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为大都督 - xp1024.com
《妻为大都督》


第1章 娘子是都督

大千世界浩瀚无穷,平行时空不知几多。

仲秋时节,满目苍黄,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在清晨席卷而至,沙沙雨幕顷刻间笼罩了整个府谷县。

县城正北有一座高门大宅,石狮张牙舞爪其外,两排门戟林立其后,正门匾额上书“振武军大都督府”。

府内有梅兰竹菊四苑,屋舍楼阁层叠相连,水榭凉亭错落期间,竹林青绿,胡杨金红,彰显着威仪显赫之气。

梅苑书台阁楼顶层,穿着一身洁白亵衣的崔文庆正矗立在风雨中,抬首闭眼,任由那细密如织的雨滴冲刷周身,心内无奈而又迷茫。

其实,他的灵魂并不属于这个世界,而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中国。

在那里,崔文庆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小公司,以及一位美丽的女友。

在公司业绩蒸蒸日上的时候,崔文庆的合伙人想要独吞公司,联合他的女友设局陷害,让崔文庆陷入牢狱之灾。

望着那对得意洋洋,想要鹊巢鸠占的狗男女,崔文庆奋起反抗,三人也在抓扯过程中误踩漏电电线全部身亡。

崔文庆死的确是死了,只是没想到魂魄穿越平行时空,附身在这名为崔文卿的落第秀才身上。

这个世界曾经也有秦汉隋唐等王朝,但在唐朝时历史出现岔道,并没有发生那场动荡大唐统治根基的安史之乱。

大唐统治三百余年才土崩瓦解,中原重新陷入群雄割据混战的局面,直至英雄出世复归一统。

如今的朝代名为“齐”,地理面积、风土人情与原本应该出现的宋朝差不多,而且巧合的是,齐朝旁边也有辽国、西夏、吐蕃等国。

崔文卿的新婚娘子、振武军大都督折昭,就是因辽国突然犯边,在新婚之夜连盖头都没掀,率军疾驰前往边关去了。

说起折昭,那可是令人闻名丧胆的存在。

此女十四岁从军,在父兄皆亡后成为振武军大都督,征战四年未尝一败,因其上阵皆是面罩鬼怪面具,从而被好事之徒称为“恶罗刹”。

民间更有折昭画像流传,其相貌三分像人七分似鬼,拳上能站人,臂上能走马,腰粗如桶,力大无穷,一杆梨花枪鲜有对手,乃不折不扣的军中铁血女汉子。

原本崔文卿这穷秀才是不可能与这位声名赫赫的女将军有所交集,一切渊源在于崔文卿的父亲曾救过折昭之父折惟忠一命,折惟忠感念其恩,故而定下婚约,将次女折昭许给崔文卿。

四年前,折惟忠在对西夏的战事中丧命,原本崔文卿以为这事就这么黄了,没想到折昭依旧坚守承诺,愿意下嫁,但唯一的条件就是让崔文卿入赘。

从古到今,男儿入赘都被视为奇耻大辱,饱读诗书的崔文卿自然不愿,然只因对方势大权大,直接派来一队军士将他押来府州,容不得他拒绝。

而在新婚当夜折昭离开之后,崔文卿心情不佳暴饮醉酒,跌落池水当中,被救上来已是奄奄待毙,恐怕也就是在那时,被远道而来的崔文庆上了身。

穿越已成既定事实,崔文庆只能随遇而安,以穷秀才崔文卿的身份生活,从现在这一刻开始,他就是崔文卿了。

好在这振武军都督府富贵显赫,权倾一方,对还未适应古代环境的崔文卿来说,倒也不愁温饱。

只是……听说那位女都督长相有些寒碜。

恶罗刹……

想到这里,崔文卿额头青筋猛跳,半响之后才长长吁了一口粗气,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

回到书阁卧室,崔文卿刚拿布帛擦干身子,便听见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转身一看,一个十二三岁,头梳双髻,脸上有些婴儿肥的侍女端着木盆走了进来。

“奴婢荷叶,见过姑爷。”

听到“姑爷”这个称呼,崔文卿不自禁的皱了一下眉头,这才笑道:“你叫荷叶?我记得你,在我卧床昏迷不醒这些天,是你照顾我的吧?”

那侍女点头一笑,旋即心有余悸的言道:“姑爷跌下水池后可把我们给吓坏了,连府内请来的郎中都说你没救了,好在姑爷你福大命大,自有神仙庇佑,终于转危为安,改明儿荷叶一定去庙里上柱香,感谢菩萨大恩。”

崔文卿知道自己这个被绑来的姑爷在大都督府颇受冷遇,重病卧榻的时候,多亏这个小侍女衣不解带的悉心照料,身子才为之好转。

他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这份恩情,已在心底牢牢记下了。

同样,对于仇恨,崔文卿也没有忘记。

因为他的前身并非是不慎跌落水池,而是有人乘他醉酒故意为之,换句话来说,那是一场早有预谋的谋杀。

既然他现在已是崔文卿,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前身的仇就由他来报吧!

血债必须血偿!

看到崔文卿的脸色忽地阴沉可怕,荷叶不由有些战战兢兢起来,颤声问道:“姑爷,你这是怎么了?莫非是婢子伺候不周?”

“不关你的事。”崔文卿展颜一笑,面上寒容顿解,“对了,记得成亲那晚,一直拉着我喝酒的那两人,似乎叫什么折继宣、折继长的,他们与折昭是什么关系?”

崔文卿口中的折继宣、折继长,正是新婚之夜有意灌醉他,并作出他不慎跌落水池假象的两人。

荷叶想了想,这才回答道:“他们是二房的两位公子。”

“二房?”

“对,大都督的祖父折御卿共有两子,分别叫做折惟忠、折惟本,大都督是折惟忠之女,而折继宣、折继长则是折惟本之子。”

“这么说来,他们与折昭是堂兄妹关系?”崔文卿听明白了。

“是啊。”荷叶点了点头,一脸庆幸的开口道,“那夜姑爷落水,是继宣公子最先发现并开口呼救,继宣公子可是好人啊!”

闻言,崔文卿冷冷一笑,却没有搭话。

这枚萝莉太过天真,不谙世事,直把吃人的狼当作忠诚的狗了。

只可惜他这个入赘姑爷在折府没什么地位,属于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角色,想要对付折继宣、折继长两人,还需从长计议才是。

这时,一名仆役忽地急匆匆进来禀告:“姑爷,继宣公子与继长公子前来拜访,正在水榭等候。”

崔文卿微微一怔,嘴角溢出丝丝冷笑。

只怕是来者不善啊!也好,就让我来会一会你们。

第2章 秀才也疯狂

梅苑东南角有一片波光粼粼的水池,池内残荷败叶,游鱼点点,有几分萧瑟落寞,也有几分生气灵动。

崔文卿在荷叶的陪同下刚走进水榭,便看见朝着池面那张石桌旁,正坐着两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公子。

他还依稀认得,稍稍年长、身得俊秀挺拔,有着几分阴冷气息的那位,乃是折继宣。

而另一位体格威猛,看似孔武有力的公子,则是折继长。

面对径直入内的崔文卿,折继宣脸上露出几分不明就里的微笑,目光流转间意味不明,显得颇有城府。

反观折继长,双目闪烁出一股摄人的光泽,隐含敌意。

“哈哈,得知文卿贤弟身体好转,我兄弟二人联袂拜访,实在叨扰了。”

说话的是折继宣,听起来满是喜悦的语气中透露着一份诚挚真诚,若非崔文卿已知他的为人,说不定会被他的虚情假意所蒙蔽。

心念微闪,崔文卿气定神闲的落座,抱拳一拱笑答道:“在下已无大碍,有劳二位兄台挂心了。”

折继长嘴角微微一咧,轻哼道:“你这秀才很不简单啊!落在池水中那么久,寻常人说不定已经死了,你居然只是大病了一场。”

“哦?”崔文卿眉峰一挑,似笑非笑的言道,“听继长兄的口气,似乎很失望似的,莫非觉得在下应该死了最好?”

话音落点,折继长、折继宣两兄弟同时一怔,没想到这不久前还对人唯唯诺诺,有着几分迂腐酸儒气息的穷秀才语气竟然变得如此犀利,竟让他们措手不及。

折继长冲动易怒,脸膛一沉便要化作,还是那颇有城府的折继宣暗暗拉了他一把,他这才一脸尴尬的言道:“嘿嘿,贤弟真会说笑。”

折继宣轻轻一叹,换作了一副推心置腹的口气:“文卿贤弟,你我也算是一见如故,为兄有一席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崔文卿心知重头戏来了,笑道:“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折继宣等的就是这一句话,镇重其事的言道:“去岁贤弟虽则科举落第,但你不过十八岁之龄,若能苦读两三年,安知不能一举登第唱名于应天门之外?没想到我那堂妹折昭竟以婚事相迫,让贤弟你这样的堂堂大丈夫,世间伟男子成为入赘之婿,备受别人嘲笑蔑视,将来你的子孙也只能姓折,而不能姓崔,贤弟有何面目面对列祖列宗以及天下的读书人?为兄真替你不值。”

听完这一席话,崔文卿暗叹不止。

说起来他的这位前世真的有些悲催。

本就才学普普通通,又在科考中遇到苏轼、苏辙、曾巩、王观等等几个惊才绝艳的妖孽,而获得状元之人更是当朝宰相司马光之子司马唐。

想来即便是历史出现了岔路,但历史名人出现时间并没有太多的改变,故而面对苏轼等文坛妖孽横空出世,崔文卿科举落地也是必然。

还有崔文卿听来,折继宣说出这番话的用意并不简单。

似乎有挑拨他与折昭夫妻关系,蛊惑他离开折家的意味在里面。

若他还是以前那个不谙世事的秀才,说不定就大感屈辱,头脑冲血,任性行事,从而着了折继宣的道儿。

想到这里,崔文卿轻轻一笑,好整以暇的开口道:“赘婿啊?我觉得还不错呢。”

折继宣本以为崔文卿会如成亲那晚,听到此话就怒而拍案,大骂折昭强抢民男,一气之下说不定还会与折昭强硬和离,但他完全没有料到崔文卿居然是这种神态,这种语气?

这穷秀才该不会掉进水池后脑子进水了吧?他的满腔热血去了哪里?他的文人傲骨又去了哪里?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折继宣心念闪烁不停,干声笑道:“呵呵,在下不太明白贤弟的意思……”

“继宣兄不妨想想看。”崔文卿一把揽住了折继宣的肩头,语气突然有了几分商人般的市侩精明,“即便我崔文卿将来能够进士及第,也不过当个八九品的小官儿,现在呢?嘿嘿,我可是振武军大都督折昭之夫,要吃有吃,要穿有穿,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在府州一亩三分地上,折家更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做折府的赘婿又有什么关系!”

未等崔文卿话音落点,折继宣、折继长兄弟俩均是震惊了。

他俩如同呆头鹅般张大嘴巴望着眼前这位喋喋不休的赘婿,如同看到了史前怪兽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耳朵。

这……什么鬼?这穷秀才发什么失心疯?有他这么不知廉耻的读书人么?还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真乃恬不知耻!人间蛀虫!斯文败类啊!

霎那间,两兄弟看穷秀才的目光中开始有了几分鄙夷。

折继长再也忍不住心头愤懑,冷哼出言道:“贤弟此话在下实在不敢苟同!我折家乃云中尚武大族,为大唐大齐两朝戎边御敌两百年,族中子弟哪一个不是孔武有力,破军杀将如探囊取物?即便是折昭堂妹,也是武功高强,选少有能够与她拼斗十回合之将,贤弟这般没有男儿骨气,甘愿在女子胯下含辱度日,将来生出来继承折家的儿子能有何出息!想必也是一个如你这样的窝囊废。”

崔文卿眼眸中厉芒一闪,却又很快泯灭不见,笑了笑一本正经的开口道:“在下以为,武力高超并非是制胜关键所在,相反,在战争当中,智谋的作用要远远超过武勇。”

折继长本就是爱武如命之人,听到这手无缚鸡之力的穷秀才贬低武功,登时怒了,拍案而起高声喝斥道:“你这穷酸书生满嘴喷粪,自己窝囊却说武功比不上智谋?真乃笑话,信不信小爷我一只手就可以捏死你!”

崔文卿微微一笑,云淡风轻的言道:“这样吧,我跟继长公子打个赌。”

折继长想也不想,立即昂然顶上道:“赌什么尽管说!难道本公子还怕你这个穷书生不成!”

崔文卿站起身来,目光扫过水榭之外的池面,用手一指开口说道:“这片水池池底有一块大石,咱们就赌谁能凭借一人之力,将大石从水中取出,不知继长公子意下如何?”

折继长抬眼望去,可见水波荡漾的池底,有着一块长方形的石条,半截埋在淤泥里,大概有一两百斤的样子。

折继长也不待与折继宣商量,气昂昂的点头道:“区区百斤大石,小爷我举起跑一圈都没问题,自然与你赌。”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崔文卿拍手一笑,“若是你输了,须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折继长眯着眼睛寒声一问。

崔文卿鼻端轻轻一哼,这才语调舒缓的说将起来。

及至他说完,折继长折继宣两兄弟又是呆住了,这厮真是……太无耻!太卑鄙!太没节操了!这样卑劣的赌约也想得出来。

“如何?”崔文卿嘿嘿一笑,开口询问。

折继长咬咬牙关,猛然点头道:“我答应你,但咱们丑话说在前面,若是你输了,也必须像你说的那样做,而且,马上给我滚出折家。”

“好!”崔文卿伸出手掌道,“为防违约,咱们在此立誓,若有违背必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家中子孙男为贼,女为娼,永世不得翻身!”

折继长慨然点头,击掌而誓。

第3章 她就是折昭?

“大家快去看啊,新姑爷要与继长公子比试啦……”

“什么?比试?比试什么?”

“听说是比力气,将大石头从池底抬出来。”

“噢呀!新姑爷那细胳膊细腿的,岂能比得过继长公子?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是啊,听说赌输的人还有惩罚,他们两人都是非常认真哩。”

……

不消片刻,新姑爷崔文卿要与折继长比试的消息便如同飓风般卷过振武军大都督府,所有家丁丫鬟仆役全都为之轰动了。

在这些下人们眼中,折继长那可是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武将,武艺高强,膂力过人,听说前不久对阵西夏,一个人还足足砍杀了十来名西夏士兵。

反观那新姑爷,文质彬彬,软弱可欺,据说连提刀杀鸡都不会,身板儿更是一阵风就能吹倒,居然要和折继长比试从池里取石头,这不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么?

虽然这是一场已经注定结果的比试,但依旧没能够掩盖大家看热闹的心情,全都丢下了手中的活计,一窝蜂向着梅苑跑去。

不消片刻,梅苑熙熙攘攘一片。

池畔周边站满看热闹的女婢家丁,大伙儿兴奋的注视着崔文卿、折继长两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全都是一幅看好戏的模样。

崔文卿在荷叶的帮衬下脱去了袍服,全身上下只穿了一件半臂汗衫以及贴身亵裤。

他望着同样装束的折继长,冷冷笑问道:“不知继长公子可有准备妥当?”

“自是好了。”折继长故意绷了绷胸前结实的肌肉,在激起婢女们一片花痴般的欢呼声之后,这才一脸挑衅的问道,“咱们谁先来?”

崔文卿环顾那些为折继长欢呼叫好的婢女们一眼,笑道:“继长公子拥有如此众多的人气,自然是你先来。”

折继长想了想,也不推辞,点头道:“好,待到小爷我把那块石头抬出水面,你就输定了。”言罢,将半臂下摆扎入亵裤当中,便要下水。

“住手!”

一句果决有力的女子嗓音忽地响起,恰如秋风扫过,原本热闹一片的场面顿时陷入冰点,也让议论纷纷不止的众人全都静若寒蝉,不敢再看发声处一眼。

崔文卿愕然转头,便看见小径尽头走来一位身姿高挑婀娜的戎装女将。

她大概十七八岁,一领猩红斗篷罩着细软贴身的银凤软甲,未戴头盔,头上扎了个充满男儿气概的英雄髻,长眉入鬓,凤目似星,瑶鼻高挺,珠唇红艳,娇靥出水芙蓉般绝色艳丽,神情月映寒江般清冽冷然,赫赫威仪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绝色女将身旁还陪着一个四十些许的中年男子,两鬓斑白,阔面长须,壮硕而又挺拔的身躯倍显精神。

见到二人,折继长折继宣如同老鼠遇猫般戾气尽失,连忙快步而至恭敬行礼,对着戎装女将抱拳一拱,齐声唤道:“大都督。”

霎那间,崔文卿不能置信的瞪大了双目,这个女将就是折昭?被誉为“恶罗刹”,且丑陋无比的折昭?

说好的拳上能站人,臂上能走马呢?说好的腰粗如桶,力大无穷呢?这哪是什么军中铁血女汉子!分明就为倾国倾城的美娇娥!

传言当真不可信啊!

绝色女将视线环顾周边凌厉一扫,寒声言道:“看看你们,还有没有规矩!把振武军大都督府当作什么了?街头市井供你们卖艺比拼么!”

折继长暗自忍怒,吭哧言道:“大都督,并非末将懵懂不知轻重,是崔秀才出言侮辱折家,末将气不过之下,才与他打赌的。”

闻言,绝色女将也不看他,视线直接落在了崔文卿身上,冷冷问道:“夫君,他说的可是实情?”

一声“夫君”唤得是冰冷如刀,毫无情意,也让崔文卿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面前这个女将军真的就是他新婚妻子折昭。

面对着折昭凛然气度,崔文卿不慌不忙的言道:“启禀大都督,刚才在下只是说,在战场上智谋的作用要远远高过武勇,继长公子就觉得在下侮辱了折家,非要与我争个对错,故而我们才立誓作赌。”

折昭明白过来,秀眉一蹙冷着脸言道:“我们折家世代从军,倚仗的就是一个武字,难道夫君觉得自己读了几年书,就藐视天下武人乎?”

“非也。”崔文卿摇了摇手,镇定自若的回答道,“并非在下否定武勇,而是更为推崇智谋,缺乏智谋为支撑的武勇,只是匹夫之勇而已。”

闻言,站在折昭旁边的那中年男子脸膛猛然一沉,怒斥道:“大胆崔文卿,竟敢说我们折家是匹夫之勇?”

崔文卿双目微微一眯,淡淡问道:“不知这位是?”

那中年男子上前一步,一脸倨傲的言道:“本将乃振武军长史折惟本,阁下记牢了!”

崔文卿暗忖:折惟本?他不就是折昭的二叔,折继长、折继宣那两个夯货的父亲么?

折惟本也不理睬崔文卿,对着折昭正容抱拳道:“大都督,继长继宣向来都不会主动挑事,必定是崔秀才出言讥讽,才会如此,此人无视家规藐视折家,非得好好给他一个教训不可,让他知道折家家法的厉害!”

折昭美目微微一闪,冷着脸点头道:“二叔说的不错,的确应该好好教训,不过夫君大病初愈,身子骨弱,只怕经不起一顿板子,待会本帅回去自会处理。”

“大都督此言差矣!”折惟本义正言辞的开口道,“我们折氏治家如治军,讲究的是赏罚分明,岂能因大病初愈就绕过责罚?大都督这样偏袒自己的夫君,如何在家中服众?又如何在军中服众?”最后几句话,竟是说得宇扬顿挫,满含责问。

折昭俏脸生寒,一双粉拳在不经意间攥紧了,沉声言道:“二叔是在教本帅如何做事?”

“末将不敢。”折惟本抬手一拱,“只是请大都督一定秉公处理。”

折继长折继宣见状,也是对着折昭拱手齐声道:“请大都督秉公处理。”

折昭又是为难,又感恼怒,特别看到所有下人都在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等待答复时,更有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第4章 水中取石的难度

“等等……”

便在这时,崔文卿说话了,他好气又好笑的言道:“诸位,你们都觉得我藐视折家武威,但我与折继长孰对孰错,也须比过了才知道,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听到崔文卿此话,折昭眼眸中闪过一抹讶色,旋即恢复正常,脸色明显缓了些许:“夫君此话也有几分道理,你们比什么?”

崔文卿指着池中言道:“池底有一块大概两百斤重的长条石,我们比试谁能够凭借一己之力将石头取出水面。”

折昭抬目望去,登时就心头一沉,还没有说话,旁边站着的折惟本已是止不住冷笑道:“水中取石全凭力气,崔秀才你手无缚鸡之力,只怕比不过我这自小举鼎抬石的儿子,劝你还是不要自取其辱,立即认输为好。”

崔文卿一笑,毫不退缩的言道:“不试试看怎么知道,说不定我运气好赢了呢?”

折惟本嗤笑了一声,显然在嘲讽他不知天高地厚,反倒是折昭蹙眉问道:“你可有把握?”

崔文卿乜了她一眼,直接了当的回答道:“没有!”

折昭没料到崔文卿居然这样回答,美目一瞪,猛然一阵急促的喘息,显然正在强自压抑愤怒之火。

见她粉面带煞的模样,崔文卿大感快意,下巴微微一扬转身而去。

折昭看了他背影半响,暗自怅然一叹,也不多话,径直走入水榭落座,显然是准备观看比试。

见到折昭在场,折继长大觉兴奋难耐,他已经想到了自己待会获得胜利,必定能够狠狠的打击一下折昭的威风,让她在府中下人面前大跌颜面。

而眼前这个不知死活,大言不惭的崔秀才,也只是他成功道路上的垫脚石而已,注定会被驱逐离开折家,成为一个可怜的牺牲品。

想到这里,折继长更是意得志满,带着睥睨豪迈的神态蔑视的看了崔文卿一眼,趾高气扬的跳入了池水当中。

折继长显然水性极好,身子犹如浪里白条般在池水中劈浪前行,片刻就来到了沉石上方。

他左右观望了一眼,稍事调整呼吸,憋足气一个猛子扎入水中。

众人抬目望去,碧波荡漾的池水中,折继长手足并用如同游鱼潜到了沉石周围。

他先是围着沉石游了一圈,像是在观察它的大小重量,寻得一个合适的位置,这才来到沉石之前稳定身形,猿臂一张已是紧紧的抱住了大石。

忽然间,折继长口鼻水泡急冒,那半陷在淤泥中的石条忽地动了起来。

只要他能够将沉石从淤泥里顺利取出,然后移到池边,就算获胜了。

岸上的丫鬟家丁们一直非常紧张的注视着折继长的举动,这时见到大石晃动,全都不自禁的发出了一阵欢呼之声,“继长公子厉害”“继长公子威武”的喝彩声不绝于耳。

正在水榭中观看的折昭眉头微不可觉的皱了一下,又很快恢复正常。

而陪在她身边的折惟本、折继宣父子俩见状,顿感大局已定,露出了舒心的微笑。

折继长在池底捣弄半响,用力环抱上拉的大石依旧不移其位,只是轻晃不止,恰如钉子楔入池水扎根其中。

用力之下,折继长很快就憋不住气了,连忙放开沉石慌乱破水而出,脸膛已是涨得通红,大口大口喘息不停。

见状,看热闹的人们全都大是惊讶,要知道在平时,折继长举这两百斤的石头跟玩一般,没想到在水底居然会失败,实在大出人们的意料之外。

折继长显然也是非常疑惑,他又是深深的吸了一口粗气,不信邪的潜入水中,继续去抬那沉石。

然那沉石犹如在嘲笑他一般,依旧是纹丝不动。

折继长不服输的来回水面水底数次,不管他如何用力,依旧是失败的结局。

原本一直为他喝彩不止的丫鬟们声音渐渐稀落了起来,竟不敢相信她们为之钟情的继长公子,在水底居然连一块两百斤的大石都搬不动。

折昭观望良久,心内恍然醒悟,唇角微微一勾笑意一闪即逝,出言解释道:“人在水底虽则身轻如燕,却使不上什么力道,这块石头看似很轻,故而继长堂兄也不能将之撼动,并非是他力道不够,实为环境使然。”

众人这才明白了过来,全都一片默然。

这时,折继长已是愤愤然的上岸,用力推开正欲上前为他擦拭身子的婢女,对着崔文卿咬牙切齿的说道:“小爷的确没能够把这石头举出水面,但是又如何?我不能你也肯定不能,而且你连让那石头晃一下的力气都没有,最后还是算你输。”

崔文卿负手而立,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笑答道:“继长公子太过自负了,待会一定睁眼好好瞧瞧,看在下是如何将沉石取出水面。”

“好!好!小爷我就等着!看你有多大的能耐。”折继长气极反笑,这才一把接过侍女手中的布帛,用力的拭擦着湿漉漉的长发。

见到爱子失利,折惟本脸色自然不太好看,望着崔文卿冷冷提醒道:“崔秀才,现在该你下水了。”

“不急,因为我还要等两样东西。”崔文卿颇为神秘的笑了笑。

见崔文卿胸有成竹的姿态,折昭心内暗自疑惑,美目怔怔的盯着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正在这时,脚步声响,荷叶带着两名手捧物品的家丁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说道:“找到了,姑爷,这是你要的绳索和滑轮。”

“多谢荷叶,你真是我的福星啊!”见到荷叶带来的东西,崔文卿立即毫不吝啬的褒奖一句,脸上笑颜逐开。

荷叶显然没料到崔文卿竟说出此话,一时之间又羞又喜,小脸儿红扑扑煞是可爱。

众人这才看见崔文卿令人拿来的乃是数条粗长结实的绳索,以及一个水井吊水所用的滑轮。

崔文卿也不多话,将绳子一头缠在腰上,就这么跳入池水当中。

池水寒凉入骨,使得刚入水的崔文卿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寒颤。

但他心内依旧清醒如斯,因为这一场比试关系颜面尊严,若是输了,就只能灰溜溜的走人。

故而,容不得失败!

第5章 欺负萝莉者不可原谅

崔文卿水性不错,轻而易举的就游到了沉石周围。

他也如折继长刚才那样围着沉石绕行数圈略作观察,这才解下绑在腰际上的绳索,围着巨石仔细捆扎起来。

“他……这是在干什么?”一直凝神观看的折继长登时就一头雾水,显然不明白崔文卿的用意。

折惟本想了想,冷笑道:“这厮莫不是想将水中大石绑好,然后在岸上利用滑轮将之拉起来?哼,实在天真。”

折继宣摇头否定道:“即便能够依靠滑轮之力,光凭这崔秀才的力气,也不可能将沉石从水中拉出,二弟,换了你,能行么?”

折继长这才明白了崔文卿的用意,念及自己居然没有想到如此简单办法,不禁有些脸红。

他仔细一琢磨,却又冷哼言道:“这块石头看似只有两百来斤,实则因半截陷入淤泥之内,想要将之取出绝不容易,即便是我依靠滑轮之力将沉石上拉,也绝对不行。”

折惟本心知爱子向来自负,他若说连他也拉不动,那寻常臂力的人绝对不行,更何况是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崔秀才。

看来,还是大局已定啊。

比起得意洋洋的折惟本父子,折昭一直凝目远望,神色如常,放在石案上的玉手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案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正在岸上众人议论不止,说笑不断的时候,崔文卿已是顺利将那块沉石绑得妥妥当当。

他将绳索两条打了一个死结相连在一起,其后又接上了另一条绳索,这才返回岸边。

“姑爷……”

见崔文卿返回,荷叶立即快步跑来,不容分说便用手中的布帛去擦拭崔文卿湿润的长发,毕竟他大病初愈,若是着凉那就麻烦了。

崔文卿没有拒绝荷叶的好意,就这么任凭她擦着头发,看到小萝莉满是紧张担忧的眼神,他的心内忽地有了一种非常温暖的感觉。

荷叶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对他好的人!而且对他有着救命之恩,岂能辜负她的厚意!

“喂,崔秀才,你磨磨蹭蹭的干什么?难道认输了不成?”

便在此时,一个讨厌的嗓音响彻耳边,崔文卿抬目望去,立即就看见折继长那张丑恶的嘴脸。

还未等崔文卿开口,折继长目光又转到了荷叶身上,冷笑言道:“怎么?你这小丫鬟对你姑爷这么好,难道想成为他的通房丫头不成?”

荷叶小脸登时涨红如血,神情惊慌失措,她无比惊恐的望了身在水榭中的折昭一眼,结结巴巴的反驳道:“没有……荷叶才没有……你胡说。”

折继长嗤笑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难道我还说错了?你只不过是个低三下四的婢女,居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可笑至极!”

话音落点,在场的家丁丫鬟们望着这个不过十二三岁,却满怀心计,妄想飞上枝头成凤凰的小丫鬟,全都发出了一片哄然大笑。

荷叶何曾遇到这样受人奚落的场面,阵阵笑声辛辣而又刺耳,满含鄙夷嘲弄,恰如万根绣花针刺得人遍体鳞伤,不善言语的她登时就泪流满面,单薄的身板儿抖动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但是至始至终,荷叶都用贝齿紧紧的咬住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因为她不想让这些嘲笑她的坏人,看到她软弱狼狈的一面。

“够了!”

满含怒意的男声恰如平地惊雷般响彻在众人耳边,也使得家丁丫鬟们的哄笑声戛然而止。

大家错愕望去,只见新姑爷崔文卿完全失去了平日文质彬彬、软弱可欺的模样,变得陌生起来。

他的目光如同出鞘宝刀犀利冷然,神情威严而又可怖,伸出手来霸道果断的将荷叶揽入怀中,环顾着众人郎朗高声道:“在我落水卧榻快要病死的时候,是她荷叶衣不解带的照料我,也是她一勺勺的喂我吃药,说句难听的话,在整个折家都以为我崔文卿快要死了,已经抛弃我的时候,是荷叶将我从鬼门关中拉了回来,这样可敬可贵可爱的一个女子,即便成为我崔文卿的妻子,也不为其过,当个通房丫头完全是折辱她了!”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不仅是那些家丁丫鬟们,就连尚在哭泣的荷叶听完崔文卿一席话,也吓得呆住。

反倒是折昭,眼眸中陡然爆发出惊人的异彩,似乎是第一次认识崔文卿般,美目怔怔的望着他,露出了思索之色。

婢女卖身为奴列为贱籍,别说是饱读诗书的文人,就连寻常的贩夫走卒都不屑娶之为妻。

今日崔文卿当众这番言语,当真算得上是骇然听闻,而且他还是一个没地位,没背景的赘婿,实在颠覆在场人们的价值观。

崔文卿也不理会呆如木鸡的人们,他扶住怀中萝莉的肩膀,用手指刮掉她脸上晶莹剔透的珠泪,正容言道:“记住,不要轻易为任何人掉眼泪,因为真正疼爱你的人,都舍不得让你流泪。”

荷叶对他的话似懂非懂,回想刚才他那番“豪言壮语”,脸儿红得几乎快要滴出血来。

半响之后,她用力点了点头,眉宇间首次出现一种与她现在年龄不太相符的坚强,恰如美丽的花朵迎着风雨渐渐绽放。

折继长这才回过神来,气急败坏的怒声道:“好啊你个崔秀才,入赘没几天就想纳妾,当真以为我们折家好欺负!大都督,此人当以家法处置!”

闻言,折昭面色渐渐有些难看,就这么与崔文卿遥遥对视,目光中透露出一个坚定的意思:你丫还不快放开她!

崔文卿毫不退缩的怀抱荷叶,一脸挑衅的望着折昭,动也没动一下,也没有理会小萝莉惶恐不安的挣扎。

两人凌厉的目光在空中无声的交织碰撞,下人们全都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上一声,生怕这名为“恶罗刹”的女将军会大发雷霆,出手伤人。

剑拔弩张的气氛维持有倾,折昭忽地移开了视线,淡淡言道:“现在当以比试为重,其他的事……稍后再说。”

听到此话,折惟本微微一愣,眼眸中陡然闪过了一丝惊异之色,不敢相信折昭居然主动服软。

崔文卿也不愿多言,拍拍荷叶的肩头略作安慰,继续进行着比试。

第6章 看我物理碾压

崔文卿拾起那条捆着沉石的粗长绳索,抬头看了看池中那座五六丈高的假山,略一思忖,提着绳索走上了通往假山的回廊。

待到得山底,他丝毫没有犹疑,手持长绳拾阶而上,片刻之后就来到山顶。

这片山顶显然经过了精心的打理,东面临崖处一座造型精致的轩亭,亭畔种植着高树花圃,站在亭内便可将周围美景一览无遗。

而且山顶恰好与崔文卿的书阁等高,对于山上的一切,崔文卿并不陌生。

这时候,已有不少家丁侍女紧随崔文卿的脚步上山,不仅如此,就连折昭以及折惟本父子三人都跟了上来。

众人均由一个疑惑,这崔秀才究竟要干什么?难道他真的以为凭借滑轮,就能够以一己之力,将沉石拉上来。

崔文卿没有理会这些看热闹的人们,他默默思忖着,在脑海中飞快计算着力学公式,想到关键处甚至蹲在地上拿起枯枝仔细的写画。

从初中开始,物理便是必修课程之一,而物理在生活中的作用更是十分巨大,可以说各行各业都离不开。

崔文卿相信凭借读书时所学的知识,一定能够利用能量转换,将沉石从水中拉出来。

半响之后,公式成立,而崔文卿也想到了办法。

他先拿起那支滑轮,走到山顶居中处的两块大石前,爬上去将滑轮楔入大石之间。

然而他又寻来不少小石头,全都如倒豆子般塞入滑轮与大石之间的缝隙,牢牢固定住滑轮,使之不能轻易晃动。

遂即,他抓起绑住沉石的那条粗长绳索,拉直之后将绳索绳体嵌入滑轮中间的凹陷内,这才跳了下去,走到与沉石方向正好相对应的一块临崖大石前。

崔文卿左右端详了一下,也没有再如刚才那般苦苦计算,而是如法炮制的用绳索将临崖大石紧紧绑好,站定喘息略作歇息。

众人仔细看去,可见长绳对应的两头分别系着山顶之石与池底之石,而在绳索中间,则又以位置略高处的滑轮相连,形成一条紧绷着的长线。

折继长看得不明不白,兀自冷笑道:“怎么?这样也能拉起沉石?我就不信这个邪了!”

比起折继长让人蛋疼的智商,折昭聪慧许多,她思忖半响,似乎已经隐隐明白崔文卿的用意,一双好看的美目陡然就亮了起来。

崔文卿歇息完毕,这才对着围观人群微微一笑,负手傲然言道:“待会请大家注意一点,不要被飞上来的沉石砸伤了。”

众人窃窃私语不止,显然对崔文卿的话甚是怀疑,折继长更是报以轻蔑的冷笑。

说完之后,崔文卿转身来到崖边绑着绳索的石头前,肩膀一顶卯足力气猛推,原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大石立即为之倾斜,“哐啷”一声顺着假山滚下。

霎那间,原本就紧绷着的绳索发出一声很明显的震音,跟随落石飞快下坠,带动滑轮飞速转动不止。

还未等众人回过神来,忽闻池面“哗啦”一声水响,池底沉石竟以风雷之势被拉出水面,不断上升攀上假山山顶,收不住势子之下竟朝着人群飞去。

崔文卿刚才已经告诫围观的丫鬟家丁们散开,但这些人根本不相信他能够让沉石上山,所以都没有当一回事,全都是毫不在乎的态度。

此际突见沉石朝着人群飞来,众丫鬟家丁立即就一片尖叫,抱头鼠窜不止。

人群当中,折昭负手而立,寸步未移。

面对着飞来之石,这个看似弱不经风,娇娇滴滴的女将军忽地娇叱一声,整个身子恰如一只美丽的白天鹅般临空跃起,右手成掌向着石头猛然一击。

“砰”的一声轻响,巨石立即改变了方向,落地滚向了另一边。

这时,折昭平稳落地,原本白皙的玉面上涌出了一股用力之后的潮红,身子也是不自禁的晃了晃。

折惟本见状暗惊,连忙上前扶住折昭,转头对着崔文卿怒吼道:“崔秀才,你故意以石伤人,究竟安的是什么心?!”

崔文卿冷冷一笑,反唇相讥道:“刚才在下早已言明让你们躲开,只是你们不听而已,与我何涉?倒是阁下身为末将,在巨石飞来之时却不知道出手阻拦,而是任由主帅抵挡,这才是安的什么心?”

折惟本面上神情一滞,心内羞怒交集,正欲开口反驳,折昭已是甩开他搀扶着的手,言道:“好了,本帅没事,这么说来,比试莫非是夫君赢了?”

崔文卿颔首道:“时才我与折继长公子有言在先,谁能凭一己之力将沉石从池中取出,便算获胜,从目前结果来看,自是在下取得了胜利。”

折继长没想到崔文卿居然用这样巧妙的法儿获得了胜利,一时之间顿感面上无光,脸膛上也涌出了阵阵尴尬的涨红,特别是想到与崔文卿的赌约,更让他站立不安。

“呵呵,继长公子,不知你对结果可否服膺?”崔文卿却不准备放过他,微笑出声一问。

折继长怒声道:“本公子自然不会抵赖,愿赌服输!”

“那好!”崔文卿拍着手儿一笑,露出了一副看好戏的神情,“既然如此,那就请继长公子践行你我之间的赌约吧。”

闻言,折继长的一张俊脸胀成了猪肝颜色,额头流出涔涔细汗,他紧紧咬着牙关身子微微颤抖,显然又是愤怒又觉难受。

折惟本见到爱子神情不对,立即焦急询问道:“你二人究竟立下什么赌约?!”

折继宣面露古怪神色,凑到折惟本耳畔低语几句,及至言完,折惟本气得差点跳了起来。

“不行,你二人本是意气之争,岂能用这样侮辱人的事情来当作赌约?”

瞧见折惟本气急败坏的模样,崔文卿冷笑言道:“折大人,相信如果输的人是我,阁下就会觉得此乃咎由自取,而非意气之争了,继长公子反悔也可以,只要不怕发下的毒誓。”

“什么?你们还发了誓?”折惟本气得鼻子都差点歪了。

折继长面上神色兀自变换不停,想要反悔却碍于所发毒誓,毫无办法之下心内涌出了一股悲壮屈辱的感觉。

崔文卿嘴角含笑,伸手言道:“小荷叶,将我刚才让你带来的东西递来。”

荷叶扭扭捏捏而至,满脸通红的掏出藏在袖中的一团丝帛,飞快塞给崔文卿后立马转身,腾腾小步落荒而逃。

第7章 老子要和离!

这萝莉太过含羞,还得好好调教啊!

崔文卿笑着叹息一声,将手中丝帛轻轻一抖,一件红艳艳的女人肚兜立即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肚兜上面的鸳鸯戏水图唯妙唯俏。

“呀?”

也不知是哪个小丫鬟惊呼了一声,场面陡然就有些乱了,特别是那些年轻的丫鬟家丁,更是看得面红心跳不止,不少害羞者更是用双手捂住了眼睛,通过指缝偷偷观看。

折昭俏脸一热,忍羞问道:“夫君,此乃何意?”

“放心,此物并非娘子你的。”崔文卿忍住笑意伸手言道:“继长公子,请吧!”

折继长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副豁出去的神情,飞快脱掉所穿的亵衣,露出光溜溜的上身,又一把夺过崔文卿手中的肚兜,不容分说就穿在了身上。

“咝……”

霎那间,所有人都出发出了倒吸凉气的声音,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所震惊住了。

特别是那些对折继长抱有暗恋春情的丫鬟们,看到在府中军中都是威风凛凛的继长公子变作这般模样,全都有一种偶像陡然破碎,再也不复返的失恋之心。

崔文卿嘴角浮现着恶趣味的笑意,言道:“继长公子,我记得赌约内容可不止这些,不要忘了啊!”

折继长愤愤然的瞪了他一眼,忽地又怒容尽敛换作一副妩媚风骚状,对着目瞪口呆的家丁丫鬟搔首弄姿,语带佻逗的唤道:“大爷,快来玩嘛,伦家好空虚!好寂寞!好需要安慰哦!”

犹如被凌冽雪风呼啸卷过,冰封周围一切,所有人的表情都是凝固了,陷入震撼绝伦的境地。

继长公子他居然……

这神态,这口气,这装束,分明就是那些倚门卖肉的青楼女子,而且还是最低级,给钱就能玩的那种货色。

一时之间,不少人都有种天地陡然崩塌的荒缪绝伦感。

折昭想笑又不敢笑,只得重重咳嗽一声佯怒道:“荒谬!还嫌不够丢人么!速速脱掉!”

众人这才从震撼中回神,折继长见到折昭发怒,连忙脱掉所穿的肚兜,心内又是惶恐又是困窘,脸上先变得徘红,随后又涨得极度的青白。

折昭却没有理他,目光直视着崔文卿,犀利得恰如两柄出鞘的利刃:“夫君,得饶人处且饶人。”

崔文卿抬手一拱,言道:“大都督,如果输的人是我,折继长会得饶人处且饶人么?”

折昭无言以对,叹息道:“他好歹也是折家之人,折家的尊严不容侮辱!”

崔文卿一听此话,不禁正容言道:“大都督,折家的事情我不想过问关心,我所在意的,是我在洛阳本来好好的,却被一群如狼似虎的士兵绑来府州,稀里糊涂的做了折家的赘婿,在我跌落池水快要死了的时候,你这位便宜娘子借口御敌一去不回,整个折家对我崔文卿也是不闻不问任凭生死,此番种种,实在令人寒心,我崔文卿虽然很穷,但我也有尊严,更有不食周粟的骨气,正巧今儿大家都在这里,我郑重宣布一件事!”

话音到此,他顿了顿,目光环顾诸人忽地加重语气道:“听好了,老子我不屑做你们折家赘婿,从现在起,我就与你折昭和离!”

掷地有声的话语如同巨石入池,立即激起轩然大波,所有人都震惊在了当场变作一动不动的木雕石俑,全场静得空山幽谷一般。

折昭更是瞪大秀目,眼中闪烁着惊异莫明的神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哗啦”一声秋风拂林,带动黄叶飘落无数,掠过原本穷秀才瘦弱而又单薄的身躯,看在众人眼中竟是如此的伟岸坚实。

※※※

“姑爷,你真的要走吗?”

“拜托你在考虑一下,不要轻言离开好不好?”

“若是你走了,大都督肯定会很伤心的。”

听到小荷叶在耳畔喋喋不休的絮叨,崔文卿停下收拾包袱的举动,转身一脸轻松的笑道:“若是其他事情,我崔文卿说不定就这么忍了,毕竟当一个混吃混喝的赘婿也是不错,但是这件事关系到男人的尊严,若连尊严都无法维护,那还算什么男人,离开对我还有对折昭都好,大家各自欢喜。”

荷叶眉头紧蹙,泫然欲泣:“可是姑爷,若你走了……荷叶会很难过的。”

“呃……”崔文卿忽地有了一种深深的罪恶感,忍不住大感心软。

他就这么离开,荷叶怎么办?这样单纯的女子呆在折府,被这些人吃了都不知道,下场必定会很悲惨。

崔文卿略加思忖,立即想到一个好办法,正容言道:“要不这样,荷叶,我带着你一起走吧,你可愿意?”

“姑……姑爷你要……带荷叶私奔?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荷叶吓得连连摇头,小脸儿阵红阵白,说话也是一阵结巴。

“我勒个去!”崔文卿以手扶额,差点吐血,被这拥有天马行空思想的小萝莉打败了。

私奔?堂堂崔文卿与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亏她想得出来!

生怕这枚萝莉会将他幻想成诱骗小女孩看金鱼的怪叔叔,崔文卿连忙解释道:“并非私奔,我是想带你回家,回你自己的家!”

“回家?”荷叶愣了愣,咀嚼着这个词汇,眉宇间忽地神色一黯,低着头轻轻言道:“阿爹不要我了,荷叶没有家……”

崔文卿心内暗奇,正欲追问缘由,不意一阵脚步声急速而至,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名侍女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崔文卿认得来者为梅苑侍女,出言询问道:“慌什么慌!莫非折家已经等不及派人赶我来了?”

“非……非是如此。”侍女累的上气不接下气,稍事喘息这才急声言道,“姑爷,是大都督,大都督到书阁来了,说是有事与你商量,让姑爷务必一见!”

“什么,大都督?”崔文卿眉头大皱。

在他刚才提出和离的时候,折昭听完一言未发就转身而去,依照崔文卿的猜想,只怕她已是默许。

没想到眼下折昭又突兀到访,也不知是何用意……

崔文卿本欲不见,但犟不过荷叶的一番劝说,稍事踌躇,点头叹息道:“也罢,那我就前去见见吧。”

第8章 折家的危机

待崔文卿到得花厅,就看见折昭负手而立,望着厅内那块写有“宁静致远”的匾额,眉头紧锁似有忧愁。

她已脱下刚才所穿的甲胄,换作一身男子素色袍服,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丝英气,唯一不变的是那绝美的容颜,饶是崔文卿再见,也忍不住失神须臾。

“夫君来了么?坐。”

“是,多谢大都督。”

崔文卿走到案前撩开澜袍下摆,施施然入座,心内暗忖:奇怪,这小-妞口气为何变得如此和气?嗯,必定有奸计,当小心为上才是。

折昭同样跪坐案后,等待半响忽地言道:“在下至此,是专程向夫君你致歉的。”

“哦?致歉?”崔文卿眉峰一挑,更坚信自己的猜想,笑着揶揄道:“莫非是大都督在我快要离开时,突然良心发现,专门到此致歉?呵呵,大都督啊,在下并非三岁孩童,道歉这些就免了,你有什么目的径直说来便是,何须如此拐弯抹角的!”

闻言,折昭秀眉一蹙,口气突然冷了下来,寒声言道:“你不是崔文卿。”

“什么?!”崔文卿一愣,几近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得魂飞魄散。

这妞儿莫非是知道了什么?不可能啊,穿越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事情,我一直是秘而不宣,怎会被她知晓?

见到崔文卿不说话,折昭眼眸中寒光大胜,直截了当的逼问道:“崔文卿自喻儒生,性格古板迂腐,言语唯唯诺诺,绝对说不出刚才那番话来,说,你究竟是谁?”

崔文卿明白折昭乃是在诈他的话,立即就恢复了镇定,冷冷言道:“大都督,一个人历经生死,性格大变也是当然,难道还以为我崔文卿会如昔日那般甘受你们折氏侮辱!”

折昭不为所动,美目直视着他,自顾自地的言道:“昔日在下曾听到一个故事,说是某村有一个落水之人死而复生,醒来也如你这般性情大变,村中巫师言及此人恶鬼上身,借尸还魂,用火将其活活烧死,了却了后患。”

崔文卿脊椎骨阵阵发凉,后背流出冷汗,他不动声色的笑问道:“怎么,大都督不想和离,就编出一些鬼话来吓唬我,还想置我于死地么?”

折昭目不转睛的盯着崔文卿的表情,似乎想从其中看出一丝端倪,但良久也没有发现,不禁暗忖道:难道昔日对他的调查有误?老实木讷都是此人的伪装而已?

心念及此,折昭疑窦稍减,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衣襟,斟酌少顷才轻叹道:“夫君,其实并非是我折昭盛气凌人不懂礼数,也并非是折家势大家大欺压于你,我这么做是有苦衷的……”

“苦衷?嘿嘿,若是人人干坏事都有苦衷,那么洛阳府尹包青天就可以光荣致仕了!”

“在下知道你心内有气,我之所以要把你从洛阳绑回来,完全是无奈之举。”

崔文卿嗤笑道:“天子脚下强抢民男,还是无奈之举?看来你这恶罗刹也还知道羞耻,好,说说看,我倒要听听是多么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似乎受不了他的犀利言辞,折昭猛然蹙眉,随即绷紧俏脸正色道:“在下的无奈,在于婚事关系到折家的传承问题。”

听到这个回答,崔文卿眉头微不可觉的皱了一下,却没有开口。

“十五年前,你的父亲救了阿爹一命,阿爹感念其恩,将在下许给了你,虽然那时候我们都只得两三岁,但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故而就这么定下了。”

“原本我身为女子,加之将来又要嫁作人妇,是没资格继承振武军大都督之位,只可惜三年前阿爹以及三位兄长都在对战西夏的战事中丧命,折家群龙无首,迫于危机形势,官家这才让在下暂代振武军大都督一职,维系折家不倒。”

听到这里,崔文卿忍不住发问道:“我听说除了你父之外,折惟本也是折家直系子孙,为何那时候朝廷不让折惟本来当振武军大都督,却反倒让你这个年轻女郎接任?”

“这个问题就是症结所在了。”折昭苦笑一叹,这才徐徐道来,“折惟本是折家中人不错,但先祖在世的时候曾评价他心术不正,而他两子折继长、折继宣,同样也是如此,因而不能将折家交到他的手上。”

“但我始终是女子,不可能长期担任振武军大都督,折家必须得有一个合法的继承人,因而与我有婚约的你只能入赘到折府,我们的长子将来就是折家以及振武军大都督的继承人。”

“然而你当时忙于科举,对我的请求置之不理,我也是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绑你到来。”

崔文卿听明白了,颇有些殃及池鱼的郁闷感:“所以折惟本父子才看我诸多不顺眼,新婚之夜灌醉我推我入池,现在又想赶我离开折家?”

“对,”折昭轻轻颔首,“如果你走了,就正中折惟本他们的下怀,我们折家也会落在奸人的手中,刚才你与继长比试时我明里是在指责你,实际却多番相助,只是你不懂外加不领情罢了。”

崔文卿面沉如水频频点头,有倾说道:“大都督,恕我直言,既然折惟本父子心术不正,那你为何不将他们逐出家门呢?”

折昭怅叹道:“折惟本在振武军中亲信甚多,权大势大,若将矛盾公开激化,难保振武军不会陷入分裂之境,故而对付他们父子,只能温水煮蛙,徐徐图之。”

言罢,折昭正容言道:“夫君,折家镇守边陲不容有失,更不能落在奸人的手中,故此请你一定留下来。”

闻言,崔文卿犹豫不定,十分为难。

他现在虽是没钱没地位,但相信凭借他领先这个朝代千年的智慧,将来建立一番事业并非难事,而非必须依靠折家才能飞黄腾达。

而且还有最为重要的一点……他与折家貌似也不熟吧?实在没必要为她们出生入死。

想到这里,崔文卿暗自松了一口气,言道:“大都督,折家之事与我无涉,请容我拒绝!”

第9章 约定达成

“早知你会如此。”折昭轻叹一声,面上丝毫没有失望之色,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着的宣纸,言道,“既然道理感情都说不通,那还是说些实际点的,你可知此物是何?”

“不知,难道是地契房契?抱歉,本公子虽则见钱眼开,却不食嗟来之食。”

“地契房契倒是不用,崔文卿,在下告诉你,这张纸乃是荷叶的卖身契。”

崔文卿瞳孔猛然一阵收缩,从案后站起,冷冷道:“大都督,我愿意与你一见是因为一日夫妻百日恩,而并非害怕你,倘若你要以此威胁我,咱们大不了鱼死网破。”

折昭摇手道:“非也,你不要误会,我并没有威胁你的意思,只是想和你作一笔交易。”

崔文卿目光冷然,静待下文。

折昭目光直视着他道:“我知道你很喜欢荷叶这个丫头,她更是你的救命恩人,现在她卖身给折府,却难逃一生被奴役的命运,若你有心帮助她,就生下儿子助我击败折惟本父子,到时候我就将这张卖身契送给你,让荷叶能够恢复民籍。”

崔文卿牙关紧咬,久作斟酌,半响忽地一叹,有些泄气的言道:“大都督,别以为你长得漂亮,就可以在此耍流氓。”

闻言,折昭愣了愣,忽地冰颜顿解笑容犹如昙花般陡然绽放,美得人头晕目眩,悠然笑道:“夫君这是在夸奖在下?呵呵,那我就却之不恭,坦然受之了。”

崔文卿轻笑言道:“就是嘛,笑笑多好看,非要整天绷着脸拽跟个二百五似的。”

折昭一怔,似乎不愿这样开心而笑,连忙收敛笑容换作了正经之色:“如何?请夫君答复。”

崔文卿苦笑了一下,点头道:“好,我答应你,不过条件得稍微更改一下。”

折昭奇道:“有何更改之处?”

崔文卿一脸傲然道:“我不会为折家生下什么继承人,但我会想办法助你打败折惟本父子,就以一年为期,不知大都督意下如何?”

“你赤手空拳就能打败折惟本?”折昭惊讶不已,显然根本不信。

崔文卿笑答道:“在下办事向来是依靠智慧,而非凭借拳头,大都督出身将门世家,理应懂得上兵伐谋的道理。”

折昭凤目微眯,联想到他将沉石从池中取出来的奇思妙想,顿时有些犹豫不定。

崔文卿正容补充道:“若我一年没能完成约定,不仅荷叶的卖身契不要了,我崔文卿也写一张卖身契给折府,给你做牛做马。”

折昭再无犹豫,颔首道:“那好,就这么说定了,崔文卿,咱们击掌为誓。”

“啪”的清脆响声,两人手掌重重击在一起。

折昭从没与陌生男子肌肤相接,一时之间俏脸微微酡红,她轻咳一声故作坦然道:“还有一点,你我虽达成约定,但在外人面前,还是须保持夫妻关系,大都督这样的称呼,以后就不要叫了。”

崔文卿小鸡啄米般点头道:“好的大都督,知道了大都督。”

折昭无奈的白了他一眼,这才起身告辞离去。

崔文卿怔怔然的注视着那道倩影远去不见,忽地想起一事,猛然一拍大腿道:“我擦,这下亏大发了啊!臭小娘真是狡猾!”

说起来,折昭绑他来府州本就属于抢婚,他崔文卿穷是穷,好歹也有功名在身,只要告到洛阳府尹包拯大人那里,相信以包大人刚正不阿的秉性,必定不会坐视治下发生抢婚事件,折昭那恶妇妥妥被狗头铡。

故而折昭应该求他网开一面才对,用荷叶的卖身契换回折昭的狗命,相信也是水到渠成。

然没想到他刚才被那妞儿一阵忽悠,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答应为她除去折惟本父子,若不成功还要卖身到折府,算来算去都是他赔本了。

看来还是他太过大意,竟中了圈套。

想到这里,崔文卿仰头长叹,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

“姑爷,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瞧见崔文卿一脸难受的模样,刚进屋的荷叶立即慌了,连忙跑来关切垂询。

崔文卿指着脑袋道:“是这里伤了,而且还是硬伤,荷叶,快把胸口借姑爷靠靠。”言罢,不容分说的将头靠向小萝莉的胸前。

荷叶只以为崔文卿是头疼,莲臂一伸揽住他的脖子,让他的头能够紧紧的依靠在自己胸前,轻声言道:“姑爷不疼,荷叶这就为你柔柔。”说完,一双柔荑已是抚上了崔文卿的太阳穴轻轻揉捏。

崔文卿一面享受着荷叶周到的服侍,一面感受着她胸前若有似无的存在,不禁露出大是惬意之色,原本满腔的郁结也消失不见。

也罢,折惟本父子害死他的前身,他本就要报仇雪恨,为折昭办事也只是顺带的,算起来还有赚才对。

一阵自我安慰,崔文卿立即恢复了过来,脑海中思绪纷沓,开始思索对付折惟本父子的办法。

※※※

回到卧房关上房门,折昭面上的云淡风轻之色立即就消失不见了。

她痛苦至极的捂住胸口,呼吸变得急促,娇躯晃了晃,险些就栽倒在地。

“都督,你没事吧?”

只闻一句急切女声,屏风后走出一个英姿飒爽的银甲女将,剑眉星目,高挑丰韵,相貌透着女儿家罕有的英气,恰如一朵铿锵玫瑰,她扶住折昭,眉宇间止不住的关心之色。

“无妨!”折昭勉强压住翻滚不休的内力,面上柔弱之色尽扫换作了一片坚刚,轻叹道,“萧陌不愧是辽国继耶律休哥之后的第一名将,饶是本帅万般小心,也着了他的道儿。”

银甲女将轻叹言道:“若不是大都督你突闻姑爷重病卧榻,急于结束战事主动出击,岂会中了萧陌的埋伏?要怪就怪属下护持不周,让辽人钻了空子。”

“此事岂能怪你。”折昭笑着拉住了银甲女将的手儿,“穆婉,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在洛阳城的时候,咱们更是一道闯祸成为京师两害,怎么现在竟对我客气起来?”

穆婉俏皮的吐了吐舌头,笑嘻嘻的言道:“二小姐现在可是大都督,末将自当要恭恭敬敬。”

第10章 隐瞒伤情

“荒谬!”折昭嗔怪的瞪了她一眼,自己却又忍不住笑开了,“在军中我是大都督不假,但在家中,特别是在你面前,我还是当初的折昭,那个无法无天,经常闯祸的折昭,没有半点改变。”

“好啦,知道了。”穆婉笑嘻嘻的点了点头,这才收敛笑容换作一片正色,“小姐,你让我调查的事情已有眉目,姑爷之所以会掉入池水差点溺亡,的确与折继长、折继宣两人脱不了关系。”

折昭面色凝重的颔首,轻叹道:“看来折惟本父子为夺我权,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啊,连崔文卿也不放过。”

穆婉一脸不解的问道:“小姐,请恕末将直言,那崔文卿笨头笨脑犹如一只呆头鹅,你嫁给他完全是迫于无奈,为何还要如此紧张,战事结束便昼夜不息的飞马而回呢?”

折昭凝眉定神,正色言道:“崔文卿是我能否守住折家的关键所在,不容有失,我自然非常上心,并非是……”说到这里,白了穆婉一眼,“并非是因为男女之情。”

穆婉理所当然的点头笑道:“小姐当年名满洛阳城,那些风流名士、名门贵子对你是趋之若鹜,就连新科状元郎司马唐都对你倾慕不已,岂会看中那呆头书生?”

“多嘴!”折昭眉宇一拧,伸手轻轻敲了一下穆婉的脑袋,肃然言道,“看来折惟本也明白崔文卿是我的软肋所在,为防他狠下毒手,咱们得派人前去保护崔文卿才行。”

“小姐,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去吧?”穆婉顿时面露难色,委屈言道,“你现在重伤在身,我身为你的亲兵校尉,自当时时刻刻护持在你的周围,可不能去保护他。”

折昭想想也对,斟酌有倾打定了注意:“这样,就让亦非前去吧,有他保护崔文卿,我也能放心。”

穆婉点点头,便要出去传令。

“等等,还有一事。”折昭忽地出口叫住了她,正色言道,“本帅重伤之事切记不可外传,若是被折惟本知晓,可就麻烦了。”

穆婉心头一凛,点头道:“领命!”

※※※

这两天,崔文卿并没有闲着,忙于了解折惟本父子的相关情况。

折家出身鲜卑折倔部,族中尚武之风盛烈,门下弟子个个从军,自唐代开始就驻守云中一带,抵抗草原蛮夷对中原的入侵,其后因有功于朝廷,被授予振武军大都督,世袭罔替。

唐亡齐立之后,折家威势不减,继续为齐朝戎边,统领府州、麟州、隩州、丰州三万边军,深得太祖、太宗皇帝的信任,与同为将门世家的杨家一道被誉为“大齐双璧”。

“杨守折攻”这个成语说的就是杨家善长守城,折家善长进攻。

历来军人从戎,马革裹尸还多矣,折家自当同样,门丁一直不怎么旺盛。

十五年前齐太宗率军征讨被辽国占据的燕云十六州,在梁河惨遭大败,随军出战的折家军死伤众多,其时的振武军大都督折御卿身中三箭,返回府州没多久就一命呜呼了。

折御卿与夫人本就只有两子,长子折惟忠,次子折惟本,父死子继,因而长子折惟忠继承家业。

三年前对战西夏,折惟忠与出征的三个儿子全都战死沙场,大房再无男丁。

按照道理来讲,本应该由二房折惟本继承祖业,但因折惟本其人其子名声不太好,朝廷破例让折昭成为振武军大都督,就等同于把折惟本父子抛到一边了。

折惟本气不过之下,一直阴谋夺权,巨大的矛盾分歧也就此产生。

如今折惟本权兼振武军长史,相当于振武军副帅,折继长、折继宣均在振武军中统领重兵,折昭独木难支,几乎被他们架空。

“看来,都督娘子的情况果真有些不妙啊!”思忖良久,崔文卿喃喃自语一句,忍不住一声叹息。

这时,荷叶端着早膳推门而入,展颜笑道:“一大清早的,姑爷叹什么气呢?”

崔文卿丢掉手中之笔,依靠在凭几上笑道:“说了你这丫头也是不懂,快,将早膳端来,吃了跟着姑爷出去晃荡一圈。”

“呀?姑爷要带婢子出去么?”荷叶一双美目陡然就亮了起来,膝行案前将早膳放在案头,喜滋滋的言道,“进入折府年余,婢子还从来没有出去过哩。”

崔文卿拿起一个蒸饼狠狠的咬上一口,边咀嚼边含糊不清的言道:“憋在府中也是难受,自当出去逛逛,放心,只要你跟了我,保管以后吃香喝辣,嬉笑玩乐……”

说到这里,崔文卿忽地觉得自己的口气好似那拐骗良家妇女的山大王,不禁哑然失笑。

荷叶根本不懂这些,她只觉得姑爷真是太好太好了,就如同自己的兄长一般。

半个时辰之后,崔文卿来到府州城大街之上。

今日他戴幞头,着锦衣,执折扇,携美婢,倒也风度翩翩,俊雅潇洒。

只是可惜前面没有三三两两的狗腿子吆喝开道,少缺了一些阔少的威风,倒也诚为憾事!

府州地处边陲,与西夏、辽国接壤,往来商贾较多,货流周转极强,商业也是非常的发达。

放眼望去,可见街道上车水马龙穿流不息,行人路客接踵摩肩,大道两旁店铺打开纳客,不少小贩沿街叫卖,各色幌子彩蝶般飞舞,市声喧嚣如潮,满是繁花如锦。

比起中原,这里更有几分胡汉杂居的粗放豪阔,随处可见髡发胡人打马而过,彩袍胡女当街而舞,更有不少胡商兜售着胡地盛产的皮货、鞍辔、宝石等物,直看得人目不接暇。

沿街缓步而行观望半响,崔文卿折扇一收,忍不住叹为观止:“齐朝之盛只怕不亚史书中的大唐,实乃锦绣风华,浩浩盛世!”言罢扇柄击掌,感概不已。

说完,崔文卿望向身旁小萝莉,此女一手竹风车,一手糖葫芦,正吃得不亦乐乎,看得他不禁哑然失笑。

转悠一阵,崔文卿忽地想起一事,问道:“对了,你的家不是也在府谷县么?要不去你家看看?”

荷叶明显一愣,随即有些沮丧的言道:“回去干什么?反正爹爹也不要我了。”

崔文卿伸手抚上她额头如丝顺滑的刘海,轻声道:“即便不要你,也应该弄明白缘由吧,总不能这么浑浑噩噩的活下去。”

荷叶娇躯轻震,抬头望着崔文卿满是鼓励的目光,渐渐有些明了,颔首道:“或许……姑爷你说得对,总改弄清楚才是。”

崔文卿释然一笑,言道:“既然如此,那咱们走吧,去你家。”

第11章 带小萝莉回家

与崔文卿起初的想像不同,荷叶领他去的地方并非破败不堪,一贫如洗,相反,还非常繁华锦绣。

面前是一间地处于闹市中的布庄,门额上书“何氏绸缎铺”五个大字,站在阶下看去,里面墙上挂满了花花绿绿的各式布帛。

只是,生意似乎不太好,站了半天连一个客人都没有。

感觉到荷叶的犹豫彷徨,崔文卿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鼓励笑道:“难道要学大禹过家门而不入?来都来了,进去吧。”

荷叶点点头,两人拾级而上,跨过门槛走入其中。

崔文卿环顾望去,店铺不大,东西摆列得非常紧凑,甚至还有几分局促。

大门边上有一张木制柜台,台后站着一个须发斑白的半老男子,此际正用手指拨打着算盘,额头的川字眉尤为醒目。

听到脚步声响,半老男子恍然抬头,脸上下意识的挤出迎客微笑:“有客么?请里面……”

一言未了,话音陡停,半老男子笑容也是僵硬在脸上,露出不能置信之色,又惊又喜的唤道:“你,你,何,何叶?”

荷叶瞪了半老男子半响,轻轻颔首,却没有开口。

“何叶,好闺女,真是想死爹爹了。”陡然之间,半老男子眼泪纵横,脚步腾腾的飞快绕过柜台,张开手臂就要来抱荷叶。

荷叶娇躯微不可觉的哆嗦一下,忽地转身藏在崔文卿的身后,却不肯出来了。

见到女儿这般举动,半老男子脚步忽停,面带惊讶的望着崔文卿,迟疑问道:“这位后生是……”

崔文卿抱拳一拱,笑道:“在下崔文卿,乃是荷叶的朋友。”

半老男子释然颔首,目光盯着正藏在崔文卿身后不出来的荷叶,神情颇有些复杂,招手道:“我是荷叶的父亲,门边风大,后生进来说话吧。”

崔文卿点点头,依言而入,荷叶亦步亦趋跟随,却没有再看她爹爹一眼。

在屋内仅有的一张案几前坐定,崔文卿开门见山的言道:“何老丈,其实这次荷叶前来,是想弄明白为何你要把她卖去折府,她现在长大了,有权利知道事情始末。”

崔文卿问得直接,荷叶却是头也不抬,俨然把崔文卿当作了她的代言人。

何老汉额头青筋抽动了数下,叹息道:“这事,怨我。”

“话从何来?”崔文卿立即追问。

何老汉望了望荷叶,目光既有几分慈爱,也有几分惭愧,轻叹言道:“长久以来,何叶娘亲的身体就不怎么好,常年卧病在塌,每年的药费耗费甚多,而小老儿开的这间绸缎庄生意冷清,常常入不敷出,家里非常拮据,就在前岁冬天的时候,我那不长进的儿子在外面欠下赌债,被债主登门要债,还不出来就要打死他,恰逢那时荷叶的母亲也奄奄一息,急需良药治病,小老儿鬼迷心窍,便将荷叶卖去折府为婢。”一言未了,已是哽咽难语。

“卖了多少银子?”

“一共二十两。”

“呵,区区二十两!”崔文卿冷笑了一下,正容言道,“何老丈,我敢向你保证,这一定是你做的最赔本的买卖。”

何老汉抹掉眼角浑浊泪珠,点头道:“后生说得不错,我的确非常后悔,可木已沉舟,银子也拿去还债买药,实在徒奈何也!”

崔文卿一叹,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也不好多说什么,望着荷叶言道:“事情的经过已经清楚,至于是否要原谅他,你看着办。”

荷叶美目含泪,神情凄婉,愣怔在那里显然不知所措。

何老汉离开案前猛然跪到在地,对着荷叶磕头不止,悲声道:“闺女啊,是阿爹对不住你,你要打要骂都随你,只求你能够再叫一声爹爹,我就是死也能瞑目了。”

荷叶岂容何老汉朝着自己磕头?连忙跪下扶住何老汉,泪光莹然的问道:“娘亲她……如何了?”

何老汉抬起衣袖抹了抹眼泪,悲恸言道:“你娘久病难医,在你离开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临终的时候,念的都是你的名字。”

仿若一瞬间被抽干所有力气,荷叶颓然跌坐在地,眼泪如同断线珍珠般奔涌而下,点点滴落在了衣襟上。

崔文卿本想劝慰她一番,转念想到就这么让她将满腔悲伤宣泄出来才是最好,于是乎也就打消念头,任由荷叶哭泣不止。

不知哭了多久,荷叶恢复几分精神,抹泪对崔文卿哀声请求道:“姑爷,我想到娘亲的坟前看看,行么?”

崔文卿想也不想就点头道:“好,没问题,不过今天已晚,咱们明日再去如何?”

荷叶知道两人黄昏之前必须归府,乖巧的点点头表示同意。

何老汉哽咽言道:“闺女,你娘葬得有些偏僻,就让爹明日给你们带路怎样?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想陪陪你。”

荷叶迟疑了一下,终是轻轻颔首。

迎着漫天霞光返回折府,崔文卿和荷叶一反常态的一路无话。

及至快到府门,荷叶忽地停下了脚步,轻轻叹息道:“姑爷,你觉得荷叶应该原谅他么?”

崔文卿怅然一叹,言道:“你爹对你的感情是非常真挚的,只是卖掉你一人能够救你兄长还有娘亲,这样的取舍是对是错,却不好评价。”

荷叶继续问道:“那我应该原谅他?”话中语气,稍稍有了几分肯定之意。

崔文卿笑道:“傻丫头,这就要问你自己的本心了,我觉的这人呐,不要太纠结过去,应该好好的活在当前,珍惜值得珍惜的一切。好了,不说了,回家。”言罢转身,潇洒登门。

荷叶细细琢磨着崔文卿这番话,原本哭得有些红肿的美目忽地一亮,露出了甜甜的笑意。

见到崔文卿的背影快要泯灭在府门,她这才慌了神,急声一句“姑爷等等婢子”,脚步匆匆的跟去了。

谁料刚绕过影壁,却见崔文卿已是站定在那里,而在他的面前,折继长双臂环抱胸前而立,正一脸挑衅的望了过来。

第12章 恶霸临门

“崔秀才,你不是要与折昭堂妹和离么?还赖在折府干什么?”折继长语气不善,脸色更是不怀好意。

前几日折继长比试输于崔文卿,被迫在折府所有人面前穿上肚兜倚门卖肉,他视为奇耻大辱。

虽则折惟本多番告诫他目前不要去招惹崔文卿,但他还是忍不住心头那份恶气,今日特地在府门前等候外出的崔文卿,准备寻些麻烦。

崔文卿悠然一笑,不慌不忙的言道:“我道是谁呢?这不是继长兄么,怎么,你现在不空虚,不寂寞,不需要安慰了?竟有空在这里恭候我?”

一阵咬牙切齿,折继长面带煞气的言道:“崔秀才,前几日你可是说了要与大都督和离,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难道你还出尔反尔不成?”

崔文卿折扇一收,故作沮丧的叹息道:“在下想和离不错,但也得折昭同意才行啊,你也知道你那堂妹强势霸道,我这小赘婿人微言轻,哪是她的对手。”

折继长半信半疑的看了崔文卿少顷,狐疑问道:“这么说,是折昭不同意和离?”

“对,”崔文卿点点头,一脸希冀的言道:“要不这样,就有劳继长兄前去替我作一下说客,若能成功和离,在下必定感激你的大恩。”

听到此话,折继长头皮一阵发麻。

他在府州天不怕地不怕,唯怕折昭一人,要他前去作说客,当真比杀了他还难受。

崔文卿敏锐捕捉到了折继长脸上一闪即逝的惧怕,强忍笑意开口道:“怎么,莫非如继长公子你这样的世间伟男儿,军中真汉子,也会害怕折昭这么一个女人不成?”

“怕?小爷我怎会怕她!”折继长犹如被踩了尾巴的小猫般差点跳了起来,生怕崔文卿不相信,又急忙解释道:“堂妹身为大都督,我这是尊敬她,爱戴她,岂能与害怕混为一谈?并非是我不愿意为你前去作说客,我这人言笨嘴拙,天生不是作说客的料!”

崔文卿故作悲恸的仰天一叹,言道:“连继长公子这样英雄人物都无能为力,这么说来,我还得继续屈服于折昭这女魔头的淫-威之下一段时间啊。”

折继长面色变幻数下,咬牙切齿的开口道:“不管如何,你必须离开折家,堂妹不让你走你也得走,否者我就对你不客气了!”言罢,示威似地挥了挥拳头。

崔文卿笑嘻嘻言道:“继长公子,离开折家不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我就是走,只怕也难逃折昭的五指山,不如就老老实实呆在折府为妥。”

“崔秀才,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来今天不好好教训你,你还以为小爷我好欺负。”折继长面泛怒容,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显然准备动粗了。

崔文卿折扇一扬,不慌不忙的言道:“继长公子,这里好歹也是都督府门外,我这人怕死又怕疼,待会若大声呼救将折昭引来,对公子你就不好了。”

折继长显然没有想到这一茬,面色微微一变,顿感犹豫。

崔文卿好整以暇的言道:“继长公子若有时间,倒不如回去想想能够用什么阴谋诡计将我驱离折府,而不是守在这里作这意气之争,在下可没闲工夫于你消磨时间。”

“好!好!你等着,过几天小爷就让你知道厉害!让你老老实实的滚出折府!”折继长撂下一句狠话,气冲冲的走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荷叶无不担忧的言道:“姑爷,继长公子似乎很讨厌你啊。”

崔文卿含笑说道:“讨厌就讨厌吧,此人天生二货,谅他也想不出阴谋诡计,倒是折惟本和折继宣两人不能不防。”

说到这里,崔文卿忽地想起了折继长最后那句狠话,暗忖道:折继长向来力大无脑,此话说不定是他真心之言,莫不是折惟本又想到了什么卑鄙法子整治我,看来这几天当小心为上才是。

翌日一早,崔文卿如约带着小萝莉出府,会同早已等待的何老汉之后,一行三人朝着城外而去。

其时秋风凌冽,草木枯黄,荷叶娘亲的坟茔掩映在枯草堆中,透着几分萧瑟冷清。

见到娘亲坟茔,荷叶哭得是稀里哗啦的,何老汉在旁安慰,也忍不住连连拭泪,看得崔文卿暗自怅叹不已。

祭拜完毕之后回城,荷叶垂着头一路无话,也没有与何老汉多说一句,但崔文卿知道荷叶已在心里原谅何老汉,只是不好意思开口罢了。

反观何老汉,却显得有些憨实,以为女儿还在记恨昔日之事,不敢随意与之交谈之举。

见状,崔文卿笑了笑,看来,这和事佬,还需得他崔文卿来做才行。

正在他想法子撮合这对父女的时候,突闻前面喧嚣声连连,抬首一望,不少黔首百姓正围在何记绸缎庄外面看热闹,声浪正是从那里发出来了。

何老汉见状色变,连忙一个箭步窜了过去,挤开人群便向着里面冲,崔文卿和荷叶对视一眼,也知道必有情况,不容分说疾步跟随。

好不容易挤进人群,崔文卿看见原本何记绸缎庄紧闭着的大门被撞得四分五裂,几个魁梧结实的汉子正进进出出搬运着店里的布帛,门外还站着一个肌肉虬结,头裹方巾的壮汉,抬手指点吆喝不断。

何老汉一下扑到了那方巾壮汉的面前,抱着他的大腿哀声言道:“王二爷,小老儿犯了什么错?你为何要使人抢我的布帛?求你高抬贵手啊!”

被唤作王二爷的方巾壮汉转过身来,脸上刀疤狰狞,胡须蓬张,满含蔑视的双目朝着何老汉一扫,冷笑道:“犯了什么事,你去问你的好儿子吧。”说完之后,右腿一抬猛然蹬在了何老汉的身上,何老汉痛呼一声,顺着台阶就这么滚了下来。

“爹……”

霎那间,荷叶美目圆睁,小脸惨白,不顾一切的冲过去扶起何老汉,哭声言道:“爹,你没事吧?”

何老汉摔得鼻青脸肿,嘴角渗血,面上却浮现出了惊喜之色,哽咽道:“何叶,好孩子,你终于肯叫我爹了……”一言未了,泪流不止。

“你是荷叶的爹,永远都是荷叶的爹。”荷叶感同身受,连忙掏出丝帕擦拭着何老汉嘴角的血迹,眼泪流得更凶了。

崔文卿见状一笑,发生如此变故促成美好结局,倒也是这父女俩之幸。

第13章 惩治恶霸

这时,王二爷脚步缓慢的走下台阶,来到正抱在一起啜泣不止的何氏父女身前,笑吟吟的问道:“何老汉,这是你的女儿?呵,还真是水灵,抬起头来给大爷瞧瞧。”

何老汉闻言色变,犹如老牛护犊般将荷叶挡在身后,历来佝偻着的腰杆忽地有了几分挺直:“王二爷,她的确是我闺女,但她年龄尚小,少不更事,你有什么冲着我来。”

王二爷勃然色变,抬手重重一扇,只闻啪的一声清响,何老汉的脸上立即浮现出了五根手指印:“老东西,你儿子欠我们赌坊巨资,就是打死你也不为过,我看这些破布也不甚值钱,就拿你这闺女抵债。”言罢,伸手就要来抓王老汉身后的荷叶。

“王二爷,小老儿就这么一个闺女啊。”何老汉连忙抓住王二爷的手,涕泪交流的言道,“而且现在她已经卖身给折府,是折家中人,岂能跟着你走?”

王二爷嘿嘿冷笑道:“折家之人又是如何?咱家大哥可是折惟本长史的妻舅,要个小丫鬟轻而易举,给我滚开,否者我就不客气了。”

“王二爷,小老儿求你了,求你放过荷叶吧,我给你跪下了。”何老汉说完,又是跪在了地上哀求不止。

王二爷被他吵得心烦,怒声招手道:“来人,将这老头摁在地上给我狠狠的打,打死了也不怕!”

话音落点,一帮狗腿子一拥而上,便要大展拳脚。

崔文卿再也看不下去了,冷声喝斥道:“住手!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还有没有规矩!”

眼见有人管闲事,王二爷眉峰一挑露出惊讶之色,冷笑连连的开口道:“这位公子,我们是平乐赌坊中人,拳脚可不太长眼,劝你站开一点,免得殃及池鱼。”

崔文卿将何老汉从地上扶起,义正言辞的开口道:“阁下带人强抢货物,欺男霸女,大丈夫见之均不会坐视不管,何惧殃及池鱼。”

王二爷乜着眼睛看着他,神态犹如在蔑视地上的一只蚂蚁:“呵,我说你这书生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好,大爷我今天就连你一起打。”说完,就要捋起袖子上前。

崔文卿轻哼出声,还未等那些狗腿子到来,一拳犹如蛟龙出海般挥出,正中那王二爷的眼眶。

王二爷痛呼一声捂眼急退,不敢相信在府谷县内居然有人胆敢打他,而且还是一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穷书生。

堪堪站稳身子,他立即气急败坏的高声道:“竟敢出手打大爷我,当真活得不耐烦了!给我打!打死他们!”

那些打手全都面露凶色,将崔文卿三人包围了起来,个个面露凶光。

荷叶见崔文卿为她出头遇险,急得泪花儿弥漫了眼眶,她打定主意不管如何都要护在姑爷身旁,即便被这些恶人打死,也不会让姑爷受到一丝伤害。

面对危局,崔文卿却是不慌不忙的一笑,亢声开口道:“阁下若是再不出来,待我被人打死可不好交差啊!”

闻言,荷叶睁大美目错愕的望着他,以为姑爷已经被吓傻了。

便在此刻,突闻一声清啸,围观人群中忽地飞出了一个黑衣人。

他身形如电,转瞬即到,犹如下山饿虎般冲入打手们之中,拳脚翻飞舞动,打手们竟没有一回合之将,全都惨叫飞跌。

围观人群见到如此精湛高超的武功,热情更为高涨,喝彩声不绝于耳。

荷叶何老汉没想到竟有人出手相助,顿就惊得呆住了。

唯有崔文卿依旧气定神闲的摇着折扇,面上露出轻松笑意。

转眼之间,打手们全都倒在地上哀号不止,唯有王二爷站在原地胆战心惊的望着出手黑衣人,双腿竟是微微颤抖起来,结结巴巴言道:“兄台,我们是平乐赌坊的,你你你,不要欺人太甚!”

黑衣人眉头一轩,眼眸中闪过一丝耻笑之色,走过去重重一脚踹翻王二爷,踩着他的背脊冷冷出声道:“就是你们平乐赌坊的东家鲍和贵亲来,我也不会放在眼中,更何况是你这喽啰!”

王二爷一听此话,立即明白此乃自己惹不起的人,面色顿时就变得苍白无比。

崔文卿这才看清楚那黑衣人的模样。

此人二十出头的年纪,身躯高大,体态威猛,面孔刚毅俊朗,颌下微带胡渣,一双眼睛桀骜不顺又不失锐利,看上去稳健而自信。

崔文卿走上前去,微笑拱手道:“多谢兄台出手相助。”

黑衣人俊脸微微一红,不解言道:“在下一直隐藏得很好,不知姑爷是何时发现我的?”

崔文卿哈哈笑答道:“阁下气质出众,英武非凡,在人群中就如萤火虫般散发着不可掩盖的光芒,岂能瞒得过我。”

黑衣人一笑,知道崔文卿不愿实言相告,也不纠结,转头望着正躺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王二爷,冷声问道:“这人怎么处置,杀了?”

询问之话短短数字,却带着一股毫不在乎的桀骜,一听就是杀人如麻的角色。

王二爷闻言周身一软,裤裆顿时渗出丝丝尿迹,想要张口求饶,却是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崔文卿轻笑道:“这倒不用,毕竟是何老汉理亏,欠了别人赌债。”

黑衣人点点头,没有再说一语,将脚从王二爷腰上移开。

这时,何老汉在荷叶的搀扶下走来,拱手致谢道:“多谢崔郎君和这位大侠出手相助,小老儿感激不尽。”

黑衣人面色冷然,丝毫不理,对于何老汉的感谢置若罔闻。

崔文卿微微颔首,言道:“何老丈,不知你如何欠下平乐赌坊的赌债?”

“咳,这那是小老儿所欠,都怪我那不成器的逆子,好赌成性啊!”说着说着,何老汉又是忍不住潸然泪下。

崔文卿点了点头,转身问那刚从地上站起的王二爷道:“不知何家一共欠赌坊多少银子?”

王二爷惧怕的看了黑衣人一眼,再也没有刚才的强横,老老实实回答道:“一共五十两。”

崔文卿略微斟酌,断然言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样,你宽限几天,何家一定会想办法将银子还给你。”

王二爷一脸为难的开口道:“这位公子,我们已经宽限很久了,回去之后只怕小的也不好向东家交差。”

一直默然无语的黑衣人忽地一声冷哼,淡淡言道:“你回去告诉鲍和贵,此事由我作保,让他不服气尽管来找我。”

王二爷哆嗦了一下,颤声问道:“不知英雄的名讳是?”

黑衣人一字一顿的清晰言道:“本人白亦非。”

话音落点瞬间,王二爷很明显愣怔了一下,紧接着双目就闪出了震惊之色,连忙躬身言道:“原是白英雄,小的真有眼不识泰山,好,我这就回去告诉东家。”言罢,朝着狗腿们挥挥手,全都灰溜溜走了。

第14章 那玩意晃得厉害

崔文卿暗感奇怪,笑问道:“白兄很出名么?怎么那王二爷一听你的名字就如虎变作猫了?”

白亦非淡淡言道:“若姑爷肯告之是如何发现在下的,在下便实言相告。”

见他不折不扰的旧事重提,崔文卿也不想隐瞒,笑道:“阁下武功虽高,但跟踪人却不太在行,昨日逛街我看见你很多次了,后来回府又在府门外遇到你,而且一直盯着我和折继长猛瞧,一副准备出手的模样,今日出城你也多番出现,我自然猜到。”

白亦非恍然醒悟,心悦诚服的拱手道:“姑爷心细如发,在下佩服。”紧接着肃然作礼,亢声道,“大都督麾下前军主将、宁远将军白亦非,见过姑爷。”

崔文卿心头一惊,明白这宁远将军可是正五品下的武职,这人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实在了得。

心念电闪间,他连忙伸手扶起白亦非,笑道:“原是白将军,倒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了。”

“姑爷千万不要这么说。”白亦非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望向崔文卿的眼神中竟有一丝敬佩之色,“其实末将对你久仰不已,能够成为咱们大都督的夫君,姑爷你实在是……很不一般啊!”

崔文卿满头黑线,怎么听起怪怪的,这厮究竟是在夸我还是骂我?

来到何老汉店内,崔文卿环顾望去,却见里面柜倒案翻,满地布帛,一片凌乱,何老汉跪倒在踩满脚印的布帛上,泪流满面不止。

“姑爷……”小萝莉语带哀声,面上露出了恳请之色,显然是希望崔文卿能够出手相助。

崔文卿微微颔首,将倒在地上的案几扶正放好,落座轻叹道:“何老丈,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哭泣也是无用,倒不如想想该如何解决为妥。”

白亦非点头同意道:“姑爷说得不错,好男儿刀斧加身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岂能哭哭啼啼。”

何老汉一把抹去了眼泪,哽咽开口道:“两位有所不知,这家绸缎庄乃是小老儿所有的家财,如今被这些恶霸毁坏一空,如何能够偿还赌债?这不是逼人于绝处么!”

崔文卿失笑道:“不就是五十两银子么,小事一桩而已,岂能逼人于绝境。”

一听此话,何老汉顿时精神一振,联想到崔文卿可是折家的姑爷,堂堂振武军大都督的夫君,立即一脸希冀的望了过来。

但这老汉儿却不知崔文卿在折府中尴尬地位,以及实际上的穷书生身份,如今的崔文卿别说五十两银子,身上就连五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崔文卿心不在此,他略作斟酌,沉声问道:“何老丈,不知你可擅长裁衣制衣?”

闻言,何老汉忙不迭的点头道:“启禀崔公子,小老儿本就是裁缝出身,裁衣制衣乃是强项。”

“这样,在下告诉你一个点子,保管你可以赚一笔钱还债。”

“啊?不知是何妙法?”

“制衣!”

“制衣?!”何老汉惊讶一句,原本满是兴奋的老脸神光黯淡了下去,沮丧言道,“崔公子,府州城内绸缎庄几十家,家家都会制衣,而且获利并不算多,赌坊就宽限十天时间,小老儿如何能够以此赚钱尽快还债呢?”

“呵呵,我教你制的这种衣物可不是一般的衣物,因为它从来都没出现过。”崔文卿一笑。

“啊?还请公子赐教。”何老汉连忙一问。

崔文卿想了想,决定还是应该解释得更为形象一点,就这么站了起来,双腿微微叉开,摇晃着身子道:“不知道你们走路的时候,有没有感觉那玩意晃荡得很厉害?”

这是崔文卿穿越后较为深刻的体会,而且一直非常不舒服。

盖因古代尚没有内裤一物,寻常人都是在最里层穿条亵裤了事。

也就是说,齐朝无论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还是普普通通的贩夫走卒,都是直接挂着空档,只要是男人,每天走路蛋都晃荡不止。

何老汉、白亦非身为男子,愣了愣很快就反映了过来,倒是小荷叶一脸不解,站起身来学着崔文卿的样子摇晃不停,疑惑发问道:“什么东西晃荡厉害?怎么我没有这种感觉?”

“噗!”

陡然间,白亦非将口中的热茶喷了出来,洒满了整个案几,紧接着被呛得连连咳嗽,脸膛瞬间就憋得涨红。

崔文卿也是忍不住了,一阵哈哈大笑,前仆后仰,眼泪都差点流了出来。

还是王老汉见势不对,一把拉着小萝莉坐下,唬着脸教训道:“大人说话,小孩子不懂就不要多嘴!”

“哦!”荷叶委屈的应了一声,心内依旧不明不白。

崔文卿强忍笑意开口道:“何老丈,在下现在教你裁制的这个东西名为内裤,通俗来讲也可唤作大裤衩,是专门穿在最里面的,女子穿上裤衩的效果并不太明显,但作为咱们男人,此物乃那玩意的贴身盔甲,真是太有用了。”

一听此话,何老汉顿时来了兴趣,急忙言道:“还请公子再详细给小老儿解释一下,这裤衩究竟该如何裁剪制作才是?”

崔文卿吩咐荷叶找来纸笔,略一沉吟,提起毛笔在宣纸上勾画起来,片刻之后,一条三角裤衩已是跃然于纸上。

何老汉接过宣纸仔细端详,捋须片刻有些迟疑的开口道:“三角形?这东西怎么感觉怪怪的?不开档么?”

崔文卿微笑解释道:“老丈请看,裤衩之所以要设计成三角形,是因为这样才能完美的包裹住我们的臀部,裤头用牛皮筋作为松紧绳,防止垮落,脱下也非常方便,自然用不着开档,若能推广穿上裤衩,男人行走做事无疑于非常方便自在,而且还能很好的护理内部卫生,起到良好的保护作用。”

听见崔文卿将裤衩说得这样神乎其技,何老汉已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这东西……当真有那么神?

他斟酌思量许久,有些迟疑的说道:“崔公子,你看要不这样,小老儿先按照你所说,裁制百十条裤衩来贩卖,看一下大伙儿的反响,不知你意下如何?”

崔文卿轻叹道:“老丈你的想法太过保守了,这裤衩裁制简单,并没有太多的技术含量,非常容易被别人仿制,待你等到不错的反响,说不定其他绸缎庄的仿制品已经出来了,你还怎么赚钱?”

崔文卿所言乃是他所在的那个世界发生过的真实案例。

1935年,美国的Jockey公司在芝加哥卖出世界上第一条三角内裤,顿时引来了疯抢,Jockey公司紧急生产出“阳刚”系列,用飞机送往美国各地的商场,短短三个月里,三角内裤在美国售出三十万条,后来因别家仿制,销量才逐渐下降。

崔文卿不求何老汉能够买出三十万条,但三千条还是很有可能的,一条裤衩平均赚上四十文纯利润,那就是十二万铜钱,用来偿还五十两银子绰绰有余。

第15章 第一单生意

“这……”何老汉面露难色,试探问道,“那公子觉得小老儿该作多少条裤衩为妥?”

崔文卿想也不想就回答道:“自然是越多越好,而且要根据裤衩材质不同,售价也要体现高中低之分,平民百姓可用生绢、棉布制作,富贵商贾可用麻布、丝葛,达官显贵可用绵绫、锦绸,保管你十天之内还上那五十两银子。”

何老汉微不可觉的点了点头,心内却非常犹豫,额头溢出了丝丝细汗。

如果按照崔文卿所言,那等同于是把他的全部身家都压在这个裤衩上面,赢了自然是皆大欢喜,若输了……那真是血本无归啊!

崔文卿自然也看出了何老汉的犹豫,历来新鲜事物的出现,都会遭到一定程度的怀疑,赚钱的方法他已经教给何老汉了,至于何老汉愿不愿意去做,崔文卿就无能为力。

一时之间,店内气氛凝重沉闷,唯闻何老汉轻轻的喘息之声。

便在这时,一直默然无语的白亦非忽地开口打破了沉默:“姑爷,在下骑马之时甚多,时常感觉双腿之肉摩擦疼得慌,有时甚至还会磨破皮来,若是穿上了你所说的这种裤衩,不知可能缓解疼痛?”

崔文卿微笑开口道:“白将军,你若能穿上裤衩骑马,保管你再也不会出现刚才所言的那种尴尬症状。”

“姑爷此话当真?”饶是白亦非的镇定,此际也忍不住露出惊喜之色。

“所言非虚。”崔文卿正容点点头。

得到肯定回答,白亦非立即激动了,喜声言道:“咱们骑兵最怕的就是策马奔驰时马背磨肉,若能如此,必可缓解骑兵长途奔驰的疼痛,还能极大提升战斗力,姑爷,你这乃神人也!”

闻言,崔文卿一愣,裤衩子竟可提升骑兵战斗力?呵,这真是意想不到的收获了。

白亦非也不过多斟酌,对着何老汉直接了当的开口道:“何老丈,这裤衩子先给我来上三千条,我要推广全军使用,材质就用最便宜的棉布便可。”

“甚?甚?甚?山间(三千)……条?”惊讶之下,何老汉舌头都有些打结了。

“对。”白亦非肯定的点点头,肃然言道,“三千条还只是我部之数,若裤衩效果绝佳,我们振武军必定还会大肆采购,全面推广。”

何老汉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生意弄晕了,心内又惊又喜又是不敢相信,颤声言道:“白将军,经过小老儿的估算,一条棉布裤衩成本须得在五十文左右,再略加利润,你,你……”

“本将给你两百两,先付十两定金,裤衩做好就送来便是,到时候再付你尾款。”白亦非说完,财大气粗的从怀中掏出了十两银子,拍在了案几上面。

何老汉老眼立即瞪直了,这才相信一切都是真的,浑浊的老泪又是流出,急忙起身对着崔文卿和白亦非大拜道:“多谢崔公子白将军相助之恩,小老儿实在无以为报,必定做牛做马报答你们的恩情。”

崔文卿亲自将何老汉扶起,笑道:“老丈毋须多礼,荷叶乃是在下救命恩人,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说罢,转头向着荷叶望去,却见小萝莉脸上也是泪光盈盈,一副感激之色。

略加思忖,崔文卿决定再帮何老汉一把,正容言道:“老丈,裤衩一经推出,仿冒在所难免,在下建议你可以作响自己的品牌,这样在与别家竞争中,才能保持自己的优势。”

何老汉一头雾水,呐呐道:“品牌?这,何意?”

崔文卿心知这时候还没有太多品牌的概念,通俗易懂的解释道:“就是你取可以一个响亮的名号,人们只要一买裤衩,首先想到的就是你的名号。”

何老汉恍然大悟,一脸兴奋的言道:“公子,不如就叫做何记裤衩吧!”

崔文卿轻笑一声,言道:“此名太过普通庸俗,毫无特色可言,还是本公子给你取一个通俗响亮的名字。”

言罢,崔文卿略作思忖,提笔挥墨,在宣纸上写下了大大的两个字——“鸟巢”!

白亦非何老汉看去,均浑身一震,同时面色古怪的大笑道:“浅显易懂,果然是高!”

※※※

回到折府,正值夕阳西下,血红的光芒将崔文卿三人的影子拉了好长。

在府阶下站定,崔文卿对着白亦非抱拳笑道:“今日之事多谢白将军了。”

白亦非拱手回礼道:“大都督担心姑爷的安危,所以才让属下跟随保护,实在当不得姑爷一个谢字。”

“我并非是说此事,而是白将军仗义购买裤衩,替何家解除危难。”

“姑爷,在下乃是军人,历来讲究实在,裤衩的确有利于军卒,故此末将才会购买,与解除危难倒是没多大关系。”

崔文卿失笑道:“白将军就这么相信我?不怕裤衩毫无成效?”

白亦非轻笑道:“末将只是觉得能够征服大都督的男子肯定不简单,自是信得过。”

一席话听得崔文卿满是郁闷,敢情这厮如此相信他,完全是看在折昭的面子上啊。

入府进入梅苑,崔文卿带着荷叶刚走到书阁门前,便看见一位丰韵高挑的女子正站在那里,他还依稀认得,此女是折昭的心腹爱将,似乎叫做穆婉。

“末将穆婉,见过姑爷。”见到崔文卿到来,女子立即上前拱手一礼。

崔文卿微微颔首,笑道:“不知女将军站在门口作甚?为我当门神守门么?”

似乎不太习惯崔文卿调侃的语气,穆婉英眉微微一皱,也不客套寒暄,硬梆梆的言道:“姑爷,大都督让你到她房中一叙。”

“大都督?你说折昭?她找我干甚?”想到那美艳无匹,却又寒如冰山似的女都督,崔文卿立即有些打退堂鼓了。

“末将也不知道,姑爷去了就会明白。”

崔文卿心知躲不过,只得点头道好,对着荷叶交代了几句,便施施然的跟随穆婉朝着折昭所住的小楼去了。

第16章 陪娘子赴宴

小楼取名为昭阳,倒也挺贴近折昭的锐气。

说起来,昭阳楼与崔文卿所住的书阁相隔并不远,两楼之间就隔着一片水池,相见理应不难。

但因为有了一年之约定,崔文卿和折昭都没有再把婚姻当回事,彼此之间也甚为疏离,这几天更是一个照面也没见。

崔文卿踏足楼中,当先便看见一间敞亮的大厅,厅口两尊铜制狮虎香炉,张开的獠牙大口正冒着缕缕青烟。

再看里面,一排红木博古架,架上最醒目的是一个景德镇官窑的大盘,其余便是玉马金象等等珍玩,对面墙上挂着一把寒铁雕弓,上面的契丹文字清晰可见。

大厅正北处,有着一张厚阔宽大的案几,左面放置着几方宝砚,各色笔筒,笔筒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右面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的白菊。

几天未曾见面的振武军大都督折昭,正肃然端坐在案后捧书阅读,两弯眉画如远山,一对美眸似秋水,清丽秀雅,容色绝丽,直看得崔文卿移不开眼来。

“都督,姑爷带到!”穆婉走到案前亢声作礼。

呃……带到?敢情我是这小-妞的俘虏?

崔文卿一阵哭笑不得,也从折昭那月华般的美丽中回过神来,出言提醒道:“穆将军,可是你家都督请我过来的,不要弄错了。”

穆婉愣了愣,正想反驳,这时折昭已经放下书卷,对着她开口道:“小婉,你先出去,我有话想和夫君谈谈。”

穆婉微微颔首,瞪了崔文卿一眼之后,这才走了。

此女一走,厅内就只剩下了折昭和崔文卿两人。

“今日请夫君前来,是有要事相商。”

“哦,什么事,娘子但说无妨。”

崔文卿也不客气,寻得一张案几落座,身子懒洋洋的靠在凭几上,与折昭的正襟危坐形成鲜明对比。

见状,折昭微不可觉的蹙了一下眉头,沉声问道:“不知夫君可有想到对付折惟本父子的妙计?”

崔文卿打着哈切微笑回答道:“你当我是诸葛武侯转世么?妙计这东西须得慢慢想才是,可急不得!”

折昭统领大军多年,早已习惯了手下将领肃然站立,拱手答话的议事方式,何曾遇到如崔文卿这样懒散不堪的人,而且回话还如此酸言酸语!

一时之间,她的胸膛翻滚起了阵阵怒火,一双粉拳也忍不住暗自攥紧,若非她强自压抑,说不定便要如在军中那般拍案而起,吩咐左右卫士将这厮拖出去砍了。

只可惜,面前这个人并非是她的手下,而是她名义上的丈夫,容不得她意气用事。

心念及此,折昭怒气稍敛,直接说起了正事:“明日正午,本帅将在振武军幕府举行庆功宴,到时候府州城内政商两界的有名人士都会到来,你准备一下,随本帅一起去。”

崔文卿一愣,问道:“怎么,我这冒牌夫君还要陪你一起前去吃饭喝酒?”

“什么冒牌夫君!”折昭再也忍不住了,纤手猛然一拍案几,怒声言道,“在别人眼中,你崔文卿就是本帅的夫君,你不去谁去!休要多话,明日穿身好看的衣裳,随本帅前去军营!”一席话宛如霹雳雷火,说得果断直接,不容忤逆。

崔文卿仿佛没事人般不为所动,笑道:“我陪你去也可以,不过有一个条件。”

“说!”折昭冷冰冰的吐出一个字,口气如刀。

崔文卿面上终于露出了几分说正事的肃然,言道:“这几天折惟本父子均没有行动,难保不会乘着庆功宴发难,说不定矛头全指着我,到时候不管情况如何,你都必须毫无保留的支持我。”

折昭想了想,点头道:“那是自然,放心,只要我折昭不死,必定不会让任何人来加害你。”

崔文卿摇头笑道:“不要说死啊死的这么难听,总之一句,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齐心协力,同渡难关。”

※※※

第二天辰时,崔文卿懒洋洋起身,在荷叶的伺候下束发洁面,又换上了一套月白色澜袍,这才向着前院而去。

其时晨曦初露,霞光漫天,折昭已经在院中负手等待。

依旧是一身银色软甲,肩头系着红艳艳的将帅斗篷,凝脂似雪,身姿翩然,美丽中带着一股沉静优雅的气质,恍若从古希腊神话里走出来的维纳斯女神。

“怎么现在才来?”女都督黛眉微蹙,语气透着一丝责怪。

“呵呵,抱歉,一不小心睡过头了。”崔文卿悠然一笑,脸上丝毫没有半点惭愧的神色。

折昭一阵气结,却也拿崔文卿无可奈何,瞄了一眼他还算得体的着装,不禁满意颔首,淡淡开口道:“时候已经不早了,走吧,出门。”说完之后转身,脚步干脆的朝着门外走去。

崔文卿暗自一笑,起步跟随。

来到大都督府门外,早有三匹空鞍骏马等候于此,居中那匹红如火焰的高大骏马见到折昭,连忙前蹄刨地,咴咴嘶鸣不止。

穆婉安抚的拍了拍红色骏马的马头,笑吟吟的言道:“大都督,赤云几天没见你,可是想你得紧啊。”

折昭快步而上,从穆婉手中接过马缰,纤手伸出轻轻的抚摸着那红马长长的马脸,展颜笑道:“赤云从小就是我亲自喂养长大了,感情自然不一般。”

似乎是验证她的话一般,赤云驹连忙用马头轻噌着折昭的手臂,模样甚是亲昵。

“好了,上马吧。”折昭急着赶路,也不多话,右手搭着马鞍,身后披风猛然抖动,恰如一团火焰般飞到了马背上。

穆婉轻轻颔首,也是干脆利落的攀上马背,气定神闲而坐。

两女正要纵马前行,忽地感觉少了一人,美目视线同时朝着崔文卿望来,隐含奇怪。

崔文卿站在仅剩的那匹空鞍黑马面前,满腔郁结:擦!哥根本不会骑马好不好!

折昭见到崔文卿良久未动,回身问道:“夫君,为何还不上马?”

崔文卿尴尬一笑,腆着脸问道:“这个……都督娘子,咱们折府家大业大,难道连一乘轿子都没有么?”

折昭微微一愣,这才明白崔文卿一直不上马的原因,顿感忍俊不禁。

第17章 带我装逼带我飞

穆婉撇了撇嘴,冷哼道:“连骑马都不会,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

闻言,崔文卿立即怒了:“书生怎么的!遭你惹你了?还是挖了你家祖坟?武人骑马文人坐轿那是天经地义!”

折昭思忖了一下,轻叹道:“现在坐轿出城可来不及,这样,你我共乘一骑吧。”

穆婉神色大变,不敢相信的问道:“都督,你这是……”

折昭摇手打断了她的话,平静如常的言道:“事急从权,况且我二人本是夫妻,共乘一骑又有何等关系。”

说完之后,她对着崔文卿伸出纤手,言道:“来,我拉你上马。”

突然之间,崔文卿有了一种吃软饭的感觉,面对这样强势的都督娘子,似乎不想吃软饭都很难啊!

心念闪烁间,他磨磨蹭蹭的走到折昭马边,折扇一收嚷嚷道:“下次你可记住,没有八抬大轿送我,大爷绝不……哎呀卧槽!!!”

原是折昭没等崔文卿说完,已是不容分说的将他拉上了马背,那种突如其来飞翔半空的感觉,让毫无准备的崔文卿直接爆了粗口。

折昭双手持僵将崔文卿揽在怀中,俏脸猛地一沉,脚跟用力一磕马腹,赤云驹一声长长的嘶鸣,展开四蹄腾空奔驰,箭一般向西面而去。

崔文卿前身今世从未骑马,此际坐在折昭身前,死死抓住赤云驹的鬃毛,大感两耳忽忽生风,两边的房舍楼宇一排排向后倒去,直如腾云驾雾一般,

这真是……带我装逼带我飞啊!

经过最初的不适应之后,崔文卿渐渐镇静下来,这才感觉到后背传来一丝若有似无的轻轻摩擦,那软中带硬的美妙触觉,恰如电流般飞快席卷了他的周身,使得他差点呻-吟出声。

折昭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就这么将崔文卿揽在怀中,身体随着马背的起伏,前胸不可避免与崔文卿的后背碰撞接触。

那胸部轻轻的推拿之感,足以让崔文卿身上每一个毛孔都透出兴奋感觉,直是浴仙浴死,恍若天堂。

飞马出城,两骑沿着夯土官道疾驰片时,又拐入一条偏僻小路,沿着连绵起伏的山丘行进盏茶时间,一片矗立在河谷中的军营顿时出现在了崔文卿的眼前。

他一面享受着身后佳人“贴心周到”的服务,一面举目望去。

可见秋日河谷没有半分萧瑟苍凉,连绵不断的各式营寨、军帐、幡旗、矛戈结成的壮阔军营,环绕水面形成一个巨大的弧形,悠扬沉重的号角伴着萧萧马鸣此起彼伏。

这就是振武军的大军营地!果然是威武不凡,壮阔至极,气势直冲云霄,我家娘子能够统领这样庞大的军队,实乃巾帼不让须眉啊!

正在崔文卿暗自感叹的时候,两骑已是来到了紧闭着的寨门前。

人还未至,穆婉手中令牌一抛直飞门楼,高声表明身份:“振武军大都督、冠军上将军折昭回营,速开营门。”

门楼上的持戈卫士接过令牌一阵打量,连忙大喝道:“大都督回营,速开营门。”

话音刚落,忽闻一阵沉重大响,厚阔结实的营门忽地从中而开,两骑毫不留恋的纵马入营,进入军营之内。

营内帐篷林立,旌旗飘扬,号角激昂,更有不少骑兵步卒训练厮杀,巨大的号子声混合了萧萧马鸣,如同若有实质的声浪,竟是刺得崔文卿的耳膜隐隐作痛。

轻弛片刻,来到一座明显高于周边帐篷多矣的大帐前,折昭娇叱一声猛然收缰止马。

胯下赤云驹人立而起长身嘶鸣,崔文卿悴然不防死死的抱住马脖防止跌落,整个后背全都压在折昭的前胸上,与那藏于甲胄中的酥匈来了个无死角的亲密接触,瞬间便让崔文卿攀上了兴奋的顶点,心内更是咚咚大跳不停。

要死了……要死了……看不出这美妞儿真是襟怀博大,胸藏利器啊!!!

折昭不知道崔文卿的龌蹉念头,淡淡提醒道:“这里就是振武军的中军幕府,下马吧。”

崔文卿依依不舍的暗自叹息,磨蹭着翻下马背,脸膛上却是面红耳赤,连耳根子都是通红,没办法,哥就是这么容易到达高朝之人。

折昭一看他的脸色,再听他气喘吁吁不止,不由面带嘲笑道:“本帅四岁骑马,如今就算疾驰一天一夜也脸不红气不喘,夫君身子如此娇弱,的确应该好好锻炼才是。”

崔文卿罕见没有与折昭犟嘴,反倒得意一笑,对着折昭抱拳言道:“娘子,多谢了。”

折昭瞧见这厮满脸得意,似乎占了好大便宜,不由暗觉奇怪,淡然笑道:“无妨,小事而已,用不着客气。”却不明白崔文卿所谢乃是另外一事。

稍事镇定,崔文卿目光这才转向面前这间牛皮大帐,只见大帐周围用木栅栏围满一圈,居中辕门直通其内,两排持戈军士整齐林立形成一个甬道,直达帐口。

而在大帐右两端,立着一杆“T”字形的大纛旗,顶端左右两面大旗迎风招展,一面为国号“齐”,一面为主帅名号“折”。

折昭也不多话,带着崔文卿、穆婉直驱辕门,从卫士列成的甬道中缓步而过。

每当她经过两名卫兵,卫兵便持戈肃立带动甲叶铿锵,目不斜视恍若身在南天门的天兵神将。

走过军阵甬道,崔文卿感慨连连。

如此虎狼之士,全都为都督娘子一人行礼,可见都督娘子在军中是多么威严厉害的存在。

一个十八岁的美娇娘能够让这么多男儿折服,成为一军主帅,没些本事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进入帐中,则为聚将厅,也是今日庆功军宴所在。

帐内案几呈双扇形排列,居中一片篝火,上面吊着一只烤熟了的肥羊,吱吱冒油不停。

而在三尺平台上,则摆着一张宽大显赫的案几,案面置放着笔墨纸砚,令旗军牌,不用问也是帅案了。

折昭解下肩头斗篷,将之递给身后的穆婉,走上帅台跪坐案后,开口言道:“夫君且坐,本帅有几句话想对你交代一二。”

第18章 跋扈粮商

崔文卿点点头,随意找了一张案几落座,刚一坐定,便听到折昭讲道:“今日除了有功将士之外,府州、麟州刺史也专程前来祝贺,另外还有咱们振武军在生意上的几位重要伙伴,待会夫君可得以礼待人,不要冒犯贵宾。”

崔文卿大感惊讶,不解问道:“怎么?你们振武军还做生意?”

折昭微微一笑正欲解释,立在她旁边的穆婉已是抢先说道:“振武军地处北方边陲,乃抵御西夏辽国的重要力量,朝廷只给三万人的兵员编数,那是远远不够的,故此咱们振武军一直超员超编,现在满打满算有五万人之数,剩下两万人的粮饷军资朝廷可不会供给,一切都只能靠咱们自己做生意来赚。”

崔文卿恍然醒悟,不禁暗自佩服。

如振武军这样的边军他不太清楚,但是作为朝廷主力军队的府军,却一直存在将领吃军饷,喝兵血的现象。

一个领军折冲府明明只得两千人,有些胆大包天的将领竟上报三千人之数,多出来的一千人军资粮饷都被领军将军给吃了。

故此朝堂上的安石丞相才不遗余力的推行变法,想要改变这些军中乱象。

折昭身为一军主帅,戎边御敌之余还要做些生意多养兵员,与那些喝兵血的将领想比,实在太难得了。

折昭黛眉轻蹙,出言道:“所以夫君你一定要尊重这些贵宾,特别是河东道最大的马商白州山,以及粮商梁青川,更是不能得罪。”

说完,折昭略作斟酌,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她还是如实相告道:“粮商梁青川向来与折惟本走得极近,两人更是拜把子的交情,若他待会出言不逊,还望夫君能够多加容忍。”

崔文卿大手一挥,开口言道:“放心吧,我自有分寸,只要他不犯我,我绝不犯他。”

折昭轻轻一叹,语重心长的开口道:“即便他要招惹你,也尽量忍耐,我们振武军泰半口粮都靠梁青川提供,可得罪不起。”

崔文卿微微颔首,却在心内暗忖道:梁青川既然与折惟本交好,待会多半会为难于我,美妞儿娘子的话不能全听,得见机行事才行。

闲坐等待半个时辰,午时以至,帐外脚步声疾。

当先到来的是这次抵御辽国战事中的立功将士,足足有数百人之多。

除了七八名将领,其余士卒全都落座在了大帐之外。

崔文卿一看入内的几名将领,顿时发现一个熟人,白亦非这厮也身在其中。

见到崔文卿,白亦非倒是颔首一笑,也没有上前寒暄,对着折昭见礼后落座在了案几后。

倒是崔文卿无不恶意的猜想:这厮笑得如此风骚,也不知将那大裤衩子穿上没有。

片刻之后,府州刺史与麟州刺史联袂而至。

折昭总督府州、麟州、隩州、丰州军事,从三品实官,放在实官不超过三品的大齐,那可是巅峰般的存在,这些地方刺史多为四品,自然须得大礼拜见。

紧接着,折惟本父子带着五六个商人模样的男子进来了。

大齐农商并举,朝廷对于商贾并不轻慢,况且这几个商人还掌握着振武军粮草马匹供应命脉,折昭自然非常重视,从案后站起矗立原地,虚手相扶道:“诸位大商能够应邀赴宴,本帅实在幸何如之,快快请坐。”

那几个商人见礼完毕直起身来,其中一个矮胖如球,有着一双绿豆小眼的中年男子捋须笑道:“折都督美若天仙,乃绝代佳人,敌军一听都督你的美名,自然而然就退避三舍,得闻都督凯旋,我梁青川当然要前来向你讨杯水酒喝,哈哈哈,叨扰了。”

话音落点,原本还算其乐融融的大帐气氛登时一紧,在场许多人为之色变,白亦非双目中更是迸发出了愤怒难耐的火焰。

这梁青川完全不提折昭击退辽国的胜战之功,反倒赞扬她的美貌,实乃未把折昭这位全军主帅放在眼中,而且此话还有暗讽折昭女子为帅,毫无半分才华,全凭以美退敌,实乃居心叵测。

折昭心思剔透,自然听明白了梁青川话中隐晦的含意。

区区一个梁青川肯定没有这样的胆子,不用问也是有人在背后为他撑腰。

心念及此,折昭视线一扫折惟本,果见后者嘴角溢出一丝不可察觉的冷笑,看来完全是有备而来啊!

“咳……咳咳……”

便在此时,一阵咳嗽声恰到好处的打破了帐内尴尬沉闷的气氛,也让所有人的视线望向了坐于东侧首案的那位白衣公子。

只见他对着折昭抬手一拱,笑容满面的开口道:“娘子,今日高朋齐聚一堂,实乃喜庆,还请你替为夫介绍一二,混个脸熟。”

一声娘子之称让众人全都为之一愣,不少人这才意识到不久之前这位美丽的女都督已经嫁为人妻,听闻她的相公乃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莫非就是此人?

折昭以为这是崔文卿在替她解围,连忙微笑言道:“是本帅疏忽了,诸位高朋及将士们,这位便是本帅之夫君崔文卿。”

崔文卿环顾拱手作礼,意态从容镇定,丝毫没有半点局促。

梁青川见到崔文卿转移话题,立即深感不悦,轻哼一声甚是轻慢的言道:“哦,阁下就是折府中的赘婿啊,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崔文卿似乎根本没有听出他话语中的嘲讽之意,笑容不减的询问道:“不知这位是?”

梁青川双目微阖,一脸倨傲的言道:“本人乃庆丰商行东家梁青川,这河东道一半的粮食都是出自本人之手,就连振武军的军粮也不例外。”

“啊呀,原来阁下就是梁老板,真是久仰大名啊!”

崔文卿故作惊诧一叹,敬佩笑道:“梁老板你久经商市,眼光老辣,能谋善断,运筹店铺帐房之内,决胜万里商市之外,被誉为当代陶朱公,今日得见尊严,实乃三生有幸。”

梁青川虽则十分讨厌崔文卿,但听到如此一番话,心内也不禁有些飘飘然了,故作深沉的颔首道:“都是些小买卖而已,上不得台面,上不得台面。”

第19章 阁下身残志坚啊!

崔文卿轻轻颔首,忽地话锋猛然一转:“只是可惜……哎,不提也罢。”言罢连连摇头,神情大是失望。

梁青川一怔,暗忖道:这小子似乎话中有话啊?什么不提也罢?

这时,坐在崔文卿旁边的那位头戴狼皮毡帽的年轻商人微笑言道:“不知有何可惜?还请崔公子言明。”

真是及时雨啊!

崔文卿等的就是这句话,无比遗憾的言道:“昔日在下听到关于梁老板的传闻,一直仰慕非常,时常在心头幻想出一个如同陶朱公范蠡那样玉树凌风,英伟不凡的绝代美男子,毕竟也只有这样的尊容,才能与梁老板的赫赫名声相配,但是今日一见,才知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梁老板的相貌实在是令人……哎,不提也罢,不提也罢。”言罢,竟是连连摇头。

梁青川刚被崔文卿一顿猛吹,尚在飘飘然当中,这时突闻此话,登时就气得七窍生烟,胸膛怒火翻滚不止,一张肥脸更是涨成猪肝色,暗怒道:这狗赘婿,言语何其刁钻,当真是气煞老夫!

然而,崔文卿话还没完,他忽地又是语重心长的劝说道:“人说身残才能志坚,所以梁老板你也不要丧气,毕竟才貌兼得者实在少矣!说起来我真羡慕我家这位都督娘子,不仅人美得如朵花儿,才华更是横溢出众,以弱女子之身统帅孤军对抗西夏、辽国铁骑数年,实乃巾帼不让须眉,羞煞我这个大丈夫。”

帐内诸人这才明白崔文卿话锋转了这个大一个弯儿,竟是为了替折昭正名,顺带羞辱梁青川,一时之间心思各异,白亦非等拥护折昭的军中将领更是暗自叫好,大觉振奋。

梁青川偷鸡不成蚀把米,气得嘴唇瑟瑟发抖,浑身上下哆嗦不停,心内又是屈辱又觉难受。

折昭开心得唇角微微上扬,故意绷着俏脸开口道:“夫君不要失礼人前,还不快快落座。”

“谨遵娘子之命!”崔文卿如同将军般挺胸抱拳,这才落座。

折昭大感满意,心头也甚为畅快,淡淡笑道:“梁翁,你也请坐吧。”

梁青川本欲再言,忽见折惟本飞快递来一个眼神,也只得压抑住心头之气,冷哼一声拂袖落座,暗忖道:狗赘婿,待会我们就让你好看。

落座之时,梁青川心绪不满,故意将气撒在了长案上面,撞得案几“噗吱”一声轻响。

崔文卿忽地一声站了起来,捏着鼻子大声嚷嚷道:“哎呀,你这人怎么在大庭广众之下放屁,而且还如此大声,真是有辱斯文!”

一席话落点,全场气氛顿时一滞,紧接着,有位将士忍不住大笑出声来。

听闻笑声,许多人都憋不住了,全都哄堂大笑,就连折昭也一阵莞尔。

梁青川大是困窘,满脸顿时红布一般,又觉委屈又觉愤怒,连声解释道:“没有,不是我,是案几。”

崔文卿皱了皱眉头,一脸厌恶的言道:“梁老板,屁大的事,你还要冤枉一张可怜的案几,你告诉我它能放屁么?”

“我没有……我我我……说是……”梁青川欲哭无泪,言语结结巴巴有些凌乱了。

折昭好不容易才忍住笑意,俏脸憋得微微涨红,故作好心的圆场道:“这个……忍耐不住而已,实乃人之常情,梁翁也不要往心里面去。”

靠!我家娘子真是神补刀啊!杀人都不见血。

崔文卿在心底暗自赞叹了一声,如此一来,就彻彻底底的坐实了梁青川饮宴放屁之事。

梁青川气得都快要疯了,想要站起身来拂袖而去以示愤怒,但如果就这么走了,明日他放屁怒走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府谷县,也不知会遭到那些刁民如何编排。

故此,一定不能走,一定得冷静。

崔文卿心内乐开了花,扫了高坐在帅台上的折昭一眼,眼神暗示道:如何?本公子厉害吧?替你把场子找回来了。

折昭黛眉微微一颦,目光略带嗔怪之色,意为:不要在胡闹了。

谁也没有注意到,此刻折继宣悄悄凑近了折惟本的身前,用只有他俩才能听见的嗓音低声道:“父亲,崔文卿此人看似不简单啊,咱们是否还按计划行事?”

折惟本眉头皱成了一个大大的“川字”,同样低声道:“无妨,这次我要让他死无葬生之地!”

经过一番不大不小的风波,宴席正式开始。

军仆们进入幕府布置美酒佳肴,酒菜香味立即在帐中传开,一名赤着脖子的壮硕大汉拎刀入内,将挂在烤架的肥羊大份分割数块,递到了众人案前。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帐内的众人推杯换盏,气氛渐渐热闹了起来。

折昭又切合时宜的安排了军中相扑比试,两名赤膊壮汉相互角力,顿时引来了一片大笑喝彩声。

折昭有伤在身,原本不能饮酒,但她念在受伤之事不可外传,今日这种情况又不能不饮,数杯烈酒吞下肚腹,俏脸立即弥漫上了一层酒后的酡红。

穆婉知道折昭难受,在别人敬酒的时候连忙夺去了折昭的酒杯,连声解释道:“大都督不胜酒力,不能再饮了,还请各位见谅。”

梁青川一直心内有气,闻言立即不满嚷嚷道:“尝言折都督千杯不醉,区区几杯酒怎会不胜酒力?若都督作为主人不喝,我们这些宾客岂能喝得下!”

貌似这厮又想挑事啊?

崔文卿眉头一轩,露出了一个轻蔑之色,淡淡说道:“梁老板来我振武军军中做客,在座的将军都是主人,我崔文卿也勉强算得上半个主人,怎么?难道无大都督相陪,你就喝不下了!”

不知为何,梁青川现在有些忌惮这个赘婿,缩了缩脑袋冷笑出言道:“就你这酒量,哼哼,醉酒失足跌落池水差点淹死,只怕也不能陪吾等尽兴!”

崔文卿新婚落水之事倒也不是秘密,听到梁青川此话,帐内顿时响起一片大笑之声,其中以折继长、折继宣两兄弟笑得最为大胜,毕竟这是他们精彩的手笔啊!

第20章 这他娘的也是酒?

折继长一拍手掌,用开玩笑的口吻言道:“文卿兄啊,就你那蚂蚁般的酒量,岂能如梁老板的猛士海量?哈哈,不要在这里丢我们振武军的脸了。”

崔文卿瞬间就怒了,拍案而起昂昂言道:“大丈夫饮酒,醉又何妨!来人,给我再抬两斗酒进来!我要与梁老板痛饮一番!”

斗酒相当于十斤,两斗酒就是二十斤,饶是军中这些善酒的武将听了,一时之间也忍不住骇然。

这新姑爷是在与梁老板斗气么?二十斤酒?开什么玩笑,他喝得下去么?

折昭以为崔文卿意气用事,连忙出言劝阻道:“夫君,常人饮酒数斤即可,岂能以斗计量。”

崔文卿自信笑道:“都督娘子大可放心,为夫今日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斗酒人不醉!”

折昭见他这样自信满满的样子,一时间倒也有些将信将疑,只得吩咐军仆又抬了数坛美酒进帐。

见到码得老高的酒坛,饶是善酒的梁青川,脸色也有些隐隐发白,他不服输的问道:“咱们怎么喝?”

崔文卿想也不想就回答道:“此等小杯子有何带劲,自然用最大的碗来喝。”

梁青川心头骇然,面上却毫不服输的言道:“好,换碗。”

不消片刻,军仆捧来一摞大碗,就这么层叠而起放在案上。

宾客们见到两人真的要拼酒,全都围拢而至,摆出了一幅看好戏的样子。

乘人不备的时候,折继宣靠近梁青川,轻轻言道:“我早就试过,这小子最多不过半斤酒量,梁翁大可放心。”

梁青川轻轻颔首,暗忖道:半斤也敢来献丑,看大爷我不将你喝倒在地。

“倒酒!”

也不知是谁推波助澜的鼓噪一声,军仆立即取来两只大陶碗摆在案上,其后又提起酒坛拍去上面的泥封,坛口微微倾斜,一丝银亮的酒汁如同水龙般飞到了碗里。

梁青川本是善酒之人,一闻碗内之酒所散发出来的香味,便知道这是中原最为性烈的名酒——剑南烧春,只要喝上一口,就能体会到酒汁从口腔一直“烧”到肚腹的感觉,寻常人别说一斤了,就是一碗,也难以下咽。

此刻,崔文卿已是端起了一碗美酒,豪气干云的言道:“梁老板,在下先干为敬,你可不要耍赖不认啊!”言罢,仰头犹如长鲸饮川般一饮而尽,喝完将酒碗对着众人一朝,竟是滴酒未撒。

霎那间,在场所有人眼睛都瞪圆了。

他们还从没看见竟有人能够这样豪饮剑南烧春,且一碗直接喝干,实乃骇然听闻。

折继宣更是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下来,这厮……不要命了……竟这么喝酒?他在新婚之夜时只喝了数杯,就醉得七晕八素了啊!

比起众人的惊诧莫名,崔文卿却是暗自一叹,有些郁闷的想到:这他娘的也算酒?啤酒还差不多!

其实不怪崔文卿托大,因为现在尚没有蒸馏酒的出现,也就是说,后世那种动辄五六十度的高度白酒,在如今的大齐是根本找不到的。

即便是鼎鼎有名的剑南烧春,现在也是采用自然发酵,度数比啤酒强不了多少。

作为一个在夜场混迹了多年的人物,这种低度酒对崔文卿来说完全是小菜一碟了。

梁老板见到崔文卿已经喝完,受不了众人的起哄催促,也是端起酒碗一饮而尽,陶碗刚一放下,肥脸立即就红成了一片。

“好!第二碗!”崔文卿大手一挥,端起酒碗又是毫不迟疑的饮干,抹了抹嘴角的酒汁道,“梁老板,又该你了。”

见状,梁青川快要哭了,这厮怎么如此厉害?不是说他最多半斤酒量么?

不容多想,梁青川面上的肥肉抖了抖,只得硬着头皮将第二碗酒喝尽。

“来,第三碗!”崔文卿毫不停歇,根本不给梁青川喘息的机会。

折昭眉头轻皱,俏脸上首次露出了一丝担忧之色,但她现在却不能劝阻,因为这不单单只是拼酒,而是关乎到男人颜面。

三碗干下,两人又是举碗,激起一片惊叹。

“快看快看,第四碗了,就这么喝也不怕醉死!”

“这崔公子只怕是硬撑吧,他能喝这么多酒?”

“谁知道了,但他肯定没梁老板厉害吧。”

“哎,别说了,快看,又是第五碗了。”

终于,喝到第五碗的时候,梁青川再也受不了了,他佝偻着身子一阵大吐特吐,几乎将胆汁都要吐了出来。

众人全都是惊讶莫名,均不敢相信年纪轻轻的崔文卿,居然能够喝翻以酒量著称的梁青川,这未免也太强悍了吧!

崔文卿意兴阑珊的放下了酒碗,算来算去,最多三斤酒,实在没有过足瘾啊!

只是这具身体始终不是原先那具,对于酒精的忍耐力要低上不少,他目前倒是有些晕乎乎的感觉。

但在众人眼中,崔文卿可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足足干了三斤剑南烧春,实在骇然听闻。

“厉害,姑爷实在海量!”白亦非当先赞叹出声,又立即引来与宴将领们的一片附和,许多人都对崔文卿露出了敬佩不已的神情。

严格说来,振武军的这些将领对崔文卿并没多少好感。

一是因为此人弱不经风,手无缚鸡之力,完全不像个男人;二是因为此人着实太过普通,成了折昭之夫难免遭到他们的羡慕嫉妒。

但是今天,崔文卿却让振武军的一干武将大开眼界。

这些军中汉子生平最服膺两类人,一类是武艺高强者,譬如折昭;二类就是喝酒豪饮之士,就如目前的崔文卿。

经过这场拼酒,崔文卿自然而然得到了将领们的尊重,且这次拼酒又是为振武军撑足面子,他们自是一片真心实意的喝彩。

见到时才还大言不惭的梁青川已经软绵绵的栽倒在地,崔文卿不屑的撇了撇嘴,轻蔑言道:“哼,怂货,来人啊,将他抬出去。”

折昭从无比震惊中回过神来,心知现在还不能得罪梁青川,赶紧把崔文卿的话换了一个说法:“梁翁不甚醉酒,卫士将梁翁扶下去歇息。”

门口矗立着的两名带刀卫士拱手应命,上前一左一右的架起醉醺醺的梁青川,转身出帐。

第21章 崔文卿是妖!

崔文卿心头暗笑,突见折惟本脸色铁青的站在那里,不由笑着调侃道:“怎么,看样子长史大人还不服气,莫非也想与在下较量一番?”

折惟本一惊,脸上连忙堆出了虚假的笑意:“呵呵,姑爷海量,老夫那是你的对手,就不要笑话老夫了。”

话虽如此,折惟本却在心内暗自焦急道:此人怎么还不来?若是晚了可要功亏一篑!

便在此时,一名军士掀开帐帘大步赳赳而入,行至折昭帅案前肃然一拱,亢声禀告道:“大都督,营门外有一名自称是天机上人的道士,前来拜访都督,说有要事相告。”

崔文卿正在奇怪这天机上人是谁的时候,那胖乎乎的府州刺史已是恍然击掌道:“噢呀,这位上人不就是名满洛都的那位道长么?据说谢太后还曾亲自召见,并向此人请教道法。”

听闻此话,折昭依稀想了起来,不过她历来不喜欢这些鬼鬼神神之说,沉着玉脸开口道:“去告诉那道长,本帅现在正在举行军宴,不方便接见外客,请道长改天再来。”

传令军士正欲领命而去,不意折惟本忽地开口:“大都督,天机上人好歹也是太后她老人家的坐上宾客,咱们振武军如此怠慢,只怕有些不妥,不如还是将他请进来,听听他说什么为好。”

没想到折惟本突然帮腔,折昭美目神光不由一闪,暗忖道:这其中莫非有诈?不过……这道人乃谢太后贵客,太后一直对我颇有微词,若是不见的确不妥。也罢,不妨让他进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心念及此,折昭颔首言道:“也好,请天机上人入内。”

片刻之后,忽闻一阵轻捷的脚步,卫士已是带着一名仙风道骨的道长走了进来。

这道长大约五十之龄,童颜鹤发,面色慈祥,一领道袍干净整洁,背上斜插着一柄桃木长剑,腰间挂着一个酒葫芦,颇有几分仙气。

老道神色自若的行至帐中,对着高坐在帅案后的折昭行了一个叉手礼,苍劲激越的嗓音已是响起:“无量天尊,贫道天机子,见过折大都督。”

折昭纤手一抬,颔首言道:“天机道长不必多礼,来人,看坐。”

天机上人点头致谢,落座在了空着的案几后,双手结印,长眉白须轻轻飘洒,端的犹如大罗真仙一般。

“不知道长登门到此,有何见教?”折昭心知对方无事不登三宝殿,故此一问。

天机道人目光在崔文卿身上飞快一扫,对着折昭淡淡言道:“不瞒折大都督,今日贫道至此,是专门除妖来了。”

“除妖?”

折昭微微一愣,显然错愕不已,帐内的宾客们全都面面相觑,不知这道士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天机道人正容颔首,缓缓言道:“时才贫道经过此地,突见天空中乌云盖日,妖气冲天,掐指一算,算出有一只千年白蛇精藏匿其中,贫道深受三清祖师重托,向来以除魔卫道为己任,见蛇妖肆掠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寻着妖气来此,发现正是振武军军营,而此妖正藏匿在这片大营当中。”

听罢一通神叨叨的话,折昭止不住笑了:“道长,你说本帅的军营中有蛇妖?怎么本帅从未发现?”

“目前这只蛇妖已有千年道行,能够夺人魂魄,占人身体,大都督肉眼凡胎,岂能识得蛇妖的真正面目?”

折昭还是不信,正欲开口,不意折惟本忽地拱手言道:“大都督,天机上人乃是德高望重的道家真仙,慈悲为怀,济世天下,必定不会胡言乱语,还请大都督能够以三军为重,谨慎对待,请天机上人捉妖。”

折昭越发肯定天机道人突然前来一定与折惟本脱不了关系,心内不禁暗自冷笑,望向崔文卿道:“夫君,不知你意下如何?”

崔文卿也看出了这事的不简单,抚着酒杯笑道:“都督娘子,人家既然来捉妖,那就让他捉便是,到时候可别蛇妖没抓住,却揪出个妖道来。”

天机道人猛然色变,长身而起戟指崔文卿,暴喝道:“孽障!本天师架前岂容你胡言乱语!”

崔文卿站起身来,毫无畏惧的笑道:“怎么,莫非道长要告诉大家,在下就是那只千年蛇妖?”

闻言,天机道人舌头一闪,将快要脱口的话咽进喉头,差点岔了气。

原本按照他设想的台词,崔文卿在他的喝骂下,理应茫然无措,吓得不轻。

而他在乘机大喝一句“诸位,此人就是那只千年蛇妖”,表明崔文卿的蛇妖身份,如此一来,端的是是威风凛凛,大义凛然。

但他完全没有料到崔文卿竟像早有料到般,很巧妙的抢了他的话头,也让他将快要脱口而出的喝斥硬生生的咽了下去,自是非常难受。

好在天机道人坑蒙拐骗多年,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右手一挥抽出背后桃木剑,冷哼言道:“你这蛇妖还有几分自知之名,劝你速速现出真身,否者别怪老道剑下无情。”

崔文卿……是千年蛇妖?

此话如同巨石入池立即激起轩然大波,中军帐内大大骚动起来,宾客们目瞪口呆的望着面前的崔文卿,全都露出了不能置信之色。

折昭玉面一沉,动了真怒,拍案而起娇叱道:“大胆妖道,崔文卿乃本帅夫君,岂会是你口中蛇妖!倘若再敢胡言乱语,当心本帅军杖伺候!”

天机道人不为所动的言道:“大都督,贫道登过天子堂,更是太后她老人家的坐上宾客,若非心怀慈悲之心,还真不想多管世间闲事,若贫道没有看错,这只蛇妖必定是乘你夫君身体虚弱之时夺了他的魂魄,占据他的身体,你眼前的这个人,早已非是你的夫君了。”

折继长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立即墙倒众人推,起身昂昂言道:“在下可以证明,崔文卿落水救上岸的时候已经死了,郎中还专门前来诊断过,只是没想到他后来居然又有了气息,竟好了过来,原先我一直以为此乃上天庇佑,现在听道长说来,才知是被蛇妖上了身。”

折惟本抱拳亢声言道:“大都督,崔文卿落水前后判若两人,这一点折府上下都可以作证,还请大都督慎重对待,不要被蛇妖蒙蔽了双眼,害了三军将士。”

第22章 要死就一起死吧!

折惟本此话非常歹毒,此时若折昭坚持要维护崔文卿,就无异于成了被蒙蔽双眼之人,站在了整个振武军的对立面。

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中,众人看崔文卿的眼神也是渐渐变了,莫非此人真的是蛇妖?

作为当事人,崔文卿却是淡然一笑,问道:“道长说我是蛇妖,不知你可有证据?”

天机道人冷冷道:“证据自然是有,就不知你敢否一试?”

崔文卿嗤笑道:“试就试,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难道我还怕你不成。”

“好,有胆魄!”天机道人收剑而立,从袖中掏出了一张黄符,抖动着白花花的长须言道,“此符乃是贫道以无上功力化成,具有幻化出妖物身形的功能,若公子你问心无愧,就请你接过符咒贴在自己面上。”

崔文卿悠然一笑,接过天机道人递来之符贴在了自己的额头。

那天机道人眼中光芒一闪,右长捏成一个道家结印,指头忽然凭空冒出了一缕火光,实乃神乎其技。

在帐内人们惊诧的眼神中,他飞快上前将冒火的指间对着崔文卿额头上的黄符猛然一点,符咒立即着火燃烧,飘然落地。

天机道人气定神闲的长吁一声,指着地上快要燃尽的黄纸道:“诸位若是不信,不妨上前一观。”

众人依言围拢而上,可见那张黄符只是中间燃烧了一截,其余之处完好无损,燃烧空白处形成一个明显的图案,正是一条长蛇的模样。

“咝!”

也不知是谁陡然抽了一口凉气,很多人吓得脸色都变白了。

原来这折家姑爷真的是一只蛇妖,这张黄符都已经照出他的真身来了。

折昭心头一紧,冷着脸道:“荒谬!这必定是使障眼法而已,来人,将这妖道给本帅轰出去!”

“诺!”守在帐门口的卫士亢声应命,便要来拿天机道人。

“等等!”折惟本连忙大声制止,阴沉着脸言道,“阿昭,平日我敬你是大都督,很多时候也任由你胡作非为了,现在你竟被蛇妖蒙蔽了双眼还执迷不悟,刚愎自用,武断蛮横,就你这样子,如何能够统领三军!”

这话相当于在责问折昭究竟可有能力统领振武军,篡位之心昭然若揭,众将纷纷色变。

“大胆折惟本!”白亦非陡然一声怒喝,站起身来亢声言道,“折大都督乃是朝廷敕封的振武军大都督、冠军上将军,岂容你质问指责?倘若再是无礼,我白亦非即便是血溅五步,也要取尔狗命!”

白亦非乃折昭麾下头号猛将,霹雳雷火的话语狂怒砸来,饶是折惟本,一时之间也有些惧怕。

折继宣连忙护在了折惟本身前,恼怒言道:“怎么?大都督你忠言听不进去,便要令人乱杀无辜不成?”

折昭美目寒光大胜,娇靥冰冷如霜,已经明白折惟本父子是以崔文卿死而复生为借口,污蔑他为蛇妖,若她折昭拼死相护,那就中了折惟本的诡计。

这时,天机道人一声冷哼,言道:“倘若大都督你还是不信,贫道还有一法可以证明这位公子的蛇妖身份,蛇妖,你敢否接招?”

崔文卿抱臂而站,嘴角含着嘲讽的冷笑,言道:“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便可。”

“好,就让贫道一剑斩断你的蛇尾,看你还如何作乱。”

天机道人解下腰间葫芦放在嘴边猛灌一口,腮帮子高高鼓起,将含在嘴中的酒汁“噗”的吐向手中桃木剑。

桃木剑剑身染上了一层酒汁,而此刻天机道人也是陡然一声清啸,持剑绕过崔文卿,对着他的身后猛然一阵乱刺,口中喝斥连连,喊杀不断。

半响后,天机道人猛然收剑而立,指着桃木剑对众人言道:“这只蛇妖之尾已被贫道斩断,请诸位看看此剑,便是最好的证明。”

众人抬目望去,那原本杏黄色的桃木剑身竟是血淋淋一片,缕缕血丝顺着剑尖滴落于地,煞是惊人。

在场所有宾客以及与宴将领见到这样一幕,再无怀疑,全都一脸震惊的望着崔文卿,惊得说不出话来。

折惟本抱拳言道:“大都督,现在已可证明崔文卿乃蛇妖附体,请大都督以三军为重,将此人就地斩杀,以除后患!”

折昭面沉如水银牙紧咬,神色隐隐有些发白,曼妙娇躯更是微不可觉的轻轻颤抖着。

常言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这天机道长两次有力证明,饶是折昭的明智,联想到崔文卿死而复生后的巨变,心内也有些动摇了起来。

难道他真的是……蛇妖?

否者如何能够解释他前后判若两人?

若是不杀他,只怕难堵悠悠众口,难道她真的要狠下心肠,将崔文卿斩于此地么?

折昭向来果断坚决,遇事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但是今天,她生平首次感觉到了深深的迷茫,难以决定的犹豫,脑海中诸多思绪纷至沓来,成为一团浆糊。

便在这个时候,折昭看向了崔文卿。

他正一脸平静的望着她,没有一丝害怕,也没有一丝恐惧,那对眸子深沉得恍若一片望不到底的深潭,让人止不住深陷其中。

蓦然间,折昭如同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立即就清醒过来。

她想起昨天黄昏与崔文卿的那番交谈,以及他那句“到时候不管情况如何,你都必须毫无保留的支持我”的话。

当时她可说过“只要我折昭不死,必定不会让任何人来加害你。”的言语。

此情此景历历在目,恰如流水般逝过折昭的心海,不知不觉中,她嘴角微微一扬,竟是忍不住笑了。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折昭难道还要做出尔反尔之人不成?不管你是不是蛇妖,要死就一起死吧!!!

折惟本见她突然发笑,不禁暗奇,急声催促道:“大都督,请你立即下令,诛杀此妖。”

折昭深深吸了一口粗气,从旁边剑架上抽出那把金鞘镇军剑,单手一挥愤力一砍,帅案一角随着一道青光呯然砸到了地上。

在众人惊骇莫名的眼光中,折昭犹如一只美丽的雌虎般傲然而立,登时有股凛然之威,美眸中更是迸射出森冷杀机。

她用长剑指着残破的案几,一字一句亢声道:“崔文卿乃本帅夫君,不是蛇妖!再有人胡言乱语,本都督就让他如同此案!”

第23章 本天师是龙虎山的

此话如同秋风过林,大帐中顿见萧瑟冷意,谁也不敢提出反对之见,人人都觉得一股凉气直贯脊梁。

折惟本只觉周身上下如遇甘霖,畅快之情无以言表。

明知失败已经无法挽回,折昭居然还不懂得丢车保帅,就这么傻乎乎的站在了崔文卿这一边,实乃愚昧至极。

如此一来,振武军的军权只怕是顺利到手了!

心念及此,折惟本猛然沉下了脸,怒声道:“折昭,尔身为振武军大都督,感情用事,包庇妖孽,陷振武军于危局,有何面目当得起朝廷对你的信任!对得起折家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本将作为折家的一份子,决不能容忍你这样胡作非为,现就以振武军长史的身份,褫夺折昭兵权,解除其振武军大都督之职,就地关押等待太后发落!”

折昭早就已经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故而没有半点意外,反倒是揶揄冷笑道:“怎么,二叔已经迫不及待的夺我之权?呵,我折昭在是不堪,也不会束手就擒,有本事咱们摆开大军决一雌雄,看看谁为王者,谁为贼寇!”

白亦非怒发冲冠,拔剑而上站在了折昭身前,高声表明了立场:“我白亦非率前军三千将士与大都督共同进退!”

穆婉也是上前一步,娇声言道:“亲卫营誓与大都督共同进退,血战到底!”

话音刚落,又是一员二十些许的虎将上台,铁塔般的身子壮硕结实,嗓音也同样有力:“中军主将黄尧,率中军四千将士谨遵折大都督号令,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杀尽一切乱臣贼子!”

除此之外,再无任何人表态,特别是左军主将和右军主将,全都站立在了折惟本身后,答案不言而喻。

见状,折昭心内却是阵阵悲凉,难道振武军真的无可避免要陷入分裂么?我折昭注定成为了折家的罪人啊!

“等等。”就在这时候,崔文卿说话了,也让帐内所有人为之一震。

他目光一扫剑拔弩张的两方,笑吟吟的言道:“都督娘子,把你们的佩剑收起来吧,明晃晃怪吓人的!”

折昭一愣,心内顿感气急,更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本帅为了你,不惜与折惟本撕破脸,可你倒好,居然站在这里冷言冷语,还让本帅把剑收起来?这是什么道理!

“收起来吧,通通收起来,都是自家兄弟,不要被妖道一阵蛊惑,就相互翻脸了。”

崔文卿笑嘻嘻的打着圆场,不忘给了折昭一个眼神示意。

折昭猛然醒悟,心知他必定有所后招,顺势而下沉声吩咐道:“三位将军,你们都把佩剑收了。”

白亦非三人颔首应命,收剑入鞘。

折惟本见到冲突消弭,不禁暗自失望,对着崔文卿冷冷言道:“蛇妖,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劝你束手就擒,乖乖受死!”

崔文卿仿若没听见他的话般直愣愣的望着他,忽地轻轻“咦”了一声,低着头掐指猛算。

折惟本一头雾水,怒道:“你这是干什么?”

崔文卿停下手中的动作,回身望着折昭义正言辞的开口道:“都督娘子,到了这时候,我已无法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了,其实我就是美貌与智慧并重,英雄与侠义的化身——龙虎山首席大弟子崔文卿崔天师,时才本天师掐指一算,哎呀了不得,咱们面前这位折长史乃是妖怪所幻化,藏匿振武军只怕是不怀好意啊!”

一番言语说来,大帐内的气氛亦是突转,响起一片吭哧咳嗽,咝咝惊叹声。

还美貌与智慧并重,英雄与侠义的化身?还龙虎山首席大弟子崔天师?这蛇妖究竟在搞什么鬼名堂!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一时之间众人纷纷绝倒,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雷得是七晕八素。

听到崔文卿这番话的折昭更是直接呆愣在了当场,脑海中一片空白。

这厮……也太能胡言乱语了……完全不按常理啊!

折惟本气得脸膛都紫青了,怒声言道:“你这蛇妖,休要血口喷人,在此妖言惑众!”

崔文卿冷笑道:“本天师鲜少在世间走动,故而名号不响,大家不相信也很正常,这样,咱们找个专业人士来验证一下。”

言罢,他对着那白发白须的无上道人招了招手,乐呵呵的言道:“道友,不知你可有看出这位折惟本长史乃是妖怪幻化?”

闻言,折昭心头暗急:这崔文卿,你难道还不知道这妖道与折惟本乃是一伙的吗?竟问计于他!

“谁是你丫的道友!”无上道人差点喷出一口老血,绷着老脸愤怒道,“你这蛇妖,休要冤枉他人,折长史相貌堂堂,威风十足,岂会是妖怪!”

崔文卿摇头失笑道:“道友道行尚浅,看不出这只妖物也是理所当然,不怪你!现在就让本天师来教教你怎么辨妖。”

无上道人冷笑道:“好你个妖精,贼喊捉贼么?贫道今天就要见识一下,你是如何捉妖的。”

崔文卿畅快一笑,言道:“不过本天师来得匆忙,没有携带捉妖道具,就请道友将你吃饭的家伙借给我一下如何?”

无上道人怒极反笑,颔首道:“好,贫道倒要看看你耍什么花样!”言罢,从怀中掏出了一摞黄符,递给了崔文卿。

崔文卿却是摇了摇头,似笑非笑的言道:“这些符纸我用不惯,我想要道友你放在袖中的那种灵符。”

闻言,无上道人猛然色变,双目中露出震惊骇然之色。

崔文卿冷冷道:“怎么,道友不愿意?几张不要钱的符纸,道友不会这么小气吧!”

无上道人从慌乱中回神,色厉内荏的喝斥道:“那些都是贫道的宝贝灵符,岂能借给你这个妖孽!”

折昭一听此话,顿时意识到符纸有问题,急声吩咐道:“白将军、黄将军,速速擒下这老道,搜出他的符纸。”

白亦非和黄尧闻令而动,立即上前一左一右的抓住了无上道人的胳膊,让他动弹不得。

第24章 折长史是猪妖啊!

折惟本见状大急,正欲出手相助,不料折昭已是快步而至伸手一拦,冷冷言道:“为求事情真相,还请折长史权作妖物,不要轻举妄动。”

折惟本鼻子都差点气歪了,想要相助无上道人,但这么一来岂不是证明他与无上道人乃是一伙的,无奈之下只得沉默不语,静观其变。

这时,崔文卿微笑而上,从无上道人的左手大袖中搜出一摞符纸,拿在手中反复端详抽出一张,递给折惟本言道:“折长史,请你将这张黄符贴于脸上。”

折惟本冷哼一声,却是未动。

崔文卿眉头一拧,冷笑道:“怎么,阁下难道还不敢么?真怕本天师会揭露出你妖怪的身份?”

“哼!本将会怕你!贴就贴!”折惟本气不过之下一把抓过黄符,贴在了脸上。

崔文卿微微颔首,对着周围围成一圈看热闹的将士宾客们一笑,随即又收敛笑容正色道:“诸位,就让你们见识一下本天师是如何捉妖的!”

说完之后,崔文卿轻慢而又随意的打了一个响指,众人只觉双目一亮,却见他的手指已是冒出火焰来。

“呀!”穆婉一声惊叹,一双杏目瞪圆了,不能置信的喜声道:“都督,姑爷他真的会捉妖哩,好厉害啊!他真的会法术?”

折昭已经猜到崔文卿看破了无上道人的妖术,俏脸上流出一丝轻松的微笑,彻底放下心来,俏皮笑言道:“没想到一不小心,还绑了一个天师回来。”

崔文卿也不迟疑,燃着火焰的右手双指朝着折惟本额头符纸一点,黄符遇火骤燃,折惟本吃痛之下连忙用手去拂,使得黄符飘然落在了地上。

崔文卿不慌不忙的一笑,指着飘落于地的黄纸道:“诸位,本天师已经用黄纸幻化出折长史本来的模样,此人原来是一只……猪妖!”

话音落点,满堂哗然,大家不敢相信的望向地面上燃烧半截的符纸,果见是一只山猪的形状。

这怎么回事?难道折长史也是一只妖,而且还是一只猪妖?

一时之间,众人看折惟本的目光立即变了。

折惟本脸膛涨成了猪肝色,高大的身躯竟是瑟瑟抖动起来。

崔文卿拍了拍折惟本的肩头,悠然笑道:“折长史不必紧张,猪妖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你看在下身为蛇妖,是多么的淡定从容,况且啊,我相信你也不会承认对吗?”

一滴汗珠从折惟本额头流下,汇入了他紧皱着的眉宇中,只见他红着脸,咬着腮帮子,竟是一句话也不愿说。

“不承认就对啦,这对我才有挑战性,来来来,本天师继续捉妖。”

崔文卿说完这一句,拾起无上道人掉落在地的桃木剑,拭擦干净上面残留的血迹,正容开口道:“各位看官,相信你们也对折长史乃是猪妖一事心存疑窦,这样,本天师继续作法,誓要让这只猪妖现行。”

说完之后,崔文卿轻喝一声,也学着刚才无上道人的举动拧开酒葫芦猛灌一口,将嘴中酒汁“噗”的一声喷在桃木剑剑身,其后手持长剑挥动不息,口中连连喝斥,神情犹如发疯中魔。

少顷,崔文卿停了下来,气喘吁吁的言道:“这只猪妖确实厉害,不过好在本天师道法高强,它已被我斩断了一只猪蹄,大家人若是不信,可看本天师桃木剑上的血迹。”

众人循声望去,果见崔文卿所持之剑已被血迹浸红,正在滴血不止。

见状,府州刺史又惊又奇,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了,连忙问道:“这个崔公子,当真有猪妖?”说完,小心翼翼的看了面无表情的折惟本一眼,神情有些忌惮。

闻言,麟州刺史立即接口道:“血满木剑,证据凿凿,岂会有假?看来这振武军真是妖孽横行啊!”

见到这些人直到此刻还相信有什么蛇妖、猪妖,崔文卿忍不住揶揄大笑。

封建迷信果然害人不浅,就连这些拥有显赫身份的刺史也不例外,深受其骗,更别说那些黔首百姓。

折昭轻轻一笑,娇声开口道:“夫君,事到如今你就不要卖关子了,这妖道究竟是如何骗人,还请你为我们详解一番。”

崔文卿微笑言道:“诸位,世间本无妖,这些捉妖的法子,完全是这个妖道用来坑蒙拐骗的把戏。”

闻言,宾客们全都轻轻“啊”了一声,目光炯炯的望着崔文卿,静待下文。

“先说手指忽然起火。”崔文卿拿出一个小巧玲珑的布袋,打开言道,“大家请看,这是我刚才从天机妖道袖中搜出来的东西,袋内装着晁脑、磷石、硫磺研磨而成的粉末,用的时候手指一蘸粉末,在衣服上摩擦,晁脑容易挥发,磷粉和硫磺容易燃烧,热度一合适,手指自然就着了。”

说完,崔文卿又用手指蘸上袋中粉末,向着围观人们展示点燃过程,立即激起了一片恍然大悟声。

府州刺史捋须感叹不已,言道:“原来竟这样简单,不过崔公子,火焰如此烫手,你又如何能够忍受疼痛呢?”

崔文卿笑道:“手指上事先还抹了一层面粉,可缓解灼热带来的疼痛感,而且火焰燃烧后迅速使用,并掐灭,倒也可以忍受。”

府州刺史连连点头,示意明白。

“再说这黄符燃烧变成妖怪的形状。”崔文卿取来刚才所用的道符,手指捻起一张解释道,“这需要用一种名为硝酸钾的东西,不过此物大家应该没有听过,因为这是道士们炼丹所用,乃是硝石的一种提取物,是火药的助燃剂,而且硝酸钾容易溶于水,妖道用硝酸钾溶液在黄纸上事先画出了妖怪形状,然后将其晾干,硝酸钾颗粒就附在纸上,这样的纸一旦遇火,附着硝酸钾的那一部分就特别容易燃烧。”

说完,他随意拿出几张黄纸点燃丢在地上,果然一张成猫,一张变狗,一张作牛,全都是妖怪的形象。

见此,大家又是一阵惊叹声,纷纷点头不止,显然明白了过来。

第25章 此人真乃枭雄

“最后是这木剑流血。”

崔文卿手持桃木长剑言道:“这柄桃木剑事先用姜黄水浸泡过,而酒葫芦中装的并不是酒,而是碱水,使用的时候用碱水朝着剑身上这么一喷,姜黄遇见碱就会变成血红色,造成长剑流血不止的假象。”

此话落点,宾客们豁然开朗,轻声议论不止,望向那天机道人的目光止不住的鄙夷。

天机道人被白亦非与黄尧擒着,早就失去刚才仙风道骨的模样,脸色惨白,神情惶恐,单薄的身子抖动得如同筛糠,显然是吓坏了。

比起这个天机道人,折昭和崔文卿更为关心的是折惟本的态度,事到如今,看他还怎么阴谋夺权?

折惟本脸色铁青,胸脯急促喘息起伏着,斑白的胡须簌簌抖动不止,显然正隐藏着极大的愤怒。

他做梦也没料到,自己千算万算机关算尽,已经快要看到成功的曙光时,崔文卿这个程咬金却陡然从半路杀出,将他的美好梦想彻底打破。

这个穷秀才不是普普通通,迂腐古板么?为何竟这样聪慧过人,有如神助连天机道人的幻术都能够看穿?

回想起崔文卿一系列的表现,折惟本暗暗哀叹道:这人……真有些深不可测啊!是我太过大意了。

心念闪烁间,折惟本已是想到了应对之策,他故作羞愧的半跪于地,对着折昭抬手一拱,两行老泪已是夺眶而出:“都督,末将误信奸人谣言,几乎干出以下犯上之事,好在崔公子及时看穿妖道面目,末将这才豁然省悟,还请都督责罚。”言罢,竟是半跪伏在地上,一幅负荆请罪的样子。

折继宣、折继长,以及左右军主将见到折惟本请罪,也是一拥而至跪在地上,连声请罪不止。

折昭脸寒如水,一言不发,一抹微不可觉的杀意从俏脸上掠过,显然是动了真怒。

崔文卿见状心头一跳,暗自焦急道:傻妞儿,折惟本权大势大,连左右军主将都是他的人,关键时候你可别冲动犯二啊!

折昭却不知道崔文卿的担忧,她锐光频现的大眼看了折惟本许久,忽地长声一叹,亲自上前将半跪在地的折惟本扶起,柔和言道:“二叔你也是受到妖道蒙蔽,用不着如此自责。”

折惟本暗自松了一口气,顺势而起神色羞愧的言道:“大都督虚怀若谷,胸襟博大,末将实在羞愧不已,多谢大都督厚恩。”

“不用。”折昭唇角荡起了一丝冰冷的微笑,转头望着早就吓瘫了的天机道人,冷然下令道:“这个妖道混淆视听乱我军心,几乎引起我振武军内讧,实在罪无可赦,押下去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天机道人吓得周身狂震,面露极度惶恐之色,拼命挣扎又是疯狂又是高声的求饶道:“大都督,我是谢太后的座上宾客,你不能杀我,我要见太后。请太后为我做主。”

折昭冷哼道:“本帅司职振武军大都督,正有义务铲除蒙蔽太后圣听的妖道,休要多言!拖出去砍了!”

眼见连太后都救不了自己,天机道人彻底吓坏了,悲声大哭道:“大都督饶命,其实我也是受人唆使而已,我要招供,求你网开一面……”

“胆大妖人,还敢冤枉他人!”未等他的话音落点,折惟本忽地老脸生寒,风驰电骋般上前抡起一拳正中天机道人的胸口,动作快得竟连白亦非、黄尧都没反映过来。

天机道人“啊”的一声惨叫,口中猛然喷血整个身子倒飞而出,几个翻滚落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白亦非连忙快步而上,一探天机道人的鼻息,眉头一拧转身禀告道:“都督,这妖道……已经断气了!”

折惟本连忙抱拳言道:“都督,末将受妖道蒙蔽一直气不过,此时听到他又要妖言惑众,便忍不住出手教训,却不知此人却……这样羸弱,竟死了……”

折昭俏脸神情一变,心头勃然大怒。

折惟本这招杀人灭口实在太过狠辣,而且根本就没把她这个都督放在眼中。

崔文卿生怕折昭会忍不下这口恶气,连忙叹息言道:“折长史拳法高超,一招黑虎掏心直击要害,想不死都很难啊。”

折惟本尴尬言道:“崔公子说笑了,本将乃是武人,冲动易怒,一时间没控制住力道,惭愧惭愧。”

折昭压抑住了满心的愤慨,淡淡道:“无妨,反正妖道也难逃一死,来人,拖下去埋了。”

卫士领命而上,将天机道人的尸身就这么拖了出去。

见到折惟本冷冷的望着死不瞑目的天机道人,神情没有半分改变,崔文卿暗叹道:此人性格深沉,手段毒辣,能屈能忍,实乃了不起的枭雄,都督娘子想要除掉此人,还任重道远啊!

酒宴结束,宾客纷纷告辞而去,折昭望着帐内杯盘狼藉,残羹冷炙,不禁发出了一声郁郁叹息。

崔文卿倒能体会她的心情,轻叹言道:“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娘子你现在还不宜与他公然撕破脸皮,当忍耐为上。”

“我明白,”折昭轻轻颔首,“只是……”一言未了,秀眉蹙了蹙,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把心内的那种感觉表达出来。

“非常不爽对吧。”崔文卿悠然一笑,“莫说是你,就是我也有这个感觉,所以我觉得咱们应该及早行动,争取能够早日除掉折惟本父子。”

“对,你说得不错。”折昭点点头,美目视线在他身上流转一圈,直看得他有些发毛之后,这才轻轻言道:“崔天师,陪我到营外走一圈如何?”

崔文卿哑然失笑,点头道:“都督娘子相邀,在下乐意之至。”

“那我们走吧。”折昭一笑,缓步出帐。

时当黄昏,一轮红艳夕阳轻轻的吻着西山一角,漫天晚霞流光溢彩,满是绚丽之色。

折昭和崔文卿一道出了军营,沿着山间小路登上了一座小山,视线陡然变得开阔,顿将河谷中的美景一览无遗。

第26章 和折都督谈心

夕阳之下,小河波光粼粼犹如千万条金蛇在不停抖动,树林草木都被镀上了一层红色,折昭那张倾国倾城的俏脸儿也不例外,在晚霞的映照下美丽而又眩目。

“我勒个去,这妞儿模样可真是俊俏啊!比什么冰冰啊,卑鄙啊,强得太多了。”

见到面前的绝色容颜,崔文卿忍不住在心内赞叹了一声,双眼都忍不住有些直了。

特别是一想到如此美丽的人儿今日还不慎用胸部为他按摩,崔文卿心头的暗爽滋味当真是甭提了,比中了大奖还要畅快。

比起崔文卿的心猿意马,折昭所思忖的念头却要沉重许多,就这么痴痴的盯着远山良久,她才张嘴轻轻一句,话音飘渺虚无得犹如从九天之上的云霄传来:“你……真的是千年蛇妖吗?”

这……什么鬼!崔文卿一怔,随即玩世不恭的嬉笑言道:“若我当真是蛇妖,铁定将你这个美女都督一口吞了。”

折昭却没有在乎他言语中的轻佻,反倒轻轻一叹,有些迷茫的开口道:“若是你不是蛇妖,怎能死而复生重新站在我的面前,又怎能凭借智慧击败折继长赢得比试?还有你这段时间犀利的言辞,聪慧的手段,更让我是大开眼界,而且今天……你竟然能够从容不迫的羞辱向来狡猾的梁青川,更看破无上妖道的诸多骗术,请恕我直言,以前的崔文卿做不到,所以……”

说到这里,她转过身来,回望着崔文卿,一字一句的开口道:“崔文卿……你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崔文卿一阵默然,其实他今日能够看穿无上妖道的骗术,完全是因为这些手段早就被后世那些江湖骗子玩得不玩了,岂会不知。

至于羞辱梁青川,呵,哥的言辞历来就如斯锋利,很早以前就有毒舌之称,对付一个梁青川自然是手到擒来。

但折昭的怀疑并非没有根据,毕竟以前的自己当真是太无能了。

想到这里,崔文卿暗忖道:看来哥现在还真是太过优秀,犹如萤火虫一样闪闪发光,这妞儿有些怀疑了,今后须得低调一些啊!

心念虽此,他脸上却云淡风轻的笑言道:“经历生死,我崔文卿看透了许多事情,可以说是大彻大悟吧,都督娘子,不管我如何改变,你只要记住我现在目标和你一致的就对了,毕竟折惟本也差点置我于死地,于公于私,都要报仇雪恨。”

此话折昭倒是没有半分怀疑,的确从目前来看,她和崔文卿有着共同的敌人。

只不过……

想到这里,折昭玉面微微一沉,言道:“我还有一事不明。”

“都督娘子请说。”

“在那妖道污蔑冤枉你的时候,你明明可以立即揭穿他的骗术,但当时你却缄口不言,坐视事态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直到我和折惟本翻脸,你才揭穿真相,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面对折昭犀利的目光,崔文卿思忖了一下,却是一笑,言道:“我觉得都督娘子乃振武军主帅,身处中军幕府,周围全都是你的卫士,无上真人那个妖道能够掀起多大的风浪?对你来说,还不是一句话就让他人头落地。”

“真的?”折昭秀眉一蹙,面露狐疑,显然没有相信。

“呵,你连军权都差点被别人夺去了,自然是假的。”崔文卿摇头一笑。

折昭杏目圆瞪,怒道:“你是不是讨打!竟敢戏弄本帅!”言罢,已是扬起了粉拳。

崔文卿轻轻一叹,目光忽地直视着折昭的娇靥,却没有说话,少顷方才淡淡言道:“其实我是想赌赌看。”

“赌?赌什么?”

“当然赌你是否相信我,若你对我连这点信任都没有,那我们的协议就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了。”

闻言,折昭一阵默然,问道:“难道你就这么信不过我?”

“大都督,信任是建立在事实基础上,而不是凭空得来的。”经历前世兄弟女友背叛陷害后,崔文卿才有了这番认识。

折昭点点头,略一思忖,轻叹道:“这或许是其中之一,最重要的,你是想试探一下你在我心中的分量,看我能否为了你,与折惟本翻脸。”

崔文卿暗暗佩服此女的聪慧,笑道:“不错,我的确也有这个意思,都督娘子并没有让我失望。”

“不,其实那时候……我也曾犹豫过。”折昭毫不隐瞒的讲出实情,俄而又是一笑,“但是幸好,我选择相信你,而你也没有让我失望。”

崔文卿倒有些佩服此女的坦诚,负手笑道:“放心,有我崔文卿助你,对付折惟本一定不在话下,你安心便可。”

折昭一怔,忽地觉得面前这个身材单薄的书生竟是如此的伟岸高大,那强烈的自信,以及睥睨宵小的英雄之态竟犹如落日般耀眼无比。

然而很快,折昭就清醒了过来。

啊呸!一个连马都不会骑的男子,还伟岸高大,睥睨宵小,英雄了得?

想到这里,折昭唇角飞快掠过一丝笑意,紧接着绷紧俏脸言道:“夫君,我还要在军营中留上几天处理军务,你也陪我呆在这里,从明日开始,我令人教你骑马。”

看到崔文卿立即变作了苦瓜脸,折昭又飞快补充了一句:“三天之内必须学会!”

※※※

翌日一早,崔文卿尚在军塌被窝中,帐内已多了一名怨客。

“想我堂堂振武军前军主将、正五品下宁远将军白亦非,连辽国战神萧陌见了也要退避三舍,居然让我亲自前来教你骑马,这这这,真是大才小用,牛刀杀鸡啊!”

崔文卿缩在被窝中笑吟吟的望着面前一脸幽怨的白袍将军,商量道:“这个,亦非兄啊,既然你我都觉得麻烦,要不咱不学了?”

其实比起学会骑马,崔文卿更喜欢与折昭同乘一骑。

原因么……呵呵,大家都是男人,你们懂的!

白亦非大是郁闷,言道:“不行!都督可是给我下了死命令,三天之后姑爷若是不会骑马,让我提头来见!”说完,一把掀开崔文卿的棉被,“请姑爷起身,咱们现在就开始训练马术。”

“我擦!你这死变态,竟敢掀我被子?冷死我了!”

“姑爷,训练争于朝夕,待到你学会马术,就会理解末将的良苦用心了。”

“我理解你妹啊!”

于是乎,崔文卿也只能恋恋不舍的与热被窝告辞,跟着白亦非出了军帐,前去前军演武场。

第27章 全军穿裤衩

振武军共有士卒五万,多数守卫在各州郡边关,部分精兵强将则汇成一支大军,分为前、左、右、中、后五军,驻扎在府谷县外。

白亦非所统帅的前军共有三千人马,多数为骑兵,而白亦非本人也是振武军中有名的骁勇骑将,故此折昭才亲命他来训练崔文卿马术。

来到前军演武场,只闻马嘶萧萧,蹄声如雷,一队队骑兵正在来回奔驰,交错厮杀,喊杀声直贯云霄,震得人耳膜隐隐作痛。

崔文卿站定一通端详,忍不住赞叹道:“马术精湛,刀法高超,亦非兄这支军队当真算得上是虎狼之师。”

白亦非摇头苦笑道:“这支骑兵或许在大齐来说还算不错,但若和自小在马背上长大的辽人相比,还有一定差距,当不得姑爷谬赞。”

崔文卿明白辽国骑兵的厉害。

大齐在对辽国、西夏的战事中,多数以失败告负,分分钟被这两个恶邻教做人,这里面固然有指挥的因素,但不善马战也是齐国的痼疾。

白亦非目光环视,久作搜寻,终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招手:“甘校尉,你速速过来一见。”

只听见骑兵阵中一声沉稳应答,一员虎背熊腰的猛将已是策马而至,脸膛厚阔,气度沉雄,望之便知道是一员虎将。

“末将甘新达,见过白将军。”虎将翻身下马,干脆利落抱拳而礼。

白亦非微微颔首,指着崔文卿言道:“甘校尉,这位是大都督之夫,咱们振武军的姑爷,从今天开始,本将军就把姑爷交给你学习马术,两天必须学会,否者你就提头来见!”

闻言,崔文卿差点绝倒。

这厮怎么把折昭威胁他的话,又原封不动的说来威胁自己的下属,而且时间也缩短为两天,真是黑啊!

甘新达显然没有意识到其中的门道,赳赳应命道:“末将遵命,必定完成任务。”说完,对着崔文卿拱手一礼,沉声言道,“姑爷,请随末将前去。”

崔文卿无奈的点点头,临走时忍不住白了白亦非一眼。

白亦非露齿一笑,言道:“姑爷,甘校尉可是我部骑术最好之人,你可得努力学啊!”

甘新达雷厉风行,说干就干,立即就把崔文卿领到了一匹空鞍骏马前,开口询问道:“不知姑爷想学何种马术?骑射?疾驰?还是套马叼羊?”

崔文卿老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嗯,就普通的上马骑马下马吧。”

甘新达虎目一瞪,半天才明白崔文卿的意思,郁闷道:“敢情姑爷你不会骑马啊!短短两天时间有些不好办呐。”

“对,我也知道两天的时间有点紧,其实学不学会都没关系,我就是来混一混,甘校尉万勿介怀。”

“无妨!”甘新达目光一凝,露出坚定之色,摆手言道,“末将立即为姑爷你开展地狱般的残酷训练,保管姑爷两天学会骑马!”

崔文卿满脸郁闷,已是无力吐槽:我地狱你妹啊!

说到做到,甘新达的确对崔文卿进行地狱般的训练,光上马下马的动作都练了不少于两百次,待到午时吃饭,崔文卿大腿内侧被磨得直接掉了层皮,胯下更是蛋疼不止。

“你大爷的,这样练下去非蛋碎不可。”崔文卿捂着裆部一句吐槽,顿时激起了周围将士一片了然于心的大笑。

甘新达笑叹道:“姑爷,这上马下马来回摩擦,胯下疼痛也是难免,待过几天磨出一层老皮,那就好了。”

崔文卿郁闷颔首,忽地想到一事,扯开喉咙大喊道:“白亦非,你丫买的大裤衩何时能够送来?速速给我准备一条。”

白亦非快步而至,挠了挠后脑勺道:“何老丈说过今天送来,也不知怎么地还没有抵达,末将这就遣人去问问。”说罢便要转身前去传命。

就在此刻,一骑突然飞至,马上骑士来到白亦非面前滚鞍下马,抱拳禀告道:“白将军,门外有一老丈,说是来给咱们送什么大裤衩子,不知是否让他入营?”

白亦非眼睛一亮,连忙出言道:“快,立即请何老丈进来。”

片刻之后,何老丈带着伙计,驾着三辆牛车“哐啷哐啷”而至,笑呵呵的言道:“白将军,小老儿将裤衩给你送来了,咦?崔姑爷也在这里?”

崔文卿点点头,笑道:“何老丈,你来得真是时候啊,我都盼了你很久了。”

何老丈苦笑道:“崔姑爷有所不知,裤衩虽则制作简单,但三千条之数还是太多,小老儿延请八名裁缝,费了整整两天两夜时间,才制作完毕,做好就立即给军中送来了。”

瞧见何老汉老眼发红,崔文卿理解的轻轻颔首,言道:“既然如此,速将你制成的裤衩拿给我瞧瞧,看合适与否。”

何老丈依言而行,连忙从牛车货箱中取来一条裤衩,递到崔文卿的手中,一脸激动的开口道:“小老儿已经试过这裤衩的功效,呵,真如姑爷所说,贴身而又舒适,行走坐卧都非常方便,穿上就舍不得脱下来,实乃神物啊!”

白亦非笑言道:“若是如此,当真大妙,姑爷,你先看看如何?”

崔文卿仔细端详,这条裤衩乃是用最便宜的棉布剪裁而成,裤口使用牛皮筋作为松紧,大小适中倒与后世的裤衩十分相像。

这时候,甘新达等一干将领纷纷聚拢而上,瞧见崔文卿和白亦非都是一脸凝重之色,不由好奇问道:“白将军,不知崔姑爷手上拿的是什么?”

白亦非嘴角微不可觉的抽动了一下,一股古怪之色飞速泯灭,如实回答道:“此乃鸟巢牌裤衩!”

“裤衩?鸟巢牌?”一片惊诧声随之响起,所有人都是不解其意。

一员胡须虬结的武将问道:“敢问白将军,不知这裤衩是何物?”

未等白亦非回答,崔文卿已是笑着插言道:“此物,乃是给大家所穿的贴身小裤,说明白点,就是兜蛋所用,骑兵步卒穿上这东西,骑马行军都是非常方便,再也不会摩擦疼痛。”

将领们面面相觑,不少人已是醒悟了过来,双目陡然就放出光来,纷纷聚拢端详崔文卿手中的小裤,脸上均是露出跃跃欲试之色。

崔文卿满意的点点头,环顾周围眼巴巴的将领们,笑容满面的言道:“这东西尚算新颖,须得穿上才能评价,以在下之见,大伙儿不妨都试一试,看看效果究竟如何?”

白亦非同意点头,大手一挥豪气干云的下令:“传令,全军回营,穿裤衩!”

第28章 可以穿一个月

片刻之后,前军三千将士全都归帐,一片换衣穿裤的窸窸窣窣随之而起。

军帐内,崔文卿也脱下亵裤,穿上了棉布裤衩,晃了晃满意颔首道:“久违的舒坦感觉啊!再也不会晃来晃去了!”

穿好出帐,却见不少将士已经出了营帐,全都聚在一起大声议论,说笑不断,正大谈穿上裤衩之舒服。

白亦非显然也换上了裤衩,精神倍显抖擞,亢声言道:“诸将听令,骑兵上马出营疾驰,步卒围着大营快跑十圈。”

崔文卿明白此举乃为测试裤衩之效,想了想也翻身上马,对着甘新达笑道:“甘校尉,走,我们也出去奔驰一圈。”

不多时,前军两千骑兵飞驰出营,巨大的蹄声震耳欲聋,整个草原河谷都是震动了起来。

剩下的一千步卒也围着大营奔跑不休,激起的尘土遮天蔽日。

此刻折昭正在中军大帐内处理军务,听闻动静连忙差穆婉前去察看,得知乃是前军骑兵出营疾驰时,不禁点头笑道:“前军将士训练士气高昂,果真乃我振武军的虎狼锐士,亦非不愧为带兵之将。”

穆婉颔首言是,想到那位英姿勃勃的年轻将军,眉梢儿不禁流淌出一丝撩人的情意。

但她二人又岂会知道,这并非是白亦非带兵之功,而是一条小小的裤衩所起的作用。

骑兵疾驰一个时辰回营,步卒也停止奔跑列成军阵,全都累得汗流浃,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崔文卿在甘新达的陪同下,策马施施然而至,到得阵前翻下马背,笑言道:“白将军,不知你感觉如何?”

白亦非想了想,咧嘴笑道:“这裤衩真如姑爷所说,乃减轻骑兵疾驰之痛的宝物,末将刚才穿上裤衩疾驰一个时辰,胯下并没有如以前那般大感疼痛,实乃非常不错。”

甘新达亦是笑着附和道:“白将军说的不错,姑爷,在下自小在马背上长大,也算是马术精湛,但若策马连续疾驰数个时辰,也是受不了,穿上此物,的确可减轻摩擦之痛。”

崔文卿忍不住笑道:“哈哈,你们说好,可是不算,须得士卒们都说好才行。”

言罢,崔文卿望向军阵,用手胡乱一指阵中的一名小兵,言道:“你,出来。”

“是!”那小兵亢声应答,大步赳赳出列,持刀带盾,身着软甲,乃是一名步卒。

“姓名?”

“启禀大人,小的名为赵双全。”

“你可有穿上白将军所发的裤衩?”

“启禀大人,穿上了!”

“感觉如何?”

那小兵想了想,亢声言道:“穿上去舒适贴身,刚才奔跑的时候,胯下那玩意也不晃荡了,实在非常舒服!”

话音落点,军阵中响起了一片附和大笑,显然都感触颇深。

崔文卿点头笑了笑,又问道:“你觉得几条裤衩能够你穿?”

小兵微微皱眉,紧接着胸膛一挺昂昂道:“启禀大人,一条便可!”

“一条?”崔文卿惊骇莫名,问道,“敢问为何一条就可?”

“大人,小的这条裤衩可以正面穿七天,反面穿七天,随后翻过来又可以正反面各穿十四天,算上就是二十八天,随后两天不穿拿来浆洗,刚好一个月,其后又可以此循环!”

崔文卿被彻底震惊住了,随即笑骂道:“你大爷的!还舍不得脱下来了!这么不爱干净,以后哪能娶到娘子,滚犊子去吧!”

话音落点,军阵中顿时哄然大笑,显然大家都被此话逗乐了。

那小兵讪讪的摸了摸头,连忙返回阵中。

笑罢之后,崔文卿对白亦非言道:“这样,我看每个人最少都需要准备两条裤衩,不知你意下如何?”

白亦非颔首道:“姑爷言之有理,何老丈,就请你再做三千条裤衩送来军营,价格方面照旧。”

闻言,何老汉登时大喜过望。

这批价格低廉的裤衩已让他足足赚了六十两银子,再制作三千条前来,那就是一百二十两,别说是还账,早就是绰绰有余了。

联想到困扰不已,几乎将自己逼到绝境的赌债,被崔文卿用制作简简单单的裤衩就加之解决,何老汉更是感动不已,连忙跪地大拜道:“多谢崔姑爷相助之恩,小老儿实在无以为报啊!”

崔文卿笑着将何老汉从地上扶起,言道:“要谢你就谢谢荷叶吧,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崔文卿也只是投桃报李而已。”

何老汉连连拭泪,哽咽言道:“荷叶这丫头跟了崔姑爷,真是她的福气,小老儿也能放心了。”

崔文卿想了想,言道:“何老丈,回去之后,你立即加班加点的裁制裤衩,争取后日就拿到大街上贩卖,必须一炮而红。”

何老汉一脸为难的言道:“但是军中还有三千条裤衩的货单,小老儿只怕是心有力而余不足!”

“无妨!”崔文卿摇手一笑,“军营中的男儿向来不太讲究,如刚才一条裤衩准备穿一个月的活宝相信也不在少数,你还是先准备市场的供应,否者那些裁缝泄漏消息被他家占据了先机,那就大事不妙了。”

“好!”何老汉点头同意,拱手道,“事不宜迟,小老儿这就回去准备,告辞。”

何老汉走了之后,崔文卿脑海中思忖不断。

裤衩的作用显而易见,崔文卿从来不愁没有市场,最为关键的一点,在于裤衩没什么技术含量,容易被他家仿制,故而只能抓住先机抢夺市场,以品牌来制胜。

今后只要大齐百姓一买裤衩,首先想到的就是鸟巢牌,如此一来,崔文卿的目的就算达到。

而且后续,他还可以推出女士裤衩,文胸之物,再去抢夺女人市场,何老汉的布庄生意一定一本万利。

正在思忖间,忽见白亦非行至,面上挂着一丝讪笑,言道:“姑爷,末将求你帮个忙如何?”

瞧他这番姿态,崔文卿便知道铁定没好事,白了他一眼言道:“先说好,太难了我绝对不帮。”

白亦非苦笑道:“这事对于末将来说非常困难,但对于姑爷你来说,却是小菜一碟,举手之劳。”

崔文卿大奇,问道:“何事?说来听听。”

第29章 给都督娘子讲解生理知识

白亦非言道:“姑爷,你也知道这裤衩要推广振武军全军,必须得到都督的首肯支持,但裤衩毕竟乃是男子贴身之物,有所忌讳,在都督面前直接提及,只怕非常不妥,而且都督身为女子,想来也不太了解裤衩对咱们男人的好处,所以只能请姑爷给都督解释一下了。”

崔文卿一怔,心内大是酸爽,暗忖道:给那美人儿都督讲解裤衩功效?呵!这么有难度!我与她也是不熟啊!而且她乃黄花闺女,如何能明白我的意思?

见到崔文卿面有难色,白亦非深怕他会反悔般连忙言道:“姑爷,裤衩关系到全军将士的福祉,这事就交给你了,你乃都督之夫,也方便解释,末将等你的好消息。”

崔文卿退无可退,沉沉的吐了一口浊气,面泛古怪之色的言道:“我……只有去试试看。”

沉沉暮霭笼罩了河谷草地,也笼罩了辽阔的军营,振武军大营灯火点点,刁斗声声,战旗猎猎翻飞。

中军大帐内,折昭正在心无旁骛的处理着军情,摆在帅案上的晚膳早就已经冷掉,却动也未动。

牛油灯劈啪作响,映照着丽人那张美丽无匹的脸庞,忽明忽暗更有一种朦胧美感,恰如九天之上的仙女般那样迷人。

“都督,姑爷在外求见。”穆婉走入帐内,抬手一拱。

折昭恍然回过神来,头也不抬淡淡道:“知道了,让他进来吧。”言罢,手中毛笔朝着砚台内一蘸,继续垂手宣纸,丝毫没有懈怠。

崔文卿脚步轻快而入,立即就瞧见了这一幕,呵呵笑道:“都督娘子日理万机,操劳军务,实乃劳苦功高啊,河东正是有了你这样的名将,才能将辽国西夏的狼骑阻挡在长城之外,真乃朝廷之幸,百姓之福啊。”

折昭微微一愣,这才抬起头来,看了他半响,似笑非笑的言道:“拍马屁似乎不像你的风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直接说吧,有什么事。”

崔文卿老脸一红,罕见的有些不好意思,吭哧言道:“其实在下前来,主要是想让大都督看一样东西?”

“哦,什么东西?”折昭秀眉微颦,说不出的好看。

“你等等。”

崔文卿说得一句,连忙开始脱自己澜袍。

“你……你干什么?”

陡然之间,毫无心理准备的折昭登时就被吓住了,耳根一阵发热,芳心狂跳不止,脸色也是为之大变。

待看到崔文卿脱完澜袍,又继续脱裈袴时,折昭再也忍不住了,拍案而起红着脸喝斥道:“崔文卿,你搞什么鬼名堂!还不快快住手!”

崔文卿脱掉裈袴,直接露出了里面的亵裤,昂昂高声道:“都督娘子勿惊,其实在下是为全军将士请命来了。”

“请命你用得了脱裈袴?”折昭脸红耳赤,连脖子都染上了丝丝红晕,她恨不得抓起案上的砚台,直接把这厮砸翻在地。

“你不要误会,先看我裆下!”崔文卿口气义正言辞。

“我不看!”折昭飞快转身,心跳快如战阵之鼓。

“你不看我怎么给你说这东西的重要性!”

“你……崔文卿,你无耻下流,信不信本帅立即让你人头落地!”折昭羞怒交集,忍不住动怒了。

“都督娘子,你就转身看一眼吧,有了这件东西,可以造福咱们振武军全军啊。”

折昭听崔文卿口气不似做假,但毕竟他现在只穿了亵衣亵裤,要自己转身去看,实在太过荒唐。

两人就这么僵持半响,折昭下定决心般猛然长吁一口气,这才转过身子定睛一瞧。

崔文卿穿着亵衣亵裤不假,但他的亵裤外面,还套着一条呈三角形状的小裤,却不知道乃是何物。

似乎看出了折昭的惊诧,崔文卿指着所穿的裤衩言道:“此物名为裤衩,乃在下专门请人设计而成,只要军中将士穿上此物,下身就特别的舒坦安逸,免受急促奔跑以及征战训练之苦,特别是马背上的骑兵,穿上这东西更可减少疼痛,非常有利于长途疾驰行军。”

一听崔文卿此话,像来对军事甚为沉迷的折昭立即被勾起了兴趣,而且还能对全军有利,故此强忍羞涩不能置信的问道:“这裤衩有如此神奇?你发明的?”

“对,其实白将军已经开始在前军推广使用,现在前军三千将士一人一条大裤衩子,根据我们今天下午的奔驰训练结果来看,裤衩效果的确不错,且深受将士们的喜爱。”

折昭犹豫了一下,下得台阶轻捷上前,美目视线落在崔文卿所穿的那条裤衩子上良久,喃喃自语道:“很普通啊,没什么特别的,真有你说的那么神奇?”

你是女人,怎会懂得我们男人之痛!

崔文卿在心内暗叹一声,硬着头皮开口道:“都督娘子,我给你讲一个笑话如何?”

“啊,笑话?你说。”折昭话虽如此,视线却没有离开崔文卿的裆部。

崔文卿沉沉吸了一口粗气,问道:“花木兰你知道吧?”

“《木兰辞》里面的花木兰谁不知道,不过这与你穿的裤衩又有什么联系?”显然折昭的注意力根本就没有转移。

“话说某日,花木兰正在冲锋陷阵,忽地胯下中刀晕倒在阵前,等她醒来的时候已躺在军帐中,军医见她醒来,惊喜道,花将军,你终于醒了,但不幸的是,你的蛋蛋已被敌人割掉。木兰无语,军医见状,忙宽慰道,将军不必焦虑,蛋蛋虽失,但你的伤口已经被小人缝上了。”

“哈哈哈哈,都督娘子,你说花木兰郁不郁闷,这军医昏不昏庸,这男人和女人哪能一样呢?”

折昭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疑惑问道:“有什么不一样的?还有,花木兰上阵为什么要揣鸡蛋?”

崔文卿彻底无语了,古人的生理卫生知识……真不是一般的差劲啊!

再无办法之后,崔文卿所幸直接了当的开口道:“都督,你不妨想想看,公马母马能一样么?!公牛母牛能一样么?!这男人和女人岂会是一样?!”

折昭微微一怔,一丝光亮陡然掠过芳心,竟有隐隐约约明白之感。

第30章 那件事,你去办

霎那间,折昭两边脸颊各升起一团鲜艳的红云,其夺目处真是比天上的太阳尤有过之,几乎快要滴出血来了!

便在这个时候,帐帘突然被人一下从外面掀开,穆婉脚步匆匆的大步入内,还未看清楚帐内的情况,张嘴便道:“大都督,斥候急报,禀告麟州一带有西夏大军……咝……”

一言未了,穆婉忽地看到崔文卿身上只穿了亵衣亵裤,而折昭则满脸羞红的站在他的面前,登时止住脚步倒抽凉气。

这时候,崔文卿和折昭也是一脸愕然的望着突如其来的穆婉,三人六目相对嘴巴大张,气氛陡然就凝固了。

“啊……对不起对不起……末将什么都没看见,什么也没听到,这就出去!”回过神来的穆婉惊得差点跳了起来,连忙捂住眼睛转身落荒而逃。

折昭立即明白穆婉这是误会了,想要解释却知道此刻肯定是越描越黑,绷着俏脸望着崔文卿咬牙切齿的言道:“这下你高兴了?!本帅一世英明,都毁在了你的手里!”

崔文卿一脸无辜的言道:“我怎么知道她会突然冲进来?都督娘子,要怪也怪你御下不严吧!对了,这裤衩子如何,究竟不要推广全军?”

折昭心乱如麻,芳心犹如千万只小鹿乱撞不停,连忙转身走上台阶,背对着崔文卿故作冷然的言道:“此事稍后再议,你先出去。”

崔文卿以为她不同意,不由暗感失望,只得穿上衣物而走。

待到他快要走到帐门口的时候,折昭的嗓音这才轻轻飘来,虚无飘渺得好像并非她说的一般:“你……把那裤衩留下。”

崔文卿一听,顿时忍不住暗暗失笑,又连忙脱掉裤衩放在了帅案案头,这才华丽丽的去了。

听到他脚步声远去,折昭这才转过身来,望着放在案头的风-骚小布,娇靥上的红晕持续了很久很久。

接下来两天,崔文卿一直在甘新达的教导下苦练马术。

让他暗感奇怪的,是折昭再也没有在他面前出现过,前去中军大帐,也被卫士告之大都督并不在军中。

后来崔文卿一问白亦非,才知道折昭是有紧急军务前去了麟州,至少需要五六天方才返回。

得知此情,崔文卿不禁有些失望,暗忖道:莫非那妞儿真的对裤衩子不感兴趣?看来将裤衩推广全军的愿望终是落空了啊。

若是如此,倒是有些可惜,看来振武军的将士们还得继续忍受挂空挡的滋味,裤衩就完全不要想了。

这日清晨,白亦非匆匆来见崔文卿,说是折昭有书信送回。

崔文卿闻言起身,打着哈欠懒洋洋的问道:“都督娘子在信中说的什么?”

白亦非笑嘻嘻的言道:“还能有甚,自是关心姑爷你的骑术进展情况,好在现在姑爷你已经能够轻松驾驭马匹,待大都督回来考校,也是夷然无惧了。”

说罢,白亦非忽地又想起一事,从怀中掏出一张信封道:“对了,大都督还有一封书信是要交给姑爷你的,特地下令任何人都不能拆开。”

崔文卿一笑,言道:“都督娘子也是,我俩又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非要弄得这么神神叨叨的。”

“嘿嘿,那可不一定。”白亦非挤眉弄眼的笑道,“新婚燕尔突然离别,想必都督心头也是思念得紧,肯定有满腔的情话想要告诉姑爷,自然不能容他人知晓。”

“去你大爷的。”崔文卿瞪了他一眼,撕开信封封口火漆,抽出里面的信纸仔细阅读。

见状,白亦非不禁在心内暗思:想不到平日里威严孤傲的折大都督也有这么柔情似水的一面,也不知信上写得甚,惹得我心痒痒的,真是好奇啊!

很快,崔文卿就将信纸看完了,右手一扬递到白亦非面前,淡淡道:“来,你也看看。”

“啊?不行不行,此乃大都督给姑爷你的家书,末将岂能与闻?”白亦非虽则在连连摇手故作不接,但那双目视线已是不由自主的落在了身前的信纸上。

崔文卿哼了一声道:“装什么装,爱看不看。”

“唉!姑爷盛意拳拳,末将再不看的话,就当真有些说不过去了。”白亦非装作为难的摇了摇头,却是一把夺过信纸睁大眼睛猛瞧。

信上娟秀小字写得干脆利落,语句也同样干脆利落。

“那件事,你去办!”白亦非喃喃念叨了一句,抬头疑惑问道:“那件事?姑爷,大都督她究竟说的是哪件事?”

“笨蛋,自然是为全军买裤衩啊!”崔文卿已是忍不住笑了。

想来还是折昭这妞儿太过羞涩,不好意思开口让他人操办这件事情,故而才把购买裤衩的重任交给他。

“那姑爷你打算怎么做?”白亦非收敛了面上的玩笑之色,换作正容。

崔文卿想了想,言道:“振武军全军五万将士,人手两条裤衩的话,就是十万条,这可是一笔大生意,实在马虎不得,这样,我现在就进城与何老丈商量。”言罢,离塌起身,开始穿衣。

白亦非点头道:“这样也好,但现在大都督不在军中,姑爷你一人前去府谷只怕会有所危险,折惟本父子也不能不防,末将统军不可离开,就让甘新达护送你前去如何?”

崔文卿颔首笑道:“也行,那你速速知会甘新达,陪我一道入城。”

※※※

午后时分,崔文卿在振武军校尉甘新达的护送下,回到了府谷县内。

这次回城,崔文卿自是单独骑马,一是因为经过数天训练骑术长进明显,二来,也是最关键一点,他不想与甘新达共乘一骑。

原因么,很简单。

他只要一想到被甘新达这肌肉壮汉搂在怀里,策马奔跑,共享人世繁华的美丽画面,浑身上下就忍不住阵阵恶寒,鸡皮疙瘩也是掉了一地。

单独纵骑,才最为舒坦爽快。

进入城内之后,崔文卿并没有急着去何老汉的绸缎庄,而是前去府中带出荷叶之后,才施施然前去。

第31章 意想不到的火爆

来到市集,崔文卿只觉今日街上的行人似乎多了不少,而且个个脚步匆匆,神情怪异。

街道两旁的树荫下,更有三三两两的路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其中不时有人从袖中掏出什么东西给友人观望,激起一片惊诧。

甘新达见状大觉奇怪,摸着脑袋一脸不解的开口道:“数月未进城来,这府谷已经这么热闹了么?哎!还真是军中一日,世间三年啊!”

崔文卿没功夫理睬他的唠叨之语,折扇一指开口言道:“走,咱们去看看。”

没走多远,人群竟是愈显拥挤。

甘新达见状不对,连忙上前为崔文卿和荷叶开路。

那铁塔般的身子外加虬结的肌肉碾压而上,挡在前面的人流纷纷被他撞开。

终于,就连甘新达也渐渐走不动了,他转头喘着粗气言道:“姑爷,属下无能,前面的人实在太多了。”

崔文卿大惊,连忙上前手打凉棚仔细一望。

可见这条原本还算通达的大街上已是人满为患,挤满了各色各样的人们,而人群最为集中,也是宣呼声最大之处,竟是让他无比熟悉的地方。

那是……何记绸缎庄!

我勒个去!什么情况?!

还未等崔文卿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只见何记绸缎庄门前忽地多了一个人影,竟是荷叶的爹爹何老汉。

只见他站在挡住绸缎庄大门的柜台上,对着周围蝼蚁般密密麻麻的人群高声言道:“各位贵客,今日小店只剩下不到一百条裤衩了,现在就拿出来,先到先得,没卖到的话就只能等待明天了。”

“我买!我买!两条!”

“我要三条,快,先收钱。”

“十条!给我十条!”

“十条算甚,小爷我一百条全买了。”

……

巨大的喧嚣声中,何老汉刚刚吩咐伙计拿来裤衩,一片铜钱雨点般向着他抛开,砸得他连忙跳下柜台,抱头鼠窜而退。

与此同时,伙计手中的裤衩也犹如闪电般飞快的减少,直至最后完全告罄。

“没有啦,没有啦,大家明天请早!”那伙计趾高气扬的一句,俨然一派物以稀为贵的倨傲。

一听没有货了,人群这才渐渐散去,买的人自然是兴高采烈,而没买到的人不免摇头轻叹,连道明日得早点排队才行。

崔文卿看得目瞪口呆,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预料到裤衩出现一定会备受人们青睐,从而热卖,但是完全没料到竟是这样疯抢的局面。

看来大齐的男人们真是苦空挡久矣,一朝神物出现,都迫不及待的前来购买,他还是对裤衩的影响力估计得太过保守,低估大齐人的热情了。

摇头一笑,崔文卿带着荷叶走向了何记布庄。

刚登上台阶,那正在收拾门前杂乱之物的伙计双目一瞪,不悦言道:“不是告诉你们裤衩已经卖完了么?还来干什么?明天请早。”

崔文卿哑然失笑,言道:“这位小哥,我不是来买裤衩的,其实我……”

一言未了,伙计冷哼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又是东家的哪个亲戚吧?想要走关系买裤衩?哼,这种把戏小爷我见多了,东家可不吃你这一套,快走快走,本店打烊了!”

崔文卿一阵哭笑不得,敢情现在买裤衩子都要走后门了,这是什么世道!

便在此刻,何老汉突然从铺内走出,一见崔文卿,立即就露出了惊喜之色:“哦呀,崔姑爷,你怎么来了,快快快,请进!”说完不满的瞪了愣怔中的伙计一眼,呵斥道,“傻了么!还不快快将柜台摆开请姑爷进来!”

伙计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原来眼前这位就是教授东家裁制裤衩的崔姑爷,这可是财神,得罪不起啊!

心念及此,伙计连忙脸上堆笑,搬开挡门柜台点头哈腰的言道:“姑爷快快请进,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得罪得罪。”

崔文卿不屑与他计较,笑了笑摇着折扇举步而入。

来到店铺内,何老汉连忙将他请到案几前落座,又亲自为他斟满了茶水,这才振奋言道:“崔姑爷,你真是给小老儿指明了一条发财之路啊!”

崔文卿见他满脸激动,不禁微笑言道:“怎么,赚了很多么?”

何老汉激动的比划着手指道:“短短三天时间,我们共制作了四千条裤衩,全都卖得一干二净,而且依旧供不应求,虽然裤衩质地不同售价利润也是不同,但平均算下来,一条裤衩也能赚上五十文钱,你算算看,小老儿这三天赚了多少两?”

崔文卿估算了一下,笑道:“四千条就是两百万文,算起来赚了足足两百两了。”

“对!”何老汉重重一拍案几,老脸激动得通红,“两百两白银啊!小老儿长这么大,从来没见到这么多钱,姑爷,仅仅三天两百两,实在太过骇人了!”

崔文卿深知大齐物价较为稳定,一般来说一个居于城镇的五口之家,一年开销用度不会超过二十两银子。

何老汉用三天时间赚了这么多钱,想不激动都难。

只不过,这样就满足了么?

崔文卿忽地露齿一笑,问道:“何老丈,不知你心理承受能力如何?可有心脏病,高血压啊什么的?”

“啥?啥心病,血压的?”

“呵呵,其实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振武军全军将在你的店铺中购买裤衩,人手两条,五万大军也就是十万条,你可能应付得下来?!”

闻言,何老汉忽地双目一翻,身子软绵绵的栽倒在地。

“爹……你没事吧?”荷叶疾呼一声,连忙跑过去扶住何老汉,却见他老眼瞪直,嘴唇连连哆嗦,神情完全陷入了呆滞。

崔文卿摇手笑道:“他只是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你让他静一会就好了。”

果然,过得片刻,何老汉回过神来,两行浑浊的老泪奔涌而出,对着崔文卿重重磕头道:“崔姑爷,你真是我们何家的大恩人啊,你一定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来提点小老儿的。”

崔文卿赶紧扶起了他,微笑道:“老丈何必如此,还是那句话,要谢的话你就谢谢荷叶吧。”

何老汉哽咽点头,一把抱住了荷叶,呜呜大哭起来。

第32章 新的东家

稍事收敛心神,何老丈正容言道:“崔姑爷,振武军那十万条裤衩可不是小数目,以小老儿目前的裁制能力,至少需要两个月才能做得出来,还有若是全部制作军中订单,城内的百姓只怕会大失所望,我们鸟巢牌也会被他们谩骂。”

崔文卿思忖一下,出言道:“鸟巢裤衩如此火爆,相信马上就会有别家仿制贩卖,为求数量,那些商家必定会打数量战,价格战,大多数百姓都会前去他家购买,裤衩的利润也会进一步下滑,我的意思是咱们鸟巢牌不能走低端路线,而要维持原价不变,贵一些都无所谓,作出自己的品牌,另外军中订单不能放弃,因为在你穷困潦倒的时候,是白将军施以援手,雪中送炭!”

何老汉浑身一震,明白了崔文卿话中的意思,点头道:“好,就依姑爷之言,另外小老儿还有一件事有求姑爷。”

“老丈但说无妨!”

“是这样,若无姑爷你的提点,小老儿岂能赚的了这么多的钱?小老儿做生意向来不贪心,只要答应偿还的那五十两赌债便可,其余还有两百两收益,还请姑爷你能够收下。”何老汉说罢,便要去拿钱。

崔文卿倒有些钦佩何老汉的坦诚老实,笑了笑出言道:“一切都是老丈你幸苦得来,何须如此见外,就不要客气了。”

何老汉义正言辞的说道:“那可不行,是姑爷的就是姑爷的,小老儿一个子都不会多拿。”

崔文卿想了想,开口道:“要不这样吧,这两百两银子我就不要了,算作投资与你合作经营,不知你意下如何?”

何老汉愣了愣,猛然一拍大腿道:“这个办法不错,能有姑爷支持,小老儿这绸缎铺肯定会越做越红火。”

崔文卿摇头失笑,站起身来环顾这间长宽三丈余的小小店铺,负手言道:“心怀大事者,岂能困守于一隅之地?如此小小店铺,又岂能担负起名满大齐的梦想!我崔文卿若要经商,必定要成为大齐首屈一指的商贾!”

一直默然无语的甘新达微微一愣,显然有些震撼。

小萝莉则完全听不懂,只觉得自家姑爷气度非凡,一时之间双目全冒小星星。

至于何老丈,只觉自己冷却多年的血液被崔文卿的这一席话点燃了,周身上下竟是一片火热,心内也充满了旺盛的斗志。

但老年人的思想更为实际一些,何老汉很快就清醒了过来,轻叹道:“姑爷你是嫌弃这间店铺太小了吧?以前倒不觉得,但自从裤衩问世以后,咱们人手店面两不够,小老儿也是深以为然。不过鸟巢裤衩能否火爆多久还是未知之数,现在就扩张店面,却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崔文卿悠然笑道:“裤衩而已,上不得什么台面,咱们玩玩赚足第一桶金便可,至于以后,在下还有许多更为赚钱的生意与老丈你合作,你放心便是。”

崔文卿说的并非空话,想到能够将什么女士文胸、女士丝袜、比基尼、清趣内衣复制到大齐,他的心就忍不住大是激动。

何老汉犹豫了一番,猛然点头道:“好,一切都听姑爷的,小老儿现在就出去寻找店铺。”

崔文卿点点头,提醒道:“其实最为关键的,是新店铺的制衣间必须够大,而且还需延请更多的裁缝,这样才应付得过来。”

何老汉颔首道:“小老儿明白,待找到店铺,再请姑爷你一看。”

回去的路上,甘新达忍不住言道:“姑爷,末将有一席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崔文卿笑道:“甘校尉乃豪爽之人,何须扭扭捏捏,有话但说无妨便可。”

“那好,末将就直言不讳了。”甘新达笑了笑,这才言道:“末将觉得姑爷你乃秀才出身,当以功名为重考取科举,以便有朝能够唱名于应天门外,成为天子门生,为何如今却要与何老丈做生意?且还是替人作遮羞布,末将担心如此一来,只怕会有辱姑爷你的清誉啊。”

崔文卿略作斟酌,轻笑道:“裤衩为遮羞布不假,但只要是能够赚钱的买卖,我们一不偷,二不抢,为什么不能做呢?至于在下的清誉……呵呵,一切有何老汉在外操持,我也只是出点子而已,倒也没甚,不足为虑了。”

甘新达听到崔文卿这番理论,露出了思索之色,微笑感叹道:“姑爷你行事不拘小节,实乃别树一帜啊!”

接下来几天,崔文卿留在大都督府也没有外出,静心思索对付折惟本父子的事情。

从庆功军宴上折惟本肆无忌惮的态度来看,只怕现在振武军的情况比折昭所言更是糟糕,振武军上下以及折昭本人,都是危如累卵。

而且最近崔文卿才了解到,折惟本之所以想要谋夺折昭的权力,与朝局形势有很多的关系。

如今大齐天子名为陈宏,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因年少即位的关系,朝政一直由谢太后进行把持。

谢太后乃擅权之人,重用外戚且偏爱幼子六贤王,坊间有传言谢太后更是想废掉当今圣人,另立六贤王为帝。

故而朝中形势一直波澜诡谲,以尚书令王安石和枢密使杨文广为首的帝王党,一直与以中书令司马光为代表的太后党明争暗斗不休。

折昭乃杨文广的外孙女,而折家与杨家向来都是休戚与共,故而乃帝王党的坚定支持者。

反观折惟本,则是谢太后在振武军的亲信,其政治倾向也是主张废立。

折惟本能够在振武军中稳如泰山,且还不断挑战折昭的主帅权威,其中未免没有谢太后推波助澜之功。

“原本只以为是二叔想抢侄女的家产,没想到这里面竟涉及到朝争,正是愈来愈复杂了啊!”

弄明白一切之后,崔文卿莫名一句感叹。

正在这时,荷叶一面喜色的跑进房内,摇着崔文卿的胳膊展颜笑道:“姑爷,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爹爹他找到合适的店铺啦。”

“哦,已经找到了?动作这么快?”崔文卿倒是有些惊讶。

荷叶点头笑道:“那是当然,爹爹刚才派人前来请姑爷你一道去看看,若是满意的话,他就先租下了。”

“好,那咱们走吧。”崔文卿也不含糊,立即带着荷叶,在甘新达的护卫下出门而去。

第33章 阿玛尼服装店

不消片刻来到何记绸缎庄,火爆的生意已是消退了不少。

如今府谷县内所有绸缎庄都开始裁制裤衩,而且价格方面也比何记所生产裤衩便宜一些,自然吸引了部分讲究实惠的顾客前去购买。

不过这样一来也好,至少作为何老丈,就可以卯足力气为振武军制作裤衩。

“姑爷,你总算到了,快,随小老儿一道去看看那间店铺。”

见到崔文卿,何老汉立即面露喜色,将他拉上了一辆牛车,朝着城西磷磷隆隆而去。

车厢内,何老汉出言解释道:“小老儿所相中的这间店铺原是一家货仓,前面为三间相连的店面,而货仓后院还有一片可供休息的庭院,用来制衣买衣都非常的方便,另外小老儿也在城内招募裁缝,目前咱们已有二十余人之多。”

崔文卿笑着点头道:“此事有老丈操持,在下自是放心,这些管理上的事情老丈你自己决定便可,用不着事事询问我的意见。”

的确,崔文卿现在事务繁忙,思索着对付折惟本的事情,实在没多少闲心投入到布庄的管理当中。

以他看来,只要平时为何老丈出出点子,便是可以了。

府谷县并不算太大,典型的五里之城十里之郭,大街小道四通八达,黄河从城北而过,来去都是非常方便。

盏茶时间,城西便至,牛车也在一排紧闭着的店铺前停下。

何老汉显然已经来过许多次,一切都是轻车熟路,请崔文卿下车之后,指着当先那三间店面道:“姑爷,小老儿说的就是这三间店铺,彼此之间可以打通相连,非常宽阔。”说罢,又指着后面略高的一片房舍道,“至于后面,则是库房,小老儿寻思将其改建为制衣房,专司加工衣物。”

崔文卿想了想,点头道:“环境不错,就是地理位置稍差了一些。”

的确,这里并非是闹市,人流量远远比不上何记绸缎庄。

何老汉轻叹道:“说起来,小老儿何尝不愿租赁繁华地带的店铺,只是咱们现在乃创业之初,凡事都应该节约一点才是,况且这三间店铺加上后面的库房租金并不便宜,一年就要五十两银子,老小儿思考了许久,才壮起胆子签了两年的合约。”

崔文卿悠然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新的店面就开在这里,我相信总有一天这条僻静的大街会因为我们的新店而变得热闹喧嚣,这就是筑巢引凤!”

何老汉点头笑道:“姑爷说得不错,既然已经决定,那新店铺何名,还请姑爷赐名。”

崔文卿思忖了一下,双目一亮已是想到了合适的称呼,笑言道:“就叫做阿玛尼吧。”

何老汉虽觉得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怪怪的,但他现在对于崔文卿已经有了一种盲目的信任,也不反对,点头言是了。

回到何记绸缎庄,崔文卿正在交代何老汉新店装潢之事,忽然一名伙计脚步匆匆的跑了进来,惨白着脸言道:“东……东家,王二爷来了,正在外面等着,让你出去。”

听到此话,何老汉身子很明显的颤抖了一下,神情也有了几丝慌乱。

崔文卿失笑道:“老丈现在有钱在身,待会还他银子便是,何须害怕!”

何老汉想想也对,从钱柜中取出五十两银子,苦笑道:“还给他也好,省得此人久作纠缠。”说完之后,便出去了。

崔文卿有些不放心,示意荷叶就在店内等着,他自己则带着甘新达也跟随而去。

店铺外面,上次前来绸缎庄捣乱的王二爷正带着一群打手站在那里。

瞧见何老汉出来,他立即似笑非笑的揶揄道:“何老头,你最近生意不错啊,用那劳什子裤衩赚了不少银子,竟风靡了整个府谷县,着实了得。”

何老汉老脸上好不容易才挤出一丝笑容,言道:“小老儿做的是小本生意,哪能比得上二爷你开赌场吞金吐玉,日进千金。”言罢,拿出那五十两银子递上去道,“这是犬子所欠的五十两银子,还请二爷你收好。”

王二爷顺手接过,忽地又沉下脸言道:“对了,还有一事,咱们东家明日黄昏在鹏云楼设宴,邀请你前去谈一笔生意,。”

何老汉哆嗦了一下,失声叫道:“什么?鲍大东家请我谈生意?”

见到王二爷点点头,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后,何老汉才结结巴巴的问道,“二爷可知大东家找我有何要事?”

“你去了就知道。”王二爷显然不愿意多言,‘记得明日一定前来,否者大爷我打断你的狗腿。’说罢,示威般的挥了挥拳头,这才带着手下气焰嚣张的离去。

见到何老汉依旧愣怔在原地一动不动,崔文卿走下台阶询问道:“怎么,这鲍大东家很了不起呢,为何你一听他的名字,竟这样害怕?”

“姑爷你初来咱们府谷县有所不知,”何老汉轻轻一叹,苦着脸言道,“早在二十年前,鲍和贵就是咱们府谷县一霸,纠集了不少地痞无赖竟干那些欺行霸市,强买强卖的勾当,后来他更开设了“平安赌坊”,时常有人在他的赌坊中输的是倾家荡产,血本无归,但是因为他乃振武军长史折惟本的妻舅,官府对他都是无可奈何,任何人也招惹不起此人。”

崔文卿明白了过来,轻叹道:“这么说来,此人现在在府谷是官商两通,黑白两吃,的确不好招惹。”

“那姑爷,小老儿该怎么办?是否前去赴宴?”何老汉战战兢兢询问。

“去,有吃的为什么不去。”崔文卿悠然一笑,言道,“明日我也陪你一起前去,瞧瞧那鲍和贵有何鬼名堂。”

一听崔文卿愿意陪同前往,何老汉登时精神一震,连忙点头道:“那好,明日小老儿就在店内等待姑爷驾临。”

※※※

鹏云楼地处府谷县城北,乃一座三层木制高楼。

时当暮色降临,一丝晚霞依依不舍的挂在西方天际,皎洁的明月已是升上了东山,为世人展现出了迷人之姿。

鹏云楼张灯结彩,宾客满座,处处洋溢着喜悦之情。

第34章 府州之霸

平乐赌坊大东家鲍和贵所订的是位于三楼的一间厢房,崔文卿摇着折扇与何老汉、甘新达两人施施然而入的时候,便看见王二爷等人已经到了。

这位在何老汉面前张狂放肆的王二爷,此际正站在一个中年男子的身后,一脸谄笑讨好,根本看不出一丝嚣张狂放之色。

崔文卿凝目望去,可见那中年男子大概未到四十,头束发髻用银丝带结起,穿着一身儒士的澜袍长衫,面白如玉三绺长须,气度儒雅而又风度翩翩,其人其形其貌恍若是一个出身书香门第的名门贵士。

只有在那细长双眼扫动间,才能感觉到藏匿于其中的一丝阴鸷狠辣。

这个人,是一个厉害角色。

崔文卿如此在心内定下了结论!

见到何老汉一行,那中年男子站起身来,负手淡淡言道:“在下鲍和贵,阁下就是何记绸缎庄的东家吧?”

见到这位传说中,纵横府谷县黑白两道的人物,何老汉显然有些慌张,连忙作揖道:“小老儿见过大东家,不知大东家请小老儿前来,所为何事?”

鲍和贵也不回话,反倒是将目光落在了崔文卿身上,眯着双目问道:“这位是?”

崔文卿折扇一收,拱手言道:“在下姓崔,乃何记绸缎庄的另一东家。”

“原是崔东家,前来是客,请坐。”鲍和贵抬手示意,双方分作主宾落座在了案几前。

王老二拍了拍手掌,便有明艳动人的侍女前来为各案添置佳肴美酒,鲍和贵身为东主当先举杯,三杯下肚之后,原本有些紧张的气氛稍许缓和。

放下酒杯,鲍和贵捋须微微一笑,说起了正事:“其实这次邀请何东家前来,是因为在下对你们裁剪生产的鸟巢裤衩很是好奇,不知何东家你是如何想到发明此物的?”

何老汉不善应对这样的局面,立即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并非是小老儿的主意,而是崔东家所想的。”

“哦,崔东家?真是英雄出少年啊!”鲍和贵白皙的脸膛上首次露出了一丝惊讶之色,笑道,“不瞒两位,在下对你们鸟巢裤衩非常感兴趣,不知你们可否愿意让在下也一并入股参与经营?”

何老汉身躯一震,眼眸中露出了骇然之色,暗忖:这恶霸居然要和自己一起做生意,这,这是何由?

崔文卿不慌不忙的一笑,言道:“若鲍东家乃是真心实意想要入资鸟巢裤衩,我们当然欢迎至极,但不知你投资几多?利润又占据几成呢?”

鲍和贵一脸自信的笑道:“在下做生意,向来诚信经营,童叟无欺,你们那绸缎庄最多价值五十两,这样,在下就入股五十两,占据七成收益,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话音落点,不仅是何老汉,就连崔文卿也体会到了此人的霸道。

经过这几日裤衩的火爆销售后,何记绸缎庄早非吴下阿蒙,今时不同往日。

别说是五十两,就算是五百两,崔文卿也不愿意随便让他人入股其中。

没想到这鲍和贵居然狮子大开口,出资五十两就想占据绸缎庄七成的收益,实乃太过黑心。

而且如此一来,鲍和贵还获得了绸缎庄和鸟巢裤衩的经营权,那五十两投资在绸缎庄也是容他支配,等同于空手套白狼一般。

心念闪烁间,崔文卿止不住笑了:“鲍大东家,你这不是在谈生意,而是在明抢。”

“对,在下就是明抢!”霎那间,鲍和贵翩翩气度消失不见了,眼光掠过一丝阴鸷之色,浑身上下也透着一份戾气,“实话告诉你们,在这府州一亩三分地上,谁不给我鲍和贵颜面,就算是府州刺史见了我,也是奉为坐上宾客,在下看上你们那间绸缎庄,想要入资其中完全是看得起你们,和我鲍和贵做生意也是稳赚不赔,难道你们还有怨言不成?”

“当然有怨言!”崔文卿毫不退让的赳赳一句,皱眉冷声言道,“做生意向来讲究个你情我愿,鲍东家所出的价格实在太低,我们绝对不会同意。”

闻言,鲍和贵微眯着的眼睛陡然睁开,锐利的目光从眼眶中射出,凌厉无匹,仿佛能穿透人的五脏六腑。

王二爷气急败坏的站了起来,边捋袖子边骂骂咧咧的怒声道:“好你个臭小子,上次的事情爷还没教训你,今天你居然敬酒不吃吃罚酒,不把你的狗腿打断,大爷我就不姓王了!”

站在崔文卿身后的甘新达眉头一拧,便要准备出手。

“王二,不要这么没规矩。”鲍和贵伸手示意他坐下,望着崔文卿冷笑道,“初生牛犊不怕虎,崔郎着实令在下是大开眼界,既然如此,在下也不勉强,我等着你们上门来求我,到时候,我连一个子都不会给你们。”

崔文卿一笑:“鲍大东家这是在威胁我?”

“你说的不错,就是威胁!”鲍和贵站起身来,负手昂然言道,“在府谷县,我鲍和贵向来说一不二,崔东家,你总有来求我的时候。”言罢冷冷挥袖,“送客!”

离开鹏云楼,何老汉后背早就被冷汗湿透了,他战战兢兢的言道:“姑爷,那鲍和贵可是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咱们这次得罪了他,今后日子只怕不会好过了,要不就同意他的条件如何?”

崔文卿笑着安慰道:“老丈,鲍和贵眼热你的生意,想要巧取豪夺,难道你就甘愿拱手相让不成?阿玛尼服装店想要做大做强,必须跨过一道道经营上的沟壑难关,这鲍和贵就是挡在咱们前面的第一道难关。”

“那……姑爷你打算怎么办?”何老汉方寸全无。

崔文卿双目微微一眯,淡淡言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草他老母!”

※※※

回到大都督府,夜色渐深。

崔文卿进入梅苑月门洞,刚走到池畔边的时候,就看见水榭内一灯如豆,散发着微弱光芒。

而那数天未见的美丽背影正矗立池畔,望着黑沉沉的水面一动不动。

第35章 西夏之变

折昭?她回来了?

崔文卿暗自惊讶,略一思忖,还是举步走了过去,未及伊人身前就笑嘻嘻的招呼道:“怪不得今夜月亮如此皎洁,原是咱都督娘子回来了,呵!真乃蓬荜生辉啊!”

折昭从沉思中回神,转过身来。

依旧是一身男儿装束,娇靥被挥洒而下的银辉镀上了一层动人的颜色,美得绚丽夺目,那对眸子更如繁星一般闪烁不止。

见到崔文卿,折昭正欲说话,忽地黛眉猛然一蹙,抽了抽瑶鼻沉声问道:“你出去喝酒了?”

崔文卿颔首笑道:“出去谈生意而已,自是喝了几杯,怎么?都督难道还有意见?”

陡然间,折昭美目中怒气大盛,寒声言道:“你明知我这几天不在府州,还一天到晚出去溜达!若是折惟本父子乘机对付你怎么办?死了都不知道为什么!”

崔文卿大是不悦,皱眉道:“什么一天到晚,只不过是今日而已,况且还有甘新达保护,难道会有什么危险不成!”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折昭口气凛然,“现在乃非常时刻,性命攸关,一切都必须谨慎为上。”

崔文卿见折昭似乎有些生气,不想与她多做争执,懒洋洋的摇手道:“好了好了,我不想与你回来就吵架,现在已晚,我去睡了。”说罢,转身欲走。

“等等……”折昭又是叫住了他,“你和谁谈生意?”

“哦,似乎叫什么鲍和贵,听说还是折惟本的亲戚,貌似很拽的样子!”

“什么,鲍和贵,你是去与鲍和贵谈生意?”

“对,哎,你别露出这种表情,眼睛瞪那么大干什么!”

折昭突然发现崔文卿有一种本领,似乎轻而易举就能把她的怒气点燃,就比如说现在。

她深深吸了几口粗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才沉声言道:“鲍和贵乃是府谷县一颗毒瘤,心狠手辣,为祸一方,你与此人谈生意,必定会亏得血本无归。”

崔文卿点头道:“不错,此人的确霸道蛮横。”说完,便将今晚事情始末原原本本对折昭说了。

折昭这才明白缘由,思忖了一下开口道:“以我对鲍和贵的传闻了解,此人认定了的事情,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你得早作准备才是。”

“这事我省得,你放心便可。”崔文卿点了点头。

折昭犹豫了一下,开口道:“现在我和折惟本矛盾重重,几近爆发,你凡事都要小心为上,对付鲍和贵,也要讲究策略,万不要冲动误事。”

“知道啦知道啦。”崔文卿被她说得不耐烦了,埋怨道:“都督娘子,你才多大的年纪,怎么已经与我老娘一般唠叨?”

折昭娇靥一红,怒道:“好心当成驴肝肺,算了,你走吧。”

崔文卿如蒙大-赦,头也不回的去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折昭怔怔然矗立少顷,这才暗叹一声,忍不住失笑道:“这人……真让人放心不下啊!”

正在这时,一阵轻捷的脚步声传来。

折昭已知来人身份,淡淡问道:“小婉,这么晚了还有何事?”

穆婉急匆匆而至,抬手一拱正容言道:“大都督,已知西夏大军意动原因了。”

“哦,不知何由?速速道来。”折昭顿时露出了正色。

振武军所管辖的麟州与西夏相隔不远,前几天突闻西夏在长城边关驻军,折昭才连夜赶赴麟州,观察了解西夏大军的动向。

谁料西夏一反常态并没有挟军来攻,反倒是在长城之下驻扎了几天就撤离而去,如此劳师之举,实在令折昭大感疑惑。

毕竟西夏皇帝李元昊可非简单角色,断不会作出这样轻率的举动。

故此,折昭虽则已经返回府州,但还是对西夏动态尤为关心,吩咐穆婉一有情况就立即前来禀告。

穆婉脸上有着几分浓郁的喜色,笑道:“都督,是好消息,根据我们在西夏国境内的探子来报,李元昊在秋狩围猎途中,被突如其来的刺客一剑刺中了胸口,据说抬回大营没多久就断了气,原本李元昊临终的时候指定李宁林格为帝,谁料西夏皇后没藏黑云联合其兄发动政变,逐出李宁林格另立其子李谅祚为帝,现在西夏局势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折昭怔怔然矗立,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撼在了当场。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恍然回过神来,声音忽地多了一丝颤抖:“消息……准确么?”

“准确可靠,确定李元昊已死!”

“是吗?终于是死了……”

折昭轻轻一叹,转身负手望着夜空中的圆月半响,一丝泪水从美目中夺眶而出,在俏脸上奔涌不止。

穆婉不忍直视,更不敢顾其面,只得在心内暗自叹息。

说起来,折家与西夏李家的恩怨已久。

早在大唐的时候,折家为振武军节度使,李家为定难军节度使,共同为大唐戎边北疆。

直至唐末大乱大齐立国,折家鉴于契丹人咄咄逼人,妄想染指中原的局势,归顺大齐继续抵抗外族入侵。

而作为定难军节度使的李家则走上了另一条道路,借此割据一方立国称帝,定国号为“夏”,定难军节度使李元昊是为西夏开国皇帝。

自此以后,大齐与西夏兵戎不断,折家麟州、府州本就与西夏相接,自是前沿阵地,许多折家子弟都在对西夏的战事中马革裹尸而回。

折昭的父亲折惟忠,以及三位兄长折继闵、折继祖、折继世,三年前就是死在了西夏人的手中,而那次还是李元昊亲自领军。

故而李元昊乃是折昭的杀父仇人。

今夜突闻李元昊遇刺身亡,折昭自觉大仇得报,一时之间才控制不住情绪,留下了久违的眼泪。

稍事收敛心神,折昭俏脸上的泪水已经消失不见,重新焕发出坚定从容,言道:“西夏现在正值主少国疑,动荡不安之际,如此重大的消息,须得立即禀告朝廷,以便官家和各位相公定夺决策,现在你我立即赶赴军中,起草奏书上呈。”

第36章 仗势欺人

穷秀才不闻天下事,对于崔文卿来说,朝中大事一切都与他无关,近来西夏的大事更与他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边。

他这几天的主要心思,均在阿玛尼服装店的开业上面。

经过筹备,何老汉已经将何记绸缎庄的家什全都搬到了服装店内,所有延请的裁缝也已经全部到位。

崔文卿预计就在这个月,准备举行阿玛尼服装店的开业仪式,将何老汉原本的小本买卖,彻底变化成批量生产的大生意。

只不过现在军中的裤衩订单尚未完结,阿玛尼服装店的生意也正值饱和当中,倒也用不着拓展新的业务。

这日午后,崔文卿正在荷叶的陪伴下捧书阅读,不意突闻何老汉登门拜访的消息。

何老汉还从未亲自前来大都督府,如此一来,必定是有所要事。

崔文卿当即也不迟疑,立即与荷叶一道,前往了待客花厅之中。

“姑爷,大事不好了。”

已是初冬季节,何老汉的额头竟有豆粒大小的汗珠,惨白着脸颤声言道:“也不知是为甚,今天城内所有的布料庄都断了我们的布料供应,现在咱们已是无布匹可作裤衩裁剪了。”

“什么?竟有此事。”崔文卿登时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如今何记绸缎庄每日所需布帛甚多,布帛供应几近等同于绸缎庄的血脉,若是断了供应,哪有多余的布来制作裤衩?诚为一个天大的麻烦。

崔文卿想了想,立即沉声问道:“可知布帛断供缘由?”

何老汉一脸焦急的言道:“据说是鲍和贵亲自打了招呼,让城内布庄不能出售布帛给咱们,而且原本咱们延请的裁缝也纷纷请辞,说是都受到了鲍和贵的威胁,他们也不敢为咱们做事了。”

崔文卿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重重一拳砸在了案几上,震得上面的茶盏嗡嗡作响:“这鲍和贵果然是霸道蛮狠,竟威胁布庄不做咱们的生意,连裁缝也不放过,实乃可恶之忧!”

何老汉神色黯淡的言道:“小老儿早就告诉过姑爷,鲍和贵在府谷县可是如同土皇帝一般的存在,若有人胆敢不听他的命令,铁定会被他所豢养的打手一通暴打,现在我们得罪了他,自然不会好受,麻烦也会接踵而来。”

言罢,何老汉怅叹言道:“要不姑爷,咱们就认可他入资之事如何?否者店铺极难经营下去。”

崔文卿冷笑道:“若连第一道坎都过不去,我崔文卿有何颜面立于天地之间!走,咱们先去绸缎庄看看,一定会有解决之法的。”

来到何记绸缎庄,也不知是否死崔文卿的错觉,伙计们脸上似乎都有一种惶恐不安的神色。

“老丈,现在咱们还剩多少布匹?”

“回姑爷的话,普通生绢、棉布只有五十来匹几近告罄,麻布、丝葛有五十来匹,所剩也是无多,绵绫、锦绸倒还不少,不过也顶不了多久。”

“若是按照平日的生产速度,所剩布帛还能支持多少天?”

“最多三天,三天若还没有布匹供应,咱们无步可用了。”

崔文卿轻轻颔首,皱着眉头露出深思之色。

如今府谷县所有绸缎铺都在仿制裤衩进行贩卖,若在这个关键时候何记突然断供,那对鸟巢裤衩可谓是毁灭性的打击。

即便将来能够缓过神来,但城内外的市场已被其他店铺瓜分垄断,鸟巢裤衩无疑于就错失良机了。

所以一定不能断供!必须保持贩卖数量。

崔文前世饱经商战浸淫,霎那间就想到了暂时缓解燃眉之急的办法,沉声言道:“老丈,你立即将原本答应供给振武军的裤衩暂时扣下来,优先拿出来进行贩卖,一定不能出现断供,另派人前去邻县购买布匹,买得了多少是多少,至于鲍和贵那里,我们绝对不能向其低头。”

何老汉立即找到了主心骨般精神一怔,点头连声道:“好,小老儿就依照姑爷说的办。”

正在这时候,突闻外面车马声磷磷,一句高声的宣呼已是传入店中:“鲍大东家到。”

崔文卿和何老汉同时一愣,都明白鲍和贵此刻前来,只怕是不怀好意。

尚未回过神来,只闻一阵爽朗的大笑,平安赌坊大东家鲍和贵已是摇着折扇走了进来。

他依旧是一副儒士做派,只可惜面上没有半分刚正之色,却带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阴冷狠辣,走进便冷笑道:“在下听闻贵铺似乎遇到了经营上的麻烦,故而特地前来拜访慰问,怎么,两位东家不欢迎么?”

面对突如其来的鲍和贵,何老丈显然有些措手不及,连忙躬身道:“不知大东家驾临,小老儿实在有失远迎,快请坐,快请坐。”

“哼,坐就不必了。”鲍和贵折扇一收,轻蔑的看了点头哈腰的何老汉一眼,目光又转向了面无表情的崔文卿,冷冷言道,“瞧这样子,莫非崔东家你还不服气?”

崔文卿丝毫不惧怕这位府谷县的土皇帝,上前一步冷声言道:“这一切都是你在搞鬼?”

鲍和贵双目中寒光一闪,伸出手来用折扇敲击着崔文卿的胸口,冷笑道:“大爷我早就对你们说过,在府谷县的地盘上,还没有我鲍和贵办不成的事!只要我打个招呼,看谁还敢卖一丈布给你们?又看谁还敢来你们何记绸缎庄充当裁缝!”

崔文卿目光一凛,淡淡道:“阁下这样无法无天,难道就不怕国法森严么?”

鲍和贵一脸倨傲的言道:“国法?!哼哼,那不过狗-屁!针对你们这些低贱的市井小民尚可,但对我这种人上人,却根本不起作用。小子,你以为做生意凭借几分本事就行了?若没有关系照料,你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这么说来,鲍大东家是在教我怎么做生意?”

“对,一间绸缎庄作为学费,相信也是不贵。”

“那我要是不愿意呢?”

“呵,小子,若你滚出府谷县、滚出府州,说不定我鲍和贵奈何不了你,但你只要在府州一天,大爷我轻而易举就能让你倾家荡产,沦为街头要饭的乞丐。”

面对这嚣张而又狂妄的恶霸,崔文卿却是忍不住笑了:“让我倾家荡产,阁下真是好大的口气,我家娘子若是听了此话,铁定会分分钟锤死你!”

第37章 寸步不让

话虽如此,崔文卿却不准备告诉鲍和贵他的真实身份。

若他连区区小事都搞不定,需要靠折昭的帮忙,哪又如何能够对付折惟本父子?

他崔文卿是男人,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在外面遇到困难绝对不向娘子哭诉请求帮忙。

他所要的,是凭借自己的能力和智慧解决一切困难。

何老汉见到气氛愈来愈剑拔弩张,连忙拉着崔文卿的衣袖哀声道:“姑爷,咱们同意大当家入资的建议吧,三成就三成,也够我们两人分了。”

崔文卿心知何老汉胆小怕事的性格,不禁暗自一叹,正欲开口让他坚定与恶势力斗争到底的决心,不意鲍和贵一声冷哼,寒声言道:“我早说过你们会回来求我的,如何?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想要让我入资,呵呵,条件可没有这么简单了。”

说吧,他双目中精光暴涨,霸气而又嚣张的伸出了手比划一个手势,亢声言道:“九成,现在我要绸缎庄九成利润!而且我一文钱也不会再出,只问你们愿不愿意!”

一听此话,何老汉面色苍白,心头更是拔凉拔凉的。

如果说鲍和贵最先的条件有些明抢的意味在里面,那他现在所提的这些,已是真正的巧取豪夺了!

但是,若不答应下来,缺少布料供应的绸缎庄铁定也无法支撑下去,到头来免不了倒闭的噩运。

看来也只能含泪答应啊。

何老汉露出一副认命之色,正要开口,忽地听到身边的崔文卿坚决有力的寒声道:“还是那句话!我们不同意!”

鲍和贵眼眸中闪过一丝杀意,嘴角也是微不可觉的抽搐了一下,怒极反笑道:“这么说来,崔东家是要与我抗争到底了。”

“对,即便鲍东家你当真是府谷县的地头蛇,我也要来压你一压!”

“好!好!好!果然是年少轻狂,少年人锐气!”鲍和贵用折扇重重的敲击着掌心,“我今天就要看看你崔东家,要如何和我鲍和贵斗!咱们走着瞧!”

言罢,他对着围在周围,正惶恐不安注视着局势发展的绸缎铺诸位伙计道:“相信你们也都听说过我鲍和贵的名字,我这人秉性如何也毋须解释,劝你们全都识相一点,可不要成为了这愣头青东家的殉葬品。”言罢,重重一哼,转身去了。

这时,受到鲍和贵威胁的伙计们通通围了上来,面色苍白的言道:“东家,咱们斗不过鲍和贵,还是从了他吧。”

“对,他可是府谷县的恶霸,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又如何招惹得了他。”

“东家倘若再执迷不悟,小的们也只能请辞了。”

“对不起东家,小的还有妻儿老母,实在不敢对抗鲍和贵,我这就辞工!”

一席话听来,何记绸缎庄当真已是树倒猢狲散了。

崔文卿环顾这些心思各异的伙计们,正容言道:“你们是走是留我都不阻拦,但是今天抛弃绸缎庄走了的人,今后绸缎庄绝对不会重新雇佣,包括你的亲戚朋友也是如此,倘若能留下来与绸缎庄共渡难关,我崔文卿在此表示,必定会送你一个荣华富贵的将来。”

伙计们面面相觑,很快就作了决定,五名伙计共有四人请辞,唯留下了一个不足十六岁的少年。

崔文卿见到留下一人,倒也有了几许欣慰,至少不是所有人都大难临头各自飞,人世间也还有重情义的豪杰人士存在。

“你,叫什么名字?”崔文卿沉声一问。

那少年抱拳言道:“回崔东家的话,小的名为常文,大家都叫我阿文。”

“好,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们绸缎庄的二掌柜,月俸五两,店内除了我和何东家以外,就数你最大了。”

听完崔文卿这一席话,常文立即就愣怔住了。

二掌柜?每月五两月俸?那真是他以前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居然一瞬间就实现了。

霎那间,常文心潮澎湃,连连作揖道:“多谢东家栽培,小的必定会为了绸缎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我擦!这小子居然连《出师表》都用上了。

崔文卿想笑又不好笑,拍着他的肩头言道:“加油!我看好你哦!”

常文重重颔首,一擦脸上的鼻涕,挺起胸膛俨然有了几分二掌柜的模样,立即前去忙碌去了。

何老汉终于忍不住老泪纵横,哽咽言道:“姑爷,咱们可斗不过鲍和贵这恶人,听老朽的话,要不就遵从他的意见,要不就关门大吉吧。”

崔文卿苦笑道:“何老丈,我一直敬你是荷叶的父亲,所以从来没有对你说过一句重话,倘若事事都向恶人妥协,事事都遵从恶人的意见,那我们还怎么做生意,怎么赚钱?凡事都不会一帆风顺,会历经挫折,历经风雨,我虽哀其你的不幸,但更怒其你不争,若你现在想要退出,我崔文卿就当瞎了眼了。”

一席话说完,何老汉恰如被天上的沉雷击中,整个人呆愣在了当场。

长久以来,他不就如崔文卿所言的那般事事忍让,事事妥协么?

在别人的淫威下苟延残喘而活,为求锱铢之利点头哈腰于人前,这样的日子似乎已经很多很多年了,久得连他都已经忘记挺直腰杆而活是什么滋味。

崔文卿这番话当真如同醍醐灌顶,当头棒喝,让何老汉从沉沉大梦中清醒了过来。

若非是崔文卿,他的绸缎庄生意岂会这么火爆?

若非是崔文卿,他又岂会有闲钱去开设第二间店铺,从而展望煌煌的未来。

不能在这么沉沦下去了,人活一世不就追求个轰轰烈烈么!现在儿女都已经长大,妻子也病逝,是时候做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霎那间,何老汉脸上露出了一丝明悟,坚定颔首道:“姑爷你说得不错,小老儿本就是烂命一条,何须害怕他鲍和贵,我们一定要守住店铺,大不了一死!”

见何老汉振作起来,崔文卿满意的点了点头,面上浮现出了深深的自信:“放心吧,在下一定会妥善解决此事,度过这次难关!”

第38章 破局之法

回到折府,崔文卿脑海中诸多念头依旧盘旋不休。

既然打定主意不会找折昭帮忙,那这件事他一定会自行解决。

不仅要解决妥当,更要解决得漂漂亮亮,让鲍和贵断了想要吞并何记绸缎庄的觊觎之心。

麻烦之处在于鲍和贵乃是纵横府谷县黑白两道的恶霸,人脉关系都是非常扎实,这一点是崔文卿不能比的。

他唯一能够相比之处,在于他相信自己比鲍和贵更具有智慧头脑,难道堂堂的深受教育的现代人,还会输给区区一个恶霸不成!

想了足足一个时辰,一条还算不错的计划浮现在了崔文卿的脑海。

对付鲍和贵这种恶势力,绝对不能走官场上的明路,必须以暴制暴,以恶霸对抗恶霸。

心念及此,崔文卿连忙吩咐甘新达道:“甘校尉,你立即前去调查一下,这府谷县除了鲍和贵之外,可还有其他较为强大的恶霸存在。”

甘新达不知这位姑爷又有什么异想天开的妙计,出于护卫的职责,他自然不会拒绝,连忙领命而去了。

傍晚,甘新达返回大都督府,拱手禀告道:“姑爷,你让末将调查的事情已经清楚了。”

“幸苦大哥了,先不急,来,喝一盏热茶,慢慢说。”崔文卿连忙为他捧来了茶盏。

甘新达暗暗感动崔文卿的体恤下士,接过热茶咕隆咕隆的一饮而尽,抬起衣袖一抹嘴角,这才娓娓言道:“府谷县地处三国交接之地,胡汉杂居,形势复杂,原本地痞流氓也是非常多的,但自从鲍和贵强势崛起之后,利用数年时间将城内的地痞全部收服,倒也成了一家之势。”

闻言,崔文卿面色微变:“这么说来,整个府谷县的地下势力已经被鲍和贵经营成铁桶一块呢?”

若是如此,那他以暴制暴的计划就无法实现。

甘新达颔首道:“大致上如此,不过凡事总有些例外。”

“哦,不知有何意外之处?”

“现在城北、城东、城南这一块,的确是鲍和贵一家天下,但是城西边隅的骡马市,却不受鲍和贵的管辖。”

崔文卿精神一振,挥手催促道:“快说说看,为何会如此。”

甘新达笑道:“要论府谷县,其实最复杂的就是这骡马市,前来骡马市买卖牲畜的多是一些胡人,这些人性格暴躁,不认礼法唯认拳头,即便是鲍和贵,以前也一直渗透不进去,这些年骡马市更是崛起了一个名为响马帮的组织,虽只有二三十人之多,但却如钉子一般楔在骡马市,谁也不能染指其中,而且据传鲍和贵是响马帮大当家有隙,故而双方一直势如水火,却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崔文卿拊掌一笑,言道:“这就好办了,对了,不知那响马帮的大当家姓甚名谁?”

甘新达回答道:“此人姓成,名为是非。”

崔文卿点头道:“那好,咱们明日就去会一会这成事非。”

此时此刻,与崔文卿所住书阁一池相隔的朝阳楼内,折昭品着一盏香茗,正在静静听着穆婉的禀告。

“都督,鲍和贵的确是看中了姑爷投资经营的何记绸缎庄,已经三番两次派人前来威胁,还断了绸缎庄的布帛供应,想要低价入资收购,今日鲍和贵更亲自前去绸缎庄,据说还言语羞辱了姑爷一番,最后不欢而散。”

折昭听完黛眉微蹙,放下茶盏轻轻一叹道:“这鲍和贵真是府谷县的一颗毒瘤啊!”

穆婉点头道:“此人倚仗着乃是折惟本的妻弟,横行霸道府谷多年,庶民百姓对其都是敢怒不敢言,而且鲍和贵所经营的平乐赌坊更坑人无数,许多家庭都因为欠下赌债亦或是借了高利,而支离破碎。”

“为了府谷县安稳,看来这颗毒瘤到了不得不拔的时候。”

“都督的意思,是想要襄助姑爷?若你能够出手,对付鲍和贵那肯定是轻而易举。”

折昭摇头失笑道:“鲍和贵乃折惟本敛财的一颗重要棋子,若是由我出手,那折惟本就会意识到我要对他动手了,然若崔文卿能够以商业纷争为由,想办法扳倒鲍和贵,饶是折惟本,相信也无法可说。”

穆婉明白过来,言道:“都督的意思,还是让姑爷自己解决此事?但姑爷他文不成武不就,而且远远没有鲍和贵那样强大的势力,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折昭一脸自信的笑言道:“崔文卿这人并不简单,小婉你岂能小瞧于他?我倒觉得鲍和贵不一定会是他的对手。”

闻言,穆婉笑嘻嘻的揶揄道:“呀,都督你现在就维护上他了,既然姑爷那么厉害,那就早点与他同房吧。”

陡然间,折昭一张俏脸立即就红了,红得恰如月季花般美丽动人,拍案佯怒道:“你这丫头当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我会维护他?哼,那也是因为现在他与我有着共同的敌人而已!”

“知道啦知道啦,大都督岂会看上崔文卿那种穷书生!”穆婉忍俊不禁,又是忍不住一阵大笑。

折昭无奈的白了她一眼,目光不自禁的转向不远处的书阁,注视着二楼幽幽灯光,暗思:崔文卿,你要如何破这个局呢?

※※※

初冬暖阳刺破厚厚的云层,将一丝难得的温暖洒向大地,实乃难得的好天气。

城西骡马市内,崔文卿与甘新达一道正在大街上慢行。

今天出门,他并没有带上荷叶,毕竟这样乌烟瘴气,地痞流氓横行的市井之地,还是少让单纯的小萝莉前来为妥。

这片骡马市面积不小,背依一座小山,大概占据着里许之地。

市集内充斥着牛羊骡马等牲口吃喝拉撒的刺鼻气味,初次入内者,必定会被熏得七晕八素,喷嚏连连。

崔文卿侧身慢行,从一个老汉赶着的羊群中穿梭而过,回头苦笑道:“甘大哥,不知这响马帮身在何处?”

甘新达抬手一指山腰处的一片庄院,笑道:“据说就在那个地方,这成事非除了是响马帮的当家外,还是骡马市内最大的马商,想来应该非常忙碌,也不知可有功夫见咱们。”

崔文卿自信笑道:“放心吧,只要我能够为他带来好处,怎会不见,走,上山。”

第39章 寻找强援

有倾之后,崔文卿两人来到山脚拾阶而上。

庄院虽在半山腰,但却没有多远的距离,登山之路也全为石制台阶,快步而行顷刻就到。

来到庄院门口,可见两名壮汉一左一右而立,均是彪悍之姿。

崔文卿走上前去,抱拳言道:“两位大哥,在下崔文卿,特地前来拜会成当家,还请两位通传一二。”

左边那面上有着一道狰狞刀疤的壮汉眉头一皱,问道:“我们大当家不是那么容易见的,小子可有拜帖?”

崔文卿悠然笑道:“在下莫名而来,并没有拜帖。”

刀疤壮汉冷冷道:“拜帖都没有,我们大当家岂会见你?不要挡在这里,还不快快走开!”

崔文卿不为所动的笑道:“这样,有一句话请大哥代为转告成当家,若他听了之后还没有兴趣见我,我立即就走。”

刀疤壮汉想了想,点头道:“好吧,有什么话说来就是,我前去禀告。”

庄院正堂内,成事非正坐在正北面的案几后,聆听着手下禀告。

“大当家,鲍和贵那恶厮当真可恶,又砸了咱们城北的几宗生意买卖,弄得府谷县许多人都不敢与咱们做生意,这样下去,只怕要不了多久,骡马市就会萧条冷清了。”

说话的是一个三十些许的胡须大汉,人高马大壮若铁塔。

闻言,成事非眉头深锁,年龄不到三十的他因长期操劳生意的缘故,显得有些沧桑老成,沉吟半响言道:“鲍和贵此举,乃是想逼走骡马市的这些商人们,另立他处开市,实乃釜底抽薪的卑鄙之举。”

胡须大汉沉声问道:“那大当家可有应对之策?”

成事非轻叹一声,言道:“若是实力对抗,我成事非倒也不怕他鲍和贵,只因此人乃是折惟本的妻舅,官府对他一直甚为庇护,咱们与之正面抗衡,实在有些吃亏。”

“但是……总不能就这么坐实不管,放任鲍和贵逐步蚕食咱们的生意吧?”

“是啊,总得想想办法才是。”

话语到此,正堂内陷入一片默然。

便在这时,刀疤壮汉快步入内,拱手禀告道:“大当家,门外有一个叫做崔文卿的人请见。”

“崔文卿?不认识,他做什么的?”成事非依旧沉浸在心事当中,问得有些漫不经心。

“不知道。”刀疤壮汉如实回答。

闻言,那胡须大汉陡然就怒了:“不清不楚的人也敢登门前来求见大当家,你们以为大当家很有空闲么?不见不见,让那崔文卿快点滚!”

“是。”刀疤壮汉连忙拱手,犹犹豫豫半响,终是忍不住开口道,“不过此人还有一句话想要代给大当家。”

“哦,何话?说来听听。”

“他说的为,强强联合,以御外敌。”

“强强联合,以御外敌?”成事非愣了愣,显然有些摸不到头脑。

胡须大汉冷哼言道:“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将他直接赶走!”

“是。”刀疤壮汉点头应命,转身而去。

待到他快要走到门外的时候,成事非忽地回过神来,疾声道:“等等……”

“不知大当家有何吩咐?”

“你去请此人进来。”

“诺。”刀疤壮汉暗感奇怪,但还是领命而去。

待到他走后,胡须壮汉一脸不解的开口道:“大当家,你岂有闲心来接见这样的狂生?”

成事非笃定笑道:“无妨,见见也可,我倒要看看什么叫做强强联合,以御外敌。”

在刀疤壮汉的引领下,崔文卿与甘新达一道来到响马帮正堂,入目就看见两个男子正坐在堂中。

“阁下就是崔文卿崔公子?”成是非凌厉的双目盯着崔文卿,淡淡反问。

崔文卿犹如江湖人士般抱拳一拱,言道:“在下崔文卿,见过成大当家。”

成事非微微颔首,指着旁边的案几道:“两位请坐。”

“好。”崔文卿也不客气,走到案几后跪坐,面上依旧保持着云淡风轻的笑容。

成事非一瞧甘新达并没有落座,反倒如护卫一般立在了崔文卿身后,不禁暗感奇怪,问道:“不知崔公子身旁的这位壮士如何称呼?”

甘新达抱拳言道:“在下姓甘名新达,见过大当家。”

“为何甘壮士不落座?”

“某乃崔公子护卫,公子身前岂能落座!”

闻言,成事非暗暗色变。

他目光老辣看人极准,一望甘新达便知道此人乃是杀人如麻的悍勇角色,瞧那倨傲勇猛的架势,说不定与他一样也是来自军中。

没想到就这么一个豪杰,居然为这崔公子的护卫,甘愿为其鹰犬,护卫尚且如此,这主人只怕更是了得。

心念及此,成事非收起了起先隐含着的轻视之心,镇重其事的问道:“不知崔公子登门,有何见教?”

崔文卿微笑言道:“刚才在下已经言明,是为了咱们强强联合,以御外敌。”

“外敌,呵呵?在下有些不太明白崔公子的意思。”成事非目光一阵闪烁。

崔文卿收敛了笑容,一字一句的言道:“在下说的这外敌,是平乐赌坊大东家鲍和贵!”

恰如雷声入耳,成事非虎躯猛然一震,显然震惊在了当场。

坐在成事非旁案的胡须壮汉脸膛一沉,怒声道:“我们响马帮一直与平乐赌坊井水不犯河水,岂是外敌!尔若再胡言,信不信大爷我将你丢出去。”

听此威胁话语,甘新达双目微微一眯,上前一步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阁下若要欺负我们公子,得先问某的拳头答不答应!”

“哼,大爷怕你不成!”胡须壮汉怒而拍案,已是长身而起。

“牛康,你稍安勿躁。”成事非抬手示意他坐下,这才介绍道,“这位乃是我响马帮二当家牛康,性情历来猛烈如火,有所得罪还请两位不要见怪。”

说完之后,成事非绷紧脸言道,“两位,我们与鲍和贵的确是井水不犯河水,不知道你们为何要怂恿我响马帮与鲍和贵为敌呢?”

崔文卿皱眉言道:“成大当家,我可是满怀诚意而来,若你一再坚持与鲍和贵乃是和平共处,那我们也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第40章 两招立威

话音落点,成事非眉头大皱。

说起来,他与这崔文卿初次见面,故此不能交浅言深,说出响马帮与鲍和贵的一系列龌蹉。

没想到此人言语竟如此犀利,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转圜,大有谈不拢就掉头就走的架势,实在令他有些意外。

若崔文卿当真是有心对付鲍和贵,他却因为心头的疑惑而放弃这样的好机会,实在太过可惜了。

心念及此,成事非语气稍稍有些舒缓:“崔公子何须心急,在下不过是问问罢了,你究竟有何目的,但说无妨。”

崔文卿站起身来,拱手言道:“不瞒大当家,在下在府谷县有些小买卖,不意鲍和贵那恶厮眼红在下赚钱,想要入资强行吞并,如此欺行霸市,强买强卖之人,实在欠人收拾,在下听闻贵帮一直与鲍和贵有隙,所以登门拜访,想要问问大当家可否愿意与我一起对付鲍和贵?”

闻言,成事非怦然心动,竟不敢相信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居然就有人登门来援了。

但是他好歹还有几分理智,却不敢轻易相信此人,故作淡然的点头道:“原是如此,鲍和贵这样霸道的德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对了,不知道崔公子是作什么生意的?”

“咳,小买卖而已,我们是裁制裤衩的。”

“裤衩,鸟巢牌?”

“对,正是鸟巢牌?”

话音落点,成事非一阵哭笑不得。

他还以为崔文卿做的甚值钱买卖,没想到居然是裁制裤衩的,这样的小生意也被鲍和贵盯上,着实有些倒霉。

不过现在他正需要援助,倒也来者不拒,耐下性子问道:“崔公子所言的强强联合,在下有些不解,不知崔公子认为自身强在何处?”

崔文卿明白成事非是在怀疑他的实力,摇着折扇不慌不忙的言道:“不瞒大当家,其实我家娘子是大佬。”

“你家娘子是大佬?”成事非和二当家牛康面面相觑,显然不解其意。

“骚蕊,忘记现在还没有大佬这个词汇。”崔文卿用扇柄轻轻一敲额头,开口道,“这么说吧,我家娘子乃是河东道最大的土匪头子,麾下兄弟千千万万,个个都是舞刀弄枪,杀人不眨眼的角色,你说我们实力强不强!”

闻言,站在他身边的甘新达差点绝倒。

姑爷,你也太能侃了吧,把大都督比喻为土匪头子,还麾下弟兄千千万,敢情在你口中振武军都成为土匪响马了!

其实崔文卿这样说来,是不想借用折昭的名号,但他现在毕竟无权无势,成事非几乎不可能与他合作,故而也只能以此换取成事非的信任。

成事非愣了愣,忽地一声嗤笑,冷冷言道:“崔公子,我没心情与你开玩笑,倘若你在这样胡言乱语,那我也只能送客了。”

崔文卿以手指天,亢声言道:“在下对天发誓,我家娘子的确有我说的这么厉害,这位甘新达甘大哥,便为我家娘子手下悍将。”

“哼,悍将?我倒要试试你有多厉害。”牛康再也忍不住了,拍案而起一副跃跃欲试。

见状,成事非并没有阻止,他也想以此来探查一下崔文卿手下的实力。

甘新达摇头一笑,似乎在嘲笑牛康的不知量力,淡淡言道:“十招,十招之内在下活擒了你。”

听到此话,牛康犹如被激怒的公牛般怒发冲冠,双目泛出了血丝,咬牙切齿的言道:“大言不惭!今天若不教训你,我就不姓牛。”说完怒吼一声,猛扑而上。

甘新达轻蔑的看着攻来的牛康,语调一如既往的舒缓从容:“你的动作太慢了。”

言罢,他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待到牛康攻来身前的时候,猛然侧身一让避开了牛康的拳头,再顺势抬脚一绊,猛冲而来的牛康登时就收不住势子,踉跄数步差点倒地。

成事非见到甘新达一招就让牛康狼狈不堪,顿时大惊站起,若非亲眼所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牛康也不相信自己居然着了此人道儿,站稳脚步回神望着一脸云淡风轻的甘新达,目光隐隐有了几分骇然。

甘新达微微哼笑,面上露出几分睥睨之色,勾了勾手言道:“再来。”

“小子找死!”牛康又被激怒了,怒喝一声猛冲而上,铁锤般的拳头用力挥出,之攻甘新达面门。

“来得好。”

甘新达眼眸中闪过一丝激赏,显然终于有了几分兴趣,面对着已经挥到胸口之拳,他避也未避直接用手掌一挡。

“啪”的一声大响。

牛康铁拳重重击打在甘新达蒲扇般的大手上,却无法再进一寸。

没想到此人居然用手掌就挡住了自己的攻势,牛康大惊,连忙变招又是来攻。

甘新达暴喝一声,右手钳子般准伸出,猛然剪住了牛康的手臂,整个身子在一个大跨步顺势绕到牛康的侧面,抬起一脚正中牛康小腿。

牛康大叫一声,半跪于地,手臂被甘新达擒得牢牢的,却是再也动弹不得了。

两招,只有两招!

甘新达居然只用了两招就击败了同样人高马大,虎背熊腰的牛康。

饶是对甘新达充满信心的崔文卿,也觉得这场比试结束得太快了,快到他没来得及呐喊助威。

同样,成事非也震撼得无以复加,见到牛康又羞又怒,脸膛涨红一片,他连忙疾声道:“甘壮士,我们认输了,还请你高抬贵手。”

甘新达闻言不为所动,却看向了崔文卿,待到崔文卿微微颔首之后,他这才放开了牛康,退到了一边。

成事非亲自而上扶起牛康,转身对着甘新达言道:“瞧甘壮士身手,以前莫非在军中呆过?”

甘新达一愣,倒是有些哭笑不得。

什么以前,他现在也是统领前军一营一千骑兵的校尉,自是无奈被主将派来保护崔文卿安全。

但是崔文卿不愿表露身份,他自然也须守密,只得点点头。

“不知甘壮士出身何处军队?”

“振武军!”甘新达不愿欺瞒,如实回答。

第41章 结盟抗敌

“咝,原来阁下也是振武军的人。”成事非大感意外,却是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猛然间,他忽地想到了一个曾经听说过的名字,登时心头一凛失声言道:“莫非你就是白将军麾下第一猛士甘新达?那位在折老都督被西夏人杀死,从敌军阵中将老都督尸体抢回来的英雄?”

甘新达略一迟疑,望着崔文卿一眼,意为:姑爷,这可怪不得我,谁叫末将这么出名!

崔文卿一笑,言道:“大当家口中的甘新达正是这位豪杰,不过他现在已经离开军中,落草为寇了。”

“啊?甘英雄也落草了。”成事非又惊又奇,更有一丝惋惜。

崔文卿叹息一声,言道:“对啊,生活所迫,豪强欺压,只能落草,实属无奈啊。”

甘新达面上肌肉一阵抽搐,暗忖道:姑爷你丫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甘新达的“遭遇”让成事非起了几分同病相怜之感,叹息道:“原来如此,其实不瞒两位,在下原本也是振武军之人,只因为恶霸鲍和贵骗光了我父家财,我一时间气不过前去讲理,却是双拳难敌四手吃了大亏,其后回到军中折继长校尉以我不听军令为由,又将我逐出军营,才来到这骡马市谋生。”

崔文卿一听此话,止不住冷笑道:“鲍和贵那厮可是折继长的亲戚,不用问你是被公报私仇了。”

“对。”成事非苦笑出声,“世道黑暗,徒奈何也!”

崔文卿猛然站起身来,亢声言道:“既然是世道黑暗,那我们就来改变府谷县的世道,不知大当家你可否愿意?”

成事非看了默不出声的甘新达一眼,猛然点头大笑道:“连甘英雄都愿意屈居于崔公子麾下,在下相信公子你一定不是常人,好,那我们一起合作,对付鲍和贵。”言罢,大声吩咐道:“来人,取酒来,我今天要与崔公子歃血为盟!”

片刻之后,便有手下端来一碗美酒,崔文卿和成事非割破自己的手指,滴血酒中,然后共饮此酒,算是盟约达成。

崔文卿抹了抹嘴角酒汁,大笑道:“从今日开始,你我就是兄弟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对,文卿贤弟说得不错。”成事非换了称呼,语气也多了几分亲热,“现在鲍和贵势大财大,哥哥我几乎被他逼得是走投无路,现在正值头痛的时候,说说看,你可有良策。”

崔文卿笑道:“良策自然是有,在下想问的是,成兄你若对上鲍和贵,能有几分把握?”

成事非轻叹一声道:“说来惭愧,我响马帮目前只得二三十人,远远赶不上鲍和贵的势力,倘若硬拼,铁定落入下风,而且还有一点,鲍和贵在官场上有非常大的影响力,连府谷县县令都与其称兄道弟,若有冲突,必定是我们吃亏。”

崔文卿正容言道:“官场方面有我出面,一定没有问题,现在我们要对付的只是鲍和贵一人。”

成事非沉吟半响,言道:“若是如此,倒还有几分胜算,不过鲍和贵麾下打手足足有一两百人之多,若是硬拼,实乃不智。”

“我有一条计策,也不知是否可行。”

“哦?贤弟快说来一听。”

崔文卿微微颔首,言道:“常言打蛇须打七寸,倘若我们要对付鲍和贵,首先就是要直接攻击其关键点。”

“那不知关键点为何?”成事非沉声一问。

崔文卿清晰说道:“平乐赌坊。”

“呃……”成事非差点被此话噎到,面上露出了骇然之色,“平乐赌坊?那可是鲍和贵的大本营啊,我们若前去捣乱,只怕鲍和贵一定会暴跳如雷,恨不得杀了我们。”

“那又如何,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我们这一击,就是要挫挫他的威风。”

成事非眉头紧锁,露出了犹豫不决之色,显然有些心动,又有几分担忧。

牛康焦急劝说道:“大当家,我们太过势单力薄,实在并非鲍和贵的对手,还请大当家你三思为上。”

成事非缓缓颔首,对着崔文卿道:“贤弟,你这个计策风险实在太大了,对付鲍和贵,当徐徐图之为妥。”

崔文卿摇头叹息道:“徐徐图之固然不错,但鲍和贵步步紧逼,会给成兄你徐徐图之的机会么?我觉得咱们就是要在鲍和贵头上动土,直接了当的对付那平乐赌坊,一仗就打出响马帮的威势,让鲍和贵吃些苦头。”

成事非皱眉问道:“话虽不错,但贤弟要如何应对鲍和贵的反扑?”

崔文卿指着堂外言道:“咱们可以利用此地山势,防守在此,若鲍和贵胆敢前来寻仇,必定让他头破血流。”言罢,用力一挥拳头。

甘新达开口言道:“不错,若大当家信得过在下,可把防备之事交给我,在下必定不会辜负重托。”

一听甘新达也愿意出手,成事非终于下定了决心,振奋点头道:“那好,就这么决定了,不知多久动手?”

崔文卿笑道:“当然是越快越好,不过现在咱们须得师出有名,以后打官司的时候,才不会输于一个理字。”

成事非醒悟过来,微笑言道:“这倒容易,交给我便是。”

※※※

平乐赌坊地处繁华闹市,一栋三层小楼占据繁华锦绣,喧闹之声传了很远很远。

时当辰时,平乐赌坊刚刚开门纳客,赌坊掌事王二爷便负手慢悠悠的在楼内各处转悠不停,脸上露出了满意之色。

这间赌坊乃是鲍和贵支柱型的买卖,也是鲍和贵起家发达的场所,历来被他所看重,故而才派亲信王二爷坐镇于此,负责经营,每日的收益煞是惊人。

严格说来,大齐朝廷对于大型赌场一直秉持着不理不睬的态度,只要不是太过分,一般官府都没心思来管。

但若涉及到坑人害人,为祸一方之事,官府还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平乐赌坊在府谷县名声极臭,许多百姓都在这里赌光了身家,被誉为府谷县一害。

只因东家鲍和贵乃折惟本妻舅,有了这一层关系,府州官衙对平乐赌坊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听之任之。

第42章 装完逼就跑

此刻,王二爷行至大门边,绷着脸训斥站立在两侧的伙计道:“个个都给我精神一点,拿出唬人的架势来,让那些前来死缠烂打讨钱的赌客都要知道咱们赌坊可不是好欺负的。”

一名伙计点头哈腰的笑道:“二爷,在这府谷县,谁敢来咱们平乐赌坊讨债闹事,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对对对,”另一人也是谄笑附和道,“特别是二爷你朝这里一站,寻常人见到就已经吓得双腿发软,谁还敢来触你二爷的霉头。”

王二爷被他二人奉承得有些飘飘然,得意洋洋的说道:“那是,有折长史为咱们撑腰,在府州咱们可以横着走,哪个不长眼的胆敢前来招惹我们!”

话音刚落,忽闻街边一阵喧哗,行人纷纷闪避不止。

王二爷暗感惊奇,抬目望去,突见一群手持棍棒的汉子气势汹汹的朝着赌坊而来,个个面带怒容,杀气腾腾,足足有二三十人之多。

陡见此景,王二爷心跳几乎漏了一拍,扯开嗓子色厉内荏的喝斥道:“你们何人?想要干什么!”

持棒汉子们纷纷停下,为首那壮硕魁梧的大汉怒声言道:“我乃响马帮二当家牛康,王二狗,可是你们使人前去骡马市捣乱,故意坏我生意?”

鲍和贵与响马帮积怨已久,且鲍和贵觊觎骡马市也不是一两天了,王二爷对此也是知情。

见到居然是响马帮寻上门来,王二爷不禁轻蔑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你就是牛康啊,怎么地?光天化日之下还敢行凶不成?就你们那小小的响马帮,莫非胆敢来我平乐赌坊寻衅?”

牛康双目一瞪犹如铜铃,怒道:“有何不敢,今日洒家就要教训你这狗娘养的,让你知道响马帮的厉害。”言罢大手一挥,高声道:“兄弟们,给我进去砸!”

没想到牛康居然动真格的,王二爷被震得退了一步,又惊又怒的高声道:“牛康!尔敢!”

“有何不敢的,给我砸!”牛康依旧是夷然无惧。

响马帮的壮汉们闻声而动,全都挥舞着木棒冲了进去,矗立在门边的赌坊伙计刚想伸手阻拦,登时就被一顿棒子撸翻在地。

王二爷更是被揍得满头大包,捂着头抱头鼠窜不止。

顷刻之间,赌坊内响起一片打砸惨叫声,里面的赌客们全都惊慌失措而出,个个面上满是惶恐,竟不敢相信堂堂平乐赌坊,居然被仇人寻上门来。

王二爷躲在柜台下瑟瑟发抖,心内又是惊恐又是愤怒,但外面来敌凶凶,他根本就不敢出去,只得任由响马帮的诸人将赌坊砸得是一片狼藉。

离赌坊不远的一座酒肆内,崔文卿和成事非并肩而立,默默的注视着平乐赌坊的形势,全都一片振奋。

算算也差不多了,成事非笑容满面的言道:“文卿贤弟,咱们此举可是狠狠的扇了鲍和贵一记耳光啊!”

崔文卿深有同感的笑道:“不错,鲍和贵铁定忍受不了这样的屈辱,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率人前来报仇,山上一些可有准备妥当?”

“放心,自是准备好了。”成事非颔首一笑,“我看牛康他们也砸得差不多了,是否撤退?”

“撤吧撤吧。”崔文卿微笑着挥了挥手,“装完逼就跑,这才是吾辈风范,我们也一并撤了吧。”

打砸结束,强敌离去,王二爷这才从柜台下战战兢兢的走了出来,望着满地的狼藉,他面色铁青,嘴角抽搐不停,几乎欲哭无泪。

半响之后,他才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认清楚这并非梦境而为现实,连忙差人前去向鲍和贵报告。

不消片刻,一辆高大华丽的马车飞速而至,王二爷刚刚迎出门外,就看见鲍和贵已是利索的跳下车来。

“大……大当家。”见到鲍和贵怒容满面,神色冷然,王二爷说话都止不住颤抖了。

鲍和贵望着凌乱的赌坊,双眼像要喷出血来,扬起大手重重扇了王二爷一巴掌,怒斥道:“混帐东西,居然被人欺负上门了,要你们何用!”

王二爷捂着脸又是委屈又感害怕,唯唯诺诺的言道:“东家,都是响马帮的那些杂碎,他们根本就不把东家你放在眼中,还扬言是给东家你一个教训。”

“好你个成事非,当真气煞我也!”鲍和贵失去了往日的风度翩翩,咬牙切齿,双拳紧握,显然正压抑着极大的愤怒。

“东家,要不咱们报官吧,让官府来收拾响马帮?”王二爷小心翼翼的进行建议。

“哼!报官!我鲍和贵乃府谷县一霸,若不把场子找回来,今后如何在这一带厮混!报官何用!”说罢,鲍和贵抬腿将王二爷踢了一个踉跄,愤怒言道,“速速召集兄弟们,咱们去骡马市夷平响马帮!”

寒风凛冽,乌云笼罩,城西的骡马市气氛一片紧张凝重。

鲍和贵在府谷县经营多年,投效者甚多,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他便纠集了百余打手,全都聚集在骡马市外,一片杀气腾腾。

似乎感受到了已方的强大,报仇心切的王二爷不知不觉挺直了腰杆,颇有几分从军大将的威风感觉。

他拱手禀告道:“大东家,咱们的弟兄全部到了,足足有一百二十人,以响马帮那点势力,完全不堪一击,怎么报仇请东家明示。”

鲍和贵依旧是一身文士长衫,在杀气腾腾的手下们之前倍显潇洒。

面对王二爷的询问,他大手一挥斩钉截铁的言道:“成事非那厮坏我赌坊,实乃罪无可恕!待会大家直接上山夷平他响马帮,弄死几个人也没关系,一切都有我做主!”

这些打手全都是地痞无赖,市井流氓,知道又有钱拿,还可以杀几个人助助兴,登时就一片喧嚣吵闹,每个人面上都是振奋不已。

鲍和贵也不多话,望着建在半山腰上的响马帮房舍,振臂高呼:“大家上山,给我使劲的打,使劲的砸!”

话音落点,众打手挥舞着木棒如同洪流般冲入了骡马市当中,很快就围住了山脚,开始蜂拥上山。

第43章 火拼械斗

半山腰临崖处,崔文卿和成事非在此观战。

面对这蜂拥而上,如同蝼蚁般上山的打手们,崔文卿丝毫没有露出害怕之色,嘴角反倒溢出一丝笑意:“成兄,此乃响马帮关键一战,若能成功,今后就可以在府谷县内与鲍和贵分庭抗礼。”

“哈哈,借贤弟吉言!”成事非大笑一声,忽又收敛笑容沉声吩咐周边手下道,“大家按计划行事,一定要让他们知道我响马帮的厉害!”

片刻之后,鲍和贵带来的众打手便沿着台阶而上,放眼望去人头攒动,密密麻麻,个个挥舞着木棍,大是凶神恶煞。

还未待他们转过第一道拐口,忽闻山上响起一阵轰鸣,恰是沉雷一般炸响在头顶。

打手们错愕望去,突见山腰上土尘大起,未待他们回过神,十数根擂木已是沿着山势汹涌滚下。

这些擂木全为粗壮的大树制成,个个有人抱之粗,顺势滚下当真是势如风雷,转眼就冲到了打手们眼前,对着他们当头砸来。

打手们这次才从回过神来,也不知是谁陡然一声尖叫,全都丢下棍棒转身逃命,山道台阶转眼就乱成了一团。

擂木却是毫不留情,一片惨叫哀嚎声也是随之响起,不少人被擂木撞得是头破血流,倒地惨叫,显然受了重伤。

与此同时,只闻山间一片喊杀,山道左右各杀出来十来名响马帮的帮众。

他们一拥而上直接攻入了打手们之间,竟乘着他们慌乱之时痛打落水狗。

这些打手本就无组织,无纪律,远非响马帮精兵强将的对手,加之被擂木吓破了胆,又突遭夹攻,登时就一片混乱,哭爹喊娘般溃散逃命。

见到双方刚刚短兵相接,已方就占据了上风,成事非心头大定,亲自率领着几位心腹帮众沿着山道而下,不用问也是加入战斗了。

看到此情此景,甘新达蠢蠢欲动,想要出手相助,却见崔文卿站立原地远远观战,根本没有下山的意思时,不由暗自焦急,问道:“姑爷,咱们就不下去帮忙么?”

崔文卿微笑言道:“你我身份尴尬,不可冒然加入战事,我相信成大哥一定会获得胜利。”

“姑爷是担心牵连到大都督。”甘新达立即醒悟了过来。

“这也是其中一点。”崔文卿毫不隐瞒,直言不讳的言道,“这一仗乃成大哥响马帮崛起之战,我们外人用不着参加,这就是所谓的江湖事江湖了,我们的用处,在其他地方。”

甘新达听得不明不白,但他相信姑爷不出手一定是有所理由的,便缄口不言了。

区区柱香时间,响马帮诸人在成事非亲自率领下,将鲍和贵带来的百余打手揍得是连连后退,溃不成军,战场也慢慢从山间转移到了山脚。

见到居然被响马帮反攻而至,鲍和贵当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怒声道:“一群饭桶,一百多人还打不过人家二三十人,真是白吃了那么多饭!”

一名打手面带尘土的跑到了鲍和贵面前,哭声言道:“大东家,非是小的们不尽力,那响马帮太过卑鄙,居然使用擂木攻击我等,许多兄弟都是身受重伤,才被他们占据了优势。”

“饭桶!”鲍和贵一脚踹翻了打手,抢过他手中的木棍道,“大爷我今天亲自上阵,看看他成事非究竟有多厉害。来啊,跟我冲。”言罢,竟是再现年轻时天不怕地不怕的恶霸风范,亲自上阵了。

双方喊杀连连,木棍挥舞不断,不时有人惨叫倒下再也爬不起来。

鲍和贵亲自带头冲锋,自然而然给了打手们极大的信心,也使得原本渐渐败退的局势稳定了下来。

成事非见到鲍和贵出现在阵前,脸上首次露出了凝重之色,冷冷言道:“鲍大东家,没想到你我竟然会在这样的情形下见面?”

鲍和贵木棒一挥,怒声言道:“咱家也没想到,你成事非居然吃了熊心豹子胆,欺负到我鲍和贵头上了,今日若不把你这响马帮夷平,我就不姓鲍!”

“好!”成事非重重点头,一脸挑衅的言道,“尝闻鲍大东家年轻时英雄了得,打遍府谷无敌手,不知今日敢否与在下较量一二?”

“有何不敢,就让我来会会你!”

鲍和贵显然是宝刀未老,就这么一把拽掉长衫,露出里面的短打劲装,手持木棒呼啸着朝着成事非冲来。

成事非双目微眯,气度沉雄,面对鲍和贵袭来之势,他根本没有想过躲避,而是就这么义无反顾的猛冲上前,竟是要与鲍和贵力斗。

转眼之间,两人就酣斗在了一起,木棒交击的声响不绝于耳。

成事非好歹也是出身军中,加之比鲍和贵年轻许多,过得有倾慢慢占据了上风,狠狠一棒集中鲍和贵额头,鲍和贵惨叫而退,一摸额头,鲜血已是顺着发丝滴落而下。

成事非也不追击,就这么一站,满是自信的言道:“鲍大东家,你老了,不是我的对手,这府谷县也应该由年轻一辈来掌控,今日之事权作给你一个教训,劝你早早激流勇退吧!”

鲍和贵一把推开正慌里慌张为他拭擦鲜血的王二爷,怒视成事非任由血流布满脸庞:“狗贼子,你以为打赢我鲍和贵就算赢了么?真是傻得天真!告诉你,爷有一百种方式收拾你,让你在我面前跪舔认输。”

成事非目光一凛,毫不畏惧的言道:“有本事你尽管使出来,我成事非必定奉陪到底!”

便在这个时候,突闻一阵急促的锣鼓声响,却是一群手持水火棍的衙役冲了过来,为首一人头戴幞头,身穿绿色官服,正是府谷县县尉程大志。

见到有人聚众斗殴,程大志脸色猛然一沉,怒声喝斥道:“什么人竟敢在此械斗动武!当真活得不耐烦了,来人啊,把他们通通拿下!”

鲍和贵对着成事非冷酷一笑,嚣张言道:“小子,姜还是老的辣,我要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恶霸!”

第44章 官匪勾结(上)

说完之后,鲍和贵转身对着快步而来的程大志抬手一拱,亢声言道:“程县尉,是我,鲍和贵,你一定要为我做主,收拾这个仗势欺人的恶霸。”

“噢呀,是鲍兄弟,你怎么在这里?”程大志显然与鲍和贵极熟,一句称呼就可看出两人亲密的关系。

鲍和贵捂着血淋淋的额头悲声道:“县尉明鉴,今日响马帮的牛康带领一群恶徒来我平乐赌坊,不问青红皂白就入内又打又砸,草民许多伙计都受了伤,你看,赌坊掌事王二狗,更是被他们打得头破血流。”言罢,大手一招示意王二狗上前,便让程大志察看他满头的大包。

见状,程大志脸膛一沉,转身问成事非道:“成大当家,不知鲍东家所的可是实情。”

成事非淡淡言道:“是实情,不过这其中也另有隐情。”

“只要你承认是实情就对了!”程大志冷冷一句,紧接着又问,“鲍东家,后来又怎么一回事?你速速如实道来。”

“是,”鲍和贵点了点头,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得意,“其后草民气不过,亲自前来找成大当家理论,谁料他们响马帮竟在山腰设伏,用擂木从山腰上滚下砸伤了草民不少弟兄,草民气不过之下与他争辩,谁知他成事非居然用木棒打伤了我的头,我的伤势就是最好的证据。”

一席话可谓搬弄是非,颠倒黑白,俨然将自己说成了是占据道理的一方。

程大志也知道鲍和贵的话中有不少猫腻,但此人毕竟是折惟本的妻舅,又与县令交情匪浅,于情于理他都得给个面子,所以事情的真相根本就不重要,这就叫做官官相卫。

至于成事非,区区一个低贱的草民,即便是个劳什子当家,也不起任何作用,欺压他他又能如何?

心念及此,程县尉已经打定了主意,严肃的脸膛上露出了一丝狰狞的戾色:“好你个成事非,居然在府谷县为非作歹,看来今日不把你那抓衙门里问话,你还不知道我大齐律法之森严。来啊,给我锁了。”言罢,挥手示意让一干捕快上前。

成事非见成县尉这样维护鲍和贵,顿时就怒了,强忍不满沉声言道:“县尉大人只听信鲍和贵的一面之词,如何能够执法公允!”

见到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程大志猛然挺起了胸膛,一拍腰间长刀霸道开口:“本官乃府谷县县尉,官拜从九品掌管一县治安,一直执法公正,刚正不阿,现在正是要拿你到衙门里问罪,听从明府大人裁决!有什么冤屈对明府大人说就可!”

鲍和贵狰狞笑道:“对,有什么冤屈咱们到王明府那里说去,成事非你丫这次死定了。”

成事非知道府谷县王县令与鲍和贵可是称兄道弟,自己这么一去铁定被屈打成招,栽赃陷害,也不知崔文卿说的话是否靠谱?他真的能够摆平王县令?

正待成事非有些忐忑不安间,崔文卿摇着折扇缓缓而至,拱手笑道:“这位大人就是本县县尉?”

程大志双目一瞪:“本官正是,尔乃何人?”

“在下崔文卿,幸会了。”

一见崔文卿,鲍和贵这才明白原来他与成事非两人竟勾结在了一起,登时大喜,连忙言道:“程县尉,此人亦是成事非的同党,请你将他一并缉拿。”

崔文卿冷冷一笑,望向鲍和贵的目光说不出的鄙夷:“打不过我们就请官府出面,阁下真是好深的心计。”

鲍和贵一脸得意的言道:“小子还不服气是吧?哼,这次你们两人都得死,让你们见识一下惹上我鲍和贵的厉害!”

程大志仿若没听见鲍和贵的话一般不为所动,吩咐衙役上前将崔文卿和成事非两人套上了枷锁。

崔文卿也不挣扎,高声道:“等等……既然鲍和贵也是此案的嫌疑人,岂能只锁我们不锁他?还望程县尉你能够将之一并锁上,带回县衙问罪。”

程大志一直包庇鲍和贵甚多,闻言顿觉不能让这些百姓看出了他包庇之态,颔首道:“此话不错,鲍大东家,就请你委屈一下。”言罢,对着鲍和贵连使眼色。

闻言,鲍和贵气得脸都差点青了,但也无可奈何,只得依言带上了镣铐。

在衙役的押送下,崔文卿等人很快就被押到了府谷县县衙内。

县衙不大,却透露着威严气度。

堂内正北面高悬“公明廉威”四个金色大字,一排手持水火棍的衙役分列堂内两厢而站,个个目不斜视,神情威严。

三尺高台上,正襟危坐着一个绿袍官儿,四十些许须发斑白,小脑袋上戴着展脚乌纱,正是府谷县王县令。

见到衙役将崔文卿、成事非、鲍和贵三人押入堂内,王县令猛然一拍惊堂木,高声喝斥道:“大胆刁民,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聚众闹事,还不快快跪下!”

面对着威严一喝,成事非和鲍和贵均是无奈下跪,唯有崔文卿一人依旧傲立当场,丝毫没有跪下问答的意思。

王县令没想到居然有人胆敢顶撞他的官威,登时怒气满脸,指着崔文卿喝道:“本官问话,岂容你不跪!来人,给我拖出去杖责二十。”

“喏。”两名衙役闻言而上,便要来拿崔文卿。

鲍和贵见状大喜,暗忖道:这傻小子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居然胆敢冲撞王县令,这二十大板打下去,非要了他半条命不可,若能直接打死,那就最好!

成事非心内大急,连忙拉住崔文卿的衣袖道:“明府大人面前,贤弟万不可冲动任事,还不快快跪下!”

崔文卿却是不慌不忙的一笑,拱手言道:“这位明府大人,在下崔文卿,乃有功名在身的秀才,按照大齐律例,见官不跪!”

轻飘飘的一句话,登时让王县令微微一愣,也让鲍和贵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这人,居然是秀才?

王县令老脸一沉,吩咐道:“既是秀才,可有身份凭证?”

崔文卿从怀中掏出一块光滑细密的竹板,笑言道“自然是有,这是在下的照身,请明府过目。”

第45章 官匪勾结(下)

这照身记录着使用者的姓名、相貌、籍贯、身份等内容,相当于后世的身份证般。

王县令接过一看,果见上面写着大佑八年赐秀才出身,断然不会作假。

王县令无可奈何,只得把照身吩咐人递回,甚是不情愿的言道:“既是秀才,本官允许你站着答话。”

“谢大人。”崔文卿抱拳致谢,还不忘挑衅的看了跪在他旁边的鲍和贵一眼。

见状,鲍和贵鼻子都差点气歪了,暗道:狗秀才,权且让你先得意一下,待会大爷就要让你吃尽苦头。

升堂之后,程县尉首先禀告了成事非,鲍和贵双方打斗的情况,末了言道:“大人,光天化日大打出手,实乃有辱律法,请大人你一定严格处理,以儆效尤!”

王县令微微颔首,一拍惊堂木沉声言道:“鲍和贵,你再将你们双方打斗的经过说来听听。”

鲍和贵抬起头来,目光与王县令一接,待到后者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后,他这才彻彻底底放下心来,将刚才对程大志所讲的话又原原本本重复了一次。

闻言,王县令颔首言道:“鲍和贵乃本县知名乡绅,一直奉公守法,知书达理,多行善举,不意竟遭到歹人欺凌,实乃本官之失啊!”

此话落点,鲍和贵喜上眉梢,反观成事非,却猛然色变,显然没料到王县令居然这样明目张胆的袒护鲍和贵。

这时已有不少百姓前来县衙围观审案,听到王县令之话,顿时响起了一片嘘声,显然大是不满。

王县令老脸一沉,拍案喝斥道:“公堂之上岂容喧哗!倘若再有人胆敢随意出言,本官必定赏他一顿板子。”

此话落点,百姓们的喧哗声这才渐渐安静下来。

崔文卿轻轻一哼,拱手言道:“明府大人,在下对你刚才的话不服。”

“有何不服之处,你说!”王县令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抬手示意让崔文卿开口。

“大人,鲍和贵是府谷县内乡绅不假,但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这人披着一身光鲜外衣,背后却干着阴谋勾当,强买强卖,霸占一方,若有人胆敢违背他的意思,便拳脚相加,实乃府谷县的第一恶霸!”

“放屁!”崔文卿的话音落点,鲍和贵就怒了,“大人说我是良民,难道还有假不成?你这狗秀才休要在这里危言耸听,颠倒是非。”

崔文卿面色一沉,拱手道:“明府大人,鲍和贵污言秽语,干扰审案,还请大人处罚。”

王县令猛然醒悟,顿时责怪的瞪了鲍和贵一眼,连声言道:“鲍和贵也只是无意失言而已,崔秀才你用不着大惊小怪。”

崔文卿闻言冷笑不止,暗忖道:果然是官官相卫,这府谷县的吏治还不是一般的黑啊!

成事非跪在地上开口道:“启禀明府大人,长期以来,鲍和贵欺行霸市,对骡马市多有打压,许多商人都惨遭他的剥削欺压,草民前不久在城东开了几间店铺,也因抢了鲍和贵些许生意,而被他整日派人上门骚扰经营,不得不含恨关门,这事草民也向县衙举报过几次,但却一直是石沉大海,县衙也没有半分说法。”

话音落点,王县令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这些事王县令自然是知情的,但他拿了鲍和贵送来的不少孝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成事非在此时提及,实乃有些不给他面子,故而心头顿时生出了一股恶气。

成事非耿耿直言,却没有意识到刚才那番话已是冒犯了县令,继续开口言道:“前些天在下有名帮众前去鲍和贵的平乐赌坊玩乐,因手气太好赢了不少银子,赌坊掌事王二狗就污蔑他出千作弊,不仅将我那手下痛揍了一顿,还抢了他赢来的钱,这件事有不少人在场,相信他们都可以作证,我成事非虽然粗鄙无文,但还懂得什么叫做义气,故而才令人前去砸了那间坑蒙害人的赌坊。”

“至于今日我们双方在骡马市斗殴一事,乃因鲍和贵气不过之下,带领百余手下前来报仇雪恨,若非草民早有准备,说不定已是被他痛殴于市前,故而响马帮也是自保而已,还请大人你明鉴。”

未等王县令开口,鲍和贵立即怒声言道:“胡说!明明是我前去响马帮理论,而你们却埋伏山腰进行偷袭,是你们率先动手的。”

崔文卿冷笑道:“鲍和贵,你领着百余打手气势汹汹前来,岂会是理论?不要以为有人撑腰,就可以在公堂上胡作非为!”

一句“有人撑腰”立即就让鲍和贵和王县令脸色一沉,暗自生怒。

特别是王县令,他知道自己时才袒护鲍和贵已被这秀才看出了端倪。

不过,这也算不得什么。

一个小小的秀才能够掀起多大的风浪,在府谷县他可是县太爷,弄死一个人实在是轻而易举之事,要怪就怪这崔秀才不长眼睛,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死了亦是活该。

心念及此,王县令已经打定了主意,重重一拍惊堂木喝斥道:“大胆崔文卿,本官问案何须你多嘴插言!现在此案的具体经过已经非常清楚了,成事非、崔文卿有错在先,派人打砸平乐赌坊,其后又殴打前来理论的鲍和贵,实乃罪大恶极,为维持本县良好持续,现本官判成事非、崔文卿各五十大板,当场执行,以儆效尤!”

王县令的话音刚落,堂外的百姓登时就议论开了:

“噢呀,五十大板?!”

“寻常人连三十大板都受不了,这五十大板不是要人命么!”

“谁不知道王县令与鲍和贵交好,这明显是公报私仇啊!”

“完了完了,成大当家这样好的一个人,居然受如此冤枉,实在可惜啊。”

“那有什么办法,咱老百姓要与官斗,肯定就是一个死字!”

……

嗡嗡哄哄议论不决,崔文卿却是忍不住笑了。

见状,王县令老脸一沉,怒声言道:“崔文卿,你笑什么笑,莫非是对本官的判罚不服?”

崔文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陡然正色言道:“对,不服!你这昏庸官儿断昏案,将恶霸说成了好人,颠倒是非黑白,一点对错不分,你如何对得起你头上的这顶乌纱帽!”

话音落点,王县令勃然色变,起身怒斥道:“好你个崔秀才,竟敢污蔑本官,实乃可恶之忧!现本官就革去你的秀才身份,将你贬为平民,另在加罚杖责三十,以正视听!”

第46章 崔文卿请来的救兵

鲍和贵心头大快,几乎快要笑出声来。

这么算起来就是八十大板,打不死你这狗秀才,想和大爷斗,你丫还真的太嫩了。

周围百姓看向崔文卿的目光中也是充满了同情。

寻常人考取秀才得有多难,哪一个不是寒窗苦读十年才有些许成就,没想到崔文卿就这么被王县令革掉功名,实在是太可惜了!

崔文卿嘴角含笑,依旧毫不畏惧,站立堂中恰如铁铸般寸步未移。

见他死到临头还这样嚣张直视,王县令脸色变得铁青,用力拍着惊堂木高声怒喝:“来啊,把崔文卿押下去,给我狠狠地打。”

就在形势万分危急之时,忽闻县衙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犹如沉雷般陡然卷过长街,直冲县衙大门而来。

王县令闻声一愣,明白那是大队骑兵经过时的马蹄声,尚在惊疑不定之际,那片蹄声已是在县衙大门落点,紧随着便是一阵“唏律律”的驻马声,便见一群身穿红色软甲的骑兵涌入了县衙内,个个手持利刃,精神抖擞,立即就将县衙包围了起来,一看就知道是精锐的虎狼之师。

王县令吓得连忙从案后站起,惊慌不已之下,正欲开口询问来者身份,不意一员顶盔贯甲的女将昂昂直入,亢声言道:“振武军大都督,冠军大将军折昭驾到,府谷县令速速迎接。”

王县令像是被闪电击中,浑身止不住一颤,不容犹疑连忙提着衣摆屁颠屁颠的跑到堂门口,深深一躬高声唱诺:“府谷县县令王大海,恭迎折大都督亲临。”

只闻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围观百姓抬眼望去,可见一个曼妙高挑的身影走进了前院。

她头梳男儿发髻,脸上用丝巾蒙面,身上穿着一套银色甲胄,一双娥眉不显秀气,反倒带着几分英气,双眸冷若秋华,透露着肃杀之色,仿佛可以穿透一切。

见到传说中的女都督折昭,百姓们全都一片兴奋了:

“噢呀,快看快看,恶罗刹折昭!”

“哦,果然是恶罗刹,瞧她的眼神,呵,太吓人了。”

“是啊,相信没几个男儿能够在她面前直起身来,果然是杀入如麻的恶罗刹。”

“也不知她的相貌如何?可惜被丝巾挡住了,但是光看双目和身形,一定是绝色美女!”

在嗡嗡哄哄的议论声中,折昭脚步轻捷的穿过了前院,登堂入室,在门口站定脚步,冷冷问道:“王县令这是在审案?”

不知折昭为何突然道来,王县令又是紧张又是意外,更是非常不知所措,连连点头道:“禀告大都督,今日有人在府谷县大街上斗殴,下官正在审问案情。”

折昭口气淡淡的言道:“王县令维护县内治安,实乃劳苦功高,本帅路过县衙,故此专程前来探望一番。”

王县令登时受宠若惊,连忙作揖道:“大都督实在折杀下官了,有劳都督玉足亲临,下官实在惶恐至极,惶恐至极啊!”

折昭美目一瞄站在堂内的崔文卿,莞尔一笑,只可惜那丝笑容藏在面纱下却是不被外人所见:“好,那王县令你继续审案,本帅这就走了。”言罢,便要转身而去。

闻言,崔文卿登时就怒了:这美妞儿究竟是来帮忙还是捣乱,怎么说走就走!你妹的!完全不把哥放在眼中。

不容多想,崔文卿连忙故作悲声的开口道:“折大都督暂且留步,在下有冤屈向你申述,请大都督你一定要为在下做主啊!”

如此一句,登时就吓得王县令魂飞魄散,连忙回身怒斥道:“崔文卿,你的案情早已定夺,何能容你在此狡辩,来人,速速将此人押下去行刑。”

见到崔文卿吃瘪,折昭大感乐不可支,强忍笑意俏脸儿憋得通红,开口吩咐道:“王县令,既然此人有冤屈,本帅岂能置之不理?请他过来吧。”

王县令无可奈何,狠狠的瞪了崔文卿一眼,示意他不可胡言乱语。

心知自己娘子专程前来救驾,崔文卿可是一点也不客气,突然猛扑而上抱住了折昭的大腿,故作掩面而哭,双手却乘机在折昭的腿上一阵乱摸。

见崔文卿居然抱住了折昭的大腿,在场所有人都震惊得张大了嘴巴。

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恶罗刹啊,而且还为女子,此人居然胆敢如此冒犯,难道不想活命了!恶罗刹生起气来,可会杀人的!

王县令更是惊得眼珠子都差点凸出来,堂堂从三品大都督,你丫也敢这样无礼,你真的是活得不耐烦了!

折昭娇躯猛然一颤,立即被崔文卿这样的举动弄的是周身发麻,那触电般的感觉更让她一阵头晕目眩,若非意志力惊人,非如软倒在地不可。

这厮竟敢如此轻薄于我!

霎那间,折昭又羞又怒,却不好在众人面前将心头的愤懑表现出来,故作礼贤下士的从地上将崔文卿扶起,和蔼的言道:“阁下不必哭泣,若你确实有冤屈,本帅一定会为你做主。”言罢,握着他手臂的双手猛然用力。

崔文卿登时就被折昭捏了个七晕八素,痛得他嘴角都开始抽搐了起来。

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却不敢表现出对折昭的不敬,欲哭无泪的言道:“多谢大都督,小民终于有救了,还请大都督你……放手!”

折昭再也忍不住了,发出一声只有她和崔文卿才能听见的沉闷笑声,放开崔文卿的手负手入内,那神情……要多得意又多得意。

待到折昭进入公堂,围观的百姓顿时发出了一片热烈的喝彩叫好声。

原本得意洋洋,有恃无恐的鲍和贵脸色顿时就变了,身躯竟是不可遏止的轻轻颤抖起来。

王县令更是连连拭擦着额头的冷汗,吭哧言道:“大都督,府谷县公堂太过狭窄,要不还是请大都督你到偏厅中饮茶等待,待会下官再向你禀告案件的审问经过。”

“不用。”折昭云淡风轻的挥了挥手,令人搬来了一张案几,坐下淡淡言道,“本帅就在这里听审就可,王县令,请你继续。”

第47章 大都督之威

王县令面露苦色,只得回身坐在了高台上,语调竟比刚才萎顿了不少:“崔文卿、成事非两人打砸平乐赌坊、殴打乡绅鲍和贵一事证据确凿,事实清楚,现根据大齐律法,判处两人……”

一言未了,崔文卿立即不服气的反驳道:“明府大人,我们是受了鲍和贵的欺压才愤然反抗,岂能算作故意之举?还请大人你不要混淆视听,颠倒黑白。”

一番直接了当的指责,登时就让王县令的脸红成了猪肝色,他当真没有想到,崔文卿居然这样毫不遮掩的指责于他,而且还是在折昭面前,实在令他是惶恐不已。

王县令狗急跳墙,不愿此案继续审问下去,重重一拍惊堂木,怒声言道:“大胆崔文卿,居然藐视公堂,侮辱朝廷命官,实乃罪无可恕,来人,给本官掌嘴二十。”

历来掌嘴二十都可以把人犯打的是牙崩嘴烂,口不能言,王县令盘算很清楚,只要你崔文卿无法开口,那么也就无法向折昭申冤了。

闻言,百姓们全都一片哗然,不少人紧张的注视着拿着手板上前的衙役,已经预料到了崔文卿悲惨的命运。

“等等……”折昭忽地开口了,立即就让王县令等人为之一震,“王县令,本帅认为此案尚有不清不楚之处,妄不可现在动用重刑,当弄清楚事情真相再作打算。”

王县令呼吸立即为之一滞,连忙解释道:“大都督,此人藐视公堂,不得不罚啊!若置之不理,下官还如何审案?”

崔文卿一笑,拱手言道:“折大都督,在下既然说王县令混淆视听,颠倒黑白,自然是有证据的。”

言罢,他对着成事非正容言道:“成大哥,请你将鲍和贵欺行霸市、嚣张跋扈的事情原原本本道来,以便大都督为咱们做主。”

“好。”成事非知道希望来了,立即露出了振奋之色,便将鲍和贵长期打压响马帮,染指骡马市,并利用赌坊欺压宾客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末了又正容言道:“大都督,草民固虽草莽,但也懂得几分男儿豪侠义气,面对帮派时遭打压,兄弟惨遭欺负的情况,没有三分怒火那是不可能的,故才一时气氛之下,前去砸了鲍和贵的赌坊。”

折昭美目满含锐利之光,沉稳问道:“既然鲍和贵如此霸道,那你为何不报官解决?反倒要自行动手?你可知道这样触犯了律法?”

成事非悲叹言道:“在下早就数次报官,请求县令惩治鲍和贵,但一直是石沉大海,今次无奈,故而才铤而走险!”

“啪”的一声大响,折昭重重一掌拍在了案几上,寒声道,“王县令,此人说言可否属实?”

王县令吓得站了起来,连忙走下高台对着折昭一拱,战战兢兢的言道:“启禀大都督,此人……的确曾报官数次,不过鲍和贵乃是本县知名乡绅,下官并没有查到他违法记录……”

话音刚落还未及折昭开口,围观人群中忽地响起了一个怪异的嗓音:“你与鲍和贵关系好得穿一条裤子,怎会查得出来。”

闻言,公堂外顿时哄然大笑,显然大家都被此话逗得乐不开支。

王县令脸都已经绿了,大袖一甩对着围观的百姓怒声言道:“公堂之上,岂容你们大声喧哗,刚才是哪个乱民胆敢污蔑本官,还不快快……”

一言未了,一枚臭鸡蛋不知从那儿飞来,正中王县令的额头,他“哎哟”一声大叫,顿时抱头鼠窜。

折昭黛眉微微一蹙,站起身来朝着外面拱手言道:“诸位乡亲父老,在下乃振武军大都督折昭,公堂之上历来严肃,县令更是朝廷守牧一方的要员,岂能这样折辱!若大家有所意见,折昭愿意听大家倾述。”

话音落点,外面的哄笑声渐渐隐去,百姓们你推推我,我推推你,却没有一个人胆敢入堂。

见状,崔文卿却是一笑,言道:“大都督,王县令官威赫赫,鲍东家拳脚暴戾,百姓们岂敢入堂禀告?还请大都督能够单独面见百姓,倾听他们的禀告,还府谷县一个朗朗乾坤。”

闻言,王县令身子不可遏止的颤抖起来,尖声言道:“武将问案不符合规矩!大都督岂能听那些刁民胡言乱语!”

“对!”鲍和贵亦是急声开口道,“折大都督,草民乃县内知名乡绅,绝对没有干过欺压良民之事,还请你明鉴。”

折昭唇角轻轻一抽,露出一个满含嘲弄的冷笑,站起身来负手言道:“本帅以振武军大都督之身,镇守府、麟、隩、丰四州,虽不掌管政事,但对于影响边州稳定的事情,却能管上一管,即便是官家知晓,也不会指责,难道王县令就觉得本帅管不得你府谷县的事情了?”

王县令周身冷汗,结结巴巴的言道:“倘若大都督你真的要过问政事,还请你征得府州刺史同意,否者下官……只能得罪了。”

“放肆!”折昭犀利的目光直视王县令,冷冷道,“本帅持节镇抚四州,对于五品以下官员拥有先斩后奏之权,莫非王县令想试试你脖子有多硬?”

王县令这才想起折昭可是拥有御赐的持节之权,他区区七品县令,岂能阻挡其虎威?

霎那间王县令浑身如坠冰窖,嘴唇紫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折昭纤手一挥,清晰了当的下令道:“王县令,既然此案已经涉及到你,故而你已经不适合问案,案情就由府谷县陈县丞继续审理,而你暂且下去休息。”

闻言,王县令脑海中顿时哄嗡一声大响,天旋地转软倒在地。

折昭厌恶的看了他一眼,目光示意,两名军士立即上前架起了他,送往偏厅看管。

没想到折昭这样干脆利落的拿下了王县令,围观百姓顿时响起了一片欢天喜地的喝彩声,竟是人人振奋了。

县丞乃一县副职,陈县丞自然具有审案之责,坐上公堂重重一拍惊堂木,沉声言道:“堂下肃静,现在开始重新审问崔文卿、鲍和贵、成事非三人聚众斗殴一案!”

第48章 重新审案

话音落点,鲍和贵心内顿时一阵发紧,一股凉飕飕的寒意霎时掠过了全身。

他知道这位陈县丞平日里与王县令非常不对路,两人长期明争暗斗不断,这次王县令牵涉到案件中,此人必定不会放过这样大好的机会,铁定痛打落水狗!

而他作为王县令的亲信友人,只怕也是在劫难逃了。

果然,陈县丞问案之初,便询问百姓可有冤屈申述。

府谷百姓苦鲍和贵以及平乐赌坊久矣,见到终于有这位严明公正的陈县丞做主,且还有折昭为他们撑腰,自然是墙倒万人推,纷纷上前痛斥鲍和贵的不法之举!

足足用了一个时辰时间,案件基本明了,府谷县丞用力一拍惊堂木,亢声断案道:“鲍和贵身为本县乡绅,却不知为民之表,反倒欺行霸市胡作非为,更有平乐赌坊坑害百姓,本官现根据大齐律法,杖责鲍和贵五十大板,抄没其平乐赌坊。”

高亢的尾音落点,堂外一片哄然叫好,当真是人人雀跃,拍手称赞了!

鲍和贵失去了往日的翩翩儒士之风,面色灰白,一股冷冰冰的感觉直渗心头,颓然跌坐在了地上。

府谷县令顿了顿,绷着脸继续宣布道:“崔文卿、成事非你两人虽然饱受鲍和贵欺压,但当街行凶伤人却是不对,本官现判处你们每人二十大板,切记今后不可再犯。”

闻言,成事非心悦诚服的拱手道:“草民谨记大人教诲!”

比起成事非,崔文卿的脸却皱成了苦瓜,二十大板?非得痛得几天下不了床不可!

见到吃瘪的模样,折昭想笑又不好笑,站起身来开口言道:“陈县丞,本帅觉得若没有崔文卿、成事非两人的冒失之举,鲍和贵与王县令狼狈为奸作恶之事还极难被发现,他二人应算立功。”

陈县丞暗自惊讶:这崔文卿和成事非究竟什么来头?大都督居然亲自前来听审此案,现在又开口为两人求情?

不容多想,陈县丞立即点头道:“大都督说得不错,好,本官就改判崔文卿、成事非无罪释放!”

话音落点,饶是成事非的镇定,一时之间也忍不住涌出英雄泪来。

这折大都督真是他的大恩人,只可惜他身份卑贱,却不知该如何报答大都督相助之恩了。

折昭压了压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吩咐穆婉将王县令押来,冷冰冰的言道:“王县令,尔身为一县之长,不思忠君报国,反倒勾结恶霸,欺压良民,昏庸判案,本帅认为你已不适宜担任府谷县令,现本帅就以持节之责,免去你府谷县县令之职,押回京师听后发落!”

王县令脸色转白,口唇颤震,两腿一抖,身子软软的跪在了地上,却是再也站不起来。

听到折昭的话,公堂内外一片欢声雷动,所有人都忍不住击掌叫好了。

见状,折昭满意一笑,美目深深的看了崔文卿一眼后,这才在百姓们的夹道欢迎下,率领着骑兵离开县衙上马而去了。

成事非望着折昭离去的背影怔怔然矗立,喃喃言道:“文卿,咱们这次真的得感谢折大都督才是,若非是她突然到来,你我就惨了。”

崔文卿嘿嘿一笑,言道:“其实说到底,你我也只是她的棋子而已。”

成事非一愣,问道:“棋子?贤弟何意?”

崔文卿也不多作解释,笑言道:”顺利斗倒了鲍和贵可是一件大喜事,走,在下请成兄喝酒。

一听此话,成事非顿被勾出了酒虫,哈哈大笑道:“那是自然,你我今日不醉不归。”

夜幕降临,鹏云楼内风灯高挑,一片喧嚣热闹。

三楼一间隐蔽厢房内,崔文卿正与成事非两人对饮酬酢,说到酣处止不住就是一阵大笑。

“文卿贤弟,今日可真是险啊!”成事非饮罢一杯美酒,心有余悸的开口道,“若非折大都督及时出现,你我差点就被那王县令施以杖责了。”

崔文卿放下酒杯笑道:“是啊,若那女人晚了一步,你我就有苦头吃了。”

似乎感觉到崔文卿的言语中对折昭有些不屑,成事非微不可觉的皱了一下眉头,试探询问道:“怎么?听贤弟的口气,莫非与折大都督有隙?”

崔文卿暗笑道:岂止有隙,大爷我就是被那河东母狮绑到府州来的。

当然,这些话却不能对成事非说,他敷衍笑道:“人家折大都督身份尊贵,我崔文卿什么地位,难道还敢计较她的不是?”

成事非轻轻一叹,言道:“贤弟这么想就有些不对了,我虽然离开振武军已有数年,但对于军中的情况还是尤为关心,当年折老都督战死沙场,整个折家群龙无首,在面对西夏军队进攻的岌岌可危的关键时刻,是折都督以女子之身站了出来统帅振武军,七战七捷杀得西夏皇帝李元昊是丢盔弃甲,单骑而遁,解除了边关百姓惨遭西夏铁骑欺凌之苦,我成事非生平鲜少佩服过他人,但对于折昭折都督,我是尤为敬佩。”

没想到自己娘子居然这样了得,崔文卿多多少少有些例外,笑道:“我听成兄口气,似乎对从军征战还有一丝向往,要不我向折都督推荐你,让你重返军中如何?”

“呵呵,贤弟啊,你就不要拿我说笑了。”成事非只当他是玩笑,怅然叹息道,“你我皆是市井中人,岂有机会高攀认识折都督,她今日能施以援手救你我一命,已算你我天大的福缘了。”说完之后连连摇头,怅叹不止。

崔文卿哑然失笑,没想到这成事非居然是都督娘子的忠诚粉丝,倒是有些出人意料了,若他知道折昭乃是我的娘子,也不知道会露出什么表情。

“对了,”成事非忽地想起一事,问道,“怎么不见甘英雄?”

“你说甘新达,哦,他去接我的娘子去了。”

“你的娘子,那个土匪头目?”成事非只以为崔文卿以前是说笑,话音落点已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49章 计议一番

便在这个时候,厢房房门被人从外面推来,折昭领着甘新达已是走了进来。

见到突如其来的女子,成事非先是一愣,紧接着双目露出了无比惊艳的神色,显然被折昭倾国倾城的姿容惊讶到了。

折昭已经脱去了下午前来衙门所穿的那身银色甲胄,换作一身男儿澜袍,神情轻松而又从容,走进房内便致歉笑道:“两位不好意思,在下有些要事耽搁了。”

成事非惊讶莫名,结结巴巴的问道:“这……文卿贤弟,此乃你的娘子?”

“对,正是吾妻。”崔文卿笑了笑,对着折昭招手道,“无妨,我们也是刚到不久,快快落座商量正事。”

折昭依言走来坐在了崔文卿的旁边,也不多言多语提起酒壶直接斟满了酒杯,举起对着成事非笑道:“今日之事有劳成英雄,来,你我共饮此杯。”

成事非见崔文卿的这位娘子犹如男子般豪爽干脆,一时之间倒是有些意外,连忙举起酒杯对碰而饮,感概言道:“弟媳果然是人中之凤,对了,不知弟媳贵姓?”

“免贵姓折。”折昭放下酒杯,微笑着淡淡一句。

“哦,姓折啊,那可是与折大都督一个姓氏,弟媳真有……”

一言未了,成事非忽然感觉到面前这女子体态气质隐隐有着几分熟悉,似曾相识,再联想到她的姓氏,恰如被一道闪电猛然击中头顶,登时就吓得跳了起来。

“成兄,你怎么了?”折昭暗感奇怪,疑惑反问。

“你你你……姓折?”成事非指着折昭,一阵口吃结巴,整个人几乎是震惊得懵懂了。。

“是啊,难道有什么不对?”折昭说完这一句,忽地想到了什么,转头望向了崔文卿,哭笑不得的言道,“你还没告诉他我的真实身份?”

崔文卿笑嘻嘻的言道:“我只告诉他我家娘子乃河东道最大的土匪头子,只怪成大哥人太老实,没有听明白我的暗示。”

折昭嗔怪的瞪了崔文卿一眼,站起身来抱拳言道:“在下折昭,乃崔文卿之妻,成英雄有礼了。”

“折……折昭?你就是折昭!”

成事非整个人受了极大的冲击,瞪直眼张大嘴久久矗立,终于将传说中英姿飒爽的女都督与眼前这位娇滴滴的丽人联系在了一起,双腿一软坐在了案几后,哭笑不得的言道:“文卿贤弟,你……你真是瞒得我好苦啊!”

崔文卿笑叹道:“非是在下故意隐瞒,只是因在下乃堂堂大丈夫,岂能凭借娘子的名号在外面闯荡?故而当时才没有对成兄言明。”

折昭秀眉一蹙,冷冷道:“怎么,用我的名号难道令夫君感觉很丢脸?”

“丢脸倒不至于,我只是要让你知道,没有你折昭的威名,我崔文卿同样在外面混得很好,也能够轻而易举的收拾如鲍和贵这样的人。”

“是啊,夫君真是英雄,真是了不起,若我晚了一步,只怕某个人就会被革去功名,施以仗责了。”或许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折昭渐渐也学会了崔文卿的毒舌。

崔文卿大窘,随意不满反驳道:“若不是我,你能够轻而易举的免去王县令的职?又能轻而易举的杖责鲍和贵,并关了平乐赌坊?!”

听到两人的争执斗嘴,成事非忍不住笑了,言道:“折都督与文卿贤弟夫妻同心,何须计较谁帮了谁,一切都是应该的。”

折昭一听那句夫妻同心,微微一愣俏脸不知不觉的飘上了两朵红晕。

反倒是崔文卿哈哈一笑,言道:“还是成大哥看得明白,到让你见笑了。”

成事非摇头笑叹道:“我这也算看得明白?明明也是睁眼瞎一个,居然连大都督都坐到了对案,才知道她的真正身份。”

此话落点,三人均是忍不住笑了,就连侍立在一旁的甘新达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笑罢之后,崔文卿摇了摇手说起了正事:“都督娘子,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那陈县尉是你的人吧?”

折昭一惊,面上却不做神色的言道:“何以见得?”

“其实很简单就能看出来,王县令既然与鲍和贵交好,那不用说也一定是折惟本的亲信,府谷县令虽然官职低微,但府谷可是你折昭的大本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你自然会培植亲信争夺府谷县的权力。”

折昭暗感敬佩,微笑道:“还有呢?为何不说下去?”

“你真的要我说?”崔文卿乜了她一眼。

“对,你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呵呵,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言不讳了,鲍和贵乃府谷一害,相信你也非常清楚,以你的秉性却不收拾他,不用问也是因为折惟本的缘故,我让甘新达来向你禀告,目的很简单,就是知会你我要对鲍和贵动手了,这次由我和响马帮出面江湖事江湖了,你就可以从中斡旋,游刃有余的拿下了鲍和贵,并藉此又免了王县令的职,再扶持你的亲信上台,可谓是一箭三雕,即便折惟本有所意见,也拿你无可奈何,所以今天,你一定会来。”

“所以……”崔文卿顿了顿,露出一个笑容,“说到底,我和响马帮都只是你的棋子而已。”

折昭秀眉紧皱,冷冷问道:“难道在你心中,我就是这么喜欢阴谋算计之人?”

“身在其位,必谋其事,若你折昭连简单的算计都不会,又如何能够在振武军大都督的位置上坐稳呢?”

一言落点,折昭摇头失笑,轻叹言道:“崔文卿啊崔文卿,我原先以为自己有些高看你,接过没想到,还是太过小瞧你了。”

成事非乘机插言道:“贤弟,折惟本争夺军权之心在府谷县可谓是人尽皆知,大都督她也是无可奈何而已。”

“好吧,那我就原谅她这一次了。”崔文卿故作大度的挥了挥手,其实心内根本没有半点生气。

折昭摇头一笑,忽地又收敛笑容正色道:“今日虽然大获全胜,但是依照折惟本的秉性,只怕不会善罢甘休,而且鲍和贵乃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在府谷县内依旧势力强大,夫君和成英雄切不可掉以轻心。”

第50章 调戏之语

崔文卿不屑的撇了撇嘴,显然不以为然,反倒是成事非肃然抱拳道:“草民省得,请大都督放心。”

折昭轻轻颔首,想起一事,轻叹言道:“另外,在下必须向成英雄你致歉。”

“致歉?大都督意欲何为,万不可折杀草民啊!”成事非顿时有些慌乱了。

折昭轻叹一声,愧疚言道:“成英雄本是我振武军的骁勇将士,只因遭到鲍和贵的陷害,折惟本才将你从振武军中除名,折昭身为一军主帅对你的冤屈竟然一无所知,故而问心有愧。”

“大都督千万不要这么说。”听到此话,成事非虎目中泛出了点点泪光,“草民知道一切都是折惟本作怪,与大都督你无涉。”

折昭微微颔首,正容言道:“成英雄,现在府谷县的形势不容乐观,各方势力均想染指其中,在下想拜托你们响马帮能够助陈县丞维持府谷稳定,清除一切恶霸豪强。”

听到此话,成事非顿时心头一热,起身抱拳亢声道:“草民遵命,请大都督放心。”

折昭微微颔首,笑道:“君乃国士,折昭自然以国士待之,事成之后,欢迎成英雄回归振武军,助本帅一臂之力。”

霎那间,成事非便被巨大喜悦所掩盖了,重归振武军本就是他的梦想,不意今日得到折昭亲口承诺,如何不令他又惊又喜,连忙深深一躬道:“草民必定不负大都督重托,维系府谷县稳定。”

见状,崔文卿暗暗叹息不止。

要知道他可是费了好大的唇舌,才说服成事非与他合作,而且成事非还是看在了甘新达的面子上。

没想到这都督娘子简简单单几句,就令成事非热血沸腾,肝脑涂地,即便折昭现在让他去死,相信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实在令崔文卿郁闷不已。

酒宴结束,崔文卿和折昭乘坐马车返回大都督府。

磷磷隆隆的车声中,崔文卿忍不住冷笑道:“都督娘子真是好手段,挖墙脚挖到我这里来了。”

折昭微微一愣,嫣然笑道:“你说的是成事非?此人乃一个好苗子,放任在市井也太可惜了,若能投身军中,才是大才大用。”

见到崔文卿冷哼一声,似乎有些不高兴,折昭耐下性子解释道:“我知道你现在是想借用响马帮的声势,来发展保护绸缎庄的生意,成事非对你也非常重要,不过你放心,在陈县丞尚未掌握府谷的时候,本帅不会让成事非返回军营,他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对付有可能卷土重来的鲍和贵。”

崔文卿面色稍霁,不在赌气说起了正事:“娘子,其实这几天我想了许久,咱们对付折惟本一定得双管齐下,来个釜底抽薪才行。”

折昭目光一凝,连忙问道:“此话何意?”

“我记得你说过,折惟本之所以在振武军威望甚高,一来是因为他手握兵权,二来是因为振武军许多生意买卖都是交给折惟本打理,如军粮战马,可以说他掌握了振武军的经济命脉。”

“对,是这样,你难道有什么好建议?”

“我的意思是,娘子你想要扳倒折惟本,必须让振武军获得经济上的独立,也就是说不能依靠折惟本来掌握经济。”

“嗯,你继续说下去。”

崔文卿振作精神道:“我的意思是,要不由我暗地里出面,经商做生意赚钱,直接补贴振武军,让娘子你不用再看折惟本的脸色,待合适之时,我们更可以将军粮战马的购买权从折惟本手中收回,如此一来,必定可以断折惟本一臂。”

折昭点头道:“方法不错,思路也正确,不过敢问崔公子身家几多?”

崔文卿一愣,苦笑道:“目前身无分文。”

“哦,那不知崔公子可会做生意?折昭的口气带上了几分揶揄之意了。

崔文卿前世本为经商之人,但这一世一直为书生,只得回答道:“不会。”

折昭了解的点点头,失去谈下去的兴致,目光转向了车窗外面高挂着的玄月,淡淡言道:“既然如此,那崔公子你……可以洗洗睡了。”

闻言,崔文卿有些怒了,不满言道:“喂,折昭,你对我有点信心可好。”

折昭轻叹一声,言道:“夫君,并非是我不相信你,你一无本钱,二无经验,如何能作生意?”

崔文卿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妨赌赌看。”

折昭眉头一蹙,冷冷问道:“赌注为何?”

她不问所赌内容,单问赌注,显然对折继长与崔文卿打赌输了之后,倚门卖肉之事心有余悸。

“嘿嘿,若我赢了,你就让我亲一下如何?”崔文卿面上挂着不怀好意的微笑。

折昭娇靥微红,美目中露出一丝锐色,嗓音更冷了几分:“若是你输了呢?”

“嗯,那我就让你亲一下。”崔文卿一脸认真的说道。

“无耻!”折昭登时就怒了,扬起粉拳打在了崔文卿的脸上。

※※※

“哎哟,疼疼疼,荷叶你轻点轻点……”

书阁内,荷叶正在为崔文卿的脸上敷药,顿时激起了一阵哀叫。

见到姑爷右脸面颊通红,小萝莉几乎快要哭了出来,喋喋不休的言道:“也不知是谁这么狠心,连姑爷你这样好的人都要殴打,荷叶实在是恨死他了。”

相比起荷叶的义愤填膺,崔文卿却显得是云淡风轻。

刚才他可是调戏了统领五万大军的女都督,那成就感甭提有多爽了,其他你换个人试试看,折昭铁定将其生生活劈。

相比起来,这一拳倒是显得打是亲骂是爱了。

念及刚才折昭羞怒交集的俏丽样儿,崔文卿又是不知不觉的笑了。

见状,小萝莉登时就怒了,手中力道也不自禁的加重了几分:“被人打成这样,姑爷你还有心思笑。”

“哎呀,你这臭丫头手真重,要死了……要死了……”

朝阳楼二层,折昭玉立窗前望着对面书阁的灯光,良久发怔,俏脸上隐隐有着几分后悔之色。

第51章 新店开张

刚才出手是不是有些重了?

瞧他脸似乎都肿起来了……

心念及此,折昭愈发后悔,长长的睫毛轻颤数下,自言自语道:“谁让你口出轻薄之言?没当场打杀了你已是本帅法外开恩了,你还想怎样。”

说着说着,折昭曼妙的身影已经来到了屋内的木柜之前,轻轻打开取出一物,张嘴唤道:“小婉。”

穆婉脚步匆匆而至,拱手禀告道:“不知都督有何吩咐。”

折昭凌空抛去一个白色细脖小陶瓶,淡淡吩咐道:“将这瓶伤药给姑爷送去,切记别说是我让你给他的。”

穆婉莞尔一笑:“都督莫非是心疼了?”

折昭白了他一眼,佯怒道:“让你去就去,何须这么多废话!”

穆婉俏皮的吐了吐舌头,这才一溜烟的去了。

此时,在离大都督府不远的一处府邸内,亦是传出了阵阵哀嚎。

鲍和贵趴在榻上任由妻子敷着伤药,臀部传来的一阵阵火辣辣痛感让他不自禁的叫出声来,有气无力的仿若失去半条命般。

这时,只闻脚步声响,管家入内禀告道:“老爷,折长史来了。”

鲍和贵登时精神一震,连忙挥手道:“快请姐夫进来。”

少顷,折惟本脚步急促而至,目光一扫躺在榻上哀嚎不止的鲍和贵,再看向他受伤颇重的屁股,登时就铁青了脸,怒声道:“这究竟怎么一回事?居然有人胆敢打你!”

“姐夫,你终于来了,可得为我做主啊!”见到折惟本,鲍和贵登时就眼泪汪汪了。

折惟本历来护短,加之鲍和贵乃是他插手府谷县事务的关键人物,立即点了点头,问道:“说,谁干的?”

“还不是折昭那个小表子!”鲍和贵露出了愤怒难耐的目光。

折惟本一怔:“折昭?你又如何招惹上她?”

鲍和贵苦叹一声,便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道来,末了可怜兮兮的言道:“也不知那小表子为何突然前来县衙,不仅是我受了板子,还害得王县令被罢官免职。”

“哼,你这蠢货,居然还不知道原因!”折惟本面泛冷笑之色,“折昭很明显是为了崔文卿而来。”

鲍和贵明显愣了一下:“崔文卿,那个经商的秀才?折昭竟会为了他而专程跑一趟?”

见他依旧不明不白,折惟本冷笑道:“自己惹了不能惹的人,居然被打了还不知道原因,实话告诉你,那崔文卿就是折昭的夫君。”

“啊?她的夫君!”一时之间鲍和贵脸上的神色要多精彩有多精彩,愣怔半响方才苦笑道,“姐夫,这次我真是在太岁头上动土了。”

折惟本叹息颔首,紧接着眉头皱成了疙瘩:“不对,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阿昭是利用此事为契机,扶持她的亲信掌管了府谷县,好一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居然连我都被她瞒过了。”

鲍和贵对折惟本夺权之心一清二楚,闻言登时心头一跳,立即知道自己可是给姐夫惹了一个大麻烦,不禁苦着脸道:“姐夫,都怪我事先不知道崔文卿的真实身份,才中了他们的圈套,你说说看,我该如何补救?”

折惟本皱着眉头在房内转悠数圈,忽地停下脚步沉声言道:“崔文卿这人三番两次坏我好事,实乃可恶至极,对付折昭,当首先对付他。”

鲍和贵醒悟过来,低声言道:“姐夫,要不我偷偷顾几个亡命之徒,直接把崔文卿……”言罢,用手猛然一抹脖子,神情满是阴鸷。

“不可!”折惟本摇手言道,“现在我和阿昭双方都是投鼠忌器,谁也奈何不了谁!崔文卿乃阿昭之夫,若没有完全的把握,不能轻举妄动。”

鲍和贵失望的点点头,随即又甚是不服气的言道:“现在赌坊被强令关停,咱们总不能忍下这口恶气什么都不做。”

折惟本微微颔首,目光一闪冷静下令道:“几次失败全因崔文卿,你立即派人前去洛阳详查一下崔文卿的底细,在情况没有弄清楚之前,先静观其变。”

鲍和贵点头道:“好,在下知道了,姐夫放心便是。”

※※※

经过与鲍和贵一场震撼全城的火拼,原本人少势微的响马帮顿时如日中天起来。

成事非明白人多力量大,乘着难得的机会大肆招募了一批市井闲汉进入帮派,足足扩充到了五十来人。

有了陈县丞明里暗里的支持,响马帮立即大肆打压鲍和贵在城中的势力,触角遍布城西城北,双方也在城中血拼了数次,虽是各有胜负,但短短数天,响马帮就成了能够与鲍和贵抗衡的又一帮派,鲍和贵统领府谷黑道势力的历史也一去不在。

对此,崔文卿是乐见其成的。

有了响马帮的支持,原本断了何记绸缎庄布料供应的几大布商又开始供货,勉强接上了鸟巢裤衩的生产。

何老汉也信守陈诺,重新招募裁缝连夜赶制裤衩,确保如期向振武军交货。

这日风轻云淡,艳阳高挂,乃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阿玛尼服装店也在这一天正式开业了。

不仅是府谷县陈县丞亲自到场祝贺,振武军更是令人送来了折昭的贺礼,直惊得旁观的百姓们连连咂舌。

毕竟一间小小的服装店能够受到振武军大都督的亲自祝贺,也实在太过难得了,可见其背景的深厚。

开业庆典之后,客似云来,几乎将那三间相连的店铺挤满。

现在裤衩已非什么稀罕事物,销量自然有所下滑,不过作为开创先河的鸟巢牌,倒是不怎么愁销路,生意依旧非常火爆。

而且现在军中的订单占据了大多数,崔文卿预计光凭这一点,就可以让阿玛尼服装店赚的是盆满钵溢。

但古之善谋者,首先要做的就是未雨绸缪,而且崔文卿也是答应过折昭要以商事赚钱,让振武军的经济能够从折惟本手中解脱出来,故而继续发明新的赚钱之物,就显得迫在眉睫了。

这日,崔文卿将自己关在房中整整一天,在宣纸上来回勾画设计,终于,一件事物惟妙惟肖的展现在了宣纸上。

他也不理会时辰快要到黄昏,就这么兴冲冲的带着荷叶出府,直望阿玛尼服饰店而去。

第52章 文胸的妙用

夕阳渐落,服装店依旧客似云来。

不仅何老汉在店铺内忙碌不休,就连成事非也在此地帮忙守店。

自从得到折昭的亲口承诺之后,成事非对发展响马帮充满极大的热情,他知道服装店有崔文卿入资经营,故而隔三差五都要在门边守上一会儿,震慑那些眼热的宵小之徒。

见到崔文卿到来,何老汉自然大喜,连忙在内堂备置了酒宴,请崔文卿和成事非边吃边谈。

崔文卿是为正事而来,也没喝酒,直接掏出宣纸说起了正事:“老丈,你先看看此物。”

何老汉连忙接过,眯着老眼对着宣纸上所画的物事一通仔细端详,却发现自己从未见过,不禁纳闷言道:“敢为姑爷,此乃何物?不知有何作用?”

崔文卿微笑言道:“此物名为文胸,专门戴在女子胸前,它的主要作用是展现女人傲然之姿,凸显曼妙身段,防止胸脯在运动中摩擦、颤动,以及预防下垂所用。”

何老汉与成事非两人面面相觑,都是听得不明不白。

崔文卿叹息一声,索性直截了当的言道:“若说裤衩是男人兜蛋用的,那么文胸,便是女人保护胸前两团傲然之用。”

此话落点,何老汉和成事非惊骇莫名,显然被崔文卿说出来的话惊呆了。

原本荷叶正一脸好奇的听他们议论事情,突闻崔文卿此话,登时就明白了过来,小脸儿羞得通红,一句话都没说就落荒而逃了。

崔文卿尴尬一笑,言道:“好了,现在咱们都是男人,也可以直言不讳了,来,都说说看,此物如何?”

成事非也算饱经风浪,但因还未成亲,一时之间到有些不好意思,言道:“姑爷,此乃女人内穿之衣,你一个大老爷们拿着它说东说西的,似乎有些不妥吧?”

“成兄迂阔了。”崔文卿摇了摇头,言道:“咱们作为服装店,自然要精通男女从外到内一切衣衫,能够与众不同,并大赚特赚的衣物,更要研究透彻,在商言商,依利说利,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何老汉点头言道:“姑爷说得不错,前段时间若没有裤衩的问世,说不定小老儿还缩在绸缎庄内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现在单单裤衩生意,成当家可知我们赚了多少钱?直到目前,已经足足一千两!”言罢,伸出一个手指晃了晃,满脸得意之色。

听此,成事非一阵咋舌,他知道鸟巢裤衩非常赚钱,但万般没有料到竟如斯的暴利。

短短十来天时间赚了一千两,实在是骇然听闻。

“不错,现在将服装店发展壮大才是硬道理。”崔文卿一笑,继续详细解释道:“若女子使用文胸,效果主要有四,一是很好的保护女人胸前,避免酥匈遭到碰痛或被擦伤;二是可固定酥匈,避免在运动和奔跑时颤动,三是能够避免松弛下垂,保持傲然之姿;第四,也是最为重要的一个好处,可以极大的展现女子傲然身姿,更显体态美丽。”

一席话落点,就连何老汉这样制衣甚多的老裁缝都露出了震惊之色,显然惊讶于文胸的功效。

成事非更是叹为观止,无不惊讶的赞叹道:“姑爷,别看你未及双十刚刚成亲,对女人懂得可真多。”

崔文卿哈哈一笑,言道:“如何,老丈,你觉得咱们能否裁剪制作试试?”

亲眼见证鸟巢裤衩的火爆后,何老汉早就对崔文卿信心十足,颔首笑道:“姑爷乃制衣神人,只要是你提出来的东西,老朽自当愿意一试,不过……”说到这里,老眼紧紧的盯着宣纸,“这个东西当如何制作才是?”

其实对于文胸的内部构造,崔文卿也不甚了了,他挠了挠头,估摸言道:“文胸大概可分为三个部分,一为肩带、二为杯碗、三为背带,其实可能还更复杂一点,但我大概能想到也只有这些。”

严格说来,文胸乃是最为复杂的内衣,崔文卿身为男子,自然也只懂得大概,一切还需要在裁剪制作实践中摸索才行。

将图纸摆在案几上,崔文卿比划着解释道:“肩带和背带制作都很简单,不过需要稍微带些弹性一点的布料,这样才够贴身。”

何老汉颔首道:“姑爷放心,此点交给老汉就可,小老儿必定按图索骥,将背带和肩带制作出来。”

崔文卿满意的点点头,继而皱眉言道:“唯一麻烦的,是这杯碗,顾名思义,此物有些像倒扣着的陶碗,专门用来包裹酥匈所用,这也是文胸制作起来最为麻烦的地方,按照我的推测,杯碗应该是用海绵填充物制成的,但遗憾的是,咱们大齐并没有海绵,而在下也没有能力将之发明出来,故而只能退居求次,另用他物替代了。”

何老汉的眉头皱成了疙瘩,捋须言道:“不知何物可以替代姑爷口中的海绵?”

“其实我也不知道。”崔文卿轻轻一叹,想了想,言道:“老丈,你乃老裁缝,可有什么布料既轻巧又有一定弹力,又不容易变形的?”

何老汉“啧”了一声,显然也是颇费抽搐,捋须沉吟了许久,方才开口道:“要不这样,可以用木棉制作杯碗之形,然后杯碗再用铁丝进行固定,让之不容易变形。”

崔文卿一怔,言道:“铁丝?这可行么?”

何老汉回答道:“若是韧度较好的铁丝,自然能行,不过现在市面上铁丝需求量较少,铁匠锻造的技术也不够火候,只怕难以承担起文胸这样较多的铁丝消耗用量。”

听到这里,崔文卿大感为难,一时之间却是毫无办法。

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一直默然无语的成事非忽地笑了,出言询问道:“姑爷,何老汉,你们可知锁子甲这种盔甲?”

崔文卿依稀听过这种盔甲的名字,但对于实际情况却不甚知道,于是出言问道:“不知成大哥此话何意?”

成事非笑着言道:“其实这锁子甲,就是用韧性极好的铁丝亦或是铜丝制作而成,丝丝相扣结成刀剑不入的甲胄,防护能力极强,所以姑爷你若是要锻造数量较大的铁丝,不妨劳烦军中的铁匠,请他们代为制作,一定事半功倍。”

崔文卿闻言一喜,笑道:“若能如此,那就好办了,老丈,就有劳你制作文胸一应事物,而我则去寻找铁丝,咱们明日继续详论。”

何老汉点点头,目送崔文卿远去了。

第53章 锁子甲

夜幕降临,折昭正在后院练武。

她身穿贴身武士劲装,手拿一杆红缨梨花枪,目光沉凝,面色肃杀。

只见她手腕猛然一抖,漫天枪影顷刻间犹如月华般汹涌而出,一时间以她为中心的三丈之内,枪影翻飞舞动,嗤嗤气劲交击奔腾,远远看去就像是瀑布飞溅银光点点、朝着周围四散飞扬!

那凌厉无匹的强大气势,那高超精湛的枪法招数,足可以让任何一个敌人为之颤抖。

一套枪术演武完毕,折昭微微气喘,额头也是冒出了涔涔细汗。

她用力的将长枪拄在地上,发出“呯”的一声大响,头也不回的淡淡道:“躲在那里干什么?见不得人么?”

崔文卿心知折昭早就知道了他的到来,也不隐藏,走出来一脸微笑的言道:“都督娘子枪法精湛,武艺高强,光看你舞动长枪的架势,便知道乃是难得一见的绝世高手,犹如东汉末年的绝世武将马孟起,赵子龙般,为夫真是佩服,佩服。”

“哼,少在这里阿谀奉承!”折昭话虽如此,心内却是非常受用,故意绷着俏脸言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有什么事情。”

崔文卿眉头一拧,不满言道:“什么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崔文卿是这么现实的人么?”

折昭眨了眨美目,笑道:“呵呵,原来夫君是专程前来关心我的,啊呀,这倒让我有些受宠若惊了。”

这话差点没把崔文卿噎住,也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美妞儿现在说话愈发锋利,竟与他有针锋相对的感觉。

顿了顿,崔文卿讪讪笑道:“这个,夫妻之间本就需要相互关心,在下前来慰劳都督娘子,也很正常,不过另外还有一件事,须得请娘子你相助。”

折昭露出了然的微笑,言道:“就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什么事?”

“其实我想问娘子你借一套锁子甲,另外再借几个擅长制造锁子甲的工匠,让我用几天。”

“怎么,你那阿玛尼服装店准备卖上铠甲了?”说出崔文卿服装店的名字,折昭大觉绕口,也不知他为何会取这样另类的店名。

“你先别管,总之锁子甲对我很重要,关系到生意买卖。”

“那好吧,人和东西都借给你,我明日就让工匠前去服装店寻你。”

听到折昭同意了下来,崔文卿自然是喜上眉梢,连忙作揖道:“多谢娘子,待到文胸制成,我一定送一件最好的给你。”

折昭倒没有询问他口中的文胸乃是何物,微微颔首,也不理他,又练武去了。

第二天午时,振武军铁匠如约而来,足足有七八人之多。

领头者乃是一个三十些许的粗犷汉子,见到崔文卿便抱拳作礼道:“在下神匠营校尉李道玄,见过姑爷?”

崔文卿连忙上前一步将李道玄扶起,笑道:“神匠营?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不知李校尉你们主要是做什么的?”

“不瞒姑爷,咱们振武军的神匠营主要用于武器的研发制作,乃是大都督统军后新组建的部门,虽只有百来人之多,却非常重要。”

“哦,这么说起来,李校尉你乃神匠营校尉,想必一定手艺高超呢?”

话到此处,旁边有名工匠插言道:“姑爷,咱们之所以叫做神匠营,是因为咱李校尉乃杨枢密使口中的神匠,李校尉前年所发明出来的火箭,可是将辽国人烧得是溃不成军啊!”

“竟有此事,李校尉懂得火器制作?”崔文卿立即来了兴趣。

李道玄笑道:“末将自小父母双亡,被一名修仙道士抚养长大,长期炼丹故而对火药配置十分精熟,这火箭也是末将偶尔想出来的,不知怎么被杨枢密使知道并用于战场,取得了非常好的效果,幸运之下获得了杨枢密使的谬赞。”

崔文卿知道在古代历史上,火药作为武器使用就是在北宋初期,按照时间推断,大齐建国的时间与北宋相差不大,火箭的出现也是正常不过了。

他今日心不在此,也不过多纠结火药这个改变未来战争格局的东西,颔首笑道:“能有李校尉前来相助,实乃倍感高兴,不知校尉可有将锁子甲带来。”

“自是带来了,姑爷请看。”李道玄大手一挥,立即有一名工匠捧着一副胸甲上前。

崔文卿抬目望去,可见这件锁子甲乃是钢丝构成,外面涂上了一层黑色的染料,看上去黑中泛光,极为紧密。

李道玄本以为崔文卿是对锁子甲有兴趣,开口解释道:“姑爷,锁子甲出现在晋朝初期,属于外来品,但那时候锻造技术并不发达,故而并不流行,及至唐朝之时锻造技术进步,锁子甲才逐渐流行于军中,被武将们所喜爱,此物乃是以细铁丝缀合成衣状,每环与另四个环相套扣,形如网锁,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阻挡刀剑枪箭等利器的攻击。”

崔文卿连连颔首,问道:“不知这锁子甲的铁丝制作可否麻烦?”

李道玄笑着言道:“若是以咱们神匠营,一天就可以锻造出数百丈铁丝,可作十副锁子甲的用度。”

崔文卿一听此话,顿时拍手叫好道:“那真是太好了,这几日就请李校尉为我们制作铁丝,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李道玄乃是奉折昭命令而来听候崔文卿差遣,闻言笑着摇手道:“区区小事何须姑爷重谢?对了,不知姑爷你想要用铁丝制作什么东西?”

“哦,这东西叫做文胸,相信李校尉你并没有见过。”

“那好,现在末将就回去为姑爷你锻造铁丝,做好了就给姑爷你送来,这副锁子甲……”

“呵呵,交给我处理便是。”

送走李道玄一行,崔文卿兴致冲冲的抱着那套锁子甲入内,张口便道:“何老丈,速速前来把这副锁子甲拆了。”

荷叶见状,皱着眉头出言道:“啊?这就拆了,怪可惜的。”

何老汉脚步匆匆而至,轻轻在她头上敲了一下,笑骂道:“你这小丫头懂甚!此乃姑爷好不容易才想到的赚钱方法,岂能拘泥于一套铠甲。”

说完之后,何老汉小心翼翼的顺着锁子甲连缀在一起的暗结拆了起来,及至一个时辰,方才全部拆开。

第54章 大齐的第一件文胸

崔文卿拿起一根铁丝端详,沉声言道:“没想到我朝的锻造技术竟是如此高超,这根铁丝真乃粗细一致,韧软中又不失坚硬,老丈,我觉得我们起先的设想可以改变一下,文胸的杯碗就可像锁子甲这样用铁丝连缀在一起,外面缝以布料,中间再填充木棉,相信与海面的功效相差无几。”

何老汉沉吟了一下,点头道:“好,那就按姑爷你的意思制作,不过这杯碗的大小尺寸,该如何定量?”

闻言,崔文卿却是忍不住笑了。

人有不同,杯碗自然也存在不同,故此不能完完全全一概论之,当存在大小之别。

不过,要如何来比喻方才妥当呢?

崔文卿想了想,登时就语出惊人:“这样,老丈,杯碗可先暂定四种尺寸。甲类杯碗大小如橘,乙类杯碗大小如柿,丙类杯碗犹如蟠桃,丁类杯碗大如木瓜。”

何老汉听得是叹为观止,想不佩服都很难,哈哈大笑道:“没想到姑爷你年纪轻轻,便对女子尺寸这样了若指掌,小老儿实在佩服至极。”

崔文卿一阵哭笑不得,正容言道:“老丈,文胸乃咱们阿玛尼服装店今后安身立命之本,还望你能够认真制作,争取如同裤衩那般一炮而红。”

何老汉颔首道:“姑爷放心,在下省得,咱们制作的裤衩名为鸟巢牌,不知这文胸定为何名?”

崔文卿斟酌了一下,唇角溢出了一丝恶趣味的微笑:“就叫做维多利亚的秘密吧。”

“啥?啥利亚的秘密?”听到这么长的品牌名字,何老汉顿时就懵了。

“维多利亚的秘密!”崔文卿一字一句的重复,心内止不住振奋道:这可是未来最火爆的内衣啊!大齐万千男人们,属于你们的福利马上就要到了。

整整一天,崔文卿都呆在阿玛尼服装店没有离去。

因为他在等待,若不能亲眼见到何老汉将第一件文胸成品裁剪制造出来,他根本就没有心思回去睡觉。

阿玛尼服装店仓库后面有着一片院落,院中正北面建着一片呈马蹄形排列的青砖瓦房,已被何老汉改造为临时休憩之地。

崔文卿身为东家之一,自然而然分到了一间不错的屋子,虽则面积不大,但也紧凑合理,又可办公做事,又可以卧榻歇息,实乃他在府谷县真正拥有的第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

夜幕沉沉,及至快到亥时三刻,何老汉才将所制作的文胸成品拿给崔文卿细看检查。

崔文卿也不含糊,连忙接过文胸挑亮了案头的油灯,就着灯火细细一看,心内登时赞叹叫好。

这件文胸表面乃是以锦布缝制而成,杯碗高高隆起软硬合适,不用问也是其内所支撑的铁丝发挥了关键作用。

再看肩带与背带,则是由略有弹性的布条相连,相接处设有暗扣,穿戴起来亦是非常的方便。

在崔文卿看来,何老汉制作的这件文胸已经与后世文胸非常相像了,只是在杯碗造型上有所偏差,不过此乃初次尝试,以后加之改正肯定会更好的。

仔细端详良久,崔文卿将文胸放在了案上,笑道:“老丈,此物制作得非常不错,我相信一经发售,必定会引来疯抢的。”

听到自己幸苦一天的成果获得崔文卿的赞誉,何老汉心内自是说不出的舒坦,捋须问道:“姑爷,文胸固虽不错,但说到底乃是女人内穿之物,就如肚兜般虽然人人皆知,却不太见得了光,在推广方面却是存在一定问题。”

“这一点不用担心,我会想好办法的。”崔文卿成竹在胸的摆了摆手,笑道,“现在最为重要的事,则为李校尉他们铁丝的生产,因为只有充足的铁丝供应,才能源源不断的生产出文胸,而且文胸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没那么容易被他家仿冒制作,毕竟锻造铁丝的技术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掌握的。”

“姑爷说的不错。”何老汉老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那乘着这几天时间,小老儿再琢磨一下可否多换些文胸款式出来,定型后进行批量生产。”

“对,接下来还得有劳老丈了。”崔文卿一笑,站起来伸了伸懒腰,打着哈欠言道,“时候已经不早了,我得早点回去,有什么事,咱们明日再说。”

何老汉笑着劝说道:“现在已是三更,姑爷倒不如就留在服装店内歇息,省得一来一去麻烦。”

崔文卿穿上风雪斗篷,笑道:“算了,这几日我家娘子可在府中,须得回府为上。”说罢,已是出门而去。

夜风呼啸,月色孤冷,三更时分的府谷县长街上空无一人。

崔文卿独自一人提着一盏灯笼匆匆而行,脑海中思忖不断,想的却是文胸推广的问题。

他觉得文胸虽则为女子内穿之衣,但若直接向女子推广,肯定有所忌讳,取得的效果不一定会那么好,反倒是从男子入手更为妥当一些。

想到这里,崔文卿皱着眉头仔细思索,渐渐有了定计。

这时,远方城楼响起了三更的梆子,铁棍击打刁斗的“梆梆梆”声在宁静的夜空传了很远,也将崔文卿从沉思中惊醒。

恰巧一阵冷风呼啸卷过,带动崔文卿提着的灯笼晃动不止,那一圈光晕也是轻轻晃动,照向了空无一人的长街深处,使其看上去倒有几分阴森可怖。

夜晚三更,长街无人,冷风飕飕,该不会有鬼吧?

霎那间,崔文卿就被他脑海中突然冒出的念头逗笑了,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他可从来不会相信那些鬼鬼叨叨的怪力乱神之说。

这世界本无鬼,全是庸人自扰之。

笑了笑继续举步,忽地又是风动,只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忽地出现在他前面不远处的房顶上,在惨白一片的月光照耀下竟是无比的骇然。

见状,崔文卿陡然瞪大了眼睛,脚步也是戛然而止,心头立即就涌出来一阵慌乱,带动着心脏噗通噗通的急促跳动,只觉浑身血液都在这一刻全都凝固了。

第55章 白衣“女鬼”

“这这这……当真是活见鬼了。”

崔文卿愣怔半响,猛然抬起手来揉了揉眼睛,待到再次睁眼瞧向房顶,却是空荡荡一片,哪里还有什么白色人影。

长吁了一口气,崔文卿止不住嘲笑自己道:“看吧,说了是庸人自扰,你还不相信。”说罢摇了摇头,举步欲走。

谁料刚走得没几步,崔文卿突觉后脖生凉,正欲回头,突见一道长长的影子在月光的照耀下出现在了自己影子的旁边,头发飞舞,体型曼妙,看起来竟是一个女子。

陡然之间,崔文卿头皮发麻,呼吸都快要停滞了,还未待他回过神来,又觉后背一紧,竟是被人抓住后背,整个人临空倒飞,直向旁边的小巷而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快得崔文卿都来不及挣扎。

他的心如沉浸在三九寒冰之中,莫大的恐惧犹如潮水般席卷了整个心灵,刚想要大声呼救,不意嘴巴却被一团柔软冰冷之物用力堵住,高亢的救命声也变作了“呜呜呜”的低鸣,消失在了喉头。

“不想死的话就闭嘴!”

就在这时候,耳畔忽地传来一句好听却又带着几分寒意的女声,女子身上特有的体香味弥漫了崔文卿的鼻端,直是沁人心脾。

是个女的!难道是女鬼?

崔文卿暗自好奇,心内的惶恐略减,却见女鬼已是将他挟持进入暗巷当中,行得足足十来丈,方才一把将他扔在了地上。

这一跤摔得崔文卿是七晕八素,屁股生疼,他依靠着墙根大口喘息平复着乱跳不已的心脏,抬眼望去,整个人瞬间就愣怔住了。

月上中天,银辉挥洒而下,面前正站着一个高挑纤细的白衣女子。

她大概二八年华,三千发丝挽成一个流云鬓,两道秀眉如远山不画而翠,目若月映秋水寒光点点,秀挺鼻梁下朱唇似樱,容颜晶莹如玉,如新月生晕,如花树堆雪,美艳不可方物。

只可惜白衣女子眉关深锁,眸子散发出不寒而栗的冷光,白净如雪的脸庞没有一丝笑意,整张脸看上去如数九寒冬一样。

见到此女就这么冷冷的盯着自己,崔文卿倒是渐渐冷静了下来,他试探询问道:“你……是鬼?”

闻言,白衣女子眉头皱得更深了,目光中掠过几分不易察觉的犹豫,纤手微微一动,带起了一阵轻轻的金铁震音。

崔文卿这才看清楚白衣女子手上正握住一把尚未出鞘的长剑,金铁震音正是锋利剑锋划出剑鞘的声音。

“她想要杀我?”

崔文卿立即明白了女子的用意,霎那间就觉得后背冰凉一片,整个人犹如置身在冰天雪地中一样寒冷刺骨,呼吸也是忍不住急促起来。

白衣女子的犹豫只维持了短短一瞬,眼眸中摄人寒光已是褪去,她收起长剑,朱唇轻启吐出了一个清晰而又冷然的字符:“滚!”

崔文卿明白此女并非什么鬼怪,心内的恐惧立即就消退了泰半,站起身来怒视着眼前这位白衣女子,夷然无惧的怒声道:“小爷我偏不走,你能怎么地!”

白衣女子一愣,暗自惊奇此人性格竟如斯刚烈,忍受不了半分折辱,心念闪烁间,她冷冷言道:“给你生路你却不要,那就不要怪我手下无情了!”言罢手腕一抖,剑鞘中的长剑呛啷出鞘,熠熠寒光晃人眼球。

“怎么?难道还想杀人不成?”崔文卿冷笑不止,强自镇定的言道,“在下虽然半点武功也不会,但却不会任由姑娘你如屠猪狗那样将我杀害,匹夫一怒,也可以愤然反抗让你血溅五步,脏了你这身白衣。”

白衣女子瞪了瞪美目,露出一个惊讶之色,正在斟酌间忽地神色一变,轻声开口道:“他们追来了,你跟我走,切记不要发出声音。”

言罢,也不待崔文卿同意,又是上前抓住他背心的衣物,提着他如同一只美丽的天鹅般跃上围墙,莲足轻轻一点,竟是踏空而行。

崔文卿只觉坐飞机般时上时下,时高时低,眼前的景物也倒飞颠倒,让人一阵头晕目眩。

不用问,此女与折昭一样,亦是武功非常高深之人,故而才有这样的本事在围墙房舍间飞檐走壁。

就这么行得有倾,崔文卿却听见白衣女子呼吸声越来越是急促,原本身上的芳香体味也渐渐消散,化作了一片血腥之气。

终于,白衣女子再也坚持不住了,猛然落下将崔文卿放在地上,自己则盘坐于地运功调息。

见到她闭目盘坐,双手接印,崔文卿大感好奇。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运功疗伤?

瞧见女子紧紧闭着美目半响没有作声,崔文卿也不心急,就这么站在旁边默默等待。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白衣女子方才睁开了美目,望着他淡淡言道:“怎么?为何没有乘机逃走?”

崔文卿也不害怕,平静作答道:“阁下偷偷摸摸似乎见不得光,而在下却光明正大坦坦荡荡,为何要乘机逃走?即便要走,也应该是你。”

白衣女子长剑一拄地面站起,拍了拍裙裾上的尘土,冷然言道:“休说废话!现在外面还非常不安全,你可知道附近有什么隐蔽之处,我们去躲上一阵。”

“姑娘,我觉得跟在你身边才是非常的不安全,你觉得对么?”

“既然你不相信,那就好自为之吧。”说完之后,白衣女子也不多言,就这么长身一跃,影入黑暗中消失不见。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崔文卿愣怔了足足有少顷,这才摇头笑叹道:“真是一个怪女人。”

说完之后,继续举步回府,只可惜手中没有了灯笼照明,四周漆黑一片极难辨明道路。

正在崔文卿无比郁闷的时候,突然前面不远处一阵灯光闪烁,竟有一个打更人恰好经过,轻捷的脚步声在宁静的黑夜中听起来无比清晰。

见状,崔文卿大喜,正欲上前之际,突见两个黑色人影从天而降,恰好落在了那更夫的身前。

第56章 此乃眼罩

更夫惊慌失措,大叫一声丢掉灯笼转身就逃。

那两个黑衣人鬼魅般的上前,一前一后拦住了更夫的去路,其中一人抓住更夫衣领将他提到半空中,冷冷询问道:“你可见一个白衣女子路过?”

更夫一阵摇头,口中求饶不止。

黑衣人冷哼一声,只见一阵寒光闪过,那更夫连惨叫都没有来得及发出,便身首分离化作了两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崔文卿如遭雷噬,整个人腾腾后退数步依靠在墙上,发出一声微不可觉的细响。

那两名黑衣人立即有所感应,同时朝着崔文卿藏身的巷子望来,其中一人冷冷喝道:“谁在哪里?”

崔文卿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上一声,心儿几乎悬在了嗓子眼上。

黑衣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犹如闪电般飞速而来,转眼就到了巷口。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异变陡升。

一道灿烂犹如月华的光芒陡然从巷口左侧射出,那两黑衣人满腔注意力都被巷中动静吸引,岂会料到身侧有所埋伏,其中一人登时中剑惨叫倒地。

另一人豁然省悟,连忙持刀上前与偷袭者拼杀。

崔文卿这才看清楚出手者正是刚才那白衣女子,只见她招数凌厉,长剑舞动得犹如银蛇,两人拼斗未及半响,占据上风的白衣女子一剑刺中了对手的胸膛,很是干脆利落的杀死了他。

崔文卿快步走出巷子,看着白衣女子正扯开黑衣人面纱端详他们的相貌,不禁出言问道:“这些是什么人?出手竟这样狠辣!”

白衣女子秀眉轻蹙,淡淡言道:“西夏军武堂的人,他们全是来追杀我的。”

“西夏人?”崔文卿一愣,不禁有些意外。

府州本就处与大齐与西夏交接的边境,但因两国交战不休,厮杀惨烈,故而府州的西夏人却是不多,不用问这些西夏人也是偷偷越境来到府州作乱。

“现在你相信我的话了吧?”白衣女子显然还在气恼刚才崔文卿对她的不信任,立即沉声一问。

这么大的事,崔文卿觉得很有必要知会都督娘子一声,问道:“可知他们还有多少人?”

“不清楚,总有二三十人吧。”白衣女子却是淡淡一句。

“二三十人?”崔文卿立即惊讶了,“你究竟犯下了什么祸事,对方竟要出动这么多杀手来追杀你。”

白衣女子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轻轻道:“现在情势危急,我们得找个地方躲起来。”

崔文卿也不含糊,点头道:“好,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咱们走。”

回到阿玛尼服装店,崔文卿重新点燃了烛火,整个屋子立即亮堂了起来。

长吁一口粗气坐在床榻上,崔文卿摇了摇酸疼不止的胳膊开口道:“好了,这里应该非常安全,咱们就在此地歇息吧。”

白衣女子并没有搭理他,美目视线朝着房内巡睃一圈,淡淡发问道:“这片绸缎庄是你的?”

崔文卿开口问道:“我也算是东家之一,对了,姑娘,咱们也算一同经历了生死,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闻言,白衣女子很明显的犹豫了一下,想及区区一个市井商人即便知道了自己名字也是无妨,索性坦诚相告道:“纳兰冰。”

“哦,纳兰冰,好名字啊。”崔文卿一笑,也不等待白衣女子开口询问,便自我介绍道:“我叫崔文卿,洛阳人士,目前在府州做些小生意,对了,不知那些西夏杀手为何要追杀姑娘?”

这是崔文卿第二次询问这个问题,叫做纳兰冰的白衣女子再也没有如刚才那般缄口不言,反倒冷冷言道:“有些事情不知道为好,免得为自己召来杀生之祸。”

“哼,不说就不说,有什么了不起的。”崔文卿懒洋洋的躺在了榻上,强忍好奇心并没有追问下去。

纳兰冰瞪了他一眼,径直落在了房内唯一的案几前,忽见几案上有一件自己从未见过之物,不仅用手拿起好奇问道:“此乃何物?”

见她拿起了自己刚才放在案头的文胸,崔文卿不由面露古怪之色。

这个美女高手孤傲清冷,若直接告诉她此乃女人兜胸之物,说不定立即羞怒而起,给他一顿苦头吃,因而一定不能实言相告。

心念及此,崔文卿很快就有了主意,胡编乱造道:“此物……乃是眼罩,对就是眼罩。”说完之后丝毫没有脸红,反倒是一片笃定。

“眼罩?”纳兰冰将文胸拿在手中反复端详摩挲,黛眉渐锁。

见状,崔文卿立即将头转向了一边,好不容易闭着憋住笑意。

“这眼罩何用?”第一次见识到这样新鲜事物,纳兰冰好奇追问。

“呵呵,纳兰姑娘有所不知,此事乃是夜晚睡觉时罩眼所用,避免月光影响睡眠,对于失眠人士有着非常好的作用。”崔文卿继续信口开河。

“原来如此。”纳兰冰点点头示意明白,手指指肚摩挲着文胸杯碗,言道,“是用这里罩眼吧?”

“对,”崔文卿吭哧了一声,差点忍不住要笑了。

纳兰冰略一沉吟,忽地双手捧起文胸放在自己眼前,用那双高高隆起的杯碗,罩在了双目上面。

“噗!”

崔文卿直接喷了,一阵剧烈咳嗽,脸膛也涨得通红。

纳兰冰置若罔闻,及至半响方才放下了手中的文胸,赞叹道:“此物甚妙,戴上去的确一丝光亮都看不见,实乃妙物。”

崔文卿忍俊不禁的笑道:“的确不错,要不我就将这件文胸送给纳兰姑娘,还望你笑纳。”

纳兰冰却是微笑摇头,放下文胸之时却有些恋恋不舍的感觉。

她有夜晚失眠的毛病,长长辗转反侧睡不着觉,但以她的身份,须时时刻刻保持警惕,断不能戴上文胸蒙蔽试听,故而也只能弃之不用了。

“纳兰姑娘,你看这大半夜的,咱们孤男寡女身处一室多有不妥,要不你就在这间屋内歇息,我到偏房去睡?”

纳兰冰略作斟酌了一下,点头道:“好,不过我劝你不要耍什么花样,否则别怪我剑下无情!”言罢,俏脸生寒,竟有一股凛然之威。

崔文卿却根本没在意她的威胁,笑了笑出门而去。

第57章 计引杀手(上)

听到他脚步声渐渐走远,纳兰冰这才放下心来。

鬼魅般飘上前去紧紧关上房门,她这才解开了所穿的短襦,露出里层亵衣。

本应该雪白一片的亵衣肩头冒出了丝丝血迹,看上去煞是触目惊心。

“伤得很重啊,闯也闯不出去,似乎只能暂时的呆在府谷了。”纳兰冰自言自语说得一句,黛眉间布满了挥之不去的愁色。

第二天一早,崔文卿穿上衣物来到服装店店铺内,登时就看见何老丈早就已经到了,正在吆喝着搬运布匹。

“咦,姑爷?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说要回府睡么?”

“呵呵,昨夜的确很晚了,回去也不方便,索性就留在了店中。”

“原来如此。”何老汉捋须一笑,“今天厨房还煮了一些面片汤,姑爷快去用膳吧。”

崔文卿点头而去,行至厨房盛了满满一碗热气腾腾的面片汤,大口吃了起来。

这面片乃是中原北方地区的主食,具体作法就是把面团捏成猫耳朵一样的形状丢到沸水中煮熟,然后盛在碗中放上佐料而食,与后世的刀削面非常相像。

一碗面片汤入肚,崔文卿周身上下已是冒出了涔涔细汗,在寒冷的冬日竟是说不出的温暖。

念及纳兰冰也还没有早膳,崔文卿舀上一碗面皮汤,用一个大瓷碗装着,朝着后院而去。

行至屋门前,崔文卿轻轻叩门,唤道:“纳兰姑娘,是我?不知能否进来。”

一言落点等待半响,屋内却没有半分动静。

崔文卿想了想,索性推门而入,刚走进屋内,一柄锋利的长剑已是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瞧见面前玉容冷淡似冰的丽人,崔文卿勉力挤出了一个笑容,言道:“姑娘,不过数个时辰没见,你就这样动刀动枪,只怕有些不妥吧。”

“小心驶得万年船,谁知来者究竟是谁!”纳兰冰解释了一句,顺势收掉了长剑,一望他手中所端的面片汤,不禁愣了。

崔文卿走进将面片汤放在案上,笑着言道:“想及你还没吃早膳,故而给你送来,”似乎看出纳兰冰有所疑惑,连忙解释道,“放心的,没毒的,吃不死人。”

纳兰冰亡命奔波数日,早就肚腹空空饥肠辘辘,此际见到热气腾腾的汤面,腹中的饥饿感恰如火焰燃烧一般。

但她生性冷清,却也不好意思致谢,颔首道:“放在那里吧。”

崔文卿颔首一笑,转身而去。

刚来到店铺内,崔文卿就看见荷叶脚步匆匆而至,张口言道:“姑爷,大都督急令,让你速速回府。”

崔文卿明白折昭若没有要事,一般不会令人前来唤他,点点头也不拖延,连忙与荷叶一道回府去了。

来到大都督府登门入堂,就看见折昭正坐在正堂内与陈县令商谈,气氛隐隐有着几分凝重。

“见过娘子,为夫回来了。”在外人面前,崔文卿还是给足了折昭颜面,拱手一礼。

折昭微微颔首,很明显松了一口气,淡淡吩咐道:“夫君昨日未归,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无恙就好,这几日府谷县不太宁静,夫君你还是少出去为妙。”

很难见到折昭这样如临大敌的模样,崔文卿疑惑问道:“怎么,莫非发生了什么大事?”

旁边的陈县丞叹息一声道:“姑爷有所不知,昨天夜里府谷县县城内发生了数起凶杀案,共有五名归家路人以及两名更夫被凶徒杀害,现在所有百姓都说是来了妖怪,人心惶惶,一片慌乱啊!”

崔文卿一怔,顿时明白了缘由,不用问一定是那些追杀纳兰冰的西夏人痛下杀手,昨夜他还亲眼看见一名更夫惨遭杀害。

折昭却没有在意崔文卿的愣怔,蹙眉开口道:“府谷乃府州州治所在,也是振武军都督府所在之地,绝对不能乱,现在最为关键的,是安定人心,找出幕后真凶。”

陈县丞一脸为难的言道:“大都督,府谷县衙役人手本就短缺,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折昭轻轻点头,斟酌了一下,言道:“这样,本帅可派遣一队军士进入府谷巡逻值守,相助县衙擒拿凶徒。”

闻言,崔文卿皱了眉头,插话道:“大都督如此,不怕打草惊蛇吗?”

折昭沉声回答道:“本帅现在正是要打草惊蛇,让贼子不感轻举妄动。”

“呵呵,若是如此,只怕贼子更会蛰伏,缉拿凶手的难度将会增大。”

“两权相害取其轻,其实比起抓住真凶,府谷县的稳定才是最为关键的地方。”

“娘子此法治标不治本,实乃并非良策,其实我有办法能够抓住凶徒。”

“你?”见到崔文卿一本正经的模样,折昭秀眉一瞪,顿时就笑了,只是那笑容满含怀疑。

崔文卿有些郁闷,昂昂言道:“怎么,莫非娘子你还不相信?”

折昭收敛笑容,正色提醒道:“夫君,现在我们连这些凶徒的身份人数都不知道,要抓他们实在太过困难。”

“困难是困难,但不代表没有办法,只闻都督是否愿意相信我?”

感觉到他语言中的强大自信,折昭一时之间倒是有些犹豫,问道:“你说说看,你要怎么做才是?”

“方法说出来就不灵了。”崔文卿眨了眨眼,说出一句让折昭好气又好笑的话,又道,“这样吧,都督娘子,正巧我现在有些缺钱用,咱们就赌一百两银子如何?”

折昭略一沉吟,点头道:“人命面前,一百两何足挂齿,赌就赌。”

“好,就这么说定了。”崔文卿拍手一笑,“娘子可率军在城内某一处悄悄埋伏,我可以将凶徒全都吸引而至。”

折昭半信半疑,点头道:“没问题,今夜三更十分,我就在鹏云楼内等着凶徒到来。”

与折昭计议妥当之后,崔文卿出门而去,又返回了阿玛尼服装店。

进入后院厢房敲门而入,立即就看见纳兰冰正坐在榻上调理练功,光洁的额头隐隐有着几分汗迹润泽。

第58章 计引杀手(下)

听到是崔文卿到来,纳兰冰不慌不忙的双手画圆收拢架势,吐了一口浊气轻捷利落的跳下了床榻,问道:“外面的情况如何?”

崔文卿一叹,言道:“这些西夏人当真出手狠辣,一晚上就杀了七名无辜之人,整个府谷县人心惶惶,大家都在议论这件事,只怕晚上都不敢出门了。”

纳兰冰微微一怔,轻叹道:“无意入城,没想到竟造成这样的祸端,实属未料,倒是悔之晚矣了。”

崔文卿好奇询问道:“纳兰姑娘,在下并非是探询你的身份,只觉有些好奇,这些西夏高手既然断定你在城内,为何不偷偷寻找,反倒要这样大动干戈,乱杀无辜呢?”

纳兰冰略一沉吟,说道:“他们这是想将我逼出来,故而以百姓作为威胁。”

“哦,既然如此,那姑娘你为何不选择报官,反而要蛰居在此,龟缩不出呢?”

“哼!我纳兰冰岂会寻求大齐官府的协助!”纳兰冰冷哼了一声,似乎感觉说得有些太多了,连忙缄口不言。

崔文卿明白这妞儿口风极紧,只怕也是很难套出话来,想了想轻声言道:“其实在下有一条妙计,可保姑娘你顺利除掉这一群西夏高手,顺利出城。”

“你?”纳兰冰的口气与刚才折昭的一模一样,不屑言道,“崔公子,你一介布商,而且半点武功都不会,能有何办法祝我除掉西夏高手?”

崔文卿笑嘻嘻的言道:“这你就不要管了,总之我有办法就是,只问你信不信?”

“不信!”纳兰冰干脆利落的摇了摇头。

崔文卿被她的直接弄得有些尴尬:“再给你一次考虑的机会,其实到时候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将刺客吸引到城中的鹏云楼就可,若是不信,咱们两倒不如一赌。”

“赌?赌什么?”

“一百两银子如何?”

纳兰冰见崔文卿一脸正容,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后,倒是有些犹豫。

一百两可不是小数目,对于目前的她可堪大用,若能赢来一百两银子,倒是非常不错。

也不过是出去吸引一下那些西夏高手,理应非常容易,倒不如应承下来。

心念及此,纳兰冰颔首道:“好,我答应你。”

闻言,崔文卿倍受鼓舞,暗笑道:一个时辰就赚了两百两,呵!哥真是天才!

※※※

三更时分,长空一碧,万里无云,一丸冷月照着静悄悄的几乎被大雪掩盖的府谷县,静谧而又幽远。

一只野猫凄厉的长叫一声,轻捷利落的翻上了屋檐一角,蹲在上面双目微眯,瞳孔在黑夜中闪烁着幽绿色的冷光。

便在这时,野猫像是看到了什么,有些不安的闷声一叫,连忙从所蹲的屋檐上站起,转身头也不回的一溜烟去了。

街道上出现一抹孤单的身影,高挑婀娜,白衣飘飘,恰如突然出现在尘世中的月宫仙子,美丽神秘。

走得没多远,白衣女子前行脚步微微一滞,面罩外的美目露出了玩味之色。

恰如轻风吹拂长街,白衣女子前面三丈开外之地忽地多了一名黑衣人。

黑衣人负手而立,神情冷峻,淡淡言道:“纳兰姑娘,从兴庆府到府州,你我一共交手了十三次,次次都被你狡猾逃脱,但今日在府谷,只怕就是你落败之时了。”

白衣女子冷笑道:“没藏黑云鸟尽弓藏,在下也只是求一条生路而已,李舵主又何须苦苦相逼呢?”

黑衣人冷哼道:“没藏太后雄韬伟略,绝对不会言而无信,快把东西交出来,在下放你一条生路。”

白衣女子轻轻哼了一声,淡淡道:“东西的确在我这里,不过却是我的保命之符,有本事你来取啊!”

“宁顽不宁,找死!”

黑衣人怒喝一声,单手成抓猛然探出,就来抓白衣女子的肩膀。

白衣女子不屑一笑,却没有与之短兵相接,身子一掠向着后面飞速遁去。

黑衣人神色一变,立即下令道:“追,不要让他逃了。”

话音刚落,街道两旁房舍上面忽地多了许多黑色身影,全都朝着白衣女子遁去的方向逃去。

鹏云楼内一片漆黑,正有数十人隐蔽其中。

三楼厢房内,折昭正站在窗户前凝神观望着外面空无一人的长街,待城楼上的三更刁斗大响之后,转身有些不耐烦的问道:“夫君,业已三更,你所言的那些凶徒为何还没出现?”

崔文卿正依靠在凭几上打盹,闻言笑道:“这凶徒岂会与你折都督一般信守时间?或许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放心吧,他们一定会来的。”

白亦非笑着提醒道:“姑爷,咱们振武军的三百将士可是大冬天配合你在这里藏匿了数个时辰,若是凶徒不来,姑爷你当想一下该如何平息将士们的幽怨。”

“哎,你们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我是那么不靠谱的人么?”崔文卿好气又是好笑。

折昭微微一笑,正欲说话,忽地美目神光一凝,脸上顿时出现了几分凝重之色,低声道:“不要说话,似乎有动静了。”

白亦非闻言眉头一皱,连忙快步行至窗边一看,果见正有一群黑衣人正朝着鹏云楼所在的方向急速而来,转眼就到街口。

见状,白亦非大是振奋,压低声音兴奋言道:“来了,姑爷当真是神人!”

崔文卿笑骂道:“神人你大爷的,刚才你丫还在怀疑老子!现在又开始歌功颂德起来!哎,注意一点,看看可否有一个白衣小-妞,她是自己人,不要抓错了。”

“明白。”白亦非点点头,脸膛已是一片正容。

折昭乜了依旧靠在凭几上的崔文卿一眼,双目中神光点点,暗忖道:这家伙似乎背着我隐瞒了很多事情,待解决了这些凶徒,再好好盘问你!

这时候,白衣女子已经将那群黑衣人吸引至了两街交汇转角处,恰在鹏云楼楼下。

折昭凤目寒光毕现,在黑衣人经过的一霎那,猛然抽出腰间佩刀,高声娇叱道:“儿郎们,贼人已至,随本帅杀敌!”

第59章 独挡千军

话音刚落,鹏云楼左右店铺阁楼喊杀声大作,数百振武军将士全都手持武器从藏匿之处蜂拥而出,转眼就将那群黑衣人们围在了阵中。

“亦非,你留在这里保护姑爷!”

折昭匆匆丢下一句,整个人向前一掠平地而起,莲足一踏凭栏,竟是犹如一只美丽的凤凰般飞了下去。

“擦,这妞儿耍什么酷!三楼呐!”

崔文卿看得膛目结舌,长身站起连忙一个箭步冲到了凭栏边朝着下面一望。

折昭已是平安无事的落在了敌阵中央,娇叱一声手中长剑登时出鞘,游离不定的剑锋带着晃动不停的光芒攻入敌阵,立即有一名黑衣杀手惨叫倒地。

为首黑衣人见到遭遇大军包围,连忙沉声下令道:“锋矢之阵,一三五七九,咱们杀出去。”

此人口中的“一三五七九”乃为锋矢阵排列阵法,最前面一人为尖刀,其后以此递增,形成一个攻击力极强的“箭簇”,最能攻破防守薄弱的包围阵形。

折昭久历军伍,自然懂得锋矢阵的厉害,也明白这些黑衣人来历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不容多想,她娇声下令道:“刀盾手在前,弓弩手殿后,给本帅死死的困住他们。”

一言落点,折昭丝毫不顾显赫身份,夷然无惧的仗剑杀入敌阵之前,森寒剑气,立时弥漫全场。

只见折昭身后红色斗篷随着她游离不定的身形翻动飞舞,手中长剑挥动如同道道闪电,竟硬生生的挡住对方锋矢阵攻来的剑网,大有孤身一人独当千军的凛凛气度。

领头黑衣人见到折昭这样藐视他们,登时心头大怒,有心将此女斩于当下,暴喝一声锋矢阵立即催前,朝着折昭碾压而去。

折昭嘴角溢出了一丝冰冷嘲笑,轻喝一声倏地踏步上前,皓腕一抖剑锋轻颤,重重剑影恰如万丈山刃一般,竟是死死的阻挡住了二十余黑衣人的进攻,饶是对方势大,竟无法越过雷池半步。

楼上的崔文卿看得目瞪口呆。

以一敌二十?这妞儿竟然如斯厉害?我没看错吧?

站在一旁的白亦非发自内心赞叹道:“都督的武功当真是举世无双,鲜有对手,吾辈实乃不可及也!”

崔文卿怔怔然矗立,半响方才问道:“这么厉害的武功,是如何练出来的?”

白亦非想了想,镇重其事的开口道:“除了天赋,我想最重要的就是努力,自从折老都督战死沙场之后,大都督她每日发疯般练功习武,也就是那段时间武功突飞猛进。”

崔文卿微微颔首,心内首次对折昭起了几分敬佩之心。

有折昭抵挡住黑衣人攻势,战局形势立即对已方大为有利。

几日未见的甘新达手持一柄偃月刀赳赳而上,大声暴喝道:“儿郎们,岂容都督一人对敌?跟着本将杀啊!”一言落点,已是一马当先的朝着敌人杀了过去。

见到主帅大将都这样悍勇,振武军的军卒自然是倍受鼓舞,犹如浪潮一般对着阵中黑衣人席卷而至,刀剑翻飞如同浮云,箭簇疾射犹如飞蝗,不消片刻二十余名黑衣人通通惨叫倒地,唯剩那黑衣首领在尸堆中持剑而立,眼中有了几许绝望之色。

折昭玉面冷峻,沉声下令道:“留活口。”

“诺”甘新达应了一声,连忙持刀而上,正欲生擒早已是强弩之末的黑衣首领,不料对方身子突然一软,已是轰然倒在地上。

甘新达见状大惊,连忙趋步而上仔细端详,少顷回首禀告道:“都督,此人牙齿藏毒,时才已经咬破牙齿毒发身亡。”

折昭面容一沉,走上前来瞄得一眼,口气有了几分严峻:“见血封喉,断无可救,这些人全都是死士。”

穆婉收剑而上,蹙眉言道:“大都督,二十多名死士可不是小数目,究竟是何人能有这样的实力?”

“我不知道,但相信有人知道。”折昭淡淡言得一句,正欲转身,熟悉的嗓音已是在身后响起:“哎呀,全杀光了,娘子你真是太厉害了,连活口都没有留下一个。”

折昭转过身来,顺势将长剑收回剑鞘,望着走来的崔文卿正容言道:“夫君,我需要你给我一个解释,还有,时才那白衣女子究竟是何人?”

崔文卿笑道:“要我告诉你也可以,但是得先将赌资奉上。”

折昭无奈,对着穆婉使了一个眼色,后者白了崔文卿一眼,掏出一百两递给他,又默默退后。

崔文卿熟稔的将银两收入怀中,这才言道:“那白衣女子名为纳兰冰,乃是我前天夜晚不小心碰到的,而这些黑衣人,听纳兰冰说好像是来自西夏什么什么堂,是专门来追杀她的。”

“军武堂!”

折昭勃然色变,口气更是充满了凝重之意。

“对了,娘子,这军武堂究竟是干什么的?”

“夫君有所不知,西夏开国皇帝李元昊疑心极重,在朝廷内设军武堂监视臣子举动,另外军武堂还负有刺探敌情,刺杀要员之用,实乃非常厉害的组织。”

崔文卿渐渐明白了,敢情这军武堂与后世明朝锦衣卫差不多,怪不得如斯厉害。

折昭蹙着柳眉言道:“军武堂鲜少前来府州,这次突兀前来追杀一人也不知有何目的,夫君,我要见见时才那白衣女子,或许能够找到线索。”

崔文卿正要找纳兰冰收回赌债,自然不会拒绝,颔首道:“好,我带你去,不过那妞儿脾气可有些冷,若言语不对路,还请娘子不要动怒才是。”

折昭微微颔首,便跟随崔文卿而去。

片刻之后,来到阿玛尼服装店外,折昭止步惊讶问道:“这就是夫君你与他人合伙经营的店铺?”

崔文卿点头笑道:“对,以后还请娘子能够多多前来照顾生意。”

想到那鸟巢裤衩,折昭忍不住耳根一热,轻啐一口也没有理他,快步而入。

行至后院房间,崔文卿推门而入,张口唤道:“纳兰姑娘,我已经顺利帮你解决了所有的刺客,你该怎么谢我?”

黑沉沉的房内毫无动静,更无人回答。

第60章 时装发布会

“奇怪,还没回来么。”

崔文卿自言自语一句,走到长案前拿出火折子点亮油灯,屋内朦朦胧胧的亮堂起来,却是空无一人。

这时,折昭也走进屋内,目光环顾一圈,言道:“此女莫不是已经离开了?”

“怎么会,她还有伤呐。”崔文卿言得一句,忽地看到长案油灯下还压着一张宣纸,顺势拿起一看,顿时就成了苦瓜脸。

“怎么?”折昭见他神情有异,连忙轻声一问。

崔文卿哭笑不得的言道:“还能有甚,那妞儿只怕是还不上赌债,偷偷逃跑了。”

折昭一愣,走上前来一看崔文卿手中宣纸上所写的文字,登时为之气结,上面写的是:那一百两赌债下次还给你!

“夫君,你莫不是利用纳兰冰引出死士骗了我一百两,其后又利用我铲除了那些死士,骗了纳兰冰一百两吧?”

“什么利用,什么骗啊,说的这么难听!”崔文卿瞪了她一眼,理所当然的言道,“我只是让你们两人得偿所愿,收些报酬是理所当然的。”

“你这人,真是无赖!”折昭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却又忍不住笑了。

崔文卿笑言道:“死士既除,娘子你也能就此安枕,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回府去吧。”

折昭点了点头,心内却止不住疑惑:为何西夏军武堂的死士要追杀一个女子,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秘密呢?真是想不透啊!

※※※

翌日一早,折昭吩咐军士将西夏死士的尸体吊在城门上示众。

百姓们在对着尸体指指点点,议论不休的时候,原本的恐慌情绪也渐渐安定了下来。

府谷县终于恢复了以往的宁静。

作为崔文卿来讲,他却没空相助折昭继续追查死士前来府州的目的,满腔心思都落在了即将发售的文胸上面。

“老丈,以我之见,咱们可以找来一个时装发布会,不止邀请府谷县内的富豪乡绅前来参加,更要邀请整个府州的大商,这样才能保障文胸获得不错的市场反响。”

何老丈从未听到过如此新颖的词汇,连忙询问道:“敢问姑爷,这服装发布会是什么意思?”

崔文卿一笑:“所谓的时装发布会,是指服装设计者向市场推广新潮服饰的一种展示会,说直白一点,就是请那些有钱人来观赏服饰,从而让服饰获得更高的知名度,扩大影响力。”

何老汉依稀听明白了,微微颔首露出一个思索之色。

坐在旁边的成事非大笑言道:“姑爷真乃奇思妙想,不过你这文胸发布会却只请男人参加,这男人能够懂甚?看了那些文胸还不是一头雾水。”

“哈哈,这你就不懂了吧。”崔文卿一笑,促狭着眨了眨言,低声道,“正因为全是男人前来,我们才更有市场啊!”

“此话何意?”成事非一怔,露出了静待下文之色。

“成兄,你觉得咱们向宾客们展示文胸,当何种方法为妙?”

面对崔文卿的提问,成事非静静思索半响,回答道:“理应亲自登台,手持文胸向宾客们逐一讲解文胸之妙用。”

崔文卿含笑不语,转头又问何老汉道:“老丈觉得成当家所言如何?”

何老汉想了想,颔首道:“小老儿倒觉得成大当家说的不错,只有讲明白文胸的诸多好处,才会引来宾客购买之心。”

“若是如此,只怕咱们这场时装发布会将会徒劳无功!”崔文卿一阵摇头。

何老汉与成事非同时一愣,问道:“难道姑爷还有什么好办法?”

崔文卿手指轻轻的交击着案面,加重语气言道:“如果是我,我会挑选十来名身形较好的丽人,穿着咱们所制作的文胸裤衩在高台上来回走动演示,这样不仅能让宾客们一饱眼福,更能让他们切身体会到文胸的妙处。”

话音刚落,成事非何老汉两人面露震惊之色,显然被崔文卿这样大胆的念头惊讶住了。

聘请丽人穿上文胸裤衩走动演示?

那该是多么让人热血沸腾的一幕,相信每个正常男子见到,都会忍不住拍手叫好,更会津津有味的欣赏,实乃大妙!

只不过……

何老汉显然明白此点,一脸犹豫的言道:“姑爷,先不说根本没有女子愿意这样衣衫单薄的为我们展示文胸,即便有人愿意,只怕官府也会认为此举败坏世风,到时候还会吃上官司。”

崔文卿笑道:“这一点老汉你毋须担心,我们可以在青楼中去挑选貌美体美的丽人,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相信不会是太难之事,至于官府方面,呵呵,陈县丞与我还算熟络,而且昨夜我又为府谷解决了那些死士,相信这个面子他会给我的。”

何老汉闻言,却还是觉得崔文卿这个法子太过惊世骇俗,想了想也不好反对,只得点头道:“既然姑爷主意已定,小老儿自当遵命。”

崔文卿颔首道:“好,就这么定下了,这时装发布会举行时间就定在月底,还有二十来天时间,足够咱们准备。”

言罢,崔文卿略加思忖,直截了当的定策道:“这样,老丈你将鸟巢裤衩的生产经营全部丢给二掌柜常文去作,而你则专门负责文胸最后的制作定形,必须设计出二十余种款式样式不同的文胸来,至于我则负责挑选合适的丽人,另外还有一事,想要麻烦成兄。”

成事非慨然言道:“姑爷但说无妨。”

崔文卿言道:“是这样,成大哥你乃府谷地头蛇,相信对府州一带也算了解,就请你为我打听一下府州所有大商的住址,以便派人将时装发布会的邀请函送去。”

成事非点头道:“没问题,此事交给我便可。”

崔文卿说干就干,第二天午后带着甘新达一道,来到了府谷县最是繁华的烟花巷之内。

这条巷子里全为秦楼楚馆,五丈宽度的街道两旁,布满了栋栋造型别致的青楼,站在巷口便可闻到空气中满是胭脂水粉的香味,直熏得甘新达喷嚏连连。

第61章 寻求合作

倒是崔文卿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摇着折扇丝毫没有局促和茫然,信步走进了巷内。

时当午后,许多青楼尚刚刚开张,门口迎客的老鸨龟公个个睡眼惺忪,也提不起精神来照顾过往的路人,就连府谷县最是盛名的青楼娇娃馆外面也是一样。

的确,这大中午的,天气又冷得直跺脚,哪个宾客愿意此时前来?

“敢问这位大妈,你们这里可有漂亮的姑娘?”

便在这时候,一声询问打断了娇娃馆门前绿裙女子的哈欠,她目光惊讶的望着站在跟前的俊俏后生,愣了愣手绢一挥,脸上连忙堆起了招牌般的笑容:“哟,什么大妈,小郎君应该唤奴家姐姐才对,漂亮姑娘是么?有的有的,快往里面请。”

问话之人自然是崔文卿,他颔首一笑,也不犹豫,就这么在绿裙女子的陪同下走进了青楼之内。

绿裙女子一边殷情带路,一边暗自猜测道:这小郎君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穿得倒是周正,长得也甚是俊俏,而且还跟着一个看起来就很厉害的护卫,不用问也是有钱的主,莫非是瞒着家中人来此逍遥快活的?

心念电闪间,已是来到了二楼一间厢房的门外,绿裙女子笑容不减的言道:“公子但请里面坐,奴家这就为你挑选几个漂亮姑娘过来陪你。”

绿裙女子本以为崔文卿会点头叫好,谁料崔文卿却是收拢折扇,笑道:“先不用着急,这位……”本欲想唤大妈,想了想还是依言唤道:“这位姐姐,由你来陪本公子就可。”

绿裙女子一怔,登时就心花怒放,暗自欢喜道:敢情这小郎君还喜好熟-妇?竟要老娘相陪?

想到这里,绿裙女子面上笑容更盛,对着站在旁边的龟公颐指气使的开口道:“快去备置一桌上好的酒菜,我要陪小郎君喝上一杯。”

龟公点头哈腰,连忙去了。

在绿裙女子的殷情引领下,崔文卿进入厢房之内,甘新达心知姑爷是有生意上的要事与之商量,故而并没有进入,而是抱着长剑守在了门外。

见状,绿裙女子心头更喜,暗忖道:孤男寡女的,这小郎君难道要风流采花不成?

崔文卿却不知道绿裙女子心内的龌蹉思想,他落座在案几后,笑吟吟的言道:“姐姐但坐无妨。”

“哎。”

绿裙女子应的一声,却没有落座在崔文卿的对案,反倒是撩起裙裾坐在了他的身旁,香风扑鼻,春意盈盈,整个身子几乎是软到在了崔文卿的身上。

崔文卿一时之间有些懵了,连忙推攘了绿裙女子一把,苦笑道:“这位姐姐,我是让你坐在对面而非旁边,还请自重。”

绿裙女子眉宇间满是春情,面上厚厚的胭脂盖住了微微生出的些许皱纹,倒也有着几分不错姿色:“郎君啊,自古英雄多好色,人不风流枉少年,何必如此羞涩,应当珍惜大好光阴才是。”言罢,不退反进,整个人都已经抱住了崔文卿,胸前伟岸之物也是轻轻的摩挲着他的手臂,带来极其异样的感觉。

崔文卿无可奈何一笑,也不理会绿裙女子过激的举动,言道:“其实不瞒姐姐,在下今日前来主要是想与你谈一笔生意,而非是专程前来寻花问柳。”

“谈生意?”如此一来,绿裙女子倒是愣住了,望着崔文卿的眼中满是狐疑之色。

“对了,在下崔文卿,不知姐姐贵姓?”

“奴家姓徐,名为如水。”

“是这样的。”崔文卿清了清嗓子,淡淡言道,“在下乃是城中阿玛尼服装店的东家,最近新制作了一批衣物,相请贵馆的姑娘们代为试穿展示,当然我会支付一定酬劳,不知姐姐你意下如何?”

听到正事,徐如水春意顿消,略微整理了一下衣衫,蹙眉问道:“公子的意思是想聘请馆内姑娘们做事?敢问你这试穿展示乃是何意?”

崔文卿也不隐瞒,便将时装发布会的大概意思原原本本说了出来,末了微笑言道:“我们制作的这批文胸乃是女人不可多得的妙物,相信贵馆的姑娘们穿上之后在高台上走秀展示,必定能够让与会的富豪大商们喝彩不止,对于提升娇娃馆的知名度,以及姑娘们的名气有着莫大的好处,不知姐姐可否愿意与我合作?”

徐如水已经被崔文卿犹如江河劈开崇山峻岭奔涌而出的一席话惊呆了。

她年轻时本是洛阳名妓,曾还在温柔坊一年一度的花魁比试中获得不错的名次,成为那些五陵少年们追逐的对象。

只因后来年老色衰,忍受不了后起之秀的排挤嘲讽,这才愤然离开洛阳来到这北地府州,用毕生积蓄盘下娇娃馆,经过数年的经营,竟是独占鳌头,声名鹤起。

可以说,徐如水乃是见过世面之人,对于青楼楚馆里面的条条道道,也是再清楚不过了。

然没想到今日崔文卿你一番言语,却让她有了一种震撼的感觉,暗叹这服饰店的年轻东家真是太能异想天开,竟想到了这样匪夷所思的法子。

略微沉吟冷静下来,徐如水慢慢的理顺自己的思路:“崔郎君的意思是,让我们馆内的姑娘们穿上你们所制的衣物,到高台上走一圈便可?”

“对,若徐姐姐你能够再组织几个不错的才艺节目穿插其中,那自然更好。”

徐如水微微颔首,显然有种想同意的意思,笑问道:“公子是说,到时候你会邀请府州所有的富豪大商们前来?”

“不错。”崔文卿肯定的点了点头。

徐如水暗自寻思:富豪大商本就是青楼宾客主流,这小郎君若能将府州的显贵宾客们全部请到娇娃馆来,对提升娇娃馆的生意的确是不错之法,况且还能向宾客们展示馆内诸多娇娥佳丽,实在何乐而不为。

“好,奴家就同意此事。”徐如水俏脸上有着几分笑意,问道,“对了,不知公子要展示的文胸,乃是何物?莫非是一种新式的外套?”

闻言,崔文卿稍稍有些不好意思,他从袖中拿出了何老汉所裁制的那件文胸,递给徐如水言道:“姐姐请看,就是此物。”

徐如水一愣,接过文胸细细端详,饶是她见多识广,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新颖的衣衫。

第62章 合作达成

“这个……该如何穿才是?”徐如水隐隐有些明白,但却不敢肯定,故而红着脸一问。

崔文卿轻轻咳嗽了一声,“姐姐,此物与肚兜、诃子的用处差不多,乃是女子内穿之衣。”

“呀?!”徐如水惊呼了一声,仿若烫手般将文胸丢在案上,脸已是不知不觉红如晚霞。

这这这……此物如此暴露,若是穿戴岂不让胸前更是挺拔耸立?而且其他地方未着寸缕,在众目睽睽之下走秀表演,被别人一览无遗,岂不羞死人了!

饶是徐如水出身青楼大胆如斯,一时之间也忍不住有些面红心跳。

她实在没想到在这崔文卿居然如此流氓,要让娇娃馆内的女子穿上这样暴露羞耻的衣物去高台上走秀,这如何能行!

似乎嫌给徐如水的震撼不够,崔文卿如实言道:“徐姐姐,走秀表演的佳丽们上半身穿着文胸,至于下半身,则穿我们阿玛尼服饰店特制的裤衩,以此为套。”

徐如水再也忍不住了,拍案而起怒声言道:“崔公子,奴家瞧你锦衣长衫,文质彬彬,一看就是饱读诗书之人,没想到你的思想竟是如此龌蹉,要让我的女儿们穿上如此暴露的衣物供别人观赏!我们虽则为低三下四的青楼女子,然也还是有着几分尊严!绝对不会让你这么作践凌辱!”

言罢,徐如水重重喘了几口粗气,高耸的胸脯一阵剧烈起伏,寒着脸言道:“我们娇娃馆招待不了崔公子你这样的客人,奴家的怠慢了。”言罢冷哼拂袖,便要转身而去。

“姐姐何须如此心急!”崔文卿不慌不忙的一笑,叫住了她,心内却是甚为佩服此女的骨气。

这徐如水是勾栏瓦舍中卖肉的不假,在心内却还是有着一种不容别人侮辱的尊严,懂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比后世那些惺惺作态,背地里却放荡不堪的女子好多了。

故而他才叫住了此女,而非另寻他家。

徐如水转过身来,俏脸上早就没有刚才的春动情意,冷冷问道:“不知崔公子还有何指教?”

崔文卿正容言道:“徐姐姐,请你不要将此事想得这么不堪,其实穿上文胸内裤进行走秀表演,并非是一种龌蹉的行为,反倒是女人展现美丽,展现身段,展现自信的一种方式,如果这次时装发布会能够火爆起来,相信徐姐姐和你的姑娘们必定会藉此艳名大胜,再也不用操持卖肉的生意。”

徐如水不能相信的冷笑道:“崔公子,穿上几件暴露衣衫到台上这么走一圈,便能艳名大胜,你是逗我玩呢?还是以为我徐如水如三岁孩童一般好欺骗?”

崔文卿不知道该怎么向这些古代人解释模特这个职业,但他知道在后世,如《维多利亚的秘密》这样的内衣时装秀可谓全世界瞩目的焦点,每每举办都会占据娱乐新闻的重要位置。

而代表容颜美丽与优美身材的模特,更是让许多女子趋之若鹜,也让万千男人为之着迷。

如今大齐虽然是以儒家治国,遵守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法,但因大唐时汉胡文化风俗交融,尚没有程朱理学的荼毒,故而大齐男女风气还算开明。

他相信内衣时装秀与模特一定会被这个社会所接受。

心念及此,崔文卿正容答道:“徐姐姐,不管你是否相信,在下举办的这场内衣时装秀必定会异常火爆,而我们阿玛尼服装店所生产的女子文胸、内裤也会引起哄抢,就如同鸟巢牌裤衩那般”

言罢,崔文卿略微停顿,一脸认真的开口道:“在我眼中,贵馆参与内衣时装秀的诸多佳丽们,并非低贱不堪的女子,相反她们很勇敢,很懂得展现出女人的美丽,她们必定能够成为时尚的代言人,更会受到许多男子的追捧,改变依门卖肉的命运。在下言尽于此,我给徐姐姐你一盏茶的考虑时间,若你还是不同意,那我就另选他家。”

徐如水被崔文卿所展现出来的强大自信震住了,竟是愣怔在了原地。

难道他真的有把握那什么内衣时装秀会非常火爆?

若能如此,倒是有可能改变女儿们靠色相取悦宾客们的命运。

要不,就试一试?

反正自己与女儿们都是别人眼中的低贱女子,穿上这暴露的文胸内裤走上一圈,忍一忍咬咬牙就很快结束了,倒也可以忍受。

心念及此,徐如水深深吸了一口气,心内涌出了一阵悲哀的感觉,问道:“若是奴家愿意合作,不知公子你开价几何?”

崔文卿想了想,言道:“我需要十个容貌身段上乘的青楼女子,待到时装发布会结束之后,每人支付十两酬金,不知徐姐姐意下如何?”

一听此话,徐如水登时有些怦然心动。

每人十两,算起来就是一百两,几乎等同于娇娃馆一个月的纯利润了。

想到这里,徐如水暗自一叹,苦笑言道:“好,崔公子,奴家答应你,不过这种事情我可不能强迫我的那些女儿们,须得听听她们的意见才是。”

崔文卿点了点头,言道:“那好,我就明日再来。”

崔文卿离开之后,徐如水心思满腹,思来想去还是没个头绪,她索性吩咐他人暂时照料生意,自己则去了娇娃馆后院,找自己最是贴心的乖女儿李君雅问计。

李君雅乃是徐如水在洛阳时收留的一个孤女,也算见证了徐如水在欢场上的起起落落。

如今年方十八的李君雅已是成为了娇娃馆头牌,为徐如水撑起了门户,故而很多事情徐如水都是找她商量。

听罢事情的本末,李君雅一双美目登时就瞪圆了,失笑道:“徐妈,你也算饱经红尘见多场面的人物,居然还相信一个浪荡公子的荒唐之言?什么乱七八糟的内衣秀,古来青楼女子能够当红一时,美貌身段固然重要,但最关键的还是琴棋书画以及自身的媚功,穿暴露衣衫走几圈便能红,当真是荒唐可笑!”

第63章 鬼鬼祟祟的崔文卿

闻言,徐如水有些涩然,更对李君雅盛气凌人的态度暗感不悦。

说起来,李君雅以前只是伺候她起居的四名丫鬟其中一个,因为善于揣摩她的心思,从而被徐如水所看重,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而李君雅的确有几分本事,勤学苦练之下倒也才艺非凡,不仅是娇娃馆的当红头牌,更为府州青楼花魁,备受达官贵族们的追捧。

只可惜此女太过势力,翅膀长硬了渐渐不把徐如水放在眼中,而且更与城内另外几家青楼眉来眼去,隐隐有想要离开的意思,徐如水不得不多方笼络,才得以让她继续留在娇娃馆。

不容多想,徐如水柔声劝说道:“君雅,我倒觉得崔公子之言有着几分道理,与其靠着美色愉悦男人而活,倒不如穿上文胸展示自己一番,若能以此成名,也不辜负了上天赐予的这身美丽皮囊。”

李君雅俏脸神色微变,冷笑道:“徐妈的意思,是想让我脱了衣服参加这种内衣时装秀?”

“对,君雅,这是一个好机会!”徐如水点点头,一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呵,好机会!”李君雅嘴角噙着的笑容说不出的嘲讽,“既然如此,那就依徐妈的意思吧,一切由你做主了。”

没想到李君雅居然同意了下来,徐如水倒是有些意外,心内也是暖烘烘的。

究竟是自己亲手养大的乖女儿啊,关键时候还是会支持自己。

于是乎,徐如水颔首笑道:“那好,君雅,明日崔公子还会前来,到时候咱们就挑选十名愿意参加的姑娘见见他。”

李君雅微微点头,美目中却闪过了一丝莫名之色。

※※※

回到大都督府,折昭正在院中练剑,听到崔文卿的脚步声,她连忙收招而立,美目视线已是望了过来。

“夫君今日又出去呢?”

“对,怎么,难道娘子你想我了?”

面对崔文卿的玩笑话儿,折昭俏脸上根本没有半分笑意,淡淡言道:“那批西夏刺客目的不明,我也还没弄清楚他们追杀纳兰冰的真正目的,夫君你与纳兰冰之事难保不会被西夏人知晓,故而还是少出府为妙。”

“知道啦。”崔文卿满不在乎的招了招手,笑了笑便要前往书阁。

便在他经过折昭面前的一霎那,折昭美丽的瑶鼻轻轻抽了抽,一双好看的黛眉已是皱起,语调不禁寒了几分:“站住,满身胭脂香粉味,你刚才究竟去了哪?”

崔文卿一愣,顿时叫苦不迭。

不用问,这必定是徐如水靠在他身上之时,所留下的味道,没想到折昭这妞儿鼻子居然这么灵,一下就被她闻出来了。

心念及此,崔文卿故作淡定的言道:“哦,刚才前去了一家胭脂水粉店看了看,所以有些味道。”

折昭冷笑道:“你一个大男人去逛胭脂水粉店干什么?可别说是想给我买一些来用。”

这句话立即让崔文卿将要脱口而出的谎言为之破灭。

但他心思转动极快,镇定自若的笑答道:“都督娘子你天生丽质,何须使用那些胭脂水粉?其实我是给……荷叶看的,你也知道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买个小礼物不算什么。”

“那你买的东西呢?”折昭慧眼如炬,立即就看出了端倪。

“呃……忘在服装店了,明日拿回来。”崔文卿生怕她还有继续追问,连忙又道,“对了,我还得去书阁中准备一些东西,咱们改天再聊。”于是不待折昭同意,转身就走。

望着崔文卿的背影,折昭黛眉微蹙,显然没有相信他刚才的话。

这时,穆婉从旁边走了过来,冷哼言道:“都督,姑爷鬼鬼祟祟的,一看就知道心头有鬼,要不我去找甘新达追问一下姑爷的行踪?”

折昭微笑摇头道:“甘新达身为崔文卿的护卫,这些事情却不好向你透露,若你明日有空,不如前去跟踪崔文卿,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穆婉心知折昭也想知道崔文卿的行踪,颔首道:“那好,都督,明日我就跟着姑爷去看看,若他作了对不起的你事情,末将决不姑息。”

瞧见她一脸认真的模样,折昭忍不住失笑了。

※※※

第二天午后,崔文卿施施然的离开了大都督府,如约前去娇娃馆。

现在府谷并不太平,为求安全,甘新达依旧是忠心耿耿的护卫在崔文卿的身旁,保护着他的安全。

只是两人都没有料到,在他们前脚刚跨出府门不久,一身男儿装束的穆婉亦是走出,跟随着他俩的背影而去。

府谷县面积不大,即便是安步当车,没多久已是走到娇娃馆门前。

“哎哟,崔公子,你可来了。”

徐如水早就等候在此,一见崔文卿到来,顿时露出了欢喜的笑容,也不待崔文卿拒绝,连忙挽住他的胳膊,喜声道,“快,里面请,姑娘们都已经等着公子了。”

崔文卿颔首一笑,连忙跟随着她进去了。

躲在不远处的穆婉看的是清清楚楚,见那风尘女子挽着崔文卿进入青楼之后,她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怒气,恨恨言道:“可恶的崔文卿,亏大都督还这么担心你的安危,你居然来此白日宣淫,风流快活!”言罢,便想上前而去,替都督教训这个负心男子。

好在穆婉总算还有几分理智,想了想冷静下来,心知这件事须得尽快禀告给都督知晓,微微一哼连忙转身去了。

话分两头,崔文卿刚进入娇娃馆正厅内,便看见十来名青楼女子正在其内等待,见到他入内,一片莺莺燕燕之声此起彼伏:“奴家见过崔公子。”

“不用客气,诸位姑娘免礼吧。”崔文卿虚手一扶,落座在了案几上,目光扫过面前这些女子的容颜身段,不禁微微颔首暗自叫好。

不用问,徐如水也是经过了精心的挑选,站在崔文卿面前的女子们个个都是貌美体美,气质不凡之人,望之便让人生出了群芳争艳的感觉。

第64章 真是太羞耻了

而且更让崔文卿惊叹的是,十来名女子中更有一半为异族人,有高鼻深目的波斯胡姬,有长脸勾鼻的契丹女子,更有温柔似水的高丽奴,倭国女,实乃各国美女展览一般。

“没想到徐姐姐这间娇娃馆竟有如此势力,实在让人倍感惊叹啊。”崔文卿由衷赞叹出声。

徐如水笑容满面的言道:“不瞒崔公子,奴家对馆内姑娘要求可是非常之高,所以才能在这府谷县声名鹤起,原本馆内共有五六十名姑娘,这些都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

崔文卿满意的点点头,望着站在中间那气质出群,冷傲美艳的女子道:“不知这位姑娘姓谁名谁?”

未等徐如水开口,那冷傲美艳女已是冷冷言道:“奴家名为李君雅,崔公子这厢有礼。”

口中虽说的有礼,但李君雅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根本没有作礼之意,而且神态也是一片倨傲。

生怕崔文卿会不高兴,徐如水脸上连忙堆起笑意解释道:“崔公子,君雅乃是我们娇娃馆的当红头牌,这丫头从小被我惯坏了,还请公子你不要见怪。”

崔文卿释然笑道:“无妨,这女人啊只要漂亮一点,就会有着几分不合于俗的傲气,相信李姑娘也是属于此类了。”

闻言,李君雅美目一闪,冷哼言道:“崔公子,你那劳什子的时装发布会奴家一点兴趣都没有,今日之所以前来,完全是看在徐妈的面子上,有什么要求说来便是。”

没想到此女这样不留情面,崔文卿倒是一愣,不以为杵的笑言道:“怎么?莫非李姑娘对时装发布会很有意见?”

“对,”李君雅也不隐瞒,点着螓首冷傲言道,“崔公子或许不知,奴家乃娇娃馆头牌清倌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慕名前来的宾客不知几多,光客人打赏的小费,每日便不下十两银子,所以我可不是稀罕你的酬劳而来的。”

徐如水心内暗自焦急,连忙打着圆场道:“崔公子君雅她不是这个意思,你这丫头快不快快向崔公子道歉赔礼。”

李君雅冷哼一声,却没有道歉之意。

说实在话,她根本瞧不起这时装发布会,也瞧不起这个疯狂的崔文卿,要她穿上那些暴露衣物登台走秀,实乃太过折辱了。

崔文卿一脸微笑的摇了摇手,打断了徐如水的解释,风轻云淡的言道:“李姑娘,在下承认你非常漂亮美丽,若你能够登台走秀,必定会成为一道十分靓丽的风景,但这时装发布会并非是缺了谁就不行,也并非是非你不可,既然你不愿意,那在下也不想勉强,就请你自行离开吧。”

李君雅本以为崔文卿一定会出言挽留她,没想到却遭到这样毫不留情的放弃,一时之间颜面有些挂不住,重重冷哼道:“好,奴家求之不得。”言罢又对着徐如水开口道,“徐妈,这场时装发布会我就不参加了,告辞。”言罢,竟是气冲冲的走了。

徐如水劝无可劝,不禁沉沉一声叹息,望着崔文卿抱歉言道:“崔公子,君雅就这个脾气,她若不参加,实乃发布会的一大损失,要不我再去劝劝她如何?”

“不用。”崔文卿摇手笑道,“还是刚才那句话,时装发布会并非是缺了谁就不行,既然现在人选已经挑选出来,那咱们就开始吧。”

这时,何老汉抱着一个大包袱急匆匆而入,笑叹言道:“姑爷,先期制作的十来套内衣已经制作好了,根据你的吩咐,小老儿全部拿到了这里来。”

“如此甚好。”崔文卿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接过何老汉手中的包袱,将之又转交给徐如水道,“徐姐姐,这些就是内衣秀表演时,各位姑娘须得穿着的衣服,还请你现在带姑娘们下去换衣,换好了之后再请出来。”

徐如水接过包袱,却有些面红耳赤。

因为她可是见过崔文卿制作的文胸,明白那是多么让人面红心跳的玩意,不容多想,连忙领着这些青楼女子下去换衣。

片刻之后,青楼内许多房间都响起了女子的惊呼声,饶是这些见多识广的青楼女子,穿上如此暴露的文胸内裤,一时之间也忍不住惊叹连连了。

后院一间装饰精美的厢房内,徐如水也是换上了崔文卿送来的文胸内裤。

她今年刚过三十,虽则青春年华早已流逝,但因没有生育的原因,身姿一直保持得非常的好,没有半分赘肉,也丝毫不见臃肿,前凸后翘,美丽曼妙。

今天将这一套黑色丝边的文胸内裤穿在身上,配上白如凝脂般的肌肤,更有一种浑然天成,亭亭玉立的动人美感。

特别是胸前穿戴着的文胸,更让她的身姿显得婀娜动人,挺拔美丽,那两团巍然之物被文胸紧紧包裹,膨胀紧立,欲之弹出,使得她不自禁的环抱胸口,生怕它会跳出来。

“这套内衣……真是太让人感到羞耻了……”

徐如水脑海中念头微转,面颊微微泛红,心头砰砰乱跳不停。

然看到面前等人高铜镜中的自己,她又情不自禁的直起了身子,放下护在胸前的手臂,目光贪婪的欣赏着镜中的美丽身姿,几乎不敢相信镜中人竟是自己。

崔文卿说得不错,这套文胸的确能够将女人的身段最是完美的展现出来,那前凸后翘的动人体型,相信不论是哪一个女子见了,都会羡慕不已。

如果穿着文胸内裤上得高台走秀表演,也一定会让围观的男人们为之疯狂叫好。

看来这内衣秀的确有着几分意思,若能凭此让娇娃馆扬名立万,那目前可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了。

霎那间,徐如水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一定要将与崔文卿的合作进行下去,举办好这次时装发布会。

正厅内,崔文卿正与甘新达、何老汉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突闻一阵细密的脚步声响,三人同时望向了发声处,便见周身上下只穿了文胸内裤的徐如水,已是领着同样装束的青楼女子们走了出来。

第65章 杀伤力十足

恰如被一道闪电击中,甘新达与何老汉只觉眼前肉花花一片,登时就双目圆瞪,嘴巴大张,全部陷入了震惊的呆滞,呼吸也是止不住急促了起来。

反观崔文卿,却是见怪不怪,丝毫没有露出震撼之色,反倒犹如欣赏艺术品般仔细的打量着这些忍羞含羞的女子们,大感满意。

穿上这套内衣,历来奔放的徐如水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哪儿了,红着脸发问道:“崔公子,不知你觉得我们穿上这些衣服效果如何?可符合你的心意?”

说完此话,她突见站在崔文卿身后的那名壮汉鼻下猩红点点,连忙出言提醒道:“这位护卫大哥,你似乎流鼻血了,赶快擦擦吧。”

崔文卿闻言错愕,转头一看,果见甘新达这厮激动难耐之下,竟是鼻血长流,血红一片。

慌乱之下,甘新达连忙压抑住了跳动不止的心脏,一把抹去了鼻下血迹,低着头尴尬言道:“天干物燥,在下又有些上火,抱歉抱歉。”

青楼女子们经验丰富,岂会不知他流鼻血的原因,全都忍不住掩嘴轻笑,气氛缓和之下,倒也少去了刚才的几分尴尬。

崔文卿哑然失笑,微笑言道:“徐姐姐,咱们这位甘英雄武功高强,历来都是让别人流血不止,从来还没有他人能够让他流这么多血,今日姑娘们穿上这套衣物,对男人的杀伤力可是有目共睹的,甘英雄便为最好的证明。”

崔文卿调侃的话音落点,又是响起了一阵女子的娇笑声,甘新达窘迫得面如红布,垂着头却不敢再看这些美丽动人的妖精一眼。

笑罢之后,徐如水轻叹言道:“崔公子,文胸内裤的效果如何奴家也不好评判,不过我现在对你这内衣秀却是充满了信心,到时候我一定会吩咐姑娘们努力表演,好好展现。”

崔文卿颔首道:“对,到时候不仅是诸位姑娘们努力表演,在下觉得徐姐姐你也可以登台走秀,展示一番。”

“公子,你说奴家也能上台?”徐如水指着自己的鼻头,露出了惊讶之色。

崔文卿笑道:“对,难道姐姐还不愿意么?”

徐如水摇头一笑,目光中流出了一份不被外人察觉的黯淡:“不瞒公子,奴家业已三十,人老珠黄,颜容黯淡,与这些年轻姑娘们同台走秀,只怕会被宾客们笑话的。”

崔文卿愣了愣,随即笑道:“三十来岁正当女人成熟妙龄啊,岂会人老珠黄?况且徐姐姐的身姿优美,这套内衣穿在你身上更是相得益彰,我觉的你若登台走秀,必定会大获褒奖的。”

“真的吗?”徐如水话虽怀疑,却被崔文卿说的是怦然心动。

“当然,”崔文卿认真的点了点头,指着甘新达与何老汉言道,“姐姐若是不信,不如问问他们。”

此时甘新达目光正巧落在徐如水身上,瞧见此女黑色文胸配上羊脂般的肌肤,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成熟女子的独特韵味,呼吸又是忍不住急促了。

还未待甘新达回答,他又觉一阵热流直冲鼻端,连忙捂着鼻子慌乱言道:“姑爷,在下身体微恙,请容我告退。”说罢,竟是不敢再看厅内诸女一眼,低着头快步而去。

见状,崔文卿哈哈大笑道:“徐姐姐,我说的不错吧,看着你就忍不住流鼻血,岂会不美?”

徐如水掩嘴而笑,心内倒也有了几分信心,点头言道:“那好,就依公子之言。”

崔文卿微微颔首,待何老汉询问诸女文胸尺寸是否合身之后,他这才言道:“诸位姑娘,这内衣秀并非是让你们在台上随便走走那么简单,每一个步伐,每一个眼神,甚至每一个举动,都必须展现出女子的贴有魅力。”

徐如水听得似懂非懂,问道:“崔公子,那我们究竟该怎么做才是?”

“先说这步伐吧。”崔文卿站起身来,走到青楼女子们身前开口道,“咱们大齐女子行走,讲究的是莲步款款,缓步轻轻,但内衣秀却必须走台步,也就是俗称的猫步。”

“猫步?”站在徐如水旁边的那穿着白色文胸的美貌女子轻轻一句,继而轻笑道,“莫非是要我们像猫一样行走?”

崔文卿含笑言道:“不错,所谓猫步,是指模特在走秀行进时左右脚轮番踩到两脚间中线的位置,或把左脚踩得中线偏右一点,右脚踩得中线偏左一点,产生一种韵律美,这是一种展现体态的优美步伐。”

“还请公子为我们示范一圈。”那白色文胸的美貌女子微笑请求。

崔文卿点了点头,将折扇撇在腰间玉带上,双手叉腰目光平视前方,右腿前迈而出沿着一条直线走动了起来。

诸女认真看去,只见崔文卿双腿交错有致,极负节奏,步子更是轻快从容,走到后面他更是放开了叉腰的双手任其自有摆动,充满了说不出的自信。

走得几圈,崔文卿停下笑问道:“不知大家可有看懂?要不你们先来试试?”

话音落点良久,青楼女子们却是相互推攘着,谁也不好意思率先示范。

“还是我来吧。”

徐如水走了出来,沉沉吐了一口浊气,会想着崔文卿刚才走路的模样,竟是依样画葫芦的行走起来。

比起崔文卿刚才的步伐,徐如水现在要小心翼翼许多,大概是不习惯如此行走,整个人略微有些佝偻,缺乏挺胸抬头的自信。

崔文卿看不下去了,连忙出言道:“徐姐姐,你这样走可不行,得抬头挺胸,步履自信,另外腰身可款摆,翘~臀可轻甩,展现出女子的美丽来。”

徐如水俏脸微微涨红,连忙深深吸了一口气依据崔文卿的指示进行更改,就这么走得几圈,竟隐隐有着几分猫步的神态来。

见此,崔文卿颔首笑道:“徐姐姐你果然有着几分天赋,再是练上几天,相信你一定会掌握其中诀窍的。”

徐如水点了点头,笑道:“现在离时装发布会还有二十来天的时间,相信我的这些女儿们一定能够学会猫步,公子你放心便可。”

崔文卿笑了笑,总觉得还少了些什么似的,略一沉吟,止不住双目一亮,笑言道:“那好,就有劳姐姐你带着这些姑娘们多加学习,在下先且告辞,过两日再是前来。”

徐如水颔首,目送着崔文卿出厅而去。

第66章 高跟鞋

离开娇娃馆,崔文卿并没有急着回府,反倒跟随何老汉去了阿玛尼服饰店内。

如今鸟巢裤衩声名鹤起,除了军中之外,府州一带订单甚多,也有许多外地客商前来大批量的购买,故而生意依旧火爆,三间相连店铺人头攒动,竟是塞得满满的。

何老汉微笑言道:“姑爷,昨天常文才将振武军购买的裤衩赶制完毕,今天已是送到了军中,如今我们可以认真的生产文胸,达到两不误。”

“李道玄炼制的铁丝如何?送来几多?”崔文卿问出了文胸生产最关键的问题。

的确,若没有铁丝作为文胸内衬,根本无法将罩杯支撑起来,故而铁丝生产乃是重中之重。

“李校尉真是信人。”何老汉赞叹笑道,“现在振武军神匠营除了赶制修葺武器装备之外,剩下的时间都是卯足力气为我们生产铁丝,如今服饰店内囤积的铁丝只怕只有数百丈之多,能够我们生产至少五千件文胸。”

“五千件?”崔文卿吓了一跳,笑道,“很不错了啊,不过这次与裤衩销售不同,我们须得反其道而行之。”

何老汉一头雾水,问道:“什么反其道,不知何意?”

“呵呵,老丈你也知道,这文胸可比裤衩是强的太多了,光是支撑所用的铁丝,相信他家绸缎庄亦无法购买锻制,所以现在咱们可是掌握了最为关键的一环,故而暂时不担心他家仿造,以我之见,在时装发布会开始之前,我们只要生产一千件文胸便可,物以稀为贵,这样才能保持火爆销售的事态,另外还有一事,须得这几日加紧完成。”

“不知何时,姑爷但言无妨。”

“老丈先取来纸笔,我将此物画给你看。”

何老汉依言而行,吩咐伙计取来笔墨纸砚,崔文卿也不含糊,立即提起毛笔就着纸上画了起来。

片刻之后,笔锋骤停,崔文卿一瞧宣纸上唯妙唯俏的图案,不仅满意的点了点头,将之随手递给了何老汉。

何老汉接过细看,只见画中之物乃是一双看似普普通通的鞋子。

不过与其他鞋子略有不同,崔文卿所画的鞋子鞋跟非常之长,何老汉约莫估计了一下,大概足有三寸,实在骇然之极。

如此长跟之鞋,如何能够穿得?更别提还要行走跑步了。

未等他疑惑发问,崔文卿已是出言解释道:“老丈,此物名为高跟鞋,不是给男人穿的,而为女子所穿之鞋,若穿上高跟鞋走秀展示,徐姐姐她们更能展示出优美的体型,对我们的内衣秀实乃大有裨益。”

何老汉目前对崔文卿是言听计从,不疑有他的点点头,言道:“姑爷所言的这种高跟鞋,小老儿倒是可以尝试制作,不过这长长的鞋跟却是有些麻烦。”

崔文卿皱着眉头想了想,言道:“要不这样,咱们可以先请能工巧手的木匠用木头制成鞋跟鞋底,然后就在鞋底上缝以羊皮制成鞋子,相信也不是难事。”

何老汉忖度片刻,颔首道:“这样也行,不过却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人手和生产量的问题,姑爷,现在咱们裁缝每日生产裤衩和文胸都已是累得不轻,若在制作这种高跟鞋,只怕会非常吃紧。”

面对何老丈的担心,崔文卿却是一笑,言道:“老丈放心,这种高跟鞋可不能如文胸裤衩这些批量生产,盖因高跟鞋鞋跟太过尖锐,并不适合大街上的这种夯土碎石地面,只适合在家中穿着,故而普及程度远远赶不上文胸裤衩。”

“原来是这样。”何老汉恍然点了点头,却又有些遗憾。

崔文卿的眼光能力何老汉是知道的,光凭裤衩一项收入,就让他们赚的是盆满钵盈,从目前的情况预测,文胸的前景也会不错,若这高跟鞋也能如此的话,对阿玛尼服装店来说,实乃又添赚钱之物。

但崔文卿一席言语却让何老汉意识到了高跟鞋的不足,故而心内才甚为遗憾。

似乎看出了何老汉的心事,崔文卿笑着言道:“高跟鞋虽不能大规模普及,但可以面向贵胄仕女、风流名妓们进行推广,专用于室内穿着,老丈你久做绸缎生意,相信也应该知道她们的钱是最好赚的。”

“不错。”何老汉振奋点头道,“要论最舍得在服装首饰上花钱之人,必定是贵胄侍女以及那些青楼名妓,特别是青楼名妓,更是风尚潮流的代表,若她们能够喜欢高跟鞋,必定会大是风靡的。”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崔文卿颔首一笑,“还请老丈明日就制作一双高跟鞋出来,到时候我再拿去让徐姐姐她们试穿。”

何老汉点头道:“没问题,明日姑爷来取就是。”

崔文卿颔首一笑,这才告辞而去。

此时的振武军大都督府,却酝酿着一场渐渐成形的风暴。

“你是说崔文卿去了青楼?”折昭语调虽是平静如常,然那双黛眉却猛然的蹙了起来,眉宇中间更是拧成了一团疙瘩。

穆婉义愤填膺的点头道:“不错,大都督,崔文卿实在太可恶了,竟瞒着你寻花问柳,若是被他人知道,都督你颜面何存。”

折昭长吁了一声,言道:“我明白了,小婉,待会崔文卿回来的时候,让他到我这里来一趟。”

穆婉颔首言是,继而提议道:“都督,要不末将去把祠堂中的镇军棍拿来如何?让你好好收拾崔文卿一顿。”

穆婉口中的镇军棍相传为唐朝玄宗皇帝所赐,本是御赐之物,供奉于折家祠堂之内,然唐朝灭亡大齐建立,折家却不方便继续供奉镇军棍,故而让之成为了家法之棍,专门用来教训那些犯错误的子孙。

饶是折昭,昔日也没少被镇军棍教训,常常被父亲揍得是皮开肉绽,故而记忆非常深刻。

闻言,折昭笑了笑,斟酌半响觉得有必要给崔文卿一个提醒,言道:“那好,取来便是,看来今天本都督须得执行家法了。”

穆婉含笑点头,连忙快步去了。

第67章 崔文卿与折昭最大的问题

崔文卿回到府中,刚在荷叶的伺候下脱去风雪斗篷,便看见穆婉前来,说是折昭让他立即前去昭阳楼。

他观人入微,从穆婉冷着的俏脸,不善的口气便知道折昭找他一定没什么好事,不禁笑问道:“穆姑娘,你可知都督娘子究竟有何事找我?”

穆婉冷冷一哼,言道:“姑爷去了不就知道了么。”

见此女不愿意多说,崔文卿也不勉强,跟随她朝着昭阳楼信步而去。

楼内正厅,折昭正坐在案几后手捧兵书慢慢细读,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见到是崔文卿入内之后,这才放下手中书卷淡淡言道:“夫君来了么?但坐无妨,我有事情询问你。”

“好,”崔文卿点点头,举步走到另一张案后落座,也不客气提起茶壶斟上一杯,自顾自地的喝了起来。

瞧见他坦然自若的模样,折昭英秀的眉峰猛然一挑,冷冷询问道:“今日夫君不在府中,不知是去了何处?”

崔文卿品咂一口热茶,笑道:“都说了,出去谈生意去了,如今阿玛尼服装店生意不错,自然须得好好经营。”

“好一个谈生意!”折昭清冷的哼了一声,目光不知不觉的锐利了起来,“夫君谈生意用得了去青楼?我看你谈生意是假,寻花问柳才是真的。”说到后面,已是声色俱厉。

崔文卿一愣,这才明白过来,有些不满的言道:“都督娘子你使人暗中跟踪我?”

折昭也不解释,芳心充满了说不出的愤怒。

折家世居府州多年,因先辈们赫赫军功从而被百姓们所敬佩称赞,也算是有头有脸,富贵显赫。

没想到崔文卿身为折家的入赘之婿,居然瞒着她折昭流连忘返于青楼,更与那些低三下四的青楼女子调笑嬉乐,此番种种,若是被百姓们知道,岂不对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说不定还会累及折家的名声。

故而折昭才会如此的生气。

而且目前折惟本隐忍不发,也不知会如何算计他们,崔文卿还这般不知轻重的前往青楼,实乃令折昭大感愤慨。

深深吸了几口粗气强迫自己略作冷静,折昭这才冷冰冰的言道:“折家家法有规,家族子孙有举止轻佻,行为放荡者,当杖责二十施以惩戒,若有再犯加倍处罚,夫君你今日冒犯此条,着实该当重罚!”

一听此话,崔文卿立即就怒了,拍案而起高声道:“怎么地,大都督又想把军中的威风带到家中?我早就给你说过,我崔文卿可不是你麾下之将,任由你说东道西,即便是去了青楼,也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你说我多管闲事?”折昭美目一瞪,也是怒了,“现在折惟本父子正想方设法的对付你,那鲍和贵也不是善类,你现在还如没事人般出入烟花之地,若是被他们寻得机会,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我就是死,也不需要你说三道四!”崔文卿重重一哼,也不想与折昭多言,转身气昂昂出厅。

折昭本欲出言叫住他,然终还是冷静了下来,气呼呼的喘息了几声,半响之后才是轻轻一叹。

回到书阁内,崔文卿余怒未泯,对着小萝莉言道:“荷叶,速速给我斟一盏凉茶来,呵,真是气死我了!”

荷叶连忙斟满凉茶端到了崔文卿的身前,一脸关切的问道:“怎么,难道姑爷你与大都督吵架了不成?”

“没有,只是争了几句。”说完,崔文卿一口将凉茶饮尽,气呼呼的言道,“哎,你说这折昭是不是一天没事干管得忒宽,连我进青楼也要管上一管,我崔文卿看上去像是喜欢寻花问柳之人么?早就告诉她乃是为了谈生意,她却不相信,还说什么家法伺候!”

荷叶沉吟了一下,小脸有着几分犹豫之色,几次欲言又止。

见状,崔文卿好气又是好笑,言道:“怎么,瞧你这样子,难道还有话憋在心里?说吧。”

荷叶点了点头,长吁一声言道:“姑爷,其实荷叶倒觉得大都督她这样做并没有错误,反倒是姑爷你有些放纵了。”

崔文卿一听,登时就气得够呛,但他却舍不得对小萝莉发火,苦笑问道:“怎么,现在连你也来教训我了?”

荷叶轻轻叹息道:“姑爷,我来到折府也已经这么久了,还没看到大都督这样关心过别人,更何况姑爷乃是大都督之夫,大都督自然非常关心你的安危,奴婢知道姑爷你去青楼是为了谈生意,但大都督却不知道啊,她肯定是以为你与那些青楼女子……”说到这里,小脸一红,连忙一语带过道,“所以她才这样生气。”

崔文卿愣了愣,好气又是好笑的言道:“听你这么说,难道还是我做错了。”

“并非是姑爷你做错,只因你和大都督缺乏沟通交流,才产生了这样不必要的误会,奴婢觉得姑爷你得时常前去昭阳楼陪大都督聊天谈心,增加彼此了解才行。”

崔文卿仿若第一次认识荷叶般仔细看了她半响,忽地觉得这个小萝莉倒是有着几分安慰人的天赋,而且在这个问题上眼光极准,竟发觉了他和折昭之间最为缺少的东西。

那就是沟通了解。

想想也对,两人成亲足足已有月余,几乎都是各做各事,见面机会极少,而且即便能够在一起,也说的几乎是对付折惟本的事情,折昭的秉性如何,爱好如何,崔文卿一概不知。

看来,还是很有必要增强双方的了解。

毕竟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抬头不见低头见,若整天绷着脸相对,也着实令人太难受了。

而且自己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与她一个小女子计较那么多干什么。

男人就是应该大气一点。

想明白这些事情,崔文卿怒气全消,想了想微笑言道:“没想到小荷叶现在竟有如此见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好,我记住便是。”

荷叶点点头,笑道:“既然如此,那姑爷你现在就可以前去向大都督解释一番,并向她道歉。”

第68章 同行如敌国

闻言,崔文卿差点被噎着,心内也是打起了退堂鼓。

刚才他的确有所不对,但要他主动前去道歉,当真比杀了他还难受。

略一思忖,崔文卿决定还是采用拖延之法敷衍荷叶,颔首道:“好,不过现在折昭还在气头上,待过几日再说。”

荷叶不疑有他,点头而笑。

翌日,崔文卿带上了何老汉新制成的高跟鞋,兴致匆匆的来到了娇娃馆,刚进入正堂,便看见徐如水正带着众女子刻苦练习着猫步。

“崔公子,你总算来了,快看看我们练习得如何了?”见到崔文卿,徐如水立即面泛笑容。

崔文卿仔细的端详良久,止不住满意点头道:“不错,几乎已经抓住了猫步的动作要领,我相信诸位姐姐再是练习几日,必定可以完全掌握。”

此话刚完,崔文卿忽地发觉诸女全都是一身短襦长裙,不禁好奇发问:“怎么,为何大家今天没有穿着文胸内裤?”

想及那令人面红耳赤的内衣,徐如水俏脸不自禁的一红,略显尴尬的言道:“现在大冬天的,屋内虽有燎炉取暖,但还是太冷了一些,所以就没穿。”

崔文卿也不勉强,点点头笑道:“对了,我令人制作了一双高跟鞋,你们先试试穿上看,待内衣秀的时候,就穿这种鞋子登场。”

闻言,徐如水大是惊奇,却不懂得崔文卿口中的高跟鞋为甚,正在疑惑间,却见崔文卿已是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包袱,从里面取来一双女子皮鞋来。

严格说来,中原人并不喜欢穿皮制鞋子,只有不善于纺纱织布的胡人,才穿这种全皮所制的鞋子。

但崔文卿带来的这双皮鞋却与胡人所制皮鞋不同,鞋面尚未抵达脚踝,看上去就如同普通的绣花鞋般。

而且更令徐如水等女惊讶的是,这双鞋子后跟几乎有三尺之长,看上去如同尖锐的匕首一般,实在忒煞怪异。

“崔公子,这样的鞋子也能穿着走路?”未等徐如水询问,站在她旁边的那个美貌高挑的女子已是惊讶开口。

崔文卿知道此女名为吴采尔,乃是娇娃馆除李君雅之外的又一台柱,也是这次内衣秀的焦点所在,立即不厌其烦的解释道:“诸位姐姐,别看着高跟鞋造型怪异,鞋跟尖长,然若穿着它走秀展示,除了可以增加身高,更重要的因素是增进诱惑力,盖因高跟鞋能够让女人步幅减小,从而重心后移,腿部就相应挺直,并造成臀部收缩、胸部前挺,使女人的站姿、走姿都富有风韵,袅娜与韵致就应运而生。”

听崔文卿说得这样神奇,吴采尔大是心动,笑道:“这双鞋的长短倒也与我合适,崔公子,就让奴家来试试吧。”

崔文卿点点头,将高跟鞋交给了吴采尔。

此女也不含糊,连忙脱掉了原本所穿的绣花鞋,穿上了那双黑色的高跟鞋。

“来,先不要急,站起来试试。”崔文卿抬手示意。

吴采尔轻轻颔首,缓缓站了起来,还未待她腰身挺直,脚下却猛然一崴,惊叫一声便要摔在地上。

崔文卿离她最近,连忙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关切问道:“如何?没事吧?”

吴采尔点了点头,红着脸如实言道:“崔公子,穿上这高跟鞋后整个人摇摇晃晃的,却是不容易平衡,站稳就已经很不错了,若要穿上走动,实在太过困难。”

崔文卿哈哈笑道:“这是因为你还没有穿习惯,所以才会摇摇晃晃,待过几天就不会再发生这样的情况了。”

吴采尔笑了笑,在徐如水的搀扶下试着走了几步,这才长吁出声道:“的确太难了,若要熟悉,必须抓紧联系才行。”

崔文卿笑言道:“这样,各位姐姐可将你们所穿的鞋子尺码告诉我,我立即令人赶制,待做好了之后就给你们送来。”

徐如水笑道:“这样也好,就有劳崔公子了。”

便在崔文卿挨个记录众女尺码的时候,突然听到前院传来一阵阵喧哗声,似有伙计的阻拦声以及女子嚣张的谩骂。

还未等徐如水出去察看,便看到几个穿着艳丽的女子气势汹汹的进入了正厅,阻拦的龟公委屈解释道:“徐妈,她们非要进来见你,小的也阻拦不了。”

崔文卿抬目望去,可见为首女子大概三十出头,身上穿着一件光华明艳的长衣,面上浓妆艳抹,打扮得是花枝招展。

见到徐如水,那女子立即团扇掩口咯咯笑道:“哎哟,我说徐妈啊,听闻你们娇娃馆要举办什么内衣秀,奴家特意前来看看,好歹长长见识呐。”

此话说的是阴阳怪气,隐含讥讽,崔文卿一看便知道这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必定是徐如水的仇敌,否者也不会用这样的口气说话。

果然,徐如水俏脸冷了下来,作礼淡淡言道:“原来是顾妈驾临,奴家倒是有失远迎了。”

崔文卿好奇询问身边的吴采尔道:“吴娘子,不知这顾妈是谁?看上去与徐姐姐有些不对路啊。”

吴采尔小声解释道:“此人乃是对面美娥楼的老板顾盼盼,与徐妈明争暗斗多年,抢了我们不少生意,今日前来必定没安好心。”

崔文卿恍然颔首,暗忖:“同行如敌国,见面如仇敌,只怕这下有好戏看了。”

顾盼盼摇着折扇走了过来,望着正在堂内练习着猫步的众女,笑吟吟的言道:“听闻徐妈最近接到一笔不错的生意,穿着暴露衣裳当众表演,呵,实乃令人意想不到啊。”

“怎么,莫非顾妈你也有兴趣参加?”似乎没有听出顾盼盼口气中的挑衅,徐如水依旧是淡淡如菊的口气。

闻言,顾盼盼轻啐了一口,嘴角泛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我说徐妈啊,奴家虽然是低三下四的青楼女,但这为人为事呢,也算还有着几分廉耻之心,却没有如徐妈你这样的胆量,穿着暴露的衣服在大庭广众之下若无其事。”

徐如水面色一沉,冷冷问道:“顾盼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盼盼乐呵呵的言道:“徐妈与奴家亲如姐妹,我这话可是一片好心啊,如果没记错的话,徐妈今年已是三十有三,难道还放不下昔日在洛阳千人追,万人捧的无限风华,现在居然还想抛头露面的进行表演,瞧瞧你脸上的皱纹,再看看你腰间的赘肉,这不是倒人胃口么!”

徐如水何曾听到这样羞辱人的词汇,一张俏脸愤激变红,娇躯更是瑟瑟轻颤不止。

第69章 表子无情

顾盼盼笑嘻嘻的言道:“瞧这模样,徐妈莫非是生气了?唉!都怪我管不住自己这张嘴,竟喜欢说些大实话,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徐妈不要见怪了。”

这下不仅是徐如水,就连崔文卿也忍不住怒了。

他从案几后站起身来,走至两女身前微笑言道:“敢问徐姐姐,不知这位大妈是谁?也不给在下介绍一番?”

一语落点,徐如水倒是一愣,显然不懂崔文卿为何突然插言。

顾盼盼笑容猛然一僵,冷哼言道:“小子你瞎眼了,姐姐都不会叫,什么大妈!”

崔文卿轻轻咦了一声,笑容满面的言道:“瞧这位大妈的年龄,似乎已不下四十,寻常妇女如大妈你这个年纪,只怕已是在家中含饴弄孙,可没时间在此搬弄是非。”

“可恶的臭小子,竟敢笑话我老!”顾盼盼在心内狠狠一句咒骂,冷冷询问道:“小子何人?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崔文卿笑答道:“回顾大妈的话,在下崔文卿,乃是徐姐姐的朋友,见教了。”

听崔文卿一口一个大妈,抓住顾盼盼的年龄不放,吴采尔等女顿时忍不住笑出声来。

顾盼盼恍然明白,冷哼一声言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崔文卿,哼,果然生得有几分小白脸的模样,竟把徐妈迷得是晕头转向,为了你不惜穿上暴露衣物登台献艺,如此孽缘,实在令奴家大开眼界。”

徐如水再也忍不住了,铁青着脸冷冷提醒道:“顾盼盼,崔公子乃是奴家的客人,我们之间亦是清清白白,你把脏水泼在我身上不要紧,但对于崔公子,请你放尊重一点。”

“哟,现在就心疼了。”顾盼盼故作害怕的捂了捂胸口,继而又是笑道,“徐妈啊,今日我可不是前来与你斗气的,乖女儿,都已经快要走了,还瞒着藏着作甚,快快出来吧。”

听到此话,徐如水不解其意,正在疑惑间,突然李君雅从厅外走了进来,盈盈作礼道:“见过顾妈。”至始至终,却是没看徐如水一眼。

似乎明白了什么,徐如水面色陡然变得雪白一片,红颜朱唇轻轻颤抖着,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顾盼盼一脸笑意的扶起了李君雅,执着她的手儿对徐如水笑道:“徐妈啊,我可是喜欢君雅许久了,但顾念到她是你的人,所以一直也没动什么歪心思,没想到君雅她虽然人在你这边,心儿却是向着我们美娥楼的,这不,今天她就要离开这里,跟着我前去。”

徐如水也不理睬顾盼盼,就这么不能置信的望着李君雅,颤声询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难道我还对你不好么?”

李君雅面上毫无半分愧色,反倒是从容淡定的言道:“徐妈,你对我很好,也是你将我抚养长大的,但是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感情在现实面前始终是太过苍白无力的,你的恩情我李君雅一定会报答,但是我也要前去追求自己的道路,美娥馆许了我许多优厚的条件,容不得我不答应。”

一句句话犹如利刃般狠狠的刺入了徐如水的心脏,她终于忍不住噙在眼内的泪水,珍珠般沿脸而下,滴落在衣襟上面。

“听到了吧。”顾盼盼眉峰一挑,得意洋洋的笑道,“徐妈,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不识时务,美色才华我顾盼盼不如你,但是论这笼络人心的手段,我却强你太多了,呵呵,因为也只有我,才能给君雅一个美好的前程,而不是在你这里坐视青春流逝。”

说完之后,顾盼盼团扇一挥,笑吟吟的说道:“今天实在打扰了,奴家告辞,另外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徐妈,待你们内衣秀的那天,我们美娥馆也将举办节目表演,到时候君雅也会登台献艺,还请徐妈过来一观了。”

这句话很明显是针对娇娃馆的内衣秀,火药味甚浓,也可看出顾盼盼咄咄逼人的卑劣手段,吴采尔等女全都怒视着顾盼盼,显然大感愤怒。

顾盼盼轻哼一声,犹如一只骄傲的孔雀般转过身去,带着李君雅等人便朝着外面走。

“李君雅,你等等……”

就在顾盼盼等人快要走出大厅的那一霎那,徐如水突然开口大声一句。

顾盼盼转身嘲讽笑道:“怎么,徐妈难道还舍不得君雅不成?放心,我一定如对我的亲生女儿般对她的。”

徐如水看也不看顾盼盼一眼,目光落在了李君雅的面上,斩钉截铁的断然言道:“李君雅,从今往后,你我母女情分就此恩断义绝,再见便为路人!”

李君雅愣了愣,俏脸终于闪烁出一丝后悔之色,但是很快那丝后悔就消失不见了,她点头道:“奴家求之不得,徐妈请了。”言罢转过身去,头也不回的去了。

见到李君雅渐行渐远的背影,徐如水仿若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般颓然跪坐在地下,眼泪犹如雨点般簌簌落下,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吴采尔等女想劝又不好劝,全都是一片默然。

崔文卿再也看不下去了,走上前来蹲在了徐如水的身前,轻叹言道:“徐姐姐,人各有志,就随她去吧,就当养了一头白眼狼!”

徐如水悲恸得不能自禁,哽咽言道:“崔公子,奴家抚养了她足足十三年,名义上虽为主仆,但实则却是母女,我真没想到她居然要背叛我,而且还毫无愧疚之色,这样如何能够让我想得下啊!”说完之后,又是一阵大哭。

崔文卿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头,疑惑问道:“我记得青楼内的女子都有卖身契,为何徐姐姐你刚才却不拿出来呢?”

未等徐如水回答,吴采尔已是叹息言道:“崔公子有所不知,徐妈真的是将李君雅当成了女儿,早在一年前就将卖身契送还了她,故而李君雅是可以随时离去的。”

“怪不得,倒是徐姐姐你心软了。”

“是啊,都怪我一时糊涂,才使得她生出了异心。”徐如水含泪点头,显然大是懊悔。

第70章 鲍和贵的诡计

崔文卿想了想,正容言道:“徐姐姐,顾盼盼摆明了是要和你做对,而且她还要在内衣秀的当天举办节目演出,实乃与我们针锋相对,这一仗我们不能输!”

吴采尔同意颔首道:“崔公子说得不错,徐妈,到时候我们须得好好表演,杀一杀顾盼盼的威风,另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道,“也要让李君雅知道,咱们娇娃馆没了她也一样能够独占府谷县的鳌头。”

众青楼女子也纷纷围上来劝说道:“对,徐妈,你可不要灰心丧气啊!”

“我们必须要让顾盼盼和李君雅好看!”

“更要让李君雅后悔她的决定。”

……

崔文卿颔首一笑,言道:“徐姐姐,咱们就用内衣秀火爆的场面,狠狠扇在顾盼盼、李君雅的脸上,唯有如此,才能一泄心头之恨!”

环顾众人,徐如水眼眸中渐渐有了几分生气,又渐渐变作了坚定之色,站起身来重重点头道:“崔公子和诸位女儿说得不错,我徐如水岂会这么容易被顾盼盼击败!好,就让我娇娃馆与她美娥馆比试一下,看看究竟谁才是府州最具名气的青楼。”

※※※

顾盼盼带着李君雅一行回到美娥馆,立即吩咐侍女为李君雅准备住处,她自己则一脸兴奋的登上三楼,推开其中一间雅间走了进去。

雅间内的案几后正坐着一个头戴幞头,身着澜袍的中年男子,此际中年男子正在默默的品咂着杯中美酒,见到顾盼盼进来,立即放下酒杯笑问道:“如何,可将事情办妥了?”

“奴家出马,自然是马到功成。”顾盼盼咯咯一笑,风情万种的走了过来坐在中年男子怀中,娇声问道:“鲍大东家,奴可以依照你的吩咐做了,你要怎么奖赏我才是?”

中南男子哈哈一笑,伸出手来探入顾盼盼的衣襟中,用力的揉捏着那肥美的胸肉,大笑言道:“我鲍和贵赏罚分明,今晚就好好奖赏你这个浪蹄子!”

顾盼盼娇嗔的一锤他的胸口,眉宇间满是浓浓的春情。

原来这中年男子,赫然便是平安赌坊大东家鲍和贵。

前几日鲍和贵在崔文卿身上狠狠栽了一个跟头,不仅屁股被府谷县的水火棍打开了花,更是令他颜面大失,受到百姓们的耻笑。

虽然已经知道崔文卿乃是折昭之夫,但鲍和贵还是按耐不住想要报仇的心思,寻思着要偷偷对付崔文卿,让他也尝一尝痛苦的滋味。

几番打听,鲍和贵得知崔文卿正在延请娇娃馆举办什么内衣秀,于是乎想到了一招釜底抽薪之计,让他的姘头顾盼盼暗中收买了李君雅,使得娇娃馆的头牌投向了已方。

另外,他还准备在内衣秀当天让顾盼盼的美娥馆也举办节目表演,从而打压内衣秀,并争夺客源。

如今大功告成,如何不令他大感爽快。

与顾盼盼打情骂俏半响,鲍和贵念及一事,沉声言道:“盼盼,你觉得徐如水举办的那内衣秀究竟如何?是否真像崔文卿说的那般,会引起轰动?”

顾盼盼从情浴中稍稍回神,红着脸儿说道:“奴家听李君雅说,徐如水她们个个袒胸露怀,穿着暴露,在高台上搔首弄姿,行为放浪,你们这些男人当然喜欢看这些,轰不轰动目前不好说,但前来的宾客应该不少。”

鲍和贵沉吟半响,颔首道:“看来我还得另想他法破坏那场内衣秀才行。”

顾盼盼轻哼一声,伸出手指猛然一戳鲍和贵的胸膛,有些吃味的言道:“怎么,难道鲍大东家看上徐如水那个贱人了?竟对她的的事情如此上心。”

鲍和贵大笑,在她肥臀上用力一巴掌,口气忽地有了几分冷意:“乱想什么,我是为了对付崔文卿那个狗贼!”

顾盼盼知道鲍和贵栽在崔文卿手上的事情,但却不知道崔文卿的真实身份,颔首言道:“此人如此得罪大东家,也着实该死,奴家到有一个主意,可以破坏他们那场内衣秀。”

“哦,是何办法?速速道来。”鲍和贵顿时露出了饶有兴趣之色。

顾盼盼一笑,凑到他耳畔低语几句,及至说完,两人都是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

折府梅苑,折昭正站在水榭中望着池内的锦鲤发呆,眉宇间隐隐有着几分烦躁之色。

昨日与崔文卿大吵一架,折昭当真是气得够呛,她实在没料到崔文卿居然这样桀骜不驯,丝毫不给她半分颜面。

别的不说,他崔文卿身为入赘之婿,按理应该老老实实做人,本本分分守家,即便两人目前尚未有夫妻之实,也要注意行为举止,不可前去青楼烟花之地。

但他倒好,居然听不见自己的劝诫之言,而且还一副有了理的模样,如何不令折昭又是可气,又感恼怒。

便在这个时候,穆婉脚步匆匆而至,行至水榭内站定之后,张嘴却是欲言又止。

折昭转过身来,瞧见她如此模样,不禁微笑言道:“怎么吞吞吐吐的?有什么事但说无妨便可。”

穆婉点了点头,面上忽地有了几分沮丧之色,轻轻言道:“大都督,昨天我们的确是冤枉姑爷了。”

折昭一愣,问道:“此话何意?”

“大都督,我去询问了甘新达,并了解相关情况,这几日姑爷的确是每天都去了那间名为娇娃馆的青楼,但姑爷并非是前去寻花问柳,而是与那些青楼女子谈生意,才让我不小心误会了……”

说到后面,穆婉嗓音愈来愈低,脸上大见后悔之色。

都怪她没有调查清楚,就武断论事,害得折昭与崔文卿吵架失和,一切一切都是她的错。

折昭默然半响,淡淡问道:““小婉,崔文卿是去谈何种生意,你知道么?”

“已经打听清楚了,是姑爷那间阿玛尼服装店新设计出了一款名为文胸的东西,姑爷相请娇娃馆的那些青楼女子穿上展示,从而提高文胸的知名度,据说姑爷还筹划了一场内衣秀,并邀请了府州许多富商前来观赏。”

“文胸,那是何物?”

面对折昭的问题,穆婉面上有着几分羞红,凑到折昭耳边低语几句,后者面上亦是飞快的浮现出了犹如晚霞般美丽的红色。

第71章 鲍和贵的诡计(下)

“这个登徒子,光是想出这些遮羞事物,实在荒唐。”折昭轻啐一口,颇有些哭笑不得。

穆婉轻轻颔首,随即笑言道:“都督,若文胸真的能如姑爷说的那般厉害,倒是不错。”

“怎么?难道你想买一件试试?”折昭本想一直绷着脸,但此时此刻却是忍不住笑了。

穆婉连忙摇手笑道:“末将岂会有如此心思?末将是在为大都督你考虑。”

“为我?考虑什么?”折昭大感不解。

穆婉笑吟吟的言道:“若是穿戴上文胸,大都督你上阵杀敌就方便许多了,而且也用不着束胸之物。”

陡然间,折昭脸上的红晕显得更加鲜艳了,而且蔓延到身后颈间,仿佛温柔甘美的肉寇气息正在散发出来。

“哼,你这丫头,当真讨打!看我不收拾你。”

“大都督,末将知错了,哎,不要碰那里,好痒啊!”

转眼之间,两女便咯咯的笑成了一团。

笑罢之后,折昭重现愁容,轻叹道:“看来的确是我冤枉了崔文卿,小婉,你觉得我应该向他道歉么?”

“那就要看大都督你了。”穆婉说得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显然不想再置身其中。

折昭沉吟半响,断然言道:“我好歹也是振武军大都督,朝廷三品大员,岂能向崔文卿这个赘婿认错?算了,不管他怎么想,要我道歉却是不行!”

穆婉心知折昭的秉性倔强,倒也不好再说,连忙转移话题道:“大都督,不知到时候你可有兴趣前去观赏姑爷所举办的那场内衣秀?”

“这个提议倒是不错,只不过要进入青楼,却是有些麻烦。”折昭显然有着几分忌惮。

穆婉失笑道:“当年大都督你在洛阳的时候,可没少女扮男装前去青楼游玩,现在到了府州,怎还畏首畏脚起来?”

折昭悠然一笑,口气中忽地有了几分缅怀:“还是以前在国子监的时候过得开心,那好,到时候我们就一起前去看看。”

穆婉笑嘻嘻的点了点头,这才走了。

接下来十多年,崔文卿一直在为内衣秀的事情而忙碌奔波着。

他要不在服装店内指挥文胸设计生产之事,要不就在娇娃馆内指点徐如水她们表演走秀,每日忙完几乎都是夜晚,回到府中便蒙头大睡。

自从那日与折昭争吵一番后,这段时间两人几乎都没怎么交谈,关系似在冷战当中。

对此,崔文卿倒是不以为意,他心知目前内衣秀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到得十一月二十日这天,离内衣秀表演只得一天的时间了,所有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成事非也令人将邀请请帖发了出去,几乎所有府州大商都收到了邀请,许多人当场表示愿意前来观看表演。

娇娃馆内,徐如水正在指挥众女子进行最后的彩排。

大家穿着款式不一、色彩不同的各式文胸,在大厅临时搭建的高台上走来走去,其搔首弄姿的神情,诱惑十足的体态,娇娆动人的步伐,实在令人血脉喷张,呼吸急促不已。

高台之下,徐如水指挥若定:

“采尔你步伐慢一些,不要走得太快,在台上多留一些时间。”

“明珠你走得是什么步?给你说了是猫步猫步,要将双腿尽量落在一条直线上。”

“还有你,小娇,走路的时候不要太晃了,穿上这高跟鞋最是容易摔倒,得小心一点。”

……

一句一句纠正言语说出,高台上的众女纷纷纠正各自不足,走得竟是越来越好了。

“好了,愈速则不达,大家先休息一下。”徐如水拍了拍手,长吁出声。

众女有说有笑的走下高台,聚在一起说笑不停,徐如水微笑着望着他们,也没有插言,任凭她们相互交流探讨着经验。

这时,门外侍立的龟奴疾步匆匆走了进来,凑到徐如水耳边便是一阵低语。

徐如水眉头一蹙,神情已是大变,斟酌一番心知不能推托,只得无奈登上楼梯前去娇娃馆二楼,来到其中一间雅间推门而入。

雅间内,鲍和贵正云淡风轻的品着热茶,面上露出了惬意之色。

见到徐如水入内,他放下茶盏一脸微笑的言道:“许久不见,徐大家实在倍显丰韵,真乃我府州一美啊。”

“大家”之称乃是宾客们对于极具名气妓女的一种雅称,徐如水当年在洛阳城红极一时,自然当得这个称呼。

若是平时,徐如水到会笑吟吟的酬酢一番,毕竟她也知道鲍和贵这府州恶霸的厉害,做生意可以得罪不起这种人。

但在今日,她的笑容不仅有些勉强,因为她知道鲍和贵与崔文卿之间的过节,现在他前来必定是来者不善。

“鲍大东家能够亲临我们娇娃馆,才是如水的荣幸,要不奴家这就为大东家你挑选几个逞心如意的姑娘,陪你吃酒。”

“呵呵,吃酒就不必了,今天在下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徐大家啊,我是来谈正事的。”

徐如水心头“咯噔”了一下,面上却是不动神色的笑道:“这风花雪月之地,美酒在前,娇娥相陪,大东家何必谈什么正事?”

鲍和贵笑容依旧,口气却是有些冷然了:“徐大家,我鲍和贵是什么秉性相信你也是知道的,明人不说暗话,有件事情我需要请你帮助。”

徐如水推无可推,避无可避,只得无奈言道:“大东家有事但说无妨。”

“是这样,”鲍和贵略微沉吟,眼中流淌着让人大感凌厉的神光,“阿玛尼服装店最近生意太过红火,东家崔文卿更是少年气盛,多次坏我的好事,与我素有仇怨,故而在下想请徐大家你帮个小忙,替我整治崔文卿一番。”

徐如水面上的笑容不禁有些难看了:“不知大东家此话何意?”

鲍和贵一笑,忽地又收敛笑容正色言道:“我知道明日崔文卿请你们娇娃馆举办一个什么内衣秀,从而推广他们服装店的东西,可以说,这场内衣秀能否成功,最为关键的就是徐大家你是否愿意为崔文卿尽心尽力。”

第72章 无奈答应

徐如水一脸为难的言道:“鲍大东家,俗话常说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奴家已经收了崔公子的钱财,只当要为他尽兴尽力,这不仅仅关系内衣秀,更关系到我们娇娃馆的名声,东家如此要求,实在令奴家大感为难……”

闻言,鲍和贵一声冷哼,口气已是彻底冷淡了下来:“你少在这里敷衍于我,我鲍和贵虽然无官无权,但在这府谷县的地面上,说话还是非常管用的,若你不按照我所言去做,你这娇娃馆今后也用不着开了。”

徐如水勃然色变,忍怒隐愤的言道:“大东家可是在威胁我?”

“对,我就是威胁你。”鲍和贵站起身来,高大的身躯给了徐如水一种强力的压迫感,毕竟在府谷地头上,此人的影响力实在是太大了。

只听鲍和贵绷紧脸冷冷开口道:“徐如水,不要以为你还是昔日那位名震洛阳的名妓,在我鲍和贵眼中,你现在就是一个人老珠黄的表子,就如那脱了毛飞不起来的凤凰,比鸡强不了多少!叫你一声徐大家那是我鲍和贵给足面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听到这样羞辱之言,徐如水神情悲愤,娇躯止不住瑟瑟颤抖了起来,然面对鲍和贵,她也是敢怒不敢言,只得站在这里默默忍受着一切。

鲍和贵冷哼言道:“崔文卿给了钱对吧?那好,我鲍和贵就出他两倍的价钱。”

话音落点良久,见到徐如水依旧没有吭声,鲍和贵不禁嘲讽笑道:“常言表子无情,认钱不认人,难道你这表子还想与人讲情意?亦或是你当真看上了崔文卿那小白脸,被感情冲昏头了。”

徐如水抬起首来,直视着鲍和贵的眼神中忽地有了一种坚定之色:“大东家,奴家卖身青楼实属无奈,强颜欢笑也是生活所迫,即便被人唾骂为表子,也懂得什么叫做信守承诺,出卖友人之事,徐如水是不会做的!”

陡然间,鲍和贵脸色变得铁青,大步上前猛然一巴掌扇在了徐如水脸上,“啪”的一声大响响彻了整个房间。

徐如水尖叫跌坐在地,娇靥便是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她捂着脸惶恐不安的望着鲍和贵,两行清泪已是忍不住滑落而下。

鲍和贵怒容依旧,神情倍显狰狞阴鸷:“你这表子还敢给我讲什么信守承诺!告诉你,今天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地干,若再是不从,我那是手下可仰慕徐大家你许久,相信他们很乐意教教你敢如何做人,百余五大三粗的汉子,必定玩得你后悔成为女人!”

听到此话,徐如水又是慌忙又敢害怕,一阵哭泣之后只得哽咽点头。

鲍和贵冷冷一笑,缓慢而又清晰的叙说道:“其实我要你做的也很简单,明日内衣秀的时候,你假装跌倒昏厥,破坏表演就可以了。”

徐如水抬起衣袖拭擦面上的珠泪,面无表情的点头道:“好,到时候奴家一定听从鲍大东家之言。”

鲍和贵满意的点点头,这才大笑着出门而去。

待到那个恶霸走了之后,徐如水这才犹如全身虚脱般伏在地上,嘤嘤的大哭了起来。

此时此刻,崔文卿正在阿玛尼服饰店进行着最后的部署。

“老丈,不知现在文胸的生产量如何?”

“回禀姑爷,按照你起先的吩咐,我们已经制作了足足一千件内衣,各种款式都有,相信能够应对售卖。”

崔文卿摇头笑道:“一千件的数量只怕还是有些少了,明晚内衣秀之后,那些大商们必定会买上几件拿回去让自己的妻子小妾什么的试穿,若反响不错,相信会出现购买文胸的热潮,我们还得继续加大生产量才行。”

何老汉点头道:“姑爷放心,目前咱们店内裁缝制作文胸渐渐精熟,从开始的每日最多制作百件,到如今已能制作三四百件,若到时候购买旺盛我们还可以加班加点,争取每日制作七八百件出来。”

崔文卿点点头,笑道:“若能如此,那自然最好,对了,李校尉那里的铁丝供应可能保证?”

何老汉捋须笑言道:“李校尉的神匠营每日都为咱们送来大批铁丝,目前店内还有许多存货,理应能够保证生产所需。”

崔文卿颔首一笑,转头问成事非道:“成大哥,上次我请你们派发请帖给那些府州大商,不知他们多少人愿意前来?”

成事非沉吟了一下言道:“前不久我们一共送出了五六百张请帖给那些商人们,目前正值冬季闲来无事,若无意外,相信会有一大半的人会到来观看内衣秀。”

崔文卿想了想,笑叹道:“若能有两三百人前来,对我们来说也算不错了。”言罢稍事沉吟,继续说道,“另外还有一事,相请成大哥你帮忙。”

“姑爷说来便是。”成事非慷概激昂,现在他为崔文卿办事,就感觉是在为折昭办事一般,故而根本没有想过要拒绝。

崔文卿笑道:“明晚客似云来,人多事多,说不定会有人前来捣乱,到时候娇娃馆内的治安,就由你们响马帮来维持,不知是否可行?”

成事非点头道:“这点没问题,不过我却有些担心鲍和贵那厮。”

“鲍和贵?”崔文卿皱了皱眉头,失笑道:“此人不是还窝在家中养屁股上的伤?难道现在他又得瑟起来了?”

成事非轻叹摇头道:“姑爷,我与鲍和贵也算斗了多年,深知此人乃是不肯服软之辈,况且他的背后还有折惟本为其撑腰,于情于理,我们都得小心一点才是。”

崔文卿略作思量,点头道:“那好,就依成大哥之言,若鲍和贵胆敢派人前来捣乱,你们不必询问直接乱棍打出,出了事折昭为你撑腰。”

一听折大都督乃是已方的坚强后盾,成事非霎那间就信心倍增,点头道:“姑爷放心,倘若鲍和贵明日胆敢前来咱们内衣秀捣乱,我必定会让他躺着出去。”

崔文卿心知成事非可是说的出做得到之人,立即就点头叫好了。

第73章 池畔谈心

安排完所有事情,崔文卿念及时间尚早,故而与甘新达同路,一并前去娇娃馆看看。

这几日他都没怎么带荷叶出门,一来是因为这文胸毕竟乃女子贴身事物,让荷叶这样一个少不更事的女子牵连其中,对她的名声并不太好。

二来崔文卿时常出入青楼,带荷叶前去毕竟不是那么方便,故而也只能将小萝莉留在家中了。

来到娇娃馆外,时间刚到黄昏。

冬日天黑得比较早,此刻天色已是有些昏昏暗了。

原本此时正值青楼开门纳客的时候,不过徐如水为了准备明日的内衣秀,故而让娇娃馆歇业一天,权作最后的安排。

门口侍立着的龟公认得崔文卿,自然而然不会阻拦,连忙将他请入了楼内。

来到正堂,见到众多青楼女子依旧在尽心尽责的排练表演时,崔文卿不禁满意颔首,目光四处巡睃却没有看到徐如水,不由暗感纳闷。

一问吴采尔,才知道徐如水今日身体略有不适,故而正在寝房内休憩。

崔文卿闻言,觉得还是应该前去探视一番,问明白徐如水寝房所在,就留下甘新达独自前去了。

娇娃馆不算太大,数来数去也就四五间小院,徐如水所住的是东面那一间,沿着青砖小径曲曲折折绕行而过,立即就到了。

崔文卿的脚步刚走到通往小院的月门洞前,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一阵清晰的琴声,使得他情不自禁的停了下来。

其实说起来,崔文卿并不太懂音乐之道,不过也不知为何,这阵琴声听在他的耳中,却是哀怨而凄凉,令他心生戚戚,心内更是堵得慌。

不容多听,崔文卿举步走入院中,一眼就看见徐如水正独自一人坐在临池旁的凉亭内抚琴,夕阳残照在那道孤单的身影上,使其看上去倍显萧萧瑟。

“不是说徐姐姐病了么?怎么还有心情在这里弹琴?”

崔文卿暗自嘀咕了一声,并没有出言打扰,而是继续站在原地等待着。

琴声入耳凄凄婉婉,崔文卿目视着夕阳渐渐沉下了西面城墙,一时之间竟有些恍惚,首次生出了想家的感觉。

说起来,前世的他本是父母的骄傲,也是整个村子的骄傲。

当年他二十二岁名牌大学毕业,放弃了考研读博之路,独自一人投身商场,几经艰难困苦,才有了属于自己的公司。

要知道一个无钱无势的农村娃要在尔虞我诈,强者林立的城市中生活下去,那是多么幸苦的一件事情,更别提还要创立属于自己的一番事业了。

如果没有女友以及兄弟的背叛,相信他的公司业绩会蒸蒸日上,而他也可以将父母接到城里来,让他们见识一下中国最大城市的美丽风光,而他可以孝敬双老,使他们颐养天年。

只是可惜……如今这一切,全成了镜中花水中月,相信父母知道他触电而死的消息后,一定会非常悲伤吧。

心念及此,崔文卿心情更是低落,忍不住沉沉一声喟叹。

凉亭内,徐如水满腹心事,忧伤抚琴,忽听叹息声这才回过神来,转身一看却见崔文卿正站在院中,一时之间竟有一些慌乱。

“崔公子,你怎么来了?”

望着已是举步走出凉亭的徐如水,崔文卿不禁上前微笑言道:“哦,我听说徐姐姐你身体微恙,故而前来看看,不知姐姐可有康复?”

面对一脸含笑的崔文卿,徐如水的眼神不禁有了几分闪躲:“奴家只是不小心感染了风寒,有劳崔公子挂心了。”

崔文卿颔首一笑,问道:“对了,刚才我听姐姐你的琴声,似乎让人不知不觉就会想起一些悲伤之事,也不知是何缘由?”

徐如水美目一睁,有些不敢相信道:“崔公子你能够听出弹琴者在琴声中所表达的情绪?”

崔文卿愕然问道:“怎么,难道很难么?我可听吴姑娘他们说过,昔日徐姐姐你在洛阳的时候,每日前来听你弹琴的王孙贵族多不胜数,相信大家都可以听出来吧。”

徐如水却是笑了笑,目光中渐渐有了几分温暖之色。

即便昔日她身为洛阳名妓,追捧着甚多,但说起来几乎都是一些附弄风雅之辈,如崔文卿这样能够听得懂琴声所包含心绪之人,实乃寥寥无几了。

然而……一想到鲍和贵的吩咐,徐如水的情绪就忍不住低落下来,她更是觉得非常对不起崔文卿,明晚只怕会辜负了他的信任。

心念及此,徐如水大觉难受,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没话找话的问道:“对了,刚才听崔公子无故叹息,也不知道是何缘由?”

崔文卿愣了愣,忽地失笑道:“没什么,只是刚才姐姐的琴声让我想起了一些往事而已?”

“不开心的往事?”徐如水很是敏锐。

崔文卿犹豫了一下,点头道:“对。”

言罢,他轻轻叹息了一声,望着天边的晚霞嗓音飘渺而又舒缓:“我曾经有着一份非常不错的事业,也有一个非常喜爱的恋人,那时候啊,就以为这一生都会一直幸福下去,没想到等闲变却故人心,在我事业最是关键的时候,我的恋人背叛了我,还想联合他人夺走我的一切,实在令人大是难受。”

徐如水听得心头一跳,连忙询问道:“那现在崔公子还恨她么,你的那位恋人?”

崔文卿认真的想了想,忽地长叹一声笑道:“说到底也怪我崔文卿太过天真,太过相信他人,其实现在想来,能够看清楚她的真面目,也未免不是一件好事,况且她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还恨她那么多干什么?”

说完这一句,崔文卿忽地眉头一拧,正容言道:“而且做人,最重要的是真真切切的活在当前,去追求属于自己的美好未来,若活在过去的仇恨当中,怨天尤人,心怀怨恨,那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可言!”

这还是崔文卿穿越后第一次对着他人袒露心声,也不知为何,他总觉自己与这个青楼女子甚是投缘,说起话来没有一丝顾忌。

徐如水默然半响,却是忍不住笑了:“崔公子说得不错,做人的确应该所在当前,而非纠结于过去。”

言罢她一声轻叹,不再言语,与崔文卿并肩而立遥望着西边天际晚霞,原本已是决定的事又变得摇摆不定起来。

第74章 维密内衣秀

十一月二十一日,府谷县大雪纷飞,城内城外白茫茫一片,山川河流尽皆披上银色装束,而一场盛大的表演也在娇娃馆拉开了帷幕。

今儿个一早,娇娃馆门楼四周已是彩带飘飘,犹如无数只色彩斑斓的蝴蝶在飞舞不停,居中悬挂着一道红色的横幅,上书“第一届维密内衣秀”,大是赚人眼球。

这个名字自然是崔文卿想出来的,他已经与何老汉等人商量妥当,阿玛尼服饰店所生产的文胸统一取名为“维密牌”,故而内衣秀也就叫做了维密秀,而那些表演的青楼女子们也唤作“维密宝贝”。

崔文卿相信这个在后世大红特火的名字,在大齐也必定会伴随着维密秀以及维密宝贝再次脍炙人口。

未及黄昏,一辆辆垂着车帘的马车、牛车已是磷磷隆隆的来到了娇娃馆门口,各地受邀大商在仆役伙计们的殷情搀扶下走下高车,相互说笑着施施然进入了楼内。

此时娇娃馆之外,正有一对年轻公子相携而站,为首那位白衣公子生的是面如冠玉,目似朗星,高挺的鼻梁透显出一股睥睨世人的冷傲,引得路过的姑娘们止不住暗送秋波。

然而令她们伤心的是,重头到尾,至始至终,白衣公子目光都没有望过来,而是全部落在了对面娇娃馆楼上。

见到这么英俊风流的美少年志在青楼,姑娘们更是备受打击,伤心欲绝,全都掩面而去。

对于这一切,跟在白衣公子身后的那位黄衫郎君却是心知肚明,她轻轻笑道:“大都督穿上男装风采不减往昔,可比得昔日在洛阳城的时候,足以让那些贵胄仕女们怦然心动。”

白衣公子无奈的瞪了黄衫郎君一眼,苦笑道:“你还有心情取笑我,不是让你找一份请帖么?如今请帖何在?”

说话的两人,正是易钗而弁前来娇娃馆观看表演的折昭和穆婉。

闻言,穆婉吐了吐舌头,一脸俏皮的言道:“末将也没料到今晚请帖会这样抢手,故而才没有找到,大都督,你与崔文卿本是夫妻,只要你开口去要,相信他一定会将请帖送到你面前的。”

折昭英眉轻轻一蹙,口气淡淡的言道:“我现在好歹也是一军之帅,而且身为女子,就这么出入青楼多有不妥,被有心人识得更是麻烦,故而不能让崔文卿知道,这次咱们悄悄的来,悄悄的走就行了。”

穆婉点头言是,心内却大感奇怪。

要知道折昭当年在洛阳,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女扮男装出入青楼也不是没有过,为何现在却有这么多的顾忌了,实乃让人费解。

不过,折昭也非是迂阔不堪之人,她想了想,唇角忽地绽放出了一个笑容:“既然正门不可进,小婉,那咱们就翻墙吧。”

“翻墙?”穆婉一愣,顿感啼笑皆非,点头同意了。

片刻之后,两人寻得娇娃馆一处隐蔽的围墙,轻捷利落的翻越而过,落在了地面上。

当了梁上君子的折昭,丝毫没有半分愧疚之色,手拿折扇云淡风轻的从侧门进入了娇娃馆楼内,刚一走了进去,立即就被里面盛大的场景所吸引住了。

娇娃馆正厅,早就已是张灯结彩,高朋满座,亮堂的灯烛将厅内照得犹如白昼。

呈“T”形台摆列的高台位居大厅正北,数百张案几环台而设,确保入座的每名宾客都能将“T”形台上的风景一览无遗。

位居侧面的十数名乐师正合力演奏着一首动听的轻音乐,箜篌清脆,琵琶叮咚,编钟低鸣,笙箫呜咽,空气中更是回荡着一股好闻的熏香气息,恰如不知不觉进入了鲜花盛开的幽幽河谷,当真是摄人心脾,让人大感惬意。

正在折昭站定之际,便要侍女前来殷情的相邀她入座。

折昭也不推辞,对着穆婉使了一个颜色,便跟随着引路侍女落座在了位于东侧偏后的一张案几前。

“公子请坐便可,维密内衣秀将在戌时正式开始。”侍女笑吟吟的说了一句,便飘然而去,前去招呼其他客人。

折昭掀开澜袍下摆从容落座,穆婉则扮作侍卫模样站在了她的身后,两女显然不是第一次进入青楼,神色丝毫没有羞涩局促,反倒说不出的从容淡定。

折昭并不多话,端着茶盏轻轻品呷神情凝重,也不知再想些什么,反倒是穆婉忍不住东张西望,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此时,大厅内已经坐满了不少的宾客,几乎都是些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他们头戴幞头,身穿锦衣,浑身上下流露出商人的贵气。

只是可惜比起真正的贵胄名门,他们缺少了一种名人雅士的风华气度,反倒有了一股市井痞气,不仅令穆婉暗自感叹,这府州青楼果然是比不上洛阳温柔坊啊!

动听的丝竹管弦声持续有倾,忽地变得激昂轻捷,恰如春风拂过草原河谷带飞了一群白鹭,让人直是心旷神怡。

折昭被乐声惊醒,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抬眼望去,却见立在宾客案几左右的等人高铜灯已是被侍女吹灭,反倒愈显高台灯火的明亮,更是聚集了所有人的视线。

这时,乐声愈渐急促,如同黄河劈开崇山峻岭奔流而下,及至到得顶峰陡然一个高拔,紧接着乐声渐隐,如同月满秦关萧萧瑟瑟,冷冷清清,余声绕梁经久不竭。

正在宾客们沉浸于这一阵曼妙乐声的时候,一个年轻英挺的身影忽地走上了高台,肤色白净,斯斯文文,丰神俊朗,面容在灯火的照耀下说不出的清晰。

“崔文卿?!”

折昭眉头猛然一簇,顿时就有些愣怔了。

原本她以为崔文卿作为幕后东家,加之又为有功名在身的秀才,必定不会亲自登台抛头露面于人前。

没想到崔文卿却毫无顾忌的走上了高台,实在令折昭大感意外。

好在大齐并不轻蔑商人,以王安石为首的宰相所实施的新政也是农商并重,崔文卿此行虽则有些出格,但细细想来也无甚大不了的。

第75章 不请自来的宾客

“只是……你好歹也是我折昭的夫君,却不与我商量一下,却有些过分了。”

折昭有些不满的想了一阵,却没有意识到她与崔文卿正值冷战当中,以崔文卿的秉性,自然不肯拉下脸来找她商量。

台下宾客满堂,崔文卿自然没有注意到女扮男装,且坐在暗处的折昭,他清了清嗓门,用高亢却又不失平稳的嗓音开口言道:“诸位府州的大商大贾,在下崔文卿,乃阿玛尼服装店的东家,这几个月以来,我们服饰店推出了许多新式衣衫,得益于诸位的捧场支持,取得了不错的销量,更在府州以及周边州郡获得了不错的影响力,在下感念诸位之情,故而在此举行‘第一届维密内衣秀’,以此回馈。”

说完,崔文卿深深一个长躬,顿时激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崔文卿笑了笑,开门见山的进入主题:“诸位大商,现在我宣布‘第一届维密内衣秀’正式开始,第一个节目,是由吴采尔姑娘所带来的琵琶独奏,有请吴姑娘上台,请大家欣赏吴姑娘的表演。”

话音落点,白衣似雪的吴采尔已是怀抱琵琶走了上来,发髻犹如堆鸦,黛眉犹如远山,身形婀娜多姿,体态曼妙软柔,小步轻飘飘而上,恰如弱柳扶风,让人心生怜悯。

只见她身段儿朝着绣墩上一坐,好整以暇的调试一下琴弦,优美动听的琵琶声立即在大堂内飘荡开来。

与此同时,侍女伙计纷纷入内捧来了美酒佳肴,宾客们边看边吃,低低议论着,气氛倒也非常不错。

见状,崔文卿长吁一口气,放下心来。

说真的,他还真没料到今夜会来这么多的客人,比他起先预计的要多上不少,若非徐如水早有准备,说不定大堂内还客满无坐了。

如此一来,倒也说明这场令人闻所未闻的维密时装秀还是给了商人们不少的吸引力,对于走秀表演自然是平添助力。

目前吴采尔所弹奏的琵琶完全是起兴之作,待会的时装秀才是最为关键之处,只要时装秀能够获得成功,必定就可以极大提升文胸的知名度。

正在崔文卿暗自思忖当儿,一名响马帮帮众脚步匆匆而来,走到他的身前惊声禀告道:“不好了,崔公子,鲍和贵突然前来娇娃馆,现在大当家正把他挡在门外,还请公子你出去看看。”

崔文卿闻言色变。

自从那日对簿公堂被处以板子之后,鲍和贵一直未曾露面蛰伏其间,今晚他突然前来娇娃馆,一定没安什么好心,得小心应对才行。

不容多想,崔文卿立即疾步而去,边走边问道:“鲍和贵带了多少人前来?”

帮众回答道:“人不多,就他一个。”

“什么?就一个?”崔文卿眉头皱得更深了。

常言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此人孤身前来只怕是另有所谋,看来一定不能掉以轻心。

思忖当儿,崔文卿已是来到了门口,立即就看见成事非正带着几人守在那里。

而正门阶下,鲍和贵孤身一人摇着折扇而立,面上笑容犹如春风般和煦,面对着成事非丝毫没有半分的惧怕。

见到崔文卿前来,成事非立即就松了一口气,乜了鲍和贵一眼冷冷言道:“姑爷,此人不请自来,说是也向前去观赏时装秀。”

崔文卿轻轻颔首,步下台阶笑吟吟的问道:“怎么?鲍大当家屁股上的伤已经好了?今夜竟有空前来观赏我们举办的这场时装秀?”

一丝怨毒之色从鲍和贵眼眸中飞快而逝,他哈哈大笑道:“崔公子啊,你我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昔日那些过节就不如随风而去,在下得知今晚你们举办了这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表演,心痒难耐之下,故而前来看看,难道公子你还要拒人于千里之外不成?”

崔文卿嘴角啜着丝丝冷笑,心内却是暗忖不止。

什么不打不相识!他绝对不相信鲍和贵会有这样息事宁人,不在记恨的想法。

即便他是折昭之夫,有折惟本撑腰的鲍和贵也一样不会害怕屈服,此人这样言语,必定是有所目的。

然而伸手不打笑脸人,若不让鲍和贵进去,倒是显得自己以及阿玛尼服饰店太过小家子气了,不如就静观其变,看看他能搞出什么鬼名堂!

心念及此,崔文卿淡淡笑道:“我们做生意讲究的是开门纳客,亲疏不拒,自然鲍大东家想要入内观赏,在下自然不会拒绝,成大哥,无妨,让他进去便是。”

成事非心内大觉不妥,皱了皱眉头,却没有出言反对,单手一挥示意手下让开。

见状,鲍和贵哈哈大笑,甚是感慨的言道:“崔公子果然是少年英雄,光着胸襟便羞愧旁人多矣,说真的,若非敌对,我鲍和贵还真想与你做个忘年之友,可惜啊可惜!”

崔文卿也不知此人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悠然微笑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下可不敢有鲍大东家这样的朋友,闲话少说,大东家请进吧,在下必定以礼相待。”

鲍和贵点头一笑,这才走入了娇娃馆之内。

回到娇娃馆正堂,崔文卿吩咐侍女将鲍和贵的案几安置在了一个显眼的地方,而成事非更是带上了三四人专程守在了不远处,只要鲍和贵胆敢有所异动,他必定会立即上前进行制止。

反观成事非的如临大敌,鲍和贵却倍显轻松悠闲。

他倚在凭几上饶有兴趣的观赏着台上表演,看到酣处手儿朝着腿上打着节拍,不时还自斟自饮一杯,完全看不出有什么阴谋。

崔文卿倒也没太多功夫理睬鲍和贵,因为经过最初的几首暖场歌舞后,维密时装秀已是隆重开始了。

只闻堂内丝竹管弦声渐渐变得急促高亢,低沉宏阔如万马席卷草原,隐隐呼啸如长风掠过林海,像一条流动的溪水,将在场所有人带进轻松欢快的心境。

忽地一声乐鼓轰鸣,高台上风灯又是熄灭数盏,变得有些朦朦胧胧起来,十来个美丽而又婀娜的身影从高台左右木梯同时登台,那极富节奏感的脚步声立即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第76章 突然生变

“哄嗡”一声低低喧哗,在场所有人全都有一种被震撼住了的感觉。

折昭抬目望去,更是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美目,俏脸也是暗暗飘上了一丝红晕,连耳根子也是变得通红无比。

此时高台上,正立着十个姿色美丽的年轻女子。

若是如此倒也不见奇怪,然让宾客们为之震撼的并非是她们的相貌,而为女子们所穿的衣着。

这些年轻女子全身上下只穿了一件薄如蝉翼的黑纱长裙,雪白光洁的肉体在朦朦胧胧的火光掩映下若隐若现,直是看得人血脉贲张,心跳如鼓。

这时,鼓声愈来愈烈,音乐声也是愈来愈快,藏在高台之下的数名侍女偷偷解开了手中布袋,一只只萤火虫带着绿色的光芒从袋中飞出,瞬间铺满了整个正堂,看上去犹如星光般璀璨夺夺目。

与此同时,高台上的一名高挑女子右脚一迈,立即就踏着娇娆猫步朝着“T”形台行来,正是娇娃馆目前的头牌吴采尔。

风灯光芒朦胧昏黄,萤火虫点点闪光,宾客们清晰的看见吴采尔脚上竟然穿着一双后跟极长的鞋子,尖尖的鞋跟踏在高台木板上发出清脆的“喀喀”声,落点配合着音乐节拍,又是响亮又是合拍。

折昭身为女子,更是惊讶于吴采尔所穿的怪异鞋子,但她也很敏感的发觉,穿着这样的长跟鞋走路,不仅能够提升所穿者的身高,更能让所穿者身形更是挺拔,自然而然就有了一种自信骄傲的感觉。

然而,还未等众人回过神来,突见已是走到高台前端的吴采尔忽地嫣然一笑,双手伸出轻轻解开了黑纱长裙的系带,长裙立即就如流水般从她身体上滑落,曼妙的身姿顿时完完全全展现在了人们面前。

又是一声轰然骚动,灯光下的吴采尔长身玉立,体态美丽,上身只穿了一件又似裹胸又似诃子的衣物,突出的两处峰峦巍巍然矗立,更显挺拔诱人。

而下身,则穿着一条黑色真丝裤衩,一双颀长水润匀称的秀腿裸露着,就连秀美的莲足也在无声地妖娆着,发出诱人的邀请。

在场宾客身为富贵商贾,出入欢场不知几多,然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极具诱惑的丽人。

特别是她所穿着的衣物,想来便是文胸内裤,果然是异想天开,妙物天成,诱惑十足,更是显出一种将露未露的诱惑美感,使得在场男人们的呼吸都忍不住急促起来。

不少人更是在心内暗自想到:若能买上一套回去让娘子小妾穿上,岂不坐享齐人之福!

见到众多贪婪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巡睃,吴采尔俏脸红了红,却有非常大胆的挺起了胸膛,将自己的美丽完完全全展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感觉到自己留在这里的时间已是差不多了,她这才勾魂一笑转身而去,轻捷利落的脚步带动着那玉臀摇晃不停,更是让男子们的视线变得帜热而又不舍,只得眼巴巴的目送着她远去。

正在此事,第二位负责走秀的丽人亦是出动了。

崔文卿认得此女名为彩柔,姿色容貌均属上乘,她长身婀娜,步伐自信,走到高台顶端宽衣解带,展现着身上说穿的文胸内衣,又是激起宾客们一阵惊叹喧嚣声。

彩柔停留有倾后亦是犹如吴采尔般转身就走,第三名走秀的女子紧随而上,继续展示着设计不一的各式内衣,一阵一阵的喝彩欢呼声随之而起,立即就让内衣秀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紧随其后上场的是徐如水,比起前面三女,她年龄要大上不少,却胜在成熟妖艳,身姿虽失于纤细柔美,然却丰硕美满,前凸后翘更显魔鬼身段。

徐如水迎着宾客们火辣辣的视线信步而上,一种久违的感觉忽地出现在了她的心间。

她记得那是在洛阳温柔坊的时候,自己也如今天这样一出场就会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她懂得那些目光所包含的一切含义。

那里有着惊艳,有着赞扬、有着帜热,更有一种赤果果的浴望。

女人,谁不希望自己成为所有男人目光的焦点,只可惜时光流逝容颜不再,其中悲哀有谁知晓?

没想到今日在府谷县,凭借着崔文卿所设计制造出的一套内衣,却让她有了一种枯木逢春,再获新生的感觉。

既然这种感觉只能维持短短一刹那,徐如水也觉得自己无怨无悔。

至于鲍和贵的那些威胁之言,就暂时让他见鬼去吧!

此刻崔文卿却不知道徐如水的心情,只是感觉到她所走的台步竟是越来越快,越来越飘,这可是走秀的第一大忌,一个不好说不定就会跌倒。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没机会提醒徐如水,心内不禁暗暗焦急,只盼她能够稳住步子才好。

未等徐如水走到高台前端,她的目光忽地看到一人,顿时就吓得花容失色,神情大变,心如沉浸在三九寒冰之中。

徐如水所看到的人正是鲍和贵,似乎感觉到了徐如水想要出尔反尔,鲍和贵已是忍不住怒了。

只见他满脸阴鸷的冷冷一笑,抬起右手朝着自己脖子上用力一抹,神情狠辣而又果决,警告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徐如水吓得芳心大乱,心弦震颤,慌乱之下脚步也大是凌乱,高跟鞋不慎一扭,立即就重重跌坐在了地上。

见状,正堂内顿时一片哗然,宾客们更是议论纷纷,指点不断。

徐如水双目含泪,跪在高台上却站不起来。

这其中自然有脚踝肿痛之故,然而更多的却是鲍和贵的威胁,她懂得若不按照鲍和贵之言去作,等待她的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声乐毫不停歇,然徐如水依旧是坐在地上没有站起,高台下的嗡嗡议论渐渐变作了不满的喧哗声。

更有讥讽嘲笑之言从客人们嘴中说出,汇成了一股辛辣讽刺的巨浪,若有实质的把徐如水包裹在了其中。

徐如水再也忍不住了,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而出,点点滴落在了地上,竟是嘤嘤的哭泣了起来。

第77章 自信而起

崔文卿见状大急,要知道在走秀台上,意外跌倒可是一项十分重大的失误,许多模特就是因为这样从而被人雪藏,含恨隐退。

如果徐如水再这样跌坐在地站不起来,只怕今晚的内衣秀都会蒙上不可消除的污点,也会使与会的商人们心中留下芥蒂,从而影响文胸的销售。

焦急等待少顷,见到徐如水依旧没有站起身来的意思后,崔文卿再也忍不住了,跑到高台边缘来到她的旁边,连声提醒道:“徐姐姐,跌倒并不可怕,你快点站起来,继续走下去!”

“崔公子……”徐如水转过头来,一张俏脸梨花带雨,楚楚动人,神情哀怨而又欲言又止。

的确,跌倒并不可怕,然而可怕的是台下依旧虎视眈眈望着她的鲍和贵。

此人恰如一道永远无法逾越的障碍,犹如万里长城般横亘在了徐如水的身前,她区区一个弱女子,岂敢去挑战这个府谷县第一恶霸的威严?

崔文卿却不知道徐如水心内的苦楚,他正容言道:“徐姐姐,咱们幸幸苦苦排练了这么久,所有姑娘包括姐姐你在内,都是非常的努力,非常的用功,难道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你还想放弃不成?”

徐如水哽咽摇头,泪如雨下:“奴家知道,可是崔公子……这次就算是我对不起你,我真的……呜呜呜呜……”一言未了,却说不下去,又是哭泣了起来。

折昭与穆婉就在崔文卿不远处,自然将两人的对话听到了耳中。

穆婉眉头紧锁,轻叹言道:“都督,看样子是姑爷他选人不当,这个女子摆明了是诚心破坏内衣秀,否者怎会站不起来!看来这场表演也会到此结束了。”

折昭却是一笑,摇着头言道:“以我对崔文卿的了解,他可不会是一个轻言放弃之人,放心吧,这人鬼主意蛮多,他一定有办法的。”

高台边缘,崔文卿大感不解,一阵默然之后,忽地长叹出声道:“徐姐姐,其实你并没有对不起我,而是对不起你自己……”

见徐如水依旧哭泣不止,没有搭话的意思后,崔文卿苦笑了一下,长叹出声道:“姐姐你本是洛阳名妓,艳名远扬,才华高超,因受不得年老色衰之耻,才选择来到府谷县经营青楼为生,可以说这间青楼是你的毕生心血,高台上的这些姑娘们更是你的女儿,这场内衣秀虽是在下提议,然却是娇娃馆具体承办,咱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难道徐姐姐你忍心眼睁睁的看到娇娃馆的名声受损么?”

徐如水渐渐停止了哭泣,泪光莹然的望着他,神情彷徨而又无助。

崔文卿继续言道:“徐姐姐,在下并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我却明白做任何事情,都应该珍惜当前,不要放弃了对美好生活的相望,或许你现在站起来非常困难,但若你就这样一直跌坐在地,那一辈子都将无法站起身来了。”

此话恰如洪钟大吕,震得徐如水脑海中嗡嗡哄哄一片。

她茫然的环顾高台周围,看那熟悉的画栋雕梁、桌案屏风,勾栏瓦舍,再望着那一张张看似遥远实际很近张面孔,最后视线全都落在了是笑非笑的鲍和贵身上,原本有些涣散的目光忽地变作了坚定。

崔公子说得不错,若我就地跌倒,只怕此生都会在鲍和贵的淫威下而活,这样下去又有何能力经营这座青楼呢?

想通了这个关节,徐如水目光转向了崔文卿,见他眉宇间止不住的担忧关心,心头登时为之一软,用罕见的柔声轻轻言道:“文卿弟弟,你说得不错,今天内衣秀是我娇娃馆的舞台,更是我徐如水的舞台,我不会因此而倒下。”

说完之后,她深深的吸了一口粗气,双手一撑地面竟是费力的站了起来。

崔文卿精神大振,连忙拍手叫好,竟是忍不住欢呼出声。

折昭见状,也连忙鼓掌喝彩,为这个风尘女子送去了一份鼓励赞扬。

徐如水对着崔文卿感激一笑,长吁一声平复心境,强忍疼痛不止的脚踝,又是朝着高台自信而又从容的走了下去。

她面容含笑,目光如星,即便看到鲍和贵,也是不改笑容,婀娜多姿的步伐朝着高台上这么一转,站定时身姿卓立,胸前傲然挺拔,登时又重新激起了观众们的阵阵喝彩欢呼。

没想到这样一个青楼女子也敢忤逆自己,鲍和贵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变成了铁青,他重重冷哼了一声,终于忍不住转身拂袖而去。

音乐继续,走秀不息,十位丽人穿着内衣登台展示,或一人独秀,或两人同路,或三人并行,前来观赏的大商们看的是兴奋难耐,呼啸连连,喝彩不止,一幕幕的动人场景不断掀起场内气氛高潮。

折昭也是唇角含笑的静静观赏,对于这场可谓是标新立异的内衣秀,她变得能够接受,开始以审美的目光来看待这一切。

没想到传说中迂阔不堪的崔文卿,竟然能有这样前卫新颖的思想,倒是让她大觉感慨不已。

或许他也能够凭借他的这些天马行空的想法,为府州,也为振武军大都督府带来一份不俗的变化。

更或许,他真能击败折惟本父子,协助自己完成稳定振武军的心愿。

想想真是无比期待啊!

※※※

是夜,明月高悬,星河璀璨,娇娃馆内的宾客也已全部散去,一场庆功宴却悄然拉开了帷幕。

崔文卿大笑一声,举起酒杯兴奋难耐的高声道:“谢谢诸位朋友,诸位姐姐的支持,我们这次的维密内衣秀举办得非常成功,特别是各位走秀的姑娘们,今晚的表现更是非常的好,把所有人的眼睛都是看直了,哈哈哈……”

吴采尔嫣然笑道:“还是多亏崔公子你的提议,我们才能准备得这样的好,对了,也不知文胸的订单如何?可有商人当场表示愿意购买?”

这话自然是何老丈最有发言权,他捋着白花花的胡须无不得意的笑言道:“刚才内衣秀一结束,便有不少商贾前来询问文胸的售卖,老朽根据姑爷的吩咐,言明明日阿玛尼服饰店将正式发售文胸,有几个商贾更是当场订下订单,商量足足有五百件之多。”

第78章 羞羞之物送给谁?

“呵,不错啊!”成事非惊讶的一挑眉头,笑道,“光此一项,服饰店就足足可赚五百两之多,姑爷,依这样的赚钱速度下去,相信要不了多久,你就会成为府谷县的第一富豪。”

众女一直不知道文胸的利润几多,一听成事非此话,全都惊得为之一愣,才明白原来文胸的售价只怕不低。

崔文卿笑着摆手道:“小本生意而已,五百两银子何须在意,待到市场打开,我就不准备插手过问,内衣的经营完全要依赖何老丈了。”

的确,在崔文卿的谋划当中,他的作用只要能将文胸推出打开市场便可,剩下做品牌做经营的事情,就可交给何老汉等人来做,这样他也能抽出经历来谋划对付折惟本的大事。

更何况他的心内还有一个隐隐约约的想法,那可是比制作内衣裤衩还要赚钱的买卖。

何老汉却不知道崔文卿心内的谋划,见到崔文卿这样相信自己,他自然大受感动,慨然点头道:“姑爷放心,小老儿必定加大文胸的生产,争取能够多赚一些银两。”

崔文卿轻轻颔首,目光不经意一瞥,忽地看到了徐如水正坐在长案后默默无语,神情更有几分惭愧沮丧。

崔文卿心知她肯定是有所心事,却不便多问些什么,展颜笑道:“徐姐姐,原本按照我们的约定,内衣秀结束之后阿玛尼服饰店会支付给你们娇娃馆共计一百两银子,但是现在,我却准备变卦了。”

此话一出,满场皆惊,众女更是吓得花容失色。

徐如水抬起头来望着他,面上没有半分恼怒之色,反倒咬了咬朱唇,一脸苦涩的言道:“崔弟弟,今晚之事的确是我不对,差点毁了这场内衣秀,你会生气理所当然,不管你准备减少多少银两,我都认了。”

在场不少人都明白徐如水今晚的失误有所因由,断然不会那么简单,此际见到她坦然接受的样子,全都一片默然,不方便多说些什么。

崔文卿绷着脸点点头,在众女无比担忧的眼神中坦然自若的回答道:“原本依照我的估算,一百两银子已是足够,但介于这段时间诸位姑娘们辛勤的训练以及今晚杰出的表现,我准备将一百两变作两百两,这多出来的一百两,就当感谢之金,还请诸位姑娘能够笑纳。”

话音刚落,众人愣住了,起初忐忑不安的众女全都是精神一振,原本的不安失望也是一瞬间一扫而空,登时就化作了一片娇声欢呼。

吴采尔等女更是忍受不住激动的心情,纷纷上前抱住了崔文卿,直是将他陷入了胭脂堆中不得而出了。

徐如水显然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泪水不知不觉盈满了眼眶,哽咽言道:“崔公子,两百两银子太多了……奴家受之有愧……其实奴家刚才……”说到这里,便准备将鲍和贵威胁她的话全都告诉崔文卿。

崔文卿明白徐如水有着难言之隐,他摇手打断了徐如水的话,笑语言道:“徐姐姐,很多事情不提也罢,我只知道在你摔倒之后,依旧坚持站起继续走秀,这样对我来说已是足够,其他事情不提也罢。”

听到这样一席理解之言,徐如水满心感动,点头释然笑道:“崔公子胸襟当真宽广,请受奴家一拜。”言罢,竟是站起身来对着崔文卿大拜。

崔文卿连忙扶住了她,笑道:“不用这样客气,对了徐姐姐,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好,崔公子但说无妨。”

“是这样的,明日服装店发布文胸时,可否请姐姐再派几名姑娘前来为我们表演节目助兴,放心,这次用不着穿这些羞人的内衣,直接表演节目便可。”

闻言,徐如水颔首笑道:“区区小事而已,好,奴家明日就让采尔她们过来为公子店铺助兴。”

此际离娇娃馆相隔不远的美娥馆内,鲍和贵恶狠狠的抓起案上茶盏摔在了地上,咬牙切齿的怒声道:“徐如水那个贱女人,竟敢出尔反尔,真是太不把我鲍和贵放在眼中了!”

“哎哟,大当家你快消消气。”顾盼盼连忙上前轻轻的拍着鲍和贵的胸口,眼中闪烁着阴毒之色,“徐如水的确厉害,今晚所举行的内衣秀竟将我们馆内的表演全都压了下去,客人们几乎都跑到她那娇娃馆去了,大当家啊,这样的女人太过张狂无知,你可得好好收拾她一番才是。”

“那是!”鲍和贵肯定点头,脑海中却是思忖不断。

以他的身份地位,收拾区区一个徐如水实在太简单不过。

唯一让他心存忌惮的是崔文卿,若他要护着那个贱女人,事情只怕有些不太好办。

就这么思忖半响,鲍和贵心内渐渐有了定计,目光也是变作狠辣暴戾。

※※※

翌日一早,阿玛尼服饰店正式开始发售内衣。

经过昨晚的维密内衣秀,文胸的名声已是渐渐传开,不说家喻户晓,但也在商人们之间颇为流传。

故而刚到辰时,阿玛尼服饰店的门前已是熙熙攘攘一片,全都是清一色的男人,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面上都闪动着饶有兴趣之色。

对于商人们来说,内衣的价格也不算太贵,若能买上几件回去供妻妾穿着,自然能够增添房事乐趣。

更有甚者还准备一次性的买上十来件,每日可穿戴不同的样式,如此一来乐趣自然更盛。

待到何老汉来到前台稍事介绍说明,文胸正式起售。

一时之间三间店铺挤满了购买的人流,直是人头攒动,客似云来,就连门槛都差点被踏破了。

依照崔文卿与何老汉商量后的定价,文胸售价从二两八百文到三十八两不止。

特别是三十八两那一款文胸,更是何老汉用质地最为上乘的蜀锦亲手制作,费了数日的功夫,好不容易才制作了三件。

如今有两件正放在店中售卖,至于另外一件则落在了崔文卿手里,因为他准备将之拿来送人,而送人的对象自然是……

第79章 漂亮内衣送娘子

“荷叶,你说如果我将这件文胸送给折昭,她会不会气得杀了我?”

书阁之内,崔文卿瞄着案上精致的木盒,神情犹豫不决,心内更是举棋不定了。

荷叶显然还未习惯与崔文卿这么肆无忌惮的议论这些羞人的事物,低着头红着脸言道:“姑爷,你现在可与大都督正在冷战当中,送件礼物前去缓和关系也是应当,不过以大都督的秉性,只怕对这种东西……不会喜欢……”

“是啊,”崔文卿深有同感的点点头,却是一筹莫展。

“不过姑爷,荷叶也觉得这好歹是你的一片心意,大都督即便是不喜欢,也应该能够意识到姑爷你是再向她道歉,于情于理都会接受下来。”

崔文卿被小萝莉模棱两可的话语逗笑了,想了想笑叹道:“我可不是向她道歉,只觉得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抬头不见低头见,就这么冷冷相对,每日橫眉恨眼也太过难受了。”

荷叶笑道:“不管姑爷你是如何作想,奴婢都支持你的决定,还请姑爷早些前去才是。”

崔文卿点头道:“那好吧,我就前去试试看,想来折昭也应该领情才对。”

说了就做,崔文卿立即拿着盛放文胸的木匣信步走出了书阁,绕过水池朝着朝阳楼走去。

行至楼前进行通禀,不消片刻穆婉就施施然走了出来,看了崔文卿一眼淡淡问道:“真是稀客啊,不知姑爷前来找大都督所为何事?”

崔文卿却不知道折昭穆婉两人曾偷偷摸摸前去娇娃馆观看内衣秀之事,笑言道:“是这样,得益于都督娘子派遣的工匠为阿玛尼服饰店所提供的铁丝,服饰店最近行制成的一种内衣,故而我送一件给都督娘子试一下,看她是否喜欢。”

穆婉自然知晓崔文卿口中那内衣为甚,霎那间玉脸立即就弥漫上了丝丝红晕,更被崔文卿大胆的举动惊呆了。

她轻咳一声掩饰尴尬之态,故作镇定的出言道:“大都督现正在沐浴当中,不方便面见姑爷,还请姑爷将东西交给末将,末将自会转呈给大都督。”

崔文卿不疑有他,连忙将手中木匣递给了穆婉,笑道:“既然如此,就有劳穆姑娘代为转呈了。”

穆婉含笑点头,这才转身而去。

寝堂内,折昭正在沐浴洁身。

木桶香汤水声荡漾,雾气氤氲朦朦胧胧,伊人将螓首靠在木桶边缘,湿漉漉的秀发如同堆鸦,精致玉容绝艳美丽,口中哼唱着的欢快曲调灵动而又轻捷,在房内久久不息。

有倾之后,随着一声哗啦水响,折昭从木桶中站起,婀娜多姿的身姿在朦胧雾气中若隐若现,直看得人血脉偾张。

她拿起布帛擦干身子,又解开束发丝带让秀发披散肩头,这才穿上了一件干爽而又贴身的亵衣,踏着木屐走到了外面。

“大都督,刚才姑爷来过了。”见到折昭出来,穆婉连忙上前禀告。

折昭略显惊讶的挑了挑眉毛,轻声问道:“他不是还在生我的气么?前来何为?”

穆婉轻笑道:“姑爷似乎是前来道歉的,而且……”

说到这里,她故意拉长声调卖着关子,待到折昭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神色,这才噗哧一声笑言道:“而且姑爷还给都督你送来了一套内衣权作赔礼,就是上次我们看到的那种文胸哦。”

“什么?这个登徒子,竟敢送文胸给我!”

陡然之间,向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折昭神色大变,整个人像是被烈火烧着了般,面颊又红又烫,心头突突乱跳,显然是羞怒交集了。

“是啊,”穆婉俏皮的眨了眨眼睛,笑道,“都督,这可是姑爷的一片心意,乘着你刚沐浴完毕,就不如穿上试试,也算给姑爷一个面子。”

“荒谬!”折昭面红过耳,羞怒言道,“本都督虽为女子,但也懂得礼义廉耻,岂能穿上那种暴露而又羞耻的衣物!”

穆婉微笑道:“可是末将明明记得昨日都督你还曾夸耀过崔文卿所制的这种文胸的确不错,那些女子穿上去也非常美丽,为何现在却换了说法?”

折昭连忙强言争辩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也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并不代表自己想要穿戴,况且……”

说到这里,见到穆婉已是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折昭这才恍然醒悟,笑道:“好啊,你这个丫头竟敢作弄于我,看我不好好收拾你。”言罢已是上前搂住了想要逃跑的穆婉,纤手深入了她的胳肢窝中。

穆婉“呀”的一声尖叫,止不住连声求饶,转眼间两女就笑成了一团。

笑罢之后,穆婉替折昭理了理散乱的长发,言道:“既然大都督不喜欢姑爷送来的这套文胸,那末将就着拿出去退给他如何?”

折昭思忖了一下,笑着摇头道:“崔文卿好不容易才向我服软,我折昭又岂会是心胸狭窄不肯认输之辈,若是这时候将东西退给他,岂不是拂了他的面子,还是将那文胸留下吧……”

“喏。”穆婉连忙应命,已是转身将木匣拿了过来,笑问道,“都督,不如你看看这件文胸如何?”

折昭神情有些迟疑,然心内却是暗感好奇,点头道:“好吧,打开看看。”

“遵命!”穆婉将军般的俏皮作礼,这才打开了木匣,一套粉红色的内衣顿时出现在黄昏的阳光下,登时就激起了两女不约而同的轻轻惊呼声。

崔文卿送来的是为一件文胸以及一条内裤,全都是粉红颜色,不用问也是一套。

折昭就这么端详半响,玉葱般的手指伸出抚摸上了那件文胸,顿感入手丝滑,舒适柔软,不用问质地也为上乘。

更让她为之惊叹的是,文胸正面还绣着凤翔九天,乘云踏雾的刺绣,唯妙唯俏,精致细密,不用问也是出自高超裁缝之手。

这套内衣,显然要比昨晚展示的那几套要高出几个档次,不用问也是阿玛尼服饰店压轴之物。

第80章 酒宴谈话

折昭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喜爱之色,心内暗自一叹,指间也是离开了文胸,毫不留恋的淡淡言道:“东西不错,可却不适合我,小婉,把它收起来吧。”

穆婉见状,非常不解,忍不住询问道:“怎么,难道都督不喜欢么?”

“非是如此,”折昭摇头一笑,“只是本帅执掌一军,岂能如那些青楼女子般内穿这样暴露的衣物,若是被别人知晓更会徒增笑料,故而才不适合……”

听出了折昭语气中的遗憾,穆婉只得将木匣关上,轻叹道:“都督顾虑也对,当真是可惜了……这么漂亮的一套衣物……”

折昭轻笑道:“既然你觉得可惜,要不我将这套内衣送给你如何?”

穆婉连忙摇手笑道:“这可是姑爷送给大都督的东西,末将岂能夺人所爱?况且这尺寸似乎也不适合我呀。”

一听此话,折昭原本已经平静如常的脸儿又是红了,暗忖道:崔文卿这家伙眼光倒也精准,他是如何知晓我的尺寸的?看起来竟是相差不大……

心念及此,折昭娇靥红晕更胜,想了想开口说道:“来往不于非礼也,这样吧,小婉你去吩咐厨房备置两案美食,另请崔文卿到朝阳楼来用饭。”

穆婉娇声应命,连忙前去安排。

收到折昭之邀,崔文卿大感意外,吩咐荷叶为自己换上了一套燕居常服,就出门朝着朝阳楼去了。

适当夜幕,玄月初生,朝阳楼璀璨的灯火倒影在水池当中,恰如天上银河般点点闪烁,动人无比。

待崔文卿走入朝阳楼内,折昭已经在座了。

她显然是刚经过了沐浴,黑鸦鸦的长发并未如平日那般束起,就这么闪着水光长垂至肩,容貌清丽娇媚得教人眼前一亮。

而且更让崔文卿惊奇的是,今晚折昭也未穿着男儿服饰,而是罕见的穿了一件略显中性的衣服,少却了一份英姿飒爽,多了一丝女子的妩媚。

似乎感觉到了崔文卿有些震惊的目光,折昭暗暗感到好笑,心内更升起了一丝微不可觉的得意之情。

然而很快,折昭就发现崔文卿的目光渐渐看向了自己的胸前,目光犀利得犹如两柄想要刺破衣物的长剑,探究深察之色昭然若揭。

折昭立即就明白了过来,雪白的俏脸抹过一阵艳红,轻轻拍案提醒道:“夫君为何还不落座,难道要本帅请你不成?”

崔文卿恍然回神,甚是遗憾的暗忖道:胸前平淡如常,可惜这妞儿没有穿上我送来的内衣啊。

见崔文卿满脸的失望之色,折昭好气又是好笑,待到他落座之后,这才举起案前的酒杯言道:“前番在下与夫君争吵多有得罪,今夜在此置宴相请,权当赔罪,还望夫君不要见怪,折昭先干为敬。”言罢也不待崔文卿说话,已是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崔文卿连忙陪着饮罢一杯,微笑言道:“那日在下也有很大的错误,娘子你又何须如此介怀?况且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你我都不要往心里面去了。”

折昭闻言一笑,却忍不住在心内暗忖道:真正的夫妻的确应该如此,可是崔文卿,你我之间虽有夫妻之名,但却并非是夫妻啊……

崔文卿却不知道折昭心内所想,他随意找着话题闲聊道:“都督娘子,其实我对咱们大齐的军事一向不甚了了,也不知你这振武军大都督究竟权重几多?”

说起军事,折昭自然是如数家珍,悠然回答道:“夫君秀才出身不了解军情也属平常,昔日大唐开元盛世分封节度使守边卫国,而折家因曾跟随西平郡王陆瑾征伐东~突厥,故受封为振武军节度使,与随后受封的定难军节度使一道戎守北疆,护卫大唐江山。”

“三百年之后大唐覆灭大齐新立,我的曾祖父折德扆顺天命归降大齐,太祖皇帝本是李唐旧臣,自然知晓折家忠义,依旧推心置腹的将北疆重任交付给了我们折家,数十年来未曾改变,如今折家以振武军大都督之职持节执掌四州兵权,几乎可以说是独力对抗西夏、辽国对府州的入侵,并多次配合朝廷北伐辽国西夏,许多折家儿郎也是为此命丧沙场。”

崔文卿很敏感的察觉道了折昭的嗓音渐渐有些低沉,自然想到她的祖父折御勋、父亲折惟忠、兄长折继闵、折继祖、折继世等人全是陨落于战阵之中,不禁暗自感概。

折昭苦笑了一下,随即又甚为振奋的言道:“目前官家正值英武之年,隐隐有想要继承父志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打算,故而对振武军也是甚为看重,前段时间枢密院还专程传来了书信,要我们多备粮草,训练精兵,不用问也是有所大用。”

崔文卿惊讶笑道:“怎么,国朝数次败在契丹之手,好不容易才阻挡辽军南下,现在又准备大举北伐了?”

折昭镇重其事的点头道:“一寸山河一寸血,燕云十六州乃大唐故地,我们自然要将它从辽人手中夺回来,不管是作出多少牺牲,付出多少鲜血也是如此,只要官家下令,我折家军必定会请缨为先锋,北出长城直上云中。”说到后面,已是语带铿锵,满是坚定。

崔文卿点头一笑,举起酒杯慨然言道:“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当为娘子此志气共饮一杯。”说完仰头一饮而尽。

折昭听得美目一亮,有些惊异的言道:“夫君此句倒是不错,西北望,射天狼,呵,好大的口气,自然同饮。”言罢也是举杯饮酒。

闻言,崔文卿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暗忖道:这首词可是苏轼那个妖孽以后所写,此人目前可与我生活在同个年代,也不知今后可有相遇的机会,若能与之结交,倒是非常不错了。

酒宴结束,折昭和崔文卿都是略有醉意,面颊不约而同的浮现出了一丝红晕。

第81章 恶霸生事

见到崔文卿似乎想要告辞离开,折昭忽地出言提醒道:“夫君,过几日我准备前去太原一趟,到时候你也与我同路而去。”

崔文卿一听此话,登时就有些不情愿,而且现在正值文胸发售的关键时期,他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离开,故而商量道:“娘子,现在大雪封路,道路难行,而且新年将至,咱们不如待到开春了再去如何?”

折昭轻叹摇头道:“开春之后我须得操持屯田之事,而且还要防备辽国、西夏有可能的入侵进攻,却没时间离开府州,故而只能现在去,而且……”

说到这里,折昭嘴角绽放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而且夫君你负有急智,能言善辩,前往太原的时候,说不定我还得倚仗夫君的相助。”

折昭这妞儿会说话啊!

一席话听来,顿让崔文卿有了一种飘飘然的得意感觉。

在崔文卿的记忆中,折昭可是从来没有夸奖过他,此际那负有急智,能言善辩的褒奖之词听来,自然让他感觉到了非常受用。

没办法,哥就是这么一个庸俗的人,喜欢被别人吹捧,更喜欢被折昭这样的美丽女子吹捧,看来的确有必要陪着她走一趟了。

心念及此,崔文卿点头道:“好,那就依娘子之言,到时你去太原的时候,叫上我同路便是。”

折昭轻笑颔首,眼眸中却飞快闪过了一丝狡黠,这才让崔文卿离去。

是夜,寒凉如水,一轮明月高悬长空,整个大地冷冷清清,萧萧瑟瑟。

崔文卿独自一人蜷缩在暖烘烘的被窝当中,睡意正浓,隐隐有轻微的鼾声响起。

忽地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闯入了书阁内,咚咚登楼,一溜碎步而来,行至崔文卿寝室门前拍门道:“姑爷,门外有一自称是成事非的人前来求见,说是有紧急事情找你。”

崔文卿朦胧醒来,一听此话顿时就清醒了大半,连忙下榻打开房门,张嘴询问道:“你说是谁?成事非?这么晚了他来干什么?”

前来禀告的侍女回答道:“奴婢也不知道何事,只是那人神情看起来有些焦急,奴婢已经将他请到了偏厅入座。”

崔文卿点点头,也不迟疑,连忙开始找衣穿衣。

这时候荷叶也睡意朦胧的快步入房,见到崔文卿要出去,连忙上前为他整理着装,片刻之后,崔文卿就大步走出书阁,前去了正堂东面的偏厅。

振武军大都督府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从梅苑行至偏厅穿廊过院,到也有一段距离。

崔文卿被冷风一吹,朦胧睡意已是全部消散,已经猜到了成事非这么晚前来必定是有所大事,心头焦急之下,脚步走得更快了。

来到偏厅,成事非正在厅内走动不止,见到崔文卿到来他双目一亮,连忙走上前来开门见山的言道:“姑爷,大事不好了,今晚傍晚的时候鲍和贵派人将徐如水请去了他的府中,直到现在徐如水都没有回来,娇娃馆的姑娘们担心有事,故而派人前来服装店求援,请姑爷你救一救徐如水。”

“什么?竟有此事?”

崔文卿闻言色变,知道鲍和贵派人请徐如水前去肯定没什么好事,不容多想连忙出言吩咐道:“成大哥,你我分头行事,我现在前去娇娃馆一趟,请你将响马帮的所有弟兄集结起来,我就在娇娃馆等你们。”

“好。”成事非毫不迟疑的点点头,皱眉问道,“姑爷,若我们带人前去,只怕会有一场不小的冲突,你看是否禀告大都督知晓?”

崔文卿想了想,摇头道:“今晚都督娘子喝了不少酒,现在已经睡下了,用不着打扰他,就我们前去便是。”

成事非颔首,也不拖延,立即就与崔文卿一并出门,分头行事去了。

朝阳楼内,折昭亦是刚睡下不久。

大概是常年征战,须得时时刻刻保持警惕的关系,折昭向来睡得不安稳,有什么风吹草动非常容易惊醒,刚才崔文卿急匆匆的离开书阁的脚步声自然没有瞒过她。

待到穆婉过去询问荷叶,这才知道崔文卿已经出门而去,像是有什么大事。

闻言,折昭仅存一丝的睡意也消散不见了。

略作沉吟,折昭沉声吩咐道:“小婉,你跟着我前去娇娃馆一趟。”说罢,又是出言补充道,“记得换上男装。”

穆婉点点头,连忙前去准备,少顷之后,易钗而弁的两女也是一并出门,身影没入了沉沉黑夜当中。

娇娃馆内,灯火煌煌,人影晃动,众女早就已经急成了一团。

见到崔文卿脚步匆匆的到来,吴采尔连忙快步迎上前去,俏脸上的神色满是焦急:“崔公子,徐妈她被鲍和贵请去这么久还没有回来,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崔文卿稳定住心神,沉声开口道:“你先不用急,有什么话慢慢说。”

吴采尔贝齿咬了咬朱唇,强自忍耐住泪水哽咽言道:“今天傍晚,鲍和贵让人请徐妈到他府中一叙,相信崔公子你也知道鲍和贵的为人,在他的恶霸淫威之下,徐妈不得不去,但是现在过去这么久了,徐妈还是没有回来,我们派人前去打听,却被鲍府的门房告知徐妈今晚就在府中留宿,明天才回来。”

说到这里,吴采尔又是忍不住急了:“崔公子,徐妈虽则为青楼老鸨,但是从来不会做那留宿他家,出卖肉体之事,而且徐妈在离开娇娃馆的时候,神情惶恐,面带惧色,故而我们推测徐妈一定是被鲍和贵强行留下了。”

崔文卿一阵沉吟,心思闪烁不断,过了半响,心内忽地闪过了一丝了然之色。

莫不是鲍和贵曾经威胁过徐如水?

联想到前日徐如水在高台上跌倒不肯起来的事情,似乎很有可能。

而且内衣秀当天,鲍和贵还亲自到来观赏,以此人的秉性,铁定没安什么好心。

只是徐如水并没有按照鲍和贵所言去做,才使得鲍和贵为之动怒,派人将徐如水请去收拾教训。

第82章 陪你滚床单

想通了这个环节,崔文卿的目光渐渐坚定了起来。

徐如水是因为内衣秀才出事的,他绝对不能坐视不管,于情于理都必须前去将她救出来。

即便鲍和贵早有准备,将鲍府打造成了铜墙铁壁,他也必须前去闯一下。

正在此时,脚步声急,成事非已是带着响马帮的诸人到来。

“姑爷,响马帮一百三十人全都到齐,听候你的吩咐。”

“好,多谢成大哥,我先出去见见兄弟们。”

说完此话,崔文卿在成事非的陪同下走到外面,见到娇娃馆阶下已是站满了密密麻麻的各样男子,足足有一百人之多,几乎都是生面孔。

见状,崔文卿大是感概,任谁也不会想到一个月的时间,响马帮竟然壮大到了这个地步,除了成事非卓越的领导能力之外,相信与折昭还有陈县丞暗地里的支持也分不开。

“弟兄们!”崔文卿吼得一嗓子,只觉心内豪气迸发,浑身热血沸腾,“相信你们不少人都不认识我,我叫崔文卿,也算是半个响马帮的人,一个月之前,我们在成大哥的带领下,顺利让府谷县的首席恶霸鲍和贵栽了一个大跟头,不仅派人砸了他的平乐赌坊,最后还让他在县衙吃了板子,今天,鲍和贵挟恨而来,将与我们有着合作关系的娇娃馆徐如水抓去,她一个弱女子,也不知道会在鲍府中受到什么折磨,男儿有所为有所不为,若不能将徐姑娘救出来,响马帮还有何颜面在府谷县混?是爷们的今晚就跟着我一道前去鲍府将人救出来,大家意下如何?”

话音落点,帮众们全都可着嗓子一声呼喝应诺,声音直贯云霄。

娇娃馆的女子们见到这么多人愿意前去救出徐如水,立即就感动得热泪盈眶,其后一女更是娇声高呼道:“若哥哥们能救出徐妈,小女子甘愿伺候枕席,陪你们滚床单。”

“对,小女子也愿意,在此迎候哥哥们凯旋。”

“我们也愿意!陪诸位哥哥免费滚床单!”

一片莺莺燕燕之声顿时点燃了响马帮帮众们的激情,一时之间嗷嗷叫战之声不绝于耳。

崔文卿看得哑然失笑,男人总喜欢在女人面前展现出无比豪气,有这些青楼女子们加油鼓劲,响马帮的战斗力也是直线上升。

正在他准备步下台阶的时候,不意衣袖被人从后面轻轻一拽,愕然回头,入目便是吴采尔娇媚的俏脸。

“吴娘子,你这是怎么呢?”崔文卿连忙询问。

吴采尔俏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动人至极的红晕,羞羞答答的言道:“若能救出徐妈,小女子也愿意为崔公子你伺候枕席,陪你……滚床单……”

说完此话后,她再也忍受不了心内的羞涩,转身提着长裙跑了。

崔文卿错愕原地愣怔良久,这才忍不住摇头失笑。

此刻紧随崔文卿而来的折昭穆婉两女,正蛰伏在娇娃馆二楼屋檐上,自然将下面所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听到吴采尔之言,穆婉立即忍不住怒了,寒声言道:“大都督,时才那狐媚女子竟敢勾引姑爷,要不末将前去教训她一顿如何?”

折昭神色冷然,眼眸中寒光直冒,口气却是平淡无常:“算了,我本崔文卿乃做戏夫妻,用不着为此动气。”

穆婉本想再劝,然欲言又止半响,只得轻叹一声隐忍不发了。

楼下的人们却没有发现有人藏在上面,站在崔文卿旁边的成事非止不住挤眉弄眼的调侃道:“姑爷,桃花运来了挡也挡不住啊,要不你就从了吴娘子如何?”

也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崔文卿总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像是有什么人在盯着,此际听到成事非的话,他立即哈哈大笑道:“成大哥,若是未曾娶妻,滚滚床单倒是无妨,但现在我可是折昭的夫君,就不能随意寻花问柳了。”

成事非听懂了崔文卿的话,也是跟着笑了起来,笑声中却有着几分属于男儿之间的同情。

的确,崔文卿身为折昭之夫,折家入赘之婿,在如此强悍霸气的大都督面前,那有胆子前去寻花问柳呢?这不是作死么!

然而此话听在楼上两女耳中却是另外一种味道。

穆婉拽了拽折昭的衣袖,口气中有种发现了新大陆般的惊奇惊喜:“大都督,你听到刚才姑爷说的没有,没想到姑爷看上去风流倜傥,却是这样一个正直忠厚的人呐。”

折昭俏脸上闪过了一丝微不可觉的柔色,然而那份柔声又很快泯灭在了冷然当中,淡淡言道:“算他还有几分作为赘婿的自觉,小婉,待会我们跟着响马帮一道前去看看。”

穆婉大惊,低声劝说道:“可是大都督,若是待会不小心被鲍和贵等人发现,暴露身份,那可有点麻烦。”

折昭不为所动的言道:“崔文卿这个笨蛋满腔热血不知深浅,这鲍和贵摆明了是利用徐如水作饵,引诱他与响马帮前去,整个鲍府内外说不定早就有所埋伏,若不一起前去,我如何放心得下。”

穆婉这才明白过来,询问道:“既然如此,要不我前去军中率兵前来助阵?”

折昭微微摇头道:“不可,若是带兵前来,只怕会激发我与折惟本之间的矛盾,江湖事江湖了,这是底线和规矩,至于我们……”说到这里,嫣然一笑,“今晚就做回江湖人,当个一怒杀人的游侠儿吧!”

崔文卿带着响马帮百余人浩浩荡荡的来到鲍府所在的大街上,走在最前面的他忽地站定了脚步,也使得整个队伍全都停了下来。

“姑爷,你这是怎么了?”成事非出言询问。

崔文卿神色闪动不停,沉声问道:“成大哥,以鲍和贵的老谋胜算,肯定会想到我会带领着响马帮前去府中救人,故而我们这一去一定会遭到埋伏。”

成事非点头道:“姑爷说得很有可能,但是目前徐姑娘深陷鲍府当中,即便是龙潭虎穴我们也得闯了。”

“闯是该闯,但不能就这么盲目前去送人头,得讲究方法才行。”

“难道姑爷有所妙计?”

“妙计自然是有,来,我们商量一下。”

第83章 我做不到!

说完,崔文卿轻声将心内的计策说了出来,待到他讲述完毕,成事非立即忍不住大惊失色,惊声言道:“若是这样行事,姑爷你岂不是深陷危境?万万不可,若是出了事,在下也无法向大都督交代。”

崔文卿自信满满的言道:“放心,依照目前的形势,鲍和贵他根本就不敢伤害我,最多只是让我吃些苦头而已,你按照我的计划行事便可。”

成事非犹豫了半响,终是点头道:“那好吧,就让二当家牛康陪姑爷你前去。”

崔文卿点点头,与牛康带着五六十人当先走了。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成事非担忧之色更浓,半响喟然一声叹息,挥挥手带领剩下的弟兄分道而去。

见状,一直悄悄跟在他们后面的穆婉大是不解,轻声问道:“大都督,怎么他们还分开走了?”

折昭轻轻言道:“崔文卿并非蠢人,想来他也明白鲍和贵是故意引他前去的,分道而行不用说也是有所布置。”

“那我们跟着谁?”

“这样,小婉,我跟着崔文卿前去,而你则跟着成事非,如果遇到麻烦危险,可以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出手施救。”

“好,我明白了。”穆婉点点头,对着折昭微微作礼拱手,连忙紧随成事非而去。

鲍府后院有着一片枝繁叶茂的树林,树林中有着一间古朴破旧的房屋。

此时月光透过树枝缝隙照下映射在房舍的青砖绿瓦上,伴随着不断响起的女子哀声痛呼,竟是无比的渗人恐怖。

房舍内,鲍和贵赤着膀子满面怒容,轮起胳膊用手中皮鞭一鞭又一鞭的重重抽打在徐如水的身上,口中怒骂不止:“贱人……坏我好事……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反观徐如水,浑身上下只穿了一套单薄的内衣内裤,雪白娇嫩的肌肤已是鞭痕道道,皮开肉绽血流模糊,但她依旧摇着牙关一言未发,只是冷冷的注视着面容狰狞的鲍和贵。

打得半响,鲍和贵略微有些气喘,冷笑言道:“好你个贱人,现在还不服软对吧?人说你徐如水当年可是洛阳一美,我鲍和贵睡过无数女人,还从来没有尝过洛阳名妓的滋味,信不信大爷我现在就睡了你,让你试试真男人的滋味!”

听到此话,徐如水嘴角掠过一丝轻蔑的笑容,干裂的嘴唇张了张,轻轻言道:“我徐如水区区弱女子,自然挡不住大当家你的虎威,但我也有属于我的那份尊严,绝对不会容你玷污,若大当家用强欺辱我,大不了我咬舌自尽。”

“哟呵,你一个低三下四的青楼女子,还给我讲尊严!”鲍和贵讥讽一笑,继而收敛笑容冷冷言道,“你以为咬舌自尽就可以免去羞辱了么?告诉你,我那些手下全都是疯子,即便你死了也能轮着玩你,待到明天一早我再将你的尸体罗身丢在大街上,也让府谷县的百姓们欣赏一下你的卓越风姿。”

听到此话,徐如水心内顿时一阵发紧,一股凉飕飕的寒意霎时掠过了全身。

站在鲍和贵旁边的顾盼盼咯咯笑道:“如此甚好,大当家啊,想必大家都很兴趣见识洛阳名妓徐如水的罗体,呵,就这丰胸肥臀是男人看了都会流口水,到时候说不定还会引起全城哄动啦。”

徐如水再也忍受不住他们的污言秽语,怒视他俩尖声言道:“鲍和贵、顾盼盼,你们两人这般欺负我一个弱女子,即便是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们,人在做天在看,你们终究没有好下场的!”

顾盼盼轻拍胸口,皱着眉头故作惊慌道:“哎哟,我好怕啊,大当家,你看看着女人好凶狠,我们怎么办才好?”

鲍和贵嘿嘿冷笑道:“徐如水,别说你现在是人,即便你是鬼,我也能将你抓来让你永世不得超生,不信你可以试试看。”

徐如水悲愤莫名,知道即便是切齿痛骂,对于鲍和贵顾盼盼两人也是徒劳无功,难道自己真的要死在这里,作个屈死鬼魂么!

鲍和贵冷哼一声,淡淡言道:“徐如水,大爷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愿意帮我做一件事,做成了我就饶过你,如何?”

徐如水嗤笑了一声,冷冷问道:“大当家莫非又向对付崔公子?”

“对,”鲍和贵点头道,“我知道崔文卿现在很是看重你,以你们之间的关系,接近他也并非难事,我要你将他单独的约在房内,然后偷偷下些春药给他吃,后面的事情不用我说你也懂,总之一点,待到人来的时候,你必须赤身罗体与他躺在床上!”

徐如水心头一惊,为套鲍和贵的后话,她故作不解问道:“大当家请恕我直言,奴家不过青楼女子,名节这些根本就不在乎,即便崔公子与我睡在一起,也是无妨之事。”

“哼,看来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崔文卿的真实身份,”鲍和贵冷然笑道,“他可是折家的赘婿,折昭的夫君,我就是要让他身败名裂,从而被折家赶出去。”

“折昭?哪个折昭?”徐如水神情顿时有些变了。

鲍和贵冷哼言道:“这还用问,自然是振武军大都督折昭,除了她还有谁人能够当得起这个名字!”

“你说崔公子竟是折昭的夫君?”徐如水震惊莫名,心头更是掀起了滔天大浪。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那个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俊俏公子竟是折昭的夫君。

可笑她还曾想过要与崔文卿一夜风流,以崔文卿的身份,只怕从来都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想到这里,徐如水自惭形秽,珠泪也是渐渐盈满了眼眶。

“这么样,徐如水,你考虑清楚了没有?”

鲍和贵的嗓音重重响彻在徐如水的耳边,也让她从恍惚中惊醒了过来。

望着眼前面目可憎的鲍和贵,徐如水忍不住笑了起来:“鲍大东家,我徐如水虽则贪生怕死,但绝对不会屈膝苟活,你的要求我做不到。”

第84章 硬闯鲍府

鲍和贵有些惊奇此女的骨气,怒气反笑道:“崔文卿真的对你那么重要,为了他你竟然这样舍生忘死?徐如水啊,值得么?”

“不仅仅是因为崔公子的关系!”徐如水轻轻摇头,看向鲍和贵的目光中满是鄙夷,“折昭大都督是我们府州乃至整个大齐的守护神,正是有了她带领振武军守卫边疆,百姓们才能安居乐业,家庭幸福,免受契丹西夏铁骑的侵扰,若我徐如水为了一己之私,破坏折大都督的姻缘,那当真是罪恶滔天,万民不容了,所以我即便是死,也不会答应你!”

听完这一席话,鲍和贵不知为何竟有了一丝狼狈心虚之色,他怒骂一声掩饰住了惊慌尴尬,恨恨言道:“既然你宁顽不宁不识抬举,那好,大爷我今天就成全了你。”言罢,右手一抬举起了鞭子,就要抽在徐如水的面上。

临死之际,徐如水心头呯呯乱跳不停,但她依旧夷然无惧的闭上了美目,静静等待死亡。

便在这个时候,王二爷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张口便出言禀告道:“大东家,崔文卿他带着响马帮的人到来了,正在府门外与弟兄们对持着,要让我们放徐如水出去。”

话音落点的一霎那,不仅是鲍和贵,就连闭目等死的徐如水都忍不住睁开了双眼,面上露出了惊喜之色。

鲍和贵愣了愣,立即忍不住拊掌大笑道:“好你个崔文卿,当真前来干这英雄救美的蠢事,上次输于理亏无奈败给了你,今天我就要让你知道厉害!”

说完之后,鲍和贵笑容顿敛,望着顾盼盼言道:“盼盼,我先出去对付崔文卿那厮,你给我看好她。”

顾盼盼点点头,目送着鲍和贵与王二爷之人出门而去了。

鲍府府门之外,火把林立,喧嚣如潮,崔文卿带来的四十多名响马帮帮众正在与鲍府中的护院武师对持着,双方对骂吵闹不断。

若非崔文卿与牛康两人合力安抚手下的情绪,说不定现在双方就已经大打出手了。

此时,鲍和贵在王二爷的陪同下负手而出,刚来到府门台阶上,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崔文卿,立即故作笑容的言道:“我道是谁,没想到却是崔姑爷你来了,怎么?姑爷如何有这闲工夫,带着这么多的人堵着在下大门意欲何为啊!”

崔文卿走上一步气昂昂的言道:“鲍和贵,本公子没兴趣在此与你虚与委蛇,闲话少说,徐如水在何处?速速将她带出来。”

鲍和贵冷笑言道:“崔姑爷,徐如水的确在我府中没错,但是今晚她留宿在此,正在陪我的弟兄们快乐,一个人尽可夫的青楼女子,作这些事情也是理所当然,难道姑爷你还真把她当成了黄花闺女,不能夜宿他人家中么?大家说说是不是这个理?”

话音落点,鲍和贵得意洋洋的环顾自己的手下们,顿时激起了一片讥讽的大笑。

崔文卿面沉如水,平静而又清晰的言道:“徐姐姐虽则是青楼女子,但在我眼中,她有着属于自己的一份坚守矜持,断然不会干出这样倚门卖肉的丑事,我知道大东家你素来仰慕徐姐姐的风采,今番使人将她带到府中,铁定没安什么好心!若你当真问心无愧,就立即请徐姐姐出来见我,不知你意下如何?”

鲍和贵重重的冷哼一声:“崔姑爷,你可不是官,管不到我鲍和贵的头上,更何况你凭什么说我对徐如水有所觊觎?告诉你,凡事都必须讲证据,若你在这样含血喷人,即便是你的娘子折昭亲来,我也有冤可诉。”

“这么说起来,大东家你是坚持不放人了?”崔文卿的嗓音忽地冷了下来。

鲍和贵一脸傲然的言道:“是的,崔文卿,别以为我会怕你,现在你能如何?难道还敢动手用强不成?”

崔文卿气极反笑道:“好,既然谈不拢,那就只能暴力解决问题,今晚即便你鲍府是龙潭虎穴,我也闯了。”言罢振臂高呼,“弟兄们,跟着我上,咱们一起把徐姐姐救出来!”

言罢,他丝毫不顾不会武功之事,已是一马当先的朝着府门冲去。

响马帮的帮众们也被他的这一句话点燃了热血,全都呼啸呐喊着冲杀过来。

鲍和贵在武师的护卫下退后几步,脸上有着几分奸计得逞的得瑟,高声开口道:“诸位,崔文卿仗着自己乃是折昭之夫,夜晚强闯我鲍和贵的民宅,在下无奈只得愤然反抗,还请大家助我。”

话音落点,鲍和贵的手下们也是轰然允诺,全都冲上去与响马帮的众人厮打在了一块,转眼之间,鲍府门外已是乱成了一团。

起初双方人数还算势均力敌,厮打殴斗呈白热化,竟是出现你奈何不了我,我也奈何不了你的局面。

崔文卿被几人护在了中间,却没有与对方短兵相接的机会,况且他也并不擅长这样的街头斗殴,故而也没有出手。

然而很快,街道两边忽地涌来了许多打手,竟有七八十人之多,不容分说就如同浪潮朝着响马帮卷来,响马帮腹背受敌,立即就出在了劣势当中。

“可恶的鲍和贵,果然是有所埋伏。”

崔文卿看得是怒发冲冠,即便不善打斗,他也不能这样坐实着响马帮的帮众们遭遇困境,头脑发热血脉膨胀之下一声大喝,也是冲入了敌阵当中。

挡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身高八尺的壮汉,虬髯胡须肌肉结实,从其头上捆扎着的红色丝带,就可以看出此人乃是鲍和贵的手下。

见到出现在面前的崔文卿,那八尺壮汉咧着嘴轻蔑一笑,蒲扇般的大手已是朝着他的肩头抓来。

崔文卿心头一惊,猫着身子犹如山猴儿般灵巧躲过,“啊”的一声大叫蓄力于拳,扬起右手狠狠砸在了八尺壮汉的腰身上。

崔文卿的拳风勉强算得上是有力,然打在壮汉腰身,却犹如击打在了一块结实无比的石头上,登时就疼得他够呛。

反观那八尺大汉,却犹如被蚊叮蚁咬般毫不在乎的皱了皱眉,右手伸出抓住崔文卿的肩头,竟是临空把他提了起来。

第85章 胸大肌如此浮夸

就这么被八尺大汉抓在半空,崔文卿双腿乱蹬双手乱抓,却依旧奈何不了八尺大汉分毫。

见到对方轻蔑狠戾的眼神,以及已经扬起的拳头,崔文卿心内不由自主的伸出了几分绝望之心。

只怪这崔秀才以前当真太过单薄,手中更是毫无缚鸡之力,对上这么一个铁塔般的壮汉,根本就没有还手的机会。

正在此刻,将要出拳狠狠打在崔文卿脸上的八尺壮汉忽地一声莫名惨叫,竟是失手将崔文卿放了下来。

崔文卿尚在云里雾里的懵懂下坠间,腰身忽地被人从下面搂住,身子一旋飘然落地,凝目一看,救他的竟是一个蒙着脸面不知容貌的人,露在面罩外的双目犹如繁星般明媚闪烁。

还未等崔文卿出言,那八尺大汉怒喝一声又是冲撞而来,这次的目标却非崔文卿,而是换作了他旁边的这位蒙面人。

蒙面人面罩内发出清晰的一声冷哼,一把将崔文卿拽到了他的身后,竟以单薄的身躯独自迎上。

未等八尺壮汉的拳头进前,蒙面人单手一扬犹如佛捻莲花,手腕竟轻而易举的挡开了壮汉的拳头。

壮汉双目中首次闪过了惊异之色,还未等他回过神来,蒙面人轻捷上前,单手一掌拍在了他的胸口。

恰如被飞驰而来的马车直接撞上,八尺壮汉只觉一股奇大无比的力道直贯胸膛,巨大的疼痛撕裂感觉随之弥漫了他整个身躯,使得他不由自主的悲呼出声,凌空倒飞向着后方飞跌,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这人个子不高,身体也很单薄……怎么如此厉害?”崔文卿看的是膛目结舌,竟不敢相信此人单手之力就可以击飞一个不下两百五十斤的猛男。

蒙面人却没有察觉到崔文卿的惊异之情,救下崔文卿并击飞八尺大汉不过须臾之间,对他来说整个动作也是一气呵成没有半分停滞。

回眸一看见到崔文卿依旧傻乎乎的站在原地,他立即闷声言道:“敌强我弱,速退入后面的客栈内据险而守。”

崔文卿恍然醒悟了过来,连忙大声下令让响马帮的帮众全都进入鲍府正对着的那间客栈内,避免这样三线受敌的窘状。

然而令他没有料到的是,时才救他的那蒙面人不退反进,夷然无惧的独自攻入了冲来的打手们之间。

只见蒙面人独自一人勇猛无敌,独当千军,掌风双腿轮番向着鲍和贵的打手们攻去,每一击必有一人惨叫倒地,一路攻去,竟然无一回合之将。

正在府门台阶前观战的鲍和贵见到蒙面人如斯了得,以一人之力阻挡了手下们的进攻,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对着护卫在他周边的几名武师下令,让他们一并前去教训那貌似很厉害的蒙面人。

这几名武师都是鲍和贵专门选来看家护院的强者,武功全都不俗,此际飞身而下掠如阵中,立即就呈圆形将蒙面人包裹在了中间。

蒙面人眼眸中闪过了一丝饶有兴趣之色,右手前伸而出对着面前武师微微勾手,挑衅之意不言而喻。

见状,武师们同时一声怒喝,一拥而上呈合击之势,想要一招就将蒙面人擒下。

蒙面人一声清啸,前攻而上掌风直取面前那武师的胸口。

武师自信满满,本以为能够轻而易举挡下,谁料还未待他以手格挡,蒙面人的的手掌已是犹如灵蛇探路般从他防守的缝隙中伸了出去,准确而又凌厉的击打在了他的胸口。

武师惨叫跌开,蒙面人乘势弹起一个旋身,犹如跃空之蛟龙,右腿直接蹬向了右面上前的那名黑衣武师的脑袋。

黑衣武师避无可避,双手护头身子向着下面一缩。

但他的速度却比不上蒙面人的速度,转眼之间手臂已被蒙面人踢中,一声闷响骨折声随之而起,不用问手骨已经断了。

果然,黑衣武师立即惨叫倒地,捂着断手痛呼不止,却没有力气站起身来。

客栈门口站着的崔文卿看的是叹为观止,也不知成事非是从何处寻来了这样的武功高手,为何却没有对他言及。

转眼之间解决两人,蒙面人气势不知为何却有些退缩,他与另外三名武师缠斗半响,竟是虚晃一招退了回来,对着崔文卿闷声言道:“矗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进去。”

崔文卿只觉此人语调听在耳中说不出的奇怪,像是故意压着嗓音一般。

未等他出言,三名武师又是联手攻直,想要将蒙面人擒于此处。

蒙面人虽则武功高强,但他害怕暴露身份,所以有些畏首畏脚,不愿意与这些武师交手,又是一掌荡开了攻来的武师,回身一瞧客栈大门已被鲍和贵的打手们堵住,立即对着崔文卿清晰出言:“快,抱着我。”

崔文卿不明就里,不容多想之下立即上前抱住了蒙面人,还未等他回过神来,突然感觉脚下一空,这蒙面人竟是平地而起,朝着客栈二楼直接跃了上去。

这一下,登时就将崔文卿吓得不轻,双臂用力搂住了蒙面人的胸口,手掌更是不由自主抓紧了蒙面人的胸肉,生怕会掉下去般。

很快,崔文卿就感觉到了一丝异样,手掌中的饱满软柔感觉竟是让他说不出的惊讶莫名。

他尝试着轻轻捏了数下,更是惊讶其中。

这时候,蒙面人已是飞身上了二楼,面罩外的雪白肌肤染上了一丝淡淡的红晕,对着仍旧抱住自己的崔文卿冷冷言道:“猴子变得么!还不快快放开我!”

崔文卿这才回过神来,讪讪一笑放开了双手,却见蒙面人正对着自己怒目而视,一双眉头也是倒竖而起。

崔文卿不知道自己何处得罪了他,一时之间二丈摸不到头脑,没话找话的问出了一直缠绕在心内的疑问:“这个……不知阁下胸大肌为何会如此浮夸?莫非练过?”

蒙面人再也忍不住了,娇声一句“无耻!”扬起纤手就重重打在了崔文卿的面上,一声清脆的耳光声震耳欲聋。

第86章 声东击西

崔文卿被这一下当真是打懵了,霎那间也听出了声音的主人,捂着脸不能置信的言道:“你……你是折昭?”

蒙面人胸口剧烈的喘息了数下,竟是有种哭笑不得的羞怒滋味。

此人正是今晚尾随崔文卿前来的折昭。

刚才见到崔文卿与响马帮的帮众们被三面围攻,折昭自然忍不住出手了,以她在千军万马中来回冲杀的绝对实力,应付这些小场面当然轻而易举,出手就救下了被那八尺壮汉拎在半空中的崔文卿。

其后击飞八尺壮汉后,她又独力阻挡住了那些打手,最后更与那几名武师酣斗,若非担心暴露行踪,那几名武师怎会是她的对手,更让她选择逃避?

没想到在带着崔文卿飞身上楼的时候,却被这厮抓住了胸口,折昭心内的怒气顿时被点燃。

本欲以不知者无罪为由冷静下来,饶过崔文卿这一次,谁料这厮自己作死说什么胸大肌非常浮夸,所以折昭这才按耐不住出手教训。

崔文卿丝毫没有在意这一耳光,毕竟刚才自己抓了折昭胸口那么多下,吃一耳光已是算作轻的了。

“都督娘子,你不是已经睡觉了么?为何会在此地?”

折昭气闷至极的言道:“谁说是我跟着你,我是觉得今晚你会被人打死在外面,一道前来为你收尸的。”

闻言,崔文卿忍不住大笑前来,笑罢正容言道:“鲍和贵此人卑鄙无耻,挟持徐如水,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娘子你来得正好,快快下楼去挡住那些打手们的进攻,只需要一会儿,成大哥就能得手。”

折昭气结,恼怒言道:“混账!你当我是什么?前来助拳的打手么?救你一次已算难得了,若被鲍和贵知晓我的身份,会惹来天大的麻烦。”

崔文卿也明白折昭心头的忌惮,若是得知折昭出手参与打斗,折惟本肯定会以此为借口借题发飙,到时候又会引起一场风波。

见到崔文卿沉默不语,似乎有所愧色,折昭怒气微敛,沉声询问道:“对了,成事非带着其余的人去了何处?为何却不出现助你?”

崔文卿颇有些得意的笑道:“娘子,我们本就处于劣势,若不采用一些冒险之法,如何能够救出徐姐姐,此乃我的声东击西之策呐。”

折昭瞬间就明白了过来,淡淡言道:“没想到你却还有几分兵家天赋,看来鲍和贵快要后院起火了。”

仿佛是印证折昭的话语一般,鲍府后院突然爆发出了巨大的喊杀声,男人女人的惊叫更是随之而起,充满了惶恐不安之意。

府门前的鲍和贵顿时就面色大变,连忙带着一群手下朝着府邸后院飞奔而去。

后院寝堂多为女眷居住,历来防守最是单薄,成事非带着五十来人翻墙而入,顷刻之间就掀起了滔天巨浪,搅得是一片混乱。

鲍和贵颇为贪花好色,妻妾甚多,儿女成群,混乱中可见许多衣衫单薄的妇人尖叫而逃,那春光毕现的美丽风景,直看得闯入的响马帮帮众们眼睛都快直了。

然成事非早就交代,所有人不可欺辱妇孺,大家也只得寻来几个鲍和贵的儿子,不容分说一顿猛揍乱打,全都如粽子般绑在了一起。

待到鲍和贵率人前来的时候,响马帮已是控制了整个后院,成事非更是直接带着人堵在了二门门口,望着站在面前面色铁青的鲍和贵,露出了无比嘲笑之色。

见状,鲍和贵气得全身颤抖,胡须都翘了起来,戟指成事非怒声言道:“好你个贼子,竟敢擅自闯入我的府中闹事,看我今天不将你抓起来交给官府,治你一个擅闯民宅之罪。”

成事非双臂环抱胸前,冷冷笑道““大东家但且稍安勿躁,我们也只是想要救徐如水姑娘出来而已,你先看看这是什么。”言罢单手一挥,手下们押出了几个衣衫单薄的年轻男子,个个容貌都与鲍和贵有着几分相似,正是刚才响马帮擒住的鲍和贵的那几个儿子,一片哭泣哀嚎声随之而起。

虎毒不食子,历来狠辣的鲍和贵大是心痛,怒睁的双眼瞪得象铜铃一样,脸上的肌肉也已经开始变形,龇牙咧嘴,恨不得一口将成事非吃下去。

“成事非,以往我鲍和贵还敬你是条汉子,没想到今晚,你却对我的妻儿下手,实在卑鄙,即便是闹到陈县丞那里,我也不会理亏,咱们走着瞧!”

未等成事非答话,崔文卿已是带着其他人走了进来,见到双方剑拔弩张这一幕,止不住冷笑言道:“大东家可不要贼喊抓贼,是你们当先挟持徐姐姐,我们不得已之下才出此下策,劝你速速将徐姐姐放出来,否者我当着你的面教训你的几个儿子。”

“贼子,尔感!”鲍和贵怒目而视,目光犹如待人而噬的猛虎。

“有何不敢,成大哥,动手!”崔文卿根本没有理会他的威胁,干脆利落的下令。

成事非冷哼一声,手中匕首一挥正中离他最近的那年轻男子的手臂。

年轻男子痛呼一声,手臂上血流顿现,哭声大叫道:“爹爹,你快快救我,孩儿好是害怕。”

没想到崔文卿不问后果说动手就动手,鲍和贵面上终于露出了慌乱之色,咬牙切齿的言道:“崔文卿,别以为有折昭护着你,你就能无法无天,待到我禀明折长史,必定要让你后悔今日之举。”

崔文卿冷冷言道:“鲍大东家,我现在没心情与你废话,若是将徐姐姐交出来,下一刀可不会刺在令郎手臂上了!”

儿子在别人手中,鲍和贵自然是投鼠忌器,满腔愤怒也是无法发作,黑着脸沉吟半响,只得猛然点头道:“好,我带你们去,但你们必须立即放开我的儿子!”

崔文卿轻笑道:“可以,不过放一人足够,待我见到徐姐姐毫发无损,再释放另外的几人。”

鲍和贵无可奈何,只得点头应是。

第87章 事态升级

崔文卿示意成事非放开了手臂受伤的那个年轻男子,正容吩咐道:“成大哥,就有劳你在此守候,我带人去救徐姐姐出来。”

在鲍和贵的陪同下,崔文卿带着手下很快就来到了后院那片树林当中,还未走到那间房舍前,就听见里面传来了皮鞭抽打的啪啪声,以及女子无奈而又凄然的惨叫。

崔文卿猛然色变,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推开房门,立即就看见徐如水双手被绑,吊在半空当中,浑身上下只穿了单薄的文胸内裤,身上道道鞭伤清晰可见,已是渗出血来。

正在持鞭猛打的顾盼盼听到响动还以为是鲍和贵归来,头也不会的冷笑道:“大东家,奴家抽了这贱人数十鞭子,她依旧没有答应你刚才之言。”

见到伤痕累累的徐如水,崔文卿心内的怒火霎那间就被点燃了,他愤怒冲上一脚蹬翻了顾盼盼,骑坐在她身上便是一阵猛打。

顾盼盼被这突然发生的一切打蒙了,立即止不住惊声尖叫了起来。

崔文卿可是毫不留情,也不理会顾盼盼的求饶,直接将这女人揍得鼻青脸肿,这才放开。

走到奄奄一息的徐如水面前,崔文卿大是悲愤,嗓音也带上了几分哽咽:“徐姐姐,你没事吧?”

闻言,徐如水娇躯一震,美目张开望着眼前的崔文卿,露出了一个欣慰的微笑:“崔公子,你终于来了……”一言未了螓首一歪,竟是晕死了过去。

崔文卿连忙解开捆在徐如水手上的绳索,将之抱起紧紧的搂在怀中。

感觉到怀中伊人身体冰凉,正在瑟瑟发抖的时候,崔文卿又是毫不犹豫的解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徐如水的身上,这才将她拦腰抱起,朝着房舍外面走去。

行至二门门前,双方对持继续。

见到崔文卿抱着徐如水走来,成事非连忙出言询问道:“姑爷,徐姑娘她如何了?”

“受了鞭伤,伤得很严重。”

崔文卿回答一句,将昏睡不醒的徐如水放在草地上,这才回身怒视着鲍和贵言道:“没想到你竟然如此狠心,竟将徐姑娘打成这样,鲍和贵,在你眼中你可曾有大齐律法!”

鲍和贵冷冷笑答道:“崔文卿,别以为有折昭护着你就能无法无天,告诉你,即便你能够将徐如水救出去,我也能够另寻办法收拾她,你护得了她一时,也护不了她一世。”

正在此刻,前院忽地传来了一阵喧哗,一群持刀带盾的军卒犹如红色潮水般涌了进来,为首之人虽穿锦衣袍服,却难掩其威风之姿,正是振武军长史折惟本。

见到双方剑拔弩张的这一幕,折惟本登时就止不住了脚步,厉声喝斥道:“何方贼子,竟敢擅闯乡绅宅邸意图不轨?”

鲍和贵仿佛是找到了主心骨般精神大振,连忙上前拱手禀告道:“折长史,崔文卿带响马帮贼人硬闯草民府中,还挟持小民之子威胁于我,你可得我为做主啊!”

折惟本微微颔首,凌厉的目光专向了站在不远处的崔文卿,冷冷问道:“崔秀才,以往我还当你是一个知晓大义的读书人,没想到今晚你却赶出这样霸道蛮横之事,我们折家有你这样的赘婿,实在是家门不幸,家主有眼无珠!今晚你若不给我一个交代,休想离开这里。”

面对折惟本的威胁之言,崔文卿却是不慌不忙的一笑,揶揄言道:“乱事刚起不久,没想到折长史仿若事先听到了风声般很快就来了,而且所领兵卒尽皆甲胄在身,刀剑在手,你这速度不去当缉匪捕快也实在是太可惜了。”

折惟本捋须言道:“本官之家就在附近,听到动静自然能够立即赶来,崔文卿,你休想岔开话题,说,你可是带人夜闯鲍和贵之宅,硬闯不成还动手伤人?”

崔文卿心知折惟本可是与鲍和贵一个鼻孔里出气,此际解释自然是徒劳无功,索性冷冷笑答道:“折长史,在下并非是三岁孩童,你用不着蒙我!这鲍和贵乃是你不折不扣的妻舅,你有什么权力能够审问此事?即便要审问,也应该由府谷县衙门来审理,我崔文卿即便再是不堪,也敢站在公堂上辩论一番。”

闻言,折惟本的一张脸膛立即就黑了下来,怒极反笑道:“好你个崔文卿,到了此刻居然还不知道悔改,看来身为折氏前辈得我,今天须得好好教训你这个后进子弟,让你懂得我们折家家规的厉害!”言罢挥手下令道,“来人啊,给我把他们拿下”。

军令一下,军卒们自当起身应命,立即一窝蜂的朝着响马帮的帮众们涌来。

崔文卿心知目前不能与官兵动手,岌岌可危的形势下,额头立即冒出了涔涔细汗,暗忖道:折昭啊折昭,你不是说你去去就来了?为何还不出现,你当真要玩死我才开心么!

“住手!”

恰在此时,一句满含威严的女声忽地掠过,让军卒们全都为之一愣,也让折惟本微微一愣,回过身来望去,一个颀长婀娜的身影已是出现在了道路尽头,步履轻捷的朝着二门行来。

火把映照下的俏脸透着一层淡淡的寒霜,正是振武军大都督折昭。

她依旧头梳男儿束发冠,身着淡蓝色的士子澜袍,人还未至气势先到,所有军卒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转身拱手齐声问好:“见过大都督。”

折惟本碍于礼节,也只能躬身作礼道:“末将折惟本,见过大都督。”

折昭微微颔首,望着折惟本言道:“折长史,本帅入睡之中忽听喧哗,循声而来却见乃是这片府邸,不知这里发生了何事?为何长史你也率军在此?”

折惟本不明白折昭究竟是否知晓此事,拱手禀告道:“启禀大都督,末将也是与你一样,被时才那阵喧哗声惊醒,以为有所动乱,才率军赶来了,经过了解,事情的起因乃是因为崔文卿带着一群悍匪夜闯本县乡绅鲍和贵的府邸,这些匪人不仅打伤了许多人,更还挟持了鲍和贵之子进行威胁,请大都督能够大义灭亲,教训惩治崔文卿这样无法无天的行径。”

第88章 情形不利

“呀,夫君,你也在这里?”折昭美目睁了睁,露出了一个惊讶无比的神情,显然有些意外。

崔文卿暗叹这妞儿果然是一个做戏的天才,拱手言道:“回娘子的话,今晚为夫率领响马帮的一群好汉,解救被鲍和贵关押的徐如水姑娘,未来得及通禀娘子,实乃为夫所失,还请娘子不要见怪。”

说完之后,他一看折昭已是换了一套新衣,不禁暗自一笑。

想来折昭也是被鲍和贵发现时才那蒙面人是她,故而才回去换衣前来的。

折昭闻言,一双英眉微微蹙起,口气冷然的言道:“你们双方各执一词,本帅也不好评判,这样,以本帅之见,不如就将此事交给府谷县查办,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崔文卿一听此话,自然拍手叫好。

先不论何由,折昭既然这么说,肯定有战胜折惟本以及鲍和贵的把握,他当然同意。

反观折惟本、鲍和贵两人,却是同时脸色大变。

现在府谷县王县令已被罢官免职,新来的陈县丞可是折昭的人,若是将此事交给府谷县审理,他们岂不是吃了大亏?

心念及此,折惟本连忙出言道:“大都督,崔文卿乃是你的夫君,而鲍和贵是为末将妻舅,可算是一家之人,用不着前去县衙让别人看了我们折家的笑话,以末将之见,咱们不如家里之事家里了,不知大都督尊意如何?”

折惟本的话音刚落,崔文卿忽地恍然击掌,惊讶笑问道:“噢呀,居然还有这一层八竿子都打不到的亲戚关系,这么说来我和鲍和贵还是亲戚?呵呵,实在让人有些意外了,他刚才动手的时候,可完全没有把我当成亲戚。”

鲍和贵脸色愤激涨红,怒声言道:“崔文卿,是你带人硬闯我的府邸,你居然还敢血口喷人!”

“你们两人都给我闭嘴!”折昭语带威严的说得一句,止住了崔文卿和鲍和贵的争吵,对着折惟本颔首言道,“长史之言甚合吾意,好,咱们就关起门来解决此事。”

崔文卿抱拳言道:“娘子,徐如水姑娘被鲍和贵打成了重伤,我想立即延请郎中为她诊治,希望你能够同意。”

“好,”折昭轻轻颔首,同意了下来。

有倾之后,鲍府正堂灯烛煌煌,亮堂一片。

折昭端坐在正北位的首案,折惟本陪坐在左案,至于崔文卿和鲍和贵,则立在厅堂当中。

而那些持刀将士则威风凛凛的守在四周,气势看起来一点也不逊于府谷县的公堂。

折昭也不用惊堂木,就这样正容开口道:“我们折家自唐朝玄宗皇帝时战功封官,便有家法家规约束门人子弟,今崔文卿、鲍和贵虽是外姓,但均与折府有所牵连,故而也以家法待之,本帅与折长史将在此倾听两位之言,孰对孰错自有定论,倘若有冒犯家规之行为,本帅绝对不会姑息。”

言罢,折昭纤手重重一拍案面,厉声言道:“穆将军,速为本帅取来执法镇军棍!”

“诺!”只闻一声高亢应答,穆婉手持一根八尺有余的红色包铜木棍大步而入,登上高台转身长棍拄地,站在了折昭的身后。

见到折昭居然请来了祖先传下来的镇军棍,折惟本脸膛微微色变。

说起来,他之所以会率军前来,完全是得到了鲍和贵请求支援的禀告,至于鲍和贵与崔文卿究竟有何种龌龊,因何事发生争执,他却不知不明。

但是从目前的形势来看,可是崔文卿带人夜闯鲍和贵的府邸,于情于理已方也应该占据优势才对。

折昭环顾站在厅堂中的两人,冷冷询问道:“事情的本末究竟如何?你们二人谁先说。”

未等崔文卿开口,鲍和贵已是急不可耐的言道:“大都督,草民先说。”

说完之后,他清了清嗓子,故作委屈的言道:“今夜草民在府中备置家宴,请来了娇娃馆的徐如水陪同饮酒,这等青楼女子,本就是操持这样陪酒赔笑之举,草民所为自当符合法度,没想到这徐如水出言不逊惹恼了草民,草民乘着酒意就鞭打了她数下,谁知崔文卿得此情形,率领一群亡命之徒前来硬闯我的府邸,还与草民的手下大打出手,最后竟挟持了草民的儿子进行威胁,实乃霸道蛮横至极,还请大都督为草民做主啊!”言罢伏地一拜,已是语带哽咽。

折昭微微颔首,问崔文卿道:“夫君,他说的可是实情?”

闻言,崔文卿却是一笑,言道:“想必娘子你还记得前不久鲍和贵率人攻打响马帮之事,如此人物岂会是善类?他又怎会是这样吃亏之人!”

折惟本面色一沉,冷冷言道:“崔文卿,现在是让你就事论事,而非让你讲述往事。”

崔文卿冷笑道:“长史大人此话有失偏颇,以在下之见,鲍和贵正是因为前番失利,才对在下怀恨在心,故而设计报复于我。”

鲍和贵尖声言道:“可是你带人硬闯我府乃是不争之事实,即便我当真动手打了徐如水,你如此行径也太过霸道无礼,要知道在大齐律法当中,完全可以将你定论为打家劫舍的强盗,处于斩首之刑。”

“对,”折惟本重重拍案,“国朝律法森森,动人打人施以仗责,但打家劫舍就能处于斩头之刑,崔文卿,不管你占据何等理由,夜闯鲍府就是不对,自当处于重刑。”言罢对着折昭抱拳言道,“大都督,崔文卿这样的人如何能够成为我折家子弟?又如何能够成为大都督你的夫君?请大都督一定秉公办理,驱逐这样的卑劣小人!”

闻言,折昭兀自皱眉,崔文卿却是忍不住笑道:“精彩啊精彩,折长史与鲍大东家这样一唱一和,难道是在演双簧么?”

折惟本冷哼一声道:“事到如今证据凿凿,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崔文卿也知道自己会在这个问题上处于劣势,正在思忖说辞间,突有军士入内禀告道:“大都督,徐如水正在堂外请见,想要入内向你禀明冤屈。”

折昭想也不想就点头道:“徐如水乃此事的关键人物,本帅自当听她的冤屈,将之请进来。”

第89章 情形不利(下)

片刻之后,徐如水在成事非的搀扶下步履艰难而入,形容狼狈,身上仍旧穿的是崔文卿的外套。

“民女徐如水,见过折大都督。”

见到徐如水将要拜下,折昭连忙虚手一扶道:“徐姑娘有伤在身不必多礼,请起便可。”

谁料徐如水却没有遵从折昭之言,坚持拜了下去跪在地上,哽咽言道:“折大都督,民女有所冤屈,请你为民女做主!”

折昭闻言,语调显然有了几分轻柔:“徐姑娘有话但说无妨,本帅一定会禀公办理,绝对不会让你受到冤屈。”

“诺。”徐如水轻轻一句,继而嗓音忽然高亢了起来,“民女想要在此控告鲍和贵的卑劣之举,还望大都督倾听。”

话音刚落,鲍和贵连忙出言道:“你这人尽可夫的青楼女子,这里岂有你说话的地方!大都督,这般下贱之人下作之话只会侮辱尊耳!还请你不要听信她的谗言!”

“对,”折惟本点头言道,“阿昭,鲍和贵乃本县乡绅,一直乐善好施,助人为乐,反观这徐如水,以色娱人,低三下四,她口中的话岂能为信!”

崔文卿冷笑言道:“徐姐姐当年在洛阳名噪一时,可是不少达官贵族的坐上宾客,即便是青楼女子,出身贱籍,也算是风流人物,她的话为何信不得?反观你鲍和贵,满口谎言,乃府谷毒瘤,比起徐姐姐,你才是低三下四,卑劣无耻。”

“好了,你们双方但且安静,本帅自有定论。”折昭摇了摇手,正容言道,“律法面前人人等同,即便是天子犯法也与庶民同罪,徐如水姑娘出身青楼不假,但她也是受我大齐律法保护的一员,何能没有权力为自己申辩解释?故而本帅自当会倾听徐姑娘的冤屈。”

徐如水感激零涕,连忙作礼道:“多谢大都督恩典,其实事情的经过还得从几天之前说起。”

说完之后,徐如水声泪俱下的讲述起来。

讲了鲍和贵让她破坏内衣秀的威胁,讲了她在内衣秀之时的矛盾挣扎,更讲了她是如何在崔文卿的鼓励下,在走秀台上重新站了起来。

在讲到今夜所发生的事情时,徐如水的嗓音更是悲愤莫名:“大都督,奴家忤逆了鲍和贵的威胁之后,他一直怀恨在心,寻思报复,今夜派人将奴家待到了鲍府当中,吊起来恣意鞭打羞辱,奴家身上的鞭伤就是最好的证明。”

说完之后,徐如水咬牙站起,一把拽掉了身上所穿的外套,曼妙身姿立即暴露在了众人眼前,雪白娇躯上的道道鞭伤竟是无比的触目惊心。

见到徐如水全身上下均是血肉模糊,折昭忍不住怒了,拍案怒声言道:“大胆鲍和贵,竟敢如此凌虐一个柔弱女子,你的眼中还可有我大齐律法!”

鲍和贵微不可觉的咧了咧嘴,淡淡言道:“启禀大都督,时才草民饮酒过多,才会干下这样的冒失之举,大不了我陪她汤药费就是,何须如此大惊小怪。”

徐如水悲愤言道:“大都督,另有一事奴家须得向你禀明。”

“徐姑娘但说无妨。”折昭重重吐了一口浊气,抬手示意。

徐如水抹了抹面上的珠泪,哽咽言道:“鲍和贵除了对奴家怀恨在心外,对崔公子也是心怀怨恨,时才鲍和贵在鞭打奴家的时候,还威胁奴家色秀崔公子,在他所饮酒中偷偷放入催情之药,其后乘机与他发生关系,然后再让大都督你前来捉奸,从而使得崔公子与大都督和离。”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所有人都是不约而同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霎那间,折昭两道颇显英气的眉毛猛然一挑,紧接着倒竖而起,粉面带上了让人不寒而栗的煞气,语气冷冰冰平淡如常,其中却透露出森森然的杀意:“鲍和贵,徐如水之言可是实情?”

鲍和贵蔑视了看了徐如水一眼,不慌不忙的冷笑道:“大都督,此言乃是徐如水的冤枉栽赃,岂能相信?草民绝对没有破坏大都督婚事的心思,更没有说出这样的话来!”

徐如水悲声言道:“鲍和贵,你好歹也是一个男人,难道说过的话还不敢承认么!”

鲍和贵冷哼拂袖道:“没说过就是没说过,既然徐姑娘你觉得自己言之凿凿,那好,此事谁能证明?”

闻言,徐如水一愣,心内满是苦水。

刚才鲍和贵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除了她之外,就只有顾盼盼在场。

以鲍和贵以顾盼盼的关系,后者是绝对没有可能为她作证的,反倒还会毫无保留的支持鲍和贵。

到最后,也会是她自己只讨苦吃而已。

鲍和贵自然明白徐如水的心思,冷笑言道:“怎么?不说话了?呵呵,徐姑娘啊,何人能够为你证明我说过那些话?你可不要随意冤枉于我,当心我告你污蔑良人!”

在大齐律法中,如徐如水这样操持贱业的女子本是贱籍,地位比起身为良人的平民百姓差上许多,若贱籍之人诬告良人,特别是奴告主,律法还会对其加重处罚。

崔文卿看出了徐如水的难色,连忙出言问道:“徐姐姐,当时鲍和贵说出那些话的时候究竟还有谁人在场?快快说出来让大都督为你做主。”

徐如水哀怨而又无奈了看了崔文卿一眼,这才如实言道:“启禀大都督,当初在场之人除了奴家与鲍和贵之外,还有美娥馆的老鸨顾盼盼在场,不过顾盼盼与鲍和贵关系亲密,是断然不会说出真话的。”

折昭一听此话,就知道不妙,她本就不擅长审理案件,一时之间立即大感棘手,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折惟本原本怎么了解情况,一见目前的情形,顿时知道胜券在握,口气也止不住强硬了起来:“大都督,末将以为事情的经过已经非常明了了,鲍和贵出手打伤了徐如水固然有不对之处,但相比起来,崔文卿带人夜闯鲍和贵府邸,并挟持鲍和贵之子更为可恶,相信明日一早,事情就会传遍这个府谷县,并造成十分恶劣的影响,故而末将以为除了要对崔文卿施以家法之外,更应该把他交给官府审理,方能以儆效尤!”

话音落点,饶是折昭的冷静,一时之间也是忍不住色变。

第90章 书录口供

按照律法来说,鲍和贵鞭打徐如水故有不对之处,但最多吃上几板子施以惩戒而已。

但崔文卿带人夜闯鲍和贵府邸之事却是可大可小。

从小的来说,审案官员可以认为崔文卿是救人心切,不得之下才作出闯府伤人的无奈之举。

若从大的来说,可以认为崔文卿带人闯府意图不轨,甚至还挟持了鲍和贵的几名儿子,以大齐律法,最高甚至可以判处斩立决。

故而折昭才感觉到了非常的棘手。

正在折昭眉头大皱之际,崔文卿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自信满满的言道:“现在定罪还言之过早,大都督,在下觉得顾盼盼未必不会指证鲍和贵的罪行,说不定她还真能为徐如水姑娘作证,还请你令人带这妇人前来堂内审问。”

一听此话,徐如水顿时面目惊讶之色,随即哽咽言道:“崔公子,顾盼盼与他们乃是一伙……岂会为奴家作证?你……此举总是徒劳无功。”

鲍和贵却是差点笑出声来,连忙强忍住笑意开口道:“大都督,在下做事问心无愧,既然崔公子想让顾盼盼前来,不如就依他之言便是,我相信顾盼盼一定会将事情的经过如实道来的。”

折昭甚是不解崔文卿之意,美目望去瞧见他自信满满,成算在胸的模样,心内不禁为之一动,随即点头道:“那好,就依尔等之言,来人,将顾盼盼带入堂内问话。”

话音落点,崔文卿又继续抱拳言道:“都督娘子,另为求公允,还请现在就将鲍和贵与徐如水的口供各录一份,以作证据之用。”

“准。”折昭点点头,便吩咐军士寻来笔墨纸砚,录写口供。

见到徐如水提笔欲写,崔文卿上前夺过她手中的毛笔,关切言道:“徐姐姐身上有伤,就让我来代劳便可,你说我写。”

“好,”徐如水自然不会拒绝崔文卿的好意,立即就同意了下来。

大概是受伤的关系,徐如水的嗓音很轻,更有一种软弱无力的感觉,崔文卿手中的毛笔却不停顿,一行一行速度飞快,足足写了两页纸,方才让人递给了折昭。

折昭接过崔文卿所写的口供仔细一看,娇躯微不可觉的震颤了一下,美目中也掠过一丝不可察觉的亮光。

她平静如常的放下口供,沉声言道:“现在双方口供均已放在了本帅在这里,这也是不容你们狡辩之言,现在带顾盼盼入内问话。”

折昭的话音方落,便有军士将顾盼盼带了进来。

时才被崔文卿一阵暴打,顾盼盼已是发髻歪斜,鼻青脸肿,猩红的鼻血残留脸上,完全看不出这个女人就是美娥馆丰韵尚存的老鸨顾盼盼。

只见她走了进来先是看了鲍和贵一眼,待到后者给了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后,她这才跪在地上作礼道:“民妇顾盼盼,见过折大都督。”

折昭也未没有让她起身,只是冷冷言道:“顾盼盼,时才本帅审问崔文卿、鲍和贵两人斗殴纠纷之事,现在差你来询问缘由,还望你能够如实告知。”

说完之后,折昭对着穆婉挥手下令道:“穆将军,速将鲍和贵所写的那份口供给顾盼盼一览,让她看看鲍和贵所言是否属实。”

闻言,鲍和贵原本还有些忐忑不安的心瞬间就是一松,惊喜得差点笑出声来。

他所言的那封口供本就是胡编乱造之言,其中很多地方更是凭空捏造而成。

原本他还担心尚未与顾盼盼串供,而被折昭发现端倪,没想到折昭这个女人居然如此愚钝,竟将他所写的口供让顾盼盼观看,如此说来,大局已定。

一旁端坐的折惟本面上也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丝冷笑:“阿昭这个蠢货,终究太过年轻稚嫩,连审问案情的基本规矩都不知道,实在太过愚蠢了啊!”

众人心思闪烁间,顾盼盼接过穆婉递来的口供慢慢细看,刚看罢没几眼,她忽地美目圆瞪,满脸不能置信之色,身躯更是瑟瑟发抖起来。

见状,鲍和贵暗感奇怪,然折昭在场他也不敢冒然询问,只得耐着性子等下去。

待到顾盼盼看完之后,折昭沉声言道:“现在鲍和贵与徐如水双方的供词都已送到了本帅这里,顾盼盼,本帅也要你将今晚所发生的事情真相写一份供词出来,这也是你最后的机会,若有欺瞒,后果自负!”

“是。”顾盼盼愣怔良久方才应了下来,望了鲍和贵一眼,神情有愤怒有不解,更多的却是一种怨毒。

鲍和贵愕然,再也忍不住心头的疑惑,出言道:“顾姑娘,你……”

一言未了,端坐在案几上的折昭猛然拍案喝斥道:“鲍和贵,本帅审案岂容你多嘴!若是在多言多语,当心本帅用镇军棍取你性命!”

鲍和贵不敢忤逆折昭的意思,脑袋一缩,只得将剩下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片刻之后,顾盼盼就写好了供词,交给了折昭。

折昭接过细细一看,唇角忽地绽放出了一丝轻松的微笑。

见状,鲍和贵心内不禁有些发毛,连忙朝着折惟本望了过去,折惟本心领神会,咳嗽数下清了清嗓门,沉声出言道:“大都督,既然三人都已经写好了口供,孰对孰错还请你言明,另外有言在先,倘若有谁触犯了国朝律法,不仅须得接受家法处置,大都督更要将他交给官府,依罪定论!还望到时候大都督能够大义灭亲,不可徇私枉法!”

“可以,折昭一定谨记长史之言。”折昭眼眸中闪动着莫名的神光,忽地俏脸一沉重重拍案,亢声言道,“经过本帅的了解调查,并提取三人口供,现以查清事情的起因经过,数天前,鲍和贵前去娇娃馆面见徐如水,要求徐如水破坏内衣秀,徐如水不从之后,鲍和贵恼羞成怒寻思报复,故而将徐如水带到了鲍府当中,施以鞭笞进行报复……”

听到这里,鲍和贵顿时露出了惊骇莫名之色,连忙出言反驳道:“大都督,草民没有……”

第91章 坑你没商量

“住嘴!”折昭厉声一句,打断了鲍和贵的话,继续言道,“在施以鞭笞期间,鲍和贵想让徐如水勾引崔文卿,并要求徐如水偷偷下些春药让崔文卿服用,从而破坏崔文卿与折昭的婚姻,再被徐如水拒绝之后,鲍和贵就想杀人灭口,所幸崔文卿突然带人前来,鲍和贵这才作罢。”

说完之后,折昭美目一瞪,怒视着鲍和贵厉声喝斥道:“现在证据确凿,鲍和贵,你还有何等说辞?”

鲍和贵如遭雷噬,瞬间就愣在了当场,半响恍然回神,惊慌不已的言道:“大都督,这些都是徐如水的污蔑之言,你如何能信!”

折惟本也是黑着脸言道:“阿昭,徐如水既没人证也没物证,何能证明她所言属实?你如何能够这样糊涂断案!欺压吾之妻舅。”

折昭冷笑道:“谁说徐如水没有人证,她的人证就是顾盼盼,正是顾盼盼所言口供与徐如水时才之言一般无二,故而本帅才能认定徐如水所言乃是实情。”

“什么!”

折惟本惊得从长案后站了起来,一时之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顾盼盼居然成为了徐如水的人证?这这这,怎么可能?

鲍和贵犹如一直被踩了尾巴的猫般从地上弹起,望着顾盼盼不敢相信的尖道:“你……你晕头了,为何指证起我来?为何要与徐如水一起谋害于我!”

顾盼盼重重一哼,面上的神情又是怨毒又是不解,怒气盈然的言道:“鲍和贵,枉我这样相信你,没想到大难来临之际,你居然把一切罪责都推到了我的身上?还说什么是我妒忌娇娃馆的生意比美娥馆的生意好,让你教训徐如水,最是卑鄙的是,你居然还说今晚的一切都是我指示的,包括对崔文卿下春药!我再傻再蠢,也不会做你的替罪羔羊!”

尖锐高亢的嗓音落点,鲍和贵已是彻底懵懂了,浑浑噩噩如同生在大梦之中,少顷才结结巴巴的言道:“我……我……我没有,你,你……”

崔文卿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得意洋洋的言道:“哈哈,两位不要这样奇怪了,也不要因此而产生误会龌蹉,时才顾盼盼所看的那份署名为鲍和贵的口供,乃是本公子写得!”

“你说什么!”

折惟本、鲍和贵、顾盼盼同时惊呼一声,目光不约而同的望向崔文卿,全都是一副傻掉了的模样。

崔文卿挠了挠头皮,有些得意的笑道:“三位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会不好意思的,其实啊,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调查出真相,故而才用鲍大东家的名义写了一封口供,将罪责全推到了顾盼盼的身上,果不其然,顾盼盼一看就以为鲍和贵想要舍弃她独活,气不过之下,自然不肯受其冤枉,就一五一十,原原本本的招供了。”

鲍和贵这才明白了过来,面上顿时雪白一片,悲愤不已的怒喝道:“你这王八蛋,竟敢使阴谋陷害于我,看我不杀了你。”言罢,张牙舞爪的朝着崔文卿扑来。

折昭眉头一皱,对着穆婉使了一个颜色,穆婉连忙飞掠而上,粉拳一扬已是将鲍和贵击倒在地,哀号不止。

顾盼盼这才明白鲍和贵并没有背叛她,一切的一切,都是崔文卿的阴谋,没想到她居然中计原原本本的招供,让事情再也无法转圜。

心念及此,她心头发紧喉头发哽冷汗涔涔欲哭无泪,直觉一股冰凉的寒气爬上脊梁,口中陡然一声愤怒尖叫,犹如瞬间被人抽了骨头般,软倒在了地上。

没想到竟发生了这样的转机,徐如水惊喜之余又是忍不住喜极而泣。

这位崔公子当真是神人,居然就这样神乎其技的让对方自露马脚,也让她顺利洗掉了身上的冤屈。

折惟本面黑如炭,气得是瑟瑟发抖,望着折昭恼怒言道:“大都督,公堂之上历来严肃,岂容使出这样的卑劣诈术?你们这么做似乎不符合规矩!”

折昭一本正经的回答道:“折长史,公堂之上应该严肃不假,但是……这里并非公堂。”

折惟本一愣,瞬间就恼羞成怒,口气陡然就变得凌厉了起来:“诈术就是诈术,断然不可作为事实依据!要我看来,现在必须让他们重新书写口供,方才公平。”

崔文卿冷笑插话道:“重新书写口供?折长史,你当我们和你傻得一般无二么?现在事情已经非常清楚,都督娘子也已经作了定断,执行家法之后,就可以将他们交由官府发落了。”

折惟本没想到崔文卿竟敢这样对他说话,更是气得七窍生烟,暴怒嘶吼道:“竖子竟敢如斯无礼,信不信本帅这就棒杀了你!”

闯了祸之后,崔文卿身子一缩,站在了折昭身后,口气却是一副教训的味道:“都督娘子,你看看你的手下好凶啊,吓得我小心肝噗通噗通跳个不停,也不知平日里你是怎么管教手下了。”

折昭生怕崔文卿会惹得折惟本失去理智,连忙沉声言道:“这件事折长史也是受了鲍和贵的蒙蔽,被蒙在了鼓中而已,夫君万不可对折长史无礼。”

崔文卿笑嘻嘻的言道:“这么说来,折长史还不快快与鲍和贵划清界限,免得殃及池鱼了。”

折惟本重重喘着粗气,思绪却是渐渐冷静了下来。

现在折昭手握供词证据确凿,已经无反败为胜的机会,该怎么办才好?总不能为了鲍和贵与阿昭翻脸?

即便是闹到太后那里,说到底也是已方理亏,即便是太后心向偏袒,自己也是丝毫占不倒便宜!

想到这里,折惟本怒气大敛,他有心保住鲍和贵的性命,怒喝一声大步上前狠狠一巴掌扇在了鲍和贵的面上,愤怒喝斥道:“我给你说了多少次,让你好好做人,诚实守法,不可欺男霸女,没想到你却不停我的劝说,干出了这样卑劣无耻之事!你真太让我失望了!”

鲍和贵捂着脸神情慌乱而又惊恐,哭声言道:“姐夫,我知错了,求你网开一面,我一定会悔改的。”

折惟本冷哼道:“若是你能知错就改,倒也善莫大焉!还不快快滚过去赔罪。”

第92章 恶霸伏法

鲍和贵心知这是自己唯一的活命之法,连忙跪在地上如丧家犬般爬到了折昭与崔文卿的脚下,边用力扇着自己的耳光,边悲声言道:“折大都督,崔公子,是小的卑劣无耻,是小的有眼无珠,竟不小心冒犯了两位天威,还请你们大人有大谅,绕过我这一次,我今后必定会老老实实做人,绝对不会惹事生非。”言罢,磕头如捣,撞得地面咚咚作响。

折昭一笑,转头问道:“夫君,你觉得如何?”

崔文卿摇头笑道:“都督娘子,此乃鳄鱼的眼泪,岂能当真?”

折昭明白了过来,冷声言道:“鲍和贵,原本你并非是折家之人,因牵连家事当中,故而今日本帅就以家法惩治于你,杖责五十以儆效尤!另外你所犯下的事实在是天理难容,居然妄想破坏本帅的婚事,本帅岂能置之不理,明日本帅将派人押你到府谷县县衙,听候县丞发落!”

一听此话,鲍和贵犹如吹气的风鼓囊般陡然就瘪了,吓得瘫坐在地再也站不起来。

折惟本没想到折昭这样不留情面,且一点不给自己颜面,心内怒火大盛,冷冷问道:“阿昭,鲍和贵好歹也是我的妻舅,难道你就这么狠心,一点也不讲究情面?得饶人处且饶人也!”

崔文卿冷哼笑言:“折长史啊,我还记得刚才你可是对都督娘子说过,要将有罪之人交给官府依罪定论,还希望都督娘子能够大义灭亲,不得徇私枉法,怎么现在却突然变卦了,你这样自己打自己脸的行为可有点不好看啊!”

折惟本对着崔文卿怒目而视,咬牙切齿之下腮帮子鼓得老高,显然正隐藏着无比的怨恨。

折昭毫不退缩的言道:“折长史,若是其他事,说不定本帅真会法外开恩,但是此人却想要用卑劣手法破坏我和夫君的婚姻,是可忍孰不可忍,本帅绝对不会手下留情,还望长史能够谅解。”

“好!好!”折惟本面容扭曲,连连点头,沉沉吐了一口粗气,竟是毫不理会倒地不起的鲍和贵,拂袖转身而去。

片刻之后,几名军士上前,将鲍和贵摁在地上,准备示意杖责。

穆婉更是亲自提起了镇军棍,狠狠教训了这个无法无天的恶霸一番,直是打得鲍和贵哀嚎连连,晕死了过去,让崔文卿和徐如水大觉畅快。

随后,折昭下令将鲍和贵、顾盼盼两人立即交给府谷县衙,等待他们的将会是大齐律法的惩治。

人已救出,坏人伏法,崔文卿心情大好,将徐如水拉到折昭面前,一脸微笑的解释道:“徐姐姐,这位美丽动人的女子,就是我家娘子折昭了,都督娘子,这位便是娇娃馆的女东家徐如水,昔日她可是名满洛阳的名妓啊!”

徐如水昔日虽则乃达官贵族的坐上宾客,但今生还是首次与从三品的高官面对面站在一起,且对方的视线还落在她的身上,她连忙盈盈作礼道:“奴家徐如水,见过折大都督,多谢大都督为奴家仗义执言,洗清冤屈。”

折昭亲自伸出手来扶住了徐如水,嫣然笑道:“徐姐姐不必多礼,这一切都是本帅应该做的,况且你还是因为夫君之故受了委屈,本帅于情于理都应该出手相助。”

没想到传说中的“恶罗刹”这么好说话,徐如水倒是非常意外,感激零涕的言道:“不管如何,奴家都会铭记大都督你的恩情。”

崔文卿笑呵呵的言道:“好了,你们两人就别谢来谢去的了,娘子,徐姐姐有伤在身,我这就送她回去,咱们府中回见。”说罢转身欲走。

“夫君稍等……”折昭连忙叫住了他,继而对着徐如水歉意一笑道,“徐姐姐,本帅有一席话想要交代夫君。”

徐如水自然明白这是折昭想让她暂且回避之意,点点头连忙举步而去。

崔文卿疑惑不解,笑问道:“不知娘子还有什么交代?”

折昭冷冰冰的问道:“夫君此去意欲何为?”

听到这个问题,崔文卿更是奇怪了,言道:“刚才已经对娘子言明,我是想送徐姐姐回去啊。”

折昭眼眸中闪烁着丝丝危险的神光:“哼!狡辩!别以为刚才我没听见,有人可是在等你回去滚床单!”说到后面三个字,俏脸飞上了一抹红晕,煞是迷人。

崔文卿这才知道原来刚才吴采尔对他的大胆宣言居然被折昭听去,顿时就叫苦不迭,笑叹言道:“娘子,这些都是玩笑话儿,岂能当真?况且我是那样的人么!”

折昭也不多作言语,忽地转身一把从穆婉手中夺过了镇军棍,重重拄地发出一声沉闷大响,眉头一扬淡淡言道:“夫君,我这人一向非常开明,若你真愿意去那就去吧,我一定不会挽留你。”

崔文卿膛目结舌的望着尚在滴血不止的镇军棍,忽地想起了刚才鲍和贵的哀嚎痛呼,止不住浑身一个激灵,猛然正色言道:“现在天色已晚,我自当陪都督娘子归家,至于徐姐姐,我会有劳成大哥去送的。”

见状,一旁的穆婉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折昭满意的点点头,轻笑道:“既然如此,那走吧,咱们回家!”

※※※

七日之后,鲍和贵、顾盼盼阴谋陷害崔文卿以及徐如水之案,在府谷县县衙开始审理。

主审官陈县丞在审问明白案情之后,对此案主犯鲍和贵处以三千里流刑,永世不得返回府谷。

而从犯顾盼盼念其有悔改之心,且有揭发立功的表现,施以杖行五十进行惩戒,充为官奴。

如此一来,也就意味着鲍和贵称霸府谷县的局面一去不复返了。

消息传出,整个府谷都为之轰动。

百姓们穿着新衣走上街头,欢声笑语不止,那些深受鲍和贵欺压的商家更是打出了“跌三”“跌五”的横幅,以实打实的优惠促销,庆祝这个开心的日子。

在不断响起的鞭炮声中,却有两辆马车静悄悄的驶出了振武军大都督府,顺着大道从南面出城,驶向茫茫雪原。

第93章 此行目的

放下车窗窗帘,崔文卿打着哈欠倒在了软塌上面,懒洋洋的开口道:“恶霸既出,普天同庆,真是大快人心啊!”

荷叶跪坐在崔文卿身旁,温柔的为他捏着肩头,浅笑莞尔的言道:“今番姑爷可真是作了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呢,现在城内的百姓都知道是折家的姑爷斗倒了鲍和贵,酒肆茶坊中全都在讲述姑爷你的传奇故事,许多商贾更是铭记姑爷你的大恩大德呐。”

“哦,竟有如此夸张?”闻言,崔文卿忍不住笑了起来。

“当然,在荷叶眼中,姑爷你真是非常了不起的英雄。”荷叶眼中满是崇拜之色,兴奋言道,“你不仅让我们何家的布庄起死回生,赚了不少的银两,而且还打败了欺负我们的恶人。”

“哈哈,我可没你说的那么厉害。”崔文卿摇手笑了说,心内却暗暗立誓道:这也只是开始而已,荷叶,我一定会打败折惟本,完成与折昭之间的承诺,帮你拿回卖身契!到时候你就自由了。

辰时方过,马车磷磷隆隆的过了黄河,驶到一处冰雪覆盖的山谷地带,早有一队五百来人的骑队在此等候。

这些骑兵全都清一色的阴山胡马,身穿红色软甲,腰间跨着闪烁着森冷光芒的陌刀,头顶上的“折”字大旗随风飘荡不止。

崔文卿知道此乃折昭亲兵护卫营,乃是由穆婉亲自统领,虽然只有五百人之数,但战斗力却极其强悍,在千军万马当中也能杀上几个来回。

折昭也不多话,挥手下令护卫骑士一兵起行,顺着几乎快湮没在积雪中的官道,朝着太原府的方向而去。

府州离太原足足三百多里,以车队每日百里的速度,须得三四日方能抵达。

夜晚,骑队寻得一处避风向阳的缓坡地带扎下营寨,又取来了生火所用的木炭木柴,片刻之后,火苗立即在营内处处燃起,犹如天上的繁星般点点闪烁,带来了一片温暖。

中军大帐内,折昭吩咐卫士烧了一锅姜汤驱寒。

她念及崔文卿也是舟车劳累了整整一日,便对穆婉言道:“小婉,去请姑爷一并过来吧,我有话对他交代。”

穆婉点点头,出帐而去,片刻之后就与崔文卿一到走了进来。

“呼,这个鬼天气真是太冷了。”

进入营帐,崔文卿立即忍不住抱怨了一句,顺手解开了肩头的风雪斗篷,抖落上面的落雪,回身见到折昭正在悠哉悠哉的品着姜茶,不禁疑惑问道:“娘子,今晚没酒吗?”

折昭淡淡言道:“行军如打仗,本帅行军途中均不饮酒,这也是振武军全军的规矩。”

“哦,原来如此,不过我非振武军之人,这个规矩倒是管不到我。”崔文卿颇有些侥幸的一笑,落座案后拍手吩咐道,“这个……穆将军,劳烦你给我烫一壶酒来,大冬天的不喝酒暖身怎么行!”

闻言,穆婉白了他一眼,却动也没动。

折昭眉头轻轻一蹙,正容言道:“你既是我夫君,那也是振武军的一份子,不能饮酒的规定自当也要遵守。”

“啊?用得了这么认真么?”崔文卿顿时变成了苦瓜脸。

见到他闷闷不乐的模样,折昭忍不住笑了一下,扬起手中的茶盏道:“酒虽没有,姜茶却是充足供应,夫君,陪我一起喝茶吧。”

崔文卿无奈,只得颔首任命了。

默默的品咂完一盏热茶,崔文卿顿觉身上的严寒一扫而空,想起时才穆婉的传令,不禁好奇问道:“对了,你说有什么事情要对我交代,不知何事也?”

“是这样的。”折昭放下茶盏言道,“这次前来太原府目的主要有二,第一是我须得与河东路经略府商议来年防备西夏、辽国之事,其中涉及到不少军事机密,不便让夫君与闻,到时候就只能请夫君你在驿馆内等我了。”说完,歉意一笑。

崔文卿颔首道:“无妨,都督娘子你去谈你的正事,用不着管我,我自己出去游玩便行,说起来我还从没来过太原城。”

折昭瞪了他一眼,沉声提醒道:“游玩可以,但是不能闯祸。”

“知道啦,你这人烦不烦,难道我看上去像是经常闯祸的人么?”

“另外第二事,却是与振武军有关,也需要夫君你的相助。”

说到这里,折昭俏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愁容,轻叹言道:“咱们振武军编制三万,但实际人数不下五万,而朝廷所给的军粮一直按照三万人发放,故而振武军的粮秣一直非常吃紧,再加之府州一带不利于耕种,屯田之法也只能解决燃眉之急,故而振武军的军粮供应还需河东路的这些粮商,这次我也会约见这些粮商们出来商谈,看看能从他们手中买来多少粮食,以备来年之需。”

说到这里,折昭犹豫了半响,忽地如实言道:“以往这个事情,本是折惟本负责的……”

听到此话,崔文卿立即就明白了,双目一眯询问道:“这么说起来,今番购买军粮只怕会遇到不小的麻烦?”

“对,”折昭点头道,“而且上次庆功宴的时候,你还得罪了河东路最大的粮商梁青川,梁青川在粮商当中地位超然,我担心他们到时候会百般刁难。”

“那……娘子,你可否想过换成他人来提供军粮?”

“夫君对于运粮之事有所不知,常言千里不运粮,故而粮食调运经营,一般都由本地粮商进行完成,即便是朝廷的拨付的军粮,也多为就近提供,断然不会千里运输,所以粮食我们还只能从河东道路粮商们手中买。”

崔文卿默然一阵,笑叹道:“这么说来,的确有些麻烦了,娘子你先忙你的事情,待到我想到一个不错的办法,咱们再一起去约见那些粮商。”

折昭点点头,心念也只能如此了。

三日之后,马车抵达太原,折昭崔文卿一行在驿馆落脚。

是夜,河东路经略使童州亲自带领太原府军政官员,在驿馆内为折昭接风洗尘。

第94章 让折昭哑口无言的问题

河东路经略使与振武军大都督等同,也是从三品,负责河东路军政事务,算是显赫官职了。

而且因河东路接壤西夏、辽国等强敌的缘故,河东路经略使更是十八路经略使当中的重中之重,现在的经略使童州更被誉为是枢密使杨文广的接班人。

童州今年刚四十出头,身材适中,国字脸膛,浓眉大眼,三绺细长的胡须飘拂于胸前,看上去优雅又不失威猛。

面对童州,折昭显得非常轻松,丝毫没有半分客套客气,在为崔文卿和童州中介之后,毫不避讳的言道:“童经略相公乃是自己人,夫君不必拘束。”

崔文卿心知“自己人”这句话的分量,不用说,童州是折昭一样身处同一阵营了。

闻言,童州捋须笑道:“阿昭侄女还是这样快人快语,听闻最近你让折惟本是非常不开心啊。”

折昭笑道:“只要他老老实实做人,我看在祖父父亲的面子上,倒不会拿他如何,然若要阴谋捣乱,自然不会让他好过。”

童州大感佩服,想了想又沉声言道:“不过折惟本毕竟有帷幕后的那位支持,而且副枢密使谢君豪对折惟本也甚是看重,若没有完全的把握,还是温水煮蛙徐徐图之。”

折昭颔首道:“多谢世叔教诲,我知道了。”

话音刚落,忽地一个年轻男子脚步匆匆而来,张口便惊喜唤道:“阿昭姐姐,你总算来了,我都等了几天啦!”

“阿昭姐姐?”

一听此话,崔文卿心头一动,立即望向了那年轻男子。

他绝然不过十八岁,红衣玉冠,面目清朗,一股勃勃英气,望向折昭的目光中满是惊喜。

“哦呀,这莫非是童擎?都长这么高了?”折昭惊讶一笑,用手比划道,“呵,好小子,比我还高。”

望着折昭美丽的笑容,被唤作童擎的年轻男子面颊微不可觉的红了一下,随即一拍胸膛赳赳言道:“在下堂堂男儿,自然会高过昭姐,待到来年,我便向爹爹请命率领一支精兵前来府州,助昭姐你抵抗西夏!”

“好志气!”折昭赞叹了一声,转头对童州笑道,“世叔,将门虎子,看来童家将来又要添一员虎将,后继有人了。”

童州捋须笑道:“这小子可是轻浮得很,目前还不能堪当大事,现在我帐下担任校尉。”

童擎不满的瞪了童州一眼,满是志气的言道:“爹爹,今年虽是校尉,但来年我一定会成为将军,与昭姐平肩作战对抗敌军!”

闻言,童州无可奈何的笑了笑,却是不置可否。

童擎这才发现折昭旁边还站着一个男子,两人离得极近,模样也似乎隐隐透着几分亲昵。

“对了,不知这位是?”童擎满是狐疑的望着崔文卿一问。

折昭微笑介绍道:“这位乃是崔文卿,是我的相公。”

“什么!昭姐你居然成亲了?”童擎如遭雷噬般一愣,瞬间就脸色苍白了。

折昭大是错愕,讶然问道:“怎么,你还不知道么?”

“你……昭姐成亲了?这……这怎么可能。”童擎失魂落魄,依旧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霎那间,童州的神情有了几分尴尬,轻咳一声言道:“阿昭你成亲之时擎儿尚在军中,故此我并没有对他提及。”

“哦,原来如此。”折昭释然一笑,拍了拍童擎的肩头笑言道,“倒是我失礼在先,未曾及时告之贤弟了,待会我自当罚酒赔罪。”

童州连忙笑着圆场道:“对对对,还是折大都督豪气,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见状,崔文卿只是轻轻一笑,心内却忍不住暗自嘀咕道:看来这童擎对都督娘子的感情似乎并非姐弟那么简单啊,否者怎会如此神情?

接风宴上,众人推杯换盏,说笑不休。

折昭也依言自罚美酒,豪爽至极的连饮三杯赔罪。

反观童擎,神情虽则比起刚才有所舒缓,但却还是可见有些失望落寞,颇显闷闷不乐。

酒宴结束,童州等人离去,崔文卿与折昭同路而回。

刚走入月门洞口,崔文卿忍不住停下了脚步,淡淡问道:“都督娘子,童擎那小子似乎对你很不一般啊。”

折昭愣了愣,忽然又止不住笑了:“夫君你有所不知,我父与童州本就是世交好友,故而幼年之时,我与童擎也时常在一起玩耍,彼此之间十分相熟要好。”

崔文卿眉峰一挑,冷笑道:“哦,原来你与他是青梅竹马的关系啊,好一个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真是让人羡慕,为何都督娘子你挑选夫君,却不选同为武将的童擎,反倒挑选了我这个文弱书生呢?”

折昭这才听出了崔文卿的口气有些不对劲,收敛笑容惊讶道:“夫君,你此话何意?我们可是有着婚约的啊?我不挑选你挑选谁?”

崔文卿目光炯炯的望着她,正容言道:“折昭,你能否告诉我,如果我们之间并没有那份婚约,你会选择我么?”

面对这个问题,折昭忽然就愣怔住了,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崔文卿暗感失望之余,心头无名火气,冷哼一声也不愿意再多说些什么,拂袖大步走了。

唯有折昭依旧愣怔在了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回到寝室,崔文卿余怒未泯,坐在床榻上兀自喘了一会儿粗气,这才恍然站起击掌惊讶言道:“奇怪,我本与她乃是假夫妻!刚才乱呷什么飞醋!失心疯不成!”

想到这里,崔文卿自觉荒谬绝伦,颇有些哭笑不得了。

也不知道为何,时才发觉童擎那小子对折昭抱有一份男女心思之后,他就一直有些耿耿于怀。

以至于酒宴之上几乎都在留意童擎的神色,而忽略了其他事情。

现在想来,他虽则丝毫不喜欢折昭,但折昭毕竟是他的新婚妻子,被其他男人盯上,自然不会开心,有所生气也是理所当然。

想通了这个关节,崔文卿心内顿时好受了一些,忽然记得刚才询问折昭的那个问题,却是忍不住自嘲笑了,自言自语的言道:“若是没有婚约,她一定会选择一个门当户对的将门将军吧,就我?呵呵,还是早点洗洗睡吧。”

第95章 童擎的挑战

碧空澄澈,一轮明月照得大地朦胧,折昭独自一人矗立在驿馆池畔,神情罕见有着一丝茫然之色。

“如果我们之间并没有那份婚约,你会选择我么?”

崔文卿这句话犹如沉雷般久久回荡在折昭的心海,黄钟大吕之声振聋发聩,也使得折昭满腹心事,无心睡眠。

她之所以要与崔文卿成亲,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折家面临的危机以及父辈之间的承诺,如果没有那份婚约,说不定她根本就不认识崔文卿这个人。

既然有婚约,那就是父母之言,以她孝顺的秉性,自然而然选择信守承诺。

但是最开始,她的确对崔文卿是有些反感的。

这种反感来源于崔文卿木讷迂腐的性格,想到自己一生都要与这样无趣的男子共度,折昭不由自主的感觉到深深的无奈。

即便如此,折昭也是非常关心崔文卿,在得知他失足落水奄奄待毙的时候,她甚至冒着被辽国人算计的风险,强行出军击退了辽军,其后昼夜不息风驰电骋般赶回了府州,只为了他的安危。

然而令折昭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崔文卿落水后就仿佛变了一个人般,别说是木讷迂阔了,思想竟是前卫新潮得让人止不住惊叹连连。

而且更让折昭意想不到的是,这段时间崔文卿更是展现出了过人的智慧,不仅巧妙化解了庆功宴上的危机,更是解决了府谷县恶霸鲍和贵,使得她终于能够将折惟本的势力驱逐出了府谷。

这一切若要论功,崔文卿绝对是居功至伟的。

折昭在欣喜之余,也感觉到了一分异样之情,与崔文卿成为夫妻,似乎并非那么不可接受的事情了。

但在今晚,崔文卿的那句话却给了折昭一种震撼的感觉,使得她不得不认真思考两人现在的关系。

就这么想得半响,却是剪不断理还乱,折昭也不清楚她自己对崔文卿究竟是何等心思。

况且崔文卿曾说过助她对付了折惟本之后就会离开,到时候两人自然面临着和离,倘若如此,自己当如何处之?

想到这里,折昭烦闷更甚,更有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深深挫败感,仰望着中天之月轻轻一叹,却是愁绪郁结了。

※※※

翌日清晨,崔文卿尚在睡梦当中,就被外面阵阵喧哗声吵醒。

“崔文卿,你给我出来!”

“没听见么?难道还想当缩头乌龟不成?”

霎那间,崔文卿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翻身下榻,外面的喧哗声声声入耳,喊的的确是他的名字。

“擦!什么人一大早鬼哭狼嚎的扰人清梦!”

一声叫骂,崔文卿三下五除二的穿好衣物,蹬上鞋子,打开房门大步而出,刚走到院中一看,立即就嘴巴张大,双目圆睁了。

院中站着的正是昨晚见过的童擎。

今日他头戴无暇白云盔,身着亮银明光甲,手中一杆凤翅鎏金镗,怒视崔文卿用手中鎏金镗一指,昂昂言道:“终于出来了是吧?崔文卿,拿出你的武器,我要与你比试较量。”

崔文卿回过神来,好气又是好笑,问道:“童公子,这一大早你不在被窝中休息,你跑到我这里来作甚?而且还喊打喊杀的,不知在下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

童擎也知道自己这么做甚是无礼,面对崔文卿的指责,他的脸膛莫名一红,强自争辩道:“你没有得罪我,只是我乃昭姐之弟,自然有义务试试你可有能力保护昭姐,闲话少说,来,咱们打一场。”说完摆出一个架势,眼见便要动手。

这时,折昭也被吵闹声惊动了,脚步匆匆而至,见状登时大惊失色,连忙蹙着眉头问道:“童擎,你这是什么意思?”

童擎自知理亏,但在折昭面前他依旧不肯如软,气昂昂的言道:“昭姐,我要试试着崔文卿可有能力保护你,你放心,我只是试试他的武功,不会伤了他的。”

“荒谬!”闻言,折昭顿时有些生气了,嗔怒言道,“你现在好歹也是军中一员校尉了,为何做事情还是这般没轻没重的?还不快快把武器收起来!”

童擎从来没有被折昭如此训斥过,脸色涨得通红,紧紧咬着牙关腮帮子鼓得老高。

见状,崔文卿却是忍不住笑了,摇手言道:“都督娘子,既然他要比试,那我应下就可,我可不喜欢自己的女人为我出头!”

一句“自己的女人”听得折昭耳根一热,心跳也似乎漏掉了几拍,一时之间神情竟有些愣怔。

反倒是童擎精神一振,猛然点头道:“好,还算你是一个男儿!来吧,拿出你的武器,与我酣畅淋漓的斗上一场,看看究竟是谁最为厉害!”

折昭知道崔文卿不会武功,肯定不是自小习武,且武艺高超的童擎的对手,见到崔文卿居然应承了下来,心内顿时有些焦急。

谁料崔文卿却是不慌不忙的一笑,言道:“童公子,在比试之除,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于你。”

童擎金镗拄地,沉声发问道:“你有话但问无妨。”

“是这样的,按照童公子你的逻辑,武艺高超者才能保护自己的娘子,对吗?”

“对,没错!”

“呵呵,那我就奇怪了,我朝向来天子士大夫共治天下,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不知几多,那敢问他们是否通通不能保护自己的娘子?”

“这个……”童擎显然没料到崔文卿居然会这么说,一时之间有些语塞。

崔文卿却不准备放过他,继续出言道:“再者,相传当今官家也是一个不曾习武之人,且身体羸弱多有疾病,那么是否他也无法保护皇后娘娘呢?”

“还有当朝安石相公,司马相公等等,也均为读书人出身,莫非他们也无法保护自己的夫人?”

一番犀利的问话,顿时让童擎哑口无言,额头冒出了涔涔细汗。

崔文卿负手冷笑,淡淡言道:“童公子,我之所以要答应你的比试,并非是我要向你证明我能够保护折昭,而是因为你在挑战我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我知道我铁定打不过你,但是就算你胜了我,也会背负起恃强凌弱的罪名,到头来还是我赢了!”

童擎面色一变,显然没料到这个问题,竟是一句话也回答不出来。

第96章 不会后悔

童擎面色一变,显然没料到这个问题,竟是一句话也回答不出来。

崔文卿笑容不减,口气一如既往的揶揄:“而且我与都督娘子的夫妻关系如何,何须你这个外人多嘴过问?难道你以为就因为我武功不如娘子,她就会看不起我?真是笑话!在下智谋出众,娘子武艺高超,正是夫妻合璧智勇兼备,我俩在一起亦是再合适不过了。”

童擎气得身躯抖动,金镗一指崔文卿恼羞成怒的言道:“你休要在这么鼓噪唇舌,只问你一句,敢不敢与我比试?”

未等崔文卿出言,折昭已是走上前来挡在了他的面前,冷冰冰的言道:“好一句夫妻合璧智勇兼备,夫君说的不错,既然是武艺,那么就由我折昭应下就是,童擎,敢否与我较量一场?”

童擎不能置信的望着折昭,竟不敢相信她居然这样维护崔文卿。

难道传言有误,折昭并非是因为婚约而无奈嫁给崔文卿的,当真是因为真爱。

想到这里,童擎又是苦闷又是沮丧。

他知道自己根本打不过折昭,应承下来也是自取其辱而已,而若真与崔文卿这个根本不懂武功的人比斗,胜了也是恃强凌弱,胜之不武。

这一场不管如何,都是他输了。

心念及此,童擎长长一声喟叹,犹如斗败的公鸡般焉了下来,就这么对着折昭与崔文卿一礼,转身一言不发的走了。

见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见,折昭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转身淡淡笑道:“童擎他向来没轻没重的,夫君受惊了。”

“受惊倒是没有,”崔文卿一笑,又是揶揄笑言道,“也不知娘子你在太原的追求者几多?倘若每个人都来这么闹上一场,那就有些麻烦了。”

折昭面颊一红,略显羞涩的神态如同鲜花陡然盛开,使得人大感赏心悦目。

“夫君,其实事情并非是你想的那样,我与童擎自小一起长大不假,但却为姐弟之谊,而无男女之情,只是童擎这小子一直有所误会,头脑发热之下才会作出过激的举动。”

“算啦,我可没时间与他计较。”崔文卿摇了摇手,随即打着哈欠道,“现在时辰尚早,我还回去补个美容觉,娘子,告辞了。”

见到他转身欲走,一直犹豫不决的折昭忽地把心一横,开口道:“夫君,昨夜你问我的话,我现在就回答你。”

崔文卿惊讶止步,笑道:“哦?怎么?已经想清楚了?”

折昭俏脸上丝毫没有笑意,语调变得轻快无比,像是恨不得一句话就把所有话说完一般:“我既嫁你为妻,就不会后悔,现在如此,将来也是如此,这固然有婚约的因素,但也是我折昭的选择!即便一年之后你当真要选择离开,我也是无怨无悔!你去睡吧,告辞!”

说完这几句,折昭猛然转身离去,看样子如平常一般无二。

只是观人入微的崔文卿才敏锐的发现,折昭时才转身时那惊鸿一现的红艳俏脸,以及随后略微显得有些慌张的步伐。

看来她也并非是所表现的那么平静,至少,罕见的露出了女儿家的羞涩慌乱。

想到这里,崔文卿止不住一笑,望着行将喷薄而出的朝阳,莫名地心情大好!

※※※

接下来两三天,折昭早出晚归,倒是没多少机会见面。

崔文卿呆在驿馆中每日与荷叶下棋消磨时间,大是无聊,今日终是忍不住了,棋子一丢起身懒洋洋的言道:“哎,也是时候出去逛逛了,荷叶,你与我同路去不?”

闻言,荷叶先是一喜,随即又有些沮丧的言道:“不行啊,姑爷,奴婢还有一大堆事情没做,可不能出门。”

崔文卿愕然笑问道:“既然事情没有做完,为何却有闲工夫陪着我下棋为乐呢?”

小萝莉一脸认真的言道:“陪姑爷玩耍,逗姑爷开心,本就是婢子的事情之一。”

听她这么说,崔文卿倒是有些感动,伸出手来摩挲着她的秀发,笑着言道:“既然如此,那你就留在驿馆忙活吧,待会我给你带糖葫芦回来!”

“好耶!姑爷真好!”一听有糖葫芦吃,荷叶顿时就笑颜逐开了。

独自一人出了驿馆,崔文卿脚步舒缓的走在太原城的大街之上,望着四周繁花锦绣,车马如流的景象,不禁大感热闹。

太原古称晋阳,控带山河,踞天下之肩背,历来均为北方重镇,向北两百来里就是大名鼎鼎的雁门关,是为中原王朝对抗北方异族的重要之地。

如今西夏、辽国势力强大,作为中原屏障的燕云十六州又在辽人手中,故而北方边事一直非常吃紧,太原城重要的政治军事经济地位也是日益突出。

时当辰时,可见城中街道宽阔,春木苍翠,整肃洁净,行入闹市当中,人头攒动,车马穿梭不止,街道两旁各色酒肆饭铺灯笼高挑,幌旗招摇,高谈阔论与喝彩之声溢满街市。

崔文卿边走边看,更是驻步欣赏一个大食人精彩绝伦的吐火表演,看到酣处止不住拍手叫好。

就这么闲逛半响,崔文卿肚腹渐空,正想找个地方喝茶休憩,忽地看到前方路人围成一圈指指点点不断,好奇之下,他连忙走过去一探究竟。

挤进人群,可闻人们满是哀叹,崔文卿这才看见街道墙角边正蜷缩着一个娇小的身影。

那应该是一个小乞丐,身上衣衫褴褛缀满了花色不一的补丁,裤腿只得半截,大半小腿暴露在外,脚上穿着一双破破烂烂的草鞋,脚丫却非常的干净,丝毫没有污垢,白得犹如凝脂。

此际小乞丐面朝于内窝在那里,整个背部弓起犹如一只煮熟的虾子,身板儿在瑟瑟寒风中说不出的单薄,一动不动像是早被冻僵了。

见到小乞丐的惨状,围观的人们忍不住一阵指指点点,叹息之声不绝于耳:

“哎呀,真是可怜啦,又冻死了一个。”

“看起来还是一个少年,死得可真惨。”

“这鬼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昨晚还下了一场大雪。”

“可不是么,这些乞索儿无衣无食,冬日里连一口热汤也喝不上,睡下去许多就醒不来了。”

……

第97章 小乞丐

听到耳畔的嗡嗡哄哄之声,崔文卿也是忍不住轻轻一叹,原本的好心情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并非是他妇人之仁,具有强烈的同情心,只是感觉到在他自己锦衣玉食的时候,却有这样一个年龄不大的少年乞丐冻死在冬日的雪夜中,难道真的如古诗所言: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正在人们叹息不止的时候,蜷缩在墙角的少年乞丐忽地动了一下,紧接着整个人从地上轻捷而起,伸着懒腰打着哈欠言道:“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终于……又是新的一天了。”

见到以为冻死的小乞丐忽地站起,围观众人全都不由之主的吓得右腿了一步,惊愕不已的望着尚在揉眼的小乞丐,原本嗡嗡哄哄之声全都消失不见了。

这少年乞丐看起来最多十五六岁,小脸张兮兮不辨容貌,然那双眼眸却是黑漆漆的非常之灵动。

他望着围观错愕不止的人群,忽地眼珠一转,变戏法般掏出一个残破不全的陶碗,蹲在地上哭声言道:“诸位好心的大叔大婶,小的已经三天三夜没吃东西了,求你们行行好施舍一些钱财,小的必定会感激你们的菩萨心肠。”

见到这小乞丐可怜兮兮的样子,围观人们自是同情心大动,不少人已是掏出钱袋慷慨解囊,一文文的铜板丢在陶碗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恰如音乐般动听悦耳。

一直低着头哭泣不止的小乞丐却是看也不看那陶碗一眼,眼眸中闪烁着让人不解的漫不经心之色,似乎他根本就不在意别人能够施舍多少钱财一般。

就在这个时候,陶碗里响起了“哐当”一声闷响,此声与铜板入内的清脆撞击声却是不同,立即就引起了小乞丐的注意。

他愕然望去,这才看见满是铜币的陶碗内居然有着一枚闪着白花的碎银子,竟不下一两之重。

按照大齐钱币兑换,一两银子足足可以换得千文铜币,不论是对于小乞丐还是对于寻常百姓,都算得上是一份重资了。

小乞丐惊愕抬头,入目正是崔文卿的笑脸,只听他微笑言道:“小乞丐,这大冷的冬天,光有吃得可不够,还需有一件厚实的棉衣穿,我这钱是送给你制衣的,今晚可别睡在街头了。”说完之后,笑了笑,便举步离开。

霎那间,小乞丐竟有些恍惚,当看到崔文卿已是快要离开的时候,他这才恍然回神站起身来,张口便脆声唤道:“公子但且留步!”

崔文卿转身笑问道:“怎么,莫非不够?”

“不是不够,而是太多了。”小乞丐从陶碗中取出了那枚碎银,走上前来递给崔文卿正容言道,“我们作乞丐的,像来只求一餐之饱,路人也只是随手施舍几个小钱罢了,如公子这样一出手就是一两银子,小的实在是受之有愧,也无福消受,故而还请公子你收下。”

崔文卿惊讶一笑,颇有些意想不到的感觉。

要知道在他穿越之前的那个年代,许多乞丐都是利用人们的善心在此招摇撞骗,不嫌钱多只嫌钱少。

崔文卿有一次开车上班时,还被一个老年乞丐拦住了去路,张口便索要钱物,给那老年乞丐五元,没想到对方却嫌少,愤怒的将钱扔进了车窗,骂他是穷鬼,最后还躺在车前不走了。

更有甚者,一些乞丐团伙专门诱拐小孩,将其弄瞎毒哑制成骗钱的工具,其行径实在令人发指。

所以崔文卿一直对乞丐这个群体没多少好的印象。

刚才也是见到这少年乞丐衣衫单薄快要冻死,本着救人一命的想法,崔文卿才施舍了一两碎银,谁料这小乞丐居然嫌多不要,实在令他是深感意外。

“小兄弟,我刚才便说过,这钱是拿给你制衣的,还请你不要推辞。”

“不,公子,真的太多了,”小乞丐不容辩驳的将银子塞到了崔文卿的手上,微笑作礼道,“公子好心,必有好命,小的只求十文足矣。”

见到对方实在不收,崔文卿也不勉强,另外取出十文钱递到了小乞丐的手中,笑言道,“你这少年真是奇怪,好,十文就十文吧。”说完之后,转身而去。

此际,人群中正有两个扒皮混迹其内。

他们一个叫王四,一个就张六,均是混迹在太原市井的泼皮无赖,经常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见到崔文卿衣衫华丽,出手阔绰,那两个泼皮立即就意识到了来了肥羊,相视一眼朝着崔文卿的背影偷偷跟去。

闹市中人群摩肩擦踵川流不息,崔文卿也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跟着。

正在缓慢走动当中,忽地肩膀一痛,竟是被人从后面撞了一下。

“对不起,对不起,公子。是我不小心。”那人连忙低着头道歉不止。

崔文卿浑不在意的一笑,挥手道:“算了算了,下次小心一点便是。”

那人感恩戴德,连忙去了。

不远的小巷内,张六正焦急的等待王四归来。

见到同伴的身影,他连忙询问道:“如何,可有的手?”

王四细长的手指往袖中一掏,取出了一个绣着荷叶的钱袋,笑嘻嘻言道:“本大爷出马,自然是手到擒来,那蠢公子一点也没有发现钱袋被我摘去了。”

“哈哈,王兄果然厉害。”张六喜不自禁的褒奖了一句,挥手催促道,“快,看看里面有多少银两?”

王四点点头,依言解开了钱袋,掏出里面的银两一数,顿时惊喜不已的言道:“呵,真是一只肥羊,足足十五两银子,哈哈,有够咱们哥俩去赌坊赌一场了。”

张六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说起来我今儿个正巧手痒,看来终于有了翻本的赌资了,王兄,咱们走!”

刚刚说完,两人便要举步走出小巷,却见不知何时,巷口正依坐着一个手捧陶碗的小乞丐,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王四浑不在意,骂骂捏捏的言道:“臭要饭的,死远一点,见到你就晦气!”言罢,便是扬起一脚朝着小乞丐踢去。

第98章 请客吃饭

然而还未待王四踢中那小乞丐,忽地眼前一花,那小乞丐竟是忽然弹起用手中的陶碗,将里面的铜钱重重扣在了他的脸上。

王四“哎呀”一声惨叫,铜板飞舞间,顿时扬面跌倒,摔得是四仰八叉。

没想到这小乞丐突然动手,跟在王四后面的张六勃然色变,一声怒喝便挥舞着拳头朝着小乞丐砸来。

“找死!”小乞丐一声冷笑,陶碗随手一扔正中张六的面门。

只闻“呯”的一声碎响,陶碗在他面上砸得四分五裂,张六哀嚎一声,瞬间牙崩嘴裂,鼻血横流,倒在地上痛呼不已。

三两下就解决了两个地痞,小乞丐轻轻一笑,露出洁白如玉的贝齿,与脏兮兮的脸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上前拾起掉落在地的钱袋,拍去上面的灰尘,看也不看躺在地上的两个地痞一眼,转身鬼魅般轻飘飘的走了。

崔文卿是在购买胡饼的时候发现钱袋丢失的。

摸遍整个衣袋都没钱袋的踪迹,崔文卿好气又是好笑,苦笑言道:“这位店家,我的钱袋恐怕是不小心丢了。”

胡饼店家是一个胡人汉子,闻言,他咧嘴一笑,操持着不太流利的汉话道:“这位公子不是太原人吧?太原城中的扒手可是非常厉害,我以前刚来的时候也遭过几次。”

说完之后,他却并没有将取出来的胡饼收回火炉内,而是用草纸包上递给了崔文卿,笑道:“无妨,这个饼我请公子吃便是,不要钱的。”

崔文卿哑然失笑,也在心内暗自感激,致谢之后接过胡饼,这才告辞而去。

他刚走出胡饼店,就看见门口站着刚才所遇到的那名小乞丐,小乞丐手中抛玩着一物,正是他丢失的钱包。

“你你你……怎么?”见状,崔文卿不由大是惊讶。

小乞丐轻笑言道:“你这人走路真不小心,连被人偷了钱包都不知道,我已经给你取回来了,拿去。”言罢,顺手抛给了崔文卿。

崔文卿伸手接住,见到小乞丐转身欲走,他连忙走上前来拱手言道:“多谢小兄弟出手相助,不知小兄弟高姓大名?”

小乞丐灵动的双目朝着崔文卿身上一转,这才悠然笑道:“我名为小云儿,不知公子贵姓?”

“原来是小云儿兄弟,在下崔文卿,有礼了。”崔文卿又是一礼,随即诚恳言道,“云兄助我找回了钱袋,在下实在不胜感激,眼下快到正午,不知云兄是否有空吃一顿便饭?权作感谢。”

闻言,小云儿忍不住笑了,上下打量着他,问道:“公子,我是乞丐呐,你居然请我吃饭?”

崔文卿一怔,随即笑道:“乞丐又怎样?为何不能一起吃饭?我崔文卿可非是讲究的人,还望云兄不要推辞。”

小云儿眼珠子微微一转,忽地改变了主意,点头道:“既然你拳拳盛意,那好吧,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我的饭量可不小啊,不知道你带的银两是否足够?”

崔文卿哈哈大笑道:“在下请客,自当管饱。”

“吃什么都行?”小云儿脑袋一歪,神情竟是有着几分天可爱。

“当然。”崔文卿立即点头。

“好,这可是你说的。”小云儿这才一笑,笑容中却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狡黠。

太原城北有着一座显赫的酒肆,取名为“有朋”,青砖绿瓦,画栋雕梁,四层高的木楼在闹市中鹤立鸡群般显眼。

待小云儿将崔文卿带到酒肆门前的时候,崔文卿立即就从外观装潢上意识到了这间酒肆的消费铁定惊人。

不过他并非是吝啬财物之人,况且还是小云儿帮助他找回了钱袋,故此也毫不在意,步履舒缓的越过台阶走了进去。

“有客到,公子请进!”

侍立在门口迎客的门童拖长声调尖锐出声,还未等他看清楚崔文卿的模样,忽地发现了正躲在崔文卿身后探头探脑的小云儿,顿时止不住惊声喝斥道:“哎,你你你,乞丐如何能够入内?还不快快出去!”

小云儿笑嘻嘻的对着门童一吐舌头,略带不满的嚷嚷道:“什么乞丐!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小爷我只是衣服脏了一些,脸上脏了一些而已。”

门童双目一瞪,却是寸步不让:“不行,我们有朋楼内干净整洁,富贵堂皇,衣服不整面容不洁者绝对不能进去!”

见状,崔文卿轻哼一声,出言说道:“贵店开门纳客,只当广迎四方宾客,岂能以衣衫容貌取人?况且这位小兄弟乃是在下的朋友,只要我们给得起银子,凭什么不让他进去!”

一听此话,门童倒是面露为难之色,言道:“这件事我可不能做主,须得请示东家知晓……”

说完之后,转身就走,片刻之后,就带着一个掌柜模样的老头到来。

比起门童,掌柜显然就高明许多,也颇具眼力,立即就从崔文卿衣饰当中看不出了不凡,不用问也是富贵显赫之人。

至于那脏兮兮的小乞丐,按道理本不能进去,但毕竟与这样富贵者通路而行,通融一次也不算什么。

心念及此,掌柜连忙吩咐门童将崔文卿小云儿两人引入三楼雅间入座。

雅间三尺长宽,中央一张四四方方的八仙桌,角落放置着一尊造型别致的铜兽,靠南临窗处还摆置着一盆兰草,看上去颇为雅致。

崔文卿本以为像小云儿这样朝不保夕的小乞丐必定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没想到小云儿却丝毫没有好奇张望之态,反倒自顾自地的倒上了一盏热茶细品,动作中竟透出几分名门大家才具备的优雅。

崔文卿心内暗自奇怪,但也没有想那么多,看到正有店小二入内侍候,便对小云儿笑着言道:“小兄弟想吃什么尽管开口,用不着客气。

“好!”说不客气小云儿倒是真不客气,望着店小二开口道:“这样,我一直听说你们有朋楼烹制的浑羊殁忽非常有名,给我们来一份吧。”

此话刚落,原本还对着小云儿有着几分轻视鄙夷的店小二瞬间一愣,已是惊讶言道:“什么?浑羊殁忽?此菜价格可是不低啊,况且你们两人点一份浑羊殁忽,如何吃得完?”

第99章 小云儿的家

崔文卿以前本是书呆子,没怎么见过世面,也没听过“浑羊殁忽”之名,闻言不禁好奇问道:“怎么,这道菜很不一般么?”

“公子你有所不知。”店小二冷冷的看了小云儿一眼,开口言道,“浑羊殁忽乃唐朝北方名菜,具体做法是用每只价值二三银子的童子鹅,燖去毛,取出五脏,往里面填上肉和糯米饭,再用各种佐料调好。之后,弄来一羊,也将它剥皮去毛,取出脏腑,将做好的仔鹅放入羊腹中,缝合好在地火上烤。待到羊肉烤熟了之后,便将羊剥去不要,取出羊腹中的仔鹅,就那么捧在手中吃,这就是浑羊殁忽。”

“哦,那这道菜究竟要多少银子呢?”崔文卿丝毫不见惊讶,淡淡反问。

店小二口气中有着一种让人深感不悦的自豪:“小店所烹制的浑羊殁忽在整个北方都非常有名,被誉为太原一绝,售价自然不低,光这一道菜就需要十两银子。”

说到十两银子的时候,店小二不由自主的加重了语气,提醒这个看似做东的富贵公子,可不要被这低三下贱的小乞丐骗了。

“哦,才十两银子而已,我还以为多贵。”崔文卿毫不在乎的一笑,挥手下令道,“既然如此,给我们上一道便是。”

“十两银子……居然还不贵?”店小二在心内嘀咕了一句,惊得眼珠子都差点凸了出来。

小云儿轻轻一笑,掰着手指头继续言道:“除了浑羊殁忽之外,我还要点金齑玉脍、玉尖面片、樱桃饆饠、蜜汁糖蟹,你通通给我记下。”

听到这小乞丐所点的全是价格不菲的菜名,店小二声音都有些颤抖了,结结巴巴的提醒崔文卿道:“公子,这些菜售价可不低,全部点上的话不下三十两啊,你有钱给么?”

崔文卿瞪了他一眼,从荷包中取出了十两银子,拍在桌面上沉声言道:“此乃定金,你收好便是,将我们所点的菜速速端上来。”

店小二暗叹此人当真被这小乞丐当作肥羊宰了,不便多说,连忙拿起银子下去了。

半个时辰之后,数道美味佳肴被侍者端上了八仙桌。

正中央摆着的是那道浑羊殁忽,白玉盘中的烤羊金黄油亮,芳香四溢。

四周所摆的金齑玉脍鱼片薄如蝉翼,晶莹剔透;玉尖面片精工制作,调料讲究;樱桃饆饠透明酥软,内中食材鲜红可见;蜜汁糖蟹更是黏稠红亮,一看就是难得的美食。

见状,饶是不贪口腹之欲的崔文卿,也忍不住食指大动,也不过多客套,立即就大口朵颐起来。

比起崔文卿的吃相,小云儿却含蓄斯文许多,吃东西的时候细嚼慢咽,丝毫不见狼吞虎咽,一时之间到让崔文卿怀疑究竟谁才是乞丐。

半响之后,两人酒足饭饱,均是露出了惬意之色。

望着桌案上所剩颇多的酒食,崔文卿暗道可惜,微笑言道:“小兄弟,如果你不嫌弃,不如把桌上的剩菜带回家中去吃吧?”

“多谢崔大哥,其实我正有此意。”小云儿一笑,想了想总觉得欠崔文卿一个解释,索性坦诚言道:“其实不瞒崔大哥,家中除了我之外,尚有几个嗷嗷待哺的孩童,所以我才多点了些菜,想拿回去带给他们品尝。”

崔文卿恍然醒悟,笑道:“那好,不过你一个人拿这么多菜肴也不方便,就让我陪你一起前去吧。”

小云儿点头笑了笑,立即吩咐店小二前来打包菜肴,足足装了三个竹篮,方才将桌上的剩菜一扫而空。

崔文卿一手提着一个竹篮出了酒肆大门,回望着小云儿笑道:“小兄弟,不知你的家在何处?咱们这就去吧。”

小云儿颔首一笑,却是领着崔文卿出了太原南门,朝着不远处的那座小山峰走去。

时当隆冬,太原城外寒风凛冽,小雪飘飞,崔文卿跟着小云儿,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登上山峰半山腰,立即就看见山腰向阳处建着一间不大的山神庙,房顶布满皑皑白雪,围墙墙身均是破破烂烂,看起来竟是摇摇欲坠。

“你……就住在这里?”崔文卿的嗓音中有着一丝惊讶之意。

“对啊,我是无父无母的小乞丐,自当住在这种破庙之中。”小云儿嘴角微微咧起,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意。

崔文卿默默颔首,也不多话,朝着山神庙缓步走去,心内却是思忖不断:瞧这小云儿的言行举止,倒是非常得体,不用问以前也受过良好的家教,似乎并非是一个普通的小乞丐。

心念闪烁间,山神庙大门已到,小云儿刚刚推开那扇满是破洞的大门,里面已是传来几个孩童兴奋的呼声:

“云儿哥哥回来了……”

“小云儿哥哥给我们带了什么还吃的回来?”

“啊呀,真香,我已经闻到香味了。”

脆生生的话音尚在崔文卿耳畔飘荡,他已看见院中跑来了三个总角孩童,两男一女有大有小,都作乞丐打扮,衣服和脸上非常干净,年龄都没有超过十岁。

见状,小云儿露出了开心无比的笑容,笑容如同初生暖阳光照大地,竟让崔文卿在寒冬中也感觉到一股温暖之意。

他将手中的提篮递给了那几个欢呼雀跃的孩童,又转过身来接过崔文卿手中的提篮,笑吟吟的吩咐道:“这可是太原城中有朋楼的佳肴哦,乃是这位崔大哥请你们吃的,来,小朵、虎头、结巴,一起过来谢谢崔大哥。”

三个小毛头一听,立即就走到了崔文卿身前,有模有样的作礼致谢道:“多谢崔大哥赐食。”

崔文卿颇觉意外的一笑,连忙摇手笑道:“不用客气,不用客气,其实这些都是小云儿带回来给你们的。”

“多谢小云儿哥哥。”三孩童又对着小云儿致谢。

小云儿一笑,摸着那名为“小朵”的小女孩脑袋言道:“好啦,你们还跟我客气甚来,快点去吃吧,否者待会菜肴就凉了。”

三个孩童点头言是,这才笑嘻嘻的一溜烟跑了。

第100章 请你吃饭

望着他们雀跃的背影,小云儿面上露出了与之年龄不太相符的怜爱之色,正欲举步走入院中,忽地又响起一事,回身对着崔文卿有些迟疑的问道:“行路疲乏,崔大哥……是否愿意进来坐坐?”

刚在雪地里走了许久,崔文卿早就有些劳累,闻言立即欣然点头道:“那好,就麻烦小兄弟了。”

小云儿笑着点点头,不知为何,那脏兮兮的小脸上却泛出了一丝不可察觉的红色。

走入山神庙正殿,里面的神像早就缺胳膊断腿,歪歪斜斜倒在了一旁,而整个大殿也是蛛网尘结,墙败瓦落。

窗户上面没有窗纸,过堂风呼啸卷过寒冷如冰,透露着几分萧瑟寒凉。

儿在殿中居中处,生着一堆正在不断跳跃着的篝火,为这个阴冷潮湿的空间带来了一丝难得的暖意。

那三个小乞丐正围在篝火前进食,见到小云儿带着崔文卿进来,自觉的让出了一边,也让他们能够靠坐在篝火旁取暖。

刚才小云儿虽则请崔文卿入内就坐,但就实而论,整个大殿别说是绣墩了,就连草席都没有一张,地上有的只有些许稻草。

正待小云儿发愁之际,崔文卿却是毫不在意的一笑,掀起澜袍下摆盘坐在了铺着稻草的地上,竟丝毫不顾上面的灰尘。

见状,小云儿细长的眉宇轻轻一挑,显然有些惊讶,落座在了崔文卿旁边,伸出手来用木棍拨弄着篝火,没头没脑的言道:“崔大哥你当真是有些奇怪。”

“奇怪?此话何意?”崔文卿自然不解其意,不禁微笑询问

小云儿轻轻一叹,转头望向了他,目光闪烁犹如天上繁星般璀璨:“时才我在闹事乞讨的时候,你慷概解囊竟给了我一两银子,当真把我吓了一跳,因为除了我的爹爹外,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你猜我那时候怎么想的?”

崔文卿失笑道:“不用问,当时你的心里肯定是非常的感激,一直在想眼前这位面如冠玉,貌比潘安的公子究竟是何人,居然出手这么阔绰!”

“不要脸!”小云儿忽地哑然失笑,眼珠机灵一转,换作了一副正容模样:“其实啊,那时候我只觉得你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富贵公子,而且还是绣花枕头,荷花大少那种,属于有钱找不到花的那种人,果不其然,看你刚走得没多远,荷包就让偷儿牵去了,自己却浑然未觉。”

闻言,崔文卿有些尴尬,挠了挠头皮笑道:“其实我平日里不是这样的,若带了护卫出来,那几个偷儿绝对无法靠近我的身前半步。”

的确,若是有甘新达同路的话,别说是几个偷儿了,就连普通武师都非对手。

小云儿只以为他是在吹牛,倒是毫不在意的一笑,继续言道:“其后你提出请我吃饭,呵,我小云儿何许人也,有人请吃饭自然要去,不过刚道酒肆,我就后悔了……”

“后悔什么?难道拉着我前去那么贵的酒肆吃饭,你的良心痛了起来?”

“哼,才不呐!”小云儿白了他一眼,继而又忍不住笑道,“我是心头牵挂小朵、虎头他们,总不能我一个人在外面吃香喝辣,却让他们呆在着山神庙喝西北风吧,所以我一点也不会客气,点了一大桌子的菜,本以为你会生气,没想到你却一点也不介意,还让我将吃剩下的菜带回来。”

“谁说我不介意,三十两银子吔,现在我的心口还在滴血。”崔文卿摸着自己的胸口,故意作出了一幅痛苦状。

“哈哈哈……”小云儿被他的模样逗笑了,显然非常的开心,几乎笑得眼泪都快流了下来。

说笑之后,崔文卿忍不住问出了心头的疑问:“对了,云儿兄弟,你为何住在这个地方?而且还带着三个孩童?”

闻言,小云儿笑容渐敛,颇为自嘲的笑道:“我是乞丐,自然要住在这样破破烂烂,藏污纳垢之所,每日以乞讨为生,饱一顿饿一顿的,这样才符合乞丐的身份,至于他们……”

说罢,小云儿的目光转向了小朵等人,透着一份淡淡的柔色:“他们全是失去父母的孤儿,是我在太原城内带回来的。”

“云儿兄弟,请恕我直言,你连你自己都养不活,却要独自抚养这三个孩童,难道就不幸苦么?”

“呵呵,崔大哥啊,他们无父无母本就这么可怜了,若我也不顾他们,岂不是更为可怜?说不定就会在寒风凛冽,大雪纷飞的夜晚,冻死在街头,所以我不能视而不见,置之不理。”

崔文卿听得肃然起敬,拱手言道:“云儿兄弟真乃侠义心肠,在下佩服至极。”

小云儿摇手笑道:“崔大哥千万不要这么说,我也是做我该做的事情而已。”

言罢,他眨了眨双目,露出一个俏皮之色,笑吟吟的问道:“对了,崔大哥,不知你明日可有空闲?”

崔文卿一愣,笑问道:“怎么,难道云儿兄弟想请我吃饭。”

此话本是崔文卿的玩笑之话,没想到小云儿当真认真点头道:“对的,也不知崔大哥你是否有空?”

这段时间崔文卿均是呆在驿馆无所事事,自然非常有空,不禁笑言道:“空闲是有,不过云儿兄弟,你有钱请我吃饭么?”

“现在没有,不过明日就会有了。”小云儿狡黠一笑,模样如同一个狡猾的小狐狸,“崔大哥,还记得今天你赏给我的一两银子么?”

“自当记得,怎么了?”崔文卿好奇发问。

小云儿一脸认真的言道:“现在我反悔了,想要问崔大哥你要回你给我的那一两银子,不知是否可行?”

崔文卿哈哈笑道:“自然可以。”说完之后掏出钱袋递给了他一两银子,言道,“不过云儿兄弟,一两银子请我吃饭可是不够啊!”

小云儿将银子放入了怀中,自信满满的笑道:“崔大哥大哥放心,铁定够用了,明日你就等着吃好吃的便是。”

闻言,崔文卿大感忍俊不禁,忍不住乐呵呵的笑开了。

第101章 上架感言(免费的)

翌日一早,东方天际刚刚露出了几丝暖阳光芒,崔文卿已是洗漱完毕,准备出门了。

来到驿馆大门,崔文卿恰好看见折昭正在穆婉的陪同下翻身上马,他本欲躲闪隐藏,不料已经被眼尖的穆婉发现,她笑吟吟的招呼道:“姑爷,这么早你就要出门么?”

闻声,折昭一双好看的美目视线亦是忘了过来,落在了崔文卿的身上,显然正在等待他的回答。

崔文卿自知无法躲藏,走了过来笑嘻嘻的言道:“是啊,反正了无事情,索性出门外耍一番,呵呵,都督娘子也是要出门办差?那真是劳苦功高啊!”

折昭轻轻蹙了蹙眉头,将本欲教训的话咽进了肚子中,换作了一幅询问的口气:“夫君这么早出门,不知意欲何为?”

“哦,昨日认识的一个新朋友,他今天请我吃饭。”崔文卿如实作答。

“新朋友?”折昭凤目微眯,暗感奇怪。

这人昨日刚出门玩耍一天就认识了新朋友,双方竟发展到了相互请吃饭的地步,交际能力也未免太强了。

“姑爷这位新朋友不知是男是女?”穆婉这句话却是替折昭文问的。

“自然是男的。”崔文卿一笑,“好了,不说了,我得赶紧走了,娘子再见,咱们回聊。”言罢,脚步匆匆的去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折昭忍不住笑叹出声:“这人一天也不知道再搞些什么事情,真让人不省心啊!”

“要不末将跟着姑爷去看看如何?”穆婉轻声建议。

折昭想了想,却是摇头道:“为怕出现上次那样的误会,还是算了,时辰也不早,我们还得去经略使衙门,走吧。”说完之后打马一鞭,沐浴在混沌霞光中的娇躯犹如一只金色凤凰,飞一般的去了。

崔文卿脚步匆匆的步入闹市,来到了昨天初次见到小云儿的那个地方,定睛一敲,却见小云儿已是坐在台阶上等他了。

与昨日的装扮不同,今天小云儿身上的衣服干净而又整洁,只是略微有些破破烂烂,原本脏兮兮的小脸也洗得非常的干净,露出了本来的容貌,使得崔文卿止不住一愣。

小云儿生得非常清秀乖巧,脸色晶莹如玉,肤色光静如雪,瓜子脸儿上有两个小小酒窝,微现缅腆,此际展颜一笑,如新月清晕,如花树堆雪,倍显秀丽绝俗。

“喂,等了你老半天了,怎么才来?”

“啊?不好意思,有事耽搁了一下,我没迟到吧?”崔文卿这才从愣怔中回过神来。

小云儿转眸看了看太阳的位置,发现未及辰时,这才满意笑言道:“还差一刻钟,谅你也不敢迟到,否者我一定收拾你!”言罢一挥拳头,威胁之意昭然若揭。

“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的,难道还打得过我。”崔文卿哈哈一笑,对上娇小的小云儿,显然有种自信。

小云儿轻哼一声,显然在嘲笑崔文卿的不自量力,忽地又抓住了他的衣袖,顽皮笑道:“走啊,我请你吃饭,跟我来吧。”

崔文卿半信半疑,毕竟只有一两银子,而且还是他的,能吃个甚来。

不容多想,她任由小云儿拽着拉着,微笑着一并去了。

然而,令崔文卿意想不到的是,小云儿并没有带着他前去酒肆,而是来到了……

“什么?大力赌坊?!”

见到门额上龙飞凤舞的四个金色大字,崔文卿眼珠子都差点凸了出来。

“哎,奇怪什么,赢钱才能请你吃饭,你难道不知大力出奇迹么!”小云儿生怕崔文卿不去般连忙拽了他一把,硬拉着他入内了。

进入赌坊,里面自然是乌烟瘴气,一片嘈杂混乱。

举目望去,可见不少百姓围在堂内数张赌桌前,骰子声响不绝,银两哗啦不止,有人哀嚎连天呼天唤地,有人哈哈大笑兴奋不断,总之是众生百态。

小云儿显然并非第一次来赌坊,一切都是轻车熟路,拉着崔文卿来到了一张赌桌前站定,就听见里面的庄家吆喝出言道:“哎,买大买小买定离手。”

说完之后,庄家已是拿起了桌面上的骰盅,灵巧的摇晃了起来,其后放在了桌面上,亢声道:“想赌的速速下注,快要开了啊!”

崔文卿尚未到过古代的赌坊,一时之间不知规矩,到有些二丈摸不到头脑,只听身边有一个富商模样的老者哼哼言道:“已经连开七局大了,我不相信这一局还会是大,我买小。”言罢,就丢了一枚碎银子在标注着“小”字的桌案上。

旁边立即有人颔首符合道:“谢员外说得不错,这把肯定是小,我也买小。”

一时之间,许多人都是拿钱下注,几乎都买的小。

见状,崔文卿轻轻问道:“云儿兄弟,我们买大还是买小?看桌面的话应是买小赢的几率会大一些。”

小云儿嗤笑了一声,言道:“崔大哥你有所不知,这运气总是垂青少数人的,赌场之上绝对不能盲目跟从。”

崔文卿一笑,点头道:“原来如此,那这么说我们是买大呢?”

的确,这一局买大的人乃是少数了。

“不,我说的是少数人中的少数人。”

小云儿露齿一笑,探出食指中指夹起崔文卿昨天所给的那一两碎银子,看也不看就扔入了赌桌上。

崔文卿大是惊讶,连忙望去,却见碎银子并没有落在“大”或者“小”上面,而是飞入了标注着“十二点”的方格当中。

正在等着赌客们下注的庄家见状一愣,望着小云儿的笑道:“这位小兄弟非常有信心啊,竟单买点数。”

小云儿微笑言道:“在下赌钱,所追求的就是一个刺激,况且单卖点数赔率最高,也是最容易赢钱之法。”

“也是最容易输钱之法。”崔文卿在心里默默言的一句,忍不住笑道,“云儿兄弟,若是此局输了,你可没钱请我吃饭啦。”

“放心吧,我小云儿号称是赌场鬼见愁,绝对不可能输的。”小云儿展颜一笑,露出了两个好看的梨涡,恍然之下,竟让崔文卿有些看呆了。

第102章 大力出奇迹

似乎感觉到了崔文卿的目光直勾勾的落在自己的脸上,小云儿的面颊不由自主的飘上了一丝红晕,神情也有着几分尴尬。

他轻咳一声连忙提醒道:“哎,崔大哥,快看,要开了。”

崔文卿连忙望去,果见庄家在一片喊着“小”的呼声中已是掀开了盅盖,“三、五、四”的点数豁然入眼。

“‘三、五、四’十二点,大!”庄家一声宣呼,立即惹来了一片哀叹之声,特别是刚才第一个买小的富商,更是气得脸色雪白。

“哦也,十二点,果然是开的十二点。”小云儿欢呼雀跃,神情颇为兴奋。

崔文卿也是看得惊诧不已,买多少点就开了多少点,这小云儿的运气也未免太好了。

庄家瞪了小云儿一眼,从所赢的赌资中拿出了五两银子给他,不咸不淡的言道:“单卖点数一赔五,少年郎拿好了。”

小云儿接过银子在手中抛玩着,对着崔文卿笑言道:“崔大哥,我说得不错吧,待我再赌上几把,一定要请你吃顿好的。”

崔文卿不置可否的一笑,却没有多少把握,反倒是那庄家听到了小云儿之言,露出了一个不屑之色。

庄家继续摇骰,骨制骰子撞击在骰盅内发出了清脆的震音。

在喧嚣不止的吆喝声中,小云儿眉头紧蹙,面沉如水,显然正在凝神倾听骰子撞击之声,待到庄家摇骰完毕将骰盅放在了桌上,小云儿露出了了然于心的微笑。

“来,买大买小速速离手。”

闻言,时才那当先买小的商人咬了咬牙,一幅不信邪的样子:“已经连开八局大,这一句铁定是小,我买小。”

“对对对,买小。”

“我也买小。”

不消少顷,桌面标注着“小”字的筹码区已是一堆碎银子。

那庄家微微一笑,忽地转头对着小云儿言道:“少年郎,你运气很好啊,这把还跟着下注吗?”

“自当下注。”小云儿点点头,将正在抛玩的六两银子接住,用手一扔全扔在了“十四点”上面。

见他居然又买单数下注,且赌资还是如此巨大,在场赌客们全都发出了轻轻一声倒抽凉气的声音。

反观崔文卿和小云儿两人,却是一脸不在乎。

对于崔文卿来讲,这些银子本就是小云儿赢回来的,输了也是无所谓。

而对于小云儿来讲,根本就是自信满满,觉得自己不会输掉。

庄家微微色变,也不含糊,直接掀开了骰盅盖子,一看里面的点数,却是“三、五、六’十四点大。”

陡然之间,赌客们又是一声惨烈的哀嚎,然而很快,大家全都惊骇莫名的瞪着小云儿,竟不敢相信他有如此运气,连买两次单独点数都是中了。

庄家无可奈何,在收拢赌输的赌客银两之后,又拿出了三十六两递给了小云儿,这次他输的却比赢的多。

“少年郎,这一局还敢买单点么?”庄家显然有些恼怒了,沉着脸一问。

小云儿毫不惧怕的笑道:“只当买单点,还请庄家摇骰。”

庄家鼻端轻轻一哼,连忙摇动了骰盅,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他摇骰的速度快上了许多,时间也久了许多。

崔文卿离小云儿极近,发觉这一次小云儿神情显得非常认真,应是正在仔细聆听着骰子撞击声,听到酣处那小小的耳朵竟微微的动了起来。

很快,庄家将木制骰盅放在了桌面上,也不问其他人,径直对着小云儿言道:“小兄弟这次准备买多少点?”

小云儿露齿一笑,将身前的银子全推了出去,言道:“我全押在七点上面。”

“哄嗡”一声骚动,所有人都被小云儿这句话震惊住了。

历来赌坊买单点的并非没有,但如小云儿一次性将所有的三十六两全压在一个单点上的事情,却是极为罕见,或许也只有那种豪赌之人,才有这样一掷千金的做派。

崔文卿也感觉到了非常的不可思议,轻声问道:“云儿兄弟,这一局可关心甚大哦,不知你可有把握?”

小云儿一笑,凑到他耳边轻轻言道:“有七分把握吧,我也不敢肯定。”

崔文卿一震,笑道:“七分啊,不错,已经很高了。”

这时候,连输许多局的那名富商见到小云儿连赢数把,且为单点,脑袋一热之下亢声言道:“这位小兄弟赌运惊人,老夫跟你一局。”说完之后,便拿出五两银子丢在了七点上面。

见到富商举动,许多赌客也是统统效法,想要来沾点小云儿的好运气,顷刻之间“七点”上面就堆上了不少银子,只怕不下五十两之数。

见到赌资如此巨大,庄家额头留下了豆粒般的汗珠,显然非常的紧张。

在一片“开”“开”“开”的吆喝声中,他深深吸了一口粗气掀开了骰盅,一瞧里面的点数,正是“二、四、一”七点。

陡然之间,赌坊内立即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大叫,所有人都被开出来的点数震惊住了,特别是跟着小云儿下注的那些人,更是面露狂热之色,显得非常的兴奋难耐。

依照赌钱的规矩,单卖点数若中须得一赔五,也就是说,小云儿所压的三十六两银子,庄家须得赔一百八十两,算上其他赌客的,几乎已快三百两了,可谓一笔巨资。

见此,庄家面如土色,浑身颤抖不止,显然惊呆了,及至半响回过神来,这才铁青着脸言道:“诸位,这场赌资太多巨大,我得去取些银两,还请大家稍等。”言罢,竟是头也不回的上楼去了。

崔文卿小云儿等人等待片时,就看见时才那位庄家陪同着一个锦衣华服男子走下楼来。

那锦衣华服男子大概三十出头,脸孔窄长,黧黑结实,唇下三缕长须随风不住扬动,看上起颇有几分风范。

来到赌客们之前,华服男子立即抱拳言道:“诸位客官,在下乃是大力赌坊东家陈云山,有礼了。”

经过鲍和贵事件之后,崔文卿一直对这样的赌坊东家没什么好感,毕竟敢在闹市中开赌坊的铁定不会是面善心善之人,故此面对此人的作礼,他也只是微微颔首而已。

第103章 凭实力赢钱

那名为“陈云山”的华服男子直起身子,捋须笑言道:“我们大力赌坊在太原城经营十来年,口碑极好,绝对不会赊账赖账,刚才那一把输的三百两银子一定如数奉上。”言罢转身对着手下吩咐道:“速速将银子取来。”

话音刚落,便有一人捧着一个木制托盘快步而至,陈云山掀开托盘上面盖着的红绸,一片白花花的银子在火把的照耀下顿时映人眼球,也激起了赌客们的一阵惊叹声。

陈云山也不含糊,而且极为大气,立即将银子拿给了赢钱的赌客们,待轮到小云儿的时候,他的眼眸中这才闪过了一丝不可察觉的寒光,淡淡笑问道:“这位小兄弟看起来非常面生啊,似乎并非是太原人士。”

小云儿知道此人是在套他的话,微微一笑也不隐瞒,直言开口道:“不错,在下刚来太原不过三个月的时间,还是第一次来你们这大力赌坊。”

“第一次来我们这里赌钱就有如此好运,少年郎也着实了得。”陈云山说完,已是将小云儿赢来的一百八十两银子递给了他,笑道,“既然如此了得,咱们再赌一局如何?”

话音落点,围观的人们不由自主的发出了轻轻一声惊叹,原来来者不善,这陈云山竟是专程前来向这少年郎挑战的。

小云儿一愣,竟是忽地笑出声来,显然感觉到陈云山此话太过可笑。

崔文卿有些担心,轻轻言道:“云儿兄弟,现在咱们已经赢了两百两了,还是见好就收为妥,就不要与之赌气了。”

小云儿摇头笑道:“崔大哥,我这人有个臭脾气,就是见不得别人在我面前耀武扬威,赌就赌,难道还怕他不成!”

“好!小兄弟果然豪气。”陈云山一阵豪爽大笑,笑声中却有着似乎已经胜券在握的得意,径直走到桌前拿起骰盅,问道,“小兄弟想要怎么赌?”

小云儿想也不想就开口道:“还是与刚才一般无二就可。”

“如此说来,小兄弟还是准备买单数?”

“对,不买大小,只买单点。”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

陈云山鼻端轻轻一哼,嘴角掠出了一丝讥讽的嘲笑,右手一抄抓起了案上放着的骰盅,已是剧烈的摇晃了起来。

比起刚才,小云儿面上的凝重之色更为浓厚,他闭上双目仔细聆听着骰子撞击的清脆之声,一双眉头已是情不自禁的皱了起来。

陈云山摇骰子的动作又快又短,不过须臾就将骰盅重重的放在了案上,沉声发问道:“小兄弟,我已经摇好了,你可以下注,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下注之法还是须得与刚才一样。”

崔文卿眉头一拧,冷冷问道:“陈东家的意思是这一局我们必须全买?”

“对,所有赌资只能买在一点上面。

“呵!”崔文卿冷笑一声,“赌坊赌钱向来你情我愿,怎会有这样强迫赌钱之事?陈东家你是否太过霸道了一点?”

陈云山冷笑言道:“这位朋友,在下经营赌坊十来年,什么场面没见过,还从来没见连买三次单点全部全中之人,而且还是非常有信心的所有赌资全买一点,在下很是怀疑你们刚才出千使诈,借机诓骗钱财!”

一听此话,崔文卿顿时就怒了,亢声言道:“怎么地,输不起就想耍赖不成?”

陈云山脸色一沉,怒声道:“这并非耍赖,而是要让你们懂得赌钱的规矩!”

话音刚落,便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霎那间厅堂里面涌进来数十个魁梧大汉,个个凶神恶煞,面容狰狞,不用问也是陈云山专门叫来的打手。

崔文卿神色微变,止不住冷笑道:“果然是恶霸之风啊,天下乌鸦的确一般黑,告诉你,像你这样的恶霸我前不久才收拾了一个,倘若胆敢无礼,在下必定会让你后悔做人!”

陈云山嘴角一翘,颇为得意的言道:“哦,让我后悔做人?嘿嘿,今天我就要先教你们做人!”

说完之后,他对着周边已经大惊失色的赌客们一拱,淡淡言道:“诸位朋友,这两个小子出千使诈前来我们赌坊捣乱,在下也只是为了赌坊的公平而已,还望你们不要见怪。”

赌客们摄于大力赌坊人多势大的威势,竟是人人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更别提反对了。

见状,小云儿忍不住笑了,轻笑言道:“陈东家说我们出千使诈,那好,我就陪你赌上这一把,咱们事先说好,若这把输了,你是否愿赌服输?”

陈云山满是自信之色,傲然言道:“当然愿赌服输,小子,你敢来么?”

“有何不敢,我就再陪你赌上这一局。”

小云儿说完,抓起了桌面上的银两,顺手一投全都飞入落在了桌面上标注着“九”点的方格内,竟是准确无误,分毫不差。

见到足足有两百两赌资,四周顿时响起了一片倒抽凉气之声,倘若这把赢了,小云儿就能赢上一千两银子,若是输了,那就分文没有了。

崔文卿也知道其中的规矩,一时之间大感紧张,真怕会输了这一局。

比起小云儿的从容淡定,陈云山脸色微变,首次露出了震动之色。

他浸淫赌场十来年,赌术也是非常的高超,就比如说这摇骰子赌大小,他已经练到了想要什么点数就能掷得八九不离十,寻常人与他赌钱无异于是自寻死路。

但是现在,他的心情却犹如巨浪翻腾一般震撼不止。

盖因他刚才摇骰子的时候,本就是摇得“二、三、四”九点,这个少年郎居然光听声音,就能知道他所摇的点数,实在太过骇然了。

难道此人生得一双透视眼,顺风耳不成?

未等陈云山从震撼中回过神,小云儿已是冷冷笑道:“这位陈东家,在下已经买好了点数,究竟点数如何,还请东家你开盅吧。”

见到这样一掷千金的豪赌之态,围观的人们也是止不住的一阵哄然喧嚣,气氛热闹不已。

第104章 赌术高超(求票!)

陈云山额头冒出了一层亮晶晶的细汗油光,一时之间竟有些举棋不定。

但作为开赌场之人,岂会没有一些使诈的小手段,霎那间陈云山已是打定了注意,轻轻的长吁一声,在右手触碰到骰盅的那一霎那忽地轻轻一震,躺在骰盅里面不被外人所看见的骰子立即轻轻滚动了一圈,变作了不同的点数。

陈云山终于放下了心来,嘴角已是浮现出了胜利的笑容,便要掀开骰盅。

小云儿猛然色变,在他快要揭开骰盅的那一瞬间,疾声出言道:“先等等……”

陈云山面露愕然之色,紧接着冷笑言道:“怎么,小兄弟难道还想反悔不成?”

“反悔倒不至于……”小云儿眼眸中闪动着摄人的光泽,“不过阁下这样使诈,似乎并不符合规矩吧!”

“你说什么,我使诈?”陈云山勃然色变,尖锐的口气中虽然满是愤怒惊讶之意,却透着几分不易发觉的惊慌。

“对,你使诈!”小云儿肯定的说了一句,指着骰盅气昂昂的言道,“时才在触碰骰盅的一瞬间,你已经偷偷使用内力震动骰子,让骰子变成了不同的点数!”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显然被小云儿之言震惊住了。

陈云山恼羞成怒,指着小云儿愤怒言道,“我看使诈的人明明是你,现在快要被我揭穿真相,就血口喷人的倒打一耙,来人啊,给我抓住他们!”

“等等!”

小云儿猛然伸手止住了快要上前的打手们,毫不畏惧的笑道:“即便你刚才使诈,我还是能够猜出现在的点数。”

陈云山心头一惊,冷声问道:“那好,你猜啊,我们接着赌。”

小云儿点点头,神情却是有些犹豫不定。

崔文卿心知这一次恐怕不是那么好猜,轻轻问道:“云儿兄弟,不知现在有几成把握?”

小云儿低声言道:“时才那人偷偷使用内力改变了点数,我听得并不太真切,最多有个三四成的把握吧。”

崔文卿暗叹一声可惜,面上却是笑道:“钱财本就是身外之物而已,云儿兄弟但猜无妨,赢了咱们就胡吃海喝一顿,输了大不了一起前去街口吃面喝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好,就听崔大哥之言!”小云儿展颜一笑,面颊行清晰的浮现出了两个小小的梨涡,直看得崔文卿有些愣怔。

未等崔文卿回过神来,小云儿已是转头望向了陈云山,语调清晰的出言道:“这一局我赌点数为‘三、三、五’十一点,速速开盅!”

崔文卿补充言道:“为了防止双方继续纠缠不休,开盅之人当另选一人为妥,不知陈当家意下如何?”

陈云山刚才虽然改变了点数,却也不知道现在盅内的点数究竟为何,面对这样骑虎难下的情形,他也只得点头道:“那好,就由旁人开盅便可。”

话音刚落,时才那位赌输数局,最后跟着小云儿买点赢过一次的富商走了出来,自告奋勇的言道:“我来,我为你们开盅。”

小云儿心知此人绝对不会偏袒陈云山,顿时就放下心来,微笑点头道:“那好,就有劳先生了。”

富商点头一笑,走上前站在了骰盅之前,凝神定气,心内却又有些慌乱。

这可是关系到数百两甚至一千两银子的赌局啊,倘若这少年郎赢了,大力赌坊就会输上一千两银子,倘若他输了,那就一文钱都没有了,实在太过关键,也让人止不住心跳不已。

而作为当事人的小云儿、崔文卿、陈云山三人,更是心跳如鼓,紧张得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富商心知不能就作拖延,重重吐了一口浊气高声言道:“开了!”说完之后,已是一把掀开了骰盅,里面的三枚骰子顿时清晰无比的进入了众人眼帘。

陡然之间,堂内的呼吸声瞬间停顿,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全部凝固了。

所有人都是情不自禁的睁大眼,都有些发怔。

就在这个时候,崔文卿当先清醒了过来,喜不自禁的高声言道:““三、三、五”十一点!小云儿胜!”

“崔大哥,我胜了,我居然胜了!”

小云儿不能置信的一声尖叫,高亢得犹如女子之声,满腔的紧张之情也在霎那间化作了兴奋,竟是激动不已的抱住了崔文卿,又跳又闹。

“哈哈,对,你胜了,而且有钱请我吃饭,咱们还能吃一顿好的,吃得比官家都好!”

崔文卿哈哈大笑,话语有些语无伦次了。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全都想起了一阵不能置信的惊叹声,啧啧称奇不已。

毕竟那可是一千两银子啊,实打实的巨款,寻常人家有了一千两银子,足可一生一世衣食无忧了。

反观陈云山,却如遭雷噬般浑身猛然一震,若非旁人扶着,说不定就会跌倒在地。

然他好歹也是见过了大场面之人,经过最初的慌乱,已是渐渐镇定了下来,对着小云儿拱手言道:“阁下赌术高明,在下实在佩服至极,输给你的一千两银子在下一定如数奉上,还请两位跟随我到库房里去拿取。”

见到这人态度忽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崔文卿暗感奇怪,也担心其中有诈,对着小云儿低声言道:“云儿兄弟,此人只怕没安好心,咱们可不要上当才是。”

“放心吧,有我在,他玩不出什么花样的。”小云儿自信一笑,拉着崔文卿便随着陈云山朝着厅堂后面而去。

大力赌坊厅堂之后是一片不大不小的水池,有山有水有树有草,却未加修葺,透着几分原始荒凉。

一瞧这里根本就没什么库房,崔文卿心内登时就咯噔了一下,对着小云儿悄声言道:“云儿兄弟,此人只怕是没安什么好心,若待会情况不妙,你不用管我先跑为上。”

小云儿偷偷一笑,心内却是有些奇怪,问道:“若是我跑了,那你怎么办?”

崔文卿皱着眉头露出一副苦瓜脸的神色,叹息言道:“还能怎么办,自然会被他们痛揍一顿,不过你放心,待回去之后,我立即带着人马前来灭了着大力赌坊,出口恶气。”

第105章 豪赌一局

听到如此回答,小云儿颇有些意外,嗓音止不住更是轻柔了几分:“崔大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崔文卿哑然失笑道:“你这身板儿如此单薄,被人打一顿铁定几天爬不起来,还是我皮粗肉硬,不碍事的。”

痴痴的望着崔文卿面上的笑容,小云儿只觉心内最是柔软的一块逐渐融化,眼眸中渐渐浮现出了几丝水雾,朦胧而又迷离。

见状,崔文卿忍不住笑道:“怎么?要哭了,堂堂男子汉,居然还要流眼泪,哈哈……”

小云儿面颊一红,抬起衣袖用力抹去了眼中的泪珠,小嘴一翘冷哼道:“才没有呢!只是刚才风沙太大迷了眼而已!不过你这人也着实不错,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小云儿的朋友了!”

崔文卿一听小云儿的口气,只觉他的意思是说成为他朋友有多么难得可贵一般,不禁笑了起来,点头道:“那好,这么说来我就高攀了。”

“你们两在这里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

一句厉声喝斥打断的崔文卿和小云儿的交谈,两人望去,却见陈云山已是停下脚步站在了面前,眉头拧得犹如一团疙瘩,面上青筋抽搐不断,显然愤怒不已。

崔文卿向前一步将小云儿挡在了身后,望着陈云山亢声言道:“陈东家,按照刚才的约定,可是我们赢了赌局,你得输给我们一千两银子,不知你可否认账!”

陈云山怒声言道:“哼!大爷我纵横太原赌场十来年,今天居然不小心在你们两个少年郎手中吃了一亏,想要银子是吧?看看你们是否有命来拿!”

“这么说来,阁下是准备反悔了?”崔文卿听懂了他的话,脸膛顿时为之一沉。

“是的,你又能奈我何!”陈云山狰狞一笑,忽地猛然击掌,四周脚步声阵阵,时才那群打手竟是通通冲进了院中,把崔文卿和小云儿四面围定,个个摩拳擦掌,面上带着不怀好意之色。

见到崔文卿和小云儿两人都没有轻举妄动,陈云山面上露出了丝丝得意之色,冷笑言道:“现在跪地求饶还来得及,怎么样?跪在地上求大爷我放过你们,如何啊?”

崔文卿自知打不过他们,但是让他跪地求饶那是万般不可能的,于是乎对着小云儿轻声言道:“看样子咱们这是有些麻烦了,待会一动手你就直接往外面跑,知道了么?”

小云儿展颜一笑,也没有点头亦或是摇头,就这么拉着崔文卿,竟是朝着陈云山冲了过去。

这一幕太过突然,别说是崔文卿,就连陈云山也没有回过神来,竟不敢相信势单力薄的他俩居然胆敢主动进攻。

未待陈云山惊慌后退,小云儿已是来到了他的身前,清啸一声恰如稚鹰初啼,单手成掌气势惊人,一下子就击打在了陈云山的胸口。

陈云山悴然不防之下,登时就中招。

他惨哼一声跄踉后退,后背撞在凭栏上整个身子向后一仰,已是栽倒在地,捂着胸口刚想说话,只觉胸口气血翻涌,喉头一紧吐出了一口鲜血,显然受了重伤。

见状,陈云山大是骇然。

他虽然武功平平,但以前好歹也是练过几年,就这样被人一掌击倒吐血的情况还是从来没有过。

没想到这个少年郎看似单薄可欺,武功竟如斯的厉害!

崔文卿心内的惊讶一点也不比陈云山少。

在他的眼中,小云儿乃是一个调皮可爱,不谙世事的小乞丐而已。

没想到却有着一身惊人的武功,倒是让他止不住刮目相看了。

击倒陈云山之后,小云儿毫不停歇,边护着崔文卿,边对付猛扑而来的打手们。

只见他娇小玲珑的身子犹如鬼魅般形影不定,凌厉的掌风大开大阖之中,却是变化无穷,所经之处全都是一片惨叫哀嚎,根本没有人能够伤害他分毫。

这时,陈云山挣扎而起,狂喝一声加入了战局。

小云儿似乎不愿意与这些人多作缠斗,抓住崔文卿翻身飞上了房顶,站在屋檐下对着下面的陈云山等人笑嘻嘻的言道:“小爷今天还有事,不陪你们玩了,欠下的银两我改日再来取!”言罢拉住崔文卿的手,转身就走。

陈云山今日不仅吃了大亏,还身负重伤,自然不肯放过崔文卿小云儿两人,对着手下气急败坏的下令道:“不要让他们逃了,快去把他们抓回来。”

大力赌坊这一片房屋房顶多为相连,小云儿与崔文卿很快就顺着房顶来到了大街上面。

崔文卿低头望去,脚下高约两丈,旁边就为大街,街上行人穿梭,市声喧哗,一片热闹。

这时候大力赌坊的打手们全都一窝蜂的冲出了院子,陈云山一看小云儿与崔文卿正站在屋顶上,登时亢声提醒道:“他们在上面,给我追。”

这一声嗓子刚落,街上路人全都愕然望来,当发现有热闹可看时,立即就指指点点不断。

如此众目睽睽之下,站在房顶上的崔文卿顿感有些不好意思,小云儿笑嘻嘻的拽了他一把,言道:“愣在这里干什么?咱们走吧。”

说完,他又拉起了崔文卿,沿着房屋相连的房顶健步如飞,不时还回头对着紧追不舍的陈云山等人做一个鬼脸,见到他们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咯咯笑个不停。

正在这时,两匹快马从街头经过,赫然正是蒙着颜面的折昭和穆婉两人。

两女刚从河东路经略府办事归来,见到不远处喧嚣一片,且还有一对人影在房顶上上跳下窜的时候,折昭秀眉一皱,纤手一收马缰驻马而立。

“都督,怎么呢?”见她突然停了下来,穆婉不禁一问。

折昭美目视线遥望着房顶上的那双人影,淡淡言道:“年余没来,这太原城的治安变得如此的差了么?光天化日之下竟有狂徒在房顶上飞奔,实乃令人大开眼界!”

穆婉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得半响出言道:“的确是轻佻狂妄,都督,要不末将前去将那两人擒下来如何?”

折昭想了想,终还是摇头道:“算了,这里并非府州,还是少管闲事为妙,走吧,咱们回府。”说罢打马一鞭飞驰而去,至始至终都没有发现她口中的狂徒正是自己的相公崔文卿。

第106章 狂徒崔文卿

小云儿拉着崔文卿一路拔腿狂奔,及至出了城来到白茫茫的原野,这才不见了大力赌坊打手们的踪迹。

见到终于安全,崔文卿挥手示意小云儿停下,两人就这么丝毫不顾形象的坐在雪地大口喘气,喘得半响回想起刚才那番遭遇,又忍不住乐不可支的大笑了起来。

的确,赌坊打架,街市狂奔,侥幸脱逃,件件事情连在一起,那是多么惊心动魄,刺激紧张的事情,不管是崔文卿还是小云儿,都从来没有体会到这样酣畅淋漓的感觉。

笑罢之后,小云儿当先站起,又伸出手来将崔文卿拉起,神情却是带着几分歉意之色:“崔大哥,原本我还说请你吃饭的,没想到被那些打手们这么一闹,居然出了城,实在抱歉。”

崔文卿毫不介意的大笑道:“云儿兄弟啊,咱们既来之则安之,何须如此介怀?今天吃不成,咱们下次再吃便是。”

“不行,我小云儿答应下来的事情,岂能反悔!”小云儿颇为认真的摇了摇头,目光巡睃周边,当看见不远处的点点村落的时候,目光不由为之一亮,笑道,“有办法了,崔大哥,你跟我来。”

“好!”虽然不知道他有何妙计,崔文卿还是想也不想就应承了下来。

两人在雪地里快步而行,不消片刻就来到了那片村落之外。

小云儿贼兮兮的躲在大树后看了半响,回身对着崔文卿笑道:“崔大哥,就有劳你在这里等我便可,我去去就来。”言罢也不待崔文卿同意,一溜烟的去了。

见到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崔文卿不禁哑然失笑,也不顾寒冷就这么坐在树下的大石上,打着哈欠等待小云儿归来。

过了有倾,小云儿急匆匆而回,崔文卿正欲说话,突然看见他的怀中正抱着一只肥鸡,立即就瞪圆了眼睛,讶然道:“你这是……”

“这是我刚才在村子里偷的。”小云儿拎着肥鸡翅膀任由它扑凌凌的挣扎不休,展颜笑道,“放心吧崔大哥,我已经放了一两银子在那家人的鸡棚上,绝对不会亏了他们。”

一听此话,崔文卿顿感啼笑皆非,不过一两银子至少能卖六七只肥鸡,这么算起来丢鸡那家人也是不亏。

小云儿也不含糊,与崔文卿一道离开了村落,不知走了多久来到了一处小山坳下面,寻得一个避风山洞,一并走了进去。

山洞不大,进深也较为狭窄,不过暂时躲避一下外面的风雪倒是不错。

小云儿让崔文卿坐下休憩,自己则寻来稻草枯柴架上了一堆篝火,掏出火折子小心翼翼点燃,不消片刻,温暖的火焰已是在山洞内跳跃开来。

其后,小云儿又去河边将那只肥鸡宰杀洗净,回来之后就寻来了木棍,准备将之架在柴火上烧烤。

见状,崔文卿忽地心头一亮,立即出言制止道:“云儿兄弟,你先等等。”

小云儿停下了举动,笑问道:“崔大哥还有何事?”

崔文卿笑着眨了眨眼睛,问道:“对了,不知道你可有听说过叫化鸡这道菜肴?”

“叫化鸡?”小云儿显然是第一次听说这么词语,立即就露出了惊讶之色,摇了摇头显然不解其意。

崔文卿嘿嘿笑道:“眼下肥鸡一只,既无锅碗也无佐料,用来作叫化鸡最是合适了,来,把鸡交给我,今天我做菜给你吃。”

小云儿悠然笑道:“既然崔大哥想要动手,那在下就坐等品尝美味了。”说完之后,将手中肥鸡递给了崔文卿。

崔文卿接过肥鸡放置于地,却没有开始烹制,反倒是动手挖了一个小坑,弄来了一堆泥土。

小云儿大是奇怪,也不知道他要作甚,立即好奇不已的观望不止。

随后,崔文卿将肥鸡用稻草裹上一圈,紧接着又用积雪与泥土混合在一起,将肥鸡包裹入内,就这么放在篝火上烘烤了起来。

小云儿被他这样新颖而又奇特的烹饪方式吸引住了,忍不住询问道:“崔大哥,世间还有这么做菜的,也不知道你是跟着谁学的?”

崔文卿笑着言道:“这道菜名为叫化鸡,相传一个乞丐某天偶得一鸡,却苦无炊具调料,无奈之中,便将鸡宰杀去除内脏,带毛涂上泥巴,取枯枝树叶堆成火堆,将鸡放入火中煨烤,待泥干成熟,敲去泥壳,鸡毛随壳而脱,香气四溢,叫化子大喜过望,遂抱鸡狼吞虎咽起来,正好一位隐居的高人路过,闻到香味就尝了一下,觉得味道独特,回家命其家人稍加调味如法炮制,味道更是鲜美无比,遂取名为叫化鸡。”

小云儿听得惊讶莫名,乐不可支的笑道:“原来竟有这样有趣的乞丐,也不知是否是我丐帮的兄弟。”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崔文卿立即好奇追问道:“丐帮?现在也有丐帮?是否全是叫花子的帮派?”

小云儿这才发觉到了自己的口误,不过面对崔文卿,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点头笑道:“不错,丐帮乃是天下较为出名的帮派,成立于唐朝末年,帮内全为乞丐。”

“啊呀,原来那些神叨叨的小说竟然是真的,居然当真有丐帮这样的帮派。”崔文卿忍不住一阵啧啧惊叹。

小云儿有些奇怪,问道:“什么小说?难道崔大哥昔日曾听过丐帮之名么?”

“这倒没有。”崔文卿笑着一摇手,俄而收敛笑容认真问道,“哎,我问你,丐帮真的有降龙十八掌,打狗棒法这些么?”

闻言,小云儿噗哧一声笑了起来:“崔大哥,你是从何处道听途说的传闻,什么降龙十八掌,什么打狗棒法,我听也没听说过。”

崔文卿有些不信,笑道:“云儿兄弟,你一个小乞丐,岂会知晓丐帮内部的机密?说不定你也不知道罢了。”

小云儿哈哈一笑,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下去,已是不着痕迹的转移了话题。

过得半个时辰,阵阵泥土香味开始蔓延开来,其中更夹杂着一丝诱人的鸡肉香味。

第107章 真有丐帮

小云儿吸了吸鼻头,笑问道:“崔大哥,你烹制的这道叫化鸡可以吃了么?”

“应该可以了吧。”崔文卿从没做过这道菜,故此语气却是有些不能确定。

他拿起木棍将泥土团从篝火中刨了出来,待到稍事冷却,便抱起泥土块重重砸在了地上。

只闻一声闷响,早就烤干的泥土立即就碎成了数快,露出里面烤熟的肥鸡来。

崔文卿将肥鸡取出,一瞧油光光,肥嫩嫩的模样,止不住笑道:“看起来倒是不错,也不知道味道如何。”

小云儿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尝尝不就知道了么,快,试试看。”

崔文卿点点头,就这么扯下一只鸡腿递给了小云儿,笑道:“来,尝尝。”

小云儿颔首一笑,接过鸡腿便轻轻的咬上了一口,嘴中轻轻咀嚼数下,原本有些微皱的眉头顿时就松泛开来,微微上挑露出了一个惊喜之色,笑言道:“噢呀,真是太好吃了,这叫化鸡果然了得。”

“好吃就多吃一点。”崔文卿哈哈一笑,也是扯下了一只鸡翅膀细细品尝,顿觉肥而不腻,齿颊留香,大是快意。

两人刚才奔跑许久,本就肚腹饥饿,此际风卷残云般将一只肥鸡吞下肚腹,都是感觉到了阵阵腹胀。

小云儿吐了一口浊气,微笑开口道:“这叫化鸡果然不错,但却是稍显油腻,这时候若能有一盘桂花糕佐餐,那就再好不过了。”

崔文卿想了想,笑道:“桂花糕是吧,这样,我明日便请人制作一些让你品尝,如何啊?”

“真的么?”小云儿惊喜一笑,随即又有些不敢相信的开口道,“现在这个季节可是没有桂花啊,难道崔大哥你能变出桂花来么?”

崔文卿一脸神秘的笑言道:“这个你就不要管了,总之明日让你尝到桂花糕便是。”

说完之后,崔文卿忽地想起一事,忍不住问道:“对了,刚才在赌坊的时候,你为何买单点竟如此准确,莫非有什么诀窍?”

小云儿笑道:“非是有什么诀窍,我自小耳力惊人,能听到许多细微之声,况且我父嗜赌,骰子这东西我从小玩到大,猜到点数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崔文卿大是叹服,感概言道:“云儿兄弟有此等绝技,真可以成为当世赌神啊,就当一个小乞丐,也着实可惜了。”

小云儿闻言自嘲笑道:“我爹爹是乞丐,故而我也只能成为乞丐,况且现在的生活我也很满足,崔大哥你就不要笑话我啦。”

崔文卿点头一笑,心内却觉得颇为可惜。

辰时末刻,崔文卿与小云儿在城外告别,待他回到驿馆,已是夕阳将落的黄昏时刻了。

崔文卿毫无倦意,兴致匆匆的来到荷叶房内,张口便唤道:“荷叶,现在可有空闲,快帮我制作一盘桂花糕出来。”

闻言,荷叶惊讶站起,笑道:“姑爷以前不是不爱吃我制作的小点心么,为何今天却有心思品尝?”

崔文卿笑道:“我的确不喜欢吃那些点心之类的东西,这桂花糕乃是做给朋友吃的。”

“啊?做给别人吃的么?”小荷叶闻言,顿时有些丧气。

崔文卿摸着她的脑袋笑道:“怎么,姑爷吩咐的事情难道还不愿意?”

荷叶嘟了嘟嘴,继而笑道:“好吧,正巧上次还存了一些桂花,奴婢现在就去给姑爷你做。”

崔文卿自然相信小萝莉制作点心的能力,立即点头叫好了。

※※※

第二天一早,崔文卿拿着提篮准时出门,离开太原城朝着小云儿所住的那间破庙而去。

一路行来,可见天地银装素裹,处处白雪皑皑,太原城外已是成为了一片冰雪的世界。

由于担心提篮里的点心冷掉,崔文卿脚步轻快,过得没多久就来到了山神庙之外。

虽则庙门破烂推开就能入内,但崔文卿还是停下脚步,有礼有节的敲了敲门扉,亢声言道:“小云儿在么?崔文卿特来拜访。”

话音落点半响,里面却没有应答,连那三个孩童的嬉笑声也是没有。

见状,崔文卿大是奇怪,也没有多想,只得推开了门扉走了进去。

待到他脚步刚走到前院,忽见正殿身影一闪,小云儿已是快步而出,望着崔文卿面上丝毫没有笑意,反倒是冷冷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崔文卿愕然,提起手中提篮笑道:“昨天说好了给你送桂花糕来,怎么?莫非忘了?”

小云儿神色一动,忽地上前一把抓过崔文卿的竹篮扔在了地上,怒声言道:“我说了我最讨厌吃这桂花糕,你还给我送来干什么?还不快快走!我不想在见到你。”

没想到小云儿突然之间竟是判若两人,崔文卿大感意外,皱着眉头问道:“云儿兄弟,你是什么意思?你想赶我走?”

“对!就是赶你走!”小云儿气昂昂一句,面上的神情竟是说不出的严肃:“崔公子,你是锦衣玉食,不知人间疾苦的富家公子,我小云儿却是一个饱一顿饥一顿,衣衫褴褛的小乞丐,可是高攀不起你你这样的贵人,还请崔公子你以后都不要来这里了。”

没想到小云儿居然说出了这样绝情的话语,崔文卿气得浑身瑟瑟发抖,怒声言道:“好你个小云儿,居然这样翻脸无情,枉我还当你是好朋友,你居然这样待我!不来就不来,从今往后你我便是路人!”

说完这一句,崔文卿余怒未消,望着落在雪地上的提篮,他又是一阵无名火气,抬起脚来用力踩在竹篮上面,将里面的桂花糕踩成碎块,这才怒气冲冲的走了。

望着崔文卿的背影渐行渐远,小云儿强人许久的泪水终于犹如断线珍珠般从眼角滑落。

他失魂落魄的蹲在地上嘤嘤哭泣少顷,望着面前坏掉了的提篮,愣怔半响,忽地快步上前取出了用纸抱着的桂花糕,小心翼翼的放入了怀中之后,这才转身进入黑沉沉的正殿。

第108章 判若两人

自己一片好心居然被当成了驴肝肺,崔文卿心头的愤怒自然是可想而知。

他怒气盈然的快步下山,正要顺着小道返回太原城,不意此刻一阵寒风忽地吹来,冷如刀锋寒凉入骨,也使得他愤激恼怒的情绪渐渐冷静了下来。

“奇怪,我又没得罪他,他为何要这么对我?”

想到这个问题,崔文卿已是停下了脚步,心内思忖不止。

按道理来讲,他与小云儿两人虽则只认识了短短两天,但小云儿绝对不是那种翻脸无情之人。

小云儿这么做肯定是有所原因的。

莫非有什么苦衷?

心念及此,崔文卿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犹豫半响总觉得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离去,轻叹一声又是朝着山神庙而去。

再次回到山神庙,崔文卿未及大门,就听见里面传来阵阵人声,像是正发生着激烈的争吵。

闻声,崔文卿大是奇怪。

要知道这间破落山神庙只有小云儿与他收养的那三个孩童居住,断不会有其他人在此,也不知里面传出的是谁的声音。

心念及此,崔文卿奇怪之余更是按耐不住,立即悄悄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没走得几步,就听见正殿内的争吵声嘎然而止,陷入一片寂静当中,唯闻山风掠过树木的瑟瑟之声。

崔文卿站住脚步,正在好奇张望之际,忽地看到从大殿内飞快窜出一个黑色影子,未等他看清楚来者的模样,背后一紧,竟是被来者一把提起,朝着殿内而去。

突遇变故,崔文卿大惊失色,未等他挣扎喊叫,已是被人重重扔在了地上。

崔文卿被摔得七晕八素,正在迷迷糊糊间,耳畔响起了小云儿满是惊慌的声音:“崔大哥,我不是让你走么?你回来干什么?”

“没……没事,我担心你,所以回来看看。”崔文卿艰难的言得一句,稍事理顺呼吸,张眼望去,入目便是小云儿泪光莹然的小脸。

这时,又有一个粗哑的嗓音冷笑言道:“让你走你却不走,真是找死!那就留在这儿吧!”

崔文卿这才发现殿内除了小云儿外,还站着两个作乞丐打扮的人。

说话的乃是一个须发斑白的老者,黑色的衣衫破破烂烂缀满了补丁,古铜色脸膛的沟壑写满沧桑,双目神光凌厉而又摄人,最让人记忆深刻的是面上的鹰钩鼻,给人一种既冷酷无情又阴险毒辣的感觉。

崔文卿猛然间意识到,这个老者就是刚才将他抓紧殿内的那个黑衣人。

而另一人年轻许多,大概只有四十出头的样子,长发披肩,满面胡须,形态颇为威猛。

此际他正站在神像下看管着被绳索捆绑在一起的小朵、结巴、虎头三个孩童,不用问也是以此来要挟小云儿。

小云儿将崔文卿从地上扶起,对着那黑衣老者怒声言道:“仇长老,刚才已经说好放他离开,为何你却还要将他抓进来?如此言而无信,我如何相信你!”

被换作“仇长老”的黑衣老者冷冷一笑,不慌不忙的言道:“云帮主,是这小子自己找死去而复返,岂能怪做老夫!劝你乖乖把玉扳指交出来,否者别怪老夫手下无情!”

“云帮主?”

如此称呼顿让崔文卿懵懂了,感情儿小云儿还是个劳什子的帮主?

这怎么可能?!

小云儿深深吸了一口气,忽地对着崔文卿正色言道:“崔大哥,这件事乃是我们丐帮内部的事情,与你本是无涉,还是莫管闲事,快快离开。”

崔文卿揉了揉被摔痛的胳膊,望着小云儿言道:“云儿兄弟,我想问你刚才你那番话究竟说的是真是假?”

见到他这个时候居然还在纠结这个问题,小云儿登时大急,言道:“当然是真的,你快走,我不想看到你!”

闻言,崔文卿却是笑了,言道:“在下与云儿兄弟好歹也是相识相知一场,我知道云儿兄弟是不想让我牵涉其中,为了我的安危故意恶言恶语赶我走,但我们乃是朋友,朋友有难岂能坐视不管!所以我是不会走的。”

此话虽然轻缓平静,然听在小云儿的耳中却不吝于黄钟大吕猛然撞击嗡嗡作响,也使得他心内生出了一种久违的感动,鼻头一酸,两行热泪瞬间夺眶而出,在面上奔涌不止。

“哈哈哈哈……果然是一个有情义的男儿!”仇长老揶揄一笑,忽地又收敛笑容换作了一副商量的口气,“云帮主,属下本不敢这样冒犯你,但你年纪尚轻,武功低微,又如何能够统领得了丐帮这样的庞然大物!劝你乖乖将帮主信物玉扳指交出来,老夫一定放你与你的朋友离开,不知你意下如何啊?”

“休想!”小云儿愤激之下脸膛通红,愤怒言道,“仇万山,枉我爹爹再世的时候这么相信你,栽培你,没想到你现在却甘愿做龙赋乙的走狗,妄想夺我帮主之权,你这么做如何对得起我的爹爹?!”

话音落点,仇万山神情微微有些动容,然而很快脸膛一沉就露出了几分阴冷无情:“云老帮主待我的确不错,也是他带领着兄弟们奋斗拼搏了一生,统一中原丐帮闯下了伟业,但是他错就错在临死之际却让你成为帮主,你年纪尚小,少不更事,如何能够统领这么大的帮派?常言道富贵权势乃有道者居之,龙长老是我们最为德高望重的九袋长老,让他来当这帮主在合适不过了,劝你不要在宁顽不宁!”

小云儿气得呼哧呼哧直喘气,怒极反笑道:“好个有道者居之,看来我不交出玉扳指的话,江南丐帮是要分裂出去了?”

“对!”仇万山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指着被捆在一堆的三名孩童冷笑言道,“老夫虽然不屑要挟别人,但今日为了丐帮大业,也不得已卑劣一次,若云帮主你再不交出玉扳指,就等着为他们三个收尸吧!”

“仇万山,尔敢!”小云儿双目怒睁,在愤怒之余却透着一种无能为力的惊慌。

第109章 丐帮之主

仇万山看出了小云儿的顾忌,冷哼笑道:“没什么事是我不敢做的,如果云帮主不信,就不妨试上一试,看看老夫可有这个胆量。”

小云儿投鼠忌器,却又无可奈何,贝齿咬得嘴唇几乎快要泛出血来。

崔文卿大概听出了一些端倪,心内大是震撼不已。

没想到自己结交的这个年纪轻轻、瘦弱不堪的小乞丐小云儿,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丐帮的帮主,实在令崔文卿大感不能置信。

而且在他的认识当中,历代丐帮帮主个个都是顶天立地了不起的大英雄,引领着江湖武林的正义雄风。

而丐帮帮主的降龙十八掌,打狗棒法更是厉害高明至极,罕有敌手。

但眼前的小云儿虽为丐帮帮主,却显然比不过那些声名遐迩的英雄人物,居然受制于人无可奈何。

看来武侠小说里面的虚构人物还是太过夸大,或许眼前的丐帮,才是真正的丐帮。

心念及此,崔文卿轻轻拽了小云儿一把,沉声言道:“云儿兄弟,我虽不知道那玉扳指有何珍贵,但它毕竟是一件死物,何能比得上三个活生生的孩童,孰轻孰重实乃一目了然。”

小云儿闻言,很明显神情一震,面露挣扎犹豫之色。

仇万山哈哈笑道:“还是这位公子看得明白,云帮主啊,劝你还是把玉扳指交给我为妥,老夫也不想大开杀戒。”

小云儿挣扎良久,终于猛然点头道:“那好,我答应你便是,不过现在玉扳指不在我的身上,而是被我藏在了他处。”

仇万山眉头一皱,问道:“这么贵重的东西,居然不随身携带?不知你藏在了什么地方?”

小云儿言道:“就在太原城内。”

仇万山点头道:“那好,你速速前去取来拿给老夫,只要得到玉扳指,老夫马上放人。”

小云儿无可奈何的点点头,对着崔文卿言道:“崔大哥,就劳烦你陪我去一趟太原城如何?”

崔文卿心知小云儿铁定是想拖延时间,顺便在想想办法,自是点头道:“那好,我陪你一起便是。”

说完之后,两人走出正殿离开了山神庙,刚走的没多远,崔文卿就停下脚步询问道:“云儿兄弟,你还没有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有那玉扳指是什么东西?”

小云儿苦笑了一下,轻叹言道:“不瞒崔大哥,我的爹爹名为云道子,乃江湖上有名的游侠,也是丐帮的首任帮主,是他率领一群兄弟经过数十年的努力创立了丐帮,并将之发扬光大。”

“数年前爹爹离世之时,力排众议将帮主之位传给了我,并吩咐四名九袋长老共同辅佐于我,那时候我不过是一个十岁孩童,武功低微,默默无名,自然引起了别有用心之徒的不满,首席九袋长老龙赋乙就是其中一人。”

“龙赋乙昔年本就是江南丐帮之主,后因我的爹爹诚恳相邀,加之又败在了爹爹手上,才加入丐帮当中,实现丐帮南北合一,此人武功高强,野心勃勃,爹爹再世的时候尚能压制住他,但现在他一直不甘屈居于我之下,想要夺取丐帮帮主信物玉扳指,并乘机篡夺帮主之位,仇长老就是他派来索要信物之人。”

崔文卿明白了过来。

感情儿这小云儿的遭遇与折昭到也有几分相识,同样爹爹离世身居高位,同样被手下觊觎夺权,只不过折昭尚有几分势力,振臂一呼至少能够与折惟本斗得是旗鼓相当,反观小云儿,看起来却是孤家寡人一个,而且武功也不怎么的,着实受人欺负。

心念及此,崔文卿沉声一叹,问道:“既然那龙长老如此张狂,其他九袋长老就坐视不管,仍由老长老夺权么?”

小云儿轻叹道:“九代长老本有四人,分别是龙赋乙、程千军、仇万山、贾百过,如今龙赋乙已经拉拢仇万山自称一党,贾白过乃是一个墙头草,左右逢源谁也不肯得罪,自然不会相助与我,与我关系最好,也是最为正直的程千军长老一直坐镇君山丐帮总舵,一时半刻,也无法相助于我。”

崔文卿听得眉头大皱,言道:“这么说起来,你现在是孤立无援了?”

“对,”小云儿笑了笑,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疲累。

沉默一阵,崔文卿忽地想到了一个好办法,言道:“要不这样,我们找人帮忙如何?相信有她出马,要挟你的那仇万山肯定不是对手。”

大事当前,崔文卿想到的第一个帮手自然是他的便宜娘子折昭。

那妞儿武功高强,很是了得,相信仇万山肯定不是对手。

听到崔文卿这句话,小云儿却是摇了摇头,言道:“不行,这件事一定不能找外人帮忙。”

“为什么?”崔文卿大是错愕。

小云儿怅然叹息道:“我好歹也是堂堂丐帮帮主,如果连属下逾越也请求外援,那有何面目统领丐帮十万帮众。”

崔文卿想想也是,无不遗憾的叹息道:“这么说来,只得靠我们两个人想办法了,哎,你难道真准备将玉扳指交给仇万山?”

小云儿眉头紧紧拧起,沉声道:“玉扳指乃丐帮帮主象征,岂能就这么送给他人!但小朵他们的性命也不能不顾,所以必须想到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

闻言,崔文卿好奇问道:“你们丐帮帮主的信物不是绿玉杖么?为何又成了玉扳指,还有你究竟会不会降龙十八掌?”

小云儿无力言道:“崔大哥,自我爹爹创立丐帮之后,帮主信物就是玉扳指,从来没有听过那什么绿玉杖,还有那降龙十八掌更是闻所未闻了。”

崔文卿一听,顿时有些失望,看样子是很难见识到丐帮这两种绝世武功了。

好在他也不纠结这个问题,寻思一阵出言问道:“对了云儿兄弟,不知你口中的那玉扳指究竟是何种模样?”

小云儿想了想回答道:“玉扳指乃是戴在大拇指上的饰物,而丐帮这枚玉扳指通体雪白略微带绿,绿色的形状好似连绵之远山,乃是我爹爹再一次偶然的机会得到了,据说十分珍贵,才被作为了帮主信物。”

第110章 受制于人

“那不知仇千山可有真正看过这枚玉扳指?”崔文卿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小云儿思忖了一阵,回答道:“爹爹再世的时候,玉扳指一直都是戴在他的手上,相信仇千山即便从来没又拿着端详,但也一定见过了很多次。”

崔文卿微微颔首,来回踱步略作思索,忽地又停下脚步言道:“我有一个办法,也不知是否可行。”

听到崔文卿此言,小云儿不禁精神一振,问道:“不知崔大哥有何妙计,还请说出来听听。”

崔文卿展颜笑道:“其实我的办法很是简单,作为丐帮信物的玉扳指自是不能交给仇万山的,但是咱们可以从金玉店中买上一件差不多的玉扳指,交给他便可以了。”

小云儿听得一阵目瞪口呆,半响才回过神来惊疑不定的言道:“崔大哥,这样也行?”

“当然!”崔文卿肯定点头道,“既然仇万山并没有近距离仔细端详过玉扳指,那么咱们就能诓骗住他,怎么样,你是否愿意试试?”

小云儿没想到崔文卿的办法如此直接简单,略作沉思,却发觉这个办法有着很大的可行度,说不定还真能骗过仇万山,如此一来自然可以两全齐美。

想到这里,小云儿精神大振,惊喜点头道:“那好,就照崔大哥的话去做,咱们现在就去太原买枚玉扳指。”

来到太原城,两人立即前去金玉首饰店购买玉扳指。

太原乃是中原北面首屈一指的大城,可谓北方经济最是繁华之地,城内的首饰金玉店不知几多,直看得崔文卿和小云儿两人眼花撩乱。

丐帮玉扳指形象质地颇为罕有,两人足足走了数十家店,看了不下数百枚玉扳指,小云儿方才挑选出其中一枚,放在掌心仔细端详,有些不满意的轻叹道:“崔大哥,这枚玉扳指大概能有七成相像,也不知是否可行?”

崔文卿点头笑道:“七成已经非常不错了,况且现在快到黄昏,咱们回去的时候已是晚上了,仇万山即便想要细看,也看不得那么清楚。”

闻言,小云儿微感放心,将买来的那枚玉扳指收入怀中,颔首言道:“那好,我现在就回去试试。”

说完之后,他目光又转向了崔文卿,历来灵动的双目中透着几分意味不明的莫名之色,轻轻劝说道:“崔大哥,此行前去说不定会有性命之危,你并非我丐帮之人,咱们两也刚相识不久,还请你不要随我前去一道冒险了,咱们就此别过,不知你意下如何?”

话音刚落,崔文卿眉头立即就皱起了:“小云儿,我崔文卿没什么朋友,你算是一个,看到朋友有难难道还要见死不救么?不管如何我都要陪你一起前去,即便是死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听到此话,小云儿顿觉心内热血奔涌,大感激动,双目隐隐约约闪现出了一丝泪水光泽,他用力颔首道:“好,崔大哥之情,我小云儿记下了,今后上刀山下火海,必定不会皱一下眉头。”

崔文卿哈哈一笑,拍着他的肩膀言道:“云儿兄弟,你是高高在上,统帅十万人的丐帮帮主,而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若你不嫌弃的话,在下想要与你结拜为异姓兄弟,不知你意下如何?”

小云儿一愣,惊讶道:“什么,我们结拜?”

“对啊!”崔文卿看着行将落下的夕阳,忽地想到了三国时期的刘关张,慨然言道:“从今往后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只求同年同月死。”

小云儿大觉振奋莫名,却又感到了一丝荒诞不经,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崔文卿解释,只得呐呐言道:“崔大哥这个主意不错,这件事咱们……稍后再议。”

崔文卿也是一时间头脑发热,闻言想想也对,毕竟结拜这么大的事,总该给别人一个考虑的时间才是,于是也就点头叫好了。

两人回到山神庙之时,正值夜幕降临,明月初升。

刚走进院中,崔文卿就看见仇万山已是掠了出来站在了正殿台阶上,负手望着两人冷冷言道:“玉扳指已经带来了么?”

小云儿不动神色的点点头,言道:“我可以将玉扳指交给你,但是你必须先放小朵他们三人。”

“好,谅你也不敢耍花样!”仇万山沉声一句,转身走进了殿内。

崔文卿和小云儿相视一眼,也是紧随而入。

殿内早就已经点燃了一盏油灯,微弱的火光照得四周忽明忽暗,也使得崔文卿和小云儿暗自一喜。

只要不太明亮,他们用假的玉扳指蒙混过关的把握就能高上许多。

仇万山却不知道他俩人的心思,对着看管小朵他们的那名手下下令道:“解开他们的穴道,放了他们。”

那名中年乞丐点了点头,依言放开了被捆在一起的小朵等人。

穴道刚一解开,小朵立即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显然受了不小的惊吓。

小云儿见状,连忙就抱起她柔声安慰。

反倒是虎头和结巴两人胆子大上许多,不哭不闹只是躲在小云儿的身后。

仇万山眉峰一挑,脸膛在屋顶缝隙透下来的惨白月光中说不出的渗人可怖:“云帮主,老夫已经依照承诺放了他们,还请你交出玉扳指。”

小云儿右手探入怀中,紧接着猛然一扬,玉扳指已是带着流星般的光泽,向着仇万山飞去。

仇万山抄手接住,立即就放在掌心仔细端详,看得非常的认真。

见他如此模样,小云儿和崔文卿的心头都是咚咚大跳不止,生怕会被他看出了端倪。

时间一分一秒的慢慢过去,见到仇万山的视线久久没有离开玉扳指,小云儿的呼吸止不住有些急促了起来,抱着小朵的手掌也是微微冒着冷汗。

反倒是崔文卿镇定许多,或许乃是因死过一次的关系,他的心理素质已经强上不少,面对这种危局也没有太多的担惊受怕。

第111章 以假冒真

看罢良久,仇万山脸上的认真之色终于消失不见,他轻吁一口气,将玉扳指小心翼翼的收入了怀中。

见状,崔文卿和小云儿暗暗松了一口气,小云儿故作愤怒的问道:“仇千山,玉扳指现在已经交给你了,那我们是否能够走了?”

听到这句话,仇万山却是一笑,负手而立望着面前的小云儿,口气透着几分阴冷:“我知道云帮主你恨我夺走了玉扳指,说不定将来也会以此为借口,举行丐帮大会惩治老夫这种逆上作乱的行径,老夫虽则不屑你云帮主,但对十万丐帮帮众,却还是心有余悸,故此今天,云帮主你必须死在这里,而玉扳指,也是你云帮主临死之际,托人送来交给龙长老的,让他继承丐帮的大业,而非是老朽夺来,这样对大家都好,也免去了一场纷争。”

小云儿顿时色变,气得身子颤抖不已,怒声喝斥道:“仇万山,你言而无信,卑劣无耻,我丐帮怎会又你这样的恶人!”

仇万山嘿嘿冷笑道:“云帮主现在知晓已经太迟了,今天时候已是不早,就让老夫来送你上路吧。”言罢一声清啸,竟是朝着小云儿攻杀而来。

小云儿退无可退,只得轻喝一声迎上前去,衣袂飘飞中,已是准确的接住了仇万山攻来之招。

仇万山一声冷笑,不慌不忙间手掌左右连环出击,招式大开大阖,小云儿竟无法攻破他的防线。

见状,崔文卿暗自焦急,真有些后悔没有将折昭请来对付仇万山,以至于陷入了如此险局当中。

然崔文卿不知道的是,仇万山本就是丐帮四大长老之一,武功高强,罕有敌手,即便是折昭亲来,对付他也会颇耗功夫。

两人就这么对得几招,仇万山猛然一笑,言道:“云帮主武功颇得老帮主真传,或许十年之后老夫还真不是你的对手,但是今天,你是赢不了我的。”

说完之后,仇万山一声长啸,转守为攻掌风变得非常凌厉,招数诡异毫无定数,竟变得无从琢磨起来。

小云儿年纪尚小,对敌经验也是严重不足,岂会是仇万山这等老江湖的对手,在万千掌影中悴然不防,已是肩头中掌,闷哼一声疾步后退,刚刚站定,面色转白喉头一甜,嘴角已是溢出了一丝血迹,显然是受了内伤。

仇万山哈哈一笑,眼中满是暴戾之色,冷冷言道:“今日丐帮第二代帮主云婉秋将会命丧于此,着实可惜,就让老夫来送你上路吧。”

崔文卿这才知道小云儿的名字原来叫做云婉秋,见他快要落败而自己却毫无办法,心内顿时大急。

云婉秋抬起衣袖一拭嘴角鲜血,冷笑言道:“困境之兽,尚有一搏之力,即便是死我也要拉你同路。”说完之后又是沉声一喝,竟抢步而上率先朝着仇万山攻来。

此时云婉秋已经彻底放弃了防守,完全是以命博命不顾安危的打法,仇万山摄于他的厉害攻势,一时之间竟隐隐落入下风。

仇万山面露惊讶之色,虚晃一招避开了云婉秋的攻势,后退两步冷声问道:“这套掌法并非出自丐帮,你用的是什么武功?”

“要你管!”云婉秋冷哼一声,又是朝着仇万山攻去。

一直凝神观战的那中年乞丐见到仇万山显然居然与小云儿竟是势均力敌,不禁大感意外。

寻思良策之间,他忽地看到了同样站在旁边观看战局的崔文卿与小朵、虎头、结巴四人,立即冷笑一声飞快掠来。

见状,崔文卿自然明白此人想要作甚,不容多想之下连忙示意小朵三人快跑,他自己则独自迎了上去,竟想凭借一己之力挡住那中年乞丐。

中年乞丐阴冷一笑,轻松一抓就抓住了崔文卿的胸口,竟将他整个人提起高高的举过了头顶。

崔文卿暗呼一声“吾命休矣”,未等他挣扎,已是被中年乞丐狠狠掷出飞向墙角,重重的砸在了墙上。

崔文卿痛呼出声滚落在地,身体连滚数圈方才停住了势子,正欲起身,忽地感觉胸膛一痛喉头一紧,“哇”的一声已是吐出了一口血来。

见到中年乞丐并未继续对付自己,反倒想要出门去追已经逃跑的小朵三人,崔文卿不由大惊,无计可施之下,他忽地看到旁边的柱头,提起一脚已是用力蹬在了上面。

山神庙正殿本就摇摇欲坠,全靠几根柱头支撑着。

此刻柱头被崔文卿这么一踢,顿时倒向了一边,房顶缺少了支撑,瓦块立即犹如雪花般飞坠不止,不用问正殿马上就要彻底塌掉了。

正在与云婉秋酣战的仇万山勃然色变,连忙躲开了云婉秋的攻势,已经朝着殿外飞掠而去。

云婉秋却没有离开,他飞步来到了崔文卿身边,扶着他焦急言道:“崔大哥,房子要塌了,快,跟我来。”

说完之后,他却没有出殿,反倒将崔文卿扶至神像之后。

未等崔文卿好奇询问,云婉秋猛然一拍神像后的凸显处,只闻“哗啦”一声轻响,地面方砖已是裂开了一道可供人入内的缝隙。

“咱们进去。”云婉秋也不多作解释,拉着崔文卿进入其中,还未等他们关上暗道缝隙,忽闻外面一声轰然大响,整个大殿已是彻底塌掉,湮没了一切。

此际山神庙之外,仇万山正冷眼看着面前的一片废墟,眼中闪过了丝丝不解之色。

中年乞丐沉声问道:“仇长老,云婉秋并没有逃出来,莫非已经被压死在里面了?”

“想来应是如此。”仇万山点点头,甚是不解的叹息道,“云婉秋好歹也是丐帮之主,居然为救那个臭小子而死在了里面,实在是令人费解,不过死了已好,现在咱们玉扳指在手,龙长老继承帮主之位相信也并非难事了。”

中年乞丐点点头,问道:“那刚才三个逃走的小乞丐是否需要追回来杀掉?”

仇万山大笑道:“无妨,几个小乞丐而已,何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就让他们自身自灭吧。”

说完,两人转身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雪原,唯有山神庙留下的一堆狼藉废墟,无声的述说着刚才之战。

第112章 惊险一战

时才被中年乞丐狠掷于墙,崔文卿受伤不轻,以至于现在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任由云婉秋搀扶着步下数十级台阶,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崔大哥,你先坐在这里,我去点灯。”

云婉秋的嗓音中透着一份说不出的轻柔,崔文卿本想应答,嘴中却是一声呻吟,索性靠坐在墙上,喘息不止。

正在他难受之际,闭着的眼皮忽地感觉到了一丝明亮之光,睁开眼睛一敲,四周烛光通明,竟发现置身于一个宽阔的房间之内。

“这是……什么地方?”崔文卿虚弱一问。

“我也不知道。”正在点灯的云婉秋摇了摇头,说完之后已是转过身来。

崔文卿正欲说话,忽地看到火光照耀下云婉秋清晰的模样,顿时如遭雷噬,瞬间就惊得目瞪口呆了。

或许是刚才进入地道的时候,云婉秋头上的帽子已经掉落不见,不受约束的三万发丝垂落而下披在肩头,一张小巧瓜子脸,眉如远山,眼似星辰,面颊上的小小酒窝清晰可见,虽穿着一身褴褛之衣,质朴得毫无雕饰,却胜在容貌清秀绝丽,美得却如天上佳人。

“你你你……是女的?”见状,崔文卿惊得眼珠子都差点掉了下来。

“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我是男子。”云婉秋歪着螓首一笑,目光中却有一丝无可奈何之意。

从两人刚开始结识,崔文卿便将她换作云兄弟,当时云婉秋只觉好笑,也就将错就错并没有揭穿。

到了后面想要说明白的时候,却听崔文卿一口一个云兄弟唤得亲热,云婉秋便更加不好言明了。

刚才进入地道的时候,云婉秋有心展现自己的真实性别,故而才将一直戴在头上的帽子摘掉,崔文卿刚看得一眼,果然就惊得变作了傻瓜。

突遇如此变故,崔文卿依旧没有从惊愕中回过神来。

他一直以为小云儿乃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少年,即便是嗓音带着一股女子之声,他也只是以为云儿年龄尚小没有变声的关系。

没想到小云儿居然是一个女子,而且还是如此美的少女,实在令崔文卿有些措手不及之感。

沉吟半响,崔文卿哭笑不得的言道:“那为何朵儿他们也唤你为小云儿哥哥?”

小云儿美目一转,轻笑道:“这个么,还不是因为住在一起多有不便,才冒为男子。”

说完之后,见崔文卿依旧是一副惊诧的模样,云婉秋生怕他知道自己为女儿身之后,会有所疏远,连忙绷紧脸故作生气的一锤崔文卿的胸膛,恶声恶气的言道:“瞧你这样子,怎么?难道我是女子,咱们就不能成为朋友了?”

崔文卿恍然回过神来,颇觉不可思议的一笑,言道:“没有,我只是感觉到非常意外而已。”

云婉秋暗暗放下心来,展颜笑道:“不管如何,我们现在可是生死之交了,你依旧可以唤我为云儿兄弟。”

崔文卿哈哈笑言道:“既是女子,何能再换作兄弟,我还是叫你云姑娘吧。”

“云姑娘?”云婉秋皱了皱秀眉,不满言道:“这个称呼着实难听,还是小云儿顺耳一些,我爹爹都是这么叫我的。”

“那好,我就叫你小云儿。”崔文卿笑着说了一句,摇着头笑叹道,“这一天的遭遇着实太过荒唐,小乞丐小云儿居然是丐帮帮主,而且还是一个女子,啧啧啧,说出去一定没人愿意相信。”

云婉秋苦笑道:“事实就是事实,你以为我想当这劳什子的丐帮帮主,还不是被赶鸭子上架。”

崔文卿点点头,这才有空来环顾四周,见到这片不大不小的房间,疑惑问道:“对了,这是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道。”云婉秋摇了摇头,“数个月前我无意中来到这间山神庙落脚歇息,偶然发现了这个地道,下去一看才发现别有洞天。”

崔文卿微微颔首,随即止不住一笑:“什么别有洞天,不过是一间什么都没有的房间而已。”

云婉秋微微一笑,说道:“崔大哥不妨仔细的看一看墙上,就会发现我说的此言非虚了。”

崔文卿扶着墙站起,这才仔细的端详着四周墙壁,竟然发现墙身上面居然有着刀刻的人形图案,个个图案作武功招式,竟是栩栩如生。

见状,崔文卿大是惊讶,正要开口询问,云婉秋已是出言解释道:“这套掌法也不知是何人留在了这里,更不知就这么不见光日已经多少年,我自小被父亲誉为武功奇才,但参详数月,所得也只有三四成而已。”

崔文卿微微颔首,忽地想起一事,问道:“对了,刚才你与仇万山对战的时候,后面就用的这套掌法对吗?”

“对,”云婉秋点点头,“此掌法至刚至强,实在非常的厉害,刚才我居然能够与仇万山勉强战成平手,实在非常的不可思议,若再能苦练数年,别说是他仇万山了,就是龙赋乙也非我的对手。”

崔文卿抚摸着墙上刀刻纹路,轻叹言道:“既然掌法如此厉害,也不知是何人留在这里,看来始终是一谜团了。”

云婉秋感同身受的一叹,言道:“据我后来调查,这间山神庙建于唐朝开元年间,相信密道也是建于当时,听闻开元盛世大唐游侠之风甚浓,那时候的李白、裴旻等人更是武功高强,惊鸿盖世,说不定这套掌法也是成于那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而留在这里。”

开元盛世离现在已经过去四百余年,那时候很多事情已经无从考究,掌法的来历自然也无法追查了。

“对了,不知这里可否还有其他出路?”崔文卿忽然想到了这个重要的问题,连忙出言询问。

“没有,除了刚才的密道出入口,此地四面皆为厚实的墙壁。”云婉秋轻轻摇头,随即苦笑道,“其实我刚才也不想进入密道的,只是面对武功高强的仇万山,我俩出去也是死路一条,故此也只能逃到这里。”

崔文卿点点头表示理解,略做休息稍事理顺呼吸,忙对云婉秋言道:“走,我们去看看出口是否已被堵死。”

云婉秋轻轻颔首,端起一盏油灯前行引路,崔文卿亦步亦趋的跟随其后。

第113章 男变作女

火光微弱,飘飘渺渺,将云婉秋瘦长的身影映照在墙壁上面,婀娜纤细,竟是说不出的好看。

见状,崔文卿暗觉好笑,总觉得小云儿忽地变作了女子,是多么一件令人不可思议之事。

来到阶梯前拾阶而上,两人很快就来到了入口之处。

看到原本可供一人出入的缝隙已经被正殿垮塌下来的碎瓦断木堵得是严严实实,崔文卿面色渐渐苍白,一颗心直往下沉。

“看来我们两人已经被困死在里面了。”弄清楚处境之后,崔文卿忍不住喟然一声长叹。

云婉秋的神情也是非常的难看,点头叹息道:“不错,堵在出口之物只怕不下千万斤,光凭我们两人的力量,那是绝对不可能逃出去的。”

说罢,她对着崔文卿歉意言道:“对不起,崔大哥,是我害了你。”

“咳,你说的甚话!”崔文卿毫不介意的摇了摇手,笑道,“当时我们出去也绝无活路,藏身于此尚且有一线生机,我谢你还来不及,你怎会是害我。”

一席话听得云婉秋大受感动,低声言道:“只是现在出路已绝……咱们始终是难逃一死……”

“放心吧,你用不着这么悲观。”崔文卿却是一笑,言道,“若是我今晚没有回去,我的娘子必定猜到我肯定是出了意外,一定会四处寻找我的,以她的本事,说不定还真能找到这里。”

闻言,云婉秋娇躯微不可觉的轻颤了一下,惊讶言道:“崔大哥……你……你都已经成亲了?”

“是啊。”崔文卿笑着点了点头,“刚成亲三个月而已。”

不知为何,云婉秋只觉心头忽地涌出了一股说不出的异样之感,似乎有什么东西堵塞住了一般,她勉力笑道:“崔大哥如此英俊潇洒,我猜嫂子一定非常漂亮吧。”

回想起折昭那张倾国倾城的娇靥,崔文卿止不住一笑,言道:“那妞儿的长相的确非常不错,只是可惜却非我所爱。”

“啊?为什么?”云婉秋又是惊讶了。

“实不相瞒,其实我与我娘子乃是因为父辈口头婚约,无奈在一起罢了,我已经与她约定好了,待过了一年诸事稳定,就与她协商和离,如此一来既履行了父辈之间的承诺,又不受婚约束缚,从此之后各自欢喜,实乃两全齐美。”

“哦,是么?”云婉秋双目不自禁的微微一亮,笑语言道,“既然崔大哥的娘子乃是我们唯一的救心,咱们不如就在此静静等待吧。”

崔文卿轻轻颔首,心内却止不住暗忖道:折昭啊折昭,你总不会弃我不顾吧,但愿你还有几分夫妻之情,能够前来寻我,若你不来,哥的性命也只能交代在这儿了。

※※※

一天之后,折昭刚回到太原驿馆,就立即召来荷叶,沉声询问道:“崔文卿还没有回来么?”

荷叶急得差点哭了出来,连忙回答道:“大都督,现在还没见姑爷的踪影,奴婢今日到太原城中找了一圈,也是没看到姑爷的人。”

闻言,折昭面容神色渐渐变得有些凝重:“太原城如此巨大,人口众多形形色色,从中寻找一人岂不是大海捞针?找不到也并非怪事。”

“大都督你有所不知。”荷叶小脸上满是焦急,“姑爷她对太原城并不熟悉,断然不会出去这么久却不归家,奴婢觉得他肯定是出了什么意外,所以回不来了。”

听荷叶这么一说,折昭心内不由自主的生出了几分紧张之感,她暗自长吁数声强迫自己暂作冷静,语调平缓清晰的言道:“崔文卿失踪之前,可有什么异状?”

“回大都督,姑爷前晚说是早上要出门访友,让奴婢为他制作一些桂花糕。”

“桂花糕?”

“对,奴婢还做了不少,全让姑爷拿走了。”

折昭缓缓颔首,皱着眉头在房内转悠了数圈,猛然下令道:“小婉,速速备马,我要去经略府衙门一趟。”

“诺。”侍立在门口的穆婉立即拱手应命,快步前去了。

其时黑夜降临,大雪纷飞,太原城头车马稀疏,路上连一个行人都没有。

折昭急匆匆出门,也未戴风雪斗篷,快马加鞭赶到经略府衙门的时候,发髻肩头已是落满了积雪,娇靥上却难掩焦虑之色。

河东路经略使童州本已经睡下,听闻折昭忽然前来拜访,连忙披着一件鹤氅裘急匆匆而出,张口便惊讶问道:“阿昭侄女深夜到访不知有何要事?”

折昭也不客套,直截了当的言道:“经略相公,拙夫崔文卿两日未归也不知去了何处,恐怕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本帅想请经略相公同意,容在下亲卫营入城搜索,寻找崔文卿的下落。”

童州一听此话,顿时眉头一紧,言道:“阿昭侄女,你那亲卫营足足有五百人,全部入城只怕不符合朝廷规矩,若被御史知晓,你我皆有麻烦。”

折昭本就猜到童州一定不会让振武军入城,想也不想就开口道:“既然经略相公不同意本帅亲卫营入城,那就请经略相公出令请太原府尹派人搜索。”

童州微微颔首,继而面露难色道:“不过现在已是深夜,搜索城内只怕会引起不小的动静,要不待到明日再……”

“不行!”未等童州说完,折昭已是不容分说的打断了他的话,正容言道,“拙夫也不知遭到了什么麻烦,人命关天不容拖延,还请经略相公立即下令搜索。”

童州无可奈何,加之他本与折昭的外祖父杨文广关系极好,对于这样的要求自然不好拒绝,点头言道:“那好,你随我立即到太原府衙门一趟,让太原府尹搜城。”

折昭大喜,连忙拱手致谢道:“多谢经略相公。”

太原府尹乃是主管太原城以及在周边民事之官,正四品官身也是不低。

童州与折昭同路前去府尹衙门,将事情一说,太原府尹自然唯童州之命是从,连忙安排布置了起来。

第114章 一线希望

不消多久,宁静一片的太原城顿时火把点点,喧嚣阵阵。

太原府衙门衙役巡捕,各里坊的里正坊丁,武侯铺的武侯不良人们全都通通出动,挨家挨户搜寻崔文卿的下落。

折昭则与童州一道坐镇太原府内,等待搜寻结果。

闹腾了足足一夜,清晨太原府尹前来禀告:“经略相公,折大都督,下官已经派人搜索全城,依旧没能够找到崔公子的下落。”

折昭一夜没睡,神情却丝毫不见萎顿,闻言立即站起问道:“这么说来,夫君他并没有在太原城之内了。”

“应是如此。”太原府尹立即点头。

童州捋须思忖了一番,出言道:“阿昭,文卿贤侄他会不会出城去了?若是如此,搜寻起来可是有些麻烦。”

折昭微微颔首,思量一番开口言道:“据我所知,夫君他在失踪之前曾在城内结识了一个新朋友,若能找到他这个朋友,说不定会有他的消息。”

“那不知文卿贤侄的朋友住在何处?”童州连忙一问。

“不知道。”折昭苦笑了一下,心内不由自主的生出了几分愧疚的感觉。

这几天她整天忙于公事早出晚归,几乎都没怎么与崔文卿身在一起,对于他的事情也是茫然不知,若那天清晨她关心问上一句,说不定崔文卿就会告诉他的新朋友是谁了。

见到折昭面容神色似乎有些难过,童州也不便多说什么,言道:“阿昭侄女放心,只要文卿贤侄结识的那位新朋友是身在太原城内,必定会有蛛丝马迹留下来,我们顺着这些线索前去追查,必定会有所发现。”

“好,那就多谢经略相公了。”折昭连忙拱手致谢。

童州微微颔首,轻叹道:“阿昭啊,你也一夜没睡,不如就先回去休息,有什么消息我会第一时间令人通知你的。”

“不必了。”折昭重新落座案后,口气有着深深的坚持,“我就在这里等候便是。”

童州心知折昭个性极其倔强,不好再劝,只得点头同意了。

※※※

太原城外,小山之上,废墟之下,崔文卿和云婉秋已经呆了足足两天。

但对于他们来讲,密室内不见天日更不知时辰,却不知道过了多久,饶是崔文卿的镇定,在不知时间流逝的等待中,也感觉到了一阵阵令人毛骨茸然的慌乱。

云婉秋常常夜晚来到密室内参详墙上的掌法,倒也留下了几个水囊,故此饮水方面倒是能够坚持几天。

唯一可虑的时没有半点食物,光靠饮水铁定支撑不了多久。

崔文卿穿越之前曾看过一篇报道,人有水没食物,一般能活五到七天左右,也就是说折昭必须在五天之内找到他,否者说不定就要替他收尸了。

想到这里,崔文卿大感无助,止不住苦笑连连。

然而让崔文卿意想不到的是,老天爷似乎嫌给他的苦难不够,一觉醒来他忽然感到头昏脑胀,身体又冷又热,意识也逐渐变得有些模糊了。

见他情况有异,云婉秋连忙察看,纤手刚摸到崔文卿的额头,顿时止不住焦急言道:“崔大哥,你的额头好烫,莫非是发烧了?”

崔文卿虚弱不堪的点点头,犹豫半响,终是忍不住轻声言道:“大概……是我后背……的伤势发炎了,引起的发烧。”

云婉秋大惊:“你背后有伤?”

“对……是被那中年乞丐……摔在墙上留下的。”

“你你……为什么不早说?”

闻言,云婉秋一阵气急,立即动手解开了崔文卿的衣服,一瞧他的后背,竟是红肿紫乌一片,其内还有道道伤口血痕。

见状,云婉秋倒吸了一口凉气,猛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娇躯颤抖不停间,两行清泪已是不可遏止的滑落而下,点点滴落在了崔文卿的身上。

感觉到了后背的点点温热,崔文卿立即就明白这妞儿居然哭了,连忙出言安慰道:“没事的……小伤而已死不了……”

云婉秋再也忍不住了,美目圆瞪又气又急:“你这笨蛋,这么重的伤居然还毫不在意,我真的被你气死了!”言罢不容分说,上前飞快的脱掉崔文卿的上衣。

崔文卿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懵了,喘息问道:“你这妞儿……该不会是想乘哥虚弱不堪的时候……侵犯哥吧?告诉你……哥可是威武不能屈……淫贱不能移之人……”

“闭嘴!”云婉秋罕见动怒,扶着崔文卿盘腿坐好,望着他光溜溜的胸膛,俏脸不禁显出了一丝羞红,强自镇定的言道:“我为你运功疗伤,崔大哥,得罪了。”

说完之后,云婉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手掌为刀猛然一敲崔文卿的后颈。

崔文卿闷哼一声,脑袋一歪昏了过去。

见到他陷入昏睡,云婉秋这才放下心来,银牙一咬脱掉了外面所穿的乞丐服,又宽去了最里层的洁白亵衣,一具曼妙玲珑的胴体顿时在火光的照耀下忽明忽现,那种朦胧而又恍惚的美感,足可以让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血脉偾张。

历来运功疗伤,都需要双方赤罗上身,以便真气运行而出,提升疗伤功效。

但云婉秋毕竟乃未婚女子,要她面对崔文卿浑身赤罗,她却怎么也做不到。

然崔文卿她不会不救,无奈之下,只得出此下策,将崔文卿敲昏,以便运功疗伤。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云婉秋强忍羞涩,双掌重重拍在崔文卿的胸前。

霎那间,一股强烈的触电感从两人肌肤相接之处产生,使得云婉秋娇躯不自禁的一震,俏脸神色也是更红了。

这种温暖而又细腻的触碰感是她从前从未有过的,陡然间,咚咚乱跳的心脏似乎快要跳出胸腔来一般。

云婉秋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她在这样一个情况之下与一个认识不过几天的男儿赤身罗体相对。

而且更令她没想到的是,这么做她居然还无怨无悔,甚至还心甘情愿。

若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救人一命更是胜造七级浮屠,但云婉秋相信自己此生只怕再也无法忘记今天所发生的事情,甚至再也无法忘记眼前这个男人……

第115章 运功疗伤

痴痴凝望着崔文卿沉睡的容颜有倾,云婉秋心中一酸眼里珠泪又是滑落,贝齿紧紧一咬红唇,这才如梦呓般的低声言道:“崔文卿,你此生若是负我,我一定会杀了你。”说完之后,闭上双目,凝神定气开始运功疗伤。

垂着头昏迷不醒的崔文卿却不知道云婉秋之言,对他来讲,身前伊人他看也没看一眼,碰也没碰一下,若要负责,着实太过冤枉了一点。

要怪也只能怪其时女子视贞操高过性命,如云婉秋这样洛身为崔文卿疗伤,虽则只有天知地知她知,外人根不知,但云婉秋却在心里过不了那道坎,此生只怕都是无法嫁给他人了。

崔文卿只觉自己做了一个沉沉大梦。

梦中他似乎一会儿身处冰山,又似乎一会儿身在火炉,时冷时热,冷热交替,当真是冰火两重天。

及至迷迷糊糊许久,他才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坐直身子一伸懒腰,顿感浑身上下一片酸麻。

依旧是那间密室,灯火微微摇曳如初,丝毫没有半分改变,只是靠坐在墙角的云婉秋脸色似乎有些苍白,神情也略有些萎顿。

见状,崔文卿立即站起身来,快步走去关切问道:“小云儿,你这是怎么了?”

云婉秋嘴角牵出了一丝笑意,虚弱摇头道:“没事,只是有些疲乏而已。”

崔文卿却不知道他昏迷之后那场不为人知的疗伤,自以为事的恍然一笑:“必定是为了照顾我累的吧,来,我给你捏捏。”说完之后,便要上前替小云儿捏肩。

“不用!”云婉秋大是惊慌的一躲,显然被崔文卿这样大胆的举动弄得非常不好意思,摇手言道,“崔大哥不必客气的,若非我的缘故,你岂会被困在这里?”

崔文卿哈哈笑道:“或许这就是命数,上天注定我崔文卿该受此劫,与你又有何涉!”

云婉秋知道他是不想让自己愧疚,微微一笑心内大感温暖,然而想到一事,原本的好心情登时就烟消云散了。

自己该怎么向他提及运功疗伤的事呢?

至始至终他根本就浑然不知,更连半分知觉也没有,难道还要自己亲口告诉他不成?

但……如此羞耻之事,却要如何开口才好?

而且,他还是有家室之人。

想到这里,云婉秋芳心大乱,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便在这时,一阵肚腹的咕咕响动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云婉秋一望崔文卿有些尴尬的模样,立即忍不住笑了起来。

崔文卿摸着肚腹讪讪笑言道:“也不知多久没有吃东西,光喝水根本就不抵用,我早就饿坏了。”

云婉秋颔首轻叹道:“光喝水的话的确非常难受,只可惜着密室根本就没有食物,徒奈何也!”

“是啊,”崔文卿点点头,苦笑道,“说起来我还真有些怀念带给你的那篮子桂花糕,只可惜全都扔在了地上。”

“桂花糕?”

云婉秋忽地响起一事,猛然一怔,紧接着美目大亮,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纸包,甚是惊喜的言道:“崔大哥,你看这是什么?”言罢,玉葱般的手指轻轻揭开纸包,露出了里面的糕点来。

“这是……桂花糕?”霎那间,崔文卿双目立即就瞪直了。

“对,”云婉秋点了点头,面颊上的梨涡浮现,绽出美丽的笑容。

“你不是已经将那竹篮踩碎了么……为何却……”说着说着,崔文卿已是面露不解之色。

云婉秋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一份几乎不可察觉的温柔之色:“这些桂花糕乃是崔大哥你亲自为我送来的,当时迫于形势想让你离开,不得已作出违心举动,其后我岂会忍心暴殄天物?自是将竹篮里的桂花糕放入了怀中,没想到现在却有了大用……”

“是啊,大用……真的是大用……”

听到这里,崔文卿已是止不住大笑了起来。

“来,崔大哥,你快吃点填饱肚腹。”云婉秋已是将包着纸的桂花糕捧在了崔文卿面前。

闻到香味,崔文卿早就已经饥饿难耐的肚腹瞬间就感觉到一阵难受,立即用手拈起一块桂花糕放入嘴中大嚼,大感齿颊留香,其后在狠狠的灌了一口凉水,只觉这辈子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哎,愣着干什么?你也吃啊!”见到云婉秋只是一脸微笑的看着自己进食,却一动不动,崔文卿连忙出言催促。

“不用,我一点也不饿。”云婉秋笑言一句,小口中却是微不可觉的咽着唾沫,显然乃是违心之言。

闻言,崔文卿忍不住笑了,言道:“桂花糕乃是你最喜欢吃的东西,即便不饿也须得吃些,难道这么大的姑娘,难道还需要我喂你不成?”说完,竟是拈起一块桂花糕,朝着云婉秋嘴边送去。

云婉秋面颊顿时就红了起来,情急之下慌忙接过递来的桂花糕,避无可避之下,只得张开小嘴轻轻的咬上了一口,顿觉真乃世间美味。

“好吃吧?”

“嗯嗯,太好吃了,这些桂花糕莫非是在外面买的?”

“非也,是我的女婢荷叶做的,她比你小上一两岁,若能见面,说不定你们还能成为朋友。”

“崔大哥的朋友就是我云婉秋的朋友。”

“哈哈,若能如此,当真是好。”

有说有笑的将桂花糕吃完,两人的肚腹之饥暂时缓解。

稍作休息,崔文卿的目光转向了墙壁上的武功壁画,随口问道:“小云儿,这套武功很厉害么?”

云婉秋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点头言道:“非常厉害,若是能够融会贯通,足可成为江湖武林一等一的高手。”

崔文卿沉吟一番,开口言道:“既然如此,那我觉得这套武功不能留在这里。”

“啊,为什么?”云婉秋错愕一问。

“你想想看,若是一个人品正直,行侠仗义的大侠得到这套武功倒是不错,倘若被那些心狠手辣,道德败坏的小人得到,铁定会在江湖武林中掀起不小的波澜,说不定还会引起一场血腥纷争。”

“崔大哥说得倒是不错,但这套掌法毕竟乃前辈高人的心血,就这么毁去却是太可惜了。”

第116章 世间美味

崔文卿笑言道:“此话却是迂腐了,前辈高人将掌法刻在这里,很明显是为了找一个能够继承他衣钵之人,如今你已经完全记住掌法,自然就能够算作完成了前辈高人的心愿,毁去理所当然,免得被心术不正之徒学去,从而危害天下。”

云婉秋思忖一阵,终是点头道:“崔大哥说得不错,那好,我这就毁去掌法。”

说完之后,她站起走到了墙壁前,深深一躬自顾自地的真诚言道:“前辈高人,小女子云婉秋,乃丐帮第二代帮主,虽不知道你的姓名为何,也不知道这套掌法之名,但前辈高人将掌法留在这里,始终与小女子有着师徒之缘,请受小女子一拜。”

话音落点,又是一个鞠躬,云婉秋这才正容言道:“为防止掌法被心术不正之徒学去,小女子思前想后,决定就此毁掉墙上壁画,还希望前辈高人能够谅解,从此之后小女子必定行侠仗义,让掌法用得其所,并将其发扬光大,不辱了前辈高人之名。”

闻言,崔文卿笑着提醒道:“小云儿,我觉得既然这套掌法没有名字,要不你就随便取个名字为妥。”

云婉秋想想也对,略作沉吟美目一亮,心头已是有了主意,对着墙壁镇重其事的开口道:“如今丐帮形势不稳,动荡不休,以龙赋乙为首的江南丐帮蠢蠢欲动,欲要行那南北分裂之事,在下身为丐帮帮主,继承父亲遗志,断然不会坐视狂徒喧嚣尘土,此生也必定以维护丐帮统一,打到龙赋乙为己任,故此,此掌就取名为降龙掌。”

“什么,降龙掌?降龙十八掌?”

此话听在崔文卿耳中不吝于平地惊雷,什么情况?降龙十八掌这个名字居然是小云儿取的?莫非这才是降龙十八掌的真正来源?

似乎看出了崔文卿的惊讶,云婉秋展颜笑道:“崔大哥你时常问我丐帮可有降龙十八掌,为遂你的心愿,加之我的敌人刚好姓龙,故此我就为这套无名掌法取作降龙之名,然这墙壁上的招数可不单单只有十八式,而是有二十八式,故此也只能叫降龙二十八掌了。”

话音落点,崔文卿幡然回神,止不住抚掌大笑道:“不错不错,降龙掌之名实在大妙!婉秋帮主,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将降龙掌发扬光大的。”

云婉秋颔首一笑,忽地想到了什么似地神情一黯,轻叹言道:“现在还不知道咱们是否能够出去,何谈发扬光大呢?”

崔文卿想想也对,一时之间忍不住有些泄气,折昭折昭,难道你真的准备弃我不顾么?亦或许是根本就找不到我?看来这次真的麻烦了。

时间一点一点的慢慢流逝着,又过了不知多久,终于水囊里的水也全部告罄。

崔文卿虚弱不堪的依靠在墙角,只觉喉头发干犹如火烧,肚腹空空如同刀割,整个人视觉听觉朦朦胧胧,耳畔更有重重的耳鸣之声,已经到了濒死边缘。

他心知自己大限将至,露出了无奈而又自嘲的苦笑,转头望着坐在旁边的云婉秋,甚是悲凉的言道:“小云儿,只怕我马上就要死了。黄泉之路能够有你做伴,也不太孤独……只是没想到我穿越而来……居然死得如此的狼狈……呵哈哈,真是可笑,可笑……”

云婉秋乃习武之人,体质比崔文卿强上不少,但也到了死亡边缘,回想起这几天的遭遇,她的嘴角溢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波纹。

古人常言“榖则异室,死则同穴”,能够与他这般死在一起,也算是绝境之中的一丝不错安慰。

但愿下辈子真能有转世来生,也能够与崔大哥相识相知,这才最好。

想着想着,大限将至的云婉秋抛开了一切羞怯顾忌,伸出纤手缓慢的摩挲寻找着,终于她触碰到了崔文卿的手掌,使出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将其紧紧握住,十指相扣再也不想放开。

崔文卿感觉到了云婉秋的举动,只以为她是害怕,倒也不甚在意,笑了笑将她的纤手抓得更紧了。

便在两人快要油尽灯枯的时候,一声若有似无的响动轻轻传来,也使得原本已经闭上美目等死的云婉秋陡然转醒,美目中闪烁着惊讶不定之色。

“崔大哥,你刚才可有听见什么声音?”

“声音?我没听见,只怕是幻听吧。”

“幻听?”

“对,我听别人说过,人快要死的时候……会听见许多以前不能听见的声音,有些甚至是故去亲人的呼唤……”

听他这么解释,小云儿微微颔首,又是闭上了双目,然刚刚一瞬,那双美目又是陡然睁开,挣扎站起惊喜言道:“崔大哥,外面真的有什么声音,似乎正在搬动大石一般。”

“当真?”崔文卿什么也没听见,神情尚在疑惑。

云婉秋指着自己的耳朵笑道:“你可别忘了我自小耳力惊人,断然不会错的。”

说完之后,她提起最后力气,亢声高呼道:“喂!喂!我们在这里。”

嗓音来回盘旋经久不息,却是没有人回应。

地面之上,折昭望着眼前的断垣残壁,芳心直往下沉。

数天以来,折昭不眠不休四处打听寻找,几乎将太原城周边翻了一个遍,方才得到崔文卿那位叫做小云儿的好友住在这间山神庙中。

然当她满怀希望的率军来到此处,所看见的却是一片垮塌的房舍,那里还有半个人影,即便是有人在里面,也已经被层层瓦砾埋葬在了最下面,断无生还的可能性。

陡然此状,连续奔波数天,身体心神尽皆憔悴不堪的折昭再也受不住了,她仿若失去了所有力气般颓然坐在地上,痴痴的望着面前的狼藉,眼眸中渐渐有了点点泪光。

“大都督……”从未见过折昭如此模样的穆婉大是难过,一时之间更不敢顾其颜面,说话也有些吞吞吐吐起来。

折昭看也没看她,就这么痴痴呆呆的望着,似乎根本就没听见,心内涌出了一股深深沉沉的绝望之感。

第117章 无心插柳

折昭还很清楚的记得这种感觉。

那是三年之前,身在洛阳的她忽闻父亲兄长全都战死沙场,母亲自缢殉国的消息时,所体会到的感觉。

就在那天,折昭独自一人躲在屋里哭得是稀里哗啦,变作一个泪人儿。

也在那天,原本玩世不恭的她一夜长大,擦干泪水独自一人扛起了摇摇欲坠的折家以及振武军,从此之后不管是遇到什么情况,即便那夜被辽国战神萧陌率军包围的时候,她也没有露出一丝软弱之态,掉过一滴眼泪。

然而今天,在这间倒塌了的山神庙前,折昭忽地有了想要落泪的感觉。

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如此难过,或许崔文卿在她心中也并非是无足轻重,毕竟一夜夫妻百夜恩,面对他有可能的死讯,何能平常心待之……

见到折昭半响没有回过神来,穆婉鼓足勇气,半跪于地凑到她耳边轻声言道:“大都督,山神庙已经塌陷,若姑爷身在其中,只怕早已经……”一言未了,感觉太过残忍,竟是说不下去了。

折昭缓缓颔首,深深吸了一口粗气后英眉一轩,脸上的软弱伤感之色已是全都消失不见,她站起身来冷冷下令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传令亲卫立即翻开这些断木败瓦,寻找崔文卿的下落。”

“诺!”穆婉抱拳应命,立即带着亲卫营不折不扣的开始执行折昭之令。

亲卫营五百虎贲全都是精兵悍卒,个个冲上前去肩抗手抬,清理着断木残瓦。

折昭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默默等待,心内却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备受煎熬折磨,深怕下一刻就会有士卒禀告发现了崔文卿的遗体。

不过小半个时辰,废墟已被清理大半,折昭耳力极好,忽地捕捉到了一丝如同蚊蚋的声音,使得她不禁为之一怔,连忙对着正在清理废墟的军卒下令道:“诸位暂且不要妄动。”

众军将唯命是从,连忙停下了各自举动,面面相觑却不解折昭之意。

穆婉娥眉轻轻一皱,正欲说话,忽地隐隐约约听到了废墟掩埋中似乎隐隐有人声传来,登时又惊又喜的高声提醒道:“都督,里面似乎有人正在呼喊。”

折昭也是听得清清楚楚,霎那间,一直悬在嗓子眼上的心儿陡然落回了胸腔,一股无以伦比的惊喜之感瞬间弥漫了全身,好不容易才压抑住了激动难耐的心情,沉声下令道:“全军听令,速速寻找声音来源,将困在里面的人救出来。”说完,竟丝毫不顾女子之身,亲自前来帮忙搬运断木。

不过片刻,废墟基本清理完成,却未见人影。

折昭正在奇怪当儿,忽听穆婉娇声禀告道:“都督,这里有一个被断木塞住了的缝隙,似乎乃密道入口。”

闻言,折昭自是精神大振,连忙吩咐道:“快将断木搬走,到里面去看看。”

话音刚落,围在缝隙周围的军士立即搬走了塞在入口处的断木,待刚露出一人可入的口子,折昭便想也不想就跳了下去,还未待她双目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顿觉眼前正有一个人影跌跌撞撞而来。

这人影个子不高,身形也较为瘦弱,断然不是崔文卿,折昭立即心生警惕,右手反握剑柄娇声喝斥道:“站住!来者报上名来!”

前来之人正是尚有几分体力的云婉秋,此际见到正站在入口处的高挑美丽女子,她忽地心头一松,想也不想就出言询问道:“你一定是……折昭姐姐吧?”

折昭一愣,颔首道:“对,我就是折昭。”

“姐姐果然生得非常漂亮。”云婉秋没头没脑的赞叹了一句,却是谁也没有发觉此话当中的苦涩之意,“崔大哥几天几夜没吃东西,已经昏了过去……还请折昭姐姐你快去救她……”

话音刚落,云婉秋这才落下了心头大石,也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眼前一黑仰面跌倒。

折昭眼疾手快,上前一步连忙扶住了她,这才看清楚怀中乃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子。

不过她现在心系崔文卿,也没有心情询问漂亮女子身份,将漂亮女子交给紧随而入的穆婉之后,连忙大步流星的朝着密室深处走去,脚步凌乱而又紧促,显然心内非常焦急。

……

就这么不知道睡了多久,崔文卿从沉沉大梦中悠然转醒,入目便是厚实的床帘纱帐。

还问等他想明白身在何处,耳畔已是传来了一句惊喜的女声:“大都督,姑爷他醒了,你快来看啊。”

“呃?荷叶?”

崔文卿这才意识到了声音的主人,转头望去,入目便为荷叶梨花带雨的俏脸,泪珠儿虽然晶莹闪烁不停,但脸上的笑容却是无比的喜悦。

也就在这一刻,昏迷之前所发生的事情潮水般涌入了他的大脑,使得他忍不住浑身一颤,立即挣扎而起张口便唤道:“小云儿……你们可有把小云儿救出来……”

一阵轻捷利落的脚步声走了过来,却是折昭到了,她伸出手来将崔文卿按回榻上躺着休憩,微笑言道:“云姑娘在当日便已经离去了,放心吧,她没事的。”

崔文卿恍然点点头,忽地又问:“那她可有说过前去何处?还有多久会来看我?”

“这……她倒没说。”折昭轻轻一句,心内却有些百般不是滋味。

想她也是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将崔文卿救了出来,没想到崔文卿刚刚醒来,牵挂的却是另外一个女子,而且关心之色溢于言表,实在令折昭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这种感觉……非常的不爽!

崔文卿却没有意识到折昭的不妥,缓缓颔首神情却是有些沮丧:“原来如此,也不小云儿是否会来看我……说不定她早就已经离开太原了吧……”

折昭不想话题久久留在云婉秋身上,蹙眉言道:“对了夫君,你为何会被困在山神庙的密室当中?”

“哦?你还不知道?难道小云儿没有给你说吗?”崔文卿又毫不知情的将话题拉了回来。

折昭那双好看的娥眉猛然一挑,淡淡问道:“没有,我们刚救出她,她就告辞离去了,若非你昏睡的时候一直唤她的名字,我甚至还不知道她是谁。”

第118章 终于得救

“原来如此。”崔文卿恍然一笑,却没有发觉到折昭口气有些不对,便将结识小云儿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饶是折昭的见多识广,待听罢他这几天的一番遭遇,一时之间也忍不住有些目瞪口呆了。

“什么?你说云婉秋竟是丐帮帮主?”

“对,只是她年纪尚小,武功稀疏平常,才会被仇长老欺负,好在你及时赶到,否者我就要与她困死在密室当中了。”

折昭微微颔首,轻叹言道:“如今江湖武林,帮派林立,纷争四起,其中要以丐帮势力最盛,据传整个丐帮帮众不下于十万之数,实乃惊人之极,不过自从统一南北丐帮的丐帮第一任帮主赌叟云道子死后,丐帮就陷入了四分五裂的地步,势力也大不如前。”

崔文卿想到了云婉秋所言,点头道:“不错,小云儿说过,丐帮首席九袋长老龙赋乙一直想夺取她帮主之权,而且还想让丐帮南北分裂,仇长老正是奉龙赋乙之命前来的。”

折昭虽然多少了解武林中事,但却没有在武林中待过,龙赋乙之名却没有听过,颔首道:“不管如何,区区女子之身能够统领如此大的帮派,那云婉秋也着实了得……”言罢深深的看了崔文卿一眼,略带深意的言道,“夫君能够与丐帮帮主成为朋友,也更为了得,将来若是行走武林,只怕没人胆敢欺负你。”

闻言,崔文卿却是忍不住笑了,言道:“比起小云儿,我觉得都督娘子你也是不差啊,同样以女子之身统领大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朝野民间都在流传着恶罗刹的赫赫威名。”

“好了,你就不要夸我了。”折昭口气虽则有些冷淡,唇角缺漾出了一丝笑意。

然而刚过片刻,折昭笑容不知不觉敛去,语气中多了一丝复杂之意:“对了,你背上的伤……”

“哦,没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崔文卿一笑,“还多亏小云儿为我运功疗伤,否者的话我说不定就熬不过那一关了。”

折昭自然懂得运功疗伤是怎么一回事,闻言之后心内涌出了一丝不明不白的异样感觉,略显犹豫的言道:“小云儿为了你竟如此付出,夫君将来可别辜负了她才好。”

“那是当然。”崔文卿微笑点头,紧接着一叹道:“只可惜当时我晕过去了,却不知道她是如何为我运功疗伤的,难道真的又这么神奇?”

“什么?那时候夫君正在昏迷不醒当中?”折昭一双美目立即就瞪圆了。

“对啊,”崔文卿点点头,忽地感觉到折昭的眼神有些躲闪,不禁狐疑问道:“怎么?莫非有什么不对?”

折昭身为女子,这种事情自然不好对崔文卿言明,只得摇了摇头故作无知,却在心内暗忖道:这云婉秋居然没有告诉他运功疗伤的具体之法,就这么无怨无悔的宽衣解带疗伤,也真是太傻了一点啊!

崔文卿却不知道折昭所想,他心头想起一事,连忙收敛笑容问道:“对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折昭幽幽一叹,言道:“起先一天,我与经略相公一道,派兵几乎将太原城翻了一遍,却依旧没有发现你的下落,其后我们又问遍了太原城城内外所有乞丐,但依旧是一无所获,就在无计可施的时候,太原府接到了一桩官司……”

“哦,官司?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崔文卿忍不住好奇一问。

“说起来,我还得谢谢那个报官之人。”说到这里,折昭展颜一笑,罕见的露出了洁白如玉的贝齿,“昨日,城内大力赌坊东家陈云山前来太原府报官,说是城内小乞丐小云儿伙同崔文卿,诓骗了他们赌坊一千两银子,太原尹本就在为找你们两人而发愁,闻讯自是大喜,连忙上报经略相公,我们才知道原来那日大闹赌坊,招摇过市的两人,竟然就是你们。”

闻言,崔文卿顿时有些忿忿不平了:“靠!陈云山这狗贼赖账不换不说,居然还倒打一耙前去衙门告我,娘子,你不想想看以我这样的人才,岂会行那坑蒙拐骗之事!”

“你还人才!真是好不要脸!”折昭嗔怪一句,却又忍不住笑了,继续言道,“其后,我们这才根据得来的消息继续找寻你的下落,最终才得知小云儿住在太原城外的山神庙当中,急匆匆走来,看到的却是一片废墟。”

“其后我下令军士清理废墟,看看你可被埋在里面,最后才发现了你们藏身其中的那间密室,将你救了出来。”

“哈哈,原来如此,看来本大爷还真有神仙保佑啊!”崔文卿大言不惭的说了一句,见折昭面露不屑之色的时候,连忙补充道:“对了,还有赖娘子你前来搭救。”

“算了,你就不要谢我了,还是好好谢谢荷叶吧。”

折昭一笑,视线转了过去,见到荷叶小脸儿微微变红,露出些许不好意思之色后,又言道:“在你昏睡不醒的时候,可是荷叶衣不解带,不眠不休的照顾了你整整三天。”

崔文卿哈哈一笑,就这么坐在榻上对着荷叶一拜,言道:“多谢你了,荷叶,实在幸苦。”

荷叶慌忙摇手道:“姑爷千万不要这么说,一切都是婢子应该做的。”

交谈一阵,崔文卿体力渐渐恢复,懵懂一片的脑袋也渐渐恢复了清明。

他本是坐不住的人,在榻上昏睡了这么多天自然是腰酸背痛,想及大力赌坊东家陈云山对他和小云儿的诬告,顿觉有些气不过,对着折昭言道:“娘子,我想去大力赌坊讨回公道,不知可否借你的亲卫营一用?”

一听崔文卿的口气,折昭岂会不明白他想要做什么,淡淡笑道:“按照规矩,本帅亲卫营不得进入太原城,可不能助你对付地痞恶霸,不过……”

崔文卿正在暗自失望间,听到最后一句顿时来了精神,连忙问道:“不过什么?”

“亲卫营虽则不能进城助你,但本帅今天恰好有空,就陪你走一趟吧。”

“什么,你陪我去?”崔文卿震惊得无以复加。

他没有听错吧?堂堂振武军大都督、冠军大将军折昭居然陪他去教训恶霸,难道折昭不怕别人说闲话了。

第119章 一番缘由

似乎看出了崔文卿的疑惑,折昭笑着解释道:“这里并非府州,倒也少却一些顾忌,况且这次夫君可是被人诬告陷害,那赌坊恶霸竟敢欺负到了我们振武军的头上,即便是被官家知晓,相信也无大碍!”

“原是如此。”崔文卿明白过来,随即有些不放心的提醒道:“可是娘子,那大力赌坊打手可是非常之多啊,只怕不下三十四人。”

折昭自信笑道:“本帅千军万马之中杀敌犹如探囊取物,岂会对付不了区区几个恶霸?你放心跟着我前去便是。”

这次有了折昭撑腰,崔文卿大感底气十足,连忙穿上衣服与折昭一道出门去了。

当折昭和崔文卿来到大力赌坊门口的时候,时间正值午后。

可见赌客进进出出,喧嚣声似潮似浪,洋溢着吞金流玉的富贵气息。

“就是这里?”折昭冷冷一问,凤目中闪过了一丝厉芒。

“对,”崔文卿笑着点了点头,“娘子,在下不会武功,为避免打扰到你,就站在一旁观战,剩下的就交给你如何?”

“自当如此。”折昭点了点头,根本就没有让他出手相助之意。

崔文卿丝毫没有吃软饭的感觉,转身走得几步来到赌坊对面卖梨的小贩面前,问道:“哎,你这梨怎么卖?”

小贩连忙点头哈腰的说道:“公子,十文钱一斤,很便宜的。”

崔文卿也不说价,直接从怀中掏出了十文钱递给了小贩,抓起一个梨子狠咬一口,蹲在地上便吃了起来。

小贩正欲拿秤称重,余光不经意的一瞥,忽地惊声大叫道:“噢呀,大力赌坊怎么打起来了?呵,那小娘子好厉害,居然把招牌都砸了!”

崔文卿抬眼望去,正好看见折昭飞身而起一脚踢飞了赌坊门额上挂着的“大力赌坊”招牌,招牌落在地上断作数截,清脆响声顿时引来了路人驻步惊讶观望。

赌坊侍立的打手们显然没料到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胆敢前来捣乱,惊讶愣怔片刻之后,纷纷怒喝着朝着折昭攻来。

见状,折昭微微一笑,又是腾空而起,莲足横扫瞬间就踢飞了冲在最前面的两人,落地之际胳膊肘向后一顶,又将想要从她身后偷袭之人击倒在地,这才好整以暇的酣战起来。

不得不说,折昭的武功非常之厉害,而且与小云儿不同的是,折昭施展的招数多为干脆利落的杀招,简单凌厉却又非常实用,往往一击就让敌人没有了抵抗之力。

只用了不过几息的时间,那八名打手已经全部倒在了地上哀嚎。

折昭收手而立,却没有进去,盖因顾忌到赌坊内赌客几多,施展不开手脚,就在这里解决那些打手在合适不过了。

果然,不消片刻又是一群打手涌出,个个目光狠辣,摩拳擦掌,问也不问全都朝着折昭攻来。

这一次对敌,折昭神情依旧是云淡风轻,并没有因为身处重重包围之中而面露凝重之色,拳打脚踢间恰如一只美丽而又高傲的雌虎冲入了羊群当中,不管是多么身强力壮的打手,都不是她一招之敌,很快,四周就躺满了正在地上哀号不止的打手们,唯有她孤零零的站在原地,毫发未损。

见状,围观的人们全都忍不住一阵轰然喝彩,显然被这位美丽娘子的漂亮身手震惊住了。

见到折昭顺利的摆平了打手,崔文卿恰到好处了走了过来,笑嘻嘻的递给她一个梨子道:“来,娘子,吃个梨休息一下。待会说不定还要再打。”

折昭嗔怪的白了他一眼,却没有出言拒绝,接过梨子轻轻咬上一口,连大气都没有喘几下。

这时,大力赌坊东家陈云山在几名打手的陪同下走了出来,见状顿时大惊失色,厉声喝斥道:“何人胆敢来我大力赌坊闹事!不想活了是不是!”

话音刚落,他忽地看到了正站在面前的崔文卿,顿时怒向胆边生:“好啊,居然是你这田舍奴,上次算你们跑得快,今天居然还敢送上门来,看大爷我今天不收拾你。”

崔文卿哈哈一笑,指着折昭言道:“陈东家,今天我可是带了帮手来,不管你愿不愿意,你这家大力赌坊我拆定了。”

陈云山刚才已经听手下说过是一个女子前来捣乱,不用问也是眼前这位绝色娇娥,一时之间忍不住色心大起,淫笑言道:“好个武功高强的俏娘子,正好抓住你卖到青楼弥补我的损失。来人,抓住他们。”

听到如此满含侮辱的话,折昭俏脸顿时一寒,冷冷一句“找死”,身形犹如鬼魅般掠上,竟是乘陈云山不注意的时候,已是欺身上前,轻而易举的擒住了他。

陈云山根本就没想到这美貌女子武功竟如此厉害,被她抓住胳膊一扭,顿时痛得汗水都滴了出来,连声道:“啊哟,痛死我了,快快放手!”

折昭冷着脸言道:“如此下流无耻之辈,即便是杀了你也不为其过,快,将欠下的银子交出来,否者我绝不轻饶。”

陈云山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狠辣角色,此际被激起了几分血腥,怒极反笑的威胁道:“这位娘子,本大爷纵横太原数十年,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从来还没有哪个人胆敢如此威胁我!劝你快快放了我陪你道歉,否则我一定让你后悔成为女人。”

崔文卿大步上前,正好听到此话,想也不想就是几个大耳刮子,怒声言道:“恶霸是吧!土匪是吧!很了不起是吧!你当真以为没有人治得了你,今天小爷倒是不信了,必定将你收拾得服服帖帖。”

折昭同意点头道:“夫君说得不错,今日我就要为太原城除掉你这个恶霸,还一地安宁。”

陈云山被崔文卿打得嘴角溢血,整个面颊已经全部都肿了起来,苦于受制于折昭,根本就没有还手的机会,只得恶狠狠的威胁道:“你们先别得意,大爷我在太原黑白两道都是有人,太原县县尉来舟山,更是我拜把子的好兄弟,待会就让你们好看!”

话音刚落,突闻声声喧哗,竟是一群手持水火棍的武侯挤开看热闹的人群冲了进来,很快就把崔文卿、折昭团团围定。

第120章 娘子威武!

见状,崔文卿了然一笑,揶揄言道:“娘子,看吧,别人的救兵来了,这下我们麻烦了。”

折昭微微一笑,却没有回答。

反倒是陈云山得意洋洋的开口道:“你们这对狗男女欺人太甚,待会我就要让你们好看,让你们死在牢里。”

此话刚刚说完,便见走来一个大腹便便,身穿绿色官服的中年官员,望着崔文卿等人便威严喝问道:“何人胆敢在太原城闹事?!”

陈云山见状,顿时大喜,连声呼唤道:“来县尉,这对男女前来我大力赌坊捣乱,还砸了我的招牌,求你为小民做主啊!”

来县尉一听,唇上小胡须顿时一翘,挥手下令道:“来人啊,将他们全都抓起来!”

围观百姓们见状,顿时止不住一阵叹息。

许多人都知道大力赌坊之所以在太原城屹立不动,很大程度都是得益于来县尉明里暗里的关照,这对像是外地人的男女不知轻重惹了大力赌坊,又被来县尉抓了一个先行,只怕是难逃牢狱之灾了。

“等等……”面对快要一拥而上的武侯,折昭沉声一语,继而对着来县尉正容言道:“这位县尉大人,我的夫君崔文卿在大力赌坊赢了一千两银子,谁知东家陈云山不仅抵赖不给,而且还派出打手想要殴打我的夫君,今日在下特地前来讨回公道,还请县尉能够明察。”

来县尉这才看清楚折昭的容貌,顿时就露出了无比惊艳之色,挥挥手示意武侯们暂缓拿人,肉球般的脸膛上挤出了一丝笑意:“看小娘子的模样似乎并非太原人士吧?不知贵姓?”

折昭冷冷回答道:“在下乃府州人士。”

来县尉一听是府州人士,登时就放下心来。

府州那地方他知道,莅临边陲又苦又穷,而且还时常被西夏人、契丹人前来打草谷,乃不折不扣的荒凉之地。

这小娘子衣饰看起虽则不错,但相信也只是小商人家中子女而已,只要他略施手段,还不是手到擒来,任他拿捏。

心念及此,来县尉面上笑容更甚,走上前来颔首言道:“嗯,照你这么说,此事的确不能全算作你们的错,小娘子,要不请你跟我回府,以便本官能够详细的了解此案,不知你意下如何?”

陈云山闻言一愣,差点被来县尉这番说辞弄懵掉了。

然而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面上露出了一丝了然的淫笑,只要这美丽娘子胆敢前去,必定难逃来县尉的手掌心,到时候还不是乖乖的宽衣解带承欢胯下!

折昭却不知道他们龌蹉的心思,冷冷言道:“问话大可去太原府衙门,何须去你府中,这样岂会符合朝廷规矩!”

崔文卿身为男人,倒是从来县尉阴毒的表情中猜到了大概,笑着提醒道:“娘子,此人请你前去只怕是没安什么好心啊,要怪也怪你自己生得花容月貌,自然会引起这些小人的觊觎。”

折昭瞬间明白了过来,俏脸一沉顿时芳心大怒,扬起手掌狠狠扇去,直打得来县尉原地转了一个大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来县尉在太原耀武扬威多年,何曾被人当街掌掴,而且还是一个娇滴滴的美娘子,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去,站起气急败坏的下令道:“居然胆敢殴打朝廷命官,当真胆大包天,快,来人,把他们全都抓起来。”

话音落点,百姓们全都是一片意外惊叹,显然吃惊于这位美丽娘子毫不留情的手段,也替她接下来的命运暗暗担心。

崔文卿却没想那么多,耸了耸肩膀无奈言道:“娘子,看来今日须得把这县尉一并收拾了才行。”

折昭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狠狠一推擒住的陈云山,陈云山收不住势子之下踉跄飞跌,撞飞了正欲上前的两名武侯。

其后,折昭飞身而上,左右手轮番出招进攻,当真是纵横捭阖,势不可挡,挡在她面前的武侯顿时犹如收稻草般纷纷栽倒在地。

很快,所有武侯均被打到,唯留下了来县尉孤独一人。

感觉到面前美貌女子冷然的眼神,来县尉只觉被一只凶猛的野兽盯上,整个人竟是情不自禁的颤抖了起来,结结巴巴的威胁道:“你,你……好大的担子……居然拒捕……本官必定……必定要……”

折昭冷哼一声道:“太原府就是有了你这样助纣为虐的官吏,才让这样坑客害人的赌坊逍遥法外,今日在下就要替朝廷收拾你这恶官。”

言罢刚要动手,忽闻街道外马蹄声急,竟是有一队玄甲骑兵朝着大力赌坊冲了过来。

霎那间,来县尉犹如找到了救星,连忙连滚带爬的落荒而逃,跑到那队骑马面前凄厉呼唤道:“童校尉,这里有人闹事,而且还殴打下官暴力拒捕,请你快来擒住这些匪人!”

领头骑士头戴无暇白云盔,身着亮银明光甲,跨下追风白龙马,正是几日未见的童擎。

他带领骑兵横冲而至,惊得围观百姓们纷纷尖叫避让,飞扬的马蹄更是激起了大片大片的尘土,直看得折昭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陈云山被刚才那一撞撞得是鼻血长流,见到官军骑兵前来,登时止不住张狂大笑道:“哈哈,童校尉前来了,他可是河东路经略相公的公子,看你们还能得意到几时。”

这时,来县尉已是一溜碎步的来到了童擎马前,声泪俱下的控诉道:“童校尉,时才下官带人巡逻市集治安,发现有一队男女作恶,前去大力赌坊捣乱,下官本着治靖安民的重任,前去制止,没想到惨遭那对男女的殴打,兄弟们全都受伤不轻,还请童校尉能够为下官捉拿这两个匪人!”

因为折昭之事,这几日童擎的心情一直非常不好,情绪更是处于火山爆发的边缘。

此际一听来县尉的哭诉,顿时就恶向胆边生,怒声言道:“在我太原府治地,居然有这样无法无天的匪人,速速取我的凤翅鎏金镗来,看我不砸死他们!”

第121章 连官差也一并揍了

话音落点,跟在童擎身后专为他拿武器的骑兵立即将那杆又长又重的凤翅鎏金镗递给了他。

童擎接过凤翅鎏金镗狠狠一拄地面,大步赳赳的,怒气盈然的走去,刚看得正傲立在大力赌坊门前的美丽女子一眼,整个人如遭雷噬,瞬间就呆住了,双目更是露出了不能置信的神情。

来县尉却没有发现童擎的异色,他耀武扬威的走上前来,肚皮一挺对着折昭冷声喝斥道:“大胆刁民,童校尉架前还不快快束手就擒,否者就地打死剁成肉酱!”

折昭理也不理他,只是望着尚在愣怔中的童擎,显然想看他要怎么处理。

崔文卿拍着掌一笑,揶揄言道:“好个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狗官,也不知这位童校尉将要怎么处理?娘子,你说童校尉会不会一怒之下将我们抓紧衙门里啊?”

“胡闹!”折昭轻声喝斥了崔文卿一句,忽地展颜笑道,“秉公处理便可,我折昭做出的事难道还害怕担责不成!”

此话恰是一个激灵,顿将童擎从巨大的震撼中惊醒了过来,也让刚才那股赳赳之气消弭于无形。

“来县尉,你说就是这个女子在此作恶捣乱?!”童擎咬牙切齿的问了一句,俊脸的面容出现了一丝扭曲。

来县尉点头道:“对,就是她,也不知是从何处来的山贼土匪,简直目无王法!”

“我看你才是目无王法!”童擎再也忍不住了,暴怒一喝扬起手掌,狠狠扇在了来县尉的脸上。

来县尉悴然不防,也根本没想到童擎会这样对他,整个人竟是被这一掌直接打飞,落在地上翻滚数圈,已是牙崩嘴裂,整个面颊肿得犹如猪头肉。

他不能置信的挣扎爬起,望着童擎神情又是骇然又是惊恐,刚要说话,不意童擎已是恶狠狠的怒斥道:“大胆来舟山,你眼前这位,乃振武军大都督、冠军大将军折昭,岂会是你口中所的恶霸土匪!这间赌坊必定是作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折大都督才仗义出手。”

此话一处,满场喧哗,百姓们更是轰然一片大叫,显然被这峰回路转的一幕惊呆了。

而原本得意洋洋,正等着童擎出手教训的陈云山一听此话,顿时心头一紧,呼吸不过来之下已是倒地晕了过去。

“振武军……大都督折昭?”说到后面,来县尉颤抖的嗓音止不住一个高拔,竟是变得高亢无比,眼前这个娇滴滴的美娘子,就是折昭,传说中的恶罗刹?

童擎却没有理睬他,连忙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一脸关切的询问道:“昭姐,这些不长眼的东西没有冒犯到你吧?”

折昭摇头笑道:“冒犯倒是不至于,只是被气得不轻。”

闻言,童擎面色一冷,望着崔文卿冷声言道:“崔公子,我曾经告诉过你要好好保护昭姐,为何你却让她受辱于人前?你这样做岂有半分男儿的担当?”

崔文卿走上前来,一把抓住折昭的手儿,微笑言道:“夫妻之间,重要的并非是谁保护谁,谁依靠谁,而是危难降临的时候,夫妻双方是否能够不离不弃的相互支持,相互帮助,相互鼓励,这才叫做夫妻之道,童校尉,虽然你对我的娘子关心得有些过头了,但我还是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刚才我可是一直不离不弃的与她在一起,希望你能够明白,并收起不必要的关心,我和折昭的事,不需要你操心。”

折昭第一次被他牵着手儿,一时之间竟有些慌乱,正想一把甩开之际,却听到了这番说辞,一时之间竟是有些痴了,细细品味心内生出了五味陈杂的感觉。

童擎被崔文卿说得是哑口无言,却也找不到一句话来反驳,只得将心头的怒火全撒在了来县尉身上,转身厉声下令道:“来舟山以下犯上,对振武军大都督意图不轨,罪犯滔天!现本将权代河东路经略使发令,将来舟山官帽官衣剥去,押入太原府衙门听候发落。”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百姓们见童擎雷厉风行的拿下来县尉,全都是惊啧连连。

按照规矩,童擎只是区区校尉,是没资格代替河东路经略使发令的,也没资格剥去一县县尉的官衣。

不过这厮本质就是一个二世祖,此际又被气昏了头,自然就打着他老爹的旗号抓人。

来舟山软腿一软,已是吓得跪在了地上,磕头不休的哭声言道:“是下官有眼不识泰山,求折大都督法外开恩,绕过下官这一次。”

见状,折昭本有些于心不忍,但一想起此人对她的污言秽语,立即就狠下了心肠,颔首言道:“童校尉,此事毕竟牵涉到我们夫妇,于情于理我们也应该前去太原府衙门走一趟,向太原尹说明实情。”

闻言,童擎一脸焦急的言道:“昭姐身份尊崇,岂能站在堂下被人审问?依我看这太原府衙门就不用去了,我这就把太原尹唤到驿馆,听后昭姐你的指示。”

一听此话,来舟山哭得更凶了。

太原尹可是他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居然连问折昭话的资格都没有,只能亲自前去了解情况,他区区小官,这官司不用打也已经输了。

谁料,折昭却是不同意的摇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本帅岂能例外?我们还是前去太原府一趟为妥。”言罢转头微笑询问,“夫君,你觉得如何?”

崔文卿笑道:“娘子所言甚是,自当如此。”

见到他们夫妻夫唱妻随,童擎当真是无比郁闷,只得令人押起了来舟山以及陈云山两人,朝着太原府衙门而去。

有倾之后,太原府鼓声大急,太原府尹亲自上堂审问此案。

待崔文卿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一说,陈云山根本就不敢抵赖,只得承诺立即交出抵赖的银两,并关闭赌坊。

至于来舟山,则因侮辱上官而被当堂剥去了官职,并报吏部备案,沦为了庶民一个。

了结此事,崔文卿心情大好,出了衙门之后对着童擎笑言道:“童校尉,今日也算多亏了你的帮忙,现在天色已晚,要不就由在下做东,找个酒肆吃点便饭如何?”

童擎不太待见崔文卿,更不喜看到他的昭姐与崔文卿在一起,本想出言拒绝,猛然间忽地虎目一闪,心头已是有了算计,冷笑点头道:“那好,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122章 来县尉被吓哭

寻得一间酒肆,三人一道走了进去,刚一入内,崔文卿就感觉到许多食客的目光都落在了他们身上。

想想也难怪,童擎这厮穿着如此骚包的武将甲胄,加之相貌堂堂,威风凛凛,想不引起别人的注意都很难。

折昭却不喜欢在别人异样的眼神中就餐,也不询问崔文卿和童擎的意思,立即吩咐店家安排了一间雅间落座。

刚在桌前坐定,崔文卿随意点了几个酒肆特色小菜,没想到童擎忽地插言道:“店家,不知你们店内最是凌冽的美酒为何?”

店家立即笑容可掬的回答道:“回禀这位军爷,小店自有河东之干和、葡萄,郢州之富水,乌程之若下,荥阳之土窟春,富平之石冻春,剑南之烧春,要论酒性,当属剑南烧春最是凌冽。”

童擎重重一拍桌子,颔首道:“那好!就来一斗剑南烧春润润喉咙,不知崔公子意下如何?”言罢一脸挑衅的望着崔文卿,嘴角划出了一丝轻蔑之色。

崔文卿闻言一怔,这才明白了过来。

一斗酒便是十斤之量,饶是饮酒如猛士海量的人,面对十斤的剑南烧春也铁定大摇其头,很难喝下。

感情儿童擎觉得一直占不到便宜,便想乘此机会灌醉他,以作报复,故而才点了一斗剑南烧春。

崔文卿本有些气恼此人的咄咄逼人,此际有心整治他一番,便故作为难的言道:“这个童公子,在下不善酒力,一般饮罢一碗酒就会大醉不醒,十斤之量如何喝的下去。”

话音刚落,正在品茶的折昭眉梢儿微微一挑,唇角不经意的绽放出了一丝莞尔的笑意。

崔文卿酒量她是知道的,倒地不起的梁青川就是最好的证明,此际故意示弱,答案不言而喻,童擎啊童擎,你什么不比,为什么却偏偏要与他拼酒呢?

见到崔文卿脸色有些难看,童擎心内大是惊喜,不容分说的言道:“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岂能不喝酒!况且咱们初次相识,还没好好的喝上一场,自当不醉不归。”言罢对着店家说道:“快,十斤剑南烧春,速速上来。”

店家连忙颔首,转身一溜碎步的去了。

片时,便有两名店小二齐心协力的抬来一个偌大的酒坛,刚刚剥去上面的泥封,凌冽的酒香立即在房间内弥漫开来。

童擎也不含糊,站起单手提起了酒坛,坛口微微倾斜些许,一丝酒汁已犹如水龙入海般注入了陶碗之内,在里面来回荡漾不止。

崔文卿心内笑开了花,面上为难之色却愈见浓厚,呐呐言道:“先说好,在下谨此一碗,绝不多喝,喝多了我会忍不住吐出来的,到时候还得劳烦娘子扶我回去。”

童擎不置可否的一笑,已是端起酒碗一饮而尽,饮罢陶碗一照,竟是滴酒未洒。

崔文卿皱起了眉头,故意犹豫了半响,方才端着酒碗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喝罢猛然搁碗,忍不住剧烈咳嗽了起来,像是被烈酒呛得不轻。

见状,折昭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暗忖道:明明酒量了得,这人可是真会装,童擎不知轻重深浅,这下只怕有难了。

童擎却不知道这暗地里的波澜诡谲,他只道崔文卿根本就喝不得酒,一时之间心内更是高兴,又是边倒酒边开口道:“来,崔大哥,我们再喝一杯。”

崔文卿连忙摇手道:“童公子,在下真的不善酒力,再喝铁定醉倒。”

闻言,童擎双目一瞪,故作恼怒的言道:“怎么地,我倒酒居然不喝,看不起我是不是?”

“这……怎么可能,在下岂会看不起童公子?”崔文卿摇了摇头,为难言道,“好吧,那这是最后一碗,你再倒我可真的不喝了。”

说完之后,两人同时端起酒碗重重一撞,各自饮干。

童擎战意盈然,刚喝罢又是倒酒,崔文卿使的欲擒故纵的道路,一直连说自己喝不下去,让得童擎斗酒之心更是高涨,有心将崔文卿喝醉,从何丢脸于人前。

不消盏茶时间,菜肴都还没有上桌,两人几乎就已经将那坛剑南烧春喝干了。

崔文卿面上掠过一丝奸猾之色,劝说道:“不行,童公子,在下真的不能喝了,你再倒酒我就要醉了。”

童擎面如红潮,额头冒出了涔涔细汗,指着崔文卿告诉道:“崔文卿,你是不是……呃,看不起我童擎……喝,咱们接着喝!店家,上酒。”

“来,干了”

“快,又满上!”

“童公子,这真是最后一碗,你不要再倒了。”

“不行,必须喝……呃,喝!”

一旁的折昭甚是无语的看着两人这场闹剧,不禁苦笑摇头。

待到菜肴上桌,两坛剑南烧春几近见地。

一直声称不能喝酒,再喝就醉的崔文卿依旧是清醒如初,眼神身体都没有晃动一下。

反倒是童擎,早就已经面红如血,醉态百出,身体也是摇摇晃晃不稳快要栽倒。

折昭看不下去了,沉声言道:“好了,你们两人就不要闹了,全都给我吃菜,不许再喝酒。”

童擎孩童一般将头摇得如同拨浪鼓般,拉长声调高声道:“不,昭姐,我要喝酒,我要喝醉他。”

崔文卿耸了耸肩头,望着折昭笑嘻嘻的言道:“你看看,是他逼我的,我也不想喝啊。”

折昭白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

便在此时,一直嚷嚷不休的童擎忽地双眼直翻,喉头发哽,不用问也是快要吐了。

但他好歹还有几分心智,下意识的知晓不能在折昭面前出丑,竟是强自将那股酒气吞了下去,难受得面红脖子粗。

见状,崔文卿却是一笑,忽地伸出筷子指着桌上油亮金黄的团油饭言道:“童公子,你觉得此饭看上去形似什么?”

“似什么?”童擎下意识的追问。

“来,你先吃上一口,我再告诉你。”崔文卿说完,竟是不容分说的替他舀上一碗。

童擎接过吃得数口,只听见崔文卿自顾自地的叹息言道:“瞧着团油饭黄灿灿,油亮亮的样子,真像是一堆屎啊!”说完笑眯眯的望着童擎道:“哎,童公子,你嘴中的屎……哦,不对,是饭的味道怎么样?”

童擎本就在强自压抑住心头的翻腾感觉,听崔文卿忽地说出这么恶心的事物,顿时就阵阵恶心再也忍不住了,脖颈猛然一阵抽动嘴巴也是大张,不用问也是要吐了出来。

“娘子当心。”崔文卿眼疾手快的将折昭一拉,两人同时闪到了窗棂前,一瞧桌前的童擎,却是佝偻着身子大吐特吐,几乎将黄胆都吐了出来,整个空气中也弥漫出了阵阵恶臭。

第123章 丢脸人前

“这饭……真是没办法吃了,这么多菜,唉!真是浪费啊!”望着满桌的菜肴,崔文卿口气无不遗憾,脸上却带着明显的笑意,显然是乐不开支的。

“夫君,这全是你干的好事!”折昭嗔怪的看了他一眼,“他还是个孩子,即便对你有所冒犯,难道就不能大人有大量么?非要这么争锋相对才会开心!”

“五大三粗的汉子还是孩子,娘子你当我眼瞎啊!”崔文卿笑嘻嘻的反驳了一句,“不过吐了也好,也只有吐过一次,下次再与我喝酒的时候才会懂得什么叫做害怕,娘子,我这叫做一次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能管用许久!”

折昭无奈的瞪了崔文卿一眼,上前替童擎拍了拍后背,发现他这个人都已经醉的软掉了,不禁叹息言道:“的确是喝醉了,夫君,这里的烂摊子就交给我来收拾,你先把他背回去吧。”

“什么?我送他回去?”崔文卿指着自己的鼻头,满脸不能置信。

“当然!”折昭一脸肯定的点点头,言道,“难道还要我背他不成?只要你愿意,我倒无所谓。”

“擦!男女授受不亲,这怎么行!”崔文卿急忙一句,自然不肯自家娘子背别的男人回家,无可奈何之下,只得闷闷不乐的点头道:“看来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好吧,我背他回去就是。”

在折昭的帮衬下背起醉醺醺的童擎,崔文卿在无可奈何之余,更有一种真心想要操蛋的感觉。

这童大公子谁人不去招惹,居然要来招惹我崔文卿,你难道不知什么叫做穿越者光环么?

招惹我也就算了,居然还来挑战我最是擅长的饮酒,这不是老寿星上吊自寻死路么?

这下倒好,醉了你,倒是苦了我,想我崔文卿也算是风华绝代的美男子,居然要背着你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招摇过市,还要忍受着别人的指指点点,看热闹看笑话,实在令人难以忍受。

正待崔文卿暗自腹议不止的时候,昏睡中的童擎仿若是梦到了什么美好事物般,呢喃低语道:“唔……昭姐……折昭……不要走……”

此话听得崔文卿是额头黑线,原来背着一个男人招摇过街倒不算甚。

最悲催的是这个男人还是自己情敌,而且嘴中还念念叨叨自己娘子的名字,靠!当真是说不出的难受。

想到这里,崔文卿再也忍不住了,加之背上童擎的确累得不轻,此时恰好看到旁边有一座供路人歇息的凉亭,索性走了进去将童擎放在长凳上,自己已是大口大口的喘气起来。

休息半响,昏睡中的童擎渐渐转醒,睁着朦胧的醉眼不能确定的问道:“你……你是崔文卿?”

崔文卿冷哼一声,言道:“怎么的?难道想打架不成?现在你罪】醉成这个样子,我一只手都能打倒你。”

童擎却是丝毫没有理会崔文卿的挑衅之言,就这么瞪着眼望着他,忽地鼻端一抽,猛然嚎啕大哭了起来。

突遇如此变故,当真是把崔文卿吓得不轻,加之现在凉亭中还有其他人在场,更是让他尴尬不已,连忙走上前惊声问道:“喂,你怎么了?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

“我不是男子汉大丈夫,我只是一个可怜的伤心人而已。”童擎哭声不减,两行热泪也在脸膛上奔涌不息。

见他哭得这么惨,崔文卿倒是有些于心不忍了,叹息言道:“童公子,你与她也是有缘无份而已,其实就这么成为姐弟也是不错……”

童擎闻言止住了哭声,望着崔文卿满脸痛苦的言道:“知道吗?崔大哥,我真的非常非常羡慕你,能够娶到昭姐,真是你八辈子你修来的福气……”

“是哦,真是福气,还是让人无福消受的福气。”崔文卿一笑,想起了自己被折昭从洛阳直接绑来成亲的遭遇。

“昭姐她温柔体贴,美丽善良……我的年龄虽然比她小,但是一直非常喜欢她。”

崔文卿继续腹诽:“这小子没病啊?折昭还温柔体贴?啊呸!特定晕头了。”

“只可惜,她最后却是选的你……”说到这里,童擎神情有些黯淡,甚是沮丧的言道,“崔大哥,你相貌普普通通,文也不成,武也不就,而且亦无功名在身,你说昭姐为什么嫁给你……我真的想不明白。”

崔文卿气极反笑道:“你这是在褒奖我,还是在贬低我呢?来,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童擎闻所未闻,自顾自地的叹息道:“但不管如何,我尊重昭姐的选择,所以从今往后,你崔文卿就是我童擎的姐夫,比亲姐夫还亲,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呃……什么事。”见他突然认可了自己,崔文卿深感意外,下意识的出言询问。

童擎猛然站了起来,扶住凉亭柱头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形,又猛然上前抓住崔文卿的肩头亢声言道:“答应我,你永世不得辜负我的昭姐,时时刻刻都得守护着她,保护着她,不许让她掉一滴眼泪,受一丝委屈,崔文卿,你能够做到么?”

这番话当真犹如金石之声如雷贯耳,不禁震得崔文卿耳膜隐隐作痛,也声震整条大街,惊得路过的人们全都侧目而视了。

面对这个问题,崔文卿却是有些不好回答。

他与折昭虽为夫妻,但折昭乃是为了对付折惟本,无可奈何之下才招他入赘。

而他与折昭也有约定,对付了折惟本之后就会和离解除婚姻,两人的夫妻关系本就是权宜之计。

故而听到童擎这番话,崔文卿才有些不好回答。

好在童擎也没有能力等待崔文卿的回答,待他声如沉雷般说完这番话之后,像是用去了所有力气般身子一软,再次栽倒在地,直看得崔文卿大摇其头。

“哎,这小子真是麻烦!”崔文卿苦笑了一下,只得又是扶起了童擎,脚步蹒跚的继续朝着经略府走去。

第124章 酒后之言

待崔文卿将童擎送回府中回到驿馆,时间已经快到黄昏了。

满是劳累的进入月门洞,他立即就看见折昭的身影正俏立在轩亭之内,走进去一看,竟然发现她居然正在练字,而且字体娟秀整洁,竟是非常的美丽好看。

似乎感觉到了崔文卿的惊讶之意,折昭头也不抬,手中笔势不减,淡淡问道:“不要这么奇怪,也用不着惊讶,你难道以为本帅不学无术不通文墨么?昔日我可是国子监的知名人物,深受诸多博士的喜爱,只是没想到学业尚未完成爹爹就战死沙场,所以才辍学回到府州。”

崔文卿恍然一笑,言道:“原来如此,倒是以前我小觑娘子了。”

折昭轻轻一笑,将手中毛笔搁在笔架上面,拿起写满大字的那张宣纸略作欣赏,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口问道:“人已经送回去了么?”

崔文卿苦笑道:“那可是河东经略相公的公子,难道我还敢把他丢在大街上不成?自是送回去了。”

折昭轻轻一叹,转过身来,言道:“童擎他性格直来直去,敢爱敢恨,你也不要怪他,待过几日我给他说说,让他不要再来寻你的麻烦。”

崔文卿笑道:“童擎虽则有些讨厌,但我却不恨他,毕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况且自家娘子风采照人能够吸引别人目光,作为相公的我还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你有这么大度就好了。”折昭美目横了他一眼,顾盼之间满是风情万种,直看得崔文卿有些呆滞了。

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忽地有些炙热,折昭心头莫名一慌,连忙言道:“哎,对了,有件事要告诉你。”

崔文卿一愣,立即回过神来,刚才折昭带来的那股惊艳感觉却是久久留在了心头:“什么事?都督娘子但言无妨。”

折昭面颊微微泛红,语气也忍不住略显急促:“是这样的,两天之后,我将在城内有朋楼设宴,延请河东道几名粮商,商议今年振武军军粮购买之事,到时候你也陪我一并前去。”

崔文卿点头道:“那是当然,娘子,我砍价的功夫还算不错,必定不会让你吃亏的。”

折昭轻轻颔首,紧接着又是微微叹息道:“对了,到时候梁青川也是在场,上次你得罪了他,到时候说不定他会言语冒犯,军粮之事关系甚大,还请你一定要忍耐为上,不要破坏了商谈。”

想到那个大腹便便的粮商,崔文卿便忍不住好笑,点头言道:“放心吧,娘子,我一定会按照你的吩咐去做,但忍耐也是有所限度的。”说罢镇重其事的补充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闻言,折昭苦笑了一下,却是没有多说什么了。

此时此刻,一辆垂着厚实车帘的高大马车披着霞光从西门进入太原,沿着宽阔的大道磷磷隆隆行得片时,又拐入了东面的一条小道之内,在灯火璀璨中缓缓进入了一间豪阔气派的府邸当中。

梁青川早就在车马场恭候多时了,一见马车到来,立即喜不自禁的走上前去,拱手言道:“在下梁青川,在此恭候二公子驾临。”

马车尚未停稳,车帘一动,一个俊秀挺拔的青年已是走出,干脆利落的下了高车,一把扶住梁青川哈哈大笑道:“梁世叔不必多礼,倒是我折继宣前来打扰了。”

来者赫然正是折惟本之子折继宣。

梁青川一笑,拱手言道:“二公子着实客气,在下已经在堂内备置了洗尘酒宴,还请公子赏脸光临。”

“那是自然。”折继宣抚掌一笑,已是在梁青川殷情的引领下,走入了正堂之内。

来到堂内分主宾落座,洗尘酒堪堪饮罢,折继宣便开门见山的言道:“不瞒世叔,这次在下奉爹爹之命前来太原,是专程为今年军粮购置一事而来的。”

梁青川点点头,目光注视着折继宣,静待下文。

折继宣继续言道:“梁世叔与爹爹相交多年,也不是外人,有什么话我也就直接说了,原本振武军军粮采购均是由爹爹负责,而爹爹与梁世叔你合作了这么多年,双方之间也非常信赖,谁料今年折昭突地横插一脚,想要亲自负责军粮采办,爹爹迫于无奈,只得答应了她,但是这对于梁世叔来讲,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这我知道!”梁青川端起酒杯饮罢一口,冷声言道,“折昭这女人对我一直不甚喜欢,也将我视为你爹爹同一阵营,故而恨不得除我而后快,只是慑于我梁青川乃是河东道最大的粮商,掌握着振武军的军粮命脉,这才隐忍不发而已,这次她专程前来商议军粮采购之事,正是为了架空你爹爹的权力,从而树立她个人权威。”

“世叔说得不错。”折继宣颔首道,“虽则在商言利,但世叔于与我父乃唇亡齿寒的关系,折昭可不是一个善良之辈,若她从世叔手中顺利买到军粮,说不定气焰更会嚣张,所以这次还请世叔能够帮忙,坐地起价让折昭苦于高价而不敢买粮。”

梁青川想了想,点头道:“好,这没问题,不过粮价过高只怕会引起朝廷的不满,到时候……”

未等梁青川说完,折继宣已是自信满满的微笑道:“朝廷内外的关系,爹爹会专门负责打理的,不管世叔将军粮定价几何,也不会有人来寻你麻烦。”

“那好。”梁青川笑道,“正好后日折昭将在有朋楼内宴请我们几个粮商,到时候我便让她好看,也算一洗前耻!”

折继宣振奋点头道:“有世叔此话,我就放心了,那我就留在太原城内等候世叔你的好消息。”

两日之后,一场盛宴在太原城最是盛名的酒肆有朋楼内举行。

作为东道,折昭与崔文卿未及午时便已经到来,好在有朋楼已经操持准备了一切,美酒佳肴方面倒不用他们操心。

来到有朋楼三楼那间最是宽阔的雅间,折昭对着崔文卿轻声解释道:“夫君,这间酒肆可是太原老店,颇具特色,十分有名,店中的浑羊殁忽更被誉为一绝,今日我已经点上了这一道菜,夫君待会便可仔细品味。”

第125章 暗地里的阴谋

闻言,崔文卿却是一笑。

这有朋楼他可不是第一次来,而浑羊殁忽这道名菜也早就与云婉秋一道吃过了,而且云婉秋当时还大点特点了许多菜肴,足足吃了他三十多两银子。

想到云婉秋,崔文卿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丝笑意,然而很快,那丝笑意就消失不见,面上浮现出了几丝惆怅的波纹。

也不知道那小妞儿现在去了何处,竟是就这么不告而别,莫非已经忘了他这个朋友,离开了太原城?

“夫君?你发什么呆呢?”

折昭连叫数声,崔文卿方才回过神,笑问道:“都督娘子何事?”

折昭微笑言道:“今日还是我第一次与这些商人们谈生意,心内倒没多少把握,待会若有不妥,还请夫君能够相助。”

“那是自然。”崔文卿立即颔首一笑。

午时三刻,四名商人模样的男子在侍女殷情的引领下走入了雅间之内,走在最前面的赫然正是上次崔文卿见过的那个梁青川,四人一见折昭,连忙恭敬作礼道:“草民见过大都督。”

“四位不必多礼,请起便可。”折昭虚手一礼,权作相扶,其后又指着崔文卿言道,“这位乃是本帅夫君崔文卿,今日陪同本帅一道前来与宴。”

“见过崔公子。”商人们又是对着崔文卿一礼。

崔文卿笑着摇手道,“哈哈,在下也是经营着小本买卖,算起来大家分属同行,还请不要客气。”

折昭笑吟吟的为崔文卿介绍商人们的身份。

除了原本已经认识的梁青川外,那身形高大,穿着黄衫的是为马掌柜。

而留着一脸虬髯胡须,颇为几分威猛感觉的是谢掌柜。

最后身材矮小,看起来犹如老鼠般畏畏缩缩的是王掌柜。

他们全都是河东道有名的粮商,振武军泰半的口粮,都是依赖他们四人供给。

双方介绍完毕,略作寒暄,分主宾落座,待到三杯开宴酒饮罢,自然而然说起了正事。

折昭放下酒杯,义正言辞的开口道:“诸位大商与我振武军合作了多年,均是我们府州折家的朋友,每年的军粮采购,振武军也都在各位这里购买粮食,本帅相信双方有着非常好的合作基础,同理,明年的粮食供应,本帅也自然想要拜托各位进行采购供应。”

梁青川一捋胡须,当先开口道:“折大都督,我们与振武军的确已经合作了很多年,也如你所说,双方有着非常好的合作基础,但草民今天却有些奇怪,想请大都督代为说明。”

折昭心知梁青川来者不善,避无可避的情况下,只得抬手示意道:“请梁掌柜言明便可。”

梁青川眼波陡然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阴冷之色,沉声言道:“十余年以来,振武军的军粮购买,一直是由折惟本长史具体负责的,要说了解,我们这些粮商也对折长史了解得更为多一些,对于折大都督,抱歉,我们还没有达到如折长史那般信任感觉,故而对明年的军粮供应,草民心有疑虑。”

闻言,折昭面容一沉,冷冷问道:“疑虑?哼哼,难道梁掌柜觉得我折昭会坑蒙拐骗不成?”

梁青川悠然笑道:“大都督的信誉草民不敢妄自论断,但这做生意,始终还是与熟人共事更为妥当一点,不知诸位掌柜觉得在下之言对否?”说罢环顾四周,几名掌柜通通点头应是。

如此一来,梁青川更是暗自得意,轻笑言道:“所以啊,大都督还是最好派折长史来与我们商议更为妥当一点,买卖粮食也能顺利许多。”

话音落点,折昭俏脸上的神色不禁有些难看了:“梁掌柜,本帅已经言明,今年军粮供应乃是由本帅负责,折长史另有要务在府州忙碌,却是分身乏术,还请你能够理解。”

梁青川大摇其头道:“大都督这样说,草民就无能为力了,要不今天咱们先谈到这里,等改天折长史有所空闲了,咱们再来商谈,不知大都督意下如何?”

听到这么不咸不淡,却满含刁难的话,折昭美目寒光一闪,贝齿也止不住咬紧了,显然心内正忍受着极大的愤怒。

还未等她出言,雅间内忽地响起了“啪”的一声大响,竟是崔文卿再也忍受不住拍案而起,恼怒言道:“梁青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梁青川本就看崔文卿十分不爽,听到此话不禁一声冷哼,淡淡言道:“崔公子,吾等正在与大都督商量要事,你乃无关之人,还请不要插言为妥!”

崔文卿昂昂高声道:“放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谁说我是无关之人!”

梁青川冷笑道:“这位崔公子,我们今日商谈的是粮食买卖,与天下兴亡又有何涉?还请你不要危言耸听。”

崔文卿想也不想就出言反驳道:“梁掌柜,今日商量的粮食买卖事关振武军全军,常言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能够吃饱肚子的军队才有作战的能力,若是不能顺利买到粮食,那么明年整个振武军都会饿肚子,饿肚子如何能够打仗?若是到时候辽国、西夏铁骑蜂拥叩关,我河东道岂不是赤地千里,一片狼藉,全都沦丧在了异族的铁骑之下?故而军粮买卖是一件涉及国计民生的大事,马虎不得,大意不得,自当是关系天下兴亡。”

梁青川被他说的是哑口无言,一时之间肥脸止不住有些涨红,怒声言道:“即便买不到军粮,也是你们振武军的事情,与我等粮商何涉?”

崔文卿哈哈大笑几声,忽地又收敛笑容正容言道:“刚才我已经说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梁青川,你扪心自问,若没有振武军镇守边关,你这粮商可能悠哉悠哉的在此经营粮食买卖?说不定已经被辽国人抓起,将你这身肥油点天灯玩了,岂会容你在此大放厥词!”

在崔文卿凌厉的话锋之下,梁青川气得胡须颤抖不止,连连咳嗽不止,竟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第126章 粮商刁难

折昭深怕崔文卿会破坏了这场商谈,连忙出言劝阻道:“夫君,你就少说两句吧。”

说完之后,她转头对着梁青川和颜悦色的言道:“梁掌柜,拙夫读书人出身,不善与人交流,话语太过莽撞,得罪之处还请多多见谅。”

“哼!”梁青川重重挥袖,脸色这才好看了些许。

折昭轻咳一声,加重语气言道:“这样说吧,不知梁掌柜以及另外几位掌柜觉得明年军粮定价几何为妥?不如说出来容本帅思量一下。”

几名掌柜对视了一眼,最后目光全都落在了梁青川身上,显然是唯他马首是瞻。

梁青川手指轻轻的捋着三寸胡须,不紧不慢的言道:“大都督先得告诉我们明年振武军大概需要多少军粮?”

折昭早就答案在心,立即回答道:“以每人每天一斗粮计算,大概需要一千九百万斗,这样吧,直接就两千万斗粮食,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梁青川略作思忖,笑道:“可以,不过今年的粮价却是不便宜。”

听他这么说,折昭心头止不住咯噔了一下,问道:“梁掌柜如实道来便可。”

“相信大都督也是知道今年国朝粮食总体歉收,历来作为粮食主产地的江南又遭遇了一场水灾,加之明教在江南作乱甚烈,粮食供应一直非常吃紧,故而价格方面也高上不少……”

“具体是高了多少?”

“嘿嘿,目前粮价乃四十文一斗。”

“什么?”折昭罕见露出了几分惊怒之色,质问的语调也忍不住有些尖锐:“今年上半年粮价也不过才十五文一斗,为何竟会整体翻了一番还多?”

梁青川故作无奈的摊手言道:“大都督,粮价乃是供需市场而定,非是咱们粮商想要坑害于你,咱们买卖公平,童叟无欺,若你觉得我们粮价过高,也可以到别处去看看。”

闻言,折昭深深的吸了几口粗气,却是在强自压抑心头的怒火。

现在河东道有实力的粮商都已经在这里了,他们不卖粮,自己还能找谁家去买?

即便前去他处购粮,沿途折损,民夫口粮也是一个巨大的数字,说不定到头来还会花费更多,也是得不偿失。

今天若不能谈拢,振武军口粮问题就难以得到保证了。

故此,折昭强忍怒火,耐下性子询问道:“梁掌柜,你与我振武军合作多年,难道价钱方面就一点没有商量了么?”

梁青川冷笑言道:“大都督,此乃市场定价,草民也是无可奈何,还请你能够理解。”

见他依旧没有松口之意,且态度还是如此倨傲,折昭忍怒抑愤,呼吸都忍不住有些沉重了起来。

这时候,崔文卿却是一笑,言道:“都督娘子,看来今天的生意似乎谈不成了啊?”

话音落点,却是没人答话。

折昭不答话的理由是希望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而梁青川,则是希望折昭能够服软,让折惟本来负责粮食买卖之事。

见半响没有动静,崔文卿站起来笑道:“历来买卖,讲究的是自愿原则,既然双方价钱谈不拢,依我看振武军也没必要在梁掌柜以及这几位掌柜手中买粮了,咱们另寻他处便是,我还不相信离开了眼前的这几位,咱们振武军就当真无粮可食了!”

此话一处,折昭俏脸变色,心头又是焦急又是不安,连忙出言道:“夫君何能说出此话,还不快快……”

一言未了,梁青川已是冷哼一声站了起来,口气强硬的言道:“折大都督,这可是你们说的,那好,就请恕在下不奉陪了,告辞!”言罢长袖一挥,气昂昂去了。

另外三名掌柜见到梁青川离去,也纷纷站起身来告辞。

转眼之间,雅间内就只剩下了崔文卿和折昭两人面面相觑。

见到折昭俏脸上的愤怒不满,崔文卿似乎没有意识到她已经到了愤怒边缘,笑嘻嘻的言道:“娘子,买不成就买不成,你着急甚来!”

折昭再也忍不住了,拍案而起嗓音也止不住有些高亢了起来:“崔文卿,你究竟弄清楚情况没有,梁青川他们四人乃河东道势力最强的粮商,几近垄断了整个粮食市场的交易,若他们不卖给振武军粮食,来年整个振武军的将士就要饿肚子了,一时半会,你要我去哪儿筹粮?即便能够筹到,又如何能够顺利运到府州来?你这不是故意捣乱么!”说完之后,气喘吁吁不止,显然气得不轻。

见到崔文卿望着自己却没有说话,折昭语气缓和了几分,却透着一丝悲凉之意:“其实梁青川的意思我懂,不外乎就是想让折惟本来负责军粮采购事宜而已,若实在无法商量,大不了本帅退一步就可,让他折惟本前来又有何妨!只要振武军不饿肚子,本帅受些委屈又是怎样!你为何要这么鲁莽冲动,直接将这件事完全搞砸了?”

一番犀利的指责后,雅间重回宁静。

“你说完了没有?”片刻之后,崔文卿的嗓音响起,透着一份凝重。

折昭直接对他怒目而视,却没有开口。

崔文卿轻轻一哼,正容言道:“都督娘子,现在你与折惟本,几乎已是斗得个你死我活的地步,这一场战争,不容得你退缩,忍让,亦或是放弃,前段时间你好不容易才剥夺了折惟本的采购买卖之权,难道眼下还要将它拱手让回不成?”

折昭苦笑摇头道:“夫君,并非是我想要退缩忍耐,只是形势逼人,不容我不退啊。”

崔文卿嗤笑了一声,言道:“前不久我对你承诺过,一定会帮你打倒折惟本,那么今日我就开始践行自己的承诺,两千万斗粮食对吧?不需要他梁青川出售,我崔文卿自己去筹!”

此话一出,不吝于耳畔惊雷,折昭睁大美目不能置信的望着他,半响方才惊讶问道:“你去筹?那可是两千万斗粮食,你开什么玩笑?”

崔文卿自信满满的言道:“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的,而且这两千万斗粮食,我不会花你振武军一文钱。”

第127章 夸下海口

听到这句话,折昭眼眸中原本还有些将信将疑的神光消失了,已是完全将崔文卿的这番话当作了笑话来听,冷冷言道:“崔文卿,两千万斗粮食足足需要白银三十万两,而且还是以今岁粮价计算,若按照梁青川的供价,那就是七十万两,现在已经快要到火烧眉毛的时候了,你居然还有心情在此胡言乱语!失心疯么!”

崔文卿成算在胸的笑道:“古有诸葛亮草船借箭,今有我崔文卿空手买粮,都督娘子,在下可在此立下军令状,三个月之内若没有买到两千万斗粮食,在下甘受军法!”

见他根本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折昭面上的神情这才凝重了起来,点头道:“好,这可是你说的!若到时候不能完成,本帅绝对不会顾及私情。”

“白纸黑纸,待会我就写给你,放心便可。”崔文卿自信笑了起来,心头已经有了定计。

出了有朋楼,梁青川并没有直接返回府中,而是前去了折继宣的住处。

“如何了?”折继宣正在庭中练习拳术,见到梁青川到来,连忙收住势子一问。

梁青川冷笑回答道:“折长史交代的事情,在下自是放在心上,咬紧四十文一斗的粮价完全没有松口,折昭无可奈何之下已经萌生了退意,只是最后崔文卿突然插言,声称要去他处卖粮,我便故作恼怒的走了。”

“什么,崔文卿想要去别处买粮?”听到这句话,折继宣已经忍不住笑了。

“对,只怕那个蠢货还不知道,河东道的粮食早就已经被我们垄断,别家岂会有粮卖给他!”

“那他会不会前去别处卖粮?”

“绝对不会,即便崔文卿能够在别处买到粮食,也运不到府州去,一来民夫车辆不容易征集,二来沿途粮食损耗,民夫口粮太过惊人,折昭不会那么傻的。”

“这么说来,咱们这次胜券在握了?”折继宣双目神光一闪,面上满是高兴之色。

“对。”梁青川肯定的点了点头,笑道,“继宣公子回去之后,大可告诉折长史放心,要不了多久折昭就会前来求他了。”

“哈哈,如此甚好!”折继宣拍手笑了笑,神情掠过了几分阴冷之色,喃喃自语道,“折昭啊折昭,你不是总想着要夺我爹爹之权么?这次就要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自取其辱,还有那崔文卿,上次带给我们兄弟的耻辱,这次必定让你加倍偿还!”

※※※

回到驿馆,折昭的心绪依旧未能平静,特别是想到崔文卿不花一文钱购买两千万斗粮食回来,更是觉得荒天下之大谬!

先不论除了河东之外,从哪儿买来两千万斗粮食,光是银两的花费就让人大伤脑筋。

不,不是大伤脑筋,而是根本就无法完成的事情。

即便是赊账,别人也不可能赊给振武军这么多钱呐。

崔文卿刚才的那些话根本就不靠谱,到头来还是只能自己想办法,

折昭估算了一下,购买全年的粮食只怕最低都需要准备六十万两银子上下,而振武军用来购买军粮的只有三十余万两,差口足有二十多万两。

俗语尝言一文钱难死英雄好汉,现在折昭就突然有了这样的感觉。

崔文卿呵崔文卿,这次你真是害死我了!

折昭尚在焦头烂额之际,崔文卿悠哉悠哉的前来了,见状便笑语言道:“都督娘子,瞧你这么模样,难道还在为军粮之事而发愁么?”

看到崔文卿这般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样子,折昭登时就气不打一处来,站起冷哼道:“若不发愁想办法,那差缺的二十多万两银子该从何处来?我可没你这样轻松。”

不难听出折昭的责怪之意,崔文卿尴尬的咳嗽了数声,笑眯眯的言道:“刚才酒肆当中人多嘴杂,不便讨论,其实我现在到来,就是专程与娘子你商议此事的。”

折昭气呼呼的坐下,端起茶盏用力喝了一口,似乎想浇灭心头怒火,冷冷言道:“好吧,你说,本都督洗耳恭听便是。”

崔文卿也不气恼折昭的态度,径直坐在她的对面,正容开口道:“娘子首要的疑虑,应该是银两方面的不足,是吧?”

听他一副说正事的口吻,折昭脸色稍稍缓和,颔首道:“对,即便是咱们能够在河东道之外的地方买到较为便宜的粮食,但算上路途损耗,以及民夫车辆的雇佣,花费简直就是一个无底洞,我大概估算了一下,最低都需要六十万两银子左右。”

“那好,我就给娘子你找六十万两银子来,不知娘子你能否买到军粮?”

“六十万两?呵!崔文卿,你以为你是范蠡白圭再世么?”折昭揶揄一笑,“就算你那阿玛尼服装店生意再是火爆,也不可能在三个月之内赚上六十万两银子回来。”

崔文卿一怔,言道:“谁说我要依靠阿玛尼服装店的钱财?军粮花费,自然不会用我自己的钱,而是全靠空手套白狼获取!”

“空手套白狼?”折昭眉梢一挑,露出了疑惑之色。

“对,”崔文卿点了点头,见到折昭依旧是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不禁摇头失笑道,“娘子啊娘子,你真是抱着一座金山哭穷啊!”

“此话何意?”折昭立即沉声追问。

崔文卿笑道:“在我眼中,振武军就是一个金字招牌,难道还当不得六十万两银子!”

听他这么说,折昭更是惊讶了,暗急之下,也没有出言询问,只是目光炯炯的望着他,显然正静待下文。

崔文卿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忽地加重语气问道:“不知娘子可有听说过国债这个词汇?”

“国债?”折昭喃喃自语一句,显然是一头雾水。

崔文卿娓娓而论道:“所谓国债,又称国家公债,是国家以其信用为基础,按照债券的一般原则,通过向社会筹集资金所形成的债权债务关系。国债是由国家发行的债券,是朝廷为筹集财政资金而发行的一种政府债券,是朝廷向投资者出具的、承诺在一定时期支付利息和到期偿还本金的债权债务凭证,由于国债的发行主体是国家,所以它具有最高的信用度,被公认为是最安全的投资工具。”

第128章 空手套白狼

折昭被崔文卿这番如同江河奔涌不止的话语弄得呆住了,整个人直接懵逼,呆傻在了当场。

见到她半响没有回过神来,崔文卿明白是国债的理念太过现代,以折昭古代人的思维理解起来颇有难度,索性化繁为简道:“这么说吧,娘子肯定向着别人借过钱吧?某天你突然要办一件大事,但却很缺银两,这时候你便向着周边的友人筹借,你承诺借到银两之后三年归还他的本金,另外再按每年一成的利息许以利金,这就是国债的基本原理,不知你是否明白?”

折昭愣怔半响,渐渐有些懂了,蹙着眉头言道:“夫君的意思,莫非是要我去向朝廷借钱?现在朝廷的钱粮也是非常紧张,官家是不可能借钱给我们的。”

崔文卿微笑道:“谁告诉你是向官家借钱的?”

“啊?那夫君是说向谁借钱?”折昭顿时不解,言道,“除了朝廷,一时半会谁能借六十万两银子给咱们?”

崔文卿悠然笑答道:“咱们能够借钱之人,自然是世间芸芸众生的百姓啊,也只有他们,才能拿得出这么多银两来。”

“啊?向百姓借?”

“对,为夫之意,就是用振武军的金字招牌,向民间借款筹款,数目大小不论,越多越好,咱们承诺三年偿还并许以利息,并以票据作为信用依据,提供给作为债主的百姓,如此积沙成塔,积少成多,六十万两银子自然是手到擒来。”

折昭被他这一席话弄的是目瞪口呆,说话止不住有些结巴了:“这……这样也行?”

“为什么不行!”崔文卿自信一笑,“据我所知,大齐民间借贷一直非常混乱,常常有人借出银两而收不回利息本金,落得人财两空,如此根本,在于民间借款人毫无信誉可言,才会出现这样的困局,故此民间借款,只能存在亲戚好友之间,这并非是亲戚好友信誉有多高,而是大家都认为亲戚好友不容易骗人,也较为容易收回借出去的银两,但朝廷不同,在百姓们眼中,朝廷可是有着较强信誉的,几乎不会存在赖账不换之事。”

说到这里,崔文卿略微一顿,加重语气言道:“作为振武军,也是相当于朝廷的一份子,对于百姓们来说自然也有着较强的公信力,咱们可以用振武军这块招牌,向民间借钱,我相信要不了多久,六十万银两很快就手到擒来!”

折昭足足愣怔了盏茶时间,方才理解明白了崔文卿的意思,霎那间美目一亮,却又不无担心,颤声言道:“崔文卿……利用朝廷之名号举债借钱千百年来从未有过,咱们这么做会被那些御史弹劾的!”

崔文卿正容言道:“从前有一个伟人说过,不管白猫黑猫,能捉老鼠的就是好猫。只要咱们能够解决这个当务之急,管那些御史这么多干什么!如果谁不同意这么做,那好,就让他来负责筹积组振武军的军粮!”

折昭犹豫良久,忽地深深吸了一口粗气,轻叹道:“圣人绝境,万法可用,的确,现在我们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好,那就照你的话去做,另外我还有一事不明。”

“娘子请说。”

“夫君,借钱容易还钱难,若到时候百姓要我们还钱,我们却拿不出这么多钱来,该如何是好?”

“呵呵,其实这个问题也很容易解决。”崔文卿笑语言道,“咱们这头向着百姓借钱,但另一头却是可以将借来的钱也借出去,并收取更高的利钱,从而赚取其中差价。”

见到折昭已经开始蹙眉细想,崔文卿摇着手儿笑道:“还是给你举例说明吧,娘子,比如你初次来到太原城,想在城内购买一座房舍,但苦于银两不够,这时候你该怎么办?”

折昭想了想回答道:“只有两条路可选,第一,努力赚钱存钱,待赚足了银子再来购买房舍;第二,向着亲戚好友们借钱,并及时偿还。”

崔文卿颔首道:“娘子所言甚是,但第一种方法却是刻舟求剑,待到你赚到充足的银两的时候,原本心仪的房舍说不定就会被别人买去了,至于第二种办法,借钱倒是不错,但登门借钱受人之脸色,说不定还会被亲戚朋友看低一头,此法也并不可取。故而,我这里可以提供第三种方法可选,那就是向我们振武军借钱。”

崔文卿继续沉声道:“比如太原城一座房舍要价一百两,而购买者只得五十两白银,只要信誉良好,家世清白,就可以在咱们振武军这里借五十两银子,利钱两成三年付清,你想想看,咱们从百姓手中一成利息借来的银两,转借他人收取两成利息,足足赚了一成之利,也就是说咱们什么都没做,只是将银两从左口袋换到右口袋,就赚了十两银子回来,如此手法,岂不是空手套白狼?!”

折昭听得是目瞪口呆,显然被崔文卿的这套手段震撼得无以复加。

从小到大,生长在府州荒凉之地的折昭都觉得赚钱很艰难。

特别是看到父辈为了筹集振武军粮饷,耗费不小的精神,她更觉得赚钱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

从她接管了振武军之后,虽则军权在手,但财政大权却只能交给折惟本。

这并非是她不知轻重,而是她根本就不懂得经商之法,只能依靠折惟本的经商赚钱能力,从而维系振武军不倒。

但就实而论,光靠朝廷每年固定的拨付,以及折惟本的略加经营,振武军每年的日子还是过得紧巴巴的,只能勉强算得收支平衡而已。

没想到今天,崔文卿却提出了这样一个匪夷所思的赚钱之法,费力不费力另当别论,光凭接着振武军的招牌名号,坐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就能赚取巨资,实乃太过骇然,也完全颠覆了她以往的认知。

不过很快,折昭忽地想到了一个漏洞,连忙问道:“夫君,若是别人借我们的钱却不偿还,又该当如何?”

第129章 崔文卿的妙招

崔文卿想也不想就回答道:“这个更简单了,就拿咱们刚才所举例的那个购房者来说,他借来银子买到房舍之后,可以在地契上写他的名字,但地契却要作为抵押交给我们保管,若是他逾期不偿还银两,亦或是没钱偿还,那咱们就可直接没收了他的房舍,并根据市价拍卖偿还,如此一来,他也无从赖账了。”

折昭恍然的点点头,陡然之间,已对筹集六十万两银子充满了信心。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打算。”崔文卿沉吟片刻又是一句。

折昭显然对他是甚为佩服,连忙点头道:“夫君有话但说无妨。”

闻言,崔文卿颇为神秘的一笑,问道:“娘子,不知你可有五百两银子,我先借来用用。”

折昭展颜笑道:“这有何难,我立即令人前去支取。”

片时之后,一位侍卫奉命抱来了一个青布口袋,里面装着白花花的银两,刚好五百两之数。

崔文卿吩咐侍卫将银两放在桌上,待他出去之后,这才对着折昭言道:“娘子,劳烦你将这袋银子拎起来如何?”

“好。”折昭没有半分犹豫,单手一伸抓住青布口袋袋口,微微用力一提,已是将那袋银子拿在了手上。

见状,崔文卿满头黑线,多多少少有些尴尬,连忙苦笑道:“好了好了,你可以放下了。”

折昭疑惑的看了崔文卿一眼,显然不明白他刚才的用意,依言放下了口袋。

按照崔文卿设想的剧本,五百两银子足足有五十斤重,即便是一个正常的男儿,提起来也会费一番功夫,如折昭这般的女子那肯定是更为费力了,说不定根本就拿不动。

然他忘却了自己家娘子本就是一个武功高手,五十斤的重量对她来说,完全是小菜一碟,如此一来,到有些尴尬了。

略微沉吟片刻,崔文卿正色问道:“娘子,你觉得这五百两银子重吗?”

折昭愣了一下,如实回答道:“我拿着倒还不觉得,若是寻常人手拿,自然要颇费一番功夫。”

崔文卿点点头:“若是五千两白银,娘子你还能拿么?”

五千两就是五百斤,听到如此数目,饶是折昭,也是摇头言道:“提起来片刻倒是可以,久了却是不行。”

“这样,我问娘子你一个问题,如果现在你需要购买一件东西,需要五千两银子之数,但路途却有些遥远,你觉得自己该怎么将银两带过去?”

折昭很喜欢崔文卿这种举例说事的方法,沉吟片刻如实回答道:“如果是我,大概会将五千两白银换作等价的黄金带去。”

“若事情紧急,容不得你去金铺换黄金呢?”

“那就只能雇车,将五千两银子直接运去。”

“那如果又没有车呢?”

话到此处,折昭直接懵逼,沉思良久,苦笑道:“那就没有办法了。”

“对,是没有办法了啊。”

崔文卿笑了笑,开口言道:“现在民间流通的基本货币主要是铜钱,如遇大额支付,使用者就将铜钱换为等价,且便于携带的黄金亦或是白银,从而方便流通,但据我所知,我朝白银产量一直不高,黄金自然更少了,以钱易钱很多时候却不是那么容易,特别是需要携带巨款出城到他地买卖货物,不安全的因素就是更多了。”

听到这里,折昭点点头表示认可。

这一点她深有体会,盖因振武军每次购买军需之物时,所需钱财甚多,即便是用白银支付,很多时候也是直接装了几大车,护送的时候只能派出军队前去,十分不方便。

崔文卿笑道:“如此一来,娘子啊,咱们赚钱,不,不应该说是赚钱,这样格局太小了,应说咱们改变大齐货币体系的时候就到了。”

一听这个词汇,折昭就知道崔文卿接下来的想法一定非常不简单,连忙认真聆听。

崔文卿想了想,开口道:“咱们利用振武军名号,在民间借贷一事迫在眉睫,但我觉得咱还可以发行一种名为银票的票据,代替大额支付。”

“银票?”折昭第一次听到这个词,露出了不解之色。

“所谓银票,指的是一种纸质货币,盖上官府的阳文大印用作防伪,从而在市面上流通,代替银两的交易。娘子你不妨想想看,咱们可以在条件成熟之后,发行这种名为银票的货币代替大额支付,数额从一两、二两、五两、十两、二十两、五十两、一百两共有七种,并允许持有银票之人可以用银票进行交易流通,并自由的在我们开设的钱庄中兑换白银,以后民间乃至官方的买卖大额支付,就可以使用咱们发行的这种银票。”

折昭思忖半响,方才明白崔文卿的话,惊讶言道:“你的意思是说,咱们自己造一种钱出来。”

“对,就是造钱。”见她明白了过来,崔文卿立即满意一笑。

在他的记忆中,前世古代首次出现纸质货币的时候,就是在北宋初期的四川一带。

目前虽则历史已经走向岔道变得面目全非,但现在所处的时间应该正是北宋初中期的时候,崔文卿相信民间也应该会有适合纸质货币运行的经济基础。

折昭面色渐渐凝重,沉声言道:“夫君,依照大齐律法,私造钱币可是死罪,你这样做是行不通的。”

崔文卿笑道:“这的确是不折不扣的造钱,但咱们可以完全可以换一个说法,我们只是在为需要大额支付的百姓们提供一种便捷的支付方法,纸币本身并没有实际价值,比不得铜钱、白银、黄金,记住,我们只是提供一个支付平台,供便捷支付而已。”

崔文卿这么说起来,倒是有些深奥了,折昭想了半天也似懂非懂。

其实在后世,网络支付发展突飞猛进,所依赖的就是庞大的客户群,以及客户对支付平台的信任。

国家可以管控调控,可以立法立规,但却没理由认为支付平台是在造就虚拟货币,滥发钱物。

而作为大齐朝廷来讲,也没理由认为崔文卿这个想法是在造钱。

第130章 改变大齐货币体系

一时之间,折昭被崔文卿搅得有些心乱如麻,半响方才冷静言道:“夫君,若是当真要发行你所言的这种银票,绝对不能只限于整府州、麟州等地,而必须囊括整个河东路,甚至是中原方才又意义。”

崔文卿甚是佩服折昭的一针见血,笑道:“不错,而且银票的发行,必须依赖官府,咱们振武军虽说勉强算作官府机构,但在全国的影响力却是不足。”

折昭沉吟了一番,言道:“要不这样,我立即起草一份奏折,将你这套银票支付的思路上报给政事堂知晓,容各位相公定断,不知你意下如何?”

崔文卿登上就被折昭的话吓了一条,连忙低声道:“傻妞儿,如果被朝廷得知,将印制银票的权力上收,那咱们就竹篮打水一场空啦。”

“那你说怎么办?”折昭皱眉垂询。

“嘿嘿,”崔文卿荡荡一笑,“我的意思是咱们先在整个河东路发行这种银票,并以振武军的名义在河东路各地开设银两、银票兑换的钱庄,待到朝廷回过神来,将制造银票的权限上收,咱们已经赚足了许多银两,倒也不怕吃亏了,不过这件事情毕竟有些冒犯朝廷的威严,不知娘子你是否敢愿尝试?”

折昭早就是穷疯了,想了想颇为无所谓的笑道:“折家的振武军大都督本就是世袭罔替,倒也不怕丢官,其实比起丢官,我更怕振武军穷得揭不开锅,故此,我倒觉得可以一试。”

崔文卿笑着点头道:“那好,娘子,咱们可分两步走,第一,先发行军债筹够银两,然后第二步,再开设钱庄发行银票,不知娘子意下如何?”

折昭欣然点头道:“好,就这么办,不过咱们必须得到河东路经略使支持才行。”

“那好,就请娘子你去找童州商量。”

“不行,咱们得一起前去。”

见到崔文卿朝着自己疑惑望来,折昭展颜笑道:“若只有我,只怕说不清楚,故此还是请夫君一并前去为妥。”

“那好,咱们造钱一事最好也拉上童州,一来地方衙门的信誉较高,银票才能有较强的稳定性,二来么……”说到这里,崔文卿意味深长一笑,“若是当真朝廷动怒,咱们也可以多一个人背黑锅对不对。”

折昭恍然笑道:“夫君之言大是,好,就这么办。”

第二日,夫妻俩一并前去河东路经略府衙门,商量借贷以及发行银票之事。

及至听崔文卿说完,饶是童州的冷静,额头也忍不住冒出了涔涔汗珠,说出了与折昭昨日一般无二的话:“咱们如果这么做,一定会被朝廷弹劾的!”

折昭是过来人,明白童州心内的顾忌,正容言道:“经略相公为官家守牧一方,一直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但就实而论,河东道物产贫瘠,土地不利于耕种,即便均经略相公勤于政务,每年也是入不敷出,需待朝廷拨钱平衡收支……”

听到这里,崔文卿却是忍不住一笑,河东路还物产贫瘠?

要知道大齐的河东路就是后世的山西全境以及陕西北部,这里土地的确不利耕种,但下面埋的都是煤炭、石油,那些东西挖出来就是钱啊!要不咱也去试着采煤钻油?

只不过他现在心思全在造钱的上面,已经快要开设具有造钱之能的中央银行了,对当个煤老板自然不是太上心,故而这个念头只在心头一晃,就消失不见了。

他只听折昭继续说道:“目前作为国朝钱粮主要产地的江南明教猖獗,匪患四起,加之今年又遭遇了水灾,朝廷早就大是头疼,明年若是辽国西夏来攻,只怕朝廷钱粮更会吃紧,经略相公到时候若再向朝廷伸手要钱,只怕不易也。”

一番话听得童州连连点头叹息,显然大觉郁闷。

的确,金钱不是万能,但没有金钱是万万不能,一分钱难死英雄好汉的例子实在是太多了。

“但是这样做,官家还有诸位相公说不定会动怒的?”童州眉头已经皱成了疙瘩的模样,心头甚是动心,但仍充满了顾忌。

崔文卿轻笑言道:“经略相公啊,又想赚钱又不想担负责任,这样的好事只怕不存在世间当中吧?常言道富贵险中求,但凡是求财,就会存在几分不确定的风险,你们是领军大将,常说什么无险不成兵,那我今天也要说上一句无险不赚钱,况且我们又没违背朝廷律法,而且赚来的钱也非中饱私囊,而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朝廷即便是知晓,也是情有可原才对。”

折昭补充道:“经略相公,在下觉得为官一任当造福一方,若是太计较过人得失,何能秉持为政的初心?”

童州闻言一震,轻叹道:“阿昭侄女之言当真是振聋发聩啊!我童州乃武将入仕,追求的自然是国泰民安,自己荣辱得失何足挂齿,那好,这笔买卖,我童州一并入伙了。”

言罢,童州顿了顿,面上浮现出了几分凝重之色:“但朝廷那里不能不管,还是须得有所禀告才行。”

崔文卿想也不想就接口道:“那咱们可以先给官家以及政事堂诸相公打上一计预防针!”

“预防针?”折昭、童州都没有听说过这个词汇,面面相觑间又同时转头异口同声询问:“什么是预防针?”

崔文卿刚才一不留神,就冒出了现代词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苦笑言道:“这个预防针呢,说的是可以提前预防,比如咱们可以先写上一封模棱两可的奏书,禀告大事之余顺带提及一下咱们准备举债还有发行银票之事,当然,这句话咱们得一笔带过才行,到时候若朝廷追究下来,咱们大可信誓坦坦的拿出奏折对官家和诸位相公说道,‘看吧,我们可是已经禀告过的,只是你们不曾留意而已,怪我咯!’到时候你们猜猜官家和相公们会是什么表情。”

闻言,折昭与童州都觉忍俊不禁,全都笑了起来。

第131章 打预防针

笑罢之后,童州拍案定策道:“那好,事情就这么定下了,不过咱们须得采取先易后难之法,先举债后造钱,阿昭,以我之见,河东经略府就与你振武军大都督府联合发出公文至河东路诸县,告知决定在各地成立河东钱庄一事,并张贴告示向民间借贷。”

折昭正要点头,没想到崔文卿已是摇头言道:“河东钱庄之名太过普通,以我之见,还是河东银行好听些。”

童州已经开始习惯了崔文卿时不时冒出的新词汇,虽然他不懂得银行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依言点头道:“那好吧,就叫做河东银行”。

说完之后,童州又笑吟吟的开口道:“另外以老夫之见,这银行还得需要人主事,要不咱们两家分别派遣一人,负责银行事务,不知阿昭侄女意下如何?”

“自当如此。”折昭点头表示答应,目光转向了崔文卿,嫣然笑道:“夫君现在正巧没什么事情做,不如就由你来负责银行事务。”

崔文卿退无可退,加之成立银行一事本就是他提议的,于是乎点头言道:“好,还请童相公也推荐一人。”

童州捋须点头道:“一时之间本官尚无合适人选,这样吧,待我今晚想好的人选,就让他来驿馆找你。”

崔文卿点点头,同意下来。

※※※

翌日一早,崔文卿刚刚起身没多久,正在用早膳当儿,便听见驿丞前来禀告,说是有人正在正堂求见等待。

崔文卿猜想多半是童州派来负责河东银行事务之人,连忙点头示意明白,丢下碗筷朝着正堂走去。

脚步刚跨过正堂门槛,崔文卿就看见了堂内正站立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官员,白面微须,神情端庄,看上去颇有几分儒雅气质。

“阁下莫非就是经略相公推荐而来,担任河东银行要职之人?”崔文卿是个自来熟,立即走进去便是微笑一问。

那年轻官员也是一笑:“这位莫非就是文卿公子?在下吕惠卿,职司经略府参军,奉命而来聆听公子差遣。”

“哦,吕惠卿是吧?”崔文卿刚想走上前去,忽地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神色一变,登时就惊讶大叫道:“什么?吕惠卿?你丫就是护法善神吕惠卿?”

崔文卿突如其来的失态高语顿将吕惠卿吓了一条,连忙疑惑言道:“对,在下就是吕惠卿,不过这护法善神又是何意?”

崔文卿愣愣的注视着他穿越而来之后所亲眼看见的第一个历史名人,颇有些意想不到的感觉。

他虽不知道现在这位吕惠卿名号是否响亮,但是在原本的宋朝,吕惠卿可是王安石变法集团中的第二号人物,最后在王安石惨遭贬官之后,更是掌握变法大权,继续推行变法,被誉为护法善神。

只是可惜这位仁兄大半生都被卷入新旧党的争斗,宦途非常波折,加之又因与原本情同师徒的王安石发生矛盾,最后更借机打压已经贬官的王安石,故此史书认为他背信弃义、祸国无耻,人格低劣。

苏辙更是说过吕惠卿怀张汤之辨诈,有卢杞之奸邪,诡变多端,敢行非度的评价,因而历朝历代,吕惠卿都被视为有才无德的小人。

这样一个人居然与自己共同负责河东银行之事,也不知是福是祸了。

想到这里,崔文卿回过神来,苦笑言道:“在下初见吕参军,有所失态着实抱歉,不知经略相公可有对吕参军说具体负责的事情?”

吕惠卿摇头道:“经略相公只是说让在下前来陪同文卿公子一起负责河东银行的筹建,至于具体做什么事情,倒是没有言明……”

话到这里,吕惠卿却是有所保留。

说起来,吕惠卿进士及第已有数年,混迹许久方才混得河东路经略府参军一职。

所谓参军,就是负责出主意想点子的参谋而已,要钱没钱,要权没权,也让功利心甚浓的吕惠卿大是郁闷。

今番童州好不容易让他来负责河东银行事务,对于吕惠卿来讲,自然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

他也想以此大干一场,从而作出功勋成绩,以便能够获得童州的青睐提携。

原本童州是让他去了之后听从崔文卿的命令行事,但他一来觉得崔文卿年龄尚小,二来认为崔文卿并没有官职在身,故而有所看轻,才没有说出最为重要的话。

而在吕惠卿心中,他更是认为崔文卿该当听他的命令行事才对。

崔文卿却不知道吕惠卿复杂的心思,点头道:“那好,我就长话短说了,振武军大都督府和河东道经略府决定共同出资组建成立河东银行,这银行的意思与钱庄差不多,主要为经营钱币的机构,待到公文下发州郡县丞,河东银行也会在各地成立相应的下属机构,负责事务运作。”

吕惠卿心思剔透,已是大概明白了崔文卿所言的意思,点头道:“好,在下明白。”随即精神振奋的问道,“对了,崔公子,不知咱们这个河东银行目前有多少下属?”

崔文卿笑嘻嘻的答道:“这人么,目前就咱们两个,我是河东银行的行长,而你则为副行长。”

闻言,吕惠卿一颗心直往下沉,暗忖道:什么狗屁副行长,若是只有两人的话,你这行长是上官,我这副行长岂不成了跑腿的了?看来今番经略相公有意坑我,这次是上了贼船了!

崔文卿发觉了这厮面色有些不好看,似乎有所退意,心知吕惠卿可是他穿越而来的第一个小弟,且还是一个历史名人,就这么放弃实在可惜了,连忙出言道:“放心,待到各地机构相继成立,咱们银行的人数铁定会如滚雪球般的增加的,到时候吕行长你什么都不用干,每日做些简单的巡视工作便可。”

吕惠卿无可奈何,只觉现在若是回去对童州说自己不做,只怕一辈子都再也得不到童州的重用,只得咬了咬牙甚是郁闷的言道:“那好,在下自当恪尽职守,协助崔行长做好各项事务。”

崔文卿满意的点点头,笑道:“目前咱们首先要做的事,就是为河东银行建章立制,并梳理相应规矩,厘定开业计划,至于人手和店铺方面,就留给经略府与大都督府去操心。”

吕惠卿苦笑颔首,只得懵懂懵懂的当上了这个河东银行的副行长。

尽管至始至终,他都不知道河东银行究竟是干什么的。

第132章 收个名人当小弟

两日之后,由河东路经略使童州与振武军大都督折昭共同签署成立河东银行的公文,经过快马飞传,立即就传遍了河东路所有的州郡县城。

各地州府县衙接到文书后,立即按照上面的具体规定以及相关要求,周密布置起来。

与此同时,两封分署河东路经略府以及振武军大都督府的奏书,也由快马送去了洛阳,飞到政事堂秉笔宰相尚书令王安石的案头。

所为政事堂秉笔,乃是指首席宰相,一般均由最为德高望重者担任,具体负责政事堂相应事务,并直接对天子负责。

王安石今年五十出头,正值老来谋国的盛年。

他头戴长翅乌纱帽,身着剪裁得体的紫色官衣,灰白的长发长须当胸飘拂,古铜色的大脸棱角分明沟壑纵横,面颊上面两道深深法令纹使得他看起来不怒自威,气度非凡。

此际他正捧着折昭上呈的奏折认真细读,两道眉头紧紧皱起,犹如两团疙瘩一般。

折昭这封奏折是专程前来哭穷要钱的,奏书上列举出了一条又一条急需用钱的名目,直看得王安石太阳穴发胀,满脑子都是钱币在飞旋舞动。

振武军钱财窘迫他是知道的,甚至还因朝廷财政对振武军一直没什么拨款,而心存愧疚。

但是这能又何等办法?朝廷要用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目前江南的数百万水灾灾民急需安置,钱粮衣食都需要朝廷来出,为了防止明年的水灾,黄河长江更需修筑堤坝,这也是一项巨大的开支。

而在秦凤路一带,吐蕃人会同回鹘人虎视眈眈攻略甚急,熙州、秦州具以失陷,关中路经略使种世衡一天来了七封告急文书,声称朝廷再没有钱粮来援,长安府就会不保。

王安石深知朝廷窘境,在这个要钱无钱,要人无人的时候,只得含着热泪写了回书,让种世衡务必挺住,即便战死至最后一兵一卒,也不能让吐蕃铁骑攻陷长安府。

然而,就在这个内忧外患的关键时刻,摄政太后还要筹办六十大寿寿宴,并下令各地进献生辰纲,让本就拮据难支的钱财更是雪上加霜。

王安石无计可施,只得苦苦支撑着朝廷的运作,往往是拆了东墙补西墙,实乃艰难备至,也让他大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痛苦。

思忖半响,王安石提起笔向折昭回书,大意自然是朝廷也很困难,让她务必坚持的话。

刚刚忙完他又拿起了童州所写的奏书细读,刚看得一眼,太阳穴又是忍不住痛了。

原是童州也是前来哭穷的。

王安石耐心而又仔细的将童州书写的奏书看完,不禁大感棘手难办。

河东道乃大齐抵御西夏、辽国的脊梁,断不能就这么塌掉,也不能因为缺少钱粮之事而陷入乱局。

王安石犹豫良久,觉得在这个节骨眼上,朝廷于情于理都应该拨付一些钱财方为上策。

毕竟童州向来官声极好,可不像种世衡那个喜欢耍账的老流氓,他说缺钱,那是肯定缺钱了。

不过好在童州在公文最后禀告了一个筹钱的办法,那就是向着民间大商借钱度日。

王安石虽不知道那些大商怎会借钱给朝廷,但总归是聊胜于无,于是乎也就大笔一圈,表示同意了。

处理完厚厚奏书,王安石大概心神疲惫,他站起身来负手走到窗棂前,却发现外面早就是黑沉沉一片了。

他仰望着渐渐升上树梢头的明月,回想起自己内有政敌掣肘,外有诸事烦扰,不禁怅然一声叹息,感概低语道:“独木难支也!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

进入腊月,寒风凛冽,河东大地满目冰雪,河东银行也在这时候正式开业了。

说是正式开业,此话却有些牵强。

盖因各州各县也只是将银行的场地人员配齐而已,勉强能够维持运作。

而位于太原城的河东银行总行,只是买了一间钱庄用来办公,所有人员均是从河东路经略府以及太原府内的吏员中抽调而来的。

这么着急开业的原因并非是崔文卿等人急功近利,而是买粮之事实在迫在眉睫,所需银两也必须尽快凑齐才行。

崔文卿深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他穿越之前本是自己开公司的小企业家,加之有自学自考经济管理硕士,对于后世银行的基本业务,以及部分流程还是知晓,特别是对于民间融资机构那些套路更是了熟于心。

在百忙之中,崔文卿利用七天的时间以讲课的方式,培养了一批抽调到银行工作的吏员,并派遣他们立即奔赴各州郡各县城,指导当地河东银行分支开业事宜,以及具体的业务程序。

这一天是腊月二十一日,在一阵鞭炮声中,河东银行总行匾额上挂着的红绫翩然滑落,露出了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写的正是“河东银行。”

面对着前来围观的人们,崔文卿慷概激昂的发表了一系列讲话,讲述了银行的大概用处,讲述了银行即将要开展的具体业务,并请诸位百姓能够多多支持,前来借钱给经略府以及振武军大都督府。

太原城的百姓还是首次听到如此新颖的事情。

要知道历朝历代,朝廷遇到财政困难的时候,向百姓横征暴敛的居多,很多时候都是冠以借钱的名号,实则为借钱不还,民众即便有心申冤,也是毫无办法。

在东汉末年以及唐朝末年的时候,朝廷为了镇压起义军,更是直接向城中大商们借钱,然而后来直到改朝换代,这些钱也是没有收回来的。

故此,众百姓们还是心有疑惑。

崔文卿自然想到了此点,站在银行二楼凭栏前的他却是一笑,亢声言道:“我知道这里有些人相不过河东路经略府以及振武军大都督府,认为朝廷借钱多半是有借不还,但是这种情况,却只是存在政治腐败,朝廷言而无信的时候,如今我大齐,政治清明,官家贤明,政事堂的诸位相公更是个个公正严明,处事公道,断不会出现借钱不还之事。”

此话一处,倒也有不少人纷纷点头。

第133章 银行开张

的确,目前大齐朝廷可谓非常关心庶民疾苦,以尚书令王安石为首的宰相更是励精图治,推行变法。

而且王安石为政言而有信,不偏不倚,民间更用古代秦朝变法的商鞅喻之,可见王安石在民间的口碑的确是非常之好。

故此对于大齐朝廷,大部分百姓还是充满了信心的。

不过借钱可非小事,弄不好就要赔了进去,现在听了崔文卿的话,不少人还是心存疑窦的。

崔文卿顿了顿,继续言道:“相信对于府州折家,大家都不会陌生,自从开元盛世以来,折家一直为大唐镇守云中要地,抵御北方骑兵入侵,民间更有‘但有折家儿郎在,不教胡马度阴山’之名言,正是因为有了这句誓言,无数折家儿郎命丧沙场,马革裹尸而回,但是不管流再多的血,受再多的累,折家将都屹立不动,如同巍巍长城般守住了中原北边屏障,筑起一道血肉城墙……”

“不瞒诸位,在下乃折氏姑爷,有一日曾无意中听到一个折家老人说过,四百年来折家共有一千四百三十余男丁为国战死沙场,还有三百七十名男丁病死在出征途中,四百年来折家男儿能够活过五十岁,且寿终正寝的只有二十七人!”

“对,就是二十七人,你们没有听错。”崔文卿深深的吸了一口粗气,再次肯定补充,语气略微有些喘息。

说到这里,人群中原本轻轻的喧哗声忽地消失不见了,大家都露出了认真聆听之色,特别是听到了折家这个尚武家族为守护中原屏障所作的牺牲,许多人都止不住暗暗感叹。

而作为折家中人的折昭,更是听得眼泛泪光,贝齿咬得嘴唇紫乌。

这一刻,她想到了齐军梁河大败后,为护送太宗皇帝撤退身中数箭,抬回来就已经奄奄一息的祖父折御卿。

想到了三年之前在对战西夏中,战死沙场的父亲折惟忠,兄长折继闵、折继祖、折继世。

更想到了折家祖坟所埋葬的皑皑白骨,其中更有不少还是无法寻回尸骨的衣冠冢。

折家,无愧于大唐,更无愧于大齐,亦无愧于普天下之下的芸芸众生。

崔文卿重重吸了几口粗气,加重语气言道:“不瞒诸位,现在振武军的财政情况非常窘迫,将士们的甲胄刀剑破破烂烂急需更换,骑兵淘汰了不少老马病马,目前也需要购买新的马匹,更让振武军难堪的时,在这个节骨眼上,原本提供军粮的粮商联合坐地起价,将粮价供价提高了足足一倍,振武军已经快要无粮可食。”

“诸位太原城的百姓,难道你们就忍心让武器甲胄破烂,且饿着肚子的折家军上战场么?我们折家不会惧怕流血牺牲,但我们怕的是待到折家战死最后一人的时候,西夏人、契丹人的铁骑会越过长城杀入河东,到时候抢你们的女人,抢你们的钱财,更让你们全都屈辱的死在异族铁骑之下。”

“振武军大都督府正是因为如此困局,才无奈向民间借贷筹款,我们承诺三年之后还清所借一切贷款,并会依照每年一成利息进行结算,你们借钱给振武军不仅能够捍卫我大齐山河,还能赚得不错的利息,实在何乐而不为?今天乃河东银行开张的大喜日子,愿意支持振武军,支持河东路经略府,支持朝廷的百姓,就请你们前来存钱,我们必定是童叟无欺,按期偿还。”

崔文卿的话音落点,围观的人群顿时犹如沸腾的开水一般轰动了,不少人已是叫嚷喧嚣不止,表示要借钱支持振武军。

见状,崔文卿微微一笑,华丽谢幕转身而去。

来到银行行长室,崔文卿吩咐荷叶端来热茶大口饮啜,原本已经快要冒烟的嗓子这才得到了稍许舒缓。

他沉沉叹息的一声,苦笑言道:“说起来这河东银行的行长可真不好当啊,早知道如此,就不该答应折昭来当这个行长。”

荷叶利索的收拾茶盏,又拿着陶壶替崔文卿斟满了一盏,展颜笑道:“姑爷,婢子倒觉得这样挺不错的,若能解决振武军资金问题,相信大都督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回想起折昭这段时间颇为不错的心情,崔文卿忍不住笑了起来,颔首道:“是啊,若能如此,相信也能尽早完成与她的约定。”

闻言,荷叶大感好奇,正欲询问崔文卿约定为何的时候,崔文卿忽地响起一事,止不住笑着开口道:“哎,荷叶,你可否想找个正事来做?”

“正事?”荷叶睁了睁扑闪扑闪的双目,讶然道,“婢子每日伺候姑爷就是正事啊。”

“我不是说的这个,我是想问你可有兴趣来咱们河东银行当秘书,嗯,行长的专职女秘书。”说到这里,崔文卿露齿一笑,显出了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

荷叶根本就不知道秘书是什么,纠结的犹豫半响,小心翼翼的问道:“敢问姑爷,不知这秘书是干什么的?”

崔文卿笑吟吟的解释道:“嗯,就是为我这个行长端茶递水,洗衣叠被这些。”

“哦?那岂不是跟奴婢现在做的一样?”荷叶一双美目立即就亮了。

“对啊,的确差不多。”崔文卿强忍笑意。

荷叶欢呼了一声,连声道:“那好,婢子就当这女秘书,嗯,姑爷你的专职女秘书。”

崔文卿再也忍不住了,登时就开心的大笑了起来。

便在这个时候,吕惠卿急匆匆的推门而入,张口便道:“崔行长,大事不好了……”

一听此话,崔文卿立即从案后站了起来,面色凝重的问道:“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的大事?”

吕惠卿急促的喘息数声略作休息,这才一脸振奋的言道:“非是什么坏事,前来咱们银行借钱给振武军的百姓实在太多啦,几乎都已经快要挤不进来了,折都督请你立即前去。”

崔文卿一听,这才明白了缘由,恨不得一脚踹飞这个将他吓得不轻的混蛋,点头言道:“好,我这就去看看。”

第134章 慷概陈词

来到一楼大厅,崔文卿尚在楼梯口站着,已是被下面人山人海的情况弄得呆愣住了。

原本按照他的猜想,即便是借钱,百姓们也应该非常有理智才对,至少都得回去与家人商量一下,断然不会出现一时间涌入许多人的情况。

然而令崔文卿没想到的是,断然不会出现的情况居然就这么真真切切的发生了,且送钱人们还是如此踊跃积极,实在令崔文卿万般没有料到。

这时,折昭走上楼梯,美目中闪烁着动人的光泽:“夫君,刚才你说得那番话真是不错,你看看……”言罢转身环顾人头攒动的大厅,“真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多人,夫君实乃居功至伟。”

“不,”崔文卿摇了摇头,正容道,“并非是我刚才那番说辞鼓动人心,而是咱们折家真真切切在保家卫国,在为百姓们抛头颅洒热血,百姓乃是知恩图报之人,他们感念振武军之恩,才会这样鼎力支持。”

见到崔文卿根本就不揽功,折昭止不住一笑,目光微微一瞥,看向了大厅另一处,那里挂着“河东路经略府业务办理”的牌匾,但是比起振武军业务办理这边,人却要少上许多。

折昭转过目光,对着崔文卿浅笑莞尔的言道:“夫君,河东路经略府只怕会后悔与我们成为邻居吧,瞧瞧他们借钱之处,竟只有稀稀落落几个人而已。”

崔文卿哈哈笑道:“是啊,相信经略相公一定会倍感郁闷的,不过此乃实力比拼,百姓们的情绪更容易被军人保家卫国的事迹所感动,大家选择给振武军借钱也是情理当中,经略相公就自然倒霉吧。”

听崔文卿这么说,折昭立即忍不住笑开了。

整整一天,前来办理业务的百姓多不胜数。

一堆堆白花花的银子,金灿灿的金子收了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张盖着振武军大都督阳文大印,亦或是河东路经略使大印的债券被送了出去。

为了有所区分,崔文卿将振武军的债券唤作军债,而经略府衙门的唤作为国债。

及至辰时末刻,河东银行闭门谢客,开始清点一天所借所得,并用军债国债存根对数,察看借来的银两数目是否正确。

银行内的吏员都是童州挑选精于账目之人,在一片噼里啪啦的珠算声中,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所有账目方才清点清楚。

“如何了?”童州亦是刚刚赶到不久,连忙出言询问。

吕惠卿神情显然有些激动,颤声禀告道:“经略相公,今日我们河东路经略府共收到借款七千八百两。”

“哦,竟有如此之多?”童州眉头一挑,语调也是高拔了几分,显然非常惊讶。

区区一天就筹借到了七千多两银子,且还单单只是太原城,着实太过惊人。

虽说其他州县经济能力肯定无法与作为北方第一大城的太原相比,但胜在城市数目较多,相信这些钱汇集取来,必定是一笔巨款。

这么说来,河东路经略府来年肯定有钱用了!

想到这里,童州心内止不住的兴奋。

这时候,折昭也在询问崔文卿振武军所借之数,童州自感好奇,连忙侧耳倾听:

“夫君,不知今日咱们筹借到多少钱?”

“哦,已经计算出来了,似乎并不多啊。”

听到崔文卿的嗓音有些低沉,童州不禁略微有些得意。

虽说这次向民间借款乃是振武军大都督府与河东路经略府共同所为,但两府在钱财上却是完全独立,因为又合署办公,故此童州心内还是存在些许比较的心里,自然不想弱了经略府衙门的声势。

“不多?那到底是多少了?”那边,折昭继续追问。

崔文卿略一沉吟,盯着账目上的数字如实回答道:“娘子,咱们今天一共借得钱财十八万九千四百两。

话音刚落,童州得意的笑容顿时就凝固在了脸上。

什么?十八万九千四百两?竟是比经略府衙门多出了二十多倍,为什么同样在一个地方筹款,数目竟有这么大的差别?

而且更令童州郁闷的是,在他为自己借来的七千八百两大感满足的时候,振武军却借来了十八万九千四百两,而人家崔文卿还叹息说什么并没借来多少,实在令童州倍感汗颜。

吕惠卿离童州极近,自然看到了童州又是惊讶又是不满的脸色,无比委屈的暗忖道:要怪就怪崔文卿今天那番说辞当真是太好了,比起咱们衙门,百姓们更是支持振武军,有此差距也是理所当然。

听到崔文卿所报的数字,折昭脸上顿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言道:“已经很不错了啊,为何夫君你却还要嫌少?”

“娘子你不妨想想看,”崔文卿冷静分析道,“太原城好歹也是一个百万人口的大城,十八万九千四百两听上去似乎不少,但平摊下来每个百姓只借给了咱们一百文铜钱而已,自然何足道哉。”

“夫君这样平均之法不对。”折昭摇头失笑道,“的确,太原城内的富商不少,但相比起来,穷苦百姓的数目却是更多,他们许多人刚满足自身温饱,何能有银子借给咱们。”

崔文卿想想也对,若用姚明与小四的身高来拉平均,所得的平均身高数据完全没有任何的参考价值。

不过崔文卿还是觉得筹来的数目太少。

盖因这时候的人们根本就没有存钱到银行生利息的想法,看来银行之路还是任重道远啊。

翌日,银行生意依旧保持着火爆的势态,前来购买军债、国债的百姓们也是络绎不绝。

崔文卿整日呆在银行内时时刻刻处理情况。

比起昨日,今日的秩序要好上了许多。

盖因崔文卿介于昨日银行内人满为患,熙熙攘攘的情况,要求前来购买军债国债的百姓必须实行排队,而且一律不得高声大声喧哗,以免影响到业务的办理。

说起来,其时大齐尚没有排队这个概念,百姓们都是你挤挤我,我挤挤你,谁能凭借身体力壮挤在最面前,便能优先办理业务。

如此一来,倒是让不少体弱的妇孺老者吃了大亏,许多人挤上一天,也都没有挤到业务办理处去。

河东银行施行排队,并专门有武侯前来维持秩序,倒也获得了人们的一片赞叹之声。

第135章 两相比较

及至黄昏时刻,河东银行关门清帐,军债共卖出二十一万两,而国债也是卖出了三万多两,较昨日有了一定的涨幅,若能保持这样的势态,崔文卿相信振武军从此以后再也不会缺钱花了。

与此同时,河东路各州郡银行出手军债国债的情况也是传回了消息。

单单两天时间,河东路所属二十三州共卖出军债三十万两,国债十万两,据说有些地方银行的库房都已经堆满了银子,放也放不进去了。

崔文卿得知此讯之后,立即当机立断的要求各地妥善放置银两,若是发生贪赃贪墨,银两短缺,必定会奏请经略府严格调查。

整整八天时间,到得正月来临官衙放假,河东路光是军债,就已经卖出了三百万两银子,各地库房全都堆得满当当的,使得折昭止不住大是焦急了。

“夫君,这么多属于咱们振武军的银两分散在各州各地,也不知管理如何,还有可否短少,若是出了差错,我们可是赔不起啊。”说完此话,折昭俏脸上明显有着几分焦虑的神色。

崔文卿端起案上的茶盏轻呷一口,面上的笑容却是云淡风轻:“你啊你,没钱的时候也着急,现在有钱了,依旧忧心忡忡,放心吧,经略相公早就已经下令封存库房,并安排了兵丁进行专门值守,出不了太大差错了。”

闻言,折昭略微安心,轻叹言道:“我只是有些相信不过这些州郡的官吏,银两也只有全部放到我振武军的银库中,才完全放心。”

崔文卿嗤笑道:“此话说得轻松,却是做来不易,你可曾想过若是将各地所存的的银两拉回府州,咱们需要多少的民夫车马?又需要多少的兵丁进行护卫?况且现在大雪封路,往来已是不便,我倒觉得这些银子用不着运回府州。”

折昭皱眉兀自沉吟片时,想起了崔文卿当日所言的银票,不禁大是感叹道:“若银行现在能够发行夫君当日设想的银票,那咱们就可以不再为银两运输之事发愁了。”

崔文卿感同身受,颔首言道:“是啊,若将银两全都兑换成银票,携带起来非常方便,看来咱们的计划得提前才行。”

折昭点头表示同意,略微思忖一番,出言定策道:“此事宜早不宜迟,那就等到年后进行吧。”

崔文卿点点头,忽地笑道:“现在已经有这么多的银两,娘子你总不会为粮秣购买之事而发愁了吧?”

折昭展颜笑道:“那是当然,而且再也不用看梁青川那些粮商的可恶嘴脸,只要有钱,何处买不到粮食!”

“对。”崔文卿振奋一笑,继而建议道,“娘子,要不过完正月,就由我前去洛阳一带买粮,洛阳可是京师繁华之地,富豪大商不知几多,而且占据运河之便,也是北方最为重要的粮秣集散地,相信一定能够为振武军买回今年的粮秣。”

折昭想了想,却是摇头拒绝道:“不行,夫君你现在主要的精力,当以发展河东银行并筹集银两为主,而且银票发行在即,河东银行也是少不得夫君,购粮之事还是另派他人前去便可。”

崔文卿微感失望,但他也明白这是无可奈何之事,只得点头同意了。

与此同时,府州府谷县折惟本府邸内,待听罢折昭崔文卿利用河东银行筹集银两的时候,折惟本一张脸膛神色瞬间就转为苍白,竟是失手打翻了一个白玉茶盏,而浑然不觉。

折继宣刚从太原城返回不久,对于河东银行生意的火爆自是在清楚不过了,焦急言道:“爹爹,孩儿在经略府衙门有着几个相熟的友人,据他们言及,到得年前,折昭已经筹集了足足有三百万两银子,堆满了各州各县的银库,而且银子的数目还在急剧的增加当中。”

折惟本失神良久,这才中无比震惊中回过神来,喟叹长叹道:“直接以振武军之名向百姓举债,并支付一定利息按期偿还……真是好办法!能想到这个主意的人不愧为天才啊……”

折继宣颔首道:“折昭能想到这个办法实乃出人意料,父亲,咱们该如何应对才是?”

折惟本冷笑道:“阿昭军略智谋武艺厉害不假,但要论赚钱手腕,却是懵懂无知,这本办法肯定不是她想的。”

“那会是谁?童州?”折继宣皱眉询问。

“童州?哼,就他那迂阔胆小的秉性,也绝对不可能想到这样大胆冒险的办法。”

“哦,若不是童州,那孩儿就猜不到了?”

折惟本目光中厉色一闪,冷冷的吐出三个字:“崔文卿。”

折继宣一怔,言道:“父亲觉得是崔文卿想到这个办法的?他会有如此智慧?”

折惟本摇了摇手,冷哼道:“继宣啊,你可别小瞧这个崔文卿,这段时间咱们之所以一直失利,几乎都是这个崔文卿在里面搞鬼,这个人实在不容小觑,你不要大意轻敌了。”

折继宣心头一凛,连忙点头道:“孩儿知道了,绝对不会大意轻敌。”

折惟本点点头,站起身来在堂内转悠思忖半响,这才止住脚步说出应对之策:“历朝历代,还从来没有人如此大胆如斯的向着民间举债,而且还未得到朝廷的同意认可,折昭此举无疑是有些犯忌,这样,继宣,立即找几个相熟的刺史,上表弹劾折昭与童州,为父在亲自写封信给齐王,请他相助。”

折继宣微微颔首,紧接着又露出了几分迟疑之色:“父亲,相传齐王爷一直对折昭颇有情意,当年若非是杨文广从中作梗,说不定谢太后已经下诏为齐王爷与折昭指婚了,要他相助弹劾折昭,这齐王爷会同意么?”

折惟本自信笑道:“放心吧,咱们这位齐王乃是世间英豪,私情公事分得十分清楚,况且在权势面前,女人也不过是一陪衬点缀而已,难道你以为齐王会为了阿昭,背叛摄政太后么!”

折继宣想想也对,于是乎悠然笑道:“原是如此,看来这件事也只能交给政事堂的诸位相公定夺了。”

折惟本捋须一笑,继而冷下了脸问道:“对了,可曾联系上那个叫作彩柔的青楼女子?”

折继宣目光一闪,沉声言道:“已经联系上了,不过此女要价不菲啊。”

“只要能够使得崔文卿与折昭和离,区区钱财算得了什么!”折惟本阴冷一笑,出言吩咐道,“直接答应她便是,还要告诉她,准备妥当之后立即前来府州,我们可是等不得了。”

“孩儿明白。”折继宣立即拱手应命。

第136章 举债顺利

大佑七年正月初七。

时间刚至卯时,东方天际出现了一丝鱼肚色的晨光,洛阳城楼上的晨鼓便轰然鸣动,声震百里,也将大齐京师洛阳城从沉睡中唤醒了过来。

今日乃是大齐朝廷文武百官过完七天年假,复归官衙之期,鼓声方罢,洛阳皇宫南面则天门已是隆隆洞开,无数车马晃动着车厢上的的风灯磷磷隆隆而入,很快就汇聚在了宫道西面的车马场上,文武百官纷纷下马下车,在内侍的引领之下,前去大殿参加朝参。

今天是新年应卯第一天,而且尚在过年当中,前去朝参的文武百官本应该是和和睦睦,满脸喜庆的,即便是矛盾重重,对立尖锐的变法派和保守派,也不会在这个日子上大起干戈,从而激起矛盾。

然而令人没想到的是,来自河东的几封弹劾奏折却将朝廷难得的平静搅得是无影无形。

几封弹劾奏折的内容很简单:全都是弹劾振武军大都督折昭与河东路经略使童州合谋,在河东路乱借债务坑害民众,从而激起了民间百姓极大的愤慨。

听罢御史禀告,首先感觉到懵逼的是尚书令王安石。

好不容易稳定住心绪,他连忙急声问道:“御史可知,折昭与童州两人在民间一共借得多少银两?”

弹劾御史字正腔圆的回答道:“据不完全统计,振武军共向民间借债两百四十万两,河东路经略府借债六十万两,加起来足足有三百万两之数。”

话音落点,众大臣通通惊讶咋舌,而端坐在龙椅上的天子陈宏,以及藏身帷幕中听政的谢太后,也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要知道大齐开国以来,最好的年景是大佑五年,也就是前年,朝廷府库除去必要的开销后,净收入是五千五百万两,当然这并非全都是银子,而是有着粮秣布帛玉器等等东西在里面。

然而没想到,光河东路一地,就凭折昭和童州两人,居然十天不到就向民间借得三百万两白银,实在将所有大臣震惊得膛目结舌。

王安石心头的震撼一点也不必同僚们轻,额头也是有了点点汗珠。

童州与折昭准备在民间借债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但是以他原本的猜想,折昭童州两人也最多是找几个大商,借上几万两银子应急而已。

但是王安石做梦没想到折昭等人的动静居然如此之大,借债对象囊括了河东道所有的百姓,只要是白银黄金,就没有他们不敢借的。

而且一借就借了三百万两,究竟是谁给了他们这么大的胆子,居然如此任意妄为!

若是到时候还不上债,这个无底洞谁来填?这个锅又该谁来背?

而且河东路本就与西夏、辽国接壤,若是激起了民变,引来敌国的觊觎入侵,那又该当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王安石心头拔凉拔凉的,也暗暗后悔前几日没有认真思考折昭两人在奏书中所提的借债之事,才使得酿成了这样的大祸。

三司使乃是朝廷最高财政衙门,掌管盐铁﹑户部﹑度支事宜,最高长官称为计相,亦是宰相之一。

当朝计相名为韩琦,乃是一名不可多得的财政人才,十余年来将大齐财政打理的是井井有条有条,颇得谢太后以及当今官家的信任。

今日听到河东路借债之举,韩琦自然是勃然大怒,也对这样扰乱财政秩序的行为大是愤慨,当先就站在三司使的角度上,对折昭童州之举加之指责,并觉得要立即停止这种行为,将折昭等人借来之钱上交国库。

此话一出,自然得到了许多老练持重的官员们的支持。

然而情况也并非是一边倒。

听到大臣们的指责,枢密使杨文广却是忍不住了。

盖因折昭乃是他的外孙女,而童州是为他的嫡系爱将,杨文广自然不会坐视不管,立即以振武军、河东路财政吃紧为由,反驳韩琦之言,并表示说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只要能够维持河东路安稳,借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闻言,当朝枢密院副使,手持禁军兵权、亦是为谢太后同胞之弟的谢君豪陡然一声冷哼,出班发声支持韩琦之言,并对杨文广一阵冷嘲热讽。

枢密院正副使本就面和心不合,矛盾一起,杨文广和谢君豪两人自然就在大殿内争吵了起来,直看得天子陈宏大皱眉头。

向来与谢君豪交清莫逆的齐王陈轩也在这个时候出言声援谢君豪,直言借债方式欠妥,朝廷当立即进行制止。

这位齐王殿下乃是太宗皇帝与谢太后的幼子,颇得两人疼爱,当年若非太宗皇帝盛年驾崩,齐王年纪太小,说不定继承大统的就非是当今官家而是齐王陈轩了。

虽则如此,齐王在朝廷上还是有着极大的影响力,更有传闻谢太后曾在当今官家即位时,让官家立下誓言,要他龙驭归天之后将皇位传给齐王,故此齐王一直权力甚大,更权兼洛阳府尹。

此际他一表明态度,更是激起了一片声讨折昭、童州两人的声浪。

就在朝参变得一片吵闹的时候,还是秉笔宰相王安石止住了双方的争吵。

他略作思忖一番,对着高坐在龙椅上的陈宏拱手言道:“启禀官家,折童两人向民间举债之事,微臣是知晓的,只是没想到他们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从一方面来说,在民间大肆举债借钱,自然是破坏大齐法度以及财政秩序之举,应该对他二人加之惩治,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讲,振武军为了抵御辽国西夏,将原本三万人的编制扩至五万人,多出来的两万兵卒粮秣军饷军需,朝廷从来都是一文钱也没有拨付,全靠振武军自己想办法,折大都督为了振武军作想,以此向民间借贷之事,微臣觉得在情理上也是情有可原。”

王安石此话有理有据,亦是顾忌到了双方,不仅是天子陈宏,就连韩琦、杨文广、谢君豪、陈轩四人,也是点头称是。

王安石继续言道:“以老臣之间,当立即叫停河东路大肆借债之举,朝廷派遣得力要员前去河东路调查此事,待到情况一切清楚了然之后,朝廷再作定夺,方为上策。”

不愧是秉笔宰相,一番话语说来,所有人都表示服膺,再无异议。

就连向来善于与王安石抬杠的司马光,这次也是缄口不言,默认同意。

陈宏颔首认可,当即决定以户部尚书富弼为朝廷钦差,赶赴河东路调查举债之事,同时严令折昭和童州在特使到来之前,不得再行举债,静候调查。

第137章 轩然大波

待折昭收到朝廷的文书,已是整整过了七天时间了。

看罢政事堂措辞严厉的文书,又读了外祖父杨文广所写的家书,折昭俏丽的娇靥上不禁露出了丝丝郁闷的表情,轻叹言道:“果不其然,朝廷对于咱们举债之举反响很大啊,很多大臣都表示发对。”言罢,将文书随手递给了崔文卿,示意他也看看。

崔文卿连忙接过仔细的浏览一遍,略加思忖,却是止不住笑道:“娘子觉得很多人都反对是吗?”

折昭有些惊讶崔文卿的问题,点头道:“是啊,外祖父已经在书信中言明,反对者当中以计相韩琦和齐王陈轩为首,几乎囊括了六部所有的尚书,而支持着唯有外祖父等寥寥几人而已,就连安石相公,也对举债之事有所反对。”

“娘子若是如此认为,那就大错特错了,你还是没看懂文书啊。”闻言,崔文卿却是一笑。

听他如此说来,折昭倒是非常不服气,闻问道:“你说说看,我错在何处?”

崔文卿用手指尖很有节奏的敲击着桌案案面,语调平晰的分析道:“文书的措辞的确非常的严厉,也责怪了我们的冒失大胆之举,并说要派户部尚书富弼前来调查举债情况,但是最后一句,却说要我们在钦差尚未到来之前,不得再向百姓借债,这一句措辞里面有着很大的学问可言。”

折昭本就聪慧过人,听崔文卿这么一说,立即有些明白了,蹙眉言道:“夫君的意思是说,官家以及安石相公并非觉得向民间举债有什么不对,而是担心举债无法控制对吗?”

“娘子说的不错。”崔文卿颔首言道:“现在大齐内忧外患,情况复杂多变,据说主政的安石相公每天都是忙得焦头烂额,但可惜的是,朝廷财政一直不太给力,常常入不敷出,使得安石相公更是艰难……”

“不太给力?何意?”折昭显然没听过这个新词汇,连忙好奇询问。

崔文卿失笑解释道:“就是现实情况和预想的目标相差甚远之意,哎,你先别打岔,有什么问题待我说完了再问。”

折昭哑然失笑,只得点头。

崔文卿继续言道:“安石相公在为朝廷财政节流的同时,自然而然也在想办法开流,我们几天时间光在河东道就借到了三百万两银子,安石相公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安石相公乃是一个老练持重之人,他断然不会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认可我们的举债之举,而是会采取观望之态暗中观察,所以才派遣钦差前来调查,以便能够了解真实情况。”

“而且咱们发行国债军债,最大的问题就是到期之后可有偿还之力,若是没有,那无疑是在向百姓们打白条,坑蒙拐骗!”

折昭被他不时冒出的新词汇弄得有些发懵了,好在崔文卿知道她应该不太明白,连忙解释道:“所为打白条,便指朝廷在没有现钱兑付的情况下,开给百姓的一张欠条,以后有可能兑付,也有可能无能力兑付,从而成为了一笔死账。”

折昭立即懂得,连忙颔首。

“所以安石相公最为担心的,就是我们以后可有偿还的能力,这也是我们举债是否符合规定的症结所在。”

“我懂了。”折昭笑道,“你的意思是说,安石相公对我们这样的借钱之法也颇为心动,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要看看咱们如何解开到期还钱这个症结。”

“对。”崔文卿点点头,悠然说道,“所以现在第二步,咱们先暂停发行军债国债,而是向民间贷款进行反哺,并利用利息赚取其中差价,用借来的钱来生钱。”

折昭欣然颔首道:“夫君之法甚妙,现在冰天雪地的车马不便,估计富尚书恐怕要二十天左右才能抵达太原,在这期间,还请夫君你吩咐河东银行开设贷款业务,以便到时候我们应对调查。”

崔文卿连忙点头言是。

两人商量了大半个时辰公事,都感觉到了有些疲乏,见到外面天色较晚,炮竹烟花声声,折昭这才恍然回过神来,失笑道:“呀,竟忘了今天乃是上元节,外面竟已经这么热闹了。”

上元节也是后世的元宵节,不过在古代,上元节可是新年后第一个最为重要的节日,民间更会举行不少庆祝活动,如出门赏月、燃灯放焰、喜猜灯谜、共吃元宵等。

此外,不少地方元宵节还增加了耍龙灯、耍狮子、踩高跷、划旱船、扭秧歌、打太平鼓等表演,十分的热闹。

崔文卿听出了折昭语气中带着一丝憧憬之意,不由微笑介意道:“娘子,反正今日也没什么大事,咱们要不出去逛逛如何?”

折昭略一思忖,颔首笑道:“好,就依夫君之意,咱们出门玩耍一番吧。”

言罢,两人各自换了衣裳,一道出门而去。

今夜折昭依旧穿得是一套男装,头梳男儿发髻,但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仍谁看在眼中,都知道她是一个易钗而弁的绝色佳人。

两人漫步在太原城宽阔的长街上,可见周围人流如潮,道中高车驷马穿梭不止,天空中更不时绽放出绚丽而有多姿的烟花,恰如冬日花朵般美丽得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折昭虽则出身将门,但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女子而已,对美丽的事物总也有一份期待和相望。

她寻得一处空旷地带观看不断绽放的烟花半响,这才轻叹言道:“烟花固然美丽,然却犹如昙花一般只得短短一瞬,可惜!可悲!可叹!”言罢,已是略显伤感的轻叹摇头。

崔文卿闻言一笑,仰首看着朵朵烟花,声音带着几分飘渺之感:“只要能够燃烧自我照亮世间,即便只有短短一瞬,也是值得庆幸,何惜何悲何叹之有!”

折昭一愣,细细品咂着崔文卿这番话,心内莫名多了一份感受,问道:“夫君,若是让你选择,你是想默默无名一辈子,还是就如烟花这般,生命虽只得短短一瞬,就足以照亮整个世间?”

这个问题有些不好回答,崔文卿心中也有一份不被人说道的滋味。

第138章 应对之法

若是在穿越之前,崔文卿肯定是选择如烟花一般燃烧生命,只求能够名声远扬。

这并非是他功利心较重,而是他懂得身为一个普通家庭出生的孩子,想要在残酷的经济社会出人头地,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所以当初他才会日以继夜的努力工作,争取让公司能够发展壮大,并多赚一些钱,使得他能够在这个冰冷无情的社会中寻得一席之地。

但是,女友与合伙人的背叛使得崔文卿梦想破灭,也让他有机会能够沉思反省自己的一生。

出人头地固然很重要,但却并非是生命的全部。

所谓生命,更应该是懂得与亲人一并分享,若是要他现在选择,他会选择多陪陪父母,多陪陪自己,而非整日在生意场上勾心斗角,在各种饭局中觥筹交错。

只可惜事已至此无法挽回,这一世,崔文卿不愿意活得这么累了。

回想穿越以来的所作所为,之所以要开服装店,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帮助荷叶以及她的父亲,而对付鲍和贵完完全全是因为此人着实欠抽,居然不长眼的欺负到他的头上。

现在之所以要成立河东银行,并当上河东银行的行长,崔文卿也单单只是为了帮助折昭而已。

这些事,全非他为自己而做的。

但感受到周围亲人们愉悦而又高兴的心境,崔文卿自己便止不住心情大好了。

见到崔文卿半响没有作答,折昭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忙问道:“夫君,发什么愣呢?”

崔文卿恍然回过神来,却是忍不住一笑,淡淡言道:“都督娘子,你难道不觉得就这么默默无名的度过一生,很多时候也是一种幸福么?何须非得要成为那绚丽夺目的烟花,我崔文卿与芸芸众生一般,只是普通人而已,我所追求的,也是普通人的生活啊。”

没想到崔文卿会作出如此回答,折昭倒是有些意外。

说起来她甚是佩服那些顶天立地的伟丈夫,大英雄,幼时也曾幻想过要嫁给这样的男儿为妻。

但当她长大懂事,并接管振武军,真正成熟起来之后,才发现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可笑。

朝廷年轻俊杰不知几多,能成为伟丈夫,大英雄的也不是没有,甚是有几个还曾暗中表示过对她的爱意,但折昭都选择拒绝了。

盖因这些伟丈夫,大英雄也只是存在于人们崇敬的光环中,当你真正认识这些人后,才会发现他们也有着令人难以忍受的缺点。

就譬如说现在名声正隆,被誉为大齐英年名臣的谢君豪,其人外表正直大度,暗地里却颇有心计,一直在暗中怂恿其姐谢太后废掉当今官家,另立新帝,野心实在昭然若揭,若处理不好,说不定还会酿成如东汉那般外戚乱政之事。

再说去岁新科状元司马唐。

他乃名相司马光独子,吏部尚书欧阳修唯一的学生,才华横溢,诗文双绝,轻而易举就摘取了状元之冠。

但是其人却是没有容人之雅量,对于事情表面可能不太在乎,背地里却喜欢斤斤计较,而且极为记仇,与他成为朋友整个人都会觉得很累。

这些人或许是百姓们的英雄人物,但却非是她折昭的英雄,或许也只有此刻正站在她旁边的崔文卿,才是完全属于她的英雄。

他就如无所不能的神仙一般,替她解决了许多许多的棘手问题,也让她在不知不觉中生出了几分依赖之感,总觉得没有他崔文卿不能做的事情一般。

想到这里,折昭淡淡一笑,颔首言道:“的确,平凡是真,普通不易,夫君,我觉得即便你想做个平凡的普通人,你也会犹如烟花一般照亮整个天空的,而且非是短短一瞬,而是会如同旭日升空光照大地。”

崔文卿被她这番说辞逗笑了,忍俊不禁的笑言道:“哥已经很努力的隐藏着自己的才华了,没想到还是被你看了出来,没办法,哥就是这么一个既优秀又出众的男儿,即便是在茫茫人群中,也会一眼就被别人发觉,哎,不要迷恋哥,哥就是一个传说!”

闻言,折昭噗哧一声笑了起来,继而又觉得有些不妥,连忙绷着脸美目一横,娇嗔道:“好没正经,就知道鬼扯!”

崔文卿哈哈一笑,这才觉得独自有些饿了,连忙提议道:“娘子,天色已晚,咱们还没用饭呐,要不就由为夫做东,请你大快朵颐一番如何?”

折昭欣然点头道:“那好,就劳烦夫君相请了。”

言罢之后,两人相谐来到闹市,可见处处火把生辉,照得四周犹如白昼。

崔文卿正在左右观望寻找着合适的酒肆,忽地肩头被人从后面一拍,身后已是响起了一个惊喜的声音:“噢呀,这不是文卿贤弟么?”

崔文卿愕然转头,却见面前正站着一个黄衫公子,容貌有着几分熟悉。

还未等他出言,那黄衫公子已是笑着自我介绍道:“在下庞辉,去岁科举之时曾与崔公子你住在同一客栈,莫非崔公子已经忘了?”

崔文卿一愣,随即想了起来,点头笑道:“原来是庞兄,没想到竟在这里遇见你,呵呵,真是有缘啊!”

庞辉大笑道:“在下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文卿贤弟,对了,现在在干什么?”

朋友见面,这个问题似乎是必问之话。

崔文卿笑答道:“在下乃是陪娘子前来太原处理一些事情。”

“哦,文卿兄已经成亲了,实乃羡煞旁人啊!”庞辉笑吟吟一句,口气却没有半分羡慕之意,“对了,不知尊夫人何在?且容在下拜见一番。”

崔文卿指着正站在不远处的折昭笑言道:“那位便是在下的夫人。”

庞辉抬目望去,可见灯火阑珊处正俏丽着一个人影,此际恰好烟花绽放光照大地,也使得那人的容颜清晰无比的展现在了庞辉的面前。

霎那间,庞辉只觉心神陡然一震,心内涌出了一阵惊艳至极的感觉,竟不敢相信世间居然有这么美丽的人儿。

第139章 一番感概(为“秋怀涵梦”加更)

崔文卿却没有在意庞辉的神色,他对着折昭招了招手,待到她走近之后,这才介绍道:“娘子,这位公子名为庞辉,乃是为夫同科之友,庞公子,这是我的娘子,姓折。”

犹豫担心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崔文卿为了礼貌只是提及了折昭的姓氏,却没有告之具体名字。

见到此乃崔文卿之友,折昭微微一笑欠身一礼,显得非常得体,一看就知道乃是出自大户人家。

庞辉从惊艳中回过神来,忍不住赞叹言道:“弟媳真是天生丽质,文卿兄能够娶得如此绝色佳人,实乃天大的福气啊!”

说完之后,他的心内不仅涌出了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感觉。

要知道当初在洛阳的时候,崔文卿可是整个客栈有名的书呆子,整日都窝在房内用功苦读,鲜少出来如那些风流名士般逛青楼,写小调,激扬文字展现风采。

为此,庞辉还在心内暗暗嘲笑过此人迂阔呆傻,别说是女人了,只怕母猪都不会看上这样的呆子。

然而令庞辉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半年不见,崔呆子居然成亲了,而且新婚妻子居然还是一个十分罕见的绝色女子,如何不令庞辉又惊又奇又是妒忌,只觉一朵美丽的鲜花插在了牛粪之上,真是说不出的碍眼。

折昭不愿意在此久作酬酢,轻轻出言道:“夫君,时候已是不早,我们该走了……”

崔文卿点点头,正欲拱手告辞,不意这个时候庞辉脸色一变,连忙执着崔文卿的手故作不满的言道:“走什么走,咱们好友数月不见,好不容易才在太原偶遇,自当不醉不归。”

言罢,他似乎担心崔文卿会拒绝一般,又是笑着说道:“文卿兄啊,在下今日正巧约了几个咱们同路科举的好友,在城内有朋楼内赏月猜灯作词,他们都是你认识的人,相信也很想见见你,你就不要推辞啦。”

这世间最难过的关就是人情关,庞辉这样拳拳盛意,崔文卿自觉有些不好拒绝,对着着折昭歉意言道:“娘子,要不你就先回去如何?”

眼见夫妻两人的愉悦闲逛被外人搅乱,折昭芳心暗暗生出了几分怒意,听到崔文卿居然还想让她先回去,自然更是不满了,淡淡言道:“怎么,夫君前去会友,难道我就去不得了?”

未等崔文卿搭话,庞辉已是笑呵呵的言道:“弟媳可别责怪文卿贤弟,他这人就是木鱼脑袋,很多时候不解风情,弟媳乃是吾等贵客,若能赏脸那自当是太好了。”

崔文卿忽地觉得此人话中带着几根让人很不舒服的刺儿,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得罪了他,想了想笑言道:“娘子若想一道前去,那就一起去吧。”

议定之后,三人便一道朝着有朋楼走去。

一路上,庞辉与崔文卿倒是说笑不断,折昭无从插言,也没兴趣搭话,只是默默跟随。

庞辉善于交谈,很快就从崔文卿口中探得他二人乃是住在府谷县,今番前来太原,是因为家中度日困难,专门找亲戚借钱的。

这番说辞崔文卿倒是没怎么骗他,的确是因为振武军钱粮吃紧,他与折昭才来太原筹钱筹粮的。

闻言,庞辉暗暗嗤笑。

府州他虽然没去过,但也曾听别人提及,乃是一个山不长树,地不种粮的荒莽之地,那些异族骑兵有事没事就会前来劫掠打草谷,弄得府州百姓们是家徒四壁,苦不堪言,日子都是十分的贫穷。

想来崔文卿和他的娘子也是贫困中的一员,日子过不下去之余,才会在大雪纷飞的冬季不远数百里来到太原投奔亲戚。

想到这里,庞辉在暗地鄙视之余,心内的嫉妒心更是浓厚了。

凭什么这又穷又傻的崔文卿能够找到这样一个美丽的娘子,当真是天理不公啊。

片刻后,有朋楼已至,大概是因为上元节的关系,酒肆的生意十分的火爆,竟是座无虚席。

庞辉笑着开口道:“今日邀约做东的乃是温何贵公子,就是在去岁进士中位列二甲第十三名的那位,想必文卿贤弟理应记得他,说起来我们还曾一起喝过酒的。”

崔文卿点点头,笑道:“进士二甲可是不容易啊,温公子也着实了得。”

“那是当然。”庞辉一笑,“温公子现在已经在吏部守选,只等候朝廷的重用了,按照惯例,最低也会一个正九品的官儿,这次衣锦还乡,延请诸位同科士子,真是风光无限啊!”言罢,口气又是羡慕又是感叹。

对此,崔文卿却是嗤之以鼻。

九品官儿很了不起么?

面前的娘子折昭,可是从三品官身,乃当之无愧的朝廷重臣,别说是那些县令县丞了,就是州郡刺史看见,也全都以礼相待。

正在暗自好笑当儿,庞辉已经将崔文卿和折昭带到了一间雅间前,轻轻的推门而入。

雅间内灯火煌煌犹如白天,正有四个年轻公子端坐其中。

东面为首者大概二十七八的年龄,一身白衫略显松泛,白如冠玉的脸膛略微有微胖,留着两撇胡须,见到庞辉入内,连忙大笑嚷嚷道:“好你个庞辉,本公子做东你居然胆敢迟到,来来来,罚酒,必须三杯!”言罢,竟是端起酒壶酒杯,起身走了过来。

“温公子罚酒,在下自当痛饮。说不定下次见面,温公子便是朝廷命官了,在下自当要珍惜此等机会。”

庞辉大笑着说了几句,言语中却透着几分趋炎附势的巴结之意,连忙接过酒壶酒杯自斟自饮三杯,态度竟是说不出的豪爽。

温何贵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有闲暇望向了崔文卿,疑惑问道:“这位兄台是……”

未等崔文卿开口,庞辉已是连忙笑着介绍道:“此乃崔文卿,科举时与我住在同一间客栈,我还曾带他出来与温公子喝过酒,不知还否记得?”

温何贵一怔,紧接着恍然击掌大笑道:“哦哦哦,崔文卿,我记得,死读书的崔呆子是吧?哈哈,没想到你也在太原。”

第140章 崔文卿的同学会

折昭一听此人居然唤崔文卿为崔呆子,登时就暗生恼怒。

崔文卿究竟交的是些什么朋友,怎么全都是这种语含讽刺的人物?中了个二甲就开始目中无人了,实在令人气恼。

暗生闷气间,折昭瞥了崔文卿一眼,瞧见他居然是一副云淡风轻,不气不恼的模样,更是为之气结,恼怒想道:此人这么笑你,你居然一点感觉也没有,崔文卿,我要怎么说你才好!

其实崔文卿不生气的原因很简单,崔呆子乃是以前的崔文卿而已,与现在的他又有何涉。

庞辉笑着解释道:“刚才在下无意中在大街上与文卿贤弟偶遇,心念都是同科之友,故而就自作主张,请文卿贤弟与他的娘子一并赴宴,冒昧之处还请温公子不要见怪。”

温何贵大笑:“相逢是缘,前来便为友,在下怎会见怪?没想到崔呆子你居然已经成亲了,对了,你旁边这位就是令夫……呃……啊?”

一言未了,他忽地看清楚了折昭的模样,登时就睁大了双目,显然惊艳住了。

“对,我就是他的夫人!”折昭上前一步,凤目中凛然生威,冷冷言道,“还有,我的相公叫做崔文卿,而非崔呆子,阁下一定切记了。”

温何贵一怔,紧接着恢复了正常,笑嘻嘻的言道:“小娘子不必动怒,吾等友人也只是开玩笑而已,来来来,请坐请坐。”

崔文卿也不客套,拉着折昭坐在南面末位之案,恰好与庞辉相对。

温何贵亦是落座回到了自己的案后,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衣襟,微笑问道:“对了,不知现在崔公子你在何处高就?”

崔文卿笑着回答道:“何谈高就,在下一天也是无所事事而已,全靠我家娘子挣钱养家。”

此话崔文卿倒是实话,现在他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折昭的,倒也没什么好隐瞒。

然而听在温何贵、庞辉等人的耳中,却是变了味道,众人均不敢相信崔文卿不仅如此好运娶了这样美丽的娘子,而且全家的生计还靠娘子赚取,实乃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心念及此,庞辉更是忿忿不平,更为折昭暗感不值,故作轻叹的言道:“不瞒诸位公子,现在崔公子的日子也不好过啊,这次他是专程前来太原城找亲戚借钱的,我刚遇到他们的时候,夫妻两人都在凛冽的寒风中奔走着,在下于心不忍,所以才出言相邀。”

闻言,崔文卿和折昭都是大觉无奈倍感好笑。

刚才他俩明明在街上兴致勃勃的寻找酒肆就餐,没想到看在庞辉的眼中,却是在凛冽寒风中忍饥挨饿的奔走,实乃一言之谬,差之千里。

温何贵自然当真,点头叹息道:“没想到咱们同是科举士子,境遇有如此大的差别,实乃让人感概,来,崔公子,你多吃点菜,这是太原城最是盛名的浑羊殁忽,仅此一只价值二十两,来,尝尝。”

说罢,便有侍女分割羊肉,送到了崔文卿的盘里。

崔文卿啼笑皆非,要知道前不久他和小云儿两人就点了足足一份浑羊殁忽,二十两银子对现在的他来讲,也完全是不值得一提的小钱,没想到这温公子却当他乃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言语中充满了上位者的自豪感、优越感,以及那份赤裸裸的怜悯,倒是有些可笑了。

这时候,在座几人频频向温何贵敬酒,言语中满是巴结赞扬之意。

温何贵连连摇手,大笑言道:“诸位好友就不要夸我了,其实比起我来,你们也是不差,就比如说陈公子,家中经营金玉铺日进斗金,太原城内的府邸更是多不胜数。”

“还有王公子,刚才送你前来的那辆马车可不简单啊,若在下没有看错,驾车的可是价比千金的西域良马,而马车车身则为珍贵的海棠木制作,夏日还有防虫去暑的功效,不用问仅此一辆马车的价钱就是非常惊人。”

“再说你庞公子,据传家财万贯,富可敌国,太原城外属于你家的田地,就足足有千亩之多,相比起来,温某才是汗颜呐。”

话音落点,便是一片表示谦虚的轻笑声,众公子面露矜持,然而眉宇之间的得意之色却是显而易见。

听到这里话,崔文卿却是忍不住暗自苦笑了。

这哪是什么同科好友欢聚饮宴,分明就为一场赤裸裸的炫富,以自己的优越感来打击别人的自信心,与后世那些变了味的同学会又有什么区别!

早知道如此,就不该答应庞辉前来了。

众公子又是欢饮数杯,温何贵的话题忽地又转向了崔文卿,颇觉可惜的叹息道:“崔公子,昔日我观你整日认真苦读,日夜不辍,还以为你一定能够中举登第,没想到你却落榜了,真令人大是扼腕啊。”

落榜的是以前的崔秀才,管崔文卿什么事,现在他一点难过之情都是没有,展颜笑道:“落榜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何须如此介怀!”

温何贵双目一瞪,略作不满的言道:“吾等读书人,学而优则仕,均以考取科举为毕生追求,相信崔公子你读圣贤书的时候也是抱着如此目的,落榜之后崔公子若能静心苦读,发奋图强,安知今后不能及第,岂能如现在这样大放厥词,觉得落榜无所谓呢!”

崔文卿摇头失笑道:“俗语常言塞翁司马焉知非福,虽然去岁我不幸落榜,但也并非一无所获,最大的收获,就是结识了我现在的娘子,娘子还亲自派人用八抬大轿将我请到了府州,共结秦晋之好。”言罢转头望向折昭,笑容满面的问道:“对吧,娘子?”

闻言,折昭却是耳根微热。

什么八抬大轿请过去的,分明就是本帅直接派兵将绑你来的,就你自我感觉如此良好,竟在人面前这般吹嘘,真是好不害臊。

不过……

想到这里,折昭心内微觉温暖,暗忖道:他真的觉得结识我乃是最大的福气么?也不知是真是假。

第141章 崔文卿的同学会(下)

温何贵也没想到向来呆头呆脑的崔呆子居然能够娶得这样的如花美眷,羡慕之余自然有些嫉妒,轻咳一声言道:“崔兄能够抱拥佳人,实在令人羡慕,不过温柔乡乃英雄冢,还望崔兄今后能够以功业为重,不要辜负了读书的大好时光。”

听到此话,折昭顿时有些不满了,冷哼一声言道:“我家夫君即便不走科举之路,今后也能走上一条前程似锦的康庄大道,不劳阁下费心。”

的确,以折昭如今的身份,即便崔文卿毋须考取科举,只要有她的帮衬,将来也会飞黄腾达。

温何贵一听此话,却是忍不住笑起来,摇头笑言道:“都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小娘子啊,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在我国朝,读书才是唯一的出路,难道你还想崔秀才今后卖肉屠狗,操持贱业么?”说罢,便是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见到温何贵出言嘲笑,一直唯他马首是瞻的众公子也是哄堂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止不住的鄙夷。

折昭英眉一轩,便要发怒,崔文卿连忙暗中拽了她一把,轻笑言道:“娘子,井蛙不可语于海,夏虫不可语于冰,一群没见识的人而已,你又何须于他们一般计较!”

一听此话,温何贵笑容一敛,拍案而起怒声言道:“崔文卿,你说谁没见识?有你这么说话的么!”

崔文卿轻笑回答道:“在下也只是求是论事而已,温兄何须如此动怒。”

时才乃是庞辉邀请崔文卿到来,见到气氛突变陡然有些僵硬,庞辉只觉颜面无光,冷哼一声揶揄言道:“崔兄,若没有温公子,你可否进得了这样富贵堂皇的有朋楼,又可否吃得了这样价格昂贵的浑羊殁忽,今日你可是吃人家的,喝人家的,说话居然还如此放肆,我真是看错你了。”

折昭霍然站起,拽了崔文卿一把言道:“夫君,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也不想在此生事,咱们还是走吧。”

崔文卿依言而起,正要与折昭一并出门当儿,没想到庞辉却连忙挡在了门口,冷声言道:“现在想走可是不行,除非你向温公子道歉赔罪!”

“对,道歉赔罪!”众公子全都是一阵起哄,显然都不愿意放崔文卿折昭离开。

折昭何曾受过这样的轻蔑侮辱,目光一乜,顿显睥睨之姿态,冷笑道:“怎么,难道还想动手不成?”

庞辉冷冷言道:“我们可不想仗着人多欺负你们人少,还是那句话,只要道歉,我就放你们离开。”

折昭冷笑言道:“如此咄咄逼人的架势,还说不是仗势欺人,阁下当真可笑,夫君,你说怎么办?要不我们打出去?”说完,已是摩拳擦掌。

没想到这美貌女子居然要动手,庞辉倒是有些意外。他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但自信对付这个娇滴滴的大美人还是没问题的,若真能动起手来身体碰撞,到时候偷偷吃点这美人儿的豆腐,过过手瘾也是不错。

想到这里,庞辉倒是期盼双方能够动手了。

崔文卿一按折昭的肩头,微笑言道:“娘子啊,暴力解决不了问题,快把拳头收起来。”

闻言,折昭大感郁闷,恨不得飞起一脚将崔文卿直接踹飞。

也不知前不久是谁气势汹汹的前去赌坊大打一场,最后居然连巡城骑兵都惊动了?

现在居然说什么不可能打架,暴力解决不了问题?真是可笑!

温何贵走了过来,冷声问道:“那这么说来,崔兄是选择道歉了?”

崔文卿摇头笑道:“道歉这方面,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这辈子不可能道歉的,低三下四说话又不会做,就是面子这种东西,才能维持的了尊严这样子,既然咱们都是读书人,要不选择文斗吧?”

“文斗?”温何贵一怔,显然非常意外。

崔文卿笑言道:“对啊,刚才我上楼的时候,看见有朋楼将会举行什么猜灯谜比试,要不咱俩就以灯谜作为比试,谁猜得最多就算赢,不知温公子意下如何?”

温何贵想了想,猛然点头道:“我一个两榜进士,难道还比不得你区区秀才不成!好,比就比!”

说完,众人一道上了有朋楼四楼,入目便是高高挂着的各式花灯,恰如天上的繁星一般明亮夺目。

折昭抬目望去,可见堂内已经站满了许许多多的宾客,大家站在外围指指点点,说笑不断,神色都是非常的兴奋。

见状,她略微有些担心,轻声问道:“相公,这么多人竞猜灯谜,待会你可有把握?可别输了才好。”

崔文卿笑嘻嘻的言道:“人家温公子可是两榜进士,为夫才能平平,不学无术,即便是输了也很正常吧。”

折昭美目一瞪,怒道:“你若是输了,我直接将你从四楼上扔下去!”

崔文卿吓了一跳,颇为郁闷道:“早知如此,就该让你直接打出去了。”

刚才那句话本就是折昭的玩笑之言,见到崔文卿吃瘪的模样,她立即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模样甚是开心。

这时候,一个外貌甚是出众的绿裙女子手持一盏花灯走了进来,来到堂内对着围观的人们一拜,笑吟吟的言道:“诸位客人,奴家名为绿竹,乃是负责有朋楼经营的掌事,今日有朋楼在此举行花灯节,各位可以尽情的猜谜答题,答对了我们有朋楼有着大礼奉送。”

绿竹的话音刚落,便有宾客笑着询问道:“敢问绿竹姑娘,不知是何等大礼?现在能否言明?”

绿竹嫣然笑道:“今夜有朋楼共点燃了花灯三十八盏,每盏花灯上面都写上了一则灯谜,客人们若是能够答对一则,今夜的开销便算五折,若是能够答对两则,所有开销全部免单,若能答对三则,可免费在我有朋楼内就餐五次……”

一席话奖励条件说来,更是激起了宾客们的兴趣。

要知道有朋楼乃是太原城内数一数二的酒肆,若能免单吃饭,也算是非常不错之事,故此大家都是倍觉划算。

然而,令宾客们惊喜的还在后面。

第142章 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四更送到,求票)

只听绿竹继续言道:“另外,今次花灯节还有一则特别难猜的谜语,只要猜中,我们东家便直接奖励八百八十八两银子,还请大家踊跃竞猜。”

话音刚落,大厅内轰然一声大响,所有人全都止不住惊讶了。

八百八十八两银子?

呵,这有朋楼的东家真是好大的手笔,一则灯谜居然直接奖励八百八十八两,实在骇然至极,倘若能够答对,那不直接就能成为腰缠万贯的富翁了。

一时之间,厅堂内人人振奋,全都满心喜悦,个个跃跃欲试了。

见状,折昭却是淡淡一笑,自言自语的言道:“数年未见,这人纨袴膏粱的秉性却还是没改啊,八百八十八两?真是大手笔,只怕被公主知道,又会直接跪搓衣板吧……”

崔文卿没听清楚折昭嘴里的念念叨叨,连忙疑惑问道:“娘子,你说什么?”

折昭连忙收敛了笑容,避而不答道:“没什么,夫君快看,花灯节开始了。”

果然,不知什么时候,一群手持羽扇的娇娥翩翩而入,个个生得明眸皓齿,长身丰体。

她们在丝竹管弦的伴奏中翩翩起舞,舞姿轻灵,身轻似燕,身体软如云絮,双臂柔若无骨,舞姿步步生莲,跳得却是最富盛名的《霓裳羽衣曲》。

崔文卿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久负盛名,相传为唐朝玄宗皇帝亲手谱写的乐章,认真观赏之下,也是忍不住叹为观止,拍手喝彩不已。

一曲方罢,花灯猜谜正式开始,绿竹首先取下一个鲤鱼花灯,一看上面的文字,笑吟吟的言道:“各位客人但且听好,第一则灯谜是:画时圆,写时方,有它暖,没它凉。请打一字。”

话音方落,站在崔文卿旁边的温公子立即双目一亮,连声言道:“在下有答:此乃一个‘日’字”

绿竹颔首笑道:“这位公子真乃高才,不错,谜底就是一个‘日’字。”

一听此话,堂内立即响起了阵阵喝彩之声,温公子得意洋洋的抱拳拱手,故作谦虚,目光却是不忘朝着崔文卿一乜,竟显挑衅。

崔文卿毫不在乎的笑言道:“很简单的一道送分题而已,没想到却没他抢先了。”

折昭瞪了他一眼道:“说了可是抢答,夫君你得快一些才行。”

崔文卿点点头,开始凝神听题。

“现在是第二则灯谜。”绿竹纤手一伸,摘下了一盏编制成为仙桃的花灯,一看上面写着的文字,亢声念诵道:“东晋覆灭,打一人名。”

“在下有答。”几乎是在绿竹嗓音落点的一瞬间,两条嗓音已是异口同声而起。

崔文卿抬眼望去,可见与他一道出声的乃是一位俏丽女子,此际那俏丽女子也朝着他望来,四目相对均是有些尴尬。

自己堂堂男儿,总不能与一个弱女子争抢答题吧?

心念及此,崔文卿对着那俏丽女子抬手示意道:“娘子先开口的,你来回答便是。”

那俏丽娘子感激的对着崔文卿颔首示意,嫣然笑答道:“此谜谜底应是司马光。”

绿珠颔首笑道:“娘子答得不错,的确是为司马光。”

众人心念一想,这才明白了其中缘由,顿时大笑了起来。

东晋朝的皇帝本就姓作司马,国破家亡,皇族子嗣自然全都死光光了,不是司马光是什么。

然现在司马光好歹也是当朝中书令,位高权重颇得听政太后的信任,这有朋楼用司马光的名字来编成灯谜,且有调侃藐视之意,难道就不怕犯忌么?

这一边,折昭却是摇头失笑道:“我家夫君可真是懂得怜香惜玉啊,大好的得分题,居然就这么拱手让人了。”

崔文卿悠然笑道:“娘子不要着急,这灯谜到了后面必定会更难,那时候就不用着怎么抢答,也是我得分,力压温公子之时了。”

折昭不置可否的一笑,继续倾听灯谜。

一则又一则的灯谜从绿竹口中念出,不知不觉中,时间已经过去了足足一个时辰。

目前情况别人先是不论,单说崔文卿与温公子两人,却是前者答上两则,后者答上了四则,竟领先一倍。

眼见自己占据如此优势,温公子免不了有些志得意满,对着崔文卿冷笑言道:“崔呆子,现在如何?我可是领先你一倍之多,你就等着向我倒茶磕头认错吧。”

崔文卿毫不在乎的笑言道:“不是还剩下两则谜语么,安知我不能反败为胜?到时候道歉认错的必定是公子而已。”

温公子冷哼一声,却是不屑与他作口舌争辩,继续聆听谜语。

厅内正中,绿珠嫣然微笑道:“各位,最后还剩下两道灯谜,在这里奴家先提醒大家一句,最后这两道灯谜都是非常困难,每人也只有一次回答的机会,还请大家能够想清楚了再行作答。”

言罢,她行至厅内最北端,摘下其中一盏孔雀花灯,朗声念诵道:“大家听好了,这则灯谜是: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层浪,入竹万竿斜。请大家猜一物。”

话音落点,这次宾客们再也没有如同起先那般争抢作答,大家全都在皱着眉头凝神思索着,显然颇有难度。

闻言,崔文卿却是一笑,对着折昭言道:“娘子可有猜到灯谜为何?”

折昭轻笑道:“我自小到大只爱舞刀弄枪,可不擅长这些文人雅士的游戏,万不要指望我。”

“呵呵,说起来,我可是没指望你。”

“哦,那你问我干什么?”

崔文卿笑答道:“因为我知道你回答不上,故而想在你这里找找成就感。”

折昭尚未明白崔文卿话中之意,却见崔文卿已是开口言道:“这位小姐姐,在下已经想到答案了。”

小姐姐?

如此称呼倒是有些怪异,绿竹展颜一笑,问道:“公子若猜到谜底,但说无妨。”

崔文卿沉声言道:“如果没猜错的话,答案应是“风”。”

“风?”宾客们一愣,紧接着全都认真一想,立即便是一片恍然叹息。

对啊,世间也只有风,能够吹下秋日落叶,吹开春日之花,席卷长河时惊起千层之浪,而进入竹林却可以让万竹为之倾斜。

第143章 猜灯谜(为“秋怀涵梦”加更)

绿竹颔首笑道:“公子说得不错,这个谜底所猜之物就是风。”

眼见崔文卿猜中了,折昭颇有些哭笑不得,特别是想到他刚才的话,更是好气又是好笑,狠狠的白了他一眼算作警告。

“下面是最后一道灯谜,大家听好了。”说完之后,绿竹清了清嗓子,继续言道,“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依旧是打一物。”

话音落点,厅内良久沉默着,显点大家都在思索着答案。

最后这则灯谜乃是崔文卿和温何贵文斗的关键所在,若是崔文卿答对了,就能四比四与温何贵战成平手,若是温何贵亦或是其他人答出来了,那么崔文卿就会负于温何贵,只得无奈赔礼道歉。

温公子心知此乃决定胜负之际,皱起眉头凝神苦思,然他想破了脑袋,也不知灯谜为何,一问庞辉等人,也都是摇头表示不知。

“夫君,你知道答案么?”此时此刻,饶是折昭的镇定,也忍不住有些紧张了,生怕会输掉比试。

崔文卿失笑道:“怎么,难道娘子又想让我在你身上找成就感?”

闻言,折昭暗自恼怒,伸手在他胳膊上猛然一掐,恶声恶气的言道:“若你答不上来败给了那温何贵,本帅一定将你派到军中成为敢死之士,你自己看着办吧。”

崔文卿知道军中的敢死之士在对敌作战中都是有去无回之人,微微一笑也不再拖延,亢声开口道:“绿竹姑娘,我想到答案了。”

此话说完,正在凝神苦思的温何贵心跳似乎都漏了半拍,他惊讶的望着一脸自信的崔文卿,已是暗道不好。

绿竹抬手示意道:“公子但说无妨。”

崔文卿笑言道:“这首诗句听似很困难,实则却很简单,特别是上厥下厥之句一经对比,就发现诗中景色虽美,然却全为死物,世间能够让景色长久保存,而不改变的,唯有画了,所以谜底应是画。”

绿竹拍手笑道:“不错,这个谜底所言之物正是画卷,公子又是答对了。”

闻言,折昭心头登时一松,一直悬着的心儿也终于落地,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反观温公子,却是气得面色陡然转白,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在占据了如此优势的情况下,也被崔文卿赶上,使得两人战成了平手。

崔文卿对着四周拱手一笑,这才望向温公子笑言道:“没想到咱们最后居然斗成了平手,不过不要紧,有朋楼东家最后不是还出了一则十分困难的谜语么,只要咱们谁答对了,就算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温何贵冷哼一声言道:“最后一道灯谜的赏金足足有八百八十八两银子,你以为是那么容易就能猜到的?当真是天真。”

崔文卿笑道:“天下无不可能之事,关键是事在人为,难道事到如今,温兄不愿意一比么?”

温何贵冷笑言道:“我堂堂两榜进士,天子门生唱名于应天门之外,论文才难道还斗不过你这秀才,好,咱们继续比。”

这时候,绿竹已是笑容尽敛,换作了一副正容之色开口言道:“诸位宾客,最后这则灯谜,乃是我们东家无意间得来的,据说整个天下能够解开答案之人寥寥无几,我们东家无奈之下,才会于今夜在全国所有的有朋楼之内,挂出这道谜语供宾客们猜测,只要能够猜出来解开我们东家的疑惑,必定有重金奉上,权当酬谢。”

言罢她轻轻击掌,两名仆役合力抬着一只孔雀花灯走进了厅内。

崔文卿抬眼望去,可见那孔雀花灯长约八尺,编制的孔雀生的是唯妙唯俏,作开屏之状昂首弄姿,看上去十分的逼真。

待到仆役将孔雀花灯抬到堂中,绿竹这才轻步走上前去,指着上面的文字镇重其事的言道:“诸位客官请看,灯谜在此。”

崔文卿等人围拢而上凝目一看,果见孔雀花灯的背脊正写着一行龙飞凤舞的字迹,只得四字,写的为:无风荷叶动。

如此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顿时令围观的人们不自禁的皱起了眉头。

温何贵自持文采风流,思忖半响也还是没想到谜底,不禁出言询问道:“敢问绿竹姑娘,不知这则谜底可有什么提示?亦或是可曾说过打什么东西事物之类的?”

绿竹摇头轻叹道:“其实东家得到这则灯谜时也是一头雾水,出迷者更没有只字片语留下,故而奴婢也是不知。”

温何贵恍然点了点头,皱着眉头苦思半响,依旧是一筹莫展。

就这么足足想了盏茶时间,周边的宾客们渐渐有些不耐烦了,一片嗡嗡哄哄之声也是随之而起。

“这么难的谜底,怎么猜得到?”

“对啊,简直是毫无头绪。”

“什么无风荷叶动,这分明是怪谜为难人啊!”

……

时才曾因崔文卿谦让,而猜对一则灯谜的那俏丽女子叹息言道:“出迷者说是普天下之下恐怕没几人能够解开,那必定对于谜底有着足够的自信,吾等一时半刻,岂能想到?”

温何贵本就因猜不透谜底而有些纠结,闻言立即附和道:“小娘子说得不错,有朋楼的东家既然敢出八百八十八两银子,那就对谜底有着充分的自信,否者若人人都能猜出来,他岂不赔得是倾家荡产!”

此言一出,顿时引来了周边人们的阵阵附和,都觉得这个谜语实在太困难了。

崔文卿身在人群当中,却没有在意周边人们的议论,满腔心思都沉浸在了认真的思忖当中,折昭见他凝神苦思的模样,亦是没有打扰,只是站在一旁静静等待。

在崔文卿看来,凡事猜谜,总会有个大概的思路,以便猜谜者能够根据提示破解谜底。

然而这则灯谜出迷者却没有半点提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一句话,或是猜字,或是喻物都没有说明,也着实太过可恨了。

而且崔文卿觉得,谜底肯定不是字面上理解的那么简单,不能以寻常猜谜之法度之,须得发散思维来想。

不过,该当如何破题了?

第144章 后来居上(第二更)

崔文卿边想边踱步思忖,不经意之下走到了窗棂之前,望着下面热闹非凡的景象久久发怔。

此际月上中天,中元节热闹的气氛也是到达了高点。

可见长街上灯火相连,热闹一片,许多手持花灯的人们川流不息,盏盏灯笼恰如九天之上的繁星般闪烁不止。

折昭见他双眉深锁,神情凝重,不禁有些担忧,轻声劝说道:“夫君,若是真的想不明白,那就作罢便是。”

崔文卿回神一笑,正欲说话,忽见街口突地出现了一盏偌大的花灯,整个人恰如被闪电集中般一怔,瞬间就呆住了。

见状,折昭大感奇怪,循着他的视线望去。

可见街口出现了一个非常巨大的鲤鱼花灯,约莫估计,足足有五六丈之长,正被数十人一并抬着,朝着长街游走而来。

古往今来,人们都相信鲤鱼是一种有灵性的鱼类,在民间有吉祥的象征意义,而在年画中的娃娃抱鲤鱼之图,几乎是每家每户必备。

想来今日乃是过年的最后一日,故此太原城的百姓才编织出了这样一只庞大的鲤鱼,寓意年年有鱼。

就这么看得半响,崔文卿面上的深思之色消失不见了,嘴角也是浮现出了一丝了然的微笑波纹。

他转过身来,行至那盏写着“无风荷叶动”的孔雀花灯前,正欲说话之际,温何贵忽地看到了他,忍不住冷笑相讥道:“怎么,崔呆子,你莫非是想到了答案?”

庞辉嗤笑道:“温公子有所不知,这崔呆子身无分文,一贫如洗,眼见有了这样一个赚取巨资的机会,不管对错也要一试了,或许能够蒙对呢,哈哈哈哈……”说完之后,已是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面对阵阵嗤笑之声,崔文卿却是镇定自若,他对着绿竹拱手笑道:“绿竹姑娘,我已经猜到谜底了。”

绿竹微微颔首,然神情没有半分激动,反倒是云淡风轻,说起来,她也不相信此人能够猜到这个可谓旷世难猜灯谜的谜底。

温何贵惊讶笑言道:“真的猜到了?呵,果然想靠蒙啊,就别说出来丢人现眼了。”

庞辉乐不可支的笑道:“无妨,温公子,咱们不如听听他是回答的,不过事先可要说好,若是答错了,比试就得算你输,如何啊?”

崔文卿悠然笑道:“只当如此。”

言罢,他收敛笑容,镇重其事的言道:“如果我的思路无错的话,这‘无风荷叶动’乃是一个猜字谜,而答案,是为权衡的‘衡’字。”

话音方落,周围宾客全都露出了深思之色。

温公子想了半天,冷哼言道:“衡字?无风荷叶动与衡字又有什么关系?你这不是瞎猜么!”

绿竹也是嫣然笑道:“这位公子,不管我们怎么思量,无风荷叶动都应该与衡字无关。”

崔文卿颔首道:“的确,从字面上的理解来看,无风荷叶动与衡字没有半分关系,更是八杆子打不到一撇,但若是发散思维,就有所关联了。”

“发散思维?”众人疑惑一句,显然都不懂得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折昭早就已经习惯了崔文卿不时冒出来的新鲜词汇,蹙眉追问道:“夫君,不知这发散思维是什么意思?”

崔文卿笑着解释道:“这么说吧,古时候先贤之一的老子写了一本书,名曰《道德经》,书内有一句话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说得就是世间任何东西都非独立存在,而是相互影响,相互延伸的。”

“拿无风荷叶动这个灯谜来说,你若是一直思量字面上的这五个字,根本就猜不到答案,而是须得将思想延伸,去思量为何会无风荷叶动。”

“为什么?”有人立即追问。

崔文卿微笑言道:“荷叶孤零零的生在水里,一般也只能微风能够使其摇曳,不过这句话已经说出当时并没有威风,但是还有一种情况,若水底有游弋大鱼经过不甚撞上,同样也会使得荷叶晃动不止,故而我觉得这个谜底应该是与‘鱼’有关。”

“但是,刚才任凭我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谜底是什么,毕竟谜底也不可能单单只是鱼。”

“其后我又再想,鱼肯定是在水中游的,故而与无风荷叶动相对应的应是大鱼水中游。”

听罢崔文卿一番拆解,许多人已是恍然点头。

绿竹皱眉问道:“但是大鱼水中游与衡字又有何涉?”

说到这里,崔文卿脸上露出了一丝侥幸之色,指着窗外街上正在经过的那盏鲤鱼花灯道:“大鱼水中游的确不对,所以我也一直想不明白,但后来我看到了窗外这盏鲤鱼花灯后,就明白了。”

绿竹一头雾水,问道:“这两者之间又有何等关系?”

崔文卿轻轻笑了一声,言道:“今日可是元宵佳节,入目之处哪有水中游的鲤鱼,而是全为随着路人行走的鲤鱼花灯,故而这句话应是‘无风荷叶动,必有大鱼行’,大鱼行加在一起,不就是一个衡字么!”

话音落点,所有人只觉心海中陡然掠过一道光亮,所有想不懂的环节也在这一刻被彻彻底底解开。

无风荷叶动,必有大鱼行?

一经崔文卿的拆解说明,答案不就是显而易见了么?

绿竹恍然醒悟了过来,想了想果真如此,不仅一脸惊喜的赞叹道:“原来这则灯谜的谜底乃是一个衡字,公子居然如此厉害,连这么难的灯谜都猜得出来,实乃高才。”

崔文卿摇手笑道:“非是高才,若不是侥幸看到了下面行走的鲤鱼花灯,我也想不明白。”

绿竹兴奋点头道:“不管如何,公子你的确是猜上来了,小女子立即禀告身在洛阳的东家,将承诺的银两双手奉上。”

闻言,众人又是羡慕又是钦佩,而温何贵整张脸更是涨成了猪肝颜色,既有几分尴尬,又有几分羞愧。

庞辉额头更是流下了涔涔细汗。

这崔呆子以前不是呆呆傻傻的么?为何现在竟像是换了一个人般,连这样难猜的灯谜也猜得出来。

如此一来,吾等岂不是还要向他赔礼道歉?

第145章 无风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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