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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了你啰!》


序言

序言

四月天/陈毓华

本来以为完稿后可以不用再跟咖啡你侬我侬,结果一觉醒来才发现写短短的序也非要咖啡不可。

平均一天会用马克杯喝两到三杯,这是自己给的极限,再喝,怕脑袋会烧掉。

第一杯咖啡,真是人间极品。

第二杯,纯粹为了提神醒脑。

第三杯,很难喝完,几乎都要吐。

咖啡、水,是我这几年来相依为命的饮料。

齿缝间的清凉,很能解渴。

最近呢,职业病发作,胳膊痛得厉害,为了不堪的骨头着想,开始戒咖啡。

两三天要去复健师那边让他**我的手,然后带一堆淤紫回来,那一晚就能舒坦着胳臂睡觉。

觉得自己已到非休息不可的阶段了。

所以,年前交了稿,就让自己休息了两个月,又拖稿快一个月,这本书到四月能写完,很侥幸。

要谢谢宜纯小美女、小可爱、小精灵、小天使……(好想看看宜纯妹妹的庐山真面目喔!)

基于逃避的鸵鸟心态于是写出了不用工作,每天吃喝玩乐发呆出神的女主角。

好羡慕。

不过,这段期间,我过的也多是这样颓废的生活,投影在书里面,给自己一份纪念,纪念阿华曾经休息过这么长的时间,好~幸~福~唷。

不过,越来越喜欢米虫的生活欸,怎么办?

雨季似乎是来了,最近一直连绵着,滴滴答答的雨,我很喜欢。

说也奇怪,这样的天气我反而比较能够集中精神,要是冒出一颗大太阳,我就心浮气躁,只能变身成小木偶了。

趁着这几天有雨,也许阿华会加快脚步多努力写下本书。

一起帮我加油唷!

3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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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alwaysonmymind

永在我心中

maybeididn'tloveyouquiteasgoodasishouldhave

也许我没有好好的爱你

maybeididn'tholdyouquiteasoftenasicouldhave

也许我没有经常的拥抱你

littlethingsishouldhavesaidanddone

每一件该说、该做的事情

ijustnevertookthetime

我都没有花时间去做

youwerealwaysonmymind

可是你永远在我心中

youwerealwaysonmymind

你永远在我心中

maybeididn'tholdyouallthoselonely,lonelytimes

在寂寞时光里,我也许没有拥抱着你

andiguessinevertoldyou

我想我从来不曾告诉过你

i'msohappythatyou'remine

我很高兴你属于我

ifimadeyoufeelsecondbest

如果我让你感觉寂寞

i'msorry,iwasblind

我很抱歉,我做的不够好

youwewealwaysonmymind

可是你永远在我心中

youwewealwaysonmymind

你永远在我心中

tellme,tellmethatyoursweetlovehasn'tdied

告诉我,告诉我你那甜美的爱还未逝去

giveme,givemeonemorechancetokeepyousatisfied.

再给我,再给我一次机会来满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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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雪覆。

冰封着整片湖面。

环绕湖面的树林,枝干被几日所积的雪压得很低,只要手一构还是稍微有个动静就会噼里啪啦掉下,足以砸得人昏头转向。

冰湖纵使结了冰,厚度足,附近的人也不敢轻易冒险到这里来溜冰,毕竟一个不小心掉下去,饿了一个冬天的鱼儿们万一老大不客气的拿来果腹,不想当人家的点心,远离是正确的。

他们宁可选择安全性高的溜冰场还是滑雪场。

也许是天性,她在这里可以玩得自得其乐,间或能听见她被什么取悦的笑声惊走了少数探出头来的栖鸟。

冰刀在她的驾驭下划过许多惊险的痕迹,干冷空气大量的充塞她的肺,激烈的运动使得她双颊嫣红。

她也会故意的摇晃大树制“雪崩”来娱乐自己,假装自己是雪人,用仅剩的指头挖出眼睛部分,想趁机吓路人,可惜她的伎俩无人欣赏,落得自己险险变成急冻人。

剧烈的活动适可而止就好,玩了一阵子,她也累了。

冰刀成勾,也不管什么,弯下腰用手套摩擦着冰面直到去势渐缓,干脆两脚一踢,任着柔软的身子一瘫躺成大字,也不管戴着的夹耳兔帽掉到一边,如瀑长发披散一地,摔到冰上痛不痛,睁大眼珠往天际瞧。

这一瞧,感觉发丝遮着了视线,却因为厚厚的手套不方便,她索性用白牙咬掉碍手手套,空出洁白修长的五根指头拨开妨碍视线的头发。

天光比她预想中的要亮。

她匆忙的往腰下的口袋摸,摸出一只怀表。

“糟糕!糟糕!忘了今天是日光节约时间的第一天,要来不及送bern上班了。”

赶忙把男人才会带的怀表放回去。

每天目送她心爱的男人上班可是一桩大事;嘿嘿,其实她对什么都不拿手,独独送老公上班这件事算是做得最完美无缺。

没错,她是个已婚妇女。

一年前正式“挂牌”上任。

走马上任以来胜任愉快,不怕碰撞的当起了人家的老婆,一年半载的婚姻生活,她没去过银行,不会用电话卡,更别说搭车了,这些琐碎的事情通常都由bern一手包办,说骄宠,好象是,那些文明的产物,她婚前不懂,婚后他什么都帮她安排好了,这样的婚姻就像踩在云端上,每天都是极致的幸福。

虽然说她从来没想过这么早结婚。

世闻事没一定的。

她是什么样的女人,不重要,重点在于像bern这么in的绩优股、好男人,尤其他是她看过最帅的男人,她有什么不答应嫁他的理由?

她对他的家世背景没有太大兴趣,以致现在嫁给了他也不大明白他的工作内容,不过嘛……每天搭电车上下班的男人她很满意,有车当然也很好,要去哪里都方便,可是他们还没有能力购车,就算走路都很甜蜜。

有没有显赫的财富还是权力并不重要。

她每天都能见到他,两个人一起吃饭,虽然她煮饭的技术很蹩脚,除了蛋炒饭,还是饭炒蛋,这还是她临出嫁前朋友替她恶补的成果。

还好,bern很捧场,真的很难吃的话,他会下厨,换她在一边看,看着看着,看久了总是会学点皮毛,两样简单的家常菜已经难不倒她。

他们的居家生活很简单,要是天气好,时间许可,偶尔他们会拿起披肩、风衣,穿得像藏镜人爬上山丘看山下棋布般的房屋,不管在别人眼中有没有营养,他们都能聊得很尽兴。

夜深了,两人相拥而眠。

对于这样的爱情她心满意足。

拉回天马行空的思绪,把脱下的冰刀鞋装上冰鞘,收拾一切,换上带来的便鞋,开始往回家的路上走。

不管大小城镇,在瑞士,都有一座湖,有许多不同风情样貌的湖光山色,就算公园里面豢养的天鹅,也知道自己比旁人更占优势,骄傲得只差没把脖子扭断了。

公园的天鹅禁止人随便喂养,可她临走前还是偷偷撒了一把从家里带出来的小米,这才得逞的往回走。

她跟bern的房子位在山坡上,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洋房,小小两房一厅,因为年久,屋顶偶尔会漏水,壁炉也不是很管用,经常掉下大片的烟囱屑,搞得两人灰头土脸,相对而笑。

少数的好处就是租金便宜,居高望下,也有一片好风景,虽说距离bern要上班的公司有那么段距离,就连逛街也要转好几路的车,但是天下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换个角度想,当成运动健身也不错。

把溜冰用具往柜子上放,生动的眼眸已经认定其中一间房门轻快的往前飘动。

进到房里,床上,橄榄色的被单下蜷伏着一座小山,她毫不客气的扑上去准备来个泰山压顶,哪知道被单困不住下边的恶势力,床上的人立刻给予反扑,光溜溜的男子长脚一伸,勾住她的腿,来个乾坤大挪移,打草惊蛇的人只能乖乖束手就擒,破功的被压倒在下面。

她的脸粉扑扑,带着止也止不住的促狭。

“你好贼,竟然装睡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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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装睡又怎么骗得到你来投怀送抱?”钻出棉被的头颅有着金色的鬈发,深邃的轮廓,两具身躯因为他的力道嵌合在一起。

“坏蛋!”她脱出控制,让重获自由的手在他本来就凌乱的金发更加肆虐一翻。

“你又一早跑去贝斯湖溜冰了喔,身体冷得像冰箱的鱼,为什么不能到溜冰场去,那边至少安全多了。”这野孩子,就是喜欢往野地跑,拴也拴不住。

“我去看看能不能再钓个好男人啊。”不给去,她偏要去!这是她性子里的执拗。

男人真奇怪,总是要限制东、限制西的,这不行,那不成,不如直接把她关在家里面算了,可是换个角度想,也算他在乎她。

尽管她不以为然。继续顽皮的弹着他的耳垂,接着用牙咬,玩他不驯的浓眉,无视自己这样的举动会造成什么点火后果。

“森林里只有饥饿的大熊,你身上的肉不够它塞牙缝的,不如来满足我比较快乐。”她有一双全世界最美的长腿,老是诱惑得他不能自已……慢着!这小魔女,根本是存心模糊焦点。“别摸那里……你啊,老是让我担心,一早起来你就不见了,下次再这样,非要打你屁股不可。”

怕她惹祸,怕人觊觎她,怕她看厌了他。

“我这不是回来了,瑞士这种陌生的地方,你以为语言不通的我能去哪里?”小老头,这么爱烦恼。

忙完他的耳垂,接着去拔他新生的胡碴碴,一双小手顺着喉结,抚上他的**,小嘴咬上他光裸的肩膀。

“你在对我宣战吗?”她不安分的小手像毛毛虫,弄得他心痒难搔,才想正面迎敌,不定点攻击的对方已经撤手,苗条的身躯像滑溜的鳝鱼离开他的地雷区域。

“嘻,上班要迟到啦,大色狼!”对于自己双手制造出来的效果,她满意得不得了。

每天回来都要拉着她的耳朵念经,她也有报复的法子啊。

“哗,这么惨绝人寰?!”她居然撤手了?

“我记得你的行程表上今天有三个客户要拜访,五个会议,一个饭局……啧啧,这真不是人过的生活?!”她掐起指头来了,尽管那神情看起来多么的可恶,他一点也无法对她生气。

“我知道,我知道了,你不来当我秘书真是可惜了。”事业是男人的徽章,更何况他要的是更高的层次。现在只是在起步阶段他不在意,总有一天他会站在世界顶端的!

可现在……气馁的爬起来,他辛苦搭的帐棚……英雄无用武之地啊。

“我不是那块料,还有,你想要个秘书再等十年吧,等你爬上主管阶级的时候再说。”秘书,不就跟个老妈子一样,她做不来,何况她的英文还构不上专业一点边,少丢人现眼的好。

敬谢不敏。

“三年内,我亲爱的老婆,我会让你得到最顶级的享受,吃喝玩乐,一样不输人家。”

她只要专心当他bern的老婆就谢天谢地了。

“你用不着那么拚。”

目前的生活很好啊,她真这样觉得。

“征服世界是我的愿望!”

“反正接下来你别说要征服外层空间就好。”

“这啊……可以考虑考虑!”他当真转起眼珠子来。

“山大王,上班要迟到啦,你的征服计划到路上慢慢想吧。”还自吹自擂呢。她不以为然的扮了个鬼脸,知道说不赢他,哼哼气表示大方不跟他争这些有的没的,干脆走开。

站起来的他有副好身材,骨架挺拔,此刻全身上下只有一件四角裤,更加显现他身体的线条与美感。

“yessir!”

bern的脸上有了不自觉的笑意,这才走进浴室梳洗,过后,他从衣柜挑出了高领的粗针喀什米尔羊毛衣,紫罗兰色系的绒布长裤,回过头,这才从偌大的镜子看见自己宛如沉睡森林一样的眼眸。

走出房门,外头,简单的客厅包括了餐厅跟开放式的厨房,餐桌上已经摆着培根、蛋、烤焦的土司。

“我可以在路上买热狗吃。”他不爱她下厨,油污会弄脏她那双修长的手,哪天,他飞黄腾达了,一定要请整屋子的佣人,不让她做这种没营养的家事。

“都是现成的东西,很简单。”对爱情伏首称臣的女子,不知不觉当中愿意洗手做羹汤。

“当我bern的女人不需要做这些!”他大男人?!没错!他要尽其所能给她最好的生活,这早身为男人应该有的担当。

可是嘴巴说着,他仍然坐下来很捧场的把食物一扫而光。

送走老公,这才是她一天的开始。

她居家吗?她只是很能enjoy生活,看本英语会话,一段时间下来也让她练到可以跟陌生人对话自如,外出看场电影,为的也是练习英文,她不希望将来bern带她出门还要充当她的翻译,打不进他的生活圈,那就惨了。

这样比手划脚的生活通常就用去她一天的时间。

一个带不出去的老婆是很难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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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bern从来没有要求过她,她却默默的努力着。

当然,一个不经心,bern的影子往往会突然跃上心间,这种不定期发作的“病”有更严重的趋势,花上许多时间思念一个人……

唉,爱上一个人真麻烦!

她发奋学习的英文一直没有帮助她打进bern的生活圈。

两年……真要算,三年还不到的时间,她的生活有了很大的转变。

当然,改变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房子有最先进的锁,外人别想越雷池一步,那锁,很麻烦,又是瞳孔又是芯片识别,不知道是要困住屋内的人还是小偷。

房子,是很大,住在山顶的那种豪宅,美轮美奂,不知道是为了虚荣还是需要这么大的房子来住,说她人在福中不知福,说她有福不会享都可以,她只是不明白,他们要住这么大的地方做什么,要是可以选,她宁可要一片绿油油的森林。

这些……都是bern给的,她不能选。

一年前他们从平民区换到了伯恩最高级的精华地段,大房子,出人有车,有专用司机,有厨师,有园丁,社交圈的邀请函从来没有间断过。

“太太,你见到先生了吗?”

“我见到他三个秘书的其中两个。”

她忘了说兰达是家中的佣人。

啊,这是什么回答,兰达不是很明白。

做妻子的要见丈夫竟然必须经过外人的通报,然后等上好几个小时才能匆匆say嗨。

开不完的会议,密密麻麻的行程,bern把大部分的时间给了事业。

他说他要征服世界。

的确,时势比人强,爱情在权力下面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的确,她的bern从不起眼的小人物爬上了风云人物榜,随手散置的杂志封面都是他。

想知道她枕边人投资、并购、又往上爬升为什么,电视新闻,商业刊物,就连八卦花边新闻也免不了拿他来做文章,他忙得马不停蹄,忙得没时间往后看,看看她这个一直等在原地的老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一个人守着电视,一个人看片子,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购物,一个人冒险……什么都一个人,从喧哗热闹中回到这空洞的房子,慢慢发现,不再有人唠叨着她的危险活动,不再有温暖的床伴,星星孤单的挂在天空,别提赏月了,就连今天是他们结婚三周年,他大概也不记得了。

他很忙,她知道。

她看过他pda里的行程,亲眼看过他连喘口气、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就连多施舍她一个笑容都显得仓卒。

她应该识大体,继续local她的生活。

“太太,这些花还要布置起来吗?”抱着才从花市买来的紫色桔梗,才十七岁的兰达很想看到这女主人的笑容。

对着门锁发呆的太太看起来好奇怪啊。

“我们一起动手吧!”她佯装轻快。采买了一堆东西,洗洗切切,等待晚上的来临。

“太太,先生有送你礼物吗?”直言不讳的兰达知道今天是主人结婚的周年纪念日,她不能很清楚的了解太太为什么不快乐,要是她未来的老公能买给她这么大间房子,她一定会天天笑口常开。

“收到了,他请秘书挑的礼物。”往年,互送的礼物都是他们自己亲手选购的,不管东西的价值如何,心意却是那么的珍贵。

是她太吹毛求疵了,即便礼物是别人挑选的,他的心意还是不能抹煞。

“先生还是很爱你的。”

“对啊。”她空泛的笑。

他的爱货真价实,只是再也挪不出时间跟她谈天说地,在稀少的假日中,他总是谈着、说着了作,突发的状况,意外的电话,又占去他全部的精神。

他会摸着她的脸说:“再给我五年的时间,我会打造一个王国送给你,到时候你就是我王国里的皇后。”

她好想说,她并不想当什么皇后。

看着他因为忙碌而显得神采飞扬的脸,她吞咽下所有的情绪,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想太多,无助于婚姻。

这一切都会过去的,他们还是能够回到以前相亲相爱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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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的房子很小,却很温暖。

房子变大,她的心也越来越空旷。

那些镜花水月的东西——他为什么看不开?

还是,事业才是男人的终身伴侣,爱情,不过是贺尔蒙一时的失调?

可恶!不爱就是不爱了,她还找什么借口!

果然,晚上的饭桌上还是只有刻意梳妆打扮过的她。

意气用事的她吃掉大蛋糕的一角,餐桌上溶成水的冰桶浸泡着顶级的法国红酒,古董的烛台上烛心依旧如新,无法安慰她的兰达也躲开了。

她居然沦落到让佣人来可怜她……

一个人吃饭,不是家常便饭吗?有什么好哭的?

她把食物全部丢弃,拉高袖子,把浸泡在水中的锅碗瓢盆一只一只拿起来刷洗,刷的不只是碗盘杯子,还有她受伤的心,直到被水泡出皱纹来的手告诉她,这些,都不能挽回什么。

碗盘全部回到水槽里。

“bern你还在忙吗?”电话的这端她屏气凝神的问。

“我在赶一个企划案,要是成了有五百万美金的进帐。”他的声音还是浑厚好听,只是专心的方向改变了。

“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对不起宝贝,我叫秘书帮我挑了礼物,你收到了吗?”

“收到了,谢谢!”

“明年我会补偿你的。”

她可以感觉得出来电话那端的他很忙,纸张的摩擦声,卷宗传递的声响,这些都代表着一件事……他没空。

“你答应我要回来吃饭的。”她喉头有些哽咽,天人交战着自己不够体谅。

bern顿了下,不知道拿什么东西给别人,又回过头来问:“你说什么?”

“没事,你忙吧,我去睡了。”她咽下更多唾液。

对方立刻收线。

那一晚她吃了两颗安眠药,一觉到天亮。

醒来有些恍惚。

她一如往常的喝了一碗稀饭。

对于她的复元速度兰达虽然讶异,却也为她欣喜。

“兰达,这房子你喜欢吗?”她问,声音平和,像在问天气如何。

她用力的点头。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就送给你!”

“好哇,好哇。”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要是遇上身为仆人没有办法理解的事情,打哈哈过去绝对是万无一失的绝招,中介公司当初在介绍的时候有教过,她很聪明,一直没敢忘。

“你知道我每天早餐吃的这个叫什么吗?”她换了话题,当刚才的话不存在过。

“太太,你不用考我啦,我是马来西亚人,我老家也吃这个,稀饭嘛,是东方人才吃的食物,他们西方人只对汉堡绞肉有兴趣。”好难得喔,太太今天跟她说了特别多的话。

“先生不知道。”他对她的文化一点兴趣都没有。

“真可惜。”

“说的也是。”他们认识的时间太短,以为拥有了彼此就能长长久久,能好好认识的时间一有停驻在最初。

他一直在往前走,用光年的速度,去创造他的金字塔,唯一停在旧时光的人只有她。

“我以前住的那个国家叫中国,你去过吗?”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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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我指给你看,我住的地方经年下雪,我看你还是不要去的好,在山下就会被冰雪冻成冰棍了。”她走到客厅,指着地球仪上的一个点。

“太太爱开玩笑,那么冷的地方,我没法子去,你这么娇贵,更不可能的啦。”兰达以为她在开玩笑,也不当真。

“谁说的,我是狐狸,住在山上,无忧无虑。”狐狸,还是狐狸精,随便啦,反正都是人类冠上的名词。

“太太,真是太好了,你恢复正常,我以为你昨天受了打击,会心情不好好几天。”狐狸?那是什么?兰达眨眨眼。

“下雪了。”都没有人把她的话当真。

她把地球仪用力的转了一圈,任由它转动,眼睛却看向外面静静飘落的雪花。

“太太会冷吗,兰达去开暖气。”习惯太太讲话没头没脑,兰达已经练就兵来将挡的好本事。

“我想去溜冰。”

她,有很久不曾去溜冰了。

“太太会溜冰?”才下雪,要溜冰,冰层也不够厚吧?

“我会的可多了。”在婚姻里,她本来的面目逐渐模糊,会不会到了某一天她也把自己给忘记了?“你帮我到仓库把冰刀鞋找出来吧。”

“好。”兰达兴致勃勃的往后门去。

留在原地的她瞅着楼梯墙面上最显眼的画,那是一幅全家福,她手上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儿子,bern则从后头搂着她。

那是浓情还在的时候画的,也唯有那样的时光才会去做一堆又傻又热烈的事。

心念动,她拿起电话,拨了再熟悉不过的号码。

很久,有人接了电话,那端,传来谨慎模糊的声音。

是她听习惯的英文腔。

“哈罗,是我。”她说。

话筒彼方的声音明显的振作。

“你这么早就开始忙了?”她发觉拿着话筒的他一心好几用,依稀可以听见他身边有很多人。

bern迟疑了半晌。“我等一下要开会。”感觉自己似乎太过冷淡,他压低嗓子说:“我今天会早点下班的。”

“多早?”

声音顿了下。“十二点以前应该会到家。”

午夜十二点往后延伸,可能是两三点,也可能天亮……

“嗯,我知道了。”她的眼前一片空白。

一天一天又一天,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

“我要去忙了。”

她窒了窒,“我,很爱很爱你……”她改用中文说。

“你说什么?”电话那边的人有一刹那的恍惚。

她微笑,“没有。”

他不懂中文,真要懂,这些年大概也忘光了。

电话收线了。

她的脑子在发烧,需要出去冷静一下。

断然的走出门,冷凝的空气用力的钻进她的肺。

原来,王子跟公主结婚不是唯一的结局。

她跟他再也回不去单纯爱不爱我的从前了。

她苗条的背影被细雪模糊掉,终于不见。

这一去,那冰刀鞋一直留在柜子上,再也没有等到它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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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月黑风高。

这样的时间最适合干什么勾当?

嘘,别说,露了行踪就有失专业形象了。

没错,这年头干什么都需要专业。

唬人嘛,真真假假不管是谁都容易上勾。

月黑风高,最是鼠辈横行的佳机,说鼠辈,可不是妄自菲薄,想当年他的曾曾……祖呃,算不可考了的第几代老祖宗锦毛鼠可也是皇帝手下一员大将,偷抢拐骗无所不能……呃,这些是他自己添上去的,反正现在人没什么国学常识,牛皮吹破顶多换个地方骗。

这块肥肉他盯了很多天,总算等到最恰当的时机,才决定下手狠捞一笔。

时代进步,科技一日千里,当三只手也不能墨守成规,老是偷人家不要的,他身手一流,可下能丢了祖宗的脸。

别嗤鼻。

根据他偷遍十八县,七市,集所有心得,越是不起眼,连招牌都不屑挂上去的店面,越是大有可为。

财不露自嘛,从古早时候到今天,都是不变的定律。

他今天看上的猎物……满满的古董,随便一件少说都有七位数字,不偷,简直对不起老天给他本事。

门锁顺利打开,呵呵,就说嘛,天下没有难得倒他的大锁,不过,这家人还真是不经心,一把市面上最简单的对号锁,也太不把人放在眼底了!

咦,那些满满的古董呢?

这房子的格局也好象跟他手边的资料不大一样……

要死了,这节骨眼才搞迷糊。

上了二楼,哗,好大一堵屏风。

摸起来滑润沁骨。

百分之九十九点九是上等白玉。

他走好狗运,误打误撞都能找到稀世玩意。

这屏风白嫩嫩的,晶莹剔透,要是能顺利脱手,黑市价不知道能削到什么天价,他的后半辈子……那太远了,毕竟他还年轻,当下,爱怎么花就怎么花,买台喷射机到日本看饭岛爱,再把小泽圆搂来亲亲也不是问题。

他的格调芷于:要偷,就偷最有价值的!其它……好象也没其它了,别无选择,就下手吧!

不过要拆了卖,还是整组的销?

“我建议你整片的卖比较有行情。”也不知道哪来的声音替他解答了心中的问题。

“哎呀,我这张嘴真不牢,想到什么说什么!不过,整片的卖不好脱手,单单价钱就很叫人伤脑筋了。”他还认真的当回事跟对方商量起来;虽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把心中的话讲了出来。

“销赃管道做得不好,怎么当小偷?”声音更近了,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花香,清清淡淡,似有还无。

想不到这人还很有商业概念,连销赃管道都知道,他忍不住用力吸了吸气,“给个地点,你觉得销去东南亚的价钱高还是往两伊去?那边一年到头战争,价钱最好谈了。”

“你问我——前提是……你要能搬得动它才行。”

蓦然,冷意实过心底,男人发现大大的不对劲——

“你……是谁?”晦暗不明的光线下虽然可以清晰的看见她玲珑曼妙的身材,美丽的轮廓,却又有股他说不上来的诡异。

他肯定是想太多了,疑心生暗鬼嘛,尤其干他们这行的。

“你好象没资格问我,毕竟,这是我的房子,你随便进来,怎么还有脸说话?”她晃着小手上的英国骨瓷杯,对他绽放出花一般的微笑,快要长到地板的长发有些披在肩膀上,轻轻的晃动着。

太令人惊艳了,极品中的极品,她还对着他笑,会不会是对他有意思?

就算是屋主,也不过一个女人,没什么好怕的,这一想,本来有点畏怯的胆子又横向生了色心。

“我脸皮厚,与众不同。”今晚搞不好人财两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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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女人媚眼如丝,兰指成花,要是摸在身上,喔!要有多爽就能有多爽吧。

女子一点也没有惧意,**一般的唇噙着不变的笑。

“我倒想看看你有多么的与众不同。”

晕陶陶,忘了自己来意的男人动手就要轻薄。

自动送上门的女人,他走运,走的还是人人羡慕的桃花运。

桃花、桃花满山坡……啦啦啦。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呸呸……吃吃超级嫩豆腐跟死扯得上什么关系?

女子轻飘飘闪过去,香气陡然窜进男人的肺部,一回身,长发扫过男人的脸,整个美背的曲线展露无遗,他眼光发直,像只发情的小狗,呆呆的跟着美人后面亦步亦趋,只差没流口水而已。

“等等我。”

怎么会抓不到她?不信!不过是个弱女子,他非要得手不可。

色欲熏心的男人早已经忘记自己来这里是要干么的了。

跟着进了屏风里面,进了迷离世界,鬼迷心窍,神仙也救不了他。

几分钟过去,女人又婀娜的从屏风中走出来,那神情慵懒如昔,完全不像发生过事情一般。

这回,毫无预警的是一双骨碌碌、灵慧的眼眨也不眨,看着她进出屏风,嘴边还一口一口喝着手中的冰牛奶,因为不自觉,唇边沾了一圈白白的乳沫,非常可爱。

这么坦白直接的眼神,还有咕噜咕噜喝着牛奶的小噪音,都让荷眼很难不注意到。

“又一个!”

看着不及她腰部高的闯入者,她该摆出什么姿态来?

“姨。”很清朗精神的叫声。

“嘴很甜,你从哪来的?”她家几时门户大开,变成人人随意进出的公共场所?!

她对小孩没有特别的想法;不管长得像天使还是魔鬼。

“我是秋歌的同学,我叫曹言,今年读小二,是班长唷,以前我上幼稚园的时候也当过向日葵还有玫瑰花班的班长,老师说我是个好帮手,因为我会做很多事。”

这个姨好特别喔,跟他身边所认识的姨或是姊姊都不一样。

“你说的是小猴子?”

秋歌,不计吕可娣跟那个伏羲氏生下来的小鬼头,只要有空就晃动着两条长辫子在她面前跑来跑去,精力充沛得像劲量电池。

就是她喜欢招待一票同学到家里玩,她觉得吵,才搬出来的。

“我对你的辉煌事迹没兴趣,我也不想当你聊天的对象,下次别再到我的冰箱来找冷饮,门在左边,出去以后别再来了。”

两间房子连接着回廊,就是这点不好,本来为了方便她进出可娣的宅子,现在变成小鬼觊觎她大冰箱的捷径。

那个可娣,都嫁人了脑袋也没变灵活些,也不想想她荷眼是什么“人”,想去哪就去哪,那种信道除了浪费水泥钢筋材料,一点实质的意义都没有。

“姨,你不喜欢我?”小孩子是敏感的动物,谁对他亲切,谁不甩他,心里一清二楚。

曹言发现这个姨不像身边的人夸他可爱聪颖之类的,甚至,连好脸色也没有。

这的确伤了他小小的自尊心。

“你爸爸没有告诉你,随便跑进别人家中是小偷的行为吗?”

小鬼没有一个能宠的,她无意当什么好阿姨之类的角色,保持距离对大家都好,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她干么去担待小鬼无谓的莫名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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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姨,我跑错地方了,不是故意的!”

就要被赶了吗?情急之下他脱口问出,“姨,我会像那个小偷叔叔一样进去里面就出不来了吗?”刚才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只是没吭声。

那个小偷叔叔因为闯进来被生气的姨给变不见了,那他也会消失在屏风里面吗?

“你都看到了?”这小鬼刚藏在哪?她居然没发现。

“嗯,我刚刚倒完鲜奶就看见那个小偷叔叔用万能钥匙打开大门,其实他很笨,阳台的窗子是开着的,他只要稍微多观察一下就会发现了说。”

被他一说破,荷眼才发现阳台的落地窗真的敞开一大片。

“你观察力很强,很细心。”她忍不住开口赞美他。

“谢谢姨夸奖,我喜欢看金田一事件簿。”曹言露出羞涩又得意的笑容,这一笑,让荷眼看清楚他是个非常俊秀的小男孩,一头又黑又发的头发,嘴角还有个小梨窝,非常耀眼出色的混血儿。

金田一事件簿,那是什么玩意?

“好啦,喝完你的牛奶早点上床。”她对小鬼没有这么耐烦过,已经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姨,那个小偷叔叔应该送警察局比较好喔,你把他变不见,他的家人会因为找不到他很伤心,那样很可怜的,我的妈咪也不见了,我跟爹地就变得很可怜。”

“有什么好可怜的,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那个人已经在纽西兰的冰原上跟国王企鹅作伴铲冰,会有好一段时间回不来了。”她秀气的打着哈欠,丝毫没把那个小偷放在心上。

蹲窑子能关他几年,还浪费纳税人的公帑,不如流放到纽西兰去,那边地广人稀,很需要人力。

她还做了善事呢。

虽然不是很懂,不过曹言可不想让这个漂亮的阿姨看轻他,点点头,当作非常了解。

“姨,你口渴了吧?我请你喝牛奶。”他很大方的贡献出自己最心爱的饮料,虽然他刚才喝了几口,应该不要紧的。

荷眼这才蹲下身,眼对眼与他平视。“听好,小鬼……”

“我叫曹言。”

这小鬼哪来的坚持,这么有个性,好……可爱,这样看着他可以清楚的看到他鼻翼的线条,额头上边细细的发丝柔软的纳入耳朵后面,眼梢到眉尾微翘,像极了狐狸……老天,她胡思乱想什么,她不是对小鬼最敬而远之的吗?

“给我滚回去睡觉!”

“好,阿姨,我也困了,爸爸规定我要在十点以前上床,阿姨晚安!”他从善如流,听话得很,接着,双臂一伸,把玻璃杯“嘟”到荷眼面前,硬要她接受他馈赠的好意。

“我不喝这玩意。”她还是拒绝。

“爸爸说牛奶里面有钙质,有dha,喝了可以让人健康又长大。”

“我……”你爸爸是个信口开河的王八蛋!

她不想对着小鬼浪费精神体力口水,讲解她已经老得不需要牛奶,所以,她好看的红唇只是蠕动了下,没得选择的收下他的礼物。

她都收下来了,小鬼总可以滚蛋,别再鲁了!

“姨,我可以亲亲你的脸说晚安吗?”

软土深掘的*&%#……“不!”

“我知道这样没礼貌,可是姨好香,要是我能够香一下不知多好。”他一副极渴盼的样子。

该死的,他把生活伦理读得滚瓜烂熟咧。

“口水不可以沾到我的脸。”不忍再拒绝的荷眼告诉自己,忍耐忍耐,别起鸡皮疙瘩。

“啵!”很大声的香香让曹言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被啾了一下的脸有些痒,像被蝴蝶的羽翼拂过去,鼻扉遗留着属于小鬼的乳臭味。

鸡皮好端端的睡在肌肤底层,什么反应都没有。

见鬼了!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她哪需要这么多反应跟想法?

把门关上,今夜,也该平静了吧。

走了两步,发现自己还端着那杯恶心的乳状物质,立刻反身倒进厨房的水槽。

再回头,她终于想起心里老觉得怪怪的地方,那个叫曹言的小孩对妖魔鬼怪这种事没有一点人类该有的反应,别说惊骇了,他单纯如纸的脸上还觉得很理所当然。

这点很奇怪。

他也太过冷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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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待在屏风里面太久,还是现在的小孩除了天不怕地不怕,连牛鬼蛇神也拿他们没办法了?

哇哩咧,想不通,管他去!

“我是来吃点心的!”

荷眼再度重申自己的立场,语气坚决。

“不要这样啦,荷眼,我忙不过来,你知道这个发表会对我很重要,我要是不去的话,我那个经纪人会把我砍成八段,丢到盆栽里面当花肥的!”咬着缎带努力把长长头发绑成马尾的吕可娣面对着镜子,一面说服难得过来串门子的荷眼。

“不要,我只来喝下午茶,女儿是你生的,接她下课不是我的事,小鬼有脚叫她自己走回来就是了。”

“她不是小鬼,已经是小二生了。”吕可娣背起包包。

“那你还担心个什么劲,社区的小学又不是远在台北市区,劳师动众的,浪费人力资源。”

一男一女结婚本来不复杂,但是要是又收一堆牛鬼蛇神精灵古怪,每天要应付那堆层出不穷的追求者,就吵人了,于是,她自作主张从吕家搬进隔壁的奥府,反正都是一家人,他俩结婚了嘛,多出来的房子让给她住,就这么理所当然!

“拜托啦……要是你在上班我也不敢拜托你。”吕可娣开始撒娇。

“你又不是交际花,什么烂发表会不去又不会死。”

“人家八百年才拜托你一次。”

“那就等下个八百年再说!”

“荷眼……现在景气不好,我要帮小猴子赚学费,你知道现在养一个小孩要花多少钱吗?从幼稚园到高中、大学,起码要六百万才能打平欸。”

“谁叫你要生小孩。”荷眼还是不为所动。

“都怪我年幼无知,被恶人拐上床,珠胎暗结。”亲爱的老公请原谅我一时口不择言,陷害你是不得已的,阿门!

“少来!别以为我是古人就给我来咬文嚼字这一套!”她又不是今天才认识她吕可娣的。

“荷眼,人家真的要来不及了啦,你行行好,我晚上回来给你带鼎泰丰的稀饭跟小笼包。”

“喂,你几岁人了,还来这一套?!不上班的人犯了天条吗?”她一口把清境云雾茶喝光,紫苏梅咬得喀啦响。

“荷眼,人家又不常常把小猴子丢给你,只是今天伏羲刚好出差,我临时找不到人,你不喜欢小孩不要紧,把她带回来拿益智丛书给她看就好,要不然她自己也会玩电动,不会闹你的啦。”

“你很烦耶,我不想在你这里继续往下去了,明天我就搬走!”当闲人还闲得这么不自由,她干脆搬回深山林内住算了。

吕可娣快哭了。

“我不要你走。”

荷眼美丽如杏的眼睛瞪得老大。“吕可娣,你给我记着,仅此一次,再有下一次……唉唷ㄟ,休几岁人了,别扑过来……真是受不了你。”

唉,她再也不过来吃点心了。

这也是为什么荷眼此刻会呆若木鸡站在社区小学门口的原因。

像从布袋放中来的螃蟹,一只只……呃,一个个小祖宗奔向那些二十五孝的父母亲,脸上挂着天真活泼、耀眼灿烂的笑容,有家人来接,真值得那么开心吗?她不明白。

呆站着的她不晓得自己有多么的特立独行,脱俗的气质远远胜过那些婆婆妈妈,那些被老婆强迫来接小孩的爸爸们实在后悔出门前没有打理好门面,连一丝丝搭讪的勇气也没有。

出来丢人现眼呐!

要说,荷眼的打扮绝对不属于那种婆婆妈妈型,一件洋溢春天气息的缇花窄上衣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粉嫩色系的迷你裙使得她的长腿更加修长诱人,脚上一双缀满亮片的低跟包鞋,白净的脸蛋不施脂粉,却是眉目如画,唇不点而红,比书报上的明星更耀眼。

“荷姨——”拉长的音调响起,随之飞奔过来一个满头大汗的小女生,手中拎着水壶、便当盒,头发因为流汗黏在饱满的额头上,黑不溜丢、圆滚滚的大眼睛,那模样,完完全全是她父母的综合版,可是,瞧那脏兮兮的白上衣,分不清前头还是后面的裙子,实在是比野放的水牛好不到哪去。

她的荷姨站在人群中最好认了。

“哼嗯。”臭死了。

“姨。”又冒出来一个头。

奥秋歌后面多出来的是昨晚那个小男生曹言。

“荷姨,他叫曹言,是我隔壁班的同学,他是班长喔,每天会帮老师收簿子、发考卷呢。”秋歌很哥儿们的把站在她后面的曹言往前推,很以有这个朋友为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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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不新鲜,这些光辉事迹她昨晚已经听过了。

当然她也不会无聊到泼小孩子冷水,只是她的面无表情说明了她对这一切只是友情赞助,丝毫不包含任何个人感情因素。

但是要比起奥秋歌一身的脏兮兮,这个叫曹言的小鬼要好得太多,起码他中规中矩背着书包,制服也还算干净,白嫩得像豆腐的脸蛋仍然带着迷人的梨窝冲着她笑。

他那讨好的面容让荷眼不知道怎么的软下了心肠。

“谁来接你?”

“爸爸,不过他说车子在路上抛锚,会晚一点到,姨,我可以到你家等我爸爸吗?”

那一瞬间,荷眼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掐死自己!

泛滥的同情心果然只会害死自己,多给自己惹麻烦而已。

他黑如曜石的眼睛等待着她的回答。

“好啦,荷姨,曹言会教我做功课。”

那个不识大体的小女生居然过来拉她的手,还把它当成树枝摇……她想扁她。

要不是看在她老娘的面上,荷眼相信平常的自己会毫不迟疑的巴过去,让那小猴子飞到天边贴着。

她冷淡的抽回了手。“为什么你的功课要别人教?你上学没把脑子带来吗,小猴子!”

对于荷眼的不近人情秋歌已很习惯,从小看到大嘛,她继续扑过去,“荷姨,我忙着玩嘛,妈咪说让我上学是来玩的,功课那种东西我不行。”

“歪理!”荷眼马上一斥。

“不要这样啦,你是天上地下最好的姨ㄟ。”她索性整个人吊在她的胳臂上,瘦巴巴的脚夹住她的腰,强迫中奖。

她妈咪说过,荷姨面恶心善,说不通,讲不嬴的时候,使出撒娇这个撒手锏就万事ok喽。

“马屁精!”她不吃这套。这对母女都是一个样。

忙着应付秋歌的她忽然看见乖乖站在一旁的曹言眼露羡慕。

看他也想把她当秋千荡的表情,荷眼马上把秋歌甩下来。

“别巴着我。”她啐道。

“小歌,你不要勉强姨,我不去你家也没关系,我可以到对面的泡沫红茶店去等。”曹言很懂事的……以退为进。

“我是这么小气的人吗?”有人意气用事的中计了。

“呵呵,谢谢姨。”小绅士鞠躬,脸上泛着开心的笑,伸过略畔的手握住荷眼的指头。

她呆了下。

握就握吧,反正也不会破皮。

不说别的,这曹言的手心戳起来ㄋㄨㄞㄋㄨㄞ的,小孩的肌肤都这样子吗?

“姨,你没有小孩吗?”

这是什么问题!

“我想要一个妈咪。”

那关我何事?

“姨?”

“你想要什么东西去跟你爸爸说才对。”

“爹地也不知道妈咪去哪了。”

那种老爸肯定是混帐一枚!

“爹地说,因为他的粗心大意害妈咪不见了。”

那活该!

曹言太过炽热的眼神一直没放过荷眼,要不是他小得只能当她儿子,有这么一号崇拜者滋味还挺不赖的。

“要是找不到原装进口的那个,考虑叫你爸爸娶个后娘。”

啊?

曹言怎么都想不到会得到这种答案。

小小的脸蛋垮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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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第三章

陪小孩玩耍做功课?开玩笑,她又不是小鬼的什么人!

谁生的小孩谁去当老妈子,她只是客串的角色,小孩带回家就鞠躬下台本是应该。

也不知道那个叫曹言的小鬼在别扭什么,回家后,脱了鞋子窝进沙发,一言不发,垂着那对狐狸眼,像个小老头子,活像她欺负了他似的,那幼小的心灵到底有几个弯?这么难槁定。

她想不通,也不想花那种脑筋,为了不伤眼睛,不如回她的老巢去自由自在。

门才开,一个人影就杵定着。

他的后面是一辆古典的jaguar,墨绿的颜色跟眼前的他洁白的牙形成了恍惚的交错。

金发,迷雾森林般的眼,浑身优雅,是个上好的逸品。

吕可娣家的古董太多,多到眼光的养成不好都不行。

是阳光造成的错觉吧,她看见他的眼闪过一种叫作讶异的情绪;很重、很深,像看见多年不见的心爱东西。

“请问……我来接小孩,他叫曹言。”男人的声音像沉钟,一下一下敲进荷眼的耳。

上等质料的打薄麂皮外套,卤素白衬衫,舒适的鞋裤,非常有品味的穿著;一个会让女人疯狂爱上的男人。

不用荷眼多说什么,在里面听见声音的曹言咚咚咚跑出来,小火箭似的冲到他父亲身边,扬着脸一叫,“爹地。”

男人压了压他的头,露出一边的梨窝。

很相似的一对父子,就连梨窝也是一个人一边一个。

有其父必有其子,用在他们身上,很恰当。

“爹地,这是我认识的姨,你也认识她吗?”

“你说呢?”男人把眼光往上扬,对着荷眼弯弯的狐狸眼。

“我?”这干卿底事?

“是。”

还说是勒,这……莫名其妙!

他那鸷猛的眼叫人突然心跳加速。

“爹地……我没有认错人对不对?”曹言极力要求得到什么承诺一样,水汪汪的眼睛睁得老大,睫毛几乎要贴在眼皮上,可以看出他的迫切紧张。

“不要着急,我们等等回家再说。”成熟的男人不应该毛躁,即使荷眼的无动于衷令他从云端掉进泥沼,多年训练来的涵养让他不动如山。

他的安抚很具有影响力,几个字,安抚了渴望得到答案的曹言。

虽然眼露失望,却没有死缠烂打,曹言静静转身。

荷眼几乎要被他眼中的失望溺毙。

这对父子简直是莫名其妙!

“我叫曹黔。”

“幸会。”她说。

“我们见过面吗?”曹黔投石问路。

“我见过你儿子,这算吗?”又来了。

“你这么确定?”

这一家的男人都这么烦人吗?还是看不懂别人摆的脸色?

“我的脑袋很清楚,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可是,你们两父子要是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不确定了。”这么明白、损人的话,任何白痴都听得懂。

“我好象不受欢迎。”

荷眼撇了嘴一下。

“看起来我们不受欢迎的程度很严重了。”

这男人居然当着她的面拖小孩下水,恶劣!

“你可以把小孩带回去了。”这种男人再优也没用,泡女人的招数奇烂,可怜的曹言,他想要后娘,成功率降低了一半。

她没看见曹黔把拳头握了握,青筋跃然浮现在他白皙的指掌间。

“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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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免了。”好罗唆啊,这出戏要唱到什么时候,她想回去睡觉。

“谢谢你……这位小姐我怎么称呼你?”他用指头在曹言的手心抠了下。这是他们父子共有的暗号,意思要曹言稍微忍耐一下。

曹言没有说话,只是在心中嘟嚷着,需要忍耐的是快要气坏的爹地吧。

还没完?荷眼的脸色超臭,只差没下逐客令,直接冲着他吼你可以滚蛋了!

“荷眼。”她咬牙吐出话。

“有没有人说你的名字很好听?”

“谢谢。”要不是她有一口好牙,这下可能要崩了。

“不客气。”曹黔这才微微露出笑容来。

他弯下腰,直望着曹言。“你有没有谢谢阿姨?”

“有!”曹言赶紧回神,声音响亮。

“那就好。”

爹地连声音都在抖欸,他很久没有看过爹地眼睛发亮的模样了。

“再见了,我们还会再见的。”他对着荷眼几乎要气坏的脸孔说。

他看着她眼大眼,像要伸出爪子来泄愤,好可爱的表情,要不是时间不对,他可能会咧开嘴巴笑出声音来。

为了不让荷眼太过难堪,曹黔牵着儿子的手转身离开。

“小猴子,以后不许从疯人院给我带朋友回来!”她大吼出声,完全没有形象。

曹黔差点颠了脚步。

而正在厕所忙着缴“水费”跟“地租”的秋歌掏掏耳,谁在吼?

“爹地!”曹言也听见了,他惊呼。

“我没事。”

她,还是跟以前一样动不动就冒火呀。

她火冒三丈的样子真是叫人怀念。

栽在同样一个人手中两次不算没志气吧?这次的胜算应该会多一点,他手上还有一个王牌嘛。

低头看着钻进车内的儿子,曹黔的脑子如风车一样开始疯狂的转动起来。

“爹地,我们就这样回去了?”坐上车,曹言迫不及待趴在座椅上询问充当司机的曹黔。

“不然呢?”曹黔的眼注视前方,车子驶入多流量的车道,他分神注意着路况,一边聆听儿子在说什么。

他眼带落寞。“她是妈咪啊。”

“不一定,你在世界大百科里面不是有看过,这世界有两个人的面孔是长得一模一样的,你可能很凑巧的见到其中的一个。”还没有十足的证据,他不敢给儿子太大希望。

“不,她跟画里的妈咪一模一样。”家中那幅全家福是他想念妈咪时唯一的慰藉,多少年来他熟得不能再熟。

他不明白为什么做父亲的人也不确定。

“她为什么不认我?”他压根不记得看过那种百科全书好不好。

“她也没有认出我来。”那种眼神像是对陌生人无异。

要说假装,不可能。

其实他也不明白,真要恨他,也不是那样的神态,况且他的荷眼不是那种人。

太多的想住在他心中如潮水奔流,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这么多年的距离,他都变了,她能不变吗?

“爹地。”

“妈咪不存我们身边的时间很长,也许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不要抱太大希望。”

曹言嘟起了嘴。

“才没有,我跟秋歌打听过,妈咪一直是一个人的。”

“就算这样,我们也不能失礼的跑去认她,她不认我们一定有她的理由,知道吗?”他也是心有千千结。

“爹地,你一直打坏我的梦想,你不怕以后我长大变成很现实的人吗?”他班上同学的父母都是那种很正常的爸妈,为什么他家的爹地就是不一样?他没有变坏,没有离家出走,没有跷课,没有狐群狗党,这么优秀无敌的他还不能换回一个妈咪吗?

“你现在还没有变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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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唉。

“你不把妈咪找回来我就会开始变坏,去网咖,去泡马子,去摇头,让你每天跑警局。”

自从他懂得要妈咪开始,爹地就用那种内疚得会溺死人的口气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当爸的都认错了,他当人家儿子的人能怎样,总不能一哭二闹三上吊,逼爹地去把妈咪找回来。

可是,那是以前,现在,只能在画中看见的妈咪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好!要是爹地还龟毛的了肯把妈咪找回来,哼,他也有办法。

曹黔脸皮抽动,这个小鬼,越来越难说服。

“小言,我们还不能确定她真的是妈咪,要是认错人这样不好。”

“我小,妈咪不认得我没话说,我不会怪她的,可是,妈咪离开我们的时候你又不是婴儿,她怎么会认不出你来?”

“也许,她还生爹地的气。”

哼,他也生爹地的气啊。

“阿姨说做错事的人要付出代价,爹地,代价是什么意思?是很贵的东西,像你跟我吗?因为爹地做错事,所以妈咪才会不见,可是我想要妈咪啊。”

曹黔没办法继续保持谈笑风生的表情。

“那我们一起去求她好不好?”兵分两路总比他一个人单独奋斗成功的机率要多得多。

“爹地说过,我们可能认错人,你突然叫她妈咪会把她吓坏的,吓跑她,你也不想吧?”是他不好。

他想起刚刚荷眼拒人千里的冷漠,那装不出来的,是什么原因让她把他忘得干干净净?

她那凉凉的眼神叫人打从心底觉得不舒服。

荷眼、荷眼,这名字烙在他的心底,变成一种痛,怎么可能忘?

他承认那些年他的眼中只有事业,腊烛两头烧的工作让他忽略了她,他以为把她放到婚姻里面,给她最好的物质生活就够了,其它的,有一辈子的时间,他们可以慢慢来。

他没有做到婚姻的承诺,让她依靠信赖,让她快乐无忧。

她走了。

留下破碎的字庭,和无限的打击。

他爱得不够。

逼走了她。

烟岚飘飘,葛萝攀附在老松身上,扎进的根蔓冒着点点红花,山丘下有一弯清澈的河,蜿蜒着,不知道流向何方,终日潺潺的水灌溉了这片土地上的繁花,桃花粉嫩胭白,掩去了半片的晴空,风来,瑟瑟的掉了一地的花雨。

在水一方,绿草苍苍。

这是荷眼的住处。

随风摇曳的蒲公英掉在她的眼皮上,扰了她的午憩。

“霍一飞,你不能老是想进来就进来,改天要是我在换衣服,你看见我身上任何一块肉而要娶我,这样我太吃亏了。”这年头不懂什么叫礼貌的人比地上的蚂蚁臭虫还多,就算待在家也得不到安宁。

脚步声收敛了,因为来到她面前。

“好哇,反正我也失恋,我们就凑成一对吧。”

去!

“我们都单身,你的提议满诱人的。”他继续逗她。

“你啊,给老娘有多远滚多远!”

“小小狐狸精,老是喜欢充大。”他不是老牛,也不想吃嫩草,要说嫩草……不用瞄,他后面就一个叫人头痛的。

狐狸精不全是千万年成精的,他眼前这个是年轻的美眉,也因为年轻,才会摔了那么大一跤,还痛到现在。

“你很惹人嫌。”荷眼最讨厌被训话,偏偏这家伙是老子投胎,满嘴道德经,听久了都会倒背了。

“我知道。”

“知道还来?想害我长针眼喔!”

“虽然这片大草原是你家后院,偶尔给人练练脚又不会怎样,我是你的监护人欸,每次来都摆晚娘面孔给我看,害我做得很没劲。”

霍一飞很高,立体的五官看起来并不讨喜,介于阳刚跟斯文的中间,乍看之下很难马上发现他的特色在哪里,换言之,也就是说,他是个很普通的人。

这个普通人是中部某家太子爷庙的乩童,事业范围拜景气不佳,社会环境变差,人心思定的结果,一间小庙香火鼎盛,有逐年发展扩张的趋势,忙得**乏术的人居然大驾光临她的小屋,打死荷眼也不会相信他是因为想念她这只狐狸精而来的。

从古至今,神妖不两立,他是神仙的代言人,就算时代不同,那种自视高妖一等的气焰还是不会变。

“我可没拜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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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我也知道,谁叫我是你的监护人。”

“霍一飞,你给我听着,这些年我也帮你不少忙,以前欠你的那点恩情应该也还够了,你就行行好,别在我的眼皮下出现,我一看到你就烦。”

“想不到我的顾人怨越来越严重了。”

“知道就快滚!”她从覆了一身的**中翻身站起来,早就看见霍一飞的身后藏着一个小人正在对她探头,她睁大狐狸眼,杀她。

小头马上缩了回去,簌簌发抖。

荷眼满意的翘起红唇。

“她很小,你别吓她。”霍一飞又没瞎,当然看见荷眼的张牙舞爪。

“我高兴!”嗤,她吐舌。

“托管一个人。”他的语气充满无奈。

“我这里不是托儿所。”她最近真的犯小人。

“我又还没说完。”

“没得商量,拒绝!”

“要是我拿出以前对你的恩情呢?”

挟恩以报啊!

“你不怕我虐待她,叫她做苦工?”

“你不会,我刚才看到你多了个免费劳工在帮你挑水劈柴,那家伙犯了你,吃点苦活该,要是我早就把他流放到西伯利亚去。”

这霍一飞还真是精,知道她本来打的就是这主意。

“去找奥伏羲吧,他那里多得是她的同党,我不跟妖怪以外的‘东西’打交道。”那个奥伏羲是标准的人类,因为磁场的关系,大半也拜他爷爷所赐,家中的古董器具多数寄居了有灵气的生物。

“你也跟人类在一起,何况你这里山明水秀,把芽儿放养在桥下,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啦。”他看上的不就是这里的好山好水,不过养颗珍珠能占多大地方。

“养不养一回事,我是比较想知道你放弃那个伏羲氏,非要她待在我这里安的又是什么心?”

“他是男人,我……不放心。”

荷眼一翻白眼。

什么叫操作容易,简单上手,骗人的电器产品!

可是这咖啡豆研磨机在可娣手中又听话得很,叫它怎么磨,它也不敢多喘一下,怎么落到她手里就完全不是那个样子。

现在好了,别说流理台,满地从咖啡豆研磨机喷出来的粉末、颗粒,几乎要把全部的家具都覆上一层。

今天答应寄养,不知道那个霍一飞明天又要来托管什么,这些年,老实说她也忘了他究竟丢了多少东西在她那边,为了杜绝他继续荼毒她那块净地,经过细细打算,她干脆远离那个屏风的家。

主人不在家,今天不卖酒。

狡免三窟,她没兔子那么麻烦,只是她不待在狐狸窝,看那个乩呆子怎么来罗唆。

暂时摆脱霍一飞那个乩童的她以为起码可以得到暂时的清静,却没想到她的冤家连续好几天在社区的外面守株待兔,兔子没等到,狐狸精更是好几天不出现,再笨的人也应该知道要改变方法,主动出击。

叫一只狐狸学会人类锁门的习惯实在不容易。

于是便宜了曹黔。

他开了门就进来。

“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帮忙。”一进门的欢迎仪式非常隆重,烟雾弥漫,要是不戴防毒面具,有窒息的危险。

是他。荷眼只瞄了眼,她又忘了锁门吗?

明天,不,等这男人一走她立刻去锁门,下次……没有下次了,看谁还能随便进她的门!

“你儿子今天没来。”唉,她果然长得像婆婆,要不就是妈妈,现在去整容不知道会不会太迟?

“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她想不出来跟他有什么谈得上认识的地方。

“嗯。”理由:无。

“你今天不吼了?”

她和颜悦色得叫人奇怪。

曹黔不知道经过荷眼方才的短暂评估,她发现要跟这样的男人交手太累,鸡猫子鬼叫的有损她大好气质,何况,老用同样的招式也没意思,倒不如顺着风走,看他要干么,到时候见招拆招就是了。

“我又不是河东狮,你当我什么?”恰北北?

“你吼人的时候别有风情,表情丰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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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别用那种件跟我很熟的口气说话。”她是一只独来独往的狐狸。

“研磨机不是这样用的。”曹黔从善如流的转了话题。

“你行,你来!”她顺水推舟的把叫她头痛的东西丢给他。

他解了袖扣,接过已经被糟蹋得差不多的研磨机,重新换上新的咖啡豆,力道适中的磨起豆子来。

不一会儿,蘑碎的咖啡散发出不同于刚才被粗暴对待的香味。

荷眼无法不被他吸引,看他充满力道的胳臂,优雅的手指,侧面的轮廓高挺,她还发现他一头的金发是很纯粹的金黄,一点别的颜色也没有掺杂。

“你看得还满意吗?”他跟她的眼光衔接,手越过她的颊旁,钻进厨柜拿出两个杯子出来。

就在他的手越过她的瞬间,荷眼居然意识到自己的心怦怦怦的剧烈跳动,差点要蹦出喉咙。

她掩住嘴,因为不寻常的感觉皱起了细细的黛眉。

“老实说,你认识我?”

“为什么这样问?”

“因为你看着我的时候眼神很复杂。”那根本不像对待陌生人的眼光,有着热切到令人难以招架的光芒。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应该记得什么?”

“我要是说你曾经是我的老婆,小言是你的儿子呢?”曹黔如迷雾森林的眼睛转成了更深的黯。

她托住腮。“听起来,问题大条了。”

“为什么你可以说得这么轻松?你的心里对我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他从来没有想过再度相遇,她已经变成完全不同的人。

对他来说这是个从来无法想象的打击。

人海茫茫,他没有为他们的再度邂逅建构什么场景。

但怎样都料想不到是无情的遗忘,怨恨需要气力,爱恋也是,可是遗忘,是将以前的全部一概抛弃。

那种沉痛,是无法言语的,笔墨难以形容曹黔此刻受到的震撼。

他放弃手中的事物,对上她的眼,仔细的瞧着,只要她的眼神有个不对,他都能锐利的分辨出来。

没有!

没有!

什么都没有!

“欸,你干么用那种眼光看我?”荷眼说不出那感觉,好象她做了什么亏欠他的事情一样。

“我承认我疏忽了你。”

哦?

“我反省过了。”

有这么严重?

“是我太有把握了,以为你有了我,有了小言,你就会永远在我身边。”

永远喔,有点沉重说。

慢着!他把那个小鬼当成拴住女人的利器喔,这不好!

“我从来没想过你狠得下这个心。”

“在你的说法里我像是个无情无义的女人。”她干么随他一起起舞。

他脑袋坏得七七八八。

可惜了一个好看的男人。

“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我可不管你是反共意识还是民族意识,那都是你的家务事,别拿来烦我。”

也对。曹黔压下心中如猛浪的想法。

他太冲动了。

重新整理思绪,他露出招牌梨窝。

“我家曹言很喜欢你。”

“还好吧……”她也没做什么值得歌功颂德的好事。

“我想追求你!”

“为了曹言?”她转着眼珠,心里直叹气。

他破釜沉舟的点头。

“你可以出去了!以后你再上门我会放狗咬你。”要是他不动,可能她会请出扫把替她赶人。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这男人把她对他本来的好印象都踩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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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没有五会,没有六会,只有再会!”荷眼逼着他,直到门口。

曹黔难得的显现出狼狈的模样。

“这年头,男男女女各有各的毛病,闹到跟老婆分手就分,不管怎样,还是要跟小孩子说清楚,不要让他无所适从,至于我,没有当人家后娘的兴趣,一点都没有,就这样,曹先生!”

面对荷眼那双美目,曹黔无言以对。

他出师不利。

这么多年后居然还搞砸,他需不需要去撞墙?

“喂!”荷眼推了一下他。

不会是一下说中他的要害,伤了他的心吧?不可能,男人的心又不是纸扎的,哪那么容易破?

他慢慢抬起头,绿宝石的眼睛像泼入了一盆子的墨,哀伤得叫人心惊。

“你说对了,是我辜负你,你忘记我,一点错都没有。”

第四章

真的一点错也没有?

好啦,虽然说忘记别人的长相不是很恰当的事,他也用不着用那种好象她亲手捏死无辜的兔子似的表情看她。

更扯的是他竟然在咖啡里面加了盐巴。

打击有这么大吗?

几天过去、荷眼吃饱了睡,睡饱了游荡,偶尔,这些本来不属于她生活的杂事会浮上她太过闲暇的脑袋。

嗐,天气转暖,不是她喜欢的季节,天气热,她的脑袋就会不管用,不管用,想什么都没用,这些只会烦死狐狸的事情,对她来说太深奥了。

与其折腾自己,她放弃想那些有害无益的事情,反正她怎么想也想不出来究竟跟那对父子有怎样的牵连嘛,还是到隔壁吃点心、吹冷气,要是沙发够舒服顺便睡个小觉也好。

硬生生要栽赃的事,她也没办法。

“荷姨。”催命符似的声音清亮又甜美,害得从楼梯上下来的荷眼踏错阶梯,想收回脚步已经来不及。

“我在想事情的时候不要随便叫我。”想假装不在家好象不大可能了。

这小鬼,三不五时就来她这边串门子,以后长大还得了,三姑六婆绝对有她的份。

趴在小桌上写字的秋歌费力的抬起头,脸上出乎意料的干净。“荷姨想的是什么?是曹言那很帅的爸爸?”

果然是个十狗仔,已经开始修练八卦术了!

“你家冷气坏啦,跑到我这里来做功课?”

“没坏,是家里那些叔叔伯伯阿姨姊姊们太吵了,我要做功课,他们总是轮流在我耳边吹气,叫我陪他们玩。”她今天奉命来这里盯住荷姨。

呵呵,重责大任。

她嘴巴那些一表三千里的姨伯叔表们全都不是人,一屋子的古董,一屋子的妖魔精怪神仙幽灵,整个房子里面就秋歌这么个生嫩可口的小孩,不逗着她玩也太对不起自己了。

“荷姨,我喜欢你这里,这里有绿树,有风,比我家舒服多了。”她收了曹言的贿赂,说贿赂难听,是利益输送……

自从荷眼搬进来住以后,外面如碧波的绿意一年一年增加,整幢房子几乎要被包围在绿荫中。

也许正是因为这层缘故,喜欢凉快冷爽的她才住得下来。

“我要去你家吃点心。”万事莫如吃点心重要。

这阵子吕可娣常常往台北市区跑,回来都会带上许多好吃的小点心,吃上瘾的她一天不咬个几块,心底就觉得不舒服。

“荷姨,你要吃点心用不着跑那么远,刚才爸爸要我带了一盒蔷薇派过来,我摆在冰箱里面。”

要不是答应曹言,她大可在家看爸妈亲热。

“哦?”

这么殷勤,怎么有种像是千方百计要把她留在家中的感觉,这小鬼,看不起她的智商喔。

“我还是想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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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啪地,已经短到她肥手快要握不住的铅笔笔心断了,秋歌懊恼的瞪着配合度很差的荷眼,“荷姨,我这颗电灯泡已经够亮,你再过去,我家的美术灯会全部爆破ㄟ。”

怎么现在的大人比她这小孩更不开窍?笨!

被小鬼这一削,荷眼终于意会过来。

看起来,她今天是无处可去了。

“姨,帮我削铅笔。”她又出招。

“你不会买自动铅笔喔。”就算她闲得只能看天花板的壁虎打架,也用不着伺候这个小女暴君吧。

“那个不好写。”

想也知道这只粗鲁的小猴子有多用力,也只有这种老式铅笔承受得了她的猴力。

“社区有7-eleven,里面什么都有,去买新的。”她不做小鬼的奴才。

“我就知道!像你这样怎么可能是曹言的妈妈,当人家妈咪的连削铅笔都不会,太扯了!”人小鬼大的秋歌嘀嘀咕咕,评估从来不买她帐的荷眼不可能替她跑腿之后,只好滑下椅子,自己走一趟了。

荷眼才不管秋歌心里把她骂成怎样,她耸耸肩,打开冰箱,果然看见了放在里头上面的蔷薇派。

应该来泡个什么茶喝啊……凌云白毫似乎不错……她才转着念头,纱门开阖声再度响起。

奇怪,那小猴子动作这么快?

她端着派出来,用脚关上冰箱门,透过精美盒子瞧见对着她傻笑的曹言,小人偶后面站着跟他一模一样的大人偶。

“姨。”曹言亲亲热热的甜蜜呼唤。

“下课了,一起来吃点心。”还来不及赶人,她的舌头有了不同的意志,居然请君入瓮,她哪条筋错了?

本来她还以为那个大人偶不可能再出现了呢。

毕竟上次的对话谈不上愉快嘛。

“我来不及叫他敲门,他就进来了,对不起。”事实是,他还在停车,曹言已经推开车门跳出来直奔屋内。

他手上拿着曹言的小外套还有书包,模样叫人不忍苛责。

“爹地,你不要说了,姨叫我们吃点心呢。”

“吃点心之前要先做什么事?”

“洗手,洗脸。”

“嗯。”

曹言快乐的去翻他书包里面的小手帕,流理台对他来说太高了,所以他选择浴室,吹着口哨跳进去。

“他已经吵了几天说要来你这里,是我忙,到今天才有空带他过来,希望你不要介意。”

在态度的拿捏上,曹黔在尝试着改变。

鲸吞蚕食。

柔情攻势。

这对一向呼风唤雨的他并不容易。

可是,唯有这样,才能挽回她的心。

挽回比掳获更难,那样的心情需要花费更多力气。

曹黔真要说有什么无法释怀的,就是她为什么会连儿子都不要的出走?百般不是的人是他,他被抛弃活该,但是,曹言是无辜的,而她不是狠心的女人呐,这点,他找不到解释。

“他很可爱。”她承认满喜欢那小鬼的脸蛋跟个性。

“谢谢。”

“我又不是夸你,还谢呢。”

这男人,有子万事足啊。

“你不用进去帮他?”这当爸爸的也有点两光,只会顾着说话。

“这方面他很独立,不大需要大人。”

他似乎只要在她面前就会不自觉的失了威风。

荷眼不放心,搁下手中的派,去浴室探了下头,果然如曹黔所说的,他那不满十岁的儿子已经洗了手,擦了脸,正试图把小手帕拧干。

瞧着她的背影,曹黔想起了他们初遇的那一年。

他没想过中国东北的气候、生活条件跟上海差别这么大。

因为寒假,他跟着做土质研究的父亲到中国去。

他学的是汽车设计,洋人的市场已经达到一定的饱和度,另辟战场对他这新生代来说,是誓在必行的事情。

中国大陆是个潜力极佳的大饼,不管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他都有把握让自己的梦在那块海棠地生根发芽茁壮。

所以,一放寒假,当同学们商量着要去热带地区冲浪度假,把满脑子弧度、线条抛在脑后的时候,他心中已经拿定主意,要去瞧瞧他未来的疆土。

他心中一直有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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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什么年纪要做什么样的事情。

创业是一项,结婚生子是一项。

他唯一没有把握准的,是结婚生子两件事都远比他的开创事业版图来得要早。

结果到了中国东北,rv四轮的传动车遇上了冰天雪地照样没辙。

装雪链,避风雪,由收音机里听来消息,说这次的风雪是内地二十几年来最大的一次,他们一行人,连司机和地陪都说最好折回山庄去比较安全。

然而就算要返回,车子也需要水。

沿路都是冰,小树、冰原,一眼望去除了白色,没有其它。

他因为酷寒的气候,脚底开始一抽一抽的长了冻疮,痛得什么忙也帮不上,这样的情景会让人感觉到在冰天雪地里人特别渺小。

后来也不知道在哪停的车,大家下去讨水,他一个人趴在驾驶座边的窗上,望着直下到他眼前来的雪花。

他对雪不陌半,平常除了上课时间,他也会跟同学用很克难的方式去旅游,美西、美东几乎都玩过了。

可是这么大的雪,却是所见过中少数的少数。

他静静趴着。

天地一片静寂。

就这样,白茫的苍野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人影。

小,因为距离远。

仔细看,可以看得出来那个人影正爬上小丘,把一块蒲叶似的东西铺在雪地上,然后她两脚跨骑,抓着蒲叶的一部分,从高处滑了下来,一次又一次,乐此不疲。

她也不是一直这么顺利的,摔跤了好几次,整个人滚球似的摔得四脚朝天,却见她只是皱皱眉,抓了抓身上很短的袄子,又继续奋斗不懈。

他能把她的动作看得这么仔细,全赖他的望远镜。

最后,她放弃了蒲叶,居然用四只脚——手脚并用,在似乎是结了冰的池塘上滑过来、滑过去的溜起冰来。

曹黔忘了抽痛的脚板,笑得喷泪。

这是他见过最劲爆的溜冰方式了。

不自觉的开了车门,一脚踩进淹没了他靴子的雪地,就算迎面而来的雪花飘得一头一脸,他还是想去看看那个天兵。

他走近她的时候,她已经改变刚才的狗爬式,又换另一种新招。

“喂,这样……你那里不痛吗?”很蹩脚的中文,比狗啃好一点。

他来到中国现学现卖,不能要求标准。

她的年纪根轻,脸蛋小小的,很白,头发长到腰际,有着很可爱的刘海,因为活动往两边飘,露出如画的眉目,身穿碎花袄子,布鞋,衣服很拙,人却一点也没有村姑的味。

她顺着戴手套的指头望向自己微微起伏的胸脯,天真灿烂的摇头,“不会呀,我的胸部小。”

亏她听得懂,要不然就是标准的鸡同鸭讲了。

“你没有溜冰鞋吗?”蹲下来,曹黔对她这种克难毙了的溜冰方式无法认同。

“那是什么东西?”停止了四肢划动,她的头顶、肩膀不消片刻也被飘落的雪花堆成小山。

哗,亮晶晶的头发欸,眼珠子也跟她不一样,他是山顶洞人吗?

“那是一种可以在冰上面滑动的器具,我画给你看吧。”随手折来干枯的树枝,把雪抹平,他就在地上画起了溜冰鞋的样子。

手很冷,快要硬掉,可是,在她那热烈单纯的眼神鼓舞下,几个笔划,画出溜冰鞋的草图来。

“我没钱买。”她看得仔细,说得坦白,因为这一摇头,从她身上抖下一堆雪花。

说的也对,这么贫瘠的地方,别说溜冰鞋,就算他平常的生活用品,要是拿到这里来也会被当作奢侈品看待。

“这么冷,你穿这样?”

两人比手划脚,居然也能沟通,而且还说得挺起劲的。

“有什么不对吗?”她反问。

这下,奇怪的人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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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你的脸都是白的。”谁家的父母会让年纪小小的她一个人跑出来玩,而且还是在这样恶劣的气候下?

“我是白狐狸精啊,脸当然是白的。”她又不是绿脸妖怪生的小孩。

狐狸?还成精?有点难消化的冷笑话。

“就算是狐狸,这么冷的天气也要小心陷阱,万一不小心会掉下池塘去喂鱼喔。”

“鱼腥,荷眼不喜欢。”她在鼻子前面挥挥手,像是要挥掉什么不好的味道。

那模样,睁眼、皱鼻,嘟嘴,好可爱。

尤其,她这表情使得眼睛弯弯的,勾出一抹翘翘的尾线,这样,的确有些动物的味道。

不过,她再可爱,这里也不是聊天的好地方,况且他不能久待,去找水的父亲要是回来找不到他不好交代。

“对啊,掉到池塘去,谁都不喜欢。”

“嗯。”

“好吧,早点回家,在外面逗留太久不好喔。”是他的身体受不了了,继续站着跟她说话,很快的,他就会变成第一个人类的雪人了。

不是他体质差,身体弱,谁叫他并非寒带气候下生活的人类,要一下变身成为爱斯基摩人,等他多穿几件够保暖的羽毛衣再——来——吧——

咚!

一个已经僵硬的人直直摔倒在雪地上。

啊啊啊……好苦啊,为什么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哇欸。荷明张大水灵灵的眼睛,看着本来还跟她有说有笑的男生倒下去,她拿起刚才曹黔还拿在手中的树枝戳他。

不动,不动,不会动。

“喂,你死啦?”不太确定的声音唤醒了曹黔。

他没死,只是一场高烧加上更严重的冻疮,使他在那个连地名也说不出来的地方多住了七天,七天后直升机来了,这才把他从蛮荒带回到文明。

没有人知道回到文明地,第一次洗热水澡的他在浴室里面痛哭流涕了多久。

想起那种烟雾蒸腾的感觉,他的眼至今都还有水热的迹象……

他回过神来,看见两双疑惑的眼睛正对着他瞧。

“爹地,我们正等着你吃点心呢。”怎么他的爹地老是看到妈咪就发呆?这样的爹地也不用对他生出多大指望了。

想要回这个妈咪恐怕得要他自己来了。

小小的曹言下定决心要自立自强。

浑然不知道他决心的两个大人忙着进厨房,拿盘子,轻松愉快的有了一顿下午茶的好时光。

吃过点心,没啥好理由继续赖着吧?

想不到曹言拿出功课,“姨,今天老师教的我有好多都不懂喔,你教我好吗?”

感觉他的姨要把他推给爹地,曹言反应快速的楼住荷眼,“爹地有好多公文要看,我们别吵他。”

看着曹言那张粉嫩的笑脸还有梨窝,荷眼实在下不了逐客令。

曹言看见他的姨有软化迹象,赶紧倒出书包里全部的东西,一阵哗啦啦声响总算搞定了荷眼的三心二意。

这小鬼,这么坚决,好象吃定了她似的。

她所有的硬心肠对他完全不管用。

曹黔面带神秘的笑意找到今天的报纸,拉松领带,进入五彩缤纷,也是乱七八糟的成人世界去了。

“来啊,姨,这边坐。”曹言把两个大人拉扯在一起排排坐。

这小鬼,非要弄得这么明显吗?又没糖吃!

乱点鸳鸯谱啊。

荷眼虽然不以为然,却也只是嘟嘟嘴。

被赶鸭子上架咧。

这一坐,也就瞧见他铅笔盒中的铅笔一片尸体遍横的惨状。

原来啊,所有的小孩都一样,是她误会小猴子了,她还以为只有她的铅笔盒才装着一群伤兵残卒。

一笔一划的写着ㄅㄆㄇ的曹言本来是为了撮合两个大人才演的戏,放弃放学后回家看电视、玩电动的享受,可写啊写的,本来对读书就不排斥的他真认真写起来了。

荷眼左顾右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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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拿起秋歌留下来的刀片,笨拙的替曹言削起铅笔来。

笔屑四处喷散。

她皱皱眉,这么难搞!

不信!

一枝长长的笔在她的浩大工程下化成满地垃圾。

十分巨大的打击冲击了从来没拿过书本,没被教改荼毒过的荷眼。

“我说喂!”她有气无力的求援。

“你叫我?”“专心”在看报纸的人一叫就有所回应,可见他有多么的心不在“马”了。

“你也帮他买个削铅笔机,这什么东西随便削都会断。”真是不会驶船嫌溪弯,不会开车说车烂。

都说她不要削铅笔了,干么还手痒自讨没趣?!

慢着!什么公文,坐在她旁边这个气定神闲的男人从头到尾没打开公文包。

凭什么他就可以坐在那里跷起二郎腿看报纸,她却在这边瞎忙一通?

“我有买啊,在饭店。”

看她为了枝铅笔气愤填膺,曹黔硬绷着快要破功的笑意,云淡风轻的接手。

“我示范一遍,看好!”

“嗯,知道啦。”臭屁啊!

曹黔站起来走到她身后,俯下颀长的身躯,双臂环绕过她芬芳馥郁的身体,直接握住她的柔荑。

荷眼心不在焉。“喂,你说饭店是什么意思?”

“就那字面的意思。”

她可不接安这种说词,她性急的转头,唇跟唇恰巧摩擦过去,倒是额跟额碰了个结实。

这一瞬间,就连空气都装满了心跳。

“呀唷!”叫出声来的不是两个大人,而是事不关己的曹言。

果然,两个十人马上恢复完全不来电的模样。

坏啦!他应该偷偷地看才对,出了声音,坏事啦!

嘿嘿,不过,铅笔啊铅笔,替你记上大功一件!虽然爹地没有抵达二垒,但好的开始算是成功的一半。

大人很ㄍ一ㄥ,不能一不要求太多喽。

这“一家人”各揣着心思为了铅笔“大业”继续奋斗着。

长长的流光拱起了温馨的暖流,虽然距离“大家恭喜”还很远,但是,对曹黔来说,这让他有了起码的信心。

至于那个出门买铅笔,结果一去不回头,不知道野到哪放牛吃草的秋歌……不会弄丢了吧?

那只小猴子此刻正在不远处的公园跟一群小孩玩角力,满头大汗的她早就忘记答应过曹言啥米碗糕了。

第五章

拗不过两张强制通过的铁票,临时成军的一家三口浩浩荡荡的到戏偶餐厅去吃饭,顺便看了布袋戏表演,虽然听不懂台语,搞笑版的戏码看得曹言如痴如醉,对操偶师大感敬佩,还直吵着要把大型木偶给抱回家,逼得曹黔只好掏出腰包,这才心满意足的安静下来。

有了新宠,目标转移,曹言不再把全副心思放在荷眼身上,这令她几乎马上眯起眼睛放松喘息。

她知道自己不是那种很爱小孩的女人,要她马上跟谁打得火热,矫情不说,她也做不来,曹言已经是她付出最多的一次了。

曹黔看在眼里。

若是再加上他一个,她会不会因为受不了又跑掉?

或者,他应该先把小言送回去老家一段时间?

“荷眼。”他喊她,喊得那么自然,喊得本来心不在焉的她不得不转过视线,望向声音的来源。

“嗯?”

“我们去溜冰。”

“也好,否则只会害了你,带个脚起水泡的女生很难看的。”三月的阳明山是城市人亲近自然的少数机会,人人把握机会往上跑,人潮也变成赏樱的一种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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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她脚下踩的是平底鞋,走山道,道行还不够,加上曹言,不会有哪个小鬼喜欢看花的,既然带小孩出门就挑大家欢喜的玩吧。

尽管她一开始就声明,对他们安排的活动丝毫不感兴趣。

在她看似不近人情的外表下藏着不轻易流露的善体人意,她的优点,他一直是知道的。

“有雪可以玩的那种?”曹言举双手赞成。

“我想是的。”他对台湾还不是很熟,抓起手机按了串数字,简单扼要的询问之后得到结果。

“问到了,不过在郊区,有点路程。”

“那就走吧。”跟这对父子在一起没有压力,这是让荷眼不再排斥,甚至还有些乐在其中的原因。

本来计划中的阳明山赏花改成赏雪,于是,车子直奔室内滑雪场。

路上买了足够的保暖衣物,百货公司的专柜小姐还以为他们要远征北国,给予最羡慕的眼神。

唉,全家出游好幸福喔,尤其,男的帅,女的俏,简直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眷侣。

进入室内滑雪场,里头零下五度。

穿著雪衣还是冷得人牙齿打架。

看见出租服务,荷眼选了上手的用具,搭乘短短的缆车上了雪道。

平又长的雪道适合初学者,更高阶的雪道虽然比不上国外的雪山高度,陡度也颇为可观。

她二话不说挑了最陡峭的坡道。

她滑雪的模样英姿焕发,优雅中显现熟练的技巧。

别说她的美貌艳冠群芳,她的滑雪技术也顺带征服了许多仰慕者。

“爹地。”瞧着滑雪技术跟自己同等级,只能溜冰棒的爸爸,曹言摇了摇头,“你要追回妈咪可能要把滑雪技术练熟,你行吗?”

被儿子看扁的滋味并不好受,曹黔只能苦笑。

自从那次得过冻疮之后,他对冷冰冰的气候就兴趣缺缺,当然不可能跑去学滑雪,这次提议来是舍命陪君子……说起来坑还是他自已挖的,为的是想让荷眼开心,目的达到了却免不了被儿子奚落。

她没有表面上的快乐,不经意的轻愁随处可见,为什么?离开他的这些年她也不快乐吗?

想来想去,脑子里都是她。

突然,远处的骚动拉回他的思绪。

他看见服务处的几个人员赶忙搭上雪车,一副急匆匆的模样。

“发生什么事情?”捉住其中一个,他劈头就问。

因为他看不见游客中那抹极艳的红色身影。

“我们接到通报,上面的游客出了事。”忙着发动车子的服务人员实在很不想回答,毕竟人命关天,可是慑于曹黔身上迸发的气息只好婉转说明,希望赶快放他离开。

真要出了意外,老板要追究,最怕的是现在的消费者很难搞定,动不动就要一大笔赔偿费用,这才伤脑筋。

“你能照顾一下自己吗?”曹黔对着曹言急问。

“可以,我会到服务台等你。”聪明的小孩一点就通,他勇敢的点头。

那好!

“你车借我,我的孩子暂时拜托你了!”说完,曹黔急如闪电的跳上车子,油门一催,已经热过的雪车马上往雪道上飙。

“喂喂喂,先生,不可以这样……喂!这不合乎规定,我是服务人员不是保母!”要不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好想哭喔,状况这么多,顾小孩不在他们的服务项目里。

他的哀鸣过于微弱,加上看热闹的闲杂人等太多,淹没了他微不足道的悲惨叫声。

做人好难喔。

“只是小伤,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要用那种眼光看我……会让我以为……我好象快死了。”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埋在雪中的关系,她真的感觉不到痛意,只是被雪花塞住了鼻子有点不大舒服。

发动十几个人把她从雪堆中挖出来,比起染红白雪的鲜血,她的脸蛋显得太遇苍白,如黑绸的长发乱糟糟的。

“救护车就来了,你忍一忍。”曹黔把荷眼全身的重量都挪到自己身上,小心翼翼的怕触碰到她受伤的腿,一边还吼问着救护车几时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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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闯祸的年轻男子搂着小女朋友不敢过来探问。

“你别吼了,吼得大家都把我当成垂死的人。”没看他大吼大叫过,就连比较激情的演出也没有,这次,倒是开了眼界。

呿,说不痛,怎么突然的痛意从骨子里钻出来,蔓延到整个骨盆腔,该死!

“你不应该多管闲事的。”他担心的责怪起她。

别抱得那么紧,虽然说他身上的味道还不错闻,清清淡淡的容香味……赫,又痛!不行,那个慢吞吞的救护车到底是来不来?

“我才没有……”

她发誓,是那个蹩脚货来撞她的。

不会滑雪就乖乖滚一边去,为了逞威风,让女友以为他很行,却害她被他的滑雪杖给勾住衣服,连带摔了个很精采的狗吃屎。

这还不打紧,他自己摔得鼻青脸肿,居然紧拽住她不放,把她当成救生艇,她推不开,重心不稳,两人因此像雪球一样滚了起来,终于出事。

他福大命大只刮伤屁股,她则倒霉的被雪堆埋了起来,吃了大亏,听说……听赶来把她挖出来的曹黔说,她伤了脚。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冷,大衣渐渐不够暖,四肢冰冷不说,感觉也变迟钝,只能下意识的往温暖的地方偎。

“荷眼?”她的嘴唇发白,眼神涣散,曹黔心中大感不对劲,会不会是失血过多了?再也不管什么受伤的人不宜搬动之类的警告,抱紧她,他一跃而起把她往雪车里放。

“我会平安把你送到医院的。”他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盖住她。

“我没说不信你。”出游就出问题,哎呀。

“你别再说话了。”血都快流光了还说!

“是你一直罗唆,不要紧张。”

“我有吗?”有啊,他手抖得比她还严重。

“让我说……我不能去医院你知道吗?”可恶,怎么更痛了?呜……一碰就痛,别碰,痛死啦!

一般普通的医院不适合她啊。

“什么?!”

“带我去找兽医,或者去找乩童……”

啥,他听错了吗?

“快点!”她都奄奄一息了这男人还发呆!

“我这里不是医院,先生,你会不会是跑错地方了?”嚷嚷个不停的男子穿著道袍,追着曹黔的后面跑。

没错,这是一间庙。

一前一后的人进了庙后头的房间,曹黔小心翼翼的把荷眼放下,还体贴的帮她把头发撩开,猛然回头瞪着几乎跟他一样高的男人。

“霍一飞是你?”

“是我啊,行不改姓、坐不改名。”他什么时候知名度水涨船高了?慢着,这可是他的私人房间,花了他大把钞票买的名牌弹簧床才刚刚运来,他连边边都没碰到,这对男女,哎呀,啧啧,送洗的帐单一定要跟他们算!

“救她!”曹黔把他往前推,神情猛鸷得像是只要他敢说个不字,就准备要让他成为横尸。

“我都说了……我不是,咦,这张脸好熟喔,荷眼,怎么是你?我就说你今年犯太岁,有大劫,你不听,嗯嗯,好严重的伤,可惜了一双美腿……欸欸,我没其它不良企图,只是看看她的伤口,你别瞪我,我不说就是了。”他受不了曹黔的眼神,钻进一间门口挂着布帘子的房间,几分钟后拿出一堆乌漆抹黑、气味呛鼻的药膏。

呔,怎么人家都还没开口恳求他救人,他就自动自发的去把压箱底的宝贝挖出来,起码也等他求一下吧。

没办法,全世界的妖怪他可以不救,就荷眼不行。

曹黔看他大刀一剪,剪开荷眼的长裤,随便的把那些黑漆漆的药膏挖出一坨,往她白皙的腿上敷,再贴了张药布,纱布捆一捆,完工。

“就——这样?这么随便!”曹黔的声音很压抑,彷佛一个不小心就要喷出火来,烧得人面目全非。

虽然他什么都还没说,霍一飞就是能感觉到自己性命垂危;要是一个不小心应对错误的话……

“你不信我大可以不要来!”

“我是不想来,要不是她要昏倒前死命要我保证不送她去医院,一定得带她来找一个名叫霍一飞的乩童,我再多么的缺乏常识,也不会把一个伤患送到庙里面来。”除非他和对方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偏偏他爱这个女人,爱到希望她长命百岁、无病无痛,就算老得变妖怪也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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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你要是把她往普通的医院送,那是送死,你以后就准备到动物解剖研究室去见她了。”

“什么意思?”敷了药的她表情看起来的确舒坦许多,他不得不承认这男人有两把刷子。

她的伤势若是送到外科,不是先打止痛针,要不就是吊点滴,更严重,送进开刀房,一阵折腾绝对逃不了。

“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她是只狐狸?动物的血液跟人不同,一进医院就别想出来了。”他故意的,非常的故意,故意把荷眼的身分曝光,故意想吓跑这个男人。

他要看这男人接下来有什么举动?

昏倒?

逃跑?

还是仓皇失措的破口大骂,假装一百个不相信?

“不介意我抽烟?”曹黔没有烟瘾,只在有心结的时候会抽上几根。

怎么跟他预料的反应出入颇大,嗯,有待重新评估。

“她会睡一下,出来聊一聊。”

“嗯。”确定荷眼睡得安稳,曹黔才跟着走出房门。

霍一飞坐在庙口前的石阶上,等着曹黔加入他。

“先谈谈你跟我家那只狐狸怎么认识的?”

“不要开口闭口叫她狐狸。”一开始气氛就陷于紧张。

呵呵,满袒护的唷。

“她跟我的确关系匪浅嘛。”这么说会不会被雷劈?

“哦,什么关系?”会比他这前任的丈夫还亲密吗?曹黔满不是滋味的狠抽起烟来。

“这问题我先问的。”打探人家祖宗三代不是他的专长,但为了那只傻狐狸,他多少要问一问,免得她又再笨一次。

狐狸跟人一样,笨一次可以被原谅,笨两次就应该撞豆腐谢罪啦。

当然啦,他祖宗三代那些发霉发臭不相干的事他没兴趣,把这男人搞清楚就很了不起了。

“我是她的前夫。”

“兜兜转转,又在一起,你把她害得很惨。”霍一飞只是多瞄了曹黔两眼,没有多馀的情绪波动,甚至没多费力气问他为什么他们又在一起。

曹黔心中动。“她跟你提过我?”

她明明忘记了所有一切。

“用不着试探我,我对你所知有限,你也知道只要是那只狐狸……荷眼她不想说的,嘴巴比蚌壳还要紧。”

“那就是说她仍记得我,忘记是骗我的。”她在拷打他吗?用遗忘作鞭子?

“唉,荷眼真没眼光,也只有她才会跟你这种呆子谈恋爱,全世界都知道她爱上一个人类,也都知道谁是她最喜欢的人,他笑的样子,他走路的姿势,他吃饭的样子,甚至不肯学中文、不肯喝稀饭……曹先生,要是你还认为她为了耍你假装忘了你,我只能说你太不了解荷眼,那只狐狸也从头到尾爱错了人!”

霍一飞一想起荷眼当初痛苦的容颜还是会起“加冷笋”,谈恋爱的人是疯子,被拐去结婚的狐狸更是白痴。

尽管曹黔深呼吸一百次还是觉得痛苦,看不见满地的烟蒂,他又掏,才发现平常好久才抽一包的烟已然精光。

“她是怎么……忘记我的?”

“你以为一直被过去束缚,伤口长期无法愈合,在爱情面前患得患失的滋味很好受吗?你以为,艰苦的跟自己的情绪角力的她能撑多久?不选择忘记她会把自己摧毁,她为了爱你把自己缩小,以你的天地为世界,以你的快乐为快乐,结果,你对她做了什么残忍的事情?她说,她看不到你跟她的未来,只感觉到黯淡。

“反正就算她离开了,她也已经给了你一个儿子,你还有什么好贪心的?”他连珠炮似的,没好气的轰炸他。

“于是,我经过她的同意,拿掉了她对你全部的记忆。”

最后一句再怎么惊天动地也比不上之前给曹黔的刺激了。

“我不想跟你道谢。”

谢他让荷眼不再难过。

谢他的多管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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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谢他让他一家团聚无望。

“我可不希罕,你别揍我就成了。”拿掉别人的记忆并不是什么好法子,可是在那个时候他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好方法。

曹黔自动从霍一飞的口袋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吞云吐雾起来。

霍一飞不甘示弱,互相荼毒。

要制造空气污染大家一起来呗。

两人口中吐出来的烟雾跟庙口大香炉信徒点燃的香烟相融,风来,逐渐散去。

曹黔深如海的心思也被重重白烟罩住。

“她还说了什么吗?”良久,他再度开口。

霍一飞觑了远处的白云一眼,低吟道:“她说了。”

“说了什么?”他全神贯注。

“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曹黔大受震动,一节烟蒂掉到膝盖处浑然不觉。

第六章

靠海的新兴社区,住宅机能一应俱全不说,闹中取静,静中又不失单调,周末假日的海边常有帆船游艇比赛,社区有二十四小时保全,小学、中学都在附近,要是家有老人,这儿还有圆集舞、太极拳、老人社团、电脑教学班,一点也不怕得了老人痴呆……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是个山明水秀的好地方,更重要的是租金便宜,天上地下没那么便宜的价钱了。

呼。

以上,是小猴子的娘,也就是房东的老婆,吕可娣就是喽的介绍词,虽然有点落落长,倒也跟事实颇为符合。

“要是你手头不方便,押金我可以不收的,最主要是荷眼有个伴,我比较放心。”敢情把房子租出去是为了荷眼。

“我想马上搬进来。”

“没问题,反正我们也不是陌生人。”笑呵呵的吕可娣很高兴家中的人数直线上升,哦,更止,是荷眼家。

她也应该要有家人。

于是,父子俩笑逐颜开的带着一个皮箱就搬进了荷眼独居的宅子里。哦,对了,还有一辆代步的房车以及曹言寸步不离的布袋戏偶。

“我要去杀了她,那个自作主张的女人!”荷眼咆哮。

她一个人住得好端端的,不用跟别人分居吧。

“你看起来精神很不错。”距离滑雪场事件不过两天,仔细看除了脸色稍微苍白一点,已经能吼人,看起来她恢复得很不错。

“我吃好、睡好,除了脚偶尔抽筋之外,精神当然不错。”她在气什么,气她受伤两天,除了头一天送她去医脚跟回家之外,他就不闻不问了,真是一点都不体贴。

“我担心了两天,幸好看你复元的情况良好,让我稍稍放心。”前阵子他把全副精神放在荷眼身上,工作全部停摆,手机关机,可他知道要是再这么失踪下去绝对会出大问题,打电话回去自首,才知道一大堆因为他延误的工作已经淹到喉咙,不得不连夜紧急处理,然而case还是堆积如山。

鱼跟熊掌难以兼得。

可是要他舍弃荷眼,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即使他的事业登峰造极,没有人分享也是枉然。

他已经失去过他的挚爱一次;一次就足以当成教训,要是再犯,他就真的是猪了。

“你总算还有点良心!”殊不知这样的气话让人以为她很期待曹黔的到来。

“我当然有,你看我的黑眼圈,都是因为工作忙来的。”本来是邀功的,可是荷眼一听脸色就沉了。

“听起来你像是大公司的负责人,事业忙得让你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睡觉时间当然是有,不过我做的是五湖四海的生意,没办法长时间关机,员工们找不到我会产生危机感。”

“我倒是失敬了,董事长先生。”她的神色更冷,态度骤变。

他简单的穿著,出入代步的是中产阶级的房车,就算吃东西也很简单,不奢华,不浪费,她以为他只是个平凡的上班族。

至于带小孩住饭店,他说过,他只是在台湾暂时停留,租赁房屋对一个短期过客来说,的确是麻烦了点。

也许是她有刻板印象,也不见得所有董事长级的人物都爱排场。

可是,她讨厌工作狂。

她讨厌事业心过重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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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你别误会了,我做的是货运承揽,客人到哪我跟到哪,才说做的是五湖四海的生意,我跟以前的同学合伙成立一家小公司,扫地兼撞钟,谈不上什么董事长。”曹黔眼角一抽,有些明白了荷眼的心结。

即便她忘记跟他的全部过去,那些让她不舒服的回忆却根深蒂固的盘桓在她的脑子深处,一听说他掌握着一家公司的命脉就脸色陡变,要不是几天前有那么一段“救命之恩”,怕早被轰出去了。

“那是什么?”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一般人对承揽业很陌生,简单的说,货运承揽拉的是货物,航空、水运都包括在内,以前的航空权集中在华航身上,后来台湾政府开放天空,空运公司也应运而生。”

“你是说……像宅急便、物流配送的那种工作?”不耐站,小腿又开始隐隐作痛,荷眼干脆席地坐在楼梯口处,托着腮,要是曹黔不给个满意的理由,就休想进她家大门。

曹黔也把皮箱当舒适的沙发椅,准备长期抗战了。

“对,这行业门槛低,几个人合伙就可以开业。”他还整合相关业务,从进出口及报关做起,由于必须帮客户垫出口所需的关税、仓租跟运费,要有庞大的资金做后盾。

曹黔很仔细的把他目前从事“小而美”的事业说给荷眼听,不管她一下子听不听得懂,要让她认识他,就必须先剖开自己让她看见。

一直乖乖站在一旁的曹言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看起来他爹地跟妈咪的初步沟通没问题,不用他在这边监督,他也要去拓展他的国民外交。

这边就留给他爹地搞定喽!

“新型态的货物承揽除了进出口、报关,还要整合下游卡车货运,才能适应新产业需求,太过保守的单项业务没有竞争力,一定会被市场淘汰。”是天性,提到事业打拚,曹黔整个人焕发出一股独特的魅力。

荷眼不自觉的摸着胸口。她身边的人都很享受工作带来的成就感,像可娣的陶艺工作,像奥伏羲的家具设计,就连霍一飞的太子爷庙也兴旺得很。

而她呢,每天浑浑噩噩的过去。

老实说,她从来没有羡慕过他们。

“荷眼。”

“嗯。”她奇怪的看他。“别吵,我在想事情。”

咦,什么时候他靠了过来,跟她并肩坐在阶梯上,一只手臂还搁在她的肩膀,近得可以闻到他身上那股蜂蜜香皂的味道。

那手,温暖的感觉很熟悉,那味道,好象也很熟悉。

她没有往后缩,他也没有逼近。

一瞬间,似乎有什么画面浮掠过她的眼。

“你要告诉对什么吗?”他的眼神奇特,带着某种企盼。

她皱皱美丽的眉毛,按捺下狂野的心跳。

“你可以搬推来,我没意见,就这样。”

就这样?他无声的问。

就这样。她的眼这样答。

不管怎么说,她不是屋主,人跟家当都搬来了,要是坚持“退货”,大家恐怕会很伤感情。

“我是不是要谢谢你大开善门?”曹黔开玩笑的说,却见到她脸上浮现诡异的表情。

“你自便吧,我住二楼,其它的地方你都可以使用,除了二楼。”占地为王的好日子到今天结束,无所谓,狐狸不只一窟。

了不起她回屏风去住。

“你别走!”他像是真的说错话了。

她沉默着。

“我只是想说,以后请多指教!”

“我没有什么可以指教你的。”

曹黔想笑,笑意在胸口发酵,他斟酌着,要是笑出声音会不会马上被扫地出门?他还是忍一忍吧。

来日方长,先别激怒她,看得出来她对将成为室友的他并无欢迎的意思,可能碍于吕小姐已经答应不好翻脸。

“要是你愿意,我倒是有很多地方可以指教你的。”他们的那段过去还有即将开始的未来,有太多需要“互相指教”的喽。

“你是指互殴吗?”像电视上的摔跤?

这次,曹黔真憋不住,哈哈大笑了出来。

这男人,什么意思啊?荷眼眯起了眼。

“荷眼,你可以出来一下吗?”

不断叫喊的声响吵得她只好出来瞧瞧。

站在屏风里头的她故意跟曹黔拉开距离,她站的地方绿草如茵,竹筏为针,溪为线,穿过三十六青峰,是图画中才有的山水世界。

在她几步后面,是她的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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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你真的在?”曹黔想用手碰她,却在半途缩回来。

二楼,空荡荡的空间什么家具都没有,只有一面汉白玉屏风。

屏风中的云缓缓移动着,要是不小心绝对不会注意到就连桥下的小溪也潺潺流动着,里面的风景会随着日光转换,活生生一般。

他试着喊人,不料出来应声的人竟然在屏风里。

“有事?”

“可以出来说话吗?”这样……的空间混淆会使他产生错觉。

“我出来了。”她不扭捏,大方的走出来。

曹黔不可置信的摸了摸屏风的浮雕。

“很好奇吗?”他的表情很有趣,像小孩迷上了某种只能看不能摸的玩具。

他腼腆一笑,接着被她的穿著定住了呼吸。

她真美。

一件短不及腰的豹纹毛外套,领口滚着松软兔毛,腰下是迷你窄裙,裙边也是一圈兔毛,娇柔的装扮衬得她甜美可人。

“对我来说,你身上的惊奇已经多得让我不知道如何是好,多一样,少一样,我的心脏还负担得起。”

“我拿家传的金创药膏给你用,据我爷爷说只要擦了这药,你的腿就不会留下疤痕,这对一个女生来说太重要了。”

“谢谢。”

“我做了一些三明治跟寿司,听广播说今天有流星雨,你想一起去看吗?”

荷眼摇头。“我的腿不方便。”其实是没多大兴趣。

星星有什么可看的,不过是陨石碎片。

“我们可以到顶楼看,你应该多出去走走,一直闷在家对身体不好。”根据他这几天的观察,她没有朋友。号称是她死党兼损友的奥家嫂子并不常出现,她经常一个人窝在二楼,这样寂寞如死的生活难怪她不快乐。

以前的她爱热闹、爱笑、爱玩,一张嘴要是不阻止,可以滔滔不绝一直的说,去到哪里都是锋头人物,很受社交圈喜爱。

“介意我问一个问题吗?”

“你说。”他的问题没少过,说也奇怪,她还有问必答咧,她问自己的心,他跟其它人类的男人有什么不同?

“为什么不找个人作伴?”

“为什么要?”她又不是七老八十,“你带个小孩在身边应该比我更有迫切的需要吧?”

曹言那样年纪的孩子最需要母爱,他都没看见小孩的渴求吗?

“我不会为了要找一个照顾他的女人而结婚。”不如找个有爱心的保母还比较快,也简单多了。

“你的条件不错,要找人结婚不难。”用人的眼光看,说他是优等生也不为过。

“谢谢你的赞美。”他拿出自制的三明治,往她手里放。

“小言说他想要个妈咪,你知道吗?”

“我知道,他从幼稚园小班开始,学校出的作文作业,他都会告诉身边的人说他想要妈咪,于是,学校的女老师,同学的妈妈,甚至校长都会来关心。”曹黔苦笑。对于那些毛遂自荐的女人,他有一肚子说不出来的郁闷,最后还惊动他父亲来电关切,那种经验简直是一团糟。

“听起来很惨。”被太多女人包围似乎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经验,要是每个女人都想要嫁给他的话,很叫人头大。

不过,他的条件的确很好,很吸引人。

他拧了眉,“你也不想想是谁害的!”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我哪知道是谁害你?”不管他话中藏的是什么意思,她才不会去对号入座。

曹黔为之气结。

“你很残酷。”

吼,这么严厉的指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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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你离开后我用工作麻醉自己,我到所有你我去过的地方去悼念你,我用酒来填补我的寂寞,如今,我见到你了,你却说你忘了我……”

荷眼不自觉的捏紧手中的三明治,她在他的眼中看到赤裸裸的痛苦。

不,他的痛苦不是她给的,她不想去背负那样的罪名。

黏腻的感觉从指缝间传来,她丢掉了三明治,扶着楼梯口的墙壁,慢慢下楼去。

走了几阶,她扬起声,“我没思念你不是我的错!”

“你说谎!”他气得侧转过身体。“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这是你的心情,你说谎,你说到老什么都可以忘记,唯独不忘我,为什么睁眼说瞎话,说你的心中根本没有我,是为了气我、恨我吗?”

“想不到你一个外国人中文造诣这么好。”

“你以前说过我不闻不问你的饮食喜好,对你的国家一点都不用心,所以我用心了,我花了五年的时间去上学,就为了研究你的国家,你爱吃的粥,可是呢,你回报给我的是什么?遗忘!到老……不用到老,你已经很健忘了。”健忘得叫人发指啊!

相思如田,无人耕耘,乏人问津,只是一片荒芜而已。

放在墙壁上的小手缩握,白皙的指节因为用力泛出透明的白色,荷眼垂首,长长的黑发遮住了她的表情。

她的眼,瞧着自己的脚尖。

“你说完了没有?”

“还没!”他心口的气还没有泄尽,这些年来寻她觅她的心情又岂是几句话可以说完的?“每个人一生中都会遇见很多人,但再多的人都不是你,你们中国不是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我渴了这么多年,犯了再多的错,犯人也有出狱的期限,你为什么不能原谅我?我只要你这一瓢饮啊!我还爱你,你也对我有感觉,为什么要互相折磨?”

那段日子爱得痴狂迷醉,在某些午夜梦回的夜晚想起来,竟像个极端讽刺的冷笑话。

荷眼转过头来,眼神迷惘。“我不知道你……到底要什么?”

曹黔如爆遭五雷轰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我要的是你啊!”良久,他从受创的心中呐喊出来。

荷眼表情依然。“你知道吗?走丢的东西是最值得怀念的,失去的是最有价值的,我想,你只是酸溜溜的心态在作祟,你不爱我,我也不可能爱你。”

她不是少女情怀总是诗的年纪了,米汤纵然好喝,却已经不再受用,人跟妖,距离太过遥远。

这道雷比刚刚的更加猛烈,把曹黔劈得七零八落,不成人形,他眼睁睁的看着荷眼走开,连他掰出来爷爷级的金创药膏都没有拿。

他,是不是像这瓶没人要的膏药——没人要?

好惨。

气急败坏的声音追着窈窕昀身影,手上的桃木剑还有响铃不停的挥动,要是可以,他想一剑收了来扰他法事的狐狸精。

可是杀人犯法,杀狐狸这种算保育类的动物……也犯法,唉,被她打扰也不是一两次,摸摸鼻子算了。

霍一飞摘掉了头上冠帽,桃木剑指着她的俏鼻尖。

“好啦,你把我的客户都赶跑了,这下你如愿了。”上次一个曹黔,这次换她,他跟这家子上辈子绝对有无法说清的孽缘。

“我又没叫他们走。”何况,那些人是用爬、用跑的,又不是用走的,而且还顺便哀嚎了几声,叫爹喊娘。

“你就不能用正常一点的方法走进我的庙,而不是平空变出来吗?”正当他作法作得正精采,群情沉醉的时候,咚,这只狐狸精就跑出来,捞起桌上的供果狂吃,这样,不会吓死正常的人,他把头剁下来当鸡饲料。

“我心情不好,陪我去喝酒。”

哇拷,什么话!

“你当我牛郎啊?”说去就去他不是太没格了。

“当牛郎,你还不够格。”

“你这只臭狐狸!”他要收了她,拿来当菲佣,奴役、差遣,顺便用鞭子抽一抽……不是日本a片里面的sm情节,别想歪了。

“你歧视狐狸同胞,你有种族偏见!”

咚。桃木剑打到自己。“好啦,我认了,我说不过你。”霍一飞气得往舒适的藤制躺椅坐下,由于力道过大,差点整个人翻过去。

“你少来我这里,你来,没好事。”他嘀嘀咕咕的,劳动一把骨头重新把躺椅摆正,这次不敢太过用力,轻轻坐上椅子。

“你到底是不是朋友?这样损我!”这臭鼻子乩童!她开始翻箱倒柜,把他的吃饭家伙一样样搜出来往外扔。

“我是、我是,好小姐,你别再扔啦。”屁股还没坐热,赶忙起身去抢救他的家当。

哎呀,惹熊惹虎,不要惹到狐狸精!

荷眼把东西扔了一地,让霍一飞收拾去,她小姐接收躺椅又自己倒了茶,有一口没一口的喝了起来。

收拾完满目疮痍,回过头看见躺椅已经被霸占,他只好委屈的挨边坐下。“我的祖奶奶,好祖宗,你哪根筋不对啊?”

她神情萧索,“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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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唉,劈头便道歉,他就算有再多的埋怨也只能吞进肚子,当作没事。

没办法,谁叫他们的“奸情”太久,抛不掉又甩不开,好苦喔!

“好啦、好咻,除了几年前那一回,我很少看见你心情这么低潮,我当你的情绪垃圾筒,有什么话都跟我说吧。”朋友不是当假的,虽然他不是心理医生,但听听她的心事,总可以想办法看能不能尽快抚平她的情绪,总之,尽人事听天命喽。

“我没什么要说的。”

哗,敢情是来找碴的?!

“信不信我叫太子爷出来陪你聊天?”这女人就是要害他动不动原形毕露,不能让他稍微保持人畜无害的完美形象吗?呿。

“信不信我把奥家那些妖精魔怪通通带到你家来作家庭访问?”顺便写下到此一游。

两军交战,他输一着。

“我怕,我怕。”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多远躲多远得好。

秉持着尊章女性的优良美德,他涎着笑脸,搓揉着手心,“我亲爱的荷眼,你就看在我跟你家老太爷的交情,有话快说,有屁……嗄,我会很努力的洗耳恭听,不敢随便打马虎眼的。”

他好后悔认识这一家子,现在请律师写一份切结书,说两造永不往来不知道会不会太迟?

看她的表情,肯定是迟了。

“我来透透气而已。”

拜托,你不要再ㄍ一ㄥ了,有什么事情一次解决不是大快人心吗?干么拖拖拉拉的,现代人、时间就是金钱,果然只有狐狸精才不把时间当时间。

说不准她哪天又心情欠佳,跑来这里散心。

要是让上头知道他跟这些妖魔鬼怪、魑魅魍魉有暧昧不明的关系,他就要把脖子伸长一点,等着人来砍了。

“我跟你说啊,天下事没有不能解决的,端看有没有决心,你闷声不吭的我没意见,不过,要摆脸色请去别的地方,我看了难过。”

“……我看到他脸上痛苦的表情,我的心很难受。”憋不住了,她需要一个出口。

咦咦咦,怎么天外飞来一笔?

“没有痛的感觉怎么会有爱的感觉。”霍一飞凉凉说道,他果然猜得八九不离十,儿女私情嘛。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荷眼啊荷眼,我霍一飞又不是今天才认识你,整个人间的‘同胞’没有人不晓得你爱那个曹黔,你的bern,你这么纯情的狐狸简直是怪胎。”已经不是新闻的旧闻难道还要拿出来重炒一遍?

荷眼拿怪异的眼光瞄他。

“他的话都是真的?”

“忘记一个人没什么了不起,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别瞪我啊,当年是你要我拿掉你的记忆的,我只是顺应要求……那种遗忘药可是我用我的清白去换来的。”走后门算不算侮辱他的清白?为什么现在他觉得自己两面不是人?

“我知道了。”她起身。

“就这样。”他不敢相信,这么简单就落幕了?不揍他、不骂他、不……什么都没有?他也太好狗运了。

“帮我找个工作吧。”

咦?耶,啊,那泥?他……又身兼104人力银行的人员了喔。

狐狸果然不是人,不能用人的思考逻辑去推测。

第七章

“不会吧,好马不吃回头草,虽然那是把好草,sorry,我不该这么形容你的下堂妻……好啦、好啦,我又错了,你们的婚姻还算数,我的意思是说,那个你用一双maxba2溜冰鞋拐进礼堂的中国小女孩,哇哩咧,还纠正我?

“总而言之,你在台湾找着了你儿子的妈,下一步呢?你老吃同一把草不觉得厌烦啊,要是我,早换了十几个以上。”遭受无数白眼才能完整把话说完的酒保狠灌了一口纯黑兰姆,哗,一口气说那么多话,好渴。

l形的吧台,还没开始营业的酒馆,只有曹黔一个客人。

似有还无的女声慵懒的把爵士歌曲诠释得淋漓尽致、缠绵悱恻,让人融入其中而不自觉。

尽管午后雷阵雨拚命的洗刷着窗户外的街道,却一点也不影响他们的man'stalk。

“换十几个?到现在还是单身公害。”一模一样的纯黑兰姆,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尝法。

“就是滞销咩,我图的是短暂的快乐,碰见的女人也差不多是同样的,这辈子恐怕翻不了身喽。”

“你看得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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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男人的友情也有像他们这种的,不经常见面,不结党成群,偶尔见见,感情依然如旧。

“谁叫你己经是有家累的男人,说起来,你为她半路休学,放弃即将到手的汽车设计学分,是当年abcd最风云的新闻,当时大家打赌,赌你会不会回头,结果,你害我赔了一百块美金,想起来叫人心疼啊,那是我一个月的生活费咧。”

abcd(artcentercollegeofdesign)在汽车界,就像音乐界的茱莉亚音乐学院,是孕育顶尖汽车设计师的摇篮。

“你自己好赌成性,别把罪过赖到我身上来,你不也是逃兵一个,还跑来开酒馆,很难想象啊。”他对汽车设计没有太多热忱,即使半途休学也不觉得有多少遗撼。

“呿,我是替你惋惜,你可是bmw来物色的人才之一欸,平凡如我们想得到那种青睐都没机会,你却不屑一顾,叫人恨得牙痒痒。”话虽然这么说,却是轻松惬意的再替自己斟上一杯顶级干邑。

好个白头宫女话当年。

“酒混着喝容易醉。”曹黔拿开他的酒杯。“我可不是来看酒鬼表演喝醉酒的。”

“安啦,这些年设计忘得差不多,就是酒量没变。”英雄要豪气长存偶尔也需要靠酒壮胆。

“这么有自信?”

“你看不起我喔。”功课输给他,认了,但要说拚酒量,他可不服输。“我有一瓶陈年好酒,专门等着你来,你敢不敢……”他今天要斗垮、斗臭这个老朋友。

“谁怕谁?”乌龟怕铁锤。

两人你来我往,嘻嘻哈哈。

“欸,我说你几时来台湾的?一点风声都没听说。”

“我来一段时间了。”曹黔转着玻璃杯、看着琥珀色的汁液在里面晃荡。

拳头不客气的落下,狠敲他肩膀。“你这算什么朋友,重色轻友的混蛋!”

“我要真是混蛋就不来了。”啧,还真打啊!

“这么说还像话。”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笑得一塌胡涂。

“你唷!”曹黔摇头。

“说真格的,你千里迢迢飞来,真的是旧情难忘,想再续前缘?”

对他的嘻皮笑脸曹黔早就免疫了,他推开他过近的脸。“我对你脸上的青春痘、粗大毛细孔没兴趣,滚远点。”

“你是不是现代人呐、只抓一窟鱼,人家不是说啦,鸡蛋不要放在同一个篮子里面。”

“她不是鱼,也不是鸡蛋。”

“死心眼。”他作出评语。

“爱一个人不见得要她同样爱我,我想找回我们往日的时光,找回我自己,也替小言找回他的妈咪。”

酒保搔搔脸颊,看起来他是无力可回天,只好祝福喽。

反正啊,清官难断家务事。

“先说好,不可以收我第二次红包!”

“你放心吧,绝对少不了你的。”

“可恶,我误交损友啊……”

几个钟头后曹黔踏出酒馆,眺望外面依旧如瀑的大雨,这样的天气,大概不会有客人上门,那个被他干倒的酒馆老板今晚不卖酒了。

替他作主,关上了铁制的大门。

拉高风衣的领子,他想,今天没有开车来是对的。

有多少年没有走路的心情。

曹黔看着茫茫雨帘,整个天空是灰的,雨打在脸上蒸腾了他微醺的酒意,他大步走入雨中,义无返顾。

大雨掩去了尘嚣的许多杂音,人车像往无声中行进着,本来布满灰尘的行道树纷纷垂下被洗净的绿叶,就连路旁的垃圾箱也装满了水,只要有人一个不小心绊倒就灾情惨重了。

本来以为这场雷阵雨很快就会过去,想不到一下不可收拾,灰色的天空云层很厚,看样子短时间内要停不大可能。

这种天候,满街跑的计程车生意好得惊人,真要拦不容易,曹黔踩着地上的积水,听见下水道轰隆的水声。

然后,站大交叉路口的他看见了荷眼。

她也站在雨中,那是一家咖啡厅的二楼露天中庭,长发随风而飘,张狂成网,在大雨中极为醒目。

他走过马路,由下往上望,正好跟她往下瞧的眼睛对了个正着。

“嗨,这么好的兴致,淋雨啊。”他先开口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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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你比较像落汤鸡。”她两手交错横放在栏杆上,往前飘飞的长发遮去了一大片的脸。

“彼此、彼此。”雨打进了他的眼睛,他却一点感觉也没有,心中只有她。

“你还要这样瞪下去?”她有点不好意思了。

“你等我,我上去!”他恍然,得到鼓励的飞快回答。

荷眼自然的点头,须臾,曹黔上了二楼,手上还多了一条大毛巾——向咖啡厅服务生要来的。

被他打开的玻璃门流泄出优美抒情的音乐。

“你是傻瓜啊,站在这里淋雨。”覆上她头顶的大毛巾有着干净的肥皂香,温暖的钻进呼吸间。

“你刚刚还不是站在马路中央淋雨。”淋了雨的她眼睛又亮又有神采,眼睫毛还挂着水珠,头上覆着大毛巾让她看起来动人又可爱。

“说起来我们半斤八两,乌龟笑鳖没尾巴。”他伸手去握荷眼的手,把她牵到遮阳伞下。

她像温柔乖巧的小女生,静静随着他的脚步走到伞下,站定。

“你的鞋都是泥巴。”她说,低垂的视线看着他湿透半截的裤管,那小牛皮的休闲鞋看起来是毁了。

曹黔动手为她擦干滴着水珠的头发,“那不重要!”

她抬眼。“在你心中什么是重要的?”

“你。”他毫不迟疑的回答。

心绪波动,她顿感一阵热的眼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

“我忘了你……你不生气?”

“不管怎样,我的心里都只有你。”

雨敲打着遮阳伞的声音突然模糊了,在她耳畔逐渐清晰,取代全部感官知觉的是音乐。

她认出来那是一个爱尔兰歌手低沉清润的歌喉,他深情款款的唱着,

maybeididn'tloveyouquiteasgoodasishouldhave

maybeididn'tholdyouquiteasoftenasicouldhave……

youwerealwaysonmymind

有种酸甜味从胸口泛了出来,错综复杂的漫进她全部的知觉。

曹黔把她发怔的模样收进眼底,轻轻拿开大毛巾。

“我想请你跳舞——我很久不做这种事了,除了青春期偶发的冲动。”

荷眼不言、只是把手交到他手中。

“谢谢!”他说。

“不客气!”她答。

两人偎近了,呼吸交融,眼光纠缠,随着歌声缓缓起步的腿有了自己的意志,他们不曾一起跳过舞,感觉却如此美好……

littlethingsishouldhavesaidanddone

ijustnevertookthetime

youwerealwaysonmymi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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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看着荷眼不变的美貌,仔细端详他曾经拥有熟悉的容颜,掌心传来她的温度,心情激荡的他不由自主的开口唱起——

“每一件该说、该做的事情我都没有花时间去做,可是你永远在我心中,你永远在我心中。”

他情意真挚,歌喉虽然没有职业歌手的水准,曲调里却充满丰富的感情,使得要来送饮料的咖啡厅服务员悄悄放下饮品,躲到楼梯口去了。

“在寂寞时光里,我也许没有拥抱着你,我想我从来不曾告诉过你,我很高兴你属于我,如果我让你感觉寂寞,我很抱歉,我做的不够好,可是你永远在我心中,你永远在我心中。”

荷眼听懂了,懂得这个优秀的男人在雨中为她唱情歌的理由。

她泪光闪烁。

tellme,tellmethatyoursweetlovehasn'tdied

giveme,givemeonemorechancetokeepyousatisfied.

音乐停了。

荷眼眼中的泪终于混着雨水滑落双颊。

为了祛寒,两人在两个钟头内喝掉了半瓶白兰地还有一打啤酒。

一开始,真的是为了暖和已经冰到最高点的身体。

荷眼穿著曹黔宽大的白衬衫窝在沙发上,酒精的催化使得她柔嫩的面颊嫣红,像熟透的水蜜桃。

“我看见你的眼中有东西。”小脑袋晃来晃去,本来不多话的她嘴巴有些管不住。

穿著宽松针织综衫的他依旧性感,即使是慵懒的坐在沙发上,那魅力还是很惊人。

她在他绿海一样的眼睛里看见一大片森林,森林着火是什么样子,就像他现在注视她的模样。

“你喜欢?”拿走了她手中的啤酒罐,曹黔擦掉她嘴角的泡泡,然后放到自己的嘴巴舔了下。

荷眼感觉到他美丽的眼睛距离好近,近得让她看不清楚。

“不要这样看我。”她的声音含糊,在情人的眼中却是呢喃低语。

“让我好好的看你。”他捏住她形状好看的下巴,轻轻抚摸。

荷眼醉眼迷蒙,无法自拔的承受他的碰触。

当感情凌驾理智,思考变成多馀的垃圾。

“好。”她乖巧得叫人怜爱。

“让我照顾你。”

“现在吗?你已经照顾我了,给温暖干净的衣服,给解渴的饮料,已经很多,可以了。”

“一辈子,让我照顾你一生。”

“那你要想办法活得比我久才行。”

“一定!”亲吻她的耳朵和面颊,他对她诉说满腔的爱意。

沉溺在他说遇的话,她的心房越来越柔软。

“你等我一下。”忽然,曹黔离开她,快速的跳起来跑出门外,又站定,不确定的重复叮咛,“就一下子。”见她点头,才跑得不见人影。

他要做什么?荷眼摸上自己发热的颊,天啊,竟然这么容易就被挑逗,闭上眼,她细细回味刚才他停留的温度。

他的触摸,她好似渴望了千年。

“这个送你,我的爱人!”他回来了,带着一朵香味扑鼻的白玫瑰。

他单膝跪下,把去了刺的花别上她的鬓边。

“你好美。”

她扑进他怀中,“谢谢。”

曹黔拉下她,细细瞅着她布慢红霞的脸蛋,“我到今天才感受到因为自己的粗心导致失去了什么。”

她的快乐,也就是他的快乐。

这么简单的道理居然花了他六年的时间才想通。

“真奇怪,在你身边就好象回到家的感觉,在你身边,让我心安无比。”即使只有交握着双手,那种感觉仍然强烈。

“对不起……”他说。

“为什么这么说?”

“六年前,我一心顾着打拚事业,很少顾及你的感受,我以为等我功成名就给你最好的享受就是爱的表现,谁知道错得离谱,我让你寂寞那么久,非常的srro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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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不要说了。”她掩住他的嘴。

人间须臾便成往事,有花当惜今朝,过去就过去了。

“你让我说完,要不然歉疚会一直存在。”能把想念的人儿抱在胸口,他心中强大无法释放的感情倾巢而出。

被搂在他怀中的荷眼差点透不过气来。“你说,我会听,可是不要害我喘不过气。”

“我太激动了,一想到你在我身边,我就觉得如梦一场,希望这个梦水远不要醒。”他眼神认真,紧紧抓牢她不放。

“放心,我不会突然变不见的。”虽然这法术还难不倒她,不过暂时不要说出来好了。

曹黔露出开心的笑容,点着她的鼻子。

“你还是那么可爱。”

“好啦,你还有什么情书大全要念的?”

“仔细听了……”

“别逗了!”

这一闹,刚才凝聚的气氛一散而光。

“yessir!”

“雨停了,我要出去一下。”她跳起来,虽然不是很舍得离开他温暖的胸口,可是她临时想起一件事,非要马上去印证不可。

“你要去哪?”

“去我要去的地方。”她还没习惯去哪要跟人做报告才出门,他最好习惯。

“你是灰姑神吗?十二点要离开。”

“曹先生,不管是晚上白天,现在都不是十二点。”

轻轻在他额雨落下吻,荷眼翩翮如蝶的飞了出去,也不管身上的衣服还是曹黔的,这一穿出去不知道有多招人非议。

不过曹黔不想提醒她,基于私心,她要是招人议论,对他越有利喽。

荷眼咚咚咚的离开,直往吕可娣家跑。

她如入无人之境,闯进吕可娣的工作室,也不管人家手上忙着什么,一把把她拉出来。

“喂喂喂……你这人来疯,我正要开窑欸,超过时间烧坏了我的陶器,你要全数赔偿。”身上穿著围兜兜、戴隔热大手套的吕可娣被抓出了很热、很热,一年四季都很热的窑场。

“你帮我看看。”荷眼才不管这些,她的事情比较重要。

那些个玩意烧坏了重新打烂再烧就可以了。

“看什么,呀,你做什么?表演脱衣?”吕可娣用大手套掩嘴,还是尖叫出声。

荷眼背着好友把衣物全部脱下直到腰际,然后开始解裤头。“我跟你说喔,你一定要看清楚,一条线都不能错看,你家有放大镜吧,你说要不要去找出来?”

吕可娣连忙将脏手套脱下来丢一边,可是又被她接下去的话吓得目瞪口呆兼抽搐。

“你帮我看看我身上哪个地方有妊娠纹。”

一片美背春光乍现,还有完美无瑕的长腿,洁白晶莹的俏臀。

她吕可娣要是男人早喷鼻血了,至于鼻血的分量可能要用公斤作单位……最好还要拿水桶来装,以符合资源回收的美德。

第八章

除了牛毛似的雨,夜深的社区安安静静。

荷眼没料到会在吕可娣家门外看见几个小时前才分手的曹黔,他撑着黑伞就站在路灯下,像是在等她。

身体总是比人的理智诚实。

没有准备的心鼓噪了起来,还雀跃的不肯休止,如同刚谈恋爱的少女。

曹黔也看见面带甜蜜微笑朝着他走过来的荷眼。

她衣袂翩翩,在风丝雨雾中穿梭,叫人屏息。

“你在这里做什么?”她就是要明知故问,这是专属于恋人间的独特权力。

“等你。”黑夜中的曹黔眼光灼灼,黑色风衣贴在他比例完美的身躯上,耀眼如星。

“你确定我会从这里出来?”她的出没不定又不只有今天。

“我就是知道。”他相信恋人之间的心有灵犀,经过这次,更加确定两人是相属的。

“你又不是野兽,直觉这么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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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看见他把大伞覆上自己头顶,让风雨隔绝在外,保护着她不让一点风雨袭上她的身体。

她的心为之一暖。

“你今天淋雨的次数已经够多了,算算时间,你去串门子也该回家。”荷眼出去以后,他每隔几分钟就往外探看外面的雨到底停了没,一次,两次,三次,四次,后来干脆把窗户打开,这个他心爱的女子可能一生都不会知道,有一个男人为她焦躁不安着。

为了安定自己的心绪,他撑了伞出门,看见芳邻家中光亮的灯火,焦躁的心才逐渐沉淀。

“你是怎么知道我去可娣家?”荷眼好奇的挑高秀丽的眉毛。

“你的朋友数来数去就那几个。”他打电话去确定过了,她不在霍一飞那边。

“你紧张我?”呿,这么确定!

“你突然从我身边逃开,会让我以为你又要不告而别。”她的离开一直是他心上的阴影,扰扰嚷嚷的过去在心中无法确定的时候,就会冒上来考验他的信任。

即便两人再度相属,他是人,人类全部该有的爱恨情仇他都不能免。

“那么以后你是不是要亦步亦趋的拴着我,你才有安全感?”这样的他就跟几年前的她一样,对彼此之间存在着巨大的不安全感。

“完了,想不到我差点就重蹈覆辙。”他瞪着自己拿伞柄的手许久,恍然大悟。

“我要你相信我,以后,要是我们之间一旦产生问题,我一定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不吭一声就走,我会跟你沟通清楚,直到无法沟通为止。”

曹黔丢掉手上的大伞,激情的拥抱住眼前的人儿狂吻。

“欸……”

她的声音隐没在他的唇里,他收紧手臂,似要将禁锢已久的感情通通灌注到这个吻上面。

好一会,热情稍稍止息。

荷眼双眼迷离,要不是他收手,她肯定被啃噬得体无完肤。

曹黔双臂不放,拥着她柔若无骨的身子,在她耳边低语,“你知道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荷眼先是被他的告白弄昏了头,接着蓦然瞠大眼睛,小嘴惊愕的打开。“我记得这句话……”她摸着额,“让我想想,我发誓,我记得这句话,我不知道在哪里对谁说过这句话的……”

她明明记得,为什么会想不起来?

看她逼迫自己的模样,曹黔再度抱住她。“不要着急,我说给你听,这几句话是你几年前要离开我,打给我的电话中最后的留言。”直到发现她失踪,遍寻不着,就算发动瑞士所有的警网关系,也音讯全无,失望之下,有一度他还把那些话当成了她的遗言。

“我不知道自己对你的感情那么深刻……”她居然傻得要霍一飞拿掉她的记忆,要不是这场邂逅,她岂不是要寂寞千年?

她真是活该自讨苦吃啊!

“是我没有珍惜你,是我的错。”

荷眼迅速掩住他的嘴,轻摇头。“别再说了,都怪你我太年轻,年轻的不知道要珍惜彼此。”

“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证明我不是个很差劲的老公吗?”如此——虽然不是花前月下,丝丝小雨也算良辰美景,赶紧打铁趁热。

“又结婚呐?”

“我保证这次不会像上次那么多宾客了。”

“我们上次结婚客人很多?你家族很庞大吗?”她等于是一张白纸,对于他的家人而言。

但是,这不成问题。

他的家人巴不得他早日“再婚”,至于新娘是不是同一个人、他可以稍后,也就是生米煮成熟饭再找机会解释。

一家人好商量。

“你看!”他们两人不知不觉沿着海边的堤岸走到另一处山丘,由偾起的山丘往下望去是灯海般的社区。

他随着荷眼的手势看过去。

“真漂亮,看了叫人感动,不管走到哪里,每一个屋檐下都有一盏灯,不管那灯是明亮还是微弱的,都代表着温暖,萧伯纳说过,家是世上唯一隐藏人类缺点和失败的地方,同时也蕴藏着甜蜜与爱。”

“我就知道带你来是对的。”荷眼蹲下来,两手握着护栏,把额头抵在上面,眼神蒙蒙的眼下边的光明衔接。

很多时候,她会一个人到这里来,对着晴空发呆。

因此,一整天下来天空的变换,空气的流动、社区下面来来去去像蚂蚁的人潮,她常常看在眼底。

她有着人的身体,根深蒂固的性子却不脱野性,她仍然喜欢大自然,喜欢不受拘束,喜欢发呆,喜欢混日子胜过赚钱工作。

曹黔随着她蹲下来,这一瞬间他有些明白能让她自由自在的环境,不是他用钱堆砌起来的金屋,是逍遥自在的自然环境。

当年,他把她从大雪原带回家的时候就应该想到,却迟至今日才开窍。

他心里有了决定。

“回家吧,我有样东西要给你看。”

“好哇,不过你要背我下去。”她骨子里的淘气又冒出头来了。

“我可以说不要吗?”他一脸严肃,亮晶晶的眼神却泄漏了他真正的心意。

“不行!”否决!不许翻案。

“那……就上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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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ya!”她用力的跳上那堵墙也似的背,紧紧用手圈住他的脖子,拨乱他中规中矩的头发,这才得逞的哈哈大笑。

他一路威胁的嚷,“你这么顽皮,要是你跌断手脚,变成没人要的四不像,我不负责任喔。

“不管,不管,不管怎样你都跑不掉了。”她笑得好开心,笑得白牙闪闪,笑得如花绽放,笑得曹黔也感染了她的快意。

他故意摇摇晃晃,惊险万状,连跌带跑的把她背回家,恶作剧的把她摔在柔软的沙发里面,然后叫苦连天。

“好重,好重,我的脚都软了。”

“软脚虾。”荷眼羞他。

“你敢耻笑我?!”他作势凶恶,两人一下缠在一起。

她气喘咻咻。“我认输……”

她举双手双脚投降便是。

“认输是吗?我要索赔。”曹黔低下头,尝遍她柔软馥郁芳香的小嘴。

“你……根本是故意的!”被吻得什么都忘光,直到呼吸了新鲜的空气她才寻到自己的指控。

“我情难自已。”

他有表现得这么明白吗?想吃了她的欲望。

“呿,你不是说有东西要给我看?”不会也是诓她的吧?

“你好打击我的自尊,我对你没有足够的吸引力吗?”他还巴望干柴烈火一触即发呢。

荷眼叹息。“要是你的魅力不够,我会为你这样神魂颠倒吗?”

还要人明说,啧!

“我不为难你,来,我是真的有东西要给你看。”把她从沙发中牵起来,曹黔带着她走向另外一间起居室。

他的眼间耀着无比的光芒,经过小小的走廊后,把一脸疑惑的她往前推。

前面迎来的是一整面墙壁的照片,黑白、彩色都有。

荷眼不能呼吸了。

她摸着心口,踌躇的来到墙壁面前。

每张照片都被人用心的贴着,丝毫不伤画面。

她的眼浏览过去——

戳了戳上面的人。“……怎么都是同一个人?”

“眼熟吗?”曹黔出声。

“都是我……”她声音沙哑了。

曹黔靠近她,两人并肩。

“这个地方是跟莱茵河瀑布距离只有三十七公尺落差的夏夫豪森,河上有美丽的餐厅,你跟我在那边钓鱼,结果,你吃掉的野餐食物比我钓上来的鱼还要多。”

“我……想起来,这家餐厅的熏鲑鱼很好吃,我连续吃了两顿,那个叫厄尼的胖老板还把我抱起来转了一圈,害我眼睛冒金星,尖叫的声音在横梁上面绕,厄尼说我把河里的鱼都吓跑了。”

照片上的她笑语如花,穿著花裙子,手中拎着一条小号鳟鱼。

“你手上那条鱼是我的收获。”

“我想想……是你害我钓的鱼跑掉的。”

她想起那时的惊险情况,噗哧一笑。

“你还想起了什么?”

曹黔的目光在她的脸庞上留连,声音有着压抑的迫切。

他要人八百里加急搭机送来的照片真的派上用场。

荷眼不说话,眼光往下方望去。

“这里又争哪里?”她雪白的小指点啊点的。

“啊,这里是圣莫里兹,圣莫里兹是滑雪者的天堂,夏天是登山健行的好地方,我们那个假期有三天是逗留在那里消磨时间的,你喜欢冷冽的高山气候,越冷,你玩得越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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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那个傻呼呼的她戴着大毛帽,雪衣上印着泰迪熊图案,叫人发噱。

“你知道吗?那件外套我们各有一件,穿起来是很可爱的情人装。”

“胡扯,你不像会穿那种衣服的人。”她羞他。

“我也没料想到现在的你个性会改变这么多。”

要不是时间有限,他们还约好要去爬马特洪峰看冰河。

“这个裸男看起来好象是……你。”

咕嘟,吞进喉珑的口水好大一响。

顶着湿漉漉的头,腰际围着饭店提供的大浴巾,那个人不是曹黔还有谁,仔细看,那时的他神情还稍稍带点青涩,少了现在的稳重。

“是你帮我照的照片。”

这下,铁证如山了。

然后,那台相机被冷落到墙角。

说实在,他们只花了四天在游山玩水上面,其它时候不是没有玩兴,是被热情冲昏头的下半身主导留在饭店,几天几夜下不了床。

热恋中的男女,难分难舍。

荷眼在左边的最上角看见两人唯一的一张合照。

“你跟我后面那幢房子是我们婚后第一次的租屋,那天,我们新婚第一天,它在伯恩。”

决定了要生厮守并不难,尤其在感情萌发的时候,一分钟见不到对方都觉得痛苦。

不顾闲杂人的反对,他们走进了礼堂。

于是,有了婚姻,跟,曹言。

“我要你。”当他用喑哑的嗓子对着她敏感的耳垂吹气,她无法拒绝,对一个已经挑动她内心深处欲望的男人。

他的十指插入她的发中,狂乱的吻着她白皙的颈子,他狂野的拉开了她的衫子,露出线条优雅的胴体。

曹黔开始亲吻她的大腿内侧。

然而,荷眼却好象被雷打到,她推着他,语气急促慌乱,“不行!你不可以碰我那里!”

箭在弦上居然喊停,他怕自己因为太过亢奋却不得纾解而休克了。

“我会很温柔的。”他提出保证。

“还是不行,我……那个地方很丑,不能见人的。”她拉过被子意图遮盖自己暴露的身体。

“你怕我笑话?你忘记了,你的身体我都看过。”她的身子完美无瑕,有什么需要这样怕人看的?

“我……”她尴尬极了。

她怎么也说不出口自己的大腿内侧有两条灰白的妊娠纹?那还不如叫她去自杀……不,杀了眼前的男人还比较快!

“让我看看,我发誓,我的脸要是出现任何奇怪,或者你看不顺眼的表情,你就把我踢下床,我绝对没有第二句话。”

人家都这么说ㄌ,加上他的吻在她身上各处点火,害她心痒难搔,那股猛烈的火焰烧得她不能自已,她只好点点头。

他重新把她堆倒在床上,结实的身躯贴上柔软的身子。

嘴唇在她的身体各处留连,辗转**,在她雪白的胳臂印上无数朵灼灼的草莓。

曹黔揪住她那头青丝往旁边洒去,形成一张华丽的网,他为之着火,舌头钻进了芬芳的口中,反复品尝她的甜蜜。

而后,从她的口中撤出,向下吻上她粉红的**。

她紧绷着欲望,身体因为他的动作如痴如醉,她弓起身子,用手抱住他微有汗意的头颅,战栗着,双眼不自觉的投射,看见了他眼中一样浓郁的欲望。

两人十指交缠,肌肤滚烫,疯狂的喘息,一起登上了极乐的巅峰……

他充实了她的肉体跟心灵,让缺了口的爱情愈合成一个圆。

不管过去有冬少缺憾,在这一刻,他们的互相拥抱,互相嵌合,得到了丰满圆盈的温暖。

荷眼轻喘,还没能从让她昏眩的激烈运动中苏醒过来。

他强壮的胳臂如蛇伸过来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腰背。“我刚刚看到了,那根本没什么好不好。”

不用放大镜看完全看不出来,她的大腿光滑依旧,甚至弹性更好。

“你胡说,可娣说有好几条纹线,丑死人了!”她才不依。

“就算有几条妊娠纹,那是属于你的徽章,是你生下小言的记号,做妈妈的人了呀。”

荷眼想了想,“你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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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我在乎……我在乎你的想法,我在乎你快不快乐,就是不在乎那些无关紧要的。”

她让自己靠近曹黔一些,“你不在意那些丑不拉几的线条我就放心了。”

他亲吻她的颊。

“我还想要你多为我‘增产报国’呢,谁去计较那些东西?”

他热情的告白让荷眼在他的目光下重新化成一摊春水。

偷到浮生半日闲出门逛街的两个女人提着大包小包,另类贡献了促进国家经济发展的爱心以后,走进一家看起来颇有情调的餐厅。

趁着餐点还没上来,吕可娣又叮咛一遍,“你要记牢啊,这包装的是一些贴身衣物,唔,那这包有蓝线条的是飞机上用的化妆水、矿泉水、眼罩,这包是羽绒衣,那边要是天气变了好拿来穿,还有,最重要的电话卡,这张是漫游卡,只要有电话亭都可以打电话回来,明天呢,我到银行去帮你换一些小额的欧元……”

荷眼蒙着脸,“你好象我娘喔,不如你把整个百货公司买下来让我打包带走……不,那太麻烦了,还是我把你带走,嗯,这主意好。”

吕可娣翻翻白眼。“我在跟你交代出门要注意的事项,你尽会嘻皮笑脸。”

“你就是爱大惊小怪!这些、这些,不管去哪里都有得买,我不是要去什么贫穷落后地区,你也帮帮忙,我真要带出去才会被人家笑老土的!”荷眼姑娘不领情啦。

她又不是小学生头一次出门郊游,带那几大箱行李出国,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逃亡咧。

吕可娣眼睛眨呀眨,一串眼泪没有预警的就掉下来。

哇哩咧。

“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公共场所欸,能看吗?

吕可娣一边用纸巾擦眼泪一边说:“要不是我最近孕吐的厉害,我一定跟你去。”

荷眼被吓得不轻。“你又怀了那个伏羲氏的种?”一个奥秋歌还不够看啊,这对夫妻也真够呛的。

“我也是这几天才知道。”吕可娣害羞一笑。

“总之,我的事你别管,天大地大孕妇最大。”老天,她刚刚还提了一大堆的东西搭捷运。

“你的事我怎么可以不管,我们的感情不同嘛。”

“我只是跟我的‘前夫’回一趟瑞士,就这样而已。”她可没想过要劳师动众搞得鸡飞狗跳的。

“你连结过婚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曾对我提过,我好伤心,我在你心中到底有没有地位?”

糟了!开始翻旧帐了,早知道就不跟她出门。

“我跟他有一腿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呿,又不是申报所得税,还追根究底的唷。

“原来你跟他冤孽还可以追溯到那么远的年代?”

“是谁把房子随便出租,引狼入室的?”

“是我。”苦主伸冤无着,还必须认错。不过要不是她这胡涂红娘,这两人哪可能水到渠成咧,追究起来她还是功臣哩。

“好啦、好啦,我答应你,在那边要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一定第一个打电话回来通知你。”

“说定了?”

“你放心,真要搞不定,了不起我再回来给你养喽。”她跟可娣有着别人无法了解的感情,像母女,也像朋友,更多,是家人的感情。

“我抄给你的手机、家里电话还有公司的号码你都记下来了吗?”吕可娣想了想,婆妈性格又发作。

“吕可娣!”荷眼闭上眼。

“有!”

“请你记住,我还有某些‘特异功能’,真的不对头,我咻一声就回来了,ok?”

“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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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对厚!她怎么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

她的荷眼可不是什么普通人咧。

这回,吕可娣终于可以放下七上八下的心,让跟她有着革命情感的荷眼离开。

几天后,荷眼跟着曹黔搭机前往瑞士。

第九章

曹黔的老家位在伯恩郊区,宅子后面是绵延不绝的阿尔卑斯山脉,用瑞士和平气息的木质小屋和奥地利住宅混合发展出来的大型房屋。

以白色为基底的墙壁绘有图腾,红色的瓦眼四周的风景巧妙的融合在一起,玄关大门和窗沿部描绘着彩色的边画。

更别提宽阔的前庭后院,左手边沿着四季都有花开的花圃阶梯而下,是漆着橙色油漆的码头,小船、独木舟荡漾在深蓝色的海水中,简直就像世外桃源一般。

散发出温润光泽的家具上画有大量的雏菊跟唐草图案,看得出来主人的品味独特,这个家看起来温馨典雅,跟华丽气派虽然有点距离,却让人感觉住起来舒适清爽。

难得带女友回家的曹黔和荷眼受到了二分之一的热烈欢迎。

“呀呀,黄种人果然个头娇小,发育不良,横看竖看都是一个样子。”曹家二妈有一头女人味十足的褐色法拉头,三十出头的年纪,精心的装扮,凡赛斯打点全身上下,保养得宜的肌肤,模样还挺能骗人的。

至于曹爸——华尔森一头的银发,想来曹黔的金发就是遗传自他来的。

他是个高大的男人,脸色红润,几年前退休后把家业传给了专业经理人管理,无事一身轻的他目前最锺爱的是小白球,一天不打几洞就全身不舒服,是很标准的美国男人。

“娇小的女生比较不容易老,像个搪瓷娃娃,没什么不好。”华尔森倒是有不同的见解。

他的第一涸老婆就是中国美女,要不是对欧洲的气候、生活发生严重的适应不良,也不会在他还很年轻的时候就离开他们父子。

说到中国女孩,他有无限想念呢。

想不到他的儿子承袭了他的偏爱,对中国的娃娃特别喜欢。

曹黔捏捏荷眼手心,不着痕迹的对她咬耳朵。“珍妮佛讲话就那调调,你别放在心上。”

荷眼笑笑。

“珍妮佛,我跟你介绍,这是荷眼,她从台湾来的。”

“哈罗!”荷眼大方的跟珍妮佛打招呼。

飞机上,曹黔曾经概略的对她说起他们家目前的状况。

珍妮佛本来是华尔森的秘书,能干、精明,是非常得力的助手,华尔森也给予特权,让她在一定的范围内发挥她的长处。

在商场上如鱼得水的她本来以为,以容貌为武器嫁给自己的老板更能施展抱负,能够以现在的公司当跳板,跃上瞬息万变的商业舞台,哪知道婚后的华尔森因为心导管病变进了医院,后来虽然捡回一条命,却接受医生的劝告,提早退休,离开商场。

失去靠山的她慢慢在公司失势,只好跟着华尔森搬到瑞士来。

瑞士的山明水秀曾经让她的野心收敛了一阵子,可是起初的新鲜抵不过一成不变的生活,她还年轻,不想漫长的人生就在这地方终老。

可是,她不能没有华尔森替她挹注资金。

经过几番劝说,谁知道华尔森并不为所动,他在商场上厮杀了一辈子,不想老死在上面。

后来,她把目标转到了曹黔身上。

想不到不为所动的曹黔今天却把女人带回家来,这让她骄傲的自尊受到很大的伤害。

离了婚的男人,还带着拖油瓶,她肯示好已经是屈就了,不料还碰了一鼻子的灰。

这一家的男人全都是猪头!

所以,她对荷眼的不友善是其来有自的。

“荷眼小姐晚上就留下来一起吃饭,我们家很久不曾这么热闹了。”相对珍妮佛的冷淡,华尔森毫不吝啬的对荷眼表示热忱。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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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不要客气,我儿子很多年不曾带女友回来啦,自从他离婚后,我还以为他变成冰人,今天看起来有融化的现象,很不错,很不错!”虽然他不是个事事以儿女为主的父亲,可是疼爱子女的心并不会少。

“爸,我跟荷眼没离婚,我们只是因为某些事情沟通得不好而分开,你跟珍妮佛要是有空也应该多聊聊,我就是很好的例子。”少年夫妻老来伴,他也不想两个长辈闹得不开心。

“好啦,随便你。”

哇哩咧,随便的人是他才对。

“爸爸没有认出我来哩。”荷眼觉得稀奇,对这个总共加起来见不到十次面的老人,虽然谈不上什么好坏、还是深刻的情感,但是爱屋及乌,他是养育她心爱男人的父亲,那份尊重是无庸置疑的。

“在某些洋人的眼中,其实每个中国娃娃看起来都是差不多的。”曹黔搔搔头,对父亲的眼拙也产生无力感。

“那也好,免得你还要解释一大堆。”

“那我准备的草稿岂不是没有发挥的馀地啦。”

“那你就省省吧!”

也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对了!我来好久,怎么没看到小言?”之前他便先把小言送回来,害她想念那小鬼头得紧,如今她下飞机又搭车,在曹家客厅也坐了够久的,小言呢?

“我替他报名了七天六夜的露营,还有三天才回来。”珍妮佛瞪着自己白皙的指头,面不改色的道。

可是,像是要回应她的话,本来都待在后院的佣人突然嚷嚷的跑进来,气急败坏的大叫,“小小爷落水啦,掉进海里面!”

谁还坐得住,也没问详细,一堆人就往后面的院子跑,经过草地,远处可见一粒头在水中浮浮沉沉。

华尔森连忙联络救护车。

珍妮佛一时的尖叫。

曹黔不假思索的直奔码头。

荷眼站在没足的沙滩上,拧动身形,旋即消失不见。

“我一直喝水一直喝水,水咕噜咕噜的从我耳朵、鼻子、嘴巴灌进去,头好痛喔,就在我以为会死翘翘,爹地跟妈咪永远都再也见不到我的时候,妈咪来了,是妈咪救了我的——”靠着柔软的椅垫,正在滔滔不绝述说他死里逃生的曹言小胳膊上吊着点滴,自从眼睛一张开就叽哩呱啦对着来探望他的每个人,重述一遍他落海的惊险情况。

总结呢,他抱着心爱的布袋戏偶眼神梦幻。“我就知道妈咪还是爱我的。”

的确,曹黔是一百个不赞成荷眼下海去救儿子,可矛盾的是,她纵身下海那奋不顾身的勇敢,也让他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那些在台湾的日子,他眼见荷眼对曹言并不是很热中。

感情的事是没办法一头热的,就算有着血缘的关系,可是经过这件意外以后,他可以信心充足的说,母子天性毕竟是怎么也抹煞不掉的。

他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四瓣递到荷眼嘴边。“吃点水果吧。”

她接过水果,转手拿给曹言。“爹地的爱心喔,多吃一点。”

曹言作梦般的捂着脸颊,害羞的看了荷眼一眼,又腼腆的低下头。“爹地,我是不是在作梦,梦到你跟妈咪都在我身边,要是这样能让爹地、妈咪都在我身边,我早就该去跳水了。”

叩!老大的爆栗敲在他头上。

“啧,好痛!”他哀鸣。

“我还没跟你算帐,为什么一个人去玩水,珍妮佛不是说你参加露营活动去了?”兴师问罪是必然的,闯下这么大的祸,要不这次侥幸大人都在家,他一条小狗命翘了都没人知道。

曹言转向父亲求救,曹黔把削好皮的苹果往自己嘴巴塞,当作没看见。

不是他没义气,他也想知道一向乖巧的儿子为什么不在露营地。“你的背包放在游艇的舱房里,我也想听听你的解释。”

罪状不只一条咧,陈列起来,小家伙需要充分的呈堂证供,要不然会被“电”得金光闪闪了。

“我根本不想去参加大卫露营,我想在家等爹地带妈咪回来,是珍妮佛奶奶说我一定要去,可是我不想去嘛,我只好假装上校车,然后半路落跑,这几天我都住在游艇里面。

“游艇里面很好啊,有吃有喝,还有我最爱的熏火腿……好啦,那不是重点,一直待在船上很闷嘛,这学期学校有教游泳课,我想说我的狗爬式游得不错,下水泡泡应该没问题,我不是故意落水的啦,只是不小心脚抽筋了嘛。”

小孩子的心眼是那么的单纯,一想到那种寄人篱下的感觉,就巴不得爸爸、妈妈可以赶快来带他离开。

“是这样子啊。”荷眼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曹黔也靠了过来,“你会因为这样不喜欢爷爷跟珍妮佛奶奶吗?”

“怎么会,爷爷很疼我的,他还买了一艘大潜艇的模型给我唷。”说起心爱的玩具又是眉飞色舞了。

“那就好。”真是善良的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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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喝了水,多少受了惊的曹言终于在吃玩半颗苹果后睡着了。

看着他甜蜜的小脸蛋,荷眼朝着曹黔说:“我们回家吧。”

“爸爸的家?”

“你跟我还有小言的家。”

曹黔眼神发亮,激动的搂住愿意回家,主动提议的她,让他始料未及的发展。

回家,这是多么负有重大意义的字眼。

挥别了依依不舍的华尔森,重新组合的一家三口往伯恩的另一边出发。

瑞士四面临接德国、奥地利、义大利还有法国,所以,联邦的公用语言就有好几种,德语、义大利语、法语等,再加上山区使用的罗曼斯语,共有四种之多。

还好的是一般的餐厅、旅馆都通英文,因此,早就把法文忘记的荷眼下车买披萨,沟通上幸好没有遇上太大困难。

来到阿尔河岸,她笑嘻嘻的指着对岸的熊公园,“你知道爹地的英文名字是从哪里来的吧?”

好大的“bern”是伯恩市的招牌,里面占地宽广的饲养了很多的熊,是很热门的游览区。

bell=熊,熊=bern。

“妈咪,笔地一点也不像熊。”果然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心还是偏向他的。一边开车乱感动一把的曹黔继续听下去。“我如果承认爹地是熊,那么我不就是熊的儿子,这样很难听欸。”

哈哈,说到底,竟然是为了自己。

看着曹黔啼笑皆非的表情,母子俩笑翻了。

难以言喻的感觉如潮涌上他心间。

这样的家庭温馨是他想要的,如今,他总算得到了。他心爱的女人,可爱的儿子,再度握牢的幸福。

车子开过的地方,市场及民家的窗门边百花盛开,景观独特,赏心悦目至极。

“哗,有草莓园!”

嘴馋的人不只一个,一大片绿油油的叶子中散布着红亮亮的草莓,让他们争破头的下车。

于是他们在草莓园又停留了几个钟头,又吃又玩,后来衣服指头全都被草莓的红汁染得到处都是。

这趟回家的路简直是收获丰硕,满载而归了。

玩累吃饱了,加上车子规律的行进速度,体力早就透支的曹言很快就睡翻过去,就连体力精神无人能敌的荷眼也哈欠连连,眼睛眨呀眨,睡意很明显,周公漂洋过海来找她下棋了。

他们也真行,不过东西两边从早上开到天色快黑还没到。

不过要照他们这种随性的玩法,搞不好几天几夜也到不了家,还有可能车子一开,开到边界,去了其它国家。

“咦,停车、停车……哇,有天鹅,白的、黑的……我要下去看,快点。”原本昏昏欲睡的荷眼从车窗看见公园饲养的天鹅,坚持非要下去一探究竟不可。

曹黔找了大树边停车,放她下去。

湖上的天鹅交着颈睡,看见有人来也懒得搭理。

荷眼蹲在公园的石砌台上看着看着,双手乖乖的搁在膝盖上,一动也不动,直到曹黔接近,她才发现她的眼是湿的。

“怎么?”环上她有点冷的肩头,他有些担心的问。

“我想喂它们。”她擤擤鼻子。

“要是给公园的管理员看见……”他一手拍上自己的脸,改变主意。“你等我一下,我去找饲料。”

温暖的热源离开了她,不一会儿又回来,伸手递给她一撮小麦。“我去要来的,给你。”

“谢谢。”没有问他哪来的通天本领,能在这么晚的地方变一把小碎麦出来,荷眼轻轻朝他微笑。

曹黔心中怦然。

就为她这如花一笑,叫他做什么都行。

她把碎小麦握在手心。

“你不是要喂天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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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它们在恩爱的睡觉。”要是撒了饲料,不就大大杀了风景。

曹黔把头靠在她的肩上,莞尔的朝她笑。“你说我们像不像那些弯着脖子睡觉的天鹅?”

荷眼推推他。“等你下辈子把脖子拉长一公尺再说!”

“那就是说,你答应下辈子投胎成天鹅让我追求喽。”

他干脆往荷眼的怀里赖,赖得她躲也躲不开,打他也没用,只好把手里拿着的小麦饲料往他嘴巴塞。

“想当天鹅,先练习吃饲料吧!”

曹黔这下求饶啦,可是他求的对象是水中的天鹅,“岳父、岳母啊,你们家女儿欺负我啊……”

“都是你害的啦。”嘟着小嘴抱怨的人事出有因。

一个小时前,他们被当成小偷带到公园管理处,让因为巡逻发现他们的管理员狠狠的训了一顿。

“我也被骂得很惨啊。”连坐法,他也是挨骂的其中一个啊。

本来嘟着嘴的荷眼眼珠一转,紧绷的脸突然笑逐颜开,“算啦,反正我们玩得很愉快,挨骂的事就别去计较了。”

“厚,你故意装那可怜兮兮的样子给我看!”分神顾她的曹黔发现她一点也没有不愉快的脸色,还因为这段插曲显得心情特别愉快。

“哪有,我只是想到你被骂的时候那种窝囊的样子。”好好笑喔。

“我这叫低调好吗!”不服输的人把车子驶进大门。

“是是是,好好好,你说的都对。”他们没再继续调侃对方,因为家到了。

一男一女站仕白色的门庭等他们。

小巧的庭园灯光大放,像在欢迎他们的归来。

沉默的男子接手将酣睡的曹言送进屋子,那女的却是紧紧的瞧着下车的荷眼,一直跟着她走进屋内。

“房子整理得好干净啊。”荷眼赞不绝口。

“谢谢太太。”兰达喜孜孜的。

她可是花了好几天的时间,就希望太太先生回来的时候能满心欢喜。

荷眼转过四处浏览的眼睛定在兰达身上。

越看越眼熟啊……

兰达先憋不住,“太太,我是兰达啊!”

“兰……达。”

“太太回夹,兰达最高兴了。”她激动的频频擦眼泪。

“太太,欢迎你回来,我是兰达的丈夫,我叫泰夫。”抱走曹言的黝黑男子回到客厅,他不好意思的碰了碰垂泪的兰达。

“兰达,你,居然结婚了。”荷眼很后知后觉、笨拙的安慰兰达。

“太太想起我来了,没有忘记兰达……”本来只是掉眼泪的人这下子哭了出来。

荷眼温柔的给她一个拥抱。

曹黔走过来。“是我请兰达过来帮忙整理房子的,她现在跟泰夫开了一家马来西亚料理小馆,生意很不错的。”

“兰达好棒啊!”

“这都要感谢太太、先生的慷慨,要不是太太、先生把大房子送给我,兰达就算做一辈子的帮佣,也没办法赚那么多钱,更没办法跟泰夫在一起。”

咦,她怎么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荷眼又向曹黔求援。

他索性站出来解释清楚,要任这两人猜来猜去,恐怕天要大亮了。

“我送给兰达的房子是你先答应人家的,我只是替你执行而已。”

荷眼离家之前,随口把他们住的那间大房子送给了为他们服务的兰达,他只是达成她的愿望而已。

“我都不在了,你为什么还要……”

“你应允的事情,也就是我的事。”他轻淡的带过去。

荷眼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她把自己的手交给曹黔的大手,全部的心情尽在不言中。

一年过去。

又是冰雪交融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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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贝斯湖畔。

一对男女站在湖边讨价还价。

“你是一个孕妇,这么激烈的运动对你不合适。”对于荷眼身为一个孕妇而没有自觉,虽曹黔已经从心惊胆战到头皮发麻又到一切听天命,可是一旦亲眼目睹,还是会再度抓狂。

“只是冰上溜冰,又不是攀岩,我好不容易等到冬天,你不给我个痛快,明年,明年欸,等我生完宝宝你定又有一大堆的理由限制我做这个、做那个,我不管,你今天要是不让我溜冰,我们就离婚!”

哇咧!居伙用离婚来要胁他,也不想想她的大肚子里还有个他的孩子。

“我是文明人,我们作理性的沟通。”曹黔试图讲理。

“除了溜冰,没什么好说的。”

“真的不能沟通?”要他使出撒手锏来吗?老虎不发威真把他当病猫ㄟ。

“是你不讲理的。”她都偷偷、偷偷避开他的耳目,还挑他午睡时间来,居然还被他逮着,老天不长眼睛啊!

“你就是要站在这边跟我耗到天黑喽。”森林像个大型的冷冻库,怕冷的他要是继续站下去,冻成冰棍绝对没问题。

好吧,山不转路转,路不转人转。

他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他老婆的。

“你一定是不爱我了,你明明知道我怕冷,自从好几年前在东北脚生冻疮以后,我只能待在有暖气的屋子,你坚持要溜冰,让放不下心的我杵在这里看你开心玩耍就是不爱我了。”曹黔叨叨絮絮,练习起中国古代女人的裹脚布究竟能有多长。

“够了!”她投降了。

够了?真的够了?

“我决定要跟你离婚,结婚竟然这么不自由。”

来这套,她也不是今天才认识他曹黔啊。

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

荷眼收起冰刀鞋。

拌嘴斗气,也算夫妻情趣喽。

她往前走,等她亲爱的老公追上来。

嘻。

尾声

当年。

最先,他以为是雪地反照的日光害他看走眼,于是他揉揉眼睛再看一遍,果然,简陋的窗户只是窗户,窗口那粗糙的木条还是木条,了不起有捆稻草堆在矮墙上,除此以外并没有多出什么不应该出现的东西。

所谓不该出现的东西……譬如说小动物之类的。

可能是他躺太久了,久到连眼睛都不管用。

翻转过酸疼的身体,面对露出红砖的另面墙壁。

唉,左是墙,天花板也是墙,除了右边,不得不又翻回来,他要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困多久。

起码要困到他能走路为止吧,还有,也要困到他爸爸从戈壁沙漠回来。

没错,他因为适应不了这边干冷的天气,脚底又长了叫人痛苦的冻疮……好吧,还有一路从上海到东北,他本来引以为豪的体力在昨日的一场大雪中因为贪玩耗尽了。

严重的感冒让他寸步难行,为了避免把重感冒传染给吉普车上的大家,于是,给了点钱,他留在这临时找来的大婶家休养。

这里没有医生,就连蒙古大夫也没有。

每天靠着大婶养猪羊生病的经验抓草药给他吃,他居然沦落到跟畜生抢药吃。

那大婶说得好,他起码比那些猪羊值钱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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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几天下来,他也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体有没有好一点,反正是烧了退,退了又烧,脚底痛得人叫爹喊娘的冻疮使得他没办法下床。

想到他可能即将死在这里,早知道就跟同学们杀到风光明媚的热带海岛去玩了。

算了,反正人算不如天算。

最可悲的是,他在这里连一个能够聊天的对象都没有。

大婶每天忙得团团转,可想而知,在这种贫乏的地方要讨生活并不容易,大叔呢,因为对这区域地形熟,受雇带着爸爸的团队远征去了。

大婶除了吃饭、喂药时间,几乎不出现的。

他想,对于他这么“没有用”的男人,私心下她是有点看不起的。

唉。

他的game,他的电脑,他的3d美女……

老天!这地有落后的叫人想尖叫——

叩。

这次他动作迅速的睁大了眼睛。

一对灵活精转的眼珠,还有一头乱发刚好横在木条上,注视着他。

不是他发烧过头昏了头,是真的有人。

窗户开了一条缝,看她抬高手,费尽气力的扔进来什么东西,好大的声响,正中地上让他尿尿用的夜壶,尿喷溅上他的脸。

厚!真是该死的太准了,还是她故意的?

当他从尿壶再回过头,窗户边的人影早就没了。

窗户边躺着一只身体僵硬断气的兔子。

她给只兔子干么?

给他进补吗?

他气闷的转回左墙,顺脚踢了一腿。

几天后,窗户边又出现一只很小的獐子。

他不认识那玩意,是惊喜的大婶告诉他的。

他开始怀疑,这飘大雪的天候,动物冬眠的季节,那个老是睁着乌黑大眼的大眼妹,是从哪里找来这些还流血的动物?

兔子、獐子、小鸟、一条张阖着鳃活蹦乱跳的鱼,他已经开始不耐烦,他看够了这些被杀的动物。

算好她出现的大概时间,他装睡。

漫长的等待,让他很难一直保持清醒。

也许称得上是灵犀吧。

他霍然打开眼睛。

入眼的眉目如画,因为冷冽的天气冻得她双颊嫩红,一个精致可爱的中国娃娃。

她手中抓着摘来有点枯萎的酢酱草。

刚才她是想把酢酱草往他的枕头放,才不小心弄出声响来。

“嗨。”

她有点羞涩的笑,放下酢酱草就想跑。

“欸,别走!”他演练很多遍的动作派上用场,抓住她的手。

她的眼瞳瞠大,又缩小,看得见痛苦的神色。

她的手很红,上头还龟裂了。

他记得她,应该说印象非常深刻。

“你为了送东西来,把自己的手弄成这样?”蹩脚的中文本来应该加上比手划脚的,却因为怕她害羞的逃开,不敢放开捉着她的手,只好夸张的一字一句笨拙、缓慢的说。

想不到却有着出奇的效果,他释出的善意安抚了她。

“对不起,老天爷一直下雪,动物们不肯出来。”她为今天找不到猎物心生歉疚。

“草也很好。”

“你生病,我害的。”她颇为自责。

“不,跟你玩滑雪,很开心。”这是真心话。

“真的?”瞪着他仍旧抓住不放的手,她不再那么介意。

“你住哪里?”这附近都没有人家。

她在他的床沿坐下,把抽回来的手放在衣兜上,“荷眼往山上,那边、那边的山上。”

“你一个人到处乱跑不怕危险吗?”

“不怕,山,我熟。”垂在床沿的小脚踢呀踢的,一束束日光以各种姿态滑进这狭小的空间,为冷冽的空气注入温暖。

“真的?那等我又可以跑跑跳跳的时候,你要带我去认识。”

“好呀,我们来打勾。”

“打勾是什么?”

“你好笨,连打勾都不知道……”她笑。

两小无嫌猜,情方少艾时。

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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