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制复合》 第一章 我们算了吧 “嘟……嘟……嘟……” 提示音响了几声,时煦以为宋意寒不会接电话了,没想到在挂电话的前一秒忽然听到一声不满的嘟囔。 “哪位?” 语音低沉鼻息缓重,大抵是喝了许多酒的缘故。 时煦拧起了眉,觉得他这通电话打得不是时候,不过既然已经接通了,那干脆就将要说的话一次性说了。 “你今晚回来吗?” 宋意寒虽然醉了但还是能听出时煦的声音,语气稍稍好了些,“不回了,今晚外面有事。” 时煦的手搭在行李箱上,听着电话那头喧闹的声音,男男女女的笑骂此起彼伏,尽管他这么多年见过不少次,但他还是很佩服这群人的精力,不明白他们是怎么做到累死累活上了一天班后还能在夜场尽情狂欢。 时煦一时没有了声音,宋意寒听到有人叫他,不耐的情绪开始翻涌,甜腻的香味冲击着他大脑中的神经,让他的头更疼了。 “有什么事快点说,我这边忙。” 若是从前时煦听到宋意寒这样说话肯定会识趣地挂断电话,顺便还要装模作样地说几句贴心话,可是今天他懒得照顾宋大少爷的情绪了,他要撂挑子不干了。 “宋意寒,我们算了吧。”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盖过了时煦的声音,宋意寒没听清时煦说的什么,只当他有什么事来征求他的意见,他分不出心神去想,随口说“你决定就好”,然后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起身又朝人群走去。 时煦对着手机屏幕发了一会儿呆,片刻后平静地将手机放回外衣口袋。 结束的场面和他想象得不太一样,不过这样也正常,都七年了,再怎么轰轰烈烈也该烧成灰烬了。 更别说他们连轰轰烈烈都没有过。 时煦最后仔细清点了一下自己东西,避免自己走后还要给屋主添麻烦。 时煦讨厌麻烦,也讨厌给其他人添麻烦。 他打开门顺手将一片带有几道划痕的钥匙放在鞋柜上的小瓷盘内,眼神飞速掠过这个自己生活了七年的地方,伤感不多,感慨不少。 也不知道以后哪个倒霉催的要来接手宋意寒这个麻烦精,时煦忍不住提前可怜一下那个人。 他和宋意寒在一起七年,活生生受了七年摧残,他希望之后接收宋意寒的人能够和他白头偕老,这样他才能安慰自己不是最惨的那一个。 时煦提着行李箱在楼下碰见林恬时没有多吃惊,倒是忍不住责备她:“你这么晚跑这里来干什么,你一个女孩子多不安全。” 林恬本来还靠着墙壁抖腿,一看见她哥顿时端出一副温柔乖巧的淑女样,仰着脸屁颠颠地凑上前:“今天可是哥你终于头脑清醒恢复神智的日子,我怎么说也要来帮你庆祝庆祝。” 她眼疾手快地夺过时煦手里的行李箱,推着时煦上车,像是生怕他会后悔回头似的。 “哥你现在要去哪?去爷爷奶奶哪儿吗?” 时煦摇头,“大晚上的跑过去老人家肯定要担心,我在研究院旁边有套小公寓,去那边住就行。” 林恬本来还想把时煦拐回自己家,看他有自己的打算也就作罢,她朝窗外看了一会儿,偏头问她哥:“宋意寒没和你闹?” 时煦稳稳地打着方向盘,“没,他今晚没回来。” 林恬在心里啐了那条疯狗一口,很是应景地落井下石:“也就哥你肯守着这种男人过七年。” 时煦觉得没什么,“人家盘正条顺我又喜欢,不睡白不睡。” 语气还挺得意。 林恬暗暗翻了个白眼,“那你现在怎么不睡了?” 她是想要嘲讽一下她哥,没想到倒是被她哥给鄙视了。 “我都不喜欢了还睡什么睡,我才不吃这种亏。” 林恬虽然被怼了个彻底,但心里乐得跟朵花似的,她哥终于不喜欢宋意寒了!她哥马上就要变成一枚黄金单身汉了! 林姑娘很是激动,林姑娘恨不得马上就实施自己的掰直计划,林姑娘觊觎时煦这块唐僧肉觊觎了大半辈子了,当初就差临门一脚,结果就被别人叼走了。 林姑娘当年差点没把她那一口好牙给咬碎。 时煦对林姑娘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是半点也不清楚,他现在一颗心记挂着白天没做完的实验,本来是打算晚上再回一趟实验室,如今看来计划只能泡汤了。 研究院旁边的小公寓是之前入职的时候研究院分给他的,那时候他和宋意寒还在一起自然不可能住过来,于是就把房子一直闲置,他当时就觉得这房子会有派上用场的一天,果然不出他所料。 时煦为自己的未雨绸缪点了个赞。 林恬踏进屋子捏着鼻子在空气中扇了扇,“哥,你这里又潮灰又重,打扫估计要点时间,要不先去我那里住一晚上吧。” 时煦将自己的箱子推进卧室,根本没有考虑林恬的提议,挽起袖子就开始打扫。 “你不帮忙就赶紧给我回家,省得叔叔阿姨担心。” 林恬瘪瘪嘴,找了条抹布开始给他抹桌子,“我爸妈知道我过来帮你搬家,他们对你最放心,只怕现在已经呼呼大睡了。” 她说话的时候没注意直接呛了口灰,连着咳了好几声,时煦听见了赶紧给她罩了个白口罩。 “在实验室都待多长时间了,怎么还不记得随身带口罩、手套这些东西?”时煦一边责怪她一边把她包裹得严严实实,林恬几次想为自己辩解,但都被时煦的眼神给瞪了回去,只能小声嘟囔:“你以为谁跟你似的,那么热衷做实验……” 时煦手上动作一顿,朝林恬的小脑袋瓜轻拍了一下。 “赶紧帮忙,不然今晚别睡了。” 时煦回到卧室去铺床,把自己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放进衣柜,从前住在宋意寒那边时,衣柜里塞满了那个人的衣服,他常年待在实验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天到晚见到的也就那么三四个人,所以根本不必在穿着上花太多心思。 但是宋意寒和他不一样,他每天要见的人都很多,每件衣服上都沾着不同的人的味道。 他觉得这么多年肯定不止有他一个人在遭罪,宋意寒多不容易,在外面见了各色各样的人之后又要来见七年如一日的他,真是辛苦他能忍耐这么多年。 时煦感叹自己真是一个体贴的情人,即使分手以后也要为宋意寒不爱自己找一个体面的理由。 第二章 分手小风波 宋意寒早上迷迷糊糊地醒来,头还有些疼,昨晚也不知道是谁把他送回公司的,连条毯子也不知道给他盖,太没眼力劲了。 他起身在身上摸了一会儿终于摸到手机,打开一看短信、电话一个也没有,宋意寒觉得有些不对劲,寻思着要不要打个电话过去,但一看时间,这个点时煦应该已经开始做实验了,那人做实验时是从来不会看手机。 宋意寒脑中突然浮现时煦专注认真的样子,心里痒痒的,连头都不怎么疼了。 “宋总,有份文件需要您看一下。”助理敲响了门,宋意寒回过神来把自己收拾得人模狗样后才让人进来,他冷冷地瞥了助理一眼,把人盯得莫名其妙。 “昨晚是你送我回公司的?” 助理毫无危机意识地点头,宋意寒沉默片刻,不好因为一条毯子责怪下属,不然显得他多小肚鸡肠,但是让宋意寒自己一个人生闷气是不可能的,于是他十分有心机地在工作中鸡蛋里挑骨头,拐弯抹角地把助理骂了个狗血淋头。 助理对于宋意寒这种喜怒无常的性子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估计是大早上没见着老板娘,只能拿他们这些小可怜撒气。 宋意寒工作时时不时看两眼手机,结果等到下班也没动静。 太奇怪了。 时煦从来没有这样过,难不成是实验室出了什么事? 宋意寒的心悬了起来,赶紧打了个电话,一边等人接通一边在心里想该怎么开口,不能太着急,也不能太冷淡,要把握好暧昧的尺度。 宋先生对自己深谙情之大道感到十分骄傲。 可惜根本没人搭理他的这些心思。 电话没有接通,宋意寒拨了几次都没有接通,他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瞬息万变,看得让远处的助理不由地发出惊叹。 宋意寒拧着眉眸色深沉,指腹不住地摩挲桌沿,他从前没有这个习惯,后来和时煦在一起后发现他思考问题时经常会做这个动作,也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真的会帮助思考,他只知道等他反应过来时他早就已经被时煦给带歪了。 宋意寒招手让助理过来,“你去一趟研究院,看看时煦那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牵扯到老板娘的事情,助理半点不敢耽搁,麻溜地赶去研究院,因为他总是被老板派来找老板娘的缘故,门卫大爷都认识他了,乐呵呵地给他开门,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又来找小时啊。” 助理连连应声,腹议他可不敢叫老板娘“小时”,不然老板能要他小命。 他在老板娘办公室门口站了一会儿,终于等到老板娘从实验室回来,只是老板娘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周扬,你怎么来了?” 周扬叹了口气,“还不是你家祖宗让我来的。” 时煦在认识宋意寒之前就认识周扬了,两人关系不错,后来也不知道怎么阴差阳错周扬竟然成了宋意寒的助理,周扬托时煦帮他隐瞒两人之前认识,不然他总觉得自己会被宋意寒给针对。 好好找份工作弄得跟宫斗似的,周扬心累到麻木,“时哥,你赶紧给宋总打个电话吧,不然我不好回去复命。” 听他这么说,时煦的表情更加奇怪了,“分都分了还打什么电话?” 周扬觉得自己的耳朵可能出问题了,瞪大眼睛问时煦:“什么分?分什么?” 时煦把人拨到一边,十分平静地开门走进办公室。 “还能分什么,当然是分手。”说完他还小小地纠结了一下这个词用得对不对,毕竟他和宋意寒撑死了也只能算个炮友,根本就没交往过。 时煦这边心平气和面色如常,状态好得还能在实验室里泡上七、八个小时,可周扬这里已经是天崩地裂世界末日了。 “你和宋总说了分手这件事吗?” 时煦理所当然地点头,“我昨晚给他打过电话了,他说我决定就好。” 周扬头痛地觉得事情绝对有什么地方出错了,宋意寒一天到晚紧张时煦紧张得跟什么似的,怎么可能同意分手,他现在待在这也不是,回公司也不是,年轻的生命走到人生的十字路口,前后左右的路都给他堵得死死的。 要完。 周扬退出办公室给宋意寒打了个电话。 “宋总。” 电话那头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他那边出什么事了?” 周扬硬着头皮道:“没什么事……就是时先生说他已经和您分手了,没必要再和您通电话了。” 电话那头长久地沉默,周扬感觉自己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再憋两秒就要憋死了。 “你把电话给他,我和他说。” 周扬松了口气,看样子老板没有要疯的意思,小命保住了。 周扬转身朝时煦走了过去,捂着通话口的位置小声道:“宋总要你接电话。” 时煦本来想摇头,但是看周扬那个绝望的眼神,还是心软地伸出手,他要是不接这个电话恐怕会让周扬难做,他和宋意寒的事没必要牵扯旁人。 时煦缓缓开口:“是我。” 宋意寒的语气不太好,其实平常和他打电话也好不到哪去,只是今天多了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分手’是怎么回事,谁同意了?” 时煦垂眼,拿笔在草稿纸上一遍遍验算今天的实验模型,“你昨晚同意的,我问过你了。” 电话那头传来砸东西的声音,时煦有些肉疼,毕竟宋意寒办公室随便一样东西都值不少钱。 “昨晚那么吵,我他妈根本都没听清你在说什么!” 时煦声音清澈动听,说话时娓娓道来,就是说出的话太戳心。 “你没听清难道还要怪我吗?” 宋意寒一时语塞,低吼着警告他:“时煦你现在给我来公司我就当这件事从没发生过。” 合着宋意寒是以为他在跟他撒娇闹脾气,时煦心里骂了句”有病“,然后就直接把电话挂了。 周扬紧张地搓着手,“怎么样?” 时煦把手机还给他,仔细地陈述事实:“他之前不知道分手这件事,但是现在知道了。” 周扬崩溃地收好手机,抹了把脸问时煦:“时哥,怎么突然要分手?” 时煦转了圈笔,看着周扬认真道:“就是觉得没意思了,你们宋总的灵魂和肉体对我已经没有吸引力了。” 周扬看他这副样子,竟然一下子分辨不出这句话的真假。 小助理夹着尾巴从研究院跑出来,又缩着脖子去面见大老板。 宋意寒看小助理身后没有跟着人,脸更黑了,两人在办公室里你瞪我我瞪你,半天蹦不出一句话来。 宋意寒心里乱糟糟的,把人赶出去后就点了根烟,结果一根烟还没抽完自己也拿起外套下楼了。 周扬探头看了眼大老板压抑怒火的状态,偷偷摸摸给时煦发了条短信。 “时哥,你自己小心点,老板估计会去找你麻烦。” 一两秒后周扬的手机一震,一条短信弹了出来。 “知道了。” 第三章 从未在一起 宋意寒没有先去找时煦,而是先回趟家,一打开门,屋子里整洁得像是没人住过一样,宋意寒冲进卧室打开衣柜,一时忍不住磨牙。 时煦你好样的,东西收拾得干干净净,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进门时看到了鞋柜上放的钥匙,坐在床尾心想时煦这次怎么闹这么大,难不成是因为他昨晚没回家?但是仔细一想又不对,那通分手电话是昨晚打的,那就说明时煦早就有这个心思了,只是时煦是什么时候有的这个心思,这个心思又有了多久,宋意寒一概不知。 他昨晚本来就没有休息好,今天又工作了一天,脑袋整个晕晕乎乎的,他躺在床上想时煦,想着想着就昏睡过去,这一睡就是一天。 要不是贺嘉展闻风过来看一眼,估计宋意寒能直接昏死过去。 “哥们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把自己弄得要死不活的?”贺嘉展探了一下宋意寒的额头,摸得他直烫手,赶紧给他找药找医生,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坐下来和他谈心。 “说吧,你和时煦怎么回事?” 贺嘉展和宋意寒从两人大一认识到现在,算是一路吃着宋意寒和时煦的狗粮过来的,这突然没头没尾地要分手,肯定是出什么大问题了。 宋意寒皱着眉头没吭声,贺嘉展试探地问他:“是不是你出轨被时煦抓住了?” 他这话刚一说完宋意寒就红着眼从床上弹起来,“屁!老子根本就没有别人!” 贺嘉展看宋意寒这个激动的样子就知道肯定不是这个原因,虽然问题是他问出口的,但他其实也没往这方面想,宋意寒这几年只要沾上时煦的事就要发疯,哪能去看别人。 “那时煦怎么会突然要分手,你好好想想你是不是做什么错事了。” 虽然贺嘉展和宋意寒是铁打的哥们,可他更知道自己哥们是什么德行,要是让他找分手的原因,绝对只能从宋意寒身上找,时煦对宋意寒那真的是没得说,要是有人说一个“不好”,那人良心估计是被狗吃了。 嗯……面前这个人的良心,虽说剩的也不多。 宋意寒把被子掀起来起身下床,贺意寒不知道这人又要折腾什么,拦又不敢拦,只能帮忙递衣服。 “你这是要去哪?” 宋意寒不想让自己显得太憔悴,就找了个口罩带上,幸好时煦还算有点人性,没把之前囤的口罩一起带走。 “去把人抓回来。” 这恶鬼一样的语气哪里是去见情人,分明是去见仇家,贺嘉展怕两人一见面就打起来,跟在宋意寒身后劝了好几句,说是让他有话好好说,床头吵架床尾和的事别一不小心闹崩了。 宋意寒冷着张脸也不知道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而且他这个吃瓜群众不可能真的去现场吃瓜,只能挥挥手祝这条疯狗得偿所愿。 时煦平平安安待了两天,以为宋意寒真的把自己忘在脑后了,哼着小曲给自己冲了杯咖啡,结果还没喝上一口就被冲进他办公室的人给夺走,仰头一饮而尽。 时煦难以置信地看着宋意寒,被他恶狠狠地瞪了回来:“怎么?还不能喝你口咖啡了?难喝死了!” 宋意寒把杯子重重砸在桌上,像是下一秒就要掏出把刀冲他砍过来。 被人这么说了时煦也不生气,他只是惊奇宋意寒难道不觉得烫嘴吗,他那咖啡冲得还挺烫的。 “宋先生有什么事吗?” 宋意寒被时煦一句“宋先生”气得眼皮直跳,开口就指责他:“我生病了你知不知道?” 时煦把宋意寒用过的杯子仔仔细细地消毒了一遍,要不是懒得再花钱出去买,他都想直接把这个杯子给扔了。 “我为什么要知道?我生病的时候也没看到你有多上心。”时煦抬眼看他,“你不会还以为我是在和你闹脾气吧?” 宋意寒眉头一皱:“难道不是吗?而且你有什么话不会好好说吗,我们在一起都七年了怎么能说分手就分手。” “怎么不能?” 时煦停下擦拭杯子的动作,和宋意寒的视线撞到了一起。 “我是认真的。” 宋意寒原本就有些鼻塞,现在更觉得呼吸困难,开口声音嘶哑:“你别闹。” 时煦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时候给了宋意寒自己在“闹”的错觉,他苦恼宋意寒的纠缠,将目前所有的困境都归结于自己当初的眼瞎。 时煦的沉默给了宋意寒缓冲的时间,他隔着口罩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想咳又怕会将病毒传染给时煦,于是偏过头重重咳了两声。 “为什么?分手总要有个理由?” 时煦摇头,“我们当初在一起就没有理由,现在分手要什么理由。” 宋意寒看着时煦云淡风轻的样子忍不住磨牙,他像是今天才知道时煦是这么薄情寡义的人,“我们前几天还好好的,你现在和我说分手,时煦你是不是玩我!” 刺耳的话落到时煦的耳朵里却没什么大问题,他觉得宋意寒的话说得没错,时煦看着宋意寒时眼眸毫无波澜,是野火吞噬姹紫嫣红后落下的一片荒芜。 “我们本来就是炮友,你要这么说我我也没法反驳。” 金属摩擦地面发出令时煦战栗的声音,他看着宋意寒的表情变得更加可怖,心想自己又有哪里刺激到这位大爷了。 “你他妈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时煦体贴地满足他的这个要求,看到宋意寒举起拳头送到他的脸庞,时煦没有要躲的打算,他直直地看着宋意寒的眼睛,把那人看得下不去手,只能一脚把椅子踹翻。 “时煦你好……你好得很!”宋意寒把口罩扯了下来,露出那张令时煦着迷的脸,“分手是你说的,你以后可别后悔!” 说着他突然冷笑一声,“还‘分手’,我们都没在一起过分什么手!”说完后看也不看时煦一眼,转身就走。 时煦认同他的话,他也觉得“分手”这个词用得不太正确,只是他词汇贫乏,实在想不到用什么样的词来代替。 目送暴走的宋意寒走出办公室,时煦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去做什么,他脑袋空空,拼命压制着身体要去追逐他的本能。 他叹了口气将椅子扶了起来,沉痛地斥责自己。 时煦你看看这人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喜欢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将你的生活搅得一团糟后又独自潇洒。 可是时煦怎么也没有办法对这人生气。 到底是美色害人,他只要一看到宋意寒那张脸,就觉得自己还能再爱他许多年。 第四章 意外遇新欢 时煦这天刚结束一轮实验,运气不错,发现了一点新东西,正准备回去写报告,突然被口袋中的手机震住了脚步。 “嘉展哥?有什么事吗?” 贺嘉展感觉到有道视线直直地向他戳了过来,心里咒骂宋意寒这个王八蛋,嘴上却正经地和时煦客套了起来。 “时煦你周末有空吗?我过生日准备叫几个以前的同学来热闹热闹,你也来吧。” 时煦顿了顿,“嘉展哥,我和你的那些朋友都不太熟,我去了可能会坏了你们的兴致。” 贺嘉展让时煦别这么快做决定,“你要和那些人熟做什么,你和我熟就行。” 他被宋意寒盯得汗流浃背,心里祈祷着时煦赶紧答应。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许久后才缓缓开口:“嘉展哥……我和宋意寒的事你应该听说了,我不想你尴尬。” 贺嘉展心里一咯噔,抬眼果然发现那个混蛋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忙捂着手机道:“不尴尬不尴尬,这有什么好尴尬的,大家都是朋友。” 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时煦也不能不答应了,他为了宋意寒放弃爱情,总不能再为了他放弃友情。 “好,那你到时候把时间地点发给我,我按时过去。” 目的达到,贺嘉展终于松了口气,他把手机放下,抬脚提了提那个混蛋。 “喂,想什么?” 宋意寒埋着头冷哼,“我想他怎么叫你‘哥’叫得那么勤快,跟我都没叫得这么好听。” 贺嘉展被宋意寒这又嫉妒又羡慕的语气吓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抱着胳膊道:“我可没有撬你墙角的想法,我是直的!” “我知道。”宋意寒一个眼神也没给他,继续用手指摩挲着沙发皮。 贺嘉展玩笑归玩笑,想到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忍不住提醒他:“这机会可是我好不容易给你争取来的,你自己好好把握。” 宋意寒闭上眼睛,眉间还有皱痕,“谁管他,跟我求着他回来似的,想跟我的人多的是。” 你就嘴硬吧,也不瞧瞧你现在是什么鬼样子。 贺嘉展秉持着点到为止的原则,他一个局外人掺和进去只会越掺越乱,可是他哪里知道宋意寒脑子里进的水多到根本倒不干净。 时煦当天一早就来给贺嘉展祝生日,和在场所有人一起眼睁睁地看着宋意寒拉着个精致漂亮的小男孩走进来,那满脸笑意样子就像是孔雀开屏似的。 贺嘉展在心里把宋意寒翻来覆去骂了个遍,偏头担忧地看了一眼时煦,“你没事吧……我没想到宋意寒会带人过来。” 时煦审视地打量了一会儿那个小孩,半晌后点头,“我没事,宋意寒眼光挺不错的。” 贺嘉展试图从时煦脸上找到一点失落或是沮丧,结果倒是他自己失望了。 “你真的不生气?你们这才分手几天他就找别人。”这要是搁他这,他早上去揍这个王八犊子了。 时煦笑着摇头,开始和贺嘉展分享一点他曾经的经历,“我和宋意寒在一起的第一个月,就看到他从别人的床上起来和我打招呼,他现在笑的样子和那时候一模一样。” 贺嘉展语塞,他没办法帮宋意寒说话了,这真的太过分了,重点是他对这段过分的历史早就有所耳闻。 “你……是因为这个才分的手?” 时煦低头看着酒杯中惑人的颜色,想了一会儿才说:“不全是,毕竟这种事我早就见怪不怪了,大家都是一样的,有什么好计较的。” “怎么会一样,宋意寒对你……”贺嘉展还想宋意寒争取点机会,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宋意寒带来的那小破孩给打断了。 “你们好,你们都是意寒哥的朋友吗?” 贺嘉展气不打一处来,别过脸不理他,这叫什么过生日,折寿还差不多。 时煦没贺嘉展那么大脾气,不过也没说话,算是默认了他的话。 他看得出小孩眼中的警惕和试探,像是一个怕被人抢走糖果的孩子,时煦回想自己十八九岁时是不是也是这样,还挺有意思的。 一只手搭上了小孩的肩膀,时煦注意到小孩身边站着的人,礼貌地问了声好。 宋意寒一早就注意到时煦打量的视线,心里得意时煦还是在意他,他想时煦要是痛苦难堪或是愤怒出门他就追上去哄两句,大度地不计较他之前说过的话,没准还能度过一个美妙的夜晚。 他盯着时煦,等着他做出反应,可是时煦温和得体,看着他像是看任何一个许久未见的朋友。 一瞬间,他说不出话来。 他不知道在一声“你好”之后该如何引出自己的长篇大论,那些甜到发腻的情话烂在他的心肺里,烂得发苦。 小孩察觉出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拉着宋意寒的手让他给他介绍他的朋友。 宋意寒回过神来,告诫自己不能失态,不能被时煦看了笑话,至于他为什么这么想,他也不知道。 “时先生是做什么的?” 小孩睁着大大的眼睛像是好奇,实则几乎掩不住他那颗想要攀比的心,时煦不欲与小孩争,谦虚地说:“就是一个做研究的。” 小孩又逼问:“什么研究?” “化学。” 小孩了然,看宋意寒这么年轻的样子,估计他应该就是个普通的大学老师,没什么了不起,指不定还是什么不入流的学校,小孩的眼神不自觉地轻蔑起来。 时煦不多解释,他不介意别人心里想的是什么,可有人介意。 “他是国家科学院化学研究所研究员,博士生导师。”宋意寒不满时煦的简洁,近乎炫耀地替他开口,把身边的小孩震得脸都要裂了。 贺嘉展在一旁抖着肩膀,还是忍不住发出“噗嗤”一声,宋意寒脑子里的水在某些时候看起来还是能派上用场。 小孩还只是个拍过一两支广告的小明星,对于这样严肃的身份显得非常局促,而且他面前的人对上这样的身份显得年轻得过分,他不明白贺嘉展这样精于算计的商人怎么会和这样的人打上交道。 小孩年纪小想不明白正常,落在时煦这样的成年人眼里就再正常不过了,皮色合心身段合意,就是再没关系也能被两个色欲熏心的人牵扯出一顿缠绵悱恻的关系。 时煦无奈地被宋意寒抬高身份,也不知道这人脑子里又在想什么,转过身去和其他几个面熟的同学打招呼。 至少现在,他还没有心大到能够和宋意寒的新欢谈笑风生。 第五章 不再做朋友 宋意寒带小孩来也只是想来刺激一下时煦,见时煦走开了,就让小孩自己去玩,小孩有些不情愿,还想再和宋意寒说几句话,可一对上宋意寒那森冷的眼神,他立马抖着身子溜走了。 贺嘉展在昏暗的灯光下点燃一根烟,张口就是一句:”宋意寒你是不是有病?“ 宋意寒喝了一杯闷酒,不搭贺嘉展的腔。 贺嘉展咒骂一声,想伸手帮这混蛋把他脑子里的水给倒干净。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要是只是因为不服气被时煦先说了分手就别指望我再帮你!”贺嘉展一贯看不上见异思迁的渣男,要不是两人是一起打过架一起背过处分的兄弟,他才不帮着宋意寒去糟蹋时煦。 人家时煦原本干干净净一人,经过这些年宋意寒的熏陶,也变得能在酒会上来去自如了。 他真是要遭天谴。 贺嘉展在心里哀嚎,沉痛地将快要烫到手的烟给熄灭。 宋意寒喝了点酒以后终于能将憋在心里的话出来,扯开领口沉声道:“他说我们是炮友。”说着就把桌子踹得“哐哐”响。 “谁他妈打炮打七年。” 贺嘉展看着好友嘴角一抽,“那你是怎么想的?” 宋意寒动作一顿,收回了自己的脚。 “我没怎么想,我跟他就像之前那样不好吗?” 贺嘉展嘲讽他:“之前哪样?让时煦一直给你做情人,然后等你结婚的时候再把他一脚踹开?” “我没这么想!”宋意寒立马反驳,可是嘴唇微动,再也说不出辩解的话。 他不知道该怎么定义他和时煦的关系,但绝对不是炮友关系,这些年他捧着时煦恨不得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心里眼里只有这么一个人,结果这个人还把自己给踹了。 贺嘉展脑门青筋直跳,给了宋意寒肩膀一拳,“你根本没搞清楚你和时煦的问题出在哪,你还想人家回到你身边,你做梦!” 宋意寒气短一截,烦闷地望向时煦的方向,低声问:“那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自己去想!是你追人又不是我追人!”贺嘉展的白眼翻上天,转过头去看今天来了哪些小美人,他现在可是实实在在的单身狗,一心想要结束单身生活。 宋意寒和贺嘉展又说了两句,一回头发现时煦不见了,一颗心立马提了起来,随手抓来一个服务生。 “刚刚靠在吧台那边的人去哪了?” 服务生哆哆嗦嗦指了个方向,宋意寒立马闷不吭声地走了过去,路上遇上了几个不识眼色的人想要缠上来搭讪,宋意寒不耐烦要把人赶走,抬眼就看到走廊尽头一双似笑非笑的眼。 宋意寒莫名心虚,加快脚步朝时煦赶了过去。 搭讪的人被莫名地忽视了原本还有些懊恼,偏头一看,明白了,原来是有主的。 宋意寒走到时煦面前,斟酌着怎么说比较合适,时煦向来贴心,一眼看出他的苦恼,笑着抖了抖手中的香烟,“你不用多想,也不用顾虑我的情绪,我在不想当你情人的那一刻也没想过要当你的朋友。” 什么“分了手还能做朋友”,时煦才不信这种狗屁话,不过都是为了自己见不得人的心思拉上一块遮羞布而已。 宋意寒似乎被他的话伤到了,声音往下压,依然是低沉好听的声音,“你一定要和我这么说话吗?” 时煦嘴唇轻启吐出一层朦胧的白烟,微微挑眉道:“不然呢?” 要不是他们之间渐渐升起的香烟将两人划分得清楚明白,宋意寒都要怀疑时煦刚刚是在故意勾引自己了,他最爱他那双眼睛,里面跟有钩子似的,把他的魂全勾到他那儿去了。 看着这么一双眼宋意寒觉得时煦对他说什么他都可以忍受,最好还能亲亲他,他站在这里都能闻到时煦身体上被沐浴露清洗过后留下的淡香。 时煦哪能不知道宋意寒,他眼珠一转就知道这人心里想的是什么,时煦把宋意寒扫视了个遍,别过脸道:“去找人解决一下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酒会一结束我就走。” 宋意寒的视线黏在时煦身上,亲热黏腻,时煦有点受不了,朝宋意寒瞪了一眼,结果瞪得宋意寒越发嚣张。 “我找别人做什么,我只想要你。” 时煦沉默着将烟熄灭,垂着眼疲惫地开口:“宋意寒,你放过我行不行,我们别纠缠了。” 宋意寒原本一颗火热的心瞬间熄灭,他看着时煦毫无留恋地眼神,困惑过后是深深的惊慌,他不相信一个人能将感情如此收放自如,可是要是时煦从没有爱过他呢? 不可能的,时煦非常爱他,爱他爱到了骨子里,没有他根本不行。 “时煦,你爱我吗?” 时煦没想到宋意寒有一天会突然问这个问题,特别是在他们已经分手的状态下,简直怪异得可笑。 “不爱。” 时煦没想到自己能平静地说出这两个字,就像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很快适应没有宋意寒的生活。 宋意寒眼中的光芒熄灭,整个人几乎要融进浓重的夜色中,隔了几秒他又问。 “时煦,你爱过我吗?” 时煦没有说话,宋意寒脑中不禁浮现起曾经的一个画面,那是他和时煦在一起的第一个月,他觉得时煦和所有和他上过床的情人没有什么不同,他们之间没有承诺没有约定,他不要求时煦只有他一个人,所以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也可以和其他人一度春宵。 只是当被时煦看到的时候,他的心里一团乱麻,他想的是完蛋了,时煦肯定要生气了,他该怎么哄他。 他不想跟时煦分开,在他还没意识到自己有这个念头时,他就已经在为这个念头付诸努力了。 他故作轻松地和时煦打招呼,整个人沐浴在他平静地目光下,差点就要给他跪下了。 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时煦根本就没有生气,他像是没有看到他身上的吻痕,温温和和地说:“你先忙,我改个时间再来找你。” 门关上的那一刻他才回过神来,他无措地站在门口,潜意识告诉他应该冲出去道歉,求时煦原谅他,可理智又束缚住了他的脚步,他的理智告诉他,时煦不爱他,时煦不在乎他。 他不能接受那个答案,所以他也当做那天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之后他的床上,除了时煦再没有别人。 意识回笼,宋意寒意识到时煦一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索性替他回答了。 “时煦,这七年里你一刻也没有爱过我,你心里只有你自己,这七年你装出一副情深的样子给别人看给我看有意思吗?”宋意寒几乎是愤恨地说出这句话,像是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时煦被宋意寒的话气得头脑发热,差点就要破口大骂。 他想说宋意寒你是人吗?这七年是你的七年难道就不是我的七年了?我又不是个木头怎么可能不动心,可是一开始要我管住自己的心的不是你吗? 时煦眼眶酸涩,把到嗓子眼的话又咽了下去,他不喜欢吵架也没必要因为已经过去的事吵架,既然他们已经走到了死局,那他也不费心要什么转机。 他想要的从来不是两个人的破镜重圆,而是独自一人的涅槃重生。 第六章 坎坷的情路 时煦和宋意寒再一次不欢而散,贺嘉展已经不指望这两人能好好说话了,他现在该吃吃该喝喝时不时还可以开启一下嘲讽技能。 “哥们,要我说你干脆放下算了,你以前不就说你自己不是那种长情的人,说你见一个爱一个,最爱的永远是下一个。”当初没见过世面的贺嘉展听到这句话时简直三观都震碎了,他没想到这世上居然会有这么渣的人,一时间把宋意寒的这句话奉为渣男金句。 宋意寒一本正经地批改文件,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听到周扬进来了头也不抬就说:“把无关人士给我轰出去。” 周扬看看贺嘉展又看看宋意寒,勾起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微笑:“宋总,贺先生是公司股东。” 宋意寒表情一僵,沙发上的贺嘉展看宋意寒吃瘪的样子笑到抽搐,他满眼赞赏地看向周扬:“小扬真不错,有前途,跟着贺哥混有肉吃!” 周扬点头,他跟谁干都能有肉吃,就是跟着神经病老板总有一天会被虐待死。 宋意寒被两人这么一闹更没心思工作了,放下笔揉了揉眉心,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妈给我安排了相亲。” 贺嘉展和周扬同时听到了这句话,两人都是一愣,只是两人心里想的方向完全不一样。 “阿姨居然还没放弃?我看你家里这一两年消停了不少,还以为你爸妈已经接受你的性取向了。”贺嘉展知道宋意寒早就向家里出柜了,听说还是为了他的初恋,只是可惜人家初恋根本没搭理他,拍拍屁股就出国了,把一颗少男心伤得七零八落。 宋意寒想到家里的事心里也烦闷不已,也不知道是谁把他跟时煦的事告诉他爸妈了,让他们歇下去的心思又活络起来。 “那你打算去见那姑娘吗?你别是真有结婚的想法吧?”宋渣渣的人品在贺嘉展这里基本为零,觉得这个人没什么事做不出来。 宋意寒抿唇用眼神示意周扬先出去,周扬当即反应过来这些话自己不该听,于是将数据表放桌上后立马离开。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旁犹豫了两秒,还是给时煦发去了一条短信,这条短信像是石沉大海一样,半天没人回复,也不知道时哥有没有看到。周扬晃晃头,打住了自己八卦的想法,他就是个传递小道消息的,至于时哥要怎么做他就不能插手了。 办公室内谈话还在继续,宋意寒对女人根本没有感觉,当然不可能因为父母的意愿和一个陌生的女人纠缠在一起。 “见肯定还是会去见,毕竟要应付一下我爸妈那里,不过我会直接说清楚,我不会和女人结婚。” 贺嘉展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关键词,挑眉道:“女人不行……男人呢?” 宋意寒没有回答他,贺嘉展也不在意,他的手机突然有通电话打了进来,他一看电话号码,抬起下巴吹了声口哨。 “不和你聊了,我去约会去了,能不能结束单身生活就看今天了。”贺嘉展十分骚包地摆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美滋滋地去见小美人。 宋意寒看贺嘉展满面桃花地走了,想起自己曾几何时也是这样风流潇洒,可是再看看现在。 他的目光扫到手腕上精致的手表,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送他这只表的人,恨恨地对着表道:“我看你就是要气死我。” 隔他老远的时煦莫名打了个喷嚏,林恬凑上前比他还要紧张,“哥,你感冒了?” 时煦摸着鼻子摇头,“可能是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 林恬鼓起腮帮子,沉思片刻郑重地点头:“也是,毕竟我哥这么好,难免有人嫉妒。” 时煦好笑地拿实验报告敲林恬的脑袋,“你别跟我贫,赶紧去把论文给写了。” 林恬一听到论文两个字就头大,趴在桌子上不愿意动弹,那小眼神时不时幽怨地看向时煦,抱怨道:“当初就说让你当我的博导了,那现在也就不会那么多事了。” 时煦偏头挑眉,毫不留情地打击她:“如果我是你的博导,我会比文教授更狠,你确定你受得住?” 林恬回忆了一下时煦在实验室时的状态,不禁打了个寒颤,时煦看到她的反应,笑着说:“你跟着文教授好好学点东西,他是好老师,当时我读书的时候他给了我很多建议,而且……” 时煦的声音一顿,没有再说下去,林恬疑惑地看向他:“而且什么?” 时煦转过身去整理资料,“说了你也不懂,你要是再不回去我就给你导师打电话,告诉他你一天到晚偷懒。” 林恬知道时煦说到做到,呲溜一下就起了身,抱怨似的“哼”了一声。 “你就知道摧残我这朵祖国的花朵,我今天来是告诉你,我妈要你去我家里吃饭,她托我问你来不来?” 时煦仔细一想是很久没见阿姨了,问:“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都行,你定吧,要来的时候记得给我打个电话,我让我妈做点好菜。” 时煦把找到的资料扔进林恬怀里,让她回去看看,随手拍掉手中的灰道:“那么麻烦阿姨做什么,我随便吃点就行。” 林恬抱着厚厚的书翻了个大白眼:“才不是为了你,是我想吃点好的,你是不知道,我妈所有的拿手好菜只有在你来的时候才会做,我真不知道到底你是亲生的还是我是亲生的。” 时煦捂着林恬那张胡说八道的嘴把人推了出去,“要是让阿姨知道你这么说,看她不抽你,赶紧回去。” 林恬还想和时煦说两句话,结果一回身就撞上一堵紧闭的门。她站在时煦办公室的门口恨得牙痒痒,时煦这样的性子简直注孤生,实在想不明白这个人当初是怎么入了她的眼。 更想不明白宋意寒那个渣渣是怎么入了时煦的眼。 她委委屈屈地回学校见导师,文教授在忙手边的事,见自己学生终于出现了,抬了抬眼镜问她:“终于肯回来了?” 林恬耷拉着脑袋,蔫蔫地回了一声“嗯”。 文教授朝林恬身后看,“时煦没跟你在一起?” 林恬摇头,忿忿道:“他才舍不得离开他的实验室!” 文教授一把年纪了,看小姑娘这么毛躁的样子不禁笑话她:“小时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也是这样,谁都不能把他从实验室里拉出来。” 林恬忍不住赞同地点头,忽然想到点什么凑到导师面前问:“老师,时煦哥以前不是留在京大任教了吗?去年怎么就辞职去研究院了?” 文教授眼色一深,叹了口气将眼镜拿下来,“小时没和你说?” 林恬怔怔地不知所措,她不过是随意一问,怎么感觉这事后面还另有隐情。 到底是些学术上的龌龊事,文教授也不愿意多说,他随口几句话将小姑娘赶去写论文,可是没想小姑娘刚一出门就碰上了办公室外偷听的余老师。 余老师课题上遇到了一点麻烦特地跑来请教文教授,没想到就听到有人在谈论京大最大的八卦,他凑着耳朵想听听里面说什么,结果迎面被人撞个正着,一时间还有些尴尬。 林恬心里头挂着时煦的事,没空去顾忌余老师的情绪,着急地问:“余老师,你知道时……时老师的事吗?” 余老师不太自在地开口:“嗯,知道,时老师的事院里的老师都有所耳闻。”不怪他不想提起时煦,实在是他之前和时煦的关系也谈不上多好,而且他也有点看时煦不顺眼,不过就是有点小聪明,凭什么一任教就是院里的副教授,自己辛辛苦苦五六年,到头来还只是个讲师。 “你是刚进学校的,不知道也正常,时老师当时有份研究成果被院里的吴教授窃取了,当时校领导想把这件事压下来冷处理,结果时老师转手就把消息给了报社,变相向学校施压,最后学校顾忌名誉,只能将吴教授开除。” 这个吴教授表面上慈眉善目,看起来一副老学究的样子,可实际上就是学校一毒瘤,常年拿自己资历说事,变着法压榨新进院里的老师,余老师这些年也在吴教授身上吃过不少亏,即使找到校长也没人肯管这些事,所以后来吴教授被开除也算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余老师在这边暗自乐呵,林恬却已经大脑当机,什么“研究成果被窃取”她根本就没听时煦说过! 气愤、恼怒、不甘等一众情绪一涌而上,直冲她脑门,可心底却越来越空。 她没法当时煦的亲密爱人,如今连时煦的真心朋友也混不上。 她,林恬,真的惨。 恰好这时候林妈妈打电话进来,林恬整个人丧丧的,有气无力地“喂”了一声。 林妈妈在厨房把菜刀舞得虎虎生风,一听女儿这声音就皱眉:“你这怎么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让你问的话问了没有?小时来不来家里吃饭?” 林恬慢吞吞地挪着步子,看见脚边有个小石子,忿忿地一脚踢开。 “妈,你女儿情路又遇坎坷了。” “你倒是说说你的情路什么时候不坎坷?” 知女莫若母,林妈妈嘲笑她:“叫你别去祸害我们小时,你还不听我的,现在吃苦了吧,你现在回头妈还能给你个爱的抱抱,不然你今晚只有小豆芽吃。” 林恬蹲下身哀嚎:“妈,你不能这样!我是你亲闺女!” 林妈妈冷哼:“别嚎了,再嚎也没有肉给你吃,看给你重的,我都不好意思说你是我女儿,连你妈万分之一的美貌都没有继承到,活该追不到小时!” 林恬:……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第七章 我和他像吗 没有爱情困扰的日子,时煦感觉自己一夜回到大学生活,不是实验就是游戏,昨晚被同事拉着打游戏打到两点,正是困倦的时候,突然被叮铃铃的电话铃声震醒,他看也没看来电显示就接了起来。 “请问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没人答话,隔了几秒后就挂断了,时煦疑惑地看了眼手机屏幕,发现这个号码有些眼熟,正要回拨过去,就看见对方发来了一个位置信息。 是时煦常去的一家咖啡厅的位置。 时煦越发觉得古怪,他隐隐感觉前方被人挖了一个大坑,只等着他跳下去,他警告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猜,可身体却很诚实地走出了办公室。 这就是做科研留下的坏毛病——好奇心太强。 等来到咖啡厅,时煦终于肯定“好奇心害死猫”这句话果然说得没错。 即使只是一个背影他也能一眼看出那就是宋意寒,看来是真有人要给他找不痛快,不过来都来了,总不能辜负旁人的一番心意,他让服务生给他上了一杯拿铁,悠哉悠哉地撑着脑袋看戏。 不知道是不是那边的人算好了时间,踩着时间点又给他发来一条短信。 “他要结婚了。” 时煦手指一僵,估计这短信应该是宋意寒的哪个小情人给他发来的,不过这小情人也太不受宠了,竟然连他们二人已经分手了都不知道。 时煦打量着那个坐在宋意寒对面的女人,漂亮、温柔,得体,完全符合宋意寒父母的儿媳标准,他想这两人要是真的结婚了,宋意寒父母能激动得落泪,顺便骂骂他这个倒霉前任,白耽误他们儿子七年。 一男一女坐在一桌,不外乎打情骂俏,时煦认真看完这场戏,还是觉得从开头到结尾都没意思透了,他有些后悔将好奇心用在这样的地方,要是肯把八卦的力气用在学术上,他指不定都能拿诺贝尔了。 时煦将杯中的咖啡饮尽,苦涩醇香的味道在他的体内回荡,刚要起身,就看见宋意寒无意朝他这边转了过来,陡然脸色一变。 啧,被发现了。 时煦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时煦,你给我站住!” 谁这时候站住,谁就是傻子。 身后紧凑的脚步声让时煦不自觉加快了脚步,感觉快要被追上,时煦赶紧闪身躲进小巷。 脚步声渐渐变得凌乱,宋意寒低喊的声音也变大,时煦闭着眼一秒一秒地数着时间过去,恍惚间发觉这一分钟一定是宋意寒叫他名字叫得最多的一分钟。 “时煦你给我出来!” 算了吧,我还想好好过日子。 “时煦你来都来了,你躲什么!” 我躲什么你还不知道吗?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时煦把后脑勺抵在墙上,沉积的灰尘落了满身,还有些落在了眼睛,痒痒的。 他一边揉眼睛一边猜测宋意寒什么时候离开,他想着在这阴暗的街巷里,宋意寒一定找不到他。 只是没想到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将他暴露个彻底。 宋意寒喘着气来到他面前,手里拿着拨通的手机,一脸“抓到你”的表情。 “你难得聪明了一回。” 时煦被发现后没有一丝慌乱,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看到宋意寒朝他走近,他直接往他腿那边轻踢。 “别过来,我不想看到你。” 宋意寒低声骂了一句,不顾他的挣扎直接将他抓住。 “也就我这么惯着你,头别动,我看看你眼睛。” 时煦的眼皮上方有一股温热的风,让他不自觉地放松,乖乖地站着不动了。 宋意寒有多久没见时煦这副温顺的模样了,如今朝思暮想的人近在咫尺,顿时心痒难耐,低头在时煦颤抖的眼皮上亲了一口。 时煦身子一缩,向后退了两步,眼睛真的没有之前那么红了。 “宋先生,我要告你性骚扰。” 宋意寒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朝时煦步步紧逼,将他困在自己的双臂之间,笑容得意:“我哪里骚扰了?嗯?” 时煦目光平静,指尖却抖得厉害,宋意寒得寸进尺地把头埋在时煦颈侧,贪恋地深吸了一口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今天怎么来这边了?” 时煦用力把身上的大狗熊推开,结果反被抱得越来越紧。 “上班路过。” 宋意寒才不信,这家咖啡厅在他公司旁边,隔时煦的实验室有四十多分钟的路程,再怎么路过也不会路过到这里。 “那刚才走那么快做什么?” 时煦一怔,不再挣扎,声音也冷了下来。 “总不能打扰你约会。” 他有些不耐烦,不想再和宋意寒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虽然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可是话中透露出的酸意恶心得连他自己都受不了。 宋意寒和时煦在一起七年,早对这个人了如指掌,若是从前时煦和他耍性子了,他也不会拿他怎么样,可是眼下情况不同了。 宋意寒按着时煦的后颈,逼他看着自己。 “你吃醋了。” 令他难堪的陈述句,还夹杂着对方细微的得意。 时煦疲累地闭上眼睛。 “我没有。” 宋意寒依旧盯着他,时煦垂着眼道:“我犯不着为了两个和我不相干的人吃醋。” “不相干的人?时煦你说这话的时候心就不虚吗?”宋意寒对这个人真的是又爱又恨,时煦这张嘴里怎么就能说出这么伤人心的话。 “时煦,你说你这七年根本没有爱过我,我认了,但是我告诉你,我不一样,我他妈这辈子非你不可,你别想跑!” 嗡嗡的吼叫声震得时煦耳朵疼,他问宋意寒:“你爱我?” 宋意寒一张脸红了大半,咬牙切齿地说:“我都这样了,你还看不出来?” 他宋意寒什么时候为一个人低头低到这种程度过,也就面前这个人不识好歹,还把他往外推。 时煦眼眶酸涩,恍惚间眨下一滴泪,孤零零砸在脏乱不堪的水泥面。 “你爱我什么?”时煦指了指自己的脸,“我的脸吗?” 宋意寒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时煦,你是不是误会……” “宋意寒。” 时煦打断面前人要说出口的话,嘴唇轻启,一字一句让宋意寒的脸色惨白。 “宋意寒,我和方小钦像吗?” 宋意寒呆呆地看着时煦,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慌张的样子什么也掩饰不了。 时煦一个伤痕累累的心上再添一刀,勾唇自嘲:“应该很像,毕竟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就将我认成他了。” 宋意寒脑子里乱成一团:“怎么可能,我不可能把你认成他……”他不知道时煦是怎么知道方小钦的,可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他从来没有将时煦当成谁的替身。 时煦这么好,谁还能比他的时煦更好。 “时煦你听我解释,我真的……” 时煦烦不胜烦,甩开宋意寒的手转身就走,嘈杂的装修声将宋意寒凌乱的解释声掩盖,直到一声歇斯底里的吼叫让他听清了他的声音。 他回身看到宋意寒朝他扑过来,正纳闷他要做什么,就看见一块铁制的招牌板与宋意寒一同向他砸来。 不过一瞬间,他的世界寂静无声,刺目的红让他移不开眼。 时煦傻愣愣地摸摸宋意寒,听到他在他耳边说。 “小混蛋,你吓死我了。” 他的声音很轻,说完这句话后就闭口不再说了。 “宋意寒,你别吓我。”时煦的声音生涩得不像话,一个字一个字艰难从口里说出来,可惜没人回答他。 时煦六神无主地按着宋意寒的伤口,鲜血流过他的小臂将他的衣服也沾上一样的颜色,他的另一只手也抖得不成样子,艰难地将120按出来。 “岭南路……32号……有人受伤……”时煦哽咽着断断续续将话说出口,咬着牙将额头贴在宋意寒脸上,所有的委屈瞬间喷涌:“宋意寒我不要欠你,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忘记你,你别这样……你别这样……” 他好不容易才将这个人从心里赶出去,怎么能让他在他心底更深的地方扎根。 时煦和赶来的救护车一起到达医院,看到急救室的灯亮起,顿时脱力地倚着墙壁滑坐在地。 接下来会怎么样,就要看天意了。 宋意寒受伤的事情不可能瞒着宋意寒的父母,早料到二老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所以在宋母那扇耳光扇下来时他也没有躲开。 疼痛能让他更加清醒,他始终相信欠债还钱、血债血偿,比起这些无所谓的打骂,他更愿意让二老给他一刀,算是还了宋意寒的恩情。 宋母看到时煦面无表情仿佛置身事外的样子,心口越发绞痛,忍不住痛骂他:“我就知道我不应该让我儿子和你在一起,你只会害了他,意寒这孩子怎么就不肯听我的话!” 宋父扶着宋母没有多说什么,可眼中的不喜已经不能再明显。 “宋意寒出任何事我都会负责,如果他死了,我这条命赔给他。” 宋母哭到上气不接下气,直说让时煦滚,时煦脚步微顿,看了眼手术中的手术室,沉默地转身离开。 宋母拉着宋父,指着时煦的背影骂道:“你看看他,我儿子还躺在里面生死未卜,他倒是什么事也没有,他就是个薄情寡义的东西!” 宋父顾忌这里是医院,让宋母小点声,“先别说了,儿子要紧。” 现在重要的不是去埋怨是非对错,而是祈祷他们的儿子能够平安地从手术台上下来,人能好好地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第八章 我只记得你 手术时间比他们想象的时间还要长,他们心里清楚,手术时间越长,说明儿子的情况越危险。 等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宋母心慌得双腿发软,看着医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主刀医生见过太多这样的情况,首先安抚了家属的情绪。 “你们家属不要太担心,手术很成功。” 宋父宋母顿时松了一口气,又听医生说:“只是病人现在仍然处于昏迷状态,什么时候能清醒过来,要看病人自身的恢复情况。” 宋意寒的伤虽然不致命,但到底还是伤在头部,恐怕是会留下一些后遗症。 医生看着沉痛的家属,无奈叹了口气,往办公室走的路上碰上一个年轻人,问了和那对父母一样的问题。 医生皱眉不打算回答,“抱歉这属于病人隐私,只能告知家属。” 年轻人神色一顿,沉思片刻又开口道:“我是他爱人……他是因为我受伤的。” 医生看了看对方脸上的红指印,又想到刚才那对父母,瞬间了然。 医生对这样的情况早就见怪不怪,也不会带有色眼镜去看这类人,毕竟生死面前可不会管你是什么性向。 “身体机能上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是恐怕会有些后遗症,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年轻人半晌没说话,像是在发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了一个“嗯”。 只要宋意寒一直不醒来,时煦永远不会知道这个心理准备是什么,他像是个等待被处刑的犯人,已经被按在断头台上,可悬在脖颈上的锋刀却迟迟未落。 浑浑噩噩的日子过了一个月,就连时煦的同事都发现他精神紧绷得有些不正常。 “小时,你没事吧?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时煦拉回跑远的意识,轻轻摇头:“没事,只是最近的睡眠不太好。” 同事早听闻时煦有位不省事的恋人,自诩是过来人,意味深长地问他:“是不是感情方面出现了问题?” 时煦的目光放在开会的领导身上,嘴唇微动,说着和会议完全不相干的话。 “是也不是。” 那就是了。 同事暗道自己果然敏锐,一眼就将年轻人的心思看穿。 得意地正要分享自己的经验,却听时煦莫名其妙的问道:“人的一生是不是总要出现两个人,一个朱砂痣,一个白月光?” 同事被问得一愣,捏着下巴琢磨着说:“这要看你说的人幸不幸运了,幸运的人一生只遇到一个人,那人即是朱砂痣也是白月光,不幸的人一生在两人中取舍不断,放不下白月光也放不下朱砂痣。” 时煦偏头问同事:“您是哪类人?” 同事笑得坦坦荡荡:“我属于极幸运的人,在最好的年纪就遇上了我太太。”说着就向时煦炫耀他手指上闪烁着淡淡光芒的戒指。 时煦看着同事手上的戒指,又陷入沉思。 他也是在最好的年纪遇上了最爱的人,可惜幸运这个词永远不属于他。 同事还没察觉出时煦情绪的异样,笑着打趣他:“像我们小时这样的青年才俊肯定有很多人喜欢,慢慢找一个真心爱人也未尝不可。” 人各有各的恋爱方式,是风流多情还是一往而深都是各自的自由,只是什么因种什么果,千万别到情终的时候再后悔。 时煦自嘲:“我算什么青年才俊,我留级的时候老师说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出人头地。”这句话倒是勾起了同事的兴趣,眼巴巴地追着问:“什么时候的事?” 过往的记忆被翻出来依然清晰,时煦眉眼变得柔和:“是初一的时候,当时觉得什么都没意思,就在期末考的时候跑出去打游戏被教导主任抓了。” “啧啧啧,看不出来我们小时小时候还是个叛逆少年。”不怪同事那么惊讶,实在是时煦的外表太具欺骗性,完全想不到这么温文尔雅的人也会有肆意放纵的一面。 “那你初中的生活一定很难熬,教导主任最喜欢抓典型学生了。”同事也想起了曾经被教导主任支配的恐怖,不禁瑟瑟发抖起来。 “这方面倒是还好,后来我从初一开始就连跳三级直接跳到了高一,教导主任就是想抓我也只能去别的学校抓我了。” 时煦将自己的这段经历说得平常,在看到同事理解的眼神后就知道研究院里大家都是同道中人。 “当时教导主任说我一定会后悔弃考的行为,如今想来,还真是一语成谶。” 他就是在那天遇见了宋意寒,在宋意寒还不知道时煦这个人的时候,这个人就吊儿郎当地从后揽住他的肩膀叫他“小钦”。 糊涂地叫错人,糊涂地爱错人。 一句“不好意思”就将他打入监牢,将他困在他身边整整七年。 同事还想再问,时煦却不再多说了。 一段无疾而终的恋情,也没有多谈的必要。 这时,手机上周扬传来一条短信。 “宋意寒醒了,你要来看看吗?” 时煦咬着舌尖安定心神,托同事给自己请假。 “我有些事先走了。” 同事嘴上答应,心里连连啧声,现在的小情侣还真是一刻也不能分开,黏糊得要命。 时煦来到医院,原本想避开宋意寒的父母,却不曾想在病房外听到了一段意料之外的对话。 “意寒,你还记得婉婉吗?她是你的未婚妻,你们原本定好了是要在年底结婚的,怎么就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 “对不起,我真的不记得你们了。” 宋母哀切的声音混在医生劝慰的话中,断断续续冲击着时煦脑中的神经,他愣愣地站在病房外,僵硬地将手搭在门把上。 宋意寒失忆了?那他还需要进去吗?进去了又该以什么样的身份说些什么? 换药的护士被时煦挡住了路,小声请他让一让,时煦微微侧身让护士推门而入。 仅仅一个开门的瞬间,病床上的宋意寒立刻捕捉到了门口那个清浅的侧影。 “时煦?你来看我了吗?” 宋意寒说完这句话后,整个病房陷入一片诡异的静谧中,宋母震惊地抬眼看他:“意寒,你还记得这个人?” 宋意寒理所当然地点头:“嗯,我记得。” 宋母气得发抖,难以理解这到底是什么情况,父母亲人朋友谁都不记得,唯独记得一个没心没肺的前男友,这叫什么事! 宋母咬着牙权当没有看见时煦,拉着上次和宋意寒相亲的小姑娘,满脸伤痛地道:“意寒,你可能不记得了,但是你和时煦早就分手了,现在婉婉才是你的女朋友。” 那个被叫做婉婉的女孩子还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在宋母的鼓励下也红着脸向宋意寒靠了过去,满眼期盼地看着他。 时煦看着这场宋母导演的戏,不言不语,安静得就像一个局外人一样,默默将视线放在宋意寒身上。 宋意寒皱着眉头显然不太相信周围人的话,在他的记忆里,他和时煦还浓情蜜意着,怎么可能分手。 宋母看儿子不相信自己,气不过就干脆回身对时煦开口道:“时煦你告诉他,你们是不是已经分手了?” 时煦抬眼对上宋意寒的目光,没有丝毫犹豫:“你母亲说的是真的,我们已经分手了。” 宋意寒抓着被子的手一紧,看着有些陌生的时煦梗着脖子开口道:“不可能。” “如果我们分手了为什么我现在还记得你。” 时煦无言以对,他垂下眼,抬手按了按眉心的位置,眼睛无意扫到了病床边一脸尴尬的“婉婉”小姐,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看来老天爷还是不肯放过他。 宋母听完他们的对话已经彻底崩溃,带着哭腔喊道:“宋意寒,人家都说分手了你还眼巴巴地凑上去做什么!你连亲生父母都不记得却记得这个男人,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医生护士拉着宋母坐下,忙劝着让她冷静,别等会儿儿子醒来了,母亲又气昏过去了。 耳边吵闹的声音不断,时煦只想快刀斩乱麻,直接问宋意寒:“那你想做什么?” 宋意寒头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风流气质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余下一团挥散不开的傻气,开口说出让时煦好气又好笑的话。 “带我回家。” 时煦觉得宋意寒简直莫名其妙,嘲笑似的对他说:“回哪个家?” 宋意寒咬着牙:“你回哪个家,我就跟你回哪个家。”看着有种非要赖上时煦的意思,宋母知道自己打好的算盘彻底落空了,她就算想让儿子和自己走,眼下儿子这个不信任的样子估计也不会听她的。 宋母咬牙切齿地将宋意寒托付给时煦:“看在你们过去的情分上,好好照顾他,这是你欠他的,等他好了我们就来接他。” 时煦点点头,小声和宋母说了声:“抱歉” 宋母冷哼一声,拉着宋父和那位“婉婉”小姐一同扬长而去。 宋意寒见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伸手想去拉时煦,却被时煦狠狠地甩开。 时煦收起脸上的表情,对着病床上的人冷声道:“宋意寒,我不管你记不记得,但我要告诉你,我们已经分手了,你的伤我会负责,但我不想连你的感情也一起负责。” 时煦这话一出,把宋意寒给狠狠镇住了,半天组织不出一句话,他想不明白昨天还睡在一张床上的人今天怎么就这么恨他。 清楚事情原委的周扬站在病房门口捂着脸不敢看自家老板,他没想到宋意寒竟然会被时哥连甩两次,而且还一次比一次狠。 风流倜傥宋意寒,惨绝了。 第九章 人是会变的 宋母向自己找来的小姑娘道了好几声歉后才将人送走,眼瞅着自己的准儿媳越走越远,宋母一颗心彻底碎了个七零八落,她想着自家儿子刚才那个傻样子,就忍不住埋怨道:“造孽啊,我还想着意寒终于可以好好结婚生子了,怎么……怎么……”宋母说到这有些说不下去了,倚着宋父叹道:“他怎么就栽在了这个时煦身上……” 宋父刚才也被儿子气得直皱眉,可是也只能接受现实,他安抚地拍拍宋母的肩膀,对着车水马龙的街巷无奈道:“可能真的是缘分吧。” 谁能想到宋意寒有一天会将一个人放在心里最至高无上的位置,不声不响地瞒过所有人……或许也瞒过了他自己。 病房内的周扬还在旁边乐呵呵地看热闹,忽然被时煦扔了个轻飘飘的眼神,这才端端正正摆起了工作的态度,一板一眼地向宋意寒汇报工作。 “宋总,我已经把您的出院手续办好了,公司那边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您要去看看吗?” 宋意寒没有接周扬的话,看了他一眼后就一直看着窗外,一副谁也不想搭理的样子。 周扬摸不清宋意寒这是什么意思,但时煦了解他,知道这个人死要面子怕自己说错了话会尴尬,所以索性端着高冷的态度闭口不言。 他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和宋意寒解释道:“这是你的助理,你工作上有什么不记得的地方都可以问他。” 宋意寒还是不说话,但是神色显然比刚才放松多了。 时煦知道他可能被他刚才的话伤到了,无奈地冲周扬摇了摇头示意他暂时不去公司,然后就在宋意寒眼前打了个响指:“还要看什么?走了,带你回家。” 宋意寒耳朵动了动,一双眼睛朝他看来,幽怨的小情绪呼之欲出。 周扬看出来了,老板这是等着老板娘给他顺毛呢。 啧啧啧,失忆后比失忆前更无赖了。 见病床上的人还在生气,干坐着就是不动,时煦干脆拿过周扬带来的衣服要给宋意寒换上,他这动作做得顺其自然,把宋意寒吓了一大跳,脸红脖子粗地冲他喊道:“你做什么!” 时煦疑惑地举了举手里的衣服:“帮你换衣服,怎么——”时煦说到着突然明白宋意寒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反应了,俯下身凑在他耳边低声问他:“在你的记忆里,我们滚过床单吗?” 宋意寒的脸色轰地一下红成了番茄色,羞恼地抬起头撞进时煦满眼的笑意中。 “看来是没有滚过了,那是我冒犯了。”时煦把衣服交给他让周扬和自己一起转过身去,过了半分钟,终于听到身后想起了轻微的响动声。 宋意寒换好衣服后别扭地用胳膊撞了撞时煦,眼神飘忽着问他:“那我们……那个过吗?” 时煦环着手,嘴角勾起一抹笑,看得宋意寒牙痒痒。 “你觉得呢?我们同居七年,你觉得我们谈的是柏拉图之恋吗?”说完时煦就带着宋意寒的东西往电梯的方向走。 宋意寒站在原地比之前更气了。 时煦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把他睡了! 而且他居然还一点记忆也没有! 太亏了! 默默吃瓜的周扬:“噗嗤。” 周扬知道老板这个状态是做不了什么主了,就直接问时煦:“时哥,要不要我来开车?” 时煦摇头:“你回公司吧,你们老板都这样了,这时候公司要是出什么事就真的是雪上加霜了。”他把后备箱门放下,提醒了周扬一句:“你们老板的事,别告诉别人。” 周扬认真地点点头,目送老板娘把老板带走。 宋意寒看着时煦坐在驾驶座上,惊异地瞧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他:“你什么时候学的开车?” 时煦没有看他,“几年前,记不清了。”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时煦,缓缓开口道:“你真的……变化挺大的。” 从前的时煦不怎么说话也不怎么笑,总是游离在人群之外,像是不小心闯入人间的小谪仙,清冷中透着懵懂,现在却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更真实了。 时煦从来不觉得自己有过什么变化,不过应该是旁观者清,别人眼中的自己和自己眼中的自己大概是不一样的。 “都七年了,有些变化也正常。”他顿了顿,又说:“人总是会变的。” 宋意寒一听他这句话又开始生闷气,冷着脸问他:“我们之间是谁先提的分手?” 遇到红灯,时煦将车渐渐停住,看着反光镜中的宋意寒道:“是我提的。” 一声冷哼从副驾驶座中传来,宋意寒扭过脸嘟囔:“人果然是会变的……当初还是你先来找我的。” 宋意寒现在想起时煦试探地将手伸向他时的样子,一颗心还是会忍不住瞎蹦哒,可惜自己这颗心如今再蹦跶也是自作多情。 时煦移开眼冷淡地应了一声,不做其他反应,久远的记忆在时煦的脑中早就消散得干干净净,只是午夜梦回时还会有一道朦胧摇曳的身影纠缠着他,退无可退,避不可避。 车缓缓行驶到时煦的公寓下,待车停好后宋意寒打开车门缓慢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地方。 “这是我们住的地方?” 他对这个地方没有丝毫熟悉的感觉,有些局促地跟在时煦身后,听他否认道:“不是‘我们’,是‘我’,这是我住的地方。” “我”和“我们”之间的差别让宋意寒心下一紧,直到他在踏进屋子的那一刻,他才肯承认,他和时煦真的分手了。 这间屋子里并没有两个人一起生活的痕迹,落单的杯子、牙刷清清冷冷,仿佛整间屋子都在抗拒他的进入。 时煦把客房给他腾出来,抱着新拿出来的被子枕套道:“我这边没有你的东西,你要是住得不习惯我可以送你回你原来住的地方,照顾你的人我也能另外安排,主要看怎样更有利于你的恢复。” 宋意寒的思绪飘到九霄云外,听到时煦的声音,莫名其妙地问他:“我们为什么分手?” 铺床的人动作一僵,手指下意识地抓紧被子,故作轻松地回问宋意寒:“你觉得呢?你觉得我们是因为什么分手?” 宋意寒定神看着时煦的眼睛,这双眼睛看过他不知道的七年时光岁月,可是依然纯粹得令他心动。 他怎么会和时煦分手?他怎么舍得和时煦分手? 宋意寒半天也想不出个答案,时煦等了一会儿后偏头笑了一下:“没什么多余的理由,就是没感情了,自然而然就分手了。” 宋意寒显然不信他,“既然没感情了,我为什么还会不顾一切地保护你?” 即使是失忆了,宋意寒的感觉依然敏锐:“时煦你在骗我。” 要是面前这个人没有失忆,他肯定不会这样莽撞地将令人语塞的话说出来,没想到都这个年纪了,时煦还能见到满身锋芒的宋意寒。 果然是人活得久了,就什么神奇的事都能碰上。 “这件事以后再说吧,没准你过几天恢复记忆了,也就不用我再和你解释了。” 宋意寒当然不满意他的这个回答,心里急得想要挠墙,可面上还要故作矜持,抬起下巴“哦”了一声。 时煦有些想笑,眼角弯弯,让他自己到处看看,有什么需要就和他说。 宋意寒首先趁时煦不注意就偷偷瞄了几眼时煦的卧室,确认没有时煦和其他男人的合照后心下顿时松了口气。 分手了又怎么样,大不了再追回来就是了,只要时煦心里还没有别人,他就不信他还能一点机会都没有。 更别说他现在还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状态了。 宋意寒十分心机地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为了不让宋意寒的公司受到影响,所以宋意寒失忆的事情只有几个亲近的人才能知道,当贺嘉展听说时,看宋意寒简直就像看神奇动物一样。 他把时煦拉到一边小声问:“他还记得我吗?” 时煦摇头:“他现在谁都不记得。” 贺嘉展顿了顿:“只记得你?” 时煦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也只能点头。 贺嘉展又盯着宋意寒怀疑地看了老半天,不是他不想相信宋意寒,实在是这哥们失忆的时间点也掐得太好了,简直就像是故意要赖上时煦似的。 贺嘉展这边神神叨叨地盯着宋意寒看了老半天,那边宋意寒也时刻警惕着贺嘉展做什么小动作。 宋意寒:这人和时煦站那么紧做什么!还当他面咬耳朵!当他是死的啊! 宋意寒一脸高傲地看着贺嘉展,跟个示威的公孔雀似的,开口道:“你是哪位?” 贺嘉展看宋意寒这神态、这语气,瞬间就肯定宋意寒不是故意装的了。 这欠揍的模样简直就和七年前的那个宋意寒一模一样。 贺嘉展肚子里咕噜咕噜冒着坏水,邪气地笑了一下,下一秒就伸手亲密地揽住时煦的肩膀,挑衅地对上宋意寒怒到极点的眼神。 “你看不出来?” 贺嘉展心里的小人拽得疯狂抖腿,琢磨着把这些年在宋意寒身上吃到的瘪都报复回去。 七年前的宋意寒,那还不是随他虐! 呵,小样,看我不气死你! 第十章 最真挚的人 时煦头痛地看两个幼稚鬼斗来斗去,手机上忽然收到实验室那边的消息,正想回一个“马上回去”,忽然听到宋意寒说话的声音,指尖一顿,默默将短信改成“我这边有事,晚点过去”。 时煦收起手机把两个干瞪眼的人分开,好笑地冲贺嘉展开口:“嘉展哥,你到底是来帮我的还是来给我添乱的?” 宋意寒听时煦这么亲密地叫这个男人,整个毛都炸开了,面色也更加阴沉。 贺嘉展斗宋意寒斗得不亦乐乎,半点没有把他当病人看的意思,还安慰时煦:“小时你也别有太大的心理负担,这小子没回复记忆照样生龙活虎的,不会有什么问题。” 在贺嘉展眼里宋意寒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人,没有记忆一点也不妨碍他出去浪。 时煦扶额反驳贺嘉展:“他要真像你说的那样就好了,可是他只有在我们面前才会这么放松。” 贺嘉展看了两眼宋意寒,迟疑道:“不会吧……” 宋意寒紧紧地跟在时煦身后,眼里满是戒备,像是怕他抢走他的宝贝一样。 也对,贺嘉展偏头想了一会儿,或许这世上真正能看懂宋意寒的人只有时煦一个。 宋意寒真是命好能碰上这么一个温和体贴的时煦,要是换了别人,估计早把宋意寒的家底骗空了。 “这样吧,要不你们改天一起回趟学校,他的记忆不是停在了七年前嘛,那他应该还记得一点大学里的事。”贺嘉展想破脑子也只能想出这么一个法子,时煦觉得可行,就先暂且这么定下来。 宋意寒拉着时煦的手不让他老是和别人说话,那股子酸味差点没把贺嘉展的牙酸倒了,他记得以前的宋意寒也没这么粘时煦啊,怎么一失忆就变成这么个鬼样子。 简直腻死人了。 贺嘉展觉得自己这个电灯泡亮得都快照亮全世界了,再看下去,没准真要和宋意寒结仇,干脆嫌弃道:“得了,得了,我在这里出谋划策也没什么用,他现在除了你的话谁的话也不会听,我还是先去替他开会比较实在。” 没想到他这个甩手股东也会有坐镇公司的一天,想想莫名还有些爽。 不过这样威风的日子他过个十天半个月就成了,要真他天天管着管那,那还不如直接要了他的命。 这么一想,宋意寒还是早点恢复记忆比较好。 “咔哒”一声,总裁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带关上,房间里一时又只剩时煦和宋意寒两个人。 时煦笑着打趣表情严肃的宋意寒:“你那么紧张做什么,他又不会害你。” 宋意寒看着时煦轻声道:“我不记得他自然就不会相信他,我只相信你。” 时煦被他直白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然,率先移开眼:“我明白,所以现在我会陪着你。”末了,生硬地加上一句:“这是我的责任。” 宋意寒眼中燃起的小火苗瞬间又熄灭,他不满地拉过时煦,把他按在桌前的椅子上,义正言辞道:“陪我处理文件,我不懂。” 时煦:……你是失忆又不是智商倒退? 时煦白了他一眼,认命地将文件翻开,低声道:“做生意我还是个新手,赔钱了不要怪我。” 宋意寒搬了张椅子坐在时煦身边和他一起翻,视线却一直黏在时煦身上,悠悠开口:“那可不行,我可是要赚钱给你花的。” 时煦笔尖一顿,眼中掀起了一番波澜,不过留给宋意寒的表情显然是不相信。 “我可没哄你,我对你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他恨不得把他能收集到的所有宝贝都捧到时煦面前,只为了让时煦多看他两眼。 时煦面无表情地翻过一页,“你这随口撩人的毛病倒还是和以前一样。” 宋意寒被时煦讽刺了也不生气,而且还挺得意,他虽然其他技能倒退,可是情话技能依旧满级。 就问你厉不厉害! 时煦一斜眼就看到宋意寒嘴角的笑意,低骂了一声:“幼稚鬼。” 宋意寒勾着嘴角不反驳,一边转笔一边和时煦拌嘴:“一般说别人是幼稚鬼的人自己就是幼稚鬼。” 时煦瞥他一眼:“你说谁幼稚?” 宋意寒冲他瞥回去:“谁不喜欢我我就说谁幼稚。” 时煦开口要反驳却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被他带进了坑里,只能气呼呼地在文件上写写画画。 时煦对上宋意寒,完败。 宋意寒挑眉朝他靠近:“怎么不说了?” 时煦气呼呼:“没什么好说的。” 他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他要学会不和幼稚的小孩计较。 宋意寒轻笑着正要把脸挪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在时煦脖颈处嗅了嗅,板着脸问他:“你抽烟了?” 时煦被宋意寒嗅得有些痒,向一旁躲了躲。 “嗯,有时候会抽一两根。” 宋意寒脸色更加不好了:“你不喜欢烟味还抽什么烟,以后别抽了。” 时煦诧异地问他:“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喜欢烟味了?” “上次你在ktv里闻到烟味都咳成那个样子了,还抽什么烟。”宋意寒揉了一把时煦的头发,像是在教育叛逆的小孩:“小煦啊,我们乖,不抽烟了。” 时煦抽抽嘴角,把宋意寒的咸猪手直接打下去。 这人自己还没戒烟就来教训他,给他厉害的。 这回不管宋意寒怎么骚扰时煦,时煦都不再搭理他,专心致志地审查项目,虽然他是个新手,但到底还是脑子转得快,不管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得心应手。 宋意寒看着时煦比记忆中成熟了许多的轮廓,有些晃神,脑海中浮现出了第一次遇见时煦的画面。 那时他还不知道这个人的名字。 “要和我试试吗?” 清冷的声音混在漆黑的夜晚中,夹杂着情欲,试探中带着几分勾引。 宋意寒那时喝了不少,定神看了眼站在街灯光圈之外的人,简直每一分每一毫都合他心意,让他恨不得立马把人吃抹干净。 只是宋意寒一眼就看出,这人和他不是一类人。 明明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却还要装出情场老手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要不是那双羞涩又热烈地眼睛,宋意寒几乎都要被他骗了。 若是平时,宋意寒绝不会碰这样的人,真挚的人最麻烦。 可是那天他偏偏按捺不住,整个人带着几分醺醺醉意,调情般地在来人耳边呼了口气,低笑道:“好啊,先说好,只谈情不说爱。” 时煦没有立刻回答他,但是他清晰地记得那一刻时煦嘴角上扬的弧度和他嘴唇上柔软的触感。 “那就要看你管不管得住自己了。” 宋意寒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又有哪里出现什么误差了,当初那个时煦和眼前这个人真的是一个人吗? 他看时煦杯里的咖啡喝空了,安静地拿起他的杯子走到外面的休息区,正要冲咖啡的时候却被他那个助手给叫住了。 “宋总,这点小事还是我来吧。” 周扬伸手去拿杯子,却没想到宋意寒的手一躲,不肯给他。 “这是时煦的杯子。”宋意寒完全不觉得自己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可是站在他对面的周扬已经无法管理自己的面部表情了。 周扬:……你是狗吗?领地意识这么严重! 周扬耐着性子和自家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宋老板解释起来:“宋总,我是怕你不记得了,时先生他不喜欢喝苦咖啡,咖啡里面要多加一点全脂牛奶然后煮成温热的。” 宋意寒低头看着手中的杯子陷入一阵沉思,周扬以为他嫌麻烦了,又要伸手去拿。 结果不出意料的,又被宋老板灵活地躲过了。 周扬:…… 他服气了。 宋意寒抬了抬下巴,嘲笑他似的:“我当然记得,和时煦有关的事我都记得。”说完他就开始埋头捣鼓。 周扬满脸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你记得个头,你连牛奶都没拿出来! 周扬被老板强行喂了一嘴狗粮,生无可恋地准备继续回去工作,刚一转身又被叫住。 “你等等,我问你点事。” 周扬像个陀螺一样在原地转了一圈:“您说,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宋意寒看了看左右,掩饰性地低咳了两声,悄悄问道:“我之前和时煦的感情……怎么样?” 听到这个问题,周扬的表情瞬间变扭起来,纠结着开口:“您和时先生……” 宋意寒听到“时先生”三个字就脑袋疼,让他赶紧改口:“也没听你平时这么叫时煦,怎么在我面前一口一个时先生,诚心膈应我是不是,小心我扣你工资!” 周扬缩了缩脖子,小声辩驳:“你们这不是已经分手了……” 宋意寒被戳中痛点狠狠瞪他:“别说些有的没的,快说正事。” 周扬挠挠鼻子,道:“您和时哥相处七年,感情不好不坏,但是自我成为您的助理以来从没见你们吵过架,至于你们为什么突然分手了……我也不是很清楚。” 宋意寒听这么几句话眉头差点拧成麻花,“你说‘不好不坏’是什么意思?” 周扬瞄着老板的脸色,吞吞吐吐道:“您晚上……经常不回时哥那边的公寓……” 宋意寒脸色一白,僵硬地捧着煮好的咖啡,不知所措。 第十一章 要对我负责 宋意寒当然知道周扬的话是什么意思,他自己也清楚自己以前究竟惹了多少风流债,可是时煦是不一样的…… 宋意寒倏忽愣住。 他为什么会认为时煦是不一样的? 他的脑海里有着关于时煦的记忆,可也是断断续续,就像一团糅杂在一起的拼图碎片,怎么也拼不成一副完整的图案。 周扬看老板捧着咖啡杯发呆,忍不住出声提醒他:“宋总,咖啡该凉了。” 宋意寒回过神来,闷着声音应了一声,完全一副灵魂出窍的样子,周扬看着老板的背影都害怕老板会不小心撞门板上。 时煦听到开关门的声音,知道是宋意寒就没有抬头,所以也没有注意到宋意寒变化的眼神,咖啡杯被推到他手边,身边人提醒他:“趁还温着的时候喝吧。” 时煦迟疑地瞥了一眼宋意寒:“你泡的?能喝吗?” 宋意寒没有回话,办公的态度倒是比之前认真的许多,难不成是出去感受了一圈工作气氛就受刺激了? 时煦浅浅尝了一口咖啡,惊讶地挑了挑眉,居然还不错。 宋意寒注意着时煦的表情变化,没有多少成就感,反而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我之前很少给你泡咖啡吗?”宋意寒故作轻松地随口一问,可是手指却悄悄用力,把纸捏到发皱。 时煦垂眼又饮了一口:“这是你第一次给我泡咖啡。” 宋意寒牵强地笑了一下,眼神渐渐黯淡。 他想不明白,明明自他醒来的那一刻起,他的身体、他的大脑通通都在告诉他,时煦对他很重要,他不能离开这个人,可是为什么现实中的细节却告诉他,他们早就貌合神离。 他们究竟为什么会在一起七年? 他对时煦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明明没有在乎过,却让他在失忆后只记得他。 宋意寒花了很长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有时宁静的夜晚他躺在床上时,仿佛感觉时煦清浅的呼吸声就在耳边,就像他还缩在他怀里一样。 这种甜蜜的感觉侵蚀着他的意识,一面幻想,一面又觉得难堪。 宋意寒,你拿什么把时煦追回来? 这么一想又是半宿无法入眠,宋意寒按着眉心起床,看一眼时间,才凌晨三点。 他打开客房的门想去倒一杯水,却注意到书房的门缝处露出了一条光线。 这个点了,时煦还在研究论文吗? “时煦?你还没睡吗?” 宋意寒轻轻把书房的门推开,发现时煦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这么睡到天亮肯定会着凉,宋意寒伸手碰了碰时煦的肩膀,想把人叫醒,却没想这人还有起床气,人没清醒倒是先和他发起了脾气。 “我不起……你别吵我睡觉……呼呼……” 时煦把自己的脸埋在手臂之间,接着睡了起来。 宋意寒愣了几秒钟,忍不住想要笑,他没想到时煦也会有犯懒耍赖的一天,虽然他这样很可爱,不过他还是要把他弄回卧室。 他弯腰凑到时煦耳朵边哄他:“小时,我们去卧室睡好不好,这里睡着不舒服。” 时煦哼哼着不抬头,模模糊糊地嘀咕:“我好困……我就睡一下……”这说话的声音就像个小孩子一样,软软的,像是和他撒娇一样。 宋意寒拿他没有办法,干脆把缩成小小一团的时煦抱了起来,对着那张还在昏睡中的小脸道:“就知道睡,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时煦毫无知觉地把头往宋意寒的怀里埋了埋,宋意寒看到他这个小动作,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轻手轻脚地把他放进卧室的被窝里。 时煦终于在这番动静中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宋意寒以为他醒过来了,心里还有些紧张,怕他怪他多事。 可是时煦没有生气,只是半睁着朦胧的眼看他,把宋意寒的一颗心都给看化了。 半梦半醒的时煦太软太乖了,他都不忍心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生怕漏看一秒。 他用温热的指尖碰碰时煦的眼睛,笑道:“快睡吧。” 时煦颤动的睫毛在宋意寒的指尖搔动,让宋意寒眼中宠溺地越发深重。 时煦此刻还未清醒,所有的举动全凭本能,他重新闭上眼无意识地在宋意寒的掌心里蹭了蹭,呢喃道:“你终于回来了……我都等好久了……” 宋意寒一颗心当即被猛击了一下,几乎快要呼吸不过来,半晌后他才把手覆在他柔软的头发上,温柔地抚摸:“我回来了……” 每一次带着疼惜的触摸背后他都在要紧牙关问自己,问那个曾经和时煦朝夕相处的宋意寒。 你到底对这个人做了什么? 宋意寒深深地看了一眼时煦的睡颜,起身替他压好被子,忽然一道风从窗户口钻了进来,将床头的一本书吹得沙沙作响。 他回身去将窗户关好,此刻有一张照片恰好从时煦的书中飘落。 宋意寒将它捡起来,照片拍摄的是一个男生的背影,不过太模糊了,像是慌乱之下不小心拍到的,不过看得出照片的主人将它保管得很好,一点折痕也没有留下。 他随意看了一眼照片的背面,视线忽然凝住,死死盯住那行干净利落的英文字迹。 "Godblessyou,mylove." 来势汹汹的嫉妒将他吞没,让他根本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计后果地将照片揉成一团,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他没什么好气的,时煦在和他相遇之前当然也会有其他的恋人。 宋意寒板着脸走到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噜咕噜一口气灌了下去,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算了,冷静不下来了,越气越清醒。 时煦为什么还留着这张照片,他心里是不是一直没有忘掉这个人。 宋意寒又把那张照片拿出来仔细看了两遍,这人有什么好看的,瘦啦吧唧的。 看完后,宋意寒再一次把已经皱巴巴的照片揉成了一团,藏在自己的衣柜里。 对,他就是不想让时煦找到这张照片。 嫉妒中的男人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第二天,时煦真的在到处翻找着什么,被他撞见时神情还有些紧张。 宋意寒心里的小人气恼得不断跳脚:有什么好紧张的!不就是一张照片嘛! 时煦不敢直视宋意寒的眼睛,吞吞吐吐地开口:“你有没有在哪里看见一张照片,一张特别模糊地照片。” 宋意寒影帝附身,摇着头一脸困惑:“多大的照片?很重要吗?” “就是——”时煦刚开口就顿住,转而说道:“算了,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照片,不过就是留个念想罢了。” 宋意寒在心里得意地哼哼,心情终于由阴转晴。 经过这么一件事,宋意寒盯时煦盯得越发紧了,每天都用那种思归怨妇般的眼神看着时煦问他去哪,时煦被他闹得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你最近怎么了?” 宋意寒不敢说自己是怕他被别人勾搭走了,只能可伶巴巴地对时煦说:“我最近晚上总是头疼。” 时煦担心他是伤口裂开了,让他把头低下来仔细看了看,“等会我们逛完学校就去医院复查一下,正好也到了该去复查的时间了。” 宋意寒点头,只要能和时煦多在一起一会儿,让他去哪都行。 时煦带着宋意寒沿着篮球场周围慢慢走,他好不容易腾出时间把宋意寒带回京大,发现学校还是和从前一样。 朝气蓬勃的学生,摆满课桌的教学楼,永远做不完的社团活动,还有手挽着手的恋人。 时煦因为之前在京大任教的缘故,所以对学校还是很熟悉,只是回想起在这里生活过的几年时光还是有些感慨。 “怎么样?有没有想起点什么?”时煦偏头问宋意寒,发现他的视线一直停在那群打篮球的人身上,突然说道:“我对这里有印象。” 几个记忆的碎片在他的脑海中慢慢融合拼凑,渐渐形成一幅清晰地画面。 时煦让他不着急,慢慢想,“你先试着说一点你记忆中的画面,我看我能不能帮你。” 宋意寒迟疑用手指了指篮球场中的一个地方,“我好像在那里砸中了一个人,当时那人手里的书和资料还撒了一地……” 他不太确定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准确的,回头想找时煦确认,却发现时煦尴尬地用手捂着脸,完全是一幅哭笑不得的表情。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宋意寒紧张地搓着手指,眼看着时煦抬起头无奈地笑了笑。 “你没记错,当初那个被你砸中的人,就是我。” 时煦哪能想到宋意寒会记起这么一件小事,心里半是欣喜半是苦涩,也不知道他来这里帮宋意寒找回记忆究竟是对是错。 宋意寒自己倒是觉得惊喜不已,关于时煦的记忆,他只觉得越多越好。正巧这时场中的篮球朝他飞了过来,他凭着身体的本能,稳稳地将球接住。 在触碰到球的一瞬间,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清澈的声音,声音里满满地不怀好意。 “宋意寒,你把我砸疼了,你要对我负责。” 第十二章 多情不深情 时煦周末大早上被文教授一个电话打起来,让他带着他的论文材料去一趟办公室,说是他之前写的论文获奖了,并且学校准备将论文中提出的实验方案作为一个新的研究方向。 时煦昨晚陪室友打游戏打得倒头就睡过去,接电话的时候人还是懵的,室友听到动静迷迷糊糊问他怎么了,时煦揉揉眼睛说了声“没事”然后倒头又躺了下去。 什么都不能阻碍他睡懒觉,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于是一个小时以后文教授问时煦到哪儿了,时煦刷着牙把嘴里的泡沫一吐,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快到了。” 文教授:……这小兔崽子! 时煦抢在文教授要开骂之前赶紧把电话掐断,继续刷着他那口牙,心里默默盘算着该拿哪些材料,上次写的那篇论文里还有些地方有问题,等会儿问问文教授有没有什么修改意见。 时煦的小脑瓜里装满了事,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颗篮球从他身后砸了过来,直到被砸的那一刻他还在想“果然是早起毁一天”。 “你没事吧?”一个人喘着气朝时煦跑过来,时煦心想他有没事这个人难道看不出来吗,他皱着眉一回头,看了一眼来人,顿时什么气也没有了。 开口就是一句:““宋意寒,你把我砸疼了,你要对我负责。” 宋意寒显然愣住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把他认出来,想来他们两人也只是纠缠过一夜,宋意寒记不住他也算正常。 时煦弯腰把散落的资料捡起来后宋意寒才回过神来,嘴角勾了勾:“是你。” 宋意寒没想到自己一个球竟然把躲了他半个月的小情人给砸出来了,他当即让时煦等等自己,一回身就把球扔给自己那群朋友。 “我走了,你们自己玩。” 宋意寒也不管那些人瞎嚷嚷,赶紧盯着时煦别让这好不容易到嘴的小绵羊跑了。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宋意寒之前看小绵羊时完全没认出他和自己是一个学校,不然的话,他早满校园找人了。 好不容易找着一个合心合意的情人,结果一夜缠绵后就消失不见,宋意寒这半个月简直把“意难平”三个字写在脸上,干什么都提不起劲。 时煦疑惑地看他一眼:“为什么要给你打电话,我又没有什么事需要找你?” 宋意寒一哽,虽然他不喜欢情人的纠缠,但是想小绵羊这样冷淡的还是头一个。 有意思。 “学弟,你这是要去哪?要不学长带你到周围逛逛?” 时煦突然顿住脚步,满含深意地打量着宋意寒:“你想带我去哪?”说完又加一句:“我可不干白日宣淫的事。” 宋意寒满脸痛惜地看着小绵羊,顺手捏了他一把脸:“小孩子不学好,满脑子想的都是些什么黄色废料。” 时煦白了他一眼,他一点也不觉得这个色欲熏心的人嘴里能说出什么靠谱的话。 宋意寒看了一眼小绵羊手里拿的东西:“化学院的?” 时煦“嗯”了一声,下一秒就感觉到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靠着他低声说:“晚上有没有时间,请你吃饭。” 温热的呼吸扑在时煦的脖子上,让他一下子想起之前那一晚这个人触摸他的感觉,一阵酥麻将他刺激得一颤。 时煦瞥着宋意寒,他的那副表情像是吃准了他会答应他。 “要是我不答应呢?” 宋意寒耸耸肩,将时煦揽得更紧:“约一次不行我就约两次,两次不行我就约三次。” “那如果三次不行呢?” 时煦走到了办公楼下,回头看停住脚步的人,温和的阳光照在他身上,看上去暖洋洋的,可是时煦知道越美丽的东西越是假象。 宋意寒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没有一丝变化:“如果三次不行……那就算了,我不强求。” 一条光与暗将两人划分成了两个区域,时煦点头,这才是他认识的宋意寒,风流多情从不深情。 “七点的时候,来这里等我吧。” 时煦干净利落地转身,随意地摆了摆手:“学长,忘了和你说,我是08届的时煦,以后多多关照。” 宋意寒上一秒还觉得这小孩怎么这么可爱,下一秒突然反应过来,08届不就是他这一届吗?那小绵羊和他是同一届的! 宋意寒回寝室和贺嘉展说了这事,差点被自己对方喷了满满一口水。 “你说你勾搭上了谁?” 宋意寒不知道贺嘉展这见了鬼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一边换衣服一边又重复了一遍:“时煦,怎么了?你认识?” 贺嘉展抽抽嘴角:“我们学校可能也就你不认识这位化院男神了,人家顶着省状元的光环进我们学校,三年间拿奖拿得手软,已经直接保了本校的硕博连读了。” 宋意寒还是没什么知觉,“怎么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贺嘉展对着宋意寒连连啧声,提醒他:“你这次还是小心点吧,时煦和你这种大少爷不一样,人家是要往学术这条路上走的,要是因为和你搞在一起的事被人从后面捅一刀,他就毁了。” 宋意寒大概知道贺嘉展的意思,他向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但这不代表时煦不在乎。 “看情况吧,我和他说不定没个一两月就散了。” 贺嘉展想了想也是,这位大少爷就没有定下来过,他仰天感叹:“也不知道我们学校的女生知道你们两个搅在一起后会有多心痛,一个经管院的院草,一个化院的院草,居然都是弯的!真是世风日下啊……” 宋意寒没好气地给了贺嘉展一拳,垂着眼在心里默默念了一边时煦的名字。 忍不住想,果然好看的人名字也好听,念起来都有温柔的味道。 宋意寒飘远的意识回笼,他看着手中的篮球一时间分不清自己究竟身处在哪个时间。 时煦碰了碰他:“发什么呆,快把球给人家。” 宋意寒回过神来,看着一脸为难的学生赶紧说了声“抱歉”,说着就把球递了过去。 那个学生拿了球依然没有离开,犹豫几秒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看着时煦道:“时老师,你回来了吗?” 时煦一愣,笑着摇了摇头:“我就是来看看。” 那学生希翼的眼神暗淡了下去,他有些腼腆地挠挠头:“时老师,大家都很想你。” 当初时老师离开学校的原因大家或多或少都听说过一点,在震惊的同时更多的是遗憾,他们还以为时老师会一直教他们教到毕业。 那学生说完后就跑走了,似乎和他那群朋友说了什么,好几个学生都冲他挥了挥手。 “他们是你的学生?” 宋意寒在那个学生叫时煦“老师”时他就惊了,时煦一直没和他说这事,怕解释起来太麻烦,“嗯,教过他们两年。”他马上转移话题:“你刚刚在想什么?” 宋意寒指了指时煦的后背:“我在想我把你撞疼了,我该负责。” 时煦一时间不明白宋意寒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待反应过来后,无所谓地笑道:“就是一句玩笑话而已,不用当真。” 宋意寒像是故意跟他较劲:“那不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时煦还想说什么,突然被一个人从后抱住。 “哥,你来啦!” 宋意寒:“!!!” 这女人是谁!她从哪冒出来的! 身体比大脑先做出反应,宋意寒一个伸手就把两人分开,板着脸挡在时煦身前,面无表情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冒冷气:“你做什么?” 林恬刚才就看见了宋意寒,心里一直憋着口气,冷笑道:“这句话该我问你才对,你不是已经和时哥分手了,那你还缠着时哥做什么?” 宋意寒瞪着她脸色更加不好了:“这是我们之间的事,轮不到外人插手。” “外人?”林恬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指着宋意寒道:“我打六岁起就认识时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们一起读小学读初中,他曾经的博导现在是我的博导,你说我是外人,那你是什么人?” 宋意寒脑袋一嗡,怔怔地看着这个女人,如果她说的是真的的话,那她和时煦不就是青梅竹马吗? 时煦看到林恬这幅要开战的样子就知道她要开始闹了,赶紧把她拉住:“你别气,我现在就是在帮他个忙,没什么事。” 林恬一看到时煦就忍不住替他委屈:“我看他就是故意纠缠你,哥你也太好骗了。” 时煦不好把失忆的事说出来,只能劝林恬放心:“你放心,我现在手上有他的把柄,他不能把我怎么样。” 林恬眼睛一闪,神秘兮兮地问时煦:“什么把柄呀?” 时煦眨眨眼:“不能告诉你。” 林恬:哼!不告诉就不告诉! 宋意寒看着这两人说话的氛围,感觉自己完全融入不进去,不甘寂寞地揪着时煦的衣摆。 时煦看不下去他这种小可怜样,握了握他的手,让他等一下。宋意寒听话地点头,十分心机地让牵在一起的手十指交握,然后得意地看了那个女人一眼。 摸摸咽下一口血的林恬:我不生气……我不生气……生气会长皱纹。 她算是看出来了,宋意寒就是个心机boy! 第十三章 刺痛的伤口 “老师在学校吗?” 林恬收起了张牙舞爪的阵势,乖乖地和时煦说话:“老师不在办公室,不知道在不在实验室,你要去看他老人家吗?” 时煦点头:“好久没来看老师了,今天难得有时间。” 林恬的眼神在宋意寒身上扫了一圈,意有所指道:“你带他去?老师一把年纪了,你也不怕刺激他老人家。” 时煦笑了笑,“没事的,我和他的事老师当初就知道了,而且我们现在也没关系了,老师的心理承受能力比你想的强多了。” 林恬把“怨念”俩字写在脸上,总感觉时煦把宋意寒拉到老师面前就有种见家长的感觉。 “那你去吧,我回头再去找你玩。”林恬说完时煦就忍不住笑话她:“都二十五六岁了,还找我玩?” 林恬眼底闪着细碎的光,把不为人知的情绪都藏在很深很深的地方,她看着时煦的背影,一颗心像是坐秋千一样摇摇晃晃,起起伏伏。 她之前说的没错,她确实是和时煦一起长大的,可他们算不上青梅竹马,也算不上两小无猜,她顶多算是时煦由小长大的一个见证者。 时煦从小就是一个人,他身上带着的那种孤独不是其他人不需要他的孤独,而是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孤独。 林恬揉揉头发,闭眼叹了口气,悠悠道:“我到底该拿我们时哥怎么办才好呀?” 她也不是一定要和时煦在一起,可是想要看他变幸福怎么就那么难呢? 时煦和宋意寒走了一会儿后才发现宋意寒的小动作,皱了皱眉:“手怎么回事?” 宋意寒一本正经把手握得更紧:“我也不知道,它们自己粘在一块的。” 时煦翻了个白眼想要把手抽出来,可是另一个人却不肯配合,他一时间觉得好笑:“怎么七年前和七年后的事情都倒过来了,七年前是我想牵一个人的手结果被他甩开,现在倒是他厚脸皮拉着我不放了。” 宋意寒一点没有被骂的自觉,反而还附和时煦:“那个人太坏了,你一定不能原谅他。” 时煦瞥着宋意寒:“我说的是你。” 宋意寒看着时煦认真地点头:“我知道,所以你一定不能原谅我。” 不管是你的喜欢还是恨意,憎恶或是欢喜,哪怕是千分之一的感情,只要是你的,我都想要拥有。 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时煦无言以对,掌心的热度跨越漫长的时间传到他的心里,令他难过。 七年,八十四个月,两千五百五十五天,每一天的宋意寒都令他难过。 “我真讨厌你。”时煦的声音轻轻的,宋意寒低应了一声回应他:“时煦,我喜欢你。” 时煦声音发抖,每说一个字都像是耗费了全身的力气。 “我不信你。” 宋意寒握了握掌中的手,不受控制地轻晃了两下,像校园里任何一对小情侣一样,带着隐秘的心意:“不着急,慢慢来。” 文教授在实验室的门口见到了自己的学生和他的男朋友,久违地露出了一个慈爱的微笑:“最近过得好吗?” 时煦快速挣开和宋意寒交握的手,走上前换上实验服给老师帮忙,“老师,我过得很好。” 时煦是文教授带过的最好最有天分的学生,他对他寄予期望,不管是生活还是学术,他都希望时煦能事事顺遂。 文教授眯着眼睛看了一眼那个站在门口的男人:“你和他怎么样?” 时煦手中动作一顿,“我们分手了。” “分手?那跟你来这里做什么?”文教授人老心不老,将宋意寒放在时煦身上的眼神看得明明白白。 时煦抿着唇回避道:“有些事。” 文教授点点头:“自己开心就好。”过了片刻时煦听老师无意提了一句:“小恬之前为什么会学化学?” 时煦愣了一下:“她说自己喜欢这个,就一直学下来了。”他有些困惑:“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是不是小恬遇到什么瓶颈了?” “没有的事,她那副懒懒散散的样子,离瓶颈还早着,是我随便问一问。”文教授把手里的器材试剂都收好,背着时煦忽然道:“我打算教完小恬以后就不再收学生了。” 时煦没想到文教授会做下这个决定,担忧地问他:“您是身体不太舒服了吗?” 文教授摇头拍了拍时煦的背:“我年纪大了,也难免力不从心,以后就安心做做研究上上课,带硕士带博士的事就交给其他老师了。” 文教授今年已经五十七了,是该休息休息了。 时煦没准备多叨扰老师,打完招呼就要走,没想到文教授竟然朝宋意寒招了招手。 “我和他说几句话,你别来偷听。” 在时煦被自家老师关在门外时,宋意寒也一脸莫名,他紧张地在背后搓手,装出一副镇定的模样。 “你最近没有再惹事吧?” 宋意寒心里一紧赶紧摇头,想着难不成他之前惹过什么事吗? 文教授劝着他:“时煦还不知道你把吴教授打了的事吧?” 宋意寒暗道:不瞒您说,我自己也不知道呢。 “他应该不知道。”宋意寒随口胡诌,看文教授拧着眉头的样子,纠结地想着他说的吴教授是谁。 “时煦之前和我说你对他没有感情,可是自吴教授那一回事我就知道应该是时煦自己钻牛角尖了,他那孩子心里想的事多,你有什么话最好直接和他说。”文教授之前无意间撞见这人揍那个吴诚沽,虽然不赞成这种行为,但也确实解气,有人能护着时煦替他出气也是好的。 宋意寒暗自记下,犹豫着说:“是我之前对时煦不好,他怪我是应该的。” 文教授板着脸开始教训起小辈:“你们年轻人就是这样,什么事都放在心里,有什么矛盾就应该说出来好好解决,不然怎么过一辈子。” 宋意寒被“一辈子”这三个字砸得幸福地昏了头,傻兮兮地问文教授:“时煦有说过要和我过一辈子吗?” 文教授把时煦卖了个彻底,理所当然地道:“怎么没说过,就他大三那年,来我这里找资料时候和我说,他想和一个人过一辈子,我当时还以为这孩子交女朋友了,后来才知道是你。” 宋意寒想象说这句话的时煦,心顿时软作一团,恨不得把七年前那个时煦抱起来亲亲。 宋意寒和文教授道谢,怀着一颗荡漾的心走了出来,看着时煦波澜不惊的眉眼都觉得越发可爱。 时煦被宋意寒的眼神刺激得打了个冷颤,问他:“老师和你说什么了?” 宋意寒不肯详细说,只说:“老师让我对你好。” 时煦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到了车里才回过神来:“你跟着叫什么老师,他又没有教过你。” “你老师就是我老师,再说了,我们是一个学校的,我叫声老师也没什么。”宋意寒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一张脸喜气洋洋的,像是要赶着过年似的。 果然是要给他好好复查一下了。 重新在医院里照了片,又让医生检查了一下伤口,都没有出现问题。 “头痛可能是睡眠不足引起的,康复期要注意休息,不要熬夜。”宋意寒点头,说自己是有点失眠。 医生让他们不要担心:“这属于术后正常现象,慢慢调养就好了。” 时煦不知道该怎么调养,身边也没有个能支招的,干脆想请个阿姨来帮忙做饭,但是今天肯定是来不及了。 “今天想吃什么?我们直接在外面吃。”宋意寒心里有自己的计较,让时煦把车开到超市附近,拖着他去买菜。 时煦揉揉眼睛,看宋意寒和一个个西红柿大眼瞪小眼。 时煦:这个世界果然魔幻了,我居然有看到宋意寒买菜的一天。 不过更魔幻的还在后面,当看到宋意寒回家把围裙变扭地系在身上时,时煦直接拉住他:“你想干嘛,炸厨房吗? 宋意寒不好意思地挠挠脸:“我想试试做饭。” 时煦眼皮猛跳:“为什么?” 宋意寒本着文教授教授的“有话直说”,望着时煦一脸认真地道:“不都说想要抓住一个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吗?” 时煦这次不仅眼皮在跳,连额角的青筋都开始跳了。 他怕宋意寒到时候没能抓住他的胃,反而把他的胃伤得千疮百孔。 “你认真的?” 宋意寒点头的同时还从料理台下面掏出个菜谱,信誓旦旦地说:“我已经研究好了,你放心。” 时煦不放心,时煦非常不放心,他几乎是坐立难安,竖着耳朵听宋意寒一边找油一边找盐,祈祷宋意寒别把他的窝给毁了。 不然他保不准会把宋意寒揍到再失忆一次。 他靠在沙发上看着宋意寒在厨房里蹦跶来蹦跶去,要是过去,打死他都不会相信宋大少爷会进厨房,这人从来只会指示他,让他伺候他,还会挑剔他这道菜做得不好,那道菜做得不合胃口,完全不管他他切菜时被切伤的手指。 时煦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中指上那个浅浅的刀痕,刺痛感没由来地蔓延。 真是奇怪,早就愈合的伤口,怎么还是会疼。 第十四章 不得不承认 宋意寒做的东西意料之中的难吃,但是时煦一点也没挑剔,默默地将碗里的饭菜吃空,宋意寒满脸期待地凑过来问他:“时煦,好吃吗?” 时煦放下筷子看宋意寒就像在看一直等待被夸奖的大型犬,他别开眼,低低地“嗯”了一声。 宋意寒一张脸上跟笑开了花似的,屁颠屁颠地收拾着碗,时煦拦住他:“我来收吧,你早点休息。” 他无视宋意寒拒绝的动作,直接拿着盘子朝洗碗池走了过去。 宋意寒跟在时煦身后,还想要粘着他:“那我和你一起洗,我们一起洗会快一点。” 时煦毫不留情地把他赶走:“我怕你笨手笨脚把我的盘子都砸了,快去洗澡睡觉,别让我说第二遍。” 时煦说话的语气就像一个管教孩子的家长,宋意寒在时煦身边哼了几下,最后还是选择听时煦的话。 轻快的脚步声远去,时煦停住手下的洗刷的动作,闭上眼撑在洗碗池两侧,眼眶微红。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狼狈过了,在习惯了冷漠之后反而更加害怕温柔,害怕自己又一次沉溺。 “饶了我吧……” 可是宋意寒怎么会放过他,他乐此不疲地缠着时煦,把自己完全融入进时煦的生活。 时煦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只能往一个地方逃。 一双温暖的手抚摸着时煦的头,让他紧绷的神经慢慢松懈下来,睁开眼懒洋洋地道:“奶奶,我不想回去了。” 抚摸着他的老人还没有说话,另一道浑厚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臭小子,一有事就知道和你奶奶撒娇,没骨气。” 时煦撑起身子盘腿坐在沙发上,无精打采打着哈欠:“您有骨气,那您别背着奶奶喝酒。” 时老爷子摸酒柜的动作一僵,缩着脖子正好对上自家老婆子警告的眼神。 “老时啊,你站那别动,看我不把你那些瓶瓶罐罐都给你扔了。”时老太太说着就麻溜地站了起来,和时老爷子在酒柜边纠缠起来。 “别别别,真要掉了!” “你看你这个星期偷偷摸摸喝了几杯了,还敢喝,我看你是要上房揭瓦了!” 时煦靠在沙发上看着这一幕,闷声笑了起来,时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臭小子都是你,还不赶紧过来帮你爷爷!” 时煦像只犯懒的猫,往沙发一窝就不动了,扬声道:“我和奶奶是一边的,您自救吧。” 时老太太几次都不能从老爷子手里夺过瓶子,只能气呼呼地放弃了,一边走着一边和时煦抱怨:“你爷爷还没有你懂事,一把年纪,越活越回去了。” 说着就听见身后人美滋滋地嘬了一口酒,无奈地叹气摇头。 时煦给奶奶腾了个地方,靠在奶奶的肩膀上和她老人家说:“您别气,我和您一起骂他。” 时老太太慈爱地捏了捏时煦的脸,问他:“是不是心情不好?” 时煦鼓着腮帮子点头,只有在最亲近的人身边他才能卸下所有防备和伪装,敞开柔软的肚皮示弱。 时老爷子尝了口味之后满足地坐了过来,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一本正经地教育时煦:“年轻人,遇到点挫折很正常,要勇敢往前走,你爷爷当兵那时候,那是不怕苦不怕累,一个劲往前冲,哪像你这么娇气。” 时煦抽抽嘴角,爷爷这番炫耀的话他都听了不下一千遍了,耳朵都要长茧子了。 “我们小煦哪像你皮糙肉厚的,一边待着去!”时老太太哄心肝宝贝似的哄时煦,对时老爷子就是横眉冷对,典型的区别待遇。 时煦在奶奶的手心蹭了蹭,笑着说:“奶奶我没什么事,我一看到您心情就好了。” 时老太太虽然不知道自己宝贝孙子在外面吃了什么苦,但她知道他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 “去吧,别在楼上待太久,等会儿记得下来吃点东西。” 时煦乖乖地应了,一步一步朝二楼的房间走去。 时老爷子看着孙子的背影,和老太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你说小煦等会儿会哭吗?” “哪会啊……小煦已经很久不哭了。“时老太太把之前打到一半的毛衣拿过来接着打,苍老的眼睛中包含着满满的疼惜。 时老爷子不再说话,闭着眼睛帮老婆子滚线球,迷迷糊糊像是看到还没有他腿高的时煦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看着窗户无声无息,泪流满面。 时煦推开一扇门,在墙上摸索着开关的位置,“啪”地一下点亮整个房间。 房间虽然很久没人住了,但依然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这并不是时煦的房间,但这里时煦的避难所,是他的兔子洞。 时煦看着墙上贴着的照片,没有美丽的风景或是亲密的合照,有的全是烟火漫天的战场。 那是他父母相识相爱的地方,也是将他们埋葬的地方。 时煦小时候憎恨着一切照片,他恨那张薄薄的纸将他和父母分开,可长大了又对照片后的那片土地充满好奇,好奇究竟是什么牵绊住了他的父母。 “爸妈,我又来打扰你们了。” 时煦从床头的抽屉拿出了那两人唯一的一张合照,轻轻抚过照片中的两个人。 “我上次和你们说我要和他分手,我真的分了,可是才不过几天,我又和他纠缠在一起了。”时煦沮丧地垂下头,和自己生气:“我真没用。” 正在他这么说时,宋意寒的电话打了进来,那个不停出现的名字像是在耀武扬威地嘲笑他,时煦把手机举起来和父母抱怨:“你们看,就是这个人一直缠着我,他真讨厌。” 电话坚持不懈地响了很久,时煦没办法只能接起来:“怎么了?” 宋意寒的声音传来,似乎有些委屈:“你怎么还没回来?” 时煦捏着手机坐到窗边,迎着晚风说:“我有点事,要晚点回去。” 电话那端的人沉默半晌问他:“时煦,你在躲我吗?” “没有。”时煦当即回答宋意寒,这几天他三天两头睡在实验室,确实有几分躲他的意思,不过今天还真不是。 宋意寒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把自己放在很低很低的位置,不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有些气馁。 他生平第一次认认真真追人,简直是一步错步步错。 两人通着电话,听着彼此的呼吸声,谁也要挂断的念头。 在漫长的犹豫后,时煦终于开口。 “宋意寒,你不是想知道我们分手的理由吗?”他的目光无处安放,窗外的万千灯火没有一处属于他,他借着所剩不多的勇气,将过往撕开一道口子。 “我告诉你。” 时煦合上眼将照片放在额前,默默地在心底诉说:爸妈,让我再试一次,如果这一次还是不行,我就认命。 时煦下楼时看到奶奶在给爷爷盖被子,虽然嘴里念叨着怪罪的话,但画面依然温馨又和谐。 他小声和奶奶道别:“我回去了。” 时老太太送他到门口:“找到答案了?” 晚风吹起时煦额前细碎的发,让他眼中闪烁的光越发夺目,他点头对奶奶说:“我还是没办法放弃自己想要的东西。” 时老太太看着随着时间越发成熟挺拔的时煦,欣慰一笑:“你自己的人生自己把握,不管做什么决定,我们都支持你。” 时煦临走前环抱了一下奶奶,小声道:“我下次带一个人过来看您,希望您不要嫌弃。” 时老太太愣了一下,等时煦走了,欢欢喜喜地跑回屋,把陷在沉睡中的时老爷子给摇醒。 “老时,你孙子要带孙媳妇来看你了!” 时老爷子一脸迷茫:……什么媳妇?谁媳妇? 这边宋意寒自时煦挂断电话便坐立难安,他想要知道分手的原因,可是又害怕知道原因。 要是真的是他做了对不起时煦的事该怎么办?要是时煦不肯原谅他该怎么办? 重重焦虑在宋意寒看到时煦的那一刻,瞬间消散,他明白过来自己刚才的胡思乱想都是没有意义的。 这个人就是他一切问题的答案。 宋意寒看着时煦的眼睛,忽然咧嘴一笑,带着几分没皮没脸的意味:“你说完后可不能把我赶出去。” 时煦对着宋意寒的这张脸,心里酸酸涨涨,想抛开一切扑进他怀里。 但是不行,还要再等等,他要等他完完全全只属于他一个人。 “你还记得方小钦这个人吗?” 宋意寒摇头,他听时煦说:“他是你喜欢了很久的一个人。” 这种感觉很奇怪,最爱的人站在自己面前,可他却说自己喜欢的是另外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 “我很嫉妒他。”时煦给自己倒了杯水,压下心头的胆怯,“所以在我看到你和他还有联系的那一刻就决定成全你们。” 宋意寒听到时煦说到“嫉妒”这个词时心头猛地一跳,他几乎不敢相信时煦为他产生过这样的情绪。 “时煦,你……” 宋意寒的手不受控制地紧紧抓住时煦的手腕,嘴唇颤抖,紧张地想要问什么。 时煦一眼将他洞穿,他平静地,认真地,将一个颗伤痕累累的心捧到宋意寒面前,将选择的机会再一次交给他。 “宋意寒,时至今日我不得不承认。” “我心里依然有你。” 第十五章 我来哄着你 欢喜的情绪铺天盖地向他压来,似翻涌的浪潮,渐汹涌又渐平缓,宋意寒急促地呼吸几秒,抓紧时煦的手腕让自己平静下来,低下头将脸靠在他的手背上。 “太好了。” 哪怕只是一点残留的怀念,他也求之不得。 时煦摸摸宋意寒头顶浓密的发,提醒他:“宋意寒你别高兴得太早,我心里有你是一回事,要不要和你在一起又是另外一回事。” 宋意寒抬起头来,弯着眼睛说他知道。 时煦看他一点也不像知道的样子,不然早该识趣地松手了。 “那时煦我现在可以追你吗?我们重新开始。”宋意寒眼巴巴地看着时煦,耍赖地说:“我根本不记得方小钦是谁,所以你不能把从前的过错怪罪在现在的我身上,我根本连恋爱都没和你谈过,这对我太不公平了。” 宋意寒吃起醋来连自己的醋也吃,时煦好笑地掐了他一下:“我们之前也没谈过恋爱。” 宋意寒不肯相信,他们在一起七年,怎么可能没有恋爱。 “我们那哪里算是谈恋爱,从认识的第一天开始就在滚床单,直接把其他步骤都跳过了。”时煦平平淡淡地叙说,却发现宋意寒的眼神飘忽不定,耳朵尖有些红。 他撑着脑袋好奇地打量宋意寒:“我不是很明白,我们明明滚过那么多次床单,你怎么会连一次也不记得。” 宋意寒紧张地在桌子底下搓手,他也不知道他的记忆在和他开什么玩笑,居然自行拉灯和谐,他也是个成年人好不好! “之前那个宋意寒可以的话,那我是不是也……”宋意寒眨巴眨巴眼睛往前凑,被时煦一巴掌推开。 “想得美。” 宋意寒郁闷地把脸搭在桌子上,心里默默想着怎样才能尽快追到时煦,只能看不能吃也太惨了。 时煦看到宋意寒心情郁闷,他的心情就变得特别好,“我提醒你,我很难追,而且我也没有你想得那么好,我有起床气,不爱打扫不爱做饭,不想一天到晚伺候一个人,如果你只是一时兴起就不要来纠缠我。” 以前他是为了讨宋意寒的欢心,所以什么都愿意做,但是他现在只想舒舒服服做自己,如果宋意寒受不了他也不勉强。 “这有什么。”宋意寒搬着凳子靠在时煦手边,痞痞地对时煦说:“我来哄着你。” 时煦听了他的话有些耳热,别开脸:“哄什么哄,我又不是小孩子。” 宋意寒看着时煦的侧脸和白皙的脖颈,一颗心涨得满满的,心想:我的时煦宝贝真可爱,就是脸皮太薄,容易害羞。 时煦在宋意寒如狼似虎的眼神中逃去浴室,捧了捧水扑在脸上,他看着镜子里那个面颊绯红的人,羞恼地啐了镜中人一口。 未来指不定变成什么样,有什么可高兴的。 两人嘴上说是追求模式,可是落在旁人眼里,他们已经进入了老夫老妻模式。 贺嘉展提着橘子苹果来探望宋意寒,走进屋子后就看见宋意寒在给时煦剪手指甲。 贺嘉展:……这是什么情况? “你们这是和好了?”贺嘉展自觉地给自己找了个位置好的地方开始吃狗粮,偏偏那个躺着的人还要否认。 “没,我们还没和好。”时煦感觉指甲刀快剪到自己的肉了,小声提醒宋意寒让他慢点。 贺嘉展面部表情地磕了口瓜子:“呵呵。” 宋意寒不待见这个打扰他和时煦独处的男人,把这声突兀的“呵呵”归为他对他的嫉妒,干脆屁股一挪,把时煦的脸挡了个结结实实。 贺嘉展一眼望去只能看见宋意寒这家伙的背,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当即郁闷得脑袋疼。 贺嘉展:难不成我就长得那么像个弯的吗? “行了,我有正事找你们。”贺嘉展从手机里调了个视频出来,让时煦和宋意寒看看有什么问题。 时煦收回手把宋意寒的脑袋拍到一边,认真辨认起视频里的人,突然皱起眉头。 “这是宋意寒受伤那天的监控视频?” 贺嘉展打了个响指,“对,你看看视频左边二楼的那个人在做什么?” 宋意寒一颗脑袋也搭在时煦的肩膀上,和他一起看了起来。视频里的时煦率先走出小巷,走得有些急所以没有注意到四周的情况,在他旁边店铺的二楼窗口处站着个人,那人原本只是在若无其事地浇花,但是在看到时煦的那一刻他立马放下书中的水壶,用手在外墙上轻轻划了一下,几秒过后一块正在装修中的商板砸向时煦,而站在窗口的那个人在这同时消失在了视频中。 宋意寒在看完监控视频后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想象不到如果那时候他没有护住时煦,时煦会变成什么样。 “这人是谁?” 贺嘉展摇摇头,“视频太模糊了,而且那人刻意没有把脸对着监控,根本识别不出来。” 宋意寒狠狠盯着手机里的人,时煦戳了他一下,把手机递还给贺嘉展:“看看周围有没有黑匣子,运气好的话也许可以查到可疑的人。” 贺嘉展眉毛一挑,对着时煦道:“看不出来你还懂这些。”他估计时煦是有些这方面的朋友,正想要加个微信什么的,只见时煦谦虚地点点头:“幸好平时刑侦剧看得多。” 贺嘉展:……告辞。 “这是我处理宋意寒的事时无意间查出来的,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恨时煦,要这么整他。 宋意寒的表情阴沉沉的,时煦安慰他:“总会查出来的,你别担心。” 时煦自己觉得没什么,他本来人缘就不是很好,有人暗害他也不是一两次,只是这次的事闹得比较严重而已。 宋意寒默不作声地给时煦剪着剩下的指甲,把一个个手指修得干净漂亮后在时煦的掌中亲了一口,声音低沉又温柔:“我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你。” 时煦掌心一麻,缩回了自己的手,悄悄在宋意寒触碰过的地方揉了揉,像是要抹去他留下的痕迹。 宋意寒捏了一把时煦的耳朵后就把贺嘉展叫到阳台上,和他对视了差不对一分钟后,开口道:“时煦说我可以相信你。” 贺嘉展没有答话,他在口袋里摸了摸,想要抽根烟。 “别抽烟,时煦不喜欢闻烟味。”宋意寒将贺嘉展夹在手中的烟拿走,看得贺嘉展一脸懵,“不是,大哥,时煦自己都抽烟还能怎么讨厌烟味?” 宋意寒的指尖捏了捏烟味,表情淡淡的,“我不管这七年里时煦抽了多少根烟,但我知道七年前的时煦很讨厌烟味,没有人会心甘情愿地喜欢上自己讨厌了很久的东西,时煦也一样。” 贺嘉展无奈了,他抬手妥协:“我不抽也行,总能让我咬着吧,不然我怕我听你一会儿说话会忍不住揍你。” 宋意寒权衡利弊还是把烟递给贺嘉展,再提醒他一次不能点燃。 “现在想起来,你七年前也是这德行。”嘴角咬着烟,贺嘉展心里总算痛快了一点,“你那时候三句两句不离时煦,好像也说过要戒烟,不过后来还是没戒成功。” 宋意寒试图从贺嘉展这里了解一点从前的事,“我和时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问题的?” 贺嘉展哼笑了一声,“你们的事我怎么知道,不过前段时间时煦和我说,他在和你在一起的第一个月就看到你从别人床上起来。” 宋意寒一听这话心头就像被挖了一块肉一样,又疼又难受。 “知道难受了。”贺嘉展靠在墙壁上,感叹道:“小时那时候肯定比你更难受。” 看了一会儿天空,贺嘉展晃了晃头,总想那些过去的事也没用,人还是要往前走,一看宋意寒还皱着眉,就用手肘戳戳他:“你之前是想说什么?” 宋意寒深呼吸了一口,抬起头来:“下周的高层会议我和你一起去,我肯定还有不清楚的地方,到时候希望你能告诉我。” 万万想不到宋大少爷也有这么拜托别人的一天,贺嘉展虽然有些不习惯,但还是觉得宋意寒一直这样也挺好的,要是哪天恢复记忆了,指不定又拽成一副大爷样。 “对了,我还想拜托你帮我查个人。” 贺嘉展扬了扬下巴:“说吧,查谁。” “方小钦。” 宋意寒在把这三个字说出口的那一刻就看到对面人瞳孔一缩,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又看看房间里的时煦,低声问他:“怎么?你不会想起方小钦了吧?” 看来这个人真的不一般,宋意寒摇头道:“我没想起这个人,是时煦和我说了一些过去的事,我想自己了解一下。”他话音一顿,又疑惑地问贺嘉展:“这个人真的对我很重要吗?” 贺嘉展“啧”了一声,“这么说吧,在你遇到时煦之前,这个人的照片一直被你放在钱包夹层中。” 即使听到贺嘉展这么说,宋意寒的脑海中依旧没有闪过任何一个关于这个人的画面,不管过去如何,现在除了时煦以外,谁也不能撼动他的心。 第十六章 清浅的印记 华盛科技每月一次高层会议,上个月宋总难得有事没有亲自参加,众人本来以为公司会在暗中有大变动,但是一看今天开会的情况,显然是他们多虑了。 宋总板着脸和贺董事坐在一起听汇报,两人时不时交谈几句,不像是有隔阂的样子。 “宋总,上周申报的计划您觉得怎么样?”华盛这些年虽然在各个领域都有所涉猎,但主攻的方向还是游戏软件开发,他们筹备手中这个游戏项目已经很久了,而且瑞典的一家大型游戏公司也答应和他们一起合作开发,现在只等着宋总点头。 宋意寒没有立马给出答复,而是仔细翻看项目细节,一项一项和负责人确认过后才点头同意。 项目负责人他被宋总刁钻的问题逼得直冒冷汗,会议结束后拉着同伴好一顿感叹:“之前还有人说宋总越来越不管事了,今天一看,果然都是造谣。” 同伴左看看右看看确认周围没有其他领导董事之后也狠狠点头,“宋总对公司的事向来负责,不过今天那种压迫感更强了,我吓得手心直冒汗。” 他们想不明白宋总这种变化是因为什么,最后只能归结为宋总太重视这个项目了。 贺嘉展和宋意寒在会议结束后没有马上离开,贺嘉展转了圈椅子,问宋意寒:“开会的感觉怎么样?” 他怕宋意寒会不适应这种场面,还想向他传授点经验,结果就听他说:“挺好的。” 贺嘉展一哽,这人不愧是天生的领导者,什么样的场合该做什么样的反应就像是刻在骨子里一样。 “那走吧,我来和你交接一下工作,这几天你该接触的也都接触得差不多了,有什么事你不方便做的你就使唤周扬,这小子机灵得很。”贺嘉展冲门外的周扬咧嘴一下,一副典型的资本家的丑恶嘴脸。 周扬心想,自己要不是拿着比别人多几倍的工资,鬼才肯伺候这两位大爷。 宋意寒在身旁人说话的空档,捏了捏大拇指的关节,让自己的紧绷地神经稍稍松懈片刻,轻声开口道:“这段时间麻烦你们了。” 贺嘉展愣了一两秒,毫不介意地拍拍宋意寒的肩膀,“咱们谁跟谁啊,你记得请我吃饭就行。” 宋意寒下意识地想要躲,但是想到时煦叮嘱的话,还是敷衍地和贺嘉展聊了两句。 贺嘉展没在办公室逗留太久,他把自己手中的工作一推,又当回了自己的甩手掌柜。 “周扬,贺董事是什么时候入股公司的?”宋意寒看了一遍贺嘉展经手的资料随口一问,一旁的周扬算了算:“大概是四年前,那时候公司有一段时间资金短缺,贺董为了帮您就往公司里投了一笔钱。” 宋意寒的目光沉沉的,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贺董事自己是做什么的?” 周扬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先是回答道:“贺董自己是做娱乐产业的,有家自己的影视公司,虽然规模不大但近几年的发展势头也很不错。”他把手中的报表递给宋总,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嘴:“宋总,您是不相信贺董吗?” 宋意寒的眼中似有一块融不开的冰块,把人看的直发抖,周扬连忙低头,只听见宋总淡漠的声音传来:“除了时煦,我谁也不信。” 周扬战战兢兢退出办公室,心里求着时哥这次可一定要把这条疯狗看紧了,不然以宋意寒如今这种偏执程度,再疯一次指不定要疯成什么样。 宋意寒不管其他人心里头怎么想自己,他只要时煦不讨厌他就行。 因为他恢复情况良好,所以时煦批准他可以单独开车了,宋意寒得了批准的当天就按时下班跑去研究院接时煦。 研究所看门的大爷好像认得他,大声和他说:“你是小时的朋友吧,好久没见你来了。” 宋意寒乐意让所有人把他和时煦联系在一起,好似这两个名字就是天生一对一样。 看门老大爷给人放了行,心想小时的这个朋友怎么傻乎乎的,问啥也不说,就知道一个劲地笑。 时煦今天没来得及午睡,在分子实验室窝了一天,眼睛都熬出血丝了,看到宋意寒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你怎么来了?” 宋意寒看着时煦,森冷了一天的声音瞬间柔缓:“我看今天好像会下雨,就来给你送伞。” 时煦揉揉眼睛笑他不动脑子:“我自己开车要什么伞。” 宋意寒没有反驳,将手中的伞放在时煦的桌子上,“我忘记了。” 他只是要一个来接时煦的理由,高明不高明无所谓,只要有用就行。 时煦太累了,没能洞察宋意寒的心思,去隔间换衣服时,突然感觉鼻子一湿,当即仰起头用纸擦掉留下的鼻血。 看来最近是真的劳累过度了,一周都流两次鼻血了。 时煦不想让宋意寒知道他流鼻血的事,把带血的扔进垃圾桶,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和宋意寒说:“走吧。” “我今天——”宋意寒话音一顿,几个快步走上前仔细查看时煦的领口,“你这里怎么有血?” 时煦在心里暗骂自己不小心,把宋意寒的手拿开后,不在意地说:“没事,可能是刚刚手指不小心划了个小伤口。” 宋意寒的眼睛就像扫描机一样把时煦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最后把视线定在了时煦的鼻尖。 时煦无奈了:“行了,就是留个鼻血而已,没事的。” 宋意寒简直把担心两个字写在了脸上,摸摸时煦的额头又摸摸时煦的手,说:“我回家给你炖点梨,晚上必须吃。” 时煦:我能说不吗?你炖的东西那能吃吗? 宋意寒做菜的自信心和做菜的实力完全成反比,时煦有苦说不出,只能默默哽咽。 “我爸妈给我打了个电话,他们说明天会来一趟家里。”宋意寒说“爸妈”两个字说得很奇怪,说“家里”两个字倒是说得溜,时煦掰掰手指头,偏头问宋意寒:“需要我回避吗?” 宋意寒不解道:“你回避什么?” “你爸妈不会想见我。”时煦知道宋父宋母只是想来看看宋意寒的情况,看到他指不定怎么嘲讽。 宋意寒皱眉,语气很强硬:“那时你的房子,你用不着回避,而且我也不会让他们说你,要是他们说你的话我就让他们以后不要来了。” 时煦整个人躺在座位里,眼睛半阖着笑道:“他们好歹是你爸妈,你怎么也要顾忌一点,别伤了长辈的心。” 宋意寒敷衍地应了一声,随口问了时煦一句:“我要不要改天去拜访叔叔阿姨?” 他都在追人家儿子了,不在家长面前留个好印象可不行。 时煦怔了几秒,道:“也行,不过你可能要带点纸钱去看他们二老。” 宋意寒一听就知道自己这个问题问砸了,他和时煦相处得太久了,以至于忘了去了解时煦的家庭情况。 时煦看宋意寒不敢再说话,轻松地说:“没事的,都过了多久的事了,你想问什么就问。” 宋意寒的眼睛时刻注意着时煦的情绪,被时煦重重拍了一下:“开车呢,看着前面。” 正巧碰上个红灯,宋意寒把车稳稳地停住,斟酌着开口:“叔叔阿姨是怎么去世的?” 过往的记忆被翻起,时煦偏头想了想:“他们是在我六岁那年去世的,在中东被炸弹炸得尸骨无存。”他的神情模糊在车内的阴影里,看不出悲喜,只是很平静地叙述着:“我的父母是战地记者,遇上枪击导弹都是家常便饭,只是那一次运气差了一点,没能躲掉。” 就那么一次,那两人就再也没有回过家,就连墓穴里放着的,也只是他们这些年写下的厚厚的战地报道,连尸骨也没有。 宋意寒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时煦,外人看到的时煦总是完美的、无懈可击的,可只有这一刻宋意寒才知道,他的心灵是空缺的。 时煦失去父母的时候才多大,他还来不及撒娇就要学会自己一个人长大了。 “想他们吗?” 时煦抱着手臂一颤:“不想……我已经想不起来他们是什么样子了。” 父母的记忆早在岁月的冲刷下变得模糊,他能回忆起的只有他们回家时大声的呼唤。 很热闹,也很温暖。 时煦从小就是这样一个人,只要有人可以给他一点温暖,他就可以靠着这点温暖活很多年。 绿灯亮起,宋意寒在启动的前一秒把手放在时煦头顶上轻轻抚摸。 “你是他们的骄傲。” 时煦倏地睁开眼,眼里盛着清亮的水光,转而又闭上,长呼出一口气。 宋意寒把车开到停车场时发现时煦已经睡过去了,他小心翼翼地替他整理衣服,将他从副驾驶里报出来,只是在进电梯的一刹那,宋意寒发现时煦睁开眼了。 “醒了?” 时煦闷着声音把脸往宋意寒的肩膀处埋了埋,像是觉得他的皮肉太硬了,还在他的肩膀上咬了一口。 “嘶……我们小煦是在长牙吗,怎么还咬人?” 宋意寒调笑地意味显而易见,时煦不服气似的,又换了一处咬。 抱着宋意寒的脖子咬在了他的喉结上,留下了个轻轻的、浅浅的印记。 时煦看着宋意寒压抑着浓烈情绪的眼睛,较真地说:“我就是在长牙。” 第十七章 我们慢慢来 宋意寒忍得几乎要把后牙给咬碎了,他不知道怀里这小东西究竟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只能憋着火。 “别乱动,小心我一会儿把你扔地上。” 时煦没能感觉到危险来临,小腿捣乱似的乱晃,还不甚满意地抱怨:“宋意寒你放我下来,抱来抱去地像什么样子。” 他说这话时一点也没意识到语气里的亲昵,声音黏糊得像是在撒娇,宋意寒眼眸一沉,终于遂了他的愿,将时煦安安稳稳放在沙发上,只是下一秒猛然向他压了过去。 时煦后仰地撑着身子,浑身紧绷,像只受惊的猫,宋意寒将他的模样收入眼底,低笑了两声后和他鼻尖相抵,温柔地警告他:“别招我,我耐力不好。” 时煦感受到宋意寒身体的热意,强忍住羞怯和他对视:“谁招你了?是你自己想得太多。” “嗯?我想得太多?”宋意寒一双眼似笑非笑,灼人的呼吸又向他逼近几分,时煦身后毫无退路,只能任由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脖颈处拱来拱去,最后也在他的喉结处留下一个印记。 不是咬痕,是吻痕。 野兽收起锋利的爪牙一点点试探,尽量不把快要到手的猎物吓走,他感受到身下躯体的颤抖,紧张却不抗拒。 太乖了,乖得他心痒难耐。 在时煦以为宋意寒要接着动作时,对方忽地起身,摸着他耳后柔软的头发说:“抱歉,我过界了。”说罢这人便向浴室走去,去做什么不言而喻。 时煦的心跳快过了头,他碰了碰自己的脸颊,滚烫得像是发烧了一样。 “我都没说过界,你说什么……”时煦遮着眼喃喃自语,直到许久后宋意寒从浴室出来,他毫不留情地把靠枕扔了过去:“不是说要炖梨吗,我想吃了。” 宋意寒痞痞地摆了个“收到”的手势,平白无故又得了个白眼。 家里这只猫又乖又软,什么都好,就是太怕羞,逗一下就能直接炸起毛来。 那天晚上宋意寒炖的梨香甜可口,让时煦难得一夜无梦,一睁眼就到了早上,只是不知为什么,起床时一阵眩晕袭来,让他晃着身子跌回床。 时煦懵懵地发呆,下一秒闭眼打了个喷嚏。 好像感冒了。 他走出房间,看到桌子上留的纸条,上面留着一行飘逸的字迹。 “我们乖宝宝时煦难得睡个懒觉,我已经帮你请过假了,在家好好休息吧。” 时煦瘪瘪嘴,把纸条扔到一边,心情不虞地去觅食。 家里的感冒药都已经过期了,时煦只好去附近的药店买,等到了楼下,他才发现下雨了,又要跑回楼上拿伞。 “你没有带伞吗?我这里有多的一把。”突然有人向他伸出援手,时煦感谢万分,一回头,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他面前的男人纤细漂亮,嘴角上扬时还有个浅浅的酒窝。 时煦机械似的接过伞,低头道了一声谢,那人也回了他一句不客气。 雨声在时煦的耳边渐渐放大,对面男人薄薄的嘴唇一开一合,问他:“请问你认识宋意寒吗?我是他朋友,有些事想找他。” 时煦眼睫颤动,抬起眼又是一派波澜不惊,礼貌又疏离地开口:“请问你是?” 那个男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刚才忘了说,我叫方小钦,不知道意寒有没有提起过我。” 时煦表情丝毫未变,只是步子向后退了半步,将伞还了回去:“宋意寒现在不在,我刚想起我有东西忘了拿还要回去一趟,多谢你的伞。” 时煦转过身朝电梯快步走去,在电梯门快要合上时,他看到方小钦的身影和雨幕融在一起。 惊雷炸响,时煦闷得几乎呼吸不过来,他摸着额头怔怔地发呆,毫无预兆地从眼眶里眨出一滴泪。 电话铃声忽然响起,时煦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按了接通。 “起床了吗?” 低沉的声音一击击中时煦心中一团凝聚在一起的委屈,他和自己发脾气,也和宋意寒发脾气,干脆一句话也不回答。 宋意寒工作途中突然想听时煦的声音,担心他还没有吃早餐,就抽空给他拨了通电话,这时还以为时煦的起床气没散,低声笑他:“不想起床吗?” 时煦这边打开门给自己倒了杯水,淅淅沥沥的声音倒像是窗外的雨的声音。 “宋意寒。” 时煦的声音烧得发干,透着一股决绝的意味。 “我头痛,难受,也不想听到你的声音。” 周扬这边提醒宋意寒该下车了,他们已经到目的地了,可是只听宋意寒声音急迫:“开去公寓。” 时煦听到宋意寒的声音脑子一片混沌,只是一遍遍让宋意寒不要来。 电话里的声音忽近忽远、忽高忽低,最后只剩下雨声。 “时煦,你哭了吗?” 时煦咬着唇把电话挂断,重重地喘着气,把指甲都嵌进了肉里。 周扬回头劝宋意寒:“宋总,瑞士那边的人在等我们……” “要我再说第二遍吗?” 周扬听到宋意寒的声音身体一僵,预感宋总现在的脾气可能不是太好。 算了,合作伙伴又怎么样,他老板疯起来,指不定把公司扔了。 周扬认命地把车开到研究院附近的公寓,看到老板急急忙忙地撑着伞走入雨中,无奈地摇头,拿起电话开始处理突发情况。 方小钦没能见到宋意寒本来有些失望,突然看到阔别近乎十年的人大步流星地朝他走来,惊喜地叫了声“宋意寒”。 可是宋意寒半个眼神也没有分给他,脚步不停地走过他身边。 方小钦满腔的话堵在了胸口,急忙跟了上去却慢了半步,被关在了电梯门之外。 他看着电梯门上印着的自己的轮廓,自嘲地笑了笑,他想和宋意寒说一句“他回来了”,可惜那人似乎不想听。 方小钦转身拨通一个电话,声音轻轻的不带任何感情的:“他对我没反应,你估计错了。” 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又说了什么,方小钦眼中的神色渐渐狠厉,“我要是想放弃就不会回国,再给我点时间。” 宋意寒一颗心上刻满了时煦的名字,生怕自己不在的时候时煦出什么事,他急匆匆地推开门,就看见时煦趴在餐桌上睡觉。 “时煦,你怎么了?” 宋意寒看时煦的样子不太对,打算把宋家的私人医生叫过来,被时煦拦住了。 “我没事。” “你这哪是没事,告诉我你怎么了?”宋意寒蹲下身抚摸着时煦的脸颊,触摸到一片湿润,心头一震。 时煦躲过宋意寒的手,埋着头道:“我这样太难看了。” “怎么会难看?谁敢说我们小煦难看我就揍他。”宋意寒想要逗他开心,可是全无用处,只听时煦突然开口:“那和楼下那个人相比呢?你更喜欢谁?” 空气静默两秒。 宋意寒微微皱起眉,捏着时煦的下巴让他看自己:“为什么要把你和你和别人比?为什么要用‘更’这个字?” 时煦被他捏疼了,闷闷地轻呼了一声,但是丝毫没有引起宋意寒的怜惜,反而更加阴沉地盯着他。 他的嘴唇颤抖,闭起眼不再看宋意寒,随他怎么折腾自己,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伤他了。 宋意寒看时煦又把自己的心藏了起来,又气又心疼,他不相信他的喜欢,还要这么折腾自己的身体,真是嫌他太惯着他了。 可是他能怎么办,这人吃软不吃硬,只能把他的盔甲给吻开。 “时煦,我可能说得不够明白。”宋意寒的唇擦过时煦的眉心,不肯让他后退半分,“我爱你。” 再吻一次,吻在心上。 “我只爱你。” 时煦颤巍巍地睁开眼,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只是干巴巴的一句:“你骗我。” 宋意寒按着时煦的后颈,好笑地说:“你糊涂了,我可没糊涂。”他看时煦还是瑟缩着,轻柔地抚摸他:“既然你说我骗你,那你也骗骗我,对我说一句‘我爱你’。” 时煦的嘴唇紧闭,看着宋意寒像是冷漠无情,可那眼中的仓皇无措怎么骗得过他。 “你看你连骗都不肯骗我,我才是真可怜。”宋意寒低落地摇头,倒像是时煦伤了他的心,可时煦知道哪有他那样的道理,人和人的真心又不一样,他说的都是真话,他从不骗他。 宋意寒起身,刚想说让周扬送点药过来,就感觉到时煦抓住他的手。 “我……” “我喜……” 他磕磕绊绊的说话声像是刚会说话的小孩子一样,紧张得能听见牙齿碰撞在一起的声音。 宋意寒从没哪一刻觉得时煦是这样可爱的一个人,看着他这样执拗地想要告诉他,他的心意是不被辜负的,是能够得到回应的,宋意寒再也不舍得逼他。 他按住时煦颤动的唇,“我明白,我都明白。” 时煦真挚地望着他,纯粹又干净,宋意寒抱住他,声音里都是满足地笑意。 “时煦宝贝,不用着急说出口。” 时煦在安抚的轻拍中放松下来,听着他的声音在他耳边盖过雨声,沁入心底。 “我们还没有谈过恋爱,我们慢慢来。” 第十世八章 温暖小世界 宋父宋母当天晚上忐忑地来探望宋意寒,终于听到一声生硬的“爸妈”,二老感慨万千,往他身后看了看,没有看到屋子的主人,宋母别扭地问他:“另外一个人呢?” 宋意寒给他们拿拖鞋,解释说:“时煦今天发烧了,已经睡了。” 宋母心有不满,刚要嘲讽就被儿子的眼神吓了回去,只能委屈地拉住宋父,让他说两句,宋父咳嗽两声,正经道:“你打算在这边待多久?” 宋意寒:“能待多久就待多久。” 宋父宋母面面相觑,努力劝说他:“时煦工作忙不方便照顾你,而且你在这里也会打扰到时煦工作,还不如和我们回去,家里人照顾你总会尽心尽力一些。” 宋母宋母是想象不出时煦照顾人的模样,直觉那样冷心冷情的人根本不会在乎旁人。 宋意寒默不作声地给他们倒了两杯茶后坐在他们对面,看着他们的眼睛说:“我哪也不会去。” “我需要时煦,这和我的身体情况一点关系也没有。” 宋母急切地将手覆在宋意寒的手上,“意寒,你现在这样全是因为你的记忆没有恢复,你就没有想过等你恢复记忆以后你们该怎么办吗?和我们回去吧,这样对你,对你们都好。” 宋意寒想也没想,毫不犹豫地推开母亲的手,“我知道我现在这样对不起你们,可是现在在我心里,这里才是我的家。” 宋母一时梗住,满腔的话堵在胸口,堵得她越发讨厌时煦,让在一旁看着的宋父无声叹了口气。 这俩孩子都是倔脾气,当初他们也想过拆散两人,只是时煦的态度坚定得超乎他们的想象。 “我知道你们的意思,我或许有一天会离开他,但绝不是现在,只要他有一天还需要我,我就会一直陪在他身边。” 当时宋父轻视过这段脆弱的感情,只是到眼下这种情况,也不得不佩服他们的坚持。 这样不能被大多数人认同的感情,只要有一方退却,就会完全倒塌。 三个至亲的人坐在一起,竟然无话可说,宋意寒心存歉意,挽起袖子问他们要不要吃点东西,宋母看他这架势顿时吃了一惊,惊道:“你做饭?是不是时煦这段时间故意使唤你逼你做饭的?” 宋意寒让宋母小点声,“妈,我是个成年人,我只是暂时失忆又不是失智,不会没脑子地听人差遣。” 宋母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儿子会进厨房,脚步轻轻地跟在他身后,在宋意寒疑惑地回过头时还让他不要在意,她就是简单看看。 宋意寒摸不清宋母的想法,干脆专心切菜,他手指骨节分明,动作行云流水,做菜的感觉和做艺术品没有区别。 宋母默默掏出手机拍了一张儿子的背影,美滋滋地发朋友圈,和姐妹们炫耀儿子给自己做饭,现在他们这个圈子里的公子哥还有几个会给家里做饭,还是自己儿子好。 宋母拍完照后上手帮忙,不死心地问儿子:“时煦就那么好?” 宋意寒切菜的手一顿,轻声笑了笑:“嗯,我喜欢他,所以他哪里都好。” 宋母瘪瘪嘴:“你们年轻人就是容易被爱情冲昏头脑,你们一不能扯证,二不能生孩子,以后说分就分了,看你到时候孤家寡人该怎么办。” 宋意寒听了这话以后就开始皱眉:“您说得对,这确实是个问题。” 宋母心下一喜:“那你是不是……” 宋意寒:“我决定扯个证。” 宋母:“……” 都怪她话多。 宋母忿忿地下着刀,把砧板剁得哐哐响,终于出了口气,道:“既然都说到这里,你们的事我就不插手了,一切后果你自付。” 宋意寒尝试地搂搂宋母的肩膀,道:“我会把结婚证拍给你们看的。” 宋母听着儿子的声音就郁闷,嫌弃似的拍开儿子的手:“得了吧,我看你就是想气我。” 宋母扭过身子去找宋父聊天,脸上喜忧参半,宋父和她说:“让你消停点,你非要自己找气受,咱们就过好咱们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宋母白了宋父一眼,一屁股差点把宋父从沙发上挤下去,“你什么时候操心过儿子的事,要不是我一直严加管教,儿子指不定学坏了。” 宋父冷冷道:“你严加管教?我看是时煦严加管教才对。” 宋意寒之前玩世不恭的名声他们也有所耳闻,只是总觉得儿子年纪还小,玩几年也没有关系,后来他们好不容易想起来提点两句,儿子却不听他们的了,这么想来,幸好有时煦的出现,不然他们不知道宋意寒会玩到什么时候。 宋母也知道是这个理,但是就是不愿意点破,恼怒地往宋父嘴里塞水果:“就你话多,吃总能堵住你的嘴。” 时煦在卧室里睡得不踏实,隐隐约约能听见外面谈话的声音,一家人的团聚总是欢喜热闹,他没必要出去给人添不痛快。 被子里是他自己的温暖小世界,这样就足够了。 只是总有人不让他如意,偏偏在他睡得正香的时候来打扰他。 “时煦宝贝,起来吃药了。” 时煦哼哼着整个人缩进被子里,不愿意理他。 宋意寒一个伸手,把人连被子一起抱进了怀里,掐着他的脸说:“怎么这么懒?” 时煦闷声:“春困、夏乏、秋疲、冬眠。” 宋意寒不和他争,把胶囊喂到他嘴边,轻声:“乖,张嘴,不然我强吻你。” 时煦猛地睁眼和宋意寒对视,半晌后真的乖乖地张开嘴,把胶囊和水一起咽了下去。 宋意寒自以为调戏到他,贱兮兮地说:“知道怕了?” 时煦闭上眼又趴了下去,悠悠道:“我怕传染给你。” 宋意寒一震,差点扑了过去,幸好还有几分理智,知道这人还在病中,不能任由他为所欲为。 “等你好了看我怎么折腾你。”宋意寒咬牙切齿地盯着时煦,眼冒绿光。 时煦一个转身,给他留了个傲娇的背影。 宋意寒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时煦病好了,磨刀霍霍准备下手,哪知时煦被一个电话叫出了国。 “我就是开个学术会议,一个星期不到就能回来。” 宋意寒对着视频通话整张脸皱成了苦瓜,“你那边天气怎么样,冷不冷?带的衣服够不够?要不要我来陪你?” 时煦偏头转着笔,他身上难得穿着正装,禁欲的气息扑面而来,把宋意寒勾得眼珠子都转不动了。 时煦:“我这边就不用你操心了,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一有不舒服就去看医生,你妈给我打过电话了,说她下次来要看到你长三斤肉,你千万别把自己饿瘦了害我被训。” 也不知道宋意寒有没有认真听,轻飘飘地回了句“哦”。 工作人员敲响了时煦的房门,让他去集合,时煦的身子离开镜头,过了一分钟左右回来和宋意寒随意说了两句,“我要走了,你去工作吧。” 宋意寒不舍得关视频,还想讨两句温言软语:“时煦宝贝……” 视频那头毫不犹豫地关掉,宋意寒郁闷地拿自己的一众手下撒气,表面一本正经,心里抓耳挠腮。 管销售的部门经理被宋总劈头盖脸骂了一通,还以为自己要被辞退了,心惊胆战地来问周扬:“周助理,宋总这是怎么了?” 周助理沉重地拍拍经理的肩膀:“你要理解宋总,男人嘛,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经理:……不,我不能理解,你别瞎说。 宋意寒就是在这样郁闷的心态下见到了方小钦,公司想为新游戏选一个代言人,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把方小钦推了上来,说他是时下最热门的华人歌手,请他来肯定能拉动一大波流量。 宋意寒本想直接否决,又担心落人口舌,只能见一面后再说不满意。 两边人坐在一张会议桌上,各个笑脸盈盈,宋意寒的眼睛毫不波澜地抬起又垂下。 亏方小钦的粉丝能夸得出来,明明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竟然让他的宝贝时煦生了这么多年气。 “宋总,好久不见。” 一桌人惊讶,难道宋总和方小钦有什么交情,那合约的事岂不是板上钉钉了。 宋意寒压着不耐的情绪,将冰冷的视线投射到方小钦身上,不带任何私人感情地说:“抱歉,我对方先生没有印象。” 若是一般人,这时候就该尴尬地住口了,可是方小钦似乎格外厚脸皮,竟然还笑着说:“我和宋总是高中同班同学,您不记得了吗?” 方小钦的经纪人不知道他今天是怎么了,一边按着他的手让他别说了,一边不好意思地打着圆场:“都过去这么久了,宋总不记得也正常。” 周扬一看宋意寒的脸色就暗道不好,抢在他拿这群人撒气之前先开了口:“不好意思,宋总接下来还有其他安排,我们需要先行离开了。” 方小钦的表情没有多少变化,淡淡地弯着眉眼,光线柔化了他的轮廓,让他的外表更具欺骗性。 “没关系,之后总有机会再联系。”方小钦的话似是客套,可他说那话时眼睛却是盯着宋意寒的,莫名引人遐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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