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主难为:刁蛮将军嫁进门 - xp1024.com
《妻主难为:刁蛮将军嫁进门》


第1章小粮官小头儿

八月的塞外,已经飞雪。

北风呼号着,好似胡人的败北而去的兵马般,夜夜都在鬼哭狼嚎。

距离兵马大元帅北堂骄今夜的最后一次夜袭,此刻才刚刚结束不到一个时辰,新的营地还在驻扎,篝火一个接着一个汇成长龙,欲与天上的繁星争辉,喧嚣的大漠开始渐渐沉寂于腾腾的热气里。

“小头儿,大帅说要犒赏三军,命杀猪宰羊!”

“小头儿,我们营破了两口锅,少将军让来您这儿领!”

“小头儿,我们营的将军大帐破了窟窿,听说您这儿有朝廷新拨的大帐……”……

前面将军们的大帐才刚刚安扎下,擢拔不到一年的小粮官肖腾这儿却是被各营派来支领各种物事的人马,挤了个水泄不通。

“你她爹的才头小呢!”果然,一刻后,被喊了数次“小头儿”的肖腾准时准点地发了飙,“肖肖肖——谁跟你们说‘小小小’的?

告诉他们排队,排队,先来后到——老规矩,弘七你那儿专管登记将军们的人,乔大你那儿将军以下营以上……别他爹的全往爷我这儿跑,当爷我是管饭的?嘶嘶——进宝,你这是要把你爷我勒死,你好回家嫁人啊?”

帐外闻声、帐内痛得龇牙咧嘴的小粮官肖腾,褪下半边血染的大貂里瘦金鹤黑缎面裘袍,露出半个雪白的身子,此刻正脚蹬墨色祥云战靴端坐在凳上——

一边任凭笨手笨脚的半吊子贴身军医进宝,手端着西域进贡的所谓稀有神膏,围着他左肩下半寸处的血肉模糊处,不计成本地各种抹,一边不忘肃了他那张绝代的混血不男不女妖精脸,大声喝骂着帐外周遭,早恨不得生了七手八脚的手下们:

“大样的,条子递进来……招财把我的章拿来!

得禄你带人去按单子支取点数,可别点错,少一样,都从你来日的嫁妆单子里扣!如意,过来,给我拿镇纸,吉祥,金山我说你俩记,可别少一个字……

算盘呢?还不赶紧把爷我的大算盘拿来,难道你要我一只手掐着算?报数!”

“啪啪啪”的算盘声起,大周近百万大军的衣食住行就这么日复一日地掌控在一个纤细美少年手中,随着三尺来长赤金算盘上的上千颗流曳着青铜般光泽的稀世珍珠——

青铜珠,而上上下下而起起落落。

可是今天……

“少……少……少爷——不好了——不……不不!不是不好了——是……是太……太太太好了!”

帐内肖腾伤口还没包扎好,帐外以百米冲刺速度而来的笨仆小元宝,等不及通报,就傻不啦叽地裹挟着一身的尘土,叫喊着,一个猛子朝这帐内牛儿般盲眼直冲来。

“啪!”凳倒,人扑,小元宝“好”音不及落全,人就趴在了翻到了的长凳上,痛得整张脸都抽搐了。

“你爹的,瞎了你的狗眼了!”没见爷我正重伤吗?

漂亮脸的肖腾气得指着十年如一日的张口就忍不住又开骂,刚真是亏得他近一年应变有素,武功进步神速,及时“噌”得一下蹬腿,拽着呆仆进宝从长凳上弹开数十步去,不然,他得当场被这笨小子撞个口吐鲜血——

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本仆,他没死在西戎的弯刀下,也得早晚被这群笨蛋给活活笨死。

“说——什么事儿?”

被一堆杂事正烦得想提起弯刀砍人的肖腾,单手拂去他这一脸扑来的尘土,张口就恨不得直接对着冒冒失失的小元宝喷出万丈火龙:

“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立刻劈了你!”带你来就是个大错误!

肖腾单脚踢回翻了的长凳,在漫天飞舞的领条中,重又坐回长凳,单手就着一边的案几放回他的赤金大算盘,压住尚未被小元宝撞飞了的另一叠领单,开始俯首继续清帐,同时,一边静等金宝把他往周记木乃伊的路上继续送,俨然又是一副天塌下来,也唯有钱和他是亲戚的模样了。

小元宝吞吞口水,居然,还是一脸闯祸而不自知地小“喜鹊”样儿:“爷——真……不……不不,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肖腾绿眸低垂,宛若小鸡屁屁般翘翘的密密长睫毛也纹丝未动,保持前动作,语气冰冷,俨然不懂这小元宝嘴里的贫瘠词汇量里的“太太太好了”是指什么?

——是那个把他骗来,操得他白天晒得像火鸡,夜里忙得像猫子,整一年不到,就送他雪白脸上一双黑眼圈的北堂家少帅,北堂傲终于想起承诺,要给他肖腾升官了?还是大家在大漠里发现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大金矿?

可号称大周首富、生钱的商铺遍布各地的肖家,还稀罕这点子钱吗?

肖腾还是一脸的不为所动:他爱钱,但生来就不缺钱。

“不不不——不是……爷,你……你把我都吓糊涂了!”

小元宝这厢还在喘气。

外面刚去库帐点物、素来沉稳的贴身侍从得禄也突然跟被“色狼追了”似的,呼啦啦地紧随小元宝之后,跌跟摔斗地一头扎进帐来,气还没喘匀:

“爷——爷——”

这半天也才说出话来的得禄,立刻让肖腾想到,难道是他爹和他娘一起来看他了?

可……

他们上次来时,这两小子也没见这么……

肖腾抬抬酸涩的眼皮,心里正纳闷的“慌脚鸡”三个字,不及从心念中跳出——

尼玛,这动口的话还没说清楚的得禄,过来就猛扯着他的裘袍往上拽:“爷——爷——快快……”来不及了!

音没落呢!

“那个——请问——”一个低低低的婉转女声便打帐帘出传来,而跟着声音同时出现的,还有一张小小小的巴掌大灰扑扑少女脸。

……无数的鸟,霎时间从帐内数个男人的头顶飞过——“扑棱棱”的拍翅声不及掠过人耳,帐内顿时就炸了锅一般:

“啊啊啊——”

是女人!是女人啊——公子的身子被外来的女人看了啊!

第2章你搞到“事”了

“我要杀了她!”

第一个反应先是一呆的肖腾,零点五秒后,便已一手丢了他那重达数十公斤的赤金大算盘,另一手操起了他随身的祖传八宝流星捉月刀要冲去砍人了。

“爷——爷!爷!爷!衣裳——”众仆赶紧上前,拦得拦,抱大tui的抱大tui,七八个人愣是卯足了吃奶的力,才勉强将冲出去砍人以雪耻的大少爷给截留在了帐内,七嘴八舌地苦苦哀求:

“爷,您不能出去!”出去,就所有人都看见了!

“爷——你可不能砍死她!”砍了,就完了!

“爷,你别急!”从长计议——

气疯了的肖腾只觉得此事宛若五雷轰顶,哪里管这群笨仆说什么,咬紧牙,愣是又将一众人推得往后滑了三步远去:

“全部给我滚开——”死女人,居然敢坏他闺誉!他定要把她碎尸万段——呜呜呜,他的名节……身为黄花大闺男的他可要怎么和京城的未婚妻交代,他竟被人看了去!这还回去怎么嫁人?

“谁再拦我,我就砍谁!”我活不下去了!

肖腾猛得一声嘶吼,众仆吓得立刻全部集体放了手,只是……只是他杀红了眼,才撒开退要冲出帐帘去时,身后才有一个幽幽的声音小小小地道了一句:“那声儿,好像是……”

尾音大家尚未听清,刚才红了眼的肖腾,却手举着家传的八宝流星捉月刀在帐帘处整个人红成了胭脂色,泛红的眼此刻秋波一个殷切的回转:

“你……刚……说——是谁?”听错了吗?

帐外: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脸才刚入帐,只觉得眼前白花花一片好生扎眼的冒失女孙墨儿,待到帐内男人大喊,这才惊觉她看见的白花花原来是人家男人没有衣服的身子,吓得赶紧抱回自己毛乎乎的大脑袋,瑟缩在肖小官的帐外一排亮刀男的跟前,不住地蒙眼直道歉:

“我什么都没看见,真的什么都没看见!”除了裤子以下,好像都看见了,怎么办?不会要她负责吧?她都还没退婚呢!弃夫另娶,是会被腾哥哥的弯刀追着满山跑的。

“衣裳——衣裳——爷我的衣裳!”

“裤子,裤子!还有我的裤子!”

帐内混作一团,只有肖腾习惯了的大嗓门没改不说,还又拔了一个新高度,这下帐外排队的人群也沸腾了:

不会吧?妖精男小头儿刚在帐里什么都没穿?

所有帐外的男人全部不自由自主地倒抽了一口气,瞬间异乎寻常地归寂于一片寂静——

然后双百双眼,皆志同道合地、默默地,瞅准了“小头儿”帐外的某色女,一双双瞪凸了的眼,明明白白地对着某女大大大地写着:

你搞到“事”了!

“我……我我……我真的什么都没有看见!”

冒失女孙墨儿抱着毛蓬蓬的大脑袋,被数百双眼瞪得蹲在了“小头儿”帐帘的角落边,用无比无辜的眼神,仰望着诸位用眼杀人不用刀的大哥们,努力努力地想要继续表白,就是表白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最后,她自己都不相信了——

但“裤子”……仔细再追忆追忆:不会真的没穿吧?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除了那白花花的肉肉!完了,铁定要被负责了!

亏得没练过缩骨功,但就是这样,某冒失女也几乎把自己缩趴在“小头儿”帐外成王八状了——

此情此景,有一种铁板钉钉的“事实”被公认了!

但……是会被就地正法砍脑袋?还是……孙墨儿脑中立刻就出现了自己被抓进某个帐内,逼着成亲的小说乌龙桥段:

好……好可怕!但,是女人,就得负责!

孙墨儿抱着毛头,像只哈叭儿狗般蹲在小头儿的帐外,吓到已经不知是喜还是忧了:从逻辑上来说,白拣一相公,似乎是喜事,但……她怕腾哥哥!

一想到未婚夫很可能就在这附近出没的孙墨儿,立刻抱头的手,就变成了捂脸——真是英雄没当成,脸都丢到人家家门口了!

孙墨儿默默地背对着所有人的唾弃眸光,心里把所有她能想得到的祖宗加神灵全都求了一遍:千万……千万……腾哥哥不要来!

而就在她虔诚祈祷的当儿,帐帘内:

一双眼,两双眼,接着三双眼、四双眼……

“是吗?”肖腾在人后揪着袍襟,问得心跳。

“脸被蒙着了!”招财继续已经匍匐在了帐内的地上。

“走开,我来!”小元宝,拽开身材高大的招财,自己匍匐到了门帘处的缝隙里,眯细眼朝外面的女人张望,“衣服很像!”但话说回来,大漠的人平民衣裳都是差不多的脏。

“脸!脸脸脸!”肖腾心如小鹿乱撞,一个人兀自在门帘处又走了数个来回,数次想把自己的脸也探出去吧,又怕……失望大过希望——

被人看了身子,可是大事,不是墨儿,他就只能以死谢罪了。

但如果是墨儿……是墨儿的话……肖腾心里一阵忸怩,那自然就没什么大不了的,早晚……都是要给看的!

“脸被挡着!”小元宝努力从他能看的各种角度去发现,无奈女色狼愣是把脸护得好好的,麻蛋的——

当流氓还怕丢脸,当什么流氓嘛!

“哪个哪个……招财……不如你出去看看!”终于耐不住等待的肖腾,也禁不住在门帘的缝隙处,凑上了自己的两只眼:

小小的,细细的,像墨儿,又不像墨儿,脏兮兮的,就像个沙里滚了一圈出来小叫花,关键……还裹得跟只小熊似的,单看一个背,真……看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那——”“小头儿”帐内的招财,忽然就对外冒出了一个脑袋,然后……

他出来清清嗓子,还故意地弄了弄衣裳,环顾四周:

“哎——你们都干嘛?不是来领东西的吗,该干嘛都干嘛去,再看——再看——就不许领了!”

围观的吃惯群众们开始有一丝丝的松动,但……一步三回头,一瞅就知道,全他爹的都是舍不得走的。

第3章玩大了

招财要顿顿等等人散吧,他眼一斜:

得,冒失女色胆不大,贼胆却不小,此时正借机四肢并用地向帐篷的后面迅速挪动,这意思,是?还想跑了?

“咳咳咳!”招财不得不再度轻轻嗓子,然后横着横着再横着,佯作不经意地“散步”到冒失女跟前,横在了她的必经之路上:

“姑娘,您这是?”想往哪儿跑啊?

“我……我我……什么都没看见!真的什么都没看见!”冒失女孙墨儿,一见套路无望,只能继续两手捧着蜷缩成一团的脑袋,眼睛还闭得死紧地死鸭子嘴硬,“而且……而且……我打小订婚的!”负不了责啊!

“这个嘛……”腰已经弯了很低的,很想很想看清女流氓脸貌的招财,眼轱辘一转,忍不住就低低低地小小提点了句,“责……还是得负的吧?”

果不其然,刚还龟缩成一团的冒失女,立刻就冒出了她花花的小脸,万分可怜地仰起一双水雾雾的湿漉漉大眼,然后……然后,氤氲的大眼瞬间没了水汽,只余惊吓:

“招财?”怎么是你?

招财胸口高悬的心,当即一落,脸上禁不住就豁然地露出微微一笑,然后四顾了一下周遭——

不约而同投向这方的火辣辣眸光,既然……已经遮掩不过去了:

“公子——让您进去!”反正,早晚都是铁板钉钉的小夫妻!

“现在?”里面?公子?孙墨儿吸着冷气,不住地拿指尖在众目睽睽之下,汗颜不止地暗暗地比着帐里:她真的觉得脸皮薄呢?

招财很想在替爷好好地戏戏这个把爷气出走的孙家大小姐,但……想想等在帐内的公子,只怕也是坐立难安了……少不得,他笑笑,不答反问道:“或者,大小姐还是,就这么呆在帐外?”

说罢招财一转身就往回走!

这还了得?

孙墨儿一个箭步,立刻厚着脸皮追上招财的步伐,埋着脑袋,硬着头皮赔笑着一张脸掀帘进了帐,帐外立刻适时地发出一阵扼腕地叹息之声,招财则走过去。闲这事闹得还不够大似的,过去笑笑道了句:

“我们爷的未婚妻——孙家小姐—……”

哗——

消息瞬间就好似燎原的星星之火般,瞬间燃遍了大周方圆百余里地的驻扎营地,艳慕之叹息,次日便从四面八方朝着这厢小小的营帐聚集而来。

今夜的帐嘛……

手忙脚乱好一阵,也才只理好了一方毡垫外加一张桌的临时大帐——其余的东西嘛,似乎都还打包状态中。

我们的肖小粮官呢?

才把一帐的乱七八糟,勉强收拾了大概的他,则一反刚才大喇喇的开放式坐姿,双膝并紧地侧跪在了铺好的毡垫上,示意孙墨儿坐在他身侧的案几边,低垂着着他那张宛若贴了数片火烧云的脸,羞得几不可闻地盯着膝下的毡垫——

只一只手也不知是放不下,还是故意要提醒某人干得好事般,始终在他刚合拢的袍襟上有意无意地时不时拢上一拢:

“你……怎么……突然……就想着来了?”你……你……你是为我来的?

临到语尾,肖腾怎么装也装不住的雀跃已经跃然他喜不自禁地妖精脸上,侧来的脸,当即就向同样也是一张大红脸的孙墨儿,送来浓浓的脉脉柔情,宛若三春的湖水,漾漾起波。

“我……我……”说什么?

明明打算好,一见着肖腾就一定拉着她随她立刻返京,说“什么都答应他,成全他,即使他要和馨儿白头偕老,她也一定鼎力相助”的她,抬眼一瞅肖腾粉里透红的脸,以及……

某只总在他襟前上下移动的手,刚那个赤着身的雪色影立刻就在她脑子里飞转着放大放大再放大,然后……追忆让人的肌肤都变得细腻可触了——

这下子,墨儿不仅脸红了,还感觉整个身体也是火辣辣的直发烫:那“成全”的话,怎么也出不了口了。

“你……你什么?”说话啊,支支吾吾的,像个女人吗?羞死人了!

孙墨儿身上陡升的温度,一时也好似能辐射到肖腾身上一般,惹得肖腾也口干舌燥,浑身像着火了似的,想像过去一般伶牙俐齿一般,奚落上墨儿两句吧,可该死的,墨儿这脸一红,他又想起了他刚才被看了的事儿……怎么……怎么也开不了口了,只觉得整个人软软的,恍惚间,此情此景,竟像那些书里写得陌生男女的洞房花烛夜!

“我……”是来……孙墨儿好半日,终于从嘴里又挤出这么一个字,只是后面的字还没吐出来,就被肖腾火一样热切的眼给熔了回去——

气氛真是古怪的吓人。

孙墨儿下意识的旁观左右,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帐内……居然……只有她们俩!这这这……这就是传说中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会犯错吧?

孙墨儿两手一收紧,立刻又想起了脑中刚被压下去的绮影……也不知是不是她错觉,她竟忽然发现烛火下的腾哥哥像聊斋里入夜登门的狐仙哥哥——

汗哗啦啦地,就这么淌了孙墨儿一背!大有手脚并用爬出帐深呼吸地冲动。

肖腾呢,耳听着帐篷外更比往日的喧嚣,心里自然已经知道这节骨眼还不停来人的是在打得什么算盘——

但,这种事,过去营里也不是没发生过……想什么不想什么,他也不在乎,他和墨儿本来……早晚就要那样的……若是墨儿今儿……要提前哪样儿……他也是……也是愿意的!

不过,她得先和他说对不起!

只是说起这“对不起”三个字,肖腾还不及将嘴一撅,要先来个兴师问罪吧?

帐外忽然就传来数声的马的嘶鸣声,紧接着数十人的脚步声匆匆走近,帘子就这么忽然被掀开——

一中军帐的传令官,已经带着一众人,冷着俏脸站在帐外,朗声传话道:“肖小将军,我们大帅请——”

肖腾微微一怔后,立刻起身拉紧衣襟开始披甲而出。

第4章小儿女情长

孙墨儿也不懂这里面的意思,惊得也跟着四脚并用地慌忙爬着起来,要随着一路过去。

不想肖腾才被众兵士簇拥着,单腿一蹬翻身便跃上马,不及回头微笑让墨儿放心,年轻的女传令官慕容嫣,已宛若心狠手辣的王父大神般,将肖腾与孙墨儿只用一手臂,便阻隔在了由兵众组成的“银河”两端遥望:

“这位秀才,那不是你该去的方向!”

只一眼,武官出身的传令官慕容嫣便已从自己国人的眼力处,发现了扑满了尘土的发髻上,判断出了来人的考生身份。

孙墨儿被迫将定在肖腾身上的眼,拉回眼前高出了她两个脑袋大身前。

孙墨儿不禁在心内低呼,好一个丰神俊秀的姐姐,英姿飒爽的姐姐已经向她比了另一个方向,然后……然后……

然后,刚帐外,还一副看“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的八卦众兵们心内纷纷大呼不妙,当即纷纷替已经驰马而去的“小头儿”凉了半截心肠:

这下可真玩大了——

想来“共枕眠”要变成“长夜漫漫两相对,两双泪眼共涟涟了”!

一个时辰后……

“啊啊啊——轻、轻、轻点儿!”

某边女帐那头就传来一个女人杀猪般的哀嚎声——

执法如山的兵马大元帅北堂骄,以擅闯军中营帐为由,审都没审,就令人将孙墨儿拖到营外,往沙堆里一丢,接着一根麻绳一拴,就是一个倒挂金钩,直接倒吊在了众女帐外的靶场上示众!

就这,也还是无数人求情后的法外开恩,不然,能一顿杀威棒直接送孙墨儿提前魂归离恨天,自此彻底绝了儿女情长的烦恼——

说白了,不就是不小心没有等帐内传令,就探进去了半个头嘛!

“看你下次还冒冒失失乱闯男人的营帐不?”肖腾红着眼,拿着药一掀帐帘,就止不住哽咽,“得禄在我箱子里取一双袜子来。”

“我不要上药!”好在是没动杀威棒,孙墨儿虽疼却还爬的起来,但她两手才撑起要逃,便被肖腾一脚又给踩回原处,呈蛙泳扑腾状:

“不许动,这还轮不到你来逞能呢!好好地,呆在京城养病不好,偏来这里逞能。”但骂人容易,待到肖腾一手触及墨儿脚腕上两圈分别约莫一寸来宽的青紫还是忍不住又倒抽了口气:“你就没让她们好歹轻两分吗?”

这话说得,好似那些女人都是她墨儿的亲戚似的……她爹娘混合双打她时,她都不敢喊轻点呢!孙墨儿虽心里嘀咕,但大女人岂能和小男人一般见识,她选择沉默。

“喏——把袜子脱了!”

肖腾拧开手中的琥珀瓶,待要滴出两滴,搁在手掌上替孙墨儿揉搓揉搓,谁想他话才出口,孙墨儿忽得就捂住了两脚,脸成扭曲状:

“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我这样子能干什么?还能把你吃了?”肖腾一瞅墨儿这十年不改的窝囊样儿,就气不打一处来——

偌大一个人了,傻得不会趁机给人塞两个红包也就罢了,这要擦药,还问他干嘛?他大少爷闲得,搁着那头的山似的账本不管来这里,能来这里干嘛?

“这个……放下!我自己……来!”墨儿护宝贝似的誓死护住自己两珍贵的脚腕:开玩笑,别人不知道,肖腾她墨儿绝对知道,力气大得——哪是擦药,分明就是来拆开她两脚骨的!

“你来?蜻蜓点水都比你力气大!”别浪费我的药是真!肖腾半蹲下,拿手示意墨儿,是你丫的主动把手挪开,还是爷我亲自动手。

“谁说的,我一捏蜻蜓,蜻蜓就首尾分离了!”

虽知挣扎是徒劳,墨儿还是抱定了不击案棺材不掉泪的决心,当然不是她是天生的硬骨头,而是……三天能消的清淤,一经肖腾金爪一碰,三天就能变三个月,她当年跌破皮的左手就是让肖腾直接一下——

揉脱臼了!她还得装本来就是脱臼的样子来安慰他……想想就觉得后怕!

然肖腾可不听这话,拿着手里的盛满了紫草的瓶子,张口就不屑地冷哼道:“你能捏死蜻蜓?我看啊,你这辈子,唯一能欺负的也就馨儿……”

肖腾也就这么随口一说,话不及完,便见刚还一心护腕成小白兔状的墨儿,陡然间脸色“倏”地一冷,在肖腾不及反应的刹那,眼神变了变:

“你我未婚,你不觉得这样……有违礼法吗?”

这话,这意思……

肖腾愣了愣,但见墨儿低头,菱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自己再坚持,他也不确定墨儿是不是还会说出更让人伤心的话来,恨恨恨地一跺脚,肖腾想也不想,只将手里的瓶子赌气似的一把塞到墨儿手里:

“好,你自己擦就自己擦——真是……狗咬吕洞兵不识好人心!”

肖腾气呼呼摔帘子出来,待要就这么丢下墨儿一跺脚带着人离开,非要墨儿来道歉才回转心意不可,但……

他是个心里藏不住话的人,说话不说完还心里梗的慌,加上和墨儿是一起长大的,墨儿性子好,素来是把他惯坏了的,他人也年轻气盛,这不,咽不下的后半句,便又在帐外委委屈屈地嘀咕上了:

“说你一句,你就恼我——难道你笨得,就只有馨儿能被你欺负,还是我杜撰的?有本事,敢做就敢当,这样,算什么?何苦来,这会子欺负馨儿不上,倒来欺负我了?”

肖腾这嘀咕的一股脑儿的话,还不及畅快淋漓地一吐为快呢?

“喏!还你!”拖着两条几乎麻了两腿,墨儿一把掀了帘帐,抬手便将擦好的药盒一把重重地放在肖腾的手心,这次却非常刻意地,尽量不去碰到他任何一寸肌肤——

“馨儿”“馨儿”……墨儿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肖腾嘴里提到馨儿时,那一声声“馨儿”“馨儿”的亲密,好似,馨儿才是他未婚妻的亲密状……明明馨儿来以前——

他们从不这样!

第5章鸡同鸭讲

“……”肖腾神情一僵,傻愣着两眼看着手心的药盒,脑中是刚才墨儿还他药瓶时的一脸憎恶:他……说错什么了吗?心又开始有种被钢针狠狠扎了一下的痛。

“谢了!”本想赌气就回身,从此和肖腾彻底一刀两断,山水不相逢的墨儿,再接触到肖腾好似突然间受伤了似的眼神时,打小就习惯了被肖腾之父拜托,一定一定要对肖腾好的墨儿,刹那间心微微地,揪得有些疼了:

“这药,挺好!”纵然将来老死不相往来,也该不伤人才是!

“呃——擦了,果然就不疼了!”孙墨儿在肖腾的受伤似的眸光中,愧疚地再努力挤出一点笑意,“谢谢!”

“好,你就留着,天天擦——”肖腾微微从墨儿又看似和善如初的眸光里,慢慢慢地开始听见心的恢复跳动的声。他小心翼翼地抬起眼,错开墨儿的眸心……轻轻轻地将药瓶重又放进墨儿手心,“给我又作甚?”

“擦一次就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伤——我娘现在也不怎么打我了……你留着吧!给我也是浪费!我一介书生的,日日以书事为伴,拿来也是白糟蹋东西!”墨儿淡淡地笑着,重又将琥珀瓶搁在肖腾的手心,“你……”

墨儿想说“活着回来”,却又觉得这话太不吉利,便不禁改为:“大家都等着你凯旋归来……”可这么一说完吧,墨儿忽又觉得这话也不好,其实大家真正盼望的是腾哥哥现在就回家,然……

“早点回家!”墨儿也不知要如何表达自己,作为一个“退出者”只希望腾哥哥平安返家的心意,便只能在挤出这四个字后,默默的用肖腾的五指压在琥珀瓶上,让五指将瓶身握紧,然后……“功名什么的……只是浮名……”

第一次发现言辞是如此贫乏的孙墨儿,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说好了,支支吾吾好半日,最后才错愕发现自己的手在腾哥哥的手上摸来蹭去干了什么时,吓得赶紧,两手“嗖”一下收回了背后,仰着满脸尴尬不已的红,十二分懊恼苦着一张脸:

“我我我……我……我其实就是想说,不管你……有没有功名,我们都盼着你回家——其实——其实我来——我来——我就是想让你跟我回家的!”

肖腾左手轻轻轻地抚上自己酥酥麻麻的右手,生怕蹭去墨儿刚留在肌肤之上的触感的同时,羞着红透了脸,按自己几乎要罢工了的心,眸光定在孙墨儿身侧的帐帘处,用他自己听着都觉得怪的声音,压低了似的呢喃道:

“我也想随你去……只是……”

“我明白的!”一点也不想看到肖腾为难的孙墨儿,赶紧打断了肖腾到口,就肯定会是拒绝的话,强自撑起一抹笑,为自己打圆场似的一阵大声笑道,“刚那边的慕容十夫长已经和我说了——

她说……她说这塞北大营不是个说来就能来,说去就能去的地方——

我都明白的!不能回去,就不能回去,这……这你高兴就好——大家都似乎都对你挺好的!她说,少将军和大元帅都很赏识你,说你是个天生的将才,好谋善断,眼光独到,可谓匣中的瑰玉……”

说着说着,孙墨儿忽然觉得自己笑得好傻,鼻尖还酸酸的,尽管刚才回来时,她就知道一定会被拒绝了的,但……她还是这么傻乎乎地一股脑的把她心里想说的话,都一股脑儿的,不管别人能接受不能接受般,一泻而出,真是——

真是笨死了!怪不得……怪不得,腾哥哥说她就只能傻不垃圾地去欺负馨儿——那是因为,馨儿也当她是个傻瓜呗!

“腾哥哥,你……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叽叽呱呱,孙墨儿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这半天都说了些什么言不及义的话,但她却清清楚楚地听见自己的声音那么“开心”那么“欢快”地在她耳畔回荡来又回荡去——

滔滔不绝耳,好似说话的,是另一个人一般!

肖腾明明是开始觉得很欢喜的,但听着听着,他突然很想揍那个慕容十夫长:麻蛋的,她把他该说的都说完了,让他说什么啊?整个军营一年来,就这么点子事儿,留点给他来说,她会死吗?

“墨儿,我一定会回来的!”想了半天,肖腾就只找到了这么一句能说得话,心里别提有多呕了。

墨儿一听这话,心里悬了很久很久的石头,就这么……算是勉强落到了一块平台上:这种事,听着想也只是种心理安慰!

“恩!等你回来!”墨儿背着手,努力笑得天真,“等你回来——我会送你一个大惊喜!”

“惊喜?”肖腾立刻两眼瞪得溜圆,这次他眼睛看见可不是金山,而是……洞房花烛夜!

“恩!”墨儿笑,“到时腾哥哥就知道了!”我会实现你的所想!

“天色不早了,腾哥哥,你先去休息吧!”墨儿继续笑。

“那……那你早睡!”

肖腾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看墨儿的笑,心里有种毛毛毛的感觉,好似她说的“惊喜”和他理解的“惊喜”不是一回事似的。

“恩!”墨儿点头罢,便决然转身。

肖腾手心拿着的琥珀瓶,只觉得手心一阵发凉——

惴惴不安,明明他刚才来时,那边帐里的几个老大哥,特意跑来帐里警告他要小心,说什么这时候的女人是老虎,扑来就可能把他吃了,让他千万要一定、一定守住男人的最后一道防线——当然也有人说,如狼似虎才对,要是冷冰冰的,将来就是结了婚都会出问题。

而墨儿这算冷冰冰还是如狼似虎?他心里总觉得隔这么久才见面,墨儿就这样……就只这样,怎么都觉得心里空落落、冷冰冰的!好似……他们之间遗漏什么似的。

“墨儿……”你……不该再对我说点什么?

肖腾忐忑地赶紧叫住弯身正待进帐的孙墨儿,眼露彷徨。

第6章我会对他好的,为了你

墨儿回头,诧异得挑起了两条眉毛,隐隐地,也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觉,她似乎觉得肖腾绿色的眼睛里闪动着什么蠢蠢欲动的东西……又或者这只是她所不自觉的所想?

“我……我我……你今年没去考秀才?”肖腾一阵慌乱,忙不择言中,忽然就想起了这么一件,过去于他而言很重要的事。

墨儿笑笑,心里一阵发虚:“我是过完府道县三考过来的!”只是……为了来这,缺席了后面四年一次的秋闱。

这次考过了?

肖腾一怔,旋即心内一阵莫名的失落:“这次……最后一科……没交白卷了?”果然是……因为他!

“我……我长大了,不想再……气我爹了!”墨儿立刻尴尬一笑似的挠挠一碰就是一层黄沙唰唰落的毛头——尽管这次她毅然缺考秋闱,才会真把她爹直接气翻过去。

肖腾黯然的眼乍然一亮:“你……一直是为了气你爹?”不是……不想娶我?

“你知道……我爹他那人,总拿馨儿和我比……”

明明告诉自己来时绝对不提馨儿的墨儿,话不自觉一开口,不想又再次提到了她,想立刻住嘴不提吧,又觉得这种反应太明显,反倒显得自己在这种最后时候,还要在喜欢着馨儿的腾哥哥面前,彰显自己心胸比馨儿狭隘……真是……逊毙了!

于是,墨儿笑着笑着,不禁违心地“豁达”地道了句:

“当然,馨儿确实一直什么都比我好——摸样好、人又伶俐,还特别能让人……想想我这个当姐姐的,真是……自愧不如啊!”呜呜——这真是男色可畏!她孙墨儿居然也有这种长她人志气,短自己威风的时候。

夜色偏暗,肖腾也没注意到墨儿“呵呵呵”着故意撇向一边的脸有片刻的眼圈发红,只心里欢喜着墨儿说她连续不肯过童生试,不是不因为不想娶他的意思:

“虽然馨儿什么都比你好那么一点儿,但我心里,你也一直是最好的。”

算是……安慰吗?

墨儿捏捏酸涩的鼻尖,努力打起昔日阳光般的笑脸:“是吗?真令人高兴!”说是“最好呢”!就是心都彻底晦暗了。

“是吗?我这样说,你真觉得很高兴?”肖腾心内一阵欢喜,不禁就拿手默默地拉住了墨儿的手,有些急切地说:

“其实,我一直都想和你这么说,但又怕你不高兴,馨儿不是你想得那样,她对人温柔,又特别懂得为人着想,即使你那样对她,她都始终没恨过你,告诉我,说你永远是她姐姐,墨儿……馨儿和你不一样……馨儿现在连功名都不能有了,她真的很可怜!如果你能对她好点,真正的把她当做你的亲妹妹,我会……”

“我会对她好的,为了你!把她当亲妹妹一样对待!”你无须牺牲你自己……来换取她的幸福!墨儿已经能感觉自己的眼眶有东西在打转,她努力笑着说完这句话后,还对肖腾露出一个“我很高兴”的笑容,然后旋即撇开脸:“该睡了!”我祝福你们!

“恩!”在墨儿那句“我会对她好的,为了你”话后来不及情动的肖腾,旋即就被墨儿紧接而来的“该睡了”冻住了后面的话!

“明见!”

等不及肖腾回以“明见”,墨儿已经迅速地转身进了帐帘,奋力的用自己的手压住陡然间不断收缩不断收缩的胸口,咬牙将到了嘴边的哽咽吞了回去,她不要哭,至少不要在肖腾还在外面时被发现在“可怜”地落泪——

大女人有泪不轻弹——

她孙墨儿发誓:一定要会走得潇潇洒洒,然后在腾哥哥回来前,找个比腾哥哥更漂亮的男人一见钟情,再见定终身的!

孙墨儿才在帘后一握拳,定下誓言,脑中便猛然飘过了一个……咳咳咳,不太适宜的画面——

“等——”

猛擦了眼上两下的墨儿,一把拉开帐帘,露出她“脱胎换骨”后的坚毅小脸,谁想,她还打算冲出去追两步呢,亏得她起跑慢,刹车却快,不然得一把得还杵在她帘后的腾哥哥直接扑倒在帘外的沙地上:

“你……”还没走?

愣在帘外一直不知要怎么表达他还有话没说完的肖腾,也吓了一跳,但他很快恢复了镇定,尽管等待墨儿挽留的话,让他的心剧烈地蹦跳不止:

“你……有事?”不会让他逾矩的事吧?好紧张好紧脏——他是答应还是答应,还是就这么顺从地应了她呢?

墨儿吞吞口水,收收神,奋力挤出一抹笑幻想出一个比肖腾还要漂亮的“意中人”,豁达地挠挠头,傻笑似的,撇开眼片刻后,又回视肖腾瞪大的眼,用异乎寻常的认真的语气,尴尬地道歉似的表白道:

“今天,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看见了也一定会君子一般忘忘忘——忘到连腾哥哥最后长什么模样,都不会记得太多。

肖腾加速的心跳,刹那间减速一半:“……我……是你,我不在意的!”呆子,怎么突然说这个?谁在乎这个!

“但我,是真的没看见!”现在“不在意”……以后都会“在意”的!

墨儿默默看着肖腾尴尬似的撇开的脸,再一次无比诚恳的强调——不想给日后各奔东西的大家,留太多留太多不该有的介怀之事!

肖腾抿唇,有些生气,尽管很莫名,但他就是生气墨儿“没看见”!

“那……明……先睡了哈!!”最好明儿都别再见了……墨儿松了心口好大的一口气,微笑着转身,这次她没有回头,也不会再回头。

肖腾咬唇:睡睡睡——睡死你!但转念一想,不能这么想,要是墨儿真睡死了,当鳏夫的可是他!

但……眼见着帐帘合上后就再无动静,这这这……

这要怎么开口嘛,难道要他直接对墨儿说:“墨儿,腾哥哥不介意你今晚就……那样那样”?他未婚男儿家的脸面且不提,只说孙家可是礼法森严的书香门第——女人不提,他哪敢顺水推舟嘛?

第7章你第一次还在吧?

呀呀呀——

都说女追男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而他肖腾长得又不丑,怎么就这么难呢?

怎么办?

肖腾气结,禁不住就在帐外对着帐内的孙墨儿嚷道:“墨儿,你也不送送我么?这里可都是女人——”

周遭的女人一听这这话,吓得一个个全部回了大帐:开玩笑——全军三个大美人,就属这个妖精脸嗓门大,脾气爆,心眼还特别小,眦睚必报,小豹子一个,见谁咬谁,想死都不挑他惹!

别的女人被他这一嗓子喊回了帐,墨儿只能硬着头皮出来。

让送,自然就送到底呗,一路无话,默默地……许久,肖腾也试着开口问了问家中近况:“伯父伯母可好?”没进门,不边喊公公婆婆!

“还行吧!老样子!”就是一如既往地看着她发愁!

借着火把的光,墨儿低着头踩脚下的各种脚印,隐隐的,她似乎看见了天边的启明星正在冉冉升起。

“你娘,没逼着你读书?”肖腾有点诧异。

“十年如一日,她要不逼我读书,除非她和我爹又生了一个女儿!你知道……”墨儿呵呵呵一笑,就忍不住要和肖腾叨叨两句,但抬眼一接触到肖腾忽然在月下的眼神,就隐隐有种不小心,就会“一失足成千古恨”的小鹿乱撞感,吓得她赶紧又把眼睛定在脚上了,继续保持尽可能的沉默:“我家,一直人丁这方面,都有点难了!”

肖腾一听“人丁”这话,脸就微微泛红了:“是吗?”但愿……我们别这样!他好紧张,又好怕!

“恩!”孙墨儿点点头,继续埋头数蚂蚁!

“墨儿……”眼见就要到女人止步处了,肖腾忽然就停下了脚步,撇过脸低问,“我赌气偷偷来这里的事儿……你爹……有没有怪我——或是生我什么气?”不能让孙家尽早添丁加瓦,一定更烦我了吧?

“怎么会?我爹虽然是千年冰山脸,但……国家大义,他比我娘都懂!”

孙墨儿不懂肖腾怎么会忽然又想起她哪个极度反对她们这桩婚事的爹了,当然,纵然知道,肖腾可能压根就不想嫁给她,甚至希望她爹拆散她们俩,但……

她孙墨儿也不会傻得告诉肖腾,她爹自听说肖腾从戎后,数年看着老娘未化的冰山脸,最近开始有了融化的迹象,甚至……

还开始破天荒地串人家户,游走于那些个但凡有儿子名声不错,还都尚未文定的书香人家了,各种和颜悦色!醉翁之意不在酒,她这个女儿都感觉出来了——

“我爹说男儿有志不在闺阁,也是国之福气!”——我孙家之幸事!孙墨儿笑笑,要宽慰肖腾几句,不想抬眼就看见了那边的界碑,忽然就蒙大赦般,立刻又松了好大一口气似的道了句,“呃——到了!似乎就只能送你到这儿!”

“快天亮了呢!”

猛然间被肖腾不悦之色扫到了眼尾的孙墨儿,立刻又露出一副担心的模样。

一直都觉得启明星十二分碍眼的肖腾,此刻更恨启明星了。

“那……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肖腾万分懊恼地“善解人意”道。

“我……”很想掉头就跑的墨儿,想了想,素知肖腾大少爷“处处必须要以他为中心”脾气的她,这次学聪明了,改以甜甜甜地微笑,“看着你——过去!”

肖腾本来还想再撅着嘴继续蹭蹭蹭磨时间,不想墨儿这话,忽然就这么中听,又暖人心,禁不住心内一软,他人刹那就好似被人灌了迷魂汤似的,转身便羞答答地情不自禁地往自己大帐去了,这不去还好,一靠近大帐,他就郁闷了:

死墨儿,居然还真把他,这么完好无损地送回来了!

冷冰冰、冷冰冰——果然是冷冰冰!

踏着月色,肖腾愤愤愤地踢开帐帘,还没来得及“嗷嗷嗷”数声表示自己满心的愤慨,早候在帐内等天亮的三公六叔们便立刻将肖腾围了过来上下不住地观察:

“怎么样?”

“小头儿,你没让她怎么样吧?”

“你第一次还在吧?”

肖腾轻蔑地瞅了众人一眼,高抬着他倨傲的下颌,冷冷一哼:“你们当我是什么?夫道,本公子可是从小学着长大的!”天可证,他真的有看了十几年的书壳!

肖腾这话没在众人的错愕与猜疑中说完,其中一位老大哥,就扼腕不已地低呼一声:“屁的夫道,你傻儿哦,你妻主这半日都么对你怎么样,那肯定就是外面有人了,来确定你死活的!”

此言一出,帐内顿时一片寂静,宛如有什么大雕掠翅而过……

果然——

“你说什么?”肖腾“嚯”得起了身,“我家墨儿才不是这种女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知书达理、文质彬彬,书香门第……你懂不懂?”

“懂不懂呢,我都只知道,她是个女人!

这只要是个女人就说一定有兽性!书香门第……也就你这没嫁过人的小子相信这些骗死人的混话,你问问这群嫁了人的男人——不说远,就说咱们大帅——她和咱们副帅,当年就是在沙场遇见,还敌营的呢?结果呢,一见钟情,然后就一起私奔了——

回来时,娃儿都一岁了!你说,大帅家算不算当朝第一的门第?这而今还不是传为美谈?人啊,把持的住的,不是真爱;爱的,一定都把持不住!

不然干嘛说孤男寡女不能共处一室?小头儿啊,你和你未婚妻共处一室这么久,都没事,你就不觉得怪吗?”

其中一位心直口更直的老大哥,果断提出自己的疑点,明明一个时辰前,就是他和他肖腾说什么,无论女人对他说什么,男人的第一次都最好还是留到洞房花烛夜……

“我们……我们怎么可能共处一室……我们……我们一直站在帐外!”光明正大!

纵然知道老大哥说得话句句走心,但……肖腾就不是想承认,墨儿对他的相敬如宾,是因为他不是她的真爱!

第8章一群长舌男

“我的小头儿哦,你傻了不成!难道你给她送药,她连帐篷都不让你进?”

一群寂静了片刻,不久前还千叮咛万嘱咐肖腾关键时刻一定、一定要把持住的已婚老男人们一听肖腾这话,立刻嘴脸一改,变成了一声声低呼:

“什么,她就拉了一下你的小手?拉了多久?紧不紧?”

“怎么,才一会儿?一会儿——你确定?她是在拉你,而不是仅仅还你药?”

“哎呀呀——她把药还你,你就真拿回来了?”

一声比一声的咋呼,喊得肖腾的心都寒了。

接着:“她……亲过你嘴没?”

一时也不知哪个冒失的忽然就冒出了这么一句,吓得肖腾忙摇头不迭。

众人一见,彻底对着肖腾摇了头:

“你这么漂亮,她居然能不想亲你——”也太柳下惠了吧?

“哎哟你个傻子,小头儿,我看你,现在不赶紧和你妻主留个孩子,等你人老珠黄了,再去要,只怕什么都没有了!”

“就是就是,小头儿啊,你现在可得想个法子,不然你说,这一仗说是三年五载,但那次少过七年八载?就是五载,你回去也是二十打头的年纪了,你说你那么一把年纪,还要去和一群你妻主房里先入为主的二八年华的小侍们争宠吗?”

“是啊,小头儿,你现在是豆蔻年华,二八的花一朵啊,但你想想,你现在这模样,你妻主都没对你有点那种意思,等你双十年华过去,你妻主还能对你生出那种念头来?”

“就是就是,小头儿啊,趁现在赶紧给自己留个孩子吧!不然,日后回去,要是你还没嫁,你妻主就有了长女,你说你以后在婆家说话的份量还能有多少迟早,你得被那些小侍们架空了,公婆都未必能站在你这边说话呢!”

“是啊是啊,更可怕的是,你现在春宵一刻值千金,可等你人老珠黄,你妻主身边见的男人多了,还能把你当回事吗?”

“这都不算什么!小头儿,这沙场就是个生死场,能活着回去固然好,但回不去呢?还有就是缺胳膊断腿的回去,你说你就是个正室,你女人碰都没碰过你,她能把你当男人看嘛?”

“就是就是,一夜夫妻百日恩,你们现在连一夜都没有,你和妻主来日住在屋檐下,你说得多奇怪?说是夫妻,却只能每天喝喝茶吃吃饭,到了晚上,就一点关系都没有,算什么?”……

这七嘴八舌的话啊,说得肖腾的毛都竖起来了:论说,他和墨儿青梅竹马,但……孙家也没说过,不纳妾,若是他在军营这几年,墨儿真和谁好上了,墨儿那惰性子,他最清楚了,和谁好,就一直好,别人根本就别想插根针进去——

想到这儿,肖腾的浑身都跟着心一起抽搐了起来。

但……

“你们刚不都说,男人要……洞房花烛夜……才好吗?”肖腾开始彻底动摇了。

“哎哟,能留到洞房花烛夜那肯定是最好了,但……”其中一个老男人道,“小头儿啊,咱们那话的前提是,你妻主看见你就想……把你……吃了!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啊,你看你妻主千里迢迢来看你,不说要怎么样,但这么远,论情论理,都该是想和你……不说亲热吧,也该有搂搂抱抱什么的吧?就是不搂搂抱抱,也该紧紧地拽着你的小手吧?

可她连拉个小手都是因为还你药瓶,你说,她对你……我是说,你在她心里究竟是个哥哥,还是个男人啊?”

“这……有区别吗?”肖腾着实弄不懂大家这话里弯弯绕绕的东西。

“‘有区别吗’?我的小头儿,你不会被人当成了哥哥还乐颠颠的吧”副粮官刘大惊得差点掉了一边下巴,“哥哥和男人怎么能一样呢?一个是用来敬的,一个是用来睡得,你说能一样吗?”

“不是有话说,叫做什么相敬如宾吗?”

肖腾心开始颤抖,但嘴上还是忍不住要给自己找个墨儿“喜欢”他的理由:墨儿是个读书人……

“说你傻你还真够傻,两口子过日子,见面就说鞠躬说‘老爷好’‘夫人好’,晚上该一个被窝睡觉了,还站在床边托词一番‘您请’‘您先请’?客客气气的客套……我的小头儿,真不是哥说你,我要是个女人吧,我也站在帐外敬你三尺远!”

刘大不无忧虑地看向肖腾这个明明长得像个妖精,人又看似精明的孩子,却不敢相信这男女方面,竟然这么懵懂。

这话说得……

“我不过是问问!”肖腾立刻不欢喜了。

“小头儿别问了,先睡吧,不行,你明儿再去试探试探,也可能是在军营,你媳妇刚被罚了,心里有忌惮?”刘大眼见实话招肖腾不欢喜了,赶紧改话锋。

但另一个直肠子的没绷住:“还等什么明天啊,依我说,今天没戏,估计明儿人就盘算打算走了!”

“哎哟看你说得这话,我们小头儿可是个绝色大美人,这万里挑一的模样,那个女人能舍得!”刘大赶紧提醒似的拍了拍“直肠子”,“走了走了——天不早了,一会又该咱们轮班了——小头儿,您甭急,指不定都是咱们瞎猜的,你也知道,大哥哥们都是粗人!

书生们啊,文绉绉的,和我们这些个人的乡下婆娘是不一样。”

“是啊是啊!”刚还一边倒的男人们,这次又一边倒地改劝慰了,“读书的女人和我们那些个没读过书的女人,是大不一样的!都是斯文人!”

“小头儿你妻主是个真君子!”刘大眼看肖腾的脸能青得拧出水来了,赶紧见风使舵继续打圆场,“君子守礼,我们村里的秀才娘子也都是这样的,斯斯文文。”

众人也纷纷附和:

“是啊,读书人家的小姐就是不一样,那似我家那口子,扑上来就是想……呵呵呵,这会子估计也不知是再想着谁了。”

数人笑得尴尬,少时老哥哥们你推着我,我推着你,眨眼间找了个借口全溜了。

第9章暂且这样?

这帮关键时刻就摸鱼的老油条……亏得他肖腾素日里对他们多有担待——

肖腾坐在帐子,闷闷得愣是将一张混杂着西域白皮绿眸高鼻的妖精脸皱成苦瓜状,左思右想,觉得大哥哥们的起初话虽然粗俗,但……不是没有道理的!

墨儿可不打小,一天就对着他“腾哥哥”“腾哥哥”的喊,越想就越觉得,她可能是真把自己当大哥似的敬了——

可也不能说有敬就不能说没爱啊?墨儿她娘对她爹就是又敬又爱!

这思前想后,想后思前——

待到肖腾终于想到到底要不要提前“献身”时,他已经悄悄地猫进了副帅特意安排给墨儿的独立大帐。接下来怎么办?

“墨儿!墨儿!”肖腾抬手就轻推孙墨儿。

“唔……”数月来奔波的孙墨儿根本就轻摇不醒。

“墨儿——墨儿——”肖腾急了,干脆就两手将墨儿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腾……腾哥哥?”墨儿伤心了大半时辰好不容才睡着了,此刻被逍遥摇醒,都感觉油灯下的眼有些花,脑袋还在梦里走,关键是冷啊,任谁也不想动,何况她还是属猪的。

肖腾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推着墨儿往那边挪,自己七手八脚胡乱褪了外面裘袍,就往墨儿暖暖的铺盖里钻。

墨儿睡得迷糊,也不知道肖腾这是夜半想起了什么,还是睡到半夜,因为睡相太差被人踢出了被窝,又或者别的什么,反正,肯定是没地方睡了。

夜半,迷糊,她也困得没想许多,即使被肖腾挤到了被子脚,她也一样脑袋一歪,又睡过去了——

压根不把肖腾就在被窝里这件事经大脑过滤一下,就任其随风而逝,梦过不留影,好似,这晚上肖腾突然奔过来和眠的事,就跟夜里一个刹那而过的梦一般,都是莫须有的事儿。

可肖腾不这么想啊!

“墨儿?墨儿——”

肖腾轻轻轻地贴过去,默默地将衣带松了一遍,又松了第二遍,可怜他衣带都差不多可以一碰就落了,墨儿还是抱着她的小枕头,睡得小脸团团的。

怎么办?

肖腾默默得将脚大着胆子,缓缓缓地搭上去:“墨儿!墨儿——”

墨儿还是死猪一样。

肖腾又整个人搂上去,本想再喊两声墨儿的,可转念一想,反正睡在一个被窝里就是睡了,何必一定要喊醒,再者他也困得快死了——

他男人的第一次,先暂且这样吧!

暂且这样吧……

暂且这样?

死死抱住她小枕头的墨儿待到肖腾均匀的呼吸声幽幽传来时,可就再也睡不住了。

她赶紧擦着满头的冷汗,像只蚕宝宝般,艰难地从铺盖里蠕动出来,为肖腾细心地掖好四角的被子,最后再把腾哥哥又没收拾丢在了地上的厚厚裘袍拾起,轻轻轻地铺搭在腾哥哥的被上:

“我……走了!一定一定要保重!”

孙墨儿轻轻轻地在自己心里将这话说了三遍后,默默地将一只她带来的小人偶娃娃搁在了肖腾的枕边,后又担心肖腾睡相太差,会不小心就压在了小人偶的身上,被疼醒,便又将小人偶放在了他们刚才的铺盖之外,让它像个小守护神般守护着入眠的腾哥哥——

这是那年元宵节,腾哥哥在庙会上偷偷塞给她,也是……馨儿来后,她唯一有的一个,她有,馨儿没有的物件,虽小,意义却不一样——

只是……

这也将是过去了!就像那年,她心中,他们彼此最后的元宵节!

三年后,京城。

二月二,龙抬头。

窗外的鞭炮“噼啪”作响,大红的绸子拉满了整座御赐的世勋府,一朵朵用锦缎扎成的缎花,更是把入冬后的府邸装点得花团锦簇,宛若白雪之地突开的一片春园。

门上漆着大红的新漆,各地采买的各色楠木家具更是一件件从京城的码头一车车地往家运,这派头这喜气,不敢大张旗鼓地和皇家的公主们比,但……嫁妆箱子里的奇珍异宝,成叠的房产地契,肖家可是敢拍着胸脯说,比宫里的十个嫡公主出降还来得大手笔——

富可敌国,这可不是吹出来的!

肖家上上下下忙得日夜不停,却没有一个喊累的,几十年来,出门即使身家百万,也不能穿绫着缎、穿金戴银的日子,自今儿起,就将是过去了——

他们家的小少爷,而今也功封世爵,成为大周名副其实的人上人,肖家,也非人人可欺的下九流了!

大家喜啊,乐啊,忙忙地搬着小少爷的嫁妆,白天是便宜货,夜里才是真家伙,个个提到自己家小少爷,无人不竖着大拇指,只说别人生的儿子都是赔钱货,独她们的肖大老板养的儿子是个大福星——

人美模样好,还本事大,打出娘胎,就给娘家源源不断带福气,一人旺旺两家,婆家婆婆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升,真是福气满满,喜事连连。

窗外的人喜形于色,窗里的人就更欢喜地不行了,单是洞房花烛夜的三套喜服,肖家就在三年前开始设计了各色绣样,谁想突然小子就封了爵位,能用贵族们才能使的豹纹与蟒纹了,这不,肖百万一高兴,三身喜服的绣样又全部推倒重来,弄得肖家江南绣房的数千个绣郎们,过年都没敢停下手里的针线——

当然,肖家有的是钱,不怕花!

肖腾呢,倒不是要一天都换上,而是……一辈子就出嫁这么一次,怎么也要挑身最合适的,尤其凯旋归来的日子,订归期,说延长一个月,加上一个路程的耽搁,怎么说,也是不小心,就是一个季节——

谁知道是春是夏,还是提前,忽然就在初春呢?

亏得他肖腾天生算胖打得精,愣是四季的都备上了,没傻乎乎就一门心思订晚春的!不然,好兄弟,新晋兵马大元帅北堂傲特意令他,提前返京成婚的一番好意,就算是糟蹋了。

肖腾乐不可支地,将排在桌上一溜的里里外外全一身三十六件套,拢共一百零八身衣裳,分别一一打量而去:

第10章墨儿逃婚:猪猪罐被偷了

“这袍子边好看是好看,但告诉那裁缝,单还绣花还不够,下摆啊才给我缝上一圈绿松石,花心里,还得各一朵里的镶上东珠……还有着我这新郎冠,让再把金子炸炸,我可得亮亮堂堂得嫁进孙家!

对了,少夫人的喜服可送过去试了,有没有说,哪里要改得?不行,她那边试了回来,也得给我重新看看,她那人啊,穿什么都觉得一个样儿,我可不能让她骑在马上寒嗖嗖的,不求她能威风八面吧,怎么也得玉树临风……

小爵爷我,现在可是奉旨成婚……”

肖腾回家第一件事,果然就是开始折腾。

孙家。

三更天。

“这个得带上!”

“这个也得带上!”

“这个……不带似乎也不行呢!”

孙墨儿也忙上了,再十天就是大婚的日子了,她再不跑,更待何时呢?她左手抱旧衣裳,右手抱书,回头一看,还有她存了三年压岁钱的小猪猪罐!

捆捆捆,东西太多,装得了书就装不下衣裳……

这可怎么办?

孙墨儿将衣裳努力地往自己身上堆,一次拢三件大棉袄,热得直淌汗,无法……掐指算算二月过去就该开春了……

小丫头脑袋往包里一埋,冬装全部闪,只留了两件换洗的春衫,鞋嘛……脚上一双就好!

接下来看书,要如何取舍?

“这本会背了!”

“这本倒背如流!”

“这本……也是倒背如流!”

孙墨儿仰头一看屋里偌大的书柜,似乎似乎,她被关的三年里,无聊到,连万年历都倒背如流了呢!那——要带那一本呢?

孙墨儿想了想,忽然就爬进了床脚,将她从某地摊买来、躲过了她爹无数次扫荡的《吕布戏貂蝉》一套三本泡男秘籍,从墙角抠下来,万般舒心地放入包袱——

终于可以放心看了!

最后,一切整装待发,孙墨儿如释重负地抱上她的胖胖猪猪罐,趁着朦胧月色,一步三回头,蹑手蹑脚地出了孙家前院加后院,拢共也就十间房不到的孙府,然后站在街头,看见一往酒楼送菜的马车后,就赶紧追了过去:

“大娘、大娘,载我一程吧,我去码头——一文钱成不?”

“上来吧!”大娘缰绳一拉,扭头就看一身书生打扮的墨儿,“姑娘是去考白鹭书院吧?”

“恩!”她要去的是排名第二那个书院了。

墨儿甜甜一笑:她才不会傻得去白鹭书院外祖那儿自投罗网呢!

“但我看小姑娘你家是住长安街吧,怎么……家里就没找点人,送你当个贡生?何苦娶那么远的地儿?”大娘扬起马鞭就开始继续赶路。

“家里没钱!”孙墨儿答得这叫一个顺溜!

“呵呵,说得也是哈!小妹儿抓紧了!”大娘马鞭一扬,小马车就哒哒哒地朝着江畔的京城数一数二大酒楼肖家醉仙阁而去。

朦胧的月色里,街道上只有一个纤细的人影静静地站在路那头,默默地目送着马车扬尘而去,最后迅速得消失于早春的晨雾中,再无踪影。

馨儿一身布衣,姣好的脸上谁也看不出阴影下的她到底是怎样的表情,她只知道她恨墨儿,恨孙家,恨……这个把她送到书香之家,在她寒窗苦读了数十年,待要满怀期许谋求功名一展长才时,却突然被告知是商人之女,与科考无缘注定一生只能下九流的上天——

而她最最最恨的,却是孙墨儿的父亲,尉迟氏,给了她那么多那么多的美好期望,却最后什么都给不了她,只……除了失望——

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要揭发墨儿逃家吗?

馨儿娇媚的面庞上只露出一丝丝冰冷冷的笑意:

她什么都不会说的!她倒要看看,孙家这次要怎么收场,奉旨成婚……腾哥哥啊,纵你聪明绝顶,你也注定只能是我孙馨,不,是林鑫的!

**88*8

初春,江面的风是如此的刺骨,但孙墨儿的心,却是一片荡漾的春意。

斜倚着小舷船,孙墨儿把带来的唯一两件也裹在了身上,独自一人,就这么蜷缩在巴掌大的客船小客房里,一边忍着胃里翻腾的玩意儿,一边努力将手中的泡男秘籍看得入迷——

这可是事关她此番去书院的头等要事!

说起这头一等的要事吧,尽管孙墨儿一点也不想去算,但……船家说一会儿就将夜泊杭州,还特意对着她说,要去书院的人,今天就可以在这里下船,改乘另一班船了。

不想知道,却偏偏被提醒,今天,已经……是她离家江上漂泊的第十五天:她娶腾哥哥过门的日子!

闷闷的搁下书,孙墨儿这次是真的怎么看都看不进去了!

看不进去,就收拾行李吧,虽不打算去白鹭镇的白鹭书院,但她打算去的西湖书院,就恰好在杭州。

下船,用饭,墨儿打听了下,西湖书院的招考,正好和白鹭书院是同一天,也就是还有一段日子,那她要不要去看看外祖……或者……该给家里报个平安呢?

“小二,结账!”墨儿的心随着夜色的渐浓开始渐渐拢上满满的不安。

“一碗小碗的馄饨,一共是四文钱!”

小二笑盈盈地走来,孙墨儿习惯往身边的小猪身上摸,可……摸摸摸……猪呢?

孙墨儿心内一惊,她赶紧转身看她刚搁在腿边的猪猪罐——

空空如也!

上下左右,全部全部……都没有!

“我……我……我我刚才……”墨儿努力想要向小二解释,可小二却只是微笑着看着她,然后……微笑渐渐渐地退去——

啊啊啊——小二说要带她去见官!

这夜的孙墨儿沦落街头,蹲在了墙角,饥寒交迫,距离她最近的大哥,前面还摆了个缺了口的碗儿!

然后,也不知哪个好心人,“啪”一下,丢了个钢板,神准地砸在了孙墨儿的脑壳顶上,孙墨儿立刻要去拣吧,旁边那破碗的大哥,一记“佛山无影脚”飞来,孙墨儿虽没捡到那个钢板儿,人却坐了趟短程小飞机,“嗖——”一下,吻上了某当铺的小围墙,脑门上还被附赠了一个青色的小笼包:

呜呜呜……我要回家!

第一次,孙墨儿扯着嗓门在一个挂着“肖记”的当铺外,哭得嚎啕!

第11章肖腾大婚

与此同时的世勋府邸,张灯结彩,宾客如云,大盘大盘的山珍海味,鸡鸭鱼肉铺陈了府里内外数百张圆桌,官员,内眷们将府内的前后院挤得这叫一个满满当当——

举目望去,全是京城求都求不来的权贵,一个个正襟危坐,不改朝堂上的威仪。

后院,珠光宝气,放眼望去不是彩绣辉煌的神仙妃子,就是粉妆玉琢的小金童玉女满地儿撒欢了似的满地跑,引得身后的一种奶爹追得气喘吁吁:

皇亲,贺喜的九公主及其驸马荣国夫人为首。此外,还有三年前诈死,三年后突然携驸马悄然归来,明儿又要赶赴边疆的大周倾城大美人璟公主,拽着他驸马奉上豪礼“火树银花不夜天”,还主动贡献他三个粉妆玉琢的小世子世女来滚床!

国戚,朝内一把手、当朝国戚第一人——当今皇后的亲族,勤国夫人,前兵马大元帅北堂骄为首。

只这两支就占去了院内外一半的圆桌。

其余,文官翰林院大学士及其内眷领衔,武官诸大将军排成行,区区从四品翰林院侍读学士孙梅可谓人前人后笑得脸上的肌肉都在哆嗦,孙父尉迟氏倒是见过大场面的主儿,但幸得北堂骄之夫勤国公琅邪镇场,这才勉强维持下来。

肖百万出身低,肖腾父狄氏也出身寒微,但而今毕竟是肖腾的亲父母,水涨船高,此刻也算是有身份的人了,但商怕官,纵然肖百万夫妻八面玲珑,但在这些权贵面前还是战战兢兢,只能站在门口当笑眯罗汉,主管大大小小的杂事!

其实忙点,累点,心里再提着点也没事,但……

这四人面笑,心苦,一个个身前人前,心却挂在后院——

墨儿那死丫头,半月了,人现在也不知死活,眼下也不叫事了!四人只唯求后院那个今儿洞房的肖腾,惊闻此事,能忍气吞声,一切明儿再从长计议,千万千万别别别一蹦三尺高……

四老的心这还没落呢!

外面却好似嫌他们的心还不够乱似的,忽然一声“皇太女——皇太女君——驾到——”就远远远地喊来——

院内外刹那间就跟开了锅似的,一众人才刚坐稳的文武大臣,连同刚拜完堂的新娘官顶着大红盖头的准新郎,也都立刻又匆匆地按照各自品阶,一溜儿出了屋门,全部七七八八地匍匐在地上,纷纷跪迎大周储君!

女人前院两溜。

男人后院两溜!

小小一个世勋爵爷成亲,怎得就惊扰了高高在上的皇太女君呢?

还不是大美人,皇太女一生挚爱的小表弟璟公主回京进宫见了太后,就直奔这儿,明儿又要合家大小开拔而去吗?

皇太女自幼恋璟公主成痴,可是朝廷上下人皆知的事儿,无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璟公主家人三年有余,多情的皇太女还是恋恋不忘,可不,就苦了小小的世勋府,与来吃酒的众人!

皇太女一来,喧嚣的喜宴霎时鸦雀无声,宛若皇家的大年三十夜,大宴群臣了。

孙梅这念头还没起,得——这边才微微缓过一口气呢!

外面又喊上了:“皇上、皇后驾到——”

这下,更热闹了,皇太女领衔,一众主人宾客又全部按照品阶趴在了地上,伏地跪迎圣驾了。

话说,皇上和皇后怎么也来了呢?

皇上是个色狼呗!

大周今有四大美人:“闭月”皇亲璟公主战蛟,“羞花”勤国公北堂骄之胞弟北堂傲,“沉鱼”眼下的准新郎肖腾,另一个就是“落雁”皇太女君皇甫氏。

今日,闭月羞花沉鱼落雁,除了“羞花”据说在归途中失踪外,其余三人都集聚于此,争奇斗艳,这样的盛事,要何时再能重见?

答案当然是,不复再有!

理由嘛,再好的花也会凋,再美的男人也会老,今日一散,各奔东西,再见就是孩儿他爹又或者孩儿他姥爷了,深锁琼门养儿忙了,那及今日十八的如花好年纪?

所以,皇上一听她那个比她还急的的长女屁颠颠追着璟公主来了,她也立刻当仁不让地来了,美其名曰:

沙场的将士们辛苦了!

这下好了,大家连送礼吃顿饭,都由坐变成跪,为不让大家觉得枯燥,亏得肖百万别的没有,就钱多人多,立刻让百花楼将那边最好的角儿们都喊来助兴,吹拉弹唱,能舞也来舞!

真就把一场喜宴,变成了大年夜的歌舞宴,男人们楼上,轻纱妙曼,衬得入夜的他们宛若午夜的妖精。

女人们排成排,里三层外三层,一个个正襟危坐,皇上不开口,谁也不敢说走!

倒是后院无品阶的男人们得了自由,一个个楼上隔着帘子,相谁家谁家的女儿生得品貌端庄。

终于被又被重新送入洞房的肖腾此刻也是累得心里直犯嘀咕,你说他成个亲招谁惹谁了?好好的洞房愣是让他顶着个盖头,像只瞎眼蝙蝠似的进进出出了三次,他现在就害怕,一会儿慈宁宫的皇太后也来个接驾——

麻蛋的,他今晚就甭等着洞房花烛,直接跪门边等接驾姐到天亮得了!

喘口气,喘口气、再喘口气!

肖腾有点后悔,他当初就不该想着显摆,现在好了,浑身上上下下,连手带脚,加上头上顶的,他起码负重上百斤,衣裳更是里里外外裹了三十六身,一会儿脱都要脱死个人——

但……幸亏新婚夜,是墨儿动手帮他宽……

想到这个,肖腾羞得两臂挂了赤金八宝镯的手禁不住又在膝上“哒哒哒”得合拢在了一块,将十指上颗颗鸽子蛋般大的祖母绿、大红宝等并成了一道活动的彩虹,然后与他礼服上腰带上挂满的各色玉佩与拇指大的珍珠链汇在一起……

愣是让新婚初夜的他,组成了“代新娘”孙馨眼底一个活脱脱、会移动的闪亮大珠宝架!

炫得孙馨手拿赤金玉秤杆,都不知道,她是该挑新郎的盖头,还是该挑新郎盖头下的珠宝链子们看看到底都是些什么宝贝?如何就能把偌大一个人装点得像个……浑身闪亮闪闪亮亮的大鱼摆摆了呢?

第12章闹洞房

一时也不知是谁说,烛又要烧完了!外面的闺房公公才从才从恍惚里回神,赶紧喊着要掀盖头了。

这声才起,也算有经验的闺房公公立刻就被三个比风跑得还快三个娃娃撞得贴上了门框:“你们还小,不能去闹洞房!”

闺房公公也算眼明手快的,立刻就抓住了一个腿稍短的圆滚滚男娃娃。

可不会说话的男娃娃的姐姐不乐意了,拽着妹妹跑回来,一口就咬在了闺房公公的手上,痛得闺房公公忙撒手不迭,接着一个女的也紧随其后冲了来:

“属什么的!”闺房公公又拦。

女的却答:“属孩子的!”

闺房公公立刻有点傻,另一个漂亮得就像画里走来的男人,也冲了来,一把就提住了想试图进新房闹洞房的女人,凶巴巴地恶狠狠地瞪着眼,怒问:

“楚天白,跑这么快,你想干嘛?”

闺房公公想说里面闹洞房,忌讳外面有口角,他嘴才张口呢,绝色美人已经单手提起某女的耳朵自顾自进了洞房,唯留闺房公公含着话,好半日好半日才记得问上一句:

“公子,你属什么?”啊啊啊——老爷有交代,属相相冲的不可入内,呜呜呜!

然后然后……人员根本无法控制,来一个,又来一个?错,是来一群又来一群,尼玛,谁家洞房是被这么闹的?

肖腾顶着盖头被挤得几乎贴着床框了——

也不知谁家不知规矩的死小孩,居然坐一个在他和“墨儿”中间不够,又来一个,又来一个,分分钟就坐了三个!

“你……你们谁家的?”知道闹洞房,但小孩来闹的,肖腾还是头一遭。

“楚傻子家的!”

一个女孩甜甜地笑答道,听这声音,孩子似乎手里还拿着什么吃的含着。

“不……不对!是……是……是楚天白家的!”另一个更小的女孩子嫩嫩地抓着肖腾的袖子,急巴巴要和肖腾说。

肖腾自认自己识人,过目不忘,但他纵然把脑袋翻了个,也一点想不起这楚天白楚傻子是那号人物。

幸得他正纳闷,新房里就走来了孩子的爹娘,男的一边走还不忘一边骂:“你个死花花,本公主才一刻不在,喝——你就想找狐狸精了是不是?你当本宫死了啊——楚天白,我可告诉你,你要眼睛再敢乱瞄,本宫立刻挖了你的眼——听见没?”

女的一边不住地认错还不时嘀咕着求饶:“相公,耳朵!耳朵!”

这……

肖腾心里好奇得紧,不禁就挑起了一角的喜帕,这一看不要紧,差点就吓掉了肖腾的大牙——

这这这……不是早三年就传言嫁慕容嫣不成,服毒进了棺材的威烈大将军战蛟战大公子吗?怎得,从棺材里爬出来,又和慕容十夫长成亲了?

肖腾还不及看清战大公子身边的女人是不是当年的慕容嫣呢,他身边的小女孩又将肖腾往床头毫不客气地使劲挤了挤:

“爹——娘——坐这里!”女孩边说还边拍床。

肖腾这一次是真把脑袋直接撞在了床栏上:天啊——比他还小两岁的璟公主战蛟居然娃儿都会替爹娘占位置了!难道是传说中的未婚先孕?

“下来下来!谁让你们去坐床,是让你们来滚床的,笨死了——和你们娘一样笨!”璟公主的声音在新房内格外醒目,“玄玉啊,赶紧着,喊那闺房公公来,问问这滚床,孩子们到底要怎么滚,是竖着、横着,还是前翻后翻?又或者空翻……”

空翻?

肖腾汗淌:你们是来演杂技、砸本公子的新床的么?

好容易好容易,闺房公公终于从“茫茫人海”里拼了老命地“泅泳”而来,大抵是架不住璟公主强烈要求他三个孩子给肖腾滚床的要求,只得硬着脑袋,又将刚铺床就走过的程序又走了一遍,生生让三个孩子跟滚泥猪一般,将肖腾簇新的被褥滚成了野猪窝不说,为抢藏在被子四角的花生桂圆枣子等物,三个孩子孩子在肖腾的新床上又上演了一番全武行——

最后打得床上,肖腾的枕头和被褥全被翻了个,甚至藏在里面四周绣满了藤萝石榴和葫芦等的落红巾,也被三个孩子翻了出来,坦呈人眼前,引得周遭好一阵的隐隐骚动。

脑子打小不好使的璟公主夫妻还盯着那落红巾,在一边研究了好一阵,哪是什么玩意!

闺房公公与招财等人吓得个个满头都是冷汗,赶紧围上前,一边抱孩子们下来,一边重新铺床,又将深藏衾被之下的落红巾,如样地放回原处藏掖好。

亏得肖腾顶着大大的盖头,只觉得屋内好生热闹,倒也没看见刚才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儿,约莫半刻后,才重又被闺房公公扶着复又回了新床上,与孙馨并肩而坐。

“掀盖头——掀盖头——”

在外面中吹了大半夜寒风,等吉时等得早过了的众人,也等不得再一会儿了,纷纷高喊掀盖头看新郎——

这可是一个男人一生最美的时候啊!

更别说今儿坐在这里的,还是大周排名前三的大美人!

众人纷纷引颈而盼,除了……除了某个被她家醋夫相公揪住了耳朵向后转的某驸马。

肖腾心内一阵紧张,吓得抿唇赶紧垂眼。

孙馨手抖,外面孙梅、尉迟氏,甚至肖百万乃至狄氏也都纷纷高悬了一颗心,只听得里面闺房公公高喊一声:“请新娘揭喜帕——”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眼珠儿也差不多要瞪凸了!

新点的红烛下,肖腾果然不负众望得一露脸,就看傻了在场的所有人,美啊——人间绝色啊!

剔透红艳的大红宝石坠在天生雪肤绿眸的肖腾眉间,便宛若那勾魂的午夜花妖般,瞬间摄取了在场所有男人女人,乃至娃娃们的魂魄,久久不能呼吸——

璟公主表示绝对的嫉妒!

一切是如此的美,宛若古老的神话,就在大家都要忍不住嫉妒羡慕恨时,肖腾羞羞答答、渐渐渐地抬起他那双绿幽幽宛若祖母绿般勾魂摄魄的眸子,一点点、一点点转向他心仪了十几年的孙墨儿时,悲剧就在刹那发生了——

“馨儿?怎么是你?”

第13章一言不合上房顶

肖腾那宛若暮春湖畔揉碎了星光的眸子,陡然间转冷,转瞬即冻住在场所有人的身形,好似早春还寒的冷气袭来,屋内刚还叽叽喳喳,挤作了一团争先恐后要看新郎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顿作一片寂静:

怎么了?

难道这新娘不是真新娘?

怎么回事?

整个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可以八卦的浓郁气氛,就连那边的皇上等也都在外面歪了好长一截大脖子。

所有人、所有的脸都朝着这对新人看来,有好奇着想要向前的,也有被冷凝气氛吓得缓缓缓不住倒退的……但一切都在寂静无声中潜移默化地时时变化着、揣测着……

“腾哥哥,你听我说?”

冒牌女主孙馨,试图伸出手臂去拉住已经两手握拳,红了眼想砍人的肖腾,却被一脸怨恨的肖腾嫌恶不已地退开了数步之遥。

“滚!”肖腾一把拽过孙馨那秤杆上的喜帕,然后又好似觉得什么亏了似的,抬手又夺了孙馨手上的金玉秤杆,“谁许你碰我的东西?墨儿呢?”她怎么了?难道出什么事了吗?

“腾哥哥,你听我说——”孙馨试图再次靠近肖腾,却见刚才还在她手中的金玉秤杆,正抵在她的喉间,仿佛她只要再靠前一步,腾哥哥便会让它刺破她的喉咙般:

“墨儿在哪儿?”明明十五天前,他还远远看见过她,活蹦乱跳地撅着屁屁埋首于地摊间,完全没有大周下任首富自觉地……掏地摊货。

“腾儿腾儿!”终于从人群里挤出的肖腾之父狄氏一把拉住肖腾的手,“还不赶紧秤杆放下,你看你这孩子,洞房花烛夜的,怎的,就开始舞枪弄棒了!”

“墨儿!墨儿呢?”肖腾把秤杆往地上“咣当”一甩,喜帕也一把摔在地上,抬脚就踩,边踩吧,他八尺男儿一个,还在上面娃娃似的蹦跶了起来,“我要墨儿——”

“墨儿,这不是身上不好……”肖腾之母肖百万也赶紧从人群里挤出了她肥肥的身体,就这么奋力的一挤,足足能把她腰上的两斤膘掉了去。

“伯母,你们不要再骗腾哥哥了!”不待肖百万把预备好的谎话一套儿脱口而出,孙馨已经一副泫然欲滴的模样冲到了肖腾的面前,露出万分抱歉,却又觉得心疼肖腾不已的模样来,“腾哥哥——对不起,是馨儿不好,是馨儿没有看好墨儿姐姐——

墨儿——墨儿姐姐——带着别的男人私奔了!”

此言一出,洞房内顿时炸开了锅,熟知肖大公子本事的老熟人等,纷纷冲出房间到院子里占空位去了。

屋内的肖腾,只觉得五雷轰顶般整个在屋中央眼发黑地那么晃了一晃,本以为他会两膝一软就昏死在洞房内的外人,才要伸手去扶,谁想这小子,人才站定,转身就奔新房外面去了——

哎哟这新婚新郎没入洞房就出屋,可不是吉兆!

闺房公公紧随其后追了去,便见外面众人纷纷仰头而望,他也不禁寻目望去,哎哟——他的老爷爷哦——

新郎——新郎怎得就上了房了?

这俏新郎不禁上了房,还在上面嚎了起来:“孙墨儿不来,我……我……我就不下来了——”这喊啊这哭啊还带拿脚踹琉璃瓦的!

“我的心肝啊,你可要小心点儿,别滑下来!”肖百万的哭腔第一个传来。

“是啊是啊,我的腾儿啊,你可别激动,墨儿是一个人跑得!没带男人呢!”肖腾爹狄也跟着在下面急得团团转,“她……她就只抱了……抱了你们儿时在庙会时买的那只小猪猪!”

“快快快——拿梯子拿梯子!”四下里忙活的是素日里四肢不勤的侍读大学士孙梅。

“拉被子拉被子!”跟着孙梅一起跑得命都不要了的是孙墨儿的爹尉迟氏,这不才刚铺好的百女千孙,乃至肖腾嫁妆箱子里那九十九床新棉絮也全都被下人们抱了出来,宾仆一起全在屋檐四角下拉了个满满当当!

若这还不够乱的话,那头才被璟公主松了一只耳朵的璟驸马楚天白也毛遂自荐,举起了自己的两只爪,扯着大嗓门喊了起来:“我能把他抱下——啊啊啊——”

“你个色胚子,看……看本公主今儿不砍死你!”璟公主人群之外,黑色的大镰刀当即一挥上手,想也不想,挥舞着便真朝着他驸马的呆头上砍去!

“啊啊啊——”璟驸马一阵飞奔!

“别跑——”璟公主高喊,纵然身后拖了随从十几位,前面更有御林军横挡,当他还是以所向披靡地上阵杀敌之势,向着前院砍杀了过去!

这还了得?

皇上皇后,皇太女皇太女君全都在呢?

御前带刀侍卫、御林军也全都跟着乱成了一锅粥:“赶紧护驾——护驾——”

“护驾”声还没去呢,皇太女君和皇上也跟着喊了起来:

“切莫伤了璟公主!”那可是皇太后心肝!

孙墨儿之娘和爹只想当场疯了去——这这这……到底是要顾那头才好?

还是孙墨儿的姥姥,大周三朝重臣,已经告老还乡数十载的尉迟瑾喊了句有用的:“璟驸马,上树——”

音落,璟驸马那猴儿已经蹲在了树上,璟公主开始固定地点砍树了!他们两口子的三个呆娃娃呢?继续就着肖腾新房院里的小花台,很有默契地,不哭不闹,一个挨着一个,埋头连撕带咬地拆刚领到手的大红包——

就怕一会儿无良爹娘回神后,又来收他们的红包。

他们身边呢?

一路追着肖腾出来,一直开口喊着“腾哥哥、腾哥哥”的孙馨忽然就在孙家夫妻忙于护驾的此刻,冲屋顶上的又哭又闹的肖腾喊了起来:

“腾哥哥,你下来——你这样,馨儿好难过!馨儿答应你,只要你肯下来,就是墨儿姐姐再也不回来了,馨儿也会对你好的——馨儿发誓这辈子只娶你一个,也只对你一个人好,你下来好不好?”

馨儿一边喊一边哭得这叫一个泪如雨下,好不怜人。

第14章嫦娥哥哥

周遭正拉着新被喊着“肖将军,别不想不开啊,你妻主只是一时鬼迷心窍”的众人,在此一声后,戛然而止——

嘎?什么意思?

有八卦?

小姨子暗恋她姐夫?

所有刚还惊叹于肖腾即使月下撒泼,也能美得这么闪闪亮的众人迅即回头,纷纷朝着这个“大胆追求她新婚姐夫”的小姨子,露出惊吓不已的一瞥:

这孩子知道她在喊什么吗?

“腾哥哥你下来——求求你,你下来好不好?墨儿姐姐跑了,还有馨儿呢?馨儿愿意娶你——一辈子只娶你一个好不好?你下来呀!呜呜呜——腾哥哥,你下来——

馨儿对你好——馨儿好害怕!呜呜呜!”

馨儿的哭喊声也不知是越来越大,还是大家都安静了的缘故,一瞬间变得格外分明,就连屋顶上卯着力大跳“泼舞”的肖腾也听见了。

这——

久经世故的肖百万待要在心里暗喊一声“糟”,她宝贝儿子立刻就给了她一颗定心丸:

“你当我傻子啊,我肖腾下来嫁给你,你当我是什么?”

肖腾起身一回头,没有感动,更没有热泪盈眶,而是鼓着一张气呼呼的脸,将身上一串串珠翠在月下飞扬出一片“我陪嫁好值钱”绚丽的珠光,直让屋檐下的众宾客,花了好多好多眼——

美啊!

至于是珠宝美,还是人更美,反正肖腾在月下的动人一幕,就这么定格于人的记忆里,与他周身的珠翠一起,成了月下美人鱼的代言词。

周遭一片惊艳的倒抽气声,就连孙馨也在这一刹那禁不住跟着肖腾那羞恼地回旋一转,而瞬间被夺走了所有的心跳:

雪肤花貌,美人如玉,更有珠光熠熠生辉——

都是月亮惹的祸!

三个数钱的娃娃也张了嘴:哇——嫦娥哥哥!

“馨儿,你腾哥哥嫁进孙家门,就是生是你墨儿姐姐的夫,死是你墨儿姐姐的鬼了!”趁着这众人发愣的当儿,肖百万就粉碎了所有人才起的猜想,“我们肖家虽过去,只是市井之人,却也懂男人出嫁从一而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只猴子满山走的道理!”

肖百万一句话,声不大,却语气很重,神情更是对着孙馨,第一次当众露出几分不悦来。

“孩子她娘,你这……馨儿这孩子也只是……”

肖腾之父狄氏连忙过来要替孙馨说上两句,不想他才走来,话刚出口几个字,就被肖百万恨恨地瞪了回去,反挨肖百万一句:

“你懂什么?你们男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边去!”

狄氏素来最得肖百万之宠,待要恼上一恼,但……儿子还在上面呢!又是众人前——俗话说得好,聪明的男人人前都会足妻主脸面……要闹屋里闹!忍忍,西域也曾算是杀人不眨眼的他,也只得抿唇跺跺脚,然后默默地走到肖百万身后做“良夫”。

“肖伯母,都是馨儿一时担心……您不要怪伯……”孙馨在此间隙立刻要帮狄氏说话,然,肖百万是什么人?

她经商贯穿东西纵横南北,什么人没见过?小小妮子就敢在她眼皮下耍心眼儿!大周男人最要紧的是什么?就是闺誉!明明墨儿和腾儿两个孩子在馨儿来之前,好得就差没穿一条裤子,这后来怎么就成了这样?

肖百万可不觉得是人大心大,什么叫青梅竹马?两个孩子的性情她最清楚了,墨儿乖巧,再叛逆,也始终对腾儿处处谦让,把腾儿惯得一天比一天霸道,这后来,墨儿怎么突然就对她腾儿佯张二不睬,气得她腾儿回来就嚎啕地哭?

“馨儿,伯母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肖百万顾忌孙父尉迟氏的好恶,不得不逼着自己对这个姓“孙”,却没留着一滴孙梅血,甚至连孙家族谱都不许上的外姓孩子,挤出和蔼的微微一笑:

“你腾哥哥打小就是你姐夫!孙家怎么说也是个书香门第……礼**常还是当讲究的!伯母,希望你这种莽撞的话,今日后切莫再提起——

你腾哥哥,他这辈子,打你墨儿姐姐落地起,就是你墨儿姐姐的相公了——他心里只有你墨儿姐姐!你去前面帮帮你爹娘,后面啊,有你伯母我和你伯父呢?闹闹吧——他就——”

“嗵!”一声就像和肖百万故意唱反调似的,肖腾一脚就踩在了他刚才踹破了的琉璃瓦上,当即一只脚就掉了半只在窟窿里,卡在了房顶上!

“腾哥哥——”孙馨儿抓着这个机会,便一往无前地那边刚搭好的木梯奔了去。

肖百万一看,想拦住孙馨,却腿短人肥没赶上,相公狄氏呢早让那馨儿蒙了眼,就是来拦,也是假意来阻,实则是来拉肖百万,恨得肖百万也不知骂这男人什么好,所幸,她动作慢,那边孙墨儿的姥爷动作快,他已经抢馨儿一步上了屋顶:

“腾儿贤孙女婿,你且下来,咱们让姥姥,请皇上给你赐一道圣旨,命墨儿永世不得休夫可好?”

对外,尉迟瑾一声“上树”收住了发飙的河东狮璟公主,对内啊,尉迟瑾之夫墨儿姥爷趴在竹梯上,对着肖腾微微一笑,立刻就成功地让嗷嗷嗷的肖腾当即禁了声:

“当真?”

“皇上不给圣旨,姥爷也给你做主,你可信姥爷?”头发已经只剩了一小撮的小老头,笑眯眯地露出一双“真诚”的眼。

肖腾小嘴一撅,鼻子朝天一哼:“要墨儿见异思迁了,不爱腾儿了呢?”拿来屁用?

这……

下面一片寂静!

“爹!”赶回内院的墨儿爹尉迟氏生怕自己爹向肖腾承诺了什么,本不该自己娘家插手的事,吓得赶紧过来喊住他爹,拿眼不住提醒:

这可是他婆家——孙家族内的大事!

“那你说,你要什么?”

尉迟老爹亲切地笑着,一边向一脸愁色的墨儿爹暗暗比了一个“不用担心”的手势,一边继续笑眯眯地仰脸问着这个才刚出嫁,就原形毕露的准外孙女婿。

第15章逃家的严重后果

“我要……”

肖腾仰脸就要任性说出自己的盘算,但低眼一看下面都是人,关键还有公婆在、以及某个不住对他比手势的人……少不得咽下到了舌尖话,绿眼珠儿循着手势,默默地将远处的紫龙袍悄悄儿地一扫,心眼儿一转,转瞬露出一张悲痛欲绝的脸来,哽哽咽咽地哭喊道:

“腾儿能要什么?腾儿四年从戎青春不在,腾儿还能奢求什么呢?就是永世不被下堂,也想来是要后半辈子青灯相伴——打一辈子活鳏了!

呜呜呜——你们都合着伙儿地骗我,说什么国家兴亡匹夫有责,骗着我去千里迢迢打仗——九死一生回来就嫌弃我……”

这话越说越离谱……

正看月光下的美人鱼闪闪亮的皇上默默留着哈喇子,不想腰上忽然就被皇后北堂氏暗暗用肘子捅了捅:“皇上!皇上?”

“呃?”微微失神小刻的皇上立刻眼下口内横流的哈喇子,“皇后?”干嘛?

“肖将军等您做主呢?”北堂皇后素来冰雪聪明,一听那头肖腾控诉孙墨儿对他薄情的话,就知后面的话就是冲着他们这边说的。

皇上一听赶紧凝神,一听那后面的“马革裹尸”“不想竟是这下场”的话,龙颜顿时怒了怒,待要把勃然大怒变成对肖小美人的莫大恩赐时,太了解皇上这色狼本性的北堂皇后状若不知地就咬耳朵似的道了句,替肖腾鸣不平的话:

“这孙学士之女也腻喜新厌旧地无情了些,妾身前儿还听家妹提起,说是这孙墨儿三年前曾去军营探望肖小将军,在营里过了一夜……不曾想——

这一夜夫妻,也终究难敌三年的别离!青梅竹马,想来,也是不过如此。”

皇上才觉得高涨的热情,瞬间降至零度!

“……传孙梅来见朕!”皇上色眯眯的眼顿时一敛,咬牙切齿地恨恨地转身:月光下的盈盈美人不见,唯余雨打风吹去的片片残花,朵朵染尘而去。

北堂皇后嘴角迷人的一勾,提袍跟着转身,心内却不禁冷冷冷地一笑:想把他北堂家的棋子变他北堂仪的内敌吗?哼——

他胞弟北堂傲戎马半生现在不但姻缘无落,还失踪生死不明呢,他北堂仪岂能让你皇上舒坦?等着,肖腾这婚事,大家还不算完呢?

***8*88

半月后……白鹭镇!

阳春三月,桃红柳绿,小桥流水过人家,饥肠辘辘者蹲在人墙角丫!

十五天,就这么度日如年般挥之难去!

大清早,小镇的鸡才刚开始打鸣儿,孙墨儿便已被蹲在某庙门口的乞丐头儿一脚踹出来要饭了。

孙墨儿也不明白,她怎么就成了白鹭镇丐帮老大姐手下的一员,也完全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把她招揽进去的,而她有时怎么鬼使神差,就成了其中一员的……她只知道,她也就是初到白鹭镇那日靠亲无门,不小心就在破庙里饥寒交迫地蹲了一夜——

蹲着蹲着,第二日,她连身上卖头发的剩的最后一文钱,也被老大搜刮了去,美其名曰“孝敬”!

可叹她孙墨儿长到这么大,连自己爹娘都还来不及孝敬半文钱,如何就要孝敬了丐帮老大呢?

孙墨儿可不敢问这话,因为她醒来时,身边足足站立了十二个牛高马大的彪形大汉,当然说彪形也不对,他们其实都是瘦骨嶙峋,也就是骨架子大,而且年级还一个比一个大,有一个还佝偻着身材,活像个老老头!

但他们有着饿狼般的眼神,柴狗般的忠诚,孙墨儿那日早上都担心,他们会把她当小白羊一般进贡给那个挺着大肚子的丐帮老大,当营养餐吃了,所以一文搜走就搜走——

夹衣拿去就拿去,她三月初的大清早穿一件单衣,虽冷得上牙打下牙,肚子更是饿得前后只剩两层皮,却也一句反对的话都没有,只是……

古之先贤有话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她堂堂大周状元孙梅之女岂能为“五斗米折腰”?

可不折腰,就得饿饭,弄不好还得挨揍!

这不,孙墨儿才两眼继续盯着手中的缺角碗稍微稍微地犹豫了这么一下下,她屁股就挨了某个仗势欺人的家伙一踹又一踹:

“发什么呆?发什么呆?你以为老大的儿子看上你了,你就是驸马了啊?去去去——要饭去——今儿你要是再敢偷懒,半碗饭都要不回来,看我今晚上不打断你的狗腿儿!”

丐帮老大手下第一马屁精洪大姐,张口就晒出了她那能看得见牙龈的大黄牙,龇着她那外翻的大门牙,便对着没睡醒的孙墨儿扯着嗓门一边嚷嚷嚷,一边拿脚踹着孙墨儿从白鹭镇外的破庙,一路沿着城门走过白鹭镇最繁华,也是唯一的一条主街拐进某个狭窄的巷弄,然后指着一个旮旯角:

“喏——就这儿,我可告诉你,你要敢再出来抢我的饭碗,你可别怪姐不义气!”

假公济私的洪大姐,按照上级的指示把唇红齿白的孙墨儿丢在了白鹭镇最有名“红灯区”,然后指着一个几乎不会被人看见的暗角,挥舞着两拳,秀着两比孙墨儿还细的皮包骨胳膊,暗示孙墨儿不听话的严重后果!

早已经花得只剩两眼珠还亮的孙墨儿,想也不想,立刻就听话地蹲在了刚好够把她塞进去,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狗洞里,将破碗熟练无比地放在身前,训练有素地俨然一副狗狗摇尾乞怜状——

她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识时务,懂进退,别看昔日在家和孙馨斗得吹鼻子瞪眼儿的,但出门丢钱后,她近来学得最快的就是“退一步海阔天空”“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好死不如赖活着”以及“大女人能屈能伸”!

“洪大姐,我一定会努力的!”孙墨儿笑颜如花,可爱得像只无害的小白兔!

但洪大姐最恨的就是孙墨儿这么一副“讨打相”——麻蛋的,平生她……错,是近几日来,最看不惯的就是这张“窃取了她终生幸福”的小白脸!

第16章丐老大的儿子看上你了

洪姐一回头,想也不想,抬脚先踢翻了孙墨儿才刚放好的破土碗,再一手提起孙墨儿的衣领:“讨打是吧?”欺负姐生得丑是吧?

“没没没……没有!”丝毫不明白这大姐为什么打一见面就看她各种不顺眼的孙墨儿,立刻将脑袋摇得拨浪鼓一般。

“没有?小妞儿,姐今儿就把实话撂在这儿了!”洪大一手提着弱鸡般的孙墨儿,一手拍着自己的胸脯,“老大的儿子,是你洪姐我的意中人,你要是敢跟姐抢,姐立马就拆了你的小骨头,明白不?”

“明白!”

进入丐帮数日,压根不知老大儿子是谁谁谁的孙墨儿,点头如捣蒜,但脑子里除了那群老得可以当她爷爷,还一个个自称是老大“爱妃”的男人们,她还真想不出哪个是老大的儿子!毕竟……那破庙里黑灯瞎火的……大家的脸更是黑得……都差不多和锅底一个样儿——

老实说吧,她现在乞丐帮里,除了知道老大是谁外,别的都至今没分清楚!

墨儿脑子才开始启动食物以外的其他程序记忆吧,远处已经泛了红光的那头,就忽然传来了一声……嗯——怎么说呢?

“娇滴滴”的小鸭嗓!

“墨墨——墨墨——墨墨,你怎么在这儿啊?”一个听起来像是青葱“美”少年的脏兮兮男人,在墨儿再次在心底问了“他又是谁谁谁”数遍后,出现在了孙墨儿与洪大的眼底

——他挥舞着手,挎着篮子,跑起来……也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后天如此,又或者是自遇见了孙墨儿后,便抽疯抽成了这样儿,居然就跟扭麻花般“忸怩”着左右摇摆似的奔跑而来,周身还有随风扬起的褴褛衣带——

乍一看,喝喝喝——竟像《聊斋》中登场的食人槐树精姥姥,吓得孙墨儿直接将嘴张成了一个夸张的鹅蛋形,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转身跑:

爹爹的,这是什么玩意儿啊!

但……洪姐激动啊!

“小老大,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洪姐一笑,顾不得一脸上的皱子,立刻就向“小老大”露出一副痴迷不已的流哈喇子的花痴状。

孙墨儿吞吞口水养胃,脸上的最后的笑意也禁不住一僵:难道,他?就是丐帮老大传说中的那个,唯一存活养大的,丐帮第一美人——

鹅蛋!

丐帮老大的掌上明珠,白鹭镇丐帮的“公主”,男人里的第一个俏?

传说……果然是传说!

“哼,小爷我今儿不来,难道还等你继续欺负我的小驸马?”“俏公主”鹅蛋“哼”一声后,便一把“狠心”地推开了杵在了他和孙墨儿之间的洪大,笑盈盈地拽过一脸惊吓状的孙墨儿,“墨墨,这是我给你留的馒头,喏——我吃了这一半,这另一半嘛……我……我特意留给你的!”

鹅蛋边说边“娇俏可人”地便把一个啃得满是牙印的白面冷馒头,情意满满地塞到了孙墨儿手中,说不清是大胆,还是情窦初开情的真切,少年望向孙墨儿的眼,真的是满溢着情真意切——

当然,他如果眼睛能再大一点儿的话!

孙墨儿饿啊,眼里只有馒头没有人,但……她待要立刻一口咬下去吧,眼一低,手中布满了牙印的馒头赫然在目,怎么说呢?

吃不下去!

没饿过的人不会知道,鹅蛋是怎么把馒头吃成这样的,但她知道——

鹅蛋一定是舍不得吃舍不得吃,才会小口小口地将不大的馒头咬得牙印遍布,这情……这义……

太重!

她受不起!

孙墨儿抬起眼想向鹅蛋表示自己最真诚的感动,但……她就是没法不去注意鹅蛋,大饼似的脸上,那双“迷人”的小小小眼睛——

如果说肖腾的眼是镶嵌在玉雕上的猫儿眼般剔透水晶大葡萄,那么……鹅蛋的眼,就是揉进了芝麻饼上的两粒小葡萄干儿,尤其笑的时候,你都不知道他眼睛在哪儿!

当然,不管怎么说,真诚爱着的人,都是最美的!尤其还是一个,看第一眼,能令孙墨儿仿佛看见了黑色芝麻饼和葡萄干的男人。

“鹅蛋,这个还是你吃——我一会儿就有吃的了!”虽然鹅蛋与墨儿梦中情人的模样相去了很远很远甚至是天南海北,但……墨儿还是很温柔笑着地将馒头,恋恋不舍地还回了鹅蛋的手里,“再说,我是个女人!”吃自己也不能吃你的!饿啊……

“墨墨,你怎么和我分彼此了,我给你的……不是别人给你的!”鹅蛋红着脸,垂着眼又把手里的冷馒头塞回了墨儿的手里,“我……和别人不一样!”

这“不一样”不说还好,说了孙墨儿更不敢要:“鹅蛋……你如果你当我是个女人,就把馒头拿回去!”我我我,不能娶你了!

“我的……也不能要吗?”鹅蛋眼见孙墨儿态度如此坚决,不禁抬眼巴巴地看向一脸神情格外认真的墨儿,微微地,竟觉得有些胆怯,但……更多的是小鹿乱撞般的雀跃。

“鹅蛋……”孙墨儿鼓起勇气,想说自己其实已经订婚了,但她才要张嘴,后面的洪姐咳嗽了两声,吓得墨儿赶紧道,“我……我该去要饭了!”

“等,你这是要往哪里钻?跟我来!”鹅蛋先是一愣,后见孙墨儿要往狗洞里钻,就知那死洪大又欺负墨儿人生地不熟了,不禁恼怒地横了心虚的洪大一样,拽着墨儿就往主街那头的酒楼外跑去,“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墨儿也不知鹅蛋要干嘛,待她发现鹅蛋是带她来白鹭镇最大也是最最贵的酒楼外——望江楼外要饭时……孙墨儿捂着脸,有种遁地的冲动:

“鹅蛋啊——我觉得还是里面好!”这可是从江边码头回白鹭书院的必经之路!

“傻瓜,里面哪有这儿好?”鹅蛋不放手,“你只管跟着我要上一天,就知这里的好处大了去了!”

“还是你和洪大姐……”孙墨儿再度奋力缩回暗巷。

第17章鹅鹅鹅……鹅蛋哥——

“墨墨——我和我娘说我们俩的事了!”鹅蛋一急,这话不禁就脱口而出,吓得孙墨儿回了头:

“我们……我们?!”开玩笑吧?

“恩!”鹅蛋立刻点头,然后在一处他常呆的地儿放下破破的篮子和碗儿,默默地跪在一处,“我和我娘说……你傻子似的地站着干什么?跟着我一起跪着啊?”怪道一连几天都要不要什么东西!

墨儿想说女儿膝下有千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如何能用于乞讨,但镇上早起做事的人目光一扫来……孙墨儿想也不想就跟着鹅蛋跪在了大街上——

入境随俗,谁让她没饭吃呢!脸还特薄呢?

但这一跪吧……

“我还是进去的好!两个人并排跪在一起,男女……授受不清!”弄得像小夫妻一样!

墨儿赶紧又爬起来拿手指着巷子里,为难地干笑着不去看鹅蛋的表情里,尤其是那双小眯眼里的各种让她禁不住害怕的暗示:

虽然她逃家是有说要找个漂亮相公回去……但此“漂亮”……她还是满脑子腾哥哥,此心境与外表无关,只是凄凄之落寞事难言。

“我……”你的好,我无法回应。

孙墨儿说着便拿着她的破碗转身,继续舔舐她郁郁近月的伤口,真的,饿饭的感觉也挺好,至少,她有大半月没有为此事烦恼过了。

然少男心事总是诗,鹅蛋第一次心动,如何会让墨儿就这么轻易逃开,他一把就拉住了墨儿的手臂:

“傻瓜,我们都饿得没饭吃了,哪来的男男、女女,清不清!只要你愿意,我愿意,这八字就有两撇了,难不成,你还遇见过我比更漂亮的男人?”

这自信……

“……”墨儿的眼眨巴眨巴,努力让自己的眼透过鹅蛋哥笑起来小米缝一样的眯眯眼,看到他与众不同的个性美,然……感动不等于心动——

她放眼过去看见的,居然还是腾哥哥那双瞅着人就好似“女皇”般的猫儿般霸道眼。

“说得……说的也是——鹅蛋哥哥是墨儿见过……最……好(看)……的人!”鹅蛋这话让墨儿有片刻的无话可说,而“好看”二字也实在违心的吐出,不是不能吐,只是她这么说了,又置腾哥哥何地?

不管……不管腾哥哥现在是谁的相公,也永远是她墨儿心里最美的哪个!

“鹅蛋哥是墨儿这一路上,遇见的……最好的人!”

连忙用手擦去自己鼻尖满溢的酸楚,墨儿奋力地向眼神萌动的鹅蛋哥,挤出小女孩儿般的纯真一笑,黑白分明的盈盈大眼瞬间让刚还一脸恩赐样的鹅蛋心口如遭重击,突然就又擂擂鼓槌了起来:

“跪下了!”

鹅蛋脸一红,才不听墨儿那些个磨磨唧唧的话,低着头,一把就拉着墨儿跟着他跪在了一起——

什么“男女授受不清”他没听过也不懂什么什么意思,他知道一个男人一个女人,愿意了,睡在一起就好了,反正……反正墨儿也是孤苦伶仃一个人!他们正好是天生的一对儿!

“晚上……你来我铺盖里睡!”

等不及,或者该说鹅蛋压根就不觉得孙墨儿有任何拒绝的理由,他这前句说完,还不及孙墨儿张口要回句拒绝的话,他后一句结果就出来了,毕竟……

孙墨儿这么一个无钱无势还连要饭都要不了的女人,能平白有了一个男人愿意跟她,而且这男人还是丐帮老大的儿子,怎么说,都是天上掉了馅饼的美事!这年月,上哪找去?

所以……

“动静……动静别太大……就成!”鹅蛋低垂的脸有点翻红,但……他又不是第一次,所以,“毕竟……那不管怎么说,也是个庙——你要动静大的——

我们也可以挑个僻静些的地方,你……你说怎么好,就怎么好!我这次,可是认真的!”

可怜的墨儿,打小读的都是正经书,难得买的一本邪书《吕布戏貂蝉》都因为心情常郁郁,后又遇贼,最后因资不抵债,不及看两页,就送进了当铺换了两文钱。

所以……鹅蛋“你来我铺盖里睡”后面的话,她都没听懂!当然,呆呆如她,在“睡”一字后,笨笨的脑袋里就只剩了一团毛——

不成亲,就可以一起睡吗?好可怕!她娘一定会打死她的!至于“动静大小”她是没听见,也听不懂了!

“不……不不不好吧?”我爹娘都没说同意呢?

生怕鹅蛋晚上真把她往他铺盖里拉的墨儿,赶紧开口,意表拒绝。

但鹅蛋是个豪放派,只当墨儿这么说,是担心洪大,立刻就打断墨儿还咯咯涩涩挤出的话,一点商量的余地都不给地瞪向孙墨儿:“你是不是嫌弃我?”不来,试试!

“……”这……

墨儿不敢说实话,但……偷偷再看鹅蛋低垂的脸吧,想说句“婚姻大事媒妁之言”又或者“父母之命”,但斜眼过去,就看见了鹅蛋跪在地上的斜瞪来的佯怒模样,也不知是不是她天生是真有点呆——

“嫌弃?鹅蛋哥,我我我……墨儿我是说……这个……婚姻大事,怎么说,也要……我爹娘先请媒人上门提亲……才能议的吧?”

“你爹娘在哪儿?”没死吗?

鹅蛋这次可真怒了。

“呃……”孙墨儿一怔,回神,脑内立刻就浮现出了她爹,那张看肖腾都觉得各种不如意的恶公公脸……

“墨墨,你说,你是不是不喜欢我?”鹅蛋将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不不不——不——”不是你说的这种喜欢了!

墨儿忙挥手表白,但喊了一串“不”后,鹅蛋小眯眼忽得就对着她一个秋波扫来,然后低了脸,复又低低低地喃喃喃道:

“晚上你来就是——你没钱,我们……我们就照着没钱的办——谁稀罕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吹吹打打,你——你对我好——

我我……我给你养大胖闺女!”

“……呃……鹅鹅鹅……鹅蛋哥——这个……这个……”不可能了!

第18章那,是一座庙吗

孙墨儿赶紧要澄清这个误会,只是斯文人做久了吧,墨儿要说不可以,却一时不知道说才能既不挨揍,又能轻易脱身,还不伤人,于是就这么咯咯咯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找到合适的措辞,末了,反倒让鹅蛋觉得孙墨儿这是太受宠若惊了:

“傻瓜——开心什么呀——先要饭吧!这天黑后的事儿,再急……咱们也得把饭吃饱吧!我可告诉你,要是你在这里,也还什么都要不着,你可要小心,我娘反悔了!我娘,可就我这么一个儿子!”

鹅蛋说着,一把就将墨儿努力向他转过去、想要极力说明些要紧事儿的脸,“啪”一下,推回了平视前方的角度,这亲昵劲儿……直让蹲在某个墙角处的洪大姐各种磨牙。

要怎样才能夺回曾属于自己的地位呢?

洪大姐贫乏的脑袋绞尽脑汁之际,一瞄眼,就很不小心很不小心地瞥见了那头占据了白鹭镇最最繁华地点的死对头——

另一伙来自杭州的叫花,不久前,她们才械斗过一次……

正午,三月正下着雨的天乍晴。

自杭州启程,这日第一艘抵达白鹭镇的官船,迎着江风彩旗招展地宣布着某位要人的到来:

“卑职恭迎勋侯芙蓉大将军!”码头上白鹭镇大大小小一众官员,从知县到衙门里烧火煮饭的临时皂吏全为了充人头一般,两溜儿跪在了白鹭镇的码头上。

自截获了孙墨儿前往白鹭镇消息的肖腾,半月来一直在船上颠簸,索性他自幼追随家母肖百万走南闯北,天生的好体质,倒也不觉得折腾,就是……

心情郁郁,半月来整个人去军营三年都在不断飙升的体重,这次是彻底减了下来,吃得银盘似的嘟嘟脸,现在也瘦出了阴柔的瓜子面,可谓是我见犹怜。

“腾哥哥——你看那边——那边——你看红日在江上,隔着雨雾照下来,映衬着这岸边的柳树花红是不是别有韵致?”

招财进宝等人扶着顶着纱幂的肖腾,从船舱内姗姗而出,打前开路,此番负责随行护驾的孙馨儿忽然就停在了船头,指着江那头的红日,笑向身后在舱内闷了半月的姐夫肖腾:

“这让馨儿不禁,忽然就想起了儿时背过的一句诗来‘东边日出西边雨,看似无晴却有晴’”

心烦意乱的肖腾,哪有这闲情逸致,景美不美,他没心情看,诗好不好,他不懂,但……“东边日出西边雨,看似无晴却有晴’”这话,听着吉利!

肖腾这才微微住了脚步,抬了他猫儿般剔透的绿眸,就着这个半月来也不知是不是天生就脑残的小姨妹孙馨儿手指,向船的东边看去,别说——

还真有一轮红日挂在那边的柳梢,衬着粉色的花,再隔着一层氤氲之气,乍一看,说是真像一幅画吧,在肖腾眼里却更像一个羞羞答答的新婚嫁郎,宛若镜子里曾经待嫁的他一般,难不成,这是暗示他此行,必能斩“妖”除“魔”,重拾墨儿的垂爱?

“那山头是个庙么?”肖腾眼尖,一眼就看见了那影影绰绰的山巅似乎有好些房舍,便不禁抬起,他自嫁后就戴满了翡翠珠玉玳瑁等物的手,指了指远处的山。

“爷——是白鹭书院!”生怕自己爷又闹笑话的招财,赶紧上前附耳,“这就是大周自开国起便赫赫有名,傲视众书院之首的白鹭书院,您公公的娘尉迟大人,就是在这里当山长(校长)。”

“年轻这辈的大周第一才女独孤傲雪,据说就在这里当先生!”恶补了半月白鹭书院院史加人员部署的进宝立刻上前补充最新消息。

“哦,白鹭书院——这就是白鹭书院!”

刚还想着要去庙里拜拜祈福,愿他此番来镇,能不虚此行,一举为孙家养下一男半女的肖腾,神情暗了暗——

他一点也不喜欢专心读书,读起书来就忘了他的墨儿!

但娘说,女人当以书字为事,方有前程和富贵,居家的男人也才能在外直得腰板……就像他那个天天跟着妻主吃豆腐,一身粗布衣打底,还能出门却拽得二五八万,各种看不起人的公公尉迟氏。

“是啊,大周第一学府!”招财努力让自己像个读书人家的仆人那样不去看山上茶叶的种植,只仰望书院源远流长的人文历史。

“但那片山都是我们肖家的茶山!”金宝俗,跟不上招财的步伐,还是他一眼望去的“钱钱钱”!

肖腾点点头,书院干嘛的他是不太清楚了,但他肖家哪里有半亩地,他都知道,尤其……这地还是他嫁妆单子里的一列,他是绝对不会忘了的——

“如果我没记错,这片山,应该是我和墨儿定亲那年,我娘给我买的吧!”当年可是当赔本生意买来,想用来收买他公公尉迟氏的!

肖腾撅撅嘴,他最恨就是他公公尉迟氏了,成日里就在背后和墨儿说他肖家是下九流的奸商奸商——你才是下流的老奸呢!依他说,他和墨儿而今新婚就闹出不和的事来,九成,错,是十成十是他挑拨的——

惹他火了,让你娘家的白鹭书院转眼变大庙,供奉妈祖大神!保证香火旺盛。

“是啊,爷天生是个福星”招财笑,想说两句旧事,又怕提起爷的公公尉迟氏,让爷又想起不开心的事儿,忙改而笑道,“当年这里不值百金,而今可是年年可产万金的地儿了!宫里还点名做贡茶!余下的,都让波斯国重金定了去!爷点哪儿,哪儿就是生财的聚宝盆!”

这话,肖腾喜欢!他打小两大嗜好,一个爱墨儿,另一个就是喜欢数赚了多少钱!

“这话,可不能传出去,而今……眼红我肖家钱多的人,可是天天儿的打着算盘地算计着我娘家——你们啊,少在外面吹这些话!”

肖腾郁郁的脸微微展颜,露出几分暖色来,只是他一边这么谦虚吧,还不忘一边故意把他左手上哪一颗颗大得胜过鸽子蛋的宝石,拿到阳光下有意无意地故意擦了擦上面的薄灰!

第19章勋侯驾到

珠光再次闪花人眼,尤其近在咫尺的孙馨眼儿——

可怜她,不得不遵照养父清高之语,坚决一身粗衣布鞋的站在船头,连个肖家的家仆都不如:

但……这都不是重点,这一路,肖腾的父亲已无数次暗示过她——狄叔叔更中意她,来做这肖家的儿媳!

所以……

“腾哥哥,该下船了!”馨儿脚步轻移,用无比亲切地言语小小声地提示着这看风景,看没一会儿,便又数起了嫁妆单子的肖腾哥——

首富的儿子,就是首富的儿子,沿途都有他的嫁妆可数。

“我爹娘呢?”这临走才想起双亲的不肖子,脚刚抬,方想起他一心一意忙着赶来白鹭镇,竟然忘了先去扶爹娘出舱,急得忙掉身去迎随他来的双亲——

反正他想好了,即使嫁了孙家,他也得把自己爹娘带上,他爹可就他这么一个儿子!他那十三个姐姐,好些比他爹都大,他爹又年轻美貌……他放心不下!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肖腾心里正嘀咕着这事,一边与他爹狄氏扶过他娘,抬眼,还没想好一时要怎么和墨儿提这事儿,馨儿居然也跟着他殷切地过来了?

而且站的位置不是人前开路,反而还好似要来扶他爹:

“馨儿,你前面去!”半月的船坐晕你了?——知他新婚悲弃、心情郁郁,她还在舱内弹了半个月的《花好月圆》,呕得他想吐血倒还罢了……眼下又……

护爹就跟护犊子似的肖腾,新仇家加旧恨,立刻就明显地露出极度的不悦来:一定是和公公尉迟氏串通好,故意来撵他离开孙家的

“你这孩子!馨儿,你到前面去吧,你狄叔叔有你腾哥哥在呢!”

对于这个打小连自己醋都吃的儿子,狄氏也只能和孙馨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怪只怪墨儿那孩子年幼时总爱躲在门后偷看他,捂着小脸说他“漂亮”——让这腾儿醋得跟什么事儿似的,几天都吃不下饭。

馨儿无奈只能退后,一侧的肖百万眼只暗暗地打量着自己似乎少了根筋似的儿子,一面暗暗庆幸,嘴上便也不说破狄氏与这馨儿心里的盘算,只把一张脸也板了起来,露出和肖腾一样的不悦,趁着馨儿退开下船的当儿,方说狄氏:

“咱们儿子如今不比从前了,你这个当爹的也当注意些,不然人看见了,得笑话咱们儿子——

那馨儿是个未婚的女孩儿,说是墨儿的妹妹,但你我都清楚,她姓林,你让她扶——传出去,知书达理的吧,说你当她是墨儿的妹妹,不知道的吧,人不说咱们儿子怎么的,得说你不守夫道了——

你让孙家怎么看咱们家的门风?”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正中狄氏旧年的埋藏于心,不愿被人宣之于口心病,趁着眼下都是自己家的人,狄氏也绷不住了,立刻就委屈得跟什么似的了:

“你是不是也嫌弃我?看为夫这而今也年级大了,你好再讨小是不是?”

“你……你这混话……”肖百万当着儿子也不好十分说,只能急得跺脚,“也不知成日想得什么”

“想得什么?”狄氏一来劲儿,仗着儿子今儿在,就忍不住翻起了前日的事来,“你那前年娶的十二小狐狸精的,是不是前儿给你来信,说要你去他那儿住来着?说……说要给你养孩子?可怜我巴心巴意守着你——

不就这十几年没能给你再养上一个孩儿么?你就嫌弃我……”也跟着腾儿老公公一起嫌弃我来了!

“当日若你在意,就别要我啊!”狄氏一恼,还拿起了手帕开始抹眼擦泪。

搁在以前肖腾一定站在爹这一边,可今儿……这事儿,娘可是为了帮他说话……

“哭哭哭——你不怕给儿子丢脸,就直接一路哭到下船!”

肖百万一恼,觉得自己真是把狄氏惯得没得分寸了,众人前,如何好劝?干脆长袖衣甩,将肖腾推到他爹身边,自己拉着另外一个侍从的手,直接先下了船,临走还补了句:

“今晚,你也别等我回来了,我就去看我小十二去!”

“你……腾儿——你还不去赶紧把你娘拉着!”狄氏一瞅这闹过火了,急得才挤出来的眼泪也收了,巴巴地就推着肖腾赶紧随他一起去追肖百万:

开玩笑,那小十二,是肖百万从青楼里带出来的名倌,狐媚人的手段,怕只怕肖百万这把骨头一去,此后经年就真彻底交代在那小狐狸精手上——

他纵然是容貌依旧,也只能孤灯苦伴了。

“夫人,夫人——你走慢些,你都这把年纪了,还不知道注意点儿,好好保养么?”狄氏提着锦袍追。

“娘——娘——你让儿子来扶你!”肖腾扶着老爹,跟在后面追。

这热闹的……

还没完呢?

那头还跪着的知县哪儿也忽然跑来了人:

“大人大人不好了——那群小乞丐们又在望江楼那头打起来了!”

“什么?”知县大人霍恒一跃而起,想跑,眼见这边的勋侯爷下来了,复又焦急地趴回了地面,担心被看到乱象的他,扭过就吩咐身边的捕快头张急急吩咐道,“抓——全给老娘先抓起来!”

“可是牢饭……”捕头张赶紧匍匐着向后退,但忽又想起什么似的,复又爬了回来。

“而他们两顿,也死不了!”一毛不想拔的霍恒开口就是一句省钱妙招!

“恩!”捕头张得令立刻领人闪去!

此时的望江楼外的主街上,却已经是打得头破血流。至于因何事而起,墨儿也不知道,就知道她正要和鹅蛋哥好好解释一下“她们是不可能”的事,洪大就忽然捂着流血的头跑来说,说她被人打了——

然后……然后……

她还没来的及问洪大一句,那些人为什么打你,正值好斗年级的未来少帮主鹅蛋已经砸了篮子和碗,低骂一句孙墨儿也没听懂的脏话,便一马当先地提了一截也知哪儿捡来的木棍冲了过去。

第20章打群架

这鹅蛋都冲了过去,墨儿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追过去,她原先是打算去讲讲理的,岂料,鹅蛋不是君子,尚未动口,他便已经给对面尚不知怎么一回事的二人一人抡了一棍子去。

这都动了手了,谁还能闲着?二人用手臂挡过鹅蛋那一棍后,便一哄而上,将鹅蛋压在了地上,扭打起来。

二打一,如何使得?

尤其鹅蛋不久前还向她孙墨儿表示了……那种意思,虽然不同意,但墨儿私心里还是觉得自己身为女人,是对鹅蛋有责任的,所以……

“别打了——别打了,有话好好说!”

傻不愣登的墨儿冲上去奋力拉架,她想把人抱开,但又担心对方是个男人,占人便宜不是君子所为,但打架如何经得住人犹豫?

她这才稍稍一踌躇吧,她人重来还没拉开上面哪个,也不知谁一棍就抡在了孙墨儿的后脑勺上,打得她眼一阵黑后,便是漫天小星星,耳畔只闻得一句:

“爷爷的,她是我女人——”

本已处于劣势的鹅蛋也不知哪儿来的动力,忽然就挣脱了出来,一拳挥倒了打了孙墨儿一闷棍的某丐。

孙墨儿再睁眼,竟然是三打一,那个说自己被打了的洪大居然没有人影?哪个没义气的女人,替她出头,她还跑了?

从没觉得自己这么勇敢的孙墨儿,第一次袖子一挽,“啊啊啊——”也扎进了人群里,一阵混抓,撕咬,同时还不忘叫着“放开他——放开他——”,喊得意义是什么,孙墨儿也不知道,大抵就是在给自己喊号子吧!

别看墨儿生得像个文弱书生,但儿时为了气她爹,也是个淘气的主儿,架没少打,加上半月来为了吃口饭,她和猫抢过饺子,与狗争过馒头,此生死攸关之际,她岂能坐以待毙?

扎进人堆里,立刻使出了浑身解数,将她从与猫对战中无师自通地对挖,数次与狗对峙后了悟的牙齿的另一种用途,全部用上——拼了!

不多时,两边援兵到达:

这个高声叫骂着“爷爷”哪个喊着“奶奶”混战就这么一来二去地在白鹭镇最繁华的街道上拉开了阵仗。

打了也不知多久,反正孙墨儿是近一月来,头一次这么浑然忘我得,忘记了自己的失意,忘了腾哥哥已经嫁给了馨儿……以及她是谁的事儿,满脑子只剩下了要救“鹅蛋哥”,“打打打”“咬咬咬”“抓抓抓”不能让人把鹅蛋那么好的人打死的,唯一念——

脸被抓了,手被咬了,肚子也被揍了好几拳……甚至脑袋有点晕,都全都不知道疼了!

斗战正酣!眼见要反败为胜——

忽得,一时也不知谁喊了一声:“官府的人来了——”

刚还像挤在一个鸡笼里对撕的几十个乞丐,顿作鸟兽散——乌拉拉地,官差们还没到,就已经四下里满到处地逃窜而去。

孙墨儿反应慢,但就这样,她也还是被反应极快的鹅蛋拽着一瘸一拐地飞也似的,流窜进了一个小小的巷弄,然后钻进了一个鸡窝里,蹲在臭气熏天的鸡屎堆里,两耳听着外面的动静,时不时探出两目偷窥街道上,后知后觉赶来的捕快们,揪着数十个,像是已经重伤,又或者是来不及爬起来的乞丐:

“起来——起来——”他们一个个身强力壮,却连踹带踢,甚至还用木杖驱赶押解,难掩的气急败坏之色——

孙墨儿依稀能看见某个角落处,某人的血正一直一直地往下淌,她叫着,痛苦地叫着,而好似为了迎接什么人的官差们,却如同拖死猪般,将她与其余重伤的人到几乎不能动弹的人一起,宛若堆砌尸体般,层层叠叠地堆砌在某车上,匆匆拖曳而去——

然后一滴滴的血,就在路上拉出一条若隐若现的线……最后被几个人的鞋用路边的灰巧以掩盖……

曾几何时,她儿时觉得面目可憎的流民,成了她自己,而凶神恶煞的乱民,成了她此刻眼中的衙差?

“如何了?”鹅蛋在匆忙检查了自己的好几处伤后,也要探过身来看最后的战况。

“没……没什么!”孙墨儿第一次下意识地慌忙挡住鹅蛋探来的脸,“你的腿还好吗?我刚看你跑起来都困难!”

“腿吗?没事,还能动,应该没事!”鹅蛋一听孙墨儿关心他,忙缩回了自己要探看的头,向墨儿示意他已经自行包扎好的大腿伤口,明明上面又都渗出了血,却还一个劲儿地对她笑说,“我都习惯了。”

“习惯了?”孙墨儿瞪大眼,不愿意去想,外面正在发生的事儿,可她们必须想办法尽快想办法。

“恩……难道……你以前……没打过架,我看你今天……挺厉害的!”鹅蛋有点意外看着孙墨儿被抓花了的脸,“我刚还担心……”

“我也挺意外的!”墨儿赶紧笑,怕鹅蛋一会儿又说出什么奇怪的……让她不知道如何回答的话来,“我……第一次打架……没输!”

说着说着,孙墨儿下意识地探手摸了摸自己此刻觉得好似有点疼的后脑勺,谁想手一摸便觉黏糊糊,再一看——

竟是满手的血……

“……”两眼一翻,孙墨儿终于知道她刚为什么一直觉得头晕晕的了!

“墨墨——”

最后的恍惚间,墨儿好似听见了鹅蛋哥很远很远地一声低喊,她虚弱地伸出手,只想说句:“我没事,我们……你娘……”却已无余力开口!

“哒、哒、哒!”

三台把人大叫,被人官差们护卫着朝前急速地前行,轿后的数辆马车迅速,碾过不久前才被鲜血染红过的泥土,好似不久前的喧嚣压根就没发生过一般,路两旁只有好奇的人群,在纷纷议论是不是……又是去白鹭书院的——

自尉迟大人接任白鹭书院山长后,各地甚至京城的达官贵人们,也成了这里时不时会出现的常客,尤其是第一才女,当今宫廷第一御医之女独孤傲雪迁来白鹭书院后,各地来此求诊的达官贵人,更是不计其数。

第21章满街拿人

馨儿骑在马上,殷勤地伴在肖腾的八抬大轿边,勒着缰绳散步似的缓缓向前,佯作平视远方的眼却在不断地用余光扫过肖腾马车外侧的秋香色蟒纹轿帘:

“腾哥哥……

你……要不要先在望江楼用饭?

伯母和伯父,这半个月来为了您,都没能静下来心来好好用过一顿饭了……不管怎么说,白鹭书院可都是粗茶淡饭,而且……现在也快晌午了!”

马车内没有声音,唯闻车轮向前的轱辘声。

馨儿抿抿唇,压住自己心内再次翻腾着的各种咆哮声,勒着缰绳继续催马缓缓前行。

少顷,大轿进入白鹭镇主街,前面的衙役也不知在催赶着什么,总觉得有些凌乱,望江楼已在眼前……

馨儿禁不住再次耐着满心的不耐,复又挤出盈盈笑脸,用无比亲切的言语再次向轿内的人开口:

“馨儿知道腾哥哥想快点见到墨儿姐姐,但……

腾哥哥不为自己的身子着想,也该为伯父伯母好好想,你……和墨儿姐姐的事,可是让伯父伯母操碎了心!就是……馨儿也为腾儿哥哥难受!要是腾儿哥哥心里急,那么……这样——

腾哥哥随伯父伯母先在这里用饭,馨儿去为腾哥哥把墨儿姐姐找来?可——”

馨儿的音没落,也不知哪个巷弄里忽然就传出了一声不低少年的低呼:“墨墨——”

“是墨儿么?”刚还在大轿内装死的肖腾顾不上戴上他镶金嵌玉的纱幂,便已将他那张祸乱世人的脸探了出来,顿让一群刚还在轿面精美花纹上流连不止的镇民,亮瞎了眼。

“腾哥哥,墨儿姐姐在白鹭书院,我们外祖家呢!”馨儿立刻用自己的声音压过那边巷弄的声音,“你怕是听错了?”

“听错了?”肖腾狐疑的眼,锐利地横扫过白鹭镇狭窄的大街,异常冷清的街,直接让他怀疑这里曾被人刚刚扫荡过什么,“刚——我怎么隐约听着,有人喊‘墨儿’?”

“是‘墨墨’!”馨儿笑颜如花。

肖腾的眼斜睨过馨儿的看似亲切的脸,嘴角冷不丁地就这么冷冷地勾了勾——

他早烦死了馨儿在船上一边欢喜地唱着《花好月圆》,一边阴魂不散地说着所谓“心疼”,此刻再听墨儿话,更觉得这里面有鬼!待要开口直接火大地喊馨儿“滚边去”吧——这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怎么说馨儿也是势利眼公公的心腹兼走狗和算计他的同谋……

肖腾切齿地忍了忍,只把两耳竖了起来,警觉如他,隐隐觉得刚才某个少年那声喊“墨”什么的音,乍一听,尤其是现在想来,怎么想怎么觉得觉得,就是男人在喊他的相好——

而且,他心里惶惶的,总觉着是在喊他的墨儿。

尤其是这大白天,又是大街上,什么男人会这么扯着嗓子喊?想想就是不正经的男人!墨儿说她自己要找男人,这正经人家的男人不好找,外面乱七八糟的男人可不就是召之即来挥之不去的?

“招财小元宝,你们俩——去看看谁喊得?得禄进宝,你们带着人去这边……”

丝毫没有贵公子的脸不能被现人前自觉的肖腾,仍旧跟他还是商人子时那般,一把挑起轿帘,整个人已经钻出了轿门,手握大弯刀地站在大街中央,仗着自己的八尺身长,好似他还在军营时当大将军时那般:

一边用他那鹰一般的眼睛四下里各种打量,搜寻墨儿可能出现的任何一个角落,一边大手一挥动,支使着四周的人奔向大街就近的数个巷弄:

“一个角落都不许放过!一个一个给我搜,一张脸一张脸给我看好了——谁要敢放水,爷我今晚就剥了谁的皮!”

刚还惊艳的人群,下一刻便被迅速冲来的官差与带刀侍卫们逼到了一处靠墙的角落,挤成了一堆,尤其是外地那群来考白鹭书院的女秀才们更是吓得全部贴墙高举起了两手:

“小生我不才,是白鹭书院的女学生陈先红!”

“我我我——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了!”

“大哥们,你们这是来缉拿杀人犯吗?你看我一文弱书生,就是菜刀都没见过……”……

街上再次乱作了一团。

“给画像,一个一个对着!”肖腾单刀杵地,板着脸,威风八面地继续地保持着他这三年来习惯了的大将军之姿:

他肖腾要抓的,即使是粮仓内窃军粮的小小仓鼠,掘地三尺,他也会连小崽子都给它挖出来——

偷了他的心墨儿,除了娶他肖腾,绝无第二条出路!死,也得和他把洞房入了!

“县令在哪儿?”肖腾抿唇平视着那堆慌乱的人群,两手依旧压在他那足有他半身高的沉沉大弯刀上。

“微臣白鹭镇县令霍恒叩见勋侯芙蓉大将军!”

白鹭镇县令霍恒闻听召唤,赶紧抚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低垂着头,上前就是噗通一声,然后连叩三次后,起身垂首侍立在六尺之外,压根不敢向这位传说中的美人,斜上半只眼

——沙场下来的大将军,砍人脑袋都跟斩草人似的!

“传本将军令,此一月,任何人家不许嫁娶!纳妾娶小皆在此列。”肖腾的眼继续停留在那群女书生之间。

“这……”霍恒才要开口道一句“不妥当”,大将军冷冷地斜来的一瞥,当即让他浑身如同冻住了一般。

“此外,本将军,要这二月来,镇上所有人家婚嫁纳妾娶小的名字!”肖腾说完这句,忽然又觉得似乎遗漏了什么,于是又补了一句,“此外……定亲说亲的,也一个都别漏了!”找相好?孙墨儿,背着为夫纳妾,你就等着——

看为夫怎么教那些小贱、人做人!

想着,肖腾手不禁将掌心里的弯刀握了又握,他可学不来大家闺秀们的忍而不发,三从四德!共妻,等着,看他怎么和他们共!

杀气腾腾腾——

好妒的男人……

连大气都不敢出的霍县令,三月的天,已经汗流浃背,打湿了内襟:她要不要给京里写道折子?或者孙大人?

第22章口是心非

此阵仗!

馨儿一瞅这模样,心口便没来由地好一阵慌张,但……数十位侍卫正将肖大将军团团围着在中间,执刀而立——

一回眸,狄氏正看着她!

馨儿立刻收拾起自己满心的踌躇与焦灼,催马淡淡地笑向前面探头来问怎么了的狄氏,低低道:

“腾哥哥这是又犯了疑了!那边一个也不知哪儿的男人喊了声‘墨墨’,腾哥哥偏说是‘墨儿’,这飘雨的天,伯父你也知道——

我墨儿姐姐素来是个能躺着绝不坐着的福人,如何会无缘无故下山来走上一走?再者,这大白天的,你说真是墨儿姐姐,那男人能是正经男人么?”

狄氏知馨儿不高兴,但他能说什么?自己儿子自己知道,打小就跟他娘一个样儿,痴迷那孙家墨儿,横看竖看,就是那墨儿外面捡来的一坨狗屎都觉得是宝贝,他能如何?除了顺着这二大宝的心,天天拐着弯儿拿着好吃的,哄那墨儿说要对他儿子好,也是没得别的法了。

然……

旧事不提,权当好话都肉包子打狗了!人家女儿出身书香门第,看不起他儿子,他对人家女儿也不能强迫人家女儿喜欢自己儿子是不是?

怨只怨当家的,成日里满脑子就是报恩报恩,说什么好男人要从一而终……

狄氏管不了自己惯坏了儿子,也不敢说自己妻主这事做得不对,却懂得女人心,所以……他盈盈地笑向身侧的馨儿:

“你腾哥哥啊,是个缺心眼儿,打小让你伯母成日里‘墨儿长’‘墨儿短’的哄得团团转——油蒙了心了!

你莫见怪!等他收了这颗心啊——他就知道,这孙家到底是谁对他好了!”

馨儿不听这话还好,一听这话,立刻在狄氏面前委屈得红了一双眼。

“馨儿,你也别急,你腾哥哥啊,是脑子不开窍!”狄氏一见馨儿这模样,就更觉得欢喜,但……也有点担心,忙又哄馨儿道,“依你伯父我看啊,他这么着急地找你墨儿姐姐,也未必就是心里有你姐姐——

你想想出这事前,你腾哥哥对你多好啊,那次不给带东西,就是没有墨儿的,也一定有你的……依我看啊,他其实心里有的是你,只是他不知道!”

馨儿瞪着红红的眼,殷切地瞅向安慰她的狄氏:“这是……当真?”

“我自己的儿子,我还能不知道?”狄氏这次也是豁出去了,当娘的只有面子,他可不能不为自己的儿子未来打算,“你也知道你们这大周的礼法……还有你腾哥哥,是个爱脸面的事儿——

洞房夜,你墨儿姐姐就这么跑了,他面上过不去!心里想来也是,更不服输——

冷落你了,你莫见怪,他心里啊——现在也苦得跟什么似的——koushixinfei什么都顾上了,明明出嫁那天,还和我叽叽喳喳地说,给你备了什么好东西——

那东西是他在西戎看见的,独独一件,他立刻就觉得你用着最好,精致又华美,想提前亲手给你,但你也知道,你爹那脾气……小竹篮什么的还成,但凡值点钱的……所以……

你别怪你腾哥哥,他冷落你!他而今真的是……面子里子都丢光了,心里不好受,脾气也大!你多……”

“伯父,馨儿从来没怪过腾哥哥,馨儿知道腾哥哥心里苦,也知道腾哥哥这几年在军营过得不好,所以现在脾气也没以前好了,但……馨儿知道,腾哥哥一直对馨儿都好……比……比对墨儿姐姐还好!”

馨儿立刻倒过来安慰狄氏。

狄氏也不知馨儿这句“腾哥哥一直对馨儿都好……比……比对墨儿姐姐还好”是从哪儿的出来的结论,天知道他的财迷儿子,儿时被迫要送馨儿东西时,都会在家哀悼他飞了的钱好久好久——

要知道在他财迷儿子心里,送墨儿的,都是送他自己的!越贵越好,因为……早晚都是他的!

馨儿嘛,儿子儿时还送她一个外号,叫“馨扒皮”!

“你……明白……就好!”狄氏吞吞口水,开始有点吹不下去了!

馨儿笑,有些事,大家其实都心里清楚,只是不说——

除了墨儿那个,打一出生,就什么都有了,却什么都不懂的傻瓜!

而傻瓜此刻,躺在巷弄内的某个鸡窝边,被招财几个,这个捏着鼻子跨过去,哪个捂着嘴绕过去,鹅蛋哥也被人拖着走了,唯独她没人管,有点惨,当然她也看不见!

醒来时,所有的人都被抓了,就她被裹在草席里,与其他重伤的乞丐一起,被丢在了城门外的荒山坡里,有点莫名,当然伤口已经结痂了,就是后脑勺隆起了好大一个包,趁着半月前额前的青紫,真可谓是前凸后翘,前啄金来,后啄银了——

要发财的前兆。

“嘶——嘶嘶……”

孙墨儿摸着后脑勺从黑暗里睁眼,一时也分不清是几更天来,隐隐约约只听得周遭有“哼哼唧唧”的呻吟声,具体都是谁,是不是自己人,她也分不清。

反正此坡四面刮风,挪挪挪,推开叠在身上脚臭熏死个人的某大哥,她掀开破得四下里都是洞的烂草席,就能看见伸手不见五指的天,星光点点,新月晦暗。

鹅蛋去哪儿了?

她不知道!

大家又都去哪儿?这是什么地方?

她也不知道!

她唯一知道的就是白鹭镇在山脚的江边,靠东,凭借天上新月的朝向,她隐隐觉得,她应该向着与月落朝向相反的方向走!

但脚下却没有一条路可寻,东又那么开阔,孙墨儿一时有些恍惚,只得再次将小脸仰向新月——

月下有与夜色混为一体的山……

山?

孙墨儿顿时眼睛一亮,只把眼朝着与月相反的反向,静静静地凝望,果然待眼睛开始适应这片黑后,她看见了黑的不同层次,只是,那座是白鹭山呢?

孙墨儿顶着飘飘忽忽的脑袋,一脸懵懂,努力努力想要从书本上再找出点可用的知识来吧,身后居然幽幽地就传来了一声:

“我……我的孩子——”

第23章劫后余生

孙墨儿霎那间汗毛全部都在三月的春风里竖了起来。

是……是是是……人?还是鬼啊?

孙墨儿这没彻底回神呢,刚才风里送来的幽幽一声,又传了来:“我的孩子——”然后一只手好死不死就抓住了墨儿脚踝——

“啊啊啊——”

这次墨儿腿不软了,书本里的知识她没找到,但……书本里的鬼怪故事倒是“嗖”一下,所有拉长舌头的,穿着白衣白裤,又或者猩红一色的被偷了孩子的男鬼,瞬间在她脑内一拥而上——

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四肢并用地在地上一阵狠刨,死命爬出了一丈远去,但鬼就是鬼,怨念是那么地强,死死地抓着墨儿的脚踝,即使被墨儿拖出了一丈开外,也始终没有放手,依旧用她那虚弱的声音不住地喊着:

“孩子——孩子——”

呜呜呜……

明明早吓得半死,可经过半个月地狱般磨砺的孙墨儿愣是一点吓晕的势头都没有,而且她还越来越冷静,这不——

怕得精疲力尽后,脑袋开始后知后觉地动了起来:

似乎……似乎是女人的声音……但又像男人的声音……

可墨儿天生怕鬼,虽没见过,然书里,老人们都说得绘声绘色的,尤其是对鬼面的各种描绘,真是不想则已,一想就觉得尿急。

“我我我……我我我……和你素日无怨,今日无恨……你你你——找别人好不好?”孙墨儿抓紧了地上的藤草,只打算等脚上一松,立刻再跑,“我我我……我孙墨从没害过一个人!”除……除了馨儿……

不会是馨儿吊死的老爸吧?

“孩……孩子……”“抓脚鬼”的声音似乎更比刚才清晰了。

“我我我……我以后会对馨儿好的——你别找我!”背对着“抓脚鬼”的孙墨儿几乎要哭了。

“鹅……鹅蛋……”虚弱的人声在墨儿几乎要哭将出声时,突地就冒出了这么一个词。

鹅蛋?

是鹅蛋?

刚还以为自己要被鬼怎么怎么的了的墨儿,脊背一暖,想也不想,转身就扭头去看,只见得,月光下一个黑乎乎的,宛若山间长毛老猴似的黑漆漆蓬头脸,赫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老大什么样?

其实她也不知道!

她只记得,老大的肚子是圆的,像个有了宝宝的女人。

“鹅蛋?”是哪个小眯眼的鹅蛋哥?

孙墨儿吞吞口水,看着奋力扬起脸看向自己的蓬头“鬼”,目光缓缓缓地向她的肚子处移动,可人家是爬在地上的!

“恩……鹅……鹅蛋……在哪儿?”

这次墨儿挺清楚,似乎真是老大的声音。

“老大,你怎么也在这儿?”墨儿立刻就向后爬去,一边迅速地扶起老大,一边突然发现老大的肚子扁了……

“老大,你的肚子?”

墨儿这煞风景的话,让才刚缓过气来,颇觉一丝希望的丐帮老大,瞬间再跌郁郁低谷:“……没了……”

“没了”?

什么“没了”?

因为自幼和肖腾定亲,肖腾又人小鬼大的缘由,打小就被墨儿爹刻意避开男女一切事务的墨儿,甚至连有点滴关系的医书都藏得纸片都见不着的她,别说对男女之事,就是女人该有的许多基本常识都是一片空白。

所以,墨儿一个字都没听懂。

“没了,再存……也是一样的!”墨儿想了会儿,只当是和她猪猪罐一样的钱财之物,“只要……只要人在就好!”

“……恩!”高帮老大的心情也不知是因墨儿这一句看似安慰,却一点也不想安慰的乐观治愈了,还是……她早已经习惯……反正,她很快就笑着振作了起来,“对了,鹅蛋……鹅蛋不是和你一起跑的吗?”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孙墨儿心里隐隐觉得眼前的老大,和平时“派头十足”老大很不同,尤其声音都虚弱得好似痛了大病一般:

“老大,你是不是饿了?”

“别管这个,你只管先告诉我——我的鹅蛋怎么了?”儿女就是父母身上的肉,老大顾不得自己如何不适,满心只有她唯一养下来的儿子鹅蛋!

“这个……这个……”墨儿要挠挠头,拐个弯吧,手一碰自己脑后的包,立刻就疼得缩回了手,“老大,我醒来,就在这儿了!”

“……你个废物,看个人都看不住——亏你还是个女人!”老大一闻墨儿这句,想也不想抬手就狠狠地抽了墨儿一巴掌,不是手无力,她都想在爬起来再踹墨儿这窝囊废狠狠几脚,“我告诉你,以后滚我儿子远点儿——再让我看见你勾引我鹅蛋,我立刻让人抽了你的筋,剥了你的皮——

就你这样的,还想娶我儿子,当老大?滚边去吧!”

骂着,气急了的丐帮老大转身便要努力向那边的人堆里爬。

墨儿捂着脸,一时也不知这老大的无名火打哪里来的,与她又有何干?这半夜的,鹅蛋为什么要在她身边,难道老大不怕她占她儿子便宜,以后儿子嫁不出去吗?

等等等……娶她儿子?

“老……老大!我对鹅蛋哥,从没有过一丝非分之想!”大抵是丐帮老大人虚又饿,一巴掌着实跟摸没太大差别,所以孙墨儿毫无屈辱似的自觉,呆了呆后,又追上丐帮老大,一表自己磊落的君子之风。

“没有?”浑身绵软无力的老大,吃惊地回头瞪向两眼诚实的墨儿,想在骂人,无奈……她真的四肢无力,骂人更是耗费力气的活,“你是说你对我儿子鹅蛋,一点念头都没有?”你再说一遍试试?

“没有!”墨儿摇头,答得斩钉截铁,“天地可鉴,我对鹅蛋哥,只有感恩心,绝对半丝半缕的杂念都没有!”那种不经父母点头的邪恶念头,她真的是没敢有一毫一厘——有也是在京城时的气话!

甚至,为表清白,孙墨儿还猛得站了起来,摆出对天盟誓的壮士断腕状,一手指着天,丝毫看不见老大突然瞪大的眼,还不住对着她猛眨眼的诡异之态,高声道:

第24章离开丐帮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老大,我孙墨,不敢说是个真君子,但绝对是个君子!墨儿对鹅蛋哥,绝无男女之情——

从没想过要娶鹅蛋哥!你信……”

“滚!”

孙墨儿的高声表白还没能再上云霄,一个低低低,仿佛包含了无限怨恨的声便传来。

呃?

“老大?”你是说的?那声音怎么是从后面……

“滚——”狮子吼般的声音少时就在孙墨的脑后炸开,同时还伴随着两爪一提,待孙墨儿后知后觉回过神时,她已经宛若纸片般,乘风而去——

只听得余音在风里传来:“滚滚滚——墨墨,你赶紧给我滚得远远地,不然我鹅蛋定见你一次,揍你一次,让你后悔见过我!”

孙墨儿一路晕晕地滚着,不知怎么的,她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某种哭泣的隐忍之声,心内不禁瑟缩:她不想伤害任何人的!

“墨墨——墨墨——”仿佛下一刻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鹅蛋,忽地又在那头焦急地喊了起来,“墨墨——你回答我,你在哪儿?我刚……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生气了——你出来——你在哪儿?”

孙墨儿默默地将自己蜷缩在一丛杂草后,她真不知道要怎么和男孩子说话,才算对,以前和腾哥哥在一起时,也是这样,突然腾哥哥就对她发了火,她不管怎么做,怎么说,都是错,都只会伤害到别人——

她越想对人好,越在乎谁,就越容易伤害到谁——唯有不说不做……

也许……

她只有离大家都远远的,大家才不会受伤吧?

果然,逃婚,是个正确的决定!

墨儿蹲在树丛后,默默默地呆了片刻,感觉鹅蛋找她的声儿越来越远后,便悄悄地爬出了树丛,爬上了一棵,距离此处也不知多远的一棵大树上枝桠上蹲着,抱着大树俯视着那头的鹅蛋在其余人的环视下,将四下里搜了个遍后,哭哭啼啼地走远——

然后越走越远!

老大说:“这世上,四条腿不好找,两条腿的女人满街都是,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儿!”

鹅蛋任性地嚷着:“我就死心眼了,就死心眼了——我就喜欢她,我就喜欢她,只想和她好——我不管——”

老大又说:“傻孩子,你没听那丫头说话,东一句西一句的,净说些人听不懂的吗?儿啊,她那样的人,是不会看上你的,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

鹅蛋继续哭着嚷嚷:“听不懂——句句都听不懂,我也喜欢!我要和她好!我要和她睡——我喜欢我要——我就要——我还要给她养孩子!”

给她养孩子吗?

墨儿不懂,她这样的“坏人”为什么值得——明明她就只会让男人为她哭,却连安慰都不会!

末了,是老大的骂声:“你以为你要就能要,你知道不知道什么叫做门当户对?儿啊,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人家就根本看不上你——

她家门第高着你,你嫁她,一辈子都得低着头做人,要是有个厉害的老公公,天天给你气受,多早晚一根绳子就吊了房梁……而且那种女人啊,落魄了,要饭都要不上,发达了呢——立刻就纳妾娶小,撵你出家……说多无情就多无情……”

母子的声音渐渐隐没在夜色里,也不知走远了,还是渐渐就着草地歇下来了。

墨儿抱着树,静静地等着那边寂静无声,然后仰望夜空,启明星也似乎露出了头,天要亮了吗?离开了丐帮老大和鹅蛋他们,接下来,她又该去哪里栖身呢?

接着,墨儿看着渐次亮了些许的天边,缓缓地滑下高高的树干,朝着她刚才看得分明小路行进,行进间,远远地,她似乎又看见了在树丛之间再次默默找人的鹅蛋哥——

想出声说话说不要找了,但……

墨儿却喊不出声来!

墨儿躲着树后,再一次默默看着鹅蛋哥从这边走向另一头——

“你会幸福的!”墨儿用嘴型对着鹅蛋哥的背影,诚挚祝福,“就像我腾哥哥一样!”没有我,你们就不用再难过和生气了——

你们都会遇见喜欢你们,能让你们开心的人的!我……是个笨蛋——

很笨很笨的蛋!

“擦擦擦!”踩着旧年落在山间的松针,孙墨儿一步步地朝着她曾熟悉的白鹭山走去

——读书是她唯一的出路,也是她无法选择的路,连饭都要不到的她,不读书,真的就是废物!

明明娘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她却觉得自己鼻子好酸好酸——呜呜呜,她真的是个除了读书,其余都不能做的废物吗?

走着哭着,哭着走着,饥寒交迫的墨儿具体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后来就上树,也不知道为什么临到要天亮了还要尚书,大抵是素日躲狗习惯了,总觉得树上休息更安全。

歇着歇着吧,还没等到天色大明,疲累交加的孙墨儿竟就在树上睡着了,只是她才刚合眼,已经忘了的一天的腾哥哥的脸就忽然跃入眼来:

“墨儿,糖葫芦好吃不好吃?”肖腾儿时那张比瓷娃娃还好看的脸,与甜甜的糖葫芦相映衬,真是笑得就和糖葫芦一样,让人心里甜甜的。

“好吃!”

梦里无忧无虑只有吃的墨儿急急地咬下一口,想趁她爹发现前,多吞两颗,可糖葫芦才到嘴里,刚还笑得牲畜无害的腾哥哥漂亮脸一转,就变成了一把雪亮亮的小弯刀:

“墨儿,你竟敢逃我的婚,你知不知道,这让我多丢脸——”

“不是——不是——”墨儿吓得把到手的糖葫芦掉在泥地上,“腾哥哥,你不是说馨儿更好吗?”

“墨儿——我不会放过你的!”肖腾绿眼一横,弯刀就朝着梦里的墨儿横来。

“啊——”墨儿下意识地往后一退,不想她脚下忽然不知就踩了什么似的,整个身体就开始直直往后仰去,并迅速地坠落,坠落,坠落的瞬间,腾哥哥的弯刀一晃,就变成了眼睛小小小的鹅蛋哥。

第25章肖腾大闹白鹭书院

鹅蛋哥喊:“墨墨快跑,官差来了——”

墨儿挣扎四肢要做跑的姿势,背却被什么枝桠猛得扎了一下般,疼得她龇牙咧嘴的同时,整个身体随着梦境的转换,变成从奔跑的马车上迅速翻滚而下,重重重地跌了开去——

心里要低呼一声“完了!”

一群女人的声音就喊了起来:

“了不得了——了不得了——上面掉下来了一个人!”

“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应该没事,只跌在了我们的棚子上!”

“我的神啊,真是不幸中的万幸,没事就好了,要不要去请独孤先生来看看?”

一群身着粉色书生袍子围了过来:

“真是奇怪,明明我们刚刚来时,什么都没看见,她怎么就从上面掉下来了?”

“别说这个,先看看,有没有事,才是正经!”

“可……学长,她浑身都是鸡屎呢!”

“是啊,就是个也不知打哪儿来的叫花子!”

“叫花子怎么了——素日里怎么教导你们的,叫花子就不是人了?叫花子就不是大周的子民了吗?谁敢说自己此一生没有一日不会落魄?豪门千金也有沦为绳床瓦灶的一天呢?

去去去——赶紧把我那身干净的外袍取来!”

一位先生拨开叽叽喳喳学生们,跻身进来,尽管呼吸的第一刻,她也被小叫花浑身扑面而来的臭气,熏得,差点窒息而去,但……身为先生,岂能说一套做一套,言传那及身教呢?

什么是爱民如子?

女先生梁红玉屏住呼吸,决定作出表率:

“再有,映雪,你去打盆水来,哎呀,这孩子后脑还有伤,阡陌,你赶紧上山,请独孤先生下来一趟!”

梁红玉一边说着,一边强忍下恶心,为孙墨儿退去外面鸡屎成壳的油大褂,本以为里面会更恶心的她,不想居然竟然从解开的袍子下,捡到了一块户卷——

“……孙墨?”

大抵是这名字太熟,梁红玉不禁又孙墨儿前面的蝇头小楷扫了一遍,这不扫还好,一扫立刻心内大惊,急忙将此户卷暗暗藏入袖笼之中,不敢对外声张——

理由嘛……

山上——昨日傍晚:

“你们不把墨儿交出来,外孙女婿……外孙女婿我……我也就只能常呆在这儿——不走了!”

肖腾将一纸圣旨,外加一叠地契重重地压在白鹭书院山长、孙墨儿之外祖尉迟瑾的堆满了累累书卷的桌上,一脸的官府拿人状!

这话,自起自肖大将军坐着滑竿登上白鹭上后,短短一个时辰已经是第三遍了,尽管明日是白鹭书院对外招考莘莘学子的日子,尉迟家的紧张气氛,也丝毫没有半分松懈。

尉迟瑾不管怎么说也曾是个曾救大周皇室于水火的大周名臣,但面对这个周身怨气能杀人的外孙女婿兼白鹭山的大东家,也是莫可奈何,只得拿眼不住地望向她身侧的相公傅氏。

“贤孙女婿,你看……这白鹭书院,昨儿也让你里里外外搜了个遍儿,不然……你看这样,今儿白鹭书院外面的学子全都会上山来,你……要不要就坐在白鹭书院,再一个个点一遍?”

傅氏一开口,身后的衣袍就被他妻主暗暗拉了数次,傅氏却始终一副浑然不觉的模样继续笑向这座白鹭山的新大东家——

短短半月又见面了,还真是有缘呢!

“外祖父说的话,可是当真?不玩笑?”

肖腾“嚯”得起身,吓得他娘赶紧将他拉住:

“我的儿哦,你一个刚出嫁的还没圆房的,昨儿到处带人搜哪些女人们的房子也还罢了,如何还能再抛头露面,让人再平白看了去?

外面的女人,可不跟这书院的女子一般,一个个都是彬彬有礼,非礼勿视的!”

“可墨儿……墨儿……”肖腾嘟着嘴,要任性地闹,但一瞥见他娘的脸色都变了,这才收住前脚,被他娘拽着气呼呼地坐在了椅子上,“墨儿不来接腾儿……腾儿就不走了!呜呜呜——”

说风就是雨,拿起帕子,小子就开始嚎啕大哭,猛抹眼泪,叹杭州城身价最高的名角玉堂春,都没这小子眼泪来得快。

怎么办?

这小子,在京城新婚夜,当晚就上演过哭完就上楼要死要活的主呢?不管怎么说,白鹭书院可不比京城侯府,房顶最高也就那么点……

尉迟瑾一瞅这小子的架势,就发憷,可叹她敢和当朝第一权臣北堂家斗得你死我活,早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却偏偏就拿这小男人没辙,还是只能拿眼望她相公——

这妖精要是真就在白鹭书院住着,三天一大闹,两天一小闹,这可要一书院的女人们怎么安心读书?

“我说……贤外孙女婿——你……怎么就断定,墨儿那丫头,定是就在这白鹭书院呢?”傅氏不得不一边哄着这个压根不把夫德夫容夫止当回事的小泼夫,一边诱拐小孩子,“倘若……墨儿那日典当时,只是故意说过给那小二听,为的只是让人找她不着呢?”

肖腾的大罗帕才捂住他的半张脸,一听傅氏这拐他的话,心里当即恨了一阵,虽然……他而今是孙家的女婿,但……公公打他小就看他是什么脸嘴,公公的娘家会是好人?

“得禄,把夫人的小猪猪罐抱来!”

肖腾继续“哽咽”着捂着大半张脸陪着尉迟夫妇演戏——他来时,前兵马大元帅现当朝左相北堂骄之夫琅邪可和他打了招呼:

说这尉迟夫妻看似牲畜无害,但为人行事最是奸狡,诡计多端,要他多多提防,还给他支了一锦囊妙计,是什么妙计呢?

八个字“一泼到底,寸步不让”!

琅邪大哥还说了,只要被鼻子牵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接下来……就是他一退再退,“活死人”知道不?这就是他妥协的最后下场!

什么是“活死人”?明明白白就是要他守活鳏啊……

肖腾瞒着公婆私下江南,今日坐在这儿,就是算准了公婆得到他来白鹭书院大闹的消息时,怎么说也是半月后——

隔得远,就这点好!

第26章男扮女装

“这是?”

尉迟瑾和傅氏四目瞪着空了的猪猪罐,只看见猪猪罐的小屁屁上写了一个小小的“墨”,有此嗜好的人……

尉迟瑾立刻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墨儿的?”此前还一脸神情自若的尉迟瑾瞬间白了半张老脸。

傅氏一闻得此言,也吓得挤了过来,将小猪的屁屁又看了一遍,不看不觉得,一看,果然是墨儿儿时的字样儿——拙笨却格外认真。

“在哪儿发现的?”傅氏立刻就能在自己脑中,脑补出自己儿子与儿媳绝望的脸来,“墨儿爹……看见这个了吗?”

与此同时,尉迟瑾也脱口而出:“多久发现的?”

这天塌了似的紧张……

肖腾也不知这二老是装得像,还是真……他只狐疑着眼儿,冷冷地抬手示意进宝带人进来。

来人许是也被肖腾削够了的,顶着一只黑眼,仰着四处带青角的坟包包头,一边啜泣一边陈述了某年某月某日,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谁不偷,偏偏就偷了那一看就是呆子的猪猪罐的经过,一边哀悼自己倒了大霉的运——

要知道那呆瓜有这么一个恶相公,他就是只天生的八爪鱼,也绝对不要偷她的猪猪罐了,呜呜呜——

天天都打他,掐他,拿着白刀子晃,说要把他勾引人的家伙割了,让他后半生在后院,做个规规矩矩的“好男人”!

还问他,是不是一开始,是他先勾引他妻主来着——

他脑残啊

小偷说得声泪俱下,跪着地上,抱着尉迟瑾的大腿,只求送他官衙,那怕,就是剁了他的一只手,他也觉得是他咎由自取,觉悟之高,着实令人都忍不住要感动了。

若是搁在别人的外孙女身上,尉迟瑾定会感叹一句“知错必改,善莫大焉”,然后力保,给他重新做人的机会,但……墨儿现在下落不明啊?

这不交代还好,一交代,尉迟瑾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此刻直接就青了一张脸,只追着小贼问:

“这是你在哪儿拿的?”

“杭……杭州的罗家小饭馆……”

傅氏呢,年级大了不经吓,两脚一软,男人嘛,无须像女人们似的,临死,为了面子还得强撑,直接就跌坐在了椅子上,颤着音问:

“多……多久前的事儿?”

“半……半月前!”

冷看二老的高超的演技,肖腾可不信小贼这一套说辞,一面打量着自己微微长长的指甲,一边冷哼道:

“扯——接着扯远点儿——”

“老爷——小的真没勾引您妻主——小的真是只是个小偷——你妻主的猪猪罐真的只是小贼我从罗家小饭馆的长凳上,顺手拿的——

老爷你信我,小的真只是一个贼,您大发慈悲,送小的去衙门,小的不要当什么小侍!根本就没夫人,拿钱养小的事儿,您发发慈悲。”

小偷一听肖腾开口,身子抖三抖,转身就爬向肖腾猛磕头:“小的……小的已经婚配

——说少夫人是白鹭书院学生,也全都是小的瞎编的,她……她压根就没见过小的……你放过我!”

这喊得叫一个凄惨——

小偷琢磨了半月,昨儿得人提醒才知道,这家小相公天天没事就提审他,不是因为他是小偷,而是……以为他是勾引他妻主逃家的狐狸精,而他这半月的厄运,也只因他当日信口开河的一句:

“是她,看奴家生得白净妩媚,想和奴家好,白送奴家过日子的……还说要来奴家提亲,娶奴家过门呢!”

这后面的话,肖腾喜欢——

尉迟夫妻却喜欢不起来:

合着肖腾一路风风火火指着白鹭书院来,只是因着这小子一句胡诌的话,那么……没有钱的墨儿,此刻在哪儿呢?孙家三代单传……

“老头子,快——”顾不得眼前这大戏了,尉迟瑾想也不想,推着她老伴喊,“去衙门——去衙门——”

“去衙门干嘛?”肖腾不解地抬眼,完全不懂这老两口此刻玩得又是哪一出?

“傻外孙女婿啊,报官啊——墨儿只怕还在杭州呢!”傅氏别看年级大,行动却是格外灵活,喊了随从,撒腿就奔山下跑。

“……”真的?假的?

肖腾还不能回神,他老娘肖百万也继傅氏之后,冲出了门,开始派人打算重金寻墨儿了。

肖腾歪头:

这是……想骗他走的伎俩?

所以……

时至今日清晨,尉迟山长的外孙女婿与他的一众爪牙们,还在山上——

“葛映雪,你给她整理整理,醒了就安排她上山过第二关!”

袖口握紧了孙墨儿户卷的梁红玉,只胡乱地给孙墨儿脑袋上缠上了一圈凸凸凹凹的绷带,一边问:

“山长还在白鹭镇县衙吗?”

“山长……说……说她得去杭州一趟——让副山长主持考试!”趁着四下无人,葛映雪悄悄地附耳与梁红玉道,“堂长……您说山长这次会不会是躲上面哪个……”

“上面哪个……芙蓉将军,还没打算走?”

堂长皱了眉头,约莫有些理解山长之外孙女为什么逃婚的理由了。

“走什么啊?”葛映雪提起这个就一脸的嫉妒羡慕恨,外加郁郁不止,“一大早,八九个大男人,生得跟门板似的还不自觉,居然……居然……换了女装,大清早地玩戏里那套男扮女装——

一众老生,全呆得跟石雕一般了,汤都能喝进鼻子里去!”可恨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得偏偏是在山脚负责发考牌!

“男扮女装?”梁红玉脸上的肌肉开始抽搐:几个牛高马大的男人穿女装?

“还是我们书院的新生袍!”一片扎眼的西瓜红啊!

葛映雪想想就觉得“春天来了”,虽然此心情与君子不符,但孔圣人说“食、色,性也”么!人之大欲……不管怎么说,二十好几的她,也是白鹭山上的十大黄金单身汉之一!

“他们能穿?”

梁红玉仿佛能看见扎线的新衣——白鹭书院本就不多的经费啊……心好疼!

“……挺合身!”葛映雪吞吞口水,“乍一看,就跟量体裁衣似的!”院里老生们的,都没他们的合体。

第27章遇柳金蟾

“量体裁衣?”

梁红玉立刻斜目:难道是有预谋的?

葛映雪待要点头再说点什么吧,抬眼一瞅,练家子出身的堂长梁先生已经掠上数个台级,火烧屁股般匆匆而去。

“堂长——堂长——那可是山长的亲外孙女婿!”深知堂长江湖气重的葛映雪紧随其后,追得牛一般啃吃啃吃直喘气,眼见堂长已远远远而去,就要拐角时,她方想起另一件很是要紧的事儿:

“还有啊——他……他……可是……”

这“可是”不及喊出声,堂长早已经拐过身形,将她抛在了半山脚,喘了半日,葛映雪才幽幽幽地吐出后半句:“整座白鹭山……都是他陪嫁!”

得——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葛映雪闷闷闷地回转身,还没犹豫清楚,是爬上去再追呢,还是倒回去继续照顾那个鸡屎味儿小叫花,小学妹也呼哧呼哧地奔了上来:

“不——不——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葛映雪擦着汗。

“小……小叫花……不见了!”学妹拖着肥肥的身体跑得两颊的肉不住地颤动。

“什么?”葛映雪大惊失色,要知几位先生里,就梁先生脾气最火爆,还格外地怜贫惜弱,“你是怎么看着人的……”

两书生风一般冲下山去几乎掀翻了才刚重新搭好的棚子,浑然不觉,她们身后的某棵树侧,正有个鸡窝头捂着扁扁的肚子,两眼直直地盯着山脚黑压压人群之外的,某一对很是扎眼的新婚小夫妻——

你推来我搡去的精美食盒:

“这这这……相公,你看,这上去的女人,没一个带这……的!”一看上去约莫十八九的女书生,顶着堪比三月桃李的粉面,手捧朱漆红木盒,一脸的头大,一边说一边不住地想把手上的“烫手山芋”重新放回她相公的手中。

她相公呢?

即使头顶数层簇新的霞色罗纱,也依稀可见纱内炸得程亮的紫金冠下,有一张轮廓分明的脸——

脸上的神情纹丝不动:

“她们是她们,你是你,她们能有你一分金贵?雨墨,替你小姐拿好了!”

“相公,不让陪考……”

丝毫不觉周遭的眼睛全都集中在她们那块的女人,继续和她相公哀求似的告饶着。这诡异的惧内画面,单看身段和排场就异于常人的夫妻,自一来就是众人侧目的焦点,当然……

这些都不是墨儿关注的重点,她的眼只随着食盒在二人之间左右来回移动,不是仅剩的脸面还在,她真想喊一声:

“你们不吃,就赏我吧!”推来推去,让一侧的她还要怎么活?

但……这可是她外祖家的山脚!

算了,还是豆腐青菜吧!

墨儿努力强迫自己的眼从那一看就知里面都是好好好货的食盒上,一厘一厘地拐向身后雾气缭绕的山巅——

白鹭书院!

哈喇子横流——

爬上去不停歇,就能赶上白鹭书院一年中,唯一一次对外的饭点了!只是才到山腰处,她便觉两脚虚浮,眼发黑,她真的……真的……是太饿了,所有的东西都成了双影、三影……要不要向姥姥求救?

墨儿一想到腾哥哥和馨儿也许新婚就在山巅……她的心就好似被什么狠狠地撕裂出一个口子般,痛得让她顾不上胃里的抽搐: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而她孙墨儿人卑言轻,但生为大周的女人的血性,就是死,也不绝对再给那个卑鄙小人馨儿又一次嘲笑她的机会!

不能倒下!

绝不能就这么倒下!

我是大女人!

孙墨儿捂着干瘪的肚子,一步三晃悠地向上四脚并用地前进,但为什么?

爬着爬着……早春翠竹的清香里渐渐地掺杂着一股久违了很久很久的肉香,似乎好像还是名产酱牛肉……还有红烧猪蹄、糖醋鲤鱼的味道……

嗅嗅嗅——

即使早晨的山风吹得呼呼作响,墨儿还是闻到了食物的味道,而且越来越浓,如果她不是做梦,那么——

就是——

墨儿心内一阵狂喜,发绿的小眼睛迅速后望,这才发现此时山里已经陆陆续续上来了越来越多的女学生,有年届四十的老秀才,也有意气风发的少年,当然,这都不是重点,她锐利地眼几乎在张望的第一眼,就精确无比地锁定了那个一身银红书生袍女人——

手中沉甸甸的大食盒!

啊啊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否极泰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久不饱肚,开张就是肉?

“咻——”口水恣意而流!

什么“不为五斗米折腰”,什么“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小人喻以利,君子喻以理”,爹爹的,全他爹的,都是没饿过饭的——

脸面、廉耻等无形之物,孙墨儿想也不想全都抛到了脑后,绵软的两腿立刻分外有力地朝着眼见就要坐在山腰休息的“送饭”女走去:

“别坐,坐了你就得下山了!这一关考爬山!呼呼呼——先离开这儿——”

几乎就在送饭女臀部距离石面还有半寸距离的当儿,孙墨儿一把拽住差点就要和食盒一起与她说再见的漂亮姐姐,同时拽着跑出了好几大步的距离。

说来也是天助!

几乎就在孙墨儿拽住食盒女闪离大石头的下一刻,后面就有一个年级偏大的女人就坐在了食盒女差点要坐的石头上——

可怜这女秀才一落座,也不知打哪儿忽然就闪出一个老女人,收了该女人考号:

“国以人为本,人以体为根,身弱而才高,好似梅柳,纵有奇绝之处,然难为栋梁。夫人请回吧!”

正想开口问“你怎么知道?”的食盒女,只觉得一滴冷汗滑过她的眉头,两眼下一刻立即感激地仰望身前——(吞吞口水)——

蓬头垢面的孙墨儿:“谢谢……啊!”哎哟妈呀,这妹妹莫不是在山里,让野兽追了一夜的异族少女?合着古代,就有杀马特造型了!

“谢什么啊,路还长呢!”

一月来,第一次听人对她说谢谢,而非她对人感激涕零的墨儿,不禁灿然一笑,往山顶指了指。

第28章一见如故

食盒女顺着墨儿的食指,往上一望,眯了好一会儿,近视的她,终于看见一处飞檐伸出郁郁松林,心内当即腹诽不止,嘴上也不禁嘀咕出一句:“尼玛,修庙呢,那么高?”

“爬吧,不停就不觉得这么累了!”

孙墨儿听罢,也忍不住沮丧地叹气:“书院第一任院长,也不知上辈子是不是个老尼!”认命爬吧!

食盒女叹气了一阵后,只得跟着女子身后,一面看着快成小叫花的女子,一面细心地忽然发现了孙墨儿腰上挂得木牌,惊得瞪大了眼:“你也是考生?”

孙墨儿回眸一见食盒女几乎瞪凸了的一双很是漂亮的桃花眼,不禁傻乎乎地笑笑挠挠一月未洗,现在……摸着都满是凝结成块的刺猬头:

“我姓孙,名墨,家里人都叫我墨儿!”说着,孙墨儿还是将自己腰上的腰牌递给了柳金蟾看,“是一号!”第一个到的!

“一号?”

食盒女愣愣地将墨儿的话重复了一变,好似下一刻就想明白了一切似的,突然对着孙墨儿扑哧一笑,然后也拿出自己的号牌:

“四十五号——我姓柳,名金蟾,因为家里老娘怀我时,梦见了蛤蟆声一片,就去找我们村鼎鼎大名的半仙问,那大仙忽悠我娘,说“此乃当金蟾折桂之兆’,于是我娘就管我叫金蟾了——

不过我们村的大傻子和她相公,私下里都喊我大蛤蟆!”

第一次听人介绍自己是这么风趣的孙墨儿,禁不住一扫一月来的阴郁,当即有如遇见了知己了般,笑了出来:

“你娘怀你也做胎梦了?我娘快生我时,也做梦了,说是梦见墨香扑鼻——不过我爹说,肯定是我娘当时又不小心把馒头蘸进了墨里,当酱吃了

——幸亏我生下来,白白胖胖的,我舅舅们才松了好大一口气!”

“是嘛?我就说胎梦啥的,做不得准,偏偏我娘就信!这不,一门心思,就等我考状元,你说,就我这资质——

考秀才还行,举人弄不好都得考到老去!”

柳金蟾见墨儿不似那等人家女儿般眼高于顶,素来见面熟的她,立刻就与年纪小,涉世不深的墨儿打成了一片去:“你家是书香门第吧?”

“算是吧,祖上都是读书人!你呢?”

墨儿耸耸肩,一点也不想人知道他娘是个状元出身的朝廷大官。

“我?”柳金蟾将沉沉的食盒,无奈得又托了托,继续用半是自嘲半是打趣地话,笑道,“祖宗从上五代,到而今的下三代,合族就我一个秀才——

说句不怕你笑的话,我家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土地主,而我就是个宝气的地主家五小姐。”

墨儿笑,越听越觉得眼前笑起来就像三月里桃花朵朵开的漂亮姐姐,是她多年来梦寐以求的好姐妹,不卑不亢,关键还格外爽朗,和打小一起长大的馨儿一点也不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和你一说话,就觉得好像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墨儿笑得心无城府。

习惯了被人打趣的柳金蟾,突听墨儿这么一说,也不知为何,忽然就觉得自己的心,“砰”得一声跳了一下,当然,这不是特殊意义的心动,而是……

怎么说呢?

传说中的蓝眼白孩子,不想,今儿倒让她遇见了一个成年版的!

“那我这只金蛤蟆还是有用处的!”许是废话已经太多,柳金蟾下一句便单刀直入,她眼下最最好奇的事了,“你怎么成这模样了?”

这话不提还把,一提吧!

墨儿才飞扬的笑容,瞬间阴云密布。

抬起黑乎乎的脸上,唯一白皙灵气的眼,孙墨儿满脸是愁:“一言难尽,所有钱全付了船资,才勉强蹲在货仓里来的!”

“哦!”柳金蟾点点头,但目光扫过女子那满是褶子的衣摆,说实话挽起的超大布衫内,露出的内衣袖子还是好缎子、那袖口的绣工细致,一看就价值不菲呢。

“逃出来的?”柳金蟾大胆猜测。

“……嘘——”孙墨儿吓得,立刻拉了柳金蟾示意低声,然后无奈道:“可不就是逃出来的。听说这里考上了,管饭,管住,我就来了!”

柳金蟾立刻亮了眼,有些同命相连地小声附耳:“相公太凶了?”难道和自己同命相连?

孙墨儿要点头,但随后摇头,撅着小嘴,万般沮丧地看着脚下的一级级台阶,垂头丧气地不甘道:“现在……也算不是我相公了……我是逃婚出来的!”我太傻,人却太好!

“不带钱,你逃什么啊?”柳金蟾觉得这墨儿果然是个蓝眼白,脑大单蠢,她逃的时候每次都记得带钱。

“可是……逃得时候是有的。”蓬头墨儿再次叹气,她那里知道会遇上宵小。

“……你未婚夫生得很难看?”柳金蟾继续艰难地爬台阶,好在边聊边走,山路似乎也没那么难爬了。

“不丑,在我们家那一片出门算是顶尖儿的好。”孙墨儿身体又开始泛虚,答得气喘吁吁。

柳金蟾抱着让她觉得山路更难爬的沉重食盒:“那你跑什么?”脑子抽筋了?

“我不好看啊!他一站我身边,人家就说‘快看啊,那肖家大公子的媳妇怎么那么寒碜呢?’”不想说太多的,墨儿避重就轻。

柳金蟾不禁扭头看向叫花状的孙墨儿,只觉她眉清目秀,一看就是灵气十足的二元次少女,不丑啊!搁在她前世,就是霓虹国万年难遇的人气美少女。

“你看我没用,你看见我未婚夫,就觉得我丑了!”孙墨儿挥开柳金蟾凑过来的八卦脸,继续爬山,为自己的下一顿饭努力跋涉——

可怜的她,余光已经无数次扫过某人手中的食盒了,就是……切齿地不知要怎么开口,呜呜呜,全是家教惹的祸!

“你不喜欢太漂亮的相公?”

素以“泡男闻名一方”的柳家小流氓觉得要是她……一定要他夜夜……当然她也没这好身板,单她而今的太中看更中用的相公,已经让她很多时候吃不消了。

第29章看,男人

孙墨儿也不懂柳金蟾的猥琐心事,只是一提到她的腾哥哥,再想到腾哥哥而今已经是馨儿妹夫了……本就无力的心,更觉得晦暗了,想不提吧?

但心中郁郁的心情一直闷着不吐……也是难受!

“也不是啦,我们是指腹为婚……这样说吧,我自小就把他当我相公了,但是……但是他一出门……后面狂蜂浪蝶的,我受不了!”真相还是吐不出来!

“你不就是护花使者?”太爱为男人们抱不平的柳金蟾,一听墨儿这极其不负责的话,不禁皱眉了,加重了口中的语气,“能娶个人见人爱的相公、自己又明明喜欢,干嘛就要计较那些?”这还叫大周的女人?

蒙蒙细雨忽然下起来,孙墨儿仰头看乌云更觉得郁闷:

“实话说吧,我是双生子,我还有一个孪生妹妹,她叫馨儿,生得花容月貌、又心灵手巧,她绣得的花儿能引来蝴蝶儿……反正无论读书什么的都比我一定要强那么一点儿。”当然有些强得也不仅仅是一点点,而是很多很多点……例如懂男人心,讨男人喜欢……

柳金蟾听得侧目:“能惹来蝴蝶?神话吧?”

“如果你见了,你就会觉得我是个废物了!”

孙墨儿握着拳头正要豪言壮语一番,无奈她的肚子终于受不了她的死爱面子,自己开始“咕咕咕”地率先自救了,这——

孙墨儿很想说声对不起,但她的眼一看见了柳金蟾手里的食盒,终于忍不住鼓起了平生所有的勇气:

“那个……你不是很饿的话……可不可以……”先给我吃点儿?

“诺!”柳金蟾赶紧将食盒双手奉上。

满心尴尬的孙墨儿当即心口不一地笑得眉眼弯弯,想也不想,伸手打开食盒,五爪并用往嘴里塞吃得,还一边擦脸、捶胸:

“谢谢、谢谢……以前都听人说饿饭如何如何难受,我今儿才知一连三日一粒米也未进的滋味,不是人受的……”

说着、说着孙墨儿还突然哭了,自己也不分清这突来的泪意是因为遇到了大好人,还是自己真的很丢人!

但她吃得毫不客气毫无形象,是真,却顾不上——肚子真的好饿!

幸亏这柳金蟾也不是那等专爱挑人痛处的说话的人,孙墨儿边哭边狼吞合眼,她还一边拍着墨儿的背,一边安慰:

“我明白!我明白!我小时候翘家,也是饿得和你一样!是不是出门,方知在家千般好了?”天知道,她来这个世界后,各种识时务,尤其是吃饭问题上!

孙墨儿也不知柳金蟾说得话是真是假,只觉得自己第一次这么感激一个人:

“嗯嗯嗯——

如今才知在家的好,离了家才知我腾哥哥虽然不喜欢我,但对我顶好了,我从小读书就是他就给我和馨儿偷偷送饭吃……还在我碗里藏最大块的肉,就是有点肥……”全是亮晶晶的大肥肉!

“别哭了啊!那女人看我们呢!快走!”再次成为众人焦点的柳金蟾推着墨儿赶紧一边吃一边往上走。

“恩恩……忘了说,我叫孙墨儿,你呢?”孙墨儿一边吃,一边告诉自己一定要把一饭之恩的大恩人名字记得牢牢的。

“柳……金蟾!”柳金蟾吞吞口水,怀疑孙墨儿是健忘症。

“恩,吃完就有力气了,我们走快点儿,一会还有六关,过了就好了!”短短一分钟就干掉了一盒饭菜的孙墨儿努力笑向柳金蟾,尽管,她此刻隐隐觉得胃有点点的疼——

貌似撑得超负荷了!

“你怎么知道?”柳金蟾才上三两步,忽地又好似想起了什么似的,猛然回了头。

“我姥爷就在对面的鬼谷当鬼谷子!我姥姥和我娘来这里讲过学……”墨儿暗暗按着胃,逼着自己跟上柳金蟾的脚步。

“……”这是这样的书香门第?

土鳖出身的乡下秀才柳金蟾瞪凸了眼,心内大呼她今儿是遇见了贵人?还是传说中的学霸家族中的小学霸?

柳金蟾正觉受宠若惊,但狗改不了吃屎,才抱得美人不到一月的她,眼睛这叫一个尖儿,只把眼往那高高在上的书院小木板门一望,没看见书院两边苍劲有力地篆刻金漆对联,当然那顶上金底紫字的硕大大牌匾,也丝毫没吸引她半分目光——

那她看见了什么呢?

男人!

还是一群如花似玉的年轻男人!

“墨儿,墨儿——快看快看,还有金发碧眼的!”柳金蟾这叫一个激动啊,一把把孙墨儿本就大了不止一倍的外袍落下了一半。

孙墨儿忙抓自己的衣袍,不及循着柳金蟾锐利的狼眼望去,那上面就一阵男人们的惊叫连连:

“下流——”

“居然看着我们脱衣服!瞎了我的眼了!”

孙墨儿还没明白怎么那群女人的声音跟男人似的呢,“噗——”一捅也不知装了多久的绿水那么神准得就浇了孙墨儿这叫一个凉心透:

“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们……你们——”

孙墨儿一把抹去脸上也不知混了什么的臭水,火了——

挽起袖子,一把抓住滚下来的木桶,在柳金蟾瞠目的仰望里,飞也似的冲上了白鹭山的最后一排台阶,同时还喊着鹅蛋哥的“冲锋号”:

“别跑——看姐姐今儿不扒了你们的耗子皮!”

这猛姐的气势,当即吓得刚还一群雄赳赳气昂昂的男人们跑得“嗖”一下,全没了踪影,而孙墨儿呢,即使被白鹭书院的看门人拦着不得提桶进去砸人泄,也还是气势不减地继续在门外跳脚似的嚷嚷着:

“别跑——别跑——有本事别跑——

告诉你们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别让姐看着——看着……看着看着,我我……我扒了你们的耗子皮!”就知道都欺负我!

一月来,终于吃饱了饭的孙墨儿,终于在白鹭书院门口张牙舞爪地威风了一把,待到柳金蟾卯足了劲冲上去时,孙墨儿还挥舞着捅满脸的愤愤不平:

“为什么他们冲进去,你不拦着她们?要拦着我?”

第30章遇上女疯子

“你知道,她们对我们做了什么吗?他们泼了我整整一桶馊水——啊啊啊——白鹭书院怎么可以这么护短?不行,此仇不报非君子……

告诉她们,她们的脸,我孙墨儿此生刻骨不忘——”

孙墨儿喊得这叫一个歇斯底里!

另一头,一口气,抬脚待到回神,便已跑到了白鹭书院后山的肖腾等人,喘着粗气:“刚那女人都什么玩意儿?”吓死他了?

肖腾话毕,忽然一怔:他堂堂一个芙蓉大将军跑什么啊?不就是个疯女人吗?

“不知道?感觉应该是个花疯?”小元宝两手撑着膝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可叹他们一行人当年被敌军围困都没这么逃过命:

果然女流氓就是女流氓,耍起流氓来,真正是不要脸!

“花疯?”肖腾回眸,开始整理跑得微微有些乱了的鬓发。

“就是想男人想疯了的女人!”小元宝赶紧向自己爷解释,“当然也有想女人想疯了的男人!”

“好险!幸亏我们跑得快!”进宝瞪大眼,心有余悸地残喘,“一看就是家里穷得娶不起男人的女疯子!”

“这里的人也太不地道了,居然不告诉我们,这书院外有这么可怕的女疯子!”得禄也跟着抱怨。

“据说白鹭书院每几年都有一两个,因为久考不中的女人发疯!”纳福好似嫌大家还不够害怕似的,又添惊人之语,震得数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最后纷纷默默地看向——

提议这次搜捕少夫人特别潜伏行动的总指挥兼执行人——

少爷肖腾!

“爷,不如……我们就回去吧?”

“是啊,您可不能少夫人还没找到,就让女疯子占了便宜?”

“是啊是啊——爷,这夫妻来日方长,咱们都到这地儿了,还怕少夫人能遁地吗?”

一个个遇到点挫折,就纷纷大了退堂鼓的小仆,纷纷七嘴八舌地再次开始劝退。

可肖腾素来是个说要星星,摘来月亮都不行的主儿,眼见最艰难的一步都跨出了,如何肯就此收手:

“我们这次不出书院,就在书院里找!料那看门的,再是不管事,也断不能放个疯子进来。”

众人想想,虽一个个都是一百个不甘不愿,但自己爷的性子,谁能不清楚呢?当日说上沙场封侯拜将,一个时辰,就包袱款款离家出走——

自己要走就走吧,还把他们八个也捎带上了,理由更无语:说什么没有他们八个,他堂堂大少爷谁帮他穿衣煮饭?

当兵死都不怕了,还怕没人伺候穿衣吃饭?

但……谁让他们都是陪嫁呢?

少爷一声“走了!”八个小跟班立刻又重振雄风,跟在自己爷身后,像群打手般,耀武扬威般再次突袭白鹭书院!

只是……

“爷,您说,她们怎么都那么怪地看着我们呢?”

小元宝越走越觉得诡异,一早来吧,说是他们像生面孔,这会子,看着,她们的脸他都瞧着熟了,为什么她们还看他们跟怪物似的?

“她们有看我们吗?”

肖腾一把罗扇横在眼下,挡住半张脸,碧绿的眼秉持令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宗旨,将沿途所有埋头于书本之间,好似山间蘑菇似的歪瓜裂枣们一一打量而过!

“……似乎没有!”不敢说感觉周遭满是无形眼睛的招财不得不违心地回答。

“自然是没有!我们而今穿得是女装!《花木兰》《男驸马》看过没?男扮女装,就是我们这样的!”肖腾一脸自信地,用扇子挡着脸,一副“我不神秘,一点也不神秘”地再次打书院宿舍外的小路上姗姗而过。

着实受不住爷这副掩耳盗铃状的招财,忍不住地嘀咕了句:“此刻……更像戏里《梁祝》才是!”花木兰,他信——

营里大家都包德跟头脏兮兮的灰熊似的,可……《梁祝》是那个脑残,分不清男人女人的人编撰的?想男人想疯了?娶不起相公,也犯不上打同窗们的主意吧?满嘴的圣贤书,一肚子的龌龊事!

单他们这身板,就诡异好不好?

这话……肖腾可不爱听!

“《梁祝》是戏,骗人的懂不懂?这书院要想进来,都得对户卷的!”肖腾立刻否定了招财的见解,原因不为别的,只因墨儿只怕已经在书院蹲了八月有余,你说——

这要是真有个死不要脸的“祝英台”,家里订着亲不要,非要和他的墨儿挤一个被窝,又同在一个屋檐下,这可让他的日子怎么过?

不行!

想到这儿,肖腾不禁将他刚扫视过的所有女人,又仔细打量了一遍,墨儿虽没找到,但他已经锁定了一个看上去有点像男人的女人——

脸黑得喲,就拿跟锅底似的黑,还生得五大三粗!两只小眯眼瞅着他,就贼贼的亮,一看就不是“良家子”:

“这位……大姐……不不……”女人之间要怎么称呼?

肖腾罗扇往羽扇般睫毛下一放,两只勾魂的绿眼就对着眼前的黑锅女眨巴眨巴,一片绮丽便在黑锅女的眼底荡漾开三月的春光明媚。

“小妹——初来乍到,不知斋堂怎么走?”

“这这这……这条路……这条路沿着下去……下去就是了!”一直抱着书装高雅之士的黑锅女,突被肖腾钦点,喜得顿时没找到北!

“哦!”肖腾继续以扇遮面,循着黑锅女手指的方向向不远处,象征性地望了望,转瞬便是一个柔柔的回眸转来,当即让黑锅女以为她迟到的春天今儿“砰”一声砸中了她:

“不知……姐……怎么称呼?”哼哼哼,小妖精,嫁不出去,居然还敢出来勾引我堂堂芙蓉大将军肖大爷的墨儿妻主?

“在在在……在下……免贵姓陈……先生赐名先红!”

黑锅女笑得一脸融化状,瞅得肖腾的小心肝颤颤悠悠:可叹这模样的女人都来勾引人了,居然还敢对他这样的“女人”笑出一脸的待嫁的巴巴状……呸——装什么有文化,会作诗写文了不起啊?我肖腾也识字……不爱读书罢了!

第31章冤家路窄

“陈……先红?”得,小爷我今儿记住你了!

肖腾笑着,再切齿地确认了一边。

黑锅女顿觉如遭雷击:“是……正是在下!”

“不如,让在下送……送学妹去斋堂——算算也快午膳时间了!”黑锅女惊喜不迭,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她立刻又自告奋勇地向前一步,主动请缨。

只可惜……

黑锅女音没落,肖腾也没想好,要不要答应,一个熟悉的甜美之音又不识时务地插了进来:

“腾……腾姐姐……馨儿带你去吧?就在前面,馨儿儿时长随墨儿姐姐来,对这,就跟在自己家一个样儿!”

煞风景的馨儿往那竹林下一站,顿如一股山野里吹来的馨风,甜美娟秀,却又不失读书人特有的儒雅,刹那间让才觉春天迟到的黑锅女陈先红,又再次被提前送到了秋风中,转瞬成了一道失意的背景。

“馨儿这话说的,好似这白鹭书院不姓肖,而姓孙似的!”烦不烦呢?

看着馨儿一来,就忍不住想沉脸的肖腾,转身,便率领着招财等人气鼓鼓地向斋堂走去!

“腾哥……姐姐,你是不是生馨儿的气了——馨儿只是担心你——”

小巧的馨儿待要伸手去拽肖腾的袖子,只可惜,她有心,肖百万临走前却有百般交代,聪慧如招财如何不知这夫人的心思,赶紧地,他手中的折扇一格,就分外巧妙地挡开了馨儿的手,同时拽着小元宝随他一起站到了肖腾的身后,将他完璧如初的主子,护得滴水不漏!

馨儿能如何?

在没有成为他们的主子前,她逼着自己一直笑笑笑,笑得温和、笑得尔雅、笑得宽容,笑得……让她的脸都疼了!

馨儿的脸笑得疼,墨儿的脖子低得疼!

“墨儿墨儿……你仇人!”生怕墨儿还不够丢人似的柳金蟾眼尖地一捕捉到那刚才泼水的数男,端着盘子闷闷地跨进屋内,就激动得猛拿手肘暗拐孙墨儿!

“哪儿?”

好容易才在看门阿婆的帮助下,换了一身干爽衣裳的孙墨儿,一听柳金蟾这好似吃了耗子药般得兴奋劲,迅即扬起了包满了饭的脸,喷火的两眸将斋堂内众人恶巴巴一扫的同时,还不忘把两边的袖口随即拢了拢。

“门……过过过……过来了!”柳金蟾忙拽孙墨儿的方向,示意她转错了方向。

“……”半月野生动物般的生活,让素日里斯斯文文的孙墨儿,在转身的那刻,又不禁将袖子往胳膊肘上又挽了挽,待要开口女人味十足地道上一句: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

孙墨儿大眼一横,那门口“鹤立鸡群”的众门板“学姐”可不就正朝她大步走来——

哎哟爹爹哦……是腾……哥哥!

粉拳还没捏紧呢,孙墨儿已在柳金蟾的再次瞠目下,以更快的速度蹲在了餐桌下。

这……

双手停在空中,正预备做“息事宁人”状的柳金蟾的两手就这么停在了半空中,然后……那群大咧咧的妖精男已整齐划一地坐在了她和孙墨儿的对面,一字排开,默默地全对着一盘的素菜皱紧了眉头。

“墨——”柳金蟾低低地俯下头,要问孙墨儿这到底是哪一出?

“嘘——”被迫蹲在桌下,看一排男人大长tui的孙墨儿。一把捂住了柳金蟾的嘴。

“你认识?”柳金蟾忙以桌这脸,以唇做问。

孙墨儿一脸苦不堪言,也不知要怎么解释,二人头顶立刻就传来了一个清凉凉地声音,满是憎恶地大声问道:

“你们……鬼鬼祟祟地在下面看什么?”

看什么?

这话不问还好,一问吧,墨儿和先天小色狼柳金蟾就忍不住朝哪边看了看:

哇哇哇——都是男人的tui哦!

“捡筷子!”姜果然是老得辣。

早丢脸丢到不知脸红为何物的柳金蟾,死死地拽着已经红得整个脑袋都因温度过高而暂时罢工的孙墨儿,重新坐回四脚小条登:

“姐姐这话问得,难道这下面还能藏着一个颜如玉?”

无视周遭瞬间瞪来的无数火目,柳金蟾两眼都写着真是“大惊小怪”。

才刚杀气腾腾的肖腾,顿时与众人僵在原处,默默默地又将掖在腰间的匕首落回刀鞘。

柳金蟾呢,大抵是被她天天收拾她的相公磨砺出来了“大将”之风,虽抖着心,却仍旧能一脸从容地抬手摸了摸墨儿仍旧烫得像块烙铁的脸:

“都跟你说了,发烧就别来了,你偏不信,看吧——筷子都拿不稳了!来也是白来,偏你就不信,这不是来自讨苦吃,还得我来照顾你!还能不能动?能动,就先把饭吃了?”

“……哦!”

终于回神的墨儿,难掩窘迫地赶紧将自己已经低垂的脸,埋进盘子里,分不清自己吃的饭,还是吞得沙子,她只觉心乱如麻,却理不出一个头绪,也分不清这是在心碎,又或者……只是不想在这么狼狈的情景下被认出——

心好酸!眼好涩……

“哦哦哦……好好呆在家等你相公伺候不好,非来这里遭罪,难受了吧?”

柳金蟾继续掩饰似的一边吃一边低低地嘀咕,然一双老道的眼,却纹丝没放过地将对面的一排“养眼男”好好的打量了一番:

别说,坐她对面生得最正点,雪肤绿眸,金发还打卷……活脱脱一个天堂里陨落的天使男啊!当然,他不仅生得好,身段也是一等一的倒三角,尤其那鼻子挺得哦——

就知他以后的妻主晚间福利,是多有料……

柳金蟾待要臆想臆想这样的男人,将来到底会配得怎样一个如意仙妻……刚问她们“鬼鬼祟祟”看什么的女人,似乎有些不悦地说话了:

“腾……姐姐,不如我们换张桌子吧?”

说着女人满是嫌恶地看了看埋得只剩一个脏兮兮刺猬头在外,活像一灌木丛的孙墨儿。

也不知是不是柳金蟾错觉,她忽觉墨儿似是被此话伤了一般似的,瑟缩得更厉害了,里面的故事……桃花眼一转:

想来……不是认识这么简单呢!

第32章拍马屁也是技术活

招财等人应声而起,独肖腾没动——

他不是不想动,而是……他令愿对面坐着两叫花,也不愿抬眼就看见孙馨儿:

可恨这堪比猪食般的饭菜已经难以下咽,若是再让他抬眼就看见馨儿那张幸灾乐祸,假惺惺的脸,他担心自己会吐出来!

而且……

他刚才进屋时,横扫四周,说来奇怪,他的眼在落在这头时,竟忽然觉得心口“蓦地”就忽然那么“腾”了一下,这感觉吧,就好似墨儿在这儿似的——

提起这个吧,肖腾手执筷子,不禁微微地眯起了自己的绿眸,从一看就轻浮的柳金蟾渐渐滑到,只有一个大脑袋的叫花女身上: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女的刚才站在这儿,背对他时的背影……像极了他三月前,在京城看见的墨儿——

一颦一笑,一投足,都是她当年的模样!似乎……个子都没长!

肖腾越盯着叫花女,越觉得她刚才那一转像极了墨儿,于是,他越疑,就越盯得紧。

墨儿呢?

一缩、二缩……最后桌面以上只剩大蓬头,饭都吃到了鼻子里。

墨儿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怕,但她就是没来由得各种心虚加小胆!

“哪个哪个……公(子)……大姐……我妹妹……”柳金蟾眼见孙墨儿要缩成了小王八,赶紧开口迎面先打圆场。

无奈……

素来在烟花之地无往不利的柳金蟾,偏偏就是良家男人们的天敌,她才一开口呢?就挨了对面肖腾一记恶狠狠地白眼:

“大姐?”他肖腾有这么老吗?“谁是你大姐?你有眼色吗?”

男人最忌讳的就是说他老!

尤其是洞房夜被跑了新娘的肖腾,半月琢磨来琢磨去,觉得自己被逃婚的唯一理由,就是墨儿嫌他老了,虽然……他肖腾是过了十八,年近十九,怎么算都是个没能嫁出去的老黄花男,但……这么直白地说他老?也没太没口德了!

不是这在白鹭书院,他又是男扮女装,肖腾定要一个棒槌,直接将这个两眼不收光的死女人一棒槌,捶成肉饼:居然敢踩他肖大……不,肖家少爷的痛脚!

“就是,我们少(爷)……小姐生得如此如花似玉,年轻貌美,能看着像大姐吗?”

“是是是,你眼珠子都长在脑壳顶上了!大姐,谁是你大姐啊?”肖腾的跟班们,立刻趋炎附势地纷纷跟着自己家主子一个鼻孔开始出气。

这七嘴八舌的……

早领教过此群男人之厉害的孙墨儿立刻侧脸示意柳金蟾:情况不妙,闪。正所谓好女不与男斗,真君子不吃眼前亏!

但……偏偏就有好趁能的好事者!

真当柳金蟾闭口不言是理屈词穷,人笨嘴更笨,眼下还不够势单力薄的孙馨儿,观摩了片刻后,也加入了战局:

“姑娘怎么看,也该是个饱读诗书的斯文人,怎么开口说话就这般不中听呢?”

柳金蟾和孙墨儿纷纷侧目,不解孙馨口中的这“不中听”从何谈起。

孙馨慢慢地放下手中的筷子,转身正襟危坐地对着柳金蟾,一面肃了脸摆出一副老夫子的模样,一面循循善诱似的教导柳金蟾与墨儿道:

“俗话说得好‘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姑娘,你怎么能一开口就称我腾……姐姐为‘大姐’呢?”

柳金蟾不懂这“‘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怎么就能被引用来指责她尊称人,为“大姐”的行为是不对的呢?

二者的意思,难道从某种逻辑意义上来说,不是一致的吗?

柳金蟾默默地看向孙墨儿。

孙墨儿暗擦冷汗,她素知馨儿说话,尤其是在不爱读书的腾哥哥面前,最爱咬文嚼字,引经据典,虽常不明其义,却常常是乐此不疲,谁让……谁让腾哥哥压根一句都不听懂,还非要装出一副“你好有学问哦”的模样来……

这恶性循环的……

孙墨儿不敢说自己认识这二人,只默默地将脸捂住,装作她什么都不知道,余光嘛……果见,此刻的腾哥哥又是一脸欣赏地看着孙馨,在此展现其傲人才华——而浑然不觉,周遭的空气正在凝固——

丢人啊,这可是大周数一数二的白鹭书院!

真……

墨儿要感叹一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吧,馨儿一见那头腾哥哥半月来,终于不再用黑脸看她了,顿觉一股无名的勇气从她心底喷薄而出:

“我……腾……姐姐,而今双十年华,正值风华正茂之时,你怎么能喊他‘大姐’呢?喊得跟你们这些……女人似的……”馨儿银铃般的马屁音一起,肖腾的脸就当即黑了一半:

这馨儿绝对是恶公公派来的坏他好事的!欺负他读书少么?以为她是小姨子,他肖腾,真不敢把她怎么怎么的么?

你爹爹的,他小腾才十八近十九,就是论虚岁,也才十九!二十你个头!

肖腾脸刷一下,这次是彻底黑到黑锅底的色了——上下贝齿暗中不住的来回磨着——忍忍忍……气煞他也!今晚回去,就断她口粮。

顿觉气氛大不同的周遭众跟班立刻噤声,纷纷效法主子埋头吃饭,不敢与孙馨附和,虽有两个好心的,对着馨儿挤眉弄眼,猛打眼色……

无奈数年不见,大家缺乏默契,孙馨那懂男人心,只当是中了肖腾的心意,仍笑着一副自以为是的模样指着,努力压着自己两嘴角,不知自己该笑还是不能笑的柳金蟾继续声讨:

“麻烦你下次和我腾姐姐说话,注意点措辞,想搭讪说好话呢?也多看看自己肚子里装了多少墨水——

真是,就你这么个穷乡僻壤来的,也敢来考白鹭书院叫板,罢罢罢——

而今的人才也是良莠不齐,学问不大派头大。一个个学无五车,还偏偏都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似的……哎,真是自不量力的多!”

第34章馨儿斗上柳金蟾

馨儿见肖腾低头不再言语,便当自己这话是说到了肖腾的心坎坎里,越说越欢喜,甚至连那便频频看她皱眉的老妇人也无所觉。

孙墨儿呢,耳听孙馨说话越来越没谱,待要挺身而出,横眉冷对馨儿,将她一把推到那边墙上,替恩人柳金蟾解解围,反正她孙墨儿不怕读不上白鹭书院,但……

对面是新婚的腾哥哥。

她新婚逃婚已经大不义了,这会子再把他妻主当众推到对面墙上,虽打架的结果也不定就是她赢,然……

腾哥哥面前,她只恨脚下没地洞钻下去,自此腾哥哥在处,她孙墨儿绝对退避一个府的距离,如何还敢吱声?

只能……

“小不忍则乱大谋”——

孙墨儿万般抱歉地不住暗暗暗拽着,乍一看也不是善类的柳金蟾,不住地拿眼示意门那头的匾额“食不语”,半歪着头,用口型再三叮嘱:

“不要说话,千万不要说话!我们换个位置?”就是柳姐姐和馨儿打起来了,她也难辞其咎呢!

柳金蟾可不是傻子,她是个什么人?别以为她读了几年书塾,就是个斯文人了?她爹是金陵大流氓大地痞的儿子,她娘,她姐也都是金陵县的小地痞,不是她娘天天指着她铁树开花当状元,她又中了她大嫂景陵代知县的计,她今儿才不会在这里白鹭书院当冤大头呢?

怎得?

敢拿姐来当垫脚石,你她爹的当英雄?尼玛,你也问问你啥智商?

柳金蟾笑着笑着,暗暗暗地挽起了两边的袖子,她是来白鹭书院的,但她更清楚,就她这水平,只怕来白鹭书院免费扫大街,人家都未必要她,所以……

要耗上是吧?

难得上一趟山,既然还能搏美人一笑,尤其还是个混血美人一笑,她柳金蟾素来是不甘人后!

所以,柳金蟾继续对着馨儿挑衅似的笑,笑,继续笑,笑得和蔼可亲,笑得温文尔雅,笑得孙墨儿汗毛一根根竖起来。

孙馨呢?

自幼活在孙家夫妇的百般呵护和迁就中,就是在孙家,孙墨儿也得对她礼让三分,而今更是对她退避三舍……

所以,不知世情凶恶的她,只当仗着书院的人都不敢惹肖腾这个大东家——

很快就将是她夫君(爹爹和狄伯伯都这么暗示过)——的权势,孙馨这回可是把腰板都挺直了不说,老板娘的架势也十足了:

“怎的,还不走?还要我寻人来撵你?别以为你求我,我就会原谅你冒犯我腾哥……姐姐的罪过!”

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素来是出来混的人的必备要素,别看馨儿对她声色俱厉,还一副她就是书院山长的模样,可刚山腰上不小心就透露自己出身大不同的孙墨儿,却对她猛摇头,还不知用口型急急地对她比着唇语:“甭理她!她是疯的!”

这说明什么?

说明眼前的女人,对白鹭书院的影响力,至少说话的分量不及墨儿。

那墨儿不敢说话?

柳金蟾用她洞察了两个世界近五十年的洞彻力,毫不犹豫地就将答案落在了对面,已经黑了脸的男人身上——

有意思!

柳金蟾用右手默默默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一个完美的试金石在她心底成了形,不过,此前嘛……

柳金蟾只笑眯眯地歪头看着孙馨儿继续对着她“狐假虎威”,以期踩她,以搏“美男”青睐的拙笨伎俩——

丫的,继续……继续说……就你这猪一样的水平还想追白富美?当她柳金蟾的嘴是跟人借的?傻得和你一个情商值?

柳金蟾不动,而且是纹丝不动,她方正背对着大门,所以,不能张嘴,她就只拿眼示意孙馨去把那门边正看着她们这边——早将两眉拢成了两座小山的老先生,请来!满目都是毋庸置疑地挑衅与嘴角“你算什么玩意儿”的嘲弄状!

这……可气煞了孙馨!

可……

一切也正如柳金蟾估计的,她虽在孙家有这二小姐的尊贵身份,但在白鹭书院,她和孙墨儿天然的山长亲外孙女的身份,根本就无法相提并论——

尤其书院的先生最是心高气傲,她们眼中只认才华,不问你品阶,任你是朝廷的什么大官,她们该不卑不亢还是一样不卑不亢的文人骨气,甚至,连这白鹭书院出去的不少女学生也是这么一副高人一等的倨傲性情。

她孙馨在她们眼里算什么?

她们打小就不喜欢她——

理由嘛,馨儿觉得她们是瞧不起她的商人之女的出身,嫌她打一落地就是满身的铜臭味。

而这也是,馨儿最恨的事儿。

因此!

孙馨自认柳金蟾踩住了她最最最痛的脚,不禁恨得将上下牙一咬紧,自认这柳金蟾,是她这月来,比肖腾伤她更甚的坏女人!

既然,招不来那边的书院先生撵人,那么她就自己来:

“姑娘俗话说得好,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本姑娘将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你死赖着不走,可……真叫人不知当说什么了?

还是说,这世间人不要脸了,还真是能百事可为……”

耳听这话越来越像人生攻击了……孙墨儿不禁着急,要豁出去出去,就是被肖腾今儿当众活扒了皮,也定要保住柳金蟾时,她猛然抬起的手臂忽然一紧:

“柳……”

孙墨儿要着急,不想柳金蟾却笑盈盈地将一指搁在唇上“嘘”了一声。

什么意思?

孙墨儿懵懂地循着柳金蟾的眼,往下一望,心中不禁大叫一声好乖乖:“好一个柳姐姐!”匾额只说“食不语”,却没说“食不书”!

只见得桌面上少时横了一溜字:“姑娘,出门一定记得不要提令尊令堂的大名,小妹担心她们的脸面经不住你这丢三落四的先天秉性。”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骂人不带脏字?

孙墨儿的脸上一红,只但愿她这次逃婚,翰林院没给她老娘准假——不然,她娘,堂堂大周状元的那点点薄面,会经不住这一刮的!

想,是这么想了,但……

第35章柳柳……柳墨!

满心只在怎么怎么奚落孙馨的柳金蟾,只把画轴的一头,塞进了孙墨儿的掌心,自顾自拉开了大大大的横幅……

馨儿的脸青了。

刚还一个个义愤填膺的莘莘学子们,在怔愣片刻后,不约而同地全都发出了低低低地闷笑声,甚至还有才思敏捷的在那头暗暗也效仿此法,当即以指沾汤,就着桌面,一挥而就了一副对联,横批“现眼”!

肖腾识字,却不太懂话里的意思,只叫招财等人看。

招财一瞅,立刻囧了脸,不想得罪孙二小姐吧,却也不敢骗自己爷,只得低低低地与自己爷咬耳朵道:“对面那姑娘说……说咱们二小姐出门专给爹娘丢人!”

肖腾赶紧用扇子挡了脸,解恨窃笑之余,不禁拿眼将写横幅的女人青睐有加地投以赞赏的一瞥。

只是……小姨妹被欺负,他就这么看着?不管怎么说,骂得也是他婆家?

肖腾自问自己要不要管管,可转念一想,那恶公公,现在巴不得他气回娘家,彻底不回孙家……撇嘴,“男人无才便是德”,他肖腾如此有德的女婿,怎么会看得懂这些个臭女人们写得莫名其妙的玩意呢?

肖腾打定主意装傻,继续埋头吃饭。

孙墨儿……

身为孙家人……但更是受了柳金蟾一饭之恩的小叫花,她选择以字遮面,看不见,听不见……呃呃呃,就当不丢脸了,反正……反正……爹娘也不在!

可孙馨儿在啊!

她虽读书只会生搬硬套,但周遭一笑,就更觉得这书生只怕骂她的话还不止字面上这些,气得不禁浑身发抖,拿手指着仍居对着她笑嘻嘻的柳金蟾:

“你你你……你——”

任凭馨儿将“你你你”来回搁在嘴里反复了喊了数十声,也始终无人来应——

那头素日里什么都要插一手的先生们,今儿既不来解救方才窘迫的柳金蟾,此刻也再合理不过地对她之遭遇视若无睹,甚至……她们还都在一瞬间,从堂内消失得无影无踪,这……

这就是传说中的白鹭书院?

馨儿切齿,待要动手,对方可是两个人,其中一个脑袋里还不知有没有虱子。

“腾哥——姐姐!”

馨儿无法,只得转身向那头的肖腾求救。

肖腾缓缓缓地抬起脸,露出一双很是“不解”的眼望向馨儿,明知故问地问:“怎么了?”你刚不是还雄赳赳气昂昂?

“腾……姐姐!”

馨儿的眼泪真就跟假的一般,愣是说流就流,这不,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瞅向肖腾懵懂的眼,立刻哗哗哗如流水,看傻了肖腾,直扼腕,他怎么才能学得这绝技呢?

若得精髓,待到见到墨儿时,他肖腾也这么呼啦啦洒下一大片,哭她个海枯石烂,看墨儿那个无情的女人,还敢不敢对他至今不闻不问?眼泪鼻涕都要擦她一身!

心里是这么想了,可抬眼看着馨儿这么一哭吧,搁在过去,他得以为是墨儿欺负她了,定要替她去和墨儿说上一通,可如今……他自己的委屈事,都没人管呢?他得闲了,还有空管她伤心不伤心,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你和你那爹,落哥的井,下你的哥石头……此刻还指望哥帮你,当哥傻子啊?

“这……这位姑娘,你都念念?你写得是什么?”哥也不是好人!

不待柳金蟾大赞此哥太有个性,孙馨傻眼,后面的孙墨儿站不住了,赶紧好一阵“咳咳咳”,虽然她素知馨儿是她大仇人,还有夺夫之恨,但……她毕竟是她妹妹,而今腾哥哥的妻主啊!

为这事,小夫妻回去吵架,然后感情就不好了,她会对腾哥哥内疚一辈子的!

“咳咳咳——”孙墨儿咳咳咳完又一阵好咳,“对不起,对不起,偶然风寒……”

孙墨儿一面鞠躬,一面赶紧收了柳金蟾的横幅,随便抬了自己的食盘,死命拽着柳金蟾换桌。

柳金蟾难得美人一改冷脸对她露出盈盈一笑,如何舍得就这么走,但……墨儿反应这么大,她细细思量吧,只怕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既然“不小心”把孙墨儿也骂了进去,做人还是要懂得点分寸的,好姐妹嘛——

谁知将来有没有机会靠着关系,来白鹭书院干洒扫,好蒙骗景陵老娘说她在白鹭书院读书呢?

多情世故的柳金蟾,端起托盘,朝对面的诸位美男盈盈一躬身后,赶紧屁颠颠地追着孙墨儿朝那头的桌子挪去,纵有万千不舍,无奈……艳遇虽难寻,但那及小命重要?

只是……

打蛇顺棍上,骂人还有才打开旗帜,就鸣锣收兵的道理?

不管怎么说?也要再打打落水狗吧?

想着,心动加行动的柳金蟾趁着临转身,人还背对大门的当儿,她恶意地故意擦过孙馨的身侧送了一句:

“不是白富帅呢,就别想什么高富美!书生之名,是刷父母脸刷来的吧?”

孙馨黑黑的脸陡然黑转红,最后红转青,回眸狠瞪眼,待要扯住柳金蟾来个鱼死网破,,不想柳金蟾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居然下一句就是低低低的:“墨儿——”

立刻就要柳金蟾彻底难看,考白鹭书院之愿胎死腹中的孙馨,只随着金蟾的一句“墨儿——”而陡然间心肝儿一颤:

“墨儿——”?

孙馨瞪凸了眼!

待要把墨儿上下好好打量一番,熟料,柳金蟾这声虽小,却偏偏怎么也逃不开对面肖腾的耳:

“且慢!哪个小叫花……你叫什么?”

肖腾才刚觉得那写字女人虽一脸轻浮,不想却与他家墨儿般也是个才女,心里又要哀怨一番时,乍听柳金蟾冒出的此一句,惊得,鹰一般的眼,瞬间捕捉住当下墨儿瑟缩不迭的小小小背影,绽放出高原秃鹫拿小绵羊般的慑人之势——

此情此景!

亏得墨儿还记得缩住自己的整个脖子,然后缓缓缓地露出十分惧怕的模样,语不成句了地抖抖抖地报了一个:“柳柳……柳墨!”

第36章鹰口脱险

“柳墨?”肖腾的眼死死将墨儿瘦削的背影钉死在他的眸底,“不是孙墨?”

“不不不……不是!”是,也不敢是!

孙墨儿一急,背对着肖腾,连手都跟着大蓬头一起摇了起来,只是奇怪:为什么腾哥哥嫁了馨儿后变得更可怕了!

“不是?你怎不敢转过来……看我?”虽这背影比肖腾记忆那活蹦乱跳的身影瘦了一倍不止,但行迹十分可疑!

肖腾想也不想,起身,就绕过了长桌,直奔,墨儿身后而来。

这架势……

“腾哥哥!”孙馨慌忙横在肖腾身前,“不可!”

然,肖腾是谁?除了北堂傲,谁能挡住他的路?

他只拿手中的匕首刀鞘一拨,便成功地以鳄鱼挑青蛙般的力度,送馨儿上了那边的墙:“把你的脸转过来!”不是孙墨,为什么不敢看爷?

肖腾宛若大山般,已经用他黑黑黑的高大身影拢住了孙墨儿背后所有所有的光明。

“我……我……我……”你不会找我来拼命吧?

此等形势下,还能有挣扎的余地?

弱弱弱的孙墨儿,怯怯怯地回转身,小脸也不知是被陌生的强大气场吓住了,还是打小吃人太多,拿人也不少,又或者当年亲过人家……反正……理太亏,反正她看见肖腾,就满心没了做人的骨气,尤其大女人的立场——

生生挤成了一团柳金蟾眼底的皱纹纸:

“我我我……我……”下次,你就是借我四条腿,我也不敢逃婚了!

墨儿吓得两眼湿漉漉的,宛若一只才刚满月的猫,就分肖腾记忆里儿时的墨儿一个模样。

“嗵嗵嗵!”

心内好一阵狂跳!

肖腾两眼扣住墨儿漆黑的大眼睛,惊得忙压住自己要蹦出去背叛了墨儿的心,好乖乖,他真是思妻心切,居然能把一个脏兮兮一个小叫花看成了他的墨儿。

越看越心酸,肖腾忽然就想起儿时,墨儿赌气一句“我不喜欢你”后,他追着墨儿,打得她满头包时,她哭哭啼啼的样子……

不曾想……一语成机……十二年后,她果然是抛下他,跟着别人远走高飞了!

不提不想,一提一想,肖腾刚还是一副蛮不讲理的气势汹汹样呢?转眼,神情一黯,眼圈一红,居然忽地,就毫无预警地抬脚走了——

就这么走了——

在所有人都以为暴风雨就来临时,走了?

柳金蟾傻了:这是认出了,还是没认出,又或者她判断错误?

孙馨一颗几乎脱口而出的心,又如样原封不动地回到了它原来的位置上,只是……她默默地将余光扫过了刚才扁她,而得肖腾难得一瞥的女人——

天生一张桃花脸,一看就是个很能在男人身上下功夫的花心女!她孙馨儿,绝对会让她和她的帮凶今晚就卷铺盖走人!

入夜,招财叠着衣裳,进宝铺着被……

一桌的山珍几乎没动过一筷子,尽管早就冷了,然肖腾手拿筷子,还仍旧只瞅着桌上的红烛一阵阵地发呆。

怎么想,怎么忘,脑子里挥之不去的都是那个小叫花漆黑如墨的眼,那是一双过去只有墨儿才有的眼,黑黑的,看似呆呆的,但看久了,就会觉得她可爱得让人恨不得狠狠狠地抱在怀里,就像宠小猫儿般,把她爱得掏心掏肺的。

细论起来,他也不是打小就那么爱墨儿,最初是他娘天天恩人恩人,念得他耳朵都生老茧了,可爹呢?

娘不在时,总是抱着他长吁短叹,说孙家虽然门第高,说尽管嫁进孙家,他肖腾就可以像那些大户人家的儿子般,有轿子坐,能将绫罗绸缎穿出门,还可以将各种漂亮的珠宝挂在身上向世人炫耀他家的财富,像个最华贵的公子了,但……

孙家穷得可以一年到头都在家吃豆腐,还死撑着文人的骨气,不肯接受他们家的半点帮补——

爹担心他嫁过去,就是无止境的家务,顿顿青菜炖豆腐,甚至一年到头都没有一身好衣裳,最可怕的是……不当官,就很可能饿饭!当官也有可能吃不饱饭……

更别说墨儿爹还不喜欢他,嫌弃这门婚事,他婚后小女婿被虐日子,可想而知!

爹愁啊愁啊,他也跟着愁啊愁,暗说这天天顿顿豆腐白菜可怎么吞得下去?

可……

后来,一次墨儿病得很厉害,很厉害,那时,他记得,墨儿才三岁,大家都说要去了,他和墨儿的婚事,眼见就要黄了!

他和爹那叫一个高兴啊,兴奋得觉都没睡着。

谁想,次日,娘却说要送他提前嫁过去,给孙家冲喜,爹哭啊,他也抱着房梁哭啊,死都不要嫁过去当小鳏夫!

大周女人的意志是不可违逆的,娘的话就是圣旨,无论娘多么疼他,但恩义永远都是第一,只因没有孙墨儿的娘当年的相救,也不会有他们肖家,而他,不是因着和孙家的这婚事,也不可能打小养得这么精贵,成为娘的掌上明珠,肖家的大活宝——

当然,爹也不可能说扶正就扶正,论资排辈,也都永远排不上他,更别说,他还能打出生到现在,都不曾离开过母亲和父亲的左右——

这是他其他姐姐,甚至季叔,乃至娘以前的大房,都不曾有过的待遇。

那天……

他记得下着蒙蒙细雨。

无论他怎么哭,娘都那么冷漠地将他塞进了空荡荡的大轿子,一块几乎和他一样大的红盖头,就那么罩在了他的头上,只道了一句:“时辰到,起轿!”

他哭啊哭,到了孙家时,墨儿的娘,对他说,无论墨儿好不好,伯母明儿都送你回家陪你爹爹!

他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好感激墨儿的娘,因为他好害怕,他不要离开家,不要离开爹,也不要离开娘!

然后是漫长的夜!

他穿着睡衣,双脚晃荡在到处都是红色的简陋小房子里,说它简陋,其实也不简陋,只是不能和肖家的雕梁画栋比,屋里的家具也几乎都是他娘为他临时走来的上等楠木朱漆家具,从梳妆台,到四角小凳,无一不是精美描着金漆,但他,就是觉得简陋,因为屋子好小,好小,窗子也是纸糊的……

第37章腾儿,就只爱墨儿一个

而他身边就睡着小小小的墨儿,她一直都不醒,嘴巴都起皱褶了,丑巴巴的!

夜就那么熬着又熬着,熬到一直在一边给墨儿换帕子的老人都睡着了,而他还醒着,然后他就爬到了床沿边,看着烛火快快烧,天快快亮。

夜,是那么静!屋渐渐得变得越来越暗……

暗得他都有害怕了,然后一只小小小的手,就那么热乎乎地压在了他的手上:

“你是人参娃娃吗?”

漆黑如墨的眼,伴着甜甜的声音与小仙子般的脸,就这么在他寂寞的眼里,像朵午夜昙花般绽放出很特别的精灵之光。

“我姥爷说,人参过了百年,就会成精,然后啊,祂们变得娃娃就像你一样漂亮,他们会唱歌……”

那一整夜,墨儿,三岁的墨儿居然给他讲了一晚上的故事——他觉得她好有学问哦!连他心里的恐惧与寂寞都被她给全部赶跑了……

可现在……

肖腾的眼红着,眼泪真就这么吧嗒吧嗒地一如他娘最贵的珍珠般,颗颗滚滚而落,为什么他开始喜欢她了,她却越走越远了呢?

肖百万也默不作声,只站在那里兀自叹息,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或许孙家根本就不想要这样的报恩,她最初只想找个借口,将她的钱以嫁儿子的名义,送给孙家,自此让孙家不在豆腐青菜的过日子,以报她当年保全她肖家的恩——

可现在……

孙梅唯一的女儿,下落不明,孙家眼见着就要香火难继——这报恩,报得什么恩?成了报仇了!

肖百万恨自己当年真是想报恩,油蒙了心,,而今再看自己儿子,短短一月,已经瘦得快没个人形了,亏她当时还担心儿子在军营养得太肥壮,会被小小的孙墨儿嫌弃……

现在说退婚——

已是不能了,或者……

“腾儿啊——要是……要是这次,我们找到了墨儿……你不想嫁她,改嫁其他人,娘,也依你。娘定会办得比这次还……”

十八年来,肖百万第一个在儿子的婚事上,松了口。

狄氏心中一阵狂喜,赶紧拉着肖腾,欲让肖腾给他娘磕头,熟料这肖腾死孩子,根本就不等她娘把话说完,抬手放了筷子起身就是那句:

“改嫁改嫁,你们就知道让我改嫁?我不改嫁——就是墨儿真……真娶了别人,我也是正房——

是大房!”凭什么让他这个明媒正娶的正房改嫁?而不要让那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狐狸精改嫁?难道他肖腾还怕他了?惹他急了——

一刀剁了他,他肖腾没得好,谁也别想好!

“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知好歹呢?”狄氏生怕肖百万又改了主意,赶紧拿手拍不懂事的儿子,低骂道,“你娘……你娘这也是为你好——

那墨儿不喜欢你,要喜欢你……”

“她喜欢不喜欢腾儿,腾儿要她亲口和腾儿说!”肖腾撅着嘴,继续犟。

“她说了你就改嫁?”狄氏也急了。

肖腾脸一歪:“腾儿死给她看!”让她愧疚一辈子!

“你个傻子,搁着欢喜你的不要,非要那墨儿墨儿——墨儿给你吃了迷魂药了?”狄氏一听儿子这话,急得也掉下来泪,“呜呜呜,你死了,要爹怎么办?你死——爹也跟你一起去!”

“爹——腾儿,就只爱墨儿一个!”

“你个不孝子!你要爹怎么办?”

父子抱在一块儿,哭做了一团!

这这这……

肖百万头大了:“哭哭哭——要哭也该留着哭给墨儿看!”

肖腾撅嘴:“墨儿……墨儿不是不在嘛?她在……腾儿一样哭给她!”泼死她!看她还有良心没?就算他们二人没怎么的,打小也一个被窝里睡过好几晚!想不负责,做她的春秋大梦去!

“哎——”肖百万待要叹一句,试问当怎么办时,后面忽然就有了一个弱弱弱的声音外门外道了一句:

“也兴许……是有什么误会!”

这声音……

肖百万一愣神后,立刻推门冲出去。

肖腾和他爹正哭得得劲,一瞅他娘着魔似的奔了出去,也不知道哭了,一前一后,也蹦了出来:

只见墨儿姥爷对面鬼谷书院的山长傅氏,一脸算计地看过来。

“什么误会?”

肖百万忙不迭地追问。

傅氏却只拿眼看着肖腾:“我知道墨儿在哪儿!”

肖腾一窒息:“你们果然知道——”他就知墨儿家的亲戚没有一个好人。

“错,是刚知道,且,刚刚才确定!”为表诚意和自己的立场,小老头傅氏慷慨地将书院监长梁实秋从墨儿哪里得到的户卷,交到了肖腾手里,“给你这个,你姥爷刚到手的。有了它,墨儿就是个孙行者,也逃不出你的五指山——

现在信你姥爷了不?”

肖腾刚还红的眼,此刻盯着手心里刻着“孙墨儿,孙梅之女……”等字的户卷,笔资金笑眯了眼,态度也立刻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姥爷……想说什么?”

被人看穿了心事的肖腾有些羞。

“姥爷想说,你若不想和你公公住在一个屋檐下……就来姥爷鬼谷书院读书——姥爷帮你把墨儿留在白鹭书院,随时让你,就你一个人看着?”

傅氏笑盈盈的诱拐。

肖腾可不喜欢读书,但……条件太诱人。

“姥爷这话是真?”肖腾心里的小算盘开始“啪啪啪”地打了起来。

“姥爷敢骗别人,也断不会骗你,是不?”傅氏看着眼睛亮亮的肖腾,满脑袋的算计:要知鬼谷书院已经很久没有一个像样的男学生了。

“……读书不难——但腾儿也有个条件。”肖腾可不是个傻子。

“说——”傅氏答得慷慨。

肖腾眼珠子骨碌骨碌,微微顿顿后,便道:“要外孙女婿去书院也不难,只一样……这山上除了外孙女婿外,姥爷不许再让墨儿的第二男人呆着这座山!”

“腾儿——”肖百万立刻开口喝断肖腾这无夫德的要求,厉声道,“这女人三夫四侍,天经地义,你这孩子……怎得能如此刁蛮?莫怪你妻主要跑……墨儿她姥爷,真是……在下多年经商在外……腾儿全让内子……”

第38章墨儿追鬼

“……真性情——只是你这要求……姥爷姓尉迟,却不姓孙啊!”傅氏朝着肖百万拜拜食指,然后笑向肖腾,“但……有一点,你可以放心——

墨儿现在自己都养不活,男人什么的,没有!”

“可是当真?”肖腾心内一阵狂喜,不禁就夺步跳出门来,一把拉着傅氏,“墨儿,在哪儿?”

“你不才见过?”傅氏笑得一脸坏坏。

“见过?”肖腾斜眼看着傅氏的坏笑,深知墨儿这个姥爷看似牲畜无害,其实一肚子坏水,但……他说的话,从没一句是无根据的。

“对,见过!还说过话呢?”傅氏继续笑,“就在你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男扮女装时!”天知道白鹭书院的后院都沸腾了!

肖腾的脑中立刻就跳出一个黑乎乎的铁锅脸,不禁脸一皱:不会吧,那么丑了?

“斋堂!”傅氏皱眉,有些后悔,怀疑这个外孙女婿的说的爱墨儿,是不是一时意气,但话都开了头……为了大家共同的利益——

“脏兮兮……”墨儿,莫怪你姥爷出卖你,是你……真去要饭,你爹会杀了你姥爷我的!

脏兮兮……

肖腾的脸再次由皱变成了惊:“你是说……是说那个小叫花?”是了,他还以为自己是看花了眼的哪个,那小眼神可不是和墨儿小时候一个模样么?

“墨儿——墨儿——她出家了?”

肖腾只觉得眼前一黑,直接就想往后倒,亏得进宝得禄手脚快,一把就给扶住了,然后直隐隐地听傅氏不咸不淡地道了句:

“据说……是换了三文钱,买了足够吃三天的大馒头……”发现被盗的猪猪罐不说,这下,大家都幸福了吧!昏啥,墨儿没饿得给人倒插门当儿媳就不错了!

“三天的大馒头?”出家?

肖百万有点不懂二人对话的逻辑,有什么前后的联系。

“那……墨儿现在在哪儿?她是不是又在吃馒头?”怪不得瘦得像个骷髅架!

肖腾追着傅氏跑。

“也可能……在啃树皮?”好像书院没给安排晚餐!

傅氏一言,成功得让肖腾禁了声。

“那也是她活该,你说她把你一个人丢在洞房里,跑出来,还连累众亲族没有一个人安生的,依我说,外孙女婿啊,这几天,你都别管她,让她去街上要两天饭,就知道要怎么对你好了——

你说,姥爷这样替你出恶气好不好?恶她个半死,看她丫的,小胆子还敢不敢这么牛了!”得了便宜还不让卖乖的傅氏,直接无视肖腾满眼的心疼,继续说着他的整人计划,“今晚呢,咱们就让她裹着草席先睡一晚上破庙,晚上……

外孙女婿,没事,咱们再到屋顶上,刨个洞,给她洒点水下去——

这就叫什么呢?

屋漏偏逢连夜雨!让她又冷又饿,下次,她就乖了,不敢再乱跑了!你说,姥爷这主意好不好?”

肖腾苦着一张心疼不迭的脸:“好……”好什么啊?墨儿要是病了怎么办?

“姥爷啊,咱们……第一次就先原谅她……”刚还趾高气扬的肖腾,眼下立刻就跟小马屁精似的,追着傅氏各种拍马屁说好话了,“我们先给她送碗红烧肉吧?不然,饭里塞几片?”

“书院可没这许多钱。”

“腾儿有!”

“那也不行,别的,连先生都没肉吃,她一个还不算书院学生的小叫花,书院还给送一碗带肉的饭……你让人怎么看?让那些同事考试的人怎么看……”

“腾儿,请大家一起吃!全书院都给红烧肉……”

“当真?”

“腾儿还能骗人吗?腾儿这就让人……”

“恩……不行,你姥姥不会答应!”

“姥爷……姥爷……你听外孙女婿说啊!”

一老一少,就这么一前一后消失在了夜色里。

“儿大不中留啊——留来留去留成愁啊——”肖百万望着有了媳妇没有爹娘的宝贝受不清是嫉妒还是羡慕,反正,只要小两口过得好,当爹妈的,怎么着都高兴。

“愁——也是你心心念念要的!”狄氏一看自己儿子又贴了上去,就懊恼,他心里,怎么看怎么想,都觉得馨儿比墨儿好:

首先性情就一等一的好!

状元女儿就了不起啊?弄不懂的大周人!

山路漆黑黑。

肖腾也不懂墨儿姥爷今儿到底是把墨儿弄到了哪儿,越走吧,这心就越咋咋呼呼的,不担心墨儿没饭吃了,只害怕墨儿一不小心被放进来的狼给掉没了。

“姥爷,姥爷——墨儿是在这儿吗?”压根就不是人住的地儿啊!

“都在哪儿呢!”

傅氏待要指着前面表示,不远了,可谁想,也不知是谁,又或者是哪位先生半夜想起来的主意,居然在前面放了一个飘飘忽忽的白影,雪色的菱纱啊,就那么诡异地漂浮在夜风里——

“姥……姥爷,哪是什么?”

即使肖腾也起了毛毛汗:乖乖啊,这试胆合着选的是坟坡坡上?

“哪是……真的还是假的?”小元宝直接贴上了得禄,得禄被小元宝一撞,躲闪不及,就碰到了胆子最小的招吉祥——

“啊啊啊——”吉祥还不及以他的划破晦暗的夜空,前面一众女人的尖叫声率先此起彼伏,一传二,二传三,霎时整个山坡都是惨叫连连了。

肖腾也怕,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个死人堆爬出来的男人,一想到墨儿也在哪里,急得拔足就是一阵狂奔,然……

他看见的却是三个女人冲到了他前面不说,其中一个还一马当先,边跑得风一般边喊:“你爹的,居然大半夜吓唬人!你缺德缺德不啊?看姐,今儿不剥了你的耗子皮——

真是今儿不打得你喊娘,你不知道姐是谁?”

“墨儿,揪住她,揪住她——揍不死她,真是岂有此理!今儿不打你个花儿开,你还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了!”

“哎哎,孙墨儿——柳金蟾你们慢点慢点,仔细脚下!”

三个传说中的斯文女,就这么刮过肖腾的眼前——

第39章墨儿抓鬼

那个是墨儿?

他记忆里,跑步不比乌龟快的墨儿……

“怎么了?怎么了?看见墨儿了吗?”傅氏也追了过来。

肖腾只缓缓地抬起手指,指着那跑起来快可以和溶洞飞鼠一般的墨儿:“墨儿……跑最前面那个!”姥爷,你确定没弄成同名同姓的人?

那头,一早才被丐帮老大吓了半死的墨儿,此刻可是艺高人胆大,一个人重逢在前,甩身后数人数个头身距离,鬼没把她吓着,她倒把“鬼”吓得在山坡上跑得连滚带爬,一路嗷叫:

“啊啊啊——”

但就这样,看在与狗狗们一起奔跑在生命线上,足足锻炼了半月有余的孙墨儿眼里,怎能挂齿?

眼见只差一个三尺的距离后,孙墨儿,想也不想,一个猛冲后,整个小身体就宛若飞鼠一般腾空而起,一个腾跃,准确无误地扑倒了“猎物”,同时一记重拳,便顺利让“鬼”只能蜷缩在泥地上哼哼哼了。

“小菜!”墨儿身轻如燕地从地上起来,拍拍灰,同时向众赶来的女人们展示她的战利品,“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饿饭原来也是种修炼!

“墨儿,你是练家子出身吧?”

柳金蟾葱白不已地仰望,她不久前还觉得呆萌的孙墨儿,满目都是看武林高手的星星眼。

“墨儿,你刚那一拳是什么拳?”其余人也跟着附和。

“打狗拳法!”孙墨儿骄傲地向大家挺起了小身材。

“丐帮的?”难道不该是打狗棒法?

柳金蟾正弯腰要看“鬼”是谁,一听墨儿这话,不禁口水呛了喉咙。

这话……也让孙墨儿瞬间消了气焰,伪装似的围了过来看“鬼”。然此一举动,看在柳金蟾眼底,俨然就是高手在人间的低调:

哦,噶的!她而今真是奇葩年好狗运!美男都出极品不说,连路边随便捡的叫花女伴都是大丐帮大帮主——

难道她是传说中的《神雕》女版的“郭靖”姐姐?

柳金蟾立刻摩拳擦掌,欲和墨儿在套套近乎,看看她能不能将她的独门绝技传授她一二,当然她要求也不高,只要能让她在她家猛男的无敌银枪下,存活率能提高百分之五十就成!

谁想,她还没开口,那边孙墨儿和众人已经和赶来的先生们一起拽起了倒在地上,痛得脸发青的“鬼”,待大红的灯笼一打来,所有的人眼都凸了:

这不是今儿斋堂那个刁难人的“现眼”姑娘吗?

馨儿?

孙墨儿则更呆:“大半夜,你不陪腾哥哥,来这装什么神,弄什么鬼?”你们吵架了吗?

然后先生们眉头一皱:“你是谁?怎么在这儿?”

众女哗然:原来不是安排的——

那头肖腾与众人也傻了:

想不到二小姐,还有这鬼上身的嗜好!亏得,今儿及时发现!

此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待到馨儿被傅氏和肖腾私下里领回来时,肖腾的爹也吓着了:“馨儿,你怎么这模样,去那种坟地里?”

“……”馨儿无语,她说什么?偏偏还是让墨儿逮个正着,但……狄叔叔这么关切,“馨儿……馨儿也不知道!”反正她打死也不会说。

“那晚上好好休息!”狄氏前面这么说,转过身,就拉着肖腾道,“这馨儿只怕身上火焰低,被鬼跟了,你可不要和她太接近,我就说这孩子怪——

腾儿啊,你晚上可要把门锁好,不行,今晚,爹陪你睡!但你娘怎么办?招财,你赶紧得去寻个辟邪的符箓贴在公子的门上——床上帐上都别忘了——

腾儿啊,记得把匕首打开压在枕头下面——

不行,我还得找人去杀只大公鸡!”

狄氏这叫一个忙啊!白鹭书院仅剩的几只,才逃年关的大公鸡们,就这么着,才熬到三月,便纷纷横死他手。

肖腾呢?

耳听他爹在狭窄的院子里和人,将大公鸡杀得“喔喔喔”,他还是无神地斜倚在床榻上:可恨的姥爷,居然不准他把墨儿带回来——

他肖腾都老得快成黄花菜了,还是个黄花童子男,成嫁不出去的老叔公了!

他要圆房圆房了!

那头的破屋里,数十个女人挤作了一团。

柳金蟾翻来转去,转去翻来,许是好床睡久了,她累了一天了居然还是觉得地板硬得睡不着,而且,一群女人窝在一起,也半天暖和不起来:

“哎——”她一想到明天还有文考,就很郁闷。

墨儿久经锻炼,别说下面还有厚厚厚的稻草,就是光地板,她也睡过,所以这是她半月来,睡得最舒服的夜,一沾草就睡得死小猪一般,甚至做起美梦来:

梦里腾哥哥请她吃啃大鸡腿,哗啦啦口水横流啊!

“咬咬咬——”孙墨儿还要再咬第三口,好容易睡迷糊了的柳金蟾喊了起来:“墨儿,你疯了,抱着我的手磨牙吗?”

“唔?”孙墨儿从梦里迷迷糊糊的睁眼,碎叶看不清什么,但两爪子上捧着的半截手臂真的是肥又嫩呢!

“墨儿,亏得你没成亲,你说你要是成亲了,半夜抱着你相公的手这么啃,你相公不得夜半被你吓死!”柳金蟾果断地抽回自己好容易才出点肉的手,顺道擦去满手臂的口水,“你饿得,都想吃人了!”

“这不是……梦见吃肉了吗?”她已经很久很久油都没吃上了!孙墨儿斜眼瞅着柳金蟾不断稀罕她那只手臂的擦了又擦,“我又没真吃下去——咬疼你了?”

“咬都是小事,就怕明儿起来青一片!”柳金蟾不住地来回擦着。

“会很疼吗?”孙墨儿满眼愧疚。

“疼都是小事,你不知我那相公……”柳金蟾要说点什么吧,想想又罢了,只叹道,“若是青了,墨儿啊,我可就是被你害死了!”

“很严重?”孙墨儿很紧张。

“当然很严重!我相公会撕了我的!我和你说,明儿和我相公解释……算了,越描越黑!”柳金蟾翻身复又睡下。

“我回去解释的!柳姐姐我一定会和大哥解释的——但……大哥会不会因为心疼你,打死我啊?”孙墨儿一想起中午的腾哥哥,就觉得嫁了人的男人,真的很可怕!

第40章喝到了鸡汤

柳金蟾叹息:“睡吧——你大哥才不会打你呢,他只会……怀疑我又去外面找男人了!睡吧!明儿还得文考呢?”她就知道今年是个倒霉年。

孙墨儿躺回去,不太懂柳金蟾话,复又翻身起来问:“为什么……手臂青了,大哥就会怀疑你在外面找男人?难道……在外面找了男人,人手臂就会有青印子吗?”也太危险了!

柳金蟾斜眼,猛得就转身看墨儿:“墨儿……你不会告诉我——你这把年纪了,还没和男人睡过吧?”

墨儿的脸蹭一下红了个底朝天:“我……我我我……我小时候睡过的!”

“小时候?”柳金蟾托起半张脸,对墨儿笑得一脸猥琐,“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在外面找男人,手臂会时不时留下青印子?”

墨儿立刻点头如捣蒜。

柳金蟾低低一笑,附耳就在墨儿耳边道了句:“因为正经人家的男人是不会那么做的,只有楼里的男人,最爱这样!”

“楼里?”什么楼里?

孙墨儿更是一头雾水!

“笨蛋!”柳金蟾继续腐蚀小朋友,“楼里,自然是青楼!”

“柳姐姐你去过青楼么?”那种只有戏里才有的地方?

孙墨儿不仅脱口叫道。

“嘘——你没去过?”柳金蟾吃惊了。

孙墨儿赶紧将脑袋摇得跟波浪鼓似的:“柳……柳姐姐……你……你能不能……能不能带我去看看?”她从没见过那种地方,甚至那戏中的多情多义的小倌,她更是好奇到要死了!

“这……不需要带吧?”但凡有女人出没的州县府地,都该有吧?

柳金蟾为难片刻,虽然她素行不良,在老家也没和老少姐妹们将青楼当第二家,但……墨儿是多么纯洁的一个孩子啊,一瞅就是家教不同的正经人家好孩子!

“柳姐姐!”眼见柳金蟾有回绝的意思,孙墨儿想也不想就露出了她在白鹭镇要饭的招牌摇尾乞怜状——

这可是鹅蛋哥教她的他要饭之独门绝技!只可惜还没实践大家就多分道扬镳了……

提起鹅蛋哥,不知怎么的,孙墨儿忽然有些伤感,她是个长情的人,鹅蛋对她有情有义,恨只恨,桃叶空江,他有情,她无心——

他心里只有腾哥哥,放不下一个他!而且孙家的门第……说高不高,老公公却是很凶很凶,倒不如在城内街上来的自在,有尊严。

求人的孙墨儿不小心就走了神,黑漆漆的夜柳金蟾看不见啊,她在哪里叫一个纠结啊,论理书生结交名倌才子在大周也是一桩雅事,历朝历代都有大诗人的名作为证,但……

哪里却是个名副其实的销金窑,龙蛇混杂更是兼而有之,墨儿这么一只小白羊去了,脱层皮是小事,就怕最后小骨头都得交代在那些风月场上的老辣男人手里——

纯情的孩子,不适合!

没有万贯家产做后盾,反正结局无非一种,不是她负了人家一往情深,就是她被骗得遍体鳞伤,自此愤世嫉俗。而这两种,柳金蟾都不想看见,所以……

想了很久很久,柳金蟾都打算不回答装睡着。

可墨儿人呆,却有着锲而不舍的精神,一时回神,见柳金蟾不答她,又赶紧摇着柳金蟾:“柳姐姐!柳姐姐!”

柳金蟾决定继续装吧,周围明天还有别的女人要考试呢?无形的怨念宛若无声的诅咒般袭来:

“好好好!”柳金蟾赶紧应答,但……“你有钱吗?”午饭都是我请你的!

“……没有!”孙墨儿傻了,“那等我有钱……”

“好!睡觉!”

为不被打死某个山顶的破屋里,柳金蟾压着孙墨儿闭眼睡觉,但就是如此,待到次日起来时,柳金蟾和孙墨儿四只熊猫眼,如期遭遇了对面数十只熊猫眼的集体仇视。

“这白鹭书院还是够能折腾的!一窝女人挤这破屋,闹得夜半睡不去,天亮还连只打鸣的鸡都不给!”

“哎,也不知别的屋怎么样?就咱们……走走走!真是……晦气!”

“哎——要是今年又又考不上,我回去都不知道怎么和我老娘说!”

“老娘算什么?我颜家的脸面啊?以后在镇上怎么混?亏得人家还称才女,我来时啊,我先生还对我说,我绝对没问题,你们说这一晚都睡不好,怎么会没问题,真是……一言难尽,不说了不说了,再说了,连考试也得迟到了!”

原还打算一早起来复习复习的几位书生,顶着熊猫眼,发髻蓬乱地气呼呼往考场匆匆赶去,语言之间,怨气十足。

后面柳金蟾和孙墨儿瑟瑟缩缩,只能等同屋的女人们都隐隐走远了后,方迈着步子一溜烟开始先冲斋堂后进考场:

反正考是考不上了,与其饿昏在考场,不如先吃个饱,考一个早上呢!

说来也真是运气好到爆,当其余书生都觉得考试比吃饭重要,宁舍一顿不吃,也要多读半个时辰书的当儿,柳金蟾和孙墨儿居然在斋堂——

斋堂哦,喝到了鸡汤。

柳金蟾立刻明白了为什么一早没有鸡打鸣的原因了:原来鸡哥哥们都在这儿排队了!

更诡异的是什么呢?

别人打一鸡汤,只有汤没有鸡,她俩一到,碗里都是肉啊!

这是刮得什么风?

陌生的舀汤人看见她们俩,还笑得那叫一个谄媚……柳金蟾和孙墨儿两手捧着鸡汤饭,心里直打怵“

不会里面……有人来下毒吧?

“是不是……我昨儿打了人啊?”孙墨儿心里直打鼓。

“凶多吉少啊!”柳金蟾也隐隐觉得,肯定是孙墨儿昨天下手太重了,不然……那昨天打碗飘叶蔬菜汤都像她们欠了她八百万的大妈,何以今儿对她们俩突然笑得这么恶心巴拉了。

“那……还吃吗?”孙墨儿忽然想起她有一年读《本草》在馨儿碗里发巴豆的事来。

“你敢倒吗?”柳金蟾环视周遭,尤其是那堂内,上到先生下到学生,全是一片静默地喝汤声:大家都细细品着来之不易的鸡汤呢!

第41章无形的大尾巴摇啊摇

“不敢……”孙墨儿摇摇头,早上才被一屋子怨气洗礼了她的,深深地体会到了集体的杀伤力,尤其是眼也能杀人的含义。

“那喝吧!反正……大不了,咱俩就蹲茅房不考试了!”柳金蟾料她们再是恨她们俩,也不可能做得更过了!

墨儿点点头:“恩!”拉死也比饿死强,怎么说……也是肉啊!

二人吃得纠结,尽管味道真是好得没话说,尤其墨儿喝着汤都觉得三魂七魄在汤味里飘,将大眼睛眯得跟轮小弯月似的,不是想到一会儿斋堂要关门,她都打算捧着鸡汤闻一个早上,考试神马的,都不如这碗汤让她有心醉神迷之感——

若此刻能永远,她……墨儿愿一辈子坐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肖腾则躲在斋堂外的小房子,歪着脑袋瞅,虽然墨儿还是那么……比昨天还脏了,但他看着就是觉得心花怒放,尤其是墨儿喝着鸡汤的那副猫儿吃鱼般的享受模样,他好想好想……

现在还不能好想了,因为……他答应姥爷,要等墨儿下山才去抓墨儿回家了……圆房……

想着圆房,肖腾就欢喜,笑得眉眼俱弯,活像一只等着小肥羊回家的大尾巴狼——无形的大尾巴摇啊摇:

他的墨儿就是他的墨儿,连脏得像只泥狗,都不觉得一点磕碜,果然是传说中的腹有诗书气自华,全书院的女人都不能和她比……

而且……

今天的鸡汤,怎么就这么好喝呢?

肖腾手捧鸡汤,望着孙墨儿,也好希望墨儿就这么幸福地坐在他对面,然后……一直一直守着他,书不读了,试不考了,官也不做了……守着他,一生一世,一闭眼一睁眼一辈子:

他要给她养一群漂亮的娃娃!

然时光是短暂的,尤其是那头的尉迟瑾在饱饱地喝完第三大碗鸡汤后,赫然发现她的宝贝外孙女与那个……那个那个什么什么……脑子很不拘一格的女学生,又去外面排队打第四碗鸡汤时,瞪圆了一双老眼:

这这这……两孩子……真是……

难道来考白鹭书院是假,知道白鹭书院送鸡汤喝是真?

“梁……梁妹啊——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让那两傻子去赶紧考试!”

尉迟瑾头大啊,她可一点也没有给自己外孙女开后门进院读书的打算,可……不让这孩子来读书,只怕她今年打算让墨儿娘从京城到书院专程讲学半月的计划就得……变半天!

“可山长,就是此刻进去,只怕二人也答不完卷子了!”梁实秋继续埋头喝汤,一点也不想受爱才如女的山长影响:

居安不思危,喝着鸡汤就忘了前程的才子,纵然是不世之材,不能得入世,也是废物一只,不留也罢!规矩就是规矩,山长的外孙女,也不例外,她这里没有“特别”二字。

尉迟瑾眼见梁实秋坐得比她还稳,便将两眼往堂内的房梁处望了望,佯作惋惜不已地叹了句:“看样子——下一顿全院想吃肉,又得等到端午的时候了……”

梁实秋的一根鸡翅膀才含在嘴里,猛听山长这横来一语,立刻亮了眼:“山长,您是说……”

“这鸡……墨儿她相公说……全算他的帐——不仅如此,晚间还请全院先生吃梅子扣肉……”

音没落!

梁实秋一把放下了筷子:“记得喝完,用你的碗,再帮我打一碗——大份的!”

尉迟瑾乐不可支,果见监长梁实秋一改神色,立刻朝两正研究还能再打一碗的两吃货而去:

“开考已有一刻,你们,怎么还在这儿?”梁监长两手负背,黑着脸只往那门口一站,练家子出身的她,果然一股子不同凡响的慑人之势。

两个刚还和小猴宝宝般在队伍后拉长脖子的柳金蟾和孙墨儿,本来就有点贼眉鼠眼,此刻梁实秋凶巴巴往眼前一站,心虚不已的二人,吓得手里的碗一搁,一叠赔礼后,撒腿就逃——

“跑哪儿——考场在上面!”

梁实秋眼见二傻跑就跑吧,还往山下跑,不禁又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嗓子!

本以为已经错过了时辰的二人,耳听这先生的话,不禁心内一喜,连忙回来抱上差点就忘了的包裹,一溜烟朝考场直奔而去,也不知是不是打了招呼,柳金蟾与孙墨儿一前一后气喘嘘嘘地冲进考场防听见后门合上正式落闩的声音:

“东西留下,纸墨笔砚台领下去,最后那两张桌!”

柳金蟾连忙躬身,孙墨儿也鞠躬不已:幸亏刚才没侥幸贪多,打算再多喝一碗——反正考试时间长得吓死人!

院内一片寂静,唯有纸页翻动的细细碎碎之音,有了清晨经验的墨儿,踮着脚尖宛若小老鼠般,困难地挪移到自己的桌位前,再看众人,已经各自洋洋洒洒挥毫了大半……

自认考试考到大的墨儿——一个秀才,她从九岁考到十二岁——此刻也不敢怠慢,小心用水晕开砚台,便开始一面研磨一面观题目:

题目嘛,与她娘素日里拿给她试考的举人题,有异曲同工之处,只是举人考试的题多繁杂,分三日关小屋考,这里择了最难的策问,人家一考一问,这里倒好,一考三问,一个半天,就要人全部做出来……

岂不是为难人嘛?

孙墨儿打小训练,训练有素,挠挠头,提笔便开始埋头洋洋洒洒写了起来。

柳金蟾自十二考中秀才后,也就只温书了一月,虽然儿时的底子还在,但若考她《墨义》、《帖经》,她还真没把握,弄不好一刻后,就可以卷包袱回家了,可她打开考题一看《策论》,爹爹哦,这难道是老天垂怜,知她此番携夫婿返家定被揍得皮开肉绽?特意给了她这个大馅饼?

柳金蟾心内大喜,只将笔尖往砚台里一沾,微微想了个起兴的开头后,便汇总成一篇,一个总论后,分三小点各自论述开来,她别的不行,前世写论文可是要多少要多少,扬长避短,她的长处就是经济学,上辈子学过金融管理的人还有有点点点用处的——

经济发展才是硬道理!

第42章诅咒之说

考场里分秒必争。

考场外,肖腾懒洋洋地躺在院子里晒太阳,闲成了银鱼干:青春苦短,他却在这么一日日的虚度中——

他的如花年华啊,就这么逐流水了……考个试需要考这么长吗?就是两军对垒,这该是鸣锣收兵的时候了!

可……正午的太阳都还没能升上中天。

“得禄,你和进宝先去白鹭镇给爷把爷我那新房的床铺好!还有该薰的香,一样别少了!”

“是!”

“小元宝,你也跟着去,让人照这个单子给夫人熬好大补的汤,告诉他们,此后一月就照着这个单子一天一个水牌的换,一定要炖的懒懒的,夫人这一月吃得不好,得补回来!”

“是!”小元宝小心翼翼地捧过爷递来的一叠食物单。

“如意、吉祥,那我爹给我炖的鹿茸参鸡汤到底好没好?再不好,少夫人都要考完了!”

“是!”

“是个屁,赶紧去催啊?今爷我要圆房,得先补好,看我,这一月都没能好好吃上一顿饭……进宝,招财还没回来吗?”

“没!”进宝答得小心翼翼。

肖腾无法只得又叹了口气,继续爬回他的临时软榻上赏春光,赏着赏着,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对了,应姥爷的梅菜扣肉,都送来了吗?”

“一共十份,昨儿爷吩咐,今儿一早望江楼,就都如数送了来,还加送了三碗,说让爷和老爷和老夫人都尝尝,这三碗,是李掌柜她孝敬您的!”进宝忙笑着讨好。

肖腾翻个身,冷冷一哼:

“爷我还稀罕她这三碗扣肉?你问她,这机灵劲早搁在哪儿去了?孝敬爷我,爷还没到老眼昏花的时候呢?孝敬?跟着哪个混账东西学些个鱼目混珠的东西时,她孝敬谁了?实实在在把望江楼打理好,好处多着呢?”

“那三碗扣肉?”进宝小心地看向肖腾。

“只说爷我欢喜,觉得甚好!”肖腾垂眼想了会道,“待王掌柜接了望江楼的账本,你让账房,再多支她三月的工钱——

也不亏她在白鹭镇为我肖家辛苦了这么许多年!”

“就这么辞了?”进宝有点心惊。

“待晾她一二月,看她如何!”肖腾眼珠子瞅着拇指上的大祖母绿微微地思量了片刻后道,“但别和她提这个!到底还再用不用,爷我还没想好!”

进宝退!

肖腾则凝神搁在另一处的账本,隐隐地想着他肖家的“御用”道士那时为他卜卦时说的话:“会有粮荒么?”

可这三月小雨不断,不像大旱的兆头啊!难道会有水涝?

“进宝,且慢——把这封信发出去!哦——对了,人说神勇大将军失踪了,可是真?”肖腾提起开新店,猛得就想起了他那个高不可攀的“发小”北堂傲!

“这个……京里,都这么说——就是北堂府都在上上下下沿江找呢?”进宝皱了一张心有余悸的脸凑过来,万分担忧地看着自己爷,“据说……是邪病——

钦天监说,是西域那些恶毒的东西打不赢咱们,就对咱们大将军下了咒。”

“咒?”肖腾斜了眼。

“爷,你没听说吗?”进宝很是诧异。

“听说什么?”肖腾瞪大了眼儿,

“就是……就是……”进宝待要张嘴就说,不想对面的纳福不住对他眨眼,吓得他把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肖腾是个什么人?人精堆里跳出了精,他一瞅进宝这支支吾吾的模样,就知这里面肯定藏了什么不想他知道的故事,迅即扭头就对着眨眼眨得抽筋的纳福一瞪眼:

“过来!”

纳福一听爷这话,再看肖腾那犀利的眼,吓得上前就“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爷,不是小的不让进宝说,是……老夫人说……

说爷正值大婚,这事,以后再说不迟!”

“大婚已过,现在说,正合适!”肖腾笑,“本公子不说与人听就是,进宝,是吧?”

进宝忙点头。

太了解主子仆不忠不用脾气的纳福,思想片刻方吞吞吐吐地将他那日在前院听来的话一一道来:

“钦天监人说,说是西域的大法师对我军几位大将军都施了咒。”

“都?”肖腾的眉头也跟着挑了起来。

“爷,不觉得……这婚事,少夫人跑得蹊跷么?”纳福是个小迷信,所以这种事从他嘴倒出来,连神情都是一等一的神秘,“还有,那年……少夫人来营里,明明来时好好的,还送爷回营,可第二天说走就走,连招呼都不打?

然后……明明都钦定了要备选东宫的威烈大将军战公子,忽然就在军营里闹出对慕容十夫长情有独钟的丑事?”

这话不串起来说,不觉得,一串起来了吧,还真就像有这么一回事似的!

“说,还有呢?”

肖腾的一颗心也悬得老高,他这些年,对那晚的事,就是一直耿耿于怀,论理无论是模样,还是那时候的年华,怎么看都是一个男人最美好的时候,墨儿千里迢迢来看他——

论理没道理不知道营里过夜那条不成文的规矩,尤其她们儿时就拜过一次堂,怎么说,不是想要他给她留个孩子,也没理由冒着小命不保的风险去看他……

更可气的是,是他提前回京,就是为了提前完婚,墨儿当日也在京里好好呆了好些时日,突然说走就走了,一点征兆都没有,还跑得差点把小命都玩完了……不是他被人下了咒,还能是什么?

肖腾越想,心里就越觉得所有的不顺心事儿都有了依据。

纳福顿了顿,暗想话既然都开了头,少不得要硬着头皮吧所有知道的吐出来将功折罪,不然……那日公子又去哪儿打听到了别的他知道的,只怕自己的好日子就算到了头了。

“大家又说,若是当日那桩丑事有个结果倒还好,可谁想,战将军兴冲冲奉旨回京完婚,谁想……回京婚事八字还没议出一撇,才封璟公主的战将军不到半月就把自己的小命交代了——

而且啊……”

第43章宫里传来的流言蜚语

纳福吞吞口水,小心翼翼地左右又看了看,方说着还特意凑到了肖腾耳边附耳道:

“纳福还听那日宫里太后身边的老公公和咱们老爷说,说……不仅慕容十夫长战公子和有一腿,北堂……将军也有事!”

“……这话可不能再说与第二个人知道!”

肖腾一听此话,赶紧捂了纳福的嘴,别的人他不知道,北堂傲那个嗜血大魔王,杀人真不眨眼的……他肖腾可是吃过他太多亏了——

此事攸关北堂傲之闺誉,别说十有八九是空穴来风的流言蜚语,毕竟宫内东宫一流,亡北堂家之心,早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毁北堂府的清誉,不失为一种打击政敌的手段……

但就是此事是真的……那也是——

更不能提,别人说得再是言之凿凿,人都得装作压根一点不信,而且就是听说了,也不能说听说了,一定要耳边风耳边风——哥没注意!有说过这事吗?

不然……明天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北堂傲杀人从来都是大刀过去,一砍一片,大刀能从这匹马横到那匹马,一个圈儿人全在四下里飞溅着滚烫的鲜血……即使自己军中的将领,谁敢和他说半个不字,那脾气上来,管你上头的主子是谁,即便是中军帐里,银枪一横,直接让你上枪尖,血洗周遭诸将一身血!

若论肖腾此生最怕谁,那就是杀人从来不需要理由的北堂傲——

“此事,你记着忘不了,就是生割了自己舌头,也别说出半个字!”不安会连带害死他肖腾的!

肖腾叮嘱毕,又忍不住好奇心,立刻做贼心虚地命屋内所有所有的人离开小屋,甚至要站在院子里,监视,有人来,立刻喊,这才又悄悄拉了纳福又到了自己跟前,窃窃私语:

“话都是怎么说的?一句都不许给爷我吞了。”

“是是是……是……”纳福一听自己爷提起这话,脑中也立刻蹦现出当日大将军从人血中沐浴而出的赫人通红之色,一时吓得舌头说话都不够利索了,好半日才恢复过来——

但话说回来,那大周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兵马大元帅,虽是天生的杀人魔王,但他保养的邪法,还真管用,到现在十八九的老男人年纪,还嫩是将一身肌肤养得比江南水乡的新点的豆腐还水嫩白滑,看着也细腻……

真不知来日娶到他的女人是太有福气,还是坏事干得太多,报应来得特别快。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皇太女已不在这二者之间了。

“那老宫人说……当日璟公主闹着出降慕容府,北堂大将军就像当日军营里传的那样,本已是那次皇太女君的内定——可谁知,也不知是什么人,忽然就说北堂大将军和慕容十夫长……在敖关之战前,便有了夫妇之实!

所以……所以后来东宫大选,北堂大将军莫名其妙就从备选秀男的名单闪了下来,后……大抵是怕北堂皇后脸上不自在,这才论功行赏,召回营中所有女将,擢拔咱们大将军为兵马大元帅。”

“夫妇之实?”

肖腾瞪离两眼珠。

若论婚前胆敢干出这种事来的,璟公主战蛟那小子,他还能信点儿,北堂傲?哪个冷起来像块千年寒冰的男人,美——但是更冷,冷得他这个男人都觉得他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怎么说呢?

他肖腾不信,不是北堂傲有多贞节,操守多自爱,而是他就不像个有正常需求的男人,而且,他太傲,傲到,让你觉得他睥睨天下,众生皆是蝼蚁,女人也不过是连他院子都不配进的一群母的蝼蚁而已,他非是皇族,却有着不亚于天之骄子的酷冷与尊贵。

肖腾觉得吧,北堂傲即使嫁人,也不过是走走形式,因为……他当日曾说过,配得起他北堂傲伺候的女人,不是已经死了,就是尚未落地,所谓他北堂傲的妻主无非二字——

“废物”一词以蔽之!

“无论是尊贵,还是文武才气,试问天下臣民谁能与我北堂傲匹敌?既不能匹敌,又何曾谈得上‘匹配’二字?故而,在本公子眼里,唯有两字可送她:‘废物’!有与无,无有意义!”

此言,是北堂傲六岁时的“豪言壮语”:三岁看大,六岁看老,此人秉性,未老已定!但当时,他的梦想,应该是想和他大哥一样,当大周皇后吧!

提起璟公主回京完婚,北堂傲忽然东宫落选后,性情大变残暴,肖腾就心有余悸:果然再目中无人的男人也是想要出嫁给比自己地位更高的女人的!

哎——都是蜚短流长惹得祸!

肖腾郁闷,与其说是同情皇后梦夭折的北堂傲,大不如说可怜自己贞节自守,却惨遭牵连……一颗耗子屎坏了一锅汤,他们营里这群未嫁,模样还出众的男子,全被那不守夫道的璟公主害惨了——

亏他以前还在营里装得那般人模狗样,结果呢?未出嫁就有了孩子,而今大女儿都三岁了!他倒是皇家的孩子不愁嫁,只可怜他的驸马被婚前戴了绿帽,也还得娶他过门——

但话说他有出嫁?

“且先打住这话……”肖腾开口就打住了纳福才出口的“宫里人说的”,转而好奇,“璟公主什么时候出降楚家的?”他们在军营,不是听说他那年回京不到半月,便已经服毒玩完了吗?

纳福话头一缩,即使屋内无人,他也还是忍不住左右又四下里看了又看,这才万分谨慎再次凑到了肖腾的耳边,继续奉上他偷听来的宫闱秘事:

“爷——璟公主就没正式出降过——这次封璟驸马,还是您大婚前两天,璟驸马携驸马偷偷回京,宫里皇太后命翰林院现拟的旨!”

诈死!

私奔!

还连生了三个孩子……

肖腾汗这叫一个淌!

“那这璟驸马……也是我们当年营里的?”肖腾终于知道他们营里这群漂亮男人的闺誉被好些宫里人一损再损的缘由了。

第44章祸从口出

“这个……就不知道了,但……纳福听那宫人说,说璟公主和璟驸马的养得头胎,似乎是战府还在和慕容家议婚时怀上的——

十月怀胎,那小世女落地的月份,正好璟公主返京后的第十个月!有人说……璟公主当初是打算要和慕容嫣成亲的,可他……当时相好也不止慕容嫣一个,谁想,议着议者,而今的璟驸马就忽然怀上了——

也不知是觉得璟公主要嫁他人,还是什么,突然就不告而别!后来,回老家,家里还给议亲,要给孩子寻个现成爹!

大家都知道璟公主是皇家血脉,而大周的公主们素来都是养孩子的困难户,这璟公主年纪轻轻好容易一开始就个养上孩子,还要管别的男人叫爹,弄不好一辈子都见不上了,谁知将来还会不会再有孩子?

璟公主一急,便服毒闹自杀——

这不,搁在景陵县停尸不到一天,就诈尸,一诈一双,又有个道士跟着糊弄,说公主必须下嫁庶民冲煞气,否则性命难保,这不……皇太后护孙心切,宫里皇上也就瞒天过海,将这事瞒了下来!而今朝中好多人都不知这事呢!”

纳福这一通不只天高地厚的混话说得……好似真当自己爷是个已婚男人了。

肖腾摸着鼻尖,军营呆久了吧,也真就是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那群坏心眼儿的老男人压根就不管他已婚未婚,逮着他就故意爱说些……色、色、色的事儿,害得他人没嫁,却啥都知道了——

哎……

真是羡慕皇家的公主们,乱成这样了,还都能嫁得出去,更有人替他遮掩得如此天衣无缝,连家世那么显赫的北堂傲都还被拿来污蔑,替他们皇家的丑事洗地——

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连带他肖腾也被婆家嫌弃,怕他也有故事,而拼命地想劝他改嫁!婆婆过去坚决的态度,也变得暧昧不清。

肖腾撅嘴,觉得自己和北堂傲好冤枉,明明都是战蛟和慕容嫣那对狗男女,不顾天理人伦,干那等偷鸡摸狗的事儿,凭什么连带他和北堂傲二人?尤其是他肖腾,最冤了,墨儿来了,连他tui都没来得及摸一下,就匆匆走了,把他保存得如此完好,却还是难逃此劫!

肖腾气啊气,气得脸颊都鼓了起来。

纳福一看主子不欢喜,担心一会儿又迁怒于人,忙又奉上一句:“不过……纳福听说,璟公主的驸马是个天生的傻子!”

“傻子?”

肖腾吓了好大一跳,璟公主可是除了名的挑剔。

“恩——是个傻子!”纳福无比肯定的点头,“据说皇太后很生气,要璟公主和璟驸马和离,另配驸马呢?

哎,所以爷,你看,你们肯定都是被人下了咒了……”

纳福继续呱呱说着他深信不疑的推断。

咒不咒的……

肖腾对璟公主的驸马印象模糊,他只记得他那日大婚只忙着想墨儿了,可现在仔细仔细追忆起来吧,傻不傻,他是不知道了,但战蛟那小子的驸马似乎前面特别大,腰还特别细……吞吞口水,肖腾立刻告诉自己,他是个正经人家的儿子,怎么能像营里那些老男人们似的看女人呢——

不过……

按照营里那群老男人们的说法,璟公主图的难道是……哪方面的?

这么一想吧,慕容嫣的胸真的……是比男人的都平呢!璟公主嫁人时,怎么说也是个有经验的男人了——

明明比他和北堂傲年级还小!

肖腾扼腕,三人里,他年级最大,却偏偏到现在快成老男人了,还是童子身一个:墨儿,坏墨儿……

“夫人,还没考完吗?”

纵有北堂傲那家伙垫万年底,他也心里急!

考场内:

“啊——阿嚏!”

落下答卷最后一笔,半月来喝风露宿的孙墨儿正努力吹干纸上的墨,忽然就打了很大很大的喷嚏。

孙墨儿忙擦擦鼻尖,暗自嘘唏:完了,这好日子才来,就伤风了,可如何是好?

想着,墨儿不禁拿眼扫了扫不远处的柳金蟾——

和她一样迟到的柳金蟾此刻居然不禁收了笔,还起了身……

这是?

要提前交卷?

孙墨儿立刻就想到了她眼下最要紧的问题,想也不想,紧随柳金蟾之后,拿起答卷,飞也似的追着柳金蟾赶紧追了上去。

考场内,刚还在奋笔疾书的书生们,一个个酸着膀子,还在苦思下文,乍见这迟到的二人已经提前交卷,纷纷吃了一惊,待要暗问一声这二人就是传说中的天才中的天才?

不想,大家还不禁心里扼腕,门外就忽然传来了一声:

“柳姐姐——柳姐姐——你等等——等……你——你能不能再借我点钱?等……等墨儿我有钱去青楼时,一起还你——”

所有人才刚升起的丝丝对老天不公的怨愤,转瞬即灰飞烟灭,考场内才起的暗涌波涛,转眼又是一片寂静声。

然,考场的负责监考的年长学生们急了!

不是学生不能早交卷,而是……而是哪个喊着要去“青楼”,此刻又“蹭蹭蹭”往山下去的丫头,不是刚梁先生亲口交代盯死的“梅菜小扣肉”么?

“快快——告诉山长,她的‘梅菜小扣肉’要下山逛青楼去了!”这一去不怕什么,就怕心心念念都想吃肉下小酒的梁监长,眼见今晚要到嘴的扣肉,又没了。少时,又得有人倒霉了。

这边忙着叫人去通报,那头早埋伏考场外很久很久了的招财也急了:“快快快——告诉爷,夫人考试出来,直奔山下去了!还有……还有……夫人要去青楼逛的事儿,一个字都不能和爷提,知道么?”

二等仆一得令,转身就奔上跑,也不知是不是太急了,还是招财叮嘱的话他搁在嘴里反反复复念得次数太多,最后临到跨过门槛,不小心磕绊了一下下,嘴里叨叨个不停的话,忽然就这么没了……

“招财哥,说得啥?”

二等仆,赶紧又要转身,去寻招财把丢了的话找回来,可等在屋里的肖腾耳听外面门响,更有人喊:

第45章大难临头

“人来了来了——”

肖腾想也不想,提着袍子就兴冲冲地直奔院子里来,开口即是:“夫人呢?”

二等仆一怔,别的没想起来,又不敢说他把招财的话忘了,但忽然就想起了一件事:“夫人逛青楼去了!”

肖腾一阵眼盲,耳嗡嗡……

“哪儿?”肖腾下一刻单手便已提起了二等仆的衣领,将二等仆小璞玉整个人提到了半空中,两脚离地。

“青……青楼!”小璞玉吓得瑟瑟发抖,语不成句。

此话只好似一道霹雳重重地打在了肖腾的脑门上,他手一松,刹那间等待的惊喜转瞬冷凝成剑,寒气森森——

果然……

果然墨儿是被外面的男人勾了魂了。

“下山——下山!立刻下山!”

肖腾的眼第一次红了。

“爷,您别冲动,只怕是……这里面是有什么误会!”纳福与招璋等人赶紧过来拉红了眼的大少爷,一面朝那头猛递眼,示意人去通知老爷和夫人!

“是啊,爷,若是误会,你好不容易才到白鹭镇,说走就走……来日若是小璞玉听错了……”进宝也冲过来了拉!

肖腾急了:“拉拉啦?拉爷我作甚?谁说要走了?”

“那爷,您说下山?”纳福等有些呆。

“不下山怎么拿夫人回来?”

难道还要他一个黄花大公子,真等到墨儿下了山,他在慢悠悠地冲进青楼抓自己妻主?丢人不丢人那?怎么说他肖腾也是大周屈指可数的大美人之一。

肖腾甩了众人手,气呼呼扭身便领着人拿墨儿,然……

真是逃婚的人没人拦,而他这追妻的男人,却是出个门阻三阻四,这不,馨儿这烦人的率先堵在了他的门口,后面还有急急忙忙赶来的爹娘:

“腾哥哥,你要回京?”馨儿一副心碎了似的模样,抚着自己胸口,一脸的忧心不已,两眼却闪闪闪的,也不知是心疼他的泪花还是什么?

“谁和你说,本公子要回京?”铩羽而归从不是他肖腾的性格!

肖腾以刀长为距,习惯地以刀鞘推开馨儿也不知是故意,还是从未有过男女之防,总这么有意无意地占据着,他近身处只能属于墨儿的位置。

肖腾说着,从馨儿身侧两臂的距离处错身而过。

“即使腾哥哥现在执意要回京,馨儿,也不会阻拦腾哥哥!”馨儿紧追两步,也不知是不是别深意,还是肖腾多疑,她居然又低低低地补了一句,恰好周遭人都能听得分明的话,“腾哥哥想去哪儿,馨儿都会陪着腾哥哥!”

此话……

肖腾拧眉回头,看馨儿泪蒙蒙的眼,眼底有片刻的迷雾飘过——

这是担心……他想不开?

感动之余,莫名的酸楚——

“馨儿,你放心,你腾哥哥……知道该怎么办?”肖腾努力朝满脸担心的馨儿挤出一抹强撑的笑,“腾哥哥一定会带着墨儿回来,她……这辈子都别想不要你腾哥哥我!”

若还是在儿时,肖腾一定会再附赠馨儿一串糖葫芦,作为她关心他的奖励——

虽然馨儿近来一直脑子挺有问题,不过……馨儿打小就脑子呆,知道墨儿爱欺负她,还次次刚被打完,一会儿又悄悄追着他和墨儿跑!

若墨儿能有馨儿一分的体贴人……

肖腾忙压下心底的惆怅,其实墨儿对他好,儿时尤其好,虽不会花言巧语,更不会哄他,但每次两人一起干的坏事,都是她主动认错,挨揍也不出卖他——

就是……越大越疏离他……

肖腾思及此,心里好一阵无头绪的头脑,特别是心底再次浮起来的声音让他好生好生不快——

他和墨儿打小定亲,大家都知道将来是要做夫妻生娃娃的,墨儿怎么可能只把他当哥哥般看待,她又不是没兄长!

肖腾讨厌军营男人说墨儿不把他当她男人的说法!

呕死人。

肖腾又要再次转身大步离开,馨儿更急了:“腾哥哥——墨儿姐姐那日走时,馨儿在!”

肖腾脚步一顿,回头瞪大了愤怒的眼,喷火似的看向此刻才说实话的馨儿:“……你说你知道?那怎么不说?”看他肖腾洞房花烛夜孤苦伶仃很是欢喜是吧?

“馨儿馨儿……”

馨儿立刻低垂了一张泪花纷纷落的脸,哭得这叫一个怜人,只可惜……看在肖腾眼底都是恶心:好好一个大女人,哭得竟比男人还男人似的,真是好生难看!

“馨儿怕……怕……怕墨儿姐姐会对腾哥哥不好!”

肖腾切齿:“你这样就是对腾哥哥好了?”呆女人就是呆女人,怪道墨儿爱揍她,搁他也一天揍她千遍不厌倦。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是墨儿姐姐说,让馨儿对腾哥哥好!”馨儿也不知太想表达什么,又忽然不知要怎么要向肖腾文雅的开口,但谁想……不开口还好,这一急着开口,忽得表达话就变了味道。

馨儿吓得忙打住了话头,肖腾却听糊涂了:墨儿是到底是要对他肖腾好,还是不好呢?

“墨儿要你对我好?”肖腾皱眉。

馨儿忙点头。

肖腾眉头皱得更紧了:“那她干嘛逃婚?不自己对我好?”拐弯抹角这么多,书读傻了?

“呃……”

馨儿言语一窒,一时也不知要怎么和肖腾解释——不读书,还脑子一根筋的男人,真是……已拼命暗示了近乎的一月的她,顿觉挫败。但良家子,她馨儿厚脸皮已经如此,还能说什么?难道向对那些被姐妹们玩完,转手于她的京城小戏子们般,直言:

“墨儿已经把你给我了!”然后把人抬手直接往墙上一推,接着裳尽人哭,次日便旧人翻新颜,不复昨?

她馨儿敢强压那些身世飘零的小戏子,却不敢使腾哥哥的强,不说他身边的数十个随从时时左右,就是腾哥哥一个人,也能把她一刀劈成小肉丁,所以……

智取!

她馨儿,就不信样样都比墨儿出色的自己,不能将财色权俱数上上的腾哥哥拐到手。

第46章落花无意水自流

“因为……因为墨儿姐姐心里有了别人!而腾哥哥心里只有墨儿姐姐……馨儿担心腾哥哥难过,才一直不敢开口。”

一计不成,馨儿又生一计,反正……她就是不能让腾哥哥去见墨儿:

“馨儿只想腾哥哥开心,也只想对腾哥哥好!馨儿也只要腾哥哥好,只要腾哥哥高兴,馨儿愿意为腾哥哥做任何事儿!

因为……因为这么多年来,只有腾哥哥是真心对馨儿好!”

这一往情深的动情表白,听在肖腾心底却是分外的切齿欢喜——

此“欢喜”嘛:

“那……馨儿,你告诉腾哥哥,那墨儿喜欢的男人在哪儿?”他肖腾保证,一定会让那个鸠占鹊巢的小狐狸精,这一辈子都会记得他肖腾是个什么样的“大度”男人。

肖腾眼睛一亮,瞅着馨儿就是一番引诱:“说起来,腾哥哥在西域看见过一件挺稀罕的物事,一直想给你,但就是……你也知道这一月来,忙你姐的事儿,一直就搁在箱子,腾哥哥也没个心,停下来好生理理……”

绿得发亮的眸底蛊惑着贪婪者的内心的最大渴望:钱钱钱……很值钱!说出来,就是你的……

想说……

可说什么?

馨儿暗暗暗地猛吞口水,不自禁想到了她在京城的债务……

“在……”馨儿试着开口。

“在哪儿?”

肖腾的心越发寂静,眼底的狠意渐浓,恶毒的计划便已悄然成形。

“在……白鹭镇……”馨儿努力想要编出一个名称,可一开口,她才发现,她压根就对白鹭镇大街小巷毫无记忆,既无记忆……

“腾哥哥,我怕墨儿姐姐……腾哥哥你知道——”馨儿脑子猛一转,强行逼着自己将被肖腾蛊惑了的思绪,从腾哥哥那双魔性的绿眸里挣扎出,“馨儿怕墨儿姐姐!”不——她要的不仅仅那点点的稀罕物事!而是——

而是腾哥哥与肖家的所有!将大周下任首富孙墨取而代之。

“墨儿姐姐会……”馨儿待要将儿时对付孙家夫妇的伎俩用到肖腾身上。

只是……

肖腾可不是一心希望自己女儿心胸宽广的孙家夫妻,他眼见大鱼就要上钩,不想,这临到上钩忽得跑了,顿时气得眼瞪,脸难看:

“墨儿姐姐、墨儿姐姐——你口口声声,腾哥哥是对孙家你最好的人,这临到腾哥哥要你知恩图点报了,你倒又想起你墨儿姐姐了?罢罢罢——

腾哥哥把你当亲妹妹般疼着,想着,念着,即使身在大漠,你墨儿姐姐的半件东西,腾哥哥都没想着给带点什么,就只想这馨儿妹妹在孙家可怜见的,要吃没吃,要穿没穿,成日里还让你墨儿姐姐欺负着。这但凡在外见着有啥好的,腾哥哥第一个,就先想着馨儿妹妹了——

可馨儿妹妹却不把哥哥当哥哥——

就这样吧,大家各自撩开手,你自此走你的阳光道,哥哥也自此没有你这么馨儿妹妹了!”

现实如肖腾,朝孙馨说摔脸子就摔脸子,开口便撂下狠话——反正……无用之人留着在他家白吃白喝,当白眼狼,还不如养条狗,起码见着你了还能摇尾看门护院!真正是糟蹋了他一月来的好米好肉!

肖腾说罢甩手便佯作要走。

馨儿一听这话,吓得赶紧道:“馨儿不想腾哥哥难受!馨儿打小心里就只有腾儿哥哥一个人!”

肖腾不回头:“那……你告诉哥,你墨儿姐姐那个相好在哪儿?”狐狸精一日不除,他肖腾一夜不安枕。

“在……”馨儿眼轱辘乱转,无奈怎么编?腾哥哥是什么性格?别人不知,她还能不知?听风就是雨,争风吃醋,说动手时绝对不会忘了再动脚——

当年先生家丑巴巴的小师哥被人“调戏”,墨儿看不过带着小姐妹去打流氓。

而自认被冷落在家坐了半天冷板凳的腾哥哥,傍晚,就带着人去堵小师哥,非逼着小师哥跪在地上赌天咒地,说他要是和墨儿有点什么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今儿这话,她可要怎么乱说?立刻就要对证的!

亏得馨儿聪明,想不出,索性就在此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又来了句:“腾哥哥……就是找到了又如何呢?若是墨儿姐姐知道恨你……

你不需要这么勉强自己!难道馨儿……”

馨儿待要再动情地说上两句,那头一瞅情况大不对的肖百万别看年纪大,人生得圆,但她自打老远看见了馨儿后,跑得就跟护犊子的老狼妈似的,此刻余下的五十步外,她更是提着一口气冲了过来:

“走——孩儿咱们赶紧下山,可不能让墨儿去那勾魂的窑子里!”

这刚还在想慢慢套馨儿话的肖腾,乍一听他老娘这话,立刻也急了:若老娘都觉得窑子的男人厉害,那就定然是厉害了!

肖百万一喊,肖腾不愧是其子,迎上去,就跟着他娘领着人一路浩浩荡荡冲下山。只留下满脸的尴尬的狄氏冲着馨儿一个劲儿抱歉的笑着:

“馨儿啊,你腾哥哥,就跟你肖伯母似的,不到黄河不死心……你,多担待哈!”

此话音未落尽,狄氏也领着随侍转身就追着那活宝母子而去——

看样子,他花在馨儿身上的钱和心思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哎哎哎——早知这笨腾儿真这么死心眼儿,他昨儿也不借馨儿那丫头十两纹银了:

那可是他自己打算存着给自己养老的私房钱!

馨儿呆了呆,待要也追上去,无奈……身后姥姥忽然就喊住了她:“馨儿,你今晚就在山上过夜吧!”

“可我爹……”馨儿回头,要转身和白鹭书院山长尉迟瑾说上两句她爹的叮嘱之类的话,回视的眼,已被姥姥尉迟瑾那双似乎能看穿人心的两眸,盯得垂下了眼,“是,姥姥!”

“你随我来!”尉迟瑾两手负背转身,开始向上踱步。

“……”馨儿无奈,无奈地回眸再次回头看了看那头的正在消失于书院小径上的数十人,咬唇,不敢跺脚,待到看姥姥回身看她时,只得硬着头皮追上姥姥的方向,与身后的人背道而去。

第47章馨儿,你恨墨儿吗

“馨儿,恨墨儿吗?”

三月的小路,竹香也浸润着潮湿的泥土气息。

当尉迟瑾沙哑的话忽然穿过这片幽香而来时,一直满心只有怎么得到肖腾的馨儿,忽得心口就那么重重重地好似被什么击打了一下。

“恨,姥姥也是理解的!”不待馨儿要收拾好满心的无措,努力撑起一副大度的脸说“怎么会,孙家对馨儿恩同再造”时,尉迟瑾又开口问了她另一句:

“姥姥听说了,你们县,众秀才已于四年前联名上书,奏请户部将你的功名从那年秀才榜单剔除。你是该恨墨儿的!”

馨儿只觉得心内好一阵绞痛似的疼窒息般袭来,这尘封的痛,让她即使咬牙也始终发不出一个音。

“又或许,你也该恨姥姥!”尉迟瑾忽然脚步一顿,回眸端看已经泪盈满眶,却始终倔强着不肯落下一滴的孙馨,心里默默地冷笑了一声:

果不其然,这才是她该看见的那个孙馨——倔强且恨意满满。

“因为……那年除名前,你养父,也就是墨儿的爹来白鹭山求过老妇!”尉迟瑾站在高出馨儿数级的台阶上,继续用她那双看似无害却写满了犀利的眼,刺穿藏在馨儿最深处,始终不曾宣泄过的痛与过往:

“老妇,没有答应!理由嘛——你爹该告诉过你!”

“我爹什么都没说。”馨儿瞪大眼,咬唇仰视一脸漠然的尉迟瑾,她自幼就恨这个自称“胸中只有国没有家”的女人,明明满心狭隘,总是对她一脸漠然,却对墨儿那个亲外孙女一脸亲切的老女人。

“是么?”尉迟瑾微微在脸上露出一分诧异来,旋即又释然地笑了笑,“那就是你爹来时,就知道这结果,而来那一次,也无非是想要心存一丝侥幸吧!”

说罢,尉迟瑾又回了头,继续向上走。

馨儿心悬在当口,不解尉迟瑾何以话说一半,又忽然只字不谈。论理四年前的事儿,已经过去,但……那一年起,她的命运便已不再复昨,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姥姥不肯帮馨儿,是因为馨儿,不是您的亲外孙女,还是个下九流的商人女儿……对吗?”馨儿紧追两步,问出她心中其实早已“明白”的答案:

“馨儿打小就知道,大家表面上对馨儿好,其实没一个是真正喜欢馨儿的,不过是只有墨儿不谙世事,喜怒全都写在脸上,其余人藏在心里罢了,舅舅们是,姥姥姥爷……”

“决定收你为己出的是你养父和养母,你没有权利要求不同意收养你的舅舅们,和姥姥姥爷们都必须和你养父母一样去想——

馨儿,别说你没这权利,就是你爹娘在这儿,他们也无权要求老妇什么?疼谁,不疼谁,喜欢谁,不喜欢谁,全凭老妇欢喜,即使你养父当日在家做我儿子时,他也只能乖乖在家听话,尽他该尽的本分!”

刚还看似无害的尉迟瑾转瞬已沉了半张脸,露出不怒自威地魄力来:

“或许,你此刻又该想,老妇也该像你养父那般,理所当然对你好,因为……你一直就觉着,养父处处疼你胜过他生养的墨儿,其实也不过是觉得亏欠着你爹,想赎罪——

因为,若没有他的半路杀出,你馨儿的爹就不会投河而去……更不会下嫁商人为妾,也不会最后知道被骗而悬梁自尽……你馨儿就该是今日的墨儿,而非末九流的商人之庶女。

而老妇这个,自作主张把儿子许给墨儿娘,导致你爹早逝的始作俑者更是难辞其咎,毕竟墨儿爹也不过是奉父母之命出嫁。”

“……馨儿……从未做过如此想!”

馨儿撇开脸,终于明白,为什么爹会在四年前,来寻跟不喜欢她的姥姥了,因为,姥姥也该对她馨儿的不幸负起责任。

“那今后,你可以做如此想了!”尉迟瑾淡淡一笑,再次洒脱地回头,“尽管,老妇,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丝毫不觉得这是我们的错——

良禽择木而栖,我尉迟瑾的儿子,即使当年不选墨儿娘为媳,也照样能挑到比你娘更好的女人为媳。

倒是你爹,若当年懂得感恩孙家对他的十余年养育之情,他也断不会落得那步田地——”

“姥姥——虽然馨儿尊称您为一声姥姥,但馨儿也一点都不想听到您说馨儿亲生爹爹一句——难道不是逝者为大?

他已经被你们逼死了,你还这样说长道短,难道还要他死不瞑目?”

馨儿最听不得人说她爹半句,尤其她爹又是被骗为妾而后自缢而亡的,她满腔的恨便难以抑制,尤其……她爹所有的所有的悲剧,正如刚在尉迟瑾亲口承认的,全是她——

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若非她相中墨儿的娘,若非她是大周当朝名臣,声名显赫,孙家……孙家当日也不会罔顾她爹与义母的竹马情,急切地定下这门亲,让他爹悲痛欲绝……做出那样绝望的抉择:

一切都是墨儿姥姥的错,一切都是墨儿姥姥害的她爹!

“难道我爹被你们害得那么惨了,还不够?”

馨儿瞪着尉迟瑾,只恨自己而今这般卑微,倘若她能有一分权势……倘若当日与腾哥哥定下亲的人是她,她断然不会像此刻这般窝囊!

这次尉迟瑾没有接过这话头,只是回头静静静地俯视着,盯着自己不觉间咬牙切齿的馨儿:

果然,升米恩斗米仇——

她儿子用他自以为是的博大“胸怀”养了一只会倒回来咬人的“白眼狼”。

许是尉迟瑾的眼倏地变冷,后知后觉的馨儿这才发现自己就在刚才说了什么,但说都说了,太清楚自己义父个性的馨儿,索性也放下了自己的顾忌,回瞪尉迟瑾,肃了一张小脸:

“即使这些话,姥姥与馨儿的爹说,爹也不会信的!”

尉迟瑾垂眼,转身:

“老妇曾问自己,四年前,不顾你爹苦苦相求,一意孤行,绝不徇半分私情,为你修书一封,谋求一份可晋身的功名,是对还是错?”

第48章我要回家

“……”馨儿心口一怔。

“现在看来,老妇还是做对了!”尉迟瑾拾级而上,这次再没回头,也没停下脚步。

为由馨儿站在原处,不解尉迟瑾何以突出此言:

难道刚才所有的话都是试探?为的……仅仅是谋求一份心安?她怎么能让她心安?

馨儿想到这儿,禁不住要追上上去,然尉迟瑾年级虽大,但脚力却不输任何年轻人,轻轻松松,已经甩她丈余高,倒让馨儿这个素日里不惯爬上的人,追得吃力,最终不得不望着那瘦小的背影不住地恨恨地望着,然后喘息:

你会后悔的,你们一定都会后悔的!

而山顶一处小屋外,一个小老头则一面俯瞰着脚下竹叶缝隙间馨儿,一面叹息着:“终究还是应验了当年吴道子的那句话。你……打算怎么办?”

“顺其自然!”尉迟瑾走到了老头儿的身侧,静看馨儿喘息间不住加深的眸色。

“墨儿可还是个孩子!”傅氏不禁一阵紧张。

尉迟瑾却摇摇头:“她?皇上的圣旨都敢违抗,她还能怕谁呢?”小妞儿潜力无限。

“哎呀,你个老婆子,这可不是玩笑的时候!孙家可就墨儿这么一株独苗,这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傅氏待要急着下山去提醒墨儿一句,人却被尉迟拉在原地:

“若墨儿这而今还只能被馨儿追着打,那么依我说,她就是也考上了状元,也不过是朝廷里的第二个孙梅!”废物一只!

“不如留给馨儿好好打磨打磨——”尉迟瑾拽着傅氏往山上走,“她打小就是什么都被她爹和她娘什么都安排好了,才会这么笨!”

“这话说得……好似你没惯着她似的!”傅氏口吐不满。

“老妇惯着她,就是为了她不被她那双前怕狼后怕虎的爹娘,活活养成一家雀。”

“那你背地里支持孙梅非娶肖家那活宝,又是为了啥?真是为着‘真君子当一诺千金’?”

“为了白鹭书院有钱请先生!”

“你个斯文败类,卖孙求……”

“且慢——相公,你敢说你哄那小子去鬼谷书院,不是为了让那活宝给你书院当金字大招牌?”

两为老不尊的一路吵上了山。

山下的白鹭镇,柳家一文一两不分的钱盲小相公北堂氏,忽以白菜价购得白鹭镇当街一前有旺铺,后还有有亭台花园,后院还搭着小瓜架的漂亮四合院。

这美事,惊得刚下山时还在努力用钱收买孙墨儿为她谋求洗碗一职的柳金蟾,半日没能合得上嘴:

“一……一百两?”

为着飞来的馅饼,柳金蟾拽着只比她相公好了那么一点点点的孙墨儿,足足将门口约莫五六十坪的大店铺转了四圈有余,四四方方的实木座椅还一样都不缺,房子更是有模有样。

“墨儿……这不会……”有套吧?

柳金蟾才要胆颤心惊地问出口,门外“噼里啪啦”的鞭炮,这放得叫一个响啊,差点没把柳金蟾和墨儿的耳朵当场炸成聋人,待鞭炮声散去了许久,二人的耳朵边还是不住的“嗡嗡嗡”不住作响,墨儿也是醉了——

谁家男人傻得这么个样,有看着自己妻主还在门边,就慌里慌张喊点炮的吗?而且尼玛,还点那么那么长,难道不知道寻常小百姓人家的炮仗不能超出六尺吗?爹爹的,丈远不够,还一连连点三炮……呜呜呜,她的耳朵……比她家腾哥哥做事还不靠谱。

墨儿待要拉着柳金蟾好好说她家这做事太不靠谱的相公吧,墨儿一扭头,傻了——

她一直以为天下的男人最美不过腾哥哥那么个模样了,谁想,这提着缕金大红蝶穿牡丹花花缎锦袍,一步三生姿的男人才叫人间真绝色,隔着茜纱也能隐约瞅见那纱后的红唇高鼻狭长眼,有棱有角,只嘴角那一勾就不知消了多少人的魂魄——

美!

更觉风韵无限,美少夫的风姿绰约果然是未婚男子所不能有的!

墨儿瞪大眼不禁叹了叹,暗道:腾哥哥差得就是这端庄男人的成熟风韵。

后觉大不妥,她赶紧撇开眼掩饰失礼的尴尬,然她一回头,却见周遭一片脸都在吞鹅蛋,这对人家相公多失礼?

孙墨儿忙要干咳两声,提醒提醒下大家,熟料,一个低沉得不要太好听的男人声音忽然嗔怪似的柔柔响起:

“你看看你,这出门才一个晚上,为夫不在你身边,你就成了这模样!”

孙墨儿回头,便见得提袍走来的美人,手已经落在也似乎有点惊艳的柳金蟾脸上,发上,不住地帮着除草——

那取片杂草枯叶的手,都柔得那么得优雅、细致……甚至眼圈还红了:

“妻主,你这脸怎么割伤了?谁弄得?”

真是羡煞单身狗!

有那么一个刹那,孙墨儿忽然觉得自己又回到了数日前蹲在人家大门口,看人家夫妻依依惜别的情景……形单影只的她……

呜呜呜……腾哥哥也跟着馨儿走了,她墨儿好凄凉……

那头柳金蟾还没哭呢?孙墨儿张着嘴巴,就跟个娃娃似的,哭将起来:“我要回家!”我要了半个月的饭!

正待动情低唤一声“相公……”的柳金蟾,忙止住到了嘴边话,回头看哭得“呜呜”的孙墨儿,和身后神情很是落寞的莫兰,她们都是只身来考试的,而她一大家子,就差没拖儿带崽了,她赶紧把泪逼回去道:

“和我们一起吃晌午饭吧!这是我相公北堂氏。”

北堂氏脸上不禁泛起盈盈笑意,忙微微回转半个身体,向二人微微一点头:“北堂氏见过二位夫人!”

“不敢当,莫兰见过柳正君!打扰了。”

莫兰眼前一亮,只觉得俊逸逼眼,不敢看清,赶紧垂下眼不敢再视北堂氏的脸,所谓非礼勿视,别人的相公如何能轻慢,但心口一阵直跳——

吓得赶紧向后大退一步,朝金蟾相公深深作揖,躬身出一个标准的九十度,这跟见官大人一般恭敬标准的动作,正式得……不仅柳金蟾,就连墨儿都不禁呆了呆。

第49章“天真无邪”

莫兰此举动着实莽撞,唐突得透着丝丝诡异,柳金蟾的脸上淡出一丝不快,就连后知后觉的莫兰也忽然在脸上露出无限尴尬来,倒是柳家相公笔直着腰身,不不但不回礼,还一副受之泰然的模样……

孙墨儿正哭得稀里哗啦,见此情景倒也不觉得奇,只心中纳罕:难道柳正夫出身不一般?

所谓不知者不为罪,墨儿依旧只是继续抹着泪,依旧如常地朝着柳金蟾之夫作揖微微一欠身:“孙墨儿见过柳正君,叨扰了!”

“来者是客,何谓叨扰?雨墨——速速去客栈定一桌好酒菜,为夫人们接风洗尘!”

北堂氏初听人唤他柳正君,心内好不欢喜,立刻一面叮嘱柳金蟾的小书童雨墨去定菜肴,一面笑着推着柳金蟾在前面引路:

“这是才买下的屋子,也不及打扫,才刚请道士来看,满是尘土,也就不请你们里面坐了——这边请——

现在我们夫妻还暂住在隔壁悦来客栈,如若不嫌弃,还请十五那日也来家吃乔迁酒!”

于是,没钱吃饭的孙墨儿自然是厚着脸皮地跟着柳金蟾,先是蹭了这日的晌午饭,又紧跟着柳金蟾再又蹭了此后十余日的早中晚膳,这肚子撑得溜圆溜圆的吧,还不忘再把柳金蟾最后余下的十六文私房钱也一并借来付了房钱——

柳金蟾是个手散的,柳家相公更是个败家的,二人倒也不在意,还好酒好菜地招呼着,但柳金蟾的书童小雨墨,看墨儿的眼,却是一天比一天斜,盯得墨儿每每见着她,都贴着墙壁走,三日后,都改口管小雨墨叫“雨墨小姐姐”了!

这奴颜卑膝的……让和她同住的莫兰出门不不愿意和人说,她和孙墨儿认识,但……雨墨问她也借了好多钱,她想装不认识倒是简单,只是……钱到时问谁要去?

莫兰只得隐忍着,时不时想催孙墨儿还吧,无奈文人提钱总有那么点有伤她堂堂一秀才的体面,所以,只半月,莫兰为着怎么让墨儿还钱的问题,已经憋得有些内伤——

别人都辗转反侧,担心自己考不上白鹭书院,独莫兰每夜都坐在床头难寐,斜看那边睡个觉还因吃得太饱,时不时打个小饱嗝的孙墨儿,苦练一句话:

“墨儿……莫姐姐那几十文房钱……你何时平摊给姐姐?”

十余日就这么昏昏而过,墨儿每天都在山脚打听肖腾和馨儿何时回京,肖腾呢,每日也就插着腰,咬牙切齿躲在树后,听墨儿怎么打听他何时返京——

不是他不想抓墨儿回家,而是山下的房子才买,不巧找的那个白鹭镇数一数二的风水先生,也是给柳家相公看宅子的先生,这先生也不知为何,就独爱十五日搬家,十六日烧锅底,他还说: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这夫妻圆房圆房,自然是得挑成双成对的十六双日,这才能团团又圆圆,夫妻出双又入对,和和又美美,包准公子你头胎是一个,二胎也得是一双!”

就这么二句,说得肖腾整个人飘飘悠悠,除了每日跟踪孙墨儿在外有没有小男人之余,就忙着布置他的新巢穴,忙得不亦乐乎,睡得也踏实,连他第一胎娃娃的轮换的套被、小衣裳小裤子也都一并筹备上了,就等十六圆房,然后来年正月当爹抱孩子了——

唯一的不足嘛,就是时不时想着圆房,兴奋得忽然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肖腾等啊等,盼啊盼,将他的落红帕没事就翻出来看了又看,羞羞事难言,兀自自个羞自个;而睡在墨儿楼上那头,天天儿忙着要孩子的柳家相公可是一天比一天心闷——

这不,一大早……

“啪啪啪——”一阵小手拍门的响,震动周遭。

第一天:

“柳姐姐,你要去河边走走不?莫兰姐姐说我们可以去江边看看柳!”

奉箭小心翼翼得拉开一门缝,探头出来:“孙姑娘,我们夫人身上不适!”

“哦!”孙墨儿挠挠头,“那我可以进去看看她吗?”

吓得奉箭门都扣紧了,万不得已低低低地嘀咕了句:“这……我们爷……”明白了吧?

“哦!”孙墨儿再挠挠头,继续瞪着大眼睛似懂非懂地点点,“那我一会儿来!”

少时,果真又去了……

北堂氏欲哭无泪。

第二天:

“啪啪啪——”又是一阵小手拍门的响。

“柳姐姐,我们去逛街吧——莫姐姐说她要看书!”单身狗,就是早起精神好。

“我们夫人还想再睡会儿!”这次奉箭无奈地探脸出来。

“那,我一会再来!”墨儿拍拍手,欢乐地转身,奉箭可不,怕了她了,赶紧又补上一句:“一会儿我们夫人起来,也得看书!”姐,你别来了!

“哦,那你和柳姐姐说……我中午再来寻她!”孙墨儿还是一脸的天真无邪。

“……呃……好!”

奉箭无言以对,闷闷地和上门:中午?中午……我们爷还不一定愿意想起呢!愁人……

中午……

“柳姐姐——看书不能看太久了,我们去走一圈再回来一起看书吧?”

无邪的声音再起,正努力无声交缠到大汗淋漓处的北堂氏想杀人……

接下来第三天、第四天……直到第十六天:烧锅底日。

“柳姐姐、柳姐姐——我来给你家帮忙了?莫姐姐说她一会儿去!”

白纸般纯洁无暇的孙墨儿又快乐地在窗子下面喊了?

为什么不是门口了呢?客栈小二不让她上去了,说她大清早扰人清梦!

没事,山不转水转,她绕到外面来喊!

楼上的北堂氏这次也不恼孙墨儿那个小白痴了,只喘着把身上的柳金蟾恨得掐了又掐:

“你个坏东西,你就不能想个法子让她不来吗?”每每都掐在这正当间的时候,算什么事儿嘛?

“她……不是没钱吃饭嘛?”

柳金蟾也是一脸的为难:明知墨儿正值窘困时,她柳金蟾那好开口表示不欢迎,以辜负墨儿对她的满心信任和小文人的自尊心?

第50章肖腾撒泼白鹭镇

“那为夫呢?你说考完回来,就天天儿陪为夫的!”

北堂氏撅着嘴,两手改掐为不住地轻捶,然轻捶不及两下,将功折罪的柳金蟾忽然一个巧宗,旋即又让好事被打岔满心郁郁的北堂氏,惊得捂嘴好一阵“惨”叫连连,凌乱得连骂人都记不得词了,唯余“无助”地扎挣在“滔天巨浪”里,寻求一线线的喘息。

倒是外面守候多时的奉箭赶紧喊了隔壁的雨墨下去领人走!

近午:

一条街,两对门,同时烧锅底。

大红的炮仗霹雳啪啦这边响来,那边迎合,长长一条街,青烟袅袅,宛若仙境。

这火药的烟味儿还不及散开,一群娃娃就“啊啊啊——”的乌喇喇一群儿全部冲到了门前大街上满地里拾炮仗。

“我拾到了三个儿!”

“我拾到了十个儿……”男娃娃们笑得见牙不见眼儿。

偶有一个三四岁的女娃娃粉嘟嘟的站在街边看着要参合,就被她爹爹拉住:“妞儿脏得紧,让你相公捡给你!旺儿捡几个就行了,带好你媳妇儿!”

“哎!”一个七八岁的男娃娃立刻站起来牵她媳妇儿。

正在门边当招财猫收红包收到手软,腰更软的柳金蟾见此情景差点脚一歪跌在地上:童养夫?

“怎么了?”

正躲在柳金蟾身后,窥视对门隐隐有熟悉人影不断进进出出的孙墨儿,吓得赶紧跟着柳金蟾低身,然后背过身,脸贴墙,螃蟹一般横着横着横进了屋里:

乖乖,她好像在烟雾里隐约看见了金光闪耀的腾哥哥,和也在门口大肆收红包的馨儿!爹爹呀,这要是正好碰个照面,可不得尴尬死!

孙墨儿这么鬼鬼祟祟地一溜,就怕天下的没八卦的柳金蟾立刻狐疑地把街头扫视了一遍,一个妖精——

一大群家仆,还有白鹭镇大小官员们,簇拥着一个身挎四尺来长七星八宝弯月刀混血美少年,从城门那头骑着高头大马气势汹汹地驰来。

所过之处,无人能言,惊艳的占一半、另一半就是被少年浑身上下熊熊的怒火吓住了:

“给本姑爷把眼睛睁大了,一家一家找,傅彦!悬赏单子画好了吗?”一早起来,居然那客栈的老板说孙墨儿退房了……真真是气煞他也,煮熟的鸭子又飞了,他还怎么正月当爹?

肖腾喝罢,当即燃着两簇火焰的绿眼,鹰一般锐利地横扫四下看热闹人群,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年轻的女子。

“回姑爷,悬赏大小姐不好吧?”一个从尉迟家跟来的大管家哆哆嗦嗦进言。

妖精少年立刻瞪大了绿出琥珀色的大眼睛:“不好?她不和本将军圆房就对么?本将军有皇上赐婚,告诉你家大小姐早死早超生、若是被本将军拿住,定让她这辈子悔不当初!霍知县,听本将军令,马上令人将这悬赏的单子把每条街都贴上!”

“也许大小姐……”大管家还要说什么,就见一把弯刀架在他的脖子上,立刻吞吞口水:“大姑爷,有话好好说!”

“说什么?她新婚就把本将军这个相公扔在洞房里,自己跑了,还说要讨小!说什么?拿住她,我肖腾不揭了她的皮,我就不是肖腾!说——她逃婚,是不是你们都有份?不然,她怎么会得消息,今儿又跑了?”

妖精少年一把揪住那管家的领口,生生提离地面足足三尺有余,眼睛都气红了!

“姑爷,你别激动!别激动!”

所有的人纷纷上前拉住妖精少年息怒,但就是拉都拉不动!

“不激动,本将军为什么不激动,本将军堂堂皇上亲封的小狼将,奉旨成婚,洞房花烛夜被自己媳妇新婚抛弃在洞房里,揭开本公子的盖头都不是妻主,你们要本将军怎么不生气?告诉墨儿,要么今儿就给本将军回来,乖乖圆房,我们夫妻明年顺顺利利把孩子抱了

——不然……不然……

不然本公子就让她和她的小妾去黄泉当夫妻——黄泉也不许做夫妻!就是下了黄泉也得给本将军亡命天涯去!”

“姑爷,姑爷——您息怒,息怒!别伤着了身子,您这金尊玉贵的,指不定今儿晚上小姐就回来了,这才去退得房,您看您这气大的,伤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是啊是啊,气大伤身,坏了您的元气就好了!庙里的小童子不是说了吗?”家仆纷纷上前劝肖腾放手下马,先回府,“今儿啊是个好日子,爷定能圆房一举得子,来年正月就当爹!”

这没脸没皮的话,被人这么七嘴八舌一说,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妖精少年,发青的脸色才渐渐回转了过来微微地泛起了丝丝红晕,松了手下了马,待要立刻回府吧,忽又想起了什么,猛得又嘟着嘴不肯进去:

“让墨儿来扶本将军进去!她不来父,将军今儿就不进去了,反正……丢……丢她孙家的脸!”

妖精男一屁股坐在仆人端来的金丝楠木椅子上,身后的仆人们当即围了上来捶背、捶腿、又顺气:

“爷,别气着了,来喝碗参鸡汤,补补气!”

一碗热气腾腾的参汤就这么呈在一翡翠盘子里端了来。

妖精男嘟着嘴,一听补身子,想也不想接过仆人端来的剔透的玛瑙碗儿,就着玛瑙勺子就着将肉挑来缓缓吃下,后一口饮尽,递了碗,许是缓了两口气,然后……

然后无视周围围满了无数群众,他又忽然伤心得梨花带雨哭将起来:

“本将军与你们大小姐打小定亲,她怎么可以这么对本将军!你们孙家又怎么可以这么对本将军!瞧不起本爵爷么……”

“难道我肖腾是你们孙家想给谁就给谁做相公的人不成?

傅管家我和你说,今儿你要不把你们大小姐给本将军打听清楚了,本将军……本将军就跳进那江里死给你们看!让你们孙家全被爷我陪葬……

告诉孙墨儿,本将军就在这儿大街上等着她,这脸面大家都别要了,她要么来接我,要么来给本将军收尸,本将军生是孙家人、死是她孙墨儿的鬼,她今儿不来接本爵爷,和爷道歉、发誓说不纳小,此后定好好对爷,爵爷我就是死了也要缠着她和我到地府做夫妻去……呜呜呜……”

第51章莫兰讨债

妖精男正闹腾得厉害,又有人来喊:“二小姐、二小姐来了!”

柳金蟾也不记得自己怎么就上了楼梯,此刻趴在楼梯上,自个乐个欢:口口声声喊孙墨儿哦:小墨儿这下可是死惨了呢!

柳金蟾越看越欢喜,无视脚下无数只正慌忙拉扯她裤脚的小手,继续拉长脖子看妖精少年——

这妖精少年生得极美,美到极致没能脱俗,就变成了妖气。

妖气就算了,这少年头戴紫金冠,额间一粒红宝石大红金丝抹额,项戴超大赤金盘螭璎珞圈,下垂一个金光灿灿的……金珠赤金大算盘?

一身大红的缕金百蝶穿花花缎长袍,腰系五色鸳鸯相思绦缀着金八角,一块比目玫并蒂玫瑰比目佩,下露翡翠撒花绫裤腿,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托着茶碗的十指上还有一颗颗鸽子蛋般的、绿色耀眼的祖母绿大扳指!

一个字:俗!

两个字:有钱!

一句话:尼玛的这小子也太他、爹的有钱了!全身上下满是价值连城的大宝石哦——若非东周国的皇家用色不是紫而是黄,他今儿这身打扮绝对是要坐班房的。

柳金蟾悄悄地拭汗:无限嫉妒恨!尤其那颗颗硕大的祖母绿那诱人的光芒让柳金蟾的眼都发绿了:这一身得值几个一万两白银啊……哗啦啦,口水横流,娶夫如此,想不富都难……

柳金蟾想得这叫一个美啊,下面忽一个声音低低的传来:“美不美?”

“美!”柳金蟾情不自禁地看着祖母绿,吞吞口水:她平生,错,是连着上一世,第一次看见这么大、这么透亮、这么值钱、还这么多的祖母绿……

“想不想要?”

“想……”柳金蟾刚答完,才想到自己是趴在楼梯上啊,谁问的?

她赶紧往楼梯下看,就看见她相公北堂氏不久前还喜不自禁地眼,此刻正阴晴不定地仰望着自己笑,那切齿的温柔,让柳金蟾禁不住一哆嗦,也不敢再看那跑到少年面前的二小姐是何模样了,赶紧爬下楼梯。做小狗作揖状:

“相公,我没看人!”

北堂氏气得胸腹上下起伏,但家里有外人,今儿又是乔迁之喜,他要发怒,大家公子的颜面让他只能把气闷在心里,用眼睛暗暗地把柳金蟾千刀万剐:

“那你看什么?”她柳金蟾不看那妖精,还能看那匆匆而来的美女?

“这个!”柳金蟾立刻拿手指着拇指澄清自己的清白,天知道,她自从娶了……错,是屋里进了北堂傲,什么俊男她都没敢多看几眼——看了几眼是肯定的!

“哼!”信你?

想归想,北堂氏拿脚踹踹木梯示意柳金蟾闪边,他倒要看看那拇指有啥,让他妻主的眼都绿了。

柳金蟾赶紧站一边,扶着木梯,看着今儿一身大红滚金袍子的北堂傲也爬上屋墙,这一看不要紧,就瞅着北堂傲那素日就翘的臀,此刻撅着更翘了……

柳金蟾立刻四下一望,发现所有的人都冲到了门外,一个目不转睛地看那不怕家丑外扬的妖精公子,那当年的小流氓行径立刻冒头,不规矩地狼爪立刻朝着那又圆又翘的臀部伸了过去……

北堂傲正气呼呼地要抬眼看清勾引他妻主的妖精,谁知他还没来得及嫉妒,就感觉臀上一软,立刻回头就见柳金蟾在这大庭广众的地儿调戏他。

“妻主……有人呢!”羞煞死他了。北堂氏赶紧拿手去挥开臀上的狼爪。

“怕什么……没人看得见!”

柳金蟾一看北堂傲脸红得不成样子就喜欢,那里肯放手,愣是把北堂傲从木梯子上摸了下来,然后压在一处花草掩映的墙角,就一阵混亲混摸,吓得北堂傲夹在那屋角动都不敢动,二人正在得趣时,天真无邪的孙墨儿又来了!

那她刚干嘛去了呢?

只说刚才,墨儿不是横着横着横着要进屋躲吗,可叹她躲得了肖腾,躲不开渴望讨钱的莫兰。

于是,墨儿才横着横着横着猫进了屋,自以为安全了,不想一脸皱成了一团的莫兰便忽然挡在了她的去路上,对着她吞吞又吐吐:

“墨儿……墨儿……你看……我打算换个客栈……”你是不是……该把该平摊的房钱给姐姐了?

“那莫兰姐姐住哪儿,墨儿也跟着住哪儿!”满心只有怎么躲开门外尴尬事的孙墨儿,想也不想就顺着莫兰的话接了下去。

“可……可墨儿……姐姐……姐姐的房钱也所剩无几了,你看看……你是不是……”莫兰为难地搓着手,终于鼓起了所有的勇气:

“先把你……该付的那一半房钱,先给姐姐……姐姐这才好去订房!”

这一提钱,墨儿就开始低头对手指:“不是说好,白鹭书院放榜那天……放榜天,我再一起连本带息地付给你吗?”现在不敢去姥姥哪儿。

“可……眼下姐姐手头也紧!”

莫兰最初也没想过墨儿会欠钱不还,可是那日下山遇见旧日的同窗,那同窗说看见墨儿和柳金蟾考笔试那日和她一个考场,不仅考前迟到,而且还提前交卷……言下之意,大家都必然明白。

“可我身上现在没有钱……”孙墨儿抬眼待要莫兰再宽限她一会儿,可一抬眼,才发现莫兰的脸都沉了,宽限的话便再说不出口,只得笑道:

“这样吧,我先问问柳姐姐能不能帮我先垫着,若是不能……你放心,我今天一定给你!”虽然她一点也不想去看馨儿的脸色,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莫姐姐素日里也是紧衣缩食着……

就这么着,自认和柳金蟾熟得已经快成亲姐妹的孙墨儿,领着莫兰来寻柳金蟾。

莫兰知这院中办酒,想来往来的男眷居多,微低着头便不敢乱看,墨儿呢,还是个孩子心性,只当这是前院,也和京城似的,男女分院,便也没想许多,拉长脖子就忙着找柳金蟾,其实不期望金蟾真借钱给他,只想金蟾能让雨墨去帮她到山上带个口信——

第52章撞破莫兰心事

只要姥爷下来,自然就有人替她还钱了,至于还钱之后等她是板子还是小竹条,反正……这次逃婚回家肯定是要挨揍的,她逃家时就很有觉悟了。

墨儿想着找着,许是院里的人都冲出去看了热闹,墨儿也没花多少工夫,扭头就看见了那边树影里的木梯下有一袭红袍,藏藏掖掖地也不知在干嘛?

墨儿好奇不已,想也不想,蹑手蹑脚就猫了过去,本还打算大喝一声,吓柳金蟾一跳,谁想,她脸探过去,含在嘴里的“哈”不及喊出,小魂魄们就全变成了蒸汽般,将她整个人蒸透在了当场——

啊啊啊……她们嘴对嘴在咬什么?

呜呜呜墨儿的魂魄纷纷出逃,将墨儿傻在了原地不会动弹了。

莫兰紧随墨儿之后,只见墨儿探头过去吓柳金蟾,本想阻止,但素知这二人是皮到了一块儿的,也没在意,但谁想,墨儿头一歪就不动了,不禁奇怪,忙拉墨儿要喊一声:“怎么了?”

她才把枝条动了一下,金蟾那头“唔——”得一声,便猛得有一个高大的红影以迅雷不及掩耳般地速度“倏”一下从那内侧的垂花门处,窜了去,这光景——

纵然什么也没看清,莫兰也不禁心内“咯噔”了那么重重重的一下,脸色掩饰不住的黑了下来,然后再抬眼,果见柳金蟾转身从枝叶后出来,领口明显皱了的褶子……

里面刚才到底在干什么……莫兰纵然心内翻江倒海,却努力保持着一脸平静:“不进去看看?”

“那我先进去?”反正被撞破了,柳金蟾也不腼腆,给了莫兰一个大家都懂得的表情,一转身叮嘱了奉箭几句,也急巴巴地赶紧往后院里去了。

孙墨儿还在云雾里绕绕,着实不懂刚才哪是什么?又为什么要那样?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坏事?而坏事就是两个嘴对着嘴?

满脑袋问号的孙墨儿总觉得这里面的东西似乎有什么是呼之欲出的,但她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书里也从没说过,那……刚才是什么?“不顾廉耻”?“撞破奸、情”?

孙墨儿着实不明白,因为如果是“不顾廉耻”或者“撞破奸、情”,那为什么柳金蟾还能一脸笑得那么坦荡荡,好似,就根本不是了不得大事,而且莫姐姐还问柳姐姐“不进去看看”……啊啊啊,到底是什么?

孙墨儿只得扭头向莫兰请教,刚才那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她们都知道,她墨儿却不知道呢?

然……她一扭头,心猛得一沉:

她竟然发现莫姐姐在看着垂花门发呆,而且眯细了的眼,抿紧了的唇,有让人害怕的恨意——难道莫姐姐和柳姐姐家是世仇?

默默、默默地孙墨儿咽下来自己到了嘴边的话,重新将自己的眼也定在了垂花门处,只当什么什么都没看见——

至于怎么还钱,她似乎还有一件半新的鹅黄丝质内衣……堪堪过了一水。

而莫兰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似乎自打见了柳家相公第一眼后,她就不再是她,明知高不可攀,可午夜梦回总是他——

闭上眼也是他,本以为他端庄贤惠,贞节守静……

但刚才那一瞥,她死寂的心湖,似乎又开始“咕咚咕咚”活了过来,宛若正待苏醒的妖魔,而她害怕此刻怀揣着一份不该有的奢想的她,可越不要想,就越不住想要去得到——

这到底是什么了?

难道……是有缘?还是金蟾相公这样一个可恣意轻薄的男人,命中注定也会有那么一日属于她……

一个切换了人的梦内画面跃入莫兰的脑海——

轻抬的睫羽与半启的红唇,就伴着一双氤氲的眸子在她的唇下微微开合,吐气如兰……突起的妄相,吓得莫兰心内既觉不舍又畏惧,赶紧猛摇头,想要把不该有的妄念甩开,然,她一动,方忽然发现也呆呆看着垂花门的墨儿:

难道墨儿,也有这样的心思?

莫兰忙小心翼翼地拿眼瞅墨儿,但她很失望,墨儿纯碎是两目无神。

“墨儿……不如一会儿来找金蟾?”莫兰谨慎地拾起满心的不甘,一改焦躁的笑向墨儿,似乎刚才的讨债的事,都云淡风轻了。

“好!”

墨儿努力让自己笑得天真,她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掩饰自己对莫兰姐姐突生的害怕,她只隐隐觉得,这是个很危险的事儿——

至于危险是什么?墨儿不知道,但隐隐觉得是会要人命的事儿!

但莫兰姐姐,为什么会有那种表情呢?总觉得这恨来得突然,却退的深沉——同是女人,她怎么就看不明白,难道……她孙墨儿真的……是个笨蛋?

二人惶惶,各怀心事地缓缓踱出门来。

门口,奉箭猛朝正斜看着“厚脸皮”墨儿,兀自生闷气的雨墨笑:“我有个法儿,能你让你解气。以后还定叫她不能再来咱们家蹭饭。”

“你有法儿?”雨墨立刻对着奉箭露出满眼的崇拜来。

奉箭单手捏着几枚铜板,笑指那头正贴在他们家门外的大大大悬赏令。

雨墨拉长脖子将贴到了自己大门口的悬赏令看了看,隐隐觉得画像眼熟,熟得……雨墨不禁又把正垂头丧气出来的孙墨儿,对比了数次。

“是……唔唔唔!”雨墨要开口,就被奉箭捂住了嘴!

“你且拿着半吊钱与她还了那女人的房钱,然后……”奉箭说着,就从腋下取出一纸他刚揭下来的悬赏令与半吊钱交给雨墨,如此这般说了一通,末了道:

“保准你一百两一钱不少的到手。而且……将来还有更大的好处!”

雨墨一听此话,不疑有它,立刻将悬赏令掖进胸口,屁颠颠取了奉箭手上的半吊钱迎着孙墨儿跑了去。

***88*

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以报。

蹭吃蹭喝一蹭蹭了人半个月的墨儿,莫名又得金蟾小书童送上救面子钱……这心里总是翻江倒海的,尤其刚才莫兰姐姐讨债……她更是觉得自己不能太欺负柳姐姐,娘打小就教导她——

亏人不亏己的是小人。

第53章在劫难逃

姥姥说,做人不能让老实人吃亏……

墨儿默默地将包袱里最后的一件包了一层又一层的翠色丝衣翻了出来,这是她身上最后一件值钱的东西了,至于为什么割发卖,也没舍得拿它去典当,是因为这是她这是对腾哥哥的思念了——

衣裳是腾哥哥的,她从军营穿回来的,当时别的都还了,独这件也不知怎么就给落下了,因是贴身衣物,虽然给她时,腾哥哥从未穿过,但……

她拿出来,难免不惹人遐思,尤其馨儿,她那人心细如发,若是知道,这以后要是疑她和腾哥哥婚前有点什么,她担心,腾哥哥会被嫌弃!

可这东西一直搁在自己手上,将来又怎么说清楚呢?

不懂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拖泥带水的墨儿,将大大大的丝衣重看了一遍后,再一次整整齐齐地又如样叠了回去,然后搁进包袱里,搁在枕头上,合十两手:

“腾哥哥,对不起!墨儿这次必须……把你当了!”

“当了你,墨儿才能有钱还金蟾姐姐,你也才好安心和馨儿好好过日子——此后,腾哥哥,墨儿和你,就各走各的路,再也不要见面了!”

末了,孙墨还慎重地拜了拜。

隔壁隔着门板缝的肖腾和招财几个就闷了:

“什么腾哥哥?”

肖腾有点傻,他还活着,墨儿这是拜得谁?

“屋里有人吗?”肖腾又换个姿势,瞄那屋里的“腾哥哥”!

“爷,就是个包袱!”得禄眯细了眼,左看右看,都觉得少夫人是在对着一个包袱说话。

“包袱?”肖腾这次也看见了包袱,不禁也跟着眯细了眼,怎么看怎么觉得那包袱破,“里面有什么吗?”

“……呃……似乎……是一件的衣裳!”进宝答得有点吞吞吐吐。

“衣裳?谁的?男人的?”肖腾这下不高兴了。

“呃,好像……好像是爷您的?”专管衣裳的纳福怎么想怎么觉得那件翠色的丝衣很眼熟。

“爷我的?”肖腾好一阵激动不已的羞涩,“穿……穿哪儿的?”

“似乎……是里面的……”纳福努力努力追忆当年那件翠色衣裳的用途,“中衣?”

“呀——”肖腾羞得赶紧捂了自己的脸,还不忘拿一手羞不自禁地猛捶眼前的木板,“羞死人了!”他还说墨儿当年怎么不碰他,是不是柳下惠在世,合着……合着是收了他的好东西——有这种不要脸的癖好……

这可让他……让他脸……罢罢罢,喜欢,贴身带着也是无妨了。夫妻嘛……

肖腾在隔壁羞得摇头摆尾。

这厢,孙墨儿真满心伤感,手揉揉鼻尖,待要再缅怀缅怀方走,但谁想隔壁也不知干什么的,居然“咚咚咚”地不住捶着木板墙,还时不时传来怪异地“唔唔唔”的男人哼哼声,甚是古怪——

难道隔壁人家有个会抽风的儿子?

孙墨儿深深深地叹了口气后,合十的双掌放下,拿过包袱,径直向着当铺的方向而去:反正腾哥哥也没穿过,当来换钱,想来也是无妨的!

孙墨儿前脚一走,肖腾奇了怪了:“她拿着包袱去干嘛?”

“好像……好像……”进宝素来报喜不报忧,一个劲儿就支吾。

小元宝不懂事,张嘴就是:“爷,刚才夫人好像说,是要把你当了!”

“什么,把爷我当了?”

肖腾“腾”一下跃了起来,但一想不对啊,他人还在这呢?难不成是想把他卖了?呜呜呜——死墨儿,我跟你没完!

肖腾裹挟着一身的珠宝一马当先,风驰电掣般率着一众人,撒腿去追孙墨儿,才冲出客栈,就见墨儿站在一当铺外望了又望,这是?

肖腾挠头了:墨儿浑身上下还有值钱的东西吗?

肖腾的眸光顺着墨儿下移,猛得,两眼就盯着墨儿此刻看着的包袱上了——啊啊啊,墨儿要当他的“中衣”:

这日子可是真过不下去了呢?

肖腾立刻要冲过去和孙墨儿拼个你死我活,人却被招财几个死死拽住:“爷、爷、爷,咱们去后门!”

这头孙墨儿沉浸于自己的不舍的思绪里,深呼吸一次、深呼吸两次,终于第三次,下定决心,谁想抬眼便要一鼓作气冲进当铺,直接将丝衣搁在柜台上,自此和腾哥哥天涯海角两别离,再不见面,然……

她,一抬眼,发现所有的人的脑袋都好生奇怪的朝着一个方向不说,连眼珠凸出的方向都一致,这是……

墨儿忙也拉长了脖子朝着那当铺的后面望了又望。

然,别人都是看得恋恋不舍,就墨儿歪着脑袋看得脖子都疼了,还是只能看到那墙边一堆柴:

“哎——这位大姐,请问你们在看什么?”

“喲,姑娘,你没看见?”你眼睛明明挺大的嘛?

挑菜的大姐一脸吃惊。

“有……什么吗?”孙墨儿努力将眼睛看成了豆豆眼,还是一无所获。

卖菜大姐笑了:“妹儿啊,几个大活人都过去了,你现在看啥,毛啊?呵呵呵!没福气的人哦!”连这点点事儿都不看见。

嘴毒的大姐笑着走了。

墨儿本也不上心,只是这大姐走就走吧,还眼毒得一眼就看出她是个“没福气的人”,这话听在耳朵里,无意于伤口撒盐。

墨儿捏捏手上的包袱,有种自逃婚起,所有的好运气也似乎被人一下子都偷走了的感觉,难道腾哥哥真是像相师们说的?好福气的人?

“老板,你给多点儿,死当,不赎回了!”

短短半月已经将当铺大门踏破了的墨儿头也不抬,就将手中的包袱搁在了柜台上。

柜台里拿了东西不说话。

墨儿又低着头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听见声音,心里不禁奇怪,忙抬眼看柜台里面,这一看,伙计没看见——

腾哥哥抿唇单手出丝衣的黑脸,赫然在眼前……

哗啦啦啦——

无数的乌鸦打孙墨儿的头顶猛力拍打而过,魂飞魄散的回旋里,孙墨儿好似听见了一个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中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

“腾……腾腾……哥哥……”

啊啊啊——腾哥哥怎么会在这里?

第54章横空飞来一脚

“哗啦啦”的水响一声声,一桶桶在隔壁倾倒着,然后墨儿“哇哇”的声音甚是吵地声声传来:

“烫烫烫——眼睛看不见了……咳咳咳……”

“轻轻轻——这衣裳是借来的……好……哥哥,好哥哥,我自己洗,我自己洗——你你你……你们都出去!你们不出去,我就不洗!啊啊啊——

君子动口不动手——我错了错了——我真能自己洗……”

墨儿在隔壁叽叽喳喳,吵得这边的宁静都没了。

肖腾半靠在足够容下两个他的特制浴桶里,用手不断拂动着水袭身,艳艳的旧年玫瑰花瓣儿遇水,纷纷胀得丰盈,好似旧年初绽时的豆蔻花姿。

乳白色的羊奶一次次溢满他雪白的肌肤,瑰色的柔瓣更是为他如雪肌肤一次次贴满瑰色的霞韵:

今夜就要圆房了呢?

肖腾也不知道今天是要高兴呢,还是要不高兴,反正大好的心情也是让墨儿下午乍见他时的那份惊恐万状,扫去了许多许多对再见的遐想——

闷闷闷!

难道他肖腾短短三年,就老得像只鬼了?

提起墨儿,肖腾大好的心情陡然间愤懑得无可名状,不是爹娘还有姥爷拦着,他……他他他定……罢罢罢!

姥爷说,女人就爱那男人的柔情似水,怯怯弱弱,俯首帖耳,好男儿不吃眼前亏,切不可尚未在有女持宠而骄前,就显得太跋扈:

不然只怕这房,一辈子都圆不上,墨儿还得逃。

逃逃逃——

他满腹的委屈和谁诉去?说不嫁是气话,娘说,这世上大抵也就只有孙墨这个丫头,不是因着他是他,而非肖百万的儿子而娶他……

弯弯绕绕的话,肖腾琢磨不懂,就是觉得吧,墨儿似乎对他是真变了心了,一路上回来,都没拿眼看过他一次,可怜他期期艾艾盼这天盼了十几年,怎生就得了这么一个结果?

爹说不嫁也嫁了,是男人就得认命,不然……馨儿如何?

馨儿?

肖腾“咕嘟嘟”地沉入浴桶,他要在把自己就这么送出去前,好好好地想想,再想想……

隔壁,第三桶水后,水面终于才没了黑漆漆的色泽。

由于孙墨儿的坚决抗议,她终于得以自己独处一室,享受久违了的沐浴时光。

水暖暖的,似乎还带着丝丝丝的甜?

室内也不知是什么燃了什么香,袅袅绕绕,散在空中,若有似无,时而浓时而淡,宛若人难以宣之于口的缠绕心事,总让人有种莫名的沉醉与恍惚,然闻久了,又会莫名想起许多许多的陈年旧事,这旧事一起,想起来的却又奇,居然都是府上心头都是腾哥哥——

年少的,少年的,还有军营里的他,以及……刚咋见的……

说好了不爱的,明明说好忘了的,也真以为自己就这么放下了,只余祝福的!

可……伴着这香,所有的愤愤,不甘,与不舍又纷纷扬扬的浮上心头,然后……大眼拧窗,不禁有敢而发,脱口轻轻吟出:

“十五月照茜窗台,淡淡粉痕红妆彩。

相思如月月似盘,敢问嫦娥今何在?吾心似玉玉在壶,是谁,散了姻缘债?

月色依旧人空留。竹马依旧,青梅不待——

白害了相思,却背了一身债!”

孙墨儿吟罢,待要想几处措辞虽应景应情,但终究韵脚不对,寻思借着这惆怅,再琢磨琢磨,不想她愁绪未断,隔壁……

忽然——

“砰——”“啪啦啦——”一声巨响。

木屑纷飞如箭,四下里飞溅,朽木墙刹那间在孙墨儿眼前轰出一片烟尘,孙墨儿才记得赶紧用手护住自己的头,脑中也才刚蹦出豪放词中那句“弹指间,樯橹灰飞烟灭”,然而……

烟尘骤然散去后的墙那头,居然……——亮出一抹艳色!

一条抬得好高好高的光光光大白tui,就这么横在半空里……

此情此景……

宛若传奇!

而本就天生神经慢人半拍有余的孙墨儿,就这么呆在了原地,直愣愣地盯着没了的墙,以及瞬间消失的墙对面——

对面那个一脚就将墙踹成了尘与土的男人,定格成一幅不知是英雄史诗,还是传奇故事里的真人插画,瞅得眼珠子怎么眨都不会了。

余音里唯有那一声喊了半句的咆哮:

“孙墨——我和你没……”完!

周围的人也被这突来的一幕,惊得都忘了要怎么回神,最可怜的还是肖腾,他连要怎么收回他这暴怒的一踢,都忘了,眼里只有墨儿趴在浴桶里,露着一双黑白分明大眼睛,隔着桶沿,瞪着自己几乎凸了出来的……

不知是惊艳还是惊吓到的模样——

他本意是恨不得把墙一脚踹得灰飞烟灭了,但……他真的不知道这老宅子的墙这么不经踹,还一踹,就这么彻底没了泰半……

怎么办?怎么办?他的腿还横在半空中,要不要拿下来?还是别动,先别动?要不要先把脸挡住,趁墨儿回神前,装作是别人踹的墙?

周围的招财进宝等也都吓傻了,虽然公子出格的事没少做,但但但——这么尴尬的事,还是头一遭!

呆呆呆!

傻傻傻!

谁都不敢率先回神!

怎么办?

墨儿也不敢动!

但……

老盯着这么直愣愣地……将整个腾哥哥那么醒目地尽收眼底,有违君子之礼——

尤其……尤其腾哥哥这次是真的……真的……一根丝都没挂,除了……几片……有还不如没有的艳色花瓣,哪儿不黏,还偏偏一二片黏上……却怎么都不能忽略的位置:

她墨儿不是君子了!

吞吞口水!

佯装没看见?

可她眼睛都瞪得这么大了不说,还……直愣愣地呆了似乎好久好久……怎么办?腾哥哥这次……不会砍了她吧?

上次在军营还可以说是待圆房的小夫妻……

孙墨儿努力继续保持不动,只是眼真的……真的忍不住向一侧移了移:再看下去,她觉得她得让腾哥哥弃嫁馨儿,务必跟她过了——

这……是……必须要负责的重大男女责任问题了。

第55章青梅依旧

墨儿眼微微一移,就等这一刻的招财等人立刻给肖腾围衣的围衣,围布的围布,小元宝还扯着好大一块帷幕似的神色锦缎,拖着要赶来,隔出两个密闭的空间,然肖百万特意给肖腾招来闺房公公——

京城第一老鸨,当年迷倒了京城权贵无数的老花魁,那肯让一群不谙世情的小鬼头们坏了这眼前的好风景?

他抬手拾起他早先就预备着给少公子少时披着步入卧房,预备制造雾一般的霞影纱,信手递给了小元宝:“暂时别动,且看我手势”——

言罢,他人更是一把第一时间,推开了几乎在一瞬间将肖腾裹了个密不透风的招财等人,手中只拿了一件约莫就三尺不足,仅够稍稍遮挡的大红绣花短披风,将背过身去的肖腾臀部稍事挡了挡。

肖腾也不懂这是什么意思,然……娘说,闺房之事一切听命于闺房公公,不然容易受伤,虽不懂为什么会受伤,但……娘总不会害他?纵然千百个不愿意,对墨儿也是怨言满腹,但人都给墨儿看了遍儿……

他还能如何?不嫁她,他人就只能等着发馊发臭了。

为了他的终身大事,肖腾嘟着嘴,不情不愿地任凭闺房公公将他围了个“不如不围”。

小男儿的心事,闺房公公如何不明白?

眼见着小佳偶要闹成小怨偶,闺房公公只嘴角微微一笑,老板交代的事儿,他怎么能怠慢?不送刁蛮小少爷自此步入“迷死妻主不偿命”的妖孽相公之路,他这个京城第一老鸨,岂不是徒有虚名?辜负了老板的一番信任?

闺房公公带将肖腾裹好,便轻轻轻地在肖腾耳畔低语了一句。

刚还满腹仇怨的肖腾,顿作喜色:“可是当真?那词……真是为本公子做得?”

“除了公子,谁还能称做夫人的竹马?还能比嫦娥?更许过姻缘?”

“那……干嘛……还逃婚?”肖腾还是怄不下这口气:

若是真想他的紧,当日直接牵他进洞房,将他往哪枕上一推……不就什么都是她的了?跑什么?脑子被弹弓打了不成?

“这……”闺房公公附耳低低一笑,“想是……觉得配公子不上了,女人啊,别的不行,就是大女人的自尊爱作祟,倔起来,脑袋就跟被驴踢了似的!拐不过弯来!”

这话肖腾喜欢:墨儿撇下如花似玉还腰缠万贯的他不爱,跑去饱一顿饿一顿,可不就是脑袋让驴踢了么?但……

“她现在要是还拐不过来呢?”

面子上,他还是觉得要人再给他说说,他这憋屈了近一月,刚还被刺激了的心,才会觉得舒服。

“这……可不好说!”聪慧如闺房公公脸上立刻显出好一阵犹豫,他可不说没把握的话。

肖腾顿时心内一紧:“怎么个不好说?你不才说她……对我害了相思病么?”怎么转口就变了呢?

闺房公公笑,终于明白大老板怎就放下到手的钱不赚,偏偏将他这个能让青楼日进斗金的第一老鸨送来给她宝贝儿子当闺房公公了,合着……是小公子爱他妻主,爱得不行,却偏偏嫁了个不懂男人的心书呆子……哎哎哎——

对面呆子,他莫可奈何,想来……也真就只能从同样不懂女人心的小公子下手了:

“依我说啊——少夫人来白鹭书院,想是,一定要考出个状元来,才肯说出真心话来呢?”

别的还好听,肖腾一听“考出个状元”,吓得心都颤了——

状元几个是十几二十考上的?要知道墨儿他娘当年考上状元时,都是三十好几的高龄了,就这样,也还是算年轻的……

这是要他等成老叔公,黄花伴残烛,守半辈子活鳏么?

眼见小公子脸都吓得青了,闺房公公赶紧附耳又道了句:“少夫人精通文墨,爷,不如这么应和夫人那诗,道一句——

‘青梅依旧,竹马不待

——空掷相思无数,却只见青灯一盏,泪一壶。’”

肖腾抬眼看闺房公公,虽然他不会做诗词,但大致听还是懂的,只是这么酸,还怎么长,要怎么记住?

闺房公公见此,忙又低低复述了一遍:“不及,我说一句,爷说一句?”

肖腾忙点头,尝试着扶着要掉要掉的披风半转身,背对着那头道现在还不说话的墨儿,深吸了一口气,开口:

“‘青梅依旧’……”

这不回头还好,一回头,肖腾竟然发现墨儿正试图捞衣服爬出浴桶:这这这——这是不想负责?

“让你跑跑跑——我我我……我看你没了衣裳还怎么跑?”

肖腾一急,一手捂着似掉非掉的披风,便冲了过去,先一把夺了墨儿正是试图拿的破衣,怒瞪突然就红成了小番茄的孙墨儿,要说什么吧?

他脸也古里古怪地红了。

红了吧,心就羞了!

羞了吧,便想恼又气不出来了,支支吾吾地就忍不住……红着脸,要把闺房公公刚和他说的那话似懂非懂的话背出来,但……一个字都想不起来了!

怎么办?

肖腾一手扶衣,一手拧着那墨儿那皱巴巴的破衣裳,忸怩成大熟透了的艳艳大龙虾:“骂你呢?怎……怎不回话?”呆子!说你想我啊?

“我我我……说什么?”

孙墨儿站在肖腾面前,仰视欲怒还羞的肖腾,只觉得吸进来的香都是肖腾呼出的气,根本别这不到三指的距离之间,二人的肌肤也就只隔着一层肖腾捂在身前的一缕似透非透的纱与绣,亏得下面还有个木桶,不然……

孙墨儿不知道要怎么想,只觉得热,燥热,整个脑袋都被什么蒸得出了腾腾的燥气外,剩下的是莫名的酥麻,更可怕的是,她居然想……想……不能想——不能想是不能想,但手却是那么好奇……

孙墨儿努力的控制控制,几乎要使出了她全部的意志力。

肖腾不管,他两眼就盯着孙墨儿,要看穿墨儿的魂魄似的,鼓着腮帮子,只要墨儿看着他,直直的看着他愤怒的眼,只有她的眼:

第610章晴天霹雳:柳金蟾果是祸精

“堵他的嘴?”怎么堵?你有皇太女君高又壮?

孙墨也是一脸的疑问。

“……”柳金蟾垂眼,复又叹了口气,同时默默地用指尖压了压自己的唇。

孙墨:“……”

风中凌乱!

“宫……宫人?”孙墨还想再欺骗下自己。

柳金蟾“噗嗤”一声,讽刺地瞅着孙墨苦笑了:“明知故问!”宫人能轻易把她送出东宫那块地儿?

“……”那个人的名讳,孙墨是实在怕得问不出口。

“皇……”孙墨挣扎着吐出令她胆颤的字。

“恩!”不待孙墨问出后面几个,柳金蟾已不假思索地点了头。

“你……”孙墨真想问柳金蟾“你真就不怕死”,更可怕的是那皇太女君也是着魔了吗?他与柳金蟾这事,一旦东窗事发,死的可不就仅仅是柳府合族,甚至他父母——

当然,他最多眼下也就一人获罪赐死,有皇太后保着他娘家!

不过……

于北堂家,也是半失半得——皇太女君一死,皇甫氏为求自保,必会对东宫有异心,皇太后年轻时就是个极富手段的男人,他为保自己娘家,难保不会改扶持怀王,又或者父亲出身卑微的恭王为储……

“你打算……打算怎么办?”

墨儿一时也吓得没了主意。

柳金蟾仰头枕栏杆,捂脸抓发:“怎么办?能怎么办?我要是有办法,又何须如此烦恼?”良家妇男,就是她柳金蟾的死穴。

“那……大哥……知道吗?”

短暂的无措后,孙墨立刻想到了可能会有办法的人。

“应该是知道了!”柳金蟾脑袋直接撞在柱子上,“不过……我一个字都没说。”

“为什么不说?”孙墨急圆了眼,一把揪住柳金蟾的衣领,“这么大事儿!你想死啊?自己相公都信不过,你还能信谁?”

“傻了你的!”柳金蟾也急了,一巴掌拍在孙墨的木鱼脑袋上,回吼道,“这种事就是让你大哥拿在当场,都得打死不承认,真的,都要说误会,然后死皮赖脸跪求解释——

你还要我去坦白?你大哥那心病你不知道?”

“你以为你这么藏着掖着,大哥就能不知道了?”孙墨自知失,但也绝不低头示弱。

“知道,咱也不能说,你懂不懂?”柳金蟾白了傻不愣登的孙墨一眼,理衣领,“我告诉你,我刚和你说的事,你给我烂在肚子里,知道不知道?”

“我就不明白了,你这是干什么?敢做还不敢当了?”孙墨愤懑地撇开脸,气恼柳金蟾自进京后,胆子越来小,色胆倒是越来越大。

“我不敢当,我还需要烦恼吗?”柳金蟾真想再给脑袋上加一锤子,“但这是我能负责、能承认的事啊?还是你来告诉我,你要我怎么来负责?我就是尚未婚娶,也断不能抱着项上人头去求娶吧?”

“……”孙墨撇开脸,嘀咕,“强词夺理!”

“你说啊!”柳金蟾咬唇歪头,斜瞅孙墨这副理直气壮,正义凛然的模样。

“……你!”孙墨歪头向天,“你是负责不起,但……但……大哥那里,你就该实话实说,敢做就敢当,圣人云……”

“滚滚滚!给我趁早滚!”柳金蟾一听孙墨这句“圣人云”,立刻炸了,“滚你的‘圣人云’,那圣人有没有告诉你她们是怎么‘喜新厌旧’‘恩将仇报,弃糟糠之夫’还倒打人一耙的?

少给我提那些个嘴上至善至贤大道理,背地里八十老太还压十八小伙的禽兽之语!”

“我……我就是……就是告诉你——你这事对不起大哥!”孙墨突然被柳金蟾这气势吓得有些势弱。

“我知道错了啊,可知道错了,就不能一错再错不是?”柳金蟾这犯错的人竟还格外嚣张,“难道你要我,明知你大哥心里难受,还要我回去,对他坦白说——

说我……说我亲了别的男人……还亲得天雷勾地火?呃……”

柳金蟾激动的话,倏地,戛然而止。

卧槽,这尼玛尴尬了!柳金蟾想抽自己诚实的嘴两耳刮子。

“……”孙墨这次是真吓怔了:

天雷勾地火?

天雷勾地火,是什么意思?

干柴烈火了?

“咳咳咳!”好半日,柳金蟾拍拍也不知是气红,还尴尬涨红的脸,撇开眼,不敢正视孙墨诚实脸的两眸,清了清嗓子:

“这事,不能让你大哥知道!”

“……”孙墨心里一时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羡慕?嫉妒?还是担心……反正挺莫名。

“可大哥知道了呢?”孙墨也不自觉地跟着柳金蟾一起清了清嗓子,有些沙哑地问。

柳金蟾以手捂了捂自己不小心失过的嘴:

“墨儿啊,有些事是不能说实话的,就是明知你大哥什么都知道了,也不能说——怎么说呢?”

柳金蟾烦恼地挠挠头:“就是……就是,有些事,夫妻之间吧,尤其是这种事,男人那怕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但……更希望你骗他——

你想啊,我要真和他说了真话,他……他以后还要怎么面对我?和我和离吗?”

孙墨拧眉:“……”

柳金蟾扶额:“当然,他要和离,我也什么话都不会说——毕竟是我错在先,甚至我也无权埋怨他什么!

可,如果他不离……你说,我们一个屋檐下,是不是总会隔着一个人影?”

孙墨低头:“……”

“当然,我也知道我和你大哥也许是不可能共白首的,毕竟……门不当户不对,他那么……”柳金蟾还要继续说,孙墨眼尖,忽然就瞥见远处似有一道熟悉的人影闪过,吓得立马去拽柳金蟾的衣袖。

柳金蟾先是一愣,接着也不知是不是突然脑子进了水,竟在愣神片刻后,看着孙墨明显对她使劲瞪大的眼皮下,异乎寻常地又平静道:

“我和你柳姐夫注定是要分的。”

孙墨只觉得自己魂飞出了三四缕。

“柳柳柳……柳姐姐!”头一遭,孙墨眼死盯着某处某人,心抖索,感觉自己舌头不在使唤中,“你你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611章天雷地火:孙墨不解是何物

柳金蟾却俨然一副“浑然不觉”地“忘我自怨自艾”样,继续自我毁灭似的表白道:

“日后,你大哥改嫁,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山鸡焉能配凤凰,凤凰就该择木而栖……”

“啪!”

十尺外的某株大树应声而折——

孙墨惨白着脸,眼睁睁地瞅着红眼柳姐夫,杀气腾腾地瞪回了柳金蟾到了嘴边的话。

“我……我孙墨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

待孙墨终于颤抖着,找回了自己飘忽不定的声时,她扭头看见了一脸忧心盯着她的肖腾。

肖腾怜悯且沉重地看着,浑然不觉自己已满面愧疚的孙墨,想摇头吧,但……这种事傻子也骗不过去了。

“恩!”肖腾重重重地点点头,“我大哥……这次,是真伤得不轻了。”和离啊……他做梦都不敢相信,这会发生在他骄傲无比、几近完美的北堂大哥身上。

“柳大人……不是认真的吧?”肖腾沉吟了半日后,又忽然心存侥幸地看孙墨,毕竟他大哥……不管怎么说,都是可遇不可求的贤婿贵夫!

“……”孙墨不敢说,柳金蟾最后那句,显然是下了很大决心,才说出的,不似戏。

可……是什么,让柳姐姐突然又改变了主意?还是柳姐姐其实是想保护柳姐夫?毕竟勾搭皇太女君一事,一旦事发,可重不可轻,株连九族——

甚至夫族北堂家也难脱干系。

大抵,故意突然绝情绝义地说让柳姐夫改嫁,是这意思吧?

“只怕……是再认真不过了!”

孙墨扭头看肖腾,眼神炯炯,希望女人想要保全自己男人置身事外的心,腾哥哥也能从她眼里看懂。

“为什么……突然……”肖腾摸不清头脑,但一看孙墨看他也一副“你也改嫁好不好”的严肃眼,立刻警惕十足:

“你们刚才到底说了什么?”

“腾哥哥……”孙墨鼓起勇气,也要学柳金蟾般一劳永逸地解决心头问题。

无奈肖腾谁啊?

他和墨儿青梅竹马,孙墨一撅屁屁,他就知墨儿拉什么粑粑,这小脸上一双大眼盯着他,亮得这么诡异,他就知,这丫的又想休他了。

“什么都别和我说!”腾哥哥想也不想地丢下孙墨,提着马鞭往前走,“你敢和我提和离,我……我今儿跳下去,你信不信?”

“……”孙墨立刻瞅了瞅崖的高度:这绝对能死人!

“腾哥哥,我就是想让你避避……”

孙墨张口才说两字,肖腾一听这还得了,不让说,还想说,立刻故意朝那崖靠近了一步,吓得孙墨立刻抢上前几步,死死地两手挽着肖腾:

“柳姐姐闯祸了!”

“闯祸?”肖腾歪头。

“恩!”孙墨很认真地点头。

肖腾目掩精光。故意露出一副自负不已的傲娇样:“哼,什么祸能大过天?难道还能有我大哥不能摆平的?”

“这个嘛……”孙墨立刻苦了脸,感叹,“别说你大哥不行,就是皇后只怕也要受牵连。”

“这么大的事儿?”肖腾圆了眼。

“就是这么大!”孙墨暗拽着肖腾沿着山路往下走,“所以……柳姐姐刚那话……绝情是绝情了些,但……腾哥哥,你也劝劝你大哥,能避多远就多远,这种事……真不是能患难的事儿!

改嫁吧……也不失为一种避祸的良策!”

肖腾傻了眼:

“这改嫁,你们女人说得就跟换个碗吃饭喝水似的,懂什么是改嫁吗?好男不侍二女!这男人嫁的好不好,头一条就是问能不能从一而终!

你们这些没良心的女人……真不是自己兄弟,不知道心疼人是不是?”你那四个亲哥哥,你咋不说让他们都改嫁呢?

“可如果是诛九族的罪呢?”孙墨也接肖腾的话茬,只问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这么严重?”肖腾歪头,不气愤了。

“可不就是这么严重,只怕……比这还严重!”孙墨嘟嘴,两道小弯弯眉都忍不住打结了,“判柳姐姐一个凌迟处死都不为过!”给皇太女戴绿帽……

也不知多久没见墨儿嘟嘴,肖腾竟忽然有些想笑。

“真有这么严重?”

肖腾压住笑意,神在在地默默挨近孙墨,至于诛九族嘛……北堂家决定夺嫡时,大概就有这种觉悟了,他真不担心——

大家都是坟场里爬出来的活死人,不战而亡吗?他肖腾可没这种愚忠。

孙墨还在忧心柳金蟾这事还能瞒几时,丝毫没觉肖腾在想什么,仍自顾自地继续叹气道:

“不严重,柳姐姐也不会说出那种无情无义的话来,不管怎么说,柳姐姐自娶了柳姐夫,一直安分守己的,就是远远看见个美人,也只敢远远地偷瞄,就怕柳姐夫生气。”

肖腾冷哼:“偷瞄还不是瞄了。这也能叫‘安分守己’?”你们女人的标准也太低了。

孙墨斜瞅肖腾,熟料肖腾一时凑得太近,竟忽然就想起刚柳金蟾说得一句话来:“腾哥哥……呃,我问你——

这……男女之间,突然什么天雷勾地火……是当真有吗?”

“……”肖腾绿眸一凝,怔怔地瞅着墨儿,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他们夫妻成亲四五年了吧?合着,这么久了,一直都是他一个人上火?

“墨……墨儿……怎……怎么突然问这个?”肖腾沙哑着嗓子,有些担心地瞅着孙墨,心扑通扑通跳。

孙墨挠挠头,避开肖腾探询的目光:“也没什么,就是在柳姐姐的书里时常看见这个词……所以有些好奇罢了!”

肖腾垂眼,自然知是些什么书了——

想他当年未嫁时,也没偷着少看,心火那叫一个经久不熄……就是现实与书的差距……爹爹的,不是一点点的大,而是……他满腔热血,他的墨儿却木头一般,让他空有皮囊与澎湃的热血,却不敢有半点施展的逾越,说白了还是那馨儿所害!

无端端被套了个“不贞”帽子,让他数年来犹如被缚了紧箍咒的孙悟空般,不敢越雷池半步,时时谨慎行,帐里还得装模作样抱着个本本陪墨儿“研究”,就怕被人说半个字是婚前有经验的。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612章絮絮叨叨:肖腾委屈墨儿愁

想他压抑如斯,墨儿今儿却突然问他何为“天雷勾地火”?他能说,就如我每每见你,便好似那地火已如熔岩蒸腾,偏就是勾不上你这不在道上的天雷么?

“……墨儿……”肖腾忍忍忍,忍了半日后,还是没忍住,忽然就将正苦思“天雷勾地火”到底是怎么一个“天雷勾地火”,怎就把柳姐姐和那皇太女君心都弄乱了的墨儿,一把忽然壁咚在山路一侧的松树上。

“腾……腾哥哥……你……你……”被附体了?

孙墨还正琢磨,是不是就如那些个书内说得那般呢,整个人忽然就被肖腾紧紧地压在了树干上,四肢被禁锢,宛若弱兔,满眼写满莫名。

“……墨儿……”肖腾吞吞口水,已明显感觉自己气息开始不稳。

“……”墨儿莫名,眼见肖腾喉结上下动,眼神炯炯发光,心内正琢磨“天雷与地火”的她,只当肖腾又想起了那年白鹭镇被“抓现场”的事,急得大呼,“我孙墨绝无此想!”想了也不会告诉你——柳金蟾刚有提点过!

“……”肖腾一怔。

孙墨抓住这寸秒机会赶紧举起一只手,好似发誓般对着肖腾无比郑重道:“腾哥哥,这‘天雷’又或者‘地火’墨儿是真没想过,真没想过——

你说,这外面男人再美,又怎敌家中夫贤子乖好,是不是?”

“……”肖腾抿唇,眼斜:啥意思?“外面的男人再美”……这是遇见人了?

“腾哥哥……腾哥哥你你你眼神……好似有点吓人呢!”墨儿真没有哦!

孙墨心跳得贼慌,知夫莫若妻,反正她也不知为何,眼瞅着腾哥哥忽然暗了眼,后知后觉如她,也知这是她腾哥哥又误会了什么:

可她真的什么都没做,甚至都没想,虽然……虽然皇太女君,现在想想,也是真生得挺美艳的!

“墨儿……”肖腾一时也不知要说什么,只能这么低低切齿轻唤,硬着头皮恨恨恨地压下勃勃怒气,明明他一早就知道,这谁家女人跟着那柳金蟾都难能学好,但他以为书呆如他家墨儿,应该……

应该才是最好被哄上道的!

白鹭镇那事,他肖腾现在还心有余悸呢!

忍忍忍……

肖腾深呼吸,努力让自己笑得既大度又贤惠:“不知……这位兄弟是哪家的?”他肖腾保证不会立刻一口吃了他,要吃也要慢慢嚼对不对?

天雷勾地火……好一个天雷勾地火……这是要招贼进家呀,他肖腾下堂的日子还远吗?

“……”孙墨震惊:不会吧?怕什么还真来什么?

“我我我,墨儿今儿还有公文没处理呢!”最怕解释这种无中生有的事了!孙墨想也不想,身一低,下一刻就想滑出肖腾的手臂,掉头赶紧跑,解释这种事,她从来都是越描越黑,着实处理不来。

“为夫知道,你一直想要个女儿……”肖腾长臂一捞,任凭孙墨的小短腿怎么快,终究还是只能在原地跑。

“我哪有说过这话!”明明都是你们在说!

孙墨头大:天可鉴,这都是你们在天天叨叨。

“那就是心里一直在想!”肖腾委屈着脸继续控诉。

“好哥哥,我哪有这闲心啊!”孙墨抱头,内心呼喊柳金蟾救她,“我睁眼柳金蟾,闭眼皇太女,我连我爹娘的事,都不得闲去理理,那就有心闲得想生闺女了?不生才好呢!”

“你这话,又是拿来气为夫了!”肖腾眼圈一红,“说得我不想要似的——自嫁进你们孙家,你说——

孙墨你摸着你的良心说,我肖腾有那一日不想生给你孙家添个闺女了?这朝也想,晚也想,睁开眼就是生女儿,闭上眼想得还是怎么给你养个闺女……几年来,这能想的办法,能寻的方子,就是这大周但凡哪个庙求女灵,你说——

还剩那座为夫没去拜?

养闺女养闺女……你以为我不想要……为夫都快想疯了……”

一刻钟、两刻钟……上马车,回城一路……

“你……你别装哑傻,就我一个人说有意思吗?你……你给我说两句……”肖腾越说越词穷,“是谁当初说,今生只娶我一个……”

“……”孙墨颓废地眼瞅马车顶,再瞅马车窗:为什么柳金蟾一身黑料愣是能然成白,她孙墨如此洁身是好——

问题,她想黑,也没闲功夫呀。

“爷先喝杯茶,消消气!”小心翼翼地,外面的进宝双手奉上新茶一碗。

“不喝,渴死我,你们夫人就好重新娶个更漂亮,比我贤惠,还能给她养女儿的……”

肖腾嘴上这么嚷,手也毫不客气地拿起进宝双手奉上的茶碗,一口仰尽杯中水,然后词穷的他,把一刻钟前骂孙墨这“没良心的”话,又拾起修修剪剪,接着继续用。

这无终点的恶性循环,孙墨咬着唇想为自己再辩两句吧,无奈脸才转过去,嘴还没张,那头的招财又赶紧比了个“就快了”的手势,孙墨只得又转回眼,继续默默看马车外正缓缓而过的风景:

不怕肖腾词穷,就怕他又从头来一遍!

这日子……

孙墨待要拿手捂头,耳畔就传来一耳熟的怪腔怪调歌:

“公虾米,我问你,要到哪里去?公虾米把头低……爱情又甜蜜……”

孙墨不自禁暗暗拿手挑起车帘一角,这才把眼往外一挑,呵——这不是璟驸马楚天白么?

只见得这楚天白,不知何时又把她那身御前三等侍卫的飞鱼服弄来拢上不说,腰间一把足足有她半个人长的阔口绣春刀横在身后,生生将大周这身威武雄壮的侍卫服,活活穿成了街头傻子装也就罢了。

可这楚天白似还嫌自己傻相不足似的,两手搭在刀两端,架势十足地将两肩抽疯般,跟着脚步拍子耸前耸后不说,走在那前面,个儿也就那么点点儿,人还不忘左横一步,又蹦跶着左去三小碎步,接着,右横一步,再蹦跶去三小步,两车道的路便仍凭她这么左横一路,再右横一路,连一路的车轿都不得不为“京城呆驸马”让路……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613章无知无畏:楚天白动小太岁

这是跳起了她们牛村的螃蟹舞?

不待孙墨回神,刚还在绞尽脑汁碎碎念的肖腾,忽然探过头来:

“这傻驸马今儿是踩到狗屎了,这么欢喜?”

孙墨斜眼瞅肖腾。

肖腾立刻白了孙墨一眼,放下手上的帘子,复又端坐原处:“哼,一丘之貉!”肯定是在外面尝到了甜头!

“……”孙墨抿唇,无奈地又将眼放回前面蹦蹦哒哒的楚天白身上。

“哎——天白!”孙墨探出半个头,“这一会儿没见,难不成又赢钱了?”

楚天白正“啊啊啊——公虾米”地自我陶醉地高歌,随便荼毒路人的耳朵,忽然听身后有人唤她,不禁回头,一瞅是孙墨,立刻笑歪了嘴,回身迎上来:

“钱倒是还没赢,不过啊,我刚看见一只小黄鼠狼偷鸡不成,倒在鸡窝边栽了个大跟头,崴了脚脚不说,还摔了一脸的狗屎,你说好玩不好玩?”

“……”孙墨的笑当即僵在了脸上,“小黄鼠狼”谁,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

孙墨暗擦冷汗,说实话,这牛村不愧是牛村,专出牛人呀——

前一个柳金蟾搂着人皇太女君吻了天雷地火,还不知以后是死是活呢,这楚天白紧接着就笑皇太女偷鸡不成蚀把米……若再来第三个,孙墨觉得自己最后一定会被她们吓死的。

“那……小……咳咳咳狼见着了你,你不怕她咬你?”孙墨奋力保持冷静,挤出声。

“那黄鼠狼馋得不行,前面有坑都看不见,如何能看见我?”楚天白乐呵呵地与孙墨的马车并行,一扭头看见了车里的肖腾,忙又甜甜地喊了一声,“孙姐夫也在啊?”

“璟驸马今日公务繁忙哪!”肖腾立刻脸堆笑,暗叹这璟驸马还真是人傻脸更傻。

“不忙!”楚天白笑得见牙不见眼,“就是游游大街,皇太女说京城而今不太平,刁民多,说天白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在这德胜门多转转,反正天黑前别回家就成,天白听话,就明儿赏天白一只翡翠鹦哥,保准毛绿得扎眼。”

“……”孙氏夫妇俱是一愣,然后……不约而同地暗暗吞吞口水:傻了你的,哪是惦记你相公,把你往远里支呢?

“皇太女协助皇上日理万机,难得空闲,还惦记着京城百姓,真是百姓之福。”肖腾挤出笑,顺便不由衷地送上几句溢美之辞,然后心里吐槽两句:

绿毛鹦哥说得就是你了!

京城百姓不知,但宫里关于皇太女惦记璟公主战蛟的事,早跟年初的春风一般,吹遍了每个旮旯角。

楚天白也笑得一脸天真可爱:“可不是,没事就时常出来微服私访,坐一个绿顶小轿子……”

“咳咳咳……是蓝顶!蓝顶”孙墨赶紧纠正,有心病如她,此刻对“绿顶”二字格外敏感。

“哦……看着总觉得像绿……”楚天白挠头笑。

“蓝!”孙墨再次紧急打断楚天白的“话中话”。

“可皇太女特别喜欢绿顶啊!”楚天白继续笑,“她开春时还说要赏我一顶呢!而且保证比柳姐姐那顶还亮还绿!”

孙墨与肖腾:“……”

“不过,她到现在都还没送天白,你说……天白是不是该去提提!她是不是太忙,不小心就给忘了?”楚天白说得挺认真,“又或者,她忽然又舍不得了?”

“……”孙墨无语地看着天白一脸向往的模样,心里暗暗问:莫不是你也想送皇太女一顶?

肖腾则瞪目结舌,第一次发现傻子可以傻得这么可爱。

“璟驸马干嘛非要一顶……咳咳咳帽子?”肖腾尝试着发音,无奈那绿字,他是无论如何也发不出音来。

楚天白笑:“因为别的驸马都有好多!十四驸马说,我们驸马们的绿帽子认真数起来,多得可以开间帽子铺,凭什么她们都有,天白就一顶都没有?这也太欺负人了是不是?”

“金的、银的不好?”肖腾暗暗擦汗,恨自己怎么就和傻驸马开了这话头。

“不好!”天白摇头,鼓起腮帮气呼呼地说,“金的银的哪有绿的值钱,就柳姐姐帽子上那颗最大的绿石头,我听人说,都够我们一家吃一辈子了——

你说,我要是有了,弄下来,给我相公拿去做链子,他不得欢喜死,指不定以后就不再提我耳朵了,说咱们家吃不起饭了!想想就欢喜!

果然,下次遇见太女,还是要问问才好!”

肖腾与孙墨在心内不约而同地补了句:你相公保证不会当即勒死你!

“这个……”孙墨犹豫着怎么开口才两边都不得罪。

楚天白继续道:

“而且我爹说过,肥水不流外人田,好花都是钱来养的,我相公自来京城,就再也没做过一件可以外面穿的好衣裳了——你看我这件还有这刀,也还是我相公厚着脸皮,问他姐姐借来的旧年衣裳,我相公说,家里饭都要吃不起了,能省俭就省俭点,等不穿,还要记得还回去,千万不能弄坏了!她姐姐家人口多,也不宽裕!”

“……”孙墨与肖腾直接呆若木鸡:谁说璟公主傻来着?他竟还能找个比他更傻的来骗。

“自来京城,就再也没做过一件可以外面穿的好衣裳了”肖腾品着璟驸马天白这句话,细细玩味许久,着实不想说:

你相公是没花一文钱做过半件外衣了,但内衣无不镶金嵌玉,彩绣辉煌,随便一件珍珠裳,就用了九百九十九颗上等珍珠不提,做他一件从设计到完工整整三月!三月!

他好,就只穿一次,一次,一次啊!理由仅仅是——

“我家天白见过了!”见过了……

他肖腾身为首富之子都没敢这么奢侈!

当然,他穿了,他家孙墨也不会懂得欣赏,一想起自己泛善可陈的闺房生活,肖腾真的很想哭,明明他也有……好多好多挺讲究的内衣来着——

至今压在箱子里,没敢出手!

扼腕!

说不清是嫉妒,还是羡慕,心情十分复杂的肖腾,斜睨着楚天白亮晶晶的纯洁大眼睛,立刻在脑中浮现出,璟公主那一低头地呐呐一句“我家天白见过了”的幸福小男人娇羞状……同为已婚男人,怎么就差这么多?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614章傻子不傻:天白拐墨儿掩护

不知肖腾私下里那些个小生意门道的孙墨,却好似看到了一个勤俭持家的“美德公主”:原来璟公主是这样一个善解人意、勤俭持家的好公主,还真看不出来呢!

是啊!孙墨仔细想想,璟驸马他们夫妻就靠那点钱,各种往来应酬,还要绷面子,另有六七个孩子要养,确实不容易!但……

她怎么好似听东宫有人抱怨,说璟公主一人拿双公禄……难道是她听岔了?

“即使钱不太够用,绿帽子什么的,也还是不要去要才好!”孙墨谨慎道,“毕竟,与钱财相比,夫妻和美才是最重要的事儿。所谓家和万事兴——

墨儿想,于璟公主而,你乖乖听他话,守着他们父女几个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来得强!”

“是啊,你就听你孙姐姐的,踏踏实实和公主把日子过好,多夸夸他漂亮,这没链子他也欢喜!”肖腾附和,只是说话间,他一直拿眼瞅孙墨:

看看,人家是怎么疼她相公的?说!想过给我弄了啥?

孙墨虽没看懂肖腾的眼神,但素来学文很有灵性的她,果然一点就通,下一句就变成了:“是啊,就像你孙姐夫,天然去雕饰,岂是珠宝那等俗物可比!”

“……”肖腾嘴角的突然涌起的笑意,差点压不住。

忽然就吃了好大一口狗粮的楚天白,朝马车内的二人望了望,待要立刻开溜吧,可小眼闪了闪远处后,立刻又顿住了脚步,向孙墨嬉皮笑脸道:

“柳姐姐好似有些麻烦,不如我们……”

话是朝着孙墨说得没错,但楚天白的眼却直愣愣地瞅着肖腾。

肖腾自然是不乐意,但柳金蟾不妙,想来北堂大哥那也需有个人找个台阶下。

“去吧!”肖腾压下不悦。

“等等……我和你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另外……”眼见孙墨闻声就奔马车外,肖腾忙又一把着急地抓住孙墨,“别又等天黑尽了才回来——我——我晚上有话和你说!”

“恩!明白!”

孙墨啥都还没听清呢,就忙忙地先点头,思及柳金蟾和柳姐夫离开时的难看表情,孙墨只恨没有一对翅膀,直接飞去,熟料,她下了马车,才追着楚天白急走了两步,反被楚天白拉住了脚步:

“你不会傻了真去吧?”

“……”孙墨一愣,复又把天白走后柳金蟾夫妻的事简单提了提。

天白歪头,更是坚决摇头道:“那咱们就更不能去了。我爹说,这夫妻吵架,越劝越吵,我相公揍我时就这样,没人吧,怄两句就娇滴滴的了。

这搁着有外人在啊,一句话不对,他就要杀鸡屠狗了,提到大刀追着我满院跑几十圈……

你放心,我小舅舅不点头,柳姐姐说破天,也没用。

她家,和我家一样,公老虎当家,荷包里的钱都是男人的。除非柳姐夫过不下去了,不然,柳姐姐这辈子都脱不了我相公小舅舅的虎爪山。”

又叔叔舅舅不分……孙墨压下纠正楚天白称呼的冲动。

“那你……”孙墨有些迷惑,“突然叫我……我可不会打牌!”

“什么打牌啊!”楚天白悄悄扯了扯孙墨的衣角,悄悄凑上前轻笑,“我不才刚闯了点子……芝麻点大的小祸嘛——需得好姐姐您替妹妹遮掩遮掩——

这样,我请你喝茶!”

罢,楚天白一手搭上孙墨的肩,一面暗暗拿眼示意孙墨看那边转角:“果然,还都在这儿转!”

孙墨还没回神,楚天白已经勾住孙墨的肩,拽着孙墨朝那街角某几个好似东宫的人不远处,故意视而不见地擦身走过:

“哎哎哎,墨儿姐姐,喝两口,不就才输了两小把嘛,这再没钱。也不差这几个喝酒的小钱是不是?

明儿,妹妹帮您赢回来,谁让你是我柳姐姐的好姐妹呢?来,先喝两碗茶消消气,这里的说书相公,是生得真好,我带你来看,你可别告诉人,尤其是柳姐姐,不然她又出卖我!我相公昨儿才罚了我一夜好跪,到现在我这两膝盖还青着呢!”

楚天白目中唯有墨儿地死拽着孙墨,孙墨也佯作不愿地,被楚天白死拽活拖拉着向前:

“都说出来这好久了,再不回去,我相公又得疑我——我家里还有好些公务没处理好……柳姐姐也一天只知道吃喝,把事全丢给我……”

二人一唱一和,一拉一拽地自街转角中间走过,径直进了一间茶馆,余光中刚还在街角找人找得满头汗的东宫人,也渐渐恢复了镇定,一个个接连陆陆续续地,分散坐到了她们二人不远处的几张桌边佯作喝茶听书的模样——

这跟谁不好,跟一个京城出了名的大傻子,难不成太女正在打璟公主的主意?孙墨暗暗留心一数,这东宫探子竟有七八个,愣是坐了四个小八仙桌,不偏不倚,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将四个出口处正好占住!

虽然这种惊险的事没少干,但孙墨还是心惊肉跳不止,倒是楚天白神态自若,露出一脸的小猥琐,拽着她往那说书相公前面的桌子直走。

末了,她还恶形恶状地,一脚踹歪了一正欲对人家小相公想要动手动手的老女人的桌,泼了几人一身茶水:

“滚——

这是姑奶奶的位置,你们也敢来坐,没见是我楚老大的桌?”

音没落!个子不大,脚却格外长的楚天白,竟生生将一脚踩在了那桌沿边,同时撩开了一边袍摆,顺便将身后的大跨到横在了膝上。

这架势,当即惊呆了在京城也算是常混的孙墨:

好乖乖,怪道柳姐姐说这璟公主别看傻,但绝对是个天才!这才到京城几日?小妮子把京城纨绔恶霸们的神态动作学得可是毫厘不差——

就是小眼神有点呆萌呆萌的!

“活腻味了你的?你知道我们小姐是什么人吗?”

素日们主子横行,恶仆在前壮声势,今儿桌边的主子们被惊得一怔,尚未回神,恶仆们却不忘一如既往地横身向前,七手八脚,齐刷刷朝没有随从的楚天白面门招呼——

区区一个御前侍卫如何在他们眼底?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615章聚众群殴:天白成众矢之的

“小心!”孙墨眼见楚天白将吃亏,吓得赶紧伸手拽楚天白,但她一个读书人脑子那里快得过这些个四肢快过脑袋的人,手还在半空没伸出去,脚下已传来楚天白满地打滚的哀嚎声了:

“呜呜呜……你们打我,我要回家告我相公砍死你们!一群欺负人的坏东西!”

恶仆们手脚顿在空中顿了半秒,下一刻和他们的主子们一起,指着“怂包”般要往家跑的楚天白仰天大笑:

“哈哈哈!我们还以为是什么人呢?回家找相公……听见没,这孬种要回家找他相公!哈哈哈!”

“丫头,你相公千万别生太俊,便宜了……”

几个女人笑声还没进心,门外一群东宫探子前后围住了,不知何时已经跑出了茶馆约莫半条街的楚天白:

“璟驸马,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如此小事何必惊动璟公主呢!”

“是啊,璟公主今儿陪了皇太后半日,这会子难得在家清闲会儿,您有什么事,告诉我们姐儿几个就是了吧,回去作甚?”

“对啊对啊,太女不是说了吗?璟驸马的事就是咱们东宫的事,这谁欺负了你,姐儿几个立刻让你道歉赔罪还不成么?”

“就是就是!来来来,别哭了,看你这一哭别说璟公主心疼了,就是咱们看着也于心不忍啊,来来来,说书小相公生得多好啊,我们让他来给你斟茶好不好?”

孙墨手犹在半空,人歪头望着正被东宫侍卫连哄带拉回茶馆的楚天白,汗一滴、两滴……她从未觉得自己是个反应迟钝的人,可今儿——

谁来告诉她,这楚天白上辈子是属猫的?一窜就是半条街……怎么过去的?他孙墨都还没动一下。

“这个……这个白侍卫,我们……我们真不知是璟驸马啊!”

墨儿身侧刚还笑得前俯后仰,不忘扯着嗓门高喊“丫头,你相公千万别生太俊,便宜了”她的一女哆嗦了。其余人也紧跟她之后纷纷青了脸面:

“是啊是啊,常道不知者不罪!”

孙墨抿唇,余光扫过这几人:呵呵呵,京城四大纨绔……啧啧啧,真是好大一出戏!

她们是谁?为首的,太女龙菁的亲亲小姑妈,地位仅次于北堂和皇甫家的国戚;排行在二的,当今皇贵妃刘鹗之亲亲内侄女……她从不知京城可以这么小。

“一群孬种,就算是璟驸马又如何?”刘家小姐将头一昂,不愧是纨绔之首,太女的小姑母,“难道我们还要怕个傻子?”

只可惜,这话搁在平日还很有气势,但镜驸马不可怕,璟公主可是京城出了名的河东狮,当年还没出嫁,待字宫中时,就曾狠狠地甩过太女一巴掌的京城第一公老虎——

自从他荣登此位,再无人敢企及!除非……再来个敢甩皇上巴掌的!

换句话说,如果史官敢书这一笔的话,待到太女继位,璟公主将因这一巴掌被载入史册,成为世间公老虎一词的代,遗臭万年——

无数人都正等着太女继位,璟公主的悲惨后半生!不然,如此大逆不道的恶行,不足以对后世男人警诫,不足以令后人敬畏。

但都是在太女能顺利继位的前提下。

而现在……

皇太后的分量可比太女重太多!

“哪是,您是皇太女的亲亲小姑母,谁人不知您和我们太女感情最好了!”刘贵妃之侄立刻丢锅。

“对对对,小小一个驸马,怎么能跟大姐您比呢?”另外二人也赶紧丢锅,对刘家小姐纷纷阿谀奉承:

“是啊,瑞驸马她们看见您,不也得点头哈腰地喊你一声姐,问您在太女面前讨口饭吃呢!”

孙墨默默默地挪开脚步,远离暴风圈,真不是她孙墨没义气,而是这么多皇亲国戚,搁谁给她,她都惹不起,就是她们的家仆,她孙墨娘孙墨在京城时,也尽量绕道,不给自己添堵。

四人马屁拍得起劲,一直站在四人身侧的东宫白侍卫等人默默地翻了翻白眼,本想点头哈腰求求几位大小姐把这事了了,可这一听啊……她到了嘴边的话也立刻咽了下去——

想她们几个当差的,在外面谁不是大人大人的喊,偏偏这刘家小姐仗着自己是太女的亲姑母,就经常让她们没脸,既这样……

白侍卫选择沉默,也同时示意另外几人保持缄默,反正傻子是不会怕事的,璟驸马多“厉害”,太女被她的天真坑了多少次?

你们几个不是了不起吗?那就体会体会“傻子的天真”呗!反正这两方,任谁吃亏,他们都乐见其成得很!

孙墨堪堪只将一桌的距离腾出来,天白就被那边的东宫人看似连哄带骗,实则更像是推推搡搡地簇拥回了茶馆,孙墨禁不住拧眉,隐隐为身在府中的璟公主担心起来。

孙墨眼盯着楚天白,目露忧虑。

楚天白撅着嘴委委屈屈地走进来,嘴上还往继续嚷嚷“他们必须给我认错,还赔我钱!”,可目光经过孙墨时,孙墨悄悄用手指暗暗比了比荣国府战蛟的方向。

楚天白的反应却是迅速地眨了眨调皮的眼!

难道楚天白是故意被抓回来的?

难道后面还有大戏?

孙墨默默地就着不远处的一桌缓缓坐下,她身后的司棋更是淡定,还为她点了壶茶,请她上二楼雅间看戏!

“你不怕我被牵涉其中?”孙墨抬眼看司棋,满脑袋的问号。

司棋淡淡一笑:“大人,若是此刻离开这茶馆,才难脱干系!”

“此话怎讲?”孙墨有种只有自己才是傻子的错觉。

“璟驸马天真无邪,你看她那模样,分明是无聊了,想找人陪她玩!”司棋笑,“但东边的人一直阻止她离开这里,分明是有事,大人此刻离开,若是一会有什么变故,岂不是让人误会,是您去通风报信的?”

“……”虽然她孙墨确实是有这意思。

“所以我告诉高山几个,谁也不许离开茶馆半步,都在此听命!”司棋为孙墨拉开椅子,“大人也请这里慢慢看璟驸马怎么玩才好!”

“你又如何敢断定璟驸马仅仅是‘天真无邪,想找人陪她玩’?”孙墨两眼紧盯楼下,心惴惴不安,担心楚天白这边不能脱身,璟公主的那方会生变故。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616章将门虎女:娃娃兵团骑马来

“璟驸马要是诚心想跑回家告状,难道跑这头不更近吗?”司棋笑着指了指刚才孙墨站的位置,“可璟驸马却是在茶馆滚了半圈,从那头出去的!”

“呃……”孙墨默默地为自己身高默哀了半秒:她居然完全没看见这茬。

“而且,璟公主那暴脾气,固然会为璟驸马出头,但……回去,璟驸马也自然少不了一顿好收拾,璟驸马再傻,也不会傻得真回家告状吧?

小孩子外面打架,回家还不忘藏着掖着,更别说,璟驸马这是偷偷来看听书小相公的!璟公主那醋性,那眼神,跟鹰儿似的,一瞅那说书的小相公,这没事都有事!家去,准得让璟驸马再少上一层皮,”

“……”司棋这么一分析,虽然角度不同,但不能不说,很有道理呢!

孙墨缓缓点头,心里却不想说更多,例如太女垂涎璟公主之事,又例如今日东宫侍卫跟着楚天白,其中必有猫腻等。

怎么办呢?

孙墨咬唇,正如司棋说得,她今天如果离开这茶馆,即使她身边的人离开茶馆,不坏事则罢,一段坏了太女的事,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她孙墨——

一旦被怀疑,别说帮柳金蟾和楚天白,就是孙家满门小命都难保!

可不帮嘛……

孙墨眼珠子微微一沉,数秒后抬眼:

“司棋,你让高山和流水悄悄去东宫报信,就说……就说这边茶馆璟驸马和太女的小姑母抢‘听书小相公’不成,两边的人要打起来了——

只怕一会儿璟公主得了消息,两边都不得好,反让外人说是太女纵容亲戚,对璟公主不敬,这节骨眼,太女可千万要注意名声,别让中宫又趁机拿住把柄,斩了左膀右臂!”

司棋怔了怔,忍不住低低问了句:“东边……”人不是在吗?

“你认出哪个是东边的了?”孙墨立刻截断司棋的问话,故意拿眼瞅司棋的眼不放,“我可一个人都不认得!”认出来,也要说认不得!

“大人这是……小的立刻就去办!”司棋转身,暗想,大人果然是大人,这傻装得看似向东边表忠,其实是要给皇太女君报信,伺机三方搅混水才是真!

这头高山流水还没来得及奔出茶馆,下面楚天白也不知怎么就把那太女的亲亲小姑母惹恼了,太女亲亲小姑母仗着有人拉偏架,一手过去直奔楚天白的发髻,孙墨心里一急,猛得起身大喊:

“璟驸马!”

音没落呢,孙墨捂眼,来不及暗叫一声糟:身为东边人的她,如何能不站在太女亲姑母一边?真是没城府!

“大人,快!”大书童菊远则紧随孙墨声之后,猛拽了孙墨一下,“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

孙墨提起袍子往下一路飞奔:“都是自己人,都是自己人,息怒息怒!”

菊远司棋几个则在前为孙墨拨开故意拉偏架,只等楚天白被揍猪头,静候璟公主来发飙的东宫一众侍卫。

孙墨别看文弱,那年在白鹭镇和狗抢食,也算是练出了一身敏捷的好身手,菊远几个拉不开的东宫侍卫,孙墨头一埋就扎进了人堆了,菊远几个一看,不行啊,这明摆着,一手难敌四拳,一圈人连主子带仆人没有三十也有四十号,外加东宫拉偏架的……

“去,赶紧告诉姑爷!”司棋当机立断,对劲竹几个一面暗眨着眼,一面指距离这里最近的嘉勇公府,“在府门外,声一定喊大点!不然听不见!”街对面就是璟公主住的荣国府了!

劲竹几个如何不懂,趁东宫人不及防备的当儿,一撒腿,兵分三路就各自报信去了。

司棋菊远两个大的,则死死拽着孙墨往外拖:“大人使不得,使不得!”人家皇亲国戚打架,你去凑什么热闹!

“放开我,别打了,都是自己人!”孙墨在外围连蹦带跳,就是逃不出菊远和司棋的四手拉扯,只能在东宫侍卫群里跳脚,直让东宫侍卫们暗赞:这孙大人才是真会装!

人群里面,楚天白连哭带嚎地的,往各个桌子角各种花式滚:“我要我相公,我要我相公!你们合伙欺负人……欺负人!”。

这种一面倒的局势大抵也就持续了不到半刻钟,两边大府的人还没到呢,几个娃娃倒先叠在两匹快马上加鞭而来:

“娘!我们来了——”

“上房关门,打狗的时候到了!”

一声娃娃音下,几个娃娃在她们老大的号令下竟从快马上,一个接着一个的脚,稳稳一串吊在了茶馆外的房檐上,外面看热闹的人群正待笑谁家小孩这么不要命,熟料下一秒下面个头最小的两小孩轻巧落地,即刻二人围圈叠手接上面的人——

待到几个腰插匕首的蒙面娃娃“威风凛凛”地三出口处时,孙墨还在琢磨谁家孩这么大语气,不想一扭头,没看见为首的璟公主家大闺女楚楚,倒先瞅见了柳金蟾四岁的大闺女妞妞也手执小马鞭,虎头虎脑地站在了门边,一块上书一“柳”字的麒麟玉坠在袍摆。

天哪,这可是柳姐夫的心尖尖肉!

用脚趾头想,孙墨也立刻猜到了,定是这几个孩子刚正在一处玩打仗,忽然一听外面消息,大人们还在安排人手,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娃娃们又素来以年级最大的楚楚马首是瞻,楚楚一声令,虎劲十足的妞妞永远第一个冲锋在最前面——

可那平时都是在模拟打仗而已!

璟公主的孩子生在村里,长在沙场,孙墨不担心,可柳金蟾的妞妞虽自幼习武,但……柳姐夫北堂氏养得那叫一个金尊玉贵!

顾不得满地打滚的楚天白,孙墨先掉头逮妞妞。

可娃娃虽是娃娃,但这几个娃娃却非是一般的娃娃,孙墨领着司棋菊远才掉头转身欲逮人,人还没走三步,刚还在地上滚的楚天白突然也如娃娃头一般,跃上房柱大喝一声:“孩儿们,上梁,这次换咱们了!”

天白长女楚楚即刻如得内应的大将军般,拔出腰间的匕首,露出雪亮的匕尖,挥舞着冲向茶馆内:“姐妹兄弟们冲啊——抢占高地!”

“啊啊啊——”其余娃娃们纷纷效仿着高举尺长匕首从其他几个门冲进。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617章人小鬼大:鹿死谁手真难说

“一个不留!”

末了,刚独自占领一门的妞妞姐还不忘,奶声奶气地抛下这么一句,吓得孙墨一个踉跄抢地,不待茶馆内外人起哄声起,赶紧哄道:

“我的小祖宗,你爹娘知道你来了吗?”你这是要和你娘一起活活气死你爹吧?

“墨姨,快走,楚楚姐要撒催泪粉了!”妞妞手紧握匕首,胖嘟嘟的小萌脸板出了一“视死如归”样,“妞妞身为兵马大元帅的女儿,定要血战到底,不胜不归!”

孙墨:“……”催泪粉?

周遭是骤然而起的各种嘲笑声:

“璟驸马,你不会告诉我们,这些都是你的帮手吧?哈哈哈……娃娃……一群……乳臭未干的娃娃!”

“哈哈哈哈……果然是傻子!”

“傻子再生一群小傻子……”

“幸好都随爹,哎呀呀呀,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呀!”

“谁说鲜花来着?”

“对对对,京城第一残花!”

“金枝败叶!”……

七嘴八舌的声起,没一句好话……孙墨也不知楚天白听不听得懂,但这种话是不该让小孩子们听见的!

“乖,立刻跟墨姨回去!”孙墨眉头一皱,再次伸手去抓妞妞。

妞妞人小身形却十分灵活,任孙墨三人合力,也愣是没能将她拿住,急得孙墨有些气急,偏偏那头的楚楚似是已经等不及:

“妞儿,有空隙!”

妞妞得此提示,扭身即从孙墨腋下冲过,孙墨急刹车转身,便见小人儿已“蹭蹭蹭”地踩着乱了的桌椅,窜上了最近的房柱,四胖爪如树熊般,“嗖嗖嗖”上了房梁,同时不忘奉上一句:

“墨姨,你快逃!”

这速度……果然是近墨者黑?

事已至此……

“大人,璟驸马家孩子疯起来可够呛!”司棋下之意就是:咱们先逃!神情与房内众人有异,竟微微露出几分紧张,

“对!”好似也跟着紧张了起来的菊远配合司棋,卯足了力将孙墨往门边拖,“上次,我见璟驸马带着姐儿哥儿们在府里抓蛇玩,一群娃娃追着好多蛇跑!”将门出的都是虎女,咱们先顾自己吧!

孙墨还想挣扎下,茶馆外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远远传来,同时一群人尖细的哭腔一路高喊着:“公主!公主殿下,使不得使不得啊!”

“回来!赶紧回来,若是摔下来可如何是好……”

骑马在最前面的男孩反而抽得更紧了:“不行!不行!什么都不行,本宫今儿偏就不信了!驸马行,本宫就不行了?”

得!听这话儿,想来是太女的嫡长子骁公主也来了!

只是……

耳听他们远远而来,又远远地远去……想是刹不住马,奔过头了!

外面的热闹刹那而过,屋里娃娃军团齐聚梁上,接着——

好戏也开场了!

“屏住呼吸,上房!”

楚楚声毕,数包什么粉陡然间从空中抛向,直扑下面一群不是仰头哈哈哈大笑,就是正出不逊的“国戚”及其随从,以及东宫刚一直拉着偏架的侍卫们。

“啊啊啊——我的眼!水水水!”

“咳咳咳,是辣椒粉!水……水水!我睁不开眼了!”

下面一片咳嗽声起,孙墨猛然吸进一口,当即鼻涕眼泪一齐上不说,眼鼻喉一片火辣辣。

菊远靠门最近,赶紧拽孙墨出门。

可三人还没来得及冲出门,后面几个霸道惯了的,一把扯开她们往外冲,一面喝骂:“给我们侯爷滚……不走还堵着门找死啊——啊!哎哟——谁!哎哟,你们瞎了狗眼了,往你奶奶身上踩呢?”

其余门处:

“哎哟,这谁——弄的绳子?缺大德了!”

“还有油——有油啊!啊啊啊——老娘的腰——腰折了!”……哀嚎声四起。

哟呵呵,三个门处跌了一片人,最可怕的是,前面的还没能爬起,又让后面赶着出来的重重压了回去,眨眼功夫,门口的罗汉便已叠了四层有余。

孙墨三人忍着火辣感,定睛一瞅,不敢置信刚那几个孩子,居然在外面,不仅贴着屋门绕了根绳子,还故意留了菜籽油小桶好几只——

这都……是有备而来的?还是她们素日里就是这么玩的?

“从窗子……窗子!”司棋脸辣成一片红。

三人才刚挪开门口,杀猪般的惨叫陡然间又响彻三人的耳膜。

孙墨辣得睁不开眼,但依稀能听见屋里似有东西从上面浇下来的声音,四周隐隐有热热的水汽,以及浓烈的油味儿,这是?

楚天白不会是打算带着孩子们放火烧茶馆吧?

这一烧可就是整整几条街呢!

孙墨一怔!又想掉转回去,无奈菊远和司棋正在窗外死死地拽着她:“大人,小孩子做事没轻重。”

孙墨急,怕楚天白做事没轻重弄出人命,可她进去又能如何?能吼得住她的除了璟公主,大抵也就只剩柳金蟾了。

“快!去请璟公主!”孙墨转首才这么一开口,刚落地的袍摆便被趴在地上的一人紧紧拽住:“使不得!使不得!孙大人使不得!太女……”

“是啊,孙大人,璟公主来了,只怕会真死人的!”另一人也跟着苦苦哀求,明明二人皆已被辣成了睁不开的兔子眼儿。

“那……快去请柳大人!”孙墨咬咬牙,可话才到一半,又忙打住,“慢,现在她绝对不能来!”

柳姐姐不能来趟这浑水,而她孙墨当怎么办?

孙墨左右为难,这可为难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一面接过小二的湿帕捂脸,一面干上火,倒是司棋和菊远悄悄将她拉至一边悄悄咬耳朵道:

“大人,担心什么?全京城,试问谁不知璟驸马是个傻子?”

“是啊大人,这谁惹傻子,被傻子收拾了,不都是活该?”

“可……话是这么说……”孙墨还是担心,“常道令惹君子不惹小人……”

“大人!”司棋翻白眼了,“你怎么突然就又犯了那书呆的毛病了?试问那里间闹腾的人,统统加起来,谁是君子?”

“一大娃娃加一群小娃娃!”

菊远补句,只字不敢提,就在她刚离开那屋,最后一次回眸看那屋时,她看见了一个……躲在梁后手提开水壶,无比精准对着下面人,一边东浇一人,西洒一群的璟驸马,看不见脸全貌的她,咧着嘴一直一直……都在冷冷冷的微笑!

宛若,恶鬼附体!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618章大事不妙:公主翁婿都来了

“……”孙墨歪头一想,觉得甚是有道理。

然后……

“哎哟哟!我的眼!”孙墨立刻捂住眼,也加入了干嚎群。

另一头,好不容易勒住马头调转回来的骁公主,因为适才宫人们的阻拦错过了精彩片段,此刻在茶馆外面又发起了公主脾气:

“你们一群废物!这么好玩的事……也不等等本宫!你们爬出来干什么?全给本宫怎么爬出来的,全给本宫怎么爬回去!怎么,也要陪本宫玩一会儿才成!”

“骁公主骁公主,您就行行好,饶了小的们吧!”滚成了油猪,不少还被桌上滚茶滚水烫了的人,纷纷跪在气呼呼的骁公主面前耐着周身的疼,佯作求饶样讨小公主开心——

孙墨自然也不忘混杂其中手捂锦帕挤眼泪!

首战告捷的楚楚妞妞等人则一个个站在屋檐上,围着最后出现的楚天白,宛若塞外蛮族般,举着她们手中的小匕首“哦哦哦”地上下挥动:

“拿下一城!”

前后也就半盏茶不到的功夫!

“走,去吃城北烤鸭,随便点!庆祝你们今儿添了个异姓真姐妹!”

楚天白大手一挥,身形向下一跃,下了屋顶,余下小不点,揭了人家瓦,顺着外面的梁柱,一个个四爪并用,紧随骁驸马楚楚之后小肉团子似的滑下了房。

是谁说傻子没真朋友?

楚天白,可是有一群最最最忠实的追随者——七岁以下的总角娃娃!

孙墨傻眼看着洋洋得意的孩子王楚天白,以及今儿笑得特开心的妞妞……第一次,她庆幸,她还没闺女!

“哪个哪个……”楚天白擦着两掌,一脸似是皮薄的模样,慢慢地蹭到眼睛鼻子仍在辣乎乎的孙墨面前笑,“手头有点紧……”

孙墨斜睨着楚天白:你丫不长眼,没看见我跪在哪儿?

楚天白则立刻放低身子,歪过脑袋,继续对孙墨眨巴着一双湿漉漉“纯真”眼,傻呵呵笑着讨好:“好姐姐!”

“……”孙墨心内长长长地叹了口气,不得不再次尝试,有所指地用眼神环顾了一周,正迎着骁公主的炮火,无不竖着耳朵,余光恨恨恨瞅着她们二人的“国戚”们:

知难而退吧!

楚天白还是无动于衷地,继续笑得没皮没脸。

孙墨想哭!

咬咬牙,孙墨扶额:“你说,你坑得我满面发红,现在还在辣眼睛……”怎么还有脸开口要钱?

“好姐姐……”楚天白眼中唯有孙墨,祈盼的眼神更炽,至于其他人……她好似天生就有自动屏蔽的能力。

“……”孙墨第一次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然后就——

“不急,喏!”孙墨缓缓地抬起一臂,指了指已经出现在了街那头的快马数十匹,“有钱的来了!还不止一个!”

楚天白快乐的脸瞬间冻结在了风中!唯余凌乱的小眼神。

想跑?

一马当先的就是璟公主,她敢跑,除非她想她的“大头照”被贴满京城大街小巷。

“你个死人……呜呜呜,谁把你脸抓这样了?”

璟公主人在马上还声色俱厉宛如公夜叉,可一下马,瞅见他家天白脸上也不知谁指甲刮的两道杠,瞬间泪崩了:

“是谁?是谁?是谁这么大胆子,本宫驸马也敢打?本宫活剥了她!谁!谁?谁?给本宫滚出来!”

再下一刻,璟公主提起了他的大鞭子,和他女婿骁公主一起棒打落水狗:

骁公主鼻涕眼泪哭得一把接着一把,非逼着宫人们,让刚才跪在地上的一群人返回茶馆内,还要楚楚几个配合他再玩一遍“关门打狗”。

骁公主是个什么性格?

楚楚和楚天白还知个轻重,玩玩开心就好,他……呵呵呵!一心想把楚楚身上最后剩的三包辣椒粉全撒完。

璟公主战蛟更不用说,和骁公主龙啸一个性格,女婿在那头拽着奶爹们连哭带嚎,又蹦又跳,战蛟挥舞着长鞭将石板路抽得“啪啪啪”直响,像极了过年的鞭炮声。

一众人,连同孙墨都直觉自己的心跟着一起“抽抽抽”,璟公主什么人?与柳姐夫北堂氏一样,是真在沙场上杀人如麻的人物,虽然……脑子不好,领着兵专门往陷阱里跳,但单打独斗什么的,就是柳姐夫北堂氏都要打足了精神,不然……天生蛮力的,不好惹!

“谁?不站出来?”璟公主冷笑着走在人群前,鞭指处全瑟缩成一片,“天白!”

“在!”一见相公立刻怂的璟驸马楚天白,赶紧屁颠颠地追在璟公主身后,指着璟公主脚下一片人,“她!她!还有她!她!她……”

楚天白人还没一个点点完,战蛟脚下已经抖成一片。

戎马出生的战蛟可不懂什么叫做“得让认出且饶人”,捏捏马鞭,即刻抬起一手:“一个一个来,还是……”

“相公啊,咱们大女婿,正闹着想玩呢!”

楚天白宛若“奸妃”般,赶紧向璟公主进,大眼睛闪啊闪啊,满是小狐狸般的狡黠。

璟公主横眼斜了斜心知一肚子坏水的楚天白,若依他性子,鞭起鞭落才叫一个大快人心,反正……皇太女欲亡他们夫妻之心,宫内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仗着皇太后还在……

璟公主战蛟的修长白净的指尖细细细地摩挲着鞭,勾起艳艳薄唇,垂首,眼斜睨着楚天白,似秋水般一阵接着一阵地冷笑:“放过他们?”傻了你的!此刻不揍更待何时!

“小黄鼠狼刚儿……咱后院门……崴脚了!”楚天白赶紧点起脚尖在璟公主战蛟耳朵低低低地稍稍提了这么一句!

璟公主战蛟早就恨这群纨绔数年来,坏他名节,正想借机好好泄愤一番,抽她们个半身不遂来着,然,乍一听天白这句话,当即泄愤的心悬上了嗓子眼,刚还不忘含情脉脉的眼瞬变惊怖的瞪眼圆:

他就说那昨儿晚上,楚天白欠抽了,觉不睡,带着娃娃们在后院门处各种刨坑,说什么学设置陷阱抓兔子的事蹊跷,还跟润玉几个说,今儿驸马回来,要她带着孩子怎么挖的怎么给他填回去……看她还敢不敢再冷落他!

合着……这死人,是知道皇太女今儿回来家?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619章河东狮吼:上蹿下跳齐开锣

“呵呵呵?”璟公主切齿,想也不想一把先提住了楚天白的小耳朵,再次重重地问了一遍,“放过他们?”成啊,黄鼠狼打你相公我的主意,你还敢知情不报了?

“女……女婿!”楚天白赶紧拿手指那头,正歪头两眼炯炯瞅他们夫妻的骁公主龙啸,“看……看着呢!”

“哼!”璟公主嘟起唇,恨恨恨地松了手,不得不在愤愤的脸上堆起淡笑,看仰望着他的骁公主龙啸,“啸儿也想玩?”为了长女楚楚,他必须当个贤良好夫婿!死天白……咱们回屋慢慢说。

“想!”骁公主龙啸刚开始还只当是没有了,不想公公璟公主竟真的来问他,不禁当即破涕而笑,好不欢喜。

“璟公主这事……”骁公主身边的宫人纷纷面露难色:这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小公主您不认自家亲亲小姑奶奶了吗?

“何事?”璟公主转身斜睨骁公主身侧的众宫人,将手中的长鞭不露痕迹地轻轻甩了甩。

宫人们立刻纷纷垂首不敢再吱声。

“本宫女婿岂是尔等奴才可以说不行就不行的?”璟公主战蛟抬抬手,示意宫人放开龙啸,“去吧,想怎么玩开心,就怎么玩!楚楚,带上你相公!余下的……”

顺着话音,璟公主那似笑非笑地眼扫向脚下一众。

“……”璟公主脚下一众人皆觉一阵冷。

“这是要等本宫请你们?”璟公主忽地举起了手中的长鞭,眼神倏地一冷,换做常人最多也就先吓唬吓唬,但战蛟是出了名的坏脾气,自己妻主都敢追着砍的男人,可没陪外面女人多说一句的闲情,

果然,他这话还没完呢,重重的一鞭已砸下。

哀嚎声即起,但紧随哀嚎声之后的是,璟公主再次举起的长鞭——

“你疯了,还不跑?!”楚天白第一时间拽开了孙墨,下句还是,“对了,钱的事儿?”

孙墨想说“你们夫妻疯了,这可是京城”,但她才启口,就发现了正在竖耳朵的东宫侍卫,到嘴的骂人话即刻变成了被要挟后的无奈:“说吧,要多少?”

“这个嘛……”楚天白像个不会看脸色的娃娃,笑,“这个……吃了才知道是不是?”

“……”孙墨捂头,“你说了算!”

余光里,暴力公主已成功将“国戚们”撵狗般,撵进了早已狼藉一片的茶馆,体贴的骁驸马还亲自和她的姐妹们,给她相公骁公主扛来了上房梁的长木梯不说,楚天白更是体贴地,为骁公主蒙上打湿了水的面罩……

茶馆外,京城治安官大人终于气喘吁吁地赶来,只是……她身后那一群衙差,对付四大纨绔还可勉强壮壮声势,吓唬吓唬人,到了璟公主战蛟这里,便宛若鸡肋了。

她跪在外面,璟公主就是久久不说平身,任凭他在那里说破了嘴:“公主,您这样,让下官实在为难,常道国有国法家有家法,她们不好,下官替公主您主持公道,还请公主……”

“奇怪了!”璟公主冷哼,“本宫刚来,你就来了,上次是,这次也是——请问大人,她们一起打本宫驸马时,你在哪儿?难不成,你这整天在街上逛着的堂堂京城治安官,还没本宫一个长居深宅大院的男人消息来得快?

一次两次……本宫当你是腿短气喘年纪大!可这四次五次……大人啊,您当本宫是傻子?

怕得罪她们那群废物……就不怕得罪本宫?都觉得本宫驸马好欺负是不是?”

“这……这……公主教导的是,但下官也确实是一得消息就赶紧往这儿赶了——是公主府邸……”京城治安官一面点头连连称是,一面寻词为自己开脱,她这数十年哪是在京城当官,分明就是当孙子——

王孙小姐难伺候,年初归来的得势公主比亲王郡王还猖狂!

“还敢在本宫面前狡辩?活腻味了?信不信本宫连你一起揍?本宫就问你,本宫驸马被这帮废物欺负时,你大人在哪儿?正干什么?喝茶?吃点心?还是搂着你的新妾合计着怎么收拾你大相公?”

璟公主这话露骨的……孙墨吞吞口水,不敢评价。

都说璟公主是武官,一不合就翻脸!现在说起话来跟放连珠箭似的……孙墨默默站在人后,耳听璟公主字字句句,感慨,暗想璟公主素日审璟驸马的话大抵也就是这样了。

屋外京城治安官一个头两个大,茶馆内,东边的宫人更是一个个心惊胆颤:“公主公主,小心小心,别摔下来!”

“公主,这玩意,驸马撒给你看看就好了,您千万别动手——会辣眼睛的!”

“哎呀公主啊,您千万可要小心小心再小心——我的心哦!”

“安公公,安公公您老别也跟着而去啊!”……

茶馆外乱成一锅粥,茶馆内惨叫连连之余,还有人不忘溜须拍马:“小公主,玩得可是开心?”

“自然是开心!”小公主在那房梁顶上别看腿有些颤颤,但心里却十分欢喜。

“啊啊啊——阿嚏!那骁公主开心了,是不是……是不是就该放小的们出去了?”下面的人还在强颜赔笑。

“那怎么行?”骁公主刚克服了恐惧,正觉趣味,如何答应放人,“本宫才开始玩儿呢?这样吧,你们把本宫逗开心了,本宫明儿在我娘亲面前,给你们都美美!”

“呜呜呜……那……那就多谢骁公主了!”下面的人们辣得鼻子眼睛跟火烧般疼痛难忍。

这陡转的情势……

孙墨更比刚才站立难安。

论说若是常人……当然,正常人也不会干出这等不知轻重的事。

坏就坏在现在主持大局的是一群“小孩”——永远嫌祸事不够大的璟公主,大周闻名的傻驸马楚天白,外加一群真小娃……

孙墨觉得她快生华发了:一个老虎面前耍流氓的柳金蟾也就够让她操心了,这下……又多了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公主夫妇!

皇太女……皇太女!孙墨如热锅蚂蚁团团转,转半圈后忽然想起:

是了,皇太女……她脚折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620章惩奸除恶:孙墨儿假公济私

“天——璟驸马——璟驸马,城北的烤鸭店只怕再晚就得等下午那锅鸭子了!”孙墨急中生智,扯着嗓门在外高喊,“等明儿再玩不迟啊!”再玩就出人命了,好姐姐!

“快,跟着我一起喊!”孙墨拽身后的司棋等人,同时不忘叮嘱流水几个一句,“快——你们赶紧去让茶馆的伙计们,多打几盆水来,别忘再拿几块新帕子!”

“大人,孙大人!”茶馆的老板拽着孙墨哭,“老妇的茶馆……茶馆……”谁来陪?

孙墨回头想说,你看看谁像会给你赔钱的?不料一扭头,就看见了那位刚在茶馆说书的俊俏小哥,照习惯,外面男人,她素来是非礼勿视,见了也如不见的,但……璟公主那只妒虎在呢!

大抵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柳金蟾久了,姐姐她也忽然生了一颗无比玲珑剔透的怜香惜玉之心,咬咬牙跺跺脚:

“你且先让人,领了这哥儿和他家人离开,余下的事,本官……本官知你们做生意的难,设法替你周旋周旋,能赔些就先赔些,不然……你先寻京兆尹大人了。”

没有十足把握的孙墨,掉头就先把那还跪在璟公主脚下的京城父母官给瞅上了。

“……”茶馆老板回头,瞅那京城父母官自身都难保呢,心更觉凄冷。

“赶紧撵那哥儿走!”孙墨见茶馆老板不为所动,忙又拽菊远,“璟公主见了可了不得!”

“孙大人……我们小店……可是……您岳丈大人……”茶馆老板又追上孙墨,话点到一半。

孙墨自认自己不是个会假公济私的人,但……这突然乍一听是腾哥哥娘家的资财,想她孙墨一个吃住都在岳母大人家的人——咳咳咳!为了今夜的耳根子清静……

“若公主觉这样就放过她们还不够解气……她们不是素日里都仗着有钱有势,欺行霸市,动不动就吃霸王餐嘛!孙墨还有个方治她们,保证公主还能赚一笔,就不知公主……”孙墨心思一动,脚跟便转到了璟公主战蛟的马头下“奸诈”献计。

“说!”璟公主素来听钱就心思活,哪有闲工夫等孙墨的啰嗦屁话。

“借他们打砸茶馆还打伤璟驸马一事……让她们每人赔偿茶馆老板百两之余,外付璟驸马每人同样百两纹银赔罪,如何?”孙墨笑。

“哼!”璟公主一眼看穿孙墨的小算盘,“茶馆砸了也就砸了,干本宫何事?”

“彰显公主惩奸除恶的正义之心!”孙墨笑,“不然……公主今儿不在此替京兆尹先做个决断,难不成还要等……京兆尹大人将您与驸马当做聚众闹事的人,一并奏上朝廷?”

“……”璟公主眼神闪了闪,开始正眼瞅孙墨,“你的意思?”

“璟公主你今儿可是来惩奸除恶,替老百姓出这口恶气的!”孙墨贼贼笑,复又压低声,“白捡钱的时候不赶紧借个缘故狠狠敲上一笔,何苦等明儿还要倒拿钱出来赔茶馆老板?又得一个恶名?”

璟公主抿抿唇,一时也不知孙墨到底存的什么心思,但……明摆着的名和利不要,真等着明儿京兆尹把他们一并告上金銮殿……确实是得又赔人钱,还要挨骂——

名声什么的,不重要,钱要紧!

“去!就照孙大人说得,去问问她们,给钱,还是继续玩儿!”璟公主开始暗暗掐指,进账的钱是不是又够他作件新衣了:

“还有,要现银!每人二百两,一半赔偿茶馆老板,一半……是本宫驸马的伤药费!

告诉她们,这日后,若再让本宫遇见她们,胆敢在本宫亲姑姑的皇城脚下仗势欺人,耀武扬威,没一千两,别想从本宫手掌心漏掉。”

这狮子大开口的……是谁说璟公主傻来着?提着钱,比她孙墨都精!

孙墨抿唇不予置评,只默默在人群里给即将出来的诸位纨绔小姐递帕子,送水,当老好人。

“孙大人啊,你说你是哪边的人啊?”终于缓下一口气的皇太女亲姑姑陈春望,顶着一张番茄似的大红脸,恨恨恨地瞪着孙墨,一脸想吐血的狰狞表情。

“是啊,孙大人,这每人二百两的主意……真是你出的?”刘贵妃的亲侄女刘盈也加入了苛责孙墨的行列。

早料到有此一出的孙墨,冷冷一笑只把接到手的几块帕子往水里一扔:“还是几位小姐觉得……你们的命就值二十两?”

“但二百两明摆着就是敲诈!”

纨绔三——皇太后皇甫氏的重外孙兼皇太女君的内侄女皇甫媛,神情语也很是愤愤——二百两!朝中许多寒门出身的京官,一年的俸禄也莫过于此,甚至还有许多不如的。

“这还用说?”纨绔四老安康公主的独女甄珍更是把脸都皱成了一团,大大地写了个“愁”字,“我都不知今儿怎么回去和我爹交代呢!孙墨,你这是明摆着坑我们吧?”

“坑?”孙墨露出一脸的“好人没好报”的无奈样儿,“我的大小姐们,你们刚也听见了,璟公主想要的是千两!千两!得得得,孙某马屁拍在马蹄上了,权当孙某是个坏人!

告辞!告辞!”

“哎哎哎——孙大人,看你这话说的!”见孙墨似真生气了的纨绔四甄珍忙一把将孙墨的肩搂住,“怎么说生气就生气呢?不管怎么说,咱们也是一起长在京城的老姐妹了吧?”

孙墨暗翻白眼:我孙墨,何时与尔等权贵是姐妹了?你们瞧起过我?

“你要不要脸?”纨绔三皇甫俊听不下去了,忍住一脸的恶心状,翻着大白眼吐槽道,“人家孙大人与你我一样?人家可是老老实实读书……”

“去去去——不懂别乱说话!我和……孙大人可是一出读过书的——怎么……怎么说,也算曾是个同窗吧!是不是?”甄珍一脚踹开身侧的皇甫俊。

皇甫俊冷哼:“黄鼠狼给鸡拜年……”

孙墨垂眼:同感!

“滚不滚?”甄珍立刻愣了皇甫俊好大一眼,然后悄悄揽着孙墨的肩走到人群一边,压低声商量似的道:

“墨儿啊……最近姐姐这……手头有点紧……你看……这二百两……”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621章大智若愚:楚天白的小聪明

“不刚才……都给璟公主了吗?”孙墨诧异地看向甄珍,心内暗呼不妙。

“……什么给了给了啊!是……临时——这样,你先借姐姐,姐姐……明儿就让人送来你府上,如何?”甄珍笑。

孙墨笑,暗道:你当你在外面的欠了一屁股烂账,被人要账要到公主府的事儿,姐姐我不知道?

只是这类人要拉拢还不能得罪……

“孙墨!付钱的你,躲哪儿算什么?走了!”

孙墨人还在佯作犹疑不定,权衡利弊呢?后衣领忽然就被往后拽——

你说这楚天白人在马上还好,偏偏她人不在马上,个子还就比孙墨矮了有那么一截!她这一拽啊,亏得她力气够大,不然孙墨得当即横街摔个仰八叉,但就是没当街摔个仰八叉,孙墨也是狠狠地踉跄了好一顿,小心肝都吓得悬了好几秒。

“哎,我和你说,你可千万别犯傻!”楚天白不等孙墨想骂人,人已拽着孙墨奔出了老远,“那老公主根本就是老守财奴,这小犊子也是专吃喝抓拿骗的,上次欠我十文钱,还反说我讹她——

什么什么我堂堂公主之女岂能欠你傻子几文小钱?最后让我揍得,他爹都差点认不出她,她才鼻子口来血地孝敬了我一两银子!”

毕,楚天白还不忘对着孙墨秀了秀有小肌肉的细胳膊,无奈,孙墨可不懂她这秀的是肌肉,唯独看见一比竹竿粗不了多少,但是挺白挺嫩胳膊肘。

“她那么多随从……”孙墨挑起眼,压根不信楚天白有这本事。

“算了算了!说了你也不信!”楚天白放下袖子,待她们一行拐过街角,便松手放下孙墨:

“你现在家去,只怕她们疑你和我好,不如……跟我再走一段路,一会儿也提两只鸭子走!反正……反正我相公今儿捞着了钱,欢喜,多两只少两只,该花多钱他也不识数!”

“……”孙墨想笑,但眼瞅前面璟公主似是回头看天白不善的眼,她立刻忍住了,只故作一脸正经地道,“这可是你要给的!”

“好汉做事好汉当!”楚天白拍心口,“你今儿帮了我这么大的忙,两只鸭子算什么?”

“你今儿这戏……到底是唱的哪一出?”孙墨话问罢,见楚天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便知是自己话问深奥了,少不得又通俗地问了一遍:

“你今儿到底是想干嘛?”

“黄鼠狼都快进家了还能干嘛?”楚天白拽孙墨上马,“撵不走黄鼠狼,自然是赶紧把自家大公鸡轰出来啊!难不成还真等它来偷?”

“……”孙墨回首看楚天白,愣了约莫三秒,“弄这么大阵仗,就为引你相公出府?不对啊,那你刚……好不容易都跑出去了,干嘛还又跑回来等她们打你?”

“傻了你的!”楚天白一看傻子的样看孙墨,“果然是读书读傻了——

人家小黄鼠狼都明着和我说了,身穿这衣服,让我就是死也要死在街上,不然不给我工钱!没钱,我相公不得揍死我?

而我要是,突然杀回去……正好让她堵在家门口堵个正着怎么办?自投罗网懂不懂?你当我是傻狍子?”

“那你怎么不和我说?”

孙墨皱眉,虽然她就是知道了,也不会敢做什么。

“和你说?”楚天白立刻露出嗤之以鼻的轻蔑样,大不惭道,“别说和你说没用,就是柳姐姐在,她也只有前怕狼后怕虎的样儿——

唉——不说了,柳姐姐家也闹心呢!

这男人生得俊,用我爹的话说,就是个活宝贝,他若是自己跟人跑了吧……咱们倒省心了,就怕贼们成日里惦记……哎——这一对黄鼠狼……诚心就是不想我和柳姐姐过安心日子呀!

孙姐姐,丑夫才是福……算了,你相公……你也要防人一手才好!

对了,我听我相公家里人说,你相公也让人惦记过?”

“……”孙墨抿唇,无语问天:京城……果然是没不漏风的墙!

“不想说就说了,说了都闹心得很!”楚天白挥挥手,表示自己不是个爱八卦人家事的大女人:

“这男人啊,娶进家就是个责任。

柳姐姐说他走任他去,是咱们没本事给不起人家好日子;但不走,咱们就得当恩人似的供着哄好了,不然人家在家,父母姐妹金疙瘩似的宠着哄着养大,十几年多不容易啊!凭啥只身嫁来我们家,人给咱们当牛做马养孩子还不得好日子过呢?

做人要讲良心,孙姐姐你说是不是?”

“……”孙墨垂眼,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腾哥哥初嫁她孙家的事来,鼻尖莫名有些酸涩,刚辣乎乎的眼,更觉辣了:

“是啊!做人岂能恩将仇报呢!”

“到了,孙姐姐,我先过去了,我相公要不欢喜了!”楚天白跃下马背,箭一般地朝前追璟公主。

孙墨也跟着下了马,没进去,只在烤鸭店门外静默了数秒,而后让伙计给她先取了三只烤鸭打包,临走伙计竟不要敢拿孙墨手里的钱:

“孙大人……呵呵呵怎么能向孙大人伸手拿钱?”

店里的掌柜更是在孙墨面前点头哈腰不迭:“孙大人,要不要再带点什么?我们少掌柜……咳咳咳,孙老爷过去还喜欢吃我们店里腌制凤爪,要不要……也带点回去?去去去,难得孙大人来,赶紧给咱们少……孙老爷拿一罐刚腌制好的!”

用脚趾头想,孙墨也知这是腾哥哥娘家过去开的店了……心更觉沉了,想腾哥哥当日未嫁时在家,又是何等得衣食无忧,而自从嫁了她孙墨……

“这帐……你们也不要不计,全算在璟驸马账上,你们只要说是我孙墨要的,璟公主府的人会全部如数给你们!”孙墨淡笑,忽然心疼起一直为家计操劳,而她却一直视为理所当然的腾哥哥——

傻乎乎的,竟然……连个璟驸马这么一个傻子都不如!成日里口口声声“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以报”……到头来,自己惦记着柳姐姐的一饭之恩,感念柳姐夫的收留之恩,始终为父母的生养之恩无以为报而倍感亏欠,到最后——

欠的最多的,却偏偏还一直以为是自己在付出的夫恩。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622章喜从天降:孙墨的幡然顿悟

“大人,这是……就回去了?”司棋双手接过孙墨递来三份荷叶烤鸭包,有些诧异,孙墨竟没进店打个招呼就突然离开。

“恩!”孙墨如被打败了的将军垂头丧气似的点点头,“姑爷,也该等久了!牵马来吧!等——”

孙墨前脚才登上马镫,忽然又想起一事:“柳大人家的小姐……”那活宝妞妞……

菊远低低笑了,一边牵马前行,一边道:“大人真是……那柳家小姐可是嘉勇公的心肝,还没等她从房梁上下来,柳家府里的奉箭哥哥就早早在房梁下候着,接住人立刻就塞回那头马车里——

现在想想估计一顿罚,是跑不了了!”

孙墨点点头:“也是该罚了——这些年,嘉勇公一直想给柳姐姐再添几个孩子,无奈柳姐姐身板外强中干,到而今,二人膝下也就妞妞和囡囡两个闺女,她要有个长短,嘉勇公心都得碎成好几瓣!”

“可不是,我听小雨墨说,柳府里里外外的事没有不让嘉勇公操心的,成亲四五年,柳大人他们夫妻至今就得三个孩子,嘉勇公看得跟心尖肉似的,病了都非得日夜守着,不敢离开半刻!”司棋跟着感慨,“嘉勇公这些年可不容易!”

“这话说得……谁家当了爹的容易?”司棋后面的流水笑,“我们爷虽没给夫人养得半个女儿,但五个哥儿,谁病了,不是爷亲自守着看着?

就上次,夫人随柳大人赴东宫宴,那边的孙老爷也忽然说不舒服了,爷心急火燎赶去孙府,那边老太爷还……”

“菊远!”司棋立刻喝住菊远的话头。

菊远恨了司棋一眼,歪开头,接着又道:

“那夜真是祸不单行,不想二哥儿又突然发了烧。我们爷,急得眼圈发红,既不敢惊动已经歇了的孙老爷,怕那边老太爷嫌爷把哥儿养得太金贵,又怕二哥儿有个三长两短,夫人回来怪罪,亏得咱们老太爷在身边,才好歹有了个主心骨!”

“……”孙墨抿唇,自己爹尉迟氏什么性格,她能不知道?她这个“女儿”,他都没顺眼过,何况腾哥哥?

但……

“流水,这只……你拿去孙府,给老爷,就说爷和我孝敬他的!”孙墨转过头,佯装没听见菊远的话一般,叮嘱身侧的流水,“然后,说……东宫最近事多,我和爷过些天就去看他老人家——

此外,说老夫人在姑苏一切很好,择日将继续南下,请他老人家不用操心。”

爹再不好,再偏心,身为儿女的,孝道压身,也是敢怒也不能……不仅如此,她孙墨还得做个“孝女”,但这份罪——

孙墨决定让自己来受就好了,正如楚天白说的,腾哥哥嫁来她孙家,嫁得是她孙墨,她孙墨是个女人,就必须保护好自己男人,以后什么事,就让她孙墨来承担,凭什么让腾哥哥一个从来没受过她父母尉迟氏任何恩典的人,来伺候人的同时,还受气呢?

腾哥哥又不是她孙家的下人!

“这只,还有这壶酒,菊远,你替我和我爷送荔香园,就说是今儿璟公主高兴赏的,我和爷特意孝敬岳父母二老的!”

孙墨又令司棋将另一只交给一脸写满了愤愤的菊远,果见菊远臭臭的脸微微有些缓和——看来,腾哥哥是没白对她们好!也算个敢于直的忠仆吧!

“余下的给我吧!”

临进家门,孙墨成亲数年头一次,自己亲手拿了要送肖腾的东西。

“大人这是作甚?这油渗出来了,还是司棋给大人……”司棋笑,不给。

孙墨跃下马,略带羞涩地撇开脸笑:

“这么些年,你们爷辛苦了,什么都是他……我只知别人的安危——今儿就让我也为你们爷拿一次东西……”

孙墨还要再说些什么吧,司棋立刻将手中的荷叶包和罐子交到了孙墨手里,与身后劲竹几个嬉皮笑脸地起哄道:

“那……大人就赶紧,不然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是啊,大人可得快些,这要是冷了,我们爷想不吃,又不敢辜负大人好意,倘或吃了,闹肚子可不是好玩的!”

“去——,一群鬼灵精!”孙墨突然,涩涩地脸红了!

“大人快快快!”

司棋几个躲在垂花门后捂嘴一个劲儿笑,笑得孙墨忽然连路都有点不会走了,不知道的,还当她孙墨今儿是初次夜会情郎呢!

孙墨走得束手束脚,浑身跟生了虱子般全然不自在。

那头屋里的肖腾正给五个儿子一一安排吃食,不想就听外面人说“大人回来了!”,不禁有些喜出望外,要知道……这可是难得一遭早归,搁在平日,孙墨只要傍晚出门,月不落中天不见人影,今儿可是落日余晖犹在!

“快快快,都起来,把袍子理整齐了,咱们去门口迎你们娘亲回来!”

肖腾与亲随进宝一把抱起最小的两个哥儿,一前一后地领着另外三个小不点纷纷赶向院门处,这孙墨人还没到呢,外面飞奔来的招财立刻笑得见牙不见眼地对肖腾一个劲儿挤眉弄眼:

“爷——外面的小厮们说,夫人给爷今儿预备了惊喜!”

“惊喜?”肖腾嗤一声笑了,“呵呵,就你们夫人那榆木脑袋……”

“真的!真的!”招财身后的小纳福也跟着附和,“她们说……说夫人今儿亲日为爷买了烤鸭。”

“这算什么惊喜?”肖腾抿唇窃笑,“是不是……又是夫人看见璟驸马给璟公主买了啥,她才忽然又想起我们爷儿几个了?”

“这次可没有!”小纳福身侧的小吉祥也急急地开了口,“这次,夫人不仅是专门给爷买的,而且司棋要拿,她还主动要自己拿进来,说是……”

“说是‘今儿要亲自为爷拿’!”肖娜福急性子,等不及小吉祥想,张口就接过了话头。

“……当真……这么说得?”肖腾禁不住烟波一眼转,一时欢喜得脸皮涩涩红了些许,心这个雀跃啊,要知道这待遇也就墨儿六岁前给过他。

“这还能有假?”小吉祥叫道,“是菊远姐姐亲自和招财哥哥说的,她能骗别人也不能骗招财……哎哟!”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623章心跳加速:高兴不知愁来到

“让你混说!”招财一巴掌拍在小吉祥脑门上,脸早先飞红了一片,“什么跟什么啊?”

若是以往,肖腾见此情形必妒忌得不行,可他今儿欢喜,自然就将招财的羞涩忽略过去,只想着若是真,他就将招财许了这菊远也未尝不可——

一人欢喜,怎敌众人都欢喜呢?

“来了!来了!”大抵是担心招财,进宝立刻指着院门那头园内正不知怎么走路才好的孙墨,激动地低呼,“夫人来了!”

一群男人瞬间闪入院内的围墙后,一个接着一个露出一双八卦眼,其中以肖腾最为慌乱。

“哎呀,肯定是真的,你们看——今儿夫人走路的样子都和平时不一样!”小吉祥别看年级小,人可机灵着,“还提着东西!”

小纳福也赶紧跟着起哄:“真的真的,你们说像不像……未婚来见情郎的?”

“什么叫情郎?”小小的肖腾长子歪头奶奶问。

“呸呸呸,哥儿们都在呢,全都给我把嘴闭好了!”肖腾立刻拿手抚摸大儿子小貂儿的头顶,难掩紧张地违心道,“别听他们胡诌,你娘在想事儿!而今朝廷的事多,你娘走路都忙着想呢!”

“哦!”小貂儿认真地点点头,然后又道,“楚楚姐说爹是嫦娥哥哥!”

“……”肖腾一脸懵,“什么嫦娥哥哥?”

“妞妞姐说,就是情郎的意思!”小貂儿仰头认真答道。

“……”肖腾震惊,“你们几个小孩子到底一天在玩什么?”哎哟,这么小就什么都懂了吗?

“爷!爷!爷!夫人!”招财一把拉住肖腾,紧张得发抖,不是他刚才已经透露了心迹,这激动状,能让肖腾怀疑他对孙墨也图谋不轨了。

“来来来来了!”小吉祥也激动得结巴了起来。

“爷!爷!爷!”进宝暗推肖腾。

这一个院子的激动和紧张感,瞬间再次感染了险些分神了的肖腾:怎么办,好紧张!好紧张!他洞房花烛夜都没这么紧张过!

肖腾抱着孩子,第一次有了种不知所措的茫然失措感。

孙墨其实也紧张,尤其她心里还没准备好,见着肖腾要先说什么好,不想就被一群眼巴巴看着她,全瞪大眼,张口结舌的男人们给吓怔在了院门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想乡下头次去岳丈家提亲的女子,也没今儿这阵仗大才是!

“……咳咳咳!”孙墨怔愣了片刻后,终于想起她这是回自己家啊,忙咳嗽向对着她全一脸受惊状的男人表示,“我……回来了!”

“……呵呵呵!”肖腾也好尴尬,忙抱着幺儿默默上前一步,低头一脸的娇羞,“孩儿娘……回来了!”

“孩儿娘”这称呼……孙墨怎么听着这么别扭,要知过去,就在昨儿,肖腾见她头一句还是:“喝——你还知道回来?天都还没亮呢?”

“……呃……回来了!”孙墨撇开脸,暗暗递出手中的荷叶包和腌凤爪的小土罐,“给……给你的!”

“什么?”肖腾想笑孙墨的囧状,无奈他也没好哪儿去,抱着孩子,也歪开半边脸,不伸手接,只眼瞅着一侧的孩子小胖手。

余下的招财几个,立刻牵着余下哥儿们呼啦顿作鸟兽散,纷纷撤离二人六尺远,只做壁上观,想去帮肖腾接东西的小纳福,还被招财打了多事的手,顺便得了一记大白眼。

“城……城北的烤鸭!”孙墨只当肖腾隔得远,不好接,忙又保持这撇脸姿势,朝肖腾横着挪了挪,“还有……你爱吃的糟凤爪!”

“你……买的?”肖腾依旧不伸手接。

“……璟驸马……送的!”孙墨吞吞口水,忽然觉得自己真是抠门得够可以的。

“为……为何送你?”肖腾抿唇垂眼,十分喜欢这情这景,竟突然希望永远别结束才好,感觉特别幸福。

“帮了……个小忙!”孙墨又横着挪了挪,“我来抱吧!你抱一天也该累了。”

“恩……”肖腾这才松了孩子接过孙墨递来的荷叶包,抿唇窃窃笑,“还热乎乎的!”

“恩,刚包好,我就回来了!”孙墨笑得挺骄傲。

“恩!”肖腾抿唇点头,转首就让招财去让厨房摆饭。

其实城北的烤鸭,肖腾何曾断过顿?

对外说,各处的店面为还外债都贱卖了,其实也就名义上掌柜变老板,然后店铺改了个名,实权呢?

依旧牢牢掌控在肖百万手里,说句不好听的话,就连那掌柜合家大小的卖身契都还在肖百万手内,所谓一荣俱荣,肖家真被抄没之日,他们也将作为肖家资财被人贱价处置。

此事肖百万布局极早,除自幼跟随她身侧的肖腾外,就连肖腾的十几个姐姐也有不少是被蒙在鼓里的,即使身为继承人的长姐,也只知其一未知其二,说到底,肖百万心里最中意的继承人,是肖腾,无奈……

偏偏是个儿子!

你说是个儿子吧,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但……人家是女儿女婿给爹娘养老送终,她肖百万倒好,儿子出嫁不离家,她们老两口还跟守个宝贝似的守着,加上儿媳孙墨和她爹又处不来,这不,老两口白拣半个闺女,心里没事就傻乐呵!

肖百万夫妻偷着乐,肖腾虽比不得璟公主贵气,北堂傲傲气,但他福气不大却多啊,自幼爹娘健在又溺爱,成人后又嫁得心上人,虽美中不足是没个女儿傍身,在孙家直不起腰杆,但墨儿这些年对他是越来越好——

尤其今天!

城北的烤鸭啊……虽然他早吃出鸭毛味儿来了,但……墨儿给他买的哦!就是鸭毛,他也要吞下去了。

无奈……想的容易,做起来来嘛——

第一口,吞下去,是甜蜜!

第二口,吞下去,好似又有了鸭毛味儿?

第五口……隐约觉得不仅有鸭毛味儿,还有点肥亮亮的……

第十口……

“墨儿啊——你也吃啊!”眼见着孙墨又给他包来第十块鸭肉,自小就挑食的肖腾忽然觉得胃里开始有点翻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624章互诉衷肠:幸福悄然来临了

“腾哥哥辛苦,腾哥哥多吃点!”孙墨人心实,儿时不得吃,好容易大了独当一面了吧,在外应酬时间又多了——

这女人在外应酬,你可不能像个带孩子的男人似的,埋头只管吃饭,喂饱自己和孩子就完成任务。她得说话,无论是跟着附和,还是假意奉承,都得处处时时各种陪小心,基本都吃不饱,回家夜深了吧,再吃东西消化也不好,所以,什么吃腻味儿啊,什么吃多了就想吐之类的,尚未体会!

于是,她这一热情起来啊,自己不舍得吃,一个劲儿全往肖腾盘子放的“穷人式”殷情,三两下就让肖腾两猫儿似的绿眸生生撑成了牛鼓儿眼。

难得墨儿这么好……肖腾也不知要如何拒绝才能不令墨儿失望。

但不拒绝……肖腾手拿鸭肉卷如拿黄连卷,脸上还想硬撑着笑,只是笑笑笑,笑到后面更像是苦脸了。

“怎么不好吃?”孙墨眼瞅肖腾快吃哭的模样,很是诧异,赶紧手拿一个塞进自己嘴里,酱香肉滑的滋溜感顿时溢满口腔:真香!

“挺好吃的啊?”孙墨更奇怪了,“是不是……身上不舒服?”

肖腾立刻要点头,身侧已眼巴巴等着分吃二轮许久的小貂儿,忍不住小大人似的嘀咕了一句:“爹吃了半只了!”还吃……大家就没了!

“……”孙墨立刻一阵尴尬。

“孩子是心疼你呢!看你……这自柳大人进京后,还没一年呢,你整个人都生生瘦了好一圈,是不是在外面,没有好好吃过饭啊?”

肖腾立刻反客为主,主动包了几个放在墨儿面前的盘子里,然后赶紧夹了一罐中糟凤爪放入自己碗中。

“呵——在外面吃,那叫陪吃!”

孙墨又将盘中肖腾刚卷好的几个,一一分了几个小的。

从小不愁吃的小貂儿几个,毕竟都是孩子,虽并非是喜欢吃,但一个个眼见爹大口大口吃得喷香,早把小口水横了一地,此刻终于又盼上了自己的份,无不欢欢喜喜地排着队,双手无比郑重地接过孙墨夹来的鸭肉卷,一个比一个奶声地欢喜不迭道。

“谢谢娘!”

“谢谢娘!”

“谢……娘!”

余下两个不能吃的,在奶爹们的怀里,也不甘示弱地伸出肥爪爪一个劲儿地喊:“要——要——”,结果一声“要”换一口奶粥,一会儿就气得闭嘴,只努力去抓哥哥们手上的鸭肉卷了。

“别管他们,一群鬼灵精,天天有吃不吃,就爱凑热闹!好似抢着吃的总是要香些!”肖腾复又给孙墨包鸭肉卷,心里十分喜欢有孙墨一起吃饭的样子。

“孩子嘛——我小时候,每次我姥姥姥爷回来,我爹就炒小炒肉,我激动的啊,围着我家厨房团团转,我姥姥姥爷还当我是看见她们欢喜呢!”

孙墨笑,提起儿时,明明开始是回忆的美好,可不知为何,待到话毕,总有种难的酸楚溢上心头:

现在娘南下了,亲情不复……

好似过去的家也散了……

“那就多吃些!”肖腾最怕看人伤感,赶紧往孙墨碗里又放了些许别的菜,“也不知道……你多久没和我们爷儿几个一起吃饭了。”

“……”孙墨抿唇努力地,对似有些怨怼的肖腾笑,“这一年……”

“别说,我懂!”肖腾将自己的一只手轻轻地搭在孙墨的手背上,然后慢慢握紧,“墨儿,为夫都懂——你——

不是为了自己……为夫懂!真的懂——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这话,北堂大哥跟我说过!”

孙墨哽咽,用另一手覆在肖腾的手背上,紧紧回握:“谢谢!”

“谢什么,我们是夫妻啊!”肖腾笑着笑着,不知为何也忽然觉得自己鼻尖酸了几分,“哪有夫妻间客套这些的——我愿意还不成么?”

“腾哥哥……”孙墨哽咽了下,复又两目深深仰视肖腾不觉间已经微红的眼圈,“愿我孙墨,今生不负你!”

泪花点点在眶!

“为何是‘愿’?”肖腾眼底的孙墨也开始变得变得模糊,“说好的,你在哪儿为夫就在哪儿——你……若去黄泉,为夫也定然带着孩子随你去——

谁也不可以分开我们,对不对?生相随,死亦不离!”

“……干嘛要这么傻?”孙墨哭着笑。

“因为……这辈子……大概就没人比你对我更好了!我……脾气可是坏得很!”

肖腾撅嘴,泪哗哗而落,惊得一侧的招财几个赶紧抱了几个哥儿悄悄退离此屋,独留二人在此继续互诉衷肠。

“傻子!”孙墨伸手替肖腾拭泪,“都当爹的人了,还哭!也不怕孩子们笑你!”

“我不管,反正……你在哪儿,为夫就在哪儿,你……别想丢下我们爷儿几个不管!”肖腾嘟嘴继续哭着娇嗔,就是丝毫不让人讨厌,反让人更生怜惜。

“腾哥哥……你好傻!”孙墨揽过肖腾的肩,将哭得涕泪满面的肖腾拥入她并不算宽阔的胸怀,“你说你总这么儍,墨儿怎么敢丢下你不管呢?”

“那就一直都带着!”肖腾回搂紧孙墨。

“……腾哥哥我欠你太多……哎——真怕还不了你!”孙墨轻拍肖腾肩。

“那就……这辈子还不完,下辈子接着还——一辈子不够,两辈子,然后三辈子,生生世世才好!”肖腾嘟嘴紧紧依偎孙墨,不给孙墨任何孤军奋战的机会。

“……”孙墨垂眼,指尖划过肖腾坚毅的下颌,轻轻托起,“你会后悔的?”

“你的腾哥哥怕过死吗?”

肖腾轻轻抬起他密密的羽睫,微微沾了油的薄唇殷红如瑰,艳,似带着蛊惑的燥意……烛火灼灼,书中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赫然跃入孙墨脑海——

“腾……哥哥?”孙墨恍惚中呢喃。

“……”肖腾缓、缓、缓地闭上他幽深的绿眸,歪向孙墨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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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唰唰!喜唰唰!

接连数日晚梳妆的肖腾,心情美美的。

他一张藏不住的幸福脸,时常有让对面北堂傲一拳打凹下去的冲动,倒是一直恨不得把自己的甜蜜分享给所有人的璟公主战蛟,时不时托着腮,总对肖腾笑出大家都懂的暧昧眼神。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625章愁事连连:柳金蟾又出歪招

不过,肖腾可不会躲躲闪闪,大大方方地与璟公主战蛟四眼相对,无胜万语,私下里的互动也更频繁了起来。

璟公主近来也寂寞,尤其是“茶馆事件”后,璟驸马彻底被东宫皇太女盯上了,每日就被派去溜东宫大街,还附赠随从无数。

璟公主每每自慈宁宫归来,也不敢独自在家了,干脆就厚着脸皮任楚天白牵来嘉勇公府串门,美其名曰:

孩子们想妞妞了!

起初半月吧,他还隔三差五,偶尔也去去别的公主府摸摸骨牌,后来据说好似在公主府偶遇了一次皇太女,险吃大亏,似是吓着了,现在没事就蹲嘉勇公府,还是后门那块爬进来的,脸皮厚厚,任凭北堂傲眼多冷,他哥哥的就是看不见、看不见!

用柳金蟾的话说,她家现在,就是托儿所兼托夫所!楚天白出门就送相公孩子去她家,回家正好相公孩子一起接,还在自带食材!

再后来,北堂傲也逢上了老“牛皮糖”,转而也离不开天天来串门的战蛟了。

一来二去,别说北堂傲习惯了,就是肖腾偶然一次去嘉勇公串门,拉长脖子没见着璟公主,都会忍不住问一句:“哟——今儿战蛟那小子怎么还没来?”

但……

大家互助一次两次好蒙混,久了,谁敢说“牛皮糖们”会不联手?俗话说得好,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尤其人家还高高在上,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上万人,两个不爽,能屠了他们一群渣渣。

柳金蟾气郁,北堂氏没事就捂着他那块洋葱帕只见抹眼不见泪。

楚天白呢?天塌下来个高的柳金蟾顶着呢,她就负责啃今年刚出的新玉米棒子,啃了一个又啃一个,吭哧吭哧地速度都快赶上松鼠了;至于璟公主战蛟,楚天白心不慌人不乱,他就更悠闲了——

楚天白啃新玉米棒子,他在旁边慢慢剥玉米棒子,一粒一粒数着吃,就一个下午的功夫,他们合家在嘉勇公府啃了八斤玉米棒子,当然,其中还包括柳金蟾的大丫头妞妞。

孙墨和肖腾完完全全的局外人啊,但……你说局外人吧,她们夫妻还偏偏最累,谍中谍嘛,在私,他们夫妻是这两家的“至交”;在公,孙墨是东宫放在柳金蟾身边的“自己人”,到时真有什么事,无论好坏,他们夫妻都难脱干系——

说白了,她们三家,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柳金蟾走过来,孙墨走过去,二人你来我去,我去你来,也就横过去竖过来十来步的小庭院,愣是让她们俩走出了一朵花来,看得肖腾和北堂傲头晕。

楚天白夫妻当然是不会晕的,因为他们都在齐心协力地解决煮多了的玉米棒子——真可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玉米吃着还挺糯的,又是你去我姐厨房哪儿偷得?”璟公主战蛟剥了半个后,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问埋首玉米棒子前的楚天白。

“什么呀?这么多怎么偷?”楚天白“吧嗒”一声,又将一个玉米棒子掰断成两截,将最嫩的部分递给战蛟:

“再说,你姐你姐夫防我都跟防贼一样了,丢个地瓜都赖我,我要偷,怎么也要算上你的份是不是?

而且,他们现在抠得,那天我看他们一家,吃块糕都要弄个盘儿,一块娃娃手掌大的糕儿,也要分成四五块四五人分着吃——说什么‘鱼刺’……

我一口都嫌还不够塞牙缝,他们却要吃上百十来口的人,怎么会舍得一下子卖我这么多?”

“你懂什么啊?什么鱼刺?是御赐的,就那么点还要全家都尝,你以为——等等——

好你个楚天白……你……你说你是不是老毛病又来了,又去人家猪圈……恩……”

璟公主战蛟赫然起身,指着楚天白待要骂点什么,忽然就发现周围的眼睛都看向了他,惊觉自己差点就说了什么的他,赶紧“咳咳咳”数声后,复又坐回原位剥玉米粒,自己吃一粒,再喂楚天白三四粒。

“……”孙墨很无语地扫过,这对不懂“危机”为何物的“傻子”夫妻,着急之余,还有点羡慕。

北堂傲默默地牵过自己的妞妞到身边:

“不吃了,这东西粗的紧,一会儿肚子疼,爹先给你揉揉,让奉箭给你拿那新作的枣泥山药糕来吃好不好?”北堂傲抱起还巴巴想啃玉米棒子的妞妞,软相哄,“要不,和大宝囡囡她们一起再吃碗杏仁佛手?”

“爹——妞妞还想吃一个!”

北堂傲的心肝妞妞虽不敢违拗爹爹的话,但却一个劲儿的将自己小脑袋往北堂傲怀里蹭,馋馋的小模样甚是令人心疼。

“这半截嫩,吃这截没事!”楚天白不会看事,干脆又掰了半个,主动往前送。

孙墨捂额,柳金蟾则一把拉住楚天白:“你别就只顾着吃,过来过来!”

“柳姐姐别啊,不是猪圈弄得,猪才不吃这个……”楚天白心里还惦记着这事,“我买的,真是……哎哟哟!相公!”

“好你个楚天白,背着为夫攒私房钱了啊?胆子够肥的……说,为什么不上交?是不是又私心想着,给那家小狐狸精存着了?”璟公主就着手中的玉米棒子当即给了楚天白脑门一棒——

别看动作幅度大,但就是孙墨也这眼拙的,也能看清璟公主最后落下时,那可是轻之又轻,也就楚天白嚎成了习惯——

哎!这对永远没有重点的夫妻!

“相公相公,赊的,真是赊的!”楚天白的哀叫声在身后,余下啃玉米的娃娃们,继续专心啃玉米,也就扑在北堂傲怀里的妞妞好奇地瞪大了眼,少时就被她爹蒙住了眼,按在怀里亲了亲小脸:

“妞妞想吃什么?爹让奉书给你剥盐炒松仁好不好?”

孙墨:“……”

柳金蟾一把揽过孙墨的肩走到一边,习惯性地自己找回重点:“屋里男人们的这些事吧,我想了想,我们女人最好不要直接掺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626章腹背受敌:金蟾欲设障眼法

“柳姐姐这是何意?”孙墨脸色立刻不善。

“东边虽除我和天白之心昭昭,但我和天白也不能这么明摆着和东边,还有上边做对,是吧?”柳金蟾耐心地解释道:

“我近来一直琢磨这事,昨晚上忽然一想……时常来一个璟公主是来,不如干脆让你大哥三不五时邀一群,正大光明才好——

男人也需要社交是不是?”

“社交?”什么玩意儿?

孙墨有点懵。

“就是男人和男人在后院往来应酬啊!”柳金蟾笑,“我们女人在外面应酬,男人们在后院邀约聚会,赏花带孩子,指不定……还能知道点咱们不知道的事。”

“……”孙墨脑子还是转不过弯来,“三五成群?”

“三五成群不过是个比方!要来就自然要多些,才热闹!”柳金蟾说罢,又在孙墨耳边将自己的打算简单说了说。

孙墨还在消化中:“这行得通?”

“怎么行不通?我听过在西洋有些国家,不仅男人在家开沙龙,聚会里还有女人也在其中呢!不少……还故意带着年轻未婚儿女出席,正好满足有些人的说媒的心思呢?”

“这这这……男女六岁不同席,哎呀,太有伤风化,不行不行,柳姐姐你……”孙墨想也不想第一个反应就是极力反对。

柳金蟾笑:“我又没说我们也参与,我只是说这个形式,就一群男人在后院聚会喝茶,我们素日里不都是只和自己的亲戚又或者世交家眷往来,这次……我们稍微范围大点,就是借例如几家相约踏青秋游的当儿,将男眷们邀约到一起认识……

就是让他们约着一群串门,今天我们家,明天你们家,后天公主府——

这人一多,地方也多,是不是就不容易被人逮着地儿了?就是遇上黄鼠狼来偷袭,黄鼠狼为了自己的名声,和安危,也不好来这龙蛇混杂之地下手是不是?”

“但如果是被下套呢?”孙墨点头不迭后,忽然又生忧虑。

“傻了你的,你当你柳姐夫是傻子?”柳金蟾笑,“都说狡兔有三窟,咱们不过是给男人们多几条退路,再者……

你柳姐夫和璟公主,现在都手握兵权,以前二人不对盘,上面借璟公主来压制你柳姐夫。可现在……二人形影不离,还偷偷摸摸往来——

俗话说的好,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总在一处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不知道的人还不知怎么嚼舌根子呢?合谋造反?

依我说,咱们……不如借机来个障眼法?”

“什么障眼法?”孙墨脑子里开始跟着柳金蟾的话开始飞转。

“就是让他们时不时出来,跟着那些……成日东家长西家短的男人唠嗑,互相背地里说说闲话,揭短,挖墙脚拉帮结派,一个不服一个——

最主要的还是要他们在外给人以‘面和心不合’,上面才能真正消了疑虑,不然……像现在这样,成日里呆一块,我担心——

早晚出事!”

“柳姐姐这担心不无道理!”孙墨拧眉,“但……璟公主会听咱们的吗?”

“听不听?”柳金蟾笑了,“他们俩,到现在还在暗较劲,芝麻点事都要非争个高下呢?不过是……现在璟公主人在屋檐下,暂时不发作罢了!”

“柳姐姐这么一说……似是可行!”孙墨开始在心内迅速盘算这事的可行性,“只是,上面只怕也会安排人来……”

“我还只怕她们不安插呢?”柳金蟾一脸的胜券在握。

孙墨则谨慎加小心地低低来了句:“墨儿倒也是不怕谁后面胡乱嚼舌根,就怕……柳姐夫素来不同于寻常男子……这突然让他跟着一处……”

柳金蟾也深深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世事那由得他欢喜不欢喜,正因为他太卓尔不群,有着女人般的雄心壮志和眼界与抱负,才更令上面坐立不安——

或许,他能稍显些市侩,不再这么鹤立鸡群,透出些小男人的虚荣、善妒好斗与小肚鸡肠,会更接地气,即使就是透出些脆弱,也是极好的,你说呢?”

孙墨垂眼默默点头,暗自忖度:

柳姐夫善妒虚荣好斗,还用装?就是这小肚鸡肠,爱吃醋的事嘛……她孙墨一个女人都体味得出,就依她对柳姐夫的了解,这对外,柳姐夫一定会把贤惠夫婿演绎得淋漓尽致,绝对京城贤夫之标杆。

不过这些话,她孙墨知道,柳姐姐心里会没数?

说白了,所谓的两大将军的“势不两立”,就是要把璟公主推出去树妒夫之典型,依璟公主那事事争强,却从来只会横冲直撞、不计后果的公主性格,柳金蟾此计根本不需要做任何铺垫,璟公主当众掐柳姐夫,根本就是分分钟的事。

论说,柳姐姐的目的极易达到,只是……

“无论是公私,皇太女君都是璟公主的姻亲……”孙墨眼斜柳金蟾,缓缓缓提及另一个会在这“社交圈”掀起更大波澜,甚至可以说是举足轻重的另一人,“论说,他是宫内人,未必会出现,但倘或突然驾到?”

果然,柳金蟾刚还信心十足的神情,瞬间动摇:“这……”

柳金蟾无助的眼立刻瞪向孙墨了然的眼。

孙墨头疼,她就知道柳金蟾忽略了这个,会真正伤到柳姐夫,也真心恨不得将柳金蟾身边花花草草全刮花的男人。

“哎——”孙墨扶额,她能说什么?

是柳金蟾勾引人在前,而今那皇太女君动了情,昔日斗皇太女后宫小妖精的泰半精神,都用到柳金蟾身上了:

“孙大人,本宫素日里听太女说,你与柳翰林最为相厚,人人都说她在外风流韵事一箩筐,不知是真还是假?”

“玉堂春?玉堂春模样比本宫如何?”

“他戏唱得好——哼哼哼,本宫的箜篌也是宫中一绝呢!一个戏子,我京城一抓一把,比他如何?就这么个下作的小贱人,也配称外室……定是狐媚之态浪得紧……

话说那嘉勇公也真是没本事,堂堂一个公府公子,连个戏子都压不住——

想来也是他自己婚前不知检点,让人看低了——哎,气死本宫了!

对了,本宫还听说,说什么柳翰林近日有去过那种乱七八糟的地方……可是真?”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627章坦白底线:璟公主是聪明人

“路过?真就只是路过?没过夜?”

“话说……听说他与嘉勇公近来有和好的意思?”

“还是分房的……哎——话说这嘉勇公也是真命苦的,生了副人见人爱的好皮囊,却偏偏是个不招女人爱的活鳏命……哎呀呀,所以说啊,这男人婚前一定要守得住,他就是守不住——

这不,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女人看不起了吧?

急巴巴地求旨成婚,不也照样跟没嫁一样!

本宫还听说嘉勇公私下里到处请医问药,想再给柳翰林添一男半女,可是真?”

“哈哈哈——哎,这傻得,以为吃药女人就能爱他了呢?真是天真!人人都说这嘉勇公天资聪颖,本宫看啊——

再聪明如何?女人就是不喜欢他,吃再多药,不同房,天上掉孩子,也不能是他亲生的啊!”

“对了,上次你说,柳翰林生得三个孩子,好似后面两个都是外面男人的,为了孩子日后,才勉为其难抱到嘉勇公名下的……这两孩子是不是就是那戏子的?”

“不知啊?这柳翰林偷娶的外室,除了这戏子外,可还有其他男人?”

“没有……那……柳翰林近日府中可特别宠过哪个房里人?”……

孙墨指揉两穴,默默看柳金蟾的苦瓜脸,忍不住轻轻轻地问了句:“对了,你让我骗皇太女君,说囡囡和大宝不是姐夫生养的——

柳姐夫知道不?”你可别害我?

“知道!”柳金蟾点头,抬眼一瞅孙墨的惊吓状,忙又解释道,“我特意和他说的,就是怕他日后误会你,这不是……非常时期——

上有老黄鼠狼,下……有棘手的皇太女君嘛!你别把话说死,模拟两可就好!”

“若是囡囡和大宝日后长大了……”孙墨有些犹豫。

“二囡就和他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放心,我特意还请颜丹青给他们父女几个画了几幅《踏青嬉戏图》,就是日后生得不像了,看看画,也知是亲父女!”柳金蟾看似肯定的话,语间也有些不安。

“哪个……柳姐夫不知那颜丹青,是曾在青楼专门给那种人画那种画的人吧?”孙墨微微瞪大了眼,心内小紧张,换她这个女人都有点接受无能呢!

“暂时是不知道,但……过些日子就不知道会不会知道了!”柳金蟾小局促,然后附耳孙墨,“天白跟颜丹青学会那种画的事,好似被东边的人知道了。”

“天白……她还一直跟着学的?”孙墨瞪大眼,要知她偶然一次去送钱,就被那屋内请来的青楼宽衣哥,吓得想起了当年白鹭镇被腾哥哥拿个正着的糗事——

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呢!

“天白现在可是青出于蓝了!”柳金蟾一脸钦佩地窃窃咬耳朵道,“前儿她把没舍得全烧了的肌肤成品画,全藏我这了——

然后……然后就被你姐夫发现,全没收了——亏得是天白的,不然得全烧了!

别说,画得如见真人!

可惜不能和你分享了。”

“她还有这才华?”孙墨可忘不了楚天白画得神来“大王八”简笔画——连她六岁时水平都赶不上。

“所以说,天才脑子都一般是有坑的呢!”柳金蟾捂嘴偷笑。

“璟……还不知道?”孙墨心有余悸。

“应该暂时还不知道。”柳金蟾抿唇,缓缓点头,“不过……我告诉天白要提早做好预防,最好……是在被东边揭穿前,先赶紧‘露馅’,别到时候成了别人要挟的砝码,就得不偿失了。”

“‘露陷’?”孙墨挑眉,“这种事让……知道,不得起轩然大波?”估计京城青楼一条街的屋顶,全都给掀了。

柳金蟾淡笑摇头:“我和天白说了,这事一定要铭记‘坦白从严,抗拒从宽,一口咬死是照着别人的画画的,绝对没见过本人’,就是事实摆在眼前,认证物证俱在,也绝对要矢口否认,这是为人妻的坦白底线。”

“……柳姐姐,你这是把人往坏里教吧?璟……信?这派人去问就一目了然的事,你还能让傻天白人赃俱获面前,矢口否认?”孙墨翻着白眼,可不信璟公主还能真能让楚天白给骗了:

“真是……教傻子装傻呢?行得通?”呵呵呵,要不要再喊两声冤枉呢?

“你这时候就傻了吧?”柳金蟾也回赏了孙墨一个白眼,“都跟你这么较真,日子还怎么过?我告诉你吧,璟公主还真就能信,你信不信?”

孙墨抛柳金蟾一轻蔑之笑:“不信!”哄傻子也没这么哄的!

“哎,墨儿啊墨儿,你成亲也有四五年了吧,怎么……就还没开窍呢?”柳金蟾感慨,“今儿姐姐再教你一件事:

我问你,天下渣女千千万,为什么这天下痴情的男人,还一直痴情呢?就是事实摆在眼前,他们也心里明白,但为什么就是不肯回头呢?还一直骗自己信到底呢?

不说远,咱们就拿京城新近发生那桩张鳏夫被骗一案来说,你说那张鳏夫难道一开始就真不知道那女人是在骗他?天天朝夕相伴,难道就真没有一丝蛛丝马迹?

可为什么,他还一直选择相信?”

“那女人花巧语呗!”孙墨嗤之以鼻。

“错!”柳金蟾晃动食指,“是这男人知道一旦揭穿,就会真的瞬间人财两空——他宁愿下意识地选择‘如果是真的’呢!至少……财去了,人还在!甚至……一切都还有可能,即使千分之一,万分之一,人在就一定会有那么一点点希望,是不是?

——其实所有的受害人会被持续,一而再,再而三被骗财骗色,原因并非骗子的手段多高明,而是他们自身也在协助这个骗子,骗自己!

婚姻,有时候,也是如此!”

“在无法和你妻主和离的前提下:

与其清醒地逼着自己去拆穿你妻主极力掩藏的变心事实,倒不如选择相信她信誓旦旦的满嘴鬼话,反正你们才是夫妻,外面的男人再好也不过是图个新鲜,早晚都会厌倦,所以……聪明的单身男人永远不要去勾搭有夫之妇,除非为了钱。”柳金蟾继续调笑般地戏谑着当朝荒谬的婚姻现状: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628章心事难言:家家有本难念经

“同样,聪明的丈夫,除非,他已经决定劳燕分飞,否则证据确凿面前,也一定要选择相信自己妻主,比任何人都坚定——

风波过去,狐狸精滚了,你们还能继续恩恩爱爱。

这大周的无数正夫,面对家里的诸多妖冶妾室们,不就都是这种态度?铁打的正夫,流水的妾,路边的野花更是换了一茬又一茬!”

毕,柳金蟾还比了一个野花片片飞的动作。

孙墨翻着白眼,可没心情听柳金蟾戏说当朝男女婚姻,她只关注眼前:“璟……可非寻常男人!”

“孙墨啊,是你了解天白他们夫妻,还是我?”柳金蟾拿扇子敲墨儿头,“在他们还没正式成亲,住在一个窝棚里时,我就认识他们夫妻了——

我实话告诉你吧,就我柳金蟾见过的这所有男人,就是你相公,加上你柳姐夫,都不及一个天白相公聪明!不愧是皇太后养大的,科班出身,若在深宫为妃,你柳姐夫几个都只有等死的命!”

“此话严重了吧?”孙墨自认肖腾不行是真,但……对柳姐夫,她可是自信满满。“柳姐夫智勇双全,论文操武略,他称第二,这天下男人谁敢说第一?”

“你说的这是沙场。”柳金蟾笑,“你若不信,你就只管看,我告诉你,您信不信,天白背着他在外偷偷画男人这事,保证在我们外面一点风声都不会知道的情况下,他便已把此事处理得干干净净,天白能这么数年如一日地围着他转,不是没道理的!”

“有道理没道理,反正……都你说的。”关于男人,孙墨可不想和柳金蟾在争高下,一则她也不懂,二嘛……哪有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家威风的,在她孙墨眼里,柳姐夫是最厉害的就自然是柳姐夫最厉害,水也无法替代,所以……

“你仔细让柳姐夫听见……”嘿嘿嘿……孙墨就不信柳金蟾是个不怕的。

柳金蟾立刻下意识地转了下头,待发现是孙墨诈她时,不禁咬了咬唇:“你啊,就是你柳姐夫的铁杆粉丝——忠实地仰慕者!”

“我听说……太女到现在还躺在东宫无法下地!”听柳金蟾这么一说,素来在男女问题上,格外避嫌的孙墨,立刻转换了话题。

“据说是在宫内不小心踩空了台阶,还是什么?”柳金蟾点点头,冷笑,“据说皇上追问时,太女自己应承下来,说都不关旁人的事,是自己不小心——

真是难得!她也有体贴宫人的时候!”

“……”孙墨笑,决定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天白想说也让她自己说,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可如果这话是自自己嘴里传出去的,东宫知道怎么想?

“咱们还是归正传吧!”孙墨点点头,“皇太女君的事,你怎么打算?”

“设法不当这公主太傅呗,还能如何?”柳金蟾叹气,“现在你大哥知道了我这事,一听我去东宫,眼神就不对了——

还是你说得,这真要男人聚在一处,你大哥养病躲家不进宫,可也防不住皇太女君亲自驾临呢!”

“你放心,我和太女君说了,你们夫妻一直在分房,太女君很是欢喜!”孙墨懒洋洋道,“就是……柳姐夫见着他,未必心里不起波澜。而且,纸也包不住火,这节骨眼,你们夫妻可真不能要孩子!”

“你以为我不知道?”柳金蟾也挺烦恼,“素日里你大哥都挺善解人意,也识大局,可最近不知怎么的,钻头觅缝就想再要一个,就跟着了魔一样——

你说,他是不是又犯病了?还不肯正经请医吃药!”

孙墨撇撇嘴:“我倒觉得是柳姐姐的问题!”

“此话怎讲?”柳金蟾回头看孙墨。

孙墨低头看脚下的石头:“这隔三差五嘴上挂着和离和离的——柳姐夫不管怎么说也是名门闺秀,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别人家的都是从一而终,你让他改嫁就改嫁,他脸面又往哪里搁?

再说了,柳姐夫是怕死的人吗?

柳姐姐啊,有时候想保全一个人,也别太一厢情愿,多设身处地地为柳姐夫想想,你以为的‘保全之策’未必就是柳姐夫心中所想!

柳姐夫干嘛急着想再要孩子,不就是想用孩子留住柳姐姐你这个人,留住你的心吗?”

柳金蟾垂眸,抿唇,神情复杂,心中纵有千万语,却怎么一个字也吐不出,她何尝又舍得北堂傲,数年的夫妻是白做的?哪个母亲舍得三个孩子没爹?但……每每在街上看见慕容嫣徘徊在嘉勇公府外的落寞神情,看见北堂傲夜深人静时,对镜发呆的样子,她就觉得自己是道横在真情男女之间的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

是的,只要她不提和离,北堂傲就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她,不会离开孩子,但……初恋才是最难忘的不是吗?毕竟他当年那么不顾一切地拼上了所有!

她柳金蟾也会吃醋的好不好?

她是个女人,正常的女人,她也有自己的自尊,谁愿意每日躺在自己枕边的男人,终日恋恋不忘是另一个女人?

良心的每次拷问,都在质问她柳金蟾,你到底是有多自私?有多放不下已经到手的似锦前程?做别人感情的第三者算什么?

难道她柳金蟾配不上真正的爱人?

她更不想承认,皇太女君对爱飞蛾扑火般的炽热,让她更觉她现在与北堂傲的这段婚姻愈发宛若死水一潭,她躲皇太女君的同时,更不害怕看见的是,北堂傲怨怼的脸——

她甚至忍不住会想,北堂傲一定在后悔嫁给她这样沾花惹草的女人,慕容嫣为了等他,至今未娶不是吗?

自卑!越感觉自己爱着北堂傲,放不下北堂傲,她柳金蟾就越不自信,越想要逃离北堂傲和这座宛若牢笼般的嘉勇公府,想要寻个能包裹住她所有脆弱的胸怀,容她喘息疗伤,然后忘记。

权势,真的不是她柳金蟾的所求。

三郎,她真的想三郎,想那个敢爱敢恨敢追求,敢说“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的海盗之子——压抑的京城,窒息的嘉勇公府除了无处不在的富贵荣华,一天比一天压肩的重担,她柳金蟾真的看不见属于自己的出路:

明明这一切都该是那个徘徊在府门外的慕容嫣的,也本该就是她的。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629章想做名臣:孙墨的小小私心

德不配位!

她柳金蟾一个地主家的浪荡女,真的配不上她今天这样的高官厚禄,与显赫身份,还有倾城绝丽的北堂傲。

色字头上一把刀!

柳金蟾想哭,但慕容嫣和北堂傲都还在隐忍,她柳金蟾这“贼”有什么资格哭?

柳金蟾咬唇,孙墨却还在自顾自地说着:

“其实,墨儿之前也和柳姐姐想得一样,但是……那夜和腾哥哥好好聊了聊后,墨儿忽然发现,是我们这些女人太自以为是了——

刚烈如柳姐夫,必然和我腾哥哥一样,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烈男子,纵然我们一心保全他们,但当我们有朝一日人头落地时,他们也必然不会再苟活于世——

柳姐夫出身北堂家,他们北堂家的男子求得难道不就是‘’吗?”

柳金蟾依旧低垂着脸,抿唇,不想说,也不能说:其实你柳姐夫真心想要“生相随死同穴”的那个人,非是你柳姐姐我!

若你柳姐夫若你墨儿所说,我柳金蟾拼尽全力又何惧生死荣辱,与得失?又不是没死过!再进一次地府又如何?

“活着总会有希望不是吗?”柳金蟾几不可闻的违心答道。

“生不如死,倒不如死得痛快!”孙墨停住脚步,眼直直地逼视柳金蟾始终不肯抬起的眼。

“呵——”柳金蟾抬眼扑哧一笑,随后绕过挡在身前的孙墨,“墨儿近来是吃了什么定心丸了,说话愈发刚烈,不仅将生死置之度外,还弃笔从戎颇有女将之风了?”

“哎?”孙墨转身追柳金蟾,“柳姐姐,墨儿这是说得肺腑之,你倒调侃起妹妹来了!我说你——怎么一提到柳姐夫的事,脑子就这么不知变通呢?

柳姐夫身为我大周三军大元帅,何曾在意过生死,难道你们夫妻这么多年,你还能不懂他?”

柳金蟾抿唇,知孙墨也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主儿,少不得停了脚步,而后顿顿心神,方突然转过身,无比郑重地沉声道:

“正因为我们夫妻多年——我才要他活着,自由得……活成他真正想要的样子!”即使死,也应该死在慕容嫣怀里……说完他没说完的话,无论是最后的恨意,还是绵绵情丝……

“恕墨儿直!”孙墨可不是过去的墨儿,轻易就让柳金蟾唬住,“而今,老……上边对柳姐夫生了妄想,柳姐姐执意想要和离,可是因为怕了?”

孙墨眼瞪如铃。

柳金蟾淡笑:“小黄鼠狼的男人,我柳金蟾都抱了,难道还指着卖夫偷生?”

“那……是柳姐姐你变心了?”孙墨还是一脸认真。

柳金蟾又笑:“那你说,这天下尚未婚嫁的,还有谁,比你柳姐夫生得好?”

“……”孙墨一时无词,“那你……干嘛非这么执拗?”

“那你又为什么非要这么执拗地要我和你一样呢?”柳金蟾不答反问,“你觉着‘生相随死同穴’是相爱之人的最好归宿,但我觉得你柳姐夫若是能再嫁如意之人,又何必非要跟着我去死?你说是不是?”

“可柳姐夫不会改嫁的!”孙墨答得斩钉截铁。

柳金蟾心内叹气:“说得你是你柳姐夫似的。”

“天下人都知道——北堂家只有战死的男人,没有改嫁的男人。柳姐夫,也不能改写这条家训不是吗?”孙墨也不知自己今儿是那根筋不对,干嘛和柳金蟾扯这不着调的事,还这么执着激动。

“……”柳金蟾垂眼,她算是明白为什么孙家被称为朝廷里的一股清流了,原来合家都是认死理的一根筋。

其实,柳金蟾想说,那条家训是说妻死不改嫁,没说被休不改嫁!但和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孙墨争论这些,有何意义?只会传到北堂傲耳朵里,又徒添他不必要的许多愁情烦绪

——毕竟,他也已不再年少,当年为爱不顾一切的果敢,而今也早被三个孩子磨蚀将尽,空余不甘与恨了吧!

“你说得都对,只是……”柳金蟾笑,“我还是希望你们都能从夹缝中谋得生路,如果……真如你所说,你柳姐姐我吧,也就只可惜了你柳姐夫这如花的样貌,最后不得不陪了我这根屁都不是的狗尾巴草,真正是暴殄天物,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孙墨无语地瞪了柳金蟾好大一眼,“狗尾巴草……怎不说狗尾续貂呢!不知你一天这么自谦到底是想自夸,还是真这么想?

不过,在墨儿心中呢,柳姐姐若能逢凶化吉,迎来大鹏展翅之时……兴许会是我们大周万民的福祉,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柳金蟾呆了呆。

“墨儿真这么想!”孙墨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不然……你以为我孙墨是傻子,跟着你玩命还当刺激?柳姐姐,墨儿……其实也有私心的!

墨儿想做一代名臣,名垂青史,而你……让墨儿觉得……终有一天会来的!”

“……小墨儿啊,我记得你在白鹭书院时,可不是这么对我说得?”柳金蟾调侃孙墨涩涩的笑意,内里满心无法喻的感动,虽然……她觉得挺天方夜谭的!她都不知能不能活过十五呢!

“当年……我不是还不了解你嘛!谁知你一肚子的治国安邦的好点子,就连我姥姥都说你是个奇才,将来若能得重用,必是我大周的栋梁。”孙墨傻笑:

“再说了,我那会儿满肚子儿女情长,伤春悲秋的,能有什么大抱负?家都还没成呢?”

“成家才立业?”柳金蟾挑眉。

“唉唉唉,别过分了啊!我娘还说,对我的唯一期望,就是能给孙家生个闺女就行呢?不瞒你说,这曾是我儿时永恒不变的理想!”孙墨自我调侃:

“你不进京中这状元,我也不打这妄想。”

“得得得,我柳金蟾都不知这状元是怎么来的!话说——现在真不想生女儿了?”柳金蟾捡了个位置撩开袍子坐下。

“不想了!”孙墨也如样坐在了柳金蟾的对面,看了看眼前的假山,后自我解嘲道,“五个儿子都不知能不能养大呢,再生个女儿来陪葬啊?”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630章老爷有请:尉迟氏设鸿门宴

柳金蟾闻,低下了头沉吟了片刻:“其实我眼下心里大致也有了些方向,就是暂时……咱们还是走一步看一步,毕竟计划永远跟不上变化,我每次安排的都会被打乱——

倒不如心里有个方向就好,余下的事见招拆招,走一步看一步,会更灵活些。

你只要记着一件事,那就是……在我没翻身前,你一直都是东边的人,大事不好,先保存好孙家和你自己——

不然,你不但帮不了我和你柳姐夫,还会害了我!”

“骗我做背信弃义之人?”孙墨不满。

“错!是要你为了我,保存实力,不然……”柳金蟾呼出一口气,“谁帮我解决后顾之忧?墨儿,你记着,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我柳金蟾而今不过是浮萍一株,你柳姐夫娘家牵涉甚广,需要顾虑的事也比我多太多,不管怎么说怀王是皇后的亲生女,她们不可能真连一点后路都不留……所以……

最后他们是不是要丢车保帅,继续隐而不发,静待时机——都还是个未知数呢?

你孙墨才是我柳金蟾现在的皮,也是唯一能在……她们眼皮底下,危急时刻能顺带帮我一把的人,你这张王牌,我希望,能打到最后,而不是早早地冲锋陷阵——

然后,就折戟在了还没开战前。

你要知道,没有你,我柳金蟾可能也等不能天亮那天。”

“所以?”孙墨扬眉。

“隔岸观火,看热闹——再不然,动动嘴皮子就好,你,我说的是你,不要轻易掺和进来!”柳金蟾眼静瞅孙墨,“而你相公,就不用顾忌,相反,他得特别活跃地围着你柳姐夫转——

在家你们夫妻可以很恩爱,无话不谈,但到了那边……你要让她们觉得,你腾哥哥其实不过是你安插在你柳姐夫身边的眼线,而这个,你相公也不知道——

当然,如果你能表现得,你也不知道你正被她们利用来监视我们,会更安全。”

“这个,墨儿知道,墨儿心里有分寸!”孙墨点头。

“此外,就我说的这个后院男眷们聚会,赏花什么的事……最后还是得由你腾哥哥来后面主持和安排,这种亲眷间的往来迎送,客套,你柳姐夫根本就是个锯嘴葫芦——

坐在人群里,当尊菩萨等人来拜还可以。”

“……”这形容词,孙墨不敢说柳金蟾太苛刻,但仔细一想,还真就像。

柳金蟾继续道:“具体我会和你柳姐夫商量,但……可能日后你腾哥哥会比较忙,可能还会让你爹以及家里人……”

“这个柳姐姐你只管放心,我心里有数,我娘也会明白的!至于我爹……他现在关心的是我娘什么时候回京,而且,我也会找些事,分散他的注意,让他忙一下!”孙墨点头。

“例如?”柳金蟾挑眉。

“……我还没想好!”孙墨笑。

“我有一个!”柳金蟾招手示意孙墨近前,“馨儿据说还没娶亲……我认识几个媒婆……”

“你是说假提亲?”孙墨咋舌。

“反正能达到你爹那苛刻条件的,基本都没有愿意嫁的,再说了能成,那些哥儿也算是脱离了苦海,自此衣食无忧,你说是不是?”柳金蟾耸耸肩,“反正……馨儿对外称是孙家二小姐,不也是骗人的?咱们也可以给那些哥儿认个干亲啊!”

“我爹会恨死我的!”孙墨咬唇,“不行,绝对只能提,不能成!”

“我没想成,就是给你爹找点娱乐,顺便可以过一下挑剔未来女婿的瘾!”柳金蟾咧嘴笑。

“这个可行!但……绝对不能成!”孙墨严肃道,“林鑫的事儿吧,说实话,我不想管,我爹为她做什么,我和我娘也都不想知道了。不管怎么说……我娘说了,我爹为我们孙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不想再为难鑫儿了,就当报答我的爹吧!

所以这事,你安排了就好了,什么都不用告诉我。”

柳金蟾闻顿了顿,再看孙墨神情似有什么难之处,忽然就想起那两月前席卷整座京城的“水鬼作祟”案来。

她便干脆也不再提,只点头笑:“也罢,你都这么说了,余下的事,我会让他们注意分寸的!”

但话是这么说,待孙墨和肖腾当夜回去,后来约莫也就四五日的模样,肖腾正暗自筹谋怎么借“聚会喝茶”之机出货大赚一笔的当儿,孙家老爷尉迟氏忽然就派人来寻孙墨:

“老爷说,近日有媒人上门为二小姐提亲,条件皆不满意,不过……老爷新近看上了城郊陈家的哥儿,据说貌美贤惠,寻思着遣人去提,但又不知这家是个什么根底,所以想请大小姐和大姑爷一起回府商讨商讨。”

肖腾正摆弄香品的手立刻一顿,然后转首缓缓看向,正埋头准备明日授课内容的孙墨:“你爹……”该不会是,想借咱们的名头去骗人家儿子吧?

肖腾话只开了个头,余音就消在了喉间,尽管孙墨她们父女而今有诸多误会,但亲爹就是亲爹,谁知道误会何时就解开?北堂大哥说了,不关利益不掺和,孙家的事少说少做少犯错。

“……”孙墨愣了约莫半刻,然后继续埋头,“备车吧!”

肖腾赶紧起身,准备二人出门的衣裳,不想来人又在门外道:“老爷还说,五个哥儿,约有半年没见全了,让今儿也一起带过去,都看看。”

肖腾不禁心慌,这几年因他养不出女儿,公公尉迟氏每看一次孩子,就会嫌弃一次,这次突然说要见五个孩子,肖腾心里七上八下,担心这里面又有什么小陷阱,不禁想打退堂鼓:

“爹?”

肖腾忐忑地看向也同时抬了头的孙墨。

孙墨抿唇,肖腾的担心她何曾不知道,但林鑫的伎俩翻来覆去也就那几样,难不成她家丑丑长变了模样,不仅像肖腾还又像小貂儿几个了?或者更像肖腾了?

孙墨下意识地扫了肖腾的脸一眼,惊得肖腾脸色煞白,知妻莫若夫,这些年背负着丑丑“生父”恶名的他,一直抬不起头,如履薄冰,不觉心内更觉惴惴难安。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631章如临大敌:回门堪比走虎穴

“既然爹都这么说了,就都带上吧!”

孙墨冷凝了脸起身,她真不是不想信任肖腾,而是……生为女人什么事都好大度,独独这男人“不忠”的事,即使捕风捉影,着实难说释怀就释怀——

更何况鑫儿还有个酷似肖腾三分的女儿,换别的女人,早请肖腾自行回娘家了断了。

“……恩……好!”

肖腾慌忙转身,召集奶爹们给几个孩子穿衣,大抵是被林鑫吓怕了,肖腾更刻意地给五个儿子穿得镶金嵌玉,小脸还不忘用香香抹得又白又嫩,他更是对镜上了精致妆面,不求贵气逼人,但也一定要和那要饭孩子拉出天地之别来,才稍稍落心几分。

孙墨故意无视肖腾理装的细致,只把手上的文字又整理读了读,待到外面喊马车备好了,方起身更衣,复杂的心境,让她总恍惚觉得,她们夫妻这那叫回家,分明是去赴鸿门宴,其惊心动魄之状,竟比她去东宫更甚——

什么事!

回自己家还成深入龙潭虎穴了!

一路马车“哒哒哒”,孙墨夫妻忐忑也就罢了,就连小貂儿几个孩子也哼哼唧唧地纷纷往肖腾怀里钻:

“爹,小貂儿怕怕!”

“我们也怕怕!”

“不怕,不怕,爹在呢,爹在呢!”肖腾左抱一个,右抚一个,这个亲亲,那个吻吻,极力安抚的同时,竟如合家赶赴刑场般,马车内气压持续压低!

孙墨鼻尖微酸,叹自己自幼没爹疼的苦,更可怜自己五个没有姥爷亲,还必须跟着自己一起遭受气的罪。

“停,你带孩子们回去吧!”孙墨咬咬唇,猛得掀起车帘,欲下马车乘马,只身去赴鸿门宴。

“这怎么行?你爹……”肖腾立刻起身拉住孙墨,急道。

“反正怎么去都是等着挨说,我一个就好了,何必又拉扯上你们?”孙墨握住肖腾的手,然后用力拽开。

“哎?”肖腾想追着下来,无奈车上五个孩子都离不开他,只能追出半个头,“夜里冷,菊远给你大人赶紧把披风披上!”

“回去吧!我去去就回来!”孙墨跨上马,领着菊远几个,两脚一夹,数骑倏地就自肖腾眼前驰远。

“爷,回去吗?”肖腾身后的招财轻问。

肖腾自然是想回去,但……自己这么畏畏缩缩的,岂不是更让人觉得他肖腾是心中有鬼吗?

“继续走!”肖腾深呼吸,目光落在前面的车帘上,给自己鼓劲:其实柳大人说的对,有些事全靠别人是不行的,没做就是没做,他肖腾都不能挺直腰背坦然面对,要孙墨怎么全然信任他?

孙墨抵达孙府时,正临近掌灯时分,府门上的写着大大“孙”字的大红灯笼也尚未点上。

因是骑马,来得快,府门外负责等门的人才看见孙墨一行人,人不及将前脚迈出报信,孙墨已经收鞭下马:

“老爷呢?”

“回大小姐,还在屋里呢?”老仆赔笑地同时,不忘往孙墨的左右张望,“姑爷和小少爷们……还没来?”

“哥儿有些不适,我让姑爷带他们先回去了!”孙墨一边将手上的马鞭递给身后的司棋,一边进院直奔后厅,“老吴啊,去请老爷,我先去后厅等,晚间还有公务等办,坐坐就走了!让厨房不必准备我的饭了!”

“……”老吴想说点什么,无奈孙墨真就一副来去如风的模样,她嘴才刚张开,孙墨已经领着人跨过前厅门槛,往后厅直走了,这速度——

“啧啧啧,咱们大小姐当了几日官,走路都带风了!”

“可不,咱们老大人当了那么多年侍读学士都没这派头!”另一孙家家仆也悄悄拉长了脖子,“不过,咱们大小姐每日出入的,据说不是东宫就是嘉勇公府,咱们老夫人在京城时,何曾这么风光过?”

“哎,老大人这一去数月,走得匆匆,回来也不说个准信,也不知回来过年不?”老吴感叹,“我家那口子说,大人这突然赌气一走,老爷这数月生生瘦了好几圈,据说夜里还哭了几次。”

“哎——年轻时和和美美的,不知……怎么的老了,反倒三天两头吵上了!”另一人也感慨,“但……这说走还一走就数月,老大人也还是头一遭!应该……会回来过年吧?这两月,也有家书来家了!”

“但愿吧!扫帚星啊!”老吴感慨。

“嘘——隔墙有耳,你又想挨骂了?”另一人低低低道,“现在咱们孙府……大人一走,就得改姓林了……大小姐回来,都恨不得立刻走——

哎!咦——马车——哎,那老远来的,是不是咱们姑爷的马车?”

“哟哟哟,姑爷来了?快快快,赶紧让你老吴嫂子把大小姐和大姑爷的饭都备下——别忘再弄两个菜!”老吴满脸欣喜,“难得热闹下,小少爷们肯定也都在里面!”

“得得得,混说什么啊,你当家啊,多添的两个菜你掏钱啊?”另一人捅了老吴一下,“也不问问现在是谁当家,要你出这个头,替外人长脸?”

“我……我这不是高兴吗?”老吴笑,赶紧又让人去厨房说,多加菜的话是他说得,千万别加!

孙府另一头,孙墨进了后厅,径直择了两侧靠左的上首先坐下,一边拧眉思忖应对之策。

尉迟氏则在听闻孙墨到来时,欢喜地欲拾起早已备在一侧的绫罗软尺起身,但他还没拿起软尺,身后老王家的男人就吞吞吐吐地补了一句:

“不过……就大小姐来了——

说是……临来时哥儿不舒服,大小姐就让姑爷先领着哥儿们回去了!”

尉迟氏捏在手里的新裁绫罗瞬间跌回卧榻之上,刚在嘴角勾起的三分欣喜转瞬即逝,只余一句冷淡至极:“去吧,我知道了——

告诉大小姐,我稍后过去。”

“哎!”王家的答应着退身出门,临到门口,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还有一事,大小姐说还有公事没有办完,所以……今儿忙完就走,不在家用饭。”

“……我知道了!”尉迟氏缓缓跌回椅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632章再次交锋:鱼与熊掌必舍一

“爹?”

身侧的林鑫微微露出几分担心,余光静静扫过尉迟氏摆放在床的两匹上等新缎与软尺。

“没事!我知道!”尉迟氏深呼吸一口,从椅中起身,整顿整顿精神,“走吧,你姐姐而今和你姑母一样忙了,你姑父我欢喜啊!”老得小的,一个个都赌着气不肯回家了!真是操了半辈子心,结果……伺候出两活债主来了!

过庭穿院,这才刚走到后厅,孙墨如常地立刻起身恭迎尉迟氏进屋。

“怎得?忙得数月脚不着家,而今连爹都不认得了?”

尉迟氏跨过门槛,真不是他看见孙墨而今一扫愁眉英姿勃发的模样,不欢喜,而是孙墨一脸看陌生人的模样,让他甚是心寒。

“父亲!”孙墨勉力自口中挤出二字。

“……”尉迟氏暗暗咬唇:父亲父亲……他都快不记得这声“父亲”孙墨已经喊了几年了,当年不就当众打了她一巴掌吗?

都说父女血浓于水,永无隔夜仇……真正是狐狸精进家,家不成家,女不像女了!

“你娘来信说,她将继续南下,归期不定……可巧近日接连有媒人来家,想给你鑫儿妹妹说门亲,你娘也不在,爹也没个可以拿主意的人,论说无论如何也该等你娘来做个定夺,可爹思来想去,你鑫儿妹妹不管怎么说与你同岁,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

这}婚事不能总耽搁着,转眼丑丑也该五岁了吧?

哎——转眼就这么五年了,没爹的孩子……苦啊!”

尉迟氏不慌不忙地缓缓走到主位上,等孙墨落座后,方端起仆人新砌的茶开始边吹遍慢条斯理地缓缓开口。

孙墨半垂首,惯常地左耳进右耳出,只是临听到尉迟氏那最末半句,故意拉长的“没爹的孩子……苦啊”一句,莫名的,内心泛起阵阵苦涩。

尉迟氏见孙墨不语,干脆再接再励:“更可怜的是,每每看见自己爹……却不能认……”

“她爹躺在棺材里,她喊也没人答应啊!公公又在说笑呢!”尉迟氏的话故意拖长还没来得及说下半句,话便让恰好抱着孩子赶着进院的肖腾给笑盈盈地接了下去:

“这死人埋在土里都能答应,岂不是大白天闹鬼,要吓死活人呢?”

“……成何体统!不懂尊长守礼的混账东西,长辈说话——”尉迟氏先是一愣,接着就赫然起身指着一脸冷笑的肖腾铁青了一张脸,“你们都看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我打出去?”

“父亲,腾哥哥这话糙但理不糙!丑丑亲爹人死数年,确实不能说话了。”虽觉肖腾突然这么冒出来,还用这等语气与她爹说话,着实是很无礼,但……

在这孙家,腾哥哥孤军奋战,她孙墨不护肖腾,还能指着她娘从南边赶回来吗?

“墨儿,你可知你这是对谁说话?我是你爹,你爹——”尉迟氏瞪圆了眼,“反了!反了!你娘是那样,你也是这样了?全和我对着干是不是?我是哪儿害过你了——”

“爹!爹——你别气,墨儿姐姐,你怎么能这么和爹说话呢?”鑫儿扶住一脸似要气晕的尉迟氏,一脸正义地指责瞪着“胆敢服你长辈”的孙墨。

孙墨咬唇要说点什么吧,又觉自己再说就更失礼了,肖腾可不管,他今儿豁出来,为的就是将来不再矮人一截平白蒙冤,还必须一副“我有错”的委屈样,让人误会。

老的不能说……

肖腾抿唇,待要冲着林鑫就是一顿备好的词儿,不想,他嘴还没张,就忽觉身下的袍脚微微一动,垂眼就果见林鑫那黄毛丫头正怯怯地仰脸看向他,那对父亲的“渴慕”——

同为人父,搁谁都不能不对如此小小人心生万般怜惜之心,更何况这孩子真的很单薄,很让人不自觉地想要去疼爱,尤其她看他肖腾的眼……

“拉谁呢?

——你个恶心的小野种!”

在惊觉自己的心差点就要被这孩子的眼融化成一滩柔水的下个半秒,肖腾几乎本能自护地退了好大一步,同时扬起了他的右掌:

“啪!”清脆巴掌声骤起!

屋内的人惊了!瞬傻一片!

肖腾也被自己这突来的过激反应吓了一跳,但他毕竟是武人出身,下一刻,他就果断接着刚才的话又嫌恶万分地怒吼招财几个:

“你们几个是干什么吃的,那孩子的爹是个娼妓你们不知道?脏死了脏死了——还不赶紧给我拿块帕子来擦?真真是恶心人——

真正是糟蹋了我的新袍子!这以后断是不能再穿了!恶心、恶心死人——脏了本勋爷的手了!

孩子娘是野种,就连养的孩子也是个野种……”

这几近歇斯底里的尖声叫骂……

“腾哥哥……”孙墨怔在当场,从未见过如此“刻薄恶毒”肖腾的孙墨,呆立原地,半日不知当如何反应——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却怎么也无法镇定,只能呆呆地看着肖腾在院中暴跳如雷,她恍若梦中,但即使做梦,孙墨都不敢相信,原来在腾哥哥心里,是这么想馨儿和她的孩子的……太……不可思议了!

“丑丑!丑丑别怕!别怕!你爹……不,他不是你爹!”大抵是为人母的本能,仅次于肖腾之后回神的林鑫,不待肖腾的巴掌声落,人已丢了拐杖,连滚带爬地冲下台阶,一把紧紧地抱住了自己吓坏了的女儿,瞬间泪崩——

她承认,她是故意安排女儿这么突然接近肖腾的,但……但她真的……真的从没想过,她还有她的孩子,在腾哥哥的心里是这样的人——

明明,她曾无数次看见腾哥哥在人后,数次怜悯地看过她孩子,为什么!为什么,他会突然动手?明明……明明在爹面前,尤其是墨儿面前,他无论多恨他,都会努力隐忍,甚至恶都不曾轻易相向,不是吗?

“不怕!不怕!”林鑫咬紧唇,满脸泪水拍抚孩子,紧闭双眼,始终不敢去看孩子肿了的半边脸。

可吓坏了的丑丑,前一刻还不知当如何反应,但当娘亲的手落在她身上时,终于能释放出自己所有害怕与委屈的她,也霎时哭出了埋藏在了心底多年的“想爹爹”“为什么她已经努力这么乖了,爹爹还是不要她”的万千委屈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633章一触即发:孙父的最后通牒

令人心碎千千万万的孩子悲恸之音!

肖腾内疚,却仍在骂声叠叠,他只知道,今天他不让林鑫的孩子哭得嘶声力竭,来日就是他肖腾和他的孩子落此下场——

他也是个孩子父亲!

为保自己孩子的一世周全,他肖腾宁做世间穷凶极恶之徒!就像他的父亲狄氏为了他可以屠尽绑匪老小,只为保他名节不受半点沾污。

“爷,别急!马车里还有更换衣物!”招财几个慌作一团:

“对对对,爷,我们先回马车!水水水,先洗洗!”

‘慌什么,先把哥儿们抱好了,别让那野东西碰着……”

气急败坏的一群刚进院,就直奔前院的马车。

孙墨站在原处目送着肖腾一行人的匆忙的背影,再转眸看着林鑫母女相依偎哭成泪人的凄凉状,下意识地她想向前,替腾哥哥说声对不起,虽然一声“对不起”真的不值什么……

但她身形才动,就被身后的菊远与劲竹静静地横在身前:

“大人,一步错,步步错!”

“恶人若无恶报,好人何来好报!”

孙墨心中百味,唯见那孩子肿胀的脸,与嘴角的血——腾哥哥的手劲……

似是看出孙墨纠结的司棋,则轻轻地在孙墨耳畔不经意地嘀咕了句:“这孩子素来胆小,怕大哥儿更是怕得紧……今儿却胆敢突然上前拽爷,真是令人诧异!”

孙墨愧疚的心瞬间僵冷如冰!

“这就是……就是——你娘给我们孙家挑得好女婿!”尉迟氏满眼泪眶地走到孙墨身侧,愤愤开口,语间满腔恨意,“早让你休了这不守夫道还懂礼数的下九流人家儿子,你偏不听,这……

这可是动上了手了——

哎哟哟,姥爷最可怜的小丑丑,别哭了,再哭,姥爷的心都要被你给哭碎了——来来来,让姥爷给你看看,看看——

啧啧啧!杀千刀的,心肠歹毒的,连自己闺女都下得去,这么重的手,将来必不得好死!”

“……”孙墨的回答则是将凝视馨儿母女的眼,缓缓挪移到父亲尉迟氏正蹲在馨儿母女身前,紧搂丑丑的泪眼婆娑脸,与旋即再次转看自己,陡变狰狞的脸……

为什么?

明明娘都说他不是亲爹了,她孙墨的心还依然会有被再次撒盐的难受?

“必不得好死”么?

苏摩咬唇,机关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这次她爹是真说对了,她孙墨和腾哥哥很可能会真不得好死!

“还愣着作甚?”尉迟氏万般心疼丑丑的眼,在乍见孙墨一张“疏离脸”时,本就痛得不行的心,瞬间更觉被人割得更疼了:

他的墨儿,何时也变得这么冷血心肠?

这被打的,可是她自幼一起长大的妹妹的亲生女?不是亲妹妹,也该如亲手足吧?

而且……丑丑已经这么可怜了……不是肖家那狐狸精勾三勾四,何至于会有这孩子?

“墨儿,你不会……还想留着那狐狸精吧?”

尉迟氏此时的眼已不仅仅再是泪涌满眶的红,他是真恨,真已满腔怒火正炽,如果能,如果他可以放下尉迟家儿子的脸面,他是真想如市井泼夫般,冲到前面去撕了那肖家儿子的脸,还有他那真以为贵就了不起的锦衣华服——

他倒要看看这小贱、人,到底衣服底下是生了怎样一副勾魂摄魄的狐狸精身段,能把他两个含辛茹苦教导成人的女儿,勾得连礼义廉耻,伦理孝道都全抛诸脑后,手足不要,爹娘不要,就连做人做起码的良心,也可以被狗吃了!

孙墨抿唇,屹立原地不动,她身后的菊远则在孙墨身后拼命给那头暗观形势的招财递眼色:千万别让爷和哥儿们过来!

“墨儿,爹今儿……就明明白白地问你!”尉迟氏两厉目紧紧地盯着孙墨仍“不为所动”的眼,缓缓自林鑫母女身前起身,握紧双拳切齿蹦出字句。

可以说,尉迟氏严父的形象瞬间如巨人般朝孙墨倾覆而下。

别说尉迟氏而今已不是孙墨的“亲父”,即使就是,单凭他对林鑫这数十年如一日的偏袒,孙墨也依然会对他说“不”、“绝不”!谁也别想绑架她孙墨的不屈意志,那怕眼前的人正手提大刀,她孙墨的回答也依旧是“不”,且不会有半点心颤、甚至迟疑。

“你休不休这肖家儿子?”尉迟氏迈上台阶,跨过门槛,目光炯炯,不离孙墨分毫。

孙墨抿唇,出于晚辈对长辈的尊重,她坚定的目光已自尉迟氏狰狞的脸上悄然移开,然后默默落在门外的林鑫母女身上,余光里闻讯赶来腾哥哥也不远处吓青了一张脸——

林鑫的嘴角,似在笑?

“回父亲——太爷爷临终交代过,不能休!”

孙墨神情不变,视死如归。

那头的肖腾扶柱,不是进宝几个扶着,险些瘫软在地。

尉迟氏心口一窒,只觉两眼发黑:“你……”气死我!

“老爷!”尉迟氏身后的王家男人赶紧拽住尉迟氏,“您别气,既然是老太老爷临终交代,大小姐……这也是没……没办法是不是?”

“……什么老太老爷交代……分明……”即使身前有老王家和老吴家两男人死死拽着,尉迟氏也伸出一手,想要当即撕了孙墨这胆敢假传圣旨的嘴,“好啊——墨儿,你当几日官,混了几天官场,也胆敢把那官场里不入目的下流伎俩带回家了啊?”

“老爷,要不信可以问墨儿娘!”孙墨肃着脸,“当日,墨儿娘也在。”

“问你娘?我问你,你娘现在哪儿?你让我去问你娘?好啊——现在你翅膀硬了,是不把爹放在眼里了,还……还敢拿你娘来压爹了——

行啊,出息了!”尉迟氏头昏眼黑泪花花转,心口还疼,脚步不免踉跄起来。

“老爷,别气,别气啊,快喝口茶,坐下歇会儿!”老王家的忙扶尉迟氏坐,老吴家则忙着奉茶,二人你一我一句

“大小姐从小就不会说谎,那老太老爷在姑爷儿时就喜欢的不行,知您不喜欢,弄不好,还真会这么说!”

“是啊,人老都跟孩子似的,爱置气!弄不好,是真说过这话的!”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634章寻死觅活:尉迟氏气得撞墙

“对啊,大人指不定年前就回来了,到时老爷您再问不迟。”

“就是就是,如若不是,老爷您再骂大小姐不迟?”

“对啊,不还有家罚,让夫人亲自揍大小姐就是!”

“你们……你们知道什么?尉迟氏好容易顺下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复又伸出一手指着孙墨一脸坦然的“白眼狼”模样,恨恨地切齿骂道:

“这逆女而今是有恃无恐了——

什么大人回来就真相大白,现在你们大人也和这逆女一个鼻孔出气了……呼呼呼——你们不知道——自那日衙门回来,你们……你们大人就和老爷我不是一条心了——

呜呜呜……

早知养你这无父无母不忠不孝的白眼狼来天天怄我半世心,今日来现世报怄我,当初就该你一落地,把你直接勒死算了,真真是个来讨债的,逆女!

你怎么三岁没一病直接死断气!死了才干净!留在这里现我眼,算什么?

想气死我哈!

我尉迟氏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得你这么一个逆女——

呜呜呜……向我尉迟氏生平见着来门口要饭的,再穷再省也要抓上一把米,怎么就得了你这么一个逆女来这么报答我……

我不服,我不服啊……”

尉迟氏连哭带骂,哭得撕心裂肺,他恨啊,怨啊,为得孙墨这孩子,他烧了半辈子香,拜了一辈子庙,只想着她好,光宗耀祖,光耀门楣,能让一直和他置气的公公们能真正明白,他尉迟氏不是什么勾魂狐狸精,而是她们孙家的大贵人——

可他现在得到了什么?

公公们临终都不要见他,更不许他回孙家送殡为他们戴孝,说他是他们孙家的“林家女婿”,而墨儿娘也还真让他留京三年——

林鑫儿难道还是他尉迟氏的外戚了?

本以为积德行善终会有好报,他尉迟氏忍气吞声,憋着一股气,养育两个孩子,从不敢偏袒墨儿一分,更不敢少疼鑫儿半分,事事都压着心疼,凡有好事一定先顾着别人的孩子,即使孙梅甚至其他忍背地里偏心了墨儿什么,他尉迟氏都一定设法给鑫儿加倍补上——

而短了缺了什么,他也从来都是只亏自己和自己孩子,难道他又错了?

怎么……怎么就养出个孽障,为了个肖家狐狸精和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对着干?人都说女儿大了为人父母后,就会懂爹娘苦,知爹娘恩,会更懂事更孝顺,年少乖张的,待年长也会孝顺听话了,可他为什么就没这种福气?

女婿不要脸,不知羞耻,在两姐妹之间跳来跳去,这个睡来那个睡去,毫无廉耻可,两个丫头还当宝贝似的斗得你死我活,不但不顾手足情,外人面前也势若水火,而今……

墨儿连他这爹都不想要了——

最最可恨的事,墨儿这狼崽子,还拿他那群不明事理的公公们来压他一头!

心碎,痛,痛彻心扉——

小荡夫赶不走,还联合起一家子想把他当仇人,人心不古,他尉迟氏好人没好报啊!

尉迟氏猛捶心口啊,越想越气,还越委屈:

“这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干脆就让我这么一头撞死,省得睁这双眼,让你们都嫌——”

“老爷——”

“老爷——”

“爹——爹——您别这样,您这样让鑫儿和丑丑以后可怎么办?”

孙家一群男仆全抱住了作势要撞柱子的尉迟氏,鑫儿更是扑在前面,拉着丑丑跪在尉迟氏身前,和尉迟氏哭成了一团。

孙墨也哭,死死咬着两唇泪流不止,绝不出声。

肖腾则在那头抱着柱子哭,看着孙墨努力坚强到底的样子,听着公公尉迟氏字字句句钻心的话,心如刀绞,但他此时此刻除了心如刀绞,却也不敢再来趟着浑水,想说后悔不该那样,但……不那样,他和他的孩子今后又何去何从?

柳大人说,名节一事要早了断,他就是瞻前顾后,当断不断,所以才有这后来的诸多事端……

肖腾哽咽,生生地看着孙墨这方众人拽着拼死要往柱子撞的尉迟氏,哭得哭,嚎得嚎,既担心墨儿吃亏,更担心墨儿会架不住她爹这波架势,会不得不被迫真给他一纸休书——

就连十指已掐入廊柱,渗出血来,也浑然不觉,只把身边的进宝和招财几个吓得想要如何又不知如何——

要知爷,素日里最是爱护这双纤纤素手!

“别拉着我,别拉着我,让我死了,就这么死了,正好遂了你姐姐和那小荡夫的双宿双飞,坏我孙氏门楣的心——”尉迟氏激动的心情本已因鑫儿母女的哀求缓下泰半,可不想他一扭头,竟看见了墨儿依旧一动不动的模样,心里的火气顿时又上来——

试问他这半生辛勤耕耘都为了谁?墨儿不听他话了,他活着就真没意思了!

虽然已无死的心,但……尉迟氏今儿就不信墨儿可以不要爹,还能不要她眼下正似锦的前程?肖家那小子胆敢和墨儿一起背负“逼死家翁”的骂名——

这可是要被问官下大狱的事儿!

“没脸活了——”尉迟氏嚷着嚷着便要试着往柱子上“奔”“奔”“奔”——反正,他今儿除肖腾之心已决。

起初尉迟氏那第一冲架势迅猛,这后来一次两次动作幅度收敛了许多后,不仅林鑫儿一眼就看出了尉迟氏的心思,主动挪开了她力横在尉迟氏和柱子间的身形,就连迟钝的孙家家仆觉察出大大大地不对劲来,忙一个个递眼色,一边假意使劲拉,一边“焦急万分”冲着墨儿喊:

“大小姐!大小姐!”

冷眼旁观许久的孙墨,早已在东宫炼的日渐妒火纯青,如何会看不出这其中伎俩与目的!若尉迟氏第一次要冲动撞柱,她还心里惊了那么一下,下意识想拦,只因内心痛疼的挣扎而顿了那么片刻的话,后来……她最后的一丝担心,再度被“戏”冻在了冷笑里。

伴着一声“咚”地脆响,横了一条心,彻底对尉迟氏绝望了的孙墨如“所有人所愿”地跪在了尉迟氏脚下,呈叩头状:

“都是女儿不孝,还请老爷不要动怒!”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635章家法伺候:爱之深,揍之切

“老爷?爹都不会叫了?”尉迟氏果然立刻停止了所有的假动作,立刻转过身居高临下地俯视脚下,终于知道怕了,终于肯为了“前程”而担心他肯跪下来主动认错了的孙墨。

“……”孙墨抿唇,两眼紧盯脚下的地板,慢慢让自己最后一次为这份亲情留的泪,缓缓风干,她孙墨发誓今后,她不会再为此掉一滴泪!

“……”尉迟氏等了约莫半刻,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孙墨依旧没开口,待要再纠着不放,可袖口就被某人忽然那么轻轻轻地拽了一下。

果然,尉迟氏一回首,不偏不倚正好看见了不远处正密切看着这方的肖腾——哼,他就说墨儿怎么会突然这么铁石心肠了呢?合着,是后面有人啊——

小贱人,今儿,我尉迟氏不亲自撵你滚出我孙家大门,我尉迟氏就跟你姓!

“王叔,哪家法,开祠堂门!”尉迟氏一甩手,愤愤然领着鑫儿先奔门外去,不过在经过廊柱边的肖腾时,故意停下了脚步,冷冷笑道:

“哭什么?你哭得日子……在后面呢?”

肖腾抱紧柱子,咬唇。

尉迟氏走两步,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我孙家祠堂……你这种男人可不能进!”

肖腾再咬唇,但目光一歪,就看见站在尉迟氏身侧,宛若金刚般,正狠狠地瞪着他的林鑫与她女儿,忽然勾起一边嘴角,冷冷笑了:“哪是——

自己人不能进,外人却可以顺便进!”

“……”尉迟氏立刻竖眼,第一次,他真的很想给某人甩上几巴掌,但……算了,这女婿也快滚了!

尉迟氏恨恨转身,领着一众人疾步朝那边祠堂走。

孙墨走在最后面,肖腾一待尉迟氏等进了那边院门,便赶紧朝孙墨急急跑来:“墨儿

——咱们先回家吧!有什么事,等娘回来!”

“等不了了!”孙墨平静看向肖腾红红的眼,强打笑脸,“哭了?”

肖腾立刻嘴一扁,泪花又开始转:“我也不知怎么就突然那么嚷出来了——为夫平时都有忍的……是那孩子突然抓着我袍子……”

“我知道!知道!”孙墨笑,伸手拂去肖腾的泪,“去吧,去马车上先陪着孩子,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你爹是不是要对你动家法?”肖腾担心地不敢移开。

孙墨继续笑:“你是第一次看我挨揍啊?”尉迟氏的性格,她还不知道吗?反正只要不执意逼着她休夫什么的,挨一顿就一顿吧,平生又不是少挨打了!

“墨儿……”肖腾心疼地抓紧了墨儿手,想带墨儿跑,但……就是有朝一日他没了爵位,身为孙家女婿,尉迟氏要打他,只要不打死,他也是没办法的。

肖腾的话才开了个头,便被那头尉迟氏转首就看见拉拉扯扯,尉迟氏嫌恶之心顿起,当即厉声大喊:

“墨儿!你愣着还想干什么?还是你们夫妻要一起……”好你个狐狸精,又来当好人,狐媚子我墨儿!

“去带孩子!”孙墨拍拍肖腾,转身即走——

其实,墨儿说不害怕是假的,衙门还有个数,她爹……能救她的娘……也不在!

“量力而行!”肖腾又追了一步,眼中写满恐惧,尤其墨儿说其实尉迟氏不是她亲爹后,肖腾这心……怎么说呢,是不敢放下!

孙墨回头,因肖腾这话,忽然愣了愣。

“我们孩子……不能没娘……”肖腾“噗”一下泪哗哗而下,“为夫害怕!你柳姐姐的恩,我们也还没报……”

孙墨的眼再次起了雾,硬着头皮的心,陡然间好似明白了什么,突然变得好暖:是啊,她孙墨现在不在是过去那个只属于孙家的墨儿了!

“你放心,他若真毫无情面,我也会让他自己停下的!”孙墨微微笑,旋即在尉迟氏咆哮中的无数声“墨儿!墨儿!”声中,转身入院。

等不及去看孙墨离开的背影,肖腾下一个动作,就是揪着招财的衣领:“快——去找人——找少夫人的姑母尉迟大人!”

“刚已经派人去了,估摸着是尉迟大人没在府里!”招财心慌慌。

“那……”怎么办?肖腾顿觉身上一软,然后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赶紧又问,“不是夫人的姥姥和姥爷也进京许久了吗?难不成,又被皇上请进宫了?

可都这么晚了?”

“少爷别急别急!”进宝一边忙着拉下肖腾紧抓住招财的手,一边道,“兴许是老人家腿脚不便,要慢些也是有的!”

“但夫人都……”肖腾顿觉六神无主。

“要不——先把哥儿们都放进去?”小吉祥建议。

“放进去?”肖腾哭,如果有用,他也想啊,但尉迟氏都不是墨儿亲爹了,他还能对他和墨儿的孩子留情么?就怕他会连他肖腾五个年幼的孩子都不会放过!

“要不——去找柳夫人?”进宝建议。

“对,找柳夫人,柳夫人点子多!”招财欢喜道。

“那就……快去快去!”肖腾也顾不得有病是不是乱投医了,只要能救他的墨儿,让他即刻去把庙里的城隍爷抬来都行!

熟料,招财还没出去找着门呢,祠堂里戒尺落下的声已起,肖腾只觉两眼发黑,想也不想,冲到前院抱着孩子便径直往那院里冲:

不管了,公公是个铁石心肠的伪慈父,但墨儿不会舍得孩子们哭的!大不了……大不了……他就和孩子们一起逼着墨儿和她爹直接摊牌——

尉迟家这门亲戚,本不是墨儿的,又何必去贪图一时的庇护?反落一身的亏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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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打你,目无尊长!”

“啪!啪!啪!”

“‘奉先思孝,处下思恭;倾己勤劳,以行德义。’二,打你,不顺父母!”

“啪!啪!啪!”

“‘百善孝为先,姐妹和为贵’。三,打你善恶不分,伤手足。”

“啪!啪!啪!”

孙氏祠堂内:

距离孙墨双膝一尺外,是高举着孙家戒尺,端坐高椅的尉迟氏。

在尉迟氏发狠的两目下,是孙墨被平放在身前的一双,短短几尺下去,便有红肿条条浮起的两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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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6章哭哭啼啼:肖腾大闹祖先堂

“‘休存猜忌之心,休听离间之语,休做生分之事……姐妹互相助,慈爱无边境。’”尉迟氏越念越切齿,尤其过往之事翻涌而上,无不历历在目——

“四,打你,近小人,听谗,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慈不爱……”

都说打在儿身,疼在爹心,尉迟氏既非铁石心肠,自然心痛不已,但一想到孙墨这些年,自娶了肖家儿子后,愈发叛逆,愈发与他生分,直至如今,不仅“爹”一声不喊,甚至刚才还一口一句“老爷老爷”地唤——

这样的孩子,留着何用?他尉迟氏与其将来,留这么一个祸害在世害人害己,反累了他尉迟氏一生的贤名,若是倒不如就地打死,他赔她一条命就是!

尉迟氏越想越气,便一时力道控制不住,竟越打越狠,只盼能打醒这被狐狸精惯了迷魂汤的孩子。

“尊卑之间,次幼宜重。长幼之节,规矩当循……倘有持强恶,侮慢不逊,凶殴尊长者,当入公祠共责。

五,打你,持强恶,侮慢不逊。”

尉迟氏“恨铁不成钢”控诉之声伴着棍棒声未落,屋外,“死敌”肖家儿子的哭声就自外面嚎啕而来:

“放我们父子进去,凭什么林家的女儿就能进去,我们这孙家的女婿和亲孙子反倒不能进去了?

太老太爷、太爷的终都是我们父子们戴的孝,跟着扶的灵!太老太爷亲自将管家主事的钥匙教与我,太老太爷还当着列祖列宗,在孙家老祠堂宣布的事,怎得到这儿就不认了?

难不成这京城的孙家祖宗牌位,其实是供的姓林,而非我孙家的?”

“……”一股气血直涌尉迟氏脑门,若是年级再大个十岁,他能一头就这么栽下去,此后再也起不来。

“让他进来!”尉迟氏咬牙,虽然极不情愿,但……肖腾刚才的话正好不偏不倚地踩在了他的软肋上——

明明是为了孙家收养了馨儿,到了如今,这反倒成了他尉迟氏一意孤行的错。

试问,这林鑫儿的爹到底是他尉迟氏家的血脉,还是她孙家的血亲?

尉迟氏梗着一股子气,自认他是长辈,犯不上和一个“在孙家道听途说”的晚辈认真,但……一个不检点的小骚蹄子——

破鞋一只也敢来质疑她尉迟氏的三贞九烈了……

尉迟氏咬牙,继续他的家法,是,别人的儿子,留待休回去,他娘家人自己管,有其父必有其子,一个千人枕的爹,自然养出万人弃的儿子——

他尉迟氏,而今只要做一件事;

“墨儿,立刻休书于他,让他走!爹今日就先暂且放过你!”

尉迟氏微微顿住手上仍旧抖颤不止的戒尺。

孙墨抿唇,只拿眼静静地看着已打得近乎麻木的两掌,不语。

倒是四周的孙家家仆在一怔后,一个个试着上前劝说:

“老爷,这事……当年是老夫人定的,太老太爷也……”

尉迟氏立刻眼瞪,光如厉鬼,拍案而起:“反了你们了,一个个也敢拿太老太爷的话来压我?我尉迟氏在孙家就没点地位了

休一个下九流人家的儿子,还要问夫人?

他有女儿吗?七出头一条,无出!嫁进我孙家五年了,只会养赔钱货,一个闺女都没有,还不主动为妻主纳妾,助我们孙家早早开枝散叶——

这样不能生养,还不能容人的女婿,留着何用还是你们想要?”

孙家众仆纷纷哑,然后……退至安全距离:反正要是老夫人不答应,最后……应该还是会让大小姐去肖家接回来的,他们出什么杠头啊!反正胳膊拧不过大腿,夫那……拧得过妻呢?

肖腾拖拖拉拉领着一群儿子,正好到门口,也可巧将尉迟氏的一番话全部收纳入耳,他又气又急,若非长辈的话不能顶,他真想说,公公大人不也没养出一个闺女来?你能容人?也没见您老给婆婆纳半个妾啊!

“不贞不洁,不刚不烈……”尉迟氏眼瞅肖腾青着脸,愤怒着一双眼,就更加忍不住想要口出恶。

“腾哥哥!”大抵是知道肖腾必然会立刻反击,孙墨立刻先出了声,“你先出去!”

“不——要死死一起!”肖腾眼见尉迟氏好容易暂时停了板子,如何还肯离开,当即就哭坐在地上,“你没了,孙家也就没了,我们父子也不用活了——不然……婆婆回来问我要人可如何是好?”

肖腾一哭,五个娃娃真就是肖腾带大的,前面娘被打了,他们也怕啊,“哇——”一声,三个大的张大嘴开始仰天长啸,两个还不会说话了,一听哥哥们哭了,还等什么,赶紧加入了这大合奏。

“你们……你们这是要反了?”尉迟氏急了,扭头就骂身后的家仆,“还不赶紧把纸笔给大小姐拿来,立刻休了这泼夫!”

仆人一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全在原地慢慢挪,本意就是能不动就不动,余下几个聪明的,此刻早趁此机会,一溜烟站在府外,等去找尉迟大人的女人们回来了。

尉迟氏倒没多想,只当是真去拿纸笔了,回首再看五个孙儿全守着他们爹围城圈哭,心里立刻不欢喜了:

他们孙家的儿子怎么可以这么没家教?

“来人,去把小少爷们全给我抱来,我们孙家的儿子岂能让这样一个不守夫道的男人来养?”说着,尉迟氏亲自领头上前,伸手便要抢孩子,“这些孩子,我尉迟氏以后亲自教导……”

“爹——爹——”刚只是嚎着怕自己爹被欺负的三个大孩子,这下子全吓着了,一个个死死抱住肖腾手脚,叫得更加凄厉,经宛若生死离别了:

“爹——我要爹——”

“我要爹——”

“我不要——我不要——爹——爹——”

肖腾也吓得慌了手脚:

“小貂儿——”

“小豹子——”

“墨儿!墨儿——我的孩子……我们的孩子……”

“腾哥哥!不怕!不怕!”孙墨也惊起了身,本能地伸开两臂,努力将肖腾和孩子紧紧地护在自己身后。

“孙老爷!孙老爷!”招财几个更是紧紧地拦在中间,“息怒!息怒!”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637章口不择言:孙父伤人不自知

尉迟氏则因突然孤立无援,而变得更加气急败坏:“墨儿,你这要护着谁?要这小娼夫,不要爹了?百善孝为先,你都学到哪里去了?

你们这些人还看着干什么,在这孙家,难道还等着这小娼夫拿捏着我了?”

场面失控,却甚是壮观!

待到稍后,那方尉迟性德与尉迟瑾夫妇一得消息,快马加鞭冲进院门时,全不由自主地愣了愣:

这是……合家老小主仆一起返老还童,玩起了老鹰捉小鸡?

偏在这时候,完全不会看事的林鑫,竟真和她女儿一起拿来了笔墨纸砚:“爹,你别气,这是您要的纸笔!”

可怜的林鑫哪知孙墨这时候早和之前不同,她人纸笔还没来得及送到,刚刚停下来喘口气地尉迟氏身前时,便被憋了一肚子气的孙墨两步抢前,左手抓起研好墨的砚台照脸就是一泼,接着右手“啪啪啪”数个巴掌连环掌掴在两颊:

“我孙墨的家务事,也轮得到你来染指?”

“你——”

终于,林鑫的火气也上来了,尤其孙墨夫妻上次“水鬼”案把她往死里恶整的事立刻涌上她心,仗着这是孙府,后又尉迟氏撑腰,林鑫也顾不得许多,一待微微回神,反手也立刻回敬孙墨几巴掌,再补上几句:

“你被这荡夫迷得不要爹了吗?”

无奈,她手那有肖腾脚长,她手还在空中,人便已被反应极快的肖腾先踹飞出数尺远,立刻振作难起,惊得刚还死抓着小貂儿和肖腾抢孩子的尉迟氏,立刻放下小貂儿赶了过去:

“鑫儿?鑫儿!”

“呜呜呜——娘啊——”才止住哭的小丑丑,此刻也再次如肖腾的五个孩儿般哭得嚎啕了,“娘,娘——丑丑怕,你不要——不要——丑丑不要爹了——真的不要爹了——娘,你别死,你死了,丑丑就没娘了——”

奶奶的哭声,令所有人再次负疚良久,只是……

“墨儿,你的手,你爹……”

肖腾一手抄起刚差点被抢走的大儿子小貂儿,紧紧面贴面,边吻边安慰孩子被吓得冰冷的小脸,同时不忘谨慎护着身前紧紧抱着他的老二、老三,一面腾出一手看孙墨本来就红肿,此刻更是隐隐能见血丝的掌心,眼泪更是浅得哗哗流,就跟不要钱似的——

这哪是居家过日子,分明让人成亲不能安生,要鸡犬不宁呢!

“没事!”顾不得自怜,孙墨立刻藏了两手,将紧抓肖腾的老二老三纷纷揽进怀里,安抚他们吓坏了的小模样,真不是鑫儿的女儿,她孙墨做不到“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而是,她自己的孩子,娘不在的日子,她孙墨都没办法护周全,何来余力?

“我们回家!”再不来这了!

拍拍两个孩子头,孙墨起身。

“孙墨——”尉迟氏扶起正痛得浑身冒冷汗的林鑫,铁青着脸,“你们把人打成这样,就想这么走吗?”

“还是孙老爷想把孙墨杀了,给您女儿偿命呢?”孙墨背对尉迟氏顿了顿身形,压住眼底最后的怯弱泪花,转首,倏地勾起了一边的嘴角,露出一邪邪的冷笑。

“……”尉迟氏微怔。

院门处的尉迟性德等立刻要赶进去,不想却被尉迟瑾再次拦在院门外:“且再听听!”

尉迟氏之父傅氏急得原地直跺脚:“坏了坏了——这父女到底是结了多大怨啊,性德你这死孩子,怎得就这么不管事?”

尉迟性德撇嘴斜望月:她就知是这结果!话不投机半句多……

院内:

“……这就是你和爹说话的态度?”尉迟氏微微直起身,尾音再次高亢。

“……”孙墨抿唇要再说些什么,还是说不出口,大周律例从来是维护父母,而非子女的,就是“父母要儿女死,儿女也需得死”,父母可以不慈不仁,儿女却不可以不孝——

明知从未有过对等,但孙墨却笑自己竟愿意相信柳金蟾说得那种……父母子女,夫妇之间可以平等对话的世界,只可惜……大抵,这一生,她孙墨也就只有自己去做那样的父母与妻主了。

肖腾抱紧小貂儿,暗暗抓紧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孙墨,满心忐忑,就怕尉迟氏又抄起家法,余下的老二老三,胖乎乎的小手此刻也死死地抱着肖腾,努力又努力地想要藏进肖腾和孙墨的空隙里,就怕“怪老巫”又来抓他们了!

“你不说话,这事就能算了?”若不是林鑫虚弱得好似无法自行站立,尉迟氏真正冲到孙墨面前,好好质问她一句:你是要爹还要你男人?

“……”孙墨依旧保持沉默,她能说什么?说赔钱,尉迟氏只会说她一身铜臭味!赔命?她答应,她孙家列祖列宗也不能答应啊?

“……你先把他休了……我们再坐下来慢慢说!”尉迟氏冷眼扫过肖腾紧挨着孙墨的狐狸精模样,就格外心烦,索性,先转身扶林鑫进屋,只是一转身,忽然就看见了一直战在院门口,万分忧心看着他的父母,以及……

自己稀饭吹不冷,还有事没事,想来插手他孙家怎么教孩子的“不孝妹妹”尉迟性德!

“……”孙墨并未觉察到院门口的尉迟瑾等人,她背对着尉迟氏,微微沉吟了片刻,“不必了!墨儿天生命短,怕死了孤单,还需腾哥哥带了孩子们一起去!”

尉迟氏圆了眼,立刻回首怒不可破道:“你这是愈发不知天高地厚了——你爹我还活着,你说什么死不死,吓唬我呢?

你以为你是孙家的独苗,你娘宠着你,你太爷爷他们惯着你,你就可以不把爹放在眼里?我告诉你孙墨——

别拿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来吓唬我!

我尉迟氏,或许最大的真正的大不孝,就是是养出你这么一个不忠不孝,指不定将来还会累及我们孙家合族性命……”

“枫儿!”尉迟氏之父傅氏瞬间吓青了脸,不得不厉声喝断尉迟氏一时激动,几近口不择的话语——

好乖乖,他总算是知道……为何孙梅负气南下的一半缘由了,他儿子根本就是疯了!

“你这是什么话?”

傅氏再次发时,不得不在孙墨等无数诧异回眸里,将声音缓缓又压回了素日里说话的音调。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638章心思存疑:此地无银三百两

“爹——”尉迟氏要说傅氏如何能在女儿女婿面前没脸,无奈母亲尉迟瑾也板了一张很是难看的脸盯着她,恍若不认识他了般?

难道,他教育自己孩子又错了?他这都是气的,全是为了墨儿好啊!

“墨儿,你别往心里去,你爹……这都是气话!”尉迟性德素来与孙墨交好,赶紧走来将一手搭在孙墨肩上,“大抵是一时生气……”

“姑母……又怎知……这不是他……憋在心里二十余年的真心话呢?”孙墨咬咬唇,技巧地躲开了尉迟性德伸来的手,同时偏开脸,努力将差点又脱框而出的泪逼回眼底。

“墨儿?你这是听谁说了什么?”尉迟性德默默地扫过自己揽空的单臂,自孙梅走,心里就有七分疑了的她,立刻心里全明白了,但她仍故作惊诧地套墨儿话,“定是那些人看不惯你们父女感情好,故意后面胡诌的!”

孙墨嘴角冷勾了一下,然后转回脸,用平静不过的目光直视尉迟性德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她很清楚在朝廷里素有如狐狸般奸狡的姑母尉迟氏是最难瞒过的,所以……

“其实我太爷爷他们还没过世时,我就在老家听人背后不止一次地议论过了……其实……墨儿不是你们尉迟家孩子,墨儿不是姥姥姥爷的外孙,更……不是姑母您的外甥。”

孙墨曾以为自己不会难过,但真正亲口承认自己没有尉迟瑾那么好的姥姥,傅氏那么慈祥的姥爷,还有……总是爱帮她打抱不平的尉迟姑母时,孙墨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全部爆开了,她舍不得,真的全都舍不得,但……尽管难受,尽管泪流不止,尽管不想承认,一点都不想想承认,可——

事实就是事实,如果说,她孙墨过去一直恨林鑫夺走了本该属于她孙墨的父爱,那么……林鑫今天更有资格恨她孙墨,夺走了本该真正属于她的好姥姥,好姥爷,还有一个能让她在朝廷里占有一席之地的厉害姑母——

或许该说,今日属于她孙墨的平步青云,本来……都应该是林鑫的!

是时候还给林鑫了!

虽然……虽然至今后,她们就再也不会、也不能对她孙墨好,她孙墨也将再也不能理所当然地享受她们的好!

“你们对墨儿的恩情……还有爹这么多年对墨儿的隐忍——墨儿也不知道要如何报答!”孙墨话没说两句,便已泣不成声,但除了深深深地鞠躬再鞠躬,她就只剩不住地磕头了:

“墨儿想过,或许……或许墨儿能让鑫儿重归仕途,爹就会欢喜!”

“这无须你去做!”尉迟性德凝重了一张脸,她总算是把前因后果牵搭在了一起,但问题在孙梅……“其实,鑫儿被揭穿,痛失科考晋身唯一机会的举报者,就是你姑母我!”

“……”孙墨跪在地上的身形陡然一顿,猛得就止住了泪,和肖腾一样诧异万分地看向了一脸淡定到冷漠的尉迟性德,心生莫名的森森寒意——

他们夫妻是不是太低估了尉迟性德可怕之处!

自己的亲外甥女都要整?她是魔鬼吗?

“因为,任何敢算计我外甥女的碍眼东西,姑母都想替你亲自踢掉——即使她是我亲弟弟最疼爱的养女,也一样的!”尉迟性德居高临下地俯视孙墨,笑盈盈。

孙墨夫妻却直觉冷到了骨子里:

这是什么可怕的逻辑?是了,林鑫是尉迟氏和林母的私生女……尉迟家的声誉才是最最珍贵的,亲亲外甥算什么?一切会抹黑家族声誉的存在,都是必须被抹杀的!

而孙墨刚在说什么?

肖腾惶恐地看了孙墨一眼,担心知道了尉迟家秘密的孙墨也会被灭口。

“墨儿,你不是个听风就是雨的孩子,你说——是不是你娘也是这么告诉你的?”

尉迟性德素知孙家老一辈对她四哥偏疼林鑫,还不断拿钱给林家有很多怨,甚至在墨儿六岁时,就有街坊传出过墨儿不是他四哥亲生女,林鑫才是她四哥亲生女的闲碎——

她也不是没提醒过自己四哥,但自己四哥死心眼,不懂人可畏,却一心以为清者自清,老天自有公断……

这下好了——

据她这数月调查,不是四哥是她亲哥,她太了解他那死板,贪慕“贤名”一心当当代“贤夫慈父”的愿望那么强烈,她也真会相信谣传:

嫁妆一文没落在孙家,基本都花在林鑫和林家了不说,孙家的钱也填进去了不少,更解释不清地是,她四哥和林鑫娘背着孙梅,暗地里就林鑫领养的事偷偷见面,被左邻右舍还说过闲话——

加上他“苛待”孙墨,“宽待”林鑫一事,就更是让人觉得“事实确凿”了。

可孙梅明明二十几年过来,都一直深信她兄长,怎得……突然“水鬼”一案,就倏地陡转了态度?

难道……真是对她四哥彻底失望了?

尉迟性德的眼直直地盯着孙墨仰视的眼。

她娘一再叮嘱不能让她爹尉迟氏知道这事,自然心里就知道她娘内心对尉迟家心存亏欠之心,即使明知他爹尉迟氏给她戴了绿帽,娘那么爱惜自己羽毛的人,也只字不提休夫一事,为的……思来想去还是她们孙家的名声,为了她孙墨能在仕途上走得更远,不被人笑话。

所以,她孙墨绝对不会出卖自己娘的!

孙墨垂眼,抿唇涩涩一笑:“姑母……是个聪明人!有句话叫做此地无银三百两——每次墨儿追问娘时,娘不是再三强调‘爹’真是我爹,就是帮爹编各种理由——

其实左邻右舍都看得明白的事!

如果是亲爹,会需要解释?还一再解释、再解释吗?难道正常亲父女,不是比亲母女更亲吗?”

“……”这话问得尉迟性德哑口无。

“但墨儿……总有个例的!例如……你爹!”尉迟性德硬着头皮。

孙墨抿唇,起身扯唇冲着尉迟性德笑了笑:“墨儿想……明白姑母的意思——这事,墨儿今日也是一时情难自禁——

您放心,不会告诉外人的!家里人……知道就好!连我娘,墨儿也不会再傻傻去问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639章冥顽不灵:教不会的老孩子

“……”呃?尉迟性德一怔:她……这是被反套路了?/pgt;

“不对!墨儿,你肯定是你爹的亲女儿,不然……”尉迟性德立刻强调道,“我,你姥姥、姥爷不可能对你这么好,对不对?”/pgt;

孙墨抿唇继续淡笑,不再辩驳:她懂得,为了家族的利益。amp;/pgt;

又或者,家丑不可外扬,就连姑母和姥姥姥爷都一起骗了尉迟氏为了能在孙家立足,又正好需要一个女儿挂在名下!/pgt;

尉迟性德头疼:“如果你不是你爹的亲女儿,你以为你姑母,还有姥姥姥爷,会看不出来吗?”/pgt;

孙墨点点头:“恩!”/pgt;

她娘,也是那日才知道林鑫是爹尉迟氏的亲生女呢?之前不也所有人,就连娘都承认,林鑫才像尉迟氏亲女儿,更有人说,不仅生得像,就连言谈举止都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反倒是她这“亲生女”像捡来的/pgt;

不难受!不难受!/pgt;

最难受的是娘才对!她以为她一直亏欠尉迟氏,到头才发现,她还帮人家养大了个女儿!/pgt;

孙墨努力强打笑。/pgt;

尉迟性德内心叹气:一看,就知,根本没信!/pgt;

眼下,大概除了孙梅……尉迟性德其实也有点怀疑因为,她怀疑,墨儿娘孙梅大概也不想再见到她四哥了/pgt;

玩什么呢?老夫老妻,近三十余年的恩爱夫妻,风风雨雨都能相互扶持,怎得越过越好,二人过着过着,反而过不下去了?/pgt;

“哎”尉迟性德莫可奈何地拿手拍打着孙墨的肩,自问自己能解决这个问题吗?答案却是,清官难断家务事/pgt;

最最关键的是,家丑不可外扬,无论是她四哥还是孙梅,甚至孙墨,都很可能不会说多少真话,而最麻烦的就是真真假假/pgt;

不过更怕,却是,对方连谎话都不再想说了!/pgt;

“先进屋吧!”尉迟性德转身,“姥姥,姥爷,还有你爹都已经过去了!”/pgt;

“……”孙墨没动。amp;/pgt;

尉迟性德回头:“?”/pgt;

“请姑母代为问好吧!”孙墨面朝那边的门,“一,孩子们都吓着了二嘛,我们老爷的性格,您最清楚,您觉得他会改口吗?/pgt;

此外,这非常时期,孙墨不会休夫,也不能休夫!”/pgt;

“老爷?”尉迟性德转过身,颇为玩味地细细品着孙墨嘴里这句“我们老爷”,这可能就不仅仅是“亲生”与“非亲生”的问题了/pgt;

里面的怨……也像她和她娘一样,无解了吗?/pgt;

“……”孙墨歪过脸。amp;/pgt;

“请姑母代为告辞!公务尚未忙完,墨儿先行一步!”孙墨抱手,旋即抱起膝下的孩子。/pgt;

“就连难得来京城的姥姥姥爷也不见?”尉迟性德微微拔高声,脸看那边月,“她们可是一听说,你爹送你见官/pgt;

就急急自白鹭镇马不停蹄地赶来的,而且……她们并不知你这亲爹不亲爹的事/pgt;

我想,如果她们如果听到这话,想必会心碎吧?/pgt;

从小,几个外孙里……/pgt;

你也知道,她们最疼,也最喜欢你!/pgt;

若非你娘独你一个,兴许……你现在该管我唤娘了!你说……是不是?据说,你儿时,生得最像我!性格也像!/pgt;

现在想想,你和你爹这关系吧,也快赶上,姑母和你姥姥了。”/pgt;

尉迟性德话中有话,只是……/pgt;

孙墨已经拒绝再听其他。/pgt;

进屋,屋内气氛只比先时稍微缓和。/pgt;

尉迟氏一脸委屈又倔强死昂着头,偏向墙。/pgt;

尉迟瑾和傅氏在想要围着墨儿五个孩子转,无奈……/pgt;

两个襁褓里的,认生,余下三个大的,素来就怕尉迟氏,刚又让尉迟氏拉扯抢了一阵,这会子,全无比粘人地死死抱着肖腾,给小脸也藏进了肖腾的袍子里,亏得傅氏逗乐好半日,才悄悄露出一只眼来偷偷看人,然后怯怯地问了句:/pgt;

“嗯你……你……你是不是背娃娃的?”/pgt;

“……”屋里瞬间一片令人窒息的静默,独有尉迟性德没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pgt;

尉迟氏坐那儿这尴尬得脸红一阵白一阵,然后,着实按耐不住了:“看看!看看这群没良心的狼崽子……一群小白眼狼……”/pgt;

“枫儿,你这是我们尉迟家的家教?”尉迟氏之夫立刻将脸一黑,尉迟氏再次憋气地抿唇咕哝了句:“儿子这也是让他们气的!”好心没好报!/pgt;

尉迟瑾和尉迟性德几人已立刻眼尖地看见了孙墨又黑了一半的脸,虽然大家都知尉迟氏这是在借孩子骂肖腾是,可尉迟性德知孙墨,定觉这是尉迟氏再明说她白眼狼/pgt;

大白眼狼生一群小白眼狼。/pgt;

气氛再次陷入僵局,倒是傅氏说了句公平话:“什么让他们气的?他们怎么见着肖家老爷,还有孙梅都要抱抱,还一个劲儿撒娇,奶奶长,奶奶短的?见了你就见鬼似的?/pgt;

你没带过,就别指望人家和你亲/pgt;

长辈不慈,子孙何来孝道?/pgt;

小孩子都机灵着呢,谁喜欢他们,谁不喜欢他们,他们心里跟明镜似的,你少嚷嚷他们,他们自然就不会老躲着你!/pgt;

成日里板着个脸儿,活像人家欠了你几百两似的搁谁看你都不能喜欢!”/pgt;

“丑丑来奶奶抱!”/pgt;

大概是为了和自己爹赌气,尉迟氏立刻朝门外的一黄毛娃儿招手,果见那刚一直趴在屋外看屋里人,还有一桌子糖果糕点的丑丑,立刻向尉迟氏飞扑过来,同时奶奶地喊着:/pgt;

“爷爷”/pgt;

这声是真够甜的!/pgt;

“哎,爷爷的乖孙儿!”尉迟氏故意当着大家的面抱起丑丑,不忘亲了一口,还主动了抓了一把糖果,“来,拿着,爷爷好不好?”/pgt;

“爷爷最好了!”丑丑看着满手的糖果笑开了花!/pgt;

“乖,去找你娘,来,再给你娘拿一把去!乖好孩子!”满脸慈爱的尉迟氏,眼底满是宠溺地笑,就连动作都那么小心和温柔……/pgt;

早已习惯的孙墨吗,抬眼朝已经捂脸想找个地缝钻的尉迟性德,难掩讽刺地扫扫:这就是姑母想说的亲生?/pgt;

当然孙墨没过分,她真就只淡淡扫了眼,倒是尉迟瑾眼看着丑丑那脸上已经发紫的巴掌印,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对尉迟氏喊道:“让这孩子……叫丑丑是吧?过来我瞅瞅!”/p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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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0章沉冤得雪:尉迟瑾仗义直言

肖腾心倏地一紧,只当是这尉迟氏母子是要联手来对付他了,心跳这叫一个快,脸还不敢表现出来,只默默拍抚似要睡着的三儿子。/pgt;

孙墨素知她姥姥不是个无中生有的人,想来是发现了什么,不禁凝神看向尉迟瑾,唯独尉迟氏心中欢喜,以为他爹娘这次是终于要站在他这边了,不免屏住呼吸,只等肖家儿子藏不住狐狸尾巴。/pgt;

不想……/pgt;

“老头子,你看这孩子,看似第一代的胡汉混血,但和咱们外孙女婿腾儿不一样,她不是纯种胡人和咱们汉人生的孩子/pgt;

你看这发色虽还留着黄的特征,鼻梁也比咱们高,肤质也比我们这的人白,但总体看来,还有匈奴人特点,可惜了/pgt;

他爹应该是胡人和匈奴人的混血,所以生下来的孩子,五官立体归立体,但模样却远不如咱们外孙女婿腾儿小时候标致。不过……腾儿爹是胡族,也难得一见的美人。”/pgt;

尉迟瑾边说边笑,努力地,忽略过丑丑左脸上的一片青黑真就是隆起的好大一个巴掌印!/pgt;

“兴许是吃得不够好!”尉迟氏咸咸地补了句,“又没个爹疼!”/pgt;

“要是她这都能叫养不好,那咱们墨儿儿时岂不是更该面黄肌瘦?一脸菜色活像个小叫花了?”尉迟性德冷哼,话中带刺地咧嘴一笑,“明明就是轮廓都不一样吧!/pgt;

腾儿是标准美人脸,鹅蛋脸面,这孩子根本就是个鞋拔子脸!/pgt;

还有鼻子,咱们腾儿这鹰钩鼻更像狮子鼻,可这孩子,活脱脱一个鹦鹉鼻,一看……这面相,应该是个苦瓜命!”/pgt;

“性德!”尉迟氏怒起,“你怎么说话的?”/pgt;

“这是面相……不信,你问!”尉迟性德朝尉迟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复又偏开脸,问自己,干嘛要来管这臭石头的闲事/pgt;

被休也是活该好不好?谁让他死不听劝?/pgt;

“你知你哥宝贝别人孩子的紧,你逗他作甚?”傅氏瞪了尉迟性德一眼,目光也不无遗憾地扫过丑丑肿起的半边脸原因嘛……下人们都说了!/pgt;

将心比心,为表清白,他傅氏能一巴掌把这孩子抽在地上滚两圈!/pgt;

尉迟氏闻听傅氏这话中话,眼瞅孙墨她们夫妻在,要说什么,干脆先自己闭嘴了,暗恼爹就是偏心!/pgt;

孙墨则继续保持沉默,只暗暗观察那孩子和肖腾的区别:/pgt;

别说,这一听姑母分析,还真发现腾哥哥和那丑丑生得真就是两个样子:简单来说,就是五官精致与五官凑在一块,勉强清秀的区别,那她……怎么以前也觉得像呢?/pgt;

难道……都是黄发,绿眼白皮的原因?/pgt;

可现在自己再仔细看看吧,都是黄毛倒对,但腾哥哥是纯正的金发,不竖冠时,一头长发还带卷儿,活脱脱一金毛狮子,连带他们的五个儿子,也都是小卷毛而这孩子是枯草黄,发还不卷!/pgt;

再看眼睛,虽都是绿色,但腾哥哥的像岳父大人,绿得像一滩清澈剔透的湖水,又时而像一对猫儿眼而这孩子的绿色则更偏蓝些至于白皮,其实腾哥哥肤色更像岳母,奶白色,微微带点了黄……/pgt;

“而腾儿和墨儿的孩子,就应该算二代胡汉混血了,上次我和柳金蟾还讨论过,柳金蟾说二代,基本就只有四分之一的胡人血统的,除非返祖,不然孩子都更像咱们汉人,但鼻子会保留高挺的特点,眼睛也会比咱们汉人更大更深邃/pgt;

老头子,你看看这三个孩子是不是,乍一看,更像咱们汉人?”/pgt;

这话罢,肖腾立刻看自己儿子,可不是,发色偏黑,而且还越长越黑了,但眼睛鼻子还有白皙的肤色都随了他,其余,例如小嘴小脸就特别像墨儿/pgt;

肖腾想着不由得悄悄抬眼去瞅孙墨,突然被肖腾发现了个正着的孙墨,立刻佯作“她没怀疑过”的模样撇开眼,肖腾心里暗暗笑,对尉迟家二老的,更有种无法言喻的感激:/pgt;

看尉迟氏还说不说,丑丑比他肖腾的亲儿子还更像他肖腾了!/pgt;

笑笑笑……肖腾满心抑制不住的微笑啊!沉冤得雪……被冤枉了五六年的清白,终于捡回来了泰半!/pgt;

但……/pgt;

肖腾身边一群已经想睡觉了的孩子开始抱着肖腾开始小声嘀咕:/pgt;

“爹想觉觉!”/pgt;

“想姥爷!还想姥姥!”/pgt;

“回家家爹,要回家家!”/pgt;

“爹回家家好不好!”/pgt;

肖腾只敢拿眼看孙墨,余下两个襁褓里早已酣然入眠,余下三个还是一副哭累了,要睡了,却又怕会被抢走的模样,一个个强打精神,胖乎乎的小脑袋才耷拉下去,复又立刻瞪溜圆,警醒地观察四周的“坏人”们,就怕一睁眼,爹娘全没了!/pgt;

孙墨拿眼看尉迟瑾和傅氏。舞小说网amp;/pgt;

“都这么晚了,难道这里不是家?让人收拾收拾,都在这儿睡吧?”傅氏斜眼瞅尉迟氏,刚一听孙子们闹着回家,立刻慌了的眼神/pgt;

哎,自己的儿子啊!傅氏主动起来打圆场。/pgt;

只可惜,他这话一出,孙墨和肖腾还没来得及拒绝,三个大宝宝立刻哭上了:/pgt;

“爹不要我要姥姥、姥爷!”/pgt;

“爹不要睡老背背家!”/pgt;

“爹小貂儿不睡觉了,你不要把小貂儿送人!小貂儿怕”/pgt;

三个一哭,两个刚睡着了,也不知是不是有了心灵感应,还是被吵着了,瞬间也跟着跟着嚎起来。/pgt;

傅氏很尴尬,但……用静默坚持,毕竟……尉迟氏是自己亲儿子。/pgt;

只是……/pgt;

“恐怕不行,墨儿还有公务在身……明日还需前往东宫为骁公主和骁驸马们授课到现在课都还没来得及准备!”孙墨起身行礼,“而且,再不走,就是宵静的点了/pgt;

请恕重外孙儿和重孙婿先告辞!”/pgt;

肖腾赶紧跟着墨儿起身:“太姥姥和太姥爷要不要一起?”/pgt;

“哦哦哦回家了!太太姥、太太姥爷,还有姑姥姥,再见!”刚还七嘴八舌的三个娃娃,瞬间破涕为笑,一个个拽着肖腾的袍子就开始往外走了/pgt;

就怕晚一步会被留下!/p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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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1章独断专行:两代人的恩与怨

傅氏能说什么?她只拿眼看老太婆尉迟瑾。/pgt;

尉迟瑾能说什么?孙墨现在身为朝廷官员,自然当以国事为重,再者,东宫而今颇为器重墨儿,她们岂能拖她后腿?/pgt;

“去吧,一定要谨慎行事,话要少说,事当多做!”尉迟瑾说罢,还亲自和孙墨走出来,尉迟性德耸耸肩,打算随人后步出屋:/pgt;

“话说,我明儿也有公务在身。”/pgt;

屋内最后就只剩下了傅氏和尉迟氏,两两对望,这孩子就是孩子,无论多大年纪在自己爹面前都是长不大的孩子/pgt;

孙墨她们前脚才出门,尉迟氏就对着傅氏委屈地上了:/pgt;

“您看看,您看看,这有了女婿就没有爹!我是不是辛苦几十年,给别人养了个女儿?女儿没了,孙子也随了外人家……你说这女婿要是个省心的检点的……”/pgt;

“枫儿啊,这肖家儿子,爹看着挺好,比你好!”傅氏叹气。/pgt;

“爹您这是……”尉迟氏急了!/pgt;

“爹这是实话实话!”傅氏认真的道,“就看他带五个孩子的模样,还有那三个孩子黏他的模样,可比你当年带墨儿和她四个哥哥时强/pgt;

你说,你养的五个孩子,谁黏过你?”/pgt;

“……”尉迟氏抿唇,不服气道,“我和他怎么比,他身边多少奶爹下人跟着?儿子带四个儿子还有墨儿和鑫儿时,全我一人一手一脚/pgt;

再说了,墨儿是小时候不是我带,鑫儿多粘儿子?”/pgt;

“哪是!”傅氏肯定的点头,“鑫儿的孩子也粘你的紧!”/pgt;

“这是自然,这孩子大一落地就是儿子我抱着,央着喂羊奶,从这么一点点带大的!”尉迟氏立刻满脸骄傲地欢喜道。闪舞小说网amp;/pgt;

“哪是!馨儿粘你,馨儿的女儿粘你”傅氏一直笑,淡淡笑,“但你女儿却不粘你,也不喜欢你现在孙家的五个孙子,也不粘你,还怕你怕得要死/pgt;

你说……这肖腾以后,要真养了个闺女……/pgt;

别说墨儿,就是孙梅只怕也不敢让你知道,你信不信?”/pgt;

“……”尉迟氏圆了眼,“爹你这是玩笑吧?”/pgt;

“不玩笑!”傅氏认真地看着尉迟氏,严肃道,“而且腾儿那孩子,一看就比你更能照顾好孙家子孙,我相信,孙梅心里也是这么想的!”/pgt;

“……”尉迟氏垂下了头,一脸“爹眼里就是外人好”的恼意。/pgt;

“孙梅是不是临走,让你只要照顾好馨儿和馨儿的孩子就好?”傅氏步步直逼尉迟氏的心理防线。闪舞小说网amp;/pgt;

尉迟氏咬唇。/pgt;

“你知不知道,孙梅临下南边时,已将墨儿和肖腾她们,全权托付给了肖百万夫妻换句话说,在孙梅心里……她们远比你这个墨儿亲爹更可靠!”傅氏也不想这么残忍,但他不这么残忍,现实就会对他这个冥顽不化的儿子更残忍。/pgt;

“……”尉迟氏死死咬唇,更不敢说,孙梅临走那日曾说他尉迟氏只要管好他和他的馨儿,而墨儿夫妻,求他不要管/pgt;

原来嫌弃已久,不是就那么说说而已?/pgt;

傅氏本来还想说点,但看尉迟氏今儿难得一次如此安静,难道他终于铁树开花,能听进点劝告了?/pgt;

若是这样……傅氏将已到嘴边,孙梅好似在南边遇见了红颜知己的谣传,暂时按住,只求他这个儿子能好歹通透点,别一直就在“墨儿”“鑫儿”孰轻孰重这事上挑战孙梅的底线,不然……/pgt;

傅氏自认自己够了解孙梅恋家性格,也无法帮助自己儿子重拾孙梅的心。/pgt;

“天色也不早了,爹先回去,好好想想怎么办,别好好的夫妻,最后还因为外面人的孩子过得离心离德,这做好事啊也要讲究个度/pgt;

这再是亲生的,也会嫉妒/pgt;

爹就养你们几个,你们还一个个全盯着你妹妹非说爹和娘偏心是不是?”傅氏起身。/pgt;

尉迟氏嘟嘴,起身相送:“可爹娘对性德是宠得过分,终日就围着她转……娘更是把所有期望都放在了妹妹身上,好似只有她才是亲生的似的!结果怎么样……”/pgt;

“你娘就是期望太高,严厉得不近人情,还独断专行……所以你妹妹和她至今不和解……哎我们尉迟家是要……绝后了!”傅氏提起这事就操心死,“你啊,对墨儿也是这样/pgt;

所以啊……”/pgt;

“所以……报应啊,最偏心谁,谁就最让你闹心!”尉迟氏赌气似的道,“早知是这样,当初就不该天天儿把她放在心尖上,随她去疯去玩,什么都不管,反倒好了!”/pgt;

傅氏回首看尉迟氏,欲言又止,他真的很想说:/pgt;

你确定你天天挂在心尖尖上的,一直是墨儿,而非鑫儿?就连他亲姥爷都看不过去,就别怪孙梅对你心灰意冷了。/pgt;

父子说着说着,转眼就到了前院,尉迟性德还在马车上等尉迟氏,而尉迟瑾呢……送墨儿夫妻,送着送着……就想起了肖百万珍藏的佳酿,这不,她人就直接把自己也送去了肖家。/pgt;

临别摆手,父子终于分别。/pgt;

傅氏上马车,才发现赶车的人成了尉迟性德:/pgt;

“这大半夜的,你发什么疯了?下人都不留一个,自己不累?”/pgt;

傅氏心疼女儿,更心疼女儿年少一段无疾而终的情劫后,便自虐到现在的“伶仃孤苦”明明过去是那么一个意气风发的孩子!/pgt;

傅氏说着给尉迟性德披上斗篷:“天冷,也不知找个人照顾!”/pgt;

尉迟性德不答,只扬起马鞭朝前,待走了数步后,她忽然放下了手中的马鞭,语不惊人得问了句:/pgt;

“爹你说那鑫儿若是四哥的女儿,当怎么办?”/pgt;

傅氏惊得差点撞了头:/pgt;

“你……你胡说什么?你四哥……断不会做出这种事!”/pgt;

“性德也这么想,但……四哥对林鑫的好,是不是超出了正常人的行为?”尉迟性德拾起马鞭,又轻轻抽了抽。/pgt;

“他那脑袋……你难道还是第一次认识!”傅氏叹气。/pgt;

尉迟性德则淡淡一笑,然后缓缓道:“爹……你知不知道……墨儿都不止一次听人说……四哥不是她亲爹了。”/p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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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2章流言蜚语:众口铄金难洗白

“……”傅氏心凉一截,迅即自我欺骗似的道,“流言蜚语,墨儿不是个会听风是雨的孩子!”莫名的,傅氏心跳加速,惴惴难安/pgt;

他知道,他女儿从不为了八卦而八卦。amp;/pgt;

果然,尉迟性德接下来就聊天似的又说道:/pgt;

“女儿刚问了其实,这问题……墨儿问过孙梅不止一次!”/pgt;

“孙梅怎么说?”傅氏紧张。/pgt;

“爹答案不该是孙梅怎么说,而是墨儿怎么理解才对吧?”尉迟性德淡淡道,“墨儿说此地无银三百两,若真是亲爹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呢?”/pgt;

“你是说那孩子……”傅氏急得差点起身,又撞头,“你这孩子,怎么刚才不说?”/pgt;

“人多口杂!”尉迟性德还是那无关紧要的声音。/pgt;

“那……眼下,也还是只有孙梅……”傅氏仔细想了后,咬唇道。/pgt;

尉迟性德却呵呵呵地笑了:“爹,好天真事已至此,你以为女儿会不知道?/pgt;

但,您知不知道,孙梅数月前将他们住过的好几处地方都独自走了一遍,还乔装打扮,和紧邻问了许多事……/pgt;

爹孙梅在怀疑……鑫儿是四哥与林家娘子的私生女!”/pgt;

“这怎么可能?白得还能让人说黑了?”傅氏心跳如鼓。/pgt;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尉迟性德微微停下马车,“而且……把所有事全部联系起来想想/pgt;

四哥不是我四哥的话,性德也会万分确信……鑫儿是四哥的亲生女!而四哥一次次给林家娘子的钱,也可以完全理解为遮口费!/pgt;

街坊们还说……曾不止一次撞见过四哥,与那林家娘子背地里私下见面拉扯,而且无论是茶馆伙计,甚是客栈掌柜也一个个说得振振有词……爹我们该信四哥吗?性德也不确定了!”/pgt;

“除此之外呢?”傅氏手扶马车框,直觉浑身瘫软:尉迟家的声誉啊/pgt;

“四哥的嫁妆,我刚问过四哥的陪嫁了,他们说……有一半是林家娘子当进当铺的余下一半,也都或当或给了鑫儿,不仅如此,四哥还把不少孙梅的俸禄都悄悄填了进去这四五年,墨儿和肖家儿子的五个孩子,甚至连……四哥的一件夹袄都没得过……/pgt;

爹女儿不敢再查下去了孙家说四哥的话,并非全都空穴来风!”尉迟性德手捂眼,“女儿怕自己……会亲手弄死那林鑫!”/pgt;

“别说你,爹现在比你更想!”傅氏眼神忽然变得锐利。amp;/pgt;

“怎么办?”尉迟性德捂头,“我真的很想证明四哥是清白的,但……越查,就越怕四哥会白不了……女儿已无法再查下去/pgt;

孙梅……大概在心里,已经把四哥休了吧!”/pgt;

“……”傅氏拧眉,“这事……要让你娘知道,你四哥就活不成了!”/pgt;

“女儿在想,就眼下,与其等四哥继续这么闹腾,逼着孙梅不得不休夫保全墨儿……最后连最后挽回的余地都没有/pgt;

倒不如……我们让四哥自己主动离开孙家,也别让孙梅为难/pgt;

而且……如果最后真查下来,是真的,也还可保全四哥和孙家,以及我们尉迟家最后的体面!”/pgt;

“你说得对!出了这样的事……即便你四哥真是清白的,但一个已婚男子,私下里与一外姓女人,背着自己妻主拉拉扯扯,就已失德……/pgt;

是咱们尉迟家对不住孙家,更对不住孙梅……”傅氏强作镇定后,“一切,你都看着办吧,你四哥而今就是死,也该死在我们尉迟家/pgt;

或许,让孙墨当自己爹是其他什么人,会更好!/pgt;

得空,让孙梅把休书写了吧!”/pgt;

“恩……”尉迟性德再次扬起了马鞭,借着月色“哒哒哒”而去。/pgt;

孙府内,尉迟氏送走父亲傅氏后,也觉浑身无力,直觉要径直回屋吧,忽然想起临时喊了大夫,却因为爹娘们在,一直不得闲过来问问的林鑫。/pgt;

但走着走着,又想,时候不早了,丑丑刚拿了糖果,也没见再过来,兴许母女该是睡了,尉迟氏顿顿脚步,便又转身朝后院自己的屋走,只是边走边随口问问:/pgt;

“二小姐的伤如何?”/pgt;

这仆人是孙家的仆人,打小就觉得林鑫是鸠占鹊巢,不喜这外姓的“主子”,所幸过去吧,鑫儿能从肖家骗来钱,所以出手比墨儿大方,大家也就慢慢接受了/pgt;

但终究不是正经主子啊!/pgt;

而今,林鑫根本就是个缠在孙家吸血的菟丝子,时常还仗着尉迟氏的喜欢和信任,时不时吃大家的钱存自己梯己……/pgt;

但求赶紧撵她们母女滚的孙家仆人,如何会对林鑫好心?/pgt;

“老爷真是个操心的命?二小姐能有什么事儿啊?能蹦能跳,刚还从床上起来,让厨房帮做吃的呢!”/pgt;

孙仆笑,直接略过林鑫刚在屋内吐出好大一口淤血,然后厨房还推脱忙着准备后面屋里老爷们的茶水,不给她熬药的事,就是请大夫抓药这事,也还是孙墨怕出事亲自安排的,不然……呵呵呵,药铺关门了,大夫也都睡觉了!/pgt;

“……”尉迟氏抿唇,微微拧眉。/pgt;

孙仆跟在尉迟氏身后,自然知道尉迟氏对“过午不食”一事的坚持。/pgt;

“对了,大夫怎么说?”/pgt;

尉迟氏扭头才想起,他是隐约听着谁说请大夫了来着,后面一忙,就给岔开了。/pgt;

“哎老爷,大夫们能怎么说啊,还不就是老三样,没什么大碍,开几服药,吃几日,慢慢调养……”/pgt;

“咱们二小姐有你这么一个福气人罩着,就是天上降下大石头,也砸她不中,您就赶紧把这心落下来!”/pgt;

为掩饰他们从头至尾就将那林鑫忽略不计的过失,这孙家一个个家仆也学起了林鑫昔日忽悠尉迟氏的办法,一个一句地打起了马虎眼。/pgt;

别说,这群孙家仆人心里,还真就觉得这林鑫是个“活千年的”,当年襁褓丢都丢进育婴堂了吧,还能让孙老爷捡回来不说,白鹭镇地震,人家合家死光光,她伤在荒郊也就丢了条腿,再后来,船翻了,她和闺女又奇迹般地活了下来/pgt;

这不是命大是啥?/pgt;

所以……来不来大夫,他们在不在,他们都直觉林鑫绝对死不了!/p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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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3章美人迟暮:您这半年又老了

但尉迟氏还是这般一如既往地关切,而他们也真不想在不值得花心思的人身上浪费一丝心神……/pgt;

为难之际,忽然一人立刻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忽然凑近尉迟氏惊道:/pgt;

“可不是!老爷您看您,就是总这么操心,这额上的皱纹又多了好些!”/pgt;

其余人也如得了提示般,纷纷凑近尉迟氏担心起来:/pgt;

“老爷您这半年……又老了许多!”/pgt;

“老爷,您可不能老这么操心!这今后可得早点休息。/pgt;

尉迟氏下意识地摸着脸:“看你们说得,老爷我都五十多岁的人了,不老还等着年轻?老妖精了!”/pgt;

孙家众仆们耳听着尉迟氏“口是心非”的话,眼看着尉迟氏指腹不住在褶子上来回抚摸的动作,纷纷作“老爷说得对”的笑脸/pgt;

试问是谁近半年,天天夜里悄悄对着镜子看了看?傻子都知道,孙大人过去出门,只要超三日,必带着老爷,而这次一去数月不见一字,好容易辗转送来的家书也只一封,还是写给管家,吩咐她安排府中所有孙家旧仆,南下筹备孙家祭扫守坟诸事的/pgt;

至于,老爷……/pgt;

夫人只字未提,甚至连份……不值几文的江南酥糖也没捎来一份,明知,那是老爷最爱的儿时味道。/pgt;

孙家诸仆,甚至……尉迟氏也知道,孙梅这次是真动了怒,时隔数月,仍未有减。/pgt;

说尉迟氏心里不害怕?没顾忌?那绝对是假的!/pgt;

但他心里,一则,也是一股气堵着再者,夫妻三十余年了,孙梅的脾气他自认还是码得住,只要他尉迟氏不红杏出墙,让孙家坟头绿一片,单凭着他娘尉迟瑾对孙梅的提携之恩,他嫁进孙家这数十年如一日的付出,孙梅也不会真把气一直生下去,不管怎么说,墨儿是他尉迟氏亲生的,多早晚,孙梅还得屁颠颠地回来和他赔不是,伏小示好,为孩子们作榜样。/pgt;

第三嘛,他放不下墨儿……/pgt;

墨儿成日里被那肖家的狐狸精灌汤,灌得她手足相残不说,连他这爹都快要“不要”了”,他尉迟氏怎么敢丢下家里这一摊子事,也跟着孙梅似的,说走就走?孙梅是个大人了,墨儿可还是个……他尉迟氏心里、眼里,半步都离不开他的孩子/pgt;

一个爹心里,永远都不会长大的孩子!/pgt;

此外,鑫儿和她丑丑,也是尉迟氏没有即刻离京去追孙梅的原因之一:/pgt;

鑫儿少了一只脚,行动不便……丑丑更是,他一天不在就生病……孙家仆人们也是,越来越不把鑫儿母女当主子了,纵然有他尉迟氏几次三番呵斥责罚,但收效甚微,甚至……用“适得其反”更为恰当/pgt;

好好一个府,下人们而今也都学会了肖家儿子的那套阳奉阴违、睁眼说瞎话!/pgt;

提起这档子烦心事儿……/pgt;

前一秒还一直摸着脸愁“褶子”多的尉迟氏,忽然脚步一顿,决定自己还是应该亲自去看一眼林鑫母女的他,不及将脚跟一转,身侧李家男人还在继续道:/pgt;

“是啊是啊,这男人心操多了,就老得特别快!/pgt;

您看您这半年:一,要操心大人在外衣食没人管二,操心二小姐腿脚不利索没营生,唯一的指望丑丑姐更是羸弱又多病,母女二人日后离了你无人料理……三嘛……/pgt;

大小姐这儿眼见着仕途终于顺顺当当起来吧,脾气还是这么倔……更是和二小姐还跟个仇人似的……”一人词穷正要找话来凑,脚背就被身后的王家的狠狠踩得倒抽了口气,赶紧打住了话头,王家的则立刻赶着接过话头,顺便挡住尉迟氏的去路:/pgt;

“这当儿女的,谁不盼着自己爹娘多偏疼自己些老爷,依老奴我说啊,大小姐老和二小姐过不去,还真怪不得大小姐!您……”/pgt;

“你以为老爷我不想撵那肖家的狐狸精走?”尉迟氏刚起的念,即刻因王家的这番话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这要能撵得走啊?/pgt;

没见今儿那不孝女,宁死也要护着那狐狸精的模样么?”/pgt;

提起这事,想起刚才孙墨“有了女婿不要了爹”的样子,尉迟氏的心口立刻又开始一阵阵地绞着疼/pgt;

想哭啊!/pgt;

他尉迟氏含辛茹苦,顶着多少骂名和心里涩涩的委屈,方养成才的孩子,就这么被外人一人一颗糖的哄走了,落到最后……/pgt;

他尉迟氏就是唯一的坏人!/pgt;

真正是……娶来贤夫福三代,招进恶婿坏根本,养的那五个小崽子,也个个跟他们爹似的,狐里狐气不讨人喜。闪舞小说网amp;/pgt;

尉迟氏恨得咬牙切齿,王家的立刻住嘴,不敢说,他其实压根就不是老爷您说得这意思,只是现在谁还敢替孙墨说话,说:是老爷您太偏心二小姐了?/pgt;

王家男人的话被尉迟氏成功堵在了喉咙里,但他成功地阻止了尉迟氏前往林鑫那边院的脚步啊,接着后面的宋家男人赶着上来,再接再励哄尉迟氏回房:/pgt;

“老爷,您可别气,气坏了身子,疼的不还是您自己吗?”/pgt;

“对对对!”李家男人也赶上来了,“老爷啊,您现在……难得大人如今不在家,也该是给自己好好养养的时候了!”/pgt;

这不提孙梅还好,提起孙梅,尉迟氏心里更郁郁:/pgt;

一把年纪了,离家出走……一去经月,没有只言片语,年轻的时候没见这么大气性,老了老了,还老小老小的了!/pgt;

尉迟氏抿唇朝后院走,抱怨的话,当着下人,他说不出来。/pgt;

尉迟氏身后的几个仆人们呢,则在尉迟氏终于跨过后院门时,不约而同地长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可谁想……/pgt;

阴魂不散的就是阴魂不散的!/pgt;

一行人还没来得及欢喜呢,李家的男人才把尉迟氏的卧房门推开,抬眼就看见了正杵着拐杖,勉力为尉迟氏铺床叠被的林鑫母女了。/pgt;

这叫一个晦气啊/pgt;

孙家众仆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背着尉迟氏,对林鑫露出一副黑黑的脸来:混吃骗喝的没脸玩意儿!/pgt;

尉迟氏则十分意外,不待迟缓的仆人们有何动作,他人已经抢前几步来到了林鑫身边,一把夺过林鑫手中被的同时,不忘同时心疼地责备:“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大夫难道没让你休息?/p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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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4章虚惊一场?一屋子的戏精

“爹好手好脚的,需你巴巴地来这儿做这事儿?”/pgt;

大抵是尉迟氏太担心,抢夺的动作一时太大,林鑫踉跄了一步,刚还欢欢喜喜抱着姥爷被子角的丑丑,蓦地就先吓出了两泡泪。amp;/pgt;

“姥爷不气!姥爷不怪娘!”丑丑紧张地护在林鑫身前,仰起巴掌大的小小脸,紧紧盯着尉迟氏想生气,却怎么也严厉不起来的脸。/pgt;

“傻孩子!”面对亲爹不认的丑丑,尉迟氏板不住脸,只能心底泛酸地伸出一手,轻轻轻地抚过孩子的黄毛小头/pgt;

同是肖家狐狸精的孩子,他也不懂自己为什么偏偏就容不下墨儿生得那五个,而对肖狐狸不认的丑丑,却怎么也狠不下心肠:/pgt;

是愧疚?还是丑丑真的是太可怜了?/pgt;

明明墨儿只要休了肖家那儿子,还能娶更好的男人,为何……墨儿就是不肯把丑丑的爹还给丑丑呢?/pgt;

丑丑已经这么可怜了!/pgt;

更过分的是……就连他尉迟氏的爹娘也要为那肖家狐狸精说话:什么一代,二代……傻子都能一眼看出丑丑,就是那肖家狐狸精的野种/pgt;

他孙家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要得那么一个不贞不洁、无情无义、还不守夫道的恶婿!/pgt;

更可恨的是,所有人的都在替他说话……/pgt;

尉迟氏蹲下身,眼含泪,心疼生来就没爹的丑丑,更心疼自己明明可以娶更好,却偏偏被迫娶了个荡夫的“老实”墨儿:/pgt;

“傻孩子,姥爷是心疼你娘呢?”他尉迟氏不该把墨儿教得太本分老实,这样,她就不会随随便便让男人给哄住了!其实……会朝三暮四也挺好……/pgt;

“乖去吧,牵着你娘早点休息!”/pgt;

尉迟氏哽咽着又拍了拍丑丑的小小头,然后抱起递给身后的李家男人,转首叹气问身前的林鑫歉意满满道:/pgt;

“别怪你墨儿姐姐,她……这是让油蒙了心被肖家的狐狸精蒙了眼……看不见好坏,也分不清亲疏了!”/pgt;

孙家诸仆纷纷望房梁,他们也是无语了!/pgt;

“……恩!爹,您放心,馨儿都明白”林鑫恭顺地垂眼抿唇,心内一阵阵冷笑“你女儿想我死已不是第一次了”,嘴却一副努力扯出一抹想让尉迟氏落心的强笑,“馨儿什么都明白/pgt;

爹,不怪墨儿姐姐!”/pgt;

尉迟氏咬唇,看着林鑫一脸的委屈求全,心内只觉自己好生卑鄙,禁不住又急急开口:“等你姐姐回心转意了,姑父姑父一定让你墨儿姐姐来与你负荆请罪!”/pgt;

“爹你对馨儿有再造之恩,馨儿……”/pgt;

林鑫又要再演“知恩图报”孝女样,可惜,她才酝酿好满腔“心酸泪”,早烦了她这套的尉迟氏陪嫁王家男人张了嘴:/pgt;

“老爷,二小姐一身伤……还是让二小姐和小小姐赶紧先去休息才好!”/pgt;

“对对对!李叔,你们几个赶紧领二小姐和小小姐回屋!”一时也不知该如何面对林鑫的尉迟氏,也赶紧点头,顺手将林鑫交到身后的下人手里:/pgt;

“鑫儿,王叔说得对,早点睡,你墨儿姐姐而今眼里只有那肖家狐狸精,也没你姑父我了听我一句,早些休息/pgt;

等明儿……明儿……或者待你好些,你就听姑父的,各家去看看/pgt;

至于丑丑爹……姑父还是那句话,那样的男人……不娶才是福!”/pgt;

说罢,尉迟氏拿手拍了林鑫手两下,适时避开林鑫那双“与墨儿一般执迷肖家儿子”的漆黑双瞳:/pgt;

真不是他不想让丑丑有亲爹,而是……肖家儿子的主儿,他尉迟氏真做不得,而且也不想剩下的余生,再看见这毁了他两个得意孩子的男人!/pgt;

尉迟氏刻意地撇开脸,错开林鑫的眼转身拾掇被子。ww/pgt;

林鑫愣了愣,还想说什么,但孙家那群狗眼看人低的众仆全冷眼瞅着她,自然知道有些话是不能当下人前说得。/pgt;

无奈,林鑫只得主动告辞,忍住肋骨下的阵阵刺痛,逼着自己躬身向尉迟氏行礼:“那……爹早嘶!”/pgt;

“怎么?疼得厉害?”努力回避林鑫的尉迟氏,一听林鑫这倒抽气的声,赶紧扭身看林鑫龇牙咧嘴的脸,“怎得,脸突然这么白?额头怎么还都是汗了?”/pgt;

孙家众仆纷纷作恶心状。/pgt;

但……/pgt;

再恶心,也拗不过对外人心善过头的孙老爷尉迟氏,于是乎/pgt;

地点换成了林鑫母女的简陋小屋,林鑫躺在了床上,丑丑从旁噙着泪奉汤,而孙家仆们呢?全一个个跪在了地上,挨训:/pgt;

“你们就是这么伺候二小姐的?”/pgt;

“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老爷吗?”/pgt;

看着一屋的尘土堆积,尉迟氏只觉得自己的头阵阵发晕:“这一屋子的灰,你们告诉我,过去都是谁负责打扫的?”/pgt;

“……”孙家众仆面面相觑,终于……李家的男人微微地直了身:“回老爷,过去都是小园子负责打扫,可……半月前不是大人来信嘛!”/pgt;

李家男人话顿了顿,尉迟氏眯了眼:“难不成还是夫人让你们不要打扫的?”/pgt;

“……”李家的男人咋舌,但早预料会有今日的他,更知尉迟氏爱惜名声,不会对下人下狠手,倒也不慌不忙,只把他早前就预备好的说辞,先是尴尬地先往后放放,“老爷这话着实冤枉大人了……/pgt;

大人虽一直不喜二小姐,但大人那样的身份,断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pgt;

“……”尉迟氏抿唇,顿知自己刚才心急,那话与身份不符,少不得也静了静,方再次开口,“你说。”/pgt;

“是!”李家男人点点头,“因大人突然来信,说想让把书房里的书还有字画,装箱上船,送去老家供族中女孙们日后翻阅学习/pgt;

您也知道,大人这半生为官,就酷爱这些个书啊画啊,我们怎么敢怠慢……”/pgt;

“哼就几箱旧书,难不成还需要你们这么多人全去?”尉迟氏冷哼,摆明了不信。/pgt;

李氏却惊呼:“老爷,如何才就几箱?整整数间屋的书,还有好些,轻轻一碰,就散了”/pgt;

“数间屋的书?”尉迟氏猛然起身瞪大眼,“不说就几箱吗?”/p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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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5章夜发悲音:孙梅的最后决定

李家男人瞬间呆住,其余孙家仆人也纷纷都愣了:/pgt;

要知道,这次除了摆在老爷屋内的大人衣物没动外,其余诸如笔墨纸砚,大人昔日的书画,折扇,就连数十年没翻阅的老书,也全让管家带着人全清点好,无一落下地或送大小姐,或全装上船,眼下,就等大人自孙家带来的老家仆全部收拾停当了,便可行船南下了。/pgt;

机警如尉迟氏的陪嫁王家男人,也忽然嗅出了这其中的诡异味道。/pgt;

“老爷不知?”/pgt;

王家男人试探着问尉迟氏,其实他前几日也觉大管家近日,一个劲儿地搬搬,行迹有些鬼祟,但他和尉迟氏提起时,尉迟氏却轻描淡写说:“孙大娘和我说了,是大人想搬些回孙家老宅,一则许多书已经用不上,不及送与族中私塾先生们用,族中孩子也能多学些二嘛,日后终究要告老返乡,也省了腿脚不便的搬运。”/pgt;

“知什么?”尉迟氏不答反问,不懂这王家男人到底要他知什么?/pgt;

“……”王家男人垂眼,不敢说而今大人的书房已经搬得只剩……桌一张椅一把,空荡荡的书架无数了。/pgt;

突来的寂静,让尉迟氏害怕地猛然起身,提着袍子直奔孙梅昔日的书房。amp;/pgt;

“老爷!老爷天色晚了,您慢点!慢点!”尉迟氏身后一众仆人提着灯笼,一个个追着尉迟氏跑得跌跟摔斗。/pgt;

“砰!”/pgt;

尉迟氏一马当先,冲在最前,昔日这条,他夜夜都要来来回回好几次的路,就是孙梅走后这数月,也是他亲自带着人,每半月就来擦一遍,孙梅刚走那一月,他甚至夜里睡不着,就整宿整宿地坐在这里想孙梅回来,他要怎么和她说/pgt;

关于他们女儿孙墨的事儿,他真不是不疼孩子,而是太想墨儿好了他也真不是处处要真正事事维护鑫儿,而是……馨儿和她的孩子真的太可怜了……/pgt;

只要孙梅能把心里的那碗水,稍稍为鑫儿端平些,他也不会像只刺猬似的总是试图维护鑫儿了,两个都是他带大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只是墨儿在心,鑫儿在背……/pgt;

然后,门砸在两侧的框上,发出“咣咣”长声,漆黑一片。/pgt;

“老爷!”王家男人紧随尉迟氏其后,跑得气喘如牛。/pgt;

“拿来!”尉迟氏一把夺过王家男人手中的灯笼,高高举起的同时,心也瞬间跌入谷底果然……如李家男人所说:/pgt;

三间打通的书房,孙府里三间最好的房,早已空如雪洞,甚至空无一物的桌上还积了薄薄一层灰/pgt;

明明……/pgt;

尉迟氏明明记得他一月前,还就坐在这里,给孙梅写了一份很长很长的家书,是他自嫁给孙梅后,写得第一封家书,信很厚很厚……有回忆有希望更有展望,但最多的还是关于两个孩子:/pgt;

他写了他的含辛茹苦、忍辱负重写了他对两个孩子看似不同,却一样深沉的父爱……洋洋洒洒、如泣如诉几十页,唯一的期望,仅仅是渴望孙梅也能如一个母亲一样,将鑫儿也当做自己的孩子一般稍微多想想,不求偏爱,但求一丝关怀/pgt;

同时作为交换,他表示愿意不再对墨儿那么严厉。amp;/pgt;

他写了整整一夜,他所不知道的是,孙梅也看了整整一夜,然后红着眼咬着唇想了半月,结果就是/pgt;

“你告诉我,这就是你说得就搬几箱走?”/pgt;

尉迟氏举着灯笼,空洞的眼瞪着身前这一排排空书架,似乎都不敢相信屋中这个还能如此冷静问话的人是自己:/pgt;

他不是没想到孙梅这次气得失常,而是……他压根没想过孙梅会动永不回来的心思。/pgt;

“回老爷,真就只搬了几箱走!”孙府管家孙大娘跪在院里,神色如常地答道,“其余的书,全送到小大姐那儿去了/pgt;

是大小姐去信说,想看大人昔日写在书上的东西,姥爷您也知道大人的/pgt;

别看素日里嗜书如命,但……只要大小姐开口说要的,就是天上的星星,她都要想方设法地弄来,这就几本书……所以,大人就让老奴这次来,整理旧书的当儿,顺便把那些个大人昔日爱看的书都给大小姐送去,可老奴……也不知大人素日里都爱看些什么,这不/pgt;

但凡能看的,就全给大小姐送去,反正……大人日后回来,想看了,再让大小姐送回来就是。/pgt;

余下有损的,老奴也就如数全搬上了船,等到了老家,再请人重新誊写好……/pgt;

老爷您要是您想看书……老奴再去大小姐那儿……”/pgt;

孙大娘说着还赶紧比划了个“搬回来”的动作。/pgt;

听孙大娘这么一番解释……/pgt;

尉迟氏抓紧灯笼的手缓缓松开,然后递给身后的王家男人,这才暗暗呼出好大一口气,转身坐在了书桌前的椅子上,红了一圈的眼又恢复如常,半日才找回声音似的道了句:/pgt;

“不必了,我一个男人读什么书?大小姐只要能离那肖家的狐狸精远些,她就是再要一屋子的书,这没钱,老爷我也买给她/pgt;

再说了,我屋里还有几本呢!/pgt;

起来吧,都散了!”/pgt;

尉迟氏手撑着桌子起身,王家男人赶紧弃了灯笼,主动上前搀扶,尉迟氏这才发觉自己……刚才是真吓软了两脚,此刻想走路,都还觉得使不上力/pgt;

这自己吓自己的……多大事儿!墨儿娘不就才几月没回来嘛……别人家女人在外做官一去几年的多了去了!/pgt;

这才几个月啊……/pgt;

尉迟氏边安慰自己,边任由王家男人搀扶着稳了好一会儿,方“若无其事”地边往前走,边低声交代着:/pgt;

“既然这边的事,大人要的急,他们也一时疼不开手,王叔啊,明儿,你亲自领几个人,先把二小姐的屋扫了/pgt;

母女俩,一个腿脚不便,丑丑又体弱多病,东西稍微吃着些不干净的就病,这天天儿住着的屋,岂能总是脏兮兮的?外人看着也不像个家,不知道的人,还当咱们欺负一个外姓人/pgt;

说出去,咱们大人脸上也不好看是不是……”/pgt;

暮色里尉迟氏的声与影愈发模糊,很快,就与夜色融为了一体。/p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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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6分章阳奉阴违:孙家分崩已在即

孙大娘自地上起来,轻轻地拍了拍膝上的尘土。闪舞小说网amp;/pgt;

又约莫过了半刻的功夫:/pgt;

“孩儿娘,咱们这么骗着老爷真好吗?”孙大娘之夫怯怯地在孙大娘之后,不无担心地嘀咕,“这么大的事儿……”几十年的夫妻……/pgt;

“这种吃里扒外的败家男人不赶紧休,还真等着他把咱们孙家全搬给林家那丫头啊?”孙大娘冷冷一哼,“大人忍他这么多年,临走还给他留了这么一座大宅子,老爷的名分也一直给他挂着,已是有情有义了!/pgt;

对了,房契真被二姑娘拿去做抵押了?”/pgt;

“这儿!”孙大娘的相公赶紧从袖笼中掏出孙府的地契,双手交予孙大娘。/pgt;

孙大娘细细验过这一纸地契,嘴角微勾:/pgt;

“果然,都在大人意料中!/pgt;

还肖记当铺吧大人说了,这房子既然给了老爷,他想给谁就给谁吧,咱们不赎回!也请肖老板待到时候一到,自行找个下家,我们孙家不要了,留着也是看了徒添伤悲。/pgt;

咱们大人,反正……这辈子是不会再来住了,晦气啊!”/pgt;

念念不舍地将地契,小心翼翼看了数遍后,孙大娘一狠心,将手上的孙府复又放回了丈夫的手里,恨恨地扭开头,不无伤感地吸了吸鼻尖的酸涩:/pgt;

“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pgt;

跺了跺脚,孙大娘愤愤地提脚走出这边门。闪舞小说网amp;/pgt;

孙大娘的相公则颤着手,一面缓缓将手心里的地契折合,一面望着尉迟氏消失的那边内院门,几度欲言又止后,方追着孙大娘快要消失的背影,疾步跟去/pgt;

真不是他不想帮老爷,而是女人的心,冷了就是冷了,老爷,您贤过头了!女人们要的贤,根本就不是什么大贤大德,说白了,还是要你一心只为婆家一家而已。/pgt;

另一头,尉迟氏临进内院门时,禁不住又在通往林鑫那方的小径上,惯性地愣了愣。/pgt;

“老爷,还是回屋吧!”王叔搀着尉迟氏的手微紧,“您这会子去,才刚躺好的二小姐母女,不得又起来?”/pgt;

“是啊!老爷,二小姐素来最是孝顺了!”/pgt;

下意识第一个接住王叔的李家男人,才刚张嘴就立刻想起自己惹来的不快,连忙拿手戳他身侧的沈家男人,沈家男人无法,只得立刻硬着头皮接过这话头,上前勉为其难地假笑道:/pgt;

“是啊,老爷!您素日里再三叮嘱让二小姐多休息,就她那孝顺劲儿……此刻若在屋里远远听见您这边过去的脚步声,岂有不赶紧起身站在门口相迎的道理?”/pgt;

话是好话,只是这酸溜溜的语气……怎么听怎么觉得像是反话一般!/pgt;

尉迟氏下意识地斜眸,向这阴阳怪气的家仆不悦地投去一瞥:/pgt;

“我怎么不曾见过你?”/pgt;

“回老爷!”该家仆也不赶紧上前请罪,只在原地矮了矮身,“小的原先是在太老太爷身边伺候的,只因大人分身不能,这才令小的家女人来京帮大管家……这不,小的也就跟着一起来京城长长见识了!”/pgt;

“老爷你莫见怪,乡下老宅来的,不懂规矩!”李家男人素知孙家老宅的家仆都“看尉迟氏不起”,赶紧拽开了张口就给她惹祸的孙家老仆,满脸堆笑。/pgt;

“……”不懂规矩?/pgt;

尉迟氏抿唇极冷地斜睨着李家男人近年,孙府老仆就是以这李家男人为首,仗着孙家老宅的几分脸面,阳奉阴违,暗地里处处刁难鑫儿母女……真当他尉迟氏是个笑脸的菩萨了?/pgt;

家丑不外扬/pgt;

“他不懂,你也不懂?”/pgt;

尉迟氏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能在今日的气头上忍住,他藏在心内许久的憎恶之意。/pgt;

“老爷,您累了,还是早些休息吧!”尉迟氏的陪嫁王家男人一瞅尉迟氏变了脸,一把抓紧尉迟氏的手臂,急急地上前,横在尉迟氏与李家男人之间,不住地对李家男人等人摆手:/pgt;

“你们也累了,都回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们伺候了!”/pgt;

李家男人立刻暗推着数人向尉迟氏行告退礼,旋即纷纷退身丈许后,方转身迅速离开。/pgt;

尉迟氏咬唇许久,方缓缓冷哼出声:/pgt;

“这样的恶仆,你帮他作甚?”/pgt;

“老爷,你这人啊,说好听吧,是心思单纯说不好听吧,就是一根筋儿!”王家男人不无忧虑地叹气道,“过去,大人听您的,就是您要一个人肘到底,大人再是一百个不情愿,也处处为你开脱,当你都是对的!/pgt;

可如今……/pgt;

那次衙门的事后……”/pgt;

王家男人才要开口,好好再劝劝尉迟氏吧,不想他这话头才开了头,岂料一回首竟忽然就见素日里“坚不可摧”的尉迟氏眸中隐隐似有水光,心内不禁“咯噔”了一下,一时也不知这话,还当讲不当讲了,不免踌躇/pgt;

想来,老爷尉迟氏也不是全然无所觉!/pgt;

王家男人忽然就下意识地住了嘴,只默默地提着灯笼朝院门处走。/pgt;

“怎……不接着说了?”/pgt;

尉迟氏垂眸,左顾右看地等了片刻,却不想等来只有一片静默,第一次……数十年来,他头一遭主动有种想听王家男人把话说完的冲动。/pgt;

“……”说什么呢?现在说,还有用吗?/pgt;

王家男人手执灯笼的方向不变,刚才,眼看孙家老仆们一个个默不作声、逃若脱兔的模样……眼下的形势,就再是个傻子也能隐隐嗅出孙家,翁婿权利即将更替的味道……/pgt;

“说什么?”王家男人故作淡然地笑道,“对了,老爷不是还想去看二小姐吗?”/pgt;

“……”尉迟氏欲言又止,然后垂眸似是想了想,其实他也百般不想去,但王家男人这么忽然一提,他又下意识地转向了林鑫那边的方向,只是……/pgt;

他一抬眸,就看见了王家男人眼底才见的一丝光亮,瞬间又黯然的眸,倏地心底倏地一沉,刚抬起的右脚也忽然顿在了空中,然后慢慢地、胆怯地放回了原处:/pgt;

去,还不是不去?/pgt;

其实,他比谁都心里明白,鑫儿此刻一定在屋里等着他……可他更害怕一种莫名的直觉:回头时,会什么都不剩!/p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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