没有回复，再打电话，依旧在通话中，气得刘静想把电话扔了，她还从来没有过要发脾气摔东西的习惯，哪怕跟肖爱平吵架，也最多是冷战，互相不理不睬，各管各的。 而今天，儿子的行为让她彻底失去了一贯的冷静。 她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不知道怎么办。 儿子不接电话，是在故意躲着吗？ 躲到天黑再偷偷摸摸回来，就看不到脖子上的痕迹了吗？ 自己现在有一万个问题也无法问。 真是气死了。 如果是上学期间，她还可以去学校门口等，可现在放假了，她根本就不知道儿子每天都到哪里去了，跟什么人在一起？是不是真的变坏了？ 儿子是从什么时候有苗头的，自己一点都不知道。 是从自己跟肖爱平发生冷战开始吗？自己不想看到肖爱平，顺带着也忽略了阳阳，忽略了孩子的成长变化。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自己真的是有很大的责任。不，还有肖爱平，他这个做爸爸的也有责任。 他们有很长一段时间在冷战，甚至还一度提到了离婚。 只是碍于阳阳下年就高三 了，怎么着也要等他高考了才能去实施。不能影响孩子的学习，所以现在只能忍耐，还在一个屋檐下，还得在孩子面前扮演称职的父母。 虽然他们没有当着孩子的面吵架，但是家里的冷气氛阳阳可能也感觉到了，他们也许忽略了阳阳已经是个大孩子了，况且还是如此聪明的孩子。 是不是孩子在家里享受不到家庭温暖，而在外面去寻找安慰去了，只要有女同学稍稍对他表示好感，很容易就…，听说好多早恋的孩子都是因为家庭的原因。 但是阳阳不是一个随随便便的人呀。 刘静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但是：年轻人冲动起来也说不定。 刘静就这样坐在屋子里开始东想西想。 越想越担心害怕，突然觉得一个人好无助。 她从来没有这样无助过。 在医院里她是能干强势的护士长，在肖爱平面前也从来不输阵。 可是唯有在儿子面前，她是一个可怜的母亲，强硬不起来。 她忍不住拿起电话，她想要找人来分担一下她的烦恼，不能找别人，这是对别人能说的事情吗？连刘梅都不能告诉。电话本上那么多联系人，却一个都不打，只能打给肖爱平。 “老肖，阳阳现在还没回来，怎么办？我打他电话也没接。” 肖爱平一接到刘静的电话，就知道她现在是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状态，肯定是六神无主了。 刘静的声音透着疲惫和无助，肖爱平已经感受到了，本来还想刺她两句——刘静呀刘静，你也有慌神的时候。想想就算了，还好，她还晓得给自己打电话，还不算太… 刘静听着肖爱平在电话那头说道：“你也别太着急，阳阳一般九点不到就回来了，等他回来，你也不要跟他发火，好好问问他，把情况搞清楚，再想下一步怎么办。刚才我说话也太冲动了，不该那样说你，阳阳是我们两个的孩子，他如果犯了错，我们都有责任。该我们承担的我们一起承担。” 肖爱平的话让刘静的心里好过一点。 不管他们之间的关系如何，阳阳是他们共同的孩子没错。 肖爱平没有听到刘静的回应，以为她还在纠结，又说道：“如果你觉得不好开口问，就干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等我，等我明早下班回来好好找他谈一谈。别怕，有我呢。” 别怕，有我呢。 自己有好久没听到肖爱平说这句话了。 第一次听他说是什么时候呢？ 那时候是自己刚刚分到医院当护士，就在住院部的消化科，值第一个夜班的时候，整个消化科晚上就两个护士和一个值班医生， 值班医生就是肖爱平。 肖爱平问她：“新来的小姑娘，第一天上夜班，怕不怕？” 刘静毫不服输：“谁是小姑娘。我是刘护士。有什么好怕的。” 心里想，哼，看年龄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只不过是医生而已。 可当晚上迷迷糊糊起来巡查病房的时候，长长的走廊上空无一人，路灯把她的影子拉的老长，她心里还是有些发怵。 值班医生办公室的门打开了，肖爱平走了出来：“刘护士，不要怕，有我在。” 跟着她一起去病房查看了一番后，肖爱平说：“以后你要查房可以先来叫我。” 但是刘静从来没有主动去叫过他。 但每次只要是肖爱平值班，他都会在刘静查房的时候及时出现。 如果是其他医生值班，就没有这种情况。 除非是病人有情况，需要值班医生，护士才会去叫醒他她们。否则他们会关起值班室的门睡大觉。 刘静在消化科待了几个月后就去了骨伤科。 很快她就把肖爱平忘在脑后了。 直到有一段时间她发现肖爱平经常到他们科来串门。 除了跟科里的医生讨论一些问题，还喜欢跟护士长说说笑笑。 刘静也没在意。 有一天她在操作间听到有两个同事在议论：“肖医生经常往咱们科跑，怕是醉卧之意不在酒哦。” 第三十八章 刘静在操作间听见两个同事偷偷议论：“肖医生最近经常往咱们科跑，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哦。” “听说肖医生还没有女朋友，会不会是看上咱们科里的谁了？” “反正不会是你我这些小护士。肖医生是要学历有学历，要相貌有相貌，咱们科里哪个大夫配得上他呢？” “哪个都配不上。咱们科里的医生都是男的，唯一一位女大夫都已经快是奶奶级别了。” “啊，你这么说，我好像又看到了希望，肖医生昨天还对我笑呢，不会是对我有意思吧？” “别臭美了。肖医生对谁不是笑脸相迎。呵呵。” 看见刘静进来，俩人就没再说了。 刘静也很好奇是谁得到了肖医生的青睐。 这天刘静上下夜班，晚上11点半要去接班。 她们的夜班分两种，一个是上夜，从晚上5点上到晚上12点。一个是下夜，从12点上到第二天早上7点。 她家以前住的地方离城区人民医院不远，可现在拆迁了，搬到河东去了。刘静为了上班方便就在医院周边租了一个单间。虽然离医院不远，但是出门要穿过一条小巷，小巷的一边是某单位的围墙，另外一边就是一些居民自己修的房子，高矮不一，参差不齐。 时而有路灯，时而没有路灯，还有些猫猫狗狗时不时地窜出来吓人一跳。 这些她还不怕，有时候会遇到喝醉酒的晚归人，跌跌撞撞地从身边走过，还有一些门洞里，屋檐下还卷缩着流浪汉。 走这一段路，刘静总是提心吊胆的。 所以每次上下夜班她都提前11点就出来，带着手电筒，兜里还揣着一把水果刀。以防万一。 刘静拿着手电筒，保持着高度警惕，既要留意身后的动静，又要看前面的情况。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刘静回头看了一眼，是个男的，有点陌生。 见刘静回头看他，他就冲着刘静笑了一下，加快了步伐，并且有赶上来的趋势。 刘静觉得他笑得不怀好意，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刘静整个的心都提了起来。 快，快，快 她提醒自己加快步伐。 可脑子里想的是一回事，脚上的行动又是另外一回事。 好像迈不动步子了。 “小妹仔，大晚上的你一个人不害怕。” 看着越走越近的人影，刘静不知道哪来得勇气，把电筒光全部照在他脸上。 “呃，你干什么？” 男的下意识地伸手遮挡这突突如其来的刺眼光线。 跑。 趁他愣神的时候，刘静转身朝小巷外跑去，跑出小巷，外面就是大街了，再不远就是医院了。 跑，跑，跑…… 刘静庆幸每次自己都坚持穿回力球鞋，她拿出体育课百米冲刺的劲头朝外面跑去。 终于看见巷子口了，那里的路灯好明亮呀！ 刘静冲出巷子口，顾不得往后看，继续往前冲，却不料被人不把抓住，“你跑什么？” “啊？！” 尖叫一声后， 刘静挥动手臂，不管三七二十一，抡起手电筒就朝对方身上招呼。 “刘静，是我，是我。” 声音好熟悉。 “我是肖医生。” 果然是肖爱平肖医生，刘静松一口气，“有人跟在我后面。” “别怕，别怕。” 肖爱平抱住了刘静，因为刘静快站不稳了。 这时候，那个后面的人也跑了出来，看见巷口多了一个人，没敢过来，嘴里骂骂咧咧的，从另外一个方向走了。 肖爱平：“是他吗？” 欲追上前去。 刘静拉住他：“肖医生，别去了，他也没怎么样。万一……” 肖爱平：“算他跑得快。” 扶住刘静，“你还能走吗？” “还能。就是有些腿软。” “来，我把胳膊借给你，你挽着我走。” 刘静也不客套了，抓住肖爱平的胳膊，往医院方向走去。 从背影看去，就像是一对恋人挽着胳膊在散步。 “肖医生，你这么会在这里？” “我今天也值夜班，正好从这里经过。没想到等一下从巷子里冲出一个人来，把我吓了一跳。” “不好意思，肖医生，刚才没打到你吧？” 刘静胡乱挥舞手电筒也不知道打他哪里了。 “没事。没事。刘静，你就住在这里面，这条巷子又黑又深……你胆子确实够大。” “想着这里离医院不远，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更合适的，就先将就住着呗。” “还是要从安全角度考虑。” “嗯，所以，你看我全服武装。” 肖爱平挥了挥手里的电筒，“就是这个？” 刘静：“还有兜里的水果刀。谁要敢乱来，我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哼，还嘴硬。 这话听在肖爱平耳朵里，既心酸又感到一阵心痛。 他突然侧过身来，一把抱住刘静，“别怕，以后有我在。” 刘静愣了几秒后才“哦”了一声。 肖爱平很快放开她，挽起刘静得胳膊朝医院走去。 刘静后来从护士长嘴里，知道肖爱平为什么之前喜欢往科里跑了，那是他来打听刘静上什么班。 他担心刘静上夜班不安全。就每次在小巷口附近等着，远远地看见刘静进了医院才放心。 下班也是远远地跟着，直到刘静进了家门，屋里亮了灯才走。 所以那天在巷口遇上，不是巧合。 那以后，不管是刘静上哪种夜班，肖爱平都会准时出现，风雨无阻。 12点下班，就送她回家。 12点上班就接她到医院。 科里的人都知道肖医生在追刘静了。 他们确定了恋爱关系。 那时候他们也是花前月下，卿卿我我。 这后来结婚生了阳阳，一家三口过着幸福生活。 这些年夫妻两个在事业上也是齐头并进，肖爱平现在是消化科的主任医师，而刘静也从普通的小护士升到了护士长。 他们夫妻可以说是医院里的楷模，事业有成，家庭幸福。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两看生厌了呢？ 她还没来得及好好地锊一锊，儿子的问题又来了。 所有的问题都是在你还没有准备的时候就这样接踵而至。 你看吧，阳阳的事情就来得这么突然，让人措手不及。 主要是刘静措手不及。 自己这段时间和肖爱平冷战，就多安排了一些夜班，很多时候晚上都在医院里，根本就不知道儿子什么时候回来的，都干了些什么？ 如果不是今天肖爱平告诉自己，自己还要忽略到什么时候，到那时候恐怕就真的已经晚了吧。 还有她从来就没有想过有一天会遇到这样的问题。 听同事谈起过一些这样那样的问题少年，那都是别人家的孩子，自己的阳阳不是那样的。 何况，这次期末考试阳阳成绩并没有下滑啊，如果他早恋了，势必会影响成绩吧？ 她现在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阳阳…… 第三十九章 陷入沉思当中的刘静没注意到儿子阳阳回来了。 客厅里的灯突然一下子亮了，把她吓了一跳。 刘静抬起头看见是儿子肖阳。 “妈妈，你在家啊，怎么不开灯啊？吓我一跳。” 儿子的声音里听不出有什么异样。 到底是谁吓谁呀？ 刘静想这样怼回去，又忍住了。 刘静看了看墙上的钟，九点过十分。 和肖爱平说的一样，阳阳平时就是这个时间回来。还不算晚。 “妈妈…” 阳阳又喊了一声。 刘静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看向儿子的脖子。 今天儿子穿了一件短袖衬衣，衬衣的衣领遮住了脖子，但是敞开的领口还是隐约可见痕迹。 平时阳阳喜欢穿体恤和汗衫，今天这是故意的吗？要遮你也遮个严实呀，这样犹抱琵琶半遮面算什么？稍微一留意还是看到了。 见妈妈盯着自己的衣领看，肖阳下意识地转过身，“妈妈，我去洗澡。”快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阳阳！” 刘静突然抬高了声音。 “怎么了，妈妈？” 阳阳站住了，但是没有转身。 刘静又放低了声音：“你吃饭没有？” “吃过了。” “在哪吃的？和谁？” “就在外面，和同学。” 刘静想问：是不是女同学，但是还是忍住了。 只是说道：“以后少在外面吃，回家来，妈妈给你做。” “哦，好的，谢谢妈妈。” 阳阳回房间去了。 刘静心里暗暗骂自己无能，为什么不理直气壮地问他脖子上是怎么回事？瞻前顾后的，前言不搭后语。犯错的是他又不是自己，刘静呀刘静你心虚什么呀？ 刘静回到自己的房间无比懊恼，自己等到现在，不就是想问清楚吗？ 结果什么都没问。 而隔壁房间的肖阳正忙着回复微信。 一阵风（网名）：“喂，阳，怎么样？怎么样？你暴露没有？” 阳阳：“那么明显，只要是个眼不瞎的都看见了。昨天晚上我爸就发现了。这下满意了吧。” 一阵风：“呵呵，是不是怪我下手，哦下嘴太重了。” 阳阳：“看来我爸爸已经给我妈说了。” 一阵风：“你妈没怎么着你吧？” 阳阳：“我妈给我打电话发微信让我回家就是想审问我，你的策略是对的，不接电话，不回信息，先拖住她，结果你猜怎么着，我回来了我妈居然不敢问我。不，准确的说是想问又怕问，在拼命克制自己。” 一阵风：“那当然，我就说了这办法好使。你看果不其然吧。” 阳阳：“是。你是过来人，经验丰富嘛。” 一阵风回给阳阳的是一排榔头。 阳阳：“明天估计得我爸出面了。” 一阵风：“哈哈，先来个男子单打，再来个女子单打，最后是男女混双，阳，你可千万要稳住啊，别半途掉链子。” 阳阳：“放心吧，男子汉大丈夫，绝不拉稀摆带。为了后半生的幸福，豁出去了。” 一阵风：“说得好让人心痛，来，抱抱。亲亲。” 阳阳：“滚，洗澡睡觉了。” 一阵风：“这么早，咱俩甜言蜜语还没说够呢。” 阳阳：“明天见面再说。你不是说，做贼心虚，要低调点，早点回家，早睡早起么。” 一阵风：“我说过这话么？ 阳阳：“那就是放屁了。” 一阵风：“哦，老天，你怎么这么粗鲁，我居然和你这样的人交往。” 阳阳：“那要不绝交吧！” 一阵风：“暂时不要，我还想看你爸你妈怎么对待你这个问题儿童呢？是把你揍成猪头呢还是关你禁闭？” “那就拭目以待吧。” 阳阳关了微信，拿上衣服去卫生间洗澡。 刘静在屋里听见阳阳进了卫生间。 忍不住给肖爱平打电话。 “喂，老肖，阳阳回来了，就你说的那个时间。现在在洗澡呢，我……我没问……我不知道怎么问出口……” 肖爱平：“没问也好。我今天也有点冲动，不够冷静。我看我们还是先从侧面了解清楚情况再跟他谈，俗话说要讲证据，没有证据就没有说服力，他不承认怎么办呢，对吧。” “对，我也是这样想的，就是担心仅凭脖子上的印记去质问他，会不会跟他起冲突，把事情弄的更糟。” “我们得想办法迂回前进。” “你说吧，什么办法，我听你的。” “我们先要搞清楚他和谁来往。” “跟踪他？” “搞清楚了再进行后面的。可以同时做两方面的工作，如果…” 肖爱平停顿了一下说道：“这样吧，明早我下班回来咱们再好好商量一下具体怎么做。” “行，我明天上下午班。我等你。” 肖爱平：“今天晚上就不要东想西想了，早点睡。” 刘静挂了电话。 肖爱平的话让她的心平静了不少。 事情真的要来，无可避免，已经发生了的话，就只有去面对。 还好，自己不是一个人。 迷迷糊糊中，刘静竟然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肖爱平对他说：刘静，我们分手吧。说完，毫不犹豫地转身走了。 走就走，我还有儿子，稀罕你？ 转过身来，儿子阳阳又对她说：“妈妈，你破坏了我的兴福生活，我也要离开你。” 决绝而去。 留下刘静一人孤立无助地站在那里，对着他们的背影喊道：“老肖，阳阳……老肖，阳阳……不要走，不要丢下我……” 刘静一下子醒了。 原来是一个梦。 自己以前是不是太过顺利了，所以现在才出现家庭危机。 丈夫，儿子都将离自己而去吗？ 曾经在别人眼里幸福和睦的家庭就要散了吗？ 怎么会这样呢？ 这一晚刘静想了很久，几乎一夜没睡。 第二天一早就起来了，在厨房熬上小米粥。 肖爱平说小米粥养胃，要多吃。 不过她都有好久没做早饭了。三个人各吃各的，要么食堂，要么小吃店，要么路边摊。 肖爱平说她侍弄花草的时间多过煮早饭的时间。 看看时间差不多，就出门去买早点。 阳阳喜欢吃酱肉包子，肖爱平喜欢吃素白菜的，自己喜欢吃豆角的，都有，每样买了两个，看见炸油条的，又想吃油条。算了，多了吃不完，明天再来吧。买好碰见王大勇蹬着电三轮过来了，他一早去批发市场进货了。 “大勇，进货回来了。” “嗯，买早点啊。” “你还没吃早饭吧，这些你先吃，我再去买。” 刘静把手里的饭盒递给他。 对这个同学兼堂妹夫，她还是挺尊重的。 “不了。一会刘梅就送饭来了。吃惯了她做的饭，外面的卖不到我的钱。” 对于自己这个堂妹，虽然有点嘴碎，但是顾家这点还是值得肯定的。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做饭送饭风雨无阻。 “你快回去吧，一会肖医生该下班了。” “你知道他上夜班？” “他天天从我水果店门口过，我有什么不知道。” 第四十章 “哇，好香啊，是小米粥的味道。” 一进门肖爱平就嗅着鼻子说道。 “有那么香吗？”刘静不冷不热地说道。 “香，当然香，我老远都闻到了。” 刘静觉得他是不是有点夸张。 “你没在食堂吃了再回来？这里可没你的份呢。” 这前一句也就罢了，这后一句完全是不想搭理他的节奏啊。 肖爱平进了厨房，朝锅里看了一眼，小半锅小米粥，再看看旁边蒸格上温着的几个大包子，心里明镜似的。 这些你母子俩吃得完才怪，刘静这是典型的口不对心。 也不说破，转移话题问道： “阳阳起来没有？” 刘静：“还没有。” “难得我们一家人可以在一起吃早饭了，我去叫醒他。” 刘静：“你……你别……” 肖爱平：“放心，我有分寸，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不该说……” 正说着，听见阳阳开门出来了，踢踏踢踏的脚步声朝厨房而来。 “妈，是我爸回来了吗？” 阳阳探头朝里看：“你们在说什么？” 在听见阳阳的声音那一刻，肖爱平飞快地从刘静手里接过碗，开始盛小米粥。 “啊，阳阳起来了？你妈妈熬了粥，还有你爱吃的包子，赶紧洗漱去……” 刘静有些没反应过来，空着两只手，慢半拍道：“我……我再弄一点咸菜……马上就好…” “哦，不着急，妈妈，你慢慢准备，我洗漱去了。” 阳阳去卫生间了。 刘静看着肖爱平，真是的，抢了她的台词不说，还抢了她的碗，搞得她差一点失态。 肖爱平：“嘿嘿，我这不是不让他起疑心嘛。” “你有没有搞错，我们会有什么让他起疑心的？” “看看，你又慢半拍吧，我是怕阳阳看见我们在议论他，现在我们要装着什么都不知道，而是暗中观察，暗中，懂不懂？” 刘静瞪了他一眼，：“什么话都让你说完了。” “好，不说了，不说了，赶紧准备吃饭了。” 一家三口终于坐下来吃了一顿舒舒服服的早饭。 “阳阳，你待会要出门吗？” “不出门，在家写作业。” “那好，就在家好好待着，我跟你妈出去转转，中午想吃什么，我们买回来做。” “想吃你做的糖醋鱼，还有妈妈的凉拌小菜。” “哈哈，这简单，简直就是小菜一碟，对吧，刘静。” 刘静赶紧点头。 “那好，阳阳，你在家好好写作业，我跟你爸出去了哈。” “嗯。” 等肖爱平和刘静出门了，阳阳拿出手机打开微信。 找到一阵风发信息。 阳阳：“喂，呼叫呼叫……今天情况有点出乎意料啊。” 好半天一阵风都没有回复。 阳阳又发：你不是还在赖床吧？起来了，太阳晒屁股了。 一阵风：“吵死了，你看见我屁股被太阳晒了吗？还是你被男女混合双打打烂了屁股需要搬救兵叫救命？” 阳阳：“救命就算了吧，你是火上浇油差不多。” 一阵风：“你还有力气说话，证明你还没被收拾，对不对？哈哈，好失望呀。” 阳阳：“是让你失望了，不过我也很意外，我都已经做好面对他们的一番暴风骤雨的准备，结果是风平浪静。他们对我的事情不闻不问，就好像没看见这个痕迹一样，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一阵风：“你爸妈是不是还对你特好，关怀备至，嘘寒问暖的？” 阳阳：“对对，就是。我都有点受宠若惊了。” 一阵风：“哈哈，那是他们要改变策略了。” 阳阳：“想打温情牌，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一阵风：“我太知道了，让你感受家庭温暖，把你踏歪出去的脚又拉回到正轨上来。这些家长就是这样想的。” 阳阳：“如果这样不成功呢？我不妥协呢？” 一阵风：“那接下来肯定就要动用武力了，没收你的通讯工具，限制你的人身自由，监视你的一举一动，甚至找到对方威逼利诱……总之，一切以拆散棒打鸳鸯为最终目的。” 阳阳：“喂，这是你的深刻体会？经验之谈？ 一阵风：“不说了，扯远了，往事不堪回首。供你参考，你自己心里有个数就行了。别忘了你的目的是什么，要记得见好就收啊。” 阳阳：“知道，我心里有数。看今天他们的样子，很是团结一致啊。” “行了，不说了，我再睡个回笼觉。” 阳阳：“下午你出来呗，咱们老地方见。” 一阵风：才一天不见你就想我了？还是希望再给你爸妈加把火，那好，我再给你加点颜色，下手再重一点。哈哈。 阳阳：“滚…” 果然一阵风滚了，再没有消息。 阳阳也开始做作业。 刘静和肖爱平出了宿舍大门。 刘静：“现在去菜市场？” 肖爱平：“不，去河边走走，我们要好好捋一捋。” 两人朝滨江路走去。 宁城除了渠河，还有一条绕城而过的滨江。 一条滨江一条渠河把宁城夹在中间。 滨江路比渠河路，西山路修得还漂亮，高高的河堤上杨柳依依，河堤下是宽阔的绿化带和湿地公园，还有渡轮码头，江面上白鹭海鸟随着白色的游轮蹁翩飞舞…… 江中有一座小岛，原来岛上有不少村民，还种有庄稼，喂有牛羊，学生时代是他们春游野炊的好地方，平时刘静他们也没少去，还在岛上摘西瓜和草莓偷菜，是他们的又一个开心农场，乐园。 记得有一次去岛上玩，大家都忙着采野花抓蝴蝶，刘静意外发现了一株像兰花一样的花草，当时兴奋的不得了，使劲地拿棍子挖呀挖，小心翼翼地带回家去显摆，结果被告知：那是农民伯伯种的洋葱。空欢喜了一场。 不过她后来还是把洋葱种在了小花园里，因为爷爷说洋葱也要开花的。 于是她就等着，等着洋葱长大从中间抽出一根花臺，有点像蒜苔，但比蒜苔粗，后来顶上打了一个花苞，然后花苞裂开，就开花了。 远远的看着就像一个绣球花。而凑近了看，这个绣球花是有很多很多个小小花组成。每朵小花有黄色的花蕊，白色的花瓣，真的很像缩小版的兰花。很漂亮，还有淡淡的香味。 真的是太奇妙了，没想到洋葱头也能开出这么美丽的花。 见刘静看着江中的小岛出神，肖爱平就问：“是不是有很久没有到岛上去了？” 是有很久了。 学生时代去过青年时代去过谈恋爱时候去过，结婚以后带孩子去过……江中岛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回忆。 而现在。 有多久没去了呢？ 肖爱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江中岛改建成了荷花公园，我们还一次都没去过呢。现在正是荷花开了的时候，想必很美。哪天我们一家去岛上转转？” 知道刘静喜欢花，肖爱平这是在投其所好。 刘静：“再说吧，先解决眼前的事吧。” 第四十一章 何秀丽骑共享单车几分钟时间就能回到家。 当初找工作就是为了离家近不上夜班，工资低一点都没有关系。 所以刘静给她和刘梅说医院还缺保洁的时候，刘梅没答应，她却一口答应了。 因为医院离家近，方便她回家做饭，照顾女儿。 女儿媛媛12岁，今年就小学毕业了，读的是公立学校，不能住校，学校也没食堂吃饭，每天都要回来吃饭。 如果何秀丽选择有夜班的工作，晚上势必留媛媛一个人在家。 这怎么可能呢，她怎么放心她一个人在家呢？ 万一磕着碰着怎么办？ 万一燃气泄露怎么办？ 还有电，水这些都有安全隐患。 万一生病了没有及时发现怎么办？ 万一…… 如果不是要挣钱养活自己和媛媛，何秀丽恨不得不上班一天24小时守在女儿身边。 如果媛媛上学需要书童和跟班，何秀丽铁定是不二人选。 不了解她的人觉得她简直魔怔了。 而知道她情况的人除了叹气也就能够理解她为什么这样。 她太紧张媛媛了，因为媛媛就是她的心肝宝贝，如同她的第二次生命一样。 ————— 何秀丽和张小红的情况差不多，也是父亲早逝，只不过何秀丽没有兄弟姐妹，和母亲相依为命。 所以她初中毕业也读了技校早早地参加工作，因为母亲是机器厂的工人，所以也找关系把她安排在机器厂。 机器厂是男工单位，女工进男工单位肯定要轻松得多。就像男工在春晖这样的女工单位也很吃香一样。 何秀丽被分在销售科下属的服务公司，有点类似于现在的售后服务部。工作轻松，也不用上夜班。其实整个机器厂上夜班的部门都不多，所以想进机器的人很多，但是招工的时候大部分都是要求男的女的很少，更何况机器是跟纺织厂一样的国营大厂，很俏的，没有关系还进不去呢。 何秀丽进厂的时候正是机器厂开始组装农用车卖得正红火的时候，哦哟，那火爆场面，除了春晖厂能够媲美，再没有其他能比的了。但机器厂卖出去一台农用车春晖厂怕要用几车衣服来比吧。 那时候，她，张小红，陈丽丽都觉得各自进了好单位，那时候单奖金都比工资高。更别说其他福利待遇，经常发这个发那个 哪里想到以后会下岗，失业呢？ 何秀丽的丈夫叫沈杰，是机器厂技术科的技术员。外地人，大专毕业从学校直接分配到机器厂。 沈杰想在这里安家，就托厂里的那些老师傅们帮忙介绍。 于是有人就找到何秀丽的母亲，想要撮合沈杰和何秀丽。 沈杰是北方人，个子高高大大，相貌堂堂，何秀丽在宁城女子当中也算是个子高的，而且漂亮文静。两人在外貌上就很般配，其次，沈杰家在外地，以后肯定就是以这里为家，何家就如同多了个儿子……还有……还有 反正介绍人把优点说了好多条，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一句话，何秀丽和沈杰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如果两人不能结为夫妻简直就是太遗憾了。 何秀丽妈妈听介绍人这么一说，当然没有意见，都是一个厂的，也算知根知底，但还是尊重女儿，再好也要女儿同意才行。 介绍人就说，那我约个时间你们见个面怎么样？ 何秀丽说，先不忙，我自己先暗中看看再说。 介绍人说，“行，我明白，你要是看上了，我再给你们约，如果没看上，这事就算没发生。” 何秀丽和沈杰虽然都是机器厂的，但厂里好几千人，未必都认识，何秀丽进厂也没几年，认识的人不多，除了自己这个部门，其他几乎都不认识。 何秀丽所在的服务公司属于后勤，跟生产技术科都不在一个区域，所以对沈杰当然很陌生。 她想暗中先观察一下，不想冒冒然就见面。 那个年代虽然也有很多自由恋爱的，但大多数人还是依靠亲戚朋友同事熟人的介绍结为连理。 她们五朵金花，她，张小红，李小米都是介绍的，只有陈丽丽，刘静算是自由恋爱。 那天机会来了，经理让服务公司的保管员潘大姐去生产区的库房里找一些零配件。 潘大姐不想去，她人胖，走路费劲，生产区隔他们所在的服务公司还有好远呢。 潘大姐就对何秀丽说：“小何，你替姐跑一趟呗，年轻人跑得快，手脚又麻利，脑子又灵活，不像我，人老了，走路要走半天，找这些零配件要找半天，这一来一去，一天的功夫都耽误了。” 何秀丽：“潘大姐，你都这样说了，我再不去就显得不够意思了，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何秀丽就借了同事的自行车骑着去生产区，借机去见识见识，一时去见识农用车是怎么生产出来的，二嘛当然是去见识那个沈杰咯。 何秀丽听介绍人说过，沈杰的工作就是检验。他负责检验汽车电器线路部分，就是驾驶室里的那一套电器设备和前后的灯，电瓶，倒车报警器都属于他检查的范围。 工人们把电器部分进行安装调试好后，就由沈杰进行最后的的检验。 安装这些电器是在一个很大的车间里，因为量大，车间里面装不下，有些车子就停在车间外面的露天坝里。 何秀丽骑着自行车在生产去转悠了一圈，找到组装车间的时候，就看到外面坝子里也停满了车，工人们正在忙得热火朝天。 一些人拖着材料送到车里， 一些人在驾驶室里埋头苦干 还有蹲在车尾装尾灯 还有叉车不停地把电瓶运来。 何秀丽围着坝子转了一圈，没有发现有可能是沈杰的人。 虽然她没有见过沈杰本人，但是通过介绍人的描述，她觉得现场的人都对不上号。 把车骑到一个推着小车送材料的工人身边，问道：“师傅，请问沈技术员在哪里？” 那位工人见何秀丽也是穿的厂里的工作服，也没在意，因为来找沈技术员的人多了。 说道：“找沈杰呀，这会恐怕还在办公室，你要急的话，就直接去办公室找他，不急的话，你过一会再来。” 何秀丽：“不急不急，我主要是去车间库房领配件，想顺便问他一个问题。” “哦，那你去领了配件过来刚刚好，再过一会儿，这些设备陆陆续续组装完了，他要来验收了。” “哦，好的，谢谢。” 何秀丽骑着车一溜烟地跑了。 她要赶快去把配件找到，然后再过来。 想到很快就能见到沈杰，何秀丽心跳加快，脸也不由得红了起来。 哦，这是我骑自行车骑的太快了，骑得脸红心跳。 第四十二章 沈杰从办公室出来，朝停满车的坝子里走去。 时间差不多了，有些车辆已经组装完毕，可以开始检验了。 农用车好卖，厂里加大了生产量，工人们加紧生产，他这个搞检验的技术员工作量也增加了不少。 虽然工作量增加了，但是检验工作还是要一丝不苟，来不得半点马虎。 农民们好不容易借钱或者贷款来买一辆农用车回去跑运输发家致富。不能让他们拿到手里的是质量不过硬的产品。 所以这个时候更应该严格要求，宁愿多加一会班，也不能匆匆忙忙结束。 看见沈杰从办公室出来朝停车坝子走来，那些已经完成的工人都按了一下喇叭，还有的直接跑过去接住沈杰，把它往自己的车跟前带，早点验收合格，又可以去转下一台车，工人们是计件制，装的越多，奖金就越多，所以大家的积极性都挺高的。 沈杰走到最前面的一辆车前。 装这台车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估计才没来多久。 明显有点紧张。 沈杰拍拍他的肩膀，“哟，小徐，这是你出师后第一次单独组装吧，动作蛮快的嘛…” 叫小徐的少年不好意思地道：“沈技术员，不是我动作快，是我怕太慢，别人都下班了我还没做完，所以我就提前来了一个小时…” “哟，不错哈，还懂得笨鸟先飞。照这样下去，你也能按时完成的，来让我来看看你的劳动成果。” 沈杰钻进驾驶室开始检查。 仪表盘，方向盘，收录机，，喇叭音响，各种灯开关，，各种线路接好没有，每一样都要过他的手。 先看所有设备是否安装到位，有没有遗漏，以前就有人忘了装音箱的，忘了上方向盘皮带的。 再看螺丝上紧没有，少一个垫圈都不行，至于那些松松垮垮的就不要拿来丢人现眼了。 最后看线路连接上没有。 驾驶室检查完后，再下来看电瓶安装好没有，然后是前后的车灯和倒车报警器。 这一切都没遗漏了，就开始试灯，让小徐在驾驶室里根据沈杰的要求开始按各种开关。 何秀丽再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沈杰站在车头前面，大声指挥着驾驶室里的工人。 “开大灯，远光，防雾，好，正常。 ……开转弯灯……左转弯右转弯……，开倒车报警器……倒车报警器没响，下来，自己先检查，看是什么原因。” 沈杰提高了嗓门，有些严厉地喊道。 小徐赶紧下来跑后面去检查，然后不好意思地看看沈杰：“嘿嘿，是线接反了。” “好意思，这么简单的错误还会犯？” “是一时大意，一时大意，保证下不为例。” 说着，手上没有停止动作，马上重新接了线。然后跑上车，按响了按钮。 声音响了起来：“倒车请注意，倒车请注意。” “这下可以了吧？” 小徐有些忐忑地看着沈杰。 “第一次独立操作，没有犯什么大错，算及格了，以后做事仔细点，下次再出错，就要扣奖金了哈。” “谢谢，沈技术员，保证不再出错了。” “行了。拿去吧。” 沈杰把一张票递给小徐，这就是以后算数量领奖金的凭据。 小徐还是第一次拿到票据，很是高兴。 “好好干，以后也会像那些熟练的老工人一样，一天两三张不是问题，前提是不要出错哦。” “谢沈技术员。” 小徐把票据小心地放进工作服口袋里，跑走了。 沈杰在车门上贴了一个合格的标签，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一会儿有专门的驾驶员把车开走，去进行下一道工序。 这只是他电器的这一道工序检查完毕了，还有很多的工序，比如内装饰，比如上车厢，等等等等。这些都安装完毕，直到完全合格才会开到专用停车场，交给调试员进行最后总的调式和驾驶，那里就像驾校的考场一样，有弯道，坡道，桥梁，买车的也人可以到这里来试车。所有合格以后，最后才能给销售科销售。 沈杰检查完一辆车后，又上了另外一辆车，不经意间看见前方有位女工推着自行车朝着这边张望。 沈杰觉得她是在看自己。 虽然这坝子里不止他一个人，但是他就是觉得她看的是自己。 沈杰低下头，装着在检查，其实眼角在偷瞄。 不错，那个女工就是在看他。 这是新来的女工吗？ 看年龄，也就二十岁的样子。个子挺高的，虽然穿着灰色宽大的工作服，但是难掩苗条身材和秀气文静的气质。 沈杰突然想到了什么。 想抬起头来好好看看的时候，女子已经飞身上车了，不过好像还回过头来冲着他笑了一下。 这是……对他有好感？ 看着女孩远去的背影，和头上晃荡的马尾。 沈杰久久才把目光收回来。 何秀丽的亲自侦查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不仅见到了沈杰，还对他有了好感，第一印象还不错。 当介绍人再来问何秀丽意见的时候，何秀丽答应可以见面接触，加深了解。 于是第一次见面就约在介绍人家里。 那天何秀丽穿了一件白色的乔其纱衬衣，胸前有荷叶花边，外面穿的是一套米黄色的西装套裙。 那时候已经开始流行一步裙了，也就是小包裙，长度刚刚在膝盖那里，紧紧包住臀部，走路步子不能迈大了。呵呵。 但是何秀丽还是喜欢长一点的裙子，当时在陈丽丽的服装店一眼就看上了这一套，裙子比较长，及小腿，何秀丽个子高，穿上很显身材。 几个好朋友听说何秀丽要去相亲，都跑来帮她捯饬。陈丽丽说店里的衣服随便选。 李小米还帮她化妆。 张小红说：“还画什么妆呀，我们何秀丽本来就好看。” 李小米：“你懂什么，简单画一下能够把秀丽衬托得更漂亮。” 于是略施薄粉，淡扫蛾眉，轻点朱唇。 “这发型也得改一改。” 何秀丽平时要么梳马尾，要么就编两根麻花辫，看上去还像个学生。 “对，这不行，都去相亲了，要打扮成熟一点。” 于是头发被放下来，披在身后，李小米拿电梳子把头发下半截卷成了大波浪。 “虽然管不了多久，但是见个面的时间足够了，以后自己去理发店烫一下。” 最后用一个蝴蝶发夹把左右两边的一缕头发夹在脑后。其余的都披在后面。 “哇，真的好漂亮，像变了个人一样。” 光彩照人的何秀丽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张小红：“哎呀，妈呀，看看这样子，跟电影里的大明星也差不多吧，别说那个什么沈杰了，就我这个女的也被迷得五迷三道了，快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放心，等哪天你去见对象的时候，我们也照样给你捯饬捯饬。” “我，还是算了吧。” 当何秀丽出现在沈杰面前的时候，沈杰眼前一亮。 这一身打扮把沈杰惊艳到了。这还是那天那个穿着工作服的马尾巴女孩吗？ 第四十三章 穿西装套裙让何秀丽显得成熟大气，但成熟中又带着少女的拘谨和羞怯。 这种混合的气质直接就击中了沈杰的心脏。 他感觉自己心跳加快，话都快不会说了。 还好有介绍人在旁边圆场。 他才慢慢镇定下来。 沈杰这天也是白衬衣西装领带的。 在何秀丽眼里也是比那天更精神。 最高兴的要算介绍人了，看着眼前的一对，笑得脸上都开了花，这是要有多般配就有多般配的啊。简直是天造地设郎才女貌。 看两人已经有好感了，介绍人借口去洗水果，留下两个人自己交流。 沈杰就问一些工作忙不忙，平时有什么爱好呀的问题。 何秀丽一问一答，偶尔也问一些沈杰。 突然，沈杰问：“那天是专门跑去看我的？” 何秀丽：“啊！？不是，我只是去拿配件。” 这就承认那天是她了。 这么说，他那天已经注意到自己了。 哎呀，真是…… 脸一下子就红了。 沈杰：“要不，我们出去走走吧？” 啊，怎么快就走了？ 何秀丽还没反应过来，沈杰已经在跟介绍人提出告辞了。 介绍人：“我还说留你俩吃饭呢，不过出去逛逛也好，今天过节，街上热闹，逛逛街，看看电影什么的……” 正是国庆和中秋节期间，大街上人来人往，充满节日气氛。 从介绍人家里出来，两人并肩走在街上，迎来了很多的目光，男的高大帅气，女的年轻漂亮，很是引人注目。 何秀丽下意识地落后一步，她还不习惯这样跟一个男子走在一起，也不习惯接受路人的检阅，不管是好奇，还是羡慕还是赞赏。 最主要的是何秀丽有点心不在焉。 原本她以为在介绍人家里见了面，可以多待一会，多了解一些情况，然后再各自回去，等着介绍人公布答案，看上没看上，看上了就继续交往，看不上就拉倒。 沈杰说出去走走的时候，何秀丽有点失望，这么快就喊走了，是对自己没有好感吗？ 陈丽丽她们说：如果男方见面后匆匆忙忙走了，就表示没戏了。如果死皮赖脸的赖着不走，就表示想要跟你继续交往。 沈杰看了眼低着头的何秀丽，呵呵，怎么现在胆子这么小了，跟那天跑去看自己的判若两人啊，是害羞了？ 嗯，这个样子更可爱。 路过一个公交车站台沈杰停了下来，何秀丽也跟着停下来。 沈杰：“小何。” 这是要坐车走了吗？ 跟自己告别了吗？ 沈杰：“街上也没什么看头，就是个人多。看电影恐怕买不到票了，所以……” 所以我们还是各自回家吧，有机会再说吧。 何秀丽在心里已经替他想好了后面的台词。 这是最婉转的拒绝方式吧。 自己还得谢谢他给自己面子没在介绍人家里先离开。 何秀丽挺起胸膛，要告别也要大大方方的，不能让人瞧不起。 没想到沈杰说出的话却是： “所以，我想，如果你没有想去的地方，那么我们就听从天意的安排。” 等一下，这是什么情况？ 何秀丽有点反应不过来。 什么安排？ 不是要告别吗？ 何秀丽想问清楚，却不防沈杰已经拉起了她的手，跳上了一辆停在站台上的公交车。 车上没有多少人，沈杰拉着她在最后面找了两个位置坐下。 紧接着公交车就启动了。 何秀丽按耐住砰砰砰的心跳，把手从沈杰手里抽出来。 问：“我们去哪？” 沈杰看着何秀丽，他的眼睛清澈透明，何秀丽能够看到自己的影子。 这是第一次和一个男的靠得这么近。 沈杰：“它带我们去哪就去哪。” 这就是他说的听从天意的安排。 “这是一趟幸福的公交车，我们就一直坐到终点好吗？” 幸福来得太突然。 刚才还以为要说再见，怎么一下子就坐上了幸福快车。 多年以后，何秀丽回忆起这一幕的时候。 感觉好像在做梦一样。 幸福的快车没有终点多好啊，如果可能，她宁愿就这样一直坐下去。 但是。没有如果。 那天他们坐的公交车是五路，终点是西山的一座寺庙。 这座寺庙不是普通的寺庙，是以前皇家禅林，算是文物古迹了，有很多的古建筑和古树。 以前何秀丽也来过这里，不管是陪妈妈来烧香还是和同学来游玩，都没有今天这样，今天是和一个才认识不到几个小时的陌生人。 说陌生人又有点过份，好歹还是一个厂的。 总之这种感觉不一样。 他们在寺庙里逛了一圈，到大雄宝殿的时候，沈杰正儿八经地去磕头作揖，烧香。 出了寺庙，两人沿着湖边漫步，何秀丽问：“你还信这个？” 沈杰：“春节的时候我和同事来过这里，大家都在这里许愿祈福，我也许了，现在我的愿望实现了，当然要感谢一下。” 何秀丽：“你许了什么愿望？这么快就实现了。” “你猜一猜？” 何秀丽：“我哪猜得到。” 沈杰：“我的愿望就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你，我找到了自己的女朋友。小何，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女朋友。” 何秀丽：这，这有点太快了吧。 “这不叫快，这是天意。那天我上班的时候，你惊鸿一现，我还在打听你是谁，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这是我们的缘分，刚才在公交车站台的时候，我们正好上的是这趟车。这不是天意是什么？ 未必然还要我回去写一份书面报告，请求你同意批准吗？” 沈杰的话把何秀丽逗笑了。 这倒不用吧。 沈杰：“如果你需要这样的报告，我回去就写，不，我马上就写，我口头说，你听着啊，何秀丽同志，我对你很有好感，希望你做我的女朋友，我们一直交往下去，直到有一天能够牵手成为人生的伴侣，你同意吗？” 何秀丽愣住了，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 沈杰：“你对我海有意见吗？” 何秀丽摇摇头，好像没有。 无论从外表，还是工作学识，她都挑不出毛病。 沈杰：“这不就对了吗。听从自己内心的感受。自然而然接受对方。何秀丽，做我的女朋友吧！” 何秀丽脸又红起来了，她内心很激动，心里有个声音说。 快答应，快答应。 最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点头。 沈杰很高兴，冲着湖水喊，何秀丽是我的女朋友，我沈杰是她的男朋友。 “走，我们划船去。” 俩人划了船，吃了小吃，再去电影院门口逛了展销，天快黑了，何秀丽才回家。 本来沈杰还提议去看电影的，何秀丽说出来一天了，妈妈在家肯定担心，要早点回去。 何秀丽家住的是厂里分的宿舍。沈杰就把她送到家属宿舍楼下，说改天再去拜访。 沈杰住的是单身宿舍，不在一个地方。 第四十四章 回到家闺蜜们像是约好了一样等在家里，来了个五堂会审，还有一个是何妈妈。 何秀丽是她们当中最先被介绍去相亲的，大家既好奇也关心。 问起情况，何秀丽老老实实原原本本说了。 李小米：“哇，太浪漫了，说走就走，带我们去哪就去哪，幸福的终点…这是一个技术员说的吗，你确定他不是诗人？” 张小红：“那说明我们秀丽有魅力，那个什么沈杰已经完全被秀丽俘虏了。才第一次见面就确定关系了，秀丽，你厉害。” 陈丽丽：“光会说甜言蜜语可不行，还得看其他本事。别是个绣花枕头。” 张小红：“他是厂里的技术骨干，这算有本事吧？” 陈丽丽大手一挥，“在厂里不算，关键是要看在家里的表现。” 刘静看热闹不嫌事多：“对，主要是会不会做家务，买菜做饭洗衣，孝敬老人，脾气好不好，这些都要考察，什么都不会做，不行。” 何妈妈听得哈哈笑：“有你这些同学，我就放心了。她们比我还考虑得还周到。” 何秀丽无语，这八字都没一撇呢，就扯那么远。 “你们都好像很有经验呀说得头头是道的。” 李小米：“我们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是看过，听过不少啊。” 张小红：“对，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她的话把大家逗笑了。 刘静：“总之一句话，大胆恋爱，细心观察，考察合格，就可以步入婚姻殿堂。” 经过两年的恋爱时间，何秀丽和沈杰在大家的祝福声中结婚了。 刚开始他们住在单身宿舍，沈杰有一个单间，他们布置成了新房，阳台上可以做饭只是上厕所要去公共卫生间。虽然有很多不方便，但是在何秀丽和沈杰眼里，这些都不算问题，只要两个人在一起。粗茶淡饭也能吃成山珍海味的味道。 俩人过起了甜甜蜜蜜的二人世界。 然后是何秀丽怀孕，为了照顾方便，他们就搬回娘家去住了。 何秀丽的妈妈一个人住着两室的房子，他们搬回去也住得下。 沈杰的父母在外地，结婚的时候来过一次，等何秀丽生孩子，他们也赶来了，就住在沈杰的单身宿舍里，每天两边跑。 怀胎十月，何秀丽顺利地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一家人可高兴了。 李小米和张小红，陈丽丽，刘静都来祝贺，还互相打趣说，这是第一个宝贝，其余的人要加油哦，好定娃娃亲。 那时候李小米刚刚和张波结婚了，而张小红正在和李平谈恋爱，而陈丽丽忙着她的生意，哪有时间谈恋，刘静才进医院上班不久也还没对象。 而这时候，沈杰也因为工作认真努力，被提拔为检验科的副科长。 还有一件喜事，就是厂里新建宿舍楼，沈杰和何秀丽能够分到一套。 那时候，要分到一套房可不容易啊。 都是按资排辈，还要打分，把分数公布出来给大家看，真正的公开公正透明。 你的工龄占几分，你的学历占几分，双职工要加分，有职务要加分等等等等。 从分数高低排下来，高分的优先选楼层。 本来沈杰和何秀丽是排不上号的，他们虽然是双职工，但是工龄短。 厂里面工龄几十年的双职工一抓一大把。 最主要还是人多房子少。 这次建了三栋都不够分的。 沈杰他们要想分到房子，恐怕得等到下一批了。 但是下一批什么时候修就不知道了。 而恰恰在这个时候，沈杰提拔了副科长，这分一下子就加上去了，居然榜上有名。虽然是最高一层七楼，但是，那是新房子也，以后是属于自己的一个完整的家，而且带厨房卫生间的套间。不用像单身宿舍那样阳台当厨房，上卫生间去还得去排队，胆子小的晚上还不敢一个人去。 当沈杰把这个好消息带回来的时候，大家都替他们高兴。 “哈哈这是三喜临门啊，沈杰，你们可得好好请客。” “应该的，应该的。” 沈杰高兴地合不拢嘴，估计这时候你叫他干什么都愿意。 张小红：“秀丽，真是羡慕你们，儿子，房子，票子都有了。” 何秀丽也印制不住心里的喜悦。 “你也可以的，赶紧和李平把日子定下来，组建小家庭，儿子房子跟着就来了。” 对于何秀丽的打趣，张小红一点都不脸红，大大方方地说道 “可以考虑。” 李小米：“七楼是不是太高了一点？” 她家一直住的是一楼。 张小红：“年轻人怕什么高呀，站得高，看得远。高瞻远瞩，不懂吗？” 陈丽丽：“高瞻远瞩是这么用的吗？” 张小红：“哈哈，我高兴，你管得着。我以后要住摩天大楼。” “你做梦吧！” 哈哈哈哈…… 看着李小米她们在那里笑闹，沈杰握住何秀丽的手悄悄说：“老婆，谢谢你，给我带来如此多的好运，你看，自从认识你，娶了你之后，是处处顺利，儿子，有了，房子有了，还升职加薪。我真是太幸福了。” 何秀丽：“我也是。我们…” 何秀丽把旁边小宝贝的手握住，在把沈杰的大手盖在上面，“我们一家三口会永远地幸福生活下去。” “嗯，我们会一直幸福的……” ———— ———— 为什么幸福的生活是如此短暂，而痛苦的日子却是如此漫长？ 在何秀丽儿子十二岁那一年的暑假，悲剧第一次发生了。 来得那么突然，让人猝不及防，始料未及。 从那以后，何秀丽的幸福生活就蒙上了一层阴影。 那天，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 沈杰和何秀丽两个都在上班，孩子今年小学毕业了，已经放假了，就让他在外婆家住两天，等着爷爷奶奶接回老家去。 中午的时候，小家伙还说：“外婆，明天我爷爷奶奶要来接我去他们哪儿，我走了，你会想我吗？” “外婆当然会想你，外婆可舍不得你走呢。” “那我就不去了。” “不行，你难得回去一次，这次正好放假又早又长，又没有作业，多陪爷爷奶奶，回来就是中学生了，等以后上中学高中大学，就更忙了，你陪爷爷奶奶的时间就更少了，知道不。” “嗯，知道了。”小家伙懂事地点点头。 “那我好好陪爷爷奶奶，回来再陪外婆。” “嗯，真是我的好外孙。” 何妈妈在外孙脸上亲了一口。 小家伙摸摸脸，“外婆，我是中学生了，你不要当我还是小孩子。” “呵呵，你就是大学生了，在外婆心里还是小孩子。” 可就她午睡的那么一会儿，起来就没瞧见人了呢？宿舍院子里孩子多，没准跟孩子们在院里玩呢。 何妈妈赶紧下楼，在大院里转了一圈，没看到外孙，其他孩子也没瞧见。 奇怪，今儿大院里怎么这么安静？ 第四十五章 天热，好多人都还在午睡，还没到上班的时间，宿舍院子里没什么人。 大院里只有树上的知了在唧唧地叫着。 叫得何妈妈心里烦躁无比。 好不容易看到花园里有两个小姑娘在玩泥巴，就去问她们。小姑娘说，哥哥他们去河边了。 “都去了吗？” “都去了，去玩水。” 厂区宿舍后门出去就是渠河，宿舍里的小孩子们没少偷着去玩水的，每年出事的也不少。 自己以前也叮嘱过外孙，别去河边玩，他都很听话，今天怎么……不会的… 老太太还抱着希望，又在宿舍院子里转了一大圈，一边还喊着外孙的名字，也顾不得影响别人午睡了。 总希望孙子是在哪家屋里玩，听到声音会出来。 然后从窗户或者阳台上探出脑袋说：“外婆，我在这里。” 可是，喊了一大圈并没有想象中的情形出现。 老太太一下子就不好了：可千万别出啥事儿啊。 越想越觉得不妥，于是跌撞撞的往后门跑。 喊声还是惊动了不少的人，大家相互问清楚怎么回事，有的人才发现自己家小孩也不见了，也跟着往后门去找。 何妈妈跑到后门已经是气喘吁吁，腿脚无力了，这时候从后面骑来一辆自行车，有人在叫她。一看是认识的李平，就连忙叫住：“唉，小李，快，送我去河边看看。” “大妈，我就是来带您去的，你快上来，坐稳了…。” 李平把自行车瞪得飞快，朝渠河边奔去。 他刚才和张小红在家里午休，也听到何妈妈的喊声了，张小红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听何妈很着急的样子，就催他赶紧骑了自行车追上来看看。 “何妈，您别急，没事的。” 李平安慰道。 赶到渠河边，只见河岸上有不少孩子在看热闹，是那些不敢下水的人，而河里也有不少人套着游泳圈或者汽圈轮胎在学游泳戏水。 没有人惊慌哭喊。 不像是出事的样子。 俩人松了口气。 何妈妈跳下自行车，冲进岸边看热闹的孩子中间，喊着外孙的名字：“新新，新新……” 没有人答应。 难道下水去了？ 河里的孩子都光不溜丢的，看上去都差不多，一下子也分不清谁是谁。 何妈妈就扯着嗓子喊：“新新……快上来。” 李平也帮着喊：“沈新，沈新…” 旁边一小孩说：“奶奶，沈新没在这，他跟着刘二娃坐轮胎漂到下面去了。” “漂哪去了？” 小孩指了指渠河下游。 “去多久了？” “好一会儿了。” 何妈妈嗷的一下就坐到地上起不来了。 新新可不会游泳啊。 李平：“何妈，你在这等着，我骑车沿着河边去找找，没准已经上岸，正往回走了呢。” 说完跳是自行车沿着渠河往下游一路找过去。 宿舍里又跟着出来不少人找各自的娃儿，找到了就放心了，那些娃儿少不得挨一顿训斥和板子。 听说沈新和刘二娃大名叫刘军的坐轮胎漂下游去了，一部分人又跟着去下游寻找。 李平骑着车一路找下去，都没有发现新新和刘二娃。他也有些慌了，觉得情况不妙，赶紧给 沈杰和何秀丽打电话。 当沈杰和何秀丽得到消息赶到渠河边的时候，人们只在下游找到了轮胎。 众人猜测可能是小孩子从轮胎上翻下来掉水里了，毕竟人小，哪有那么好的控制能力，慌乱之中抓不住轮胎，所以…… 然后等到晚上在渠河的终点，水电站的拦河坝下面，沈新和刘军的遗体被打捞了上来。 何秀丽当场就傻了。 何妈妈已经在河边上哭晕过去了，这可是她的宝贝外孙子啊，是她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呀，上幼儿园，上小学都是自己接送，风雨无阻，在这个外孙身上她倾注了太多的心血和爱。怎么一个活蹦乱跳的小人儿现在竟然不动了。 “你快起来呀，新新，快叫外婆呀，你不叫，那外婆叫你，你答应一声呀……我的新新娃儿……” “我的军军娃儿呀……” …… 同样凄厉的哭声还有刘军的家人发出来的，听得旁观者无不落泪，心有戚戚焉。 沈杰强忍悲痛，扶起岳母和妻子。 他是这个家的男人，不能倒下。 第二天当沈杰的父母从老家赶来，本来是欢欢喜喜来接孙子的，却没想到是来见最后一面。两位老人悲痛得不得了，一下子就病倒了，这下三个老人全都躺在床上，需要有人照顾。 沈杰不得不打起精神来。 还好张小红和李平离得近，跟何妈家只隔着一栋楼。李平一家都是机器厂的，和张小红结婚后就跟父母住在一起。 两口子天天过来帮忙，买菜做饭，照顾三位老人，还有李小米他们也时不时地来安慰老人们和沈杰和何秀丽。 沈杰还好一点，关键是何秀丽，好朋友的关心和安慰她根本就听不进去。 她一直沉浸在深深的自责当中。 为什么没把孩子带在身边，往常自己都要过来娘家这边吃饭，为什么今天偏偏没来……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可爱的孩子一下子就没了。 她好后悔，好恨自己。 她把嘴唇都咬破了，把手都抠烂了。 沈杰看来心痛无比，他抓住她的手说道：“小何，别这样，这是意外，谁都不想的。你不要自责了。让爸爸妈妈他们看到更难过。” “呜呜呜呜……” 何秀丽忍不住哭起来。 从见到儿子的遗体那一刻，她就像傻了一样，既不哭，也不说话。 现在终于哭出来了。 沈杰揽着她，拍着她的背：“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我心里还是难受…” 何秀丽抽噎着说道。 “你想着我们的新新是去了另外一个美丽的世界，你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另外一个美丽的世界，会吗？” “会的，新新是个好孩子，是老天派给我们的天使，现在老天把他招回去了。他现在在天上看着我们呢，所以我们都要好好的，好好地生活，这样新新才高兴。” 何秀丽下意识地抬头看看天，天是那么蓝，那么高远，远得她永远也触摸不到。 儿子就在那高远的地方看着自己吗？ 是的，一定是的。 她愿意相信。 新新，妈妈会好好的。 第四十六章 何秀丽渐渐从悲伤中走了出来，和沈杰一起照顾三位老人。 沈杰父母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沈杰就送他们回老家去了，待在这里总是会想起孙子。 而何妈妈身体虽然好多，但是却留下了心病，总觉得是自己没有看好外孙，对不起女儿女婿。 这个善良的老人，一次一次在沈杰面前自责。 沈杰和何秀丽跟她说了好多次，跟她没关系，不是她的错，都不能让她释怀。 她经常一个人坐那发呆，喃喃自语。 何秀丽对她说：“妈，你别这样，你要是有个好歹，让我们怎么办呢？新新是到另外一个世界去享福去了，我们留不住他的，我们都要好好的，新新在看着我们呢。” 何秀丽拿沈杰的话来安慰自己的母亲，当然知道这是自欺欺人的说法，但是。现在她宁愿这是真的，她也愿意这样去想。 何妈妈可能是接受了这种说法，情况慢慢好起来，再加上李平的妈妈和宿舍里的阿姨们经常来找她聊天邀她出去遛弯什么的，她也不再郁闷了。 宿舍院子里组织了一个老年合唱队，李平妈妈参加了，也让何妈妈去参加，唱歌好，对身体好，心情也好，人们聚在一起唱唱歌，聊聊天，跳跳舞，时间过的快。人也就不会东想西想。 之后何秀丽又怀孕了，生了个女儿。这个新生命的到来，给这个家庭又带来了新的希望。特别是何妈妈，忙前忙后，照顾何秀丽和外孙女是不遗余力。 顺带着沈杰都胖了好几斤。 同事开玩笑，是你老婆坐月子还是你坐月子？ 沈杰嘿嘿笑。 女儿的到来让这个家庭又充满了欢笑。 在媛媛两岁的时候，何妈妈被查出癌症，已经是晚期了。 何秀丽再一次遭受打击。 何妈妈反而看得开：“秀丽啊，妈这一辈子没吃过什么苦，前半生有你爸陪着，后半生有你和阿杰陪着，挺好的，唯一的遗憾就是我的乖孙新新……” “妈，你别说了，是我们没有照顾好你。” “不，你们很好，你是好女儿，沈杰是好女婿，也是好儿子，有你们我知足了，而且现在还有媛媛。如果还有来世，我们下辈子还是一家人。” “妈……” 何秀丽泣不成声。 媛媛看着妈妈哭，她也跟着哭起来。 “丽丽，别哭了，你看把媛媛吓哭了，我只不过是去陪新新去了，我和他都会在天上看着你们的，你们要好好的啊…” 沈杰握住老太太的手“妈，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小何和媛媛的”。 何妈妈紧紧抓住女儿女婿的手，慢慢闭上了眼睛。 料理了母亲的后事，何秀丽很快就振作起来了，她还有工作，还有孩子要照顾，不能沉迷于悲伤之中。 她还有爱她的丈夫。 何秀丽庆幸有沈杰，从认识到现在，他一直都在陪伴着她，照顾她，鼓励他，他是她的精神支柱。 都说风雨过后见彩虹，现在他们家的磨难已经过了，他们一家三口将会幸福地生活下去吧。 然而，让何秀丽始料不及的是，这个精神支柱很快就倒塌了。 晴天霹雳。 沈杰在上班的时候遭遇了车祸，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无法挽救了。 这对何秀丽来说才是真正的天塌下来了。 以往儿子走的时候，妈妈走的时候，何秀丽虽然难过，但并不害怕，因为有沈杰在，不管她遇到什么，他都会站在她前面，他都是她的臂膀和港湾。是她的依靠和后盾。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 何秀丽觉得老天爷是不是见不得她好，要把她的亲人一个个的夺走？ 最后剩下她。 要不我也跟着去了算了。 我们一家在天上团聚。 何秀丽一头就向墙上撞去，还好人多把她给拦下来了。 怕何秀丽再做出傻事，厂里安排了人二十四小时看着她，而张小红和李小米她们也轮流来陪伴她，安慰她。 刘静：“我看秀丽是起了心了，恐怕还要做傻事，大家要多注意点。” 张小红：“那怎么办？防不胜防，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李小米：“秀丽太可伶了，遇到这么多伤心事，她怎么承受得了，想想都心痛。如果是我肯定也受不了。” 陈丽丽：“别说这些费话，赶紧想办法。” 她们四个也要上班，都是谁有空谁就过来陪着何秀丽。 张小红和刘静为此还特地调了班。 虽说还有厂里派的两个人一起在照顾，但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呀。 “是啊，想个什么办法呢？” 刘静：“现在要想办法激起她的求生欲，她现在肯定是觉得自己活着也没什么意义，还不如跟着去了算了。” 其他人点头，认为刘静分析得有道理。 “那我们就要让她知道，她还有责任和义务，还有紧要的事情需要她…” “媛媛……” 大家异口同声地说出来。 “对呀，怎么把媛媛忘了呢？” 沈杰出事后，乱成一团，媛媛在幼儿园里被李小米接回了家，后来又被送到张小红家里，由她婆婆，李平的母亲帮忙照看着，一直没有回家来。 张小红：“我这就去把媛媛抱过来。” 一阵风似的跑走了。 没一会儿就抱着五岁的媛媛回来了。 媛媛嘴里嚷着：“我要找妈妈，我要妈妈。” 小孩子不用教，几天没看到妈妈了，自然而然就要想念。 张小红：“去吧，妈妈在屋里呢。” 媛媛跑了进去，看见躺在床上的何秀丽，正两眼瞪着天花板发神，魂游天外。 媛媛扑到床前：“妈妈，妈妈，你生病了吗？ 妈妈，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把媛媛忘记了，我都好几天没看到你了，原来妈妈是生病了，对不起，妈妈，是我错怪你了……” 小家伙好几天没见在何秀丽了，现在见着了，把这几天对她的思念和委屈都一股脑说了出来，叽叽喳喳，象只小麻雀。 媛媛摸了摸妈妈的脸，“妈妈，你都瘦了，”又摸了摸妈妈的额头，“嗯，没有发烧。” 像个小大人一样，这都是模仿何秀丽平时对她的样子。 “妈妈，他们说爸爸去很远的地方了，没人照顾你，你别怕，我回来了，我会照顾你的。” 女儿的话就像一剂强心针，把何秀丽从懵懵懂懂的世界拉回到现实当中，逐渐清醒过来。 何秀丽转动眼珠，把视线落在女儿脸上。 “哦，媛媛。” “妈妈。” 媛媛努力扬起小脸，还像要证明自己可以照顾妈妈。 “妈妈，你很快会好起来的，不会丢下我的，对吗？妈妈，我害怕。” 一句丢下我，我害怕。 让何秀丽的心都揪紧了。 自己还有媛媛，怎么把她给忘了呢？ 自己跟着去了倒是痛快了，可是媛媛怎么办？ 可伶的媛媛，妈妈对不起你。 何秀丽抱着媛媛痛哭起来。 屋外几个偷听的好朋友悄悄松了一口气。 哭出来就好了，还有牵挂就不会再做傻事了。 第四十七章 命运总是如此折磨人，在你觉得幸福的时候给你冷不丁来一下。不，对何秀丽来说是三连击。 而命运又是如此捉摸不透，在她绝望的时候，又让你燃起一点希望。 这个希望就是女儿媛媛。 女儿媛媛的及时出现把何秀丽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 于是她清醒过来，重新开始面对生活。 家里失去了顶梁柱，何秀丽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把孩子拉扯大，后来又遇到机器厂破产，她失业下岗……… 为了孩子，何秀丽咬牙坚持着，从来没有叫过苦喊过累。 为了孩子她总是微笑着面对一切。 期间的艰辛大家都看在眼里。闺蜜们又是心痛又是佩服。 何秀丽反倒比所有人都看得开了。 如今媛媛就是她的命根子，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媛媛，一切以媛媛为中心。 一晃又是几年过去了，媛媛下年就是六年级了。 是一个聪明可爱的小姑娘。 ————— 何秀丽骑着共享单车几分钟时间就回到宿舍区，在门口的蔬菜店里买了一些蔬菜就急急忙忙往里走。 媛媛可能已经回家了。 今天耽误了一会儿，以往她可以在路上碰见放学的媛媛。 刚刚开始上小学的时候，她坚持要每天接送。 虽然学校距离家只有不到十分钟的路程，但是她不放心媛媛一个人。 她怎么放心呢？ 万一过马路，车多人多… 万一遇到骗子什么的…… 万一跟其他小孩子跑去玩了呢…… 万一……… 不容她不多想，因为她只有一个媛媛了，得把她看紧点。 这样过了一年，到二年级的时候，媛媛说，“妈妈，我们学校离家这么近，你就不要来接了吧。而且我已经是二年级学生了。” 媛媛生气的样子也很可爱。 “二年级也是小孩子。妈妈不放心你一个人。” “妈妈，我不会永远是小孩子的。妈妈，你上班那么忙，还要来接我……就让我自己上学放学吧。” 媛媛懂事的样子更可爱。 何秀丽的心都要柔化了。 “好，妈妈先考验你几天，如果你做到了，以后就自己上学回家。” “嗯。” 于是上学放学的时候，媛媛在前面走，她就远远地跟着，看着…… 媛媛很听话，她说的不在路上逗留，不和陌生人搭讪，过马路不乱跑乱跳等等这些要求，媛媛都做到了。 后来何秀丽就真的没有去接她。 只是经常能在路上碰到。 何秀丽走在宿舍区里，她和媛媛现在住的是娘家的这套小房子，娘俩住绰绰有余，她自己那套房子租出去了，租金她都存着，给媛媛攒学费。 现在小学还要不了多少钱，以后中学大学，那可是一大笔钱啦。 何秀丽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天，心里默默念叨：“妈妈，沈杰，谢谢你们，幸好你们还留了房子给我们，我们娘俩才有栖身之地，才不至于那么慌张无助。沈杰，就算你走了，我们也还享受着你的照顾，妈，阿杰，还有新新，你们好好看着我们，我会把媛媛照顾好的。” “妈妈……” 是媛媛的声音。 小姑娘在阳台上招了一下手，一下子又缩了回去。 不一会儿就噔噔噔地跑了下来。 “妈妈，你回来了，我帮你拿菜。” “你这孩子，跑下来干什么？这么点东西妈妈还拎不上来吗？” “嘿嘿，我想早点看看妈妈给我买什么好吃的。” “你最喜欢吃的红烧排骨加西红柿牛肉汤，满意吗？” “满意。谢谢妈妈。” “那我呢，有没有让我满意的。” “包你满意。” 何秀丽打开门。 媛媛：“妈妈，我已经把米饭做上了。”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妈妈，你也太心急了，诺，看吧…” 媛媛把成绩单递给何秀丽。 今天是领通知书的日子，何秀丽问的是期末考试成绩。 语文100分，数学100分，英语50分，都是满分。 其他的也都是a。 何秀丽在媛媛脸上亲了一口。 “我们媛媛是最棒的。” “我妈妈也是最棒的。” 媛媛虽然身在单亲家庭里没有父爱，但是却是一个很乐观开朗的小姑娘，很懂事。在学校里年年都是优秀学生。 “妈妈，这是我得的奖品” 毕竟还是小姑娘，开始显摆了。 “这是奖状，这是学校的，这是班里的。这是作业本，这是笔，这是红包。” “啥，还有红包？” 果然是一个红包。 何秀丽拿起来看，里面有二十块钱。 “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老师奖励的，我是第一名二十元，第二名十元，第三名五元。” “哈，还有这样的奖励？” “我们老师说了，现在小学没有奖学金，以后中学大学就有了，所以他自己掏腰包给我们发奖金，只有前三名有，钱不多，以兹鼓励。” “哦，是这样啊。行，这个红包你自己收着吧，继续努力。那我是不是也要奖励你一个红包？” “哎呀，妈妈，你不是准备了红烧排骨和西红柿牛肉汤吗？还不去…” “对对对，我得去做了。” 吃完饭，收拾完，何秀丽拿出一摞宣传单，这些都是各种暑假班的资料。 媛媛的成绩好，不需要补习语文数学英语，这些宣传单主要是音乐，美术，舞蹈等方面的。 “媛媛，来，自己选几门。” “妈妈，每年都上暑假班，今年可不可以不去。” “不行。” 在这方面何秀丽毫不让步。 她不像别的家长给孩子报这样班那样班，是为了孩子多些特长爱好，她不管媛媛学得好不好，只是为了给她安排一件事情做，免得留她一个人在家里不放心。相当于找一个托管的地方。 毕竟放暑假了，不像平时在学校里有老师，放学回家有她。 万一媛媛一个人在家，出什么事怎么办？ 家里的电，水，燃气，等等都有安全隐患。 特别是宿舍区小孩子多，万一……还有这里后门出去就是渠河…… 张小红有时候就忍不住会说她：“你紧张到都快魔怔了。” 她说：“前车之鉴啊，痛彻心扉，未雨绸缪，不敢大意。” 张小红就什么都不说了。 后来渠河作为饮用水源被保护起来，围上了铁网，不能下去游泳玩水了，何秀丽是万分高兴，给提出这个方法的领导默默点了一万个赞。 渠河的隐患是消除了，但是独自留媛媛在家还是不行的，所以每年的假期，媛媛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各种兴趣班之间来往穿梭，上午下午都排得满满的。 甚至羽毛球，乒乓球这些运动项目都有所涉猎，唯独没有游泳班。 这是毫不考虑地被何秀丽摒弃了。 第四十八章 何秀丽把媛媛送到培训班后匆匆忙忙赶到医院上班。 和她搭伴的杨姐已经把病房拖了一大半了。 “杨姐，你歇一会，剩下的让我来。” “不用，这比我在家里种庄稼轻松多了。” 两人相处得不错，经常互相帮忙。谁如果有事耽搁一会，另外一个顶上从来没有怨言。 杨姐以前在乡下种地，后来看其他人都出来打工了，他们两口子也出来了。她儿子以前就出来了，在一个装修队里搞装修，老公就去了装修队打杂，她就在医院里当保洁。一家人在城里租了一套房子，日子过得还算顺心。 “这医院里可好了，没有风吹日晒雨淋的，冬天有暖气，夏天有空调，比我们乡下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杨姐也是个知足常乐的人，也没有什么大的想法，就等着娶媳妇抱孙子了。 俩人刚刚把走廊拖完，就看见医生们陆陆续续来上班了。 何秀丽看到刘静了。 不知道是没休息好，还是怎么的，刘静看上去没有精神，就算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了这个事实。 刘静很快从她身边走过去跟着医生进了病房，何秀丽想着等有空的时候去问问她。 这可不像平时的她啊。 昨天她没上夜班啊。 半上午的时候，何秀丽忙完手里的事情，溜到护士长办公室，看刘静坐在电脑前发呆，连有人进来都没觉察到。 “嘿，我说，想什么呢？我看你萎靡不振的，脸色不好。” 刘静看是何秀丽，摸摸脸说：“真的很明显吗？” 何秀丽点点头。 刘静：“昨晚没睡好。没事，今天下班回去补一觉就好了。” 何秀丽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刘静道：“有事你就说。” 何秀丽：“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有些事情别钻牛角尖……” “什么意思，谁钻牛角尖？” 刘静心里一惊，难道阳阳的事情她知道了，不会吧？ 就听见何秀丽继续说道：“我相信肖医生人不是那种人。你应该更了解他，这个时候你应该拉住他，而不是把他推开。” 哦，原来不是说阳阳的事情。 刘静：“你都说些什么呀。” 何秀丽：“刘静，你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我听到的八卦消息就是说你和肖医生在闹——矛盾。” 离婚两个字何秀丽没有说出来。 “你还听说什么了？” 何秀丽：“说肖医生和他们科的一个护士有暧昧……” 刘静：“呵呵，嘴长在别人身上，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你不会就因为这个跟肖医生闹矛盾吧？” 刘静想的则是另外一个问题。 医院这么小，有个风吹草动很快就知道了，而宁城也不大，保不齐阳阳早恋的事情也会被熟人碰到？ 也许已经有人知道了，说不定自己才是最后知道的。 这样比起来，她和肖爱平闹离婚就不算什么了。 是得采取行动了，趁还没闹出大事来。 刘静猛地一下子站起来，吓了何秀丽一跳，不知道她哪句话说得不对，让刘静这么激动。 这时候就听见外面有护士在喊：“护士长，接病人，门诊转来的。” 刘静急急忙忙出去了，何秀丽也跟了出去。 就见护士站外面围了好几个人，都是些大爷大妈，推着轮椅，上面坐一老太太，嘴里直哼哼。 刘静：“病人是这位大妈吗？什么情况？” 老太太抬起头，刘静一看，“哟，这不是张妈吗？怎么了？” 老太太是张小红的妈妈。 正要离开的何秀丽也认出来了，连忙上前：“张妈，你这是怎么了，前两天看你还好好的呀？” 张妈妈：“哎呀，是静和秀丽呀，快别提了，哎哟，这不摔着了吗，人倒霉呀。哎哟，疼死我了……” 旁边一大爷说：“不小心摔着了，就赶紧给送医院来了，门诊上的医生检查说严重要住院，我们就先把她推上来了，一会就去办住院手续。” “通知家属了吗？” 另外一个大妈抢着说：“还没呢。本来以为只是扭着了，小问题，谁知道出大毛病了，医生说是骨头断了，刚才在下面已经拍了片子，等下去拿。” 何秀丽：“我给小红打电话。” 刘静：“好，我知道了，张妈，你别急啊，先让护士给你测血压，我给你安排床位，看看……安排给哪位医生呢？” 张妈：“最好的医生。” 刘静：“行，最好的医生。” 张妈得意地对其他老太太老太爷说：“这俩人都是我家小红同学，特好的朋友，就跟我亲闺女一样，有她们在，你们就放心先回去吧。” 老太太一得瑟，也不哼哼了。 ———— ———— 张小红正在车间里巡视，接到何秀丽的电话。 “秀丽，啥事？” “小红，你妈摔着了，在我们医院呢，你赶快来吧。” “摔得严重不？” 张小红一边问，一边往外走。 “估计摔断腿了，要住院。刘静正在安排医生呢，一会儿就看到片子了…” “行，我知道了，马上过来。麻烦你和刘静了。” “跟我们还说这些。我先挂了啊。” 张小红挂了电话，马上又拿起电话打给老公李平：“李平，我妈摔着了，我现在去医院，你下班赶紧过来。” 李平的工作不像她的，可以说走就走。 “严重不？那家医院？” “城区人民医院，刘静他们科。可能摔断腿了，这下好了，蹦哒不起来了…” “有这么说你妈的吗？” 李平好笑道。 “哼，我妈那个人你也不是不知道，行了，不说了。我得去给敏总说一声请个假。” 张小红去总经理办公室找黄敏：“敏总。” 叫黄总会以为是黄肿，所以大家都叫敏总。 “我妈摔着了，我得去医院看看…” 因为跟黄敏也不是一天两天的关系了，张小红说话直接。 “严重吗？那你赶紧去吧，对了，这会厂车还没到点，打车也不方便，我安排司机送你去。” “行。那我就谢谢敏姐了。” 张小红也不推辞，出了办公室直接坐上黄敏的专车赶到医院。 张妈妈已经躺在床上了，邻居们还没走，看见张小红来了，七嘴八舌地给她介绍情况，这些老邻居都是热心肠。 张小红：“今天多亏了各位叔叔阿姨，谢谢大家，请你们先回去吧，改天我再来登门道谢。” “谢什么谢，好好照顾你妈，医生说可能要做手术哦。” “对，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是骨头断了…” “张妈，你好好歇着，我们改天再来看你…” 把邻居们送走后，张小红看着床上的张妈说道：“这下好了吧！蹦不起来了吧。” 第四十九章 张妈：“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就不盼着你妈好点？这是咒毒我呢，哎哟喂……” 张小红：“我是盼着你好，可你听过我的吗？” 刚才她送邻居出去已经打听清楚了张妈摔伤的原因。 骑老年车摔的。 为了载她的宝贝孙子骑老年车摔的。 还好孙子还没坐上去，不然俩婆孙都得摔着了。 张小红听了气不打一处来。 回到病房张小红看着躺在床上的张妈：“让我说什么好呢，你也不想想，你都多大岁数了，都快七十的人了，还骑车，就喜欢瞎折腾，也不知道消停，这下好了，尽会找事添乱。” “你这个死丫头，你还是我亲闺女吗？有你这样说你老娘的吗？” 张小红：“反正我说你，你也听不进去，你还在乎我说什么？” 张妈：“对，我高兴我乐意。” “你就高兴去吧，你就乐意去吧。得亏摔的是你，要是把你宝贝孙子摔着了，那怎么得了喔。” “哎呀，我的孙子还在家呢，怎么办，去，你快回去做饭，别把孙子给饿着了。” 张小红气得…站着不动，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孙子。 “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你又不是医生，留在这里也没用，快回去做饭去。” 张小红：“我不回去，饿死他得了。” “你…你这个死丫头。你心怎么这么毒，那可是你侄子。” “反正不是我儿子，我管不着。” 张妈想坐起来拿东西扔张小红，可一动牵动了伤口，又躺回去哎哟哎哟的叫起来。 这时候何秀丽进来了，其实刚才她已经在门口听了一会了，见母女俩在争吵没好进来，这时候见张妈牵动了伤口，连忙进来说道：“诶，张妈，你伤口疼了吗？别乱动……一会医生就来了，你好好躺着……” 又对张小红说：“小红，你还不快去给张妈办住院手续，在一楼。” 正好刘静带着护士拿着冰袋进来给老太太敷上。 说：“这有我看着，你去办手续吧。” 何秀丽连忙把张小红拉出了病房。 老太太嘴里还在念叨：“哎呦，我的孙子诶，我的小孙子还在家里呢，没人给他做饭，怎么办呢？” 刘静：“张妈，你现在是病人了，就不要管那些事情了，好好配合医生，尽快恢复健康才是真的。” 走出门外的张小红对何秀丽说道：“你听听，你听听，到现在还惦记着他的宝贝孙子，气死我了…” 何秀丽：“你跟孩子较什么劲啊？” 张小红：“你知道她为什么摔的吗？这么大岁数了，快70的人了，还去骑老年车就为了载她的宝贝孙子去玩，有这么惯着孩子的吗？看看，这下给摔着了吧？” 原来张小红的弟弟趁暑假把他的儿子送回来说是陪老太太。 老太太一时心血来潮，就把很多年以前的老年车找出来说要载着孙子到处去玩。 那老年车还是以前接送过张小红两个弟弟上学放学。现在又来载孙子正合适。 今天老太太骑着车在院子里溜，结果就连人带车就给摔了。 张小红：“她也不想想，她还是以前年轻的时候吗？真是的……不，她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偏心。” 何秀丽说：“你还在耿耿于怀呀。” 张小红：“你要说我一点都不介怀，那也不可能。当初我要想上高中念大学，她非要让我回来早点参加工作，说还有两个弟弟小需要照顾。没办法，谁让我是老大呢？可你好歹也对我好点吧？我这心里也好过一点。” 她们几个都知道张妈偏心，对张小红两个弟弟都偏得没边儿了。 张小红参加工作的时候，工资本来就不高，除了每个月留下一点零零碎碎的零花钱买女孩子的必需品，其余全部都交给张妈去供她两个弟弟上学。 她们都知道张小红的情况，所以每次出来聚餐什么的都不要她掏钱，陈丽丽还经常送衣服给张小红，每次都说是店里卖不出去的存货，当然她们几个都有份，免得让张小红觉得难堪。 张小红只能用多出力多帮忙做事来表示感谢。陈丽丽店里她没少帮忙，还有何秀丽家里。 张小红：“后来我两个弟弟都上了大学参加工作，留在外地。他们工资比我高吧，可从来没有交一分钱给她，她还把自己的退休工资存起来给他们买房子，而我呢？就是结婚的时候陪嫁了两床棉被。” 何秀丽还清楚记得张小红结婚的时候，张妈真的有点过份。 有个邻居还开玩笑说：张妈，知道的晓得你是在打发女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打发叫花子呢。”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门的水，我以后要靠儿子养老，靠不着她，当然得留给儿子。” 不知道张小红听到这话没有？当时何秀丽听到以后非常的气愤，心里很替张小红难过。 这是一个妈妈说的话吗？ 如果你要养儿防老，那你让女儿付出这么多干啥，你不让你儿子付出？ 当初她结婚的时候，妈妈恨不得把所有的都给她，妈妈住的房子都准备给他们当婚房，只是沈杰不同意才作罢。 后来她们几个闺蜜商量着给张小红添了不少箱，才不至于显得那么寒酸。 好在李平一家都对张小红很好，特别是李平是属于那种特老实的人，对张小红言听计从。 对张小红的这几个朋友也好，何秀丽深有体会。 张小红结婚后就很少回娘家了，但是每个月都还是要拿钱回去孝敬张妈，直到张小红自己有了孩子才没再拿了。 张小红真的为这个家付出了很多，得到的却很少。 何秀丽知道她平时大大咧咧的，也不是在乎那点钱财的人，但是至少张妈应该在言语上对她多担待一下，也不至于让张小红如此耿耿于怀。 张小红：“这些我都不说了。我是老大，我该，我吃亏我认了。可好歹你的付出要有所回报呀，她巴心巴肝地对两个儿子切，秀丽，你看看那两个小白眼狼是怎么对她的，哼，养儿防老，做梦去吧。” 何秀丽：“也不用这么埋踏你弟弟他们吧，他们还不知道你妈摔着了，知道了肯定要回来的，毕竟要做手术这么大的事情，大家要商量的嘛。” 张小红：“你这么说是因为你是独生子女不了解我们这样多子女家庭的矛盾。你也太低估了我两个弟弟的本事了。来，我让你见识见识。” 张小红在楼梯间停下，拿出电话开始拨打。 “我先给老大打。” 老大是张小红的大弟弟张小刚。 张小红开了免提，方便何秀丽听。 电话通了。 张小红也不废话，直奔主题：“喂，张小刚，我给你说，妈摔断腿了，现在医院里。” 第五十章 张小刚：“哎呀，妈腿摔断了，严重不？” “估计要做手术，你赶紧回来呗。” “不行呀，我现在正在谈一个很重要的项目，走不开呀。” “那刘芳呢？让她先回来。” 刘芳是张小刚老婆，张小红的弟媳。 “她更不行，有孩子要照顾，还要守店。这生意刚刚做上路，不可能说歇业就歇业吧。” 张小刚大学毕业以后，跟着他的女朋友也就是现在的老婆刘芳，回了云南的老家，在那里参加了工作。本来有一个正式的单位，但是后来又辞职了，自己出来开公司跑工程。刘芳开始在家里当全职太太，等把孩子带大以后又出来开了一家专门卖旅游产品的商店。 这些都是张小红从张妈的嘴里断断续续听到的。张妈是带着炫耀的口吻跟张小红说的。意思就是说看他的儿子多有出息，都是做大生意的。相比之下，张小红这个下岗工人就根本不止一提，而且现在还在工厂里打工，女婿李平也是个没有本事的人。 张晓红心里那个郁闷：我要是能够上大学，我说不定比他们更有出息。也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被老太太数落得一无是处。 这么一说，张晓红就更不想回娘家了。母女两是两看相厌。 张小红问：“你们是不打算回来了？” “也不是。等忙过这阵子就回去，再说我们也不是医生，回去也起不了多大作用，这不还有你跟小强嘛。” 小强是张小红二弟弟张小强。 张小刚的声音还在继续：“你们先照顾着妈，你是大姐嘛，你多担待点，我们过几天就回来，别省钱，该吃吃该花花啊，就这样吧，我先挂了啊，忙着呢。” 电话断了。 还没等张小红开口，何秀丽就忍不住了，“这还是你弟弟你妈的儿子吗？怎么说这样的话。这老妈要做手术了都不回来瞧瞧的。” “我没说错吧，我是早把这俩白眼狼看透了的，只是我妈还对他们抱着希望。平时从来就没把我这个大姐看在眼里，出了事就要我这个大姐多担待。哼。” 何秀丽愤愤不平：“凭什么呀，最不济也是大家共同分担吧，赡养照顾老人，人人有份儿。” 张小红：“再让你看看老二的嘴脸吧。” 说完又拨号码。 这次是二弟张小强，他在深圳那边。 “喂，大姐，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姐弟之间一年也难得通个电话。张小红是看不惯他们也懒得跟他们说话，两个弟弟是完全没有把这个姐姐放在眼里，逢年过节也不打电话来问候。别说张小红，估计连张妈也难享受到这样的待遇。有了媳妇忘了娘说的就是他们这种人。 张小红也懒得跟他罗嗦，直接就说道：“妈把腿摔断了。你赶紧回来吧。” “腿摔断了怎么可能？上次我回来的时候不都好好的吗？姐，不是我说你，咱妈岁数大了，你要多照顾她，不要让她做这做那的，这老年人能经得起摔吗？” 何秀丽在旁边听得好笑：这是什么奇葩，上来先倒打一耙。 “你到质问起我来了。张小红冷笑一声，说道：“还不是你那宝贝儿子。你不把你儿子送回来也没这场事，你知道咱妈怎么摔的吗？她去骑那个老年车载你儿子去玩，就像你们小时候那样。行了，这下把腿给摔了。” “大姐你这样说就没意思了啊，怎么叫怪我儿子呢？又不是我让她去骑车的，我送儿子回来是让他承欢膝下给咱妈解除寂寞的。你怎么都赖上我呢？” 张小红怒极反笑：“怎么叫赖上你？咱妈为你儿子摔伤了你不应该回来看她吗？你不应该回来照顾她吗？还有你那儿子你不赶快把他领回去，扔这谁给你看？” “姐，你要这样说就是不讲良心了啊！咱妈难道不是你妈吗？他受伤住院，你不应该照顾吗？我儿子不是你侄子吗？” “对咱妈，我当然尽到我的责任，但是你们做儿子的也要尽你们的义务。现在不要扯那些有的没的了，直接说吧，你什么时候回来？妈要做手术了，我一个人也不行。” 张小红态度强硬。 “我尽量请假回来吧！” 见张小强放低了姿态，张小红也就缓和下来，说道：“如果你暂时请不到假，就让阿梅先回来照顾几天吧！” “阿梅，不行，她带着孩子。” 张小强生了个二胎，现在才两岁。 张晓红想想也对。 两岁的孩子肯定不能丢下不管。如果带着回来又要照顾老的，又要照顾小的，也不现实。 于是就说道：“那好，你尽快请假回来吧，这几天我先照顾着。我也要上班。做手术还有很多事情要跟医生沟通呢。” “行，那就先这样吧。对了，大姐。妈受伤的事情我二哥知道吗？” “我已经先给你二哥打了电话了。” “那我二哥怎么说，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把工作安排安排很快会回来的。” “那好，我挂了啊。” 挂断电话，张小红对何秀丽说：“让你看笑话了吧。” “没有，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嘛。怎么说呢？世事无常，在张妈眼里两个最有出息的儿子，都离家远远的，反倒是你这个没有出息的女儿，离她最近，可以在身边照顾她。你二弟好像也不是很那个嘛，他说要回来的，这样你就不用太着急了。” 张小红：“且看着吧，回来了才是真，电话里说一百遍都没用。” 何秀丽陪张小红办完住院手续回到病房，张妈已经输上液，睡着了。刘静在这里守着。见她们回来就示意去她办公室谈。 刘静：“现在因为有少量出血，把出血控制住，把肿消了，炎症消了，医生会根据她的身体状况尽快安排手术。” “谢谢你刘静，还有你秀丽。” “谢什么，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刘静：“小红，这期间病人的情绪稳定很重要，所以你最好不要跟张妈……” 小红被称为大侠，一是她很乐于助人，二就是她是个暴脾气，看不惯的她忍不住就说。 “我明白，我以后会让着她的，不跟她计较。今天是有点气愤，就看不惯她对他们的那个样子，管了一辈还要管二辈，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张小红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刘静：“老年人不都是这样的吗？” 张小红：“算了，不说这个了。” 刘静：“那说说照顾病人的事吧。这腿断了，可不能动，吃喝拉撒都得在床上。你准备怎么照顾？你不可能不上班吧，这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术前还好一点，手术后那是完全不能动的。” 作为骨伤科的护士长，刘静对这样的情况是熟悉得不再熟悉了，连何秀丽也见得多了，知道骨伤科的病人是最不好照顾的，因为大部分病人都是不能完全自理的。 第五十一章 张小红：“那没办法，只能请个陪护了。现在我那工作也不能丢，耽误一两天还行，耽误多天了也不好请假。白天有陪护看护，晚上下班我就在这里守着，好歹要把这段时间熬过去。” 何秀丽：“请什么看护呀，我就在医院里，有空的时候我多来看看不就行了，不用请了吧。” “不行，怎么好麻烦你呢。你也要上班的，工作也不轻松，而且还要照顾媛媛。张小刚张小强他们人不来，钱应该到位，由他们掏，反正他们是挣大钱做大生意的，不用替他们节约。就这么说定了，秀丽你帮我找一个看护。” “那好吧，我这有陪护的电话，我这就去给你联系。” 一会儿陪护接到电话就来了，是杨姐的老乡，长期在医院里当陪护，跟何秀丽也熟，有经验，人也实在，不是那种偷奸耍滑，漫天要价的人。 何秀丽：“这是冯大姐，你看怎么样？” 张小红：“你介绍的人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就她了，今天就开始吧。” 带着冯姐去了病房，把张妈指给她看。 张妈还没醒。 张小红：“麻烦冯姐在这看着，我回去收拾，安排安排再来。” 冯姐：“那你现在赶紧去吧，把家里的事情安排好，这里有我。” 何秀丽：“小红，吃饭的问题，我估计你也没办法送饭了，就吃食堂吧，食堂服务员会把饭菜送到每个楼层，挺方便的，菜品丰富，价格也不贵，好多医生护士也吃这个。你只要隔天给张妈炖点汤水补充补充营养就行了。” 张小红：“那好，这可解决大问题了，我确实没办法送饭。上班天天吃食堂，不上班的时候就在公公婆婆那里混饭吃。就算有时间送也没时间做。 嗯，我安排李平下班去买只鸡回来炖，明天可以喝鸡汤。” 张小红拿了两百块钱给冯姐，“今天匆匆忙忙，身上也没带多的钱，你先拿着，一会儿我妈醒了，想吃什么，你给她买就是了。回头我再多给你一些。” 冯姐也不客气，接了钱，坐在旁边守着张妈。 何秀丽：“那我们一起走吧，我也下班了，路上我给你说要准备些什么东西带到医院来。” “好。” 两人走楼梯下楼，从侧门出来，从王大勇的水果店经过，看见俩人连忙打招呼，“小红，秀丽你俩怎么又走到一起了，来吃点水果吧。” 张小红：“不吃了，忙着回家去。” 何秀丽在旁边解释：“张妈腿摔了，住院呢。” “啊，摔得严重不？” “估计要做手术。” “那等刘梅来了我抽空上去看看她。” 刘梅回家做饭去了，王大勇一个人在守店，现在也走不开。 张小红：“看什么看，甭去。别把她惯得。” 说完就走了。 搞得王大勇一头雾水。 何秀丽追上张小红。 “对了，还有你那侄子怎么办？” 张小红：“怎么办，还不是只有送我公公婆婆家里去，请他们先帮忙看着。你看看这都叫什么事呀，弄得一家人都跟着受累。” “也只有这样了，不然怎么办。” 何秀丽知道张小红也就是嘴巴上说说不管侄儿，其实怎么可能呢？ 她就是那种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虽然有时候要怼张妈，但也是为她好，觉得她不应该为两个弟弟付出太多。 “得亏我公公婆婆人好，不会跟她一般见识，要是换了跟她一样的人，你看吧，谁理她。” “李爸爸李妈妈还有李平的确是很好的人，小红，这是你的福气。” “是，所以我特别珍惜。我有时候真的不想因为娘家的事情让他们费心。” “这也是没办法，暂时的，等你弟弟回来了就好了。” 张小红没何秀丽这么乐观，那两个白眼狼，会不会回来还真不好说。 张小红先跟公公婆婆打了个电话，把情况说了一下，爸妈，又要给你二老添麻烦了。 公公婆婆连忙让她把侄子送过去。他们帮忙看着。还问要不要做饭送医院去。 张小红连忙说不用不用，已经安排好了。就这已经是很麻烦他们了。 他们现在身体也还硬朗，孙子今年去实习去了，没回来，儿子李平和儿媳现在有了自己的房子，只偶尔过来吃顿饭，又不在身边，老两口还是挺寂寞的，现在有个小家伙来，两位老人才不嫌麻烦呢。 张小红自己买的房子在物流港，离工业园区近，是当初春晖厂出面给厂里的工人团购的，比市场价便宜了几百块一个平方，厂里好多工人都买了，李平当时是不想买的，一是离城里远，二是也拿不出那么一大笔钱。张小红说，这么便宜，团购就替我们省了不少，上哪找这么好的机会，钱不够可以按揭，房价还在涨，就算我们不来住，以后卖出去也有赚。 最后张小红一锤定音，买了。 新房装修后，张小红让公公婆婆跟他们一起去住电梯房。 婆婆说那么高，看着都眼晕，我还是住我的小二楼吧。公公说，物流港那边还是没我们这老宿舍住着舒适，这里进进出出都是熟人，买东西也方便。那边走多远都看不到一个商店，全部都是高楼房，还是住这里好。 于是张小红和李平就搬去物流港了，他们上班方便。 何秀丽：“要不我跟你去张妈家把你侄儿接回你公公婆婆家，省得你来回跑两趟，你收拾好东西后直接去医院就行了。张妈要是看不到你，不知道又会说什么？” 张小红看看时间，“行，那就跟我去吧。只是由得麻烦你。” “看你说的，我家媛媛还麻烦你们少了吗？” 以前何秀丽脱不开身的时候，没少把媛媛放在李平父母家。 两家就隔着一栋楼，都在一个家属院里。 于是何秀丽和张小红一人扫了一辆共享单车骑着回张妈家去。 她侄儿正由邻居照看着呢。 小家伙刚刚上小学，长得倒是虎头虎脑的。 何秀丽想难怪张妈这么疼孙子，这就是张小强的翻版啊，跟张小强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小家伙看见张小红赶紧扑了过来叫姑姑，跟着就哭起来。 “姑姑，奶奶摔着了，呜呜……” 小家伙可能也被吓着了。 “姑姑知道了。亮亮别哭了。” “奶奶怎么样？” “没事，住几天院就好了。” 何秀丽想这孩子还挺懂事的。还想着关心奶奶。 “一会儿何阿姨把你带去李爷爷李奶奶家，你要听他们的话，知道不？” “为什么去李爷爷家？” “奶奶住院，姑姑要上班，还要去医院照顾奶奶，没人照顾你，所以只能送你去李爷爷家。” 亮亮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听话的。” 何秀丽带着亮亮回去，难得奢侈了一回，叫了出租车。 她怕媛媛在家等急了，这个时候她已经回家了。 第五十二章 医院里，冯大姐守着张妈。 看她的液体完了，就按了呼叫器。 响声惊动了张妈，她睁开眼睛看了看，想起自己是在医院里唉，真倒霉，把腿给摔了。 再看看坐在床边的冯姐，感觉很面生。还以为是临床的家属，也就没在意。 冯姐说：“张妈妈，你睡醒了啊，你的液体快完了，我已经叫护士来了。你想不想上厕所？” 张妈：“是想去。你帮忙去叫我闺女进来，扶我去厕所吧。” 冯姐说：“张姐回家去收拾东西去了，我在这里照顾你。你的腿摔伤了不能下床。我这就去给你拿便盆。” “你照顾我。你是谁呀，我不认识你。” “我是你女儿张姐请的陪护，专门照顾你的。 “陪护？不会是搞错了吧？” “没搞错，我真的是你女儿请的，不信你问护士。” 小护士正好进来了，说道：“张婆婆，就是你女儿张小红请的陪护，你看你女儿对你多好呀，冯阿姨照顾病人可是最好最细心的。” “最好的，那要多少钱啊？” “我是最便宜的，只护理白天，一天150。如果是白天晚上都护理那就是300块。” “啊，这么贵？这是抢人啦。我有儿有女的，根本不用请陪护，你还是去照顾别人吧。走，走，走，我不用请人照顾。” 张妈开始赶人了。 冯姐：“张妈妈，你不要这样，张姐她要上班，没有时间照顾你，所以才请的我……” “她就是想偷懒，不想照顾我这个病人，我在她眼里现在已经没用了，我要残废了，我腿摔断啦，不管我啦！” 冯姐：“张妈妈你不要这样……” 张妈喊得更大声了：“哎呀，就让我死了算了，还住医院干什么？” 旁边的病人都好奇地看过来，不知道这老太太在喊什么？ 小护士赶紧跑出去叫护士长刘静。 刘静：“张妈，你的腿不疼了吗？精神好好哦。” “静呀，小红是不是不管我了，把我扔在这里。 刘静：“不要这么说嘛，小红没有不管你啊，她回去收拾需要的东西去了，一会就来，还有，你不要这么激动，这对你的伤口不利，你应该好好配合养伤，其他的事情就不要管了。” 张妈指着冯姐：“她，她，我不要，一天三百块呀。” 刘静哭笑不得：“张妈，你是心痛钱呀，放心，这个不用你操心，你都说了，你是有儿有女的人，自然有你的儿女来承担这些费用。你甭管。” “说得轻巧，儿女的钱就不是钱了。把她退了，我不要看护。” “退了很容易，那谁来照顾你呢？” “不是有小红吗？她照顾就行了，我是她妈，她是我闺女，应该的。” 说来说去，不是舍不得钱，还是把希望着落在张小红身上。 怎么不说你那两个儿子？他们也是你生的，你也是他们的妈？为什么提都不提呢？ “小红要上班……” “上班可以请假嘛，再说她那个班又挣不了多少钱，去不去也没关系。” 刘静正想开口，就看见张小红拎在大包小包进来了。 “妈，你也说得轻巧，不去上班，你养着我啊？还有你外孙。只要你说行，我立马去把工作辞了，回来伺候你，给你当牛做马，毫无怨言。” “你听听，这都说的什么，让你照顾我一下就是当牛作马了，我白养你了，哎哟，我的命好苦啊。” 张小红：“别哼哼了，影响别人。我可没说不照顾你，我不仅自己要照顾，我还请人来照顾，我做女儿的没错吧。” 刘静：“好了，你们都不要说了，这是病房，像是菜市场吵架一样，像什么话。小红，你也少说两句，张妈是病人，不能让她情绪激动。张妈，你看你有这么好的女儿应该高兴，你也体谅一下小红，上班也挺辛苦的，下了班又要来医院照顾你，就是铁打的也不行吧，请个人帮忙照顾是必须的。张妈，我跟你说，养伤要心平气和才好得快，要是影响了治疗，你又得多花时间不说，还多花钱，你也不想老这样躺着吧。” “嗯，静儿说得对，我听你的，只要有的人不气我，我就肯定好得快。” 张小红不吭声了。 “行，那您就一定要好好配合啊，等情况稳定下来，就可以手术，不然就只有躺床上等着了。” “我一定配合。” “那你歇着，我去忙去了。” “好，静儿，谢谢你啊。” 张小红送刘静出来。 “你看我妈，对你的态度，一口一个静儿，好像你才是她亲生的，我就是捡来的一样，见面就要掐。” 刘静：“我也受不了她这种截然不同的态度。不过，提醒你啊，这段时间可千万要忍住啊，不管她说什么别搭腔，不然 ……” “知道，我愿意跟她吵啊！她真是太不讲理了，你听听她都说些什么？” 刘静：“打住……现在不是发牢骚的时候。” 张小红：“好，好，好，我忍忍忍…不管她说什么我都忍，忍不住就躲呗。呵呵，这样就算她想吵架都找不到人。一个巴掌拍不响。哈哈…” 张小红自己都被自己的话逗笑。 “行了，回去看着她吧！” 张小红回了病房，把带来的东西拿出来，交给冯姐。 冯姐收拾着往柜子里放。 张妈在一旁冷眼看着。 张小红拿了水杯问：“妈，你喝水不？” 张妈：“不喝。我想上厕所。” 张小红赶紧放下杯子，“我去拿便盆。” 张妈：“要你去……” 张小红一时没反应过来。 张妈指了指冯姐。 冯姐放下东西，“那我来吧。” 冯姐拿了便盆，把床两边的帘子拉上，然后照顾张妈方便。 等冯姐拿着便盆去厕所了，张妈咬牙说：“每天一百五十块呀，当然得让她来了。你这个死丫头可以省事了。” 张小红无语。 她太明白老太太的意思了，既然花钱了就得用，不然白花了，同时她也不满自己，认为 花钱请人就是想偷懒躲清闲。 这就是她的奇葩妈妈。 唉，没办法。 正好外面有人在喊：“午餐时间到了，有需要用餐的病人和家属赶紧来哟。” 张小红：“我去看看有什么吃的。” 赶紧出去了。 一会儿又进来了，“妈，我看菜品很丰富的，有……”巴拉巴拉说了一遍，“妈，你想吃什么？” 张妈：“吃医院食堂，你不给我送饭吗？” “妈，我上班都在厂里吃，我怎么给你做，最多晚上下班回来给你炖点滋补汤，医院里有微波炉，热热就能喝。” “那行吧，我吃什么都无所谓，就是亮亮怎么办？” 还惦记着宝贝孙子呢。 “我已经把他送我公公婆婆家去了，放心吧，不会饿着他的。” 张妈难得露了个笑脸：“在他们那我就放心了。行了，你赶紧去打饭吧，我早就饿了。” 张小红：“冯姐，你也一块吃吧。” 张妈：“一百五还包吃吗？” 冯姐连忙说道：“不包，不包，有人给我送饭。” 张小红无语。 买了一个荤菜，一个素菜，还有一个圆子汤加两份米饭进来。 冯姐已经把餐桌放好了，把床头摇高，让张妈靠着枕头坐起来。难得张妈没有对饭菜挑剔，母女俩安静地吃了第一顿医院食堂餐。 冯姐的饭也送来了，她去外面吃去了。 吃完饭，张小红赶着去上班，张妈自有冯姐照看不提。 第五十三章 李小米家。 吃完晚饭，照例是张波收拾洗碗，李小米陪父母在沙发上坐着聊天，等张波洗完后一家人出去遛弯。 张波洗完出来，他的电话就响了，张波去外面接了电话后挨着沙发坐下。 “小米，你这周周末没有别的安排吧？我们回老家去一趟吧。” “回老家？有什么事吗？谁过生，还是结婚，满月？你们家兄弟姐妹没人给我打电话呀，你接到电话了？” 张波的老家李小米已经有好几年没回去了。 在张波父母还在的时候，他们回去过。 张波的父母从来没有来过宁城，那时候他们忙，忙着种地养鸡养鸭，还有抚养张波的弟弟妹妹，哪里有时间到宁城来，何况交通也不方便。 所以只能他们回去。 她和张波确定恋爱关系后去了一次，然后结婚后去了一次，每次都遭罪，后来就不想回去了。 从宁城到老家所在的市里坐汽车要半天时间，那时候还没通火车。再从市里坐车到县城，再从县城坐一段时间的蹦蹦车还要步行二十分钟才能到家。 这些都不说了，李小米能够忍受，最让她受不了的是她的皮肤过敏，在乡下住了回来，全身都要长疙瘩，有的是蚊子咬的，还有的不知道是什么咬的。李小米估计是跳蚤臭虫之类。 再后来有了维维，带着孩子回去看爷爷奶奶又去过一次，那次回来连微微也浑身长疙瘩，把李小米吓坏了，前前后后一个多月才好，这下连张波也不敢带孩子回去了。老家有什么事，都是他一个人回去。张波的弟弟妹妹结婚都是他一个人回去的。 直到维维考上大学，一家人又才回去了一次。 再后来就是张波的父母先后去世，全家人去奔丧。 所以李小米回老家的次数扳起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李小米不知道今天张波怎么突然这么说，据她所知，张波老家没什么大事。父母在的时候张波还年年回去，父母不在了，兄弟姐妹间除了有喜事大事，也轻易不打扰他这个大哥。 李小米想起刚才张波的电话。是不是老家有事？ 张波道：“现在是七月了，过几天就是月半节了我们回去敬敬老人吧！” 月半节，敬老人。 李小米一时半会没悟过来。 李妈妈在旁边提醒道：“你们清明节也没回去，月半节是应该回去。” “哦……” 李小米想起来了，张波老家有这个习俗清明节上坟，月半节给老人烧纸钱。 “你回去吧，我另外有安排。” 李小米马上答复。 她想起这个周末同学聚会。 张波还没开口说话，旁边的李爸爸忍不住说话了：“你有什么安排？周末又不上班，有安排也推掉，跟张波一块回去。” “爸爸……” 李小米强烈不满。 老爷子：“你们清明节都没回去，现在又不回去，像什么话，这是为人媳妇该有的样子吗？” 张波忙道：“爸爸，小米不回去就算了，我一个人回去也行的。主要是弟弟妹妹们都要回来，大家也都有好几年没见面了，也想借此机会聚一聚，见见面，小米是大嫂，所以……不过我知道小米受不乡头的环境，所以不去也…” 老爷子道：“不去不行。我以后死了你们给我烧不烧都无所谓，有你哥哥呢，你是女儿，管不着。但是，那是你公公婆婆，你就必须得去，还要叫上维维一起，她是张家的孙女，该去。你是张家的媳妇，该去。老人不在了，就是长兄为父，长嫂为母，兄弟姐妹都看着你们呢，你不回去叫什么话。” 老爷子就差点着李小米的鼻子了。 李小米扶额。 老爷子越来越霸道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李小米不想跟他争论，起身回卧室去了。 听见张波在劝道：“爸爸，你别生气。” 老爷子：“哼，看看，看看，都是你们惯的。” 老太太瘪瘪嘴：说得对，都是你们惯的。 张波：“是，是我的错。爸你别生气。” 老太太赶紧叉开话题：“看电视，你喜欢的戏曲节目来了。” 老爷子瞬间把注意力集中到电视上去了。 张波走进卧室，对李小米说道：“小米，对不起，是我太……明知道你去了受不了。周末我一个人回去就行了。” 李小米看着他，“你一个人行吗？爸哪里恐怕不好交待。” “没事，周末的时候你跟我一块出门，然后去做你的事情，我一个人开车回去，晚上赶回来，到时候你告诉我你在哪，我来接你一起回家，爸爸就以为你跟我一起回去了。” 张波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不用李小米操半点心。 李小米看着张波，半响不说话。 “好了，老婆，就这么决定了，你也别生气了。” 如果张波像爸爸那样冲她发脾气，说不得她也会拧着干，坚决不去，但是…… 李小米突然道：“不，张哥，我跟你一起回去，还要叫上维维。” “真的？” 张波脸露惊喜。这太意外了。 “嗯。” “那我现在就给微微打电话，让她周末回来。” 张波忙不迭喜滋滋地去打电话。 李小米心里酸酸的。 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张波。 这么多年这么多次，自己何曾顾及他的感受。 每次张波一个人回去的时候，遇到亲朋好友的询问，为啥你媳妇没回来？他那个时候可能特别希望李小米站在他身边吧，那样他就不用向别人解释，编造工作忙，在学习，在开会，在出差呀……等等各种各样的借口和理由来搪塞乡亲。 张波打完电话，兴致勃勃地说道：“维维答应了。老婆，你发什么愣，不会是后悔了吧，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你实在不想去不要勉强。” “我没后悔，说好的一起就一起。” “老婆，你太好了。” “我现在才好吗？” “不，你一直都好好。嘿嘿。老婆我跟你讲，现在老家通了高速，一个多小时就到县城了，村村通公路了，乡下也通车了，我们可以直接把车开到家门口。回去烧了纸，还可以当天回来。如果你不想回来，我们可以住在县城，我弟弟在县城买了房子那里条件比乡下好多了……” 张波兴致勃勃地说道。 “变化这么大，都没听你说。” “这些小事哪敢拿来打扰你。” 李小米斜睨他一眼，他就连忙说道：“真的，小米，当初爸爸把你交到我手里，要我好好照顾你一辈子，我想我一定要做到，不能让你受委屈。这么多年我想我做得还不算太差吧？” 何止不错，是太好了。 好得我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我是你张波的妻子，你为我遮风挡雨，我也应该夫唱妇随。 李小米：“这次咱们就多住一晚，也好看看老家的变化。” “你不怕长疙瘩难受吗？” “也许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老了，变得皮糙肉厚了。蚊虫都要嫌弃我了，叮咬不动了，呵呵。 “我不嫌弃。” 张波拦住李小米的腰，凑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在我心目中你还是那么年轻漂亮……” 关灯睡觉，一夜无话。 第五十四章 李小米决定这个周末跟张波回老家去，那同学聚会就只能说抱歉了。 她在群里@大家，说明情况，对自己不能参加这次聚会表示遗憾，希望其他同学玩得开心。 刘建国上线：“小米同学有事，那我们就把聚会时间顺延到下周周末吧。” 李小米：“真是不好意思，你们不用管我，你们可以照常进行。” 陈丽丽：“没有你这个文艺委员，我们不热闹啊。” 刘建国：“对，小米同学，少了你不行，你是群主喔。” 林志强：“延迟举行我没意见。” 何秀丽@李小米：“我也觉得照常进行恐怕不行，张小红老妈在住院，估计她也不能参加了。” 李小米：“张妈住院？怎么了？” 陈丽丽：“什么病？没听张小红说呀。” 何秀丽：“腿摔断了，要做手术，昨天送来我们医院的。小红白天要上班，晚上来陪护，估计要忙一阵子了。” 李小米：“难怪这时候她都没露脸。” 刘建国：“老年人经不起摔的，恢复起来也没那么快。是需要好好照顾。小红同学要辛苦一段时间了。” 李小米：“我今天下班去医院看望一下张妈。” 陈丽丽：“我也去。我来接你。” 林志强：“我离得远一点，来不成，就请两位女同学做代表，把我的心意带到，我发个红包过来，小米你收一下，帮我买些水果去看望老人家。” 说完，就发了一个红包在群里。 胡伟：“算我一个。” 跟着也发了一个红包。 刘建国本来想说他也可以去医院的，想一想又不妥，就说道：“还有我。” 也发了一个红包。 李小米：“你们这是干什么？” 刘建国：“这是我们的心意，我们男同学就不去了，请你们女同学代表。” 胡伟：“对，你是群主，你代表我们去看望老人家。” 李小米：“行，那我就收了哈。先替张小红谢谢大家。” 何秀丽发了一个冒汗的表情，“这下小红又要怪我多嘴了。我本来是想说明一下她不能参加聚会的原因，没想到你们要到医院来看张妈。昨天我就顺嘴给大勇说了一下，他晚上来看张妈，张小红就怪我了。” 陈丽丽：“不理她。我们是去看张妈，又不是看她。她要怪你的话，我站在你这边，替你撑腰。” 李小米：“那就这么说好了，丽丽，下班我在幼儿园等你来。” 然后李小米@所有人：同学聚会往后延，具体时间另行通知。 杨为民冒泡了，“怎么延期了？我还盼着周末相见和同学们好好喝一杯呢？” 林志强：“为民兄，喝酒还不简单，这个周末来我这里喝就是了。还有班长也来，胡伟，你呢？” 胡伟：“志强，你那点酒量还是算了吧，不要去挑战商场上摸爬滚打酒精考验的杨为民。” 刘建国：“我们几个都是渣渣，加起来都不是杨为民的对手。” 杨为民：“这样说就不对了哈，同学在一起是图喝个高兴，不在于喝多喝少。” 林志强：“说得对，要不你们周末过来，咱们预热一下，先来个男人的聚会？” 李小米：“哈哈，你们想干什么？单独行动不允许啊，当着群主和总管的面就开始挖墙角了吗？” 林志强：“不敢，不敢。” 刘建国：“还是等到下一次一起吧，没准下次聚会的时候，群里又增加人了，人多更热闹。” 陈丽丽：这就叫好事多磨。 “嗯。就是。” ———— ———— 刘静下班的时候抽空看了一下微信，看到同学群里聚会延期，心想：这样也好，这几天为儿子的事情焦头烂额，哪有心思去参加同学聚会呀。 她下班前去看了一下张妈，老太太已经心安理得接受了冯姐的照顾，没在说东说西了。 这样就好了，省了小红不少事。 唉，真的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每家都有一个不省心的人。 想到儿子阳阳，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她和肖爱平商量的结果就是暂时不要跟阳阳摊牌，因为只有脖子上的印记，也说明不了什么，俩人决定再观察一下，暗地里跟踪阳阳，看看跟他来往的是谁？ 昨天是肖爱平出马，据他说，阳阳上午在家做作业，下午出门，他暗地里跟着，发现阳阳直接去了图书馆，也没跟什么女孩子碰头，聊天什么的，一个人找了个角落安安静静地看书，大概看了两个多小时吧，然后就出来去了附近一家冷饮店，那家冷饮店都是年轻人，他进去太打眼了，没敢跟进去，不过透过橱窗，看到阳阳跟一个年龄相仿的男孩子坐在一起，俩人看上去很熟，应该是同学或者朋友。 肖爱平的结论是暂时没有发现异常。 今天该轮到刘静出马了。 下班回来，阳阳还在家里午睡，没有出门。 刘静赶紧做好准备。 阳阳房间有动静了。 他敲门喊道：“妈，我出去了，晚饭不回来吃。” “这时候还出去？” “我跟人约好的。” “哦，好，别太晚。” 刘静早忘了前面的，只记得后面一句：我跟人约好的。 这是表示今天有戏看？ “嗯。”阳阳答应着。 然后是换鞋，开门，关门的声音。 等阳阳出去了，刘静迅速地开门出来，动作之麻溜，和平时判若两人。 为防止被儿子认出来，她特地找了一件从来没穿过的连衣裙，把头发挽起来，墨镜带上，再打一把遮阳伞，半遮半掩，连刘静自己都觉得好笑，就像是去接头的。 穿上一双平底鞋，跑到阳台上，看儿子已经出了单元门，这才打开门，噔噔噔地往楼下跑。 跑下楼，看见阳阳刚刚走出宿舍大门。 刘静连忙打着伞跟了上去。 路过水果店，刘梅看了她好半天才认出来，开玩笑道：“姐，打扮得这么时髦，你这是要去赴约会吗？” 刘静也没空跟她瞎扯，摆摆手一阵风似的就过去了。 刘梅：“奇怪，我姐真的去约会吗？连招呼都来不及跟我打。” 刘静远远地跟着阳阳，看他走在前面，一副直奔目的地的样子，没有左顾右盼，也没有往后瞧，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后面跟着。 就算他朝后面看，自己有伞挡着，又带着墨镜，他也看不到，可以放心大胆地跟踪。 不知道肖爱平是采取的怎样的措施没被发现，他没说，刘静也没问。 突然，前面的阳阳停下来接电话了。 刘静走也不是，停下来也不是，看见旁边的店铺，也不管是卖什么的，先进去再说。 进去后隔着橱窗看着外面的阳阳，等他打完电话走了，她又出来跟上。 这次阳阳没有去图书馆，而是直接去了一家冷饮店。 这应该就是肖爱平说的那家冷饮店吧，看来阳阳是这里的常客呀。 刘静看见阳阳进去了，这下可以瞧见跟他见面的是谁了吧？ 不过站在外面看不到。 刘静咬咬牙，走了进去，她的眼睛快速一扫，就看见阳阳跟一个男孩子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第五十十五章 没有看到阳阳跟女孩子在一起，刘静的心里莫名地放松下来。 刘静迅速在阳阳背对着的地方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只要阳阳不回头，就发现不了她，而她却可以把他们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这个男孩子面对着刘静，和阳阳年龄相仿，是昨天肖爱平看到的那个人吗？是阳阳的同学吗？ 俩人似乎谈得很投机，说到什么高兴的事都哈哈笑了起来。 意识到会影响到周围其他人，俩人赶紧把声音放低。 这就是朋友同学间的聚会。 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刘静想。 服务员走过来问刘静喝点什么，眼神看刘静怪怪的。 刘静再看看周围，也都是三三两两的年轻人。 自己一个阿姨级别的坐在这里是有点突兀。 管他的，既来之则安之，又没规定只准年轻人进来。 刘静要了一杯柠檬茶。 她在等。 说不定阳阳在这里跟同学碰了头还会去别的地方。 她有的是时间。 没过多久，刘静看见有两个女孩子朝阳阳他们这一桌走过来，对面的男孩子就坐到阳阳旁边去了，把位置让给了两个女孩。这下就是两个女孩子面对着刘静了。 果然等到了，就说没那么简单吧。 刘静听到阳阳说：“你们可真啰嗦，等你们半天了。” “你不知道女孩子出门要打扮的吗？竟然敢埋怨我们，你是找打呀？” 说着就在阳阳的手臂上掐了一下。 “行了，行了，我都已经遍体鳞伤了你还不手下留情。” “那你说错没有？” “我错了，我错了……” 阳阳忙不迭地认错。 “这还差不多。今天我们也就晚了个十几二十分钟，以后等半个小时是家常便饭。” “是，是。” 旁边的男孩子和另外一个女孩子好像见怪不怪，还吃吃笑。 刘静实在看不下去了，这……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大庭广众之下这是在打情骂俏吗？怎么阳阳在这个女孩子面前一点骨气都没有，这个就是他的早恋对象吗？不，不会的，阳阳以前都把精力放在学习上，怎么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情？这只是同学间开玩笑罢了。 可是，同学间有这样开玩笑的吗？ 自己那个时候都不跟男同学来往的，更别说还坐在一起喝饮料谈天说地，恐怕早就被别人指指点点，说东说西了，现在的年轻人真的是要开放得多吗？ 刘静拿出手机悄悄地把女孩子拍了下来。准备拿回去给肖爱平看。 然后她又听到女孩子问：“阳阳，你今天怎么安排的？” “看电影，怎么样？” “行。看完电影再去吃烤肉。你们也去吗？” 后一句是问的另外一个女孩和男孩。 男孩说：“我们就不去了，你们去过你们的二人世界，我们过我们的，互不干涉。我们先走了。” 说着站起来拉着女孩的手走出了冷饮店。 剩下阳阳和那个女孩子。 两个人低头窃窃私语，怎么看怎么像一对小情侣。 刘静强忍着上前去把阳阳拉起来的冲动，她告诉自己要冷静，冷静。 过了一会儿，阳阳和女孩起身走了，刘静赶紧结了帐不远不近地跟着，看着他们买了票进了电影院…… 刘静无力地坐在步行街的黄果树下。 就在几分钟前，她还像一个充满斗志的私家侦探，而现在她却像一个卸了气的皮球焉瘪瘪的。 她既想抓儿子的现行，又不想看到儿子早恋的事实。 内心是多么矛盾啊！ 怎么办？ 刘静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无助？ 如果可以后悔，她宁愿今天没有来，她宁愿一直蒙在鼓里，那样的话，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可以不管。 可是没有如果。 阳阳是她的儿子，他走上早恋的道路，她作为母亲肯定有责任。 以前就不说了，现在知道了肯定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那是自欺欺人。 手机有消息提示，刘静看是微信信息，肖爱平发来的。 肖爱平问她在哪里？吃饭没有？ 刘静回了一句：“步行街黄果树下。吃不下。” 肖爱平回了一句：等着。 就没有下文了。 估计是要来找她吧。 刘静：我等着呢。 到把他给忘了，教育孩子他这个父亲也有份。 没多久，肖爱平就找了过来，远远看见刘静坐在黄果树下，一个人孤零零的，和周围热闹的人群格格不入。 肖爱平走过去挨着她坐下，把手里拎着的一个袋子递给刘静。 “什么？” “估计让你去吃东西你也不会去，我买了面包和牛奶，吃一点，垫垫肚子，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要跟身体过不去。” 刘静本来是想说不想吃的，但是听了他后一句话，就拿了一个面包狠狠地咬了一口， 肖爱平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笑你好像跟面包有仇一样。我也没吃晚饭。” 说着也拿起一个面包大口吃起来。 看他的样子，也像跟面包有仇，刘静也笑了起来。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你笑我，我笑你，一口一口将面包吃了。 等刘静把奶喝了， 肖爱平才说道：“是不是感觉好多了？” 刚才隔着微信，他都能感觉到刘静的无奈无助和沮丧。 所以他马上就赶了过来。 “面包就像我们遇到的困难，我们会把它解决掉的。” “是好多了。我也明白我们不能逃避。 老肖，我看到了。” 肖爱平知道刘静说的看到了是什么意思，他没有吭声，静等她的下文。 刘静就把她一路跟踪阳阳到冷饮店后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然后拿出手机，把她拍下的照片给肖爱平看。 “你看，就是这个女孩子，他们现在去看电影去了。” 刘静指了指不远处的国际春天大厦，电影院就在上面。 肖爱平：“你看出他们是在谈恋爱吗？” 刘静：“不是谈恋爱，会一起去看电影吗？会说那些话吗？” 学着那个女孩子的语气和动作然后也在肖爱平的手上掐了一把。 “呵呵，现在是有图有真相，阳阳想否认都不行了。” 刘静苦笑了两声。 肖爱平：“不是要他承认的问题，是要想办法把他纠正过来，至少在这最关键的一年里，不能谈恋爱，等他考上大学了，想怎么谈都行，现在不能影响学习。当然如果他能够断绝来往更好。” 刘静：“这恐怕有点难度。你都没看到他们那个……唉，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你看都有亲热的动作了，” 指了指脖子，“一时半会想要他们断绝来往，恐怕不行。不能来硬的，不能激烈反对，免得适得其反。只能用怀柔政策，让他们在高三这一年以学业为重，考上大学了我们就不管了。” “这是我们的底线。” 夫妻二人很快就搭成了共识，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准备约谈肖阳同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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