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为君纲 - xp1024.com
《妻为君纲》


第一章 进京

“婉儿,把身子坐直。”

“平时在家母亲是怎么教导你的”

“听见没有,婉儿?”

柳氏的声音往上拔了三个高度,温婉才慢吞吞地撑起半倚在车厢转角的身子,蜷起腿坐直身子,一边还不忘用软软糯糯的声音朝端坐在侧的青衣妇人抱怨:“这样坐好累的,婉儿的腿都快断了,娘亲。”

柳氏停下手中的绣活,不悦地抬眼看向一脸抱怨的小女儿:“你娴儿姐姐的腿怎的就没有断,你的腿莫非是豆腐做的?”

温婉闻言,转目望向端坐在母亲右手面的小人儿,皎好的面容,洁白的肌肤,连低头刺绣的动作都跟青衣妇人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想到这位比自己年长三岁的姐姐,从上车到现在都一直是这样端坐着,一声累都不曾喊过,倒是时不时偷懒的自己在这里哼哼叽叽,不由有些理屈的憋憋嘴。

温娴听到母亲提起自己,训了妹妹,就插口说道:“母亲,婉儿年纪还小,还不曾习惯,过两年就好了。”

柳氏蹙起两道淡淡的柳眉,叹声说:“哪里还有时间等她两年,这就要进京了,我真是担心,婉儿这惫懒的模样,到时候怕是少不了会被老夫人、夫人责罚。”

“不会的,母亲。”十二岁的温娴已经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了,见母亲为妹妹的事情担忧,便出言宽慰说。“婉儿年纪虽小,却也是知dào

轻重的,这会儿不是因为没有外人,才稍微偷下懒的么。在外人面前,婉儿可从来不曾失过礼。”

“是么。”青衣妇人从心底喟叹出了一声,低头心不在焉地绣了两针,终还是放心不下,抬头再次告诫小女儿。“婉儿,你莫嫌母亲唠叨,进了京就不比在通州的时候,千万要谨言慎行。不管人前人后,有无旁人在场,都要温恭守礼,万万不要落了人话柄,拂了你父亲大人的面子。”

“婉儿知dào

了。”同样的话,今天之内就已经听了五遍了,温婉不由地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来到这个架空的平行世界已经快半年了,她还是不太适应这个世界女子战战兢兢的生活。

据她有限的所知,她现在的母亲,就是这位青衣妇人,姓柳,自取闺名含烟,出身农家,但却非常喜欢读书。这个世界的教育业非常达,从里学、乡学,到州学、国学,制度非常完善,但是学费却相当地惊人,不是一般小农家庭可以负荷的。所以,虽然女子也可以上学,但是因为经费的问题,柳氏终还是无法进入学堂,平时只能靠东借一本书,西借一本来看。然后就像无数言情小说中演绎的故事一样,在一次借书的过程中,遇到了温婉她们姐妹俩的父亲,温向东。

温向东出身名门世家,当时只是个文阁学士,现任工部侍郎,官居四品,对于他来说,柳含烟或许只是个美丽的邂逅,但她的知书达礼,温柔解意却也让他留恋。所以虽然鉴于家中早有出身名门的妻子,十几年都绝口不提接她进京,但每年也都会抽个时间到通州看望她,还有两个可爱的女儿。

温婉前世是个自由职业,直白点说,就是大学毕业后找不到工作,就凭着中文系的功底写些杂文啊小说之类的投给杂志赚点小钱。虽然生计维持得有些勉强,但是日子过得却是相当惬意,经常可以一觉睡到自然醒,以致于,某一天,一觉醒来后,就现自己成了一名名九岁的女童。

据温娴所说,妹妹是在学堂被人嘲笑是野孩子,而跟人大打出手,结果被失手推入了河中,溺了水,醒过来的时候,就变成了另一个温婉。温婉不知dào

是不是因为同名同姓的原因,所以一时间生了错乱。但是她也没有回去的办法,就只能懵懵懂懂地做个小女孩,等待着某一天错乱的时空扭正了,或许一觉醒来,就又回到了自己那个乱糟糟的小屋了。

说起这次进京的事,温婉就有一千个懊恼,一万个悔恨,刚穿过来那会儿,就碰上乡学的会试,温婉完全没有搞清楚状况就被赶鸭子上架了。卷子下来,却原来是让大家以平时所常见的两种东西,各写一诗。

温婉虽然有张文学学士的文凭,但是吟诗作赋却是不会的,无奈之下,就抄袭了骆宾王的《咏鹅》(“鹅鹅鹅,曲项向天歌”),和白居易的《草》(“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这两诗交上去,本来是做好挨训的打算了,没想到乡学里的先生一看到这两诗就叫了她过来,让她解释这两诗的意思。

温婉解释了一番,那位先生便激动地奔走相告,一时间,通州红渠镇出了个神童这一风声便不胫而走。更有两位先生,直接联名举荐她去京学上学。这样一来,温婉远在京城为官的父亲温向东也风闻了这一讯息,为传闻中的神童竟然是自己的女儿而自豪不己,破天荒地不顾温家人的反对,坚决地接柳氏母女进京,同时安排温婉进京学读书,宣称一定要培养她考入国学,让他的女儿,成为东望国有史以来第一位文心阁女学士。

唉——温婉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叹气了,早知dào

那时交白卷,或干脆自己写两打油诗就好了。自己刚刚适应通州的生活,却又要进京,进入那个人口杂多,关系盘根错节的温氏世家,想起这事,她就一个头两个大。

“母亲。”温娴一边做着绣活,一边问。“听说大夫人有个女儿与我同年,我见着她的时候,是唤她‘姐姐’呢,还是‘妹妹’?”

柳氏一听这话,手蓦地一抖,锐利的针尖就一下子刺入了手指,渗出了红红的一点血星子。放下手中的绣活,转身扶着温娴的双肩,正色叮咛说:“娴儿,你要记住,从今天开始,你的生辰就是甲酉年十月。”

“娴儿记住了。”温娴柔顺地点头应诺。

柳氏转过目光,看向坐在旁边又开始打哈欠的温婉,沉声说:“婉儿也记住。”

“知dào

了,娘亲,姐姐的生日是十月。”温婉嘴上毫无异义地应着,心中无奈地感叹着,可怜的妾室啊,连女儿的生辰都要让着他人。她记得五月初的时候刚给温娴庆祝过生辰,那时她还送了一条手工串起来的珠链做贺礼来着。

“对了,娴儿,你更要记住,你的妹妹,只有婉儿一个。其他人,都不是你的妹妹!”

“娴儿知dào

。”

第二章 入府

“夫人、小姐,到了。”

马车在行驶了一个半月之后,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南洋温家,这是个有着悠久历史的大家族。据说,在东望刚建国的时候,温家就已经富庶南洋一带了。俗话说:富贵传家,不过三代,温氏一族却很难得到一直繁荣到今时今日,不得不说是一个令人侧目的奇迹。

高门大户,门第森严,柳氏是从来不曾想过自己竟然会有踏入温家大门的这一天的。扶着两个女儿下车,一手一个牵着,颤着小步来到气势恢宏的温家大门前,抬头仰望着朱红大门上方高悬着的“温府”两个赤金大字,心中顿时有千百种感慨浮跃而起,一时间化作心酸喜悦的泪水氤氲了双眼。

温婉是在觉母亲呆立了半晌没有动静,抬起头看的时候才现她已经泣不成声。温娴轻轻晃晃母亲的手,小声提醒说:“母亲,有人出来了……是父亲大人!”

柳氏闻言,连忙用袖管拭去脸上的泪水,然后牵起两个女儿,快步地沿着高高的石阶迎了上去。

“含烟!娴儿!婉儿!”

温向东一身天青色的便服,步履轻健,一直以来的优渥生活使得年愈三十的他,看上去就像是二十四五的年轻人似的。他快步拾级而下,来到柳氏母女三人面前,柔声说:“辛苦你们了。”

一听这话,柳氏眼中的泪水又忍不住簌然而下,低低摇摇头,然后将两个女儿往身前推了推,低声说:“就是孩子们一直念着你。”

温娴适时地轻唤了声“爹爹”,温向东神情一动,当下将温娴搂入怀中,轻抚着她的小脑袋,低声喟叹:“娴儿都长成大姑娘了。”星目微合间,眼中似乎也隐约有了泪意。随即一转目,看到了呆呆地站在一旁的温婉,连忙躬下身,一把把温婉抱了起来,怜爱地捏捏她肉嘟嘟的脸蛋,轻笑着说:“婉儿怎么呆呆地看着爹爹,不认得了吗?”

温婉倒确实是不认得这个“爹爹”,从刚才第一眼看到他时,她就开始在心里感叹古代人真是早婚。想她在现代时,三十岁高龄,还一个男朋友都不曾交往过,这古代,人家三十岁的时候,女儿都十几岁了!

“婉儿只是在算有多少天没有见到爹爹了。”

用小孩子的口吻天真无邪地说着,然后就看到温向东的眉眼一弯,会心地笑了,用臂弯托着她的身子颠了颠,毫不掩饰的喜爱之情:“原来我的小婉儿不仅是个小才女,还是个小算术家啊!从今天开始,就可以每天都看到爹爹了,婉儿高不高兴?”

“那婉儿能不能不上学,每天都在家陪着爹爹?”

温向东笑着说:“爹爹也想啊,但是爹爹要上任工作,晚上才能回家陪婉儿。所以白天的时候,爹爹去工作,婉儿去上学,然后晚上爹爹再陪婉儿出去玩,好不好?”

“好!”温婉脆生生地应了声,心中却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他是铁了心要送她去京学,把她培养成那所谓的第一女学士了。唉,以后的事情,有得麻烦了。

“二公子。”朱色大门里出来一个中年嬷嬷,梳着整齐的髻,鬓角光滑得不见一缕凌乱的丝。“天色不早了,看来夫人今天是到不了了……”她一边说着,一边缓步过来,忽然看到温向东身前的温婉母女三人,惊异地“啊啦”了一声,随即端起笑容,连声说:“原来夫人和小小姐已经到了,公子也真是,就在这外面说起话来了,也不快让人进去,老太君刚刚还跟老夫人说起这事呢!”

温向东也顺着她的话笑了起来:“对,瞧我!见了东就忘了西了!”说着,当下单手抱着温婉,另一手牵起温娴,大步往门里走去。一边走,一边不忘叮嘱两个女儿:“呆会见到老太君和老夫人,可要乖乖地叫人。”

“娴儿记住了。”温娴脆脆地应了一声。

“婉儿也记住了。”温婉装乖宝宝地跟了一句,其实一边早在心里琢磨开了。

去见老太君和老夫人,这后头少了个夫人,也就是温向东的正妻王氏。听柳氏说王氏是右相王岑的小女儿,本是热门的后妃人选,却看中了温向东的文采风流,不顾一切地坚持嫁进温家,据说为此王丞相还被皇帝念叨了很久。但温向东却在与她成亲后不久,就在外面有了柳氏,偷偷地养了两个女儿不算,现在还光明正大地接进门来,不知dào

她会怎么对付自己母女三人……温婉不由地担心起自己今后的日子来。

走过一段青石大道,顺着竹荫一拐,就进入了后苑。还没到花厅,就远远地听到前方有人高声叫了声:“来了!夫人和小小姐来了!”紧接着寂静的内院就骚动了起来。

在热闹起来的氛围中,温婉现温向东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温婉猜想应该是为她们母女受到了这样的重视而感到欣慰吧。不过这十有是故yì

表示给他看的,纵然她头上顶着“神童”的光环,但柳氏出身寒微,又是第三的身份,这于温家脸上,怎么说也是件不甚光彩的事情。

转过头看向与那嬷嬷一起走在身后的柳氏,现她们正低低的说着话。嬷嬷的脸上淡淡含笑,似乎交谈得很是融洽,温婉暗暗松了口气,她应该相信柳氏为人处事的能力的。在通州的时候,尽管她未婚先有子的境况不为世所认可,但街坊邻居的,哪个不是在平日里对她们母女诸多照顾的。

转眼已经进了内堂的门,温向东在门口将温婉放了下来,在两个女儿的背心轻拍了一下,温声说:“去见过老太君和老夫人。”

“嗯。”温娴乖巧地应了声,拉着妹妹的手快步过去,在端坐在堂上的两位老人家面前跪下,中规中矩地磕了三个响头,脆声说。“娴儿请老太君金安,老夫人金安!”

温婉不太明白这世界的礼节,只知dào

跟着温娴做肯定没错。随即柳氏也跪到两个女儿身旁,拜见了两位老人。

看着跪在堂下的两个玄孙女,一个赛一个的水灵灵,温老太君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连忙说:“乖,都乖,快起来!”说完,就有两个丫头过来扶她们姐妹起来。老太君寒喧地问候了柳氏几声,就笑盈盈地朝温婉姐妹俩招手,示意她们过去。看来对这一对玄孙女,她倒是喜爱得紧。

温娴连忙拉起妹妹的手走过去,老太君从身旁的嬷嬷手里接过两个红锦囊,一人一个塞到手里,笑盈盈地说:“拿着,这是太君给你们的见面礼。”

“谢太君。”

刚谢完,那边老夫人又招手让她们过去了,也一人一个塞了个红包。温婉拈在手里捏了捏,老太君那包有五个,老夫人那包是三个,只是不知dào

是金铢还是银铢?是金铢就好了,那可是一大笔钱哪……应该不至于会是铜铢那么小气吧?!

正暗自琢磨着,老太君又抬手招了温娴过去,她走之前示意温婉去老夫人那,但温婉心想,人家老夫人又没开口,而且看她的脸色也不像老太君那么待见她们,万一热脸迎上去贴了个冷屁股,那不是自讨没趣么!

第三章 见面礼

于是,蹑蹑地蹩回柳氏身边,伸手捉住她的衣袖,偎在她身旁站着。柳氏一脸爱怜地抚了抚她的头,对老太君说:“这孩子,自打上回溺了次水之后,胆就特别小了。”

“可怜的丫头。”老太君的眉头一锁,本来在这一对水灵灵的姐妹中,她一眼就喜欢上乖巧伶俐,嘴又甜的温娴,这样一来,倒是对看上去呆呆木木的温婉也平白地生出一股怜爱来。“来,让太君好好kàn

看,可别落下什么病根子才好!”

温婉本是不想动的,但柳氏的手在她背心推了推,她只好慢吞吞地走过去。

“怎么会溺水?”老夫人话了。“当娘亲的,怎么不看好孩子?”

老太君富态可掬,一直笑盈盈的,颇有些大肚能容天下事的弥勒之相,相比较而言,老夫人清瘦峻严许多。一直端坐着,除了之前给姐妹俩红包之外,基本上就没有过其他的动作了。

“是贱妾疏忽了……”

柳氏没说完,温娴就抢着说:“是娴儿没有好好照顾妹妹,妹妹才会在学堂里被人欺负的。”一句话说到最后,便隐约带了哭腔。

“乖啊。”老太君连忙将她搂在身侧,柔声安慰。

温向东也出声宽慰说:“以后爹爹会好好照顾娴儿和婉儿,不会再被人欺负了去。”

姐妹俩齐齐的应了一声,就听得老夫人不满地说了声:“女孩子家,上什么学堂!依我看,真要读书识礼,请位先生到家里来就行,终日抛头露面的,像什么话!”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母亲。”温向东说了句,见老夫人的脸色并不好kàn

,就不复再言,只是转过头,沉默地看着老太君。

老太君自然是明白这其中的道理,笑着说:“学堂又不是什么不好的地方,多认识些人,以后找婆家也好找些,不是么?筱筱不就是在学堂里结识的胜安,现在夫唱妇随的,不知dào

多少人羡慕?”

“太君,你不提筱筱倒罢,一提起,我这心里就难受。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可我这一年只能见她几次?”老夫人抽出帕子,轻拭着眼角的泪水。

老太君轻叹了一声,语重心长地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只要他们过得好就行,我们就不要管那么多了。”正说着,外面静寂的亭院忽然间骚动起来,隔了半晌,才听到有人喊:“小公子和小小姐下学回来了。”

小公子,小小姐……

温婉心中沉了沉,莫非是王氏夫人的子女回来了?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头皮也隐约间一阵阵地麻。一抬眼,就看到丫环从外边掀起了帘子,后脚就有个跳脱的身影蹦了进来。

“太君!奶奶!媛儿回来啦!”

娇声欢呼着,雀跃着小步奔进来的,是一个跟温娴差不多大的女孩儿。一身剪裁合身的湖蓝秋装,腰间系了条白色的帕子和一个浅粉色的香囊,随着身子的跳跃,而轻轻地晃动着。

“是小媛儿回来了!”太君松开着搂着温娴的手,腾出怀抱等着温媛像往常一样扑进来。但温媛却在看到温娴她们的第一时间停住了脚步,乌溜溜的眼睛在几个陌生人的身上转了一圈,警觉地问:“你们是谁啊?”

屋子里的气氛略微滞了滞,温向东连忙快步向前,扶着温媛的肩,柔声为她介shào

说:“这是娴儿,还有婉儿,以后就多两个妹妹陪媛儿玩了。”

温媛的目光在姐妹俩的脸上掠过,抿着唇,一句话也没说,但温婉还是感觉到了一种让人浑身不自在的寒意。

嬷嬷将沉着脸的温媛牵到老太君面前,太君怜爱地搂她过来,揉着她的小脑袋,低声说着“以后要跟妹妹好好相处”之类的话。看她们祖孙亲亲密密的,温婉顿觉自己杵在这里,还真是挺尴尬的。

“克恭,你也来见过两位妹妹。”

老夫人这一开口,温婉这才觉原来跟温媛前后脚进来的,还有个十四五岁的素衣少年。个子高挑而纤细,面容清秀,肤色白皙,虽然还没有完全长开,但俨然已经是美少年一个。

“是,奶奶。”温克恭应诺了一声,就上前向姐妹俩见礼。“娴儿妹妹,婉儿妹妹。”

老夫人介shào

说:“克恭是你们大伯父的儿子,也就是你们的堂兄,以后要好好相处。”

“克恭哥哥。”温婉学着温娴的样子微微蹲了蹲身子还礼,起身的时候,突如其来一股将她推倒在地。

“婉儿!”温娴一见妹妹被推倒,慌忙上前想推开温媛,护住妹妹,却见温媛也气鼓鼓地迎面扑过来。心中一连忙收住手,下一秒钟,温媛的手就按到她胸前,重重地往后推去。

“媛儿!”“媛儿!”

温向东严厉的呵斥声,和老太君无奈的责备声相继响起的时候,温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温媛推倒在地了。柳氏连忙上前,在丫环们的帮zhù

下,扶了两个女儿起来,搂到怀里,低垂着头,默然不语。

“我讨厌她们,让她们走!”被喝斥了的温媛更是抱着老太君的手臂不依不饶地大闹起来。“她们是不要脸的狐狸精,让她们走!太君快把她们赶走!”

听到“狐狸精”三个字,老太君不由沉了沉脸:“媛儿不要胡闹!”随即抬头瞪向周旁的嬷嬷丫环们,厉声说:“这些乱七八糟的浑言,是哪个教小媛儿说的?!”一声喝出,满屋子的丫环嬷嬷顿时跪了一地。

温媛的哭闹却并不因此收敛,又是跺脚,又是大哭,闹得不可开交。最后是老夫人吩咐下去要把王氏夫人请过来,还要把温媛屋子里伺候的人全部叫过来,一个个拷问到底是谁教她说的那句话,温媛这才噤了声。

一番风波终于平歇了下来,老太君劝慰了柳氏母女几句,说是什么“童言无忌”,然后就让温向东陪她们母女三人回房歇着去了。

第四章 入学

姐妹俩由两位上了年纪的嬷嬷牵着走在前面,柳氏则和温向东落后半步在后面走着。温婉偶尔回头的时候,看到柳氏用帕子轻轻地拭着泪,温向东则在身旁扶着她的肩,低低地说着什么话,看神情,十之是在为方才的事情道歉并劝慰。

安排给她们母女三人住的小院坐落在温家大宅深处的幽僻角落,一路走来,温婉估摸了一下时间,大约走了十几分钟。从外观看起来,这个院子还算体面,主屋、上房、下房,厨房、浴房一应俱全,倒也没有寒碜了她们。

进了院子,就有两个年轻的丫环迎了出来,恭敬有礼地拜见了新夫人,自报姓名,分别唤作采青和采红。进屋后,温向东轻抚两个女儿的头,柔声说:“娴儿和婉儿以后就跟娘亲一起住在这里了,看喜不喜欢?”

“有爹爹在,哪里都喜欢!”温娴欢快地说着,说得温向东会心地喜逐颜开。接着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摸摸桌子,坐坐椅子,然后爬到床上躺了会,随即像是现新大陆了似的,欢喜地唤着“爹爹,床好大、好软”,快步奔了回来。奔到近处,一个踉跄,差点跌倒,温向东慌忙上前,把她抱了过来,用食指和中指轻叩着她的脑袋轻责说:“也不留神着脚下,这屋里是石地,磕到了可有你疼的了!”

温娴抱着温向东的手臂腻到他的怀里,撒娇说:“有爹爹在,爹爹会保护娴儿的!”

“唉,你呀!”温向东轻抚她的脑袋,轻叹了一声,忽而像是想起什么,转头朝温婉看了去。已经顾自在桌前坐定,正捧了杯茶慢慢地喝着温婉怔了怔,见温向东的眉头轻轻地蹙了蹙,不由心中惊了惊,暗忖是不是自己这样的表现太不像是个九岁的孩子了,于是连忙一脸委屈地说:“这茶不能喝么,但是,婉儿好渴……”

温向东连忙说:“能,当然能,婉儿想喝多少都有。”

“谢谢爹爹。”见温向东轻蹙的眉头还是没有展开,温婉颇觉得无奈,她在现代都快三十高龄了,哪里还记得九岁的孩子是什么样子的?转念自己琢磨了下,自度也就是安静了点,不爱说话了点而已,其它其实也没什么特别让人怀疑的地方。不过,她不是被誉为神童嘛,那稍微有些异于常人也完全可以解释的嘛!

温向东陪柳氏母女三人用了晚饭,略坐了片刻,就起身走了。说为了能接到她们母女,他已经接连几日从工部早退了,现在她们母女平安到达,他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下了,所以要加到工作岗位上看看这几天是不是有疏忽了什么要事。

听说是与政事有关,柳氏自然不敢多留,依依不舍地送他出了院门。回转来看一对女儿并肩坐在桌前,不由轻叹了口气。吩咐丫环们去烧些热水,开始张罗两个女儿的洗澡大业了。

温娴向来谦让妹妹,都是让温婉先去洗。等丫环们陪着温婉去了,柳氏掩上门坐回桌前,忧心忡忡地对温娴说:“方才你父亲问我,这回见着婉儿,怎么看上去呆呆的?”

“婉儿应该是被吓到了吧?”温娴缓声说。“自打她作了那两诗之后,今天被这个叫过去,明天又被那个叫过去,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的。她刚溺了水,然后马上就是这事,我觉得是受惊过度了。”

柳氏叹了一声,说:“我也知dào

是难为了婉儿了,她还这么小,能懂得什么?只是,你们父亲已经打定主意送她去京学了,京学里,个个身后都有大背景,也不知婉儿应不应付得过来?”

温娴沉默了一会,说:“母亲,要不,我去求父亲大人,让他准许我跟婉儿一起去,也好有个照拂!”

柳氏连忙制止说:“这事千万莫提,你没见老夫人已经在不满婉儿要进京学这件事情了么,我们初来乍到的,可千万别自己往刀尖上撞。”

“娴儿知dào

了。”

接下来几天,倒也风平浪静的,只是从奴仆们口中隐约听说温媛还在闹脾气,不肯吃饭,不肯去上学。不过只要没有闹上门来,温婉母女三人也落得个清静。柳氏时常教诲两个女儿,这府里,无论是谁,都要好好地相处,尤其是王氏夫人和温媛,无论她们再冷脸相待,都要客气地面对,而且一定要耐心,这是急不来的事。

温向东基本上每天都会过来陪她们坐一会,偶尔也会留宿在这边,嘘同时也不忘告知柳氏温婉入学京学的进展情况。京学三年开科对各州学举荐上来的学子进行考审,考作文,作诗,博古、通今四科,择前三百一十名录入京学,以排名录为天、地、人三榜,天榜十人,地榜一百人,人榜两百人。

由于温婉没有进过州学,是直接从乡学上来的,所以并没有参加科考的资格。温向东只能到处找关系,托人情讨名额,因为京学除天地人三榜之外,还有专门留给京中贵族们的四十个名额。

温婉的名额批下来,是在到了温家的一个月后。据温向东所说,其实通过得非常顺利,他直接找了主管全国学府的司徒大人,给他看了温婉“写”的两诗,司徒大人当场就点头了。只不过,因为是去年才开的科,京学的人员满额,无法再新进人员,所以一直做为备选搁置着。不过温婉的运气也算好,只等了一个月不到,就有人因为家中老母病重,辞学回家,温婉就正好填上了这个空缺的名额。

终于到了入学的日子,早早地起来,吃过早饭,柳氏就捧了个崭新的书袋过来,斜斜地挎到温婉身上。摸着温娴给她梳的两个小辫,柔声叮咛说:“京学里的人,不是贵族之后,就是将来有大出息的人,所以一定多交朋友,不要树敌。”

“嗯。”温婉乖巧地点点头,其实心里那个郁闷啊!在现代的时候,从幼儿园,小学,中学再大学,上了十几年的学,好不容易混毕业了,悠闲了,没想到居然又要重新开始上学了!

“功课要认真学,先生的话要好好听,但无论是平时,还是考审,都不要太引人注目,免得遭人忌恨。婉儿只要跟上课业的进度,不要落后别人太多,不要被先生责骂,不要拂了你父亲大人的面子,就可以了,知dào

吗?”

“婉儿记住了,娘亲。”

柳氏叮嘱完,温娴又从外面匆匆地进来了,唤了声“婉儿”,递给温婉一个花笺小册:“这是我托采红出门的时候帮我带的,你到学堂后,尽量多跟人说话,然后把碰到的人的名字都记在这个册子上。”

温婉有些不明白她的用意,于是就用天真的口气问:“记下来做什么呀,姐姐?”

温娴笑盈盈地说:“这样你就不会忘记同窗的名字了呀!”

“嗯。”温婉点点头,虽然知dào

绝对不会这么简单,但觉得温娴绝对不会有什么不好的用意,于是就应诺着,收到书袋了。

辰时一刻,温向东过来接温婉,由于是第一天入学,所以他决定亲自送女儿过去。上马车前,温娴还拉住温婉的手,提醒她千万不要忘记在册子上记名字,还说她晚上要看,看温婉在上学第一天里就认识了多少朋友。

同行的,除了温向东之外,还有堂兄温克恭。这个美少年,看起来是很养眼的,只是话太少,而且自从刚来的那天见过一面之后,就再也没有来露过面了。不知dào

她对温媛那个堂妹是什么样的态度,反正在温婉看来,是冷淡的可以。

温婉瞅了两眼正身安坐在对面的温克恭,心里琢磨着,如果是温娴的话,肯定会亲热地去打招呼吧,但是她温婉的性子就是这样,别人对她好,她就对别人好,别人对她爱理不理,她也照样爱理不理。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情,她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第五章 先生

京学府位于望京最繁华的朱雀大道上,据说出了京学府,走个几百米,转个弯,就是九阙皇城的朱雀门。所以经常有京学的士子们躲藏到朱雀门附近,期待着与皇族或权臣来一次了不起的邂逅,然后就千里马遇伯乐,一步登天了。

温向东带着温婉拜见了京学的院士黄恩辉大人,或许是慑于温家的权势,黄院士的态度显得十分恭敬,一直不停地在夸奖温婉,夸得温婉头皮直麻。温向东却像是很受用,笑盈盈的,满面春风。

但说起插班这件事情,黄院士的神情就开始有那么点迟疑了。话茬儿在东转一圈,西转一圈之后,终于隐隐约约地说到边了。原来京学根据科考时的三榜的成绩分为天、地、人三个榜,也就是相当于现代的尖子班、重点班和普通班,然后温婉就是被分配在了人榜的第五个班,也就是最后一个班。所以黄院士才担心温向东会因此动怒,而作了百般解释。不过温向东却似乎一点都不在意,不知dào

是刚才那一番好话起了作用,还是他坚信着以自己女儿的才气,就算是在人榜也无法掩饰其光辉,很快就会晋升到天榜。

谈妥插班的事后,黄院士就差人唤来人榜五苑的学监安东来,郑重地引见给温向东。相互见了礼,又叙了一会话,温向东就告辞入朝去了,然后温婉也被“移交”给了安东来。

人五苑学监,也就是相当于现代的班主任安东来,是个很俊秀的年轻人。看上去年纪最多不过二十出头,一袭青衫,说话时眉眼含笑,话音低沉柔缓,除了“温润如玉”,温婉想不到第二个词来形容他。

“京学府从方位上来看,分成东、南、西、北四个大院。北院,就是我们刚才过来的那里,是院士和学监们办公的地方,也有学监长年住在那里;东院是天时院,是天榜的同窗们学习的地方;西院是地利院,同理可推知,是地榜的同窗们的学习之地;南院就是我们的目的地。”

一路行来,安东来细致地为温婉讲解着京学府里的大致情况,以及一些规定。比如辰时三刻开课,不要迟到。午饭由学府统一安排,傍晚则要到酉时才正式放学。这期间,没有先生的准许,不能私自出学府,违要受重罚等等,基本上还算都是一些可以理解的规定,跟现代的校规也差不了多少。

由于正是授课时间,一路走来,除了几个洒扫的仆侍和端茶送水的侍女们,基本上没有看到有学子在走动,温婉不禁在心里感叹,不愧是京学啊,看来果然是纪律严明,而且学生的素质很高。

进入人和院,就听到了一阵悠扬悦耳的琴声,从空中飘扬而来,空气也像是有了生命一样,令人振奋。安东来低头温声对温婉说道:“正在上音律课,你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先过去跟宋先生打声招呼。”

“嗯。”温婉应了声,乖巧地在廊下的矮树前站定。

安东来会意一笑,转身从拱门进去了。过了片刻,那串琴声就嘎然而止,随即听到安东来高声唤了声“宋先生”。温婉怔了怔,回头往拱门内望去,就见一白衣抱琴的男子快步从门里出来。白衣当风,丝轻扬,清晨的阳光,明亮而不刺目,在他的身上淡淡地浮跃起层层华光,这一刻如同梦幻般美妙,深深地刻入心底,终生难忘。

安东来快步追出来,见已经没了那白衣美人的身影,便住了脚步,轻叹了口气,随即转目望向温婉,含笑地温声说:“随我来。”

“是,先生。”

温婉乖巧地跟在安东来身后进苑,走过半截回廊,在尽头的假山处拾级而下,再从左侧的拱门拐进去,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这是个比寻常庭院大上三四倍的大院子,四周围满了开着五颜六色花朵的花圃,空气中也不时地迢递来阵阵幽香,沁人心脾。院子尽处是一个半人来高的琴坛,砌成亭子的模样,既可以遮风蔽雨,又空畅通透而不会让琴音有所阻碍。

坛子正下方的大片空地上,就整齐地端坐着的人五苑的学子们。大约有三十四个人之多,清一色的青色儒衫,每人面前也都清一色地摆了架古琴,看来刚才真的是在上音律课。温婉不由地开始头疼了,她天生五音不全,从小就没少为音乐课烦心过,没想到,现在还来个音律课……真的是老天不作美啊,希望到时候不要太丢人。

正想着,安东来已经带着她来到琴坛前,拍了两下掌,示意大家将注意力集中过来。而事实上,就算他不拍掌,自打温婉一进苑门,所有学子的注意力就已经集中过去了。

“从今天开始,大家就多一位同窗了,就是这位小姑娘。她的年纪很小,今年只有九岁,所以平日里大家多多照顾一下小师妹。”

“是,先生!”学子们齐齐地应诺。

安东来会意地微笑,躬身扶上温婉的肩,柔声说:“来,跟师兄师姐们介shào

一下自己。”

介shào

……温婉迟疑了一会,缓缓上前一步,微扬声音说:“师兄师姐好,我叫作温婉,温柔的温,婉约的婉。”

“小师妹好!”学子们又齐声应诺。他们之中,大的不过十六七岁,小的也就十一二岁,还都是些孩子,对新来的一个小妹妹都显得非常兴奋,个个雀雀欲试着想过来搭话,但碍于安东来在场,而憋着劲坐在座位上没动。

由于温婉个子小,安东来就让坐在第一排的一个名叫“诩之”的小男生让位置给她。那男生大约十一二岁的年纪,白白净净的,虎头虎脑的,长得非常可爱。但就是一张粉嫩嫩的脸蛋漠无表情,似乎无论怎样都与他无关似的。安东来问他是否愿意把位置让给小师妹,他也二话不说,直接收拾东西,坐到后面去了。搞得温婉一直心里不太踏实,总觉得一来就抢了他的好位置似的。

安置好温婉,安东来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堆人围到温婉位置前,七嘴八舌地像炮哄一样一大堆的问题砸了过来,问得温婉有些头晕眼花,完全不知dào

回答哪个问题才好。

“停!”忽然一个个子娇小的小女孩扬声大喝了声,竟就威慑性十足的把纷攮的声音压制下去了。然后小罗莉迈步踏前一步,扬着下巴,豪气十足地说:“你们通通闭嘴,由我来问!”

她这么一说,当即有几个人不满地“哼哼”了几声,转头就坐回位置去了,但却仍有不少围在温婉身边。看来她这个过季的插班生,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件极其新鲜的事情。

“我叫作水玲珑,比你大两岁,今年十一岁了,我爹爹是户部员外郎水无月,你呢?”那小女孩直接自报家门,但她显然是个急性子,不等温婉作出回答,马上就自己接下去说开了。“你姓温,不会是那个温家的人吧?”

温婉怔了怔:“哪个温家?”

“就是温明瑞的那个温家啊!”说起温家,水玲珑似乎颇有怨言。

旁边有个大个头的男孩嘟着嘴提醒说。“不会是啦,我爹爹说温家只有一位小姐。”

水玲珑回头就瞪了那小正太一眼,忿忿地说:“你以为就你知dào

啊!那臭丫头在天榜,成天嚣张得跟什么似的!识相的就不要惹到我,不然,我非给她给颜色瞧瞧不可,我才不管她是不是温家的人,她外公是不是当朝丞相呢!哼!”

第六章 初相遇

原来温媛是在天榜啊!

温婉心里不由琢磨开了——传说中进天榜的,不是科考的前十名的么!如果温媛是凭实力考进去的话,成为女学士就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那温向东就不会因为她“写”了那两诗,就那么激动地接她们母女进京吧?所以,温婉估摸着温媛十有也是托关系进去的。不过同样是走后门,温媛就一走就走到天榜去了,而她温媛却只能在人榜呆着,看来王氏夫人的娘家势力比温家可能还要大上几分,以后有得麻烦了。

“怎么啦,为什么不说话?”水玲珑拧拧眉,似乎对于温婉的闷声不吭感到有些不高兴了。

温婉弱弱地说:“我……刚来,一个人都不认识,有些……害pà

……”

水玲珑一听,当下拍着自己的小胸脯壮声说:“用不着害pà

啦,以后只要跟着我混就行啦,看谁敢欺负你!”

温婉正奇怪她一个官家小姐,说话怎么这么匪气,忽然旁侧有人“哈哈”笑了一声,高声说:“我说怎么仿佛看到天上有一只牛在飞,原来是因为玲珑在这里吹啊,原来如此!”

水玲珑一听这个声音,不由地柳眉一竖,怒喝一声:“柴启瑞!”当即转身从围观温婉的人群里挤出去,快步奔向提着半截竹筒,迈着舒缓的步子,从院门口晃晃悠悠地走进来的锦衣少年。“柴启瑞,你又迟到!”

那名唤作“柴启瑞”的锦衣少年,看上去跟温克恭差不多年纪。小麦色的皮肤,眼睛大而明亮,笑容也很清亮,昂然而来,全身洋溢着一种勃勃的生机和恣肆的青春。“错,我不是迟到,是逃课,呵呵。”

“你!”水玲珑气冲冲地说。“我们人榜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害群之马,才会被天榜和地榜的人嘲笑!”

“大错特错!”柴启瑞右手竖起一根指头,到水玲珑眼前左右摇摆了几下,然后好整以暇地纠正说。“我们人榜就是因为有我这样的绝世天才,才能不被天榜和地榜的人嘲笑!”在水玲珑出言反驳他之前,他倏地将手里拎的半截竹筒提到了与水玲珑视线平行的地方,似笑非笑地说:“嘲笑地榜的人去,去不去?”

“去!”水玲珑毫不迟疑的回答,就似刚才并不是她在跟这个柴启瑞起过争执似的。果然,孩子终究是孩子啊!

学子们注意的焦点也顿时从温婉身上,转移到了“嘲笑地榜的人”上头。不出片刻,在柴启瑞的带领下,院里的学子倾巢而出,眨眼间,偌大的一个院子里,只剩下温婉,和后排的一个闷头看书的男孩。

温婉转着头,目光在空院里晃了一圈,最后落在那个男孩身上,现正是刚才被安东来要求让座位给她的颜诩之。正想着是否要过去道谢,忽然就看到院子门外探进一个身子,却是水玲珑,她远远地朝温婉招招手,提声催喊:“快来!温婉!”

“噢。”温婉本来是不想去的,但是坐在这里也没什么事做,不如跟去瞧瞧,看那个叫柴启瑞的少年到底有什么法子能嘲笑到地榜的人。

本来一路上对于做什么方法作了很多种预想,比如赛文啊,斗诗啊等等这种高层次的,等到了目的地后才知dào

自己实在是太高估了这群孩子的娱乐,原来只是斗蛐蛐而已。

水玲珑拉着温婉挤到人群的最里层,紧挨在柴启瑞身后站着。捏着两个小拳头,对正斗得难舍难分的两只蛐蛐,使劲地为那只叫“霸王”的蛐蛐加油。温婉盯着看了老半天,也没分辨出来到底哪一只才是我方队员,兴致寥寥,于是就细细地打量起对方的人来。

有别于人五苑的几乎倾剿而出,地榜只来了五个人,为的是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皮肤白嫩,粉粉的,不见一丝暇疵。衣着华贵,色泽却不显张扬,悬在腰间的那块玉佩,其成色一看就知价值连城,看来也是权贵之后。不过,现在应该是上课时间,人五苑是因为先生的突然离席,所以才改了自由活动,那地榜的这几个人就该是逃课了吧?

“八成也是托关系进来的吧?”温婉在心里这么想着,一时忘记将目光从那小正太身上收回。那少年像是感受到了温婉的审视似的,抬眼朝她站立的地方看了过来。温婉回过神,匆忙转开目光,这时身侧的水玲珑却忽然大声跳着欢呼了起来:“赢啦!”紧接着,身旁的人也相继欢呼了起来。

柴可瑞将自家的蛐蛐赶回竹筒中装好,笑盈盈地说:“苏政雅,你的将军今天似乎很没精神,你是不是少了它吃喝了?”

他一说完,旁边就有人起哄说:“将军遇到霸王,当然是没有还手之力了!”

“下回还是弄个太上皇来吧!”

“像这种面有菜色的,就算是叫‘玉皇大帝’也得乖乖认输!”

一片嘲笑、起哄声中,对方那被唤作“苏政雅”的少年脸色很是难看,信手一挥,“啪”的一声,将方才用来当作竞技场的玉竹盘扫落在地。那只在刚才那一场斗狠中,英勇地牺牲了一条腿的蛐蛐受了惊似地蹦了出来,还在转着脑袋分辨方向,忽然当头踏过来一只穿着白色缎靴的脚,一下子狠狠地将它踩进了泥里。

温婉惊了惊,慌忙抬头看向那只脚的主人。却只见那粉嫩嫩的正太脸阴沉了,黑珍珠般的眸子里闪出一丝寒光,冷冷地说了声:“走着瞧!”带着另外两个地榜的人,忿忿地拂袖而去。

人榜再次爆出欢呼声,像是打了胜仗似的,每个人都高兴得又蹦又跳。柴启瑞笑盈盈地张手一挥,说:“回去了。”当即几十个人,前呼后拥地围着柴启瑞往回走。

水玲珑本来是拉着温婉挨在柴启瑞身旁的,但群情激涌之下,她们两个个头小,又因为是女孩,很快就被挤出了中心地带。“浑蛋!”水玲珑忿忿地骂了声,拉起温婉又想挤进去。温婉见学子们拥簇凯旋归来的将军似的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柴启瑞,以她们两人之力挤进去的可能性实在微乎极微,便拉拉水玲珑的衣袖,小声说:“玲珑姐姐。”

“怎么啦?”一声“姐姐”叫得她很受用,当下停止了她的“推挤大业”,回头来问温婉。

“我们跟地榜的关系不好吗?”温婉把语气控zhì

得怯生生的。

“他们都是坏蛋!”一说起这事,水玲珑就有些忿忿的了。“特别是苏政雅的那个地一苑,一个个全是坏蛋!他们欺负我们住在香兰书坊的人,还把秀秀,就是之前我们苑的一个女孩儿,逼得退学……对了,刚才苏政雅的那张脸,你记清楚了吗?”

温婉点点头,是个粉雕玉琢的小正太,不过可惜了,小小年纪就不太正派。

水玲珑拍拍温婉的肩,说:“那就好,下次你见着他,就赶紧跑得跑远远的!”

“嗯嗯!”温婉连连点头。

第七章 朋友

京学府的课制是一天两个课时,一个课时两个时辰。两个课时中间是用餐时间,餐食是京学府统一配给的,不过据说按入学时交的伙食费的高低供应的午餐档次也相对不同。

看着同学们一个个出去,温婉不知dào

自己应该去哪里领饭,就继xù

坐在座位上,想等安东来过来好问他一下。水玲珑却一蹦蹦到她的座位前,拉起她的手说:“走,吃饭去!”

水玲珑的个头比温婉高半个头,一拉就把她从位置上拉了起来。温婉只能踉跄地跟上她的脚步,怯怯地说:“玲珑姐姐,我还不知dào

我爹爹付了哪个……”

水玲珑一边毫不停歇地快步往前奔,一边急声说:“唉呀,这有什么好考lǜ

的,当然是去明珠苑吃啦!”

温婉为难地说:“万一付的钱不够……”被人赶出来,那多糗啊!

“不会啦,明珠苑是免费的!”水玲珑一边拉着温婉跑,一边不停地伸长脖子往前方看,嘴里嘀咕着。“得走快点,不然抢不到好位置。”

“抢……好位置,做什么用的?”看戏、看电影这种为了观看的视角好,抢好的位置,温婉可以理解,吃饭为什么也要抢,难道位置坐得好一点,菜会分得多一点?

“去了你就知dào

啦!”水玲珑匆匆说完,就拉着温婉在人群中左闪右转,推挤着,终于抢在第一个到达了明珠苑。

侍女们还在布菜,看到两个小姑娘风风火火的冲进来,想过来阻拦。但是她们的身手远不及水玲珑敏捷,等她们放下菜过来,水玲珑已经拉着温婉“蹬蹬蹬”地跑上二楼了。一边跑,一边还回头大声说:“秋儿姐姐,夏夏姐姐,放心啦,我不会妨碍你们的!”

“玲珑小姐真是的!”楼下传来了无奈地叹息声,但却也倒没有人过来赶她们下去。

水玲珑拉着温婉在二楼靠窗的桌子旁,两人比邻而坐,剩下右侧一个靠窗的位置。温婉坐在左侧靠窗位置上,探头往外面看了看,现外面是个青竹林,郁郁葱葱的。再过去是竹林掩映下的几座楼阁,隐隐绰绰的,看不太分明。

“为什么要抢这么个位置?”温婉有些不明白,但想到水玲珑既然说了去了就知dào

,那估计过会开了饭,就会有答案吧?这样想着,回头的时候,却现水玲珑的脸上洋溢着期待而又激动的笑容,有些坐立不安,很像是等待恋人到来的怀春少女。

温婉心中不由顿了顿,暗自想:“这里该不会是可以看到某个帅哥吧?”于是,她就开始留意窗外竹林外那若隐若现的阁楼上的动静,以致于饭菜的摆放完全都没怎么注意到。

“又抢了位置等君逸来啊?”座旁忽然响起一个清越的女声,终于将温婉的思绪从窗外吸引了回来。

站在桌旁一脸挑衅地看着水玲珑的是一个藕色衣衫的秀美少女,大约十三四岁的样子,模样基本上已经长开了,体态玲珑有致,是个百里挑一的美人,只是看人的眼神有些清冷,有些看不起人。

见水玲珑不答理她的问话,不由淡淡地哼了一声,说:“看你抢位置抢得这么辛苦,等人又等得这么可怜,我不妨告sù

你罢。君逸今天没有来。真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明天,我会提醒他一定要过来。”说完,她就执着小香扇,窈窈窕窕地坐到旁边的桌旁了。

温婉抬眼看看水玲珑的脸色,果然阴郁得可以,不由暗自想道:“原来她真的是在等帅哥啊!这么小年纪,就情窦初开了啊,未免太早熟了吧?”

那少女身边还有两名跟她差不多年龄的女子,看起来似乎是她的闺蜜。三人入座后,其中一个翠衣女子斜了这边一眼,装出一副很神mì

的样子,压低声音问:“浅浅,听说平江侯爷去你家提亲了,是真的么?”

被唤作“浅浅”的藕衣少女却是笑而不语,端起面前的茶盏轻抿了一口,目光却有意无意地往水玲珑这边瞟了一眼,然后似笑非笑地说:“你打哪听来的小道消息?”

翠衣少女伸手往对面的粉衣少女一指,鼓着腮邦子说:“琳儿说的。”

纪琳儿连忙分辨说:“我是听娘亲说的,娘亲说这个月初一去祖寺上香的时候遇见到侯爷夫人,夫人向她打听浅浅来着,说是小侯爷在学堂里认识的……”

翠衣少女接口说:“浅浅你是御封的华容郡主,君逸师兄是未来的平江侯爷,两个人又同在天榜,门当户对,真是好羡慕你们啊!”

她的话音未落,就只见水玲珑“蹭”地站了起来,笔直地走到林浅薇身后,厉声说:“君逸哥哥真的去你家提亲了吗?”

那三个少女相继抬眼看了水玲珑一眼,却都不回答她的话,抿着嘴笑得诡异。水玲珑心焦脸皮薄,不由气恼得抡起一拳,“砰”地砸落在他们的桌上,侧头怒瞪着那藕衣女子,怒吼一声:“回答我的问题,林浅薇!”

她这一声怒吼,响彻了上下两层楼,就餐的学子们纷纷停下手中的筷子回头往这边看来。温婉连忙起身,去拉水玲珑的袖子,水玲珑却站立在那里动也不动,大有林浅薇不给个答复,她就不会走之势。

林浅薇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缓声说:“我也是刚刚才听说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我也要回家问了才知dào

。明儿个告sù

你,怎么样?”

“我就要现在知dào

!”

相对于水玲珑的濒临暴走边缘,林浅薇倒是一副好整以暇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你就是杀了我,我也无法立马告sù

你。”

“你……”

“玲珑姐姐!”温婉连忙拉住暴走的水玲珑,抱住她的一条胳膊,踮起脚尖附到她耳侧,小声说。“别生气,生气就中了她的计了!”

水玲珑一听,怔了怔,趁着她呆的时候,温婉连忙趁机七手八脚、连拖带拉地将她拉下了楼。一出明珠苑,水玲珑就直着身体不肯往前走了,只连声问:“什么计,中什么计,你说她有什么诡计?!”

“她想让玲珑姐姐当众出丑啊!”

见水玲珑有些不以为然的样子,温婉解释说。“她死咬自己不知dào

这回事,玲珑姐姐要是再坚持下去,把这件事闹大的话,无论真假,吃亏的都是姐姐你。”

“为什么?”水玲珑不理解了。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话,那就不消说了,就算闹得人尽皆知,还是姐姐给免费做的宣传。如果这件事是假的话,她可一个字都没说,是姐姐给闹开的,她就是个谣言的受害。万一人家侯爷顾念到弄得满城风云,有损姑娘家的清誉,说不定还会真的去提亲……”

“那怎么可以?!”水玲珑几乎蹦了起来。

温婉趁机说:“所以说,这事绝对不能当那么多人的面去问。她不是说了回家问清楚,明天告sù

你么,那你就明天去问她,看她怎么说。”

水玲珑皱着眉想了会,终于像是想通了温婉的话,点点头说:“对,她一定是趁君逸哥哥不在,故yì

这么说的。我不能着急,不能中她的计!明天,等君逸哥哥来了就知dào

了!”

第八章 文史

离下午开课还有一段时间,水玲珑就带着温婉在南院转悠,教她认路,告sù

她哪里是书房,哪里是马场,哪里又是可以小作休息的茶楼。温婉本来就方向感极差,再加上极其不适应这种古代的庭院,所以一圈逛下来,虽然水玲珑介shào

得非常详细,但她还是除了出五苑后第一个到达的书房之外,其他地方的位置,一个都没记住。

下午的课程是文史,教习的先生姓姜,名崇文,是个年过花甲的老。据介shào

说是文心阁的大学士,德高望重,学识渊博,对国学很有研究。本来温婉心里有些惴惴的,因为虽然这个世界的遣词造句跟温婉所熟知的古代相同,但对于要学习一段陌生的历史和陌生的文学史,心中未免有些不安。生怕万一跟不上同学的脚步,成了班中垫底的,那于父母亲面前都无法交待。但是当先生开堂授课,温婉却顿时傻了眼,脑袋里“嗡”地一声炸开了:教的居然是《诗经》!

难道这个世界不是全架空的?那到底有哪些是重叠的?那以后搬诗不是不能随便搬了,万一搬中重叠的部分,那不是糗大了?!

温婉有些坐不住了,想到自己之前搬的那两诗,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赶紧把《文史》这本书翻了个底朝天,不由又是冷汗淋漓,因为这书里根本就是完全陌生的内容!

难道,书拿错了?!

温婉的心里像揣了个小兔似的,“通通”跳个不停,赶紧又把之前领的那一袋书,一本一本地搬出来,一本一本地重新翻找……正惊惶得满头大汗,忽然听到前方有人轻咳了一声。温婉一惊,自己是坐在第一排,前方……就只有教习先生了。

慌忙停下手中的动作,迟疑地抬眼看去的时候,果然就看到教席上的姜大学士正不悦地看着她。温婉连忙正襟危坐,但已经来不及了,姜大学士已经从名帖上找到了她的名字:“温婉。”

“先生。”温婉怯怯地站起来,用弱弱的眼神看着他,希望他念在自己这么年幼的份上,不要太为难她。

姜大学士却对此视而不见,摇头晃脑地念出一段。“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谓我心忧,不知我,谓我何求。”食指“作何解释?”

“这个……”温婉抓抓脑袋,《诗经》,她熟是熟,但是翻译却是一件比较头疼的事情。“好像是有个亡国之臣走过繁茂的田野,看着满目的生机,想到沦陷的国家,心中更是失落。脚步摇晃而迟缓,理解他的人知dào

他心中惆怅,不理解他的人,还认为他久留不去,有什么要求。”

上大学学文学史专业课时,温婉就特别不喜欢翻译《诗经》,尤其是其中的《风》这部分。因为大多是各地方的民间歌谣,就算确切地知dào

讲的是什么,但是单独一句拎出来,却是很难用白话文把它翻译出来。所以,温婉也只是说了个大致的意思,心中惴惴地不知dào

能不能过关,抬头时却现姜先生陷入了沉思之中,捋须反复地念叨着:“亡国愁思?亡国愁思?”

半晌之后,才觉温婉还站在原地,连忙正了正神,朝温婉点点手,示意她坐下。温婉松了口气,暗叹自己安全过关,既没有太出风头,也没有被先生责罚,但下课之后,才知dào

自己大错特错。

原来温婉并没有拿错书,事实上姜大学士上课讲的内容根本就不是书本上的内容,而是国学府开课的内容。这个世界的教育体系虽然非常完善,但是从乡学到京学,还是属于一种大众教学,最最精英的教学还是在国学府。

据水玲珑介shào

,说姜大学士是一等一的大学士,以往只在国学府开课,今年是因为京学向皇帝陛下请恩,才请得他到京学来开课一年。而他开课的内容虽然挂在“文史”下面,但其实讲授的却是只在国学府才可以学到的传世经典秘作。

温婉听得不由有些冒汗,在她们那个世界,《诗经》里的内容,街头巷尾,人人耳熟能详,在这个世界却成了最高的传世秘作,只在皇室和国学府中才有。忽然想起自己刚才作的解释,再三确认并没有什么太出格的地方之后,摸出手绢擦了把额头的汗。

这一下午,她有够受惊吓的,果然懵懵懂懂地过日子还是行不太通了。温婉暗暗打定主意,今后一有空就要捧着文史研究,一定要弄清楚现在身处的这个世界,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跟她之前的世界,又有多少程度上的重叠。

下了课,同学们纷纷告别回家。水玲珑说她家的轿子都是停在左侧门接她的,问温婉要不要跟她一起走。温婉记起上午温向东离开的时候跟她说过,下学在原地跟温克恭一起坐马车回家。于是,便跟水玲珑说要去前门看看,说家里可能会有车子过来。在相互嘱咐明天早点起床,不要迟到后,挥手作别。

抱着重重地一袋书出门,果然看到了早上的那辆马车。随车的仆从看到温婉出来,就快过去接过她怀里的书放到车上。车夫是一个长相敦厚的中年男子,送温婉上车的时候,笑盈盈地问:“小小姐第一天上学,可还顺利?”

“嗯。”温婉一边钻进车里坐好,一边奶声奶气地回答说。“认识了很多好朋友。”话刚说完,车帘又是一晃,一抬眼,现却是温克恭进来了。他看了温婉一眼,没说什么,顾自坐定。温婉犹豫再三,唤了声:“克恭哥哥。”

“婉儿妹妹。”温克恭温和地回了一声,然后又没声了。

温婉心中不由有些郁闷,暗叹温克恭敬这人还真是典型的皮球型人物,踢他一脚,他才吭一声,不踢,就一声不吭。

回到家,却觉温娴在门口等着她。一看到她,就快步过来拉她的手,关切地问她第一天在学校怎么样,学了什么东西,有没有被人欺负,有没有被先生责罚之类。温婉一一作了回答,说一切顺利,非但没有人欺负她,还交到了好朋友。

听她这么说,温娴也高兴起来,于是就催温婉拿小册子出来,让她看看这一天有认识哪些人了。温婉这才想起来自己把之前温娴交待她的事情给忘记光了,连忙非常愧疚地道歉说自己忘记了,然后一回房,就赶紧捏着小册子,坐到书桌前写名字去了。

第九章 姐妹

温婉将这一天中遇到的人,已经得知姓名的,一个不漏地写到册子上。写好之后,就递给刺绣着等在身旁的温娴。

“写好了?”温娴的脸上有一种满心期待的欣喜,连忙放下手中的绣活,接着册子去看。

柳氏端着一大盘的葡萄进屋,看到两个女儿凑在一块,对着本册子窃窃私语,不由莞尔一笑:“在看什么?”

“母亲。”温娴回头唤了一声,起身将册子捧到柳氏面前,献宝似的说。“婉儿在学校认识了好多朋友!”

“是么,让母亲看看都有认识哪些朋友。”柳氏也似乎为此高兴非常,将手中端的葡萄放到温婉的书桌上。“这是宫里赏赐下来的,你们父亲大人疼你们,就派人送了些过来,快尝尝看。”

“父亲真好!”温娴欢呼了声,将手中的册子交付给柳氏,回身从盘子里抓了两颗葡萄,给了温婉一颗,然后自己一颗,慢慢地吃了起来。

柳氏翻着册子看了一会,会心地笑着说:“婉儿真的认识了很多朋友呢,真不错。”嘉奖般地轻抚温婉的头,将册子递还给她,让她收好。随即又回头对温娴说:“对了,晚上你们父亲大人可能要留在这里,娴儿你带婉儿到东房睡。”

“嗯嗯。”温娴连连点头,嘴着含着葡萄吃吃地笑。柳氏脸微红,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温娴的头,轻斥说:“鬼丫头,笑什么,带妹妹去洗澡,马上要开饭了!”

“知dào

了,母亲!”温娴吃下一颗葡萄,就牵着温婉一起去洗澡。温婉自穿越过来,就是时常跟这位小姐姐在一个澡盆里洗澡。一开始很有些不好意思,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而且两个小女娃,也没什么好瞧的。

就算是在通州,生活比较清苦的时候,柳氏一直很注意沐浴这事。她在院子里辟了一块独立的地方用来栽种烟萝花,这种花看起来非常像现代的玫瑰花,但只有大红一色,红得非常妖艳。在每天洗澡前一到两个时辰,柳氏就会到花圃里摘取新鲜的花瓣,一片一片地清洗干净,收集起来,供自己以及两个女儿当天洗澡之用。这个习惯一直保存到现在,只是温家没有人特意地在种烟萝花,只要后花园有少数的几株,所以虽然还是一直在用,但份量只有以往的三分之一。

不过,尽管如此,温婉还是觉得芬芳怡人。姐妹俩面对面地泡在一个澡盆里,闲闲地叙着话。温娴似乎对京学府里的事情很感兴趣,不时地在问,问得温婉心中不免有了些愧疚,呐呐地问:“娴儿姐姐是不是也想上学?”

温娴讪讪地笑了两声,说:“想也没用呀,我听到那些‘之乎也’就想睡觉,吟诗作对更是怎么学都不会,去了只会多挨几句先生的骂罢了。我只是羡慕婉儿能认识这许多的朋友,不过,婉儿的朋友,当然就是我的朋友,呵呵。”

“那有机会的话,我就请他们来我们家玩。”

“那自然好!”温娴笑着拍拍温婉的肩,示意她转过身去,该擦背了,一边提醒说。“京学里的人,不是自身很了得,就是家里很了得,所以多交朋友,总没坏处。”

“嗯。”

“若是能找个情投意合、门当户对的官家子,同窗成连理,那就再好不过了。”

温婉隐隐汗了一把,才多大的孩子呀,就开始考lǜ

终生大事啦!不过,想到这个身体才只有九岁,便用迷惑的语气问:“娴儿姐姐,什么叫作‘同窗成连理呀’?”

温娴“呵呵”笑笑,说:“等过两年,你就知dào

啦!”

姐妹俩睡在东房,第二天大早,柳氏将温婉从睡梦中唤醒。温婉揉揉眼睛从床上爬起来,却觉温娴早已不在身旁了。“娘亲,娴儿姐姐呢?”

“你娴儿姐姐在给你做点心。”柳氏从柜子里取了套新衣服过来,给温婉换上,一边叮嘱说。“对了,婉儿,你记着点,尽量跟苏政雅成为好朋友。”

“苏政雅啊?”温婉心想,看来这家伙的来头果然不小,柳氏肯定是昨晚趁机问过温向东之后,今天才特地来提醒她的。“但是玲珑姐姐说他是大坏蛋,最爱欺负人,婉儿看到他,就要马上躲起来。”

“这样呀!”柳氏整理着温婉的衣衫,一边说。“娘亲也不强求,有机会最好成为好朋友,不行的话,千万不要结仇。”

“婉儿记住了,娘亲!”

温向东吃过早点就上朝去了,嘱咐温婉在老地方坐车去学堂。整理好书袋,准bèi

出前,温娴匆匆拎了个小布袋过来,递给温婉说:“本以为像乡学一样,午后会回家一趟,原来京学是不回的,所以昨天就没准bèi

。早上起来做了些你最喜欢吃的桂花糕,你带着去,这样就算学堂里的伙食不合胃口,也不用挨饿了。”

温婉接过沉甸甸的小布袋,心中不由感动异常。自她穿越过来,姐妹俩同吃同睡,这个姐姐无微不致地照顾着她,甚至比母亲还要细心。虽然有时候觉得她小小年纪,城府却深得可以,但她对她百分百的好,又是她不容置的。“谢谢姐姐。”

温娴一路送温婉送到门口,跟家仆一起将她送上车,叮咛她下学后就马上随车回来,不要到处乱跑。车夫和家仆在旁边听了,便说一定会把温婉一起带回来,让温娴放心。温娴满心道歉了几句,才恋恋不舍地挥手作别。

温婉将书袋抱在胸前,躬身钻进车厢,原本以为会看到温克恭,没想到却看到了另外一个人——温媛!温婉的心中顿了顿,表面上还是若无其事地坐到一旁,恭敬地打招呼:“克恭哥哥早!媛姐姐早!”

“婉儿妹妹早。”温克恭机械般地回了声。温媛却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侧过身,不理不睬。

第十章 同窗

温婉自讨了个没趣,抱着书袋自己找个角落坐下,眼观鼻,鼻观心,开始闭目养神。

昨晚睡觉前,她还听温娴说,自打她们母女三人进府后,温媛就一直闹脾气,到老太君和老夫人那哭闹,不理会温向东,还闹着不肯去学堂。但是今天,就在温婉开始到京学上学的第二天,她就又立马恢复上学了……

难道她是准bèi

到京学去折腾自己?

温婉觉得有些不妙了。

马车辘辘地前行,一直别过身生闷气的温媛忽然起了身,掀开车帘,探出脑袋跟车夫说了句:“先去趟八锦楼。”

“是,小姐。”

马车当即改道,行驶了在约十几分钟,停了下来。随车的家仆在帘外说:“八锦楼到了,小姐。”

“知dào

了。”温媛应了声,随即目光一转,停在温婉身上,没好气地说。“下车。”

温婉弱弱地说:“我没有东西要买,就不下去了,我在车上等你们。”

温媛将眉头一拧,怒气冲冲地说:“你不下去,又杵在门口,你让我怎么下车?!”

温婉低头看看自己坐的这么小小一个角落,又看看她那边畅通无阻的下车之路,知dào

她是故yì

刁难自己。再回头看坐在一旁的温克恭,如老僧坐定一般,对两个堂妹之间的吵架熟视无睹,温婉知dào

也无法指望他开口帮自己说句话,只好抱着书袋,慢吞吞地挪身出去。刚挪出帘子,背心上就结结实实地被人推了下,直接推下车去,幸好随车的家仆在车停下来的时候,就下车提前等着了,现在及时地扶了温婉一把,才免于摔了个狗啃地。

没有听到温婉的惨叫,温媛“哗”地一下掀了车帘,探头出来一看,不由秀眉一拧,瞪了那家仆一眼,回头对车夫说:“还不快启程去京学,她要去买吃的就让她去,连累我和克恭哥哥迟到,有你们好kàn

的!”

“但是,小姐……”车夫面有难色地看看温婉。

“听不懂人话吗?”温媛怒了,随即又对那家仆说。“还有你,如果不想再在温家呆下去的话,就不用再上车了!”

“小姐……”家仆也左右为难着。

“走不走?!”温媛不爽的声音又提高了八个分贝。

“马、马上!”车夫看了眼家仆,一抖缰绳,马车再次行动了起来。这时,一直踌躇不定的家仆也终于在一瞬间下定了决心,对温婉匆匆说了声:“对不住了,小小姐!”然后快步奔跑着跟上马车,纵身一跳,坐到了车夫身旁,回过头看向抱着书袋、呆呆地站在人群中的温婉,一脸的担忧和歉意。

目送马车渐渐地驶出视线,温婉长长地“唉”出一声:“真是难缠的小孩子啊!”她真不明白温媛是怎么想的,难道把她丢在这里,她心里就那么解气?这里是闹市区,又不是荒郊野外,稍微不那么笨一点的人都会晓得要去问路,然后顺顺利利地回家,好不好?

“唉,小孩子的逻辑,果然不是那么好理解的。”

温婉叹了口气,将书袋重新背到身上,转着打量四周的环境。这里貌似是市集,商铺酒楼林立,小摊小贩也沿路遍布,几步远处就有个面目慈详的老婆婆,面前一篮子一篮子新鲜的桃子,水灵灵地非常惹眼。

温婉在书袋里摸了摸,在里衬上的小零钱袋里摸到了十个铜铢。迟疑了一下,只取了三个出来,缓步来到卖水果的老婆婆面前,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掌心上整齐地躺着三个铜铢,奶声奶气地说:“婆婆,我只有三个铜铢,能换几个桃子吃?”

老婆婆一看来了个衣着名贵、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娃,顿时欢喜地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转头在温婉身旁看了看,现她是一个人后又担忧地说:“谁家的小娃娃,怎么一个人上街?”说着,用纸包了两个桃子递给温婉,却只从她白生生的掌心拾了一个铜铢过去。“桃子沉,多了拿不动。吃完了如果觉得好吃,还想再吃的话,就让你娘亲有空过来婆婆这里买。”

“嗯,谢谢婆婆。”温婉接过来,收到书袋里放好,又问。“婆婆,从这里到京学府要怎么走?”

“京学府啊,这里过去,远得很,坐车都要将近半个时辰,你小娃娃的脚程,走到天黑都不知dào

能不能到?”

“那附近有没有能雇到马车的地方?”

老婆婆伸手指了指远处城门脚下的一处茶馆,说:“那里应该有。”

“谢谢婆婆,我去问了,婆婆再见。”温婉非常有礼貌地道了谢,转身向茶馆走去,听到老婆婆在身后不住地说:“京学的学子果然不一样,这么小的娃儿,就这么懂事,说话一板一眼的……”

温婉在心中想,刚才还有个京学的学子乱脾气,在陌生的地方把九岁的妹妹赶下车呢!

茶馆旁果然有个小小的驿站,停了好几辆闲置的马车和轿子。温婉没有立kè

过去问价,她知dào

自己这么小一个孩子,穿着又不错,遇上不厚道的人的话,肯定会被狠狠地宰一刀。估计今天是迟到定了的,她也不急,蹲在旁边准bèi

等个人来雇车,好听个大致的价格。

蹲了一会,没等到雇客,身后倒有人唤起了她的名字:“嗬,温婉,是吧?”

温婉奇了奇,没想到这个地方竟然会有认识自己的人,连忙抬起头循声望去,却是那个名唤“柴启瑞”的少年。他一身华贵而明艳的衣服,张扬得生怕别人不知dào

他是有钱人家的公子似的。分明还是个大孩子,手中却装腔作势地握了把折扇轻轻地晃着。

温婉抱着书袋站起身,还在踌躇于该怎么称呼他,他已经咧嘴笑开了,露出两排整齐而雪白的牙齿。“入学第二天就逃课,小师妹果然是可造之才啊,很有前途!”

“我没有逃课。”温婉一本正经地纠正,这是学习态度的问题,万一传到温家,让他们误以为她怠慢课程的话就不妙了,可要解释清楚。“我只是迷路了而已。”

柴启瑞摇着扇不置可否地眯眯笑:“小师妹得以半途入学,家世必定可观,莫非上学还没有车马相送?”

温婉不由暗叹这个家伙还真是难缠,她总又不好说她是被同父异母的姐姐从车上赶出来的,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么!“这里人太多,我下车买个东西,一不小心,就失散了。”

柴启瑞笑盈盈地看着温婉,似乎是在琢磨这个解释的可信度是多少。“那么个时候我的横空出现,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雪中送炭哪!”

“呵……呵。”温婉陪着傻笑。

柴启瑞回头对身后的秀才模样的中年人说了声:“准bèi

下马车,去京学。”

第十一章 柴启瑞

尽管搭了柴启瑞的顺风车回来,但还是无法避免地迟到了,因为柴启瑞本来就是一个迟到逃学家常便饭的家伙。

温婉跟在柴启瑞身后走进教苑的时候,现又是姜大学士的课。想到昨天刚在课堂上出小差被现场抓了包,接着今天又迟到,顿时有些窘然。缩着脑袋,惴惴地跟在柴启瑞,只祈祷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坐回座位。没想到柴启瑞却不仅走得大摇大摆,竟然还大剌剌地打起招呼来:“姜先生早,大家早。”经过水玲珑座位旁的时候,还特地弯下腰,凑到她面前,笑眯眯地说了声:“玲珑早!”

感受到众多目光“唰”“唰”“唰”相继集中过来,温婉的脸登时黑了,水玲珑的脸也黑了,姜学士的脸更黑。

“你……”对于这种目无尊长,目无课堂纪律的行为,姜学士气得可以。当下拿起名册查找他的姓名,但是这份名册是按照座位顺序誊写的,柴启瑞没有坐到座位上,姜先生就叫不出他的名字,不由为之气结,直接指着他,厉声说。“你,去外面站着!没有允许,不准进来!”

“啊,这可不行啊,先生!”柴启瑞惊异地扬扬眉,非但没有出去,反而信步往水玲珑右手边的位置上一坐,语重心长地说。“我来学堂是来做学问的,可不是来站岗的。”

他这么一说,学子间顿时哗然,温婉连忙趁乱溜回自己的座位,忽然想到昨天坐在水玲珑旁边的人,似乎并不是这个柴启瑞!正踌躇着,果然下一刻就听到姜先生的拍案怒斥声:“我不需yào

知dào

你是来做什么的,你的父亲知dào

就可以了,邓楚川!”

学子之中顿时一片窃窃私语,盛怒的姜学士将书忿忿地拍了下桌,厉声说:“安静,不想听的就出去,不要在这里吵吵嚷嚷!”

见先生动了真怒,大家顿时安静下来。姜学士倒也没有再继xù

坚持赶柴启瑞出去,翻开书继xù

开始讲课。

一场风波似乎就这样过去了,温婉不由暗暗松了口气,只是可怜了那个遭了无妄之灾的邓楚川,听姜学士的口气似乎要去告知他的父亲,不知dào

会不会受到责罚之类的。

想到这,温婉不由回头往柴启瑞那边望了望,却见那始作俑正若无其事地取了《文史》出来,像模像样地翻看起来,全然一副好学生乖宝宝的模样。察觉到温婉看过来的目光,便从书本上抬了抬头,冲着温婉露出招牌式的笑容,还轻轻地摆手问好。

温婉面无表情地转回头来,心想这人真是没有节操啊,堂而皇之地陷害了同学,居然还这样的若无其事,真是可怕啊!

学完上午的课时,就又到了一个时辰的自由活动时间。等姜先生一走,水玲珑就从侧后方蹦到温婉面前,关切地问:“婉婉,你今天怎么迟到了,还跟柴启瑞这个大萝卜一起?”

温婉回头看了眼正信步往这边过来的柴启瑞,迟疑着说:“我迷路了,搭柴师兄家的马车过来的。”

话刚说完,柴启瑞就凑了过来,一屁股挤掉温婉后桌的男生,大剌剌地坐下:“在小师妹遭遇困境的时候,师兄我及时地伸出援助之手,小师妹却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真让人伤心。”

温婉立马面无表情地说了声:“谢谢师兄。”

柴启瑞听得直摇头,委屈地向水玲珑控诉温婉真没诚意。水玲珑不爽地推了他一把,对温婉说:“不要理他!对啦,你怎么会迟到?你家没有派人送你吗?你家住在哪里,要不我每天先去你家接你,然后我们一起过来?”

温婉连忙说:“谢谢玲珑姐姐,今天只是意wài

而已,明天不会了。”

水玲珑小大人模样地叹了口气说:“我是担心你啊,你不知dào

,姜先生最记仇了,还最爱把学堂里的事情告sù

咱们爹爹!”

温婉险些脱口而出“那邓楚川师兄不是惨了”,目光一转就看到一脸笑盈盈地看着自己的柴启瑞,当下连忙咽咽口水,把打抱不平的话咽了回去。转念想到今天开饭时间已到,眼看着苑里的人都走光了,水玲珑竟然没有急吼吼地拖自己去明珠苑抢位置,便出言提醒说:“对了,今天不是要去找……”

温婉的话还没说完,水玲珑就摆着手,泄气地一屁股坐在对面的位置上,郁闷地说:“别提了,君逸哥哥今天也没来。我一早就去过天榜了,雪音姐姐告sù

我,君逸哥哥去融州外祖家了,要下个月才回来。”

“哦,这样,那……”温婉瞥了一旁听得津津有味的柴启瑞,隐晦地问。“那件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是假的!”水玲珑“啐”了一口,忿忿地说。“老太爷病重,侯爷夫人上个月就去融州了,哪还什么初一去上香啊?!差点上了林浅薇那贱人的当,气死我了!”说着,就又气又恼地捶起桌子来。

温婉安慰说:“现在知dào

是假的了,不是很好吗?”

水玲珑捶了会桌子,终于消气了,一下子又泄气地趴到桌子上,将肉肉的下巴垫到交叠的手背上,唉声叹气地说:“君逸哥哥要好久才回来啊!”

温婉看着她忽喜忽怒的样子,不由抿着嘴笑,推推她说:“我饿了,我们去吃东西吧!”

这么一说,水玲珑倏地直身坐起来,亲热地拉过温婉,说:“对啦,昨天多亏了你提醒我,我才没着了那臭丫头的道,我请你去吃好的!”

“真的?”温婉佯作欣喜地问。

水玲珑拍着胸脯,豪气地说:“当然啦!娘亲说了,要赏罚分明,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温婉呐呐地笑着,心想没这么严重吧。“可是,学堂里几处好的膳楼不都是开学时就付好钱的么?”

水玲珑摆摆手说:“才不去那些地方,有些个天榜和地榜的人,看见就讨厌。”

温婉怔了怔,呐呐地问:“要去……外面?!”

“嘘!”水玲珑连忙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俯身凑到温婉耳边小声说。“赶在开课前回来就行啦!”拉着温婉往前走了两步,忽然觉察多出来一条尾巴,不由停下脚步来,回头瞪向悠闲地跟在后头的柴启瑞,沉着脸说:“我们去吃好吃的,你跟来干什么?”

柴启瑞摇着扇子,笑眯眯地说:“我也正巧饿了!”

水玲珑哼了一声,说:“那正巧,既然同路,就来付帐吧!”

“没问题,反正我家多的就是钱。”

温婉怔怔地看向一脸得yì

的柴启瑞,不由有些哭笑不得,心想就算是暴户家的二世祖,也不用这样吧,生怕别人不讹他似的!

第十二章 藏书

事实证明,柴启瑞果然非常有钱,表现得也非常之暴户。在酒楼里吃完饭,二话不说,招过店小二,说声“记帐”,店小二便如获至宝地下去了,俨然是一副超级VIP用户的架势。等出了酒楼,离开课还有小半个时辰,水玲珑就提议要沿街逛回去,柴启瑞也毫无异议地举双手同意,掏腰包全数买单不算,更是任劳任怨地大包小包全部一手拎了。若不是之前那一招“嫁祸于人”太阴损了一点,这会儿估计温婉也会认为他是个不错的大男孩。

在柴启瑞熟门熟路地带领下,三人从京学府膳房仓库后的小门溜进去,一路畅通无阻地回到了南院。水玲珑松了口气的同时,扁扁嘴,仍不忘寒碜柴启瑞:“你还真是逃课逃出道道来了,歪门邪道懂得这么多!”

柴启瑞并不反驳,“嘿嘿”笑笑,神mì

兮兮地说:“跟我来。”

“干什么?”水玲珑虽然回答得一脸不爽,但他一走,她还是抬起脚步跟了过去。

柴启瑞引着两人七转八弯地来到藏书楼,藏书楼高达五层,是京学府中的最高楼,据说里面的藏书非常齐全,仅次于国学府和尚书院。温婉只在昨天水玲珑带她认路的时候,进到一楼看过一次,尚未窥得全貌,也不知dào

是否真如传闻中说的那样藏书丰富。

藏书楼左侧有株百年银杏树,枝冠非常茂密。银杏树周围环绕着低矮却枝叶茂盛的红叶杨,远远地望过去,红通通的一片海洋中,一株大树拔地而起,分外引人注目。柴启瑞带着两人来到树下,自己却去到红杨丛中,猫着身摸索着,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找什么哪?”水玲珑好奇地跟过去。

“好东西。”柴启瑞卖了个关子,过了会,就见他从墙脚拖了个红木小箱子出来。那个小箱子大约只有普通衣箱的一半大小,做工非常精致,箱面上还雕镂着红叶花纹,藏在红叶杨丛中,真可谓是完美的保护色。即使是知dào

大致方位,要找出它来,也得费一番功夫。

水玲珑在银杏树下蹲下身,用手指扣着箱子,好奇地问:“这是什么东西?”

柴启瑞笑盈盈地说:“打开看不就知dào

啦!”

水玲珑瞪了他一眼,一边咕哝着“你可别在里面装什么恐怖的东西吓我”,一边快速地打开箱子。看到里面的东西时,她怔了一下,随即惊叹地“哇”了出来。温婉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连忙伸头看去,却只看到一堆琳琅满目的书籍啊,风筝啊,弹弓,小饰品之类的东西,怔了下,不由有些哂然。

“哇!哇!”水玲珑却显得很兴奋,从那一堆东西中刨了一本书出来,如获至宝般地高声欢呼。“《风月录》,余子晴的《风月录》耶!啊,还有《百花谱》!是被安先生收走的那些吗?”水玲珑仰起粉团般的小脸,兴奋地望向柴启瑞。

“是啊!”柴启瑞还是笑盈盈的,但却似乎比平常多了几分满足的欣喜。“还有,你看……”他在水玲珑身旁蹲下身,从箱子的最底下挖了一套装帧精致的书,非常素雅的墨色缎面,却绣着桃色的大字:撷芳录。

“这都什么东西啊?”温婉有些云里雾里,她完全不知dào

这些是什么书,更加不明白为什么水玲珑会这么兴奋!

“哇哇哇,余子晴的《撷芳录》啊!”水玲珑更是欢喜得手舞足蹈,恨不得抱住柴启瑞狠狠地亲上一口。“余子晴的七录芳环,我只差这本没看过!”

柴启瑞笑着说:“她写这部作品的时候,已是身陷囹圄,书稿写完后不久,就过世了。临终前,她将全部书稿托付给了同牢关押的女犯。那女犯不识字,所以并不知dào

这书稿的珍贵,但基于同牢的情谊,一直将这部书稿当作遗物珍藏起来。”

“啊,还有这事?”水玲珑惊异地望向柴启瑞,一双大眼睛中满是求知欲。

柴启瑞点点头:“我也是这次托人到处搜寻余子晴的书,才得知这个事情的。”

“那后来呢,后来这部书为什么又问世了呢?”

“后来是那个女犯过世的时候,将书稿作为友人遗物,再次托付给自己的儿子。她的儿子是个读书人,一看这个书稿就认出是余子晴的手迹,再加上结文处的印鉴,当即就意识到,现在手里握着的,是什么样的一件当世珍宝。”

“然后女犯的儿子就把书稿印制传世了?”水玲珑好奇地问。

柴启瑞笑笑说:“是啊,不过,那个时候余子晴这个名字已经被淡忘得差不多了,所以这部书虽然被公认为是她的闭门之作,但传世却极为稀少,我也是托人找了很久,才在一个小镇上找到了这么一本。”

水玲珑一听,连忙把那书抱进怀里,仰脸问柴启瑞:“送我吗,送我吧!”

柴启瑞皱着眉,假装为难地说:“我也就这么一本诶!”

水玲珑急了:“既然能找到一本,当然也能找到第二本啦!而且,你又不看这些书,你留着也是暴殄天物,当然不如送我!”

柴启瑞摇着扇子说:“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莫非不知dào

,暴户最喜欢搜罗这些个东西附庸下风雅么?!”

“你……”水玲珑一下子又气鼓鼓了。

柴启瑞“嘿嘿”笑笑,将语气猛一回转:“不过,既然是玲珑你想要,那……就这样吧!你若是以后见着我,都唤我一声‘启瑞哥哥’的话,那这套书,我就当是见面礼,送给我的好妹妹啦!”见水玲珑面上露出些不以为然的神气,他又不紧不慢地加上一句。“当然,若是以后再寻着什么好书,自然也是第一个送过来给妹妹看了!”

水玲珑不由的两眼一亮:“真的?”

柴启瑞笑眯眯地点头。“君子一言。”

“启瑞哥哥!”水玲珑立马就叫上了。柴启瑞摇着扇子,笑得心满yì

足:“玲珑好妹妹。”

温婉一直呆愣愣地站在一旁,虽然还是不明白他们说的那些到底是什么书,但是有一点她明白了,就是:柴启瑞在调戏水玲珑!转念一想,若柴启瑞真是喜欢水玲珑的话,那她不就成了个超级大灯泡?!温婉顿觉自己站在这里,非常之尴尬,正琢磨是不是应该悄悄地回避,没想到水玲珑就抱着书扑过来,拉起她的手臂,话却是跟柴启瑞说的:“那我先拿去看啦!”

在她拉着温婉往回走的时候,柴启瑞在身后远远地提醒:“当心点,不要再被安先生收走了!”

“知dào

啦!”水玲珑拉着温婉的手,兴高采烈地蹦蹦跳跳地往回走。走出藏书楼,顺着竹荫道一转,却冷不防就迎头遇上了温媛,真zhèng

不是冤家不聚。

第十三章 情动

与温媛同行,还有一名锦衣少年,却是南王世子欧阳凌枫。按照东望的学制,皇孙后裔都是直接进的国学府,就像贵族子弟可以直接进京学府一样。不过他们时常会因上面的要求,顶着交流学习,或视察参观的名号到京学府来。而每当这个时候,就会视到来的身份地位的高低,而在京学府中引起不同程度的骚动。

东望有东、南、西、北四位王爷,其中南王与北王是外姓王爷,都是因为近两代的显赫军功而封的王,可谓是位高权重。而这位南王世子又是一表人才,可谓人中龙凤,深受当朝皇帝的青眼相待,这样的人物,无疑会成为京学府中某些想一步登天的人急于巴结的当选择。但是这位天之骄子却生性恬淡,不喜追捧,每次来都只是到天榜转转,然后就静静地到藏书楼看书,不引起一丝一毫的骚动。

温媛好不容易争取到陪同欧阳凌枫去藏书楼看书的机会,一路上为此雀跃不止,正琢磨着该怎样开始话题以便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却没想到,还没走到书楼,远远地就望见了早上被自己载去扔掉的温婉。

对于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妹妹,温媛打从心底是一千个一万个的厌恶。她的存zài

,不仅时刻提醒着父亲对母亲的背叛,更是象征着长辈们对她的关爱硬生生地被分裂了几份出去,这是她本来作为温家唯一一位千金大小姐,所最最不能容忍的事。

在她看来,温娴倒也罢了,每天呆在家里做做女工帮帮家务,地位就比丫环的高那么一点,将来也不见得会有什么大不了的出息。而温婉,看上去呆呆愣愣的,却是头顶着神童的光荣进门的,不仅一来就夺走了温向东所有的目光,还插班进了她正在就读的京学府,这就像是自己的领地被侵犯了一下,她恨不得马上用扫帚像扫垃圾一样地将她扫出去。

两人迎面相遇,乍然见面时那一瞬,她们各自身旁的人都察觉了异常。“怎么了?”欧阳凌枫低声询问。

温媛从温婉身上收回憎恶的目光,转向欧阳凌枫的时候,便已经是笑靥如花:“没什么,只是乍然看到个生面孔,觉得有些诧异罢了。”

欧阳凌枫抿嘴淡然微笑,说不出的高贵儒雅:“京学府四百余人,温小姐都认得么?”

温媛羞腼一笑,柔声说:“同一个学府,平常间都有往来,虽不能称全部认识,但都有个面熟而已。”

欧阳凌枫会意地微笑,向温婉和水玲珑轻颔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就与温媛一道进得藏书楼去了。水玲珑冲着温媛的背影不屑地哼出一声,忿忿地说:“这次不知dào

是哪位皇孙公子,装得这么假,虚伪的女人!”

“那她平时是什么样子的呀?”温婉忍不住问。

“平时啊,都蛮横到天边去了!”水玲珑忿忿地说。“这臭丫头最势利了,对于出身比她好的人,就巴巴地贴过去,对于出身不如她的,那说话都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虽然天榜的人,大多不屑理睬我们,但平日里遇上,还算是客客气气的,就是这个温媛,一口一个‘你们这些人’,看我们的目光也像是在看下等人似的,真zhèng

地让人讨厌!”

其实话说起来,温媛却也并不像林浅薇那样直接招惹过水玲珑,但水玲珑对温媛的厌恶却更甚于林浅薇。温媛是高官世家之后,又生得体量窈窕,姿容秀美,走到哪,都被人众星拱月般地捧着。平日里往来交往的人,不是皇族之后,就是高官之子,她所拥有的,正是女孩子梦想的一切。同是正当妙龄的少女,待遇上的落差,总是最容易让人心生不平。

水玲珑一边向温婉忿忿不平着,一边往回走,没走一会,迎面就风风火火地过来三个人,却是曾与温婉有一面之缘的苏政雅和他的两个小跟班。苏政雅沉着一张俊秀的小脸,使他原本就偏冷厉的气质又多了分阴鸷。

水玲珑一看便知这小霸王现在心情十分不爽,当下扯着温婉的衣管,将她往路旁拖了拖,一边小声提醒:“小心点。”

温婉也不想惹事,连忙收回目光,跟着水玲珑默默地绕道走。苏政雅领着人急匆匆地过去,水玲珑刚松出一口气,忽然又听到身后有个极端不爽的声音响了起来:“喂!你们两个从书楼过来,有没有看到温媛和欧阳凌枫!”

温婉抬头看了看水玲珑,却只见水玲珑喃喃自语了声:“原来那个是南王世子欧阳凌枫啊!”随即连忙说:“有!有啊!我看到他们手挽着手进书楼去了!”

“手挽着手?!”苏政雅的声音一厉,狠狠地瞪了水玲珑一眼,转身走得飞快。那架势,就像是丈夫心急火燎地赶去捉拿出墙的妻子和奸夫似的。

他一走,水玲珑就兴致勃勃地拉起温婉跟上。温婉已经隐约有些感觉到苏政雅这一去估计是要去干架的,估计着水玲珑是兴灾乐祸地想去看热闹,但自己却是不方便去的。万一被温媛现了,肯定会把这帐算在她头上。她们母女现在在温家地位不稳,温媛招惹的这两个小帅哥看起来都极端地不好惹,她可不能冒险。当下连忙说:“玲珑姐姐,我肚子有些疼,想去趟茅房。”

“诶,怎么这个时候!”水玲珑有些郁闷。“认得路吗?”

温婉转着头四周看看,点点头说:“应该认得。”

“那你快去吧,如果赶得及的话,赶紧来藏书楼看热闹,赶不及就算了。我看来,回去告sù

你!”

“嗯!好的!”

温婉如获大赦,赶紧快步跑回教苑。回到教苑后,现同学们都在外面院子里玩,坐在位置上的根本没有几个人。温婉心想,这样不行呀,没人注意到自己的话,就没有有利的不在场证明。连忙转着头在周围瞅了一圈,忽然瞅到了后排的颜诩之,心头一动,便起身走了过去。

在温婉的印象里,颜诩之一直都只是默默地埋头看书练字,基本上没有跟任何同学说过什么话,同学们也不太会主动地去跟他说话,所以,如果她主动去说的话,应该会印象深刻吧?

“颜师兄。”温婉来到他的桌前,轻唤了一声。

颜诩之迟疑了半晌,才缓缓地抬起头,一脸困惑地看向温媛。

温婉露出自认为甜美的笑容:“忽然想起来,要来谢谢师兄把前面的位置让给我。”

颜诩之呆呆地眨巴了几下眼睛,似乎才想起温婉说的是什么事,面无表情地回答说:“是安先生让我换的。”

“哦。”温婉心中暗自想这个言下之意,是不是他本来也没有让出位置的意思呢?“总之,谢谢颜师兄啦!”

“噢。”颜诩之木木地应了声。

他这样的反应,温婉多少有些撞了一鼻子灰的感觉,讪讪笑笑,就蹑蹑地回自己位置坐了。

第十四章 风波

这一天的第二个课程是礼、乐、射、御、书、数中的御,也就是学习骑马和驾驶技术。水玲珑还没回来,柴启瑞又逃课了,于是温婉便没了相熟的人,只能默默地跟在人群中。

供上课之用的马场有大小两个,教习的先生也有两位,据说都是大内高手,至于在所谓的大内担当什么职务,却没有一个人说得上来。根据学子们水平的高低,分成了两个小组。已经学会或差不多会的人到由黄大人带领的第一小组,到大马场上去策马奔腾,而不会和不太会的,则跟着徐大人乖乖地呆在小马场掌握技能。而温婉,当然是毫无疑问地呆在了第二组。

本来在开设“御”这门课的同时,还特意为女学生增设了“歌舞”这门课,也就是说女学生可以不选“御”而选择“歌舞”,但由于人五苑只有温婉和水玲珑两个女孩子,所以为免落单,温婉只能跟着水玲珑选。不过在上课的时候,教习的先生也会刻意地对女孩子放低要求,像生胆怯不敢上马之类的情况,也不会去强求。

温婉在徐大人的指点下,伸手摸了下马。说起来怪不好意思的,温婉上辈子在大都市里混到二十多岁,活生生的马倒是见过,但还真是没有亲手摸过,所以摸的时候,或是带着些紧张还是别的什么,一摸那马,那马就蓦地长嘶而起,吓得温婉不禁缩了缩脖子。

徐教官连忙安抚下那匹马,回头对温婉淡淡笑笑说:“你是新进来的吧?”

“嗯。”温婉乖巧地点点头。

徐教官会意地微笑:“你先到旁边休息下吧,看看师兄们是怎么骑的。”

“好的。”温婉听话地转身坐回休息区,托着腮帮子看着大小正太们或颠来倒去地骑着马、或勒着马缰却被马拖着跑,洋相百出,笑料不止。随着一批一批的人接连上场,马场上的马越来越多,休息区的人越来越少,渐渐的,渐渐的,就又只剩下托着腮帮子坐着愣的温婉,和角落里仍然捧着本书看的颜诩之。

“颜师兄。”温婉又忍不住挪过去,问。“师兄怎么不去骑马?”

颜诩之顾自翻着手里的书,头也不抬地回答说:“我以后做文官,不做武官。”

温婉怔了怔,没想到得到的会是这样的答案,不由哂然笑笑:“当文官也可以骑马呀?”

“我的文官,不骑马。”

颜诩之回答得很简单,温婉却也真找不到反驳他的理由。诚然,若真当官了,出门自然是坐轿子或坐马车,会不会骑马,当然完全地不重yào



温婉又碰了一鼻子灰回来,蹑蹑地挪身坐回来。心想苑中最用功,学习目标最明确,以后最有可能有大出息的人就是颜诩之了,不过跟他交流起来,还真是有很大的困难,两个人,完全不像是在一个星球上似的。

温婉无奈地叹了口气:原来巴结人也是门大学问哪!

“御”课进行了一大半,水玲珑才蹑手蹑脚地回来,但脸上荡漾着的,却是一副看到了绝妙好戏而心满yì

足的表情。

“婉婉!婉婉!”果不其然,她一来就蹭到温婉身旁,一脸的“快问我,快问我,我有大八卦的神情”。被她用那种渴望的眼神盯着看,温婉只好顺着她的意思问:“你怎么才回来,有那么好kàn

吗?”

“那是,可生大事了!”水玲珑的声音立马往上拔了三个高度,周旁几个对八卦敏感的人立马围了过来,纷纷询问生了什么大事。

水玲珑将脖子一伸,察觉徐教官也转头往这边看来了,连忙竖起一根指头“嘘”了一声,示意大家都在休息区坐好,然后她就正正声音,兴奋无比地开始说了:“刚才啊,我和婉婉从藏书楼出来,先是碰到了天榜的温媛和南王世子欧阳凌枫,他们刚一过去,我们马上就又遇上了苏政雅,怒冲冲地问我们有没有看到温媛他们!”

“啊,温媛也惹到苏政雅了!那有好戏看了!”有人已经开始兴灾乐祸了!

水玲珑瞪了那人一眼,嘁了声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听我说!”然后一群人就纷纷谴责刚才那个不明就里就乱推测的人,然后催促水玲珑赶紧说。

“那我是看到了嘛,就跟他说看到了,但我也感觉到会有大事生,所以马上就跟过去看了!”说到这里,水玲珑的两眼便开始放光。“苏政雅在藏书楼二楼的文香阁找到了温媛和欧阳凌枫,一进去,就冷笑了声说,‘真叫人好找啊!’”

水玲珑模仿着苏政雅的声音,说得怪声怪气的。“然后拿出一个锦盒,对温媛说,‘你想要的东西,我找着了。’说完,将盒子里的东西取出来,忽然往地上一摔,‘当’的一声响,就碎了一地血红色的碎片。

水玲珑描述得绘声绘色,听的人却不禁都倒抽了口凉气。半晌的寂静之后,有人忍不住小声问:“那摔的是什么东西啊?”

“我也没看清是什么东西,似乎是珊瑚,但是从锦盒里拿出来的时候却是会光的……总之,肯定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就是!别岔开话题,重yào

的还在后面呢!”

“怎样,怎样!”

“苏政雅平时对看不顺眼的,哪个不是拳脚相加的,这次惹毛了他,当然要动手了!他骂了声‘贱人,过来’,温媛当然不敢过去了,欧阳凌枫起来劝和,反手却被苏政雅打了一拳……”

听众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谁知dào

水玲珑接下来的话却是:“然后天榜的上官先生赶到了。”大家一听顿时都泄了气。“不过,我刚又偷偷地跟去北院看了,黄院大人派了几个人出去,应该是去通知家里了,嘿嘿!这三个人啊,一个是南王爷的儿子,一个是左相的儿子,还有个是右相的外孙女、工部侍郎的女儿,嘿嘿嘿嘿!”水玲珑光是想像着,就笑得合不拢嘴来。

“这次应该不能随便了事了吧!苏政雅这次打的人,可是南王世子!”言下之意,苏政雅平时打人都被草草地了结过去了。

“难说啊!苏政雅的母亲是大长公主,就算要处置他,也不可能罚得太重的。”

“我看,很有可能南王爷会主动要求小事化无大长公主是先皇最疼爱的公主,又是当今皇帝陛下最为倚重的皇姐,谁敢真的去追究!傻了啊!”

“就是就是!”

一堆人围在一起喋喋不休着,本来平日里作威作福的苏政雅这次惹上个大头,大家都因此兴灾乐祸,但讨论来讨论去现估计还是奈何不了他,不由又有些忿忿然。

温婉坐在一旁听他们的议论,这才知dào

原来苏政雅竟然是大长公主和左相的儿子,果然大得不得了来头,怪不得柳氏要刻意提醒她千万不能得罪他。不过话说回来,这次温媛恐怕得不光光是得罪他这么简单了,不知dào

会怎么了结。

第十五章 亲事

这天下学,温婉来到坐马车的地方,只看到温克恭一个人。估摸着应该是藏书楼事后,就被提前接回家了。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既然要在这件事上置身事外,还是应该装模作样地问候一声的。所以在马车开始行动的时候,佯作诧异地问:“媛姐姐呢?”

“媛儿妹妹先回去了。”

“哦。”

接下来又是一路无语,不过温婉也习惯了,摸本书出来自己看了起来。到家后,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在门口看到等着接她的温娴,而只有采青一个人。“娴儿姐姐呢?”

“娴小姐在给婉小姐做新衣服呢!”

“哦。”温婉若有所思地应了声。

采青抿嘴笑笑:“婉小姐是想问为什么今天娴儿小姐没有来,是吗?”

温婉抬头迎向采青温和的笑容,点了点头。采青牵起温婉的手往回走,笑着说:“也没什么特殊的原因,只是在忙,走不开身。”

回了屋,却现温娴并没有在忙着做衣服,而是一脸焦急地等在小院门口。一见采青牵了温婉过来,便急急地小跑出来,将温婉牵到自己身边,小声问:“今天学堂里生的事情,没有牵累到你吧?”

见温婉摇了摇头,温娴才松了口气。一起进了屋,替她将书袋收到书架上,一边说:“今天父亲大人提前回了,听说是媛姐姐在学堂里惹了大祸,家里的人都聚了过去。母亲也被唤过去了,至今没回,我还以为这事也牵扯到你,让我好生担心。”

“没有呢,我一直都在好好上课。”

温娴笑笑说:“幸亏婉儿懂事。”回身从里屋端了糕点,携着温婉一同在桌前坐下,又差了采红去?只是一起去,连这都要生气,器量也太小了些吧。

“娴儿姐姐,什么是争风吃醋?”温婉假装懵懂地问。

温娴笑笑说:“就是看到自己喜欢的人跟别人在一起,会生气。对了,婉儿在学堂里有没有相处得比较好的男孩子?”

温婉天真无邪地回答说:“只有柴师兄。”

“柴启瑞?”温娴立马就报出了柴启瑞的名字。对于温婉记在册子上的人名,她都一一默默记在心里,顺便做了一番调查。“柴家是京城富,东望第一的大米商,年前似乎刚为长子柴启明捐了个员外郎的官衔,也算是在朝中也有个照料了。”

“可惜啊,人家早心有所属了。”温婉一边啃着糕点,一边默默地想。她的这位姐姐,打听得还真清楚啊,不会这么早就为她操心起终生大事了吧?托了穿越的福,返老还童的她今年才九岁,距离及笄论及婚嫁都还有一段漫长的岁月,现在开始考lǜ

,未免也太早了吧。

柳氏回来已经快是半夜的事情了,温婉本来已经睡着了,却不知为什么忽然醒来,就听到柳氏和温娴在屋里低声说话。

“你父亲大人准bèi

去给你媛姐姐提亲了。”

本来还处地迷糊状态中的温婉,蓦然听到这句比较惊悚的话,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去左相家提么?”温娴好奇地问。

“去南王府。”柳氏柔声纠正。“你父亲大人意思是去左相府提,但你媛姐姐哭闹着,怎么也不肯,所以只能去南王府了。”

“那左相公子能善罢干休么?”

“他们又不曾上门来提过亲,小孩子私底下约定的事自然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那我们先去南王府提亲,也是无可厚非的。”说着,柳氏又自怨自艾地叹了口气说。“左相府,南王府,无论哪个都是很好的归宿,看人家挑来拣去,这个不好,那个不要的,我的女儿却进不去。”

“娘亲不要胡思乱想,在娴儿看来,与其去这些豪门大户里低着头过日子,不如嫁个小康之家。夫妻相敬如宾,和和美美的,那才好。”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以温家这样的家世,纵然是庶出之女,也不会让你们嫁到寻常百姓家去。”柳氏忧虑起来。“婉儿倒也罢了,学堂里呆上几年,多多少少认识些人,到时候若真能进得文心阁,就不愁没个好的归宿。只是你可怎么办呢,每天在家中,也没认识个人,母亲就担心到时候被老夫人她们随便指户人家去给人家做小。”

温娴安慰说:“还早呢,他们总是要先忙完媛姐姐的婚事,才有空来管我,估计还要个一年两年的,母亲先就不要操心了。”

温婉闭着眼睛听完她们的说话,不由暗暗开始忧急。下午温娴说起提亲什么的,她还觉得为时甚早,没想到,家里还真开始为温媛提亲了。温媛的搞定之后,就是她们姐妹俩了。这古代女子的婚嫁,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且她现在的身份是庶出之女,最大的可能性还真就如柳氏说的到时候被许个官宦人家做小妾。

不妙,不妙,大大地不妙!她堂堂21世纪穿越过来的高材生,怎么可以给人去做小妾?!不行!坚决不行!不过,也正如柳氏所说的,她还有出路,但是绝对不是进文心苑。温婉想过了,她毕竟不是真的神童,只是碰巧误打误撞地搬中了这个世界没有的两诗而已。她有预感神童的光荣庇护不了她多久,她必须另外打算。

而她现在唯一可以利用的资源,就是京学院。京学院中三百多名学子中,将来必定会有大半会成为朝中的栋梁。其中那些家世煊赫的,她就不指望了,她实在不想做妾,那么,她所能做的,就是从出身一般的学子中,挑选出将来能有大出息的人。在他困顿时给予关怀,在危急时给予帮zhù

,从小培养好感情,到时候等他得志了,她身后有温家这么大棵树在,自然也能将正室的位置坐得稳稳的。

第十六章 物色

温媛之前因为柳氏母女进门的事情闹脾气,一个多月都不肯去学堂,这会刚回去却又马上折腾出这么大的麻烦事情,温向东一怒之下,给温媛下了禁足令,不准她再出去了。托了这件事的福,温婉也暂时不用担心会在上、下学的路上被载去扔掉,安安稳稳地上了几天学。而这些天里,温婉也在作了一番研究之后,正式地开始物色人选了。

京学的先生很多是同时教授三榜的,也有些是临时聘请过来的,所以不可能将学子们一个个全部记住。为了方便先生们在课堂上提问,安东来在教坛上准bèi

了一份以座位顺序誊写的名单。温婉趁课间,溜过去把那份名单摸过来,照着抄了一份,然后对着名单一个一个地认人。

既然要挑选未来夫君的预备人选,当然先要踢除卖相不好的。五官不端正的不要,邋里邋遢的不要,皮肤太黑的不要,脑满肠肥的不要,瘦骨嶙峋的也不要,这样一来,同苑的就被剔得只剩下一小半了。再踢除学习散慢的,游手好闲的,性格暴躁的,言吐粗俗的,举止轻浮的……左剔右剔,然后就现,剩下的竟然就只有颜诩之一个人。

温婉回头看看像往常一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默默地练字的颜诩之,不由觉得头大。她其实一早就觉得那是个不错的小正太,模样很俊俏,衣着朴素而整洁,为人又认真,言谈举止也颇有教养,怎么看怎么符合标准……只是,跟他沟通起来实在是很有困难哪!

“要不,还是先看看人榜的其他苑吧。”正暗自琢磨着,眼前忽然凑过一张放大的脸来,吓了温婉一跳。定了定神,现是水玲珑之后,呼出口气,拍着胸口说。“玲珑姐姐怎么突然过来,吓了我一跳。”

水玲珑一言不地顺着之前温婉看的方向望了一阵,皱着眉转回来,揽着温婉的肩,紧张兮兮地问:“婉婉,你这几天怎么老偷呆子,你不会是喜欢他了吧?”

听她这么说,温婉不由有些汗颜,这几天,她还真的是时不时地在偷看颜诩之。当然面上是不能承认的,而且九岁的小女孩也不会这么早情窦初开吧。“玲珑姐姐,他好奇怪呢,每时每刻都拿着书,他不累吗?”

“他跟我们不一样,他家就指望着他出人头地了。对了,不说他了!”水玲珑回身拖了条凳子过来,坐到温婉身旁,兴奋地建议说。“后天就是初一了,不上学,你来我家玩吧!我带你去祖寺玩怎么样,要不去解剑池玩?”

“这个……”温婉迟疑着,说起来,她倒还不太清楚这个世界女孩子的门禁严不严,便说。“我回家问问娘亲。”

“那你问吧,明天跟我说。”水玲珑呶呶嘴,似乎觉得有些扫兴。换个坐姿,又说。“还是我娘亲说的对,世俗对女子的束缚那么大,不如生活在江湖中,自由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温婉跟着傻笑,水玲珑忽然想到什么,又兴奋地拍着温婉的手说:“告sù

你哦,我娘亲以前可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侠女,打败了很多坏人!你来我家,我让娘亲也一并教你功夫怎么样,很厉害的哦!”温婉只当是她在想方设法地邀请她去她家,便随着她的意思,连连点头说:“嗯嗯。”

这天的文史课开始之前,消失了好几天的柴启瑞居然很离奇地出现了。不过他一来就被一个胖胖的小正太拉住,责问他为什么又在闯祸的时候拿他当挡箭牌。温婉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就是小正太几天前柴启瑞公然开罪了姜先生,却故yì

坐到他的位置上,从而惨遭故yì

嫁祸的倒霉蛋邓楚川哪!

只见那小正太面团似的圆脸上满是忿忿,紧揪着柴启瑞的衣袖,大有不给个合理的解释,绝不罢休之势。

柴启瑞却大义凛然地伸手揽过他的肩,语重心长地说:“小川川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我们苑只有你的父亲大人不在京城啊?难道你忍心看着兄弟我被家里责罚,活活地饿上三天,或打断一条腿吗?”

邓楚川顿时有些吃瘪,似乎被他所说的两种责罚方式给吓到了。一会儿觉得他的话有道理,一忽而又觉得这样不合理,憋红着一张小胖脸,结巴地说:“但,但,那也不能让我,背,背这个黑锅啊……”

“黑锅?”柴启瑞一脸惊诧的样子,装模作样地邓楚川背上一阵乱摸。“在哪里,黑锅在哪里?”

“你……”邓楚川扭着身体避开他的魔爪,气闷得不行。

柴启瑞亲热地勾过他的脖子,笑嘻嘻地说:“你看,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哪来的黑锅?不过是我们兄弟之间的情义罢了,计较这些做什么,多伤感情!”说着,他就顺势拉了邓楚川坐下,说。“对了,后天罢,扬名湖那有个文会,据说是西王府里的人举办的。到时候会有一些知名文人到座,还会邀请文心阁学士来坐阵指点,家父弄到了两张邀请函,有没有兴趣一起过去看看?”

“没有……西王府?”邓楚川本来是很坚定地拒绝,但在听到“西王府”后,态度顿时软化下来。西王跟南王不同,可是国姓的王爷,是当今皇帝陛下的亲弟弟,如果一不小心被西王府的人看中的话,那平步青云,说不定就指日可待了。“去!”

柴启瑞见鱼儿上钩,自己干的坏事也小事化了了,便笑盈盈地拍拍邓楚川的肩膀,跟他约好碰头的时间,然后就摇摇摆摆地转来温婉和水玲珑她们在前。拖过旁边的凳子,挨在温婉她们二人中间坐下,笑嘻嘻地问:“怎么样,文会去么?”

水玲珑白了他一眼说:“你不是邀请了邓子么,你的一张请柬还可以邀请那么多人哪?!”

柴启瑞笑嘻嘻地说:“邀请小川川用的是我父亲的请柬,我自己另外还有两张咧,专门为玲珑和婉婉留着的!”

“去!去!还小川川,叫这么恶心,婉婉也是你叫的么!”

柴启瑞却把头伸到温婉面前来,笑嘻嘻地问:“婉婉,你说我能不能叫呀?!”

见他们打情骂俏拉上了自己,连忙起身说:“我有事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第十七章 强盗

下学回了家,温娴恢复往常一样,早早地等在门房处迎接温婉。姐妹俩手牵着手回屋,柳氏正与一名老嬷嬷在屋里谈话,看到姐妹俩出来,连忙招手唤她们过去,介shào

说:“这是孙嬷嬷,给你们送了些南洋老家那边的特制糕点过来,快谢谢孙嬷嬷。”

“谢谢孙嬷嬷。”姐妹俩齐齐地、脆脆地唤了一声。

孙嬷嬷被唤得笑盈盈地,伸手轻抚温婉的头,柔声说:“是老太君疼你们,特地让我送过来的,快去吃吧。”

“嗯,谢谢孙嬷嬷。”

温婉跟着温娴进里屋的时候,听到孙嬷嬷在外间说:“夫人真是有福气,娴儿小姐和婉儿小姐这么乖巧懂事,不像前头屋里那位,成天不是哭就是闹的,让老太君在佛堂里也没得省心。”

柳氏微微错愕:“还闹么,不是已经去提亲了么?”

孙嬷嬷起身探头往门外望了望,确定没什么人后,压着衣服坐回身来,放低声音说。“被回绝了!”

“啊?”柳氏惊呼了声,又匆忙掩嘴,小声问。“不是吧,南王府这么无礼?”

“可不是!”孙嬷嬷的语气颇有些幸灾乐祸。“二公子还特地托了右相大人去提的亲,他们回话说是皇帝陛下有意留世子做驸马。”

柳氏“啊呀”了一声,忧虑地说:“还有这样的事,那可怎么办才好啊!”

孙嬷嬷叹气说:“还能怎么样,总不能跟金枝玉叶争去!”

柳氏深深地叹出一声,说:“是啊,这样是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这事前头准bèi

怎么办?”

“自然是只能另外寻了。”

“只可怜了媛丫头。”柳氏叹息着说了声,随即话题一转。“说起来,过了年关,我家娴丫头也满十三岁了……”

温婉只听到这里,后头的话就因为进了里屋,听不太清了。姐妹俩围着桌子吃糕点,温婉觑着温娴,抿着嘴笑:“娴儿姐姐,娘亲好像要给你说亲事了。”

温娴被说得脸上微红,伸手过来,不轻不重地拍了温婉的胳膊一下:“你知dào

什么是说亲吗,人小鬼大!”

温婉佯作半知不解地“呵呵”傻笑:“对啦,娴儿姐姐,玲珑姐姐邀请我去她家玩,我可以去吗?”

温娴拿糕点的动作停了停,认真地问:“什么时候?”

“后天吧,京学不开课。”

“那也要老夫人同意才行呢。”温娴皱皱眉说。“这会儿大家都在为媛姐姐的事忙得焦头烂额的,现在去提出门的事,估计不会同意呢!”

温婉“哦”了一声,心想看来门禁还是挺严的,为了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便忙说:“那我不去了,反正也没什么大关系的。”

温娴沉吟了一会,说:“也不用这么快放qì

,让娘亲先找父亲大人说说看。”

“嗯,好的。”

这晚,温向东并没有过来,估计还在为温媛的事烦恼,柳氏便差了采青去找温向东说温婉这事。采青回来回话说温向东听后只是皱皱眉说知dào

了,并没有给确切的答复。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温婉要出去学堂了,那边还没有消息过来。柳氏便同温婉说,估计是不能过去了,让她好好地跟水玲珑道歉,邀请她下次来自己家玩。

温婉一一地点头应下,挎好书袋,再拎上温娴给她做的零食袋,出去学堂了。路上与温克恭还是只打个照面的时候形式化地问候两声,接着又是一路无语,进学堂后,便是分道扬镳。

进门的时候,刚敲过第一声钟,说明离上课开始的时间还早。到这里好几个月了,温婉还是不太会根据更漏来确定古代的时辰,但京学的开课时间,她还是知dào

怎么把握的。

京学府每次开课前,会鸣三道钟。第一道钟只响一声,表示预备,第二道钟连响两声,说明是时候回教苑坐好等先生抵达了,第三道钟连响三声,正式上课。第一道钟声响起到第三道钟声结束,大概是半个小时的时间,所以温婉晃着袋子走得非常悠闲,而一路上又基本上看不到行人,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地就哼起了久违的流行歌曲。

有人从身后过来,擦肩过去,这本是很寻常的事情,温婉一开始并没有在意,直到那个身影在前方停下来,转过身,半眯起双眼,一脸不痛快地看向她时,她这才觉眼前的这个人竟然是苏政雅!不由眼皮跳了跳,预感大事不妙,连忙将脖子一缩,便绕道走去。

没走几步,眼前倏地人影一晃,苏政雅的身影再度出现在了眼前,冷冷地觑着温婉,阴阴地说:“心情不错啊,你!”

温婉有些不明白自己心情不错惹到他啥了,随即转念一想,前几天闹腾的那事,换句话说,他算是失恋了吧。那看她乐呵呵的,他不爽也是可以理解的。

“还唱得挺欢的啊!刚才那个曲子,再唱一遍来听听!”

温婉小声辩解说:“我没唱曲子,刚才是在背书。”

“背书?”苏政雅脸色一沉,冷笑一声。“背来听听。”

温婉心想,还来劲了,没完没了了,便说:“被你一吓,忘记了。”

苏政雅蹙了蹙眉,忽然上前一步,俯身直接将脸放大到温婉面前。温婉愣愣地眨巴了下眼睛,苏政雅就不爽地开口了:“看你这样子,哪里像是害pà

的样子。”说完,一把推开温婉,目光一瞥,看到了温婉手里拎的小食袋。温婉眼皮一跳,连忙想藏到身后去,却已经来不了了,苏政雅伸手一捞就抢了过去。三下两下地扯开,用拇指和食指拾起一块梅花型的香糕,轻哼了一声:“还挺别致的,我收下了,算你运气!”说完,将香糕往嘴里一塞,转身就将温婉的零食袋拎着走了。

“真是强盗啊!”温婉无奈地摇摇头,不过回头想想这可个是暴力的主,连南王世子都敢打,今天没跟她动手,也算是她的运气了。果然精神胜利法到哪里都适用,如此这般一想,心情又好了起来。

来到教苑,像往常一样,又只有颜诩之一个人在静静地看书。温婉停在门口想了想,还是走过去,打声招呼说:“颜师兄早!”结果一声招呼打出去,半晌没有得到回应,正想着是不是又自讨没趣了,还是默默地走开的时候,颜诩之抬头了,眨巴了两下眼睛,回答说:“师妹早。”

温婉扯扯嘴角,有些哭笑不得,不过颜诩之那张粉嫩的小脸,加上呆愣愣的表情,真有种说不出的可爱。温婉很想摸颗糖出来递给他,摸他的头说真乖,但想想自己一袋的零食都已经被抢光了,还是算了,默默地坐回自己的位置,考lǜ

呆会要怎么跟水玲珑说。

第十八章 听琴

这天的第一课是音律课,授业先生是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白衣美人,姓宋,双名清羡。据说他师从天下第一乐师龙玄熠,琴艺精湛,如火纯青,又据说他被誉为天才乐师,年少成名,享誉四海,还据说他风采绝世,是怀春少女第一梦中情人,据说……关于宋清羡这个人,有无数的传说,但是除了风采绝世这一点之外,其他的温婉倒是完全无从知dào

是真是假。

虽说她平时只要开着电脑就打开千千静听听歌,出稍微远一点的门,就会习惯性地捎上随声听,乐颠乐颠的时候,也会自己哼哼上几句,但是正儿八经地论起音律来,她可是一窍不通。

宋清羡坐在琴坛之上,白衣乌,出尘。修长的手指在琴上飞舞着,优雅得像是蝴蝶的舞步。星眸微微地合起,像是沉醉在自己的琴声中,久久地沉浸着,不愿醒来。

温婉托着下巴,心不在焉地听着。自来不怎么逃课的水玲珑居然今天没有来,不知dào

是生病了,还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温婉多少有些担心。回头往水玲珑的空位上看去的同时,却现苑里的同学们竟然都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连勤奋的乖学生颜诩之也没在听,握了只笔埋在抄书。看到这副场景,温婉不由叹了一声,想到了一个词:对牛弹琴。

一曲终了,静坐半片,宋清羡方才缓缓睁开眼睛,一双星眸在察觉学生们的心不在焉之后,顿时冷冽如冰。温婉见状,连忙将快要趴到桌上的腰杆挺直,作出一副好学生的样子。没想到下一秒,宋清羡的目光就倏地转了过来,抬手朝温婉一指,开口就问:“你,说一下从刚才那曲子里,听出了什么?”

“啊,我?”温婉惊了惊,点着自己的鼻尖反问。京学的授课先生明明都不怎么爱点人回答问题的,但偏偏一点人总有十之的可能性会点到她,看来这个黄金位置也是个危险位置啊!

“对,就你。”宋清羡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温婉硬着头皮慢吞吞地站起身,抓抓头,想了半天才掰出一句:“先生的琴声很空灵,我听的时候,就什么也不想,脑海里一片空白,有点像是闭着眼睛在空中随着风任意飞扬一样。”温婉一边说,一边偷眼瞧着宋清羡的脸色,心里有些惴惴的,不知dào

是不是错得太离谱了。

宋清羡瞧了温婉一眼,淡淡地说了声:“坐下吧。”

“谢先生。”温婉如获大释地坐回来,但心里还是很没底,不知dào

宋清羡这个态度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大家自行练琴,不明白的地方可以提问。”

“是,先生。”学子们无精打采地应了声,就开始埋头弹琴。一时间“叮叮当当”的一阵响起,什么声音都有。温婉凝视着琴上的七根弦,完全无从下手,伸手“铮铮”地拨弄了几下,勉强听出来哆来咪来。当即有些大功告磐的得yì

,兴冲冲地抓过琴谱,准bèi

好好地练习一番,但一看到琴谱上面一堆的叉和点,还有标注的“宫”啊什么的,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这都是什么意思啊?

研究了半天,确定了,真的是完全看不懂,放qì

了。但看同学们都练得起劲,她也不好在这里干坐着,在拄着下巴琢磨了半晌之后,终于想起了一最简单的曲子,小学时候学的卖报歌,由于曲谱简单,至今还记得一两句。于是,当即就“嗦嗦嗦”地弹了起来。乍然一下,还真有那么一点成曲成调的。第一次弹古琴,就能弹出这样相对完整的典子,温婉不免有些兴奋,当下津津有味地弹了起来。

宋清羡端坐在琴弦之上,闭目倾听着学生们的琴声。“混乱,毫无章法,没有灵气。”俊挺的眉头渐渐地蹙了起来,忽然在这一片混乱的琴声中听到了一串陌生的曲调,闻所未闻,却惊异地自成章法。睁开眼睛,目光循着声响一转,就落在了正在埋头弹琴的温婉身上。凝视了一会,看她乐此不疲地将那一段曲子反复来回地弹,不由抿嘴淡淡一笑,心想:“这小丫头刚才不着边际地说了通,原以为也是个顽童,没想到练琴倒是勤奋。”

温婉弹得入神,忽然察觉过来似乎有人站在了身边,连忙抬头一看,现竟是宋清羡,不由惊了惊。以为他要批评自己不弹指定曲目而在乱弹一气,正要羞愧地站起来挨训,没想到宋清羡却先行一步在她身侧蹲下身来,托着她的手臂,将她的手在琴上摆正位置,然后低低地说了声:“手势不对。”

温婉只觉得刹那间就被如同山间泉水般的清香所环绕,一转头,就看到宋清羡那如玉般完美无瑕的侧脸,心跳蓦然漏了半拍,凝视着他,怔了好一会。

当他开口问:“记清楚了么?”温婉才蓦地醒回神来,茫然地点点头,而事实上她完全没听见宋清羡说了什么,保持着他为她调整的姿势,“铮铮”地拨了两下。宋清羡先是满yì

地轻颔,随即又渐渐地蹙起眉来,有些失望地轻轻摇摇头,起身回了琴坛。

见他走了,温婉呼出一口气的同时,也为没有听清他的教诲而感到心中有些忐忑。抬眼见他独自一人远远地端坐在琴坛之上,白衣寂然,乌当风,映射着身后葱翠的碧竹,浑然而成的一股旷古绝尘之美,为温婉这二十多年来的生命中所从未曾见。一时间,忽然觉得脸颊一阵阵热,心怦然而动。

音律课乱糟糟地结束了,温婉还在郁闷着水玲珑没在,今天她要一个人去吃饭了,没想到刚出院子,就看到水玲珑迎面满面春风地来了。

“婉婉!”看到温婉,水玲珑加快脚步奔了过来,拉着她的手,歉疚地说。“不好意思了,不能请你到我家去玩了。”

温婉怔了怔:“怎么了?”她还想道歉说说不能去了呢。

虽说是道歉,水玲珑的眉眼之间却难掩兴奋之情:“离尘庄的庄主过五十大寿,邀请了我娘亲前去。在我的千求万求之下,娘亲终于答yīng

带我一起去了!”

“那太好了,恭喜你!”看她这么兴奋,温婉也由衷地为她开心。“要去多久,京学这里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没事,我已经跟安先生说过了,他同意了的。跟你辞了行就回家,明天一早就要出了,至少要半个月才能回来,回来我就把我看到的都告sù

你!”

“嗯。”温婉点点头。

“对了。”水玲珑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神色羞腼地递给温婉。“过几天,君逸哥哥就回来了,你帮我把这封信交给他。”

“好的。”温婉接过来收好,水玲珑迟疑着加了句“不要偷看哦”,温婉暗自笑笑,心想这有什么好偷看的,看她的表情就知dào

无疑是情书之类。不过为了让她安心,便装模作样地起誓说:“偷看是小狗!”

水玲珑这才安心地笑了,圆圆的脸蛋红扑扑的,笑得分外娇憨。

第十九章 论诗

水玲珑一走,温婉顿时觉得有些孤单。苑里除了她们两个,就没了其他的女孩子,而柴启瑞又逃课逃出了境界,所以也找不着其它人亲近,不上课的时候就只能一个人默默地去书楼看书。不过,也正好可以借此了解一下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从之前遇到的事来看,温婉本以为这个世界与她那个世界是有部分重叠的,就像是有些书上说的从秦代后或从汉代后,由于某些事件从而历史出现了偏差。但是连翻了几本史书,从上面出现的国名、人名及一些大事记来看,这根本就是一个完全架空的世界,只是奇怪地却有《诗经》、《乐府》等耳熟能详的诗集和文集。于是,温婉又特意找了些文史来看,却完全找不着关于这些书来源的记载,就像是从天而降一般,为人所推崇敬仰,却考究不到它们的来历。

合上书,叹了口气,看了那么多书,还是没得到什么帮zhù

。抬眼望向满满一屋子的藏书,温婉忽然觉得有些头大,看完这些书,都不知dào

要猴年马月了。晃晃脑袋,准bèi

把这事搁搁,先回去上课了,刚站起身,就看到颜诩之抱着书进来。

温婉微微诧异,问道:“颜师兄,不上课了吗?”

颜诩之不说话,却只盯着温婉的脸瞧。瞧看了一阵,似乎才认出她来。这让温婉不由有些郁闷,他们都打过好几个照面,说过好几次话了,还要呆那么久才认得出,她没那么大众脸吧?她穿的这小姑娘虽然不及她姐姐温娴那样晶莹剔透,人见人爱,但也算是个粉可爱的小女孩啊!唉,这家伙这么小就已经成了个书呆子了,可怜的!

“先生有事不过来了,安先生让我们自行安排,要回家的也可以回去了。”

“噢。”温婉应了声,她就知dào

颜诩之翘课的可能性是零。

看着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翻开书看了起来。温婉琢磨了下,眼珠子一转,暗暗打定主意。信步走过去,站在旁边瞄了眼他,似乎是国策,讲治国之道的,看来他是真的立志当文官谏臣的。温婉想了想,在他旁边坐下,奶声奶气地问:“颜师兄,我能不能请教你一个问题?”

颜诩之还是迟疑了一下,才抬起头,睁着一双黑漆漆眼睛看着温婉,茫然地问:“什么问题?”

温婉装可爱地歪着头,用小手抓抓脸蛋,脆声问:“就是姜先生上回课上说的《诗三百》,我觉得那诗挺好的,师兄还知dào

其它的吗?”

说起这个,颜诩之一直有些迷糊的眼神蓦地精神了起来:“我知dào

的大致就只有姜先生说的那些,要想知dào

更多的话,估计要进到国学府和尚书院才行!”

“噢,那么困难啊,像重yào

机密一样!”温婉其实很想说,在我们那,街头小巷到处都是!“那这书是谁写的,或是打哪来的,师兄知dào

吗?”

颜诩之怔了怔,眨巴了下眼睛,说:“《诗三百》一直在尚书院,代代相传,应该是先辈大学士们合力撰写的吧?”

温婉皱皱眉,说:“不是这样的吧?”说完,她站起身,从书架上找出自己刚才翻看的一本书,这里面有一篇短文记载了十几年前一位文心阁大学士和一位王爷关于《黍离》那诗的争论。大学士认为是亡国之人写的感伤之诗,王爷却认为是失恋之人写的伤情之诗,据说当时各有不少人支持,差点就因为分成了文坛的两大党派。

翻到那篇文,将书推到颜诩之面前,说:“师兄看这里。如果这书是前辈学士写的话,那肯定会留下一些可查资料,不致于让人分不清究竟写的是亡国还是失意。而且本朝至今已经延绵了四百多年,如果真是什么亡国之音,国学府出身的王爷不可能不理解吧?”

颜诩之怔了怔:“你的意思是……”

“《诗三百》绝对不是尚书院的前辈编写的,它的来历绝对不寻常。如果不把它的来历弄明白,不把它的作弄明白,不把成文作诗的背景弄明白,就很难弄清那本书所要表达的确切意思。换句话说,如果把这些都弄明白的话,成为像姜先生那样国学大师就不再是难事业。”

颜诩之拖过温婉给的那本书,认真地翻看了起来。看着他那分外专注的眼神,温婉知dào

鱼儿差不多上钩了,便为难地说:“我刚才就一直在考lǜ

这个问题,但是翻了半天的书,都没有把答案翻出来,所以才想问颜师兄知不知dào

……”

颜诩之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说:“关于《诗三百》,最早的记录是元帝时候,作为国文密典交付尚书院进行研习的,至于元帝陛下是如何得到这书的,看来只能往史书上查了。”颜诩之既像是在跟温婉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正史上不见记载过,只能往野史上查了。”说着,他就站起身,往最里排的藏书架走去。

温婉托着下巴伏在桌上,笑盈盈地看着他在书堆里穿梭的身影。要查出这些书出现在这个架空世界之谜,比起她这个一知半解的外来,颜诩之这个五好学生加上书呆子自然是事半功倍。

这一天心情大好,回到家后,被温娴问起零食袋,才蓦地回想起一大早遭遇到的倒霉事情。温娴见温婉的神情变了,以为是她不小心给弄丢了,连忙安慰说:“我在那袋子在绣了你的名字,若是丫环小厮捡了去交到先生那里,改天就寻回来了。”

还绣了名字?!不说还好,一说绣了名字,温婉头就大了,那苏政雅那家伙不是知dào

她的名字了吗?不过转念一想,他应该不知dào

她与温媛的关系,这池鱼之殃应该还殃不到她身上来,而且她都没现袋子上绣了名字,苏政雅也不像是那么细心的人,吃完里面的东西,随手就把袋子扔了吧。

第二天便是京学的休息日了,温婉难得地赋闲在家,柳氏便带了她去各房走动。老太君和老夫人那里请了安,大概地汇报了下在京学府的情况。非常时期,王氏夫人那边是去不得了,于是接着就往大伯母房里去了。

第二十章 家训

温家这一辈的当家人是温明瑞,也就是温婉的祖父。温明瑞是个颇有军功的大将军,年前北面的邻国江国犯境,他被当今皇帝钦点为威远大元帅,携同长子温朝阳一起,领兵出征了。据说大战告捷,但由于两国的谈判还在继xù

,战争随时有可能再度爆,所以这大半年来,父子俩就一起驻守在边关。

温朝阳的元配夫人姓陈,是温明瑞已故战友威远将军家的小姐。虽然也会些拳脚功夫,但生性温婉淡泊,不喜与人往来。过门五年没有子女,便主动为温朝阳张罗了一门小妾,也就是温克恭的生母,甄氏。

甄氏出生书香门第,出嫁之前在京城里颇有才名,但温朝阳却是个胸无点墨的武夫。甄氏这一嫁,虽然算是高攀了官宦世家,但夫妻间却无甚话可说。甄氏长年郁郁寡欢,大病小病不休,在温克恭八岁那年,便撒手西去了。

老太君怜惜温克恭年幼丧母,而温朝阳又无其他子嗣,便让陈氏将温克恭过寄过去。于是,温克恭也因此由庶子成了嫡子,而且又是温家的长房长子,身份不可同日而语。

柳氏牵着温婉来到东院的时候,正遇上温克恭从里院出来。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个锦衣少年,年纪看上去比温克恭略小些,五官清俊,气质高雅,一看便知dào

必定出自大富大贵之家。

以柳氏的身份,是不便主动跟温克恭打招呼的,但温婉就不一样了,小孩子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可以用“童言无忌”来做挡箭牌。

柳氏牵着温婉避让到一边,同时却在温婉的手臂上捏了下,低声说:“叫哥哥。”

温婉知dào

柳氏的打算,便乖乖地唤了声:“克恭哥哥。”

因为有外人在,温克恭本来是不准bèi

跟她们母女打招呼的,但既然温婉喊了,他也只得停下脚步来。“夫人带了婉儿妹妹来找母亲大人么?”

“是啊。”柳氏有些抱歉地朝温克恭笑笑,为温婉的不懂事感到愧疚。“婉儿平日里都去学堂了,极少在各房走动,一家人彼此间生疏了总不好,所以难道今天不用上学,便带着她过来了。”

温克恭轻颔:“母亲大人在小佛堂里,夫人带婉儿妹妹过去吧。”

柳氏见温克恭完全没有介shào

同行之人的意思,也便笑笑地道别。但却走得非常缓慢,远远地听到那人问起妹妹什么的,柳氏才会心地笑笑,牵着温婉进院子去了。

虽然成功地引起了对方的注意,达到了自己的初衷,但柳氏心中还是颇有些懊悔的,懊悔怎么没有将温娴一并带出来。毕竟温婉上学还是能认得些人,温娴却是养在深闺人不识了。于是,她暗暗打定主意,今后一定要多带温娴来这边转转。

现在家中只有温克恭这一个孙子,而他又在京学的地榜,认识的人必多,而且出身都不低。平时友人间来来往往,必定能遇上几次。自家女儿是这样粉雕玉琢般的一个小美人儿,有人见过后,口口相传,外面自然就知dào

温家除大小姐温媛和小神童温婉之外,还有个容貌出众的女儿。

从陈伯母那回来,便已是午后了。吃了些点心,就跟温娴两个并排躺去过间的凉席上午睡。温娴问起最近学堂里有什么好玩的事情,温婉偏着头想了想,自藏书阁事件之后,学堂里的闹事份子便安份了不少,所以也没什么有趣的大事,于是便把水玲珑要去参加武林大会,还有教音律课的先生是个大美人的事情告sù

了温娴。

“有多美?”温娴显然对美人先生比较感兴趣,果然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比父亲大人好kàn

吗?”

“呃,不一样的。宋先生的美,有些与众不同,就像是仙人一样,不属于这个世界的。”

柳氏一进来就听到两个女儿在讨论美不美的,从桌上拾了把扇子过来,信步过来坐到床前,加入到谈话中。“容貌美固然重yào

,但若是见识浅薄,胸无点墨,就只能沦为玩物,尤其是姑娘家。所以,娴儿不准再每次一见书本就推开手,等睡醒了,便同婉儿一块去练字。”

温娴一听便将眉头蹙了起来,女工厨艺她都堪称一流,平时里忙里忙外忙得不亦乐乎,却就是一提起看书,就满脸的不乐意。柳氏以往生气的时候,时常说她是丫头命,进京后,便说得少了,估计是知dào

以现在的情况,温娴也不太可能会是做丫头的命。

柳氏笑着用手指戳着温娴的额头说:“你啊,不想以后受罪的话,就好好地看母亲平时让你,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温娴虽然心里太乐意,但还是咕哝着应下了。

柳氏笑笑说:“好了,睡吧。”

“嗯。”姐妹俩乖巧地应了声。

隐约感觉到有习习清凉的风拂面吹来,温婉睁开眼睛,便看到柳氏坐在床头,轻轻地给她们姐妹俩打着扇。忽然想起,很小的时候,在空调还没普及的年代,这样炎热的午后,妈妈也曾经这样地坐在床前为她打过扇。

柳氏见温婉睁开了眼,便轻声问:“热吗?”

温婉摇摇头,问:“娘亲不睡吗?”

柳氏微笑着说:“等你们睡着了,娘亲就去睡。”

“嗯。”温婉低低地应了一声。还记得小的时候,也总被妈妈用“吃过啦”或“等你们怎么样之后就去”之类的话来唬弄,长大后才知dào

,那并不是欺骗,而是对子女深深的怜惜和宠爱。无论在哪个世界,哪个时代,这一种感情,却是永恒不变的。

“睡吧。”柳氏的声音温温的,柔柔的,就像是春风一般,温暖而柔和。

一日的清闲之后,又开始了上学的日子。温娴为温婉连夜赶制了一个新零食袋,还加了些改进。从手拎的小袋子,改成与书袋一样斜背的款式,这样就可以装更多的零食。袋子旁边还加了个口袋,里面装着用竹筒盛着的冰镇银耳汤,虽然有些沉,但确实喜欢吃,也便背着了。

出门前,将两个袋子一起给温婉挎好,一面嘱咐说:“如果觉得沉的话,就让他们帮你拎书袋。”

“嗯。”温婉点点头,向温娴挥手作别便上车去了。

抵达京学的时间,还是一如既往地早,但自从迈进大门后,就开始担心会不会再半路遇上苏政雅那个半路抢劫的强盗。那天被抢走了零食袋,下午上课的时候饿了,都没东西吃,饿了好一会。于是一路上,手都是捂着零食袋,走得蹑手蹑脚的。直到进了人五苑,才松了口气出来。

“师、师妹!”

忽然有人欣喜地喊了起来,温婉呆了呆,随即有个比她高大半个头的身影快步跑了过来。温婉定了定神,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异常激动地唤她“师妹”的人,居然竟是平日里沉默得一句话都没有的颜诩之。

“怎、怎么了,颜师兄?”温婉有些怔怔地,没回过神来。

颜诩之二话不说,一把牵起温婉的手,就拉着她快步回到自己的课桌前。从桌旁地上堆积的一大叠书里翻了一本书出来,“唰唰唰”地翻开,指着上面的一段文,欣喜地说:“师妹,快看!”

第二十一章 共读

温婉在颜诩之前面的位置上坐下,拖过书,定睛看向他手指的地方,原来是一段关于被奉为“国学”的那些书的文字记载。

“时,南越涝,太祖遣御史以治之,并济以粮草衣物。越王感帝恩,进献族藏秘典,太祖以为奇,奉为国学。”

“南越,进献?”温婉不由怔了怔,从这段记载来看,《诗经》这些书出现在这里的来源是南越一族,因为感恩献给了望帝……这样子说来,还要去查南越的历史?

“还有这里。”正迟疑着,颜诩之又搬了本厚厚的书过来,翻到最后几页,示意温婉看。

温婉点点头,接过书认真看了起来。这本书上又是不一样的记载,说是太祖皇帝娶了一位北方蛮族的公主做妃子,而那些书,就是陪嫁之物。蛮族目不识订,珍藏百年也不知其价值,直到到了尚书院各位大人手中,这些巨著才始现价值。

看完后,温婉忍不住开始扁嘴了。不查倒好,现在一查,出来了两个来源,而且还扯到了一南一北两个民族。这两个民族现在恐怕早就已经不存zài

了,也不知dào

有没有史书可查。

见温婉看完,颜诩之又拿出一张地图摊在桌上,为温婉介shào

这两个民族的原址大概在现在的什么方位。“现在能查到的,基本上就是这两个说法,接下来就是查哪个才是真的。不过这两个民族都比较小,找有记载的史书可能有些困难。”

果然如此。温婉暗暗叹了口气,抬头时,忽然现颜诩之那粉嫩的脸蛋上居然顶了两个黑眼圈,不由心中一动,问:“师兄查这些资料,查了很久么?”

颜诩之愣了一下,然后呆呆地点点头。

看着他茫然的样子,温婉忍俊不禁地抿着嘴笑,心里直觉得这个小正太真挺有意思的。平日里总是一副没睡醒的迷茫样子,遇到事反应也比普通人慢半拍,但论起学问来,却是有条有理,毫不含糊。

看他身旁堆积的那一堆厚厚的书,估摸着昨天一天的休息日都被他用来查资料了。看小正太为了自己的事这么辛苦,温婉心里终还是有些于心不忍的,便说:“师兄辛苦了,呆会下完课,我帮师兄一起去书楼查史书吧?”

颜诩之迟疑了下,点点头。

上午的课上完,就又到了被温婉称为“午餐”的时间段了。以往授课先生一走,水玲珑就会兴冲冲地奔过来拉她去膳楼抢位置,现在水玲珑不在了,她也没什么兴致去了。不过那的菜虽然一般,但饭后水果却是不错,所以温婉就想等过了刚下课的这一段就餐高峰期再过去扫荡饭后水果。

一眨眼的功夫,苑里的人就走空了,温婉回头一看,果然还是只有颜诩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忽然回想起,之前的日子里似乎也没瞧见过颜诩之去吃饭,温婉想了想,起身过去,问:“颜师兄,你不去吃东西吗?”

“师兄?”

喊了第二声,颜诩之才从书本中抬起头,见是温婉,有些恍然地说:“师妹是来叫我一起去书楼吗?”

温婉一听,不免有些汗颜,看来他刚才看书看得入神,完全没听到她说的话。“嗯,不过,我们先去吃东西吧,不然呆会要饿的。”

颜诩之摇摇头说:“我不去了,我带了吃的。”

基本上苑里的同学都会自己带些零食吃,对于这个,温婉倒并不觉得yì

wài

。“那些是零食啦,不可以当饭吃的。而且我们的学费里有付过膳食的钱,不去吃的话,不就浪费了吗?”

颜诩之迟疑着说:“我……没付。”

“呃?”温婉顿了顿,她倒是不知dào

,原来饭钱还可以不交的。

“一年的膳费十个银铢,娘亲要多做三个月的绣活才能赚回来。平时做的甜点,基本上也能饱的,所以,我就把那部分钱扣下来了,没有交上去。”

“噢。”一番话,听得温婉心中五味交集,心想才多大的孩子啊,就知dào

心疼母亲,又这么有理财头脑,今后必定会有大出息。于是,折回自己的座位,将书袋和零食袋一并拎了过来,说:“那我们这就去书楼吧!”

“哦,好。”颜诩之还是那副茫然的样子。

两人到了书楼,在二楼寻了个靠窗的雅间,边吃东西边看书。颜诩之带的是一个木制的小便当盒,一打开,扑鼻而来一股清冽的幽香,却是桂花糖藕。那稠稠的汤汁,金黄色的莲藕,无不泛着诱人的光辉,勾引得温婉顿时馋虫大动。穿越前的她,可是每次下馆子必点这道菜的,穿越之后,就没有吃过了。原以为这世界没有莲藕这东西,这会儿乍然看到,真是有莫名的熟悉感。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她现在的身体只有九岁,但作为一个已经二十多岁的灵魂来说,总是不太好意思直接向一个小正太开口要东西吃的,所以,在他亲自邀请她吃之前,她是绝对不会轻举妄动的。但是,颜诩之似乎并没有邀请的打算,顾自用竹签戳起一块糖藕,咬上一口,就继xù

埋头来。

温婉无比怨念地看着一盒子的糖藕,默默吞了口口水,托起下巴考lǜ

对策。她现颜诩之只带了这一种食物,莲藕虽然好吃,但是甜品的话,一下子吃多了,肯定会腻。于是,眼珠子一转,便将自己零食袋里的东西全部排了出来,有肉脯饼,有香葱卷,当然还有冰镇银耳羹。

拾过一个肉饼,咬上一口,称赞说:“好好吃。”然后又喝一口银耳羹,咂巴着嘴,一副满足的样子。果不其实,不出一会,颜诩之的注意力就被吸引过来了,看着满桌子的东西呆愣了会,讷讷地说:“你带了好多吃的。”

“嗯。”温婉点点头,一边吃,一边说。“都是娘亲和姐姐帮我做的,娘亲说好吃的东西,要多跟朋友们一起分享,正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师兄要尝尝吗?”说着,便将香气最浓的香葱卷往他面前推了推。

颜诩之暗自咽了咽口水,迟疑地说:“但是,我娘亲说,不要随便吃别人的东西。”

温婉摇头说:“这当然不是随便吃啦,是我邀请师兄吃的!”

“说的也对哦。”颜诩之讷讷地应着,犹豫了下,把自己的糖藕盒也往前推推,一本正经地说。“来而不往,是为不恭,那师妹也尝尝我这个吧!”

“嗯!好的!”温婉点点头,暗自嘿嘿一笑,当下伸过竹签不甚客气地戳了一块过来。有的时候,给予别人帮zhù

其实是索求帮zhù

的另一种委婉的表达方式。

第二十二章 送信

一连几日的课余时间,温婉都跟着颜诩之一起在书楼渡过。翻了很多书籍,虽然并没有查出多少有用的资料,却是跟颜诩之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颜诩之其实是那种跟陌生人一句话没有,对熟人却非常依赖的人。这几天,一下课他就会到温婉的桌前唤她一块去书楼,若是遇上不是一块儿上的课,他也会坐在座位上,一直等到温婉回来。

“师妹!”

这一天清晨,温婉刚走进教苑,就听到了熟悉的呼唤声。抬头望去,见颜诩之站起身,一脸期待地远远地看着她,估计他是找着了什么有营养的东西,急于要与她分享,连忙应了声“颜师兄”,加快脚步过去,在他前面的位置坐下。

果然,经过多日的努力,颜诩之终于在一本古藉里找到了一段关于南越的记载。温婉翻着看了下,现前后总共才两页纸,只是简单的记述了南越民族的由来,对于温婉想要知dào

的答案,其实并没有多少用处。托着下巴,将那几段话来回地看了几遍,秀气的眉头轻轻蹙了起来,愁地说:“太简略了呢!”

颜诩之却说:“那也算是进展了,说明记载还是有的,只要我们用心找,就一定能找到!”

温婉抬眼看看他,见他一张粉嫩的脸蛋上一副坚定而乐观的神情,便也咧嘴露出天真而信任的笑容,重重地点点头,说:“嗯!”这时,身后忽响起了一个轻笑声,察觉到有人来了,温婉连忙回过身循声看去,现竟然是柴启瑞。

已经接连跷了好几天课的柴启瑞非常难得地露脸了,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手里又拎了个竹筒,估计又是装了蛐蛐什么的,只是不知dào

又要跟谁战去。他摇晃着脚步走过来,笑盈盈地看着温婉说:“不错嘛,我还以为玲珑走后,你会觉得孤单,想不到这么快就交到新朋友了。”

温婉有些吃不准柴启瑞这话说的,究竟是在夸奖她,还是在嘲讽她,便决定装作听不懂,天真地朝他笑笑说:“是呀,这几天每天都跟颜师兄到书楼看书,增长了好多见识!对啦,柴师兄这几天去哪里了,怎么都不来学堂,不好好学习的话,爹爹娘亲要骂人的哦!”

柴启瑞转身往旁边的位置大剌剌地一坐,说:“我跟某些人可不一样,我就压根儿没想过功名什么的,我爹娘也没指望过,我啊,就是来这混个脸熟的!”说着,他懒洋洋地往椅子上一歪,屈起右臂支着脑袋瞅着温婉:“对了,玲珑有没有跟你说过她什么时候回来?”

“还有十来天吧。”温婉心想水玲珑这才走了几天哪,这家伙就开始犯相思了?不过,想想也奇怪,他若是真这么离不开水玲珑的话,为什么又会经常一逃课就逃好几天咧!果然,调皮的小孩,就是让人觉得比较头疼哪!

柴启瑞听后就沉默了,换个姿势伏到桌上,拄着下巴沉吟了会,忽又抬头问温婉:“她是不是有信之类的,托你转交?”

“呃……”温婉惊了惊,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书袋,确定那封信还在之后,才徐徐点点头,问。“你怎么知dào

?”

柴启瑞不以为然地笑了一声,随即洋洋得yì

地说:“她的事,我有什么不知dào

的?是要交给沈君逸的,是吧?”

“你知dào

得还真清楚……”温婉有些无语了,心想水玲珑该不会不知dào

柴启瑞喜欢她,然后把什么事情都告sù

他吧?

“沈君逸已经回来了,你不去把信交给他吗?”

“回来了?”温婉怔了怔,她昨天还去安东来那里打听来着,说是还没回来的。

“是啊,昨晚回来的。”柴启瑞一副“江湖万事通”的样子。“今天来学堂了,我刚进门的时候,遇上他了。”

“噢。”温婉应了一声,抱着书袋坐回自己位置了。柴启瑞蹙蹙眉,又问:“你不去?”温婉皱皱眉,他在意那封信这一点,她可以理解,但为啥他一直提醒她快去,生怕她会忘记一般。难道这信里面的内容对他有利,而不是她原本猜测的,是给沈君逸的“情书”?温婉沉吟着,回头说:“先生快来了呀,我再去送。师兄这么着急,是不是知dào

信里写了什么呀?”

柴启瑞略微诧异了一下,随即略有些尴尬地笑笑,说:“师兄我这不是怕你忘记了么,玲珑生起气来,可是非常可怕的!”说着,像是为了让温婉确信似的,露出惊惧的神情,仿佛正在遭遇水玲珑的大雷霆似的。他做的样子挺逗的,温婉不禁笑了起来,忽然想到颜诩之还在旁边,回头看他的时候,却现他又开始蒙头看书了,像是完全没有听到温婉他们的谈话似的。

“唉,真的是书呆子咧!”温婉伏回课桌上,双手托腮,开始思忖。若真要把颜诩之当成未来夫君候选人重点培养的话,这样一头钻到书里似乎也是个大问题啊。虽然不用担心出墙之类的问题,但若是两个人在一起,总是讨论《诗经》啊什么的,也够郁闷的。

上课的时候,温婉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以致于又被姜学士逮到了开小差被叫起来回答了个问题。幸好问的又是《诗经》里的问题,那些诗都是耳熟能详的,就算没有在听,回答几个问题还是不在话下的。

上完课,起身恭送走姜先生,温婉坐回身,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好,拎起书袋去找颜诩之一起去书楼。没想到回过身,却现颜诩之的座位是空的。怔了怔,连忙加快脚步,一路往外小跑过去,果然在半路上看到了抱着一摞书走的颜诩之。

“颜师兄!”温婉前辈子运气神经就差得很,现在这个女孩的身体也强不到哪里去,这一路没跑几步路就气喘吁吁了。颜诩之的脚步却是不停,温婉只能继xù

跑,绕到他面前,张开双手拦住他的去路,鼓起两腮,气恼地问。“师兄为什么不等我?”

颜诩之抬眼看看她,面无表情地说:“你不是要去送信吗?”

“是啊,是玲珑姐姐拜托我送的。”看他的神情,温婉就知dào

,他大概是生气了。“可是,我没有去过天榜呢,师兄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颜诩之板着一张小脸,说:“天榜的人瞧不起人,我不去。”

温婉也不悦地将嘴嘟了起来:“那师兄就看着我一个人去被他们瞧不起,就任我被他们欺负了么?”说着,小嘴一扁,作势就要哭出来了。

颜诩之慌了,连忙说:“我去,我陪师妹去!”

温婉这才破泣为笑,上前拉起颜诩之的手,说:“师兄真好!”

第二十三章 寻衅

温婉和颜诩之二人还是先去书楼看了会书,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一起去往天榜。

天榜只有二十个人,但所在的东院却并不比其他几个院要小多少。院门口还设置了独立的门房,供天榜的少爷小姐们随身带来的小厮丫环歇脚之用,同时也为进出天榜的人员设立了一道安全屏障。

远远地看到天榜门口聚集了些人,闹哄哄的,不知dào

生了什么事情。走近了些,温婉就听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高声喊道:“给我出来,沈君逸!像个缩头乌龟一样地缩在里面,算什么回事?!”

“苏少爷,小侯爷他,真的不在里面。”平江侯家的老仆苦苦解释。

温婉一听到“苏少爷”三个字,就蓦地想起这个咄咄逼人的声音的主人是谁了,就是那天抢她零食的小霸王。这家伙,前不久才闹出那么大的事情,当事人之一温媛还在家里被关禁闭着,他倒又这么嚣张地来人家门口叫架了。不过,话说回来,沈君逸的父亲是平江侯吧,这个苏政雅还真的是仗着自己的背景硬,什么人都敢惹啊!

“不在里面?”苏政雅冷哼了一声。“不在里面,你不会去找,你怎么当人家奴才的?!”

“苏少爷……”

苏政雅将眉一竖,厉声喝斥:“还不快去!本少爷只等一刻钟,晚了还见不着人,到时候有的是办法让你们后悔莫及!”

“是,是!”狠话一摞出,那老仆一边抹汗,一边忙不迭地挤出人群,匆匆忙忙地寻人去了。

看他一个小孩子用那种口气训斥一位老人家,温婉是怎么看怎么不爽,但她也知dào

,这会儿谁出头就谁倒霉!不过这趟若不是正好碰上苏政雅上门找茬,温婉他们估计要扑个空了。现在他把人家家的仆从训了一顿,打去寻沈君逸回来,温婉他们虽说可以站着不动就可以找到沈君逸了,但看苏政雅那吃了炸药似的模样,这便宜占得还是占不得还是个大问题。

温婉抬头看看身旁的颜诩之,问:“我们要不要在这里等?”

颜诩之呆了半晌,才回答说:“等吧,免得再来一趟。”

温婉想想从人榜那边过来天榜确定挺远的,而且下次过来难保不会再扑次空,等就等吧。等沈君逸一到,快速地把信交给他,就可以功成身退了,应该也不致于引火烧身吧?正想着,那边人群中挪步出来一个娥黄色衣衫的少女,长得白净隽秀,俏生生地往那一站,活脱脱一个我见犹怜的小美人儿。

“苏师兄。”她怯生生地唤了一声。“生什么事情了,沈师兄才刚刚回来……”

“刚回来又怎样,刚回来就有理由干蠢事?别跟我扯不知不罪,本少爷不吃这一套!”

那少女本是想沈君逸才刚回来,不大可能立马就惹上苏政雅,中间是不是有什么矛盾,所以想出来调和的,没想到刚开口就被苏政雅当众毫不留情地训斥了一顿,当即委屈得泪眼盈盈,珠泪儿在眼眶里打个转,就扑朔地滚落下来。

苏政雅像只被惹毛的老虎,怒冲冲地没地儿泄,不经意地回头间看到那少女委屈的泪水,神色微微顿了顿,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将两道俊挺的眉头一蹙,冷声说道:“哭什么哭,做出这副委屈的样子给谁看?”随即回头对身后的人说。“把她赶走,省得让本少爷看着心烦!”

话音刚落,那少女就“呜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大声说:“要不是我娘亲让我接近你,我才不要理你呢!苏政雅,讨厌鬼!讨厌死了!”说完,就以袖掩面,回身飞也似地跑开了。

温婉被那句“要不是我娘亲让我接近你”给汗了一下,她清楚地记得柳氏也说过完全相同的话。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虽说有些过于攀权附势,但出点还是对女儿的一片关怀之心,所以温婉也不忍多苛责什么,只是在想,京学府里这么多官宦之后,也没必要只盯着苏政雅一个吧!

“喂!那边的臭丫头!”苏政雅极度不爽的声音再次响起,温婉一抬头,就惊愕地现那小魔头似乎正往自己这边看来。心头不由一阵怵,转头往两旁望望,然后悲剧地现这个角落里,就只有自己和颜诩之两个人。

“看你那傻样,叫你呢,温婉!”

苏政雅忽然连名带姓地叫出她的名字,着实将温婉吓了一跳,随即马上反应到是绣在零食袋上的名字被他给现了!正暗自懊恼运气真可霉,却又听得他冷笑一声,说:“你家那个小贱人呢,怎么,没脸出来见人了?”

他这话一说,犹如火上浇油,温婉心中“忽”地一下延蔓起了熊熊大火。他说的“你家那个小贱人”,指的是谁……难道是温媛?!他知dào

她跟温媛的关系?!他怎么知dào

的,就凭一个名字?

见温婉一直呆愣愣地不说话,本来就心情糟糕透顶的苏政雅不由更恼了,扬手一挥,吩咐两个小跟班说:“把她给本少爷拖过来!”

温婉一听,吓了一跳,连忙说:“干、干嘛,我不知dào

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dào

?”苏政雅又冷笑一声。“那天温媛这个小贱人跟人在书楼私会还是你半路上告sù

我的,你会不知dào

?现在好了,如你所愿,我会让她很倒霉,倒霉透顶,你心里应该很高兴对吧?”

“喂,你在乱说什么啊!臭小孩!”温婉越听越不对,什么时候她半途告密,让他去“捉奸”了?!她一直努力地低调着,小心翼翼地不让有矛头对到自己身上,这家伙倒好,睁着眼睛说瞎话,随口就把脏水泼她身上了。现在这么多人听着,如果以讹传讹传开了,谁知dào

事情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正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她不想惹事,但不代表她可以纵容有人将事挑到她头上来!当下“蹭蹭蹭”地快步来到苏政雅面前,正声说:“小小年纪不学好,信口开河说谎话!好,你说是我告的密吧,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敢不敢一字一句地再说一遍?!”

苏政雅本被突然冲过来的温婉唬得怔了怔,这会儿听她这么一说,随即哼着气说:“有什么不敢的,不就是你们姐妹……”不等他开始说,温婉一把抓起他的手,举了起来,振声说:“敢说就对天誓!”

苏政雅本就是心情不爽,到处挑事,没找着沈君逸,正满肚子的火没处,看到温婉一副傻愣愣极度好欺负的样子,就故yì

把事挑到她身上,最好再被欺负地哭着跑开。没想到她不但没跑开,反而气势汹汹地奔过来责问他,让他对天起誓,不由怔了怔,一时之间,少爷脾气没反应过来。

“就立誓说你所说的一切是你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要是与事实有半点出入,就天打五雷轰,死无全尸!”

对于小孩子来说,“天打雷霹”总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苏政雅虽然嚣张了些,却也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一听说要立毒誓,当下变了变脸色。回头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脸色不由地青一阵,白一阵,用力地抽回手,狠狠地瞪了温婉一眼:“要誓你去,白痴!”说完,就带着两个小跟班,灰溜溜地跑走了。

第二十四章 探听

苏政雅带着人刚走,沈家老仆就引着沈君逸赶到了,基本上就是前后脚的事情,凑巧得让温婉忍不住怀疑他们是不是一早就等在附近了。

温婉其实并没有见过沈君逸,也不曾听水玲珑描述过他的外貌,但当那个青衣少年迎面翩然而来,温婉就知dào

,这个人就是水玲珑心心念念的君逸哥哥。容貌出众,气质如华,眉眼自然含笑,他有着水玲珑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们所憧憬的梦中情人的一切,浑身散着一种温柔可亲的致命吸引力。

“沈师兄。”

沈君逸还没走近,原本在旁边围观的几个小姑娘就争先恐后地迎上去,七嘴八舌地描述起刚才的情形。沈君逸一边听,一边转着目光在人群中看了一圈,没有看到苏政雅。“苏师弟呢?”

“走了。”小姑娘们说着纷纷回身指向温婉。“被她赶跑了。”

温婉被这句话惊了惊,她刚才只想到不能让苏政雅当众造谣,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却没有考lǜ

到那可是个横行京学府的小霸王,她当众把他弄走了,这风头貌似出大了。

果然,闻言沈君逸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转过目光朝温婉看来。温婉迟疑了下,在他开口之前,赶紧从包里摸出水玲珑的信,小步跑了过去。“沈师兄,这是玲珑姐姐给你的信。”

“玲珑?”沈君逸在接信的时候略微迟疑了一会,这让温婉感觉到很不妙,不禁担心起水玲珑是不是在犯单相思。沈君逸接过信,并没有马上看,而是非常慎重地收到怀里,然后微笑地向温婉道谢,温文有礼得无懈可击。但温婉对他的印象却不好,总觉得这样的人,不简单,恐怕不好打交道。于是,随便说了几句,就直接告辞回去了。

温婉在苑里一直没有刻意说明自己和温家的关系,刚才几乎被苏政雅说破了身份,本以为颜诩之会问起这件事,没想到他只说了句“走快些,先生要到了”,一路上还是沉默得一如既往。温婉便想着,许是他习惯性呆,没有反应过来苏政雅说的是什么。

风平浪静地上完课,又到了放学回家的时候。看来中午的事似乎并没有引起多大的骚动,温婉忐忑了一下午的心,总算稍稍有些安下了。收拾好包包袋袋,像往常一样向颜诩之道别后,一个人去往自家马车等候的地方。不想半路上,却被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唤住:“温小姐。”

看那小厮的打扮,应该是大户人家的随侍家仆,温婉心里不禁犯起来了嘀咕,该不会是苏政雅那家伙派来找麻烦的吧?“有事吗?”

那小厮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说:“平江侯府的小侯爷,请温小姐到沁芳园一趟。”

原来不是苏政雅,是沈君逸啊!温婉松了口气,转念一想,奇怪了,沈君逸怎么知dào

她姓温啊,他不是在苏政雅走了之后才到的吗?而且他为什么找她,是水玲珑的信里写了什么吗?

“温小姐这边请。”

温婉迟疑了一下,心想怕什么呢,又不会吃了她,过去看看!

沁芳园是附属于东院的一个小花园,里面有一个湖,叫作明湖,据说一年四季,一明如镜,经常被先生用来劝学,说要做到心如明湖,一尘不染。虽说这个花园是没有门限的,但是基本上天榜的人已经将它视作了私有物,不允许其他两榜的人进入的,所以这个“心底无尘,一明如镜”的所在地,也是最常生打架斗殴事件的地方。

托了沈君逸的福,温婉畅通无阴地进入了沁芳园,园里果然风影奇丽,水光潋滟,绿树成荫,暖风送来缕缕清香,一时恍然如至仙境。

沈君逸坐在明湖边上的一处绿荫下,悠闲地朝水中掷着鱼食,引来一大群争食的红鲤,在水里扑腾腾地翻滚,热闹非凡。

“小侯爷。”小厮行了一礼。“温小姐到了。”

“知dào

了,你退下吧。”沈君逸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剩余的鱼食全部投进手里。回身时,又似想到什么,出声将那小厮唤了回来。“你到门房找下温家的家人,就说温三小姐被我留下说件事,麻烦他们稍等片刻。”

“是,小侯爷。”

等小厮领命而去,沈君逸才引着温婉到湖边的亭子里就坐,然后像哄小孩子似的,准bèi

了很多零食,还有一些手工的小玩意。

“温师妹。”天榜和地榜的人,大多不屑与人榜的人以“师兄弟”相称,沈君逸却是客气,对任何人都是以礼相待。“今天多谢你了。”

温婉“呵呵”笑笑说:“师兄已经谢过了。”

沈君逸笑着说:“之前是感谢小师妹代为传信,现在是感谢师妹替我解围。”

“解围?”

沈君逸哂然一笑:“所谓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我倒真是不想与苏师弟对阵。”

“哦,他啊。”温婉暗自哼哼,那凑巧果然是故yì

的。伸手摸了块糕点小口啃了起来,一边佯作天真无邪地说。“不用跟他讲道理的,他凶,你比他更凶,他就怕你了!”

沈君逸“呵呵”笑笑:“小师妹真是可爱……对了,你姐姐可好,听说她已经很久没有来上学了?”

温婉暗中瞄了他一眼,心想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呀,拐弯抹角地说了这么多,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不过,没想到温媛在男生中的人气还挺高的,先是书楼争风吃醋事件,苏政雅气得大打出手,现在又是大众情人沈君逸到她这个妹妹这里旁敲侧击,探听消息。这帮小家伙们还真是早熟。

“姐姐在家里呢!我一直都在学堂里,也没怎么见着她。”

沈君逸会意地颔,沉吟了一会,又说:“那小师妹回家若是见着了媛师妹,麻烦跟她说一声,就说苏政雅那边,我挡下了,让她早日回来上学,我们都十分想念她。”

“哦。”温婉讷讷地应了声,一边开始琢磨他说的“他挡下了”是什么意思。苏政雅要找温媛的麻烦,是因为他被带“绿帽子”了,沈君逸要怎么去挡?温婉非常好奇。

“如此拜托小师妹了。”沈君逸笑得格外温柔,低头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锦盒,递给温婉,柔声说。“这是我从融州带回来的夜明珠,可以作夜间照明之用,不算贵重,却也实用,就算是我这个做师兄的送给小师妹的见面礼。”

本来若是谢礼的话,温婉还可以推辞一下,但说成了见面礼,倒找不到理由谢绝了。只得欢喜地接了过来,反正童言无忌么,收了礼不办事,也是无可厚非的。

第二十五章 劝姐

回到家,温婉便把这天生的事情当作八卦告sù

了温娴,作为资源共享,温娴也告sù

了温婉一个小道消息,说温媛的亲事差不多订下了,对方是西王世子望月沛霖。西王爷是当今皇帝陛下的亲弟弟,那西王世子就是皇帝陛下的亲侄子,太子殿下的堂兄弟,尊荣显赫的皇室血统,以温媛的出身来论,也是绝对的高攀。

温娴说起来的时候,言语神情之中,也颇多羡慕之色。晚上,母女三人围坐在一起吃晚饭,柳氏也说起了温媛之事,还告sù

温婉说,过两天,温媛就又要回去京学府上学了。

“哦。”温婉讷讷地应了声,漫不经心地往嘴里扒着饭,心里想着要是温媛订亲这件事在京学府里传开,不知dào

有多少小正太要伤心了。想到这个,就想起来今天沈君逸才刚拜托她传话给温媛,过两天温媛就回去上课了,会不会将这功劳算在她头上?

温婉暗自窃笑着,转念又一想,不对啊,事情的核心问题根本没有解决啊!苏政雅那个小霸王今天还放了狠话说会让温媛很倒霉,温媛就这样回去,会不会有问题哪?温婉还在想,温娴就已经出言问了:“那左相府那位……”

柳氏为两个女儿碗里分别夹了块肉,听到温娴的问题,微微顿了顿,点头说:“这是个隐患,但是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听说要你们媛姐姐回京学,是西王世子要求的。”

温婉闻言不由地从碗里抬了抬眼,几乎同时,温娴惊奇地问:“这是为什么呀,这样的要求,不是很奇怪吗?”温婉附和着点头,古代的男人不都提倡女人要大门不出,二门不入的么,恨不得将自家的女人都关得严严实实的,不让他人看去一眼。订了亲,如果要求温媛再也不要去京学,那反而可以理解点。

柳氏轻颔:“好像是过两个月,西王世子也要去京学府,他似乎是想先见见你们媛姐姐。”

“见面?”温娴惊愕地问。“要是见着了面,觉得不满yì

,莫非到时候还要悔婚不成?”

柳氏怔了怔,随即笑着说:“亲事都没敲定,哪里称得上是悔婚?”

温娴蓦然一呆:“不是说已经订下了吗?”

柳氏笑笑说:“傻丫头,打哪听来的小道消息!皇家的婚事,哪是三言两语就是可以定下的?现在不过是右相出面保媒,将你姐姐的名帖送到西王府上,他们收下了罢了。而且以你们媛姐姐的才貌,只要左相公子那里不再出岔子,估计会顺利的。”

“就是小霸王那里的问题,才是大问题!”温婉暗自嘀咕,那家伙横行霸道谁都敢惹,又蛮不讲理,不是那么容易摆平的。上回温媛只不过跟南王世子去书楼看书,他就闹成那样,要让他知dào

快订亲了,那还不闹到天上去啦?

晚上睡觉的时候,温娴搂着温婉又感叹起温媛的事情来:“真羡慕媛姐姐,两家人为她一个人的事忙里忙外。闯了再大的祸,也不会受到处罚,还有人争先恐后地帮衬着解决。而我们却只要出一点小差池,就会诸多冷言冷语。”

温娴很少有这样情绪低落的时候,温婉猜她应该白天在哪里受了气,便关切地问:“娴儿姐姐,有人说你了么?”

“没。”温娴否认得很急促,却更让温婉坚定了自己的猜想。自己呆在家的时候,柳氏会带她去各院走动,那已经是极偶尔的事情,温婉也觉得疲于应付那些夫人嬷嬷们,而温娴却是每天在家,日子肯定不好过。她不愿意说,肯定是不想让人为她担心。温婉不由为之觉得心酸,伸手回抱她,聊作安慰。

“我只是在想,媛姐姐的亲事一定,接下来就轮到我们了。父亲大人心疼我们的话,就多费些心为我们找户好人家,保不准就临时起意,随便许了……”

温娴越说越悲观,温婉连忙出言安慰她说:“娴儿姐姐,书上有句话说,事在人为,人定胜天。没有什么事情是注定无法改变的,只要努力去争取,一切皆有可能。媛儿姐姐命好,有那么多人帮她争取,所以她可以及努力,但是我们不一样,我们要是自己不动的话,就算是娘亲,也顾不过来我们两个人的。”

温娴听完之后半晌无言,望着帐顶呆了好一会,才自言自语地说:“婉儿妹妹知dào

的真多,看来我也还是要才行。”

“嗯。”温婉将脸贴在温娴的胸前,轻声说。“要是娴儿姐姐能来京学府陪婉儿就好了。”

温娴轻轻“嗯”了一声,轻拍温婉的肩膀,柔声说:“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去学堂。”

这一天晚上,温娴辗转反侧到很晚才入睡,第二天还是一大早起来给温婉准bèi

吃的。温婉像往常一样,一袋书一袋吃的拎着去上学,走在去人五苑的路上,忽然前方的拱门后鬼魅般地闪出了个人影,冲着温婉冷笑一声:“让我好等啊,小贱人的妹妹!”

“苏政雅!”

温婉一见就这个小霸王就一个头两个大,昨天当众撵走了他,果然被他记恨了。

“昨天很嚣张嘛,臭丫头!”苏政雅缓步朝温婉逼近。

温婉紧盯着苏政雅,露出怵怵的神情,过了会,忽然将目光往他身后一移,神色肃然一变:“院士大人!”

苏政雅果然怔了怔,趁他回身的档儿,温婉拎起大包小包,撒腿就往右面的小道上跑去。跑了几步,现这个身体跑起来真是慢,估计跑不了多远就会被追上。左右张望了下,提起裙摆,躲到了花圃里的小树丛后面。

刚躲好,就听到外头响起了苏政雅气急败坏的痛斥声:“竟敢骗我,臭丫头!”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冲过来,冲到温婉藏身的前方时,脚步停了下来,喃喃地念了声:“难道往那边去了?”随即,又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等确认外面没有声音后,温婉才从树丛后出来,拍拍衣服上沾上的尘土,暗自想还好是小屁孩,容易骗。转念一想,不能高兴太早,苏政雅现在是存了心要找她的麻烦,估计会到人五苑门口去逮她,那她还不能这样直接回去了,得找个靠山,先安全进苑再说。

蹑手蹑脚地来到路口,躲在院角的树背后,偷看来来往往的行人,从中分辨认识的人。“呃,张合明,不行,这家伙看上去就是个外强中干的主。邓楚川,不行不行,这家伙被柴启瑞吃得死死的,毫无反抗之力……”

温婉一个一个地看,一个一个地排除,现除非是碰到柴启瑞,同苑的其他人都很难起到作用。不过苏政雅就算要守株待兔,也不大可能一直等吧,估计等课开始了,他就会走了吧。

从书袋里摸出课表一查,今天的第一课是音律课,心想坏了,那位宋先生貌似非常不喜欢人迟到。温婉还记得第一天入学时来得晚,打扰了他上课,他直接就罢课起身走人了,不过他似乎倒是不在意缺席……那要不要直接闪人回家,避避这两天的风头。等温媛来上学了,苏政雅的矛头肯定会转向温媛,就没时间来找她的茬了……正踌躇着,身后忽然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温婉是吧,钟声已经响过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冷不防被叫到名字,温婉蓦地吓了一跳,连忙回过身,赫然就看到白衣无瑕的宋清羡站在面前,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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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计策

“宋先生。”温婉急忙肃然站正,恭敬地行礼。

“怎么在这里,不去上课?”宋清羡的声音虽然清冷如初,但话语中还是听得出对此的不悦。

温婉迟疑了会,嗫嗫地说:“先生,我是要去上课的,但是有人欺负我,我只能躲到这里来了。”

宋清羡微微蹙了蹙眉:“又是地榜的那几个人?”

“嗯。”温婉委委屈屈地点点头,看来先生们也是知dào

苏政雅那群人的恶行,只是不管不问而已。不过说起来也奇怪,以苏政雅的家世,去天榜都绰绰有余,为什么他会在地榜?

“你随我一道过去。”宋清羡的话不多,却很实用。

“谢谢先生。”温婉自然是求之不得,欣喜地应了声,连忙亦步亦趋地跟上宋清羡的步伐。“先生,我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呢?”

“什么事情?”宋清羡抱琴徐步前行,步履熙然。

“就是……”温婉尽量学着年少老成的孩童口气问。“苏政雅是左相大人家的孩子吧,那他在学堂里这样欺负人,左相大人不管的吗?”

“左相大人不会知dào

的。”

“为什么呢?”温婉好奇地问。

“左相大人向来标榜齐家有方,苏式家训早已刻印成书,传世百年,没有人会去触左相的这个霉头。”宋清羡说得冷冷的,似乎已经看多了这种事情。“这就是所谓的人情世故,等你长大后,或多或少地都会明白一些。”

“哦。”温婉佯作似懂非懂地应诺着。从宋清羡的话看来,这位左相大人,似乎喜欢沽名钓誉,那之所以苏政雅不在天榜而在地榜,似乎也就可以理解了。像他们这种官宦子弟,进天榜显然就是凭着家里的权势,而一人之下的苏家,却让儿子进地榜,很明显就有不以权势压人的意味。但苏政雅用武力在学堂里横行霸道,欺压同学,那就另当别议了。

进了南院,果然就看到苏政雅和他的两个小跟班等在人五苑外面的大树下,悠闲地抱胸而立,颇有守株待兔之势。看到温婉跟在宋清羡身后过来,苏政雅不悦地将眉头一挑,看着温婉的眼神陡然凌厉了不少。但一直当温婉走进苑里,他也只是在最初的一瞬间直了直身,之后便不再有任何举动。

平安抵达的温婉向宋清羡道了谢之后,就快速地坐回自己的位置,开始思索下一步的对策。苏政雅看来是杠上她了,显然不会就此善罢干休,肯定还会再来。自己自来规规矩矩地上课下课,肯定躲不过他们那些视逃课为家常便饭的家伙。

楼是不能去了,这个倒无所谓,手边还有好多书没有看。傍晚下学回家的话,找个理由,让安先生送到门口,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温婉琢磨来琢磨去,主要问题就是两次课之间的那一大段休息时间。不过,苏政雅去找沈君逸麻烦的时候,只是站在天榜门外叫架,始终都没有冲进去。想他应该不是因为畏惧天榜那些人的权势而不敢进去,那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他不敢进到教苑里头闹事?

这天上午的时间过得特别快,转眼便到了下课时间。宋清羡走后,温婉起身转去颜诩之桌前,说自己今天不去书楼了,准bèi

留在教苑里看书。

颜诩之看看她,讷讷地应了声:“噢。”温婉在他桌前站了一会,见他没什么话了,便坐回自己位置来,心中闷闷地想这小书呆也不问问为什么,真是一点都不会关心人。托着下巴出了会神,门外就响起了苏政雅的叫嚣声:“温婉,臭丫头,滚出来!”

他这一叫,还留在教苑里没去膳楼的学子们顿时哗然了,一时间纷纷围到温婉桌前,七嘴八舌地问:“师妹,你怎么惹上苏政雅那混世魔王的?!”

“我早上来的时候,就看到那人等在门外,吓得我一直心惊胆战的,没想到是冲着师妹来的!”

“那些人很可恶的,师妹这下麻烦了啊!”

“对啊,师妹,你怎么会惹上他了,可要小心了!”

温婉委屈地解释说:“是昨天,他找天榜的沈师兄的麻烦,我不知dào

他是这么讨厌的人,就说了他一句,然后就这样了……”

“沈师兄啊,我帮你去找他,他会想办法帮你的。”邓楚川同学非常英勇地自告奋勇。

温婉连忙拉住他说:“不用的,只要师兄们帮我一个小忙就可以了。”一边怯怯地看着围在身前的一应大大小小的正太,可怜兮兮地唤。“如果连师兄们都不帮我的话……”

被可爱的小师妹这样楚楚可怜地请求,正太们当下纷纷拍胸脯,表示一定帮忙到底。

“臭丫头,还不快滚出来!当心我一把火烧了你们这破院子!”

“昨天不是很嚣张吗,今天怎么就做缩头乌龟了!滚出来!”

苏政雅喊了两声,两个小跟班就开始起哄,一时闹轰轰的,叫架的气势十足。从旁边的四苑和三苑聚拢了很多看热闹的人过来,五苑出来的人却或是脚步匆忙,生怕引火烧身,或事不关己而显得若无其事。

第一个停下来搭话的是邓楚川,好心地告sù

苏政雅说:“温师妹不在里面。”

苏政雅浑然不信,冷笑一声。“去哪了?”

“不知dào

,反正温师妹没在里面了。”邓楚川说完,就镇定地从苏政雅旁边擦身过去。出了院子后,才甩出一把冷汗,暗叹真惊险。

过了一会,苑里出来的人又停了一个下来说:“温师妹不在里面,早走了。”

苏政雅挑了挑眉,还是不信。“什么时候走的?”

“好像上课的时候走的,具体时间没注意。”

苏政雅蹙了蹙眉,不置可否。

又过了一会,苑里又并肩出来两个人,用讶异的眼神看着苏政雅他们:“你们还在等温师妹啊?”

苏政雅将眉头一拧,不爽地问:“怎么?”

“温师妹一早就回家了,好像家里有事,今天是不会来了。”

苏政雅将眼往小跟班一横,神颐气使地说:“你,去里面看看!”

小跟班之一应了一声,就大步冲进教苑,快速地转了一圈,急匆匆地跑回来说:“没在里面!”

苏政雅顿时脸色大变,忿然地骂了声“臭丫头,走着瞧”,领了两个小跟班拂袖而去。

等外面没了动静,躲在教席的桌子下的才温婉松出了一口气。“三人成虎”这一计进行得非常顺利,古人的智慧还是非常有用的。不过同一个计策不可能重复施展,为了自己的安全,最好还是温媛赶紧回来,仇恨转移,那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第二十七章 夺食

这一天终于平安地过去了,一到家,温婉就向柳氏问起温媛什么时候回京学的事情。她满心期待着温媛最好明天就回学堂,她就可以从斗智斗勇的日子里解放出来了。没想到,晚间的时候,柳氏便告sù

她说温向东也顾虑到了苏政雅那边,所以准bèi

让温媛缓几天回去。

温婉一听,脸色就黑了,心中叫苦不迭。柳氏瞧出她的异样,笑着问道:“婉儿很希望你媛姐姐回学堂么?”

温婉察觉过来自己表现得有些明显,连忙掩饰说:“娘亲和娴儿姐姐昨天说起媛姐姐就要回学堂了,今天有师兄问起来,我还说就是这几天了……”

柳氏笑着说:“左右也不过是晚上个一两天,婉儿不算是欺骗了师兄。”

“嗯。”温婉郁闷地爬去床上睡觉,时运不佳,她只能继xù

烦恼明天该怎么对付那个小霸王。

第二天,还是在平常的钟点到达学堂。以往在门口下了马车之后,温克恭走得快,温婉走得慢,就基本上是分开走了。今天为了安全起见,温婉一路小跑着紧跟着温克恭的步伐。但地榜的西院是先到的,之后到人榜还有一段路就是一个人走了。

其实温婉心里不免还是有些惴惴的,虽说几个小屁孩折腾不出什么大事来,但问题也在于此,小屁孩讲不通道理,成天这么闹腾,也够郁闷的。

一路还算风平浪静,过了前面这个跨院,就是人五苑了。温婉不忙着进去,先转去墙角,踮起脚从墙上的花形小窗处探头朝里张望。

太好了,苑门口没有人!温婉松出一口气,暗自庆幸说不定苏政雅已经将她这事给忘记了。转过身准bèi

进院去,眼角忽然窜出一道人影,一把就将温婉手中拎的两个袋子给抢了过去。温婉惊了下,下意识地伸长手想将袋子抢回来。

“逮着了吧?”苏政雅却将抢过来的两个袋子高高提起,他的个子本来就比温婉高出许多,这样一来,任温婉又蹦又跳,却连袋子的边也摸不着。苏政雅扬唇轻笑,得yì

得就像是用尽千方百计终于逮住老鼠的猫。觑着眼往袋子里看了眼,趁温婉不注意的档子,手一松,装书的袋子就“啪”地摔落到地上,紧接着“叮当”一阵纷响,书袋夹层里的铜铢撒了出来。

柳氏经常会给温婉一些铜铢作为零用钱,但学堂里有免费的午饭,身边又带有温娴做的零食,基本上没有用到钱的地方,所以一天天攒下来,也积攒了不少钱。温婉一看自己的小金库撒了,赶紧蹲下身去捡。刚捡起一枚,蓦地当头挪过来一只脚,一把将撒落的铜铢踩了住,随即旁边就有人将书袋重新提了起来。

温婉抬起头,现拎书袋的是苏政雅,脚的主人却是他的小跟班之一的小胖墩。跟温婉差不多的年纪,长得虎头虎脑,墩墩实实的,分外可爱,只可惜是小霸王一党的。

苏政雅抿着嘴笑,一手拎着一个袋子在温婉眼前晃悠,得yì

洋洋地说:“想要回去么,那就放课后,到沁芳园后面的小树林来。”说着,将两个袋子往另一个小跟班怀里一丢,然后心情大好地转身欲走。

温婉连忙叫住他:“你把书都拿走了,那我今天要上的课怎么办?”

苏政雅停下脚步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在思索,过了会原地转个圈转过身来,笑盈盈地说:“就说放在家里,忘记带了,或说路上丢了,都可以,随你高兴啦!哈哈!”

见苏政雅要走了,那只脚的主人小胖墩便在温婉面前蹲下身,“哗哗”几下将散落在地的钱全部扒到自己的手心,最后还不忘将温婉拾在手里的唯一一枚也抢了过去,然后笑嘻嘻地提醒说:“记得来哦,忘记了的话,这些钱可都归我们啦!”温婉瞪了他一眼,他怔了怔,吐吐舌头,转身飞快朝苏政雅他们追去。

温婉被轰抢一空,双手空空地走进教苑。闷头看书的颜诩之抬了下头,见是温婉,便振奋地唤道:“师妹!”温婉知dào

他肯定又是查到了什么资料,因为,颜诩之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主动地叫她“师妹”。

“师兄。”温婉虽然像往常一样走过去坐到在对面的位置上,但心里还是在琢磨要怎么应付苏政雅他们,结果颜诩之说的一大通话,她一字都没听进去。

“你没在听。”颜诩之现了,不悦地看了温婉一眼,低头闷声将摊开给她收了起来,塞回书袋里。温婉见他似乎生气了,连忙抢先诉苦说:“师兄,我的书和吃的都被苏政雅抢走了?”

颜诩之怔了怔,抬眼往温婉手上瞅瞅,果然是两手空空。他顾自出神了一会,讷讷地说:“没有肉脯饼了。”

温婉一听,不由有些无语,将嘴一扁,作势要哭:“师兄过份,人家的书都被抢了去,呆会要被先生训了,师兄却只惦着肉脯饼。”

颜诩之被这么一说,脸上不由泛起了淡淡的红晕,连忙将自己的书推到温婉面前,说:“师妹拿我的书去用,这样就不会被先生骂了。”

“那师兄呢?”该是破涕为笑的时候了,温婉装模作样地揉揉眼睛,心想装罗莉还真累哪,一会哭一会笑的。

“书上的内容,我都会背了,所以有没有书都一样。”

温婉默然了,果然还是书呆啊。道过谢,温婉抱着书起身准bèi

转回自己的座位的时候,颜诩之忽然说:“呆会告sù

安先生吧,他会帮你把肉……书要回来的。”

“嗯。”温婉心中叹了口气,肉脯饼终究还是比书重yào

啊。不过至于要不要告sù

安东来这件事,让他帮忙申张正义呢,温婉考lǜ

了一下,现这样做弊大于利。先安东来管不管这事是一个问题,其次就算他真的去要书袋,如果苏政雅坚决不承认有拿过,那他就一点办法也没有。所以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书袋要不回来,还让苏政雅更加记恨自己,然后会变本加利地想方设法地来欺负她。

“头疼啊,可恶的小屁孩!”

这一天的时间,都在温婉的忿忿之中过去,很快又到了放学回家的时候。教苑里的学生一个一个地散去,最后只留下温婉一个人郁闷地趴在桌子上呆。忽然她“砰”地锤了下桌子,豁地站了起来,心想:“不就是三个小屁孩吗,能折腾出多大的事来,有什么好怕的!走!用成年人的智慧和勇气去作战,把书和吃的统统夺回来!”

下定决心,脚下有如生风,“蹭蹭蹭”走得飞快。绕过沁芳园,走向其后边的小树林。远远地就望见苏政雅跟那个小胖墩坐在古树下分食着她的零食。吃就算了,过份的是,这两个家伙挑食得很,将肉脯饼掰开两半,将里面的馅啃掉,然后随手就把外面的馍馍满地乱扔。

“你们这些家伙!”看到他们这么糟蹋温娴的心血,温婉不由地怒了,加快脚步跑了过去,想将仅剩的一个肉脯夺过来,没想到脚下蓦地一空,眼前一黑,整个人顿时陷了下去,像是掉进了万丈深渊。

第二十八章 守株

“砰”地一声闷响,温婉四脚朝天地摔了个结实。痛得哼哼了几声,随即就有一些草屑和泥尘“扑落落”地掉落下来,掉进眼睛里和嘴巴里,难受得温婉连忙翻身坐起来,“卟卟卟”地赶紧将嘴里的东西吐掉,然后就听到头顶上方响起了一串嚣张的笑声:“弼学,你不是说这里有老虎么,怎么掉进来一只小野猪?”

温婉听出来了,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可恶的小霸王苏政雅!

“老虎聪明呀,野猪才会笨得掉到陷阱里。”另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温婉听着都怀疑他是不是一边说,一边拍着手又蹦又跳。

抬起头怒目而视,一眼就看到了苏政雅从陷阱上方探头出来,满脸毫不掩饰的得yì

笑容,活脱脱一副坏蛋相。旁边的小胖墩手里还捏了一个肉脯饼,一边说,一边哼哧哼哧地啃着,脸颊鼓得肥肥的,像小猪似的。

温婉有些服了他们了,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特地挖了这么大一个坑来捉弄她。不知dào

是他们实在太无聊了,还是她的面子太大了。不过回想刚才的事情,温婉也承认是自己疏忽了。看到这两个小子那样任意地糟蹋温娴辛苦做的点心,心里就急了,其实稍微留意一下,并不难现地上的异状。虽然现在已经是秋天的,地上满是落叶并不稀奇,但是某一块地上的落叶的密集程度是其他地方的两倍的话,那就有问题了。

任他们俩在上面一搭一和地取笑她,温婉也不去搭理他们,她坚信一个巴掌拍不响的硬道理,看他们唱独角戏能唱多久。果然,很快他们的双簧就说得无趣了。苏政雅探头看了看淡定地挪身坐到坑的一角的温婉,见她对他们说的话全无反应,便回身拾起之前扔掉的一片馍馍,“啪”地丢向温婉,大声说:“喂,怎么不说话,摔傻了啊,小野猪?”

温婉不去理解他们新给她起的绰号,仰起头直接问:“我已经来这里了,你什么时候把书还我?”

苏政雅轻哼了一声:“猪果然比老虎笨,这个时候了,还惦着书!”说完,他起身回树下拎了温婉的书袋过来,“啪”地甩到温婉脚边。“我说过只要你来这里,就把书还你。我答yīng

的事情做到了,之后的事可与我无关啦,是你自己掉进去的。”说到这里,他又一扫刚刚堆起来的郁闷,得yì

洋洋起来。“走啦,弼学!让她一个人呆在这里!”这一嗓子喊得特别嘹亮。

“嗯!嗯!”见苏政雅起身要走,何弼学叼着没啃完的肉脯饼连忙跟上。

苏政雅乐颠颠地走了几步,却没有听到原本意想中的哭喊求情声,不爽地蹙蹙眉,折回去,探头望望坐在坑里依然淡定的温婉,吓唬她说:“我们走啦,这里位置偏僻,晚上不会有人来的!而且等天黑下来,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风‘呜呜’地吹,很吓人的!”

“你要是害pà

的话,就大声喊救命,运气好说不定会有人听到。”说着,很悲悯地看了温婉一眼,又说了句“我们走啦”。原以为这下温婉总要开口求他拉她上去了吧,没想到温婉却还是理也不理,反而从书袋里摸了书出来,认真地看了起来,深然将这坑底当成小型的学苑了。

“你……”苏政雅不由有些气闷。“我告sù

你哦,这林子里真的有老虎,有这么大个……”

温婉抬眼瞅瞅他,见他会声会色地描述起那老虎的模样,不免觉得好笑,一时忍俊不禁,“呵呵”地笑了出声。苏政雅呆了呆,醒过神,壮声说:“没骗你,真的有,弼学亲眼看到过的!对不对,弼学?”说着,踢了旁边的小胖墩一脚,示意他帮他佐证。小胖墩冷不防被这么一踢,手里的饼都颠了出去,抬眼见苏政雅正朝自己猛使眼色,连忙忙不迭地“嗯嗯”直点头。

温婉不由觉得好笑,果然是小屁孩,这么假的谎话都编得出来。“老虎不吃人,我才不怕它!”

苏政雅一拧眉,提声说:“你怎么知dào

它不吃人?”

“弼学比我胖那么多,老虎都不吃他,当然更加不会吃我啦!”温婉暗自嘿嘿地笑,扯歪理,她也会。

“呃……”苏政雅一时语塞。何弼学连忙接口说:“老虎不吃男孩子,只吃女孩子的!”

温婉满不在乎地说:“那等它要吃我的时候,我就跟它说其实我不是女孩子,我是男孩子,那不就可以了!”

“啊,这样……”何弼学也没话了。

苏政雅强自哼了声说:“弼学,天都快黑了,我们走啦!”说完,拉了何弼学,“噔噔噔”走得又响又急。出了林子,他便停下了脚步,附到何弼学耳侧小声说:“她肯定是因为我们都在才不怕的,让她知dào

我们都走了,留她一个人在那里,等天黑下来,她一定怕了!”

“嗯嗯。”何弼学点点头,正要跟着苏政雅悄悄地潜回林子,旁边的院子里却传来了家仆们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少爷,弼学少爷!”看来是何家的人。

“小姐,婉儿小姐!”温家的人也在找。

“少爷,雅少爷!”苏家的人也来了。

苏政雅的眉紧紧地锁了起来,拍了下何弼学的肩膀说:“去把他们都打走,别让他们到这边来!”

“好!”何弼学爽快地庆诺,就绕道出林子去了。过了一会,就听到外面的呼喊声消停了,苏政雅满yì

地点点头,回身蹑手蹑脚地潜回了林子。

苏政雅其实很想看被一个人留下的温婉有没有被吓哭,但又怕靠得太近会被她现,而起不到把她吓哭的效果,转着头四周张望了下,锁定一棵树,便快步过去,抱着树干哼哧哼哧地往上爬。

而事实上,温婉并没有表现得那么淡定,要知dào

她手边没有吃的东西,困在这里的话,挨饿不消说,要是一夜不回的话,家里头不知dào

要乱成什么样子。要是劳师动众了,少不了会连累柳氏挨骂。所以在苏政雅他们走后,温婉就开始摸索爬出坑去的办法。

他们挖的这个坑并不是太深,温婉刚才一直不站起来,就是不想让苏政雅他们现这个问题。她将包里的书,一本一本地垒起来,人站到上面,就可以从坑上露出小半个头了。没想到刚探出头,一眼就看到正用尽吃奶的力qì

奋力地爬树的苏政雅,不由呆了一呆,趁他将要转身之际,赶紧跳了回来。

“这小霸王怎么没走?!”

温婉盘腿坐回来,开始郁闷。现在出去的话,他肯定不会就这样放她走,天知dào

他还会想什么法子出来折腾她。不过,换个角度想想,他坐那里干等着,也应该等不了多久。放课后,没接到人回家,苏家肯定不会不管,迟早要来找他回去。于

是,温婉决定了:她也等!看谁耗得过谁!

第二十九章 学虎

苏政雅爬上树,一边伸长脖子看是否可以看到坑底的温婉了,一边调整在树上的位置,终于找了个视角比较好的枝丫坐了下来。等了半天,现温婉还是低着头坐在看书,不由得蹙起眉来,暗想这小丫头怎么这么奇怪,被一个人丢在这里,居然一点都不害pà

,不哭不闹,还津津地来,真是个怪胎。

“是个傻子吧?”苏政雅终于想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又呆又笨,只知dào

看书,对于自己遭遇的倒霉事情反应不过来。”苏政雅晃晃脑袋,对这样可怜的傻瓜表示同情,忽而看到坑里的温婉动了动,似乎要站起来了,怕她回头时会看到自己,连忙下意识地抓过旁边的细枝碎叶,忙不迭地往自己身前一堆,拙劣地隐藏自己。

温婉本是听外面这么久都没有声响,想起来看看苏政雅是不是已经走了,没想到,刚抬了抬小屁屁,就听到“哗啦啦”地一阵枝叶响,心中觉出不妙,当下连忙将小屁屁放回来。想了想,从书袋的夹层里摸了小镜子出来,往后上空照了照,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树影,轻叹一声,古代的镜子真不好使哪。

不过,虽然看不大清,但基本上还是可以确认,苏政雅那家伙还在蹲点。温婉郁闷了,心想这家伙真是无聊,居然可以不吭不响地盯梢盯这么久,这有什么意思么?他就不想回家去吃好吃的,然后好吧,我承认你学老虎叫学得最像了!”

“那还用说!”苏政雅得yì

上了,转念一想,不对啊,怎么一不留神就被她绕得承认是自己在学老虎叫了,那不是起不到吓她的作用了。想着该怎么自圆其说,回过神蓦地看到温婉拱着身体从坑里使劲地往外爬。

苏政雅没想到温婉竟然能自己从坑里爬出来,了一会怔才反应过来,大喊一声:“喂,你做什么!”一边连忙翻身往树下爬。越急就越容易出状况,先是“啪”地踩断了个树枝,险些掉了下去,接着衣服又被树枝给勾了住,拉不下来。眼看着温婉已经从坑里爬了出来,开始往外逃命了。他心中一急,用力一扯,衣服“哗”地撕裂了一片。但这些都全然顾不上,赶紧抱着树干滑下去,一着地,撒腿就去追温婉。

“站住!你给我站住!”

苏政雅比温婉大上几岁,又是男孩子,温婉的小身体自然跑不过他,没跑出多远,苏政雅就已经追到身后了。温婉用尽吃奶的力qì

往前跑,想垂死挣扎一下,却不想情急之中一脚踩上了一块石头,脚一崴,身体随即往前倾倒了下去。几乎同一时间,衣服的后领被苏政雅一把揪住,以致于两个人一起滚倒在地上。

温婉一瞬间觉得自己快被压成肉饼了,在被压岔气之前,用尽最后的力qì

把压在身上的苏政雅奋力地推开。刚喘出一口大气,就听到一个急呼声:“小姐!婉儿小姐在这里!”紧接着,一串急促的脚步奔过来,将温婉从地上抱了起来,随即现了旁边的苏政雅,惊异地唤了声:“苏少爷?”

苏政雅轻哼了一声,爬身起来,拍拍衣服上的沙尘,老大不高兴地觑着温婉,很不甘心她这么快就被解救了。

“找到了吗?”“找到小姐了吗?”

随即安东来和几个温家的家丁闻声赶了过来,看到苏政雅和温婉两个都衣衫不整,脏兮兮地,像在地上打过滚似的,不由地有些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安东来开口说:“找到就好,天色已晚,还是赶紧回家吧,免得家中担心。”

温家家仆们向安东来道了谢,便带着温婉坐车回转。刚到家门,还没从车上下来,就听到了温娴忧急的唤声:“婉儿!”

“娴儿姐姐!”温婉也一下车就朝她奔了过去。

温娴一把搂过妹妹,紧紧地抱在怀里,看来是担心得够呛。柳氏也候在门口,见女儿浑身脏兮兮地回来,蹙蹙眉尖,忧切地问:“怎么弄成这样了?”旁边家仆回答说:“小姐是被左相公子欺负了。”

柳氏迟疑着问:“又是左相公子?”

“是啊。”家仆回答说。“我们找到婉儿小姐的时候,小姐正被他扑倒在地上,不知dào

有没有挨打,夫人还是快带小姐回房检查一下吧。”

“左相公子怎么盯着我们府上的小姐欺负了,真是太欺负人了。”

“太过份了,完全不将我们温家看在眼里!”

家仆们越说越气愤,柳氏爱怜地轻抚温婉的头,心疼地说:“孩子估计是给吓坏了,我先带她回房去了。今天多亏了各位,婉儿才能够平安归来,太谢谢你们了。”

“夫人客气了,快请回吧,大人那边,我们会去回禀的。”

“谢谢各位。”柳氏再三感谢,才带了两个女儿回房。

第三十章 嫁婚

回了房,柳氏简略问了温婉几句,确定没受什么伤之后,才让温娴带了她去洗澡。独自坐了一阵,起身唤了采青过来,让她门房看看,最好能够请个大夫回来。采青领了命刚走,采红便急匆匆地进屋来,说是温向东过来了。柳氏会意地点头,示意采红去门口迎接,自己则捏了块帕子坐到窗前。

温向东走进屋,便瞧见柳氏凭窗而坐,无声垂泪。不由轻叹一声,缓步走过去,扶上她的肩膀,柔声问道:“婉儿呢,怎么样了?”

柳氏连忙用帕子将脸上的泪痕拭去,悲声说:“婉儿吓坏了,话都不会说了,我让娴儿带她去洗澡,让她们姐妹俩静静地呆上一会,或许会好些。”说着,珠泪又似断了线般地往下掉。“老爷,你说他怎么下得了手的,婉儿才那么小……”

温向东久久地沉默,长叹一声:“是媛儿连累了婉儿啊!”

听了这话,柳氏不禁哭出声来:“当初娴儿惹上左相公子时,是小世子被打了一拳,这回却是咱们婉儿被人家扑倒在地上打。先不说打个轻伤重伤的,我们婉儿可是个女孩子啊,传了出去,以后怎么嫁人?”

“不要胡思乱想,我们婉儿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温向东连忙坐到她身侧,轻拍她的背安抚。柳氏只是捏着帕子,不住地低泣。温向东沉默了半晌,迟疑地说:“要不,把学退了吧?”

柳氏的哭声住了住,温婉在京学上学,可是她最大的寄望所在。“婉儿能跟娴儿一样,天天陪在我跟前,我自然高兴。只是婉儿的才华,老爷真的愿意这样放qì

么?”

“那还能怎么办?”温向东也为之烦恼。“左相府的那位是盯上我们家了,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女儿在学堂给他欺负,惹不起,咱们还躲不起么?幸好婉儿年纪还小,等过个一两年,那位从京学出去了,我再找人把婉儿送进去。”

柳氏沉默了一会,说:“这也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媛儿那边的事情,总是要解决的。难不成,你要两个女儿都先退学让他不成?一两年,婉儿可以等,媛儿可等不起。而且,媛儿不去学堂,西王府那边也不好交待吧?”

温向东深深地叹出一声:“这几天我也都在考lǜ

这个问题,左相大人也因为这件事情来问过我,问他家那位有没有对我们娴儿做过份的事情……”

柳氏连忙说:“被他做了过份的事情的,是我们家婉儿啊!一个人被他留到那么晚,谁知dào

他想做什么,又做过什么……”

“不要太担心,含烟。那小子再胡来,也不过是个孩子而已,能做出什么事情……”说到这里,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蓦地开始沉默。柳氏捏着帕子紧张地望着他,不知dào

他有没有按照自己引导的思路想。过了半晌,温向东才重新开口说:“这样吧,明天下朝后,我找左相大人好好商议商议。”

柳氏怔了怔,迟疑地问:“商议什么?”

温向东沉吟着说:“我们婉儿的婚事。”

“婉儿的婚事?”柳氏心中松了口气,表面却紧张地问。“你莫不是要让我们婉儿去给那小霸王做妾室?”

温婉洗好澡,牵着温娴的手回房,刚走到门口就蓦地听到柳氏的这句话,冷不防吓了一跳。什么跟什么嘛,怎么这一会功夫不在,就出这样的大事了!温娴也惊了惊,赶紧拉着妹妹的手躲在门外,偷听里面父母亲的说话。

“自然不会是妾室,至少是个侧夫人。”

“我不答yīng

。”柳氏断然拒绝说。“他现在就已经这样欺负婉儿了,婉儿要嫁过去,还不被欺负死?”

“小孩子调皮而已,长大后哪还会这样?”

柳氏执拗地说:“总之,我宁愿婉儿一辈子不嫁,也不愿她嫁这样的人!”

温向东有些郁闷了:“含烟,你是个明白人,怎么这会儿就糊涂了呢?姓苏那小子,他母亲虽然是天之骄女,但他毕竟是个臣子,今后迟早还是要入朝为官的。像他这样的家世,官职不会低于七品,但这小子不学无术,公主背后再怎么施力,也成不了大材,当个四品大员估计到头了。”

“就当作四品来算吧,他今后的正夫人,大不了是个四品诰命夫人。我们婉儿若是考进尚书院,那至少是个四品学士。那时候,谁敢在我们婉儿面前称自己是正室?”

柳氏沉默了会,似乎在考lǜ

温向东的话。过了会,哼声说:“我们婉儿若真考进了尚书院,谁还给那浪荡子做夫人去?”

温向东叹息说:“真是妇人之见!你担心这个做什么,他背后有大长公主和,自然少不了她儿子的肥缺!”

“话说如此,我还是觉得我们婉儿配他,亏了……”说得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但原本强硬的口气已经淡了许多。

温向东叹声说:“人家还不一定答yīng

,听左相大人的口风,似乎是想让媛儿嫁过去……”

柳氏一听,又不依了:“所以,你就想让婉儿过去顶媛儿的包,是么?这样对婉儿来说太不公平的,她犯了什么过错,非要跟在她姐姐身后,受这种委屈?”

温向东连忙说:“这事若是能因此平定下来,我不会亏待了婉儿的。今后只要是媛儿有的东西,就必少不了婉儿的一份。”

柳氏这才心满yì

足了,唤采红奉茶上来。温娴唤了声“娘亲”,牵着温婉的手进门,看到温向东也在,便惊喜地拉着温婉快步过去:“父亲大人来了,娴儿都已经好久没看到父亲大人了。”

“娴儿乖。”温向东爱怜地轻抚温娴的头,他虽然对温婉的寄望比较大,但对于这个玲珑乖巧的女儿也委实是打从心底的喜欢。“婉儿怎么样了?”他伸手将温婉揽到身侧,这话却是问的温娴。

温娴看看柳氏,不知dào

她方才说了什么,她也不敢随便接话。“婉儿妹妹好多了。”

“没有受伤吧?”温向东关切地问。

“手上和腿上有一些伤……”温娴说着,将目光转向柳氏。柳氏接口说:“我已经让采青去请大夫了。”

温向东点头说:“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婉儿可是咱们家的宝贝。”说着,他一把将温婉抱了起来,放到自己膝上,宠溺地问。“婉儿想吃什么,爹爹明天就派人去买。”

温婉摇摇头,闷闷地说:“婉儿不想上学了。”

温向东摸摸温婉的头,顺着她的意思说:“那就不去了,这几天爹爹若是有空的话,就带婉儿上街玩,好不好?”

“真的吗?”温婉装出开心的样子,其实自打刚才听到那番话,她心里愁都愁死了。

“当然是真的,婉儿高不高兴?”

“高兴。”心里郁闷着呢,上辈子二十好几男朋友没找一个,现在倒好,才九岁就有个准夫家了。

第三十一章 来访

既然温向东开口了,温婉也乐得赖在家里。每天,听听温娴从采青采红那里得来的各路小道消息,或偶尔也跟着下下厨房,学点家常小菜和点心的制法,日子过得闲散而舒适。只是惦记着那天在门外偷听来的消息,心中一直有些不太平静。

这几日,温婉不止一次地刻意地在柳氏面前提及自己在学堂里跟颜诩之很要好,每天一起去书楼看书,一起分享食物,还称赞他学识渊博,脾气又好,也不欺负人。本以为柳氏会阻止他们亲近,没想到她却反而摸着温婉的脑袋,温柔地说:“那婉儿一定要好好地跟师兄学习。”温婉只得讷讷地应了声“噢”。

对于那天偷听到的那件事情,柳氏也一直绝口不提,就像是根本不曾生过似的。于是温婉有时候便怀揣着侥幸的心理想,是不是温向东去提亲失败了,碰了一鼻子灰回来了。毕竟人家本想娶的是右相的外孙女,现在硬给换成了个毫无背景的小妾之女,心中总不太是滋味吧?

暖暖的午后,温婉看书看得累了,就靠在贵妃椅上小睡。半醒半睡之中,忽而听得细碎的脚步声从外面进来,采红刚唤出声“小姐”,在一旁刺绣的温娴便轻嘘了声,小声说:“婉儿在睡觉。”

“嗯。”采红应了声,放轻声音说。“刚才老夫人跟前的芯萍姐姐过来说,婉儿小姐有学堂里的朋友来了,让小姐过去一趟。”

“学堂里的朋友?”温婉惊了惊,第一反应就是,莫非是颜诩之来了?

“是哪一位朋友,知dào

吗?”温娴问。

采红摇头说:“这个不清楚,芯萍姐姐只说小姐好几日不去上学,这位朋友担心她,便过来瞧瞧她了。”

温婉心想那书呆子还不完全呆么,居然也会关心人了,表现得正是时候么!连忙睁开眼睛问:“那他现在在哪呢?”

“在前厅的花园里,我带小姐过去。”

温娴看温婉一副跃跃欲去的样子,便抿着嘴笑笑说:“先去换身衣服吧。你穿这身衣服过去,就算你师兄不介yì

,母亲知dào

了的话,也一定要骂你的。”

温婉低头看看自己一身宽松的改良版“睡衣”,不由有些讪讪。这是她在现代养成的习惯,在家就一定要换上睡衣,或宽松的运动装,不然就没有在家的感觉。但柳氏却认为这样不端庄,不是闺阁千金应有的表现,今天若非是她一大早便被陈氏寻了过去,温婉肯定早被强制着去换衣服了。

温婉调皮地朝着温娴吐吐舌头,从椅上滑下身,在采红的陪同下进里屋好衣服,然后就前往前厅的小花园。从她们住的地方走过去,还是有一段路相当长的路,一路上温婉便在揣度,两日不见,颜诩之便担心得亲自寻来问候了,那是不是可以以此来证明她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并且以此来规劝柳氏不要把她随便许配人,从而破坏这段如此美好的感情?

不过,她也知dào

柳氏一早就盯上苏家的家世了,会因为考lǜ

到女儿的心意而放qì

这个念头,温婉觉得可能性挺低的,猜她估计会想方设法来劝服她。温婉叹了口气,随即又想到说不定苏家早一口回绝了呢,自己在这里瞎担心什么呢?

采红见温婉一会儿紧锁眉头,一会儿又摇头叹气,小小的一个人儿,似乎有跟大人一般多的烦恼,不由笑着问:“婉儿小姐在想什么呢?”

温婉醒过神,连忙讪讪笑笑说:“没、没什么啦,只是在想呆会要跟师兄说什么话。”

采红笑盈盈地说:“原来婉儿小姐已经知dào

来的是哪位师兄了呀?”

“嗯。”温婉点点头,一脸天真地说。“我在学堂里就只跟一位师兄要好呢!”

采红听了,双眼顿时一亮:“那婉儿小姐是不是很喜欢这位师兄呀?”

“是啊。”温婉装作看不懂她眼底闪耀的那一种名为“八卦”的光芒,天真无邪地点头,反正她也不这个绯闻传的范围再大一点。

“终于来了,速度还真是慢!”

还没到花园,远远地就有人过来抱怨了。是个十五六岁的丫环,一身剪裁合身的湖蓝色绸衣,鬓角斜簪了根小小的珠钗,明媚清秀,俏丽非常,却是温媛的贴身丫环翠萍。温婉奇了奇,不明白为什么温媛的贴身丫环会在这里。

采红连忙躬身道歉说:“不好意思,让翠萍姐姐久等了。”

翠萍微微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随我来吧。”

“是,是。”采红连忙牵起温婉的手跟上。

来到了花园入口处,翠萍却又停了脚步,将头侧了侧,说:“等会吧,我进去通传一声。”

“有劳。”采红对翠萍的态度十分敬畏,颇有些唯唯诺诺的感觉。这让温婉看着,心里有些不舒服,同样是人,为什么有些人天生就要矮人一截?而且同是给人家做丫头的,被人奴役,却还要彼此欺凌。

翠萍进去了好一会,她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花园门口,却也不出来,只是远远地朝温婉招招手,说:“进来吧。”

采红弯下腰扶着温婉的肩,柔声说:“婉儿小姐进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哦。”温婉讷讷地应了声,慢慢地走了过去。翠萍看着温婉迈着小步走,不由拧了拧眉头,很是不耐烦,却又不能直接怒,只能忿忿地绞着手中的绢帕,转身朝花径深处快步走去。

温婉也不急着跟上去,就慢慢地走,隔着茂盛的花丛,听到了隔水的亭子里传来了温媛的娇嗔声:“师兄,你还没告sù

我呢,师兄!”

温媛为什么会在这里,温婉有些迷糊了?

“我所知dào

的,都已经告sù

师妹了,哪里还敢有所隐瞒?”一个不甚熟悉的声音,清清朗朗的,像秋天早上的露水,却又带着宠溺的意味。

“哪有,师兄都没有告sù

我,西王世子,他长什么样!”温媛的声音连撒娇都还带着种高人一等的傲气。不过“西王世子”么,温婉脑瓜子转了转,记起这一位不就是温媛的未婚夫么,原来她这么早就开始操心未来夫君的长相了啊!

“长相么,这便是见仁见智的事情了,正所谓各花入各人眼!”那人避重就轻地回答着,一边轻声笑着,甚是好听。有那么一瞬间,温婉忽然觉得这个声音挺熟的,有些似曾相识。随即顺着花径一转,便远远地瞧见了花间亭子里坐着的一女一男。那女的不消说,自然是温媛,那男的,却是温婉所始料不及的,竟然是沈君逸!

温婉顿时怔了怔,心里“哈”了一声,有些哭笑不得。难道所谓的因为担心她而来看望她的,并不是颜诩之,而是这个大众情圣沈君逸,而且还是在看望温媛之余,顺道再看看她的?

真是浪费感情!温婉悻悻地想。

第三十二章 礼物

翠萍唤了声“小姐”,引了温婉走过去。

温媛原本扯着沈君逸的衣袖,撒娇着让他告sù

她西王世子的模样,见着温婉过来,便冷下脸推开手去,忿忿地说:“师兄真小气,连这个都不告sù

我,再不理你了!”说罢,作势扭头便走。

“唉,师妹!”沈君逸连忙起身,拉住她的肘弯,柔声哄道。“我哪里是不肯告sù

你,只是以我看来,西王世子当真是一表人才,人中龙凤,但就怕师妹眼界高。万一到时候觉得我言过于实,故yì

欺瞒你,气我恼我了,那我不太冤枉了么?”

听他这么说,温媛的脸色便缓和了许多。扬起尖尖的下巴,哼了一声说:“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恼你了么?”

沈君逸笑着讨饶说:“所以,我刚才不就已经说了么!”

温媛噘噘嘴巴,回想了下沈君逸刚才的话,他的意思是说西王世子长得不错,量他也不会将丑八怪硬说成是美男子,于是,便稍稍有些安心了。眼角的余光瞥见翠萍领着温婉走近了,又不悦地一噘嘴巴,对沈君逸说道:“我先回房了,若是还事情找我,就让翠萍来唤我。”

沈君逸看看温婉,会意地点点头:“走之前,会再去跟你打声招呼的。”

温媛轻哼了声:“反正你也不是冲着我来的。”说完,便携了原本候在亭外的两名丫环走了。

“师妹。”她一走,沈君逸就热情地招呼着温婉到亭子里就坐,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似的。

“沈师兄怎么来了?”温婉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从方才温媛的话听来,他似乎还是特地为她来的,可是她怎么想来想去都觉得他们只是有着一面之缘而已。

沈君逸一脸歉疚地说:“我是来赔不是的,师妹因为我的原因被苏政雅欺负,我却直到第二天才知dào

这件事情。平白让师妹受委屈了,心中很是过意不去。便特意订制了黍香坊的一套雪梨酿,送来给师妹尝尝,忘记那些不高兴的事情,早日回转学堂。”

“谢谢师兄,其实我没什么的。”其实苏政雅盯上她,多半是温媛的原因,既然他这么主动地揽了罪责过去,温婉也乐得多收份礼物。

接过沈君逸递过的缎面锦盒,打开盖子,便瞧见了里面整齐地排作两排的八个小面团。很粉很粉的浅绿色,有种晶莹剔透的感觉,让人一看就食指大动。温婉心想这家伙还真会送礼物,他们总共就见过两回,上回送夜明珠,这回送精美可爱的甜品,而且都是女孩子非常喜欢的东西,不愧是大众情圣。

沈君逸在温婉对面坐下,见她对着那几个粉嫩的小面团呆,便笑着说:“师妹尝尝吧,这种是新品,我也不知滋味如何。师妹若是尝着喜欢,我下回再多买一些。”

温婉想着要把这东西带回去跟柳氏和温娴一起吃,她们娘仨一人两个便是六个,采青采红一人一个,就正好分光了。但若是现在在这里先开尝,那便势必要分沈君逸一个,那样的话,就不够分了。于是暂且咽咽口水,将锦盒的盖子重新合上,仰脸冲着沈君逸傻笑说:“师兄送的糕点太漂亮了,我都舍不得吃。”

沈君逸先是一怔,随即眉眼弯弯地笑开了:“师妹真是可爱,那么这盒师妹便留着看着玩吧。用冰贮藏之,便可以一直放着都不会变色。我回头再去订两盒让人送来,那些师妹便一定要吃掉了,可别放坏了。”

温婉点点头,开心地说:“谢谢师兄。”

沈君逸笑盈盈地说:“师妹开心就好,等心情好了,就回来上学吧。师兄会好好地保护你,一定不会再让苏政雅欺负到你了。”

抬眼看着他温柔诚挚的脸庞,温婉不由怔了怔,神使鬼差地点点头,应了声“嗯”。之后一直到跟他告辞,回到自己屋里的时候,还时不时想起他的这句话。当回过神,便又会叹着气摇摇头,暗叹甜言蜜语的杀伤力真是强dà

,无论真假,总是能够在人的心里引起或多或少的波动。

当天晚上,沈君逸便真的派人又送了四盒雪梨酿过来,温婉也乐得一人一盒。抱着自己的一盒坐到书窗前,用拇指和食指小心翼翼地拾起那粉绿的一团,送到嘴边,轻轻地咬了一口,满口糯米的软糯清香和着雪梨的清凉甘甜,一直香沁到了心底。果然不愧是名作坊出品,口感和滋味都好得无可挑剔,不一会,就解决得只剩两个了。温婉有些舍不得吃了,回头往外间看去,见温娴正与采青坐在一处,一边做绣活,一边聊天,便想着去她们那边看看能不能蹭几个过来吃。起身,挑着帘子出门,便听到采红一边沏茶,一边跟温娴和采青两个绘声绘色地描述沈君逸的样貌。

“我陪婉儿小姐过去的时候,还不知dào

是谁,等他送小姐出来,我才知dào

,原来竟是平江府的小侯爷!我以前便听雁萍姐姐说了,平江府的小侯爷是咱们望京城里屈指可数的翩翩佳公子,今天一见,才知dào

传言不虚。他的眼睛啊,就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明亮,脸上的笑容,可以一直暖到人的心怀里……”

采青笑着打断一脸迷醉的采红:“不害臊,也不被人笑话!”

采红笑嘻嘻地说:“婉儿小姐说了,在学堂里,最要好的便是这位师兄了。说不定以后小侯爷就是咱们家姑爷呢,有什么好害臊的?”

温婉一听,不由汗颜非常,连忙说:“不要胡说,才没有这样的事呢!”

采青见温婉唇边还沾了些雪梨汁的痕迹,便捏了帕子过来帮她擦拭干净,一边无奈地瞅着采红说:“你呀你,连婉儿小姐都编排上了!快去浇热水吧,快到沐浴的时间了。”

采红吐吐舌头,说:“好啦好啦,我这就去啦!”一转头又笑嘻嘻起来,雀跃着步子出了房门,迎面便瞧见柳氏过来,连忙伫了足,唤道:“夫人回来了。”一面连忙上前接过柳氏身旁的一名小丫环手中提的东西,抱怨说。“夫人出门,怎么也不唤上我和采青?”

柳氏笑着说:“就自家屋子里走动,用不着劳师动众的。”

“母亲。”“娘亲。”

见一对女儿也迎出门来,柳氏连忙快步上前,一手牵起一个进屋。“听说,今天平江府的小侯爷来咱们家了?”

采红嘴快地接了话下去:“是呀,婉儿小姐好几日不去学堂,小侯爷担心小姐,便特意登门拜访来了。”

温婉老大不高兴地纠正说:“是来看望媛姐姐,顺便看看我的。”

柳氏伸手抚上温婉的头,柔声说:“我明日便与你父亲大人说,让你早日回学堂去,免得朋友们挂念。”

第三十三章 伴读

入夜,温婉像往常一样洗漱好,爬上床,摸过摆在床头的书看了一会便觉出困意了,跟还在翻书看的温娴说了声“晚安”,便钻进被窝,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睡觉。采青和采红将屋子里拾掇好,便轻手轻脚地掩门出去了。过了会,柳氏却推门进了来,轻声唤道:“娴儿,还没睡?”

“没有,娘亲。”温娴放下书,便准bèi

下床。

“我有件事情要与你说。”柳氏缓步过来,将准bèi

下床的温娴按回床上,瞧了眼旁边揉着睡眼醒过来的温婉,柔声说。“婉儿也一块听听。”

“嗯。”温婉坐起身,抱着被角挨着温娴坐好,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柳氏看着并肩而坐的两个花骨朵般娇嫩的女儿,心中又是疼爱又是怜惜。她这辈子最大的欣慰就是上天赐予她两个这般乖巧懂事的女儿,但因此也更加担心自己的处境和力量,无法带给她们好的将来,甚至反而会连累她们。

“过了年关,娴儿就十三岁了,婉儿也要十岁了,这日子,真的是转眼即过。有些事情,也不得不开始操心起来了。”柳氏轻轻地喟叹了声,语气顿了顿,沉吟了一般,才抬眼看看温娴。“今天,我在你们婶娘那里听了件事情来——据说宫里在为毓心公主招伴读。”

温娴的神情一动,连忙问道:“伴读?进宫伴读?”

柳氏摇摇头,随即又沉吟了:“也未必要进宫。之前我听你们父亲大人也曾提起过,说是过两个月,国学府里要去几个人到京学府。名为研习,实则是为太子殿下挑选未来的治世能臣。这件事,婉儿也稍微留心一些,娘亲并不指望婉儿成为股肱之臣,只望婉儿能平平顺顺,切莫得罪太子殿下一行人。”

“婉儿知dào

了。”温婉心中是叫苦不迭,一个苏政雅已经把她折腾得够呛了,居然又要过来一群太子党。天哪,这日子该怎么过啊?!

温娴忽然问:“太子殿下与毓心公主也要一并到京学府?”

柳氏点点头,说道:“我猜也是因为毓心公主要去京学府,所以才要挑选伴读。另外,你们还记得么,之前西王世子让你们媛儿姐姐回京学,估计从国学到京学的人员里,也有他一个。”

太子,公主,世子……温婉心中无力地大喊,多么华丽的太子党名单,自己以受欺负为由逃学在家,在现在看来,是多么明智的一个决定!

“具体要去哪些人,现在还无法知dào

,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每一个都是举足轻重的显贵人物。”

“不过,京学府视教苑为神圣之地,不允许奴婢们进入,所以这个所谓的‘公主伴读’大概还要肩负起贴身侍女的责任,因此许多官家小姐都不愿意去……”

柳氏的话还没说完,温娴便坚定地说:“我要去,娘亲!”

“去,或不去,都是关乎娴儿将来道路的重大决定,娴儿有权利自己来决定,但是这个决定要在娘亲为你分析好其中的利弊关系之后再下。”

温娴不由脸露愧色,道歉说:“是娴儿心急了。”

柳氏轻叹一声,伸手轻抚温娴的头顶,柔声说:“娘亲知dào

,这些日子,是委屈你了。”

温娴摇摇头:“娴儿并不是受不住委屈,只是觉得如果现在不作些努力,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柳氏轻颔,叹道:“你这孩子志气倒是高,若真的决定了,娘亲必定竭尽全力帮你达成所愿。只是如此一来,便是将自己置身进了帝王家。伴君如伴虎,一个不留神,就不再是责罚受气的程度,说不定便是性命不保。”

“还是不要去吧,娴儿姐姐……”温婉忍不住劝说。自古无情便是帝王家,温家的这些事情,就已经够让人心烦的了,她无法想像再去招惹个更大的是非来会怎样……

“不过,毓心公主今年已经十四岁了,明年,就会择驸马出嫁。所以,这个‘伴读’要当也便只是去这一年,但这一年中,却充满着无限的变数……娘亲只是觉得有责任告sù

娴儿现在有这么一个机会,至于如何决定,娴儿你好好考lǜ

。”

“我要去,娘亲!”温娴的神情一如刚才的坚定,没有一丝的迟疑。

“你再好好考lǜ

一晚上,如果明天还是这个决定,我便跟你父亲大人说去。”

温娴点点头:“娴儿知dào

了,娘亲。”

柳氏伸手轻抚两个女儿的头,柔声说:“好了,睡吧,明天早些起身,要去老太君和老夫人那边去请安。”

看着两个女儿重新睡下,帮她们拉好被子,柳氏才转身出去。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剩下姐妹俩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温婉睡不着,一直想着柳氏说的这件事情。侧过头,看看温娴安静的侧脸,忧心忡忡地问:“真的要去么,娴儿姐姐,好像很可怕的样子?”

温娴“嗯”了一声:“婉儿曾经说过,事在人为,人定胜天,只要努力争取,就没有什么事情是一定不可能的。而我呢,也相信,想要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必定要付出与之对等的努力。”

“但是不一定要冒这个风险……”

温娴摇摇头:“其实去公主那里,与现在也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低人一头。而且倒有一点好的,便是公主对我是没有成见的,不会不管我做什么事情,都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待我。”

“娴儿姐姐……”看来她在府中委实是受了不少委屈,温婉顿觉心中堵得慌,觉得自己一直在学堂,估计原本该自己受的那一份委屈,也落到了温娴的头上。“婉儿舍不得离开姐姐……”

温娴伸手搂过温婉,轻轻地笑开了去:“傻婉儿,若真被选为伴读,不就可以去京学跟婉儿一起了么?”

“对喔……”温婉傻笑着,下面便不知dào

接什么话太好了。看着温娴走这么曲折危险的道路进京学,想到自己这么轻易地进了却因为一个小屁孩而耍情绪赖在家中,顿觉罪孽深重。于是,第二天大早,便早早地起身,将闲置了几天的书袋和零食袋重新整理好。当柳氏扣开女儿们的小屋时,便瞧见了一身穿戴整齐的小女儿挎了两个鼓囊囊的袋子站在门内。

柳氏不由有些哑然失笑:“婉儿这是要去哪里?”

“娘亲,婉儿要回去上学!”

柳氏蹲下身,抱过温婉,柔声说:“好婉儿,记住,好好念书,考进尚书院,这是你最便捷的出路。”

“嗯。”温婉点点头。“婉儿会努力的,但是娘亲能不能让爹爹不要把婉儿嫁给苏政雅,他是坏蛋!婉儿不喜欢他!”

柳氏不曾想到那天的话被温婉她们偷听了去,不由呆了呆,笑着说:“娘亲那只是提醒你爹爹,不要等忙完了你们媛姐姐的婚事才来操心你们的,到时候,你们可就成老姑娘了。”柳氏笑着捏捏温婉的脸。“婉儿不喜欢的事情,娘亲不会逼着婉儿做的,不要胡思乱想,赶紧吃点东西,要去赶马车了。”

“嗯。”

第三十四章 争执

柳氏亲自送温婉到了上马车的地方。虽说以往柳氏也时常会送些点心之类的东西给那几个随车去学堂的家仆,但自打那天的事后,她以“答谢”的名义,更是送了不少东西,还塞了些钱。所谓拿人的手软,所以这会儿家仆们见着她们来,显得分外热情。

温克恭过来的时候,看到温婉在,也不觉得诧异,就仿佛他们并没有多日未见一般,云淡风轻地打过招呼,便率先上车去了。柳氏也不再耽搁,将温婉抱上车,柔声嘱咐了几句类似要好好读书之类的话,便挥手作别了。

重返学堂本是温婉一时意气纷的决定,当马车一点一点地靠近京学府,就不得不从头昏脑热中冷静下来,开始烦恼苏政雅会不会又来找她麻烦。不过转念想想,小孩子的注意力是比较容易转移的,她这么多天没来,那小浑蛋应该找别人欺负去了吧?

这样想着,微微放心了一点。下了车,跟在温克恭身后温吞吞地进门。一看到她进来,原本候在门房里的两个侍从打扮的人唤了声“温小姐”,快步出了来挡到温婉的面前。温婉吓了一跳,连忙大喊“克恭哥哥”求救。

那两个侍从见状,知dào

温婉误会了,连忙掏出腰牌,双手捧到温婉面前,解释说:“我们是平江侯府的,是小侯爷派我们来保护温小姐的。”

“平江侯府?”温婉定了定神,瞄瞄腰牌上的“平江”两字,心想沈君逸原来还真不是光说不做的人,这一大早的便派了人在这里接应她,而且他也应该不确定自己今天会来的。

不过温婉也乐得有人保护,一路平平顺顺地来到人五苑门口,按规定仆从不得进入教苑,便在门口与二人道别:“谢谢两位大哥哥,也帮我谢谢小侯爷师兄。”

两个沈家侍卫见温婉小小年纪却极有礼貌,心下也颇有好感:“温小姐客气,我俩就在这外面候着,小姐若是有什么吩咐,只消在门口唤我们一声就行。”

温婉不太好意思这样麻烦他们,但想想这应该是沈君逸吩咐的,就算劝他们回去,估计也是不会听的。便再次向他们道了谢,将沉甸甸的书袋从身上取下来,用双手抱着走进教苑。一进门,就看到教苑中站了个穿红衣裳的小姑娘,远远地朝这边望来。温婉怔了怔,随即欣喜地现竟然是水玲珑回来了!

“玲珑姐姐!”当即抱着书,快步地奔了过去。多日未见,她的个子似乎长高了些,梳了两个俐落的小辫,腮帮子却气鼓鼓的,像只充气的小蛤蟆。

“你回来啦,玲珑姐姐!”

水玲珑一脸的不高兴,看着温婉活蹦乱跳地跑近,气呼呼地说:“别叫我姐姐!你姐姐是温媛那个臭丫头,我跟你一点关系都没!”说完就重重地哼出一声,扭头坐回座位上,对温婉不理不睬。

水玲珑这么一说,教苑里的其他的人也纷纷议论了起来。大致上都是在说温婉因为温媛的缘故,被苏政雅盯上了,然后不仅自己被欺负得很惨,还连累着他们人五苑。说苏政雅这几日一直在人五苑外蹲点,逮不着温婉就随便逮一个人欺负,弄得好几个人都不来上课了。

听闻苑里的同学被连累得不轻,温婉也有些内疚,回头见水玲珑怒气冲冲地将书翻得“哗哗哗”作响,解释说:“对不起,玲珑姐姐,是我不好。我知dào

玲珑姐姐不喜欢媛姐姐,怕玲珑姐姐知dào

我和媛姐姐的关系后,就不理睬我了,所以我才不说的。”

水玲珑哼了一声,侧过身,拿后背对着她,看来是打定主意不理睬她了。

温婉不太擅长应付这样的情形,想着是不是该挥一下小孩子的特长,号啕大哭一顿,说不定水玲珑心一软,就原谅她了。正在蕴酿感情,身后忽然过来个人,紧张兮兮地说:“啊,婉婉怎么哭了,是谁欺负你了?”

温婉惊异地回了下头,就看到柴启瑞冲着她使眼色,顿时心领神会,心中很是感激。水玲珑也连忙回了身,却现温婉其实并没有哭,不由又有些忿忿,两个肉乎乎的巴掌一拍桌子,气冲冲地说:“骗我很好玩,是不是?!”

“当然……是啊!”柴启瑞笑嘻嘻地将尾音拖得长长的,然后驾空就熟地在水玲珑暴走之前跳步逃开。

“你这浑蛋!”水玲珑果然气得追着他打。

柴启瑞便一边说着冷笑话,一边绕着教苑打着转跑。水玲珑虽然有些武功底子,但毕竟男女体力上有差距,追了几圈,便累得一屁股坐下直喘气。这时,温婉便适时地送了杯茶过去,放到她的桌角。

水玲珑瞥了一眼,没吭声,也没伸手去拿。柴启瑞又笑嘻嘻地凑过来了:“其实婉婉还有我们学苑的人之所以被欺负得这么惨,说到底还不是某人那天幸灾乐祸告的密。人家婉婉都没怪责你,你还有什么好不服气的?”

水玲珑一听,怒了:“柴启瑞,你给我闭嘴!”

柴启瑞好整以暇地说:“叫声‘哥哥’,就闭嘴。”

“闭嘴!柴猪!”

“呀呀!”柴启瑞笑嘻嘻地说。“我是柴猪,你就是水猪,我们是一对,哈哈!”

“滚你爷爷的!”水玲珑拾起桌前的茶盏,便朝柴启瑞飞了出去。柴启瑞笑盈盈地跳开,那碗便正巧不巧地砸碎在了正进门来的宋清羡脚边。“啪”的一声,溅起的水花在他洁白无暇的衣摆上晕开了一片茶渍。

水玲珑蓦地一呆,柴启瑞连忙上前认错,然后自动地去门外罚站了。水玲珑看看温婉,其实经柴启瑞那么一说,将前因后果这么一理,心中的气已经消了,只是暂时还拉不下脸来,闷闷地说了声:“上课了。”

温婉会意,欣喜地应了声“嗯”,便回自己的座位去了。

上完课,等宋清羡走后,温婉扭回头,现水玲珑还坐在位置上,看样子似在等她。温婉便起身来到颜诩之桌前,说:“颜师兄,我今天跟玲珑姐姐去膳楼。”

颜诩之点点头,也没有多余的话。温婉暗想话少还是有话少的好处的,刚转身准bèi

去水玲珑那边,却有个同苑的小正太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说:“温师妹,小侯爷找你。”

沈君逸……温婉的脸色黑了黑,连忙对水玲珑说:“我出去看看,玲珑姐姐要等我一起去膳楼哦!”

水玲珑沉着脸没说话。温婉跟着那小正太出得苑门,一眼便瞧见沈君逸青衣墨扇站在人群中,即便是这样普通的装束,依然是那般神采出众,风姿卓绝。他原本正与几个小罗莉在笑盈盈地说些什么,瞧见温婉出来,便信步过来,笑得格外温柔:“婉儿师妹,我来接你了。”

“接我?”收到纷纷转过来的目光,温婉真想将那张笑得暧昧的脸给一脚踩进泥地里。“去哪里?”

“去膳楼。”

温婉黑着脸说:“我跟玲珑姐姐说好一起去的……”

“你跟他去吧!”水玲珑不知dào

何时出现在了门口,一把揪过还自觉地在罚站的柴启瑞,冷冷地说。“我跟这家伙还有别的事。”说完,二话不说,便拖着柴启瑞挤出人群走了。

“玲珑姐姐……”温婉心想,这下糟了,水玲珑好不容易才原谅她,沈君逸这家伙又来这么一遭,无疑是雪中加霜了。不过水玲珑以前不是一直唤“君逸哥哥”的么,关系应该很好的,今天见面怎么怪怪的。不会是他们之间出了啥事,然后她被拖过来当箭耙子了吧?

第三十五章 绝交

温婉想弄清沈君逸和水玲珑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便跟着他一起前往膳楼。毕竟中国人的传统,饭桌上是商量事情的最佳场所。但很快,温婉就现,自己想错了。从人五苑到膳楼,一路上向沈君逸打招呼的人不绝如缕,而且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女生。以致于当他们到达膳楼的时候,原本出时的两人中队,不知不觉中就已经展成为可以冲锋献阵的超强小分队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上楼,直接将二楼的位置坐了个满。有女生扭捏着想要蹭过来与沈君逸他们同桌,沈君逸也不介怀,客气地招呼她们坐下,还提起桌上的茶壶,准bèi

给同桌的三位女生倒茶。那两位女生连忙受宠若惊地抢了茶壶过去,为他倒上,顺便也还算客气地给温婉也倒了一杯。沈君逸彬彬有礼地道了谢,端起茶,轻轻开合着啜饮了一口,动作潇洒自若,看得旁边的几个女生的眼底不停地冒心心。

温婉叹了口气:“看来是没办法商量事情了。”闷声不响地吃着饭,对于沈君逸时不时对她说的关照的话,也都“嗯嗯啊啊”地应过去。虽然有这么多女生在,但他却能做到不失偏颇,既每个人都关照到了,又能让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与众不同的。

吃完饭,又坐着陪聊了一会,温婉才在沈君逸和他的“后援团”的护送之下回了人五苑。站在门口同那一帮子人挥手告别,那滋味还真是古怪。走进教苑,便看到水玲珑坐在位置上,捧了本书认真地在看。水玲珑本不是爱看书的人,这会儿忽然这么专心致志地来,温婉一看便知dào

有问题。慢慢地走过去,在她旁边的位置上坐下,轻轻唤了声:“玲珑姐姐。”

水玲珑漫不经心地翻着书,一边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问:“他怎么说?”

“说?”温婉怔了怔。

水玲珑冷颜瞪了温婉一眼:“我走之前,不是托你帮我送封信么,送了没?”

温婉点点头,心想要不是那封信,她还不致于会被苏政雅盯上呢!

“那他怎么说?”水玲珑的神情终于忍不住变了变,有些忧切地看着温婉。

温婉回想了下当时的情形,摇摇头说:“他什么也没说……那时人很多,他接了信便收了起来,并没有当场拆开看,所以,除了向我道谢之外,也没有说其他的话。”

水玲珑怔了怔,应了声“噢”,落寞地垂回目光来。温婉忍不住问:“生什么事情啦,玲珑姐姐,你们怎么怪怪的?”

“我也觉得怪怪的,他似乎在躲着我。”水玲珑推开书,愁眉苦脸地趴到桌上。温婉正想问是不是信中写了什么引起误会的事情了,却见水玲珑倏地站了起来,说。“一定是我自己想多了,君逸哥哥或许只是在害羞而已。对,说不定就是这样的!我找君逸哥哥去!”说完,她又顾自眉开眼笑起来,站起身就欢天喜地地往外跑去了。

“玲珑姐姐……”看着她活蹦乱跳的背影,温婉不由有些哂然,心想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天真无邪么?

柴启瑞起身走过来,指着水玲珑远去的背影问:“那疯丫头又干嘛去了?”

温婉如实回答说:“找沈师兄去了。”柴启瑞会意地点点头,说了声“这傻丫头”,便转身晃自己位置坐了。

回头看到颜诩之抱了书从外面进来,温婉连忙上前打招呼:“颜师兄,这几天有什么新现吗?”

“嗯,找到些资料。”颜诩之坐回位置,从书袋里找了一本笔记本模样的蓝皮簿子出来,翻找出最新抄下来的一段话,点给温婉看。却原来又是关于《诗经》来源的一种新说法,温婉不由有些郁闷了。难道就真的没有一个人系统地研究过这个问题么,被奉为国学的典籍是从何而来,为什么关心的人这么少?

颜诩之又翻出他做的其他笔记给温婉看,不过大多都是对诗文的释意,或探究诗文本身所要表达的是何种情感,有益于探究书籍来源的有效线索仍然是少之又少。跟颜诩之约定好从明天开始,继xù

再一起去书楼查资料,颜诩之欣然应允,只是不知是看上肉脯饼的份上多一些,还是因为温婉的重返学堂多一些。

瞅着上课的时间差不多要到了,就起身跟颜诩之告辞回座位,刚转身,就听到苑门外有人厉喝了一声:“温婉!”

温婉听着这个声音有些像水玲珑,便连忙回了身,随即就有一道人影像龙卷风似地袭卷到了她的面前。刚看清这个人确实就是水玲珑,一声“玲珑姐姐”还没唤出声,却忽见她伸出手,往温婉的胸用力一推。温婉冷不防被推倒在地,怔怔地看着一脸盛怒的水玲珑,茫然不知云里雾里。

“没想到你是这么讨厌的人!算我看错你了!”水玲珑怒不可遏地瞪着温婉,苹果脸涨得红通通的,看来已是怒极。忿忿地痛骂了两声,仍不解气,信手搬起颜诩之桌上厚重的典籍,就要往温婉身上砸去。

颜诩之脸色一下子变了,连忙站起身,双手一抱,将典籍搂了过去。几乎同时,柴启瑞扯住水玲珑的手臂,将她往后拖了开去。一边制止着水玲珑愤nù

的挣扎,一边低声斥道:“你疯了,这么对婉婉?!”

水玲珑一听,将两眼一瞪,晶莹的泪水便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汹涌而下。忿然指向摔坐在地上的温婉,哭喊着控诉说:“你怎么不问问她为什么这么对我?!从她入学的第一天起,我就把她当成亲妹妹一样照顾,可她呢!她是怎么对我的?!瞒着我,不跟我说实话就算了,她,她还偷换我给君逸哥哥的信!”

“我那么信任她,才让她帮我传信,没想到她连这么坏的事情都做得出来!现在好了,君逸哥哥不理我了!他不理我了!”水玲珑越说越觉得委屈,说到伤心之处,干脆“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手脚并用着想要挣开柴启瑞的钳制,冲过去把温婉狠狠地揍一顿。

听完她这番话,被弄懵了的温婉终于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连忙正声声明说:“我没有换信!我没有!”她连信封上的朱漆都没有动过,这样的信用,她还是有的!况且,她换信做什么?就算沈君逸真不理水玲珑了,她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那为什么君逸哥哥拿的那封信并不是我给你的那封?如果不是你换的,那你说,是谁换的?!”

“我……”温婉回想了下,她那天拿到信后,生怕弄丢了,就夹到书页里,放在书袋里每天背着上学下学。除了晚上睡觉的时间,根本就没有离过身。她把信交给沈君逸的时候,也并没有现任何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分明还是原来的信封,原封不动的朱漆,谁会想到里面的内容已经不一样了?“我不知dào

。”

水玲珑冷笑一声:“不知dào

,我看你是心虚了吧!你们果然是一家人!是我太笨了,到现在才看清楚你!”水玲珑说着,伸出根手指,缓慢而坚定地指向温婉,厉声说。“从现在开始,我们、绝交!”

第三十六章 谈判

水玲珑说完,就哭着跑出去了。柴启瑞上前扶了温婉起来,关心安慰了几句,便出门追水玲珑去了。温婉拍拍衣服上的沙尘,一转身,就看到颜诩之抱着抱回来的书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睛看着她,一副担心却又不知dào

说什么好的窘样,便朝他释然笑笑说:“我没事,要上课了,我回位置了。”

温婉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反复地理了几遍,终还是认为问题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自己身上。从拿到信,到送出信这一段时间里,那封信一直夹在书里不曾动过。虽然平时温娴总会帮她收拾这收拾那的,但是书袋她是不动的。一来是因为书袋里来回就那几本书,没什么可收拾的,二来温婉在包里装的都是些老学究才会看的文学理论性的古籍,温娴不喜看。

所以,想来想去,问题只可能出现在水玲珑把信交给她之前的那段时间,或她把信交给沈君逸之后的那段时间。

开始上课了,但温婉却无心听讲,托着腮帮子细细琢磨到底是谁动了手脚。先,第一种可能,水玲珑写好信后,在交给温婉之前,就已经被换过了。这样的话,最大的嫌疑犯无疑就是柴启瑞。她猜想水玲珑那封信,八成是向沈君逸表白,并且让他去她家提亲的,最不乐意看到这种景况的人,除了柴启瑞,没有第二个备选人员。但是琢磨了一下刚才柴启瑞的表现,很正常,没有值得怀疑的地方,暂且先放到一边。

然后就是第二种可能性,信是在交给沈君逸之后被换掉的。这里头又有两种可能性,其一,是沈君逸自己换的,他故yì

拿错误的信给水玲珑看,将拒绝她的理由让她自己去担负,这招阴损了点,却也不是不可能。

其二,便是信是被沈君逸身边的那些莺莺燕燕们换。这样的话,嫌疑犯就数也数不清了。温婉也打从心底地希望不是这一种情况,转念一想沈君逸又不是水玲珑那么粗神经的人,不大可能身上的东西被人顺走也不知dào

,所以客观上来说,这种可能性也是非常小的。

这样排除下来,那嫌疑犯就只有两个人,柴启瑞和沈君逸。

温婉提笔在纸上写下一个柴字,一个沈字,重新审量这两个人到底谁的嫌疑更大一点。提笔在“柴”字上点了好几下,居然想不出为他开脱的理由,扁扁嘴,将思绪转去沈君逸身上琢磨。

在她看来,沈君逸就是个来不拒,又爱到处展现自己迷人风采的花蝴蝶。就算真的不想去水玲珑家提亲,他也犯不着用这样的法子拒绝她,又刻意避开吧,这太不像大众情圣的作风啊!温婉有足够的信心相信他就算真要拒绝,也有办法哄得水玲珑继xù

对他死心蹋地的。之所以出现现在的情况,绝对是因为那封信里写了什么让他不高兴的事情!

于是,一一排除下来,结论就出来了,这件事的罪魅祸,八成就是柴启瑞那个家伙!

温婉心里忍不住哼了一声,臭小子太过份了,为了自己的小情人,居然让她当炮灰!之前还装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真zhèng

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奸诈的臭小子,不给他点颜色看看,还真枉自多活了这么几年。

下了课,温婉便让那两个沈家的守卫带她去见沈君逸,她想看看那封信的内容,看能不能抓出柴启瑞的小尾巴。没想到,沈君逸却告sù

她,那封信被水玲珑给撕了。温婉心想糟糕了,唯一的证据就这么给毁了。问起信上写了什么,沈君逸却讳莫如深,笑着说没什么,温婉反而却更确定肯定有什么。

温婉本是想找回那封信,再去安先生那里借一份平时柴启瑞写的文章,想从笔迹里找出些证据。毕竟每个人写字都有自己的习惯,一横,一竖,折勾,皆有不同,就算刻意改变,有些习惯也是隐藏不了的。安先生那边的文章倒是很快借到了,但是信已经被撕掉了,所谓的死无对证。

满肚郁闷地回了家,躺在小床上,翻着借回来的柴启瑞写的文。他的笔迹倒是很好认,看得出是个懒人,弯钩的时候都不出“钩”,草草了事,如果那封信在就好了,一对就铁证如山了。柴启瑞是那么了解水玲珑的人,肯定是每一步都算准了她会怎么做,信会被撕毁估计也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难道就这样平白无故地被他当作成就他们感情的垫脚石么?温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终还是觉得自己不能认下这个黑锅。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若是被柴启瑞那个坏家伙认定了自己好欺负,以后不知dào

还要扔多少这样的锅过来。

翻身从床上爬起来,凭记忆寻了个相仿的信封,折了张纸塞进去,放到书袋里备用。就算没有证据,至少也要让柴启瑞知dào

他所做的一切都已经被她知dào

了,就算这次拿他莫可奈何,以后也要好自为之。

但是接下来几天,柴启瑞和水玲珑都没有来学堂,只有沈君逸还是前呼后拥地过着众星拱月的日子,浑然不觉有人因为他而伤心难过。温婉一直耐心地等待着,以往柴启瑞翘课翘得再厉害,五天之内至少也会出现一次。

果然,在第四天的时候,柴启瑞来上课了。

“柴师兄,请等一下。”课间休息的时候,温婉看中时机,叫住想要开溜的柴启瑞,把他叫到了教苑的小角落里,开门见山地问:“柴师兄,换掉玲珑姐姐的信的人,是你,对吧?”

柴启瑞微微诧异了下,随即笑着说:“为什么这么说?”

温婉板着脸将各种可能性分析了一遍:“有可能、有机会做这件事情的,只有你和沈师兄。我认为沈师兄没必要做到这个程度,所以,我百分之一百地确定,这件事情,是你做的!”

柴启瑞的目光在温婉脸上转了一圈,似笑非笑地说道:“婉婉这话你可不能随便乱说,让玲珑听见了,误会了,就不太好了。”

温婉哼了一声,小样的,居然不承认!当下神情严肃地从书袋中抽了信封和文稿出来,一手一样举到面前,沉声说:“这是你上回写的杂记,这是从沈师兄那里拿过来的信。信虽然被玲珑姐姐撕碎了,但我拼了一夜拼凑出来,却不妨碍笔迹的辨认。”

柴启瑞瞅瞅温婉,没作声。

“师兄的笔迹有一处很明显的特征,很好辨认,只要我把这两件东西放到玲珑姐姐的面前,我保证她一看就什么都明白了。”温婉的这一招虚张声势其实很没底气,信封里装的不过是张白纸而已,若是他坚决不承认的话,她也是毫无办法。她只能赌柴启瑞作贼心虚,不敢放任她去水玲珑面前去说罢了。

温婉心中七上八下地,面上却努力地维持着平静和严肃,不能让他看出一丝一毫的动摇来。柴启瑞看着温婉沉默了一会,忽然说:“那婉婉现在与我说这些,想要我怎么做?”

听他的话,似乎是默认了,一直憋在胸口的气总算是微微松了出来。“我的要求只有一个,就是这件事情与我无关,不要让我蒙受这不白之冤。至于玲珑姐姐那边你要怎么解释,随便你!”

柴启瑞盯着温婉看了一会,忽然问道:“婉婉,你真的只有九岁么?”

温婉惊了惊,随即又板起脸说:“不要以为我年纪小,就可以被你当成挡箭牌来使。这次我不跟你计较了,下回要是再有这种事情,我就连带这回的事,统统抖到玲珑姐姐那里去!”

“别生气,别生气哈,不会再有下次了。”柴启瑞连忙嘻皮笑脸地来道歉,从怀里摸出几颗糖果,谄媚地塞到温婉手里,陪笑着说。“这回呢,是师兄不对,师兄明天给你带好吃的,给你陪不是。但是玲珑那边,你可千万一个字都不能说。”

“你也知dào

沈君逸是什么样的人,他身边的女人,成群结队的,你玲珑姐姐又是粗枝大叶的笨蛋一个,她若真嫁了沈君逸,什么时候被人害死都不知dào

,当然还是跟着我比较好。我家虽然没有什么权势,但至少有钱啊,可以让她过衣食无忧的日子。而我又这么英俊潇洒,又不花心,保证不会三妻四妾,让她被人欺负,像我这样的如意郎君,这年头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了!”

温婉板着的脸忍不住又被他逗笑了,这家伙还真是三句不忘提自己家是暴户。“那好,你誓你一定会对玲珑姐姐好,我就帮你保守这个秘密。”

“没问题!”他当即举起手,正儿八经地对天起誓来。

见他不像是在说笑,温婉也权且信了他对水玲珑是一片真心,便不再为难他了,只是催他赶紧去向水玲珑解释清楚,洗清她的冤屈。柴启瑞忙不迭地应了,等他走后,温婉低头看看手上的文稿和信件,打从心底呼了口气出来。

转去安东来那里,把借来的文稿还回去。安东来收回文稿的时候,笑着说:“婉婉这么快就看完了,这个文写得很不错,多看几遍,能学到不少东西。邓楚川这个孩子,写些杂记诗文还是非常有灵气的。”

温婉一听,大吃了一惊:“邓楚川?这不是柴启瑞师兄的文么?”

安东来笑着说:“柴启瑞那个暴户的儿子,哪里会写这种东西,向来都是花钱找同学代写的。这个笔迹一看就知dào

是邓楚川的,不会有错。”

温婉顿时目瞪口呆,刚刚还为自己这一局赌赢了而雀跃的心情登时烟消云散。那个笔迹不是柴启瑞的,那他为什么要承认,难道是因为陷害了她而觉得良心不安?温婉已经不知dào

该哭还是该笑了。

第三十七章 寻书

温娴见温婉从学堂回来后就坐在书窗前,托着下巴时而呆,时而叹气的,估摸着她应该是在学堂里遇着不顺心的事情。便去小厨房端了下午炖的银耳莲子羹过来,盛了碗端到温婉手边,柔声问:“怎么了,又被小坏蛋欺负了?”

温婉回头见是温娴,摇摇头说:“没有呢,沈师兄一直有派人跟着保护我。”

温娴转身在侧旁的位置坐下,抿嘴笑笑:“看来这位小侯爷对我们婉儿还挺上心的。”

“才没有呢!”温婉解释说。“他对每个人都这样的。”

温娴笑笑说:“婉儿是因为这个原因在愁吗?”

“当然不是啦!”温婉连忙否认,但又不想把水玲珑这件事情告sù

她,怕她担心。勺了一勺银耳羹送入口中,丝丝润滑,一直香沁到心田,烦恼顿时也减轻了不少。“对了,娴儿姐姐,那天说的去给公主做伴读的事,怎么样了,爹爹答yīng

了么?”

温娴点点头,说:“爹爹已经托人将名帖送到宫里去了,过些天,可能会被唤进宫一趟。今天娘亲带我去了伯母那里,公主宫里的一位嬷嬷出来采办,她跟伯母的一位朋友有旧,便将她请了过来。”

温婉点头应着,心中暗叹人际关系果然在任何时代都是最便利的捷径。

“她的时间很紧,只坐了一会会,说了些公主的脾气爱好,临走前,她跟我说我可以问她一个问题,什么问题都成。”

“那娴儿姐姐问了什么问题?”温婉好奇地问。

温娴说道:“对于我来说,公主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想知dào

、想了解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但既然是要去当伴读的,那自然是从读书入手比较好,所以,我便问了韩嬷嬷公主平时看些什么书。韩嬷嬷报了几个书名给我,我都一一记了下来。”说着,温娴便从袖管中取了一张叠成四方的小纸条出来,展开摊到温婉面前。“我不多,按读音记的,也不知dào

字有没有错,婉儿帮我看看。”

“嗯。”温婉点点头,拾过纸张定睛一看,上面只有三个陌生的书名:《月沉笼》,《碧竹佳话》和《携芳录》。温婉沉吟片刻,猜想《携芳录》应该就是余子晴的《撷芳录》。当初柴启瑞就送了水玲珑一本,水玲珑很喜欢看,爱不释手的。温婉也有幸瞄了几眼,似乎就是古代版的言情小说。想想公主也是十四岁,情窦初开的年纪,估计另外两本也差不多是这类型。

“我都没看过。”温婉?

继xù

翻找,将整个小书阁翻了个遍,只找到了一本《壁烛佳话》,与温娴记得音同,但有两字之差,不知dào

是不是。至于《撷芳录》,记得之前柴启瑞似乎说过这本是不在市面上流通的,现在看来应该也没进京学府的书楼。便不再寻找,坐下来准bèi

好好kàn

看这本《壁烛佳话》。

刚翻开看了个引子,忽然听得“砰”的一声响,回头看去,却原来是小书阁的门关上了。温婉以为是风带上了,便没去在意,继xù

看书。过了一会,“啪哒”一声,阁子里忽然暗了下来。抬头一看,现竟是书阁的天窗关了,唯一的光线来源一断,阁子里自然昏暗一片。温婉心中觉出不妙,赶紧起身去开门,却现门被锁上了。

她从没听说过书楼开放是有时间限制,而且现在是大中午的休息时间,要限制也不会限制到这个时段,八成是有人故yì

恶作剧。当下伏身从门缝里往外看,果然就看到有个穿浅葱色缎衫的身影从小书楼旁边的天梯上爬下来。不用他转身,温婉就认出是苏政雅那个小混蛋。见他着了地,拍拍衣服上蹭来的灰尘,便抿嘴得yì

地“嘿嘿”一笑,就要凑过来打算从门缝里偷窥温婉是不是在害pà

惊惶。

第三十八章 看门

温婉不想这么快就让他得偿所愿地得yì

上,连忙转身坐回看书的桌前,托着下巴侧过头作沉思状,留给他一个依然淡定的背影。但是在琢磨了一番从头顶那个天窗爬出去的可能性之后,温婉就不那么淡定了。

那个窗的高度,要将坐凳搬到桌上,再加上成年男子的高度才差不多可以够着,以温婉现在育未完成的五短身材,根本就没有出去的可能性。

温婉郁闷了起来,原以为避了这么多天,这小混蛋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开了,没想到他还盯着自己。那她就不明白了,学堂里那么多的人,其中被他欺负过的也不计其数,他怎么就盯着她不放呢?

想不到出去的办法,这么干耗下去也是无济于事,温婉便起身过去推了推门,推不开。苏政雅终于等到里头的动静了,在外边得yì

洋洋地“哈哈”笑了起来:“终于现自己被关起来了啊,你这个笨蛋!”

“你才笨蛋呢,快放我出去!”

苏政雅“嘻嘻”笑笑,说:“不放。”回身从旁边拖了张椅子过来,干脆在门口坐了下来,似乎作好了持久战的打算。可温婉不想跟他耗下去,她不像他那么无聊,她还有好多事情要做的。

“那要怎么样,你才肯放我出去?”

苏政雅晃着脑袋说:“不放就是不放!你这臭丫头不是很嚣张么,还找了沈君逸做靠山,跟我作对!哼哼,你现在叫沈君逸来救你啊!”温婉没有答理他,他又继xù

说道。“告sù

你吧,我过来的路上瞧见他了,他约了我们苑里的夏樱雅一道去沁芳园赏花了!你在这里叫呀,叫得大声点,或许他可以听见,嗬嗬!”

“听见个大头啊!”温婉在心中暗骂,还真拿她当小孩子欺负啊!她在这里喊上一声,恐怕二楼的颜诩之都听不见,更何况沁芳园和藏书楼一东一西的隔得那么遥远。

苏政雅尽情地奚落了温婉一番,一吐这几日找不到人欺负的憋闷之气,心情无比爽快。没听见门里的温婉吭声,心想莫非是哭了,被他气哭了!连忙兴奋地站起身,附身趴回到门缝往里面张望,却现温婉只是站在那里呆,根本没有哭,也毫无他所期盼的害pà

或惶恐的神情。不由地,心里又不痛快了起来,“哼哼”了几声,坐回椅子上。暗自生了会闷气,伸手从旁边书架上摸了本书,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心想这里至少亮堂堂的可以看书消磨时间,里面可是黑乎乎的,什么都不能做,看那臭丫头能在那里面呆多久不求饶。

苏政雅本就不是能耐下心看书的主,每次摸本书过来,随便翻上两页就随手往旁边丢了。一连丢了十几本,小书阁里头却还是没有动静,他的心情不由地烦躁起来。丢开手中的书,趴到门缝里瞅了两眼,呆温婉还是那副呆呆的样子,顿时觉得有些没劲。在门口转了两圈,说:“想出来吗,那你哭给我看!只要你哭,我就放你出来!”

一听这个要求,温婉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他之前忿忿地说了那么一大堆,还以为会提些什么“高档次”的要求才会放她出去,没想到却是这么样一个“无理”的要求。好吧,虽然温婉在看书的时候,经常会被某些后妈虐得珠泪涟涟,但是让她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女子对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小正太哭,那不是笑话么!

“我不出去了。”温婉说了声,便转身坐了回去。

苏政雅怔了怔,连忙趴回门缝,问:“你说什么?”

温婉往书桌上一趴,懒洋洋地说:“我困了,先睡一会,你帮我看好门,先生来了记得喊我。”

“谁帮你看门啊!”苏政雅怒了。“少爷我可不是你们家的下人!”

温婉轻哼了一声:“又不是只有下人才看门的。”

“看门的不是下人是什么?!”

温婉暗自哧笑了声,心想这家伙还真是富贵人家的大少爷,他不知dào

一般都是由狗狗来看门的么!眼珠子一转,忍住笑,一本正经地问:“对了,你知dào

小狗是怎么叫的吗?”

“小狗当然是‘汪汪汪’这样子叫的!”苏政雅因为之前被温婉嘲笑过学老虎叫学得像野猪,所以这次学小狗叫学得特别卖力,叫得也特别像。

“对,就是这样子,好好kàn

着门哦,看到有人过来记得叫!”温婉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来戏弄小正太是这样一件好玩的事情。

苏政雅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怒道:“你骂本少爷是小狗?!你这臭丫头!”随即就欣喜地听到了“叮叮”的开锁声。温婉猜想他估计是气得一时忘记要自己哭给他看了,直接进来想揍她了,赶紧起身到门旁边躲好。等门一开,就挥个子小的优势,一躬身就从他的胳膊底下钻了出去,顺便将他方才坐的那把椅子掀翻到门口阻挡下他,自己则撒腿就往楼下跑。

“臭丫头!”苏政雅反应过来自己被戏耍了,气急败坏地追了出来。“你给我站住,臭丫头!”

温婉身子小,也格外灵巧,在狭窄的楼道上这边一转,那边一转,跑起来显然比苏政雅要快。跑下一楼,直接朝门口冲了出去。沈君逸派来保护她的两个侍卫之前一直送她到书楼门口的,不出意wài

的话,应该还在那里。

“大哥哥!”看到了站在树荫下的两个侍从,温婉如获救星地奔了过去,躲到他们身后。

“温小姐。”两个侍从刚护过温婉,抬头便见苏政雅气冲冲地从楼里袭卷了出来,一看到温婉拉到了两个救星,一张秀气的小脸顿时阴沉了下来。

“苏少爷,您是皇孙贵胄,是朝廷未来的栋梁之材,怎么专欺负小姑娘呢?”

苏政雅冷哼了一声:“你哪只眼睛瞧见我欺负她了,明明是她戏弄我,还骂我是小狗!”

“你怎么不说你自己做的那些坏事?!”温婉也不示弱,直接反击。“把我关在小黑屋里,还要我哭给你看!”

“我做什么是我的事,要你管!你骂我,就是你不对!别以为你找着救星了,我就奈何不了你!哼,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臭丫头,你给我等着!”苏政雅忿忿地说完,便大人似地将手把身后一背,气哼哼地走了。

第三十九章 娘子

经了这么一遭,温婉也不敢再掉以轻心了。虽然苏政雅的那些所谓的整人伎俩委实幼稚得可笑,但是时不时地来这么一下,也挺折腾人的。所以在那之后,温婉出入都很注意地跟随着沈君逸派来的那两个侍从。

将找到的两本书带回家给了温娴,《撷芳录》却是找不着,问了颜诩之,他也只是听说过,却不曾看过。看来这本书果然是秘传,估计只有柴启瑞才有办法弄到了。但他跟水玲珑两个,却像是人间蒸了一样,一连数日,影子都没有来晃一个。日子过得格外宁静,也渐渐有了一种已经“脱离危险区”的感觉。

这一天,像往常一样,跟在温克恭身后下了车,跟沈家侍从在门房碰头。温娴自从知晓了沈家侍从在保护温婉之后,每天做的点心甜品便多了一份。沈家侍从对温娴的手艺赞不绝口,照看温婉也越得尽心尽lì



谈笑着,相携一同往学苑走,走到地榜和人榜之交的地界,冷不防瞅见苏政雅高高地踞坐在假山上,身前站了他那两个小跟班,那架势就像是山大王似的。看到温婉过来,苏政雅的眼睛微微眯起来,唇角上扬,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终于来了啊!”他伸着懒腰在假山上站起身,对两个小跟班说。“去地榜和人榜都喊喊,多喊些人过来。”

“明白!”那俩狗腿子领了命就飞速去了。

温婉不想理会他,就装作没看见,继xù

顾自往前走。苏政雅眼疾手快,振臂从假山上跳了下来,“哧溜”一声横到三人前面,拦住了他们的道路。高高扬着下巴,不可一世地说:“没有听到么,本少爷有重大的事情要宣bù

!”

温婉“哼”了他一声说:“你宣bù

你的,我走我的,这有什么相干的?”

苏政雅小脸一沉,瞪着温婉说:“当然相干,你走了,谁听我宣bù

啊?!我说不许走,就不许走!”

温婉很想回他一句“凭什么呀”,却听到有纷乱的脚步声朝这边过来。转目一看,却是那俩小狗腿子从地榜和人榜各纠集了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过来了。

“我叫了十八个!”

小胖子跑得气喘吁吁的,凑到苏政雅跟前,用胖乎乎的手指比着数字很狗腿地报数。他刚说完,另一个瘦小个就晃着脑袋从另一边踱步过来,懒洋洋地打着哈哈地说:“三十个。”

小胖子的眼睛直了直,不满地叫嚷道:“为什么那么多?”

苏政雅反手一巴掌拍在小胖子的脑门上:“笨啊你,人榜的人数本来就比地榜多一倍!”

“多一倍?”小胖子掰着手算了起来,一边嘴里嘟囔有词。“十八的一倍,就是三十六个。张恪只找了三十个人过来,那还是我多?!嘻嘻,还是我多!”小胖子这么一算,又高兴地手舞足蹈起来。

瘦小个斜眼觑了他一眼,哼哼了两声,继xù

打哈欠。

苏政雅见人来得差不多了,纵身一跃,轻巧地跳回假山上,拍了两下巴掌,高声说:“安静!本少爷有非常重yào

的事情要宣bù

!”他这么一嚷嚷,那些因为不明状况而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学子们也骤时安静了下来。

苏政雅满yì

地“嘿嘿”一笑,拿眼瞥了瞥人群中的温婉,清清嗓音高声说:“我要宣bù

的是一个好消息,那就是,从今天开始,本少爷,我,有娘子啦!”

温婉一听这话,脸就登时黑了。果然,下一刻,在喧哗的人声中,苏政雅就又从假山上跳了下来,飞速地窜到她面前,一把抓起她的手腕,高高举起,大声宣bù

说:“本少爷的娘子就是她啦,工部侍郎温向东的女儿,温婉!”

温婉一把挥开他的手,黑着脸说:“你不要胡说八道!”

“谁胡说八道啦!”苏政雅哼声说。“不信你回家问去!要不是你父亲亲自登门求亲,父亲大人拂不开温家的面子,我才不要娶你这个笨蛋白痴臭丫头呢!”

“求亲……”温婉被这两个字怔了怔,温向东真的去了?!

苏政雅也不管议论纷纷的人群和脸黑得跟锅底似的温婉,顾自继xù

大声宣bù

说。“以后,她就是我的人了,你们都不许跟她说话!谁跟她说话,就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后果自负!”

温婉的脸又黑了几分,这家伙说的都是什么强盗逻辑啊!

在众人的噤若寒蝉中,苏政雅用眼角的余光觑了觑沈家的两个侍从,冷声说:“还有,某些不相干的人,也最好离我家娘子远一点!否则,别怪我翻脸不给面子!”

郁闷,连保护神都给赶了!温婉回头可怜兮兮地望向沈家的两个侍从,他们自然也不忍心就这样弃温婉于不顾,连忙上前说:“苏少爷,这……”

苏政雅不等他们说完,就毫不留情地打断说:“如果对我刚才说的话有任何怀疑,请让你家侯爷去跟我父亲大人说!这里,没有你们说话的资格!”

他这么一说,沈家的侍从也没有话可接了,只能用安慰的目光看着温婉,示意她不要害pà

,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救她的。但是温婉知dào

,他们所谓的办法,估计也就是去找沈君逸了。

苏政雅满yì

地看着众人的反应,得yì

了一会,用力一拉还在顾自出神的温婉,说了声“走啦”,就拖着她挤进人群,乐颠颠地往外跑去。

“干嘛去啊?!要上课了!”

为了不致于跌倒,温婉只能吃力地跟着他的步伐,一边奋力地甩着手,试图挣脱开去。不想苏政雅却将她的手腕扣得紧紧的,任她用尽吃奶的力qì

也甩不开。

“上什么课啊,陪我玩!”

“我不去,我要去上课,放开我!”

“偏不放!”

“再不放开,我就让爹爹去告sù

左相大人,说你在学堂里不仅自己不上课,还不让我去上课!”这话一说完,就感觉到苏政雅的脚步顿了顿。心中正想着这下总算抓住他的痛脚了,该好好地利用利用,没想到他却转过身,似笑非笑地说。“那也要你爹爹敢去我父亲大人面前提才行。”

温婉忍不住“嘁”了一声,看来这小混蛋也是吃准了大家不敢去左相那里说他的坏话才这么嚣张的。无奈之下,只能任由着被他牵到了上回的那个林子里。在一棵树下停下来,苏政雅抬头看看繁茂的树冠,伸手拍着树干对温婉下命令:“爬上去!”

“干嘛?”温婉翻翻白眼,莫名其妙地爬什么树。掏鸟蛋这种幼稚的行为,她可是不干的!

“我就要看你爬树!”

温婉瞅瞅一脸理直气壮的苏政雅,无语了。原来她还高估了他,这家伙的无聊程度已经超乎她的想像了。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好,我爬。”将身上背的书袋和零食袋都解下来,放到树下,便扶着树干开始蹬着小短腿往上爬。她估摸着苏政雅也只是想看她出丑的笑话,爬了几下,就假装失手滑落,“啊”地惊呼一声摔倒在地。

果不其然,苏政雅果然开心得像白捡了个大便宜似的,笑得合不拢嘴:“臭丫头,笨死了!”然后自己“嘿嘿嘿”几下就巧灵非常地爬上了树,坐在横斜而出的树干上,晃着两条腿,朝树下的温婉招呼说:“上来啊!”

温婉就坐在地上不起来,这家伙显然就是将自己的自信建在她出糗的基础上。

“笨丫头,快上来!”苏政雅与其说是在催温婉上树,还不如说他是在乐颠颠地等着看她再度出丑。

第四十章 八字

“温师妹!”“婉小姐!”

林子外面传来了熟悉的呼唤声,救星来了!温婉连忙回过头,就看到沈家侍从带着沈君逸急步过了来。

沈君逸一来便瞧见苏政雅一脸嚣张地坐在树上,温婉则摔坐在树下,以为温婉被苏政雅从树上推了下来,吓了一跳,慌忙上前扶了温婉起来,关切地询问:“怎么样,摔到哪里了?”

温婉还没说话,苏政雅就喝了声:“姓沈的,你滚开!”说着,就“咚”地一下从树上跳了下来。大约是错估了树的高度,一着地身形左摇右晃,终还是没有稳住重心,“砰”地一个屁股蹲重重地摔坐在了地上。

众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苏政雅出了这么一个大糗,倒是他自己一张白皙粉嫩的小脸先“唰”地红了,嘴里却还是不肯示弱,壮声嚷嚷起来:“姓沈的,离我娘子远点!”一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估计是这一蹲摔得厉害,起了一半,又摔坐了回去。

温婉忍住笑,大声说:“谁是你娘子,不要乱叫!”果然是有人撑腰,话也说得响亮。

“就是。”沈君逸附合说。“我也正想问问苏少爷,强拉我家娘子来这里做什么?左相大人一直宣称礼仪治家,苏少爷这样恣意妄为,还真是有辱家门!”

温婉还没来得及惊奇,苏政政就跳了起来:“胡说!温婉是我家娘子,什么时候成你家的了?!”

沈君逸淡定自若,全然不似苏政雅像个在火中烤的碰豆,隐约霹霹啪啪地作响。“若不是我家娘子,怎么会有我家家人全天随行保护?”

“那是你多管闲事!”苏政雅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沙尘,伸手就要来抓温婉回去。

温婉连忙往沈君逸身后躲去,沈君逸也非常默契地在同一时间侧身挡到了她身前,轻笑着说:“那苏少爷既然说婉儿师妹是你家娘子,那么,至少应该交换过名帖吧?”

“那当然!”苏政雅年纪比沈君逸小上几岁,个头也矮了半头,为了不在气势上输人,他一直高高扬着头,像只骄傲的公鸡。

沈君逸见他入套,淡淡笑笑说:“那么苏少爷说说看,婉儿师妹的生辰是哪年哪月哪日?”

苏政雅顿时怔住了,他是看到过温婉的名帖,也确实看到了上面有写了温婉的生辰八字,但问题是,他根本没有留意。这一会儿间,就睁着眼睛,隐约感觉有一串眼熟的天干地支“咕碌碌”地翻滚而过,却楞是想不起来当时看到的是哪几个。

见他露出迷茫的神情,沈君逸就明白确实正如他所想,这混世小魔王即便是看过了也没记住,面上依然笑得云淡风轻,语气却突然加重:“苏少爷不知dào

了吧,因为你根本就没有婉儿的名帖!”

苏政雅被喝得怔了怔,反应过来,登时一蹦三尺高:“滚你的!我当然有!只是没记住!”

温婉有些无语,这家伙,自己没记住也说得好像是别人的错似的。

沈君逸沉肃着神情说:“苏少爷就不要骗人了,以你苏家的权势,用得着自降身份抢别人家的娘子么?!左相大人若是知dào

了,也会觉得面上无光的。”

苏政雅被说得脸上红一阵绿一阵的,指着沈君逸忿忿地说:“说得好似你不是骗人似的,难道你知dào

她的生辰八字?”

“我自然知dào

。”沈君逸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乙亥年十一月初八。还是不信的话,不妨问问婉儿对是不对?”他的话音刚落,苏政雅的目光就倏地转了过来。虽然沈君逸说的她的生辰是错的,但温婉自然是毫无选择地点点头。

苏政雅的表情骤然变得分外难看,盯着温婉看了好半晌,才冷冷地说了声:“你等着!”说完,掉头就走。

温婉被他盯得有些毛,抬头问沈君逸:“若是我爹爹真的送了名帖过去,那苏政雅回家后就会知dào

我们是在骗他的了……会不会有麻烦?”

“童言无忌么,大人们只会当是孩童间的胡闹,不会在意的。至于苏政雅那边,他反正横竖看我不顺眼,也一直盯着你欺负,骗不骗他也没什么区别,不是么?”

这么说确实也对,温婉朝沈君逸感激地笑笑:“今天多谢沈师兄了。”

沈君逸笑着说:“应该的,我送你回学苑。”

“嗯。”温婉点点头。

回了学苑,正好赶上上课,下了课后,温婉就现了不对劲。先是后桌同学的书掉到地上,她弯下腰去拾了起来,还没递还过去,那同学就一把夺了过去,往自己桌上一摆,一句话不说就往外边去了。

温婉怔了怔,这同学平时与她关系还挺好的,也全然不是这样没有礼貌的人呀!正奇怪着,有两个同学相携从她面前过去,一边讨论着下午骑术课的事情,隐约听见他们说什么上回先生说这次课要带他们去皇家猎场参观。温婉想到上次课似乎自己没在,便连忙唤住他们问道:“呆会要去猎场么,那要准bèi

什么东西么?”

那俩同学原本讨论得津津有味,回头一看到温婉,立kè

就没了声,相互拽了下袖子,就像是瞧见洪水猛兽似的,快步逃走了。再转目看向其他同学,见他们也是一副敬而远之的样子,温婉迟疑了片刻,终于明白了。之前苏政雅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宣bù

她是他娘子,还不许任何人跟她说话,不然后果自负,想必苑里的同学也都知dào

了。水玲珑也不来了,看来以后学堂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唉,真是麻烦啊!臭小子!”

郁闷地坐回位置,将双手叠起来垫在下巴下,唉声叹气。愁如果苏政雅说的是真的话,那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如果他说的不是真的,那现在这种混乱的局面又该如何解释。

“师妹,去书楼了!”

满腹愁云的温婉被这个声音惊了惊,抬起头,却看到颜诩之像以往一样抱着书站在桌前,对身后其他同学的噤若寒蝉置若罔闻。见温婉怔怔地没反应,便露出迷茫的表情:“师妹今天又不去么?”

“去!当然去的!”温婉反应过来,连忙七手八脚地将桌面上的书收拾一般,随便抱上两本书,便跟着颜诩之往书楼去了。

第四十一章 谎言

在书楼宁静地呆了一个中午,回教苑前,温婉由衷地向颜诩之道谢,感谢他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愿意跟她说话。颜诩之怔了半晌,眨巴着迷茫的眼睛问:“为什么不和你说话?”温婉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连忙摆着手说:“没什么,是我想多了。”

下午的骑术课,他们终还是没能去成皇家猎场。毓心公主心血来潮,要去猎场骑马踏青,所以黄大人申请了一个多月才得以御笔亲批的猎场参观,不得因此临时取消。黄大人对此也心中颇有怨怼,但对方是天之骄女,又是皇后娘娘唯一的掌上明珠,再怎么样也只能敢怒而不敢言。

面对大失所望之下而愤nù

不己的学子们,他还要面带笑容地安抚他们说,因为出了些意wài

,不能去皇家猎场了,改去西城郊的林子里骑马游玩。

对于西城郊的林子,十次野外活动,有九次就是去那里的,学子们早就厌烦了,纷纷出不屑及抗议的声音。黄大人无奈,也没有心情再劝慰下去,便说:“想去的到徐大人那里领马,不去的,便自己散了吧。”

话刚说完,人群便散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则是围到黄大人面前喋喋不休地追问去不成猎场的原因。黄大人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把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说申请的时候没有注意看,正好与公主的游林活动日子撞上了。是他的错,下回铁定会注意,一定会带学生们去一趟。

温婉听他这么说,便隐约知dào

了事情的真相。上次课的时候,黄大人就通知学生们要去猎场了,他敢这么通知下去,肯定是已经得到了肯定的批复。如果公主的活动也是提前预订的话,不应该到今天才得到消息。如果事先通知改期,情况也不致于像现在一样乱成一团。所以温婉估计着公主是临时起意,便让之前已经预定好的人撤销。看来这位公主也骄横任性的主,温婉不由为温娴担心起来,去服侍这样一位任性的天之娇女,日子估计不好过吧。

对于去城郊的林子,温婉并没有什么兴趣,便提前回了家。到家第一件事情,自然就是去找柳氏问,温向东是否真的去苏家提亲了。

柳氏正坐在院子里给女儿们缝制秋衣,听见温婉唤了声“娘亲”,便像个爆竹一样蹦了过来,怕她不小心扎到针,连忙将手中的活往脚边的篓子里一放,抱过迎面过来的女儿,关切地问:“怎么了,又在学堂里受欺负了?”

温婉坐在柳氏的腿上,委屈地点点头说:“苏政雅说爹爹去他家提亲了,我以后就是他娘子了,要专门给他欺负。”

“他真的这么说?”柳氏似乎也很意wài



温婉点点头:“他把沈师兄派来保护我的人都赶走了,还不许同学们跟我说话,娘亲,婉儿不要去学堂了。”

柳氏连忙安慰瘪着一张小脸,似乎快要哭了的温婉:“婉儿乖,先不急,等晚上你爹爹回来,娘亲立kè

去问。”

温婉知dào

急也没用,便点点头,这会儿才想起从刚才进门开始就没有见着温娴了,便奇怪地问:“娴儿姐姐呢?”

“去你伯母的一位朋友家,学些宫里的礼节了。你娴儿姐姐过几天便要进宫见公主了,不提前学些,到时候失礼于人前就不好了。”

“那婉儿是不是见不着娴儿姐姐了?”说到这里,温婉忽然有些难过,自她穿越过来就一直陪在她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她的小人儿就要去皇宫那样的地方了,心中终还是纠结着无法释怀。

柳氏整整温婉的衣裳,柔声说:“不会的,进宫前会回家一趟。”

温婉点点头,迟疑了一会,说:“那这几天婉儿都不去上学,等这里娴儿姐姐回来,好不好,娘亲?万一娴儿姐姐回来的时候,婉儿正在学堂里,就见不着了。”

柳氏伸手摸摸温婉的脸,无言地点点头,眼角却隐约有了泪意。为温婉顺了顺头,柔声说:“进屋吧,桌上有银耳羹,刚热好的。”

“嗯。”温婉点头起身进屋,回头看柳氏的时候,现她正在用袖子拭泪,心想,虽然她一直鼓励温娴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但她还是很放心不下温娴进宫的吧。毕竟等在宫里的是什么样的命运,谁都无法掌控。

傍晚,估摸着温向东该下朝到家了,柳氏便写了张纸条,让采青送了过去。温向东看了纸上的内容也吓了一跳,连忙急匆匆地过了院来,问温婉苏政雅是否确实是那般说了。温婉大不解地点点头,她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和母亲都是一副对此事不明就里的样子,难道苏政雅是在信口开河么,是自己把戏言当真了?

见温向东沉默不语,柳氏知dào

温婉心中焦急,连忙问道:“老爷真的去苏家提亲了么?”

温向东抬眼看看柳氏,又低头看看温婉,长长地叹了口气,说:“是啊……只是名帖送过去的第二日便被退了回来,回话说是正室未定恕不纳妾。”

幸好被拒了。温婉从心底长长地松了口气出来。真是万幸啊!

柳氏的脸色却白了白,压低声音说:“这……左相大人未免太不给情面了。”

“可不是!”温向东脸上也很不好kàn

。“这无疑是直接抽了个耳光过来,让我颜面尽失,所以我也就没跟你们提,连老夫人和老太君那边我都还瞒着。让她们知dào

,非事情闹大不可。”

柳氏点点头,见温婉呆呆地站在身旁,怜惜地搂了她过来,对温向东说:“既然他们给回绝了,为什么左相公子还在学堂里如此这般地说,这不是欺人太甚!毁了我们婉儿的清誉不消说,将温家被拒婚这件事情宣扬了出去,迟早会传到夫人她们那里……”

“这我知dào

,明天退朝后,我就去找左相大人,让他好好管教下他家的公子爷。既然他不给温家面子,那我也犯不着为他焐着,也该让他知dào

下,他家的好儿子在学堂里是怎么横行霸道,欺压弱小的!”温向东忿忿地说罢,伸手将温婉抱了过来,坐到自己腿上,捏捏她的脸蛋说。“爹爹以后不会再让小坏蛋欺负到我们家婉儿了!”

温婉闷闷地说声:“谢谢爹爹。”暗想希望不要适得其反啊!

柳氏提醒说:“也不要说得太过,过两天,娴儿还要进宫……”

温向东点头说:“我有分寸的,你尽管放心。”

第四十二章 和好

接下来几天,温婉留在家里等温娴回来。趁着有空,便将以前看过觉得好kàn

的故事写了些下来,留作备用。每天,写写字,累了便去院子里溜哒一圈,安静而惬意。不知dào

从什么时候起,学堂已经变成了喧闹和纷争的代名词,那是温婉所不喜欢的。她只想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安安静静地找回去的办法,或许这便是她比较喜欢跟颜诩之在一起的原因吧。

学堂里的那一拨孩子,没一个让人省心的。苏政雅就是个混世小魔王,似乎不制造些麻烦出来,就不能显出他的存zài

。柴启瑞呢,就奸滑得像条泥鳅似的,一不小心就被他给唬弄了。沈君逸更麻烦,他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似乎在关心你,为你考lǜ

,隐约觉得心里毛毛的,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实在让人头疼。

“婉儿。”

温婉回过神,现自己又咬着笔杆子在书窗前呆了。回头看见柳氏抱了一堆衣物之类的东西进门,便唤了声“娘亲”,起身快步奔了过去。本是想帮柳氏拿点东西的,谁知柳氏却转了个身,对跟在身后的采红说:“东西我来收拾就行,你带婉儿过去。”

“是,夫人。”

温婉好奇地问:“去哪呢?”

柳氏微笑着说:“婉儿有学堂里的朋友来了,在小客厅等着呢,快过去吧。”

温婉猜想大概又是沈君逸,便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哦”。一路上都在想呆会要说些什么,毕竟他也帮过她不少忙,她也不好表现得太冷淡,但是要像他身边那些女孩子那般的热情,她却又是做不到的,苦恼。

到了客厅之后,才现自己的苦恼都是多余的,因为这回来的并不是沈君逸,而是水玲珑与柴启瑞。大半个月没见,如今乍然一见,恍然间觉得有些生疏,一时间都不知dào

该说些什么。温婉也不知dào

柴启瑞有没有向水玲珑解释好,她有没有还在误解自己,不知dào

她今日来,是来重归于好,还是继xù

秋后算帐的……

沉默了半晌,还是柴启瑞率先出声打破了这种僵局,笑嘻嘻地说:“婉婉,你不知dào

玲珑有多笨!她昨天到你家门前,直接说要找你,又什么都没带,就被当成流民赶出去了,然后来找我哭诉……”

水玲珑抬起一脚,狠狠地踩上柴启瑞的脚背:“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柴启瑞抱着脚,痛得直跳,一边哇哇叫道:“这里三个人,已经有两个当了哑巴,我要是再哑巴下去,天都要黑了!”

“你给我闭嘴!”水玲珑抡起拳头就朝他身上招呼,柴启瑞边跑边跳,叫得不亦乐乎。

温婉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两个家伙,还真是欢喜冤家,而且还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玲珑姐姐,你不生我气了么?”

一听温婉出声了,水玲珑便停止追打柴启瑞,回头有些歉然地瞅瞅温婉,小声说:“我还担心婉婉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呢,我说了那么过份的话……”

听她这么说,温婉便释然了,看来柴启瑞已经解释地非常周到了,便非常大气度地说:“当时玲珑姐姐也是气糊涂了,我明白的。”

水玲珑不由更加愧疚,心想温婉这么小都这么明白事理,被她冤枉了还这样体谅她,相比之下显得她是那般无理取闹,她真是白白年长了这几岁。“都是我不好,我就是个冲动的家伙,亏婉婉还一直唤我‘姐姐’,我却连这点信任都不给你。我是个笨蛋,我没资格做你姐姐。要是婉婉愿意原谅我的话,以后还是换我唤你‘姐姐’吧!”

“呃……”温婉有些哭笑不得,其实以她的真实年纪,完全受得起被叫作姐姐,只是问题是现在这个身体才九岁。十一岁的叫九岁的为姐姐,这么离经叛道的事情,也只有水玲珑才想得出来。

“你是个笨蛋,这一点我同意,但你要唤婉婉‘姐姐’,那我就大大地不同意!”温婉还没说话,柴启瑞倒是先提出异议了。

水玲珑瞪了他一眼说:“这里没你的事,站边上去!”

“怎么没我的事了!”柴启瑞不干了。“你要叫婉婉姐姐,那我也得叫。我可比婉婉大,一、二、三、四、五岁!那怎么可以叫,玩笑开大了!”

“我叫我的,关你屁事!”

柴启瑞故作困惑地问道:“啊咧,难道夫君不应该跟着娘子叫么?”

“那是要跟着叫的……”水玲珑怔了会才反应过来,怒吼一声。“死柴猪,又占我便宜!”然后又是一轮追着他满屋子地打。

水玲珑送了温婉一个檀木镯子,跟她手上戴的是一对。说是她新跟母亲学做的,这一对镯子便是她的第一个成品。虽然有些粗糙,但一笔一划都是她亲手刻出来的,而且檀香还有安神静气的作用,心情不好的时候,嗅一嗅,会安宁许多。

两个人像是阔别了经年,坐在一起絮絮叨叨地谈了许久,直到柴启瑞提醒说天快黑了,水玲珑才起身告辞。临走时,水玲珑说起希望温婉早点回学堂,又拍着胸脯说她最近新学了一套拳法,苏政雅若再欺负她,她就直接把他打趴下。

温婉解释说:“我这几天不去学堂,并不是因为苏政雅,是想在娴儿姐姐进宫前再见她一面。”说到这里,才蓦然想起书的事情来,回头问柴启瑞说。“对了,柴师兄还能找到《撷芳录》么?”

柴启瑞蹙了蹙眉说:“不是公开流传的书,只能说可遇而不可寻了,我尽lì

找找吧。”

水玲珑一听,连忙说:“婉婉有用的话,先拿我那本去吧。”

“不用的,也不是非要不可。”这书拿来是要带进宫的,被那位娇蛮公主瞧见了,铁定要抢了去,所以温婉不太好意思夺人所爱。

水玲珑却坚持要给:“我已经看完了,留着也没大用处。而且就算还想要的话,就让柴猪再帮我找一本。找不到,就锤死他!”

柴启瑞立马接口壮声说道:“那是,娘子有差遣,为夫必定鞠躬尽粹,死而后已!”

“你又来,死猪!”

看着他们俩你追我打的,好不甜蜜,温婉回想起,水玲珑跟她闲话了一下午,居然只字未提沈君逸,以往她可是时不时来句“君逸哥哥”的。看来柴启瑞这一计用得非常成功,不仅让沈君逸对水玲珑反感,还让水玲珑直接对沈君逸死心了。温婉不由地开始好奇,沈君逸看的那封信上到底写了什么,水玲珑那边,柴启瑞又是怎么解释的。

第二天,水玲珑就把书送了过来。这回她变聪明了,记得带上了她家的腰牌。柳氏也特意去门房关照了一声,说以后水玲珑过来,便直接领到她们小院来。水玲珑便开始有事没事地往她家跑,柴启瑞偶尔也会陪着来,只是他是不好进温婉他们的小院的,所以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主动地跑去跟温克恭套近乎。没几回,温婉便瞧见他与温克恭勾肩搭背的,似乎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温婉不得不感叹柴启瑞这家伙真的很有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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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宫人

温向东这几天下朝回家就春风满面地往温婉母女俩的这小院跑,温婉在书房里写字,每每可以听到父母亲在里屋谈笑风生。

对于温向东来说,如今的家中,父亲与长兄远戍边关,三弟游学在外,温克恭又年纪尚幼,尚未长成,所以确切来说,家中只有他一个在朝的男丁。平日里在朝中遇着什么难事,也没个人商量,遇上不顺心的事情,也没人倾诉。

老太君和老夫人早已不问外事,除了偶尔料理下府中的一些杂事,平日里便是参佛弄孙,颐养天年。王氏夫人虽然是相府之女,但谨遵家训,女子不干预朝事,所以书是念过的,对于朝事却是全然不知。如今却现柳氏对朝廷时事颇有见地,每每有人深醒之语,让他频频称是,因此他也便每日来与她说些朝廷的事,遇上的难题或听说的八卦之类,无所不谈。

这几日主要说的便是左相府的八卦,据柳氏转述,温婉得知温向东真的找左相提了她在学堂被苏政雅欺负的事情。左相自然是不信,坚持认为自己以礼治家,儿子品学兼优,温恭有礼,绝对不会做出仗势欺人这种事情的。

温向东也不与他争执,转而去跟其他大臣抱怨自家女儿被苏政雅欺负,左相却闭目塞耳,自欺欺人。那些大臣们也大多苦于自家孩子在学堂里被欺负,又不敢占这个先去左相面前提,这会闻得温向东已经去提了,他们也乐得跟在其后,纷纷去向左相控诉苏政雅的劣迹。于是这几天左相大人的脸一直是铁青着的,温向东因此而快意无比。

另外,左相右相之间的摩擦由来已久。十几年前,右相的儿子,也就是王氏夫人的兄长,强纳了一个已有婚约的民女为纳,被人揭了出来,右相被皇帝好一顿责骂。左相偏又在这个时候提出了以礼齐家,宣称苏家人个个礼义孝廉皆备,行为是世之楷模。当时狠狠地扫了右相的颜面,十几年来,右相都恨死了这个“以礼齐家”,如今无疑是帮他刮了个巴掌回去,右相顿时觉得扬眉吐气了,还特意请了温向东过府,好好地叙了一番翁婿情谊。

温向东借此机会提了温娴要进宫应征公主伴读之事,右相开心的当儿自然满口应下帮忙之事。也不再怪罪温向东纳妾之事,反说大丈夫理应三妻四妾,自家女儿如此小器,实在有违家训,还说会让她母亲去好好去劝说劝说。

温婉不由暗叹,虽然这个世界并不禁止女子入仕,但这些男人们哪,还是全然不将女人当回事。万事面子最大,只要照全了面子,其实都不是什么大事。

这一日傍晚,温向东又春风满面地过来了。一进屋看到温婉坐在书窗前写字,更是喜得直夸奖说:“婉儿真是我的好女儿,将来必定有大出息!”

温婉放下笔,起身跑过去,说:“爹爹回来啦!”

“是啊,来看看我的小婉儿!”温向东躬下身,一把抱起女儿,高高地抛了两下。温婉非常配合地“呵呵”笑了两声。“有个好消息,婉儿要不要听?”

温婉用嫩嫩的声音回答说:“要!”

原在厨房忙乎的柳氏听闻温向东来了,匆匆赶来,便瞧见他在逗女儿玩。打了声招呼,唤采青沏壶茶上来,便带着采红回厨房张罗晚饭了。

“什么好消息啊,爹爹说嘛!”温婉猜想跟苏政雅那事有关,便催着温向东快说。

温向东捏捏温婉的小鼻子,宠溺地说:“就是欺负婉儿的那个小坏蛋走啦,以后再也欺负不到我们婉儿了!”

走啦?温婉好奇地问:“去哪里啦?”

“去大山里了,被大老虎抓去了!“

温婉暗自汗了一下,又被当成小孩子了。这会儿要是再追问下去就有些奇怪了,只好显出很高兴地样子,拍着手说:“谁让他这么坏!还是爹爹好!”

第二日,便听说温媛重新回京学了。温婉叹着气想,温向东之所以这么竭心尽lì

地忙这件事情,估计过半是温媛的原因。不然以他两边讨巧的为官之道,是犯不着开罪左相的。但是他也没有开心多久,温媛回京学的第三日,便带着伤,一路哭着回来了。据说又是被苏政雅给欺负了,而且还是在京学外边被欺负的,连个目击证人都没有。温向东只能叹着气,让温媛再在家里呆几天,等确定那小混蛋再也不去学堂了再回。

温婉暗暗松了口气,原来苏政雅还没走啊,幸好她还在等温娴,让温媛去打了这个头阵。

不过说来奇怪了,温娴去的时候只是说去几天,温婉这会儿算了下日子,都快有半个月了,也没见回来。柳氏也托陈氏夫人去问过几回,都回说礼节繁多,还在学。温娴也写了信回来,说自己在那边很好,嬷嬷很照顾她,教她也非常用心,让家人放心。柳氏只能托人送些衣物和吃食过去,温婉也趁机将手抄的《撷芳录》送了过去。她这几日闲在家中,便将《撷芳录》另外誊写了几份,原版则还给了水玲珑。幸好这会儿的小说字数都比较少,最多不过一两万字,抄起来也有容易。温婉觑着有空就多抄了几份,这本书这么稀少,多留几份在身边,将来必有用处。

又过了四五天,天刚朦朦亮,温婉还在睡梦中,就被柳氏摇醒,说宫里来人了,要全家出去迎接。温婉惊了惊,一下子从睡梦中清醒了过来,怔怔地问:“是娴儿姐姐的事么?”

柳氏沉默不语,只是拿了前几天新制的衣服给温婉穿上。温婉知dào

她心中肯定也是担心得紧,便不再问什么,由她牵着她,跟着等在门外的嬷嬷,急步往前厅去。

到了前厅,才觉果然真的是举家出动,上到老太君老夫人,下到温媛、温克恭都到齐了,而且她还第一次见到了王氏夫人。她在丫环的搀扶下,站在温向东身侧,出乎意料之外地秀丽端庄。温媛则由一名嬷嬷牵着站在侧旁,温媛一见温婉进来,就秀眉一拧,抬头向温向东抗议。

温向东横了嬷嬷一眼,那嬷嬷便连忙牵了温媛下去。王氏脸色微微变了变,却是什么话也没说。柳氏牵着温婉向老太君和老夫人见过礼之后,便也去王夫人面前见礼。她微微欠身回了一礼,倒也没有给她们母女难堪。

第四十四章 训女

宫里只来了四个人,为的是服侍皇后娘娘的李尚宫,随行的还有一名宫女,两名大内侍卫。虽然尚宫是五品女官,比温向东的官职低了两个品阶,但毕竟有宫里出来的,是皇后娘娘跟前的红人,温家上下也是做足了场面,分毫不敢怠慢。

李尚宫宣读懿旨,却是点温娴为公主伴读的。柳氏和温婉都有些错愕,不知dào

为什么突然之间温娴就成了公主伴读,还是皇后亲点的。老夫人她们更是一头雾水,完全不知dào

个所以然。不过也算知dào

了一行人的来意,惴惴不安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目目相望,各有所思。

温向东跪地接了旨,起身殷勤地引了李尚宫上座,唤过侍女奉茶。李尚宫向老太君和老夫人问了好,便说起了温娴这事。

“温家真不愧是几百年名门望族,家中出来的女孩子,浑身的气派便与旁人不同。”李尚宫年纪与柳氏相仿,面容甚是端方,举手投足之中,却又显得俐落干脆。“公主前些个从马上跌下来,摔伤了腿,便担心自己今后都站不起来了。将自己关在房里,谁也劝不住。幸好有你家娴姑娘,三言两语的,便劝好了。”

“你说神不神奇,分明是初次见面的两个人,却像是前生便认得似的,一见如故。这几天,两个人除了吃饭、睡觉都粘在一块,谈书谈画的,不知dào

多投机,连娘娘都说这两个孩子的缘份不浅。”

温向东听闻温娴竟然赢得了皇后娘娘的欢心,不由地欣喜非常,连忙说:“承蒙皇后娘娘错爱,能够服侍公主,这是小女的荣幸。”

李尚宫微笑地说:“那也是温大人教女有方。不过,公主的伤势还要养一段日子,所以令千金还需在宫中呆上一阵。大人和夫人们若是委实想念的话,过几天趁着中秋的时候,我看着安排令千金回府一趟。”

温向东连忙说:“如此就劳烦李大人多费心了。”

李尚宫稍坐了一会,便起身告辞了。一家人一起送别到门口,回转身,神色各异。老太君感叹着说:“家中好不容易多了些人气,今后又要少个人了。”老夫人从旁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也算是娴丫头自己的造化了。”王氏夫人则不一言,牵了温媛向老太君和老夫人拜别,便回房去了。

温向东也不跟去,反而来到柳氏身前,低声问:“怎么,你也满脸不高兴的?”

柳氏抬眼看了温向东一眼,叹声说:“高兴,我怎么会不高兴?只是,我怕这恩宠来得太快,到时候去得……”

“不要胡思乱想了。”温向东轻揽柳氏的肩,轻笑着说。“你看,婉儿都要跟着你穷紧张了。”

柳氏低头看看跟在身旁的温婉,哂然笑笑道:“老爷说的是,是我太早开始患得患失了。”抬手轻抚温婉的头,柔声说。“回屋吧,过几天,你娴儿姐姐说不定就回来了,得早些做准bèi

。”

母女俩刚回房,温娴的信便到了。柳氏看完信,便蹙着眉,坐到一旁沉默不语。温婉知dào

不是出声的时候,便爬上凳子,悄悄摸了信过来看。

原来温娴在半个多月前就进宫了,算算时间,差不多就在她去到韩嬷嬷家的第三天,得知了公主摔伤闹脾气的消息。由于与她一起在韩嬷嬷那学礼节的还有好几个家世不斐的官家小姐,她担心到时候走正规流程,胜算太小,便央求韩嬷嬷给她机会,让她抢下这个先机。同时又怕柳氏会为她这一冒险之举担惊受怕,所以才决定先瞒住家里,若是成功,便给她们一个天大的惊喜,若是失败,就当是没生过她这个女儿。

温婉看完,轻叹了口气,难怪柳氏笑不出声来,温娴这一举也实在太冒险了。她这回是运气好,成功了,若是不小心,一言不合,公主又是在闹脾气的份上,后果真是难以设想。

“娴儿姐姐肯定也是仔细考lǜ

过才这样做的,娘亲不要担心了。”

柳氏回过神,朝温婉释然笑笑,柔声说:“婉儿练字去吧。”

“嗯。”

当晚,皇后娘娘赏赐下来的东西,便全数抬到了温婉她们院来。说老夫人说大抵都是锦缎珠宝之类的东西,各房也不缺,便全给了过来。柳氏也不留私,开了盒,让采青采红各挑两件饰回去,院子里其他丫环嬷嬷们也每人分了颗硕大的珍珠。一时间,整个小院便沉浸在一股“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喜庆气氛中。

温娴回家,便已是中秋的前一日。全府上下正忙着换秋灯,准bèi

中秋之夜的团圆晚宴,温娴这个时候回来,颇有些双喜临门的味道。虽然公主伴读不像太子伴读那样会被封予品阶,但也不得不说是一份额外的殊荣。温向东特地带了温娴去祠堂拜了先祖,然后又到各房去聆听了教诲,一圈兜下来,等回到自己的小院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娴儿姐姐!”一个多月没见,温娴的个子似乎长高了些,人也清瘦了些,而且化上了淡淡的粉妆,愈地有种豆蔻少女,亭亭玉立的韵味。

“婉儿!”温娴欣喜地快步进屋,牵过温婉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又拊手她的头顶在自己身上比了比高度,喜盈盈地说。“婉儿似乎长高了呢!”

温婉不禁笑了,她也正这么想呢,还真是姐妹同心啊。温娴拉着温婉叙了番离别以来的思念之情,抬眸朝屋里看了看,问:“娘亲呢?”

“在里屋呢!”

温娴点点头,轻跃着步子欢快地进了里屋。

“娘亲!”温娴刚唤出一声,柳氏却低喝了一声:“娴儿,跪下。”

“娘亲?”温娴奇了奇,但猜想柳氏应该也是有什么教诲的话,便应言就地跪下。没想到,柳氏却站起身抓起藤鞭,就快步过来朝着温娴背上便“啪啪啪”抽了三下。

温娴一下子被打懵了,温婉也吓了一跳,急唤了声“娘亲”,冲过去拖她的手臂,不让她继xù

打温娴。柳氏也无意再打,以藤鞭敲地,沉声问道:“知不知dào

娘亲为什么打你?”

温娴委屈得蓄了满眼的泪水,紧抿着嘴唇,倔强地摇了摇头。

“娘亲打你,不是因为你擅作主张,也不是因为你瞒着家里,先斩后奏,而是打你急攻近利,做事冒冒失失!”

“但是,嬷嬷告sù

我们那个消息,就是要我们去争。要是我不去争取,就会被别人抢先了!”温娴哭着辩解。

“这天底下的机会多的是,你的性命却只有一条!”柳氏也默默流下泪来,哽声訓斥。“高山悬崖,为什么人们那么艰辛地修筑栈道,以求达到崖底,而非直接往下跳?蜘蛛捕食,也尚知张网以待,就算有猎物投网,也会先缚以毒丝,然后食之。这样的道理你都不明白的话,今后如果在宫中安身立命?”

“宁可迂回十年,也不可贪图一时之险,你若不明白过来,娘亲绝对不让你再踏出家门半步!”

第四十五章 身教

柳氏责令温娴跪在里屋,没有想通之前,不准起来,自己则转身出了屋去。

“娴儿姐姐。”温婉见温娴低声哭得委屈,便蹲到她身旁,递上一方绢帕,劝慰说。“其实娘亲说的对,急功近利很容易办坏事,尤其姐姐今后要在皇宫里生活一段日子,行差踏错一步,说不定就性命难保了。娘亲也是担心姐姐出事,才会打姐姐的。”

温娴接过绢帕拭泪,但却仍然抿着唇,不甘认错。

“虽然这次机会是难得,但是来日方长,也不必急在这一时。像朱买臣,五十岁才中举,姜太公八十岁才遇到周文王,皇天不负苦心人,耐心等待,机会总会有的。”

柳氏洗去脸上的泪痕,整好妆容,端着炖了一下午的水晶肘子回转,便听到小女儿在絮絮叨叨地劝说姐姐。大女儿则轻声啜泣着,闷声不说话,许久,才抽噎着说了一句:“我知dào

娘亲说的没错,但是我要是放qì

这次机会,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娴儿姐姐……”温婉暗自叹了口气。温娴说得也不无道理,机会不等人,错过了这一次,谁也无法保证下回一定还有。与其将来后悔,不如放手一搏,这样的道理也是有的,只是对象是娇蛮公主,若是搏得输了,就有可能连吃一堑长一智的机会都没有了。

柳氏在外屋唤道:“婉儿,你过来。”

温婉应了声“唉”,回头对温娴说:“我先去娘亲那。”便起身跑了过去。

出了房门,便见餐桌上满满地排了一桌的菜,看来是要准bèi

开饭了。想到这些菜原都是柳氏亲自下厨为温娴准bèi

的,温婉不由回头望了望还跪在里屋的温娴。柳氏见状,便伸手拉过温婉入座,缓声说:“你爹爹不过来了,我们吃吧。”

温婉点点头,踮起脚尖爬到椅子上坐好。面对着满桌的菜肴,柳氏却不动筷,温婉也便坐着不动。半晌,听得她幽幽地叹了口气:“日子过得真快,婉儿都快十岁了。仿佛就是一晃眼的功夫,从我第一次见到你爹爹,到现在,便已经有十五年了……”

温婉有些明白了,柳氏大约是要用自己的亲身经lì

来劝诫温娴,便端正地坐好,认真地听着。

“娘亲小的时候,家里很穷,兄妹又多,平时只能穿哥哥姐姐们的旧衣裳。布料非常粗糙,硌手,而且打满补丁。打猪草的时候,瞧见放风筝的乡长大人家的小姐,一身色彩鲜艳的绫罗绸缎,心里羡慕极了。但是娘亲家三代务农,是不可能穿上绸缎的。从有记事起,在娘亲心中,就有一个很强烈的念头:我不要过每天割草喂猪的日子,我要穿上绸缎,我也要悠闲地去踏青,放风筝。”

“这个天底下,人是分为三六九等的,每个等级的界线又是如此地明晰。你若是下等人,那么你周遭认识的人,肯定也全是下等人,今后你生的儿子、女儿,也统统全是下等人。我必须改变这种境况,而我所找到的办法,就是求学看书。”

“没有钱上学,便去学堂里当个粗使丫头。先生在里面教认字,我便躲在外边的草丛里用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断断续续地学,别人只需一两年便可以认全一百五十个常用字,我则整整用了五年。然后开始看书,借书看,借书抄。先是向学堂里的学子们借,再托学子们向先生们借,再托先生们向他们的朋友们借……这样,一直借到了你们爹爹那里。”

回想起往事,柳氏不禁唏嘘。这许多年来,一步一步地走过来,虽然缓慢,却每一步都走得非常踏实,无惊无险。“我们并不是一见钟情,但我知dào

,他是可以改变我一生的人,这就足够了。我用了两年的时间,成为他的红颜知己,第三年,才有了你姐姐。”

“跟你爹爹在一起之后,我才明白,我追追寻的一切,这时候才刚刚开始。温家是名门望族,家教严明,你爹爹虽然悠游在外,但是逢年过节,必定回转家门。而且名门望族,就算纳妾,也都是在仕族人家中选取,纳民女为妾,只会让家族沦为笑柄。所以我绝口不提让他带我回京之事,因为在这之前,我要先办妥两件事情:第一,做到让他无法轻易抛却通州的一切;第二,吸引他每年都来小住一阵子。做好这两件事情之后,才能考lǜ

如何回京,如何进入温家,而这一目标,我给自己定的时限是,十年。”

温婉看着柳氏平静的脸庞,心中不由地佩服起这个女子的坚忍和毅力。以平民身份进入贵族家庭,小说里的灰姑娘故事总是成功得那般轻而易举,而她却用了十五年的时间来实现。没有奢求,没有急功近利,只是一小步一小步慢慢地走着,然后成功了。

“现在,坐在这里,有时候也会想。若是当初我不甘在草丛里躲上五年,而是直接去找教书先生的话,必定会被直接赶出学堂,那便学不了字,看不了书,也便遇不上你爹爹。”

“如果当初有了你姐姐后,没有再耐心地等上这十年,而是直接央求你爹爹带我回京的话,虽然也有可能成功,但是更大的可能性就是他一去不回,连婉儿都没有机会来到这个世上。”

“没错,机会是很宝贵,但是有些东西,比机会还要宝贵。因为机会不是唯一的,而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连弥补、挽回的机会都没有了。更何况是自己的性命,人都没了,那谈什么都是多余的。”

柳氏的话音缓缓地落下,便见温娴哭着从屋里出来,直直地跪到柳氏跟前:“娘亲,娴儿知dào

错了。”

柳氏也欣慰地落下泪来,唤了声“好娴儿”,便伸手拉了她起来,搂入怀中:“走到这一步,娘亲自身已经心满yì

足了,接下去,就是你们姐妹俩的将来了。以温家的地位,你们姐妹的婚配对象,必定是仕族人家,但为妻还是作妾,嫁入什么样的人家,便要由你们去努力了。”

“一般官家女儿,十五出阁,娴儿还有三年时间,婉儿则还有六年,时间还多的是,万事不要操之过急。而且就算先为了妾又如何,妾室扶正又不是史无前例。一蹴而就固然轻松,但是这样的侥幸又能有几回?所以娘亲给你们的教诲便是,盯紧机会,稳中求胜。”

“嗯。”温婉点点头,确实是受教了,这个世界的生活法则。

母女三人吃完团圆饭,又坐着叙了番话,大抵是问些在宫里的情况。温娴说毓心公主虽然任性,但也不是完全听不进道理。只要在肯定她的想法是正确的基础上,加以劝诫,她还是可以听进去的。

入夜,姐妹俩回房睡觉,温婉忽被温娴拉住问:“婉儿之前说的朱买臣、姜太公是什么人?”

“呃。”温婉怔了怔才回想起之前劝她的时候似乎提起过,讪讪笑笑说。“书里看来的。”说完便赶紧引开话题,问道。“对了,娴儿姐姐有收到我送去《撷芳录》么?”

“收到了,公主很喜欢呢!多亏了婉儿了!”

“那太好了呢。”温婉也开心的说。“我这还有几本师兄找来的书,相传也是余子晴写的。娴儿姐姐下回回宫的时候,也一并带上吧。”

“嗯,婉儿真好!”

第四十六章 印记

温娴只在家呆了三天,公主便派人来催着她回去。温娴只好拜别家人,踏上回宫的道路。温婉便将之前闲睱时候默写出来的几本小说,装到独立的小布包里,让她带上。

之前韩嬷嬷提到的公主喜欢的那三本书温婉都看了一遍,总结了一番,这三本书的故事背景都是武侠的,男主角都是有些冷冷的,沉默寡言,但是一旦动情,便是今生唯一,至死不渝的那种。非常典型的小罗莉的偏爱,温婉早年也喜欢看这类故事,金庸古龙的武侠小说也看过不少。

凭着记忆,将黄药师还有西门吹雪的故事整理出来,去掉多余的细枝末叶,渲染放大了他们的爱情故事,感天动地,可歌可泣。温婉改编的时候,都一不小心被感动了下下,就不信公主不被感动得唏嘿哗啦。改完之后,还模仿着余子晴起书名的习惯,给这两本山寨版小说起了两个酸到掉牙的书名,分别叫作《药为谁生》和《雪飘零》。

送走温娴之后,温婉一度非常失落,整日整日地坐在书窗前呆。温娴已经为自己的将来奋斗去了,她的眼前却还是一片迷茫。能不能回去原本的世界,似乎只能听天由命了,而摆在自己眼前要好好地走的路,似乎也就是好好读书,考进尚书院,做个女官,将来嫁个好人家这一条路了。

叹了口气,懒懒地躺到床上,准bèi

睡觉。刚摸了本书过来,便听到外间的门“吱”地一声开了,有人进来了,听说话声是温向东和柳氏。这几天温向东来得比较少,这会儿他过来,温婉便从床上翻身爬起来,跑出去打招呼。

“爹爹来了!”

“我的小婉儿!”温向东刚坐下,瞧见温婉跑出来,笑着起身上前抱起她,原地转了几圈,逗了她一会,才抱着她坐回椅上。

柳氏遣走采青采红,自己沏了茶过来,柔声问:“方才来的时候眉头紧皱着,遇着什么事了?”

温向东轻啜了口茶,拾了块糕点让温婉啃着。“还不是左相家的那个混世魔王。”

柳氏的脸色紧了紧,退岙在他对面坐下,关切地问:“左相大人在朝上为难你了?”

“那倒不致于。”温向东一脸郁闷。“那小子之前不是从京学退学了么?”

“是啊。”柳氏点点头,温婉也连忙竖起耳朵听。

“我今天才知dào

,那小子进国学了!”温向东“砰”地一声将茶杯放置到桌上,忿忿地说。“想不到,倒是还助了他一臂之力了!”

待他独自生了会气,柳氏方才出言劝道:“他这会儿能进国学,那放到往日,他也是有办法进的,也无关助不助的问题了。而且进了国学,也未必见得是件好事……”

温向东迟疑了会,问:“怎么说?”

柳氏莞尔一笑,说道:“在京学,左相府的家世算是数一数二的,到了国学,对着一屋子的皇子公主,他家可就垫底了。”

温向东会意地点点头,随即又蹙眉说:“话虽如此,只是进了国学府,学成之后便直接进尚书院了,说到底,还是便宜了那臭小子!”

柳氏轻轻摇摇头:“老爷要这么想,京学里可以任由着他横着来,竖着去,到了国学,行差踏错一步,就是天大的麻烦。保不准那混世小魔王没去几天,便被勒令回家呆着了。”

温向东淡淡笑笑:“还是含烟想得明白。”说罢,又回头逗温婉说。“明天婉儿便回京学上学吧!爹爹让人给婉儿单独准bèi

一顶小轿子,再配个小丫环,可以帮婉儿拎拎包,跑跑腿。”

“谢谢爹爹!”她也乐得可以不用跟温媛坐同一辆车上下学,免得又被载去扔掉,还要她掏零花钱坐车回来。

第二天早上,温婉起身便有个小丫环在门外候着了。唤作小桃,原在洗衣坊干活。今年刚满十三岁,比温婉高一个头,却瘦得厉害。前些天温媛闹着要换贴身丫环,便将府里十四岁上下的丫环全聚过去让她挑选。温向东想着温婉身边还没个人侍候,便等温媛挑好之后,拣了个看着机灵勤快的给温婉使唤。

换了小轿,虽然不及大马车宽敞,却舒适多了,轻轻晃悠着,像在坐船似的,还可以一路的打着盹过去,非常惬意。

温婉重回学堂,最高兴地莫过于水玲珑了。一连三天,都拉帮结伙地溜去外面的酒楼吃大餐,说是庆祝温婉回归。这个时候当然少不了柴启瑞,身为“暴户公子”的他,自然是付帐买单的主。

温婉也顺便邀请了颜诩之,第一天的时候,他还是跟大家一道去的,但是第二天他就不去了,说是他娘亲让他不要去了。不过为了不扫大家的兴,让他送了份礼物给温婉,是个绣工很精致的小香包。外面绣着色彩鲜艳的牡丹和蝴蝶,里面用浅蓝的纱布分为两层。外面这层是放香料或花瓣的,里面则是一个不小的空间,可以放些零钱还有小物件之类的。温婉将它系在腰上,走路的时候,晃啊晃的,还可以时时地闻着沁人心脾的幽香,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这天下学后,在中庭与柴启瑞和水玲珑道别,便跟小桃说笑着往外走。走过地榜,快到前院的时候,前方忽然窜出来两道人影,挡住了去路。温婉怔了怔,定睛一看,竟然是苏政雅的那两个小跟班。

“去哪呀,小嫂子?”小胖子“嘿嘿”笑得很欠抽。

温婉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莫非苏政雅走后,这两个家伙要“继位”了?所谓的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等你好久了,小贱人!”

紧接着响起的声音,温婉顿时明白,情况远比她想像地要糟糕得多。慢慢地转过身,绷着一张小脸站在身后的,果然就是苏政雅这个小魔王。

“想不到啊,你们姐妹两个,一个比一个厉害!”苏政雅说明,唇角边带着一股讥笑。“温媛让我被父亲责骂,你更绝,直接把我赶出京学了!”

“不关我的事。”虽然知dào

没什么用,但意思意思还是解释一下。“是你欺负的人太多了,引起公愤了。”

苏政雅冷哼一声:“那又怎么样,别以为我不在京学,你就万事大吉了。所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总有一天,我会十倍讨回来的!”

闻言,温婉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到底是谁欺负谁了,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仿佛他才是苦主似的。

“那就这样吧,我等着你,别忘记了。”无奈地说完,唤上小桃,转身便走。本来还提防着他会有所动作,没想到他倒是没跟上来,只是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温婉正想着他估计是不敢在学堂里犯事,忽然身边“蹬蹬蹬”的脚步声逼近,刚转身回头,右手便被人一把抓了起来。随即一个黑乎乎的袋脑凑进来,张大嘴巴,“阿呜”一声咬上了她的手背。

他咬得恨恨的,很用力,温婉吃痛,连忙用另一只手用力地推他。小桃也惊呼了声“你干什么”,扑过来七手八脚地推人。当温婉从魔口中获救的时候,白嫩嫩的小手背上已经留下了一排深深的牙印,隐约泛着血星子。

苏政雅退开身,看温婉痛得脸蹙成一团,快要哭了的样子,扬眉得yì

地笑了,一副大功告成的样子:“这下好了,就不怕以后忘记,白白地让你这小贱人逍遥法外了!”

第四十七章 受伤

“啊,血!”身旁的小桃忽然大声惊呼起来。“流血了,小姐!”

温婉低头一看,方才还是泛着淡淡的血腥子的牙印处此时潺潺地往外渗着血。心中不由地懊恼不已,若不是自己方才嘴贱加了那么一句“别忘记了”,苏政雅也未免见得会扑上来咬这么一口。

苏政雅也被这一声叫得惊了惊,果然瞧得温婉手上血红一片,不由吓了一跳。随即又听得有脚步声靠近,连忙慌慌张张地跟两个小跟班说:“快走,别被人瞧见了!”说完,三个家伙又像来的时候一样,鬼鬼祟祟地跑走了。

“小姐,怎么办啊,小姐,回去老爷一定要责罚我了?”小桃想到自己没有看好小姐,让小姐受了伤,回去后轻则被杖责,重则有可能就此被赶出温家。越想越是慌张,全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伤口在麻木了一阵之后,这会儿开始痛得厉害。随身也没带什么治伤药,温婉只好摸出手绢按住伤口借以止血,回头便瞧见有人循声过来了。

“生什么事了?”宋清羡仍然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抱琴徐行。远远地看到小桃一脸惊慌,温婉的丝帕上则沾染着血迹,连忙加快脚步过来。“受伤了?”

“宋先生。”温婉点点头。“又碰上苏政雅他们了。”

小桃见来了个先生,连忙告状说:“小姐被他咬伤了,还流血了,他们太可恶了!”

“让我看看。”宋清羡好kàn

的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拉过温婉的手看了看伤势,便牵着温婉来到附近的水坛旁。掬水将伤口清洗了一遍,然后涂上止血的药膏,裹上绢布。那药膏清清凉凉的,抹上去后便感觉疼痛也减轻了不少。

“宋先生为什么会随身带着止血药呢?”温婉对这点比较好奇,一般人都不会带的吧?

宋清羡看看温婉,暗自觉得这个小女孩很是奇怪。一般小女孩碰到这种情况,不是应该大声喊痛,哭成一团的么,她不仅不哭不闹,而且从刚才到现在一直一副很镇定的模样,这会儿还关心起他为什么随身带药的问题了。

“因为弹琴,有时候弹得出神了,了呆,便会被琴弦割伤手指。”

温婉闻言低头看向他平放在膝上的手,手指白皙而修长,指节分明却不突出,很典型的艺术家的手。“先生经常弹琴的时候呆么?”她曾经听说弹琴的人都非常珍视自己的手,就像是跳舞的人非常珍视自己的腿一般,为什么他却似乎并不怎么在意。

“是啊,时常想些事情,想着想着,便呆了。”

见温婉盯着自己的手看,宋清羡便淡淡笑笑,主动地将手翻转到她的面前,让她察看指上的伤痕。见她用凉凉的指尖触碰着自己手指上的伤痕,细细淡淡的眉蹙了起来,明明还是婴儿肥的童颜之上却浮现出成人般凝重的神情,不觉间有些哑然失笑。同时又为她会关心起他这么微小的细处而感到内心温暖。“听琴么?”

温婉怔了怔,虽然自己实在并非知音人士,但还是点点头。

宋清羡盘膝坐在水坛上,将琴搁在膝上,细细地弹奏起来。温婉坐在旁边认真的听着,只觉得琴声悠扬悦耳,能使人忘忧。等一曲弹罢,宋清羡回眸问:“听出了什么?”

温婉认真地回答说:“流水的声音。”然后伸手指指正在另一侧清洗手绢上血渍的小桃。

宋清羡有些哂然失笑,转言问:“还疼么?”

“不疼了,谢谢宋先生的药,还有琴声。”他笑起来非常好kàn

,像风中的清莲,但他却并不常笑。

宋清羡伸手拊上温婉的头顶,缓声说:“回家去吧。”

一路送门口,临行前还叮咛温婉这几天不要乱吃东西,当心伤口恶化。随即又想到温婉回家后必定会有母亲、家人关照,便自哂然一笑,转身回转了去。

路上,小桃惧怕回家后会被责罚,一直惴惴不安。温婉便安慰说她会负责解释,不会让她受罚的。小桃感激涕零,连连磕头道谢。但是回了家,听明来龙去脉后,任温婉再怎么求情,柳氏还是罚小桃去了柴房。让她在那里好好地面壁思过,想想自己错在哪里。想清楚了便放她出来,想不清楚,就一直呆在那。

温向东得知温婉受伤的消息,慌忙过来探视。见女儿白嫩的小手上被印上了那么狰狞的一串牙印,当下气得不行,抱着温婉就要坐车去左相府,找左相理论去,却被柳氏劝了下来。

“不去也罢!左相大人那般护短,我们又没个铁证,他必定会矢口否认,毕竟现在谁都知dào

左相公子转去了国学。说不定还会反污婉儿不知dào

被谁咬了,赖到他家公子头上。况且,这事传将出去,对婉儿声名有损。”

温向东想想也对,只能将满肚子的怒火隐忍下来,看着温婉的手叹息:“也不知dào

这伤痕能不能去掉?”

“只能寻个好大夫,看有没有办法了。”

第二日,温向东便叫温婉暂时不要去学堂了,温婉却觉得苏政雅昨日来,像是特地来告别的。国学的开课时间与京学是一样的,苏政雅能在那里埋伏着等她,必定是提前翘课开溜出来的。国学的学规非常严,就算是皇太子,没有特殊原因,是不准许旷课,所以估摸着苏政雅应该不会再来了。便说要好好上学,坚持要去。温向东嘴上答yīng

得很勉强,但心中还是分外高兴女儿如此向学。

当温婉带着捆得像咸猪蹄一般的手进到教苑的时候,水玲珑便咋咋呼呼地过来问怎么了。温婉郁闷地说:“被小狗咬了。”

柴启瑞当下笑嘻嘻地接口说:“婉婉肯定是因为跟小狗抢骨头吃,然后被咬了!”柴启瑞最近也非常向学,几乎天天准时到校。

“你才跟小狗抢骨头吃呢!”一脚踹过去,被他躲掉了,开始追着他打。水玲珑也过来帮忙,闹哄哄的,直到先生板着脸进来,才消停下来。

正如温婉料想的,自那天之后,苏政雅便真zhèng

地从京学消失了,一切又重新步入了正轨。随着秋意的渐深,最近京学里又热闹了起来,原因便是国学的人要来了!虽然来了也只是呆在天榜,还会有护卫重重把守保护,与人榜的众位交集小得可怜,但大家还是激动不已。毕竟这回要见到的是真zhèng

的皇室成员,皇子、公子,还有皇太子,未来的皇帝陛下!

第四十八章 迎宾

得利于水玲珑的东窜西跳,四处打听,加上温向东和温娴那边的消息,温婉终于提前整理出了将要“大驾光临”的国学来客的名单及他们的大概情况。

为的是皇太子望月沛华,十一岁。虽然年幼,但勤奋好学,克恭克俭,朝野上下对这位太子都非常信服。据说他这回来是为了挑选未来的辅臣,为成年后的登基做准bèi

的,温婉估摸着这便是学子们个个激动不已的关键所在。

皇二子望月沛琪,十岁,据说又是个调皮捣蛋鬼。皇帝陛下怕他惹事,本来是不准bèi

让他来的。但他跟太子的感情好,听说太子要去京学,他也闹着要去。皇帝被吵得没法子,大手一挥:去吧。

大公主望月毓心,十四岁。外界传闻公主端庄大方,但温婉知dào

这一位天之骄女任性得很。另有不太确切的传闻,据说公主来京学,是来选驸马的。毕竟开了年,她就到了适婚年龄;毕竟国学里都是与她有血缘关系的皇室子弟,京学里才是朝廷未来栋梁之材的济济之地;毕竟……

另外还有就是为着看未婚妻而来的西王世子,望月沛霖。今年十五岁,据沈君逸所说相貌英俊不凡,但他还说公主温柔可人呢,所以他的话,可信度非常之低。但温媛却似乎非常相信,近来一直心情很好,在学堂里遇见了,也不寻她的麻烦。

随着入学期的临近,温家上下也忙乎起来。大抵上是为温媛裁制新衣,添新饰之类的,为的是“小夫妻”见面圆满成功,得以夯实这门皇亲。顺便着温婉也渔人得利,得了两套漂亮的新衣服。

京学的打扫修葺工作也已经全部竣工,只剩最后更换门帘及坐垫的工作。一连数日,地榜和人榜的人被勒令在自己教苑里不许到处乱跑,天榜的则会聚在正门口,演习迎接太子的礼仪。

温婉在柴启瑞的带领下溜出去偷看他们的演习,却现他们只是分列两排长久地束手站着。水玲珑直呼没劲,柴启瑞便说改日再来看实地的。偷偷摸摸地往回溜,路上遇到不少同样的偷偷摸摸,还有捧着大叠大叠的绣品经过的侍女们,都心照不宣的相视而笑,看来大家都激动而兴奋地等待着。

在众人在翘期盼中,终于等到了这神圣的一天。这一天,京学上下空前绝后的没有一个人迟到,更加没有一个人矿课,都早早地到了学堂,眼巴巴地等着太子一行人车辇的到来。从清晨一直等到午后,第二次课快要开始了,柴启瑞才接到了从墙外掷入的小纸团。

趁着教席上方安东来低头看书之际,柴启瑞带着水玲珑和温婉躲进到花圃里,蹑手蹑脚地潜伏到墙角。为了今天的顺利潜出,柴启瑞花了三个晚上的时间,偷偷地在花圃后的墙根上挖了个洞,用砖石重新填好,加上花草的掩映,平常时候完全看不出异状。

三人一个接一个地从洞里爬出去,在柴启瑞的带领下熟练地避开巡逻的护卫军直奔正门。前几天偷看演习的时候,柴启瑞就寻到了一个最佳的观看视角,就是正门进来,右侧前方院子里的一株大树。距离接驾的地方只有一百米左右,既可以看到来人的正面,又居高临下地看到整个场面。

一刻钟后,三个人便贴着墙根来到目的地,柴启瑞在旁边的草垛挖了个铲子出来,然后“哗哗哗”几下,又挖了架扶梯出来。柴启瑞到门口放哨,水玲珑扶着梯让温婉先爬。温婉爬上去后,柴启瑞和水玲珑两个便一齐起梯子埋了回去。温婉正奇怪莫非他们俩不上来,没想到水玲珑倏地一下,就跳了上来,把她吓了一跳。柴启瑞则抱着树,“蹭蹭蹭”地上树,像个猴子似的灵巧无比。这些都是事先计划好的,整个步骤完成前后不到五分钟。

三个人并排挤在树上,瞪大眼睛往正门口看。现太子一行人好似已经进来了,因为门口围堵着一圈的御林军,还飘扬着皇室象征的金龙旗。

“哪个是太子啊?”水玲珑小声问。

柴启瑞头也不回地回答说:“最丑的那个。”

水玲珑一听就知dào

他在耍她,伸手在他手臂上狠狠地拧了一把。温婉瞪大眼睛在人群中瞄了一圈,没看到温娴,回头望见还停在门外的车辇,心想莫非还在车上。

“那个!那个好像是太子!”水玲珑忽然激动地拍拍温婉的手臂,使劲地往一个地方指。温婉定睛顺着她的手指望去,是站在黄院长身前的一名小正太,穿着酱紫色的衣服,头上束着金冠。“应该是吧。”她想着这也算正式场合,太子应该是正装出席,所以方才便一直在人堆里寻明黄色的衣服。

“哇,转过来了!”水玲珑激动地直拍温婉的手。“长得很漂亮呢!”

温婉也庆幸这一穿越,自己的视力变好了,不然以自己前辈子的大近视眼,估计这会只有干着急的份。太子确实长得不错,眼睛大而明亮,唇红齿白,粉嫩嫩的小正太一名……不过,看起来却有几分眼熟。温婉蹙着眉琢磨了一番,蓦地“咦”了一声出来,问道:“玲珑姐姐,你有没有觉得太子殿下的模样长得跟苏政雅有点像?”

水玲珑却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说:“苏鸭蛋的母亲与太子殿下的父亲是嫡亲的姐弟,长得像也没什么稀奇的啦!”

温婉“哦”了一声,会意地点点头,差点忘记了,他们是嫡亲的表兄弟嘛。而且长相可爱的小正太都有些虎头虎脑的,自然会让人觉得更像一点。

“那旁边那个就是二皇子啦!”

紧挨着太子站的还有一个正太,他便不像太子那样沉稳地与黄院长对着话,而是一个脑袋转得像陀螺似的,这边瞅瞅,那边看看,似乎觉得新奇得不得了。

“公主咧?”水玲珑瞄完两个小正太,开始瞄公主。

“我也在找呢!”

待她们没头没脑地寻了好一阵,柴启瑞才好整以暇地说:“公主刚才换小轿从侧门进去了。”

水玲珑一听,瞪他说:“你看到了为什么不喊我们?”

“你们津津有味地讨论着太子殿下和二皇子,我哪有那个胆子打断你们。”

“又说风凉话!”

水玲珑忍不住举拳又要揍他,温婉连忙拉住她问:“有看到西王世子吗?”水玲珑这才想起来还有个重yào

人物没瞧见,便放过了柴启瑞,重新开始在人群中扫视。将除御林军和内侍之外的每个男子都审视了一番,没有现疑似西王世子的。水玲珑“咦”了一声:“难道西王世子也换小轿从侧门进了?”

柴启瑞懒洋洋地说:“我只瞧见一顶轿子从那边过去了,或许可以解释成,公主和世子同乘一轿……”

水玲珑拍了他一下:“就你思想龌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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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的更新频率基本止是一天一更,周末有约会,可能周六和周日会随机断一天……

第四十九章 世子

直到一行人被迎进天榜,温婉他们都不曾寻到疑似西王世子的人物。一番讨论下来,都觉得应该是世子临时生病了或是有了什么事,所以没有来。但是大大地出乎意料之外的是,第二天,西王府便送世子的名帖到了温家,算是正式应下了这门亲事。称西王爷会在下个月正式下聘,介时再商议并择取成亲吉日。

温向东大喜过望,旁敲侧击地询问世子是否已经见过温媛了,那家臣没有明说,只说世子对温媛非常满yì

,其言下之意却也不言而明。这下温向东放心了,温媛却老大不乐意了。

西王世子见过温媛,那必定就是在太子一行入学的那会儿。因为那时作为天榜的一员,温媛也在迎接的队列中,而且太子还特意问了黄院长哪位是温家大小姐。虽然太子没有直接唤她过去问话,但她听到太子似乎喃喃了一句“穿红色衣裳的那位啊”。当时还以为太子出于某种原因在打探自己,现在想来应该是说给西王世子听的。如此说来,西王世子那时就在人群中看她!他既然来了,为什么要躲起来呢,极大可能的原因就是,这位西王世子的相貌对不起观众!

温媛越想越觉得一定是这样的,越想越气得不行。明明自己长得不行,还要来挑剔她,要见过她的真容之后才肯同意婚事。她堂堂温家大小姐,右相的外孙女,在家中、在学堂,在哪里不是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的,何时被人这样看不起过,当晚便一口坚拒,死也不肯答yīng

这门婚事。

但对方是皇室子弟,这亲事哪是说退就能退的。温向东好好的心情被她闹得烦了,便责备了王氏夫人几声,叫她平日里多管教管教女儿,不要总摆弄那些花花草草。温媛见母亲被训斥,想到这几日来温向东对柳氏母女那边的态度,气上加气,当下奋起顶嘴,跟温向东大吵了一架。一直惊动了老太君过来,才平息了这场父女大战,各自回房生闷气去了。

温向东自然便转去了柳氏那边,见温婉还是乖乖地趴在书窗前写字,一对比之下,更是恼恨温媛的任性不懂事。“你说,这媛儿比婉儿还要长上三岁,怎么就这么不懂事?!自己惹下那么大的祸事,好不容易替她摆平,还牵上门这么好的婚事,还要闹成这样,真zhèng

要气死我了!”

柳氏端了茶送到他面前,柔声劝慰了几句。听他说完来龙去脉,叹气说:“你们父女俩都一副火爆脾气,没弄清问题的所有在,就瞎吵一气!”

“怎么没弄清楚了?”温向东的火气又上来了。“完全是她在无理取闹!”

柳氏也不跟他较真,不答反问:“与西王府的这门亲事,媛姐儿一直以来都是很满yì

的,为什么今儿个突然就不同意了?”

不提也罢,一提起这事,温向东便怒了:“她说世子不肯露面,肯定是个丑八怪。你说荒谬不荒谬,就为了这样的理由,让我去退皇亲?!她当我这个当爹爹的是玉皇大帝啊!”

柳氏连忙劝说:“老爷先别忙着生气,其实这件事确实是挺奇怪的。你想,太子殿下和二皇子殿下都公开露面了,为什么世子不露面,非要躲在人群中偷偷地看?”

温向东哼哼了两声:“就算真丑又如何,人家是世子,未来的王爷!”

柳氏摇头说:“我听闻世子经常举行文会,提携文人墨客,在民间颇有贤名。由此看来世子应该也经常公开露面,却并未听人传言说世子貌陋,想来样貌应该不差。所以世子此举确实非常奇怪,也怪不得媛姐儿如此忧虑。”

“她忧虑又能怎样,这门亲事就这样定了!”温向东心中的火虽然灭了一些,但想到温媛坚持要退亲,他就一个头两个大,就担心那死丫头会不会直接跑去太子或公主那边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事关媛姐儿的终生大事,老爷不可掉以轻心。最好还是暗中打探一下,万一世子有什么隐疾,媛姐儿嫁过去,不是害了她终生么!”

听柳氏这么说,温向东不由地也重新琢磨了起来。虽然温媛气得他不行,但毕竟三个女儿中她是唯一一个他看着长大的,脾气也跟他最像。父母总是比较偏爱让他们花的心思最多的那个儿女,所以三个女儿中,他最疼爱的还是温媛。为了她的婚事,他可是费尽了心思,这回生气也是气温媛不明白他的一片苦心,但经这么一提点,也便想到了不无这种可能性。

柳氏见温向东沉默,趁机又说:“世子既然经常召开文会,那见过他的人应该不少,顺着这条线去查,应该不难查到消息。老爷在朝上也可以找与西王府走得近的同僚们探听探听,不要问得太明,旁敲侧击下便行。明天我让婉儿带个信给娴儿,让她也从公主那边探听下。若世子果真有什么隐疾,便趁着还没有下聘行定,赶紧找个托词把亲事退了吧。”

温向东听着频频点头,动情地握住柳氏的手:“难得你这么为媛儿着想,娴儿那边就拜托你了。”

柳氏微红着脸说:“老爷说什么客气话,不为了自己家人着想,我替谁着想去!”

“可以想的事情何止这些……”温向东伸手揽过柳氏纤细的腰肢,语气暧昧了起来。

一直假装写字,实则竖起耳朵偷听的温婉这会很识相地闭上耳朵,将书桌草草地收拾一番,起身唤道:“爹爹,娘亲,婉儿困了。”

“困了就去睡吧。”柳氏便唤过小桃,让她带温婉过去洗漱,睡觉。

虽然柳氏让她带话给温娴的时候,温婉没多想就点头了,但其实她并没多大把握能够见到温娴。寻常时候就已经很难靠近天榜了,如今来了三尊这样大的佛,天榜那边更是守卫森严,里三层外三层的,全是御林军。

与水玲珑说了她想见姐姐温娴的事,水玲珑跟柴启瑞两个家伙便半夜翻墙进来,偷溜进来天榜那边,故计重施地在墙根刨了个洞。但第二天就现,洞是安全的,但外面的守卫太森严,根本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无奈之下,只能找沈君逸帮忙。

第五十章 西雪

京学有三幢膳楼,其中明珠苑是免费的,都是些家常小菜,虽然口味不算差,但每天给来来去去就是那几个菜,吃久了难免腻烦。相比之下每月五个银铢的珍膳楼的菜色便丰富多了,而每月一个金铢的琉璃阁里的菜更是每日一换,绝无雷同。还可以自主点菜,只要是这世上有的,不论是天上飞的,还是水里游的,半个时辰之内,必定送到餐桌之上。

按常理说,三座膳楼正好对应三个榜,但偶尔也会有地榜或人榜的人为了彰显身份和财势跑去琉璃阁,但是身为天榜成员之一的沈君逸却喜欢到免费的明珠苑用膳。那倒不是他吝惜钱财,相反的,沈小侯爷是出了名的出手阔绰。他之所以爱往明珠苑跑,只是比较享shòu

这种万众景仰的感觉。

这世上,无论鹤立鸡群,还是鸡立鹤群,与众不同总是尤为惹人注目的。更何况沈君逸又是那样一位翩翩佳公子,所以每天他只消往那里一坐,便有无数莺莺燕燕围拢过来,甜甜糯糯的左一个“师兄”,右一个“小侯爷”,唤得他好不春风得yì



温婉找到沈君逸的时候,他正与一桌的女孩子谈笑风生。大多情况下都是女孩子们在说,他则端坐在旁轻品着淡而无味的茶水,一边保持着优雅自若的微笑。因为他知dào

,诉说太多自己的事情,固然会使自己变得亲切,但保持适度的神mì

,则可以赢得更多女孩子们的恋慕。

温婉不想引人注目地去打扰他们其乐融融的谈话氛围,便在附近找了个空位坐着等,想人少一点的时候再过去找他。好不容易等他们吃完饭离了明珠苑,结果还有一大批女孩子沿途“护送”着他回天榜。温婉无奈,只能一路尾随着。

眼看着马上就要进入天榜的重重护卫之中,再不唤不住他就只能等明天了。温婉加快脚步正准bèi

追上去唤住他,便听到侧后方有人说道:“一直听闻沈小侯爷魅力非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仅身边前呼后拥了一群,后头还悄悄跟了一个……”说着,他“呵呵”轻笑起来。声音清清亮亮的,分外好听。

温婉怔了怔,反应过来后头悄悄跟着的那个估计说的是她,连忙回过头,却现来了一群人,为的是两个衣着华贵的小正太。温婉认出来年纪小一点的正是太子望月沛华,年纪大一点的那个,也就是方才说话的那人,估摸着有十五六岁的样子,眉清目秀的,也算是个赏心悦目的小帅哥。

见他与太子同行,又与传闻的西王世子年纪相仿,温婉不由地在心中琢磨开了:难道他就是西王世子?

“凌枫你没事又来取笑我。”

沈君逸这么一唤,温婉便知dào

自己想错了。原来这个小帅哥是当初与温媛闹“绯闻”,而被苏政雅揍了一拳的南王世子,欧阳凌枫。

沈君逸转身过来,唤过温婉一同向太子见礼。

太子打量了温婉几眼,问道:“这位是?”

沈君逸介shào

说:“温家的三小姐,名字叫作温婉。”

“温婉?”太子抿嘴笑笑。“这名字倒挺别致的。温媛和温娴是你姐姐么?”

温婉点点头。太子沛华在近看之下,倒与苏政雅不那么像了。苏政雅的眼睛更大一点,眼底深处总似带着一抹冷冽,就算笑起来,也像是有些不怀好意。太子的气质就柔和许多,就算不笑的时候,嘴角也微微上扬,看上去异常可亲。

“怪不得看起来眼熟。”太子笑着说。“你姐姐温娴的本事可大了,她一来,皇姐就都不与我们一块玩了!”话音未落,旁边便倏地横过一个脆若银铃的少女声音:“沛华你又皮痒了么,居然在背后说我和娴儿的坏话!”

在这里能叫太子真名的,当然只可能是毓心公主,而公主在的话,温娴八成也在!温婉连忙循声回头,果然便瞧见温娴与几名侍卫一道拥簇着一名彩衣少女昂然而来。

毓心公主身材高挑,体态窈窕,乌黑如锦缎般的长一直披泄到腰间。小巧的瓜子脸蛋,粉扑扑的,气色极好,只是眼角微微上扬,看起来有些凌厉,但仍不失为一个粉嫩水灵的小美人。

太子见被抓了个正着,讪讪笑笑说:“我哪敢说皇姐的坏话,只不过是好不容易逮着个人,诉下苦而已。”

公主哼哼了两声,将着目光一转,落到温婉身上,问:“她是谁?”

温娴从旁说道:“公主,是我妹妹婉儿。”

公主的脸色顿时缓和了下来:“听娴儿说,余子晴的那三本书,是你找来的?”

温婉心想她大概还想看别的了,便也不把柴启瑞拖下水,直接点了点头。

“那太好了!”公主眉眼盈盈了起来,笑着说。“那你跟我来,我有事与你说。”转身往回走了几步,忽又想起什么,停下脚步,转回身瞪着沈君逸他们说道。“你们两个,别再偷偷带沛华出去。再让我知dào

,肯定告sù

父皇去!”

那两人忙说不会了,公主皱起小巧的眉头,摆明了不信,又威胁了两句,才携了温婉往天榜里走。

天时院后面有一排独立的厢房,原本是供给天榜的授课先生们小憩的,现在自然是腾出来招待太子一行人了。路上温婉便将柳氏托她转的话告sù

了温娴,温娴点点头,说她会想办法打探的。进了屋,公主便热情地招待温婉坐下,倒也不再像在外面那样板着脸端大公主的架势了。

“最近有寻着新书么?”公主倒是个直来直往的人,开门见山地便问了。

温婉摇摇头,回答说:“没有。”虽然她早有准bèi

,但是适当地吊吊胃口总是需yào

的。

温娴从旁说道:“婉儿前些时候,总被苏家小公子欺负。这会儿他转去国学了,婉儿的日子才好过些。”

公主闻言,蹙起了秀丽的眉头,忿忿地说:“那几个小鬼,一个比一个讨厌!下回他要是再欺负你,你就让娴儿告sù

我。我把他叫到宫里来,在书房里关他三天,让他再耍横!”

温婉道过谢,公主便又说起了书的事情:“对了,《药为谁生》里说到黄药师是东邪,那《雪飘零》里的西门吹雪是西什么?”

温婉不由怔了怔。

公主见温婉怔,不悦地蹙起眉来:“难道不是东南西北各有一个么,就像皇叔们的封号一样?”

温婉顿时一个头两个大,确实是东南西北各有一个没错,但是此西非彼西啊!抬眼的时候,瞧见温娴朝她使眼色,示意她顺着公主的话说,便也只得点点头,说道:“是啊,就是西……雪,另外还有两位,南帝和北丐。”以免公主殿下再一时兴起张冠李戴,温婉便顺带着把其他两位也供了出来。

“北丐啊,好像也很有意思的样子!”公主兴奋地眉飞色舞起来。

温婉汗了下下,一般女孩子都会对南帝比较感兴趣吧。但这位公主殿下从小生长在皇宫,估计已经看惯了皇室的一切,所以对她来说,那未知的江湖才有着深不可测的吸引力。

“但是书很难找呢!”温婉为难地说。“书阁里一般都没有,要往路边的书摊里寻。要不,我让苑里的师兄们也帮忙一起留意着,若是寻到了,就立kè

送过来给公主。”

“对,对,人多力量大,让大家都出去找找。”公主连连点头,开心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小缝。为了方便寻着书后可以第一时间送过来,当下让温娴给温婉一个小金牌,让她可以畅通无阻地进出天时院,温婉自然也是求之不得。

第五十一章 公主

第二日,温娴便趁着午休的时候来找温婉,说毓心公主那边探听过了。公主说在入学的前一天,西王世子临时派人来说不来了。还说西王世子性格孤僻,阴晴不定,还不爱见人,尤其这几年她横竖加起来,也只见过他两次。最近一次见面是在一年前,皇帝陛下五十大寿的时候,西王爷带着他一道进宫。印象中个子不高,瘦瘦弱弱的,不过眉目甚是清秀。气色也还好,不太像是有病的样子。

温婉回家后,便将这些情况转告给了柳氏。温向东那边打探过来的消息也大抵相同,于是,柳氏愈地奇怪了。借着到陈氏夫人屋里一起做绣活的时候,顺势也说起这个事。

温朝阳远戍边关,温克恭又并非陈夫人亲出,陈夫人独自在家,分外冷落。柳氏也是察觉到这点,这几月来时常到陈夫人那边走动。她寻常时候那些八卦消息,也都是去陈夫人那,打从那些蜜友们口中听来的。陈氏夫人虽然不喜与人交往,但早年的几位闺中蜜友都嫁入豪门做了贵夫人。夫人们平日里闲着没事,就爱到处探听些小道消息,然后聚在一起八卦解闷。

打听八卦,果然还是女人们比较擅长,不出几日,便有消息回传了。据说西王世子小的时候从马上摔下来折了腿,还被受惊的马踩了几脚,虽然请了名医医治,但还是留下了后遗症,就是路走得多了,就会跛得厉害。据说这个消息西王府控得很严,府中任何人只消说上一句,便会被杖责一顿,然后赶出府去。之所以打探到这个消息,是陈夫人的一位闺蜜的陪嫁丫环的娘亲的表姐是世子的奶娘的金兰姐妹。几个女人坐在一起八卦了一番之后,然后相互警告,千万不得外传,以免连累那位奶娘。

当晚柳氏便与温向东密议了一番,都觉得这不是什么大问题。路走多了才看得出来跛,人家一个世子,需yào

走路的时候也不多,平时与常人也没有什么不同了。但考lǜ

到温媛目前强烈的抵触情绪,温向东决定先对温媛隐瞒。再三向她保证西王世子绝对是个俊秀人物,而且会在正式下聘纳采那会,争取让他们见个面,好让她安心。温媛这才停止绝食抗议,重新回学堂去了。

温婉这几日都在费尽脑汁地写北丐洪七公的故事,天可怜见,洪七公在她的脑海里就是一个白胡子老头的形象,写他谈情说爱的故事,实在是很囧,非常之囧。虽然在她的罗莉时期,也曾看过香港版的《南帝北丐》,但那时她只顾对着南帝花痴,完全没顾上北丐那边是个什么样的故事。她这几日每天咬着笔杆子几个字几个字地憋,卡文卡得非常之痛苦。

水玲珑见温婉这几日一直愁眉苦脸的,中午的时候,便拉了她和柴启瑞溜出去逛街。散了一圈心回来,却现人五苑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好多人。正惊疑生什么大事了,便听见人群中有人高喊了一声:“温婉回来了!”

话音未落,门口便自动地让开了一条路,温婉一头雾水,茫茫然地走进去,却见御林军肃然地站满了教苑里的各个角落,苑里的同学们则怵怵地靠墙站立着,谁也不敢坐回自己的位置。

温婉暗自惊了惊,扭头一看,便瞧见了端坐在教席之上的毓心公主,还有侍立在旁的温娴。“公主殿下找我么?”

“书找得怎么样了?”公主也不责怪温婉的失礼,开口便问书的事情。

温婉犯难地回答说:“还没有,不是公开行的书,实在是可遇而不可求。”

公主闻言,便蹙起黛眉,不悦地说:“真是讨厌,当初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把余子晴抓起来的!我要让父皇诛他九族!”

温婉暗自抹汗,她查过余子晴的资料。幼时父母双亡,流浪街头,后被一位教书先生收养,习文识字,相依为命。她之所以被官府抓起来,就是因为她与这位教书先生之间的恋情被世人视为不伦。两人被收押之后,先生病逝,一年之后,她也过世了。当时抓她的人,只是一个小县官,至于究竟是谁,后人是否在世,早已无从考证。

温婉还在想应对的话语,公主倒是释然地甩甩手说:“也罢,这事急不来,你只要放在心上便行。”

温婉连忙点点头应了。

公主转着目光在教苑里转了一圈,抱怨道:“天榜的课程与国学的一模一样,真没意思。今天我便在这里听课罢,你们都坐!”说罢,她便朝那些还靠着墙脚站立的小朋友们提声说道,同时似乎又觉得他们惧怕的样子很好玩,“哧”声笑着说。“难道你们是站着上课的?”

人五苑的学子们大多是平民出身,哪里敢与公主一道坐着,面面相觑着,不知dào

怎么办才好。温婉也一个头两个大,公主殿下的兴致来了,估计劝也劝不住。抬眼瞅瞅温娴,温娴朝她缓缓地点头,示意她回自己的位置。

温婉会意,心想大家都这么站着也不是个办法,就让她当这么一回领头人吧。刚转回自己的位置,门口就徐徐地响起了一个低沉好听的声音:“上课了,公主殿下请回吧。”

毓心公主正兴致勃勃地吩咐温娴帮她寻本呆会上课的书来,乍然听到这么句“逐客令”,不悦地拧了拧眉。蓦然回,却瞧见一绝俗的白衣男子抱琴迎面而来。眉飞入鬓,星目含烟,容貌秀美得无可挑剔,再衬上一身与世无争的空灵气质,恍然间却像是谪人仙子下凡至此。

“公主,请回吧。”宋清羡缓步来到教席之前,却并不行礼。

“公主?”温娴从旁小声提醒。毓心公主方才从神游天外中缓过神来,倏地站起身,却现自己只到宋清羡的齐胸高,不由地红了红脸庞,却强自振声说道:“你是这里的授课先生么,今天本公主要在这里听课!”

宋清羡的神色依旧波澜不兴,淡然说道:“黄大人正在到处找寻公主。”

毓心公主闻言便回头对温娴说道:“娴儿,你去告sù

黄恩辉,本公主今天要在这里上课。”

“是,公主。”温娴领命,便快步出门去了。

公主满yì

地点点头,骄傲地扬起下巴,对宋清羡说道:“对于本公主听课之事,你还有什么异议?”

“那请公主坐到下面。”

“你……让本公主,坐到下面?!”毓心公主黛眉一拧,咬牙切齿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想她在天榜听课,尚且坐另外安排的专座,这会儿纡尊降贵地来到这里,竟然让她去跟那些平民坐在一起。

在全部人都以为公主要大雷霆,为宋清羡捏了把汗的时候,却只见公主恨恨地一跺脚,气啾啾地来温婉桌前,说道:“婉儿,我与你一道坐!”

温婉自然不敢与她一道坐,连忙起身将位置让了她。自己在一旁站了会,见公主没有其他吩咐,便悄悄坐到水玲珑旁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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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某晚算了一下,还有好些事情是要在女主成年前写的,所以大家耐心等待之……或就把这文当成是几百万字的长文吧……阿门……

第五十二章 斗诗

黄院士接到温娴传的话,吓了一大跳。人榜人多,身份又杂,公主千金之躯冒冒失失地跑过去,万一出了个什么事,皇帝陛下怪罪下来,办他个治学不严,他可担但不起。当下赶紧跟着温娴赶去人五苑,踩着悠扬的琴声匆匆忙忙地走进教苑,便见教席之上宋清羡泰然自若地弹着琴,公主则端坐下座听得入神。一切井然有序,没有出现他所担心的混乱。不由松了口气,拂袖抹了抹额头的冷汗,悄悄地退到门外。但又放心不下,便一直等在门外,直到下课。

先是宋清羡抱琴飘然离去,过了许久才见得公主珊然而出。黄院士连忙迎上前去,打着揖说道:“公主殿下若是想要到各榜巡看的话,微臣这便让人安排下去。”言下之意便是以后不要再自己行动了,吓得他老命快去了半条。

公主施施然往前走着,时而抿嘴轻笑:“我没这个意思。”

黄院士怔了怔,迟疑地问道:“那,公主的意思……”

“再说吧。”公主不置可否地留下一句,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公主到人榜听课的消息,当天下午就不胫而走,第二天的时候,就已经沸沸扬扬地人尽皆知。因为不少人瞧见公主到人榜是寻温婉来的,于是温婉便被传成了公主跟前的红人,一夜之间成了京学府里的风云人物。

套近乎、拉交情的人也接踵而至,但每当温婉被团团地围住问这问那的时候,水玲珑便拉着柴启瑞从天而降,用尽各种方法将那些人全部轰走。她将自己视为温婉唯二的好朋友,对于那些趋炎附势靠进来的家伙极为反感。温婉本来也不擅长应对那些人,如此一来也乐得轻松。

这一日下完课,收拾好东西,准bèi

回家继xù

纠结那本北丐去。与水玲珑一道走出教苑,候在外面的小桃便唤了声“小姐”。快步迎了上来,指着身后一位小正太说:“小姐,这位小公子找你。”

水玲珑原以为又有无聊的人来了,准bèi

动手赶人。上前一步,瞧见那小正太的容貌,蓦然怔了怔,连忙退回温婉身边,凑到她耳边小小声说:“好像是二皇子。”

温婉怔了怔,其实那天离得远,她并没怎么看清楚。这会经水玲珑一提,连忙细细地打量起来。那小正太大约十岁左右,唇红齿白,眼睛大大的,圆圆的,异常灵活。个子只比温婉高一点点,一身锦绣衣衫,跟在小桃身后过来,扑闪扑闪着眼睛,也打量起温婉来。

“二皇子殿下?”温婉迟疑地问了声。

小正太却不置可否,噘了噘嘴,朗朗地说道:“听说你博览群书,被人称为神童。又聪明过人,作出的诗连司徒大人都拍案称奇,真的是这样的吗?”

他这么一嚷嚷,旁边三三两两往往走的小朋友们都敏感地觉察到有好戏要开锣了,纷纷停下脚步,聚拢了过来。

“口口相传,传到最后,自然会有所失真。对于传言,不能全部相信。”温婉说着,一边往他身后张望。没有御林军跟随,连个丫环侍从都没带,看来这家伙是偷偷溜出来的。

“既然这样,那我就出个题考考你吧!”小正太抿着嘴笑,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说完,不等温婉答yīng

,便自起了个头:“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温婉叹了口气,又是《诗经》中熟得不能再熟的名句。当初为了应付高考,她可是将这些比较有名的句子都背了个滚瓜烂熟。

“错了!”小正太大声打断温婉的踌躇满志,抿嘴露出奸计得逞般的笑容。“我要问的是,前面那句是什么?”

“呃……”温婉语塞了。她记得这两句是《诗经226:小雅226:采薇》中最后一小节起始的两句,而在这之前有无数小节,而且用句用词都差不多,她哪里记得前面那小节的最后两句是什么啊!

小正太“嘿嘿”地笑了起来:“再问你一个问题,树上停着三只小鸟,小爷我拿箭射掉一只,树上还剩几只?”

又开始脑筋急转弯了啊,温婉黑线,这个题明显是专门给人下套的。但考lǜ

到这家伙很显然是专门找茬来的,不让他得yì

到估计接下来还会有数不清的麻烦事情。于是,便黑着脸回答说:“一只都没有了,全被吓走了。”

小正太听完,便“哈哈”大笑起来:“笨死了,又错了!正确答案是还有一只,小爷我箭术好,将射中的那一只直接钉在树上了,哈哈!”

水玲珑忍不住说:“万一你射偏了,那答案就是婉婉的对了!”

“放肆!本小爷怎么可能射偏?!”小正太喝斥了一声,与生俱来的威仪唬得水玲珑赶紧闭了嘴,于是他愈得yì

地嘲讽起温婉来。“还神童呢,我随便说句诗便对不上!问个这么简单的问题也答不上来,笨得像猪一样,还敢自称聪明过人!唉呀呀,我看以后你就叫京学第一猪童好了!”

“臭小子,还没完没了啊!”温婉向来奉行低调渡日的准则,普通嘲笑嘲笑倒也罢了,但这家伙得yì

忘形地开始人身攻击了,那便士可忍孰不可忍了。平心静气地说道:“我自然不及小少爷聪明过人。正巧,昨天看书的时候,遇到个难题答不上来,还望小少爷不吝指教一番。”

小正太蹙了蹙眉,隐约猜到温婉想要反击了。他自己出的那两个问题本来便是模棱两可,故yì

设套的,估摸着温婉若是问出问题来,自己也是要跟着出糗的。便昂然高声说道:“问你们先生去吧,小爷我向来不跟笨蛋说话!”说完,便向温婉扮个鬼脸,转身“哈哈”笑着跑走了。

温婉瞪着他的背影,半晌才忿忿地憋出三个字:“臭,小,子!”

回到家中,仍然为被个小屁孩当众嘲笑的事郁闷不已,但转念想想,若是他因此以后不再来寻她麻烦了,倒也不错。不过这一箭之仇,不报不痛快,把他写进书里当个反派,好好地虐上一虐。但这也是后话了,现在卡文正卡得厉害呢!

“婉儿。”柳氏在外屋唤了声。温婉连忙应声出去,见来了位衣着华贵的夫人和一个与温婉差不多年纪的小女孩。柳氏招呼着她们坐下,便招手唤过温婉:“快来见过乔夫人,乔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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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诚挚滴感谢星月同学和茉莉小熊同学的建议,帮婉婉渡过了卡文期,也让某晚恍然顿悟。这建议太好了,偶之前都米想到,使劲地么两位,两位真聪明。另外还有什么动人的故事可以免费让婉婉提供给公主滴,还望大家多多建议,多多益善哇……

第五十三章 顿悟

温婉曾经听柳氏提起过这位乔夫人,是户部尚书的正室夫人,受过朝廷封诰。未出阁时,与温婉的伯母陈夫人是闺中好友,婚后也时常到温家走动,也由此结识了柳氏。

陈夫人无所出,柳氏又经常带两个女儿去那边走动,对于乖巧伶俐的温娴和勤奋好学的温婉,陈夫人也是打从心底的喜爱,因此好友们聚在一起闲话的时候,便时常提起柳氏教女有方,两个女儿将来必定都有大出息。

家有爱女初长成的乔夫人听过,便记在了心上。女儿十一岁了,却无一技之长。不聪明,不喜欢看书,也不擅长做女红,怎么看怎么平平无奇。她的心中那个急呀,她可是琢磨着送女儿进宫当皇妃的,但女儿这浑浑噩噩的性子,到时候怎么跟别家的小姐竞争。于是,她也便刻意地与柳氏走得近了些,今天觑着有空,便携了女儿一道过来了。

相互见过礼后,柳氏与乔夫人坐在外间会话,便让温婉带乔家小姐去自己的小书房玩。小桃端过水果和点心,又倒了茶递给乔小姐。乔小姐小声说了声“谢谢”,双手捧着茶过来,并着脚端端正正地坐着,异常拘谨。

“我叫温婉,婉约的婉,快十岁了,乔姐姐叫什么名字呀?”温婉以自我介shào

打破了沉默。

乔小姐捧着茶,怯生生地抬眼瞅瞅温婉,小声说:“乔……纷,缤纷的纷,十一岁了。”

“乔峰?!”温婉失声重复了声,却将乔小姐吓了一跳。她一双小兔般的眼睛中闪着不不安和惶恐,望着温婉,颤声问:“怎、怎么了?”

见她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吓得苍白,温婉不由地心生愧疚,连忙摆手说:“没、没什么,只是碰巧同名而已,是我大惊小怪了。”

乔小姐这才松了口气,轻抚着胸口,惊魂未定。

看着她娇娇弱弱的模样,温婉不由有些暗自失笑。想那位乔峰可是丐帮帮主,真丈夫,大英雄。力敌群雄,血战聚贤庄时是何等的豪气,而当塞外牛羊空许约时,又是何等地感人泣下……呃,等等。温婉拼命地将思绪倒转回来,怔了怔,随即一拍脑袋:对啊,同样都是丐帮帮主,为什么不用乔峰去顶北丐这个缺?反正西毒欧阳峰都已经换成西门吹雪了,李代桃僵一个是代,两个也是代,代了就不用憋文了。当下拍着自个的脑袋,乐呵呵起来。

乔小姐瞅着温婉一个人在那里,一会儿叹气,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又笑得像捡了个大元宝似地,满腹疑问地眨眨眼睛,小声唤道:“温家妹妹?”

“小姐。”小桃在旁边拍了拍温婉的肩,温婉才回过神来。察觉自己的失态,便抓抓脸,朝乔小姐讪讪笑笑说道:“只是忽然想到有本书上的东西了,吓到乔姐姐了。”

乔小姐摇摇头,随即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黯然说道:“我要是能像温家妹妹一样喜欢看书就好了,娘亲就不用愁了。”

“每个人都会有喜欢做的事情和不喜欢做的事情,这是没有好坏之分的。比如我喜欢看书,但对女红和厨艺之类就一窍不通,娘亲也很愁啊。”这个世界对教育非常重视,所以不论男女,都有“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想法。温婉不想她继xù

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便引开话题问道。“对了,乔姐姐有喜欢做的事情么?”

“我……”乔小姐苍白的脸上微微浮起腼腆的红晕,似乎很不好意思。“我喜欢,弹琴。”

“那也很好啊!”温婉笑着说。“对啦,乔姐姐有在京学上学么?教我们琴技的宋先生的琴,弹得不知dào

多好!连天上飞的鸟儿听到了,都会专门停下来听呢!”

“真的?”乔小姐两眼一亮,露出向往的神色,随即又黯然说道。“娘亲请了先生在家中教我,不让我去学堂。”

温婉遗憾地说:“那真可惜了呢!要是乔姐姐在就好了,宋先生就不用每天对着我们一群听不懂他琴音的‘牛’弹琴了。”

乔小姐见温婉将自己说成了牛,不由掩嘴笑了起来,一直锁在眉间的愁绪似乎解开了些。温婉便叫小桃去搬琴过来,又将采青和采红都唤进来,充当乔小姐的听众。在外间叙话的乔夫人听到里面传来熟悉的琴声,不由地再度蹙起眉来,向柳氏抱怨说:“我这闺女,就知dào

弹琴,怎么就不长些出息。”

柳氏笑着抚慰说道:“夫人太过虑了,所谓天生我才必有用,您愁这个做什么。既然小姐有这方面的爱好,不防再加以引导,有个一技之长,总不是坏事。”

乔夫人闻言笑了两声,仍然面有苦色,压低声音说:“其他爱好便罢了,只是这弹琴……总不免会让人联想到歌伎身上,何苦轻贱了自己……”

柳氏轻拍着乔夫人的手,笑着说道:“夫人还真是想多了,京学府里还专门开了歌舞一课呢,怎么就跟歌伎搭上了?而且宫中的乐坊女官,都有不低的品级,那可不比当宫妃差!”

“说的也是。”乔夫人如此敏感弹琴,主要是因为丈夫娶的小妾便是教坊出身,弹得一手好琴。现如此经柳氏这么一开导,也有些想开了。但她还是比较希望女儿能够满腹经纶,文才斐然,所以一有空还是会带女儿过府来,想着让女儿跟温婉多呆呆,或多或少也会看点东西,长得学识。

而学堂那里,那一伙国学来客安份了几天,便渐渐露出了恶劣的蛛丝马迹。先是某一天皇太子突然失踪了,黄院士吓得把京学府的地皮掀了个底朝天都没有寻到。正哀叹老命不保的时候,皇太子殿下又神奇地出现了。声称自己只是在书楼看书,还拉了一个天榜的学子作证。一场惊天动地的风波,云淡风轻地化为了一场虚惊。

接下来便是二皇子那边,温婉原以为他的挑衅只是冲着自己来的,后来才知dào

他将京学府中某一方面见长的知名人士,一个不漏全部都狠狠地嘲笑了一番,而且用的都是不甚光彩的手段。一时间各榜各院怨声载道,对这位皇子殿下颇有微词。黄院士担心皇家声誉受损,自己乌纱不保,连忙命各院先生多加安抚,又忙出了一身冷汗。

温婉原本被当众嘲笑得很是郁闷,但这样一来,倒是同情起黄院士来。好不容易送走了苏政雅,这会又来两个更不让人省心的主。估摸着等把这几位祖宗送走,他老人家的寿命都要减短好几年。

将北丐替换成乔峰之后,温婉的思路便顺了,下笔如有神助,这几天觑着有空便埋头苦写。这天午后,正在书楼写极为煽情的结尾部分,水玲珑忽然大呼小叫地从外面跑进来,引起了一楼学子们的不满。

“婉婉,婉婉!”水玲珑丝毫不理睬他们,直接奔到温婉桌前,就要拉她往外走。“快,快跟我来。”

“去哪?”温婉一边问,一边匆忙地收拾东西。

“马场!看戏去!打起来了!”

水玲珑匆忙间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了,温婉也听不懂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干脆就不问了,一路小跑着跟上她的脚步。

第五十四章 赛马

温婉在水玲珑的拉扯下飞奔到马场,尽管如此,赶到的时候,那里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她们二人个子都不高,再怎么使劲地跳也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一片后脑勺。

“这么快就来了这么多人!”水玲珑忿忿了一句,不甘心赶到这里了还看不了热闹,深呼吸,卯足劲,拉起温婉一头往里面冲。但这个时候人民群众的力量就显现出来了,直接就把她们给反弹了出来。

“可恶!”里层的喧哗声越来越大,水玲珑心急如焚,恨恨地一跺脚,忽然一把抱住温婉的腰。“婉婉,你抓紧我。”

“啊?”温婉吓了一跳,等回过神,就赫然觉自己的双脚已经离地了,下意识地连忙搂紧水玲珑的脖子。水玲珑用轻功跳了起来,在这个人的肩膀上踩一下,那个人的脑袋上再踏一下,轻跃着三下两下便直接跳进了里圈,然后回头朝被她踩过的几个人扮鬼脸。那几个不幸挨踩的,纵然再愤nù

,也无可奈何。一来前面的人太多了,他们挤不出去,揍不了水玲珑,二来喧哗声太大了,骂声一出来就被淹没了,完全传不到水玲珑的耳朵里。

“你太乱来啦!”温婉嘴上责备了水玲珑一声,其实心中还是挺庆幸的。庆幸有这样一位朋友,不然今天是赶不上这么个大热闹了。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吸引到这许多的人来看热闹,在京学府还是前所未有的,只是究竟是什么热闹呢?

“那!在那!”见温婉的目光在马场上漫无目的地搜寻着,水玲珑指给她看的同时,拉起她往目标所在地跑。

温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马场的那一端也聚集了不少人。人群前方还停立了两匹马,马上各坐了个人,似乎整装待,看起来像是要赛马。随着一路小跑着靠近,才看清枣红马上坐着的人赫然竟是那天当众恶意嘲笑她的小正太,也就是二皇子望月沛琪。而另一匹马上的人正躬下身与旁边的人说话,看不清脸,但从侧影看来,却是怎么看怎么熟悉。

“婉婉,你看到了没?”水玲珑指指零散地摆放在马场上的箭靶。“这场上摆了那么多箭靶,呆会他们要骑马过去比赛射箭。”

温婉点点头:“怎么比?”

“就是骑马奔跑的过程中往那些靶上射箭,路线可以自己选择,但是只要有一个人停下来了,就意味着比赛结束,到时候看谁中的箭多就谁赢。如果一个人有多枝箭命中同一个箭靶,那也只按照一枝来算分。如果骑马的途中撞倒箭靶,一个就倒扣一分。”

温婉蹙蹙眉:“这办法谁想出来的,真有够麻烦的。”要比箭术,直接每人几枝箭站在那里射,然后比环数不就好了。

“苏政雅呗!”水玲珑呶呶嘴。“他怕二皇子再使诈,就想了这么个办法。”

“苏政雅?”温婉困惑了,这关苏政雅什么事情了。疑惑间看到骑在黑马上的那人回过头来,蓦地吓了她一跳:竟然是苏政雅!这家伙又逃课了?!“他,他怎么又跑来了?!”温婉惊愕间,都有些结巴了。

水玲珑左右看看,小声说:“号称京学箭术第一的任之初,前几天不是被二皇子设计当众狠狠地嘲笑了一番吗!苏政雅跟他是好兄弟,这会就是来帮他出头的!”

“呃,是嘛!”温婉暗自嘀咕这小霸王居然还这么讲义气,跷课来帮朋友出头。“不过,算起来,他与二皇子不是表兄弟么?”为了朋友,找自家兄弟的麻烦,还真有他的了!

“是啊!”水玲珑点点头。“所以他才敢直接宣战哪,换成别人,谁敢跟皇子殿下过不去哪!”

正说着,身后的喧哗声忽然一下子大了起来。水玲珑兴奋地直拽温婉的衣袖:“开始了!快看!”温婉连忙抬头往那边看,只见两匹马如离弦之箭般的疾驰而出,在沿途的欢呼声中,从面前风驰电掣而过,带起了一地的沙尘。

水玲珑拉着温婉退后了两步,挥手奋力地拂着沙尘,随即又兴奋地大叫说:“快看!开射了!”

温婉定睛看去,只见苏政雅拔箭引弓,“啾”地一箭射出,“笃”地正中箭靶。一连串动作干净俐落,姿态又漂亮优雅地无可挑剔,人群中的喝彩声陡然大了几分。温婉也从众地拍了两下手,一直以为这小混蛋就会欺凌弱小,想不到还有这一手本事。奔马中射箭可比定点射箭要难上许多,想想这年代贵族家的小孩也挺不容易的,不仅要书念的好,还要礼、乐、射、御、书、数六艺精通,丝毫不比现在的小孩轻松。

马不停蹄,苏政雅又接连射出了几箭,除了有两箭擦边而过没中之外,中的大约已经有四五箭之多了。而二皇子却一箭未射,只是策着马避着箭靶,在场上绕圈跑。一边转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这么瞅瞅,那边瞧瞧,似乎在观察着什么。

水玲珑附到温婉耳侧,小声说:“二皇子不知dào

又要使什么诈了。”

温婉点点头,苏政雅的箭都射掉一半了,他仍然按兵不动。除非是他故yì

想输,否则肯定是另有图谋。而且这家伙的性格比苏政雅还要恶劣许多,保不准又要出什么损招了。

在喝彩声中,苏政雅继xù

十五中,眼看着他箭囊中的箭就要用完了,在“哇”一声喧哗声中,二皇子终于有所动作了。只见他慢条斯理地抽出一支箭搭上弦,在大家都以为他要射了的时候,他又不急不徐地抽出了第二支,然后又是第三支……直到弦上搭了六箭之多,他终于开始瞄准了。

“难道他想六箭齐,然后全部命中,一鸣惊人?!”水玲珑在旁边小声嘀咕。确实,若是真那样的话,就算中箭的总数没有苏政雅多,但技艺上还是他技胜一筹,只是……

射出去了!

苏政雅的箭离弦的时候是喝彩不断,二皇子开射的时候,却是万籁俱寂。大家都屏息凝视,静待着奇迹的出现。

“啪啪啪”几声,齐齐射出的六枝箭零零散散地落到了地上。人们从目瞪口呆中醒过神来,齐齐地出了一阵泄气声。苏政雅回眸望了一眼,撇嘴不屑地冷冷一笑。二皇子也不介yì

,“呵呵”笑了两声,又开始慢条斯理地往弦上搭箭,这回还多加了两支,足足搭了八支上去。

温婉也有些搞不懂他到底想干什么了,他再这么折腾下去,不是自取其辱么?看他好整以暇地装好箭,这边瞄瞄,那边瞄瞄,像是在认真地寻找好的角度,又像是在漫无目的地乱来。

“啾”地一声,八枝箭又相继而出,对准的方向是苏政雅刚刚策马过去正后方。温婉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对,但又说不出来。当苏政雅勒马回转的时候,她才蓦然醒悟过来,苏政雅选的路线!他选择了一段箭靶摆放相对整齐的路,路上左右两边大概各有十来个箭靶,他来回地跑,每趟射出两箭。虽然二皇子的箭没有直接瞄准苏政雅,但是他一直在这个位置回折,算上箭速和马速,正好会在回程的某处撞上!

“小心啊!箭!”

温婉情不自禁地往前奔了出去,一手指着箭过来的方向,另一手朝苏政雅拼命地挥舞。苏政雅惊了惊,蓦然回头,看到朝着自己迎面逼来的利箭,顿时慌了神。下意识地扯了下缰绳,马儿受惊长嘶而起,颠得苏政雅一个骨碌从马背上滚落了下来。

第五十五章 蒙冤

“啊——”

在人群中爆出的惊呼声里,苏政雅重重地摔落在地上,咕碌碌地滚出一长段路,撞翻了好几个箭鞘才打住去势。受了惊的马更是一路横冲直撞地往围攻的人群奔去,马场之上一时惊叫声接天而起。幸亏在暴走的马冲入人群之前,有人勇敢地冲出来制住了它,才没有生更大的惨剧。

“你怎么样了?”

温婉飞奔了过去,只见这平日里飞扬拔扈的小霸王苍白着一张小脸,瑟瑟地蜷缩着身子。眼泪珠子在眼眶里转悠着,就是不曾掉落下来。连忙蹲下身,大略地检查了下他的伤势,脸蛋上和额头上有轻微的擦伤。目光一转,见他含泪地目光瞅着自己的右腿,连忙问:“腿上痛?”

苏政雅紧抿着唇点点头。

还好,意识也还清醒,温婉松了口气。不过看他抱着腿痛成这个样子,难道是骨折了?对了,摔断腿的话,现场是要怎么紧急处理的来着?

“雅!”“没事吧,政哥!”

小跟班们“呼啦”一下全部奔了过来,七手八脚地要扶他起来。见他们一群臭小子毛毛躁躁的乱来,万一真的骨折了,被他们这么乱弄一气,说不准就落下后遗症了。

“你们通通给我住手!”温婉大吼一声,也不知dào

哪来的气势,震得那几个小正太怵了怵,当下不敢再动。温婉瞪了他们一眼,厉声说:“不想他残废的话,就站边上去!”小正太们脸色一白,忙不迭地纷纷往后退了开去。

温婉转着目光在四周寻了一圈,没寻着可以绑的东西,只好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将苏政雅的两条腿裹在一起,以免呆会搬动的时候造成晃动,影响之后的治疗。然后抬头问那几个小正太:“你们当中谁的力qì

最大?”

小正太们互相看看,然后一致地推了小胖子何弼学出来。温婉便指导他蹲下身,从地上抱苏政雅起来。“带他去林太医那里,不要用跑的,快步走就行了!”

小胖子重重地点点头,转身往外走,另外几个小跟班便抢先一步,去将围观的人群往两旁赶,腾出路让小胖子通行。

一伙人急吼吼地赶到药房,可把林太医给吓了一跳。连忙给苏政雅安排房间,诊断伤势。忙里忙外地折腾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林太医才告sù

大家不要担心,只是轻微骨折,已经上了药,固了木板,安安份份地休息个一个月就差不多可以复元了。

一直候在医房不肯散去的小正太们,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坐到苏政雅床前嘘寒问暖。上了药,苏政雅的气色也好了许多,不再向方才那样一张脸苍白得毫无血色。这会儿眼珠子又嘀溜溜地转了起来,时不时地瞅瞅温婉,不知dào

又开始打什么主意了。

太医安顿好苏政雅,便出门派人去通知黄院士以及苏家。温婉瞅着也没什么事了,就打算回去了。刚走到门口,围在门外的人忽然散了开去,正奇怪怎么这些人怎么突然这么积极地让道了,抬头一看,却原来是二皇子带着两个人进来了。

“表哥。”二皇子缓步过来,沉肃着脸,显出一副关切的样子。“伤势怎么样了,就这样摔一下,没大碍吧?”说出来的话,却是气死人不偿命。

苏政雅冷哼了声,爱理不理地说:“那用说。”

“呵呵。”二皇子细眯起眼睛,乐呵呵起来。“表哥不是号称骑射无双的么,竟然自己骑着骑着就从马上摔了下来……对了,虚怀,刚才表哥射的红箭中了几枝,可曾数得清楚?”

“数清楚了,殿下!”二皇子身上出来一句青衣少年,十三四岁的样子,清清瘦瘦的,正是二皇子的伴读,文心阁大学士罗逊的幼子罗虚怀。“总共射出三十八支箭,命中十七支。”

二皇子“啧啧”了两声,摇头晃脑地说道:“过半数未射中,表哥的箭术还是有待提高啊!”

温婉暗自心想,这家伙自己一支都没射中,还好意思来嘲笑别人。而且人家都受伤了,不仅不过问伤势,还来冷嘲热讽,这小孩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心肠也不是一般的坏。

二皇子“嘿嘿”笑着,忽而语气一转,问道:“那么,表哥以及表哥的马,撞倒的箭靶又有几个?”

“回殿下的话,苏公子撞倒了三个箭靶,苏公子的马撞倒了十八个箭靶,加起来就是二十一个。苏公子射箭得分十七分,撞倒箭靶倒扣二十一分,所以这一局,应该是二殿下获胜。”

看着这两人一搭一唱的,温婉都不知dào

用什么词来形容这位二皇子了。她实在难以想象十来岁的孩子会有怎样险恶的用心,又会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要致苏政雅与死地,所以,她宁可相信他此举,只是单纯地为了取得这一场比赛的胜利。这么小的年纪,竟然就不择手段地用这么阴损的招术,若是不趁着年纪小,尽早地纠正回来,真不知dào

长大后会成什么样子。不过她也只能在这里做个忧天的杞人罢了,毕竟人家是皇子,只有当今皇帝才有资格教诲他。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形成如此恶劣的性格吧。

“想赢我,别作梦了!”一直沉默不语的苏政雅开口了,冷笑着说。“比赛之前,我可是说过的,如果意wài

事件生,防碍了比赛的正常进行,那这次比赛就不作算,我们另外择日再比。”

“哦哦?”二皇子诡异地抿嘴笑笑。“那表哥的意思是……”

苏政雅抬手指了指温婉:“是这个臭丫头突然跑出来惊了我的马,才害我跌下去的。这属于意wài

事件,所以这次不算,我们下回再比!”

“你?!”在苏政雅的手指向她的时候,温婉的脑袋里就“嗡”地一声炸开了。有了二皇子这个更加恶劣的对照物,刚刚觉得苏政雅这小霸王只是孩子气一点,不算太坏,他就立kè

就来这么一下。真气死她了,这两个臭小子,根本就是一路货色!一个为了胜利不择手段,另一个为了不输于人,睁眼说瞎话,恩将仇报冤枉她!

看来多管闲事果然没好下场,当即气得快步过去,一把捏住他胖嘟嘟的脸蛋,使劲地往两旁扯,恨恨地说:“臭小子,信口雌黄,当心你的鼻子会变长!”

苏政雅摔马的时候,脸上受了些擦伤,被温婉这么一捏,痛得“哇哇”直叫起来。小跟班们见老大受欺负,赶紧上前助阵,七手八脚地将温婉拉了开去。

第五十六章 受屈

“院长来了!”“院士大人来了!”吵吵嚷嚷着,围在门外的人群纷纷往两侧退去,黄院长与几位督学急匆匆地赶到了。

今天中午紧急召开的全院督学会议,就是为着集思广议,商量究竟要如何防范这几个惹不起的小祖宗的不意之举。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又生了这样不得了的流血事件。黄院长接到禀报时,惊吓之下,瘫在椅子上半晌起不来。这一路也是在天榜的两位督学的搀扶下,连拖带跌地赶过来的。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黄院士不等一口气缓过来,劈头就问。他都已经开始考lǜ

要不要直接辞官回家了,这样至少可以保住一条老命,衣锦还乡。不然这样子折腾下去,迟早脑袋搬家。今天还好跌断腿的是苏政雅,若换成二皇子,他直接就可以尘归尘、土归土了。

黄院士的话音未落,苏政雅就将手往温婉一指,抢先说道:“是她!我好好地骑着马,她突然冲出来,才害我跌下来的!”

“混蛋!”温婉怒了,这家伙竟然还恶人先告状。“鼻子都已经开始变长了,居然还敢说谎!”

苏政雅脸色一变,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自己的鼻子。

黄院士顺着苏政雅的手指,转过目光瞧见了温婉,又是一个头两个大。一个二皇子,一个左相公子还不够,怎么又搅进个温家小姐?!这群小兔崽子,还真是要他老命了!平了平胸口起伏的情绪,耐下心,问:“我问的是,苏少爷这会儿不是应该在国学府上课吗,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现在唯一可以借以推脱责任的就是这一点了,苏政雅已经不是京学的学子了,出了事,也是国学府治学不严,总不好全怪责到他头上,他最多也就是个连带责任。

“我……”苏政雅这会儿没话说了,眼珠子溜溜地转了两圈,忽而又伸手往温婉一指,说道。“是她叫我来的!”

“我干嘛要叫你来?”温婉这下快被气得跳起来了,她这都快成垃圾回收站了,什么责任都往她身上推。

苏政雅轻轻哼了一声,说道:“别不承认了!是你让人送信给我,说想我了,让我偷偷来看你。”

他这话一说,围观的人们纷纷出惊奇的声响,随即开始窃窃私语,无不在惊奇温婉与苏政雅居然是这样的关系。原本抓着温婉的手臂不让她冲过去打人的两名小正太,闻言也忙不迭地松了手,也仿佛是恍然顿悟他们之间的关系,态度骤然恭敬起来。

温婉的肺都快气炸了,偏那臭小子还摇晃着脑袋,一副洋洋得yì

的样子。真想冲过去将他从床上拖下来,按到地上,朝他的脸狠狠地踩上两脚。但想想自己这么大一个人了,跟一小屁孩计较太掉身价了,强自按捺下怒气,问道:“信呢?你说有收到信,那拿出来啊,看看到底是不是我写的?”

苏政雅哼了声,不屑地说:“那种东西,每天都收到一大堆,看过就扔了,谁还留那东西!”

“胡扯!”温婉都快忍不住要动手了。“拿不出来,就是你信口雌黄!别把你自己做的蠢事,都栽到我身上来!”

苏政雅撇过头,嘴里还不满地嘀咕着说:“你聪明,自己做的事情不承认。”

“你还说?!”温婉已经出离愤nù

了。

黄院长看他们两个剑拔弩张地吵了起来,连忙出声制止说:“好了,好了,此事到此为止。你们大家,都回去吧,马上上课了。”说完,他便示那几位督学将围观的学子驱散,只留下温婉和苏政雅两个人。二皇子则早在黄院长赶到的时候,就脚底抹油开溜了。

黄院长看看苏政雅,语重心长地说:“我这样说吧,不管温小姐有没有写信唤你过来,你是个男孩子,既然选择决定过来,那么就该负起这个责任。不应该让女孩子去承担,对不对?”

苏政雅的眼珠子溜溜地转了一圈,若有所思地说:“院长是让我帮她隐瞒啊?”说完,又噘噘嘴,小声嘀咕说。“我为什么要帮她隐瞒啊,又没有好处?”

“什么叫帮我隐瞒,这事本来就跟我一点关系的都没!”臭小子,她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了,下回别提从马上跌下来了,就算从屋顶上跌下来,也不睬他!

苏政雅拿眼角瞥瞥温婉,委屈地对黄院长说:“院长,你看她这样的态度……”

黄院长无奈地拉着温婉到一旁,低声劝解说:“院长呢,知dào

你是无辜的。但是你也知dào

苏政雅的这个人,他一口咬定了你,左相大人肯定也是信他不信你。到时候大长公主追究起来,我们全部都要跟着倒霉。”

“但是,院长,他故yì

冤枉我,就是打定主意让我给他垫背了。就算现在说得好好的,到时候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黄院长连忙拍拍温婉的手说:“不要担心,院长会为你做主的。”

除此之外,温婉也想不到别的可行的办法。苏政雅要是真把所有事都推到她身上来,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到时候说不定还要连累父亲和母亲。只好点点头,跟着黄院长回到苏政雅床前,也不再顶他的话,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是冷着脸瞪着他。真可谓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她算是亲身深刻地体验到了。

见温婉低了头,苏政雅就更得yì

洋洋起来。一会儿指使温婉去给他倒水喝,一会又叫着说肚子饿了,让温婉去东街口的荣记烤鸭店去给他买烤鸭吃。温婉忿忿地出门,黄院长便拉住她,让她不要去,他派人去买,买来了再让她送进去就行。

温婉感谢了黄院长的好意,就坐去旁边的房间休息。没出一会,苏政雅又在隔壁不满地嚷嚷起来,说温婉怎么这么慢,是不是属乌龟的。院长安慰说这里去东街有一大段路,过去是需yào

一点时间的。而且荣记的生意好,现在临时过去,说不定还要排队。

好不容易安抚了下来,没过一会,那小混蛋又开始嚷嚷了,说温婉肯定是半途溜回家了,不给他买烤鸭吃,让黄院长赶紧派人去把她抓回来,不然他可就不帮她隐瞒。黄院长无奈,只好说,这就派人去找。

上上下下地一番折腾,终于盼得烤鸭回来了,黄院长连忙交给温婉送去。为了显示出是气喘吁吁地赶回来了,温婉抱着热呼呼的烤鸭在院子里来回跑了两圈,才跑进屋去。在苏政雅不满的嘀咕声中,刚把烤鸭交到他手里,便有督学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进来,向黄院长禀报说道:“大长公主殿下来了!”

第五十七章 教子

“大长公主……来的是大长公主?”

往常苏政雅在学堂里闯祸打伤人,都是由他的乳母冯夫人出面平息风波,领他回去。最严重的一次,就是上回左相大人亲自过来了一趟,帮苏政雅退了学。黄院长没有料到这次竟然是大长公主亲自过来,不由又惊出了一声冷汗,赶紧领了几位督学出去接驾。

温婉正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却瞧见苏政雅匆匆忙忙地将刚啃了一口的烤鸭卷回荷叶里,然后抱在怀里,转着脑袋慌慌张张地四处看,似乎是在寻找藏的地方。温婉扁扁嘴,暗自冷笑了一声,决定不走了,就站在那里看着那家伙七手八脚地将烤鸭藏到被子里,然后端正坐姿,显出一副严肃的模样。

“公主,这边请。”

门外的人声靠近了,温婉退后一步,站到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刚站定,就看到黄院长躬身迎了一名盛装女子进来,看样子应该就是大长公主、左相夫人、苏小霸王的母亲。或许是富贵人家保养好的原因,大长公主看上去就只有二十岁出头的样子。标准的鹅蛋脸,眼睛不大,目光却极为凌厉。一头乌黑的青丝并没有像寻常妇人那样盘成髻,而是任它倾泻而下,只压鬓顶戴了双凤珠冠。装束虽然简单,但全身透露出来的逼人贵气却是有增无减。

随后进门来的除了京学的几位督学之外,还有两名中年嬷嬷,四名妙龄丫环。黄院长是想将大长公主往床边引的,不想公主却在半途一转,坐身到侧旁的茶座上,黄院长又慌不迭地让人奉茶上来。

大长公主的目光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扫过温婉的时候微微顿了顿,最后落在苏政雅身上,冷冷地唤了声:“政儿。”

“娘亲,政儿在这里。”苏政雅似乎相当惧怕母亲,应话的声音都有些怯怯的,完然不似之前那样的飞扬跋扈。

“你告sù

娘亲,这里是什么地方?”大长公主平声静气地问,一屋子的人都骇得大气不敢出一声。

苏政雅怯怯地回答说:“是、京学府。”

“不是国学府吗?”

“不是……”

“不是赛马场吗?”

“娘亲,政儿知dào

错了,政儿甘愿受罚。”

苏政雅这回老老实实地认错了,这让温婉非常欣慰。偷偷打量了一番大长公主,见她什么话都不说,只是坐在那里,就有一种让人不敢说话的气势,心想这便是所谓的不怒而威吧。看来小霸王家中,是父亲溺爱hù

短,倒是母亲严厉得很。

大长公主推开侍女奉上来的茶,起身缓步往苏政雅走去:“娘亲与你爹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从小送你进京学,结果你在学堂里仗势欺人,累得你爹爹愧对满朝同僚。好不容易将你转去国学,本指望着你痛改前非,重新开始,没想到才这么几天功夫,你又开始惹是生非!太子殿下与你同岁,满朝文武哪一个不是对他赞不绝口。开了年他就要开始亲政了,而你又在干什么?!你是不是准bèi

长大后做个欺行霸世的地痞流氓,气死你爹爹和娘亲才肯罢休?!”

苏政雅羞愧地埋头,小声说:“政儿知dào

错了,下次再不会了。”

“还有下次?!”大长公主的声音一厉,苏政雅不禁缩了缩脖子。“你自己胡闹就罢了,还要拉上二殿下。这次是你运气好,只断了一条腿,下回直接把小命断送罢了,也免得我们这一连串的人为着你东奔西走的,白白地操心!”

乳母冯夫人听得公主说得重了,连忙说:“少爷知dào

错了,不会再有下次了,公主也别气着了自己。”

黄院长也从旁劝说道:“一般聪明点的孩子,都会调皮一点,不是什么坏事,不是坏事。”

“黄大人难为你还反过来安慰我。”大长公主无奈地叹息。“教不严,亲之惰。我与相爷教出这样的逆子,整日惹事生非,给大人和众位先生添麻烦,实在是羞愧至极。”说罢,便朝着黄院长他们躬身一礼,权作谢罪。

黄院长慌忙上前回礼:“是我等有负公主殿下与左相大人的期许,有愧在先,实在受不起公主这一礼。”

“黄大人……”公主轻叹一声。“我真是无颜以对,今日我就先带这逆子回去了,改日再让相爷登门致歉。”

黄院长忙不迭地躬身打揖:“公主言重!公主言重!”

冯夫人坐到床前,揉着苏政雅的头安慰了几句,然后在使女们的帮zhù

下背他下床,跟上长公主的脚步往外走。在他们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温婉暗自“嘿嘿”笑了声,用嫩嫩的声音唤道:“苏少爷,你的东西忘记了!”

大公主一行人闻言纷纷回转过身来,温婉便撒开小短腿奔到床前,爬到床上掀开被子挖了那包烤鸭出来。像抱宝贝一样地抱到苏政雅面前,仰着脸天真无邪地说道:“苏少爷特地让人买回来的烤鸭,才刚吃了一口,还热乎着呢!”

“你……”苏政雅顿时面如土色,抬头怵怵地看了大长公主一眼,然后飞快地将头瑟瑟地埋进冯夫人的颈窝里。

大长公主拧了拧眉,却也没有当场作,只冷冷地说道:“带上吧。”便有小丫环上前从温婉手中接了荷包过去,向温婉道了谢,一群人便施施然地离开了。

温婉摸出手绢,擦拭手上沾上的油渍,心里嘿嘿笑得无比得yì

。看大长公的表情,和苏政雅那害pà

的样子,她敢肯定,苏政雅回家后,一顿好打是省不了了的,嘿嘿。黄院长回头看到温婉一边擦手,一边露出诡异的微笑,不由又一阵冷汗:这又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啊!

温婉从医房出来,就看到水玲珑等在外面。之前苏政雅坠马,马受惊冲向人群的时候,她奔过去制马,结果便与温婉走散了。等搞定那边的事,打听了许久才知dào

温婉送苏政雅去医房了,急匆匆地奔过来,却现医房被侍卫重重围护了起来,听说是大长公主来了。左等右等,等了半天终于瞧见温婉出来了,便急匆匆地跑过来,问道:“没事吧?”

温婉摇摇头:“只是瞧见大长公主了。”

“真的?”水玲珑眼睛一亮。“长什么模样?”

“很漂亮,苏政雅长得与大长公主挺像的。”温婉不由地想到了柳氏,两位都是很厉害的母亲啊!

水玲珑忽然附到温婉耳侧,压低声音说:“对了,婉婉,原来赛马的时候,太子殿下也在人群里看呢!”

“啊?”温婉惊了惊。“你没看错?”

水玲珑转着脑袋左看右看,确定附近没人之后,才小声说:“一开始我也以为看错了,但是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就有人过来小声跟我说,让我不要乱说话。所以,我想,那个应该就是太子殿下没错了吧!”

温婉心想这位太子殿下,怎么似乎总喜欢偷偷摸摸的。“那你还是不要跟别人说了。”

水玲珑点头说:“我只跟婉婉说,别人我都不说的。”

第五十八章 新生

又用了差不多三天的时间,终于把乔峰的故事收尾并修改妥当了。本想就此送过去给公主,但又想到公主前些日子催得很急,这几日倒是不见得来催了,也不知dào

是个什么状况。便揣着书,先去找了温娴。

毓心公主正在午睡,温娴拉了温婉到外面亭子里说话。“公主最近很奇怪。”温娴说完这一句,便沉默开来,过了好半晌,才蹙蹙眉,说道。“我也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奇怪……”

温婉点点头,将怀里的书摸出来交给温娴:“那这书先放在娴儿姐姐这里,娴儿姐姐看着时机合适了,便拿给公主。”

“嗯,我会的,婉儿费心了。”温娴收好书,姐妹俩手拉手地坐着说了会贴己话。临走前,温娴忽似想到什么事情,捉住温婉的衣袖。“婉儿,我问你个事。那天公主到你们苑里听课,那位弹琴的先生,叫什么名字?”

温婉怔了怔:“娴儿姐姐问的是宋先生么?”

“姓宋?”温娴迟疑了会,问。“名字呢?”

“好像是叫宋清羡吧。”见温娴神色有异,温婉好奇地问。“怎么了,娴儿姐姐?”

温娴回过神,摆手笑笑说:“没、没什么,只是稍微有些在意。没事了,婉儿快回去上课吧。”

温婉知dào

温娴必定是现了什么事情,但既然她选择不说,应该是还不怎么肯定,当下也不再多问。

回到教苑,刚坐回自己位置,水玲珑便乐颠颠地奔过来了,挤到她身边,神mì

兮兮又兴奋不已地说:“婉婉,婉婉,我又打听到绝密消息了!”

“什么消息?”看她这么开心地样子,温婉很配合地问。其实如果真的是绝密消息,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地让她打听到。

水玲珑凑近脑袋来,小声说:“从明天开始,太子殿下他们就要开始在各榜巡回听课啦!”

“是吗?”温婉奇了奇,心想难道是担心公主再到处乱跑着去听课,所以黄院长干脆就安排了这个活动?

“嗯嗯。”水玲珑点头如捣蒜。“听说是从地一苑开始轮,每个学苑一天,所以十天后就轮到我们这了!”

温婉“哦”了一声,不知dào

这有什么可高兴的。那三位皇子皇女,一个据说是满朝称赞但实jì

上却行事鬼鬼祟祟,一个刁钻狡猾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还有一个随心所欲想干啥就干啥,三个都不是好对付的主。他们在天榜上课,还可以当作天高皇帝远,这会儿竟然要跑过来了,怎么想怎么不像是好事情。不过,反正他们来也就只呆一天,这两天先看看他们在其他苑上课的情况。若还是状况百出,那等轮到他们苑的时候,她就请个病假在家休息,免得再惹一身的麻烦。

但是计划总赶不上变化,仅隔一天,太子他们一行三人就大驾光临人榜了。苑里的学子们得到讯息,便像炸了锅似的,纷纷涌去门口围望。

温婉也挤在人群中,踮着脚尖目送一大队的大内侍卫护送着皇子公主三人组进了旁边的人四苑。扯扯旁边水玲珑的衣袖,困惑地问:“玲珑姐姐,按每榜轮的话,今天不是该到地三苑的么,怎么到人四了?”

“不知dào

耶。”水玲珑晃晃脑袋,两根小辫子也跟着晃啊晃,忽然一拍手。“我再去打探一下!”说完,“哧溜”一下往人群里一钻,晃眼间就不见了踪影。温婉喊她都来不及,马上就要上课了,而且还是姜先生的文史课。姜先生是个老学究,认为旷课是对任课先生和著书的先贤不尊敬的表现,所以如果现有人无故缺席,就会去安先生那里去告状。若是学生的家长正好与他认识的,那更干脆,直接告到家里了。

不过幸好水玲珑赶在上课前回来了,心中为着打探到一个大八卦而激动异常,迫不及待地想要告sù

温婉分享。但她前脚刚进门,后脚安先生就到了,让大家坐回自己的座位,有重yào

的事情宣bù

。水玲珑郁闷得嘟起嘴,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但她实在是个藏不住话的人,心里头憋着话,便如坐针毡。温婉看着她都觉得她马上就要朝自己奔过来了,连忙朝她连使眼色,让她忍一忍,不要着急。

等大家安静下来,安先生才宣bù

说:“苑里的叶佳明由于家中要搬离京都,已经从院里退学了。”

温婉想了半天才想起这个叶佳明是谁,是坐在最后排的一个男生。个子小小的,相貌平平,脸色黑中泛着黄,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不太说话,学习倒也算认真,只是平时除了上课时间,基本上便看不到他的人影,但倒也从来没有缺过课。今天忽然说他退学了,其实也蛮奇怪的。

其他学子也窃窃私语起来,大约也是觉得奇怪,安先生接着又宣bù

了一个消息:“从今天开始,又有位新朋友要加入到我们苑里。”说着,便转头望向门口,柔声唤道。“你进来吧。”

听说有新同学过来,学生们立马抛却了方才的疑惑,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好奇地往外面看。但是大家眼巴巴地瞅了很久,却不见有人进来,不由又纷纷出了惊疑的声响。安先生无奈地笑笑,抬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然后转身信步走了出去。

水玲珑觑着机会,“蹭”地一下窜到温婉身旁,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说:“婉婉,我告sù

你哦,我现了个超级大秘密!”

“什么秘密?”温婉笑着问。这家伙成天一惊一乍的,似乎有掘不完的秘密。

“就是……”

水玲珑刚想说,教苑里顿时纷攮了起来,抬头一看是安先生又进来了,赶紧又“蹭”地一下窜回了自己的位置。温婉也抬头往门口看去,只见一名藕色衣衫的少女跟在安先生身后垂着头怯怯地进来。乌黑如缎的长披泻至腰,头上梳了两个小髻,两条粉色的带从耳侧安静地垂至胸前。肤白如雪,半敛着眼睑,默默地跟着走,有种不胜风力的娇弱。

安东来带着她在教席前站定,扶着她的肩膀向大家介shào

说:“这位就是大家的新同窗了,她的名字叫作乔纷,今年十一岁,今后就与大家一块儿上课了。小姑娘胆子小,怕生,大家多照顾她一些。”

“是,先生!”学子们应得特别大声。

“乔姐姐!”早在安东来介shào

乔纷的时候,温婉便惊异地唤了一声。乔夫人不是不让她上学的么,怎么这会儿又答yīng

了?

安东来领着乔纷从教席上走下来,乔纷生得美貌,苑里的男生们大多都在十三四岁左右,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一时目光都胶着在她身上,舍不得挪开。安东来停在温婉的桌旁,对她旁边座位的男生说道:“许玿生,你坐去叶佳明的位置,把位置让给新同学坐吧?”

许玿生瞅了乔纷一眼,丢了魂似地连应了三声“好”,当下七手八脚地收拾好自己的书本,跌跌撞撞地跑去新位置了。

乔纷坐下后,安东来又特意嘱咐了温婉几句,说她们既然认得,那平时就多关照着点。温婉点点头,回头朝乔纷露齿笑笑。乔纷也朝着温婉抿嘴一笑,虽然笑得有些僵硬,但是一直紧张地拽着衣角的手却也松开了。看来是瞧见了熟人,对陌生地方的恐惧也减轻了不少。

第五十九章 躁动

乔纷一来,水玲珑便警觉到自己作为温婉唯二的好朋友地位动摇了。于是,一下课便揪了柴启瑞一道过来责问:“婉婉,她是谁啊?”

水玲珑性子大大咧咧的,母亲又是江湖女子,从未以闺阁千金的标准要求过她,所以她平常也大多跟男孩子混在一块儿玩。对于乔纷这样娇弱纤细的千金小姐,她直接将她划到温媛那一类里边去了,好感缺缺。

“乔姐姐是尚书大人家的小姐。”温婉介shào

说道。“乔夫人与我伯母是好朋友,所以乔姐姐也经常来我家玩。”

水玲珑一听还是个大官家的小姐,心中更加不高兴了,噘噘嘴,暗自生起闷气来。柴启瑞见状,合掌夸张地说道:“谢天谢地,我们家水猪终于有救了!乔小姐这么文静,这么优雅,今后可要多教教我们水猪,不然我怕她太粗鲁,进不了我家的门耶!”说着,便将着两道眉深深地蹙了起来,像是真的在为此忧虑着。

“去你的!”水玲珑踢了他一脚,也不像往常一样与他打闹,转身闷声坐回自己的位置去了。温婉隐约知dào

她为了什么在闹别扭,便起身跟过去,问道:“对啦,玲珑姐姐刚才说现了大秘密,是什么秘密来着?”

“就是……”一提起大秘密,水玲珑的兴致就上来了,刚起了个话头,抬眼瞧见随后跟过来的乔纷,立马憋憋嘴说道。“忘记啦,想起来再告sù

你!”说完,便起身拽着柴启瑞出门去了。

乔纷望望水玲珑的背影,很不是愧次地向温婉道歉道:“对不起,她好像在生我的气。”见她一双大眼睛里雾蒙蒙的一片,似乎委屈得要哭了,温婉连忙安慰她说:“没什么的,玲珑姐姐是这个性子。过些天等她接受你了,便会对你比亲人还好了。”

乔纷点点头,犹豫了一会,小声说道:“方才上课的时候,我好似听到琴声了……”

“是么?”平时上课经常会听到旁边院子里传来的琴音,温婉听习惯了,都没有注意。这会儿经乔纷这么一提,才隐约记起刚才上课时似乎确实是听到了琴声。“应该就是宋先生的琴声吧,我上次跟你提过的。”

“宋先生呀。”乔纷轻轻地念着。“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听他的课?”

温婉算算日子,说道:“好像是大后天。”

由于乔纷的到来,整个人五苑呈现出了一种青春的躁动。不仅每天的到课率猛然提高,男生们也不再调皮捣蛋,而且一个赛一个的积极,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展现自己。比如先生在课堂上提问,往常一个个趴在桌上,比谁头埋得低,如今倒是争先恐后地抢着回答,还不论对错地纷纷引经据典地,说得口若悬河。乔纷的桌上有时还会出现一些来历不明的糖果和书信,乔纷对此有些不知所措,温婉便帮她照单全部没收了。有时候遇上厚着脸皮蹭过来要跟她们一道吃饭的,她就是硬拉水玲珑他们过来,将位置坐满,间接地击退那些人。

水玲珑虽然非常不满他们的好友三人组里硬插了个乔纷进来,但经过几天的观察,现乔纷是生性怯弱,胆儿小,并不像温媛那样是只在某些特定的场合装出来的,于是也不再那么排斥她。尤其当沈君逸之类的听说人五苑来了个美人,闻香过来的时候,水玲珑更是担当起了护花使的重责,直接将那些狂蜂浪蝶赶了回去。

闹闹哄哄的,终于等来了乔纷满怀期待的宋清羡的课,但课还没开始,安先生就带来了一个爆zhà

性的消息:太子殿下他们临时改变计划,要到苑里来听课!于是苑里又沸腾了起来,整装的整装,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上窜下跳地终于忙好了。然后在安先生的吩咐下,列成两队从门口排进来,迎接太子殿下三人的大驾。

但是等来的却只有毓心公主和二皇子,据说太子今晨起来觉得身体违和,所以要第二课才来。迎接入苑后,本来特地把第一排五个位置中的当中两个腾给他们坐,公主却不肯坐,偏要与温婉挤一块。温婉无奈,只能把正座让给她,自己只扒着一个小小的桌角。

于是乎,二皇子也不肯坐安排下来的位置了,硬要坐去乔纷旁边。乔纷从小母亲被教导男女有别,见二皇子坐过来,便要起身去另外的位置坐。二皇子却一把捉住她的衣袖,眨巴着一双看似天真无邪的眼睛,说道:“好姐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乔纷被他唤得羞红了脸,紧张地问道:“什、什么问题?”

二皇子笑嘻嘻地说:“我听人说你是京学第一美人,是这样么?”

乔纷面皮薄,经不得夸,一张俏脸红得快滴出血来,慌慌张张地分辩说:“才不是呢,那些人胡说的。”

“哦。”二皇子一边点头,一边摸了本书过来在手里颠着玩。“那你觉得谁比你长得美?”

“我……”乔纷刚入学没几天,根本没见到过多少个人,哪里知dào

有哪些人长得美,哪些人又长得不美。“我不知dào

……”

二皇子忽然将书往桌上一丢,重重地哼了声说:“你都不知dào

谁比你美,就说那些人在胡说,我看真zhèng

在胡说的人是你吧!”

“我没有……”乔纷被这么一喝斥,又羞又急,又慌又怕,当即便眼泪汪汪地哭了起来。水玲珑瞧得一拍桌子就想冲过去帮乔纷出头,柴启瑞眼急手快地拉住她,制止她的乱来。安先生安排好外部的守卫工作刚回转教苑便瞧见这一幕,无奈地叹口气,正要过来劝解,便听得毓心公主不悦地喝了一声:“沛琪,有你这么欺负女孩子的么,坐后面去!”

“知dào

啦,皇姐。”二皇子吐吐舌头,起身走去后排。找了个看着顺眼的位置,挥手将人赶跑了,便自己坐了。

安先生见风波平定,松了口气,留了四名侍卫守在教苑的最后排守卫,其他的全部退守到门外。

宋清羡准时地施然而来,瞧见门口那森严的守卫,神色动也未动,似乎已经司空见惯了。像往常一样地坐到教席之上,继xù

讲解上次课学了一半的一古曲。

或许是由于有皇子公主在的原因,课堂上鸦雀无声,大家似乎都听得非常认真。公主拄着下巴,凝视着教席之上的宋清羡,听得格外出神。当讲解完要点,琴声淙淙地响起的时候,公主却忽然直了直身子,问道:“宋先生,你会碧海潮生曲么?”

第六十章 知音

“碧海潮生曲?”宋清羡轻轻地念着这个曲名,若有所思。

“碧海潮生曲,乃是桃花岛黄药师所作之曲。”毓心公主从座位上长身而起,缓声说道。“曲调起始如大海浩淼,万里无波,而后波涛汹涌,白浪连天,鲸飞鱼跃,群魔乱舞。声声缕缕扣动人心,时时处处隐伏杀机,听曲一旦不慎陷入其中,便会被琴声所控zhì

,不能自己。”

听毓心公主将书里的内容说得像是现实中存zài

似的,温婉不由汗颜。且不论那书是她改编了金大侠的书,托余子晴的名写的,就算果真是余子晴本人所著,那也是武侠小说,是虚拟出来的人物与事件,搬到现实中来,也未免太过于荒唐了。

宋清羡淡然回答说道:“不曾听闻。”

公主本意是想以这个曲子引起宋清羡的兴趣,同时显摆一下自己这方面的见识,好使他将自己引为知音。不想他仍然是一副冷冷淡淡,万事与我何干的模样,不死死地回眸追问道:“宋先生精通音律,乐师中堪称翘楚,难道不曾听闻过这个曲子么?”

宋清羡坦然承认:“第一次听闻。”

隐约听到二皇子“嘿嘿”笑了声,温婉怕再这样说下去,二皇子那边又要作了。那简直是个小恶魔,他的特长与爱好就是第一时间抓住他人话中的纰漏进行冷嘲热讽。她不想因为这样莫名的原因而使得宋清羡当众受辱,连忙起身解释说道:“公主,黄药师的《碧海潮生曲》是箫曲,与琴曲还是大有不同的。”

侍立在旁的温娴连忙拽了拽温婉的衣角,示意她不要再在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温婉无奈地坐回身来,为自己不经意间竟给宋清羡惹来这样的麻烦事情,不免觉得懊恼不已。

公主回眸看了温婉一眼,不置可否地笑笑:“不论是箫曲,还是琴曲,乐理都是相通的。传说宋先生师从天下第一乐师龙玄熠,琴技如火纯青,京中无人可出其右。那宋先生可会像黄药师那样,以琴音控zhì

人呢?”

此言一出,教苑里顿时鸦雀无声。在今天之前,温婉还一直在揣测二皇子又会找来什么样的麻烦,没想到这回难的竟然会是毓心公主。二皇子倒是坐在一旁,单手支着脑袋,笑眯眯地看热闹。

宋清羡承认不曾听过《碧海潮生曲》,在学子们面前已经失了不少威信。这会儿公主又将他已逝的先师抬出来,宋清羡若是再坦言不会,有辱的估计便是先师“第一乐师”的名号了。宋清羡也沉默着,以琴音控zhì

人,那是传说中的事情罢。据他所知,纵然是他的师父也是无法做到这一点。但公主先将话放在那里了,他也不便折损先师的威名。但宋清羡向来对自己的琴技自视甚高,当众承认自己学艺未精,又拉不下那个脸。

气氛凝滞着,眼看着二皇子将手边的书一合,似乎终于憋不住要开始找茬了。但在他之前,却出乎意料之外的,另外有人出声了。

“所谓琴乃入耳魔音,只有知音才能体会。宋先生的琴音清丽而忧伤,仿佛在下雨的午后,凭着绣帏而坐,望着窗外在雨中摇曳的竹枝,想一些心底的事。是宋先生的琴音带我回到了曾经的那一幕,换而言之,是宋先生琴声控zhì

了我。”

声音徐徐的,柔柔的,如拂面的春风一般吹开了一室的冰封,原本凝滞的气氛也因此重新出现了波动,大家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温婉惊愕地觉说话的竟然是乔纷,平日里跟陌生人说句话都要脸红半天,居然会在这样的形势下挺身而出。乔纷也似乎在说完之后才察觉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不由倏地羞红了脸,直将头垂到了自己的胸前。

公主的眉拧了拧细细的柳眉,回头望向乔纷,盯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冷笑,淡淡说道:“宋先生果然是琴技精湛,只可惜我不是知音之人。”

公主说完,便转身往座位回来了。温婉连忙起身,等她入座后,才缓缓坐下。见公主恨恨地盯着乔纷,不由地一阵心惊胆战。回想起方才那句话酸味十足的话,心中大叫不好:难道是小姑娘情窦初开,喜欢上宋先生了?!所以才会一反常态地接连挑衅,引起注意?那这样的话,乔纷刚才说的那番话,说不定会给她招来无法预计的祸患。

一场风波平息得有些诡异,课继xù

进行,但是没过多久,公主便又倏地站了起来,淡淡说道:“太闷了,回去了。”说完,不由分说地便朝外走去。

“公主。”温娴急唤了声,连忙快步跟了上去。二皇子兴灾乐祸地“嘿嘿”笑了两声,朝大家摆摆手,也走了。

他们这么一走,教苑里顿时议论纷纷。宋清羡也没有心思再教,将手从琴弦上撤下,沉默了一会,说道:“今天到此为止吧,大家自行安排。”说罢,便从教席上长身而起,飘然而去。

宋清羡走后,教苑里几乎所有的人都“轰”地围到了乔纷桌前,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有的为她方才那几句话感到赞叹,有些则为她惹恼了公主而忧虑不已。

乔纷独爱音律,方才所说的话也是按照心中所想直接说的。她自幼养在深闺,也不知那番话听在公主耳中会有另外一种滋味,现在经同窗们这么一提点,不由后怕起来。对方是当今皇帝最宠爱的公主,想着或许会因此给父亲惹来麻烦,心中又惊又怕,不由又泪眼盈盈起来,然后一堆男孩子围在旁边暖言宽慰。

水玲珑蹑蹑地来到温婉身旁,小声说:“婉婉,其实我那天想说的,后来忘记了……公主,好似喜欢上宋先生了。几次临时改变上课的行程,似乎都是为了宋先生的课,还有公主好像私底下还专程地去听宋先生弹琴……”

温婉叹了口气,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怪只怪没有早些察觉,尽早做好提防,只是不知dào

公主那边会有什么动作。

“怎么办啊,婉婉?”水玲珑这么粗神经的人也感觉到这次事情不妙了,而惴惴不安着。

温婉安慰说:“先不慌,我去找娴儿姐姐问问。”

第六十一章 太子

安抚好乔纷,并让柴启瑞和水玲珑带她溜出去散散心,温婉便觑着公主午休的时段,过去找温娴。温娴刚服侍公主睡下,听说温婉来了,连忙放下手边的事出来。拉着她到了外边的院子里,责备道:“方才真是吓死我了,妹妹平常也不是这样糊涂的人,怎么在公主面前说那样的话?”

“是我一时冲动,让娴儿姐姐担心了。”温婉暗叹了口气,她那时是怕二皇子难,使宋清羡受辱,没想到之后生的事情远比她想像的要严重很多。

见温婉惭愧地垂下头,温娴轻拍她的手,宽慰道:“不过也无须担心,后来另外有人出了声,你那事,公主便忘记了,也算运气好。”

“娴儿姐姐。”温婉转目瞅瞅屋里的动静,小声问。“其实我就是想来问问乔姐姐的事情,公主会不会……”

温娴蹙蹙眉尖,似乎为温婉这么多管闲事而感到忧虑。“这件事情,婉儿还是不要管了罢!公主气得很,从回来便一直脾气,刚刚才睡下。还有那位宋先生,真zhèng

是位不识抬举的人,你也离他远些,千万别搀和进去。”

不识抬举……温婉怔了怔,难道公主向宋先生明确地表示过了,然后被拒绝了?“公主真的对宋先生……”

温娴点头:“我也是才知dào

,原来公主对宋先生一见钟情。前些天公主特地派人请他过来弹琴解闷,他却以‘乐师不是歌伶’这样无礼的话回绝。那时我还奇怪为什么公主没有生气,却原来是那琴师走了神运被公主青眼相待了。偏他还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倒像是委屈了他似的。”

“宋先生……”温婉默了,没想到这位宋先生却有着这样的文人之气。公主主动示好,他竟然直接就不假辞令地直接回绝了,今日课上也没个好脸色,现在公主怒了,也不知dào

会有什么样的大动静。

温娴又教诲了温婉几声,再三告诫她千万别跟这件事情沾上一丝一毫的关系,温婉都一一点头应下。回到苑里,正巧遇上水玲珑他们回来。为了讨乔纷欢心,柴启瑞出资从街上买了好些民间的新鲜玩意送给她,比如戴在手上的那几串叮叮当当作响的铃铛儿就是。水玲珑则跟在她身后,时不时地说笑话逗她笑。

乔纷的眼睛哭得红红的,有些肿。但心情似乎已经恢复了,颇有兴致的晃着半截白生生的手腕,摇得腕上五颜六色的银铃接连不断地出清脆的声响,吸引得满苑的男生都目不转睛地瞧着她看。

温婉正要上前问他们去哪玩了,忽然背后被人推一把,往前踉跄了两步才稳住身形。回头看是谁这么没有礼貌,当视线触及来人的面容时,却蓦地吓了一跳。锦衣玉带,在两名便衣侍卫护送下进来的这个人,赫然竟是太子殿下。

温婉不由直了直身子,犹豫着是否行礼的问题,太子已经兴致勃勃地开口问了:“大家在聊什么,这么高兴?”

太子殿下问话了,却只有少数几个人听到了,回过头,怔怔地望着太子,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水玲珑回转头,失声喊道:“太、太子殿下?!”满苑的学子才恍如梦醒,“扑通通”地跪满了一地。

乔纷却还在饶有兴致地晃着皓腕,迎着日光,五彩的铃铛折射出不可思议的色彩,映衬着秀丽无比的侧脸,和脸上浮起的浅浅笑容,竟有种如梦似幻的美丽。

“纷纷!纷纷!”

见太子盯着乔纷看,水玲珑以为会怪罪她不行礼,急急地唤了她几声。乔纷回转头来,怔怔地看看跪满一地的学子们,然后睁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困惑地凝望着太子。

太子回过神,扬唇笑笑说:“你的铃铛很漂亮。”

“嗯。”乔纷认真地点点头,憨态可掬,伸手往水玲珑这边指指,说道。“是玲珑和柴师兄送我的。我刚才心情不好,但是这个铃铛一摇,叮叮当当的,我的心情就好了!”

“为什么会心情不好?”太子蹙蹙眉,关切地问道。“有人欺负你了?”

乔纷摇摇头,黯然说道:“是我不会说话,惹公主生气了,又不知dào

该怎样去道歉,所以心情不好。”

“呃,是么?”太子深思了片刻,说道。“那你把这铃铛送我,我便给你去向公主道歉,怎么样?”

乔纷偏着头,认真地考lǜ

了一会。然后点点头,将铃铛从手腕上解了下来,递给太子:“那我们就一言为定了!”

“那当然!”太子接过来,戴到自己的腕上,像乔纷之前那样抬手在面前晃了晃,果然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太子也不禁笑逐颜开。

“余先生来了!”有人低低地唤了声。太子身边的侍卫便伏到他耳侧低语了一句,太子便朗声说道:“大家都回位置吧,上课了。”

“是!”在学子们纷纷回座位的时候,太子饶有兴致地问乔纷。“你坐哪里?”

乔纷回身指指自己的位置,说:“这呢!”

“那我坐你旁边。”太子说罢,便转着目光看向温婉坐的位置。

温婉的位置是第一排最右边的位置,右数第二个是乔纷的位置,而安排的太子专座是右数第三个,也即是正当中的绝佳位置,但他却偏偏盯上了温婉的。温婉无奈,在他开口赶人之前,便知情识趣地抱着书坐到另一头去了。

上课的时候,温婉偶尔回头,都可以瞧见乔纷侧头低低地与太子说着话,隐约有种被忽悠了的感觉。其实她并不肯定乔纷这一番举动究竟是纯属偶然,还是刻意安排。如果是偶然碰巧的话,那只能说傻人有傻福。但如果是刻意安排的话,那就是典型的扮猪吃老虎了。这么小的孩子,就会使这样的招术了么?温婉其实是很不愿意相信这一点的,明明应该还是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年纪,却一个个心机重得让人有些心寒。

不过无论是哪一种情况,自己之前的忧虑都已经被证实是瞎操心一场了。乔纷顺利地搭上了太子这条线,公主面前有太子照拂着,应该多少会好一些。

下了课,恭送走太子殿下,乔纷便过来拉温婉的手,轻蹙着眉尖,似喜似忧地问道:“婉婉,你说太子殿下会帮我的忙么?公主还会生气么,还会怪罪我么?”

听她这几句话又问得无比天真,温婉抬眼看看她,已经不知dào

说什么才好了,半晌才喃喃出一句:“应该会吧。”

“那太好了!”乔纷开心地笑了起来,回身去拉水玲珑的手,欢喜地说道。“多亏了玲珑挑的那串铃铛,也多亏了柴师兄将它买下来送给我!你们都是我最好最好的好朋友!”

水玲珑也为之开心地又蹦又跳,柴启瑞则立在一旁,淡淡地抿嘴笑着。

第六十二章 冤家

在学堂呆了几日,乔纷虽不再像刚来时那么拘谨,跟同苑的学子们也渐渐话多了起来,但寻常时候还是跟温婉他们玩在一块。温婉前世是个宅女,如今也喜欢有事没事往书楼里钻,找各种各样的书看。

乔夫人让乔纷进京学的本意是想让乔纷跟在温婉身边多,无奈乔纷与温娴一样天生与书本不亲近。所以经常性的,温婉与颜诩之到书楼看书,乔纷便与水玲珑他们一道溜出去玩。

这日中午温婉在顶楼的小书阁里,偶尔翻到了本宫廷秘史。虽然之前也曾翻到过那么几本稗官野史,但是极少有涉及宫闱内幕的。这会儿竟然翻到过专门写这个的书,出于八卦的天性,当即便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原来当今望帝年幼的时候,曾是痴傻儿童。先帝身体不好,膝下又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怕自己驾崩后会被外戚夺权,便立了当时十二岁的靖国公主,也就是现在的大长公主为皇太女,并将她当作继位人选地培养了两年。

看到这时,温婉不禁暗自嘀咕:“怪不得大长公主的气度与旁人不同,原来是受过储君教育的。像皇太子,即使暗地里鬼鬼祟祟的,但公开场合,礼节、气度,还是样样无可挑剔。”

靖国公主很聪明,也很好学,先帝也是非常满yì

的。告诫她继位后,要善待弟弟,让他可以一如既往地过好日子。靖国公主一一称诺之后,先帝的一颗心放下了,就准bèi

等着升仙之日了。没想到一年之后,痴傻儿童突然恢复了正常,而且变得异常地聪明伶俐。先帝毕竟还是偏爱儿子的,而且女儿终究是要嫁人,所以没多作犹豫地,便改立了皇太子。

“希望学了两年,一朝被废,大长公主估计够郁闷的。”温婉唏嘘了两声,抓抓脸,又开始琢磨这痴傻儿童忽然变聪明了,不会是被穿越了吧?那假如当今皇帝是位穿越人士,那以后唐诗宋词不就不能乱搬了,这日子要怎么混啊?!而且刚刚才听颜诩之说起,过了年,开春后就要进行一次会考,然后重新排榜。她还想再弄几诗去唬弄呢,要这样的话,就得认真地复习先生们教的东西了。想到这里,不觉托着腮帮子惆怅了起来,暗自祈祷这傻子变聪明另有内幕。

“婉婉!婉婉!”水玲珑又大呼小叫地跑了进来。颜诩之抬起头,不悦地蹙蹙眉,干脆将书合上,起身往书阁里寻书去了。

“不得了了,婉婉!”水玲珑上气不接下气地扑到温婉面前,气喘吁吁地说。“纷纷,纷纷被公主抓起来了!”

“啊?!”温婉惊了惊,连忙问。“怎么回事?”温婉原本也是认为公主会回头找乔纷的麻烦,但是一连等了好几天都没动静,刚刚开始觉得应该是在太子殿下的照拂下,已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没想到今天突然作了。

“我们本来是在花园那边玩,听到了琴声,纷纷就跟过去了,原来是宋先生在谱新曲子。刚坐下来听,也不知dào

是谁告的状,公主就气冲冲地来了。据说之前公主想听宋先生弹琴,被回绝了,这回宋先生却弹给我们听。公主责问宋先生这是为什么,宋先生说他的琴声除教学之外,便只弹与知音听,并不做娱兴解闷之用,然后,公主气得快疯了!”

宋先生……温婉有些汗颜,他大可以回答得委婉一点,何必故yì

惹毛公主。“他们现在人在哪里?”

“在小花园后边的院子里,宋先生的居所在那!”

温婉点点,一边跟着水玲珑往外奔。那个地方比较偏僻,过往的人不多,希望能赶在闹大之前,将事情平息,否则就不好收场了。“通知安先生了么?”

水玲珑茫然地摇摇头,一出状况,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要让温婉知dào

,根本没想到要通知安先生。温婉沉吟了片刻,心想若是公主真的出离愤nù

了的话,估计安先生去也是没用的。“那太子殿下那边呢,有通知吗?”

水玲珑摇摇头,温婉也知dào

是白问。“那这样,玲珑姐姐去通知安先生,我去找太子殿下。他答yīng

过会帮zhù

乔姐姐的,希望他能助上一臂之力。”

“嗯!”水玲珑点点头,撒腿就跑去了。

“太子在哪呢?”温婉迟疑了会,还是先往天榜跑去。正迈着小短腿,“哼哧哼哧”地卖力地跑着,忽然脑袋上的小辫一紧,被人揪了住往后一扯。温婉吃痛,“啊”了一声,稳住身形后,愤然回转头,赫然对上一张熟得不能再熟的可恶脸蛋——苏政雅!

“怎么又是你?!”温婉快抓狂了,真是越急,越会撞见这种倒霉事。

“就是我!可让我逮着了,你这个恶心肠的臭丫头!”苏政雅抓着温婉的小辫,挑着眉,一副“你已经插翅难逃”了的表情。

温婉试图抓回自己的辫子,苏政雅却是死也不撒手,从鼻子哼出一声:“臭丫头害我从马上跌下来,还害我被娘亲责罚,这笔帐不算清楚,别想跑!跟我来!”温婉刚想分辩说“关我什么事”,苏政雅却手上一施力,抓着她的小辫就往后拖去。

“哇哇!你干嘛!”疼是一回事,现在重yào

的是必须找到皇太子去救场,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乔纷不知dào

在想什么,而宋清羡也不知dào

是天性使然,还是故yì

为之,总说些容易让公主暴怒的话,境况还真是让人担心。

“不干嘛。”苏政雅就紧紧揪着温婉的小辫子,一瘸一拐地往回走,一边“嘿嘿”笑笑说。“就是闲着无聊,拖头蠢驴溜街去!”

蠢、驴?!温婉感觉到额角的青筋在跳动,在她心急如焚的时候,这不知好歹的臭小子,一直忍他,让他,竟然得寸近尺,登鼻子就上脸了!当下蓦地回过身,朝着拽她小辫的手腕,一口狠狠地咬下去。

“哇!”苏政雅吃痛地松手,七手八脚地推开温婉,握着被咬出两排深深牙印的手腕,怒气冲冲地说。“你是狗啊,臭丫头!”

吐掉两口口水,臭小子,肉倒挺嫩的,就是有点咸。“哼!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我还有急事,别来烦我,自己到一边无聊去!”说完,扭头就跑。

“臭丫头!”苏政雅的伤还没完全好,瘸着腿,却还是不依不饶地追来。“给我站住!”追到近处,奋力地往前一扑,一下子把温婉扑倒在地上。“砰”地一声,五体投地地摔了个结实,温婉懵了半晌才从头晕眼花中醒过神来。

“你干嘛!走开啊!”流氓啊!这家伙怎么老是喜欢扑倒她,还真当小罗莉是清音、柔体、易推倒啊!温婉惊叫起来,奋力地推着他,苏政雅却不肯撒手,于是两个人便扭打在一片,翻来覆去地,一直滚到草丛里。“啪”地一声,苏政雅的伤腿撞到了一棵树,他喊了声痛,手上的力qì

顿时松了些。温婉连忙趁机狠劲地一把推开他,连滚带爬地翻身起来,撒腿就逃。

第六十三章 路窄

回苏政雅总算没有再追上来,温婉一路顺利地跑到了T听,却被告知太子殿下跟沈君逸一道出去了。温婉连忙又找到相熟的那两个沈家侍卫询问去向,他们却摇头称不知。温婉无奈了,又想不到另外的办法,只得先过去看看情况,再随机应变了。

按原路回程,眼看着前方就是刚才遇到苏政雅的那个小院了,温婉心中迟疑一下。先躲身贴去墙根,悄悄探头往里面瞧。要是那个小霸王还在的话,她宁可绕远路走,免得麻烦。眨巴着眼睛瞧了一阵,却现那个小小的身体躺在草堆里一动不动,维持着之前被温婉推开后跌倒的那个姿势。

“他怎么了?”温婉心里泛起了一个疙瘩,难道刚才他摔倒的时候,撞到头了,昏迷了,还是直接……想到小霸王出事后直接导致的可怕后果,温婉心里就一阵一阵地毛。在速度逃离现场,还是过去看看有没有救治机会,这两个选择之间犹豫了很久,终还是敌不过天地良心,转着脑袋确定四下无人之后,才蹑手蹑脚地过去。

“喂!苏政雅!”温婉远远地唤了一声,没反应。小步走近去,见他侧身趴着,脸被青草遮挡住,看不清脸色。温婉伸出脚,踩在他的屁屁上推了两下。“小霸王,起来啦,你妈喊你回家吃饭!”

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温婉迟疑着,转到苏政雅正脸那面,赫然看到他的额头下面有颗鹅蛋大小的石头。温婉心中顿时“咯噔”下,慌了神,完了,小霸王完蛋了!怎么办,被人现她在这里的话,她也完蛋了!

转身正要慌忙逃离,忽然脚腕一紧,被人从后面抓了住,再使劲地往后一拖。温婉的重心不稳,顿时又摔了个狗啃地。“啊!”下巴摔得生疼,下一刻,背上就有如千斤坠一般地压下来个重物,压得她的腰都快断了。

“恶心肠的臭丫头,害死了我,竟然就想这样逃走!”

一听这个声音,温婉蓦地回过头,就瞧见苏政雅一脸嚣张地坐在她的身上,像个俘获了敌人凯旋归来的小将军。

“你死了么,你又没死!”这浑蛋,竟然诈死!“你这个爱说谎的浑蛋,老天爷会惩罚你的!打雷霹死你,下冰雹砸死你!”

苏政雅脸色一变,他其实还是挺怕老天爷的,尤其是打雷的时候,就会缩在被缩里不敢动。但现在是两军对垒时刻,自然不能在对方面前丢脸,便壮了壮声音说道:“老天爷要惩罚也会先罚你!我躺了那么久你才回来,你的心肠太坏了,坏透了!打雷先霹死你!”

装死还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活该躺这么久!“不跟你说了,你快走开,我还有急事要去做!”挣扎了两下,无奈苏政雅就像座宝塔一样地压在她背上,她完全使不上力。

“又有什么急事啊?!”苏政雅不爽了。每天看她跑来跑去。总有那么多事情忙。自己怎么就每天都那么无聊。

“关你屁事。快让开。不然我喊人啦!让大家都知dào

你又逃课。又跑到京学来欺负人了!再传到你娘亲耳朵里。你就等着吃棍子吧!”

苏政雅哼哼了两声:“我才不怕。这几天我本来就不用去上学!”说着。竟然颠着身体在温婉背上闹腾了起来。压得她胸腔里地气。一匝一匝地往外出。“快说。快说!有什么重yào

地事情!”

“找死啊。臭小子……”温婉气不打一处出。心里恨恨地骂着。忽然转念一想。不由泛起了嘀咕。太子找不着。救星搬不到。乔纷那边凶多吉少。这小霸王说起来。也算是皇亲国戚。温婉眼珠子转了转。说

带你去。你笨手笨脚地。会坏事地!”

“你才笨手笨脚地!”苏政雅不爽了。

“看,笨手笨脚,还不承认,这种人最容易坏事了!这么重yào

的事情,更加不能带你去了!”

苏政雅将原本坐着的身体,蓦地整个地压了下来,压得温婉差点岔气。“带不带?带不带!”

温婉连忙说:“好,好啦,只要呆会你肯好好地听我的吩咐,我就带你去!”再让他闹腾下去,她的腰要断了!

这么说,苏政雅又不肯了:“做你个春秋大梦,居然让本少爷听你的吩咐!”他不满地哼哼了两声,现温婉没声了,似乎是表明如果不答yīng

这一点,就一切免谈。他心里还是对那件很好玩的事情很好奇的,在左右衡量了半晌之后,大义凛然地说。“那暂且先听你的好了,呆会去长桂的时候,你就得听我的。”

“长桂是哪里?”温婉心里嘀咕着。苏政雅从她身上爬开了,她赶紧一骨碌爬起来。正拍着衣服上的灰尘,苏政雅却又倏地勾住她的脖子,将整个身子趴到了她背上,用命令的口吻说:“背我。”

温婉一把推开他,抬手按到自己头顶,比了个水平的高度到他的嘴巴下方,哼声说:“你害不害臊?”

苏政雅怔了怔,似乎是有那么一点不好意思,随即又趾高气扬地说道:“刚才被你害得又摔到腿了,所以你要背我!”

温婉瞪了他,高声说:“哎呀,连路都走不了了呀,那还是不要去坏事了,我走啦!”说完,转身就“噔噔噔”走得飞快。

“站住!臭丫头!”苏政雅急忙拐着腿追上去,伸手又一把揪住了温婉的小辫。

温婉吃痛,蓦地回头朝他一声怒吼:“不许揪我的头!”

苏政雅冷不防被吓得抖了抖,眼神有些怵,抓小辫的手倒是立kè

就松了。又生怕温婉会不等他就跑掉,随即转手去抓她的衣袖。

看着他的表情,温婉很有一种想笑的冲动。原来这家伙是个色厉内荏、欺软怕硬的主,吼他一声,就缩在那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一样。抿抿嘴,忍住笑,努力保持一脸严肃地说:“走啦!跟紧点,丢了我可不管!”

见温婉的语气柔和了,苏政雅就又嚣张了起来,哼着气说:“那还用说!”

为免引太多人过去,温婉一路上走得躲躲闪闪的,后面还跟了个跟屁虫。远远地听到有琴声传来,心中不由又泛起了嘀咕,莫非事情已经解决了?但随即就又看到了被侍卫们挡在外面的安东来,温婉便知dào

,事态仍然非常严重。

贴着墙根,蹑手蹑脚地绕过御林军的视线转到院子的另一侧。原本躲在树上看的水玲珑就倏地跳了下来,惨白着一张脸,眼圈红红的,往温婉身后张望了两眼,急声问:“太子呢?”

温婉摇摇头:“找不着人。”

“那纷纷,纷纷怎么办啊!她刚才被公主打了,现在要她听琴辨音,辨不出来,还要打。纷纷会被打死的!”水玲珑一边说,一边便眼泪汪汪地快哭了出来。

听说乔纷被打了,温婉心中也沉了沉:“柴师兄呢?”

“他说你这么久没回来,估计没有顺利找到太子。他让我留在这里等你回来,他另外想办法。他还说,让我千万别在你来之前冲进去,不然纷纷性命难保。”

温婉点点头,明白柴启瑞这样说是怕水玲珑冲动坏事,但却也将她吓得够呛。“我先看看情况。”(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

第六十四章 断琴

玲珑会意地托起温婉的手臂,纵身上树。苏政雅原)E们说得云里雾里便心里有些着急了,现在见她们干脆扔下他不管,直接上树了,更是急得又蹦又跳,嚷嚷着叫水玲珑也带他上去。

水玲珑这才觉居然还跟来个苏政雅,一脸嫌恶地问温婉:“把这家伙带来干什么?!”

温婉附到水玲珑耳边小声说:“这家伙的娘亲是大长公主,公主动谁也不会动他。所以关键时刻,说不定能派上点用处。”

水玲珑想想也是不无道理,扁扁嘴。纵身跳下去,将他也一把拎了上来,安放在自己和温婉中间,冷冷地警告说:“别乱动,掉下去的话,摔死你。”

苏政雅的好奇心早就被院子里生的事情勾了去,也不在意她在说些什么,只顾睁大圆溜溜的眼睛往里头张望。见公主在一排婢女的环绕下,端端正正地坐在屋檐下。阶前站了两个身材健壮的嬷嬷,手里提着鞭子,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乔纷楚楚可怜地伏倒在地,哭成了一个泪人儿。身上有被鞭子抽打过的痕迹,衣服多处破损。

苏政雅一看便知dào

生了什么事情,不屑地“嘁”了声:“我当是什么,原来是皇表姐在罚下人,你们真是大惊小怪,无聊!”

“什么下人?纷纷是我们的好朋友!”水玲珑对这种不屑的语气颇为愤慨,一把拎住苏政雅的衣领,恐xià

道。“再敢说一句,信不信我立kè

把你从这里丢下去!”

苏政雅一把拍开她的手,哼声说:“你以为我怕你啊!这么无聊的事情我才懒得看!”说着,他挪挪身子准bèi

爬下树,但脚上传来的疼痛让他的腿完全使不上力。估摸着以自己现在“半残废”的情况,自行下树似乎是有那么一点困难。强自冷哼了一声,转身坐回来。“看在你们无聊到连这种事情都看得津津有味的份上,本少爷就勉为其难地陪你们一会好了!”

“谁要你陪?!”水玲珑抬手就要将他一巴掌拍下去。温婉知dào

苏政雅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觉得没必要这个时候拆他台,连忙拦住水玲珑。这时,院子里乔纷的哭声蓦然变大,温婉心中惊了一惊,连忙定睛看去。

只见公主朝那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便抬脚朝乔纷踹了一下,狠声说:“弹!”乔纷哭着将手瑟瑟地扶上琴弦,颤抖着弹了几个音。公主突然冷喝一声“错了”,嬷嬷手里的鞭子便“啪”地一声抽到乔纷身上。

乔纷的哭声陡然凄厉起来,大声分辩:“我没有弹错!”

“还不承认有错?!”公主眼中寒光一闪。嬷嬷就又“啪啪”抽了两鞭过去。乔纷臂上地衣衫被撕裂。殷红地血色一下子泛了上来。

“婉婉……”水玲珑紧张地揪紧了温婉地衣服。温婉也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瞅瞅悠然自得地坐在旁边苏政雅。正想着该怎么利用这个家伙。然后有人冷哼了声“够了”。紧接着是“铮”地一声惊心动魄地弦断之声。

“你我之事与她无关。公主何必是非不分。迁怒无辜。”

公主转目望向长身而起地宋清羡。勾起唇角冷冷一笑:“宋先生说地是什么话。仿佛本公主是有意在刁难你们似地。我这样做。还不是为了试探这个自说自话地小贱人。到底是不是真地是先生地知音么?”

“知音已绝。无须公主费心。而且宋某已经决定。从今天开始。不再弹琴。若违此誓。有如此琴!”说罢。他将一直陪身而带地古琴高举至头顶。然后“砰”地一声重重地砸下。在公主面前断成了两截。决绝而毫不犹豫。

“宋先生……”乔纷眼泪汪汪地。泣不成声。

公主看着断琴呆了半晌,才缓过神来,煞白着一张小脸,僵硬着声音说道:“既然宋先生不需yào

知音,那么也就是说这个小贱人是信口雌黄,欺骗本公主!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给我往死里打!”

“啊……”乔纷顿时花容惨变,蜷身伏回地上,在长鞭之下死死地护住脑袋。

“你”宋清羡的脸色蓦地刷白,想冲过去拯救乔纷,却怎么也冲不开侍卫们的重围。

“哇,婉婉,想到办法了没有啊,婉婉!”水玲珑也哭了起来,使劲摇晃温婉的肩。“我们再不救纷纷,纷纷就要被打死了!”

温婉也心急如焚,一直想不到其他好点的办法,只得一拍苏政雅的肩说道:“你帮我们把乔姐姐救出来。”

苏政雅可不像温婉她们,他晃着腿看热闹看得正悠闲。一边“嘿嘿”笑得幸灾乐祸的,一边摇头晃脑地说:“我不帮!”

“你帮不帮,不帮我揍你!”

温婉拦住水玲珑,按回她的拳头,顾自对苏政雅说道:“你帮我们救乔姐姐出来,我们就带你去参加武林大会,怎么样?”温婉信口胡诌了个好处忽悠他。心公主都对江湖有着那样一种偏好,成长环境相仿的苏政雅,应该也会很向往的吧?

见苏政雅怔了怔,温婉连忙继xù

添柴加火地说道:“你知dào

什么是武林大会么?就是所有的武林高手,都聚在一起,切磋武艺,一较高下。还会有绝世高手决战紫禁之颠,大战三天三夜,风云都会为之变色,草木都会为了含悲!”温婉用尽了能想到的所有的词来渲染场面的雄壮恢宏,以勾起苏政雅的兴致。

本来男生便比女生更向往任侠江湖的日子,这会在温婉刻意的夸张下,更是听得苏政雅两眼亮,当即满口答yīng

:“好,一言为定!我去!”趁着他答yīng

的当口,温婉连忙指使水玲珑带着他一道冲下去。

突然从天而降了两个人下来,院子里的人吓了一跳,侍卫们立kè

警觉地围扰了过来。苏政雅蹙蹙眉,高声嚷嚷起来:“皇表姐,我好不容易才溜出来见你,你就这样对我啊!”;:“你跑来做什么,嫌皇姑姑罚你罚得不够重么?”

“我这不是偷偷溜出来的么!”苏政雅“嘿嘿”笑笑说。“听说我手下有个不长眼的小贱人,冲撞了皇表姐,就赶紧过来看看。小贱人生死事小,被娘亲抓住再受点罚也更是不足一提的小事,万万不可让皇表姐气坏了身子么!”

苏政雅一边说,一边朝水玲珑使眼色,让她去扶乔纷过来。但水玲珑就是一个榆木疙瘩脑袋,只顾对着被打得遍体麟伤的乔纷抹眼泪,没明白过来苏政雅的意思。苏政雅等了半晌没见有反应,不由地怒了,抬脚朝她踹了脚,冷声说:“还不去把小贱人拖过来,还要把她留在这里惹皇表姐生气吗?!”

水玲珑这才醒过神,慌慌忙忙地冲过去扶人。毓心公主的脸色一沉,正要话,苏政雅连忙奔过去,连声说:“皇表姐,皇表姐,我前些天又寻到个大宝贝。”说着,他便揪着公主的衣袖,绘声绘色地描绘起来。“是株这么大的珊瑚,上面有七种不同的颜色。用棍子或其他东西去敲敲它,还会出不同的声响。要是拿扇子朝着它扇风,就会生女孩子唱歌的声音。”

公主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稀罕物,忍不住问了声:“是么?”

苏政雅连连点头:“是啊是啊,还有香气呢,白天和晚上又不一样。白天是浓郁的苿莉香,晚上有点像安神香,睡得特别舒服。”

“在哪里?”公主有兴趣了。

苏政雅回眸见水玲珑已经背着乔纷出去,顺利地与安东来会合了,便抓抓脸,讪讪笑笑说:“在梦里,嘿嘿。”

“你……”公主气得脸都黑了,“砰”地一掌恨恨地拍在椅子的扶手上,起身愤然拂袖而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

第六十六章 任职

宋先生……”温婉抬眼忧心忡忡地望向宋清羡。在陛下的圣旨早不来,晚不来,偏在这个时候来,十之是公主的意思。皇帝本意是不想罚爱女的,后来迫于大长公主的压力,才罚了公主去皇陵。依公主的性子,必定是哭闹过的。皇后娘娘与大长公主不合,对此肯定也非常不满。所以为了安抚“后院”的情绪,皇帝就答yīng

满足公主的一个要求,只要她乖乖地去受罚?而公主提出的要求就是要宋清羡进宫,当驸马?!

宋清羡见温婉这样关心自己,不由俯头微笑,抬手宠溺地揉揉温婉的头:“我先去接旨。”

温婉点点头,猜测他的言下之意,应该便是让她在这里等他的消息。所以宋清羡跟家仆走后,温婉就近找了个石墩坐下等待。等了一会,觉得无聊了,便将宋清羡方才给的那本书摸出来翻了两翻。一堆的古怪曲谱和陌生名词,看得温婉两眼一抹黑,长长地叹了口气:“看来还是做不成知音。”随即又自我安慰地笑笑:“半个就半个吧,聊胜于无。”

大约半个时辰后,宋清羡果然回来了。远远地看到温婉安安静静地坐在原地等他,不由地嘴角微扬,浮起会心地笑容。“婉儿。”称呼在不知不觉中改变。温婉听到唤声,连忙起身迎了过去,关切地问:“怎么样,宋先生?”

宋清羡淡淡笑笑:“陛下召我进宫去做长乐令。”

“长乐令?”温婉怔了怔。以前大学的课文里,隐约有瞧见过这个官职,但具体是管什么,做什么,是多大的官,却是不清楚的。

宋清羡解释说:“长乐令是乐府的长官,主管音乐、歌舞。乐府虽然从属于礼部,却相对独立,很大的程度上直接听命于皇帝陛下和内务府。官职托于礼部尚书之下,却高于礼部副职,是从三品的官。”

“哦。”温婉点点头,对这个“长乐令”是个多大的官有了大概的认知。

她的父亲就是工部的副职,正四品的官,这里头估计还有大半的祖上余荫在。宋清羡只是京学里的小讲师,貌似是八品还是九品的,皇帝这会儿直接给拎成了从三品的官。这很明显是为了以后招驸马做准bèi

的,宋清羡不会一时糊涂就答yīng

了吧?

“但是,宋先生,皇上在这个时候,下了这样的任职圣旨,不是很奇怪吗?”

宋清羡会意地笑笑:“我明白地。小丫头。而且我已经立誓不再弹琴。总不可能在那个位置上尸位素食。我这便随传旨地公公进宫面圣。看有没有推辞地机会。”

“嗯。”温婉点头。在他走之前。又忍不住提醒说。“宋先生与皇上说话地时候。一定要委婉一点。不要那么……直接。”要是他用跟公主说话地口气跟皇上去说。肯定凶多吉少。

宋清羡看着她笑。笑得温婉都觉得自己是个罗嗦地老太太。很是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宋清羡再次揉揉她地头。柔声说:“有消息我再告sù

你。”

第二天。温婉便收到了宋清羡地来信。信上说皇帝陛下坚持称龙玄熠是古今音乐第一人。他极为仰慕。所以一定要重用他地衣钵弟子。坚持不肯收回圣旨。宋清羡再三请求。只能勉强将任职从三品长乐令。改成了六品乐丞。是个闲职。主要管曲谱地整理、编排与存放。

宋清羡在信上也说。正如天下学子都以进入尚书院为荣。天下乐师都以进入乐府为目标。他当初也便是抱着这个希望来地京城。虽然师出名门。技艺超绝。但由于性子清高。不善与人虚与委蛇。所以一直无人向上引荐。只能留在京学做个小讲师。所以换一个角度来说。这其实是个很难得地机会。所以他准bèi

先接受这个官职。在乐府

年。算是圆自己地一个心愿。也是对先师地一个交待

温婉合信喟然长叹,宋清羡的想法还是太简单了。皇帝哪里是仰慕龙先师的技艺,他无非是为自己女儿扑的台阶。宋清羡这一留,估计后患无穷。

由于公主被罚去了扫皇陵,温娴这个伴读也得已回家。原本皇后娘娘对温娴十分满yì

,是要提她为有品级的正式伴读的,就像太子伴读一样。但出了这样的大事,这件事也只能作罢。

温娴刚回家时,为此有些闷闷不乐。柳氏又告诫了一番“欲速则不达”的道理,然后又去找温向东说,让他看看能不能让温娴也进京学去。

温向东也看出这个女儿也非池中之物,便欣然应诺说去找人问问看,看京学有没有空缺可以填补。温娴这才开颜了些。

时近年关,家中的事又多了起来。先是收到祖父温明瑞的来信,说边关未定,今年过年不回家了。遗憾之余,幸好又来了个喜讯,那就是温婉的姑姑,温筱要回来了。

温家这一辈中,大伯温朝阳是温明瑞的结妻子何氏所生。何氏死于难产,温明瑞续娶的妻子便是现在的老夫人邢氏,生了温向东和唯一的女儿温筱。温筱从小聪明伶俐,深受宠爱,出嫁前也在京学上过学。在那里结识了现在的夫君陆胜安,后来陆胜安考进尚书院,被封了常州知县。两人顺利成婚后,便夫唱妇随地赴任去了。

三年一任,时已九年,陆胜安几经调任,现在已经是明州知府了。此番任满回京述职,老夫人便一直叨叨着,这回就算是在这里等上个三年五载的,也要给陆胜安谋个京职。不然,她就要随女儿女婿一道赴任去,免得终日思念女儿和外孙,寝食难安。

所以温向东最近非常烦闷,不仅要到处托关系送温娴进京学,还要到处打探哪边有不低于正五品的官职闲置下来。每天忙得团团转,然后回家来找柳氏诉苦。柳氏为了拉拢这位未曾见面的小姑,也托了这些日子来认识的贵夫人们帮忙打听。于是经常地,晚上夫妻俩便聚在一起叽叽咕咕地交流讯息。

离放春假还有一周左右的时间,但学子们的心思早就不在读书上了,一得闲便讨论起过年穿什么样的新衣服,置办了什么样新奇的年货之类。水玲珑也兴致勃勃地拉着温婉他们商量怎样过年新春里的那一串节日,温婉倒是并不怎么热衷这些,只惦着怎么对付开春后的那场大考。

这一日下学,温婉向往常一样带着小桃去门口坐马车。半路上又不知从哪里倏地窜出一条身影,径直地奔过来,抓起温婉的手腕就跑:“跟我来!”

“苏政雅,怎么又是你?!”温婉无奈了,这家伙真是屡教不改,每次被他母亲这样那样地罚,竟然一点也不知诲改。

“你要带我家小姐去哪啊!”小桃冲上来就要抢人,这时苏政雅的两个小跟班又适时地出现了。

苏政雅拉着温婉左躲右闪,一直跑到后苑。“悉悉索索“地拨开一堆草丛,强迫着温婉跟他一起从底下的洞里爬出去。温婉爬起身,拍拍衣服上的草屑和泥土,郁闷地问:“到底有什么事情,要跑到这个地方来?”要是再让她爬树什么的,她可是不干的!

苏政雅拍拍衣服,再拍拍背上背的小包裹,豪气十足地说:“我都准bèi

好了!我们参加武林大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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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私奔

武林大会?”温婉傻了好一会眼,才反应过来苏政雅T事。那时候乔纷危在旦夕,为了唬弄他去救人随便编出来的,没想到他还真的往心里去了。“你要去哪里参加呀?”

苏政雅不悦地瞪着温婉,将着小脸一沉:“不就是你说的紫禁之巅么!”

“紫禁之巅?”温婉心想不会这么巧吧,这里也有紫禁城?“你知dào

在哪里?”

苏政雅哼了一声,显然是对温婉如此小瞧他而感到十分不痛快。为了更好地去参加武林大会,他被大长公主关禁闭的这一段时间里,可就做好了十足的准bèi

的。将着小胸脯一挺,昂然说道:“当然知dào

,不就是紫禁山么!皇家猎场再过去一些,骑马的话,大约一个时辰就可以到了。”

“哦,原来是紫禁山,竟让他给误打误撞上了。”温婉不由暗自觉得好笑,面上却仍摆出一本正经的模样,说道。“但是武林大会五年一度,今年的在几个月前便已经开过了。这会人都已经散完了,你现在过去参加什么?”

苏政雅不由傻了眼:“散了……下次要五年之后?”

温婉非常郑重地点点头:“是啊,玲珑姐姐还去参加了呢!回来还告sù

我许多稀奇的事情哩!”

苏政雅一听,差点蹦了起来:“那时候怎么不告sù

我?!”

看他又气又急的样子,温婉忽然现逗他原来是件这么让人愉悦的事情。“我和玲珑姐姐是好朋友,玲珑姐姐才告sù

我的。专门欺负人的坏孩子,我们才不告sù

呢!”温婉说着,还俏皮地朝他扮个鬼脸,吐吐舌头。

苏政雅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估计为当时欺负她们悔得肠子都青了,温婉看得暗自憋笑。

“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也跟你们做……”

“好朋友”三个字。在苏政雅嘴边打了几个转。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去。想想自己可是个男儿大丈夫。怎么可以跟她们这些小丫头片子做好朋友。而且其中一个还是他怎么看都不大顺眼地臭丫头。当即“哼哼”了两声过去。随即又拍拍背上地小包裹说:“反正我都已经准bèi

好了。就算没有武林大会了也要去瞧瞧。说不定还有武林高手留下来在那里单独比试呢!”

温婉呶呶嘴:“那你就去呗。”不死心就去么。反正是什么也瞧不见地。

“我当然要去!”苏政雅背背小包袱。豪气十足。迈腿向前。却不由分说地将温婉也拉了一道走。“你也要一起去!”

温婉挣不开去。一边被他拖着走。一边不满地抗议说:“我又不想去看什么武林大会。为什么我也要去?”

“这个……”苏政雅支吾了两声。哼哼地说。“被你偷听到我地行踪了。不抓你一起走。你一定会去我家通风报信地!到时候。我就到不了紫禁山了!”

“什么叫‘偷听’。明明是你自己说给我听地好不好?”这臭小子。还真是睁眼说瞎话。

“你听的时候没有问我可不可以听,所以你就是偷听!”苏政雅还分外理直气壮。

温婉力qì

敌不过他,只能被他拉着走。苏政雅这次似乎确实是精心谋划过的,离开京学府后,便先去买了马。一开始是准bèi

买两匹马,但是温婉说自己不会骑,建议要么买头小毛驴让她骑。苏政雅嫌小毛驴脚程慢,便说只要一匹,他纡尊降贵地带温婉骑。

接下来就是装马鞍,备水之类的活。苏大少爷对马鞍的质地挑剔得很,这个不行,那个不要的,弄得整个马店的人都忙得人仰马翻的。但由于他扔出的金子份量也重得很,所以

直非常殷勤地伺候着。趁着这会儿功夫,温婉从包T7铢,悄悄塞给门口蹲着的一个乞丐,让他送讯去左相府。还说送到后,那边还有重赏。乞丐看到银铢子,眼睛早就亮了,听说送到还有重赏,立马就屁颠屁颠地跑去了。

装好鞍后,苏政雅俐落地翻身上马验收,在门外“踢踢踏踏”地转了两圈,非常满yì

。停到温婉面前,用马蹄敲敲地面,示意她爬上马来坐他后面。温婉为拖延时间,便佯作怎么爬也爬不上去。苏政雅的脸沉了下来,不耐烦了,对着几个店伙计喝斥道:“你们都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搬凳子!”

“是,小公子!”伙计们应诺着,忙不迭地去搬椅子。

看他那副颐指气使的模样,仿佛这里还是他家似的,温婉不由叹了口气,真是从小被惯坏了的臭小子。伙计们搬了凳子过来,像扶公主一样地扶温婉上了马,然后轻拍马屁屁,列队恭敬地目送两位小金主离去。

两人一马“哒哒”地出了城,应该追寻过来的苏家人却还没有来。温婉正琢磨着里头是不是有哪里可能出现了意wài

,苏政雅忽然策马加速,温婉差点一个趔趞差点往后面翻滚了下去,吓得七手八脚地抱紧了苏政雅的腰。

苏政雅被抱得一阵不自在,扭了扭身子,不爽地责问道:“你干什么,快松开!男女授受不轻,懂不懂的?”

温婉当然不放手,他骑这么快,要是摔下去的话,不死也去半条命。“你懂,那你还拖我出来做什么?小桃还是你的两个小跟班可是看着你拖着我走的,要是让我们家里的人知dào

了,肯定会认为是你带着我私奔去啦!”

“呸!就你?”苏政雅恼羞成怒。“你长得丑死了,你姐姐都长得比你好kàn

!本少爷才看不上你!”

温婉不由“嗤”地一声笑了,这家伙还真是开不起玩笑。不过,这样逗起来才好玩么!“我还小呢,俗话说女大十八变,保不准十年后的京城第一大美女就是我。到时候你可别来求亲,我可不睬你的。谁让你现在总欺负我,将来就有得你好后悔的了!”

“呸呸呸!臭美去吧你!不害臊,厚脸皮!明明是你父亲哭着喊着让把你嫁给我,你这么丑,我才不要呢!”其实他这话说得还是很没有底气的。当初听说温向东要将温婉许给他,他也是满心欢喜的。想着这下总可以好好地修理这鬼精的臭丫头,不怕她再逃掉。没想到这臭丫头又跟沈君逸扯上不清不楚的关系,气得他回家便将之前温家送过来的名帖撕了个粉碎,婚事也因此作罢。

想到这事,苏政雅不由又满肚子的火。他生平最讨厌的就是不坚定、不专一、八面玲珑的人。对他来说,要么喜欢,要么就不喜欢,没有含糊不清这一回事。当初他与温媛玩得好,便满心地围着她转,竭尽全力讨她欢心。谁知转头她又与南王世子玩一块去了,气得他当场砸碎了费好大心力才寻到的水色珊瑚不算,更是气得三天吃不下饭,将家里也闹了个底朝天。

这会儿回想起来,越想越觉得这温家的人怎么都这么可恶,温家的女孩子就是专门出来气他的。

当即勒马停下,冷着脸对温婉说道:“下马!”

“干嘛?”温婉瞅瞅他,现他的脸色突然阴得厉害。算算出京到现在的时间,才半个时辰都没到,肯定没到紫禁山。看来是苏大少爷突然心情不好,要半途上将她给丢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

第六十八章 进山

政雅冷着声音说道:“让你下马,听不懂么?”

温婉当然不下了,眼下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谁知dào

多久才会有人马经过。而且她往苏家报的讯也是报的紫禁山,她可不想在这荒郊野外风餐露宿。“已经到紫禁山了吗?”故作迷惑地转着脑袋四周打量了一番,困惑地说道。“奇怪咧,为什么没有人跳出来对暗号?”

苏政雅怔了怔,迟疑着问道:“什么暗号?”

“江湖暗号啊!”温婉偏着脑袋,认真地说。“武林人士见面,为了确认彼此是否是同伴身份,便会相互对暗号。比如当他们说‘天王盖地虎’的时候,你就要对‘宝塔镇河妖’。对上了,他们才认可你是同道中人,才会放行。不然,要是被认作是奸细的话,就危险了,说不定就会被‘咔’‘咔’地处理了。”温婉夸张地比了两个砍头的动作,苏政雅不禁缩了缩脖子:“那、那你知dào

怎么对暗号么?”

温婉点点头:“我当然知dào

了,玲珑姐姐将经常用到的暗号都跟我说过,我都背起来啦!放心,有我在,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看她拍着胸脯保证,苏政雅也不由松了口气,心里暗自庆幸拖着她一起出来了。不然这一趟见不着武林高手不算,连小命都要玩完了。忽而又见她转着小脑袋,这边瞅瞅,那边瞧瞧,小声咕哝着这里是不是紫禁山,苏政雅尴尬地笑笑,连忙说:“可、可能走错了,我看看地图。”

瞅着他摸出地图,装模作样地看起来,温婉又忍不住暗自憋笑。这臭小子,还真逗的。

苏政雅在地图上漫无目地地瞅了一阵,便收回地图,一本正经地说道:“好像还要再前面一点。”于是,“哒哒”地继xù

策马前行。

又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刻有“紫禁山”三字的界碑。在山脚下马,苏政雅将马牵去系好,又“哒哒”地跑回来,问:“怎么没有对暗号的人出来?”

温婉也奇怪地说:“是啊,难道人真的都走光了么!”这当然是苏政雅最不愿意听到的,当下连忙说:“到山顶看看去。”说着,拉起温婉的手,便沿着山间的羊肠小道往山上走去。

这时天已经暗下来了,山林里头更要暗上几分。走在荒无人烟的小道上,两旁丛林茂密,深处隐约有寒鸟的呜咽之声传来。山风阵阵,往衣领里头灌去,冷飕飕的,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温婉走走,心里头越是“突突”地跳得厉害。晃晃苏政雅的手,小声问:“会不会有老虎、狗熊之类的东西?”

苏政雅嗤笑道:“你怕呀?”

“废话!难道你不怕啊!”温婉白了他一眼。

苏政雅哼了声。昂然说道:“向来都是它们怕我地!”那是。他苏大少爷地箭术可是出了名地厉害。百百中。见温婉哼哼着半晌没说话。以为她真怕了。便说道。“放心好了。冬猎马上就要开始了。周围这些山上地飞禽走兽全部被赶去猎场了。”

“啊。是、是吗?”温婉暗自松了口气。那就好啊!这年代又不像现代。老虎之类地都作为保护动物被保护了起来。她可真怕走着走着。前面黑虚虚地路上突然窜出只吊睛白虎来。她可不是武松。一定会被吃掉地!

随即回头往来时路看看。不由又担心起来走得太深了。苏家地人寻过来会不会寻不到他们。便又晃晃苏政雅地手说:“诶。天都黑了。武林高手应该都睡觉了。我们还是明天早上再上山吧。”

“没见识!”苏政雅哼声说。“书上都是说武林高手喜欢在月黑风高地深夜里决斗地!”

温婉闻言,惊讶

“呀,原来你也看书的啊!”

苏政雅不悦了,冷冷地说:“废话!本少爷难道还目不识丁不成?!”

“哇,连四个字的成语也会说耶!”

苏政雅这下怒了,甩开温婉的手,便一个人“蹬蹬蹬”往上走得飞快。

“呃,生气了……”小气鬼!温婉暗自嘀咕了声,连忙快步追上去,跟在他身后,说道:“我饿啦!有没有吃的?”停下来吃点东西,也可以拖延点时间。

苏政雅也觉出有些饿了,便停下脚步来,回身看着温婉。“看我干嘛呀?”温婉不解了。“拿吃的东西出来呀!”

“吃的?”苏政雅愣了会才似会意过来,解下一直背在身上的小包袱,在里面摸索了一阵,摸了块东西出来。然后拉了温婉的手过去,郑重地放到她的手心。“给你。”

温婉本以为会是香糕点心之类,再不济也应该是个馒头,没想到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块黄澄澄的金子。没错,不是黄金糕,也不是金黄色的玉米馒头,而是货真价实的一锭金子。拈拈重量,足足有五两的样子!

温婉傻眼了:“我要吃的,你给我金子做什么?”

苏政雅居然还露出一副“你是白痴”的表情:“钱给你,你去买!”

“买什么呀,这深山老林的,谁卖东西给你呀!”温婉无语,忽有一个很不详的念头。妈呀,这大少爷该不会没带吃的,只带了满满的一包袱的金子银两吧!一念转毕,立即蹦了起来,抢过苏政雅手里的包袱。“给我看看!”

“你干什么?!”苏政雅连忙扑身过来要抢回去。温婉眼疾手快,蹲到路边的树下,三下两下地便将包袱拆了开来。里面有三锭金子、五锭银子,几张银票,两套衣服竟然还有两个翡翠杯子和两双玉制镶银的筷子就是没有一样可以吃的东西。

温婉不可思议地抓起那两个翡翠杯子,提到苏政雅面前,责问道:“你带这些东西做什么?”

“喝水用的杯子啊,外面摊贩的碗筷会不干净么……”苏政雅似乎已经反应到情况不妙了,说话声也不再像刚才那样理直气壮,而显得有些小小声的。

温婉无语了,他连外面的碗筷不干净都想到了,竟然想不到要带吃的东西?!“那你看看这里哪有什么摊贩?还有,这一路过来,你可瞧见过什么摊贩?还说你都准bèi

好了,准bèi

什么呀,带了一堆没用的东西?我就不该相信你,真以为你都准bèi

了!这下好啦,我们要饿死在这里啦!”

苏政雅被训得缩着脖子,一句话也顶不出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等温婉说完,他便默不吱声地蹲下身将包裹收拾了回来,抱在怀里,起身就往林子里走去了。

看他这副模样,温婉心想或许自己的话说重了。这家伙毕竟是个没有独立生活经验的大少爷,认为带着钱就可以万事无忧也是常理中的事情。而且他每样都带两套,毕竟也是想到了自己。当即心生愧意,连忙跟了过去,问道:“喂,你去哪里?”

“找吃的。”苏政雅低头分辨脚下的路,闷声说。“应该有果树之类东西。”

温婉一听,不由地又想仰天长叹,真想说,我的大少爷哟喂,现在已经是冬天了啊,哪还有果子剩着给你摘呀!正想开口说什么,忽然听到前面的苏政雅“啊”了一声,身子便倏地矮了下去。

“怎么啦?!”温婉大惊失色,连忙蹲下身,却现地上出现了一个大坑,苏政雅掉进去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

第六十九章 野宿

你怎么样?”温婉扒住洞口往下面喊天已经全黑叶间漏下来的月光,只能隐约看清苏政雅一张惨白的小脸

“脚,好痛……”苏政雅摔坐在地上,呜咽了两声

温婉蓦地想到他之前从马上跌下来摔伤了脚,似乎刚刚才好,现在又摔这么一下,新伤加旧伤,不知dào

会不会很严重

“你可别哭啊,我会嘲笑你的!”温婉劝慰了一句,便回身四下里去寻找可以用来拖他上来的东西幸好这深山老林里,别的东西不多,树藤倒是不少哼哧哼哧地拽了好些来,又费了很大的劲才将它们编在一块,然后将一端拖去系到旁边的树上为了牢靠起见,特地多绕上了几圈,却是用尽了吃奶的力qì

苏政雅仰着头,见温婉从洞上走开,心中忽然很害pà

,怕她会不会就此一走了之毕竟是他硬拖着她出来的,根本没有经过她的同意这会儿自己掉坑里了,不正是她逃跑的好时机么!

“臭丫……温、温婉!”不放心地叫唤了两声,没有听到回话,只听得上面“悉悉簌簌”地响苏政雅以为温婉真要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走开了,急忙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在坑洞的四壁摸索着,寻找是否有借以爬出去的东西

慌乱中,忽然上面落了什么东西下来,正好砸在他脑袋上黑乎乎的,看不清,乍然间吓了他一跳一抬头,便瞧见温婉的脑袋从洞口探了出来,朝他吐吐舌头,说道:“呀,砸到你了?”

苏政雅顿时无语,温婉还以为他不说话,又生气了,连忙说:“别瞪我了,快抓着那个爬上来,我可没有力qì

拉你了”

苏政雅看着面前那条编得乱七八糟的树藤,心中生出一股怪怪地滋味不知dào

说什么好,便“哼哼”了两声,强忍住脚上的疼痛,抓着树藤往上爬幸好他平时经常骑马射箭,手脚比较俐落,三下两下地便爬了上来但由于爬的时候,脚上用了力,等爬上来后,再也忍不住痛,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脚,眼泪星子一颗一颗地往外迸

温婉连忙过来,问道:“脚怎么样,是新扭到了,还是摔到原来的伤处了?”

苏政雅想到温婉刚才说他哭地话会嘲笑他便连忙用袖子将眼角地泪珠子全部擦去咬咬牙说:“没事过会就好了!”

温婉叹了口气要是真摔厉害了她也没法子她不懂医术也没带药在身上“那休息一会我们就下山吧”

“干什么下山?”苏政雅不乐意了

温婉瞪了他一眼:“你都摔成这样了还怎么上山哪?”这家伙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哪!

苏政雅抬头看看挡在面前地高山肚子又不适时地“咕咕”叫起来也只好放qì

挣扎两人一起坐了会便由着温婉便扶起他慢慢地往山下走刚才来地时候温婉便注意到山脚下有个亭子坐到那里面去一来可以挡挡风不用在山里头挨冻二来有人寻来地话也可以时间看到

两人相携地进到亭子温婉将苏政雅那包裹打开里面地东西全部塞去他怀里然后将包裹地布摊在地上让他在那里坐好温婉跑出亭子往来时地道上瞅了瞅月光下地官道空荡荡静悄悄地一个人影都没有只好叹口气落寞地坐回来跟苏政雅两个大眼瞪小眼

苏政雅摸摸“咕咕”叫的肚子,犹豫了好久才拉下脸,伸手拽拽温婉的衣角,小声说道:“我饿了”

温婉一般都会带一堆零食下午的时候吃,所以这会倒也不是太饿低头见他一副受委屈小媳妇地模样,也挺于心不忍地幸好上下学都是小桃拎书袋,她自己拎零食袋,这会零食袋还在手边,就是不知dào

下午有没有吃剩下的

在袋子里摸来摸去,摸了个底朝天,终于摸到个夹心的粟米糕下午吃的时候,她咬了

知dào

是她不喜欢的黑芝麻馅,便重新包了起来,准吃了的时候再吃的没想到,这会儿就派上用场了

见有吃的,苏政雅欣喜地接着过去,像只松鼠一样地捧着啃了起来吃完了,咂巴下嘴巴,没吃饱,又抬头眼巴巴地看向温婉看得温婉又好笑又好气,板着脸说道:“你怎么把我那一半也吃掉了?”

“啊?”苏政雅地脸倏地红了,尴尬地瞅瞅温婉,一副做错事的模样温婉忍住笑,很大度地说道:“算了,我饿着好了,反正饿不死人”说着,又重新开始在包里摸索,看有没有惊喜忽而身后一个细若蚊叫的声音说道:“对、不起,我把钱都给你,好不好?”

温婉有些哭笑不得,连忙说:“其实我不饿啦”

苏政雅“噢”了声,便不再说话

虽然刚入冬不久,但半夜里还挺冷的,没坐一会,就冻得有些瑟瑟抖了温婉想起苏政雅似乎带了两套衣服,回身从他怀里将衣服扒了出来自己裹一件,顺便在苏政雅身上也披了一件苏政雅也正觉得冷,赶紧将衣服拉过去裹好,小声问:“呆会要睡觉了,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坐着睡呗!”

“坐、坐着……”苏政雅对此感到十分不可思议,了一会怔,又小声问道“娘亲会不会来找我们?”

温婉暗自哼了声,这家伙现在才想起家里人会不会担心他,会不会出来找他呀便故yì

问道:“你出来的时候,告sù

你娘亲了没?”

苏政雅摇摇头,落寞地说:“娘亲找不着我们了,是不是?”

“知dào

后悔了吧?”温婉由衷地希望这家伙能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出门,无论去哪里,都跟家里说一声,免得家人为你担心!”

苏政雅低着头,沉默了半晌,才喃喃地说道:“娘亲要是知dào

我是拖着你一起走地,或许会担心吧?”

“呃?”温婉回头看看他

苏政雅嗫嚅着说:“其实,平时在家里,母亲不太理睬我的只有当我闯了祸,或给人惹麻烦地时候,她才会来责罚我”

“是么?”温婉心想人家都是说严父慈母,他家倒是反过来母亲严厉,父亲护短得很!忽然心里顿时一下,问道“你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一直不停地闯祸吧?”

苏政雅被说中了心事,突然很不好意思起来:“父亲大人政务繁忙,经常不在家中若是娘亲再不理睬我,那在家里,与在外边,又有什么区别?”

温婉回头瞅瞅他,有些意wài

,这个不可一世的小霸王,内心里居然是个家庭归属感这么强地人“你娘亲不理睬你,肯定是因为有事在忙么!你还总是闯祸给她添乱,只会让她越来越不喜欢你!”

苏政雅怔了怔,回头惊愕地望向温婉,似乎是在质疑她的话温婉吓他说:“难道你没有觉得你娘亲越来越不理睬你了么?”

见苏政雅地脸色白了白,温婉怕太打击他,连忙又说:“小孩子一定要又乖巧又懂事,还会帮父母分忧解难的,才讨人喜欢!就像我一样,从不闯祸,上学又认真,娘亲每天给我做新衣服穿,姐姐每天给我做点心让我带到学堂里吃

要是我像你一样每天闯祸让她们烦心,她们才不会给我做呢!”

苏政雅听着不由露出了羡慕的神色,温婉拍拍他的肩,郑重其事地说:“讨父母欢心,这也是要讲策略的你以后只管跟着我,好好地听我的话,我会帮你出谋划策的!”

苏政雅不由自主地便跟着将脑袋点了点,过了会才蓦地醒过神觉出不对,正要反悔,便听到前面的路上有“嗒嗒”的马蹄声传来一怔之下,身旁的温婉已经站起身,快步奔了出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作,正版阅读!)

第七十章 表亲

的是一队十来匹快马,清一色的黑色劲装,整齐而温婉从亭子里跑出来,领先的两人快速翻身下马,奔过来问道:“请问是工部侍郎温大人家的小姐么?”

寻的人终于到了!

温婉“呼”地松出一大口气,连忙点点头应道:“是,是的!”然后回身指着瘸着脚一摇一摆地跟出来的苏政雅说道。“你们家小公子在那里!”没想到那两人却说道:“我们是来找寻温家小姐的。”

“找我的?”温婉愣了愣,他们不是苏家的人么?温婉睁大眼睛看着一队十来个人相继下马,竟没有一个熟脸孔,面生的紧,也不像是温家的人。

领头那人见温婉露出警惕的神色,连忙摘下腰牌恭敬地奉到温婉面前,解释说道:“我们是清源陆家的家臣,我们的二少夫人正是侍郎大人的亲妹妹,也就是温小姐的亲姑姑。”

“噢。”温婉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陆家的人!“姑姑、姑父已经到了?”

家臣收回腰牌,点头说道:“傍晚时分到的,一听闻三小姐被胁持去往紫禁山了,便命我等立kè

寻了来。”正说着,后面又来了一队人马,远远地问道:“寻到了吗?”

“找到小姐了!”有人高声回答。

这一队过来的是温家的人,温婉认出了几个熟悉的面孔。被家仆抱着坐上马地时候,看到苏政雅还披着衣服孤伶伶地站在亭子前,不由问道:“苏家的人呢?”

“应该还在路上。”

“噢。”温婉暗自觉得奇怪。讯是报到苏家地。没理由苏家地马会比陆家和温家地慢吧?“我们带上他一起回。路上遇到苏家地人再转交。这样行么?”

“就依小姐地。”

苏政雅也被抱上了马。他默默地瞅瞅温婉。没说话。两队人马转回程。在半路上果然遇上苏家地车马。马车里坐地是苏政雅地乳母冯夫人。向温家道了谢加道了歉之后。便接了苏政雅回去。

温婉回到家。守在门口地温娴便奔了出来。拉着她忧切地问这问那。进了屋。竟现全家人都聚在大厅里等她地消息。连王氏夫人和温媛也在。心想虽然平时在家中不太受关注。但出了事。家里地人还都是关心她地。

老太君见温婉灰头土脸地。衣服也多处被勾破。便认定她受了不少委屈。又心疼又生气。上前摸着温婉地头安慰了几句。便叫柳氏带她回房。让丫环煮点压惊地东西吃。然后早点休息。苏家那边由她去理论。

柳氏拭着泪应诺。牵了温婉回房。路上温婉便将这一天生地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部告sù

了柳氏。柳氏听后暗松了口气地同时。不由责备道:“你这个傻孩子。既然都想到教人送讯去苏家。为什么不送回家来?”

“我本来是不想惊动家里,以为苏家得讯后就会派人来寻我们回去,没想到他们反应这么慢地。”温婉小声说。“是我不好,让娘亲和娴儿姐姐担心了。”

听她这么说,柳氏也明白她是不想给自己添麻烦,感慨女儿懂事的同时,轻叹一声,说道:“今天也是凑得不巧。苏家那边,相爷和大长公主都不在府内,你使地那人将口讯送到门房,一开始并没有人重视。

后来小桃回家来说,你爹爹去苏家要人,他们才知兹事体大。但管家无权直接调动府里的内侍出京,只能派人去支会大长公主,这便将时间耽搁了。听说最后还是乳母带了几个家仆和丫头,直接坐了马车出京的。”

“喔。”温婉应了一声,原来是这样。苏政雅经常偷溜出家到处乱跑,想必苏家人都已经司空见惯了。只道天黑了他必定会溜回来,便没放在心上。温婉叹了口气,看来还是想错了呀,如果直接送讯到自己家里,倒还快些。反正这件事情,注定是要闹。

第二天醒来,柳氏便告sù

温婉,说温向东让她这几天都不用去京学了,安心在家温习功课。午后的时候,便听说温向东与老太君一道去左相府理论了。也不知dào

会理论成什么样,温婉对此十分担心。

傍晚时分,老夫人携同温筱一道过来探望温婉。温筱在明州的时候,便听闻自家哥哥接了在外面私生地女儿进府,还送进了京学府。心中虽然觉得这太乱来了,但想着自家哥哥也并非胡来之人,想来这女儿必有过人之处,于是心中便一直念着。

昨晚刚到温家,便听闻小姑娘被个不学无术的混世小魔王拖走,下落不明,当即便让护送自己一家进京地家臣们不作停歇,直接再度出京去寻。温婉被寻回来的时候,温筱一家正回客房安置行礼,未曾见着面,今天便让母亲陪着她一道过来。

姑侄俩第一次见面,大眼瞪小眼,互相无声地审视着。温筱见温婉睁着一双圆溜溜地眼睛打量着自己,不由抿嘴乐了:“怎么光看,不叫姑姑?”

“姑姑。”温婉乖巧地唤了一声。

温筱笑着回头对柳氏和老夫人说:“小丫头眼珠子滴溜溜的,一副机灵样。”说着,伸手从身后拉了个小小地身子出来,笑着说道。“没见着时,一直嚷着要见妹妹。见着了怎么又躲着不出来,害臊了么?”

温婉好奇地那个被牵出来的小男孩,与她差不多年纪,粉嘟嘟的脸蛋,五官比女孩儿还要清秀细致。若不是一身男童的打扮,还真会当成是个女娃娃。小男孩被拖出来,腼着脸低低地唤了声“妹妹”,就立马偎回温筱身旁,却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直瞅着温婉看。

温筱道他真是害臊了,扶着他的肩,笑着介shào

道:“这怕羞的小子是我儿子,名字叫作陆锦熙,过了年就十一岁了。长得像女孩儿,脾气也像女孩儿,不爱出门,每天就知dào

窝在房间里看书。所以呀,我就想着,估计跟婉儿会聊得来。”

柳氏接口说道:“婉儿也是,每天从学堂里回来,便坐在屋里看书练字。所以便特地辟了个房间出来给她作书房,看这些书,都是她平常时候抄的。”难得老夫人过来,柳氏抓紧时间夸奖自己女儿,说着便领老夫人和温筱来到书架下,取了书下来递给她们看。

温筱翻了几本温婉抄的书,见字迹清秀工整,心中直叹小姑娘有耐心、肯用力,委实打从心底里喜欢。老夫人出身名门望族,却未曾进过学,也没有去过京城外的多少地方,比不上自家女儿有见识。这会见女儿非常欣赏,便也跟着夸奖了几句。

由于书房地方小,坐的位置少,柳氏便引着她们去外间聊。温筱留了陆锦熙下来,陪温婉在书房里坐。温婉为尽地主之谊,顺便加固在姑姑一家心中留下美好的印象,便殷勤地拖过一张椅子放到书桌前给陆锦熙坐。又跑去搬了些糕点水果过来放到他面前,殷勤地问:“熙哥哥,看书么?”

“不看。”陆锦熙冷冷淡淡地应了声,便爬到椅子上坐好,懒洋洋地往椅背上一靠,闭目养神。

温婉怔了怔,心想温筱姑姑不是说他喜欢看书的么,那就算不想看,至少也该问问有些什么书吧?见他闭着眼睛,似乎要睡着了,温婉心想他可能长途跋涉累着了,便不去打搅他,自己摸了本书过来看。刚翻了两页,陆锦熙忽然坐直身子回来,朝着温婉哼了一声,忿忿地说道:“一到这里,就到处去寻你。

接风宴没吃上,见面礼也没有,真讨厌!”

“呃……”温婉顿时默了,这还是之前那个腻在娘亲身旁,腼腆害羞的小男孩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

第七十一章 芝麻糕

哥哥……”

温婉佯作被他的突然作给吓到了,睁大眼睛,惊惑地看着他。心中暗叹,这家伙小小年纪,居然就人前人后两副面孔啊!

陆锦熙哼了一声,从椅子上跳下来,伸手便拽住温婉的小辫子,将着小脸逼近到温婉面前,冷声说道:“都是因为你,我才会遭受这样待遇。都是你的错,是你对不住我,亏欠我,知dào

吗?!”

温婉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抿着嘴没说话。陆锦熙这才放开她的小辫子,大剌剌地跳坐回椅子,翘起二郎腿,半眯着眼睛说道:“知dào

就好,以后要好好补偿我。还有,我是哥哥,你是妹妹,你得听我的。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知dào

了吗?”

“知dào

了。”温婉暗自扁扁嘴,心想,臭小子,原来是要给下马威。

对于温婉的言听计从,陆锦熙似乎非常满yì

。懒在椅子上靠躺了会,忽而抬了抬一根手指,朝温婉勾了勾,说道:“削个梨子,把核去掉,切成小块放碟子里给我。”

“喔。”温婉禀持着“要战胜对方,必先了解对方”的策略,依言去削梨子,但削得极为缓慢。其间陆锦熙等得不耐烦,催了一声,懒懒地抬抬眼皮,见温婉确实在认真在削皮,也没多说什么。当是小姑娘平时娇惯惯了,不习惯做这些。便一直耐心地靠在椅上等到温婉将盛好梨肉地碟子送到他手边,他才捧着一边吃,一边优哉游哉地将椅子摇得“咯噔咯噔”响。

温婉觑了他一眼,见没别的吩咐了,就重新坐回。忽地又听得他说道:“呆会娘亲问起来我们在屋子里做了什么,知dào

怎么回答了吗?”

温婉想了想,回答说:“我就说,熙哥哥在陪我看书。”

“错了!”陆锦熙纠正说。“要说哥哥我在指点你的功课,你看书累了,哥哥还削梨子给你吃,记住了没?”

“记住了。”温婉算是知dào

了。姑姑说地腼腆害羞。喜欢看书什么地。统统都是这家伙造出来地假象。这家伙颠倒是非。做表面功夫地功力还真是如火纯青。

陆锦熙满yì

地点点头。闭着眼睛又往嘴里塞了几块梨肉。忽然想到什么。睁开眼睛问道:“梨子味道怎么样?”

温婉怔了怔。反应过来他是在试探自己到底有没有记住。连忙回答说:“很甜。”

陆锦熙这才完全满yì

了。摇着椅子惬意地哼起小曲来。等外边柳氏她们拉好家常。温筱进来唤陆锦熙回房地时候。他早已将吃空地盘子放到温婉手边。然后捧了本书端端正正在坐在旁边看。一副沉迷在书里无法自拔地样子。

温筱满yì

地微笑。宠溺地轻抚陆锦熙地头。说道:“今天就看到这里了。明天再来跟妹妹一块玩。”随后老夫人果真问起两人做了什么。温婉照着陆锦熙之前吩咐地回答了。便瞧见陆锦熙偎在温筱身侧。露出大计得逞地笑容。

送走三人后。柳氏说起陆胜安为了能让儿子陆锦熙能进京学。这回也是打定主意要等个京职。开春后。京学府会有两场大考。一场是晋学试。由京学里学满三年地学子们参加。学年未满地而才学卓越。可以经由督学举荐参加。考出其中最为优秀地五人。直接升入国学府。

另一场便是晋榜试,换种说法就是按考试成绩重新排榜。但是权贵家的公子小姐们,可以申请免试,继xù

留在原来地榜。说起来,温婉也是可以申请免试的,但是她现在在人榜的最后一个班,怎么考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而且她也希望能够往前升升的。天榜并不奢望,最好能到地榜,因为听说地榜要比人榜多几门课程,而且先生也更权威一些。

晋学试中,会有五人晋去国学府,届时京学府就有五个名额空出来。陆胜安希望儿子能占这个名额进京学府,温筱让陆锦熙多与温婉呆一起,也是想让他提前了解下京学府里的一些事情,为进京学府做准bèi



这天

温婉原以为温向东会带今天到苏家理论的结果过来,不见过来。几天后,柳氏忽然被老太君唤了过去。温婉猜想估摸着是苏家那事,心里正忐忑着,忽听前院传来了骚动声。

温娴原坐在外间做绣活,见温婉从门里探头出来往外看,不想她看书分心,便放下手中地活,起身说道:“我出去看看是什么事。”温婉点点头,转身回书房,瞅瞅还赖在她的小睡榻上,脸上盖了本书正睡得香甜地陆锦熙,又觉好笑又觉好气。

这家伙的两面派作风,原本让温婉十分警惕,时刻提防着这家伙会做什么坏事陷害她。但这几天,他天天过来,天天只是来吃一大堆地东西,然后占着书房里的小睡榻睡个昏天昏地,完了再凶巴巴地让温婉帮他塑造完美形象,温婉便有些哭笑不得。

刚坐回身,摸了本书还没开始翻,就听得外面采红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喊“小姐”地声音。温婉再次起身,绕去门口。采红快步奔过来,扶着门气喘吁吁:“小姐,来、来了!”

“来了?什么来了?”温婉困惑了。“你先别急,喘过气了再说。”

采红摸着胸口,一边喘气,一边还是迫不及待地说:“来了,苏家、公子,来了!”她的话刚说完,就有人风风火火地进了院来。脑袋一转,瞧见屋子里的温婉,星子般的眼眸倏地亮晶了起来,欣喜地唤了声:“温婉!”便踩着雪白的小靴子,“噔噔”地奔了过来。

“苏政雅?!”看到他,温婉委实吃了一大惊。“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你!”苏政雅平日里常穿青色系的衣裳,眼中又总带了些冷冽,分外清冷凌厉,让人无法亲近。今天却穿了件浅绯色的缎衫,头上还束了红玛瑙的束额,衬得一张脸蛋粉扑扑的,整个人喜气洋洋的。

温婉扁扁嘴,说道:“我没生病,也没受伤,有什么好kàn

的?倒是你,不是刚摔伤了脚么,又到处乱跑,当心变成瘸子。”

苏政雅见温婉还惦着他的伤势,不怒反喜,眉眼弯弯的,分外开心。笑着转身催促身后跟着进来的人:“快点!你们都给我快点!”

“这些人又是干嘛的?”温婉错愕地看着那些人扛了一箱一箱的东西往她面前摆,怔怔地问。

“看看就知dào

了!”苏政雅指挥着仆从排好箱子,便上前拉温婉的手,拉她到箱子前,示意她从最近的一个箱子开始开启。

“是什么东西呀?”温婉心里觉得毛毛的,不知dào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迟迟地不肯去开。苏政雅却急不可待,直接拉了温婉的手去开。当打开箱子,看到里面的东西,温婉就有些哭笑不得。这家伙居然送了满满一箱子芝麻馅的栗糕,而且跟她那天给他吃的那块,同样的牌子,同样的包装。

“这家伙!”不是什么希奇古怪的东西就好,温婉暗笑着打开第二箱,然后汗颜了,居然还是芝麻糕。当第三箱打开时,温婉被到了。第四箱,第五箱打开的时候,温婉就已经面无表情了。

这家伙,竟然送了满满五箱子的芝麻糕给她!

好吧,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句话她也听说过。问题是,芝麻馅的栗糕,她是不吃的!

苏政雅还在旁边满心期待地问她喜欢不喜欢,说他把整个店的芝麻糕全买下来了。温婉有神着,不知dào

如何回答。这时,被喧闹声吵醒的陆锦熙揉着眼睛出来了,含含糊糊地唤道:“婉儿妹妹,是谁来了?”

苏政雅一怔,回头见温婉屋子里出来个差不多年岁的小男孩,不由蹦了起来,大声质问道:“你才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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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议亲

婉儿妹妹……”陆锦熙一副被苏政雅的一声喝斥吓样,委委屈屈地望着温婉,哀怨地问道。“这个人是谁,他好凶……”

“凶又怎么样?”苏政雅拉紧温婉的手,高度警觉地瞪着陆锦熙。“你是什么人,你在温婉房里做什么?”

陆锦熙神情迷茫地呈现出一种刚睡醒的模样:“在,睡觉啊……”

“什么?!你胡扯!”苏政雅像只被到尾巴的猫,一下子跳了起来。

温婉见他们一个像吃了火药似的乱蹦,另一个扮委屈作小媳妇状,真是一个头两个大,连忙出声为他们互相介shào

:“他是我表哥,来这边看书的。这是苏政雅,左相大人家的公子,我以前在京学府里的同学。”

“哦,原来是同学。”陆锦熙露出一副“原来不过如此”的表情。但他看似无意间重复的这“同学”两个字,在苏政雅听来,却是格外地刺耳。跟“表哥”比较起来,同学显然就是个很生疏的外人,连“朋友”都不是,而且更郁闷的是还是“以前的”。苏政雅越想心中越不痛快,不满地嘟嚷起来:“看书哪里都能看,为什么偏要到你这里来看?”

“因为,我这里,有个小书房,有不少书……”温婉无奈地解释,心中暗叹,估计这下要越解释越麻烦了。果然听她这么一说,苏政雅立kè

就说道:“那我也要来!”

陆锦熙在家中也是娇纵惯了的大少爷,方才被苏政雅盛气凌人地一质问,心中很是恼火。便故yì

强调了“同学”两字,气他一气。没想到这厚脸皮的家伙,居然蹬鼻子就上脸,要黏合进来。他刚刚新寻着的安身之所,怎么可以让人横插一脚进来。于是乎,便含冤带屈地朝温婉说道:“婉儿妹妹,你这同学怎么能这样,将这里说得像是什么人都能来的似的!”言下之意就是,这个地方,我可以来,但是你却不能来。

“你说什么?!”苏政雅被他**裸地排斥在外面,自然怒了。“你说谁不能来?!”将着小拳头一握,就要冲上去狠狠地揍陆锦熙一顿。温婉连忙拉住他,说道:“你要干什么,不许在这里打架!”苏政雅闻言气冲冲地收回手来,愤愤地向温婉控诉说:“他不许我来!”

温婉心想这里又不是你家,你想来就来,那还真是奇怪了呢。但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也不故yì

去触他的逆鳞,便含含糊糊地说道:“这儿又不是他说了就算地。”

苏政雅一听。大喜过望。抱过温婉地一条胳膊。欣喜地说:“就是!就是!这是我们地地盘。应该是我们不许他来才对!”

温婉抽回自己地胳膊。语重心长地纠正说道:“是我地。不是我们地!”

“怎么不是我们地了?”苏政雅不满地嚷嚷起来。“你爹爹已经答yīng

让你做我娘子了。你地地盘。自然也就是我地!”

温婉一听。不由地脸一沉:“什么呀。你别乱说。我可没听说这回事!”

“我才没乱说。爹爹告sù

我说你家是答yīng

地。”苏政雅由不得温婉不承认。干脆耍起横来。“反正我就是要你做我娘子。你爹爹不答yīng

也得答yīng

。无论如何都得答yīng

!”

温婉无语了,这是耍赖,还是撒娇。不过听他的口风,莫非温家去苏家理论一天地结果,就是搭了个女儿出去?!她这边正头大着,那边陆锦熙又唯恐天下不乱地煽风点火:“婉儿妹妹才不给无赖做娘子呢!”

你说谁是无赖?!”苏政雅

自然又暴走了。幸好温向东适时地进来,才制止了温向东以“女孩子闺房,男孩子不可随意进出”为理由,将两个不安定因素都带了走。

温娴牵了温婉进屋,小声说:“刚才,我和爹爹在外边都听见了。这回你的亲事,恐怕逃不掉了。”

“娴儿姐姐。”温婉一肚子的无奈。

“我真不想这么早就将亲事定下来。”

温娴叹气说:“我自然知dào

你瞧不上那不学无术的纨绔公子,但又有什么法子呢?”

温婉默不作声,她倒真不讨厌苏政雅,比起柴启瑞和沈君逸那几个,他除了行事霸道点,却也算是最为单纯的一个。只是成亲这回事,总是要两情相悦地。那家伙,还是个小屁孩呢,她可没有恋童癖!

姐妹俩默默地吃完晚饭,柳氏才从老太君那回转来。走到书房,瞧见温婉还是乖乖地坐在书窗前看书,想着难得这么个有出息的女儿,就要平白地送去给个纨绔子做小夫人了,不由满腹心酸,珊然落下泪来。

“娘亲。”温娴缓步过来,轻轻拽拽柳氏的袖管,说道。“父亲大人过来了。”

“嗯。”柳氏连忙将两腮的泪水拭去,却留了些淡淡的泪痕,红着眼圈出门将温向东迎了进来。温向东见柳氏这副凄婉隐忍的模样,心中也满是不忍。暗自喟叹一声,搂过柳氏坐到灯下,轻声劝慰说:“你也不要太过难过,这事或许还有转机。”

“还有什么转机,不是都已经准bèi

应下了么?”柳氏用帕子拭着泪,悲悲切切地说道。“太君与我说了半晌,无非是说虽然作妾,但他们会保婉儿进国学去,但三年后的事,谁能说得准。”

温向东轻抚柳氏地背,安慰说:“你若只是纠结于名份的话,不防先放宽心,我这还有一步棋。”

柳氏闻言,惊愕地抬眼看着温向东:“什么棋?”

温娴父母在灯下窃窃私语,便从采青手里接过茶,亲自送了过去:“父亲大人,请用茶。”

“娴儿乖。”温向东轻抚了下温娴的头,便重新回头与柳氏说道。“白天时候,苏政雅来过一趟。我听他之言,似乎有非我们婉儿不娶的意思。所以我猜想,相爷这回这么容易就将亲事应下,估计里头大半有苏公子的原因。”

柳氏着鼻子问道:“那又如何?”

“我便趁机与他谈了谈,想不到那小子倒是真喜欢我们婉儿。而且性子单纯得紧,全然不知妻妾之间地分别。左相大人除大长公主外没有别的姬妾,他便只道天底下都是一夫一妻。”

柳氏怔怔了半晌,喃喃说道:“他,年纪还小呢,难保以后……”

“那是以后地事了,反正眼前我是将这其中的厉害关系都说明了给他听。他满口说不行,估计回去后,相府里有够闹腾地了。另外,左相大人那边,我也用他之前回绝我们亲事的话给堵了回去了。”

柳氏想起当初确实也为温婉向苏政雅提过一次亲,是被左相大人直接给拒绝回来地。“正室未定,恕不纳妾?”

温向东点着头,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接下来就是以静制动,看左相府的反应了。”说着,伸手揽过柳氏的香肩,柔声说道:“放心吧,我们婉儿是这样有出息的孩子,我这为人父的,绝对不会耽误她,让她受委屈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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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献礼

婉对着那五大箱的芝麻糕,叹出了郁积在心里的第五早让采青采红还有院子里的丫头家仆们都来拿些去,结果也只拿掉小半箱,还剩下四箱半,真不知拿它们怎么办才好。

温娴进屋来,瞧见温婉还坐那唉声叹气,过来瞧了两眼,说道:“这么多的东西,一时半会吃不掉,莫要放着坏了。”

“现在是连吃的人都没有。”温婉十分愁,她们母女三人也只有她爱吃零食,但也唯独不吃这芝麻馅的。“对了,娴儿姐姐,若送去陈伯母那,会不会显得寒?”

“伯母那边,娘亲已经有准bèi

了。”温娴会出温婉的意,便坐身到她身旁,帮她思忖了会,说道。“我方才听采青采红说起,快过年了,管家正在派年货。既然这些放在这也吃不掉,不如让娘亲送去管家那,给回乡的丫头嬷嬷们。一来,大家可以多一样京都特产捎回家,二来,也可以昭显下我们的恩惠。”

温婉听得连连点头,暗自佩叹这位姐姐着实比她懂得人情世故。当即支会了柳氏,柳氏也赞同这个做法。便唤过几个院里洒扫的仆从,将五个大箱子抬送到了管家那里。回来时,却捎回了个笑话说给姐妹俩听。

原来管家拟的置办年货清单上原是有锦香记的芝麻糕,结果今天一早去提货的时候,却被告知昨天被人抢购一空。正在愁该拿什么东西替换上去,他们的箱子就送到了。

柳氏让管家不必提这东西是从她这里出的,就当是从店里购来的。管家自然知dào

柳氏是想要试探着卖个人情给他,他也是知dào

这位小夫人地手段,便笑笑地接受了。温娴却不明白了:“娘亲,为什么不让他跟大家说是我们这出的呢?”

“循序渐近。”柳氏点着温娴的额头说道。“娴儿,你还是得多多品味这里头地意思。先打好管家那边的关系,这种机会以后还怕少么!”

温娴沉吟了半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娘亲的意思,以后我们不提,他也会帮我们说么?”

柳氏笑而不语,打开窗子,看着洒进来地一地阳光,回头说道:“难得天太阳好,娴儿婉儿一道将屋子里的被子、衣服都搬出去晒晒吧。”

“好!”

陆锦熙踩着平日里地钟点晃悠过来地时候。现温婉在晒衣服。不由撇撇嘴。像往常一样向柳氏和温娴打了声招呼。便钻进小书房去了。面朝里地躺在摇椅上。脸上盖本书。便开始打盹。

这一个刚进去。那边就有丫环来报讯。说苏政雅来了。在小客厅。苏政雅昨天被温向东那么一说。今天便不敢再直闯温婉住地小院。非常守礼地坐在客厅里等候。一边轻啜着茶。一边观赏着窗外初绽地寒梅。倒是一派出自大家地风范。

但温婉一来。他便倏地从椅子上跳下去。

像个钢蹦似地。“噔噔”两下便蹦到了温婉面前。献宝似地说道:“来。看我带了什么来?”

温婉还没弄清情况。便被他拉到桌前。懵懵然地看着面前地锦盒。不解地问:“又是什、什么?”她都快有心理阴影了。真怕打开后。又是一大包圆溜溜地芝麻糕。

“打开看看嘛!”苏政雅在旁边催促,似乎又预见到了温婉瞧见后会极其喜欢,而一脸欣喜。

温婉犹豫着打开盒子,刹那间被里面折射出来的金光给闪到了眼睛。情不自禁地眯了会眼,再慢慢地睁开,才现原来是一个贵气逼人的金珞项圈。非常纯正的金色,间隔着镶有祖母绿,仿佛枝头最新

嫩芽,异常鲜嫩,漂亮得让人转不开目光。

“怎么样,喜欢吗,喜欢吗?”苏政雅满怀期待地绕着温婉打转。

温婉伸出手指,点着那锦盒,迟疑地问道:“这是要,送我的?”

苏政雅连连点头:“皇表姐和皇表妹她们新近都喜欢带这个,我今天在前面街上瞧见了,看着挺漂亮地,便买了来送你。不过这个不太好,先随便带带。等过两天天工坊的师傅回京后,我再带你去订做一个,不,一对!你喜欢什么样子地,便做什么样子!”

这金珞圈看上去就知价格必定不菲,这奢侈的家伙,居然还说这个不好。“你买这个东西,花了多少钱?”

苏政雅怔了怔,他向来是不问价格地,看上了什么东西拿了便走,钱是由随侍小厮付的。这会见温婉想知dào

价格,便回身朝客厅外高声唤道:“小四,进来。”

“少爷!”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快步走了进来。

苏政雅指着锦盒问:“这个买来多少钱?”

小厮恭敬地行了个礼,说道:“回少爷的话,是五千银铢。”

苏政雅一听,脸色变了,喃喃道:“怎么这么便宜?”以他苏大少爷的身份和地位,送这么便宜的东西是一件多么没面子的事情。

当即瞪了那小厮一眼,说道:“去告sù

那老板,这个东西他卖亏本了,今后至少卖五千金铢

“是,少爷!”那小厮连忙领命跑出去了。

温婉听着这主仆俩荒谬的对话,一时无言。

苏政雅见温婉从看到礼物到现在为止,都丝毫没有露出欣喜的神色,以为她嫌他送这么便宜的东西,生气了。随即想起当初他送温媛的红珊瑚,都是花了上千金铢寻的,如今却送温婉这么便宜的东西。当即羞愧得无地自容,灰溜溜地过去将锦盒合了回来,用衣服严严实实地裹住,然后小小声说:“我明天再来。”

温婉哼声说道:“明天你要是再带这么贵重的东西来,我可不让你进来了!”

“啊,贵重?”苏政雅呆了呆,茫然地低头看看抱在怀里准bèi

拿去毁尸灭迹的锦盒,连忙摆摆手,分辨说。“这个哪里贵重了,很便宜的!”便宜得让他苏大少爷丢尽了脸!

温婉瞪了他一眼:“便宜?你可知dào

五千银铢足以让一个普通家庭过一辈子了!没有自力更生地赚过钱,就别恣意挥霍。做个败家子,我会瞧不起你的!”

“啊……”苏政雅知dào

这下问题严重了,居然送个东西还会被瞧不起,看来这东西真的是送错了,大概是送到了她不喜欢的东西了。当即开始琢磨温婉到底喜欢些什么东西。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在学堂时,温婉就似乎经常窝在书楼看书,那一定是喜欢书!随即又想到,前些天父亲向同僚炫耀过新收到的一套什么书,说是谁谁的亲笔注释,非常罕见,而且价值连城。当即有主意了,赶紧回家,趁父亲下朝回家前,摸进书房把那套书偷出来。

“哦哦,我知dào

了。下次再不会了。”苏政雅点着头,将温婉说的话,都连声应诺下来。抱着锦盒灰溜溜地往外走,忽然想起什么,又掉头折回来,一本正经地问道。“那个臭小子,今天没去你那吧?”

陆锦熙?温婉迟疑了下,说道:“没有。”其实那家伙正占着她的摇椅睡得香呢!

苏政雅这才放心地走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dianccom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七十四章 平妻

二天一大早,温婉刚从睡梦中醒过来,便被告知苏多时了。/.在感叹这小霸王精力还真旺盛的同时,又倍感无奈。在这大过年前,大家最忙的日子里,他每天往人家家里跑,也不怕给人添麻烦么!

“温婉!温婉!”

温婉一进客厅,苏政雅又像一阵热风般地袭卷到温婉面前,兴冲冲地拉着她来到桌前,献宝似地展示那一套他从左相书房里偷运出来的精装古藉。

“书?”温婉倒也确实比较喜欢书,而且那精致的缎面上还针绣着“诗文注疏”,“福阳王注释”之类的字样,不由心中微动,莫非是《诗经》的官方版注解?于是,便信手取了第一册随手翻了翻,顿时眼前一亮,颇有一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慨,这果真是《诗经》的完整版注释。当即翻回到第一页,意wài

地现竟然还有福阳王亲自作的前序,说一些他与《诗经》的不解之缘。温婉连忙转身坐下来,认真地看了起来。

福阳王在序里说,偶获《诗经》,如得珍宝,爱不释手。十年研读诗文,三十年追溯探寻诗理,才略窥其中麟角。之后便开始叙说三十余年的研究中所遭受的困难,以及志同道合的同仁们所给予的帮忙和启示。但对于如何获得,从哪里获得,却每每一带而过,没有明说。

温婉琢磨了一下,正准bèi

翻到后跋里面再去看看有没有说。一抬眼,却现有个脑袋凑在跟前,睁着一双乌溜溜地眼睛,扑闪扑闪地直瞅着她看。

“喜欢么,喜欢么?”一见温婉抬头,苏政雅便迫不及待地问。

温婉想着从那篇序的落款日期来看,福阳王似乎是本朝开国时的一位王爷,那很有可能便是《诗经》最早一批的接触了。那书里就很有可能有她泡书楼寻找了很久的东西,那就非常值得细细地看了。当即将书合了回来,起身对苏政雅说道:“谢谢你送我这套书,我非常喜欢,以前你欺负我的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听前半句话的时候,苏政雅欣喜若狂,一听后半句,不由怔住了,讷讷地问:“就这样?”

温婉看看他,说道:“是呀,所以别再送东西过来了,我都原谅你了,以后勉强跟你做好朋友吧!”

“好朋友啊……”苏政雅怅然若失地喃喃着。转念想想自己之前确实老欺负她。是挺过分。

难得她肯计往不咎了。朋友就朋友吧。总比敌人要好么!自我安慰了一番。心道这回也算是知dào

温婉喜欢什么东西。下回就可以投其所好了。

“那……我能去你地书房。玩么?”

“书房哪是玩地地方?”

“啊。看书!我!”苏政雅忙不迭地改口。

到了书房后。他却不看书。在屋子里这边瞧瞧。那边瞅瞅。倒像是临参观指导地上级领导。问他在看什么。他却又连忙说没什么。“滴溜溜”地跑回来坐在温婉身旁。摸了本书过来翻了两下。便推开手。要凑过去看温婉正在看地那本。温婉抬眼瞅瞅他。将手中地书推给他看。他却又不看。偏要两个人一起看。

柳氏端了茶水进来,瞧见两个小儿女挨在一起看书,一边嘀咕有词,感情很好地样子,不由抿嘴微笑。随即又想到,若是将温婉放到温媛的位置上,与左相府的婚事,说不定还真称得上美事一桩。只可惜自己身份卑微,让其中多了这么多纠葛。

温婉怕陆锦熙与苏政雅撞到一块,又会出不必要地麻烦,便让柳氏和温娴推说她出门去了将陆锦熙劝了回去,才得已风平浪静地过完一天。一直赖在这边吃过晚饭,苏政雅才心满yì

足地告辞回家,走之前还乐呵呵地说明天再来。温婉回头看看柳氏

说什么才好。

柳氏轻抚温婉的头,低声说道:“回去吧。”

第二天,温婉起得早早的,做了万全的准bèi

,计划在不出乱子地前提下,劝说苏政雅不要再每天往这边跑了。但没想到却等半天不见人来,一直到午后,才有个苏家的小厮送了苏政雅的信过来,说家中有事,不过来了。温婉长长地松了口气,却不知左相府那边这会儿正闹得不可开交。

今天皇帝称病,不早朝,左相大人早早地打道回府。正逢两位尚书院典籍大人登门造访,议事之余,左相大人自然不忘炫耀一番他那套耗巨资收过来的福阳王注诗。结果夸下海口之后,在议事厅里等了半晌,等来却是寻书的小厮慌慌张张地回来禀报说书不见了。

苏相爷尴尬无比,只能慌称被大长公主拿去看了,改日再看。送走两位大人之后,苏相爷慌忙唤了管家过来询问,才知昨天一大早,自己的宝贝儿子就搬着他地宝贝书出门去了,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当即赶紧将正要整装出门的苏政雅给逮了过来,责问之下,才知这小祖宗居然把他地命根子送去温家,讨好温家那个庶女去了。苏相爷气得直跳脚,那套书可是流存了几百年的古籍!福阳王地亲笔注释!他动用了大量人力财力,寻找了大半生好不容易找到的,竟然就这样被拿去送给了一个十岁不到地黄毛丫头!想像着一个胖胖的、流着口水的丑丫头,拿着笔在他那套宝贝书上乱涂乱画,他的整颗心啊,都在滴血!下令将这吃里扒外的逆子禁足,不许他出门半步之后,苏相爷仰天大骂了几声“逆子”,摊在椅上,半天起不起身来。

管家在旁边琢磨了半天,劝道:“相爷,书既然送出去了,上门去要回来的话,就太失礼了。但是作为嫁妆,送回来的话,那便于情于礼了。”

听说还有办法追回,苏相爷这才缓过一口气来。

说起来,他是非常不想跟温家结亲的。一来自然就是与右相之间的积怨,不想与他那边的人搭上关系。二来就是与温向东之间的过节,那厮当众披露苏政雅在学堂里的恶行,还在百官里形成舆论,让他自诩的“以礼齐家”声誉扫地。这事他还暗暗记恨在心底,正要寻机报复呢!

这回温向东又找上门来说自家宝贝儿子胁了他女儿出京,苏相爷无法交待,被迫无奈,便许了纳为侧室。谁知那阴险狡诈的家伙,居然教唆他的宝贝儿子回家来闹,一定要娶为正室,而且就娶一个,其他人统统不要。气得他气血翻腾,差点晕死过去。

苏相爷在苏政雅之前,曾经还有过一个儿子,但是幼年夭丧了,所以便在随后出生的苏政雅身上倾注了双倍的关爱。而且由于他自己被招为驸马,没那个胆量再纳个小妾,几十年来隐忍得很辛苦,便将娶三妻四妾的愿意也深深地寄托在了苏政雅身上。现在一个四品官小妾生的女儿,竟然想做他儿子的正妻,他自然是一千个不同意,一万个不乐意!但儿子又闹得不行,所以他这几天便想采取拖延时间策略。小孩子的兴趣总是容易转移的么,拖拖,再拖拖,说不定他也就忘记了。只是没想到,这一拖,他的命根子就不见了!

一边是他辛苦半年才寻来的宝贝书,一边是娶一个眼中钉的女儿进门,苏相爷犹豫来犹豫去,搔断了好几根头,才咬咬牙决定:平妻!

最多是平妻!正妻是绝对不可以的!而且妻的位儿也不能落到她头上!所以,一定要在那臭丫头进门之前,给宝贝儿子再娶个一品大员的千金小姐做正室才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diancom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七十五章 十年

家大管家带着聘书登门造访,请求聘娶温家三小姐温嫡子苏政雅的平妻,这算是温家这一年最后一个好消息。

虽然对外而言,平妻与正妻还有一定的差别,但是在家中,平妻与正妻的地位是几乎一样的。一切吃穿用度都有正妻相同,见面也不必行礼。对于温婉这样的出身来说,能嫁到苏家这样的家庭做平妻,已经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所以,拿到聘书,温向东心中就心满yì

足地笑了。但是之前那回提亲被直接回绝的尴尬,让他一直记恨至今,所以这回便端了下架子。说具体的要与老太君和老夫人商议一下,若是她们也同意的话,届时再登门造访,商议定亲事宜。

苏管家倒也没说什么,便告辞回去了。温向东喜滋滋地将聘书藏在袖中,先就去了温婉她们的小院,将这好消息带给了母女三人。

柳氏听说后,将聘书翻来覆去看了三遍,心倒也高兴非常。苏家的家世门第,是她看中已久的,只是一直唯恐女儿嫁过去是做小妾,想想觉得委屈了女儿,所以心中略有纠葛。如今得闻是娶作妻室,倒也算是得偿夙愿,皆大欢喜。

温娴望了望沉默不语的温婉,忍不住说道:“但是,爹爹,那苏家公子不学无术,脾气又坏,在学堂里横行霸道,与地痞流氓无异,婉儿妹妹怎么可以嫁这样的人?”

温向东连忙摆手说道:“诶,出生在苏家这样的门第,怎么可能会不学无术?脾气坏一点,喜欢欺负人,这些都是小孩儿的习性,长大了哪里还会这样?而且苏相爷说了,只要亲事一定,就可以保我们婉儿进入国学府。国学念满五年出来,我们婉儿就是我国史上第一位女学士!”而他,也将作为第一位女学士的父亲,得以将名字载入史册,流芳百世!温向东想到这,就觉得自豪感充斥了整个心胸。暗叹也是时候考lǜ

考lǜ

,到时候同僚们问起教女良策时,他应当如何回答。

“爹爹,我可以稍微说几句话么?”

对于今天这样的结果,温婉在几天前,就已经想到过了。苏政雅不停地送东西来,很显然是已经将她当作准媳妇来讨好了。而温向东坐视苏政雅在温家来去自如,说明他的心底也是偏向于成就这门亲事的。所以,温婉这几日一直在思忖着这个问题,她不讨厌苏政雅,也并不觉得他是个一无是处的人,只是这么早就将两个这么小地孩子未来地命运绑在一起,这样真的可以吗?

温向东见小女儿话了,连忙将飘远了的思绪揪了回来,正色道:“婉儿但说无妨。”

“爹爹刚才说,只要亲事一定,苏家就会设法将我转进国学府,是么?”

温向东略一沉吟。点头说道:“没错。我料想苏相爷也犯不着在这事上欺骗我们。”

温婉点头:“那便假设是真地吧。如果一切顺利。那么明年开春。我就可以依靠苏家地力量进入国学府。学满五年。我便十五岁了。那么到时候。爹爹认为。婉儿是会顺利地进入尚书院呢。还是正式嫁入苏家为妇?”

“这……”温向东迟疑了。这么一说。确实也是。十五岁。正是女孩子出阁地黄金时段。学成。嫁入苏家。这几乎是顺其自然地必然之事。

“再继xù

假设。如果到时候我无法成为女学士。便嫁入了苏家。那父亲大人地愿望岂非就此破灭。最多在亲朋好友往来之间。大家会羡慕您为女儿找了个好婆家。再。就算苏家同意我先进

院。那么大家我想只会称赞苏家大度开明。有远见父亲大人毫不相干。因为。我连进国学院。都是借助地苏家之力。”

“确实……”温向东被温婉一言点醒。恍然顿悟。如此这般说来。地确无论哪种可能。都与他地教女有方毫相干。

见温向东陷入沉吟,温婉知dào

他已经有所觉悟到了,连忙趁胜追击,加上了一把大火:“我还有最后一句话。父亲大人有三个女儿,这京中大大小小地官员们更有着成百上千的千金小姐们,为她们找个让人艳羡的好婆家,无论谁都可能做到。但是要让她们成为文心阁女学士,父亲大人也认为这是无论谁都可以做到的事情么?”

“这个……”温向东顿时被温婉问得哑口无言。没错,以温家的家世,为女儿们找个体面的婆家,全不费吹灰之力。而且温媛攀上了西王世子地亲事,这已经是光耀门楣的事情了,再多一个女儿嫁入苏家,并不能再增光多少。

反而,若是出一个女学士,那才是举国侧目、流传百世地风光!而且也正如温婉所说的,嫁个好人家,大户人家里地女儿都可以做到。而出一个女学士,能做到的,却只可能是她温婉!

“那婉儿地意思是……”温向东情不自禁地询问起了温婉的意思。

温婉站起身,坚定地说道:“父亲大人,请给我十年的时间!十年之内,我一定凭自己的能力考进国学府,顺利进入尚书院,成为一名堂堂正正的女学士!我的成功和荣誉,都是属于温家的,谁也不能分走丝毫!”

温向东抬眼望向那个倚着茶几而站的小小身影,心底不觉有一股名为“敬畏”的感觉油然而生。这个女儿,真的不是一般人啊!在与温婉坚定的小脸定定地对望了良久之后,温向东一拍桌子,霍地长身而起,振声说:“好!小婉儿果然有志气!爹爹佩服!”说着,抽过柳氏手中的聘书,当即“丝”“丝”几下撕成了碎片,信手往空中一抛,洋洋洒洒地飘落了一地。“我的女儿乃是状元之才,岂是苏家那小流氓娶得起的?!”

“婉儿……”温娴不禁走过来,紧紧地握住温婉的手。

柳氏凝眸望着温婉,眼中隐含泪意。既为女儿有着这样高的志气而感动着,又为错过了这样好的婚事而深深叹息。在她看来,女人最终还是要得依靠着男人过的,温婉却要以女儿之身,去与那些男儿们一道拼搏,也不知是祸是福。

温向东走后,温婉便拉着温娴小声道歉说:“娴儿姐姐,我当时那样说,并没有轻视你们的意思,我只是一心想说服爹爹而已。”

温娴笑笑说:“我明白的,而且婉儿说的也完全没有错!嫁个好人家,我和媛儿姐姐都有可能,但要成为女学士,能够做到的,就只有婉儿而已!十年之约订下了,要努力了!婉儿!”

“嗯!”温婉重重地点头。

温娴紧紧地握紧温婉的手,为她打气。只要一想到她之前说的那番话,温娴的心中就激动非常。妹妹这么小,尚且知dào

自己想要追寻的是什么,而她自从宫中出来,便迷茫了,失去了生活的方向。也是时候重新振作,为自己的未来寻一个想到到达的彼岸了。假如一切成真,十年之后,妹妹成了女学士,那她呢,她所想要变成的,又是什么样子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七十六章 拒婚

日后,温家的退聘书送达左相府,苏相爷气得差点|出来。/.堂堂左相,公主府邸,想娶一个四品官家小妾生的女儿为平妻,竟然遭到了拒绝。这事若是传将出去,还真是会沦为大街小巷茶余饭后的笑谈!

“一个庶出的女儿,还真当是金打玉做的么?!”苏左相愤愤地将退聘书拍在桌上,当即一掀袍子,就要命管家备车,直冲温家找那个不识好歹的小侍郎理论。当然最重yào

的,便是讨回他的那套宝贝书。

大长公主端坐在暖炕上,信手翻阅着书看。这会儿见苏相爷骂骂咧咧地起身往外走,便抬了抬眼,说道:“这大过年的,相爷不会是要去人家家里闹事吧?”

“这个……”见公主话,苏相爷只好收回脚步,折了回来,向公主抱怨说。“被个小小的官员欺到头上来,公主难道不生气吗?”

“有什么好生气的?”公主轻轻地合上书,起身从暖炕上下来,侍立在旁的使女连忙为她披上一件貂裘坎肩。“温家的那个小姑娘,在通州时就有神童之称。进京后,在学堂里也颇有才名。我倒也曾见过她一面,观她的言谈举止,不似寻常孩童,今后估计会有一番大作为,哪是你那个不学无术、终日只知闯祸闹事的纨绔子娶得起的?”

“这再有出息,也是个庶出的女儿啊!”苏相爷还忿忿着,心有不甘。主要是不允婚的话,他那套书就回不来。撇开这套书不论,他才不屑温家那臭丫头。“而且政儿是我们的孩子,你不要这样说他。我们政儿哪里不好了,模样生得好,又身强体健的,骑马射箭更是堪称一流,你知dào

那些人都怎么称呼我们政儿的么?”苏相爷乐呵呵地自问自答。“他们都称呼他为小射神!”

公主忍俊不禁,笑着说:“得了,别黄婆卖瓜,自卖自夸了。咱们政儿那斤两,我难道还拈不清?至于这门婚事,我看这就样作罢吧!这提来提去的,都提了多少回了。磕磕绊绊的,也正说明政儿与那丫头有缘无份。你就别瞎使力了,缘份地事强求不来的。”

“也不能这样说……”苏相爷在心中无声呐喊:若不是因为那套书,我犯得着么?!

“我进宫了,到母后那里瞧瞧去。”大长公主淡淡地搁下一句,便起身往外走去。

苏相爷无奈地坐回身,为那套耗尽心血才收来的藏书犯难。越想越是舍得,一拍桌子,还是亲自去一趟罢。刚起身,却见苏政雅沉着一张小脸从门外转进来,定定地站在门口,神情落寞地问:“温家不同意把温婉嫁我吗?”

见宝贝儿子一副大受打击地样子。苏相爷连忙起身上前搂过他地肩膀安慰说:“不答yīng

就不答yīng

。若不是我们失礼在先。才不会去娶他家地那个小丫头!乖啊。爹爹给你找个更好地。”

“不要!”苏政雅斩钉截铁地说道。“她家地人看不上我。但温婉不会地!虽然我以前对她不好。但是她说都原谅我了。以后会跟我做好朋友地!”

“政儿啊!”苏相爷连忙哄道。“这婚姻大事。自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家里地人不同意。爹爹我也没有办法啊!”

“我要去温家!”

苏政雅这么一说。正中苏相爷下怀。这事由他出面去理论地话。有些自降身价。儿子便不同了。童言无忌么!当即解除了禁足令。叹喟地说道:“去吧。最好把书也……”但不等他说完。苏政雅已经一扭身。就风也似地跑出去了。

苏相爷顿时无语,今年,真是郁闷的一年。

而另一边,回绝掉了苏家地亲事,温婉一身轻松地准bèi

过年。早上收到了订制的新衣,是她亲自挑选的颜色和样式。绯红色,镶着雪白的绒边,有着独属于

俏皮和喜气。试了试,正好合身,便喜滋滋地抱去衣柜里收好。

“婉儿。”温娴快步从外面进了来,急声唤道。“苏家公子又来了!”

“苏政雅……”温婉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换上棉祅,在采红的陪同下,去往小客厅。

苏政雅坐立不安,一直在客厅里焦虑地转来转去,好不容易瞧见温婉过来,唤了声“温婉”,快步奔过去,不由分说地拉过她的手,在手心紧紧攥着,却是一句话都不说。

瞧他这副样子,温婉心中倒是沉了沉,生出一股异样的滋味,小声问道:“怎么啦?”

苏政雅拉着温婉的手,夹到自己地胳膊底下,仿佛是这个样子让他觉得比较安心。“以前总欺负你,是我不好,你都原谅我了的,是吧?”

“是啊,我说过地。”

听温婉承认,苏政雅顿时心安了许多。“你爹爹看不上我,不同意我们的婚事,我们一起去说服他!其实我也很好地,读书写字,我都会的,我、我还会骑马射箭……我还是有很多很多优点地!我们一定要说服他,他要是再不答yīng

,我们、我们就……哭给他看!”

温婉听得有些哭笑不得,但见他似乎对这事格外认真执着,便解释说:“你误会了,其实不同意婚事的,是我呢!”

“啊?!”苏政雅大感意wài

,顿时怔怔地望着温婉。

“过了年,你几岁?”

“十、十二。”苏政雅不明白温婉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来。

“过了年,我也才十岁,你不觉得我们太小了么?小到无法知晓明天的路在哪里,也无法理解什么是感情,什么是婚姻?很多事情,并不是只要拉着父母的衣角撒娇哭闹就能得到的,而是需yào

自己去努力、并且自己承担后果的。”

“什、什么意思?”苏政雅听得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温婉在说些什么。

温婉沉默了片刻,说道:“我们来作一个约定吧?”

“约……定?”苏政雅茫然地看着温婉。

温婉点头:“十年。十年之后,我们都长大了,都可以为我们自己的决定负起责任。那个时候,再来谈我们的婚事。”

“十年?”苏政雅怔了怔,喃喃地说道。“十年之后……也就是说现在你还是打定主意要拒绝我了。为什么?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还在生我的气吗?你喜欢书,我再去找各种各样的书给你,你就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这与你说的根本就是两回事啊!”温婉无奈地劝说。这家伙,完全就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就想着要结婚!他不知dào

,这也是对他自己人生的极度不负责任么!

“再不成,再不成我让爹爹把大通书局整个地买下来送给你,好不好?!”

温婉被他晃动纠缠得有些头大,忍不住挣开他的手,轻声喝道:“苏政雅,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幼稚!”

苏政雅蓦地怔住了,定定地凝视着温婉,张了张嘴,却不出任何声音。半晌,才艰涩地问道:“你真的打定主意不答yīng

?”

温婉坚决地点头:“对。”

苏政雅的眼中渐渐地浮起一层水气,紧抿泛白的嘴唇,冷冷地说了句“你会后悔的”,转身飞也似地往外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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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会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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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的这一拒婚,无疑是彻底地得罪了左相府。

首发首发据温近日不论是在朝上还是平常里往来间遇到苏相爷,瞧过来的目光都是绿幽幽的,就仿佛他欠了他金山银山不归还似的。

不过温向东说这话的时候,还是颇带着些兴灾乐祸的情绪。一来,算是加倍地回敬了苏相爷当初的拒婚之仇,一解心头之恨。二来王相爷听说温向东坚拒了苏家的请婚,让他们颜面扫地,成为一时笑柄,也心中大快,直夸温向东会做事。所以,也算是歪打正着地,在王相爷那里讨了巧。

事实上,温婉与苏政雅的亲事,前后提来提去也不知提了多少回。只是其中内幕,温向东大多只与柳氏在商议,老太君和老夫人那边也只是行到支会之责,包括王氏夫人在内的其他人也便只是看到最表面的“拒婚”而已。

温婉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新年,便在这许多纷纷扰扰中过去了。开春后,马上就是京学的两场会试。温婉参加的晋榜试,就在元宵灯节过后的第三天。当大多学子们还沉浸在喜庆的节气中,只有温婉专心致志、浑然无我地备考着。这是她许下十年之约后的第一场大考,如果在这一场中便无法旗开得胜的话,必定会极大地打击到今后温向东对她的信心。

拿到会考试题时,温婉大大地松了口气。与现代零碎的选择题、填空题居多的试题不同,它基本上是默写题与论述题平分半壁江山。温婉以前便是从文科混出来的,对于死记硬背自有自己的一套办法。加上这个身体年纪小,记性好,过年在家的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基本上将几本课本全部背了个熟。一场试考下来,除了写毛笔字写得手酸得快断掉了之外,十拿九稳。

放榜的日子,则是在会试之后的一个月。温婉虽心知自己理应考得不错,但是被水玲珑拖去北院看榜时心中仍然忐忑不已。告示榜前人山人海,水玲珑左右开弓,左推一下,右攘一下,非常暴力地在前面开路。温婉紧随其后,仰头看着那一壁密密麻麻地名字,完全不知dào

从何看起。

水玲珑习惯性地就跑到最后一个榜,也就是人榜的第五苑去看,也果不其然地找到了自己,还有柴启瑞的名字,抿着嘴暗骂了声“阴魂不散的臭小子”。随即又蓦地“啊”一声惊叫起来,吓得旁边的人纷纷回头看她。“没有婉婉!”

温婉第一次看这样地榜,有些漫无头绪,刚发xiàn

现在看的是人五苑,便听得水玲珑这么一叫。来不及高兴自己真的升榜了,便被水玲珑拖着去了人四苑的榜前。

“啊,还是没有婉婉!”

一榜一榜地往前看,却一次又一次地看不到温婉的名字,水玲珑都几乎要开始担心温婉是否因为得罪了哪位大人物,被京学除名了。一排接着一排,就在快走到另一个尽头地时候,却赫然地看到温婉的名字。

“啊。婉婉!”水玲珑欣喜异常。抬眼一看榜次。登时傻愣住了。喃喃地说道。“我不是在作梦吧!天哪!地一!婉婉要去地一苑了!”

“地一啊……”温婉也有些吃惊。她虽知考得不错。但自己料想最多能升到地榜。没想到。竟然一下子晋到了地榜地第一榜。惊愕之余又想到。可能是温向东那边出了不少力。他这几天一直与陆胜安早出晚归。四处走动。听柳氏说陆胜安地官缺在年前就大约落定了。那这会忙进忙出地。应该就是为了陆锦熙地入学和温婉地升榜。

水玲珑在高兴温婉升榜之余。又开始惆怅以后两人不能一直在一起了。温婉再三保证说以后下课必定还会去找她。水玲珑才略微释怀。

将这个喜讯带回家。柳氏与温娴都大喜过望。兴奋不已。但温向东外出未回。她们不好先过于张扬。免得惹人生怼。只能按捺下兴奋之情。分头去为温婉准bèi

明天带去上学地东西。地一毕竟不如人五。里面基本上都是高官子弟。若是吃穿用度上寒碜了。免不了会被人笑话。

柳氏派了采红一直在前院等待消息。温向东一回府。便请他过院。说有重大喜讯要告知他。温向东也是知dào

今天是京学地放榜日。一听喜讯。便急匆匆地回来。得知进了地一苑。温向东也大喜过望。抱起温婉来。在她地小脸蛋上。狠狠地亲了两下。后见温婉露出一脸很地表情。又不由地忍俊不禁地哈哈大笑。

其实温向东这几天为陆锦熙入学地事。与司徒大人以及黄院长来往密切。也借机提起过温婉晋榜地事。司徒大人与温向东有些私交。便直言与温向东说了。说苏相爷找过他。让他悠着点。所以这事。他实在无能为力。只能看温婉自己地实力了。不过他也保证。温婉能考到哪一榜。就排哪一榜。绝对公正待遇。

本想着是不是要到王相爷那里走动走动,再走走后门,但后来想到温婉在京学这才第一年,不必急在这一时。

等来年拒婚风头过了,再从旁施力也不晚。没想到,温婉居然一下子就考到了地一苑,乐得温向东当即派人去府里每个苑都支会一遍。又向帐房支了一千银铢过来,让柳氏再多给温婉置办些体面的衣服和首饰。

在正式入学地那一天,温家举行了盛大的家宴,庆祝温克恭升入天榜,温婉晋升地榜,陆锦熙也顺利地进入了京学。另外温媛与西王世子地亲事也算是正式定下了,温家可谓是这一开春便四喜临门,喜不可挡。

但温媛似乎并不怎么高兴,至始至终沉着一张粉脸。后来据采红打探回来的小道消息,说是定亲宴上西王世子还是不肯露面,所以温媛又觉得那西王世子九成九是个丑八怪,心里老大不愿意。虽在温向东地极力安抚下,顺利地定了亲,回来之后,就一直闹别扭闹到如今。

对于这位西王世子,温婉倒也是挺好奇的。分明不是因为见不得人,却为什么偏要弄得这样神mì

兮兮,躲躲藏藏地,平白地让人心生不悦呢?若是有机会的话,还真是想亲自去一探究竟。

陆锦熙初入京学,也是像温婉当初一样被安置到了人五苑。由于温婉的关系,也自然而然地加入到了水玲珑的好友三个组之内。陆锦熙先是含羞带怯地装模作样了一会,不多时,便“玲珑姐姐”长,“玲珑姐姐”短地唤得可欢了,这下柴启瑞的脸色,就不太好kàn

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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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八章 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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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中,陆胜安正式上任正五品吏部郎中。

首发首发吏部是众|得流油的部门,温家上下对补的这个缺都非常满yì

,陆家三口也算就此在京城安定下来。

陆胜安不愿长期地寄居在温家,上任后,便在温向东的帮衬下,在京城寻好了一处住宅。但是老夫人舍得女儿和外孙,硬要留他们继xù

住。陆胜安无可奈何,只得以住宅全部翻修为理由慰藉自己,而暂时继xù

在温家叨扰。

温婉也差不多适应了在地榜的新生活。与人榜比起来,地一苑差不多就是现代的小班制。一个苑里只有二十个人,都是拥有着显赫身世的官家少爷小姐,所以,也不存zài

谁瞧不起谁,谁排斥谁的现象。而且据温婉观察下来,苑里的学子们的学问都很好。课堂上,不论是论诗还是论史,个个都能引经据典,侃侃而谈。与人榜闹哄哄、自行其事的课堂全然不同,对于温婉来说,也是得益菲浅。

颜诩之也考到了地榜,不过与温婉不同苑,他在地三苑。去书楼时,还是会经常遇上他。有时还会聊上几句,基本上还是关于课上学的东西,以及两人曾经致力寻找的诗源。一次偶然的机会,温婉提到了自己在研究福阳王的那个诗经注疏。

颜诩之听后羡慕不已,第二天便拎了一大盒的杏仁糖糕来请温婉吃,并提出了借阅的愿望。

温婉并不知dào

那套书的珍贵程度,只是觉得多个人探讨、一起研究也是好事,便回家取了第一册借他。让他看完之后,再来换取第二册。自那以后,温婉便明显地感觉到颜诩之对她的态度热络了许多。不仅每天中午都会奔过来唤她一起去书楼看书,还会经常带着女孩子喜欢的甜品以及时下民间流行的小首饰、小玩意来送给她。温婉料想颜诩之那个榆木疙瘩脑袋也不会突然这样开窍,所以估摸该是他母亲的主意。以前他母亲不许他与她们太靠近的,温婉猜想颜母估计是把他们当成不思进取的纨绔子弟了,怕颜诩之会跟着她们学坏。颜诩之大概在家中提起了她到了地一苑,于是便让他跟她多接触了。虽然心中不太喜欢这种功利地交友方式,但温婉倒也确实蛮喜欢颜诩之这种闷声不响,但却目标明确,学习用功的小孩子的。闲着无聊的时候会想,颜诩之一没家世,二无钱财,却能够一举从人五考到地三苑,也算是委实不容易了。说不定三年学满之后,或许还能考上国学院。到时候,若是两人相继考进国学府,然后再双双进入尚书院,说不定还能成为一时美谈。当然,这些想法想想、笑笑也就过去了,毕竟现在大家都还是小孩子,想这些未免都太早了些。

这一日跟水玲珑他们一道溜出去吃大餐,之后水玲珑提议到护城河边看赛舟。温婉觉得路远走得累,加上不喜欢闹哄哄的氛围,便推说肚子不舒服,让他们去,自己则转回学堂,到书楼寻了个小雅间趴着睡午觉去了。

果然是春眠不觉晓,当正式上课的钟声绵延地收音的时候,温婉才蓦地从香甜的美梦中惊醒。匆匆忙忙地收拾书本冲出雅间的时候,却蓦然发觉门口等着个人。

温婉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苏政雅阴魂不散,又寻衅找事来了,没想到定睛一看,却是颜诩之。温婉吃惊地问道:“你在等我?”颜诩之可是从不迟到旷课地好学生,这会儿钟声都已经响过了,他居然还在这里,太不可思议了。

颜诩之点点头,从怀中摸出一张镏金的请柬,递给温婉,说道:“这是娘亲教我交给你的。”

“颜伯母?”温婉呆了呆。接过请柬打开一看。却原来是香江文会地邀请函

具体地受邀人姓名。看来这请柬应该是批量传发:邀请人地落款。是为观雾斋主人。还有个鲜红地朱印。

“观雾斋主人?”温婉困惑地复读出声。这京中地名士大儒。温婉都曾听说过。但这观雾斋主人地名号。还真zhèng

是第一次瞧见。

颜诩之闻得温婉自言自语。便从旁解释说道:“观雾斋主人就是西王世子。

据说年前世子访得一位世外高僧。得赐号‘观雾’。世子引以为幸。便将书斋改名为‘观雾斋’。自号为‘观雾斋主人’。”

“喔。是这样。”温婉会意地点点头。之前便听闻西王世子在文坛颇有贤名。经常会出资举办文会。聚各大名儒为一堂。谈文论诗。无比风雅。随即又想到他在订婚这事上地鬼鬼樂樂。温婉地好奇心被极大地勾了起来。当即欣然地收下了请柬。

温家如今有四孩子在京学上学,同坐一辆车的话,显得挤了。于是便分了两辆,一辆直接载温媛和温克恭到天榜的东门,另外一辆则载温婉和陆锦熙到正门。所以上学的时候,温婉是见不着温媛地,但下学回家,却是在同一个门下车。温婉一路上都捏着那张请柬在看,考lǜ

着要不要卖个人情给温媛。虽然她们母女三人现在在家中并不难过,但与正房的关系这么僵,她每天上学不在家倒不觉得什么,但温娴那边还是会受到不少冷遇。

马车在家门前停下,下车回头见温媛沉着一张粉脸,眼角还有余愠。想着与她同车的温克恭是个闷葫芦,惹她生气的可能性不大,估计还是在为了定亲那事在暗自生气。迟疑了片刻,终还是在上台阶的时候唤了声“媛姐姐”,然后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温媛对于温向来没个好脸色,脚步也不停,冷冷地问:“干什么?!”

温婉连忙用手将那张请柬递到温媛面前:“十天后,西王世子在香江召开文会,这是请柬。”

温媛的神情在听到“王世子”时动了动,撇下目光凝视着那张镂金的大红请柬,嘴角抿了抿,什么也没说。对于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西王世子,连温婉都好奇十足,更何况是置身事中的温媛。温婉知dào

温媛是一时拉不下脸接受她的好意,便将请柬往她身侧地丫环手里一塞,说道:“去,或者不去,媛姐姐决定吧。”说完,便快步进了门去,迎向等在门房的温娴。

温娴牵了温婉往回走,低声问道:“方才与她说什么了?”

“十天后西王世子的文会。”温婉回答说。“师兄送了我一张请帖,我想着媛姐姐估计比较需yào

,便给她了。”

“你这丫头……”温娴忧心忡忡地说。“万一真被媛姐姐瞧出来,闹着要退婚,那不是弄巧了。”

“现在这样不让她看,她越是会往坏里想。不如直接让她去瞧瞧,好也罢,坏也罢,都比现在这样毫无凭据地在家中瞎闹,自己胡乱生气要好么!”

听温婉这么说,温娴想~有道理。

“我也会请柴师兄再寻几张请柬,到时候和玲珑姐姐他们一道过去看看,不会出乱子的。”

温娴点点头,算了认可的温婉地意思。但却又支支吾吾,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话不好意思说出口。温婉琢磨了一会,想着自元宵灯会后,温娴便没有机会再出门过,估计在家中闲着也有些发闷了,便问道:“娴儿姐姐也去么,去的话,我请柴师兄多寻一张。”

温娴一听,连忙欣直点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dia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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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文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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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钱可通神,柴启瑞几百银铢砸下去,很快就收了来。/首/发温婉拿了两张,水玲珑拿一张,柴启瑞自己留一张,然后就没有了。陆熙锦眨巴着眼睛,捏了捏伸半天却没有接到请柬的手,可怜兮兮地望向水玲珑:“玲珑姐姐……”

水玲珑怔了怔,回头看向柴启瑞。柴启瑞似乎这才反应过来,恍然地说道:“陆师弟也要去的么?”

陆锦熙小脸一沉,心想,废话!

“可是……”柴启瑞端出一副关切情。“这个文会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到时候鱼龙混杂,吵吵嚷嚷的,难保会有些不法分子混在其中,我怕会吓到陆师弟呢?”

“呃……”陆锦熙有些语塞了。他一直作出羞腼、怕生的模样,在人多的场合,就会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般躲在水玲珑身后,从而赢得了水玲珑的许多额外的照顾,却没想到柴启瑞这会儿竟拿这个来堵他。

陆锦熙回眸向婉使眼色,示意她帮他说句话,譬如正因为惧怕那种氛围,所以才要多去去,学着慢慢适应之类的话。温婉就权作没瞧见,柴启瑞的手段她又不是没见识过。所以比较起来,这种时候拣软柿子捏也是人之常情。

“是哦!”水玲珑果然开始附柴启瑞的话。“那陆师弟还是留在家中吧,等我们回来,给你带糖面人玩。”

陆锦心中气恨得行,表面上只能委屈地扁扁嘴,说道:“好吧。”柴启瑞轻轻地抿了抿唇角,不置可否地笑笑。

温婉回家温向东说起,得到了名士聚集地文会的邀请函,问能不能去参加。温向东以为女儿的才名大盛,连京城文会都特意送了请柬过来,当连说这是好事,一定要去参加。还特地吩咐下去,文会那天,为温婉准bèi

好马车和行装,万万不可失礼于人前。

文会当日,温婉与温娴早早地坐马车抵达了文会会场——香江。香江是京城北面蜿蜒而过的一条江,江阔百里,烟波浩渺,是天然的守城屏障,被视为望京的护城河。温婉她们到得早,距离文会正式开始地巳时三刻还有半个时辰,但是香江沿岸已经站满了铁甲红翎子的皇家禁卫军,庄严而肃穆。

温婉放眼在外围三三两两地等候入场地人群中扫视一眼。倏地看到了两个熟悉地背影。不是别人。正是温媛和她地贴身侍女。虽然刻意地作了男装打扮。但娇小地个子、窈窕地身段。一瞧便知dào

是两位妙龄少女。在温婉看到她们地同时。温媛也看到了温婉与温娴。脸上顿时一阵不自在。掉头就往人群里去了。

“温师妹!”颜诩之远地瞧见温婉。便快步跑了过来。刚跑到温婉面前站定。还没开口说话。便倏地被人一下子挤了开去。却原来是珑一蹦地蹦了过来。柴启瑞这个护花使者自然是紧随其后。“真早啊。婉婉!娴姐姐也来啦!”

微微笑着说:“是呀。终日在家里闷着快霉了。出来透透气。”

水玲珑快人快语。一听说温娴闷在家里。便惊奇地“咦”了一声。问道:“那娴姐姐为什么不来上!”

她这一问。温娴顿时有些尴尬。之前温向东倒也帮她去跟京学地黄院士说过。但她自小就曾怎么用心思在读书上。前阵子临时抱佛脚也没抱到多少。结果一问三不知。再加上年纪也大了。女孩儿不比男孩。一般十四岁就开始出阁。温娴今年已经十三岁了。就算勉强进了学也只能呆上一年。温向东便道就此作罢吧。还是专心帮她寻一个好人家。将终生定下便是。

温婉见水玲珑好巧不巧偏问到温娴地软肋上。连忙出言解围说道:“娴儿姐姐之前不是陪公主在天榜呆过么。现在再去。黄院士便不知dào

将娴儿姐姐安排在哪个榜了。

所以,娴儿姐姐才不去地。”

“哦,是这样呀!”水玲珑一根筋地全然接受了这个解释。不过,说到公主,

想到了前几天听来的小道消息。“对啦,我听说毓|马啦!”

“是吗?”提起心公主,温婉便想了起宋清羡那清逸出尘的模样。其实不得不承认,穿越来到这里这么久,唯一让她有心动的感觉的,便是那白衣乌发,临溪抚琴的谪仙模样了。“是谁呀?”

水玲珑转着眼珠子回想:“刚从国学府考进尚书院的!好像叫什么,凤毅华,是文心阁大学士的儿子!”

“哦,那不错啊!”大学士的儿子,家世显示了。温婉暗自想,那宋清羡应该安全了吧。说起来,很久不曾通信,也不知dào

他在乐府地近况如何,回头还是写封信过去问问吧。

颜诩之被母亲告诫要多与温婉往来,但这会在旁边眨巴着眼睛干等着却插不进她们的说话,不由有些郁闷。抬眼间,瞧见江心一艘豪华的画舫慢慢靠近,但出声提醒说:“文会的画舫来了。”

温婉转头时,画已经缓缓靠岸了。原本零散地停伫在岸边的人群也纷纷朝画舫聚拢了过去。

“我们快去,抢前面的位置看得清楚!”水玲珑向来非常热衷于抢位置这种事情,当即一手拉起温婉,一手拉起温娴,鼓足马力就往人群里冲去。“让让!麻烦让让!”左右开弓,加上柴启瑞的从旁相助,硬是从人群里抢出了一条路来。出示了邀请函,抢先登上了画舫。

在青使女的指引下进入内舫,却发xiàn

原来已经有人在舫里了。总共有三个人,一个白发苍苍却眉目慈祥的老婆婆,一个面目清矍、衣着素朴的中年秀士,还有一位锦色朱衫、容貌俊雅地年轻公子。见这几人坐在上座,温婉估计他们应该是西王世子特别邀请的当代名儒。但是睁大眼睛面面相觑,谁也不认识谁。只能尴尬地笑笑,几个人排排站过去,将第一排的位置占了个满。

“这回来了多小娃娃呀!”老婆婆率先开言,笑得眉眼弯弯地,格外可亲。

“是啊,还格外地积极!”那公子轻摇朱扇,盈地说着,却言外另有所指。

温婉并不知dào

他们具体身份,便也不开口搭话,只是眨巴着眼睛在那三个人脸上瞅来瞅去,一副好奇地样子。看得那老婆婆不停地抿嘴微笑,忍不住问道:“小女娃,婆婆脸上有什么好瞧的?”

温婉讪讪笑笑,道:“总觉得仿佛在哪里见过婆婆。”

婆婆抿着嘴乐,问道:“可是去过玉香学府?”

一说玉香学府,温婉倒是知这位婆婆是谁了。

“来婆婆是文竹夫人呀!”

文绣,字如锦,温婉在书上看到过关于她地详细介shào

。她出生于书法世家,是目前东望有史以来名气最盛的女书法家之一。二十年前自创了玉香学府,专门教习平民家地女孩子读书习字,算是京城文坛极具威望的老前辈了。

文夫人见温婉小小年纪便听闻过她,不由愈发地爱,笑着说道:“小女娃倒有些见识,要不要去婆婆的学府里玩?”文夫人的话音甫落,便有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说道:“文夫人又在我这里诱拐小姑娘了,下回若是再没有小姑娘敢来,我可要寻文夫人~是了!”

“世子有意见了!”那锦衣公子第一个幸灾乐祸地“呵呵呵”笑了起来。

“世子?!西王世子来了?!”温婉一听,连忙转着脑袋四下张望。看来看去,却只看到丫环们引着与会者络绛不绝地进来。

“婉婉,那里!”身旁的水玲珑推了推温婉的手臂,往右侧轻垂的青绣帘里指了指。温婉连忙定睛一看,果然见得里面帘内有人影晃动,然后在坐定身来,在徐徐晃的青绣帘上印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居然还来“垂帘听政”这一招,温婉郁闷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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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真容

翠的绣帘,薄薄的一层,却技巧性地隔开了两个世绣片倾斜的角度来看,估计坐在里面的西王世子,可以将外面的情况,以至于每一个人的脸都看得一清二楚。/温婉不由地开始费解,西王子到底是什么用意。据她所知,西王世子之前召开文会,都是公开露面,亲自主持的。但从今天的列位来看,主持文会的似乎是文夫人几个,而他却更像是来旁听的。

难道知dào

温媛要来?

温婉回头往相继落座的人群里望了望,在一处很隐蔽的角落里瞧见了温媛主仆俩。看温媛这低调的样子,应该也是知dào

对于大家闺秀来说,出阁前偷偷去看未婚夫的模样是件不甚光彩的事情,所以料想她不会将这事跟太多的人说。而温婉自己这边,她只是与水玲珑说想来看文会,也并不曾提起过温媛之事。如果这样西王世子都能得到讯息的话,那也未免太神通广大了。

等人员差不多到齐,文会就正式开始了。果不其然,主持人是文夫人。大会大致上分为新议、旧识、交悟三个进程。第一新议进程是由文夫人还有其他两位大儒提出在读书研文中受到的新启发、或者参悟的新见解,然后大家一起参与讨论。第二旧识进程,是由与会者提出平时遇到的疑问,请文夫人他们解答。第三交悟进程则是自由讨论,大家可以在场中自寻志趣相投者,三三两两地交流讨论,询问近况。

前面两个进程,讲的大多是文坛上颇多争议的论点。大家从属的流派不同,各抒己见,谈论得非常激烈。温婉也不禁为这种气氛所带动,深深地沉浸其中,竖起耳朵听得分外认真。但也如颜诩之准bèi

的充分,从一开始就提笔不停地记录着大家说的话。

当进入第三进,大家开始自由讨论的时候,温婉才蓦地想起今天来这里的主要目地是什么。回头看向温媛坐的地方,她虽然还坐在那里,但很显然已经坐立不安了。如果在结束前,还是见不到西王世子真容的话,那这回也算是白折腾了。

温婉琢磨着是不是该送送到西,再助她一臂之力。托着下巴,回头看看身旁已经趴到桌上昏昏欲睡的水玲珑,再看看拄着脑袋悠闲地张望舫外风景的柴启瑞,忽然计上心来。

伸手轻轻推头快要磕到面上的水玲珑,轻声唤道:“玲珑姐姐。”

“啊,结束了吗?”玲珑抬起头来,揉揉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看看温婉。

温婉故作天真地问:“玲珑姐姐,西王世子又不是女孩子,为什么要坐在帘子后头呀?”

她这一问。一旁地柴启瑞马上转过来。瞅了她两眼。温婉暗自吐吐舌头。这家伙盯水玲珑盯得还真紧呀!不过以水玲珑这大条地性格。也只有身旁跟一个柴启瑞这样地狐狸。才不致于吃亏吧。虽然柴启瑞曾经为了击退情敌。竟然擅自地利用了她。手段不光彩得让人发指。不过从朋友地角度来看。她也还是比较赞水玲珑与柴启瑞配对地。

“是啊。神mì

兮兮地!”水玲珑嗫嚅着。也一副很不理解地样子。

温婉附和着。喃喃自语地说道:“不知dào

是长得特别好kàn

。还是特别丑?”

水玲珑将下巴垫在手背上。嘟着嘴沉默了一会。倏地眼睛亮晶晶了起来。从随身背地小布袋里摸出刚才在外边买地两个糖面人。在底下捏成老鼠地形状。然后伏到柴启瑞耳侧。两个人“叽叽咕咕”地商议了一阵。然后水玲珑塞了只老鼠给柴启瑞。另一只自己捏着往外舫走。装作要找人一起谈论地样子。快到门口地时候。忽然惊叫了一声:“

老鼠!”同时将手中地糖鼠~们围坐地桌底下丢

与会者都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读书人,一听有老鼠,当即都慌乱地纷纷起身。可怜的糖鼠,被百来双脚,这边踢到那边,那边又踢到这边,不过现场也愿地被扰得乱成一团。

文夫人三人连忙起身安场,使女和侍卫也纷纷围扰过来安抚局面。“啊!老鼠!老鼠!”水玲珑一边叫一边推着一群人往前排跑,柴启瑞趁机将准bèi

好的另一只糖鼠往西王世子地帘子底下扔去。

“老鼠啊——”帘子里有使女受惊,高呼而起。水玲珑便趁这个机会掀起帘子一冲而进,然后柴启瑞和温婉也挤在赶去“护驾”侍卫们中间钻了进去。

一进去,便瞧见西王世子慌乱地抬起袖子遮住脸,当即起身,在两名使女的护送下,快速地从后舱退出了内舫。这一过程进展得太快,前后大约只有五秒钟的时间,温婉并没有看清,怔怔地眨了眨眼。忽觉手臂上一紧,回过头,却是温媛不知dào

何时来到了她的身后。抓着她的手臂,紧抿着嘴,眼中隐约有怒意,仿佛受了极大的屈辱。

“怎么了,媛……”温婉话还没说完,便见温媛的眼中闪动着泪意,掉头奋力地推攮着人群往外奔去。温婉困惑了,难道西王世子长得很丑?不太可能啊,明明听传闻,都说长得都挺好kàn

的呀!

正想着,冲在最前面的水珑这时“丝丝”地抽着冷气回来了。“怎么了?”温婉连忙挽着她地手问,水玲珑却像受了惊吓似的连连咽着口水,一面摆着手,示意呆会再说,让她先平静平静。温婉知dào

估计里头有问题了,便不复再问。

西王世子退后,文夫人简单的总结了几句,便遣散了众人。下了画舫,四个人躲去一家茶楼里吃点心,水玲珑才心有余悸地说起方才见着的西王世子的长相。

“真吓死我了!”玲珑冲在第一个,自然看得最清楚。“那世子满脸红红黄黄地大包小包,像癞蛤蟆似的,看得我差点都快吐了!”

“啊,不是吧?!”温婉吓了一跳,回想起自己挤进去时地惊鸿一瞥,世子慌乱地遮住脸,但露在外面的额头上似乎是有些红~瘩。“是,是长青春痘了吧?!”西王世子今年好像是十六岁,听他地声音也是处于变声期的沙哑难听,那长痘痘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地事情。

“青春豆是什么?”柴启瑞好奇地问。

“呃?”温婉怔了怔,想到古代的说法能不一样。“就是疮,或者叫面疮,很多人少年时期都会长的。好好治,几个月就能全好啦,而且也不会留下印子。”

“是吗?”水玲珑似乎没怎么听过这回事,了碗茶,拍拍胸口,给自压惊。

“反正现在看着很恶心啦!”

“只是暂时的啦,就像生病一样。病的时候难受,好了之后,就跟普通人一模一样啦!”看水玲珑和柴启瑞的反应,似乎青春痘在这里并不常见。估计温媛也是因为瞧见了西王世子的这副尊荣,从而大受打击。不过这真的算不了什么大事,以西王府的权势和地位,不~找不到好的大夫治,很快就好了!那位世子从正面的大致轮廓和背影来看,还是长身佚立,极有气度的。

“你们……”温娴听不下去了,忍不住说道。“你们这样在背后谈论别人的容貌,不太礼貌吧?”

水玲珑知错地吐吐舌,连忙说道:“不说啦,不说啦!我们吃东西!”(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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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抗婚

婉姐妹俩坐车回到家中,已经是黄昏时分。/进门时,住,交给温婉一个锦盒,说道:“早上苏家的小公子来找婉儿小姐,坐在这等了一天,刚刚才回去。留了这个下来,让小的转交婉儿小姐。”

“苏政雅?他又来了么?”温婉迟疑地接过锦盒。本来以为苏政雅决绝的个性,那天摞下狠话后,就会再来纠缠她了。就像当初他对温媛一样,砸碎了珊瑚之后,便彻底翻脸,从没给过她好脸色,也绝口不再提起以往的情谊。不知dào

,他这会儿又送了什么东西过来。

温婉回到里屋,才将锦盒打开。里面有两本精装的缎面册子,还有一个小一点的锦盒。拾起小锦盒打开来看,却是一枚方印,分辨了半天才看出是“大通书局”四个字。温婉一沉吟,回想起之前苏政雅似乎说过要将大通书局买下来送,不由吃了一惊。连忙转身坐去书桌前,将两本册子翻开来看。

一本是帐本,明晰地记录了每笔帐的出入数额。另一本是书目列表,看到了许多知名的书籍和大文豪的名字。温婉研究了半天才研究来,这第二本里列的书,应该就是书局版权所有的书目吧。

温婉看着桌上陈列的三样东西,不由喟然长叹。苏政雅这家伙,还真把大通书局整个地买下来送给她了啊!这家伙真是个败家子,有钱也不是这样乱花的。还是找个日子,亲自去左相府将东西退还给他。

“婉儿。”温娴从外慌慌张张地小步跑进屋来。“不好了,那边闹起来了!”

温婉惊了惊,连忙起身迎:去,问道:“媛姐姐?”

温娴点点头:“姐姐下午也见着世子的面了,我有些担心,便拿了些糕点送去给父亲,顺道过去看看情况。谁知刚进院门,便听到吵闹声,闹得可厉害了。”温娴说着上前捉住温婉的袖管,忧心忡忡地说:“媛姐姐嫌世子貌丑,闹着要退婚。太君和父亲他们若是追究起媛姐姐那文会请柬的由来,会不会怪责到我们头上?”

温婉一琢磨,确实这种可能性很。长痘痘这种情况,现在看着严重,明年正式成亲的时候,说不定就全好了。现在被她们这么一搅和,被温媛瞧见了这种情况,就算现在劝下了,将来痊愈了,估计心里头还会有些阴影。

姐妹俩正合计着,前院有嬷嬷过来传唤了,说老太君唤她们姐妹俩过去。两人跟着嬷嬷出门,正巧柳氏从外面过来,以为姐妹俩犯了什么事,惹恼了太君,便一起跟了过去。

进了前院。只见济济地聚屋子地人。温媛窝在老夫人怀里哭得肝寸断。王夫人坐在旁边。捏着帕子轻轻地拭泪。主座上温向东一脸郁闷。老太君则无奈地叹着气。

婉以为老太君唤他们来是兴师问罪地。没想到却没有加以责备。而是和气地让她们母女三人去另一边坐了

落座之后。温向东便开言问道:“婉儿。娴儿。你们两个。今天也去文会了吧?”

温婉不明白现在到底是一种什么样地状况。小声回答说:“去了。爹爹。”这件事情是事先就跟温向东打过招呼地。所以也不怕承认。

温向东点点头。问道:“那文会上。你们也见着西王世子地面了?”

温婉瞅瞅老夫人怀里呜咽地哭着地温媛。也不知dào

她到底有没有将她们供出去。再抬眼看看柳氏。迟疑着回答说:“我没看清楚。但听一块去地朋友说。世子地容貌……”

“怎么样?”老太君插问了一句。

温婉为难地支支吾吾:“好像说,世脸

满了,小豆豆……”温婉这么一说,一旁小声啜泣的地像是得到了鼓舞一般,放声大哭了起来。“听!你们听听!大家都看到了!那世子,满脸包,连个人样都没有!我不要嫁!死也不嫁!”

老夫人一边搂着温媛轻声安抚,一边询问地看向温婉:“有这么严重么?”

温婉摇摇头:“我反应慢,没看清楚,只是隐约看见世子的有些小豆豆。”

老太君闻言不由责备温向东道:“你也真是的,许婚之前,就不想着先见见女婿的面?我们媛儿这么水灵灵地模样,配个大花脸夫婿,你这个做父亲的就这么忍心?而且传将出去,外头不知dào

会说得多难听了!”

温向东惭愧地点头,连声应诺:“是孙儿的错,只是这面疮之症,只听说乡下、偏远地地方才有,谁曾想到皇室中人也会生这种怪病?”

老夫人接话说:“听说那西王世子爱与些白丁布衣来往,说不定便是这样传染上的。将来可不要传染给我们媛儿才好!”

温媛想到自己也有可能满脸生疮,不由地遍体生寒,当下哭闹得更凶。

温向东无奈:说道:“事到如今,皇亲是肯定退不了的,只能另外想办法弥补了。这面疮之症,应该是可以治愈的吧?”温向东顾自讪讪笑笑,试图缓和下气氛。“婚期定在明年七月,那时候早就治好了,又有什么关系?”

老太君也觉得生疮又不是一辈事情,总会好的,便附和地点了点头。温媛见老太君点头,心中立kè

警铃大作,连忙大声反驳:“万一好不了怎么办?”

温向东对温媛没礼貌大呼小叫倍感不悦,皱着眉厉声说:“那就等他好了之后再成亲!”

自下午的“惊鸿一瞥”之后,媛就满腹委屈。没想到温向东不仅不帮她退亲,还这样厉声喝斥她,不由悲愤交加,朝着温向东大喊:“你偏心!”

向东不爽了,冷声反问:“我怎么偏心了?”

“你给温婉定亲,连苏政雅那样的都拒绝。给我选,就随便什么癞子瘸子的都可以!见过偏心地,就没见过偏成爹爹这样的!”

温媛这么一嚷嚷,王氏夫人也忍不住哭出声来。温向东更觉烦躁,冷声说:“当初给你定左~,还不是你吵着闹着不肯地,现在又拿这来说事!好!好!算我偏心,我是个糊涂虫!我就不该听任你这丫头无理取闹的!”

温媛被温向东一凶,就“哇”地一声扑进老夫人怀里,大声哭闹起来。

“好了,好了!”老太君连忙出言调。

“你们父女俩就不要牛脾气对牛脾气了,反正婚期还早,我们有地是时间从长计议。最好是能治好世子的脸,治不好,我们再另想办法。”

“不要!不要!好了我也不要嫁他!”温媛还在哭闹。

温向东动火了:“对方是皇亲国戚,想退这门亲事,门都没有!”妇人之见,她们以为温家地地位有高到那个地步么,连皇亲都敢当作儿戏。

老太君叹着气说:“所以,只能说到时候再另作打算。”

“其实,我们退不了,可以设法让他们来退……”温娴忽然插了一句。

屋子里顿时静默下来,温婉知dào

大家必定都听清了这句话,但没有一个人跳出来回应这句话。气氛凝滞了片刻,老太君挥挥手说:“不早了,都散了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是。”(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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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远游

后,柳氏便唤过温婉姐妹俩,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清楚明白。/听完之后,叹了口气,说道:“这事也真是凑得不巧,你们算是弄巧成拙了。

今日她算没将你们抖出去,谁知dào

他日又会如何?她们那边的事情,今后还是不要多管了罢。就算办成功了,她们也会记着你们的好。出了差子,却是我们别有居心了。”

姐妹两人点头应诺。

是晚,姐妹俩同榻而眠。温婉感觉到身旁的温娴一直辗转反侧,似乎有心事,难以入眠。温婉便侧侧身,轻声问道:“娴儿姐姐,怎么了?”

“吵~:了?”温娴愧然地小声问。

“没有。”温婉轻声。“我也没睡着。在想今天的事情,想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温娴“嗯”了一声:“我也在想天的事,不过我没有想对错的问题。已经做过的事情,是没有对错之分,做了便是做了。我只是在想,媛姐姐的命已经这么好了,为什么还有这许多的不满?西王世子这么好的家世,又有学识,为人品格也都为人所称道。这样好的人,她还要嫌他长得不好。若是我的话,能结上这样好的亲,都要高兴死了!”

温婉听罢,嘻一笑,说道:“原来是娴儿姐姐春心动啦!”

“死丫头!”温娴羞恼地在温婉的手上掐了一把,见她还“嘻嘻”地笑个不停,便开始呵她的痒。“我说正经的呢!”

温婉扭着身体躲避着娴的“魔爪”,讨饶道:“是我说错啦,饶了我吧,好姐姐!”等温娴收了手,温婉才抱着被子认真地说道:“媛姐姐是有些太挑剔了,但是人总是在自己的立场上往前看的!有些东西在我们看来远得像天边的星星,但在媛姐姐看来,却是触手可及的。”

“媛姐与我们不一样。她一生下来就是千金小姐。被所有人宠爱着。在要什么就有什么地基础上。自然是什么东西都要挑最好地。就连我们自己。进了京。成了小姐。若是现在让我们回头再去嫁个乡野村夫。我们也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对不对?”见温娴默默地点点头。温婉又说道。“其实家世人品固然重yào

。容貌也是很需yào

地呀!终日对着一张令人作呕地脸。谁受得了呀!”

对此。温却不以为然:“这有什么打紧地。人老了都会变丑。只有最下等地人。才看重色相。”

温婉闻言。附和着讪讪笑笑。这样说也不无道理。小女孩才会比较看重相貌。成人则更看重于家世人品之虽然温婉算起来比温娴还多活了那么几年。但在这看人不能看相貌上。却也远没有她这样透彻。

另一边。温媛自打见过西王世子地面后。每晚恶梦。又惊又怕。想着若真嫁这么一个人。还不如死了算了。于是。更是铁了心。卯足劲。一定要闹到退亲为止。接连几日。哭闹得家里鸡犬不宁。温向东也被折腾地每天一下朝就往温婉她们地小院里躲。每每抱怨不已。

温婉也跟着很不平静了几天。等到想起要将书局地印鉴送还给苏政雅地时候。已经是五天之后了。这天下学。请车夫改道先去了左相府。在门房等了半天。才被告知苏政雅并不在家中。温婉“哦”了声。转身下台阶准bèi

明天再来地时候。却被人在身后唤了住。

“是温家小姐么?”

温婉连忙回过身,唤她地是个面容和善的青衣妇人。见温婉点点头,她便露出会心的笑容:“来找政儿?”

“嗯。”温婉认出她就是苏政雅的乳母冯夫人,便思忖着将抱在怀里的锦盒递上去,说道。“这是前几天苏公子送到我家的,这里面地东西太贵重了,我不好接受,所以便来送还给他。不巧他今天不在家,能不能请夫人帮我转交一下?”

冯夫人低眉看看温婉手中的锦盒,微微而笑,却不伸手来接取。“政昨天一早,就启程去往关外了。”

“关外?”温婉怔了怔,下意识地问了句。“什么时候回来?”

“短则一年半载,长则三年五载都说不定。”冯夫人抬眼望向天边地晚霞,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和深深地疼惜。

“要去这么久啊!”温婉喃喃地说道。

冯夫人轻轻地点头:“走的时候,还是个哭鼻子地大花猫,希望回来的时候,已经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说着,敛眉再次回看温婉手中的锦盒。“政儿送出的东西,也只有他才有权利收回。温小姐还是等他回来,再亲自退还给他吧。”

“哦。”温婉默默地应了一声。原本一直没将这事放在心上,这会儿听说他去了那么远的地方,一时半会回不来,心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回到家中,将这事与柳氏说了。柳氏又转告了温向东,温向东便去朝中向同僚打探了一番,然后就带了个惊人的消息回来。原来苏政雅去关外,竟并不是去游玩的,而是被大长公主送去参军了。而且托付给的将军不是别人,正是温婉的祖父,温明瑞温老将军。

虽然这个时代也实行征兵制,但富贵人家谁舍得将儿子送去边关战场。在苏政雅这样显赫的家世里,远赴边关前线,更是一件耸人听闻的事情。夫妻俩在为大长公主这一决定唏嘘不解了半晌之后,又不由开始琢磨这背后是不是有特殊的用意在。

“我们这头刚刚拒了婚,他们便将儿子送去公公那里。是打定主意非娶我们婉儿不可,还是想出个差池,便栽在我们身上,我们跟着倒霉?”柳氏忧心忡忡地问。

温向东倒没往这边想:“大长公主也就这么一个儿子,就算要整我们,也可能拿儿子的性命开玩笑。估计也就是让那小霸王去边关长长见识,行军出征这种危险的事情,也不会让他去做。而大长公主那边,又可借此博个教子严明、齐家有术的美名,这种事情,他们左相府做得还少么!”

柳氏想想也是,转念一想,又问:“若是那小霸王回来之后,再次向我们婉儿提亲,我们若是不允的话,岂不是太不给公公面子了?”

“这个……”温向东讪然说道。“这个以后再说了。”光温媛的事,就有够他烦的了,他也没有精力再来操心这有的没的事。揉揉太阳穴,想起温媛那麻烦事情,他就头疼得厉害。温媛坚持一定要退婚,一步都不肯退让,但他哪里敢呀,向天借个胆子他都不敢!

这天适逢京学休息,温婉难得地睡了个懒觉。懒洋洋地起床来,抱着饭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吃饭。平常里最爱到处跑,打探传播小道消息的采红兴冲冲地奔回来了,一进门就大声嚷嚷道:西王世子亲自登门拜访来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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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请嫁

西王世子,亲自来了?!”温婉惊愕地问。

采红“嗯嗯”着使劲地点头:“前院的小荷说的,说未来大姑爷来了。这阵子大小姐不是闹得厉害么,据说大姑爷相貌丑得很,所以胆子大的,都溜过去看了!”

“真的来了?本尊?”温婉有些懵了。西王世子不是一直遮遮掩掩地不肯露面么,连定亲宴上都没有现身,为什么这会儿却亲自上门来了。难道是得到了温媛想要退亲的风声,想来挽回还是怎么的?“在哪里?”

“在正厅呢,老爷陪着说话。”

温婉听罢,转身就往外跑。出门的时候,正遇上温娴从外边回来,见温婉急急忙忙地往外跑,便唤住她,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西王世子来了。”

温娴一听西王世子来了,连忙将手中捧的衣物往采红怀里一塞,当即跟上温婉的脚步,匆匆往正厅奔去。有皇族亲自登门,正门处估计守卫森严,是行不通的。两人便从后偏门绕进去,然后在躬身在花丛里“悉悉簌簌”地潜伏着靠近到正厅的侧窗。搬了两块石头来垫脚,并排趴到窗台上,透过纱窗间的缝隙往里面张望。

话说温向东得到报讯也吓了一大跳,丝毫不敢怠慢,当即让管家先招待他到正厅。自己则赶紧回房换上正装,匆匆忙忙赶来。一进门,便瞧见一名长身佚立的少年束手立于壁画之前,微仰着头,专注地凝视着。轻袍缓带,轻垂至腰的长发整齐而柔顺。

温向东蓦然间有种眼前一亮,瞧见了位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感觉。这是温媛口中丑得没个人样的西王世子么?他的心中一阵踯蹰,放缓脚步进屋,迟疑了片刻才出声招呼道:“下官失礼,世子久等了。”

在观画少年回转身的那一刻,温婉都快屏住了呼吸。传说中西王世子的真容啊,究竟丑到哪一种程度……但很快,愿望就落空了。因为转过来地那张脸上,戴了个银锃发亮的面具,将整个脸庞遮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黑珍珠般的眼眸,目光沉静而温和。

“温大人言重。大人这厅中所悬字画无一不是出自名家之手。我是巴不得多欣赏一会才好。”西王世子轻笑着说着。处于变身期地嗓音。虽然听起来很是难听。但举手投足间。却有着一种与生俱来地文雅与尊贵。让人不禁为之侧目。

温向东引着世子入座。一边笑着说道:“我这只是附庸风雅而已。哪里懂得欣赏。世子才是此中高手。世子如此说。真是折煞下官了。”

西王世子轻声笑笑。说道:“温大人过谦了。”

这几天温媛闹得厉害。温向东也以为西王世子是得到风声。所以才无事不登三宝殿。但是一番交谈下来。他却是不愠不火。和和气气。礼周全。温向东倒是吃不准他此番登门地目地是什么了。

西王世子也察觉到温向东时不时地旁敲侧击着自己此行地目地。似乎对此十分不安。他也不是喜欢绕弯子地人。但直接挑明了说道:“温大人。实不相瞒。晚辈此行。是来请求解除与令嫒地婚约地。”

“啊?!”温婉不由惊诧地呼了一声,旁边的温婉慌忙伸手掩了她的嘴。所幸同一时间,温向东也惊得手一抖,手中地茶盏“砰”地摔落到地上,正好掩去了温婉的呼声。温向东自知失礼,连忙唤了侍女进来收拾。等侍女拾掇好残局,退出去的时候,温向东才诚惶诚恐地问道:“世子,何出此言?”

西王世子连忙安抚说道:“温大人不必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成亲是终生大事,总是要你情我愿。既

金不愿意,我们也不要强求了。”

“这……”西王世子一下子说得这么清楚明白,温向东倒是手足无措了,连忙解释说道。“不知世子从何处听来的谣传,小女并没有……”

西王世子抬手示意无须解释,他一切都心里明白。“那温大人就当作是我心意有变,退亲悔婚罢。”说着,回头看了侍立在侧的仆从一眼,那人便恭敬地将一份烫金名帖奉到温向东面前。

“这是令千金的名帖,现在原物奉还。还有之前下聘的礼单,有劳温大人整理一番,过几日,就送回西王府吧。”

“世子……”西王世子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温向东也知此事算是再无回挽回了。只得起身长揖,深深致歉。“小女无知,下官实在汗颜。得罪之处,实在无颜奢求世子海涵。”

西王世子连忙起身扶起他,说道:“温大人不必如此,对于此事,我真的没有怪责之意,也希望大人不要多加责备小姐。是我有意隐瞒在先,明知自己的这种情况,就不该存侥幸心理,贸然应婚。怪只怪自己太过唐突,如今落得如此收场,也算是我愧对小姐,让小姐受委屈了。”

听他说得真诚恳切,不像是表面上地虚与委蛇,温向东心中更是羞愧与遗憾交加。羞愧的是明明是自家失礼在先,却被人声声致歉。遗憾的是品性如此端方大度的少年,自家女儿却是有眼不识珍珠。

“父王那边,我也会与他说是我心中另有他想,才会无礼退亲。温大人千万不要将这事放在心上,莫使两家因此而生了嫌隙才好。”

温向东已经羞愧地无地自容,只能接下名帖和礼单,再三地向西王世子致歉。世子不想再纠结于此事,让气氛尴尬下去,便引开话题,说起今年开春时的京学会试来。温向东也跟着说起温克恭考进天榜,温婉到了地榜,西王世子连声夸赞温家治学有方,堪称书香门第。温向东附和着讪讪笑笑,算是稍微挽回些颜面。又寒喧了一会,西王世子便起身告辞,温向东亲自送他出门。

温婉这才感叹出声:“西王世子,似乎真的是个不错的人呢!”可惜温媛算是错过了,不然看世子的气质和风仪,只要脸上的痘痘一好,绝对是个风采绝世的佳公子。随即又开始忧心,到那时温媛会不会反过来觉得是她们破坏了她地幸福?

正感叹着,忽见身旁的温娴转身从垫脚石上跳下。温婉一惊,连忙回头唤道:“娴儿姐姐?”温娴却像是不曾听到一般,只一味地往温向东和西王世子离开的方向飞奔而去。

西王世子的随身侍卫见有人从身后奔来,怕会对世子不利,便回身拦下了温娴。

温娴见前路被挡,急忙高呼一声“爹爹”。她这么一唤,侍卫们便以为她是与自家世子定亲的温媛,便连忙致歉,让开了路去。

温向东听得有人唤“爹爹”,也以为是温媛跑来了。回转身,还没惊诧过来竟然是温娴,温娴就已经一个侧身挡到了西王世子地面前。扬起一张秀丽淑婉的小脸,目光坚定地与西王世子对视,薄薄地红唇因为激动而轻轻颤动着。“请、请世子娶我!”

西王世子蓦然怔住了,惊愕地问:“你说什么?”

温娴深深地吸进一口气,平复着激涌的心绪,一字一顿地重申道:“请世子娶我。不论是为妻为妾,还是为奴为婢,我只求能够陪伴在世子身边,服侍世子,照顾世子,还望世子成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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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受罚

儿……”

“娴儿姐姐……”

温娴这一举动,不仅惊得温向东目瞪口呆,随后跑到的温婉也是始料未及。温娴这样公然地冲过去求嫁,放在现代都是件离经叛道的事情,何况是在这封建社会里。若是世子欣然应下倒也罢,倘若遭到拒绝的话,那温娴今后的日子,就不堪设想了。

温婉怔怔地停住脚步凝望,在等待西王世子回答的这段时间里,几乎不敢呼吸。

西王世子认出温娴是那天文会时坐在第一排的几个女孩子中的一个,不由问道:“你不害pà

么?”其实那天在文会上一下子看到这么多孩童,他心中便知有异了。之后水玲珑她们的小动作,他自然也是看在眼中。虽然已经料想到或许会被人瞧见真容,却终是没有选择中途离席。可能在他的内心深处,也是想搏一搏吧?

温娴坚决地摇头。“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上天赋予了世子高贵的品格和渊博的学识,却只在最微不足道的容貌上留下瑕疵。这样的世子是幸运的,能遇见世子的我,也是幸运的。所以,即便知dào

今天我做出这样不知羞耻的事情,来日终会为人所耻笑,我也不想错失这次机会。因为对于我来说,世子高贵皎洁得就如同天上的月亮,说不定,一辈子就只有这么一次相遇的机会。

错过了,就没有了。”

“我也是再三思忖之后才站到这里的,就算将来被取笑、被责罚、被瞧不起,也绝不后悔今天作出这样的决定。”温娴的眼圈不由地红了,却依然坚定地仰着脸,凝视着西王世子的眼睛。“可以吗,世子?”

西王世子似乎被触动了,深深地点了两下头,问道:“你地名字?”

温娴大喜过望,欣喜的泪水扑簌而下。拂袖拭着脸颊上的泪花,一边努力地想要绽出笑容,娇憨得分外动人。“温娴,我叫作温娴,娴静的娴。”

西王世子会意地轻颔首。回身对温向东说道:“温大人。有劳在三日之内将原先地聘礼退回。半个月之内。我必重新下聘。迎娶温娴小姐。”

“温大人?”见温向东没有反应。西王世子又唤了一声。

“喔。好。好!”温向东蓦地醒过神。连声应好。西王世子回身与温娴说了句“等我来”。便继xù

由温向东引着出门了。

“娴儿姐姐!”温婉快步来奔过去。见温娴地背隐隐抽动着。不由在她身后慢慢地停下了脚步。

“婉儿!”温娴转过身。泪流满面。蓦地扑身过来。紧紧地抱住温婉。哽咽着说。“我赌赢了!我赢了。婉儿!”

温婉只是用力地回抱她。这一刻。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当天晚上,柳氏与温娴便被老太君唤过去了。温婉心中有些不安,便不睡一直守在门口等。直到大半夜,采青才匆匆忙忙地跑回来,唤了几个小丫头去烧热水,自己则奔去药房取药。温婉估计温娴是受罚了,不由地有些心惊肉跳,不知dào

罚得重不重。

今天这件事情,若是传将出去,于温家颜面上已经不是蒙羞这样简单地事情了。温向东是除了燃眉之急,缓解了他的尴尬,加上世子也是亲口允了婚,他倒是不太想追究。但老太君和老夫人就不同了,她们都是大家闺秀出身,对于女子地礼义廉耻看得尤为重yào

。温娴这一举,必定会触怒她们。

胆战心惊地一直等到后半夜,柳氏和温娴才在丫环们的搀扶下回来。柳氏的眼睛很红,温娴的半边脸红肿着,步履有些不稳,却依然坚持摇晃着脚步自己走。

进屋之后,柳氏让温娴趴去床上,采青带着丫环端了热水和止血化淤的药过去。温婉轻轻地走进屋,

抱着枕头趴着,埋着脸,一句话也没说。柳氏轻手娴身上地衣服除下来。薄薄的衣裳下却不再是以往白玉无瑕地后背,而是狰狞交错的鞭痕,血淋淋的,触目惊心。衣服脱离身体的时候,温娴闷哼了一声,却是咬紧了牙关,不喊一声痛。

在采青的搭手下,为温娴清洗了伤口,敷好药,重新套上件棉柔宽松的衣服。柳氏收掇好东西,起身欲走地时候,温娴却伸手抓住柳氏的衣角,哽声说:“是女儿又急功近利了,连累娘亲受罚……”

柳氏微敛双眸,泪水簌然而下。长立许久,才转过身,叹声说道:“我算是明白,你是改不了这个冲动地性子了。今日之事,幸亏西王世子是当场允婚,否则,太君她们非打死了你不可。”

温娴沉默着,半晌才喃喃说道:“娘亲,我是赌了、拼了,但我并不是冲动。世子明知是媛姐姐嫌他貌丑,想要悔婚,却不想让媛姐姐背上骂名,损了名声,不仅亲自上门退婚,将所有罪责揽到自己身上,还再三叮嘱爹爹不要责罚媛姐姐。这样宅心仁厚、考lǜ

细致的人,必定知dào

若不应婚,我会是什么样地下场,他不会眼看着我往死路上走的。”

“你才见过他几次,你就这么肯定,他地好人不是做的表面功夫?”

温娴重重地点头,半晌,才咬着唇低声说:“如若不是,我也认了,愿赌服输。”

柳氏深深地长叹,她也是知dào

女儿是个会动心思的人,但是她所采取的方法过于直接,始终无法为她所认同。

“夫人,老爷来了。”采红在外边喊了声。

“我就来。”柳氏转身出门,见小女儿默默地站在门口。不由感慨温婉倒是个不愠不火的性子,希望她不似她姐姐那般横冲直撞,一步一步走得稳妥。抬手轻抚温婉的头,低声说。“在这陪会娴儿。”

“嗯。”温婉点点头,启步坐到床头。见温娴趴着一动都不动,轻声问道。“娴儿姐姐,是不是很疼?”

温娴摇摇头,说道:“我心里很高兴呢!”

“娴儿姐姐……”话到嘴边,却是说不出来。

“我知dào

你跟娘亲一样,并不认可我这样的做法,但是除此之外,我没有其他的选择。温家是大家族,女子的门禁严,我平时都闷在家中,无法结识人。原本以为成为公主的伴读,会是一个转机。谁知又出那样的事,我也因此回到原点。明年,我就到出嫁的年龄了,若再不把握住这个机会,到时就不知dào

会被随便嫁给哪个小官吏做妾室。与其嫁个素未谋面、不知品性的人,不如赌上一赌。而且世子是个好人,我这一赌,是有九成的胜算的。”

温婉轻声说:“我也不是想责怪娴儿姐姐,只是觉得这样自己先放低了身份。世子若是在外边帮你说话,倒也罢了。若是不帮你的话,只怕会里外不是人……”

温娴闻言苦笑一声:“我与婉儿你不同,我身无长技,没有所恃之物。自己不放低,也只能等着别人来踩低。”

温婉轻叹一声,或许站在温娴的立场上,这是最好的捷径吧。接下来,也只能坐看西王世子如何对待这件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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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药方

然温娴这件事情,引得老太君和老夫人勃然大怒。子亲口允婚,而且很快就重新送了名帖过来,温娴便相当于已经是西王府的人了,她们再怎么气恨也终不能罚得太严厉。最后也便只是将她禁足,罚抄家训了事。

温向东如期将之前收的聘礼全部送回了西王府,西王世子也依言重新下聘,娶温娴为世子侧妃。下聘之日,西王爷也亲自登门,再次为世子的无礼退婚致歉,同时也为两家重结秦晋之好表示老怀宽慰。另外还各送了温娴和温媛一对罕见的白玉镯,礼数周全得无可挑剔。温向东虽然为这一场闹剧以这样的喜剧收场而大松了一口气,但同时也为欠下西王世子这么大一个人情而感到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定亲的第二天,水玲珑便神mì

兮兮地来到温婉这里打探消息。“娴儿姐姐真的与西王世子定亲了?”

温婉点点头,说道:“是呀,你也听说了呀。”

“大家都在说啦!”水玲珑说着,转头四处看看,确定附近没有什么人,才唏嘘地说道。“娴姐姐长得那么漂亮,怎么嫁那么丑的人啊?是不是温媛那臭丫头不肯嫁,就逼着娴姐姐代替她去呀?”

温婉哂然一笑:“哪会有这样的事情,你别胡思乱想啦。”

柴启瑞从旁说道:“我听说的可是,西王世子对娴姑娘一见钟情,才不顾一切,执意退亲改娶的。”

“瞎说!”水玲珑白了柴启瑞一眼说。“我听她们都在说,是世子另外相中了某家地小姐,想娶为正妃。但温媛的身份是不可能去做侧室的,所以才改娶了娴姐姐。”

听着他们的争论,温婉倒是松了口气。看来世子是真的将所有过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也绝口不提温娴自动请嫁这件事情。于是开始庆幸,温娴这回算是赌对了,真地嫁到了一个好人。打从心底认可了这位姐夫之后,温婉便开始琢磨帮他消除脸上痘痘的办法。虽然温娴明确地示并不在意,毕竟她总还是不忍心温娴终日对着那样一张脸庞,很破坏心情的。

痘痘在这里被称为面疮之症,可能是由于空气质量比较好的原因,似乎很少有人患这种病。仅有的少数患者,也是最底层的劳动百姓。糊口尚成问题,也没有人去图个脸面上地美观。因为求医的少,在这方面无法得利,所以治这个病的大夫也少,相关的记载就更少了。

根据现代地生活知识常识。除痘理应是分成外敷和内服两个方面。一是外表地清洁、除垢、杀菌。二是体内地寒热调和。温婉窝在书楼。翻遍了里面地医书。终于自己摸索出了几个方子。然后拎去向京学地林太医求教。

林太医从属于太医院。曾在宫中当过三年地御医。但由于在宫中当差。风险极大。无时无刻不是端着自己地脑袋在伺候皇子娘娘们。林太医是有妻有女地人。他也不图有什么大作为。只想图个安稳。便自动请命到京学。担任常驻医师之职。但是林太医虽然医术精湛。却也不曾治过面疮之症。

看了温婉地药方。不敢轻易定夺。说要再研究研究。所幸温娴地婚期定在明年开春。时间并不紧迫。

与此同时。还有一件始料未及地事情。就是大通书局地人竟然找上门来。大通书局主要经营地是书籍地印制和发行。由于牌子老。又有官方地庇佑。所以经营情况还是比较乐观地。出入帐三个月清一次。需yào

用到温婉

枚印章。所以温婉被大通书局地钱管事找上地时些手足无措。没仔细看。便先将章给印上了。等他走后。心里才犯起来了嘀咕。捧着帐本对了一个晚上。没发xiàn

什么问题。才松了口气。苏政雅既然将书局送给了她。那在归还他之前。她还是得好好经营着。总不好到时候还他一个亏损地空壳子。

觑着个京学地休学日。温婉与温向东说想去京城里地大书局看看。买些书看。温向东自然很乐意看到温婉一心向学。当即欣然应诺。还特地唤了温克恭过来。让他陪着温婉一道去。到了大通书局。温婉才发xiàn

。这里竟然是一个她梦寐以求地图书宝库。不仅市面上流通地书、书楼里珍藏地书应有尽有。连有些因为违禁被查封地书也有。

温婉便开始有空便往书局跑,经过几天的挖掘,竟然还找到了一大堆别人送过来希望被印制成书,却被局里弃之不理地原稿。埋头苦看了一个月,还真发掘出了一批很实用的工具书,其中就有百年前一名郑姓大夫编集的民间偏方大全。

这本偏方大全里,很罕见地列了两帖治面疮的药方,温婉如获至宝。当即抱着书去寻林太医,共同研究了几个月,终于得出了一帖比较温和地治愈青春痘的药方。

药方初成,自然不敢直接送去给西王世子服用。毕竟皇室贵胄,治疗过程中稍微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会要人性命的重罪。

在林太医的帮zhù

下,温婉几乎拜访了京城里所有说得出姓名的大夫,才找到一位目前手中有一位面疮患者的大夫。那大夫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症状,正准bèi

以“不痛不痒,不算是病”为借口将求医者打发走。温婉便拦了他下来,将新得出的药方免费赠送,并支付双倍医药费请他为患者试用。

大夫一开始不敢轻易尝试,怕出什么麻烦事情。但温婉将价钱一再抬高,他在再三研究了药方之后,确定就算治不好也会有太坏的后果,才勉强答yīng

试用。没想到一个月之后,患者的症状便得到了控zhì

。三个月之后,症状有了明显的减轻。半年之后,就基本消除了,只留了些淡淡的印子。

试验得到了大成功,温婉欣喜异常。算了算温娴与世子的婚期,还有一个多月。为了不让这辛辛苦苦研制出来的秘方在这之前流传出去,便与那大夫和患者说,她还在想办法完善这药方,有可能可以做到连印子也除得一干二净。到时候将免费赠送和试用,但是希望他们能暂时将药方保密。那大夫与患者都将温婉当成了小神医,自然言听计从,更况这事于他们自身也有好处。

温婉回头在药方中多加了几味调理气血的药,使药方更加完善,这一份送给温娴的成亲之礼便算是准bèi

好了。另外还教了温娴日常洁肤护肤除菌的办法,让她婚后帮世子外敷内服双管齐下,一来可以更快更有效消除面疮,二来也可以增进夫妻感情。

温娴为温婉费了这么大心血准bèi

的贺礼而感动不已,抱着温婉泣不成声。同时,她也知dào

自己所要嫁的人,是京城屈指可数的风流名士。在待嫁的这段日子里,每日一有空,便跟着温婉读书习字。虽然才情是与生俱来,学不会的,但半年多的刻苦努力下,倒也算是练得了一手好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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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书局

较于初来乍到的第一年,温婉在这个世界的第二年多。过了新年,姐姐温娴的出阁之日便已经近在眉睫。

为了昭显对这位庶出女儿的重视,温向东特地在三月里提前办了温娴的及~之礼。在送她风风光光地出嫁之后,才开始措手筹办温媛的及~礼。

温媛是这一房的嫡长女,她的及~礼系关全家的大事件。一般贵族女子在行及~礼之前,都会将亲事定好。在仪式之时,就会当众宣bù

婚期,通知全族。温娴亦是如此,温媛自然也不能落在她之后。于是,温媛的婚事,再一次被迫切地摆到了台面上,温向东也再一次为此而头疼不已。

庶出的女儿都结了皇亲,嫁作世子侧妃,这嫡出的女儿,似乎也只能往帝王家嫁了。温向东也不是不想自己的女儿为后为妃,光耀门楣,只是他也是知dào

自己这个宝贝女儿的脾气的。从小被娇宠惯了,让她去宫里服侍人,讨好人,过那种如履薄冰的日子,肯定会出大乱子。

温向东心中正惦着这件事情,那边便像是受了感召似的,皇帝陛下出圣旨了,要为太子殿下选妃。五品以上官员家中尚未婚配,年龄在十二到十六岁之间的女儿,都要进宫参与采选。

温婉正好还差半年才到十二岁,侥幸地逃过一劫,拍着胸脯,大大地松了口气。温媛的名字,却赫然被列在了名单之上。虽然根据礼部的消息,这次选地是太子妃,将来太子登位后,便是名正言顺的皇后,但是温家上下,从老太君到王氏夫人,都不愿意温媛进宫。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商量了一个晚上,终于想出一个推搪之法。

就是由温向东向皇帝陛下禀呈,说温媛与其表弟陆锦熙乃是指腹为婚。纵然当初没怎么当真,但这两年他们一起生活,青梅绣马,感情甚笃,家中正筹备过两年便将他们俩的婚事给办了。所以恳请皇帝陛下念在小儿女情深的份上,将温媛从名单上剔除。

家中最赞成这个办法的,自然就是老夫人了。女儿远嫁,长年难得一见,一直是她心中的一块心病。如今若是最宠爱的孙女真的嫁与外孙,那还真是皆大欢喜,极大地衬了她的意。不想温媛却拿眼角瞥了瞥像只小狗一样偎在温筱身边的陆锦熙,嫌恶地皱皱鼻子,噘着嘴说道:“不要!”

王氏夫人慌忙拍了下温媛地手,轻声斥责她太无礼了。温媛却不以为戒,反而将脖子一扬,说道:“就不要,我不喜欢他!”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懂事……”

见王夫人开始训女。温筱连忙打和说道:“这也只是个推托之词而已。不必当真。咱们都是一家人。定亲退亲什么地。还不就是彼此点个头地事情。”

清源陆家虽然也是大家族。却也比不得温家这样地官宦世家。近年来他们一家三口盘桓在温家。已有种寄人篱下地感觉。如今好心好意地想帮上个忙。却没想到反让自家地儿子遭到这样**裸地看轻。温媛是出身好。模样也生得漂亮。但却骄纵成性。温筱心中还真是一千个、一万个地不希望温媛成为她地儿媳妇。比较起来。她倒是宁愿要温婉。每次瞧见温婉地时候。她不是在安安静静地看书。就是乖乖巧巧地帮衬着做家务。那样乖巧听话地媳妇才合她地意嘛!这样想着。她又不由地动起了温婉地心思。

温媛被王夫人训了两句。便噘着嘴不高兴了。推开她地手。小步跑到温向东身旁。抱着他地手臂。

道:“爹爹。那我就进宫去好了!”

温向东瞪了她一眼。说道:“开什么玩笑。就你这脾气。这心眼。你进宫去。什么时候被人害死都不知dào

!”

温媛哼声说:“等我当了太子妃。谁敢害我呀!”

温向东心里正烦着,便扭过身不理她。但温媛又坚决不同意胡她与陆锦熙的婚事,好不容易想出来地提议又被迫搁浅。

相较于温家这一阵子的惶惶不安,温婉倒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专心致志地研究起苏政雅送她地那个书局来。

原本以为局子里的人会欺她年少,做假帐欺瞒她,所以每回对帐,她都格外用心。一条一条地核实,决不掉以轻心。后来才发xiàn

,这完全不是应该担心地问题,真zhèng

需yào

担心的,是工作倦怠地问题。

从事书籍印制和销售,其实是一项利润很簿的经营,除非是寻着大红的畅销书。但在这样的年代里,公然谈情是会被视作有伤风化,倍受舆论谴责的。所以像余子晴那样的言情家,也是几百年才出了那么一个。而且余子晴的书稿原版,在京城另一个大书局,朝华书局手里。另外一些广为流传的经史子集之类的书,则是掌控在尚书院手手里,是不能随便印制的。所以大通书局这边只有一些名士文豪们的诗文集,画集,字集之类的东西,由于这类书籍的受众范围不大,销量也十分有限。每月的收入,也就正好可以支付局里从业人员的薪水而已。

书局里除去温婉,总共不过十来个人,而且都是上了年纪的老者。人一般到了这般年纪,雄心壮志都已经消磨殆尽了,也不再图有个什么发展。而且书局的利润虽薄,但他们从业多年的薪水还是可观的,所以大家便都是日复一日按步就班地例行工作着。

大通书局设有财务、常务二司,和文、制、行三署。财务司总管全局的进出财务,常务司相当于后勤部,日常杂事都归其管辖。文、制、行三署,才是书局的直接经济来源。

文署肩负着优秀书籍的寻找发掘的重责,分析考量是否能带来效益。古代的印刷与现在不同,一旦确定印制,就要全面刻版,这里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资金。所以文署的责任是很大的,若是找的书到时候销得不好,很可能就会让书局血本无归。

制署负责的是书籍字版的刻印、印制、成本等一系列的步骤,最后才由行署出面去与各大书店、书斋联系,将书销往市面。

现在书局的情况就是最重yào

的文署基本不动,已经有好几年没有敲定新书目了。其他两署稍微动动,纯属于吃老本的状况。关于这个问题,温婉也琢磨了很久。如果什么也不做,就按现在这个情况经营下去的话,再撑个三五年也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到时候等苏政雅回来,将整个地丢还给他就行。只是有时候想想,自己现在平时除了看书,也没什么事做,现在有这么好一个资源在手里,不好好地利用它赚点钱,似乎太暴殓天物了。

这边,温婉还在迟着要不要有所作用,那边机会便来了。文竹文夫人新成了一辑字帖,准bèi

找个书帖帮她印制成书,分发给玉香学府里的学子们研习。这可是一个稳赚不陪的绝好活计,连长期的销路都铺好了。盯上这块肥肉的书局,自然也不是一两家问题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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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让利

婉是窝在书局的库藏室里看书,无意中听到来搬书~名伙计闲聊,才得知文夫人要寻书局印书之事。温婉与文夫人曾有一面之缘,印象中是个非常慈祥和气的人,而且库藏室里也有不少文夫人的书,估计以前也是有过合zuò

的。

温婉当即心中便动起了小九九,回家翻了翻当初钱管事送过来的版权册,果然没有记错。文夫人在大通书局前前后后印制的文集、诗集共计五册。五册,按照现今的制书水平,这实在是一个不小的数字了。看来应该是合zuò

得非常愉快,才会一再地合zuò

吧。

第二天再去书局的时候,便特意拎了糕点去请文署的胡署公品尝,然后很顺口地提起了文夫人之事。胡署公年过花甲,个子很小,背也略微有些。

绿豆般的一双小眼睛,终日泛着些许迷茫,似乎没睡醒似的。听温婉提起这件事,小眼睛眨了眨,慢条斯理地吞下一块糕点,咂巴下嘴,语重心长地说:“小姐啊,别怪我说话不中听,这事是铁定没戏唱的。”

“为什么呢?”温婉变成了一个好奇宝宝。

“这个原因,是多方面的。”胡署公看似迷糊,说话倒是条理清楚得很。“首先是一个历史原因。四年前,我们的前任程局主因为家中动土,挪用了局里的钱,以致于拖欠了文夫人的钱,一年之后才付清。自那以后,文夫人便与我们没有任何合zuò

了。”

温婉沉吟着说道:“这一点,放在现在应该称不上问题了吧。只消向文夫人说明情况,或者可以再承诺一些预付金,相信文夫人也不是那样不通人情的人。”

胡署公叹着气说:“文夫人若是真那么通人情地话,那就更难办了。近三年来,文夫人一直与朝华书局合zuò

。如今朝华书局更是攀上了尚书院里的关系,坐稳了京城第一书局的位置,文夫人不可能转投我们的。”

“喔,这样……”温婉喃喃应着。牌子倒是一个大问题,对方是第一书局,又有朝廷撑腰的话,确实很难争得过。

见温婉已经被基本说服了,胡署公小眼睛眨眨,继xù

语重心长地说:“另外最主要的还是技术上的问题。文夫人这回印的是大字帖,不像一般的文集诗集只需重新排版即可,这个是要全面刻版的。我们局地刻版术和拓印术有限,万一不小心伤到原版,那可就不光是赔偿能解决地事情了。”

他若是不提这技术问题地话。温婉倒还真信了他前面地说词。她上个月刚在书库里翻到过一部全部介shào

京城四大书局地书。从发展历史到经营方式。以及各方面地长处短处都有详细地描述。她清楚地记得。那本书上所记载地大通书局地长处就是历史悠久。刻版技艺精湛。成书品质高。极少有错误及残损之类地问题。与胡署公所说地。正好完全相背。

温婉拄着下巴。假装深思熟虑了一番。重新坐直身。叹了口气说道:“署公。我真地很喜欢文夫人地字。所以无论如何。我还是想拜托署公帮我争取试试。要么这样吧。如果这次能把文夫人地字帖争取下来。那么到时候正式发行销售。前三年所得地净利润就全部算作给署公地劳务费。怎么样?”

“三年地净利润?给我?”胡署公一下子傻眼了。只觉眼前小山一般地金子闪闪发光。那该有多少钱哪!

温婉认真地点头:“我可以列字据为证。”本来这部分净利润就是温婉这个局主地收入。但温婉如今不愁吃不愁穿。每天还有固定地零用钱。小小女娃。捏了一大笔地钱在手里也没什么用处。不如用来做

意义地事情。比如重振书局。而重振书局地第一步。核心部门文署从一片死气沉沉中改变出来。

胡署公沉默着。两根手指轻轻地扣着桌面。似乎在估量可不可行。不时地抬起目光瞅瞅温婉。小眼睛闪着前所未有地精光。

温婉见状,催促了一声:“署公?”

胡署公终于松口说:“我考lǜ

一下。”

温婉知dào

他会去想办法了,连忙欢喜地说道:“有劳署公了!”胡署公从事这行三十多年,从业经验丰富,如果他真的愿意全力以赴的话,应该还是有希望的吧。

果然,三天之后,胡署公就神mì

兮兮地拿了字契过来,让温婉签字盖章。瞧他的样子,温婉便知dào

此事有谱了,也不多问什么,直接签了章让他安心去办。第二天,温婉再到书局的时候,就一反常态地看到了繁忙的一幕。不仅胡署公忙得脚不沾地,制和行两署也忙得热火朝天。

温婉在书库里拉了个伙计问,那人说是新近要有新活进来,不过对方要求先看制作草案和发行计划,所以才会全局忙成一片。温婉会意地笑笑,心知这事估计是**不离十了。当即鼓励了几句,随后又从小银库里取了些钱出来,交给钱管事,让他代她请三署的伙计们去酒楼磋一顿,好好地犒劳大家。

书局这边进展还算顺利,家里的事却越来越棘手。进宫采选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温向东实在想不出其他的推搪之辞,便准bèi

让温媛称病。没想到这个时候,右相却亲自登门造访,名为探望女儿女婿,实则是来劝温向东送女进宫的。

当今皇后无子,只有毓心公主一个女儿。而太子的生母黎妃死于产后大出血,所以太子自幼便由皇后哺养长大。皇后向来不满大长公主对朝政的指手划脚,而右相又与左相素来不合,所以右相自然而然便成了皇后最想拉扰的对象。皇后也不是没有向右相明里暗里授过意,但右相却也一直没有明显的表态。

右相因为个人原因与左相不合,也因为个人原因看不惯钟太师和钟国舅的姿态,而且他也不想站到外戚那边,降了自己身份。但是这回不同了,太子选妃,现在的太子妃,不出意wài

,就是将来的皇后。左相右相分廷抗礼,为了压制大长公主的气焰,右相就极有可能成为此次选妃的最大受益者。有便宜不占大笨蛋,这个道理,右相还是明白的。

但是当今皇帝却不喜欢直接指婚,喜欢公开采选。圣旨一下,右相一合计,不妙!自己的三个孙女儿,只有十六岁的二孙女年龄符合,但是已经出嫁了。

于是乎,只能把目光转向了几个外孙女。外孙女中,符合条件的倒是有两个。一个是忠武大将军的女儿,年十三,另一个就是温媛,年十四。王右相倒是想将两个外孙女一齐送进去,但那将军女儿生得五大三粗,实在不敢恭维,所以他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了温媛的身上。

王右相本来以为只要他一说,全力支持温媛去应选太子妃,女儿女婿会欣喜若狂。没想到他们却谢绝了他的好意,说准bèi

称病推托,然后另外给温媛结门亲事。王右相气得大骂他们糊涂,说温媛这一去,有九成的希望中选。一旦温媛成了太子妃,那他这做父亲的,还不是扶摇之上,工部尚书之位唾手可得。

温向东也不是不心动,只是想着女儿这性子,又实在豁不开手,不由地右为难,不知dào

如何是好。(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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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噩耗

向东写好了称病的折子,压在书案上,每日摸过来遍,却始终还是下不定决心究竟是呈上去,还是就此销毁。诚如右相所说,温媛内有外祖父官居右相,权倾半个朝纲,外有祖父伯父手握重兵,驻守边关。再加上大长公主与左相那边的原因,太子妃之位,舍她其谁?只是她这娇蛮任性的性子,实在让他这做父亲的很是头疼。若是换成温娴或者温婉,他早就二话不说,立马就跟右相拍板决定了。

他心中的顾虑,也跟右相说起过,右相却全然不当一回事。说温媛这么大的人了,不会不知dào

宫中与家里的不同。还说宫里头的那些个妃子娘娘们,未进宫前,哪一个不是家中的娇小姐,进宫后,不也都为奴为妾,学会伺候人了么!让他不要再操这些多余的心了,若是决定的话,就得赶紧找个宫里的嬷嬷来教温媛宫廷礼节,到时不要失礼于人前。

这边温向东还在踯躅不决,那边温媛不知dào

从哪里得来了消息,说只要自己进宫参选,就一定能当上太子妃。温娴嫁作世子侧妃这件事,虽说是温媛自己悔婚在先,才让温娴捡了个便宜,但她心中一直很不痛快,白白地让个卑贱的丫头结了皇亲。那自己就算嫁个一品大员,臣终归是臣,比起皇家来总是矮了一头,于是便横了心,嚷着要进宫。

温向东被来自两方面的压力,压得快要崩溃的时候,宫里突然传来一个消息:驸马遇害,太子选妃之事容后再议。

接到讯报,温向东郁结胸中的一口气终于吁了出来。靠躺在椅背上,出神了半晌,才蓦地醒过神来:驸马遇害?哪位驸马?但转念一想,能让太子选妃之事为之搁浅的,恐怕也只有心公主的驸马了。

当即备轿赶往右相府,细问详情。得知一个月前,驸马凤毅华与两位曾经的同窗好友结伴游学,拜访民间奇人异士。不想谈笑风生离京,却是凄凉扶柩回京。心公主新婚一年成寡,皇后悲痛欲绝,皇帝勃然大怒,当即将同行的两位文士打入天牢,明日亲自开审。

右相与温向东说,太子年纪已到,选妃是誓在必行。虽说此次横出意wài

,但最多不过往后延个一年半载的,迟早还是会旧事重提。还说已经联系好一位宫里地嬷嬷,看什么时候有空,便让温媛去学学宫廷礼仪。

温向东口上都应了,这时间一缓,他也有个喘息的时间,好好地从长计议。在右相府坐了一会,刚准bèi

告辞回府,便有下人来报,说工部主事王飞龙求见。温向东一听是自己工部里的主事,便想知dào

他来找右相是什么事情,于是重新坐下,暂不提回府之事。

“右相大人!温大人也在!”王主事一进门便已是老泪纵横,屈膝“咚”地一声跪倒在地。“老朽年过半百,就子聪一个儿子,恳请两位大人帮帮忙,救救犬子!”

王右相连忙说道:“王大人起来说话。”

原来这工部主事王飞龙地儿子王子聪。就是与凤驸马同行地两位同窗之一。他们在京学时候曾是志同道合地好友。后来驸马进了国学。联络便少了。此番驸马邀请他们一道游学。重叙旧情。自然是欣然前往。

不想晴天霹雳。驸马竟然客死异乡。王子聪两人一路战战兢兢地回京。到家已经是形销骨立。魂不守舍。第二天就被打入天牢。生死未卜。在家地最后那个晚上。他将事情地经过一五一十地告sù

了王飞龙听。

凤驸马约了他们到江之畔地聚艺楼听戏。看水灯。早地到了。驸马却久久不来。灯会结束后。回到暂住地文馆。也没见他在。当即支会了馆公。派了些人出去寻找。寻了一晚上也没有寻到。第二天听说有人放水灯时不慎落水。清晨打捞了遗体上来。正在衙门。在馆公地陪同下。两人不安地去衙门一看。不由吓得魂飞魄散。那死者。正是驸马凤毅华。

驸马遇难之事。本与他们无关。怕只怕皇帝盛怒之下。不听解释。先办他们一个照顾不周地罪名。王飞龙老来得子。好不容易长大成人。若是因这无妄之灾而白发人送黑发人。那他真是连死地心都有了。

王右相听完事情地来龙去脉。安抚说皇帝陛下英明。一定会明察秋毫。不会让无辜者蒙冤。王飞龙也听出是推搪之辞。便长跪不起。再三恳求。磕得额头淤红一片。右相只好答yīng

马上进宫一趟。王飞龙这才千恩万谢地告辞离去。等他走后。温向东才知dào

原来这位王主事。竟是王右相地远亲。不过同僚这么多年。居然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这门亲。也知dào

是这位王主事是真地低调行事。不愿攀附权贵。还是另有其它原因在。

驸马遇害之事,纷纷攘攘地折腾了一个多月,终于当朝宣判,作了一个了结。驸马遇害之时,聚义楼很多人证实王子聪二人确实在二楼听戏,也确实有人看到驸马追着一盏荷花灯往江下流去了。但当时正值花灯节,人潮鼎沸,没有人多加留意,也没有人听到呼救声。皇帝纵然再生气,但法不责众,只能革了当地地方官的职,并责令取消花灯节,拆了聚艺楼。在天牢呆了一个金多月地王子聪二人,倒也算被无罪释fàng

,安然回了家中。

公主新寡,守了七日的灵,便被召回宫中。皇帝不忍看公主终日郁郁寡欢,以泪洗面,便让皇后陪同她一道去清凉山的行宫住一阵子,散散心。但是皇后也为驸马之事伤心不已,就母女二人去的话,伤心人对伤心人,难免会更添忧伤。于是皇帝又下旨,满朝文武家中可有千金小姐愿意随皇后和公主去清凉山,如果能让公主重新展颜欢笑,重重有赏。

这道圣旨,无非就是皇后为太子选妃做的预备工作。王右相立kè

支会温向东,让她将温媛的名帖呈上去。温向东最终还是经不住再三地游说,呈了名帖上去。而皇后似乎就是在等这一张帖子似地,立马就应允了。

温媛中选,她自己是欣喜若狂,温家与王家却是忙作一团。右相先是唤了温媛过去,亲自叮咛伴驾注意事项。隔天又送了一位嬷嬷和两名使女过来陪温媛前往。温家也为温媛的陪行人员精挑细选,从旁提点她,保护她。

此外,温向东仍不放心,特意派人去西王府,请温娴回来小住几天。温娴做过公主地伴读,对于公主的性情喜好了若指掌,希望她能传授温媛一些手段,可以尽快讨得皇后和公主地欢心。

温娴自是知dào

父亲在这个时候唤她回家是什么事情,便向世子请示。西王世子得知后,不仅不反对,反而主动要求同行,陪伴温娴回去小住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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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借书

几日,温婉也感觉到了家中的颇不平静。但是温媛了上回的教,她也不去多加过问,一门心思地理书局里的事。

大通书局是老牌书局,局里的从业人员个个都经验丰富,加上之前与文夫人也有过不少合zuò

,知dào

她的喜好。所以这次大家都全心去做了,设计出来的方案果然深得文夫人欢心,欣然与大通书局签了文契,算是将这次的合zuò

正式地确定下来。书局各署经过一番前期准bèi

,也全面进入了开发印制阶段。这其间太专业的东西,温婉便不懂得了,只偶尔询问下进程,其他的便放手由他们去做了。

不过,这回温向东唤了温娴回来,倒是让温婉兴奋不已。温娴出嫁三月有余,只在回门之日回过家一趟。姐妹俩这么长时间不见,确实分外思念。不知dào

她在西王府过得如何,府里的人尊不尊敬她,世子待她好不好,同时也惦着世子脸上的痘痘是不是已经消退了。按照上回试药的那个人的情况,三个月的时候,应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不知dào

没有痘痘的世子长什么模样,好不好kàn

?对此,温婉还是满心期待的。

温娴夫妻二人抵达温家的时候,前院也派了人来支会温婉母女二人。温婉兴冲冲地跟在柳氏身后过去会客,却惊愕地发xiàn

西王世子还是戴着那个银质的面具,心下不由地又奇怪起来。按那个药方的疗程,三个多月,就算没有全好,应该也已经消退得只剩印子了,为什么还是不以真面目见人?难道是因为个人的肤质不同,所以药方不管用么?

但不可否认的却是,身材颀长、青衣寂然的西王世子戴上那个银锃发亮的面具,浑身透露着一种深藏不露的神mì

气质,让人不禁侧目相望。若非见过真容,温婉还真会觉得他是因为容貌太过出众,才不得已以面具隐藏的。温娴则穿了一袭柔紫色的宫装,乌黑地头发堆成如云的发髻,发间细细地点缀了些许精致细小的珠花,文雅而娴静,站立在西王世子身侧,相得益彰,很赏心悦目的一对璧人。

彼此一一见过礼,便闲坐着叙起了家常。由于老太君和老夫人她们都在,柳氏和温婉也没插上什么话。等各自回房后,柳氏便让温婉送些糕点过去给温娴。叫她这几日不用急着过来,先做好温向东那边吩咐的事情,到时候她们不提,温向东也会留时间让她们母女三人好好叙叙的。

温向东安排了一个单独的院落给温娴夫妻居住,不算大,却很清静,方位和风景也是极好的。天色还早,夫妻俩便坐在院中地亭子里闲话。温娴正说起温婉小时候的时候,便有使女来报说温婉来了。世子不由轻笑出声:“真zhèng

是白天莫说人,晚上莫说鬼。你们姐妹这么久没见,肯定有很多话要说。我就不在这里打搅你们了,我回房看会书。”

温娴笑着送了世子回房,便去门口迎接温婉。温婉带来了柳氏亲手做地糕点,都是温娴平常时候最爱吃的,温娴心中不由感动不已。纵然在西王府,府中上下也算照顾她,却终还是比不得自家骨肉这份贴心的温暖。

温婉转达了柳氏的话后,便问起了温娴的近况。温娴说世子待她很好,王府里地人也都很好。听她这么说,温婉倒也放心不少。不过温娴说起世子的时候,神情微微带笑,却没有新婚女子独有娇羞,心中微有些小嘀咕,忍不住问道:“娴儿姐姐,世子对你真地好么?”

温娴怔了怔。然笑道:“你以为我是受了委屈。不想你和娘亲担

以说谎诓你们么?你也不想一想。世子为什么要陪我?这是不合礼法地事情。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呃……”温婉一愣。“他是想让大家都知dào

他很重视娴儿姐姐么?”

温娴微笑着点头:“我与他这桩亲事。不是他登门提亲。而是我自动请嫁地。这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地。老太君和老夫人为此打过我。骂过我。指责我不知廉耻。让温家蒙羞。我虽然不曾与世子说过。但世子必定是猜想得到地。所以他这回抛开了所有地事。都要陪我一起过来。就是让老太君她们都知dào

。他是如此地重视我。对于我地请嫁。没有受到丝毫地轻视。也没有让温家家声蒙羞。反而得到了他额外地敬重。”

温娴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女子出嫁后。在夫家是否受到重视。会极大地左右娘家地态度。你看这回世子陪我回来。老太君她们给我地脸色也好了许多。今后你与娘亲地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世子真是有心人。”温婉由衷地感叹着。随即又想到药方地事情。连忙又问道。“对了。娴儿姐姐。世子地脸怎么样了。可否大好?”

温娴笑着说道:“你呀,没有看到你的药方的疗效是不是很失望呀?”

“我想早日看到姐姐姐夫郎才女貌的样子嘛!”

“再过阵子吧。”温娴琢磨着说道。“我需yào

一个契机。”

“契机?”温婉一惊。“娴儿姐姐还没给世子用药么?”

温娴点点头:“一嫁过去,便急着给他治脸的话,难免会让他觉得我还是嫌弃他的容貌,并不是真的欣赏他的品格与才学。所以我需yào

等待有人来触发一个契机,我再趁机用药,这样才能两全其美。”

温婉迟疑了半晌,才感佩道:“还是娴儿姐姐想得周到。”

天色不早,温婉告辞回屋。

将了解到的情况都转述给柳氏听,听说世子这样贴心,柳氏也颇感欣慰。接下来两天,温娴都在应对温向东那边的事情,温婉她们只能在从使女们口中得到些讯息。不过得闻温娴在各方都颇受礼遇,母女俩也高兴不已。

这天晚上,晚膳后,温婉懒洋洋地坐在院子里纳凉,一边竖起耳朵偷听着两个洒扫的小丫头在院子的角落里说八卦。忽而有人来叫门,是温向东那边的书僮,说要找婉儿小姐要本书。

温婉连忙起身出去,问道:“找什么书呢?”

小书僮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说道:“回小姐,是郑怡祖手抄带附注的《诗颂》。世子听说我们府上有收藏这本书,便想要看看。小的去书房找了一圈,没寻到,估摸着是婉儿小姐拿了,所以便过来问问。”

“哦,是我拿的。”那本书似乎是绝版了,当时陆锦熙一眼看到这本书,便随手摸走了。“可是,后来被锦熙哥哥拿走了。”

“表少爷啊。”小书僮为难了。在温家,世子是贵客,陆家也是贵客,书在陆锦熙那边的话,就不好直接过去要了。

见小书僮在犯难,温婉想起自己当初为了练字认字,抄了不少书,其中好像也有这一本。当即让小书僮稍等片刻,自己回屋在书架上翻了许久,终于寻了书出来,交给书僮。说虽然不是郑怡祖原版,但内容是一模一样的,一字不差,请世子先凑和着看吧。

小书僮这才千恩万谢地捧书去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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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矫字

正式出发前往清凉山行宫之前,温媛还有另外两名~千金要先行进宫住一段日子。宫中派来的车马已到门外,屋里老太君、老夫人加上温向东和王氏夫人夫妇还在对温媛进行再三地劝诫叮嘱:“宫中不比在家里,大家都宠着你,让着你。宫里头个个都是不容小觑的狠角色,一定要收敛脾气,做到克恭克谨,礼貌待人。”

临上车时,温向东仍不放心地将一枚玉牌交与随行的两位嬷嬷。称温媛若还是任性执拗、不听劝告,她们可以使用任何办法制止她,甚至不惜使用暴力。

温媛一听温向东居然允许下人们对她用粗,不由地脸颊一鼓,小姐脾气又将发作。温向东冷颜说道:“你若是连这一点都无法忍受,那就不要进宫了!我这就进宫面圣,就算不要这颗项上人头,也要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温媛念了这么多年的书,也不是不知dào

“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加上这几天家人一波接一波地对她进行连番轰炸,她自然明白温向东并不是在说笑。为了进宫,只能暗自瘪瘪嘴,闷闷地说道:“知dào

啦!”皇后娘娘与毓心公主,是东望国最尊贵的两个女人。让她去服伺她们,她也是心悦诚服的,她只是不乐意连嬷嬷们都可以欺到她头上来么!

送走温媛之后,温向东才想起温娴这几日一直都在帮他忙温媛这边的事情,还不曾有时间去与母亲妹妹团聚。于是便热情地挽留世子再多住几天,世子也是极好说话的人,当即欣然应允。为了腾出尽量多的时间让她们母女三人一叙旧情,温向东便邀请世子到处走动,温娴也因此得已过了三天出嫁前的日子。

三日之后,世子携温娴告辞回了西王府。当晚,那天被小书僮拿去给世子看的那本书也被送了回来。温婉接回之时,并没有多看,随手就放到书架上了。过了几天才想到世子是博学之士,到了温家却要特地找这本书看,不知这书上有何过人之处。想到这,取过书翻开一看,却发xiàn

扉页上夹了一张青色的便笺。温婉并不记得曾在书里夹过这么一张便笺,好奇地抽将出来,却只见青笺上整齐地写了三行蝇头小楷。

“第七页第三行第七个字,‘泠’是为‘冷’,属笔误。第十九页倒数第二个字,‘瑜’是为‘瑕’,此失之大矣。一字之差,谬以千里。慎之。”

这几行字字体虽小,但笔峰苍俊而凌利,颇具风骨。“是世子写的么?”温婉心中一动,翻到笺上所写地页数对了对。果然,一个别字,一个错字,被挑了出来。“世子看书好认真啊!”温婉一边感叹着,一边提笔将两处错的地方修正了过来,然后捧着书靠到床上去看。这本书大致上都是些文学理论,温婉并不太感兴趣。之前挑这本抄,是因为这本书里面有许多复杂的字,比较适合当作练字之用。

这一日,温婉像往常一样从京学里下学回家。坐在小茶厅里喝凉茶解暑的时候,柳氏捧了一包东西从外边进来,说是西王府送来,给温婉的。温婉本以为又是温娴送了什么好吃地过来,兴冲冲地打开,却惊奇地发xiàn

里边包裹的不是吃的,而是两方墨砚和一些彩绢、宣纸。将墨和纸一一取将出来,仔细观察过后,才发xiàn

最底下还压了一封信,信封上写着:温婉妹妹亲启。

“西王府送来的?”温婉料想温娴应该不致于会送她墨和笔,不是温娴的话,那就只可能是西王世子了。狐地拆开信看,果然是西王世子送的。他在信上说他原先不知dào

温婉爱读书,所以此趟来温家便送了些寻常女孩子地东西给她。对此深表抱歉,特地补送了一份大礼。

据信上介shào

。这两方墨都出自皇家御苑。是价值连城稀罕物。一墨。墨质纯净柔滑。墨香芬芳怡人。历百世

有时甚至还会愈加浓烈。另一方是七彩琉璃墨。u于墨地颜色会随天气地冷暖而变化。红橙黄绿各有不同。这两方墨都极受眼下才女名士们地追捧。他料想会给温婉地读书生涯增添一些乐趣。便特地送了两方过来。而另外地彩绢和宣纸则是专程派人从全国各地收集过来地。民间秘方所制。即使在京城中也很少可以看到。

温婉平时虽然喜欢读书写字。但对于用什么墨。用什么纸却是毫不在意。有什么便用什么。如今拈着这两方墨在手里。倒是委实明白了。什么叫作风流雅士。什么是寒门志士。

信上还说到温婉明年开春便要考国学院了。平时若需yào

什么书。尽管差人到西王府索求。他能帮得上忙地地方。一定全力相帮。因为他也非常期待温婉能够成为第一个进入尚书院地女学士。

柳氏站在旁边看着。沉默了许久。才抬手轻轻地抚上温婉地头。柔声说道:“你姐夫对你也算是上心了。好好用功努力。不要辜负了人家地期望。”

“嗯。”温婉点点头。肩上地压力无形之中又加重了。看来若是明年连国学院都考不上地话。那还真是无法交待了。

温娴出嫁了,温媛陪皇后公主离京去了清凉山,家中就只剩了温婉一个女孩子。于是,老太君和老夫人唤她过去絮絮叨叨的日子便多了起来。

太君对于女孩子读书,不算支持,也不反对。能者行之,若真能出个女学士,也是温家之荣。

老夫人则非常反对女子入学,时常叨念着念什么书,好好地呆在家中学学妇容妇工,过两年便可以择婿出嫁了。不过每当这个时候,温筱便会在旁边帮温婉说话,说入学又不会影响择婿,叫她就不用瞎操这个心了。老夫人是说不过温筱的,所以虽然每次都会忍不住说上几句反对的话,但却也没有实jì

的制止行动。

为了第二年地升学试,温婉往温克恭那边的走动也勤快了起来。先是央求他将当初考升学试中地试题默写出来让她看看,再是得寸进尺地请求看国学里发的书籍,还有他所做地课堂笔记。温克恭知dào

这位庶出的妹妹如今在家中很受重视,自然不敢怠慢,对温婉有求必应。

经过大半年填鸭式地苦学,终于等来了第二天开春时的升学试。但是在当温婉踌躇满志地准bèi

大考一场,一举高中的时刻,却遭到当头的一盆冷水淋下。那就是温婉是半途插学的,算起来,只在京学学了两年半,未满三年,不符合参加升学试的资格。虽说特别优秀者,不满三年,可以经由督学举荐参加。但院士和督学们都觉得温婉才十二岁,年纪太小,不用急在这一时。建议今年先参加晋榜试,在京学再学一年,明年再考国学院。

得到消息,温婉便一下子像是霜打的茄子,蔫了。无精打采地回到家中,忍不住向柳氏抱怨了几句。柳氏让她先不要灰心,她去找温向东说说,看有没有办法。温向东也极为重视这件事情,得讯后,便唤了温婉过去,说道:“如果今年去考的话,婉儿有几成把握?”

温婉琢磨了一下,保守地说道:“九成吧。”

“那明年呢?会有十成么?”温向东倒是不介yì

多留这一年,反正这个女儿是奔着女学士去的,那么近几年内,必定不会考lǜ

婚嫁的问题。

温婉摇摇头:“也是最多九成,或者会少点,很难说。”

温婉这一年来的刻苦努力,温向东也是看在眼里的。若不能一鼓作气直接去考,这士气一打断,重新回聚的话,估计就不是一个把容易的事情了。温向东沉默了半晌,蓦地合掌说道:“爹爹帮你去说!今年去考!”(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an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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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扬名

月初六,是京学府一年一度升学、晋榜两试的放榜涌动中,温婉不负重望地榜上有名,以夺目的成绩顺利地考入了国学院,成为第一个正式考入国学院的女学生,同时也是有史以来年纪最小的。

这两个创新纪录的突pò

往那里一搁,温向东顿觉万分荣光。无论是在朝中,还是寻常的朋友间往来,腰杆都挺直了不少。与人说话,更是不出三句,便会主动地将话题转到“我家婉儿”身上,然后自然而然地会赢来一阵感佩声和赞叹声,令温向东十分地受用。

于是乎,温向东除了给温婉添置了许多新衣和新手饰,将平常的零花钱也翻了一倍之外,还要给温婉换单独的院子。称别人家的千金小姐十岁就有自己闺阁,温婉已经十二岁了,也该有自己的绣阁了。但是温婉不想与柳氏分开,温向东如今是唯女至上,女儿说什么便是什么,不想分开便不分开,但还是给她们母女俩换了一个大院子。

温向东也想过要将柳氏扶为平妻,不然到时候说出去,东望第一女学士竟然是个小妾的女儿。不仅温婉掉身价,温家脸上也不好kàn

。但这一提议,却遭到了柳氏的严辞拒绝。还再三请示,恳请他千万莫要再提此事。

柳氏嘴上解释说的是她对于如今的生活已经心满yì

足,并不奢求成为妻室,其实事实上担心的是温婉的安危。温婉一举考进国学院,无疑是轰动了整个京城,王右相必定也知dào

了温家出了这么一个了不得的女儿。

而且温向东到处说温婉将来的目标是进入尚书院,成为第一女学士,也是说目标是入仕。王右相看得开倒也罢了,但若是见不得小妾的女儿比自家外孙女风光,甚至与自己同朝,那温婉的处境就比较危险了。所在,在离成功还有一路之遥的现在,还是尽量低调比较好。到时候大局已定,再母以女贵,也为时未晚。

水玲珑与柴启瑞今年也学满三年,参加了升学试。不如也正如意想中所料,毫无悬念地双双落榜。温婉陪水玲珑去黄院士处销了学籍,领取了代表从京学府圆满毕业的文士玉佩。看她将她翡色地玉牌悬在腰间,随着裙摆晃晃悠悠的,还是别有一种风味。

两人从黄院士处告辞出来,便见柴启瑞迎面而来,一看到两人,便远远地打招呼说道:“怎么先来了,都不等等我?”

温婉还没开口,水玲珑便扯着温婉的手臂,匆匆忙忙地往另一边去了,只留下柴启瑞独自站在原地,一头雾水。等出了北院,温婉才好奇地问:“怎么啦,玲珑姐姐,你跟柴师兄吵架啦?”

“这倒没有。”水玲珑的表情极不自然,支吾着说。“就是很奇怪啦!”

温婉不解地问:“怎么奇怪了?”

“就是……”水玲珑忽然别扭了起来。伸长脖子往四周看了看。确定附近没有人之后。才附到温婉耳侧。小小声说。“他爹爹来我家提亲了。你说怪不怪?”

“这很奇怪么?”温婉抬眼瞧瞧她。柴启瑞看似总是被水玲珑压榨。呼来喝去。但事实上。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来。其实是水玲珑被他吃得死死地。大家。包括温婉在内。早就已经将他们看成天经地义地一对了。而且水玲珑今年已经十四岁了。柴启瑞若还不去提亲地话。那才真zhèng

是怪事了!

“我们是好兄弟!好朋友呀!”水玲珑一副不可理解地神情。“怎么可以做夫妻地。那不是太奇怪了吗?”

“那你让你爹爹回绝了么?”温婉暗自笑笑。颇有些兴灾乐祸。心想柴启瑞你这家伙白盯了这么多年。人家可当你是好兄弟!

水玲珑皱皱眉。说道:“我也想不好。如果答yīng

。柴猪成了我相公。太无法想像了。但是拒绝地话。他不是很没面子么

会被人嘲笑啊?”

温婉“扑哧”一声笑了,都开始担心他会不会被嘲笑了呀。“那答yīng

不就好啦!好兄弟,好朋友做夫妻哪里奇怪啦,难道非要陌生人或者仇人做夫妻才不奇怪呀!”

水玲珑迟了,琢磨着说:“这倒也是。只是,柴猪做我相公……这太诡异了!”

温婉抿着嘴乐,心想估计也只有水玲珑自己才会觉得诡异。不过,她也懒得帮柴启瑞开导水玲珑。因为那家伙一定会有办法自己搞定地,而且她帮他的话,也不见得他会领情。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才不做呢!

“啊,温师妹,可找着你了!”随着一个欣喜的呼唤声,一华服公子在两名彩衣少女的陪伴下,踩着轻松的步子,翩然而来。

“沈师兄,找我有什么事情么?”温婉停下脚步,等着他过来。其实沈君逸也是一个非常奇怪的人。在温婉插班进入京学的时候,他已经在天榜了,现在温婉学成升入国学院,他还是在天榜呆着。他既不升学,也不销除学籍,就一直在京学里的天榜呆着,也不知dào

图个什么。

沈君逸翩然来至温婉身前,轻摇朱扇,优雅潇洒自若:“明日申时,我在楼外楼设宴,庆祝温师妹还有其他四位师弟荣升国学府。届时黄院士,各榜地督学,国学府也会有先生过来,还望温师妹也能赏脸出席。”

温婉点点头说:“沈师兄盛意拳拳,我当然却之不恭了。一定会去的,多谢沈师兄为我们费心了。”

沈君逸摇着扇子,笑盈盈地说:“该我谢谢温师妹才对。师妹现在可是京城里的风云人物,能够邀请到温师妹‘大驾芳临’,于我也是一件面子十足的事情。”

温婉哂然说道:“沈师兄就不要取笑我了。”

“温师妹太过谦了。不过,温师妹不喜欢听,我便不说了。对了,”沈君逸从怀里抽了一叠请柬出来,递给温婉说道,“我找不着颜诩之颜师弟,听人说,他寻常时候只与温师妹亲近,所以他的请柬就有劳温师妹代为转交了。至于其他的请柬,温师妹就看着邀请些朋友来参加。宴会么,自然是越热闹越好了!”

“好的。”温婉一一应了。水玲珑当下便抽了一张请柬过去,这种热闹又有东西吃的地方,怎么可以落下她?

颜诩之也是今年升入国学院的五人中的一个。如往常一般,温婉还是在书楼里找到地颜诩之。将沈君逸的请柬转交,邀请他一同赴宴,颜诩之却直接回绝说不去。

温婉虽然也不喜欢那样地场合,但是既然沈君逸同时邀请了黄院士和督学他们都去,也算是半个谢师宴了,还是去一下比较好。不然肯定会被有些有心人说一考进国学府便看不起京学,过河拆桥之类的云云。于是便劝说道:“就算是有别的什么事情忙,颜师兄还是抽空去一趟吧。除了黄院士他们,还会有国学府的先生过来。我们正式入学前,先熟悉一下,也是有好处的。”

颜诩之抬头看看温婉,迟着说:“我并没有其他事情忙。”

温婉好奇地问:“那为什么不去呢?”

“娘亲不准我去酒楼之类地地方。”颜诩之说。“娘亲说,吃了那里的东西,就会吃不下家里地东西,要挨饿的。”

“呃……”温婉默了。

她自穿越过来,一直过着比较优沃地生活,倒是忘记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的道理。

颜诩之见温婉不说话了,便起身收拾东西说:“我要回家去了,要帮娘亲缠线团。”

“哦。”温婉应了声,目送他出门之后,无奈地将留在桌上地请柬收了回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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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择师

婉回家与温向东说了受邀请去参加“谢师宴”之事,该准bèi

些礼物,赠予京学的黄院士与几位督学,感谢他们这三年来对她的照应和栽培。温向东听后却沉默了,起身负手立到窗前,陷入了沉思。

温婉见状,心中不由犯起了嘀咕,莫非这宴并不是“庆贺”“谢师”那般简单,而是另有深意?她琢磨不透,便默默地站着,等温向东开口。

柳氏端茶进屋,看见父女俩一边一个杵着发呆,不由抿唇笑道:“怎么了?”

温向东这才醒过神,坐回身,接过柳氏沏的茶轻抿了一口,说道:“一直光顾着高兴,倒是把最重yào

的事情给疏漏了。”说罢,他便吩咐了书僮去唤温克恭过来。温婉这才恍然顿悟,温向东的沉默原来与京学无关,而是在于国学那边的几位来客。

“黄院士与诸位督学的谢礼,爹爹都已经让管家打点好了,过两天就送过去,婉儿无须忧心这个。只是,国学那边……有点麻烦事。”温向东蹙了蹙眉,向温婉解释说道。“国学与京学不同,不是分班授业的,而是自择所长,各拜其师。”

“哦。”温婉点点头,明白了。京学相当于是大学,而国学就是现代的研究生,不分班,是跟导师的。

“射、御等课倒也关系不大,到时候婉儿看着与哪位先生投缘,就跟着哪位先生好了。主要是文史课,将来决定是否可以进尚书院,看地就是这一课上的造诣,所以万万轻率不得。择一个良师,就是成功的一半。”

“国学的文史先生都是文心阁大学士,其中威望最高,在国学方面造诣最为高深的有两位。一位是祝颂平祝大学士,不久前刚刚加封为太子太傅。另一位是徐文澄徐大学士,是二皇子殿下的师傅。这两位都是如今最负盛名地国学大师,也是桃李满天下的当代名师,但是他们选择门生的条件也极为挑剔。因为门生的成就高低,会直接关系到他们官位的升迁,以及在国学界的声望和地位。当初你克恭哥哥考进国学院时,就想拜在祝学士门下,可惜祝学士看不上。而徐学士又有个不成文的原则,就是先投了祝学士,而祝学士不收的弟子,徐学士也是不要的。所以,你克恭哥哥拜的是文心阁地另一位学士,叫作公孙继。”

温婉一边听,一边点头,大概地明白了温向东所担心的事情。他应该也是想让她投在祝颂平门下的,但又怕万一遭拒,就会连徐学士那边也失去机会。但是又不甘心跳过祝颂平,而投徐文澄,所以在两头为难。

“二叔。”温克恭在书僮地引领下走了进来。恭敬地行了一礼。温向东轻颔首。让他在旁边坐了。问道。“克恭。你那年地谢师宴上。国学府出席地可是徐大人和公孙大人?”

“是地。”温克恭点点头。

温向东沉默了片刻。又问:“公孙先生也算是名噪一时地风流才子了。克恭师从公孙先生也有两年了吧。克恭认为公孙先生文才如何?”

温克恭迟着。似乎是有些话不方便直接说。温向东见状。连忙从旁说道:“今天只是你我叔侄之间说些体己话。为你婉儿妹妹择师做个参详。克恭但说无妨。”温克恭这才点点头。说道:“公孙先生天纵奇材。文采风流。无人能及。博学广识。无人可出其右。只是公孙先生志不在国学。对于国学典籍参透得并不深刻。只怕到时候考尚书院。会有些吃力。”

温向东会意地点着头。起身在屋子里缓缓地踱步。国学院里最为人称道地。便是这三位先生。祝

失其一便失其二。公孙则是长于文才。疏于文史。;神。难得女儿这么长进。他这个做父亲地。至少也要尽自己所能。帮她寻一个最好地师傅。将她前方地道路铺平才是。

一时半刻决定不下来,便让温婉自己看书去。自己则带了温克恭先去了国学院,然后又去了尚书院。将曾经打过交道的大学士们一一拜访过去,终于打探到一点苗头,那就是:京学“谢师宴”上,若是祝学士出席的话,那就说明这一届升学的人有他看中的人;若是没有出席,那即是说他没有收徒的打算,这种情况下,就不要轻举妄投,十有**会遭到拒绝。

在温婉出发去楼外楼赴宴时,温向东再三嘱咐她说:“祝太傅与徐学士彼此相轻,不会同时出现,谢师宴上两人之中,最多只会去一个。

婉儿记住,晚上谁在,就拜谁为师。若是两个都不在,就不要轻举妄动。谁来拉你入门,都不要有明确的表示,先行回家来。爹爹帮你另外想办法,拜到徐先生门下。”

温婉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坐着车徐徐来到楼外楼,一下车,门口便有人接应,领着直往二楼。“婉婉!婉婉!”水玲珑眼尖,温婉一上来,她便瞧见了,连忙从座上站起身,朝温婉使劲地招手,召唤她坐过去。

“玲珑姐姐。”还有柴启瑞,和几个以前人五苑的同学。温婉欣喜地正要过去那边,引路地小厮却将她拦了住,说道:“温小姐是上榜学士,今日盛宴的东道主,要坐到上座。”

“喔。”既然是这样,温婉也没有办法,只能派小桃过去与他们说明这个情况,自己则随那小厮入座。主桌上,除了颜诩之之外,其他三位同榜者都已经到齐了。两个是天榜的,一个是地二地,平时都没什么交集,彼此行个点头微笑礼,便顾自坐下了。

不多时,黄院士与几位督学便相继到了,与温婉几人说了些激励加勉的话。又过了一会,沈君逸才陪着两位国学府地大学士珊珊来迟。

“啊,太傅大人!”

黄院士一瞧见与沈君逸并肩上楼来的那位白发老翁,便惊喜地离座迎上前去。本来闹哄哄地一满楼,顿时寂静下来,纷纷起身行礼。

“来的是祝太傅呀!呆会就是要去拜他为师喽,不知dào

会不会被当面拒绝?”温婉一边小声嘀咕,一边夹在人群中,偷偷打量那传说中地国学第一名士。刚看清是个骨骼清峋的花甲老者,楼梯上随后又上来了一位与他年纪和气质都相仿的老者。同样的锦服长袍,同样的两鬓斑白,长须当胸。加上高矮胖瘦都差不多,乍然一见,竟没瞧出这两个人的区别来。

“徐大人?!徐大人也来了!”人群中暴出一声惊呼。

祝颂平与徐文澄自幼同窗,十几年共读,继而几十年共事,但由于在做学问上见的不同,而一直彼此相轻。从来不吝于用最刻薄的词语去嘲讽对方的学问,也从来不屑于在一些非官方的正式场合与对方同时出现。

所以,大家之前在看到祝颂平出现时,基本上都断定今年徐文澄是不会来了,没想到,他竟然后脚也到了!让人觉得无比诡异,温婉更是觉得颇为无奈。出门前,温向东嘱咐过她,晚上谁来,就拜谁为师。若是两个都没来,就不动声色,从长计议。温向东将可能出现的情况都想到了,就是没有想到竟会出现这样的破天荒第一着:竟然两个同时来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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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争徒

婉琢磨了会,决定将两个都来的情况等同于两个都:窝在一边不吭声,一切等回家后由温向东决定。

“今日能得两位大人大驾光临,下官真是受宠若惊!”黄院士引着两位国学名儒往主桌走,激动之情形于言表。国学的“谢师宴”一年一度,两位大师同时大驾光临,却是破天荒第一朝。

“若不是黄院士治学有方……”

祝颂平还在与黄院士说着客套话,徐文澄便抢先说道:“实不相瞒,老夫今日便是为着我朝第一位女学士而来。”

他此言一出,温婉顿时成了全场的焦点。一道道艳羡的目光毫不吝啬地朝她身上打来,有带欣喜的,也有带些不服气。温婉有些无可适从,只好讪讪地笑笑,心中则暗叹这下完了,临走前温向东定的计策算是全落空了。看来她也不能窝着不吭声了,那就谁说要收她,她就拜谁么?

徐文澄大步来至温婉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正声说道:“小小女娃,竟有如此才学,实在难得。要不要拜入老夫门下,得老夫细心教导,必能早成大器。千万别误拜谬漏者,误了锦竹前程。”说到后面,原本夸奖诱哄的口气,习惯性地转化了嘲讽,同时目光意有所指地往身后的祝颂平瞥了瞥。

“徐大人所言极是,误拜谬漏者,误的便是一辈子的锦绣前程。”祝颂平却像是全然听不出徐文澄的暗讽似的,缓步踱过来,与徐文澄并肩而立,淡淡笑着对温婉说道。“这位便是温三小姐吧,令尊昨天已经将你的名帖送到敝府。小姑娘勤奋好学,老夫自然也喜得乐见。已经派人去向令尊回话了。从今往后,你便是当今太子殿下地同门师妹了。”

祝颂平与徐文澄年纪相仿,学识相当,却能一马当先,坐上太子太傅之位,果然是狡猾的老狐狸一只。虽然让徐文澄占了先机,抢先开了口,但他不动声色地抬出温向东与太子,将这事说成了两厢情愿的事情,让徐文澄无可辩驳。

温婉却是知dào

的,温向东并没有将她的名帖送过去的,因为他怕万一被拒的话,便两边落了空。不过祝颂平现在这么一说,表明了收徒地意愿,对于温向东来说,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就算没送,肯定也会欣然承认自己是送过的。

徐文澄被祝颂平一句话堵得没有还唇之力。正气不打一处出。却见温婉睁着一双水灵灵地眼睛。瞅瞅他。又瞅瞅祝颂平。却是迟迟地没有跪下行拜师之礼。当即从气糊涂中清醒了过来。哪一年京学放榜之后。他没有派人全天候盯祝颂平地梢地?什么人去拜访过他。什么人投过名帖。他哪样不是知dào

得一清二楚地。居然差点又被那老家伙给诓骗了。

徐文澄当即冷笑一声。说道:“太傅大人睁眼说瞎话。信口开河。也怕辱没了大人今时今日地身份与地位。而且。我看小姑娘。也似乎并没有要拜太傅大人为师地打算。”

祝颂平对于温婉地不识眼色颇感郁闷。这时候稍微聪明点地就应该在他刚才说完那句话后。就该跪下拜见师傅。但是既然话已经说出口了。断没有半途示弱。让给徐文澄这老匹夫地道理。

“女娃尚小。你指望她能分辨出多少良莠。温侍郎为官多年。自然明辨谁优谁劣。谁正谁谬。徐大人对此若是还有什么异议。不防找温大人直接问个清楚明白。”言下之意。温婉年纪小。不懂得分辨。温向东可清楚着谁优谁劣。

徐文澄自然是知晓。对于任何人来说。祝颂平都是首选。如今他已经当众放话出来了。相信很快温向东也会得到消息。他就算真没送过名帖也会二话不说直接承认地。不由将脸一沉。说道:“太傅大人教导太子殿下责任重大。对于其他学子。难免会有疏漏。何必为了一己之私。而误他人子弟?”

祝颂平淡然一笑。不急不徐地说道:“徐大人言下之意。即是说。教导二皇子殿下成材。责任就不重大了?”

徐文澄又被反将了一军,不由恼羞成怒:“你的意思,是非要与我争到底了?!”

“到底是谁与谁争,徐大人,是否也能请您偶尔地讲讲道理?”祝颂平一副对徐文澄的无理取闹莫可奈何的无辜模样。惹得徐文澄的怒气愈盛,眼看着就要擦枪走火,两个直接当众撕破脸争吵了起来。

“两位大人!两位大人!”黄院士连忙出来做和事佬。

沈君逸也打圆场说道:“两位大人都是爱材心切,所以想收温师妹入门,亲自教导她成材。这莫大的荣幸,是属于温师妹地,也是属于我们京学的。所以,兹事体大,容我们与温大人再好好计较一番,明日再给两位大人一个回复。现在,就先开宴了,如何?”

虽然大家都知dào

这两位国学名儒历来不和,处处针锋相对,但当着这么多学生的面,当众撕破脸也确实难看。祝颂平当即抿着唇笑附和道:“如此甚好。”他胸有成绣,自然是乐得顺着台阶下。他就不信,他祝颂平金口一开,这徒弟还能跑到别家去?!

他那边偃旗息鼓,徐子澄也不好再咄咄逼人,暗哼了一声入座,开始琢磨挽回自己劣势的对策。

一场晚宴下来,温婉如坐针毡,除了要应对两位大师们的唇枪舌战之外,还要应对其他人不时地放过来地冷箭。好不容易挨到宴会结束,与大家告辞一番,便慌不迭地坐车逃回了家。

一下车,却发xiàn

温向东竟在门房处等着。看到她回来,便兴冲冲地上前来,一把将她整个人地从地上抱了起来。抱着原地旋了两个圈,狂喜地说:“好婉儿,果然让太傅大人开了金口,爹爹这就带你拜师去!”说着,便抱着她下台阶,准bèi

上去另一辆早已备好了的马车。

温婉知dào

温向东必是知dào

了谢师宴上发生地事情,两位名儒争夺她这样一个小女孩,确实是莫大的荣幸。但是无论选了哪一个,都无疑是在那两人原本就恶劣地关系上再增加了一层霜,她今后也无可避免地成为诸多矛盾的聚焦点,麻烦事接踵而来。而那样明争暗斗地氛围,也确确实实让她很不安,很不喜欢。

在上车的那一瞬间,温婉搂住温向东的脖子,软声说道:“爹爹,婉儿想跟克恭敬哥哥一起,拜公孙先生为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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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圣意

向东顿时怔住了,将温婉从臂弯中放到车上,扶着不敢置信地问道:“婉儿,你刚才说什么?”

“婉儿说,想拜公孙先生做师傅。”温婉站在马车上,个头正巧与温向东齐平。“婉儿知dào

这样说,爹爹肯定很失望,但是婉儿并不随性这样说的,而是经过再三的思考之后才决定的。”

温向东也是知dào

这个女儿的脾气的,老成懂事。外表看上去有些呆呆愣愣的,但却很会默默地考lǜ

事情,往往一鸣惊人。当即收敛了下心神,郑重其事地问道:“那婉儿是怎么想的,说来听听。”

温婉点点头,认真地说道:“太傅大人与徐大人,学术见地截然不同,却都在国学上占据了一席之地。

那就说明两位大人的学问都有过人之处,同样的,也都存zài

不足之处。在这种情况下,本应该互相探讨,以长补短,但两位大人却是偏执一辞,彼此相轻。所以,不管师从哪一位大人,都会被牵引着往师傅的既定方向上走,而全盘地否定对方的见解。这样就会有失偏颇,无法全面地看问题,学到的东西也会有所局限。这就是所谓的‘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道理。”

“只缘身在此山中?”温向东细细寻味着这句话。

温婉点头:“而且拜师学艺,向来都是师傅领进门,修行靠自身。公孙先生纵然在国学上的研究不及太傅大人和徐大人深透,但胜在学识渊博,可以教婉儿许多东西,帮婉儿增长很多见识。至于其他更深层的东西,就靠婉儿自己的研究摸索了。”

“这样,没有既定思想的限制,又有更多更广地知识的充实,加上一个轻松自由的环境,绝对比终日处在矛盾尖端的情况,要比较容易取得成就。”

温向东听完之后,深深地沉默。他承认温婉说的不无道理,只是……他才叹出一声,说道:“婉儿啊——你要知dào

,太傅大人几年才收一个弟子,难得他开了金口,错失这个机会,实在是太可惜了。”

“爹爹。”温婉转着脑袋四下子里瞧了瞧,挨到温向东身侧,放轻声音说道。“还有一点,爹爹有没有想过。太傅大人是太子殿下的师傅,徐大人是二皇子殿下地师傅。眼下太子殿下与二皇子殿下年幼,关系尚好,但帝王家的事情,瞬息万变,谁又能说得清呢?”

这么一说。温向东倒是顿时凛了凛神。虽然现在朝中上下对这位太子殿下基本上没有异议。但是大长公主地势力却也不容忽视。而且一直以来。大长公主看不起皇后地浅薄无知。皇后也看不惯大长公主对朝政指手划脚。所以将来会不会发难。也实在难说。如今温媛已经差不多是太子妃候选了。此事一旦拍定。温家就算是站到了皇后那边。与其再搭进一个女儿。不如放在外面。为自己留条后路。只是就此放qì

这个拜师地机会。实在可惜。

温向东犹豫来。犹豫去。一时实在决定不下来。便说道:“这件事。爹爹要再考lǜ

考lǜ

。婉儿先回房休息吧。”

“嗯。”温婉乖巧地点点头。

温向东送温婉回房之后。一个人回到书房里。静坐着思索这个问题。在放与不放之间犹不决。当书房地门被书僮轻轻地叩开。才恍然发xiàn

。竟然已到天明。匆匆整装上朝。在朝房先后遇到祝颂平与徐文澄。偏他们二人都来打招呼。使他尴尬无比。

下朝之后。没想到皇帝竟然特地遣了个小太监过来。唤他去御书房一见。温向东多年未蒙皇帝单独召见。诚惶诚恐地过去。不曾料想到。为地竟然也是温婉择师一事。

“得闻昨晚京学谢师宴上。太傅与

然为了争徒而大起干戈。看来温卿家真是养了个儿啊!”

温向东听出皇帝话中的不悦,连忙“咚”地一声跪倒在地:“小女资质愚笃,承蒙两位圣师错爱,臣不胜惶恐。”

望帝“呵呵”笑道:“令千金小小年纪,却一举夺魁,考进国学府,轰动京城。如此人才,怎么会资质愚笃?自古千金易得,良师难求。关于择师一事,温爱卿可要慎之又慎?”

听皇帝也问起择师一事,温向东暂且洞悉不到圣意如何,不由急出一头大汗。“臣……臣……”

“如何?”望帝步步相逼。“温爱卿可有定论?”

温向东被逼无奈,只好托辞说道:“两位圣师高屋建瓴,臣不敢肖想。况且小女蠢笃,似乎对公孙先生地文才更为仰慕……”

皇帝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然后“呵呵”笑了起来,说道:“那便入公孙爱卿门下吧。”

“是!是!”皇帝口谕,温向东自然连连点头应诺。

皇帝又例行性地问了些工部的事情,在温向东告退出门的时候,皇帝却又开口唤了他回来,说道:“下个月初,皇后与公主就回京了。为了公主的事,让你们一家人分开这么久,朕这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温向东连忙再次跪地行礼:“能够侍奉公主,是小女的荣幸,也是微臣一家的荣幸。”

皇帝离座,上前亲自扶起温向东,说道:“皇后与公主能够重展欢颜,令嫒功不可没,等回朝之后,必有重赏。”

“谢皇上。”温向东揣测不定圣意,只能拜谢圣恩。本以为皇帝地话已经说完了,准bèi

再次行告退礼了,没想到皇帝忽然又问道:“温爱卿,你的小女儿,今年也满十二岁了吧?”

温向东一听,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是,是。”嘴上虽忙不迭地应着,心中却大叫不妙。去年下旨选妃地时候,温婉年岁差了半年,侥幸逃过。但是被公主的事这么一拖,若是今年重提选妃之事,那就好巧不巧正撞上了。但是接下来皇帝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挥挥手,示意温向东可以退下了。

温向东冷汗涔涔地回到家,在门口遇到外出烧香回来老夫人与温筱。温筱见温向东脸色泛白,行色匆匆,便关切地出言询问道:“二哥,发生什么事了,脸色这么差?”

温向东想到这位妹妹也是读过书,有见识地人,等一同进了屋之后,便与她说起方才皇帝唤他去御书房的事情。让她帮忙一同参详一下,皇帝这到底是什么用意。

温筱听后,沉肃着脸说道:“二哥,陛下这……恐怕是不想有女子从政。”

“我也觉得有这种意思,但是这样地话,那我们婉儿的前途……”

温筱连忙又说道:“这倒无须担心,陛下现在并没有阻止婉婉进国学,这就够了。将来若是婉婉的才学和成就得到了大家的认可,陛下纵然再不愿,也只能眼看着婉婉进入尚书院。所以我认为,陛下大概是想在发展到那个地步之前,让婉婉进宫。后妃不能干预政事,这是有祖制规定,到时候是可以依法治罪的。但是,祖上却没有女子不能干政这一条。”

温向东见温筱也是这个看法,不由急得团团转:“媛儿基本上已经入宫入定了,我不能让婉儿也进去啊!”

温筱哂然笑道:“办法之前就已经想过,就看二哥愿不愿意用了。”

温向东惊愕地回眸望向温筱,温筱抿嘴淡淡笑笑,温向东随即也了然于胸。(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n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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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定亲

婉发xiàn

,近来母亲柳氏与姑姑温筱往来得极为密切。:>地,不是聚在一起做女红,就是相约一起去某某寺上香祈福。温筱是进过京学的人,出嫁后,陪同陆胜安各地出仕,颇有些见识。柳氏虽然也读过书,但论起学识渊博,却是无论如何都算不上的。若说她们俩处得来,温婉倒也是相信的。但若说柳氏与温筱高谈阔论各地风土人情,或者说温筱饶有兴味地向柳氏探讨刺绣、烹饪功夫,温婉是绝对不相信的。

与此同时温婉还发xiàn

,最近温筱看她的目光变得分外热切,带着些许审视,时常还会赞许地顾自点头,让温婉心中隐隐有些发毛。温婉对于这位姑姑的感情,是很复杂的。虽然她对她们娘仨还算关照,在老夫人面前也时常会帮她说好话,但那种感觉总像是中间隔了一层。在地一苑的两年里,与苑中的一些千金小姐相处,也有这种类似的感觉。或许这便是大家闺秀们待人处事的普遍态度,客气却不亲昵,给人以温雅端方的感觉,却又与人保持一定的距离,矜持而高贵。

温婉还是挺在意温筱的这一种态度的,总觉得有什么有关她的事情在暗处进行着。便趁陆锦熙又跑到她的小书房里蹭地方睡觉的档儿,问他说道:“你有没有觉得,最近你娘亲与我娘亲,怪里怪气的?”

陆锦熙捧着本书,在榻上懒洋洋地侧了个身,浑然不在意地说道:“两个女人凑在一起,不就是那么回事么?”

“什么回事?”听他说得那样云淡风轻,理所当然,温婉倒是好奇了。

陆锦熙懒洋洋地说道:“还不就是吃饭穿衣,家长里短,儿女亲事。”

“儿女亲事?”温婉心里顿了顿,眼珠子转了转,试探着问道。“是不是姑姑准bèi

给锦熙哥哥找嫂嫂了呀?”

“谁说不是呢?”陆锦熙一副“我已经受够了”的口气,无奈地叹声说道。“女人,就爱瞎折腾。本少爷的婚事,用得着她操心么?”

看他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温婉不由抿嘴笑道:“锦熙哥哥说得像是已经有目标了似的。”温婉这句本来是开玩笑说的,没想到陆锦熙听后,不仅没有反驳,反而“嘿嘿”笑了两声,欠欠身,踌躇满志地说道:“过几天你就知dào

啦!”

四月初,温婉正式拜入公孙继门下。公孙继四十初头的年纪,在现代算是正当盛年,但在古代这个年纪,就算是英雄薄暮了。常年一身青色长袍,披发,却不蓄须。声音洪亮,并不像一般文士,以轻声说话为文雅。喜欢高谈阔论,尽情嗜酒。兴致所至,新诗旧词,信手拈来。还会抚琴奏靡靡之音,引吭歌乱世之曲,多才多艺,百无禁忌。温婉每次看到他,就会忍不住想到,魏晋时候的“绣林七贤”,大抵就是这种风情吧。

公孙继长身立。面容清峻。依然可见年轻时风流潇洒地模样。

据说年轻时曾有过一段轰轰烈烈地爱情故事。虽然最终遗憾地错身而过。但他一直深深地缅怀着那个女子。因此至今未娶。也没有子嗣。但是他喜欢广交好友。广收门生。所以知交众多。桃李满天下。

公孙继授业有一个准则。就是行千里路。读万卷书。他不赞成学生闭门不出。埋头苦读。经常鼓励、甚至驱赶学生出去游学。所以温婉这块被两位大学士争抢地香馍馍。到了公孙继这里。就像是一块顽石一样。让他头疼。由于温婉是女孩子。要她到处去游学。并不现实。公孙继每天看到温婉抱着书看。便会唤她过去一顿训诫。

“书是死地。学问却是活地。终日埋头苦

算将书库里地书全部读个遍。也就是那么点东西。去走走。要与各行各业地人结交畅谈。增长见识。

所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世上大部分地高人。并不在朝中。而在于民间。”

虽然温婉是个宅女,她就是喜欢窝在家里看书,但还是不得不承认,公孙继确实是个很有内容的人,这个师父并没有拜错。只是这个进学方法,实在有悖于她的宅女本质。

每逢京中有文会,公孙继便会给每个在学的门生都发一张请柬,鼓励他们去参加。一般情况下,温婉倒也都是去的,但她不习惯在众多人面前高谈阔论,经常就是找个偏僻地角落坐下默默地听,做笔记。

进了国学之后,温婉便很少见到颜诩之了。本来温婉拜了公孙继之后,徐文澄与祝颂平二人都打算今年不收门生了。但是皇帝陛下考lǜ

到今年京学的几位上榜者,都极为优秀的,都是将来朝廷地栋梁之材,便特地召见了两位圣师促膝长谈。第二天,两人便各自挑了一个做为自己的门生。徐文澄挑中的,便是颜诩之。

四月底,温家喜事连连。首先是陪皇后与公主去清凉山呆了一年的温媛,终于要回家来了。二是,边疆局势安定,远戍边关四年多地温明瑞和温朝阳父子受诏班师回朝,接受封诰。温家一时荣耀无双,无人可出其右。

温向东高兴之余,思及皇帝陛下当初的那番话,不由又有些心焦。担心到时候,皇帝陛下对温家大肆封赏,顺便将温婉册个妃,召进宫去,那他多年的企望岂不是落了个空。于是便找柳氏商量说,权且先将温婉与陆锦熙的婚事定一定,免得节外生枝。

柳氏早在温筱刻意与她亲近时,她便知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温筱在她面前对温婉赞不绝口,曾几番明说暗示,若是温婉给她家做媳妇,绝对明媒正娶,做正室夫人。陆家家世虽然比不得温家,但也算是名门望族,温婉以庶出的身份嫁过去做正室,绝对算是高攀了。而且柳氏看陆家少爷,怯怯懦懦的,像个小姑娘,想来温婉应该管得住他。所以对于这门亲上加亲地婚事,她的心中自然也是百般的愿意。

而对于现在“天大地大,女儿最大”的温向东来说,由于温婉之前坚拒过左相府的求婚,他以为温婉心气高,不愿嫁济济无名地纨绔子弟。生怕此番让她嫁给陆锦熙,会徒惹她不,所以与温婉提起这事的时候,再三地解释说道:“这是为了防止婉儿被召进宫而采取的下下之策,并不作算地。你姑姑和表哥都是自家人,好说话,到时候若是另外有好亲事,退亲也方便。”

温婉确实不想进宫,但订婚的话,又有种不好地预感,觉得以后或许会很麻烦。“锦熙哥哥答yīng

了吗?”她记得陆锦熙那时一副已经有追求的目标地样子,他若是另外有喜欢的人的话,应该不会答yīng

吧?

温向东却道:“他那边无须担心,他都听你姑姑的。”

温婉无奈了,只能点点头。第二天,温筱送了一对翡翠镯子给温婉。说这订亲是权宜之计,就不用宴请客人了,但若是信物都没有的话,就无法取信于人。温筱亲手将镯子给温婉戴到腕上,再三叮嘱说,这玉镯是到寺里开过光的,可以庇佑她身强体健,学业进步,千万不可丢掉,最好一直都不要摘下来。

事到如今,温婉只能一一应了,一抬眼,却瞧见陆锦熙偎在温筱身后,幽幽地看着自己。

第九十六章 竞争

筱帮温婉带好镯子,便拉着柳氏去院子里说话,留下温婉呆一块,美其名曰:好好相处。温婉抬起手腕,朝站在门口的陆锦熙晃晃手腕上的镯子,示意他是否应该说些什么。陆锦熙撇撇嘴说:“你可别误会,我前几天说的人,可不是你。”

“这个我当然知dào

。”温婉转身坐回到书窗前,随手摸了本书过来翻。“只是接下来怎么办呢?锦熙哥哥应该也看得出来,姑姑可不是将这事当作权宜之计来对待的,锦熙哥哥不想今后就与我绑一块吧?”

陆锦熙哼了一声,说道:“当然了,谁要跟你在一起,闷都闷死了!这次要不是不帮忙,你就会被召进宫里去,我也用不着做出这样大的牺牲,所以你又欠了我一个人情,知dào

吗?”

“知dào

啦。”温婉嘴上应着,心中却想,小屁孩,卖这么多人情做什么?“不过,锦熙哥哥真的有喜欢的人了吗?”

“这还有假的吗,我都已经是大人了!你就不懂了吧?”陆锦熙说得洋洋得yì

,似乎有喜欢的人,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是长大**的标志。

“所以,既然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也要尽最大的努力帮zhù

我!”

“哦。”温婉心中暗想,还说自己是大人,却连追女生也要别人帮忙。“那要怎么帮呢?”

陆锦熙似乎早有准bèi

,温婉一点头,他便从怀里摸了个小锦囊出来,塞到温婉手里。“过两天,就是国学的休假日,你去找玲珑玩。到时候,找个姓柴的不在的时候,把这个交给玲珑。”

“呃?”温婉迟迟地接过小锦囊,一时有些犯傻。“锦熙哥哥喜欢的人,不会是玲珑姐姐吧?”

“怎么,不行啊?”陆锦熙不悦一扬下巴,咕哝着嚷嚷说。“玲珑可比你有趣多啦!”

“是呀!是呀!”温婉点着头应和。“柴师兄还要有趣咧!”

陆锦熙最听不得这话。当即将眉一拧。不爽地问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会怕姓柴地那臭小子么?”

见他像只被踩了尾巴地猫似地。气势汹汹地将爪子都亮了出来。温婉连忙说道:“我说错啦!是柴师兄怕你了。可以了吧?”陆锦熙哼了一声。温婉继xù

说道:“不过。虽然锦熙哥哥从哪方面来说。都比柴师兄优秀。但是柴师兄和玲珑姐姐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感情深厚。而且他们家中也已经开始商量婚事了。锦熙哥哥何必再去中间插一脚呢。会自讨没趣地。”

“你知dào

什么?”陆锦熙瞪了温婉一眼。忿忿地说道。“所谓山人自有妙计。你只管送信就可以了。其他事情用不着你担心!”他将手负到身后。摇头晃脑地说着。一副胸有成绣地样子。半闭起眼睛睥睨地看着温婉。“你小丫头不知dào

了吧!东西要抢着吃地才好吃。人么。也是要抢着地才有趣!”

温婉抬眼瞅瞅他那副得yì

地样子。暗骂了声“臭小子”。回身从桌上拾起锦囊。重新寻思起来。温筱地意图这么明白。陆锦熙应该也看得出来。看他准bèi

地这些东西。估计这家伙是将计就计。他想追水玲珑。按正常路子走。肯定行不通地。因为水玲珑旁边有个柴启瑞虎视耽耽着。唯一地突pò

口就是温婉了。

温婉拈着锦囊。忽然“嘿嘿”笑了两声。心想。好吧。我就好好地帮臭小子做好这个传信小红娘吧!

水玲珑从京学“毕业”后,

母亲送去一位贵夫人那里学习烹饪和女红,为出嫁玲珑平常就爱舞刀弄剑,上窜下跳,跟着柴启瑞到处乱窜,学女红学得她叫苦不迭。于是,柴启瑞便经常在她耳边念叨,说他老爹和他娘也都是乡下地方出来地大老粗,啥烹饪、啥女红都不晓得,大字更是不识一个。然后又说做他家的媳妇最好了,只要每天起得早早的,跟他一起沿着街道巡视商行就行,其他地事情,通通都有下人们去做!

还说他家里到处都是钱,经常有人借着去他家拜访,顺手就从路上或者桌子捡了金子去。虽说都是些小钱,但是这种风气不能长。万一大家都不寻思着辛勤劳作,每天就想着到他家来顺点钱,那国势不是危急了么?所以,他准bèi

在水玲珑嫁过去后,就拨一百个丫环给她,组成柴家护院娘子军,由水玲珑统率,传授她们武功,保护柴家的金子不被顺走,也保护东望的国风不被懒惰之气所侵。

这很明显就是诱哄小姑娘的说辞,但水玲珑却听得很受用,越来越觉得嫁到柴家真是她个人价值地最高体现。在她即将被拐上“贼船”之前,温婉便悄悄地将陆锦熙的锦囊送了过去。果然第二天,水玲珑便兴冲冲地独自跑来温家了,让温婉带她去寻找那传说中的宝藏。

陆锦熙自然很凑巧地在场,然后三个人一起从后门溜出府去西郊的香林寻宝。半途上,很不幸地,温婉同学肚子不舒服,不得不折回府一趟。于是,三人的探险之行,就变成了两个人的秘密约会。

温婉在街上溜了一圈,便折去了大通书局。文夫人地那本字帖马上就要印制告罄,这几天局中上下都在加班加点地赶最后的收尾工作,温婉特地买了许多糕点和水果去给大家当点心。走进书局的时候,却一反常态地并没有看到热火朝天的景象,而是空荡荡的,只零落地看到几个搬书地小伙计。

“大家都出去了?”温婉就近抓了个人问。

小伙计说刚才行署的张署公过来说最近大家太辛苦了,不必这么赶,让大家先去歇几天。“哦,也对,累出病来就不好了。”温婉嘴上附和着,心中却是知dào

定是出了什么状况。让小桃将带来的糕点分发给局里地伙计们,自己则上了二楼去找几位署公。

钱管事与几位署公正在开会合计,正巧温婉过来,更是求之不得。原来当初文夫人的这本字帖,不出意wài

是要给朝华书局地。但由于胡署公动员了各方面的人情,加上开了天价,终于将这本字帖抢了过来。

这期间,朝华书局一直没有动静,也没有派人过来说过什么,便以为他们手中王牌太多,也不在乎这一本。没想到,在字帖即将印制上市之际,朝华书局竟然将文夫人之前卖与他们地几本字帖全部重新印制,然后抢先大张旗鼓地上市销售了。

字帖与别的书籍不同,新的书有新的内容,字帖主要是练字,虽然学子们都有需yào

,但是每一本都大同小异,一般人买个一两本反复地练就行了。除非是专业研究书法的,不然不会有人多买。所以朝华书局在大通书局将人力物力完全投进去,几近制作完成之前来这么一下,确实阴损得很。搞不好,大通书局就会因为资金无法回扰的问题而宣告破产。

第九十七章 融资

前的形势之下,暂停制作进程也只是个权宜之策。帖,大通书局几乎投入了所有的周转资金。若是为了避开朝华书局,而延迟上市时间的话,没有资金回拢,书局就无法再进行其他书籍的印制发行。仅靠现在已在各大书斋销售的书籍的资金回笼,是不足以支撑整个书局的运作的。所以,现在的大通书局就等于陷进了一个两难的境地。继xù

按原计划进行下去,与朝华书局硬碰硬,是死路一条。拖延档期避开书市,也是死路一条,景况实在不容乐观。

胡署公气得直拍桌子,要去找朝华书局的局主理论。同行这许多年,隔三差五地也没少在一处吃饭谈天。如今不过一本字帖,至于断人后路么?

钱管事与其他两位署公将他劝了下来,都道朝华书局现在朝中有人,既然这么做了,自然就不怕你去理论。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想到应付之策,不然多拖一日,景况便愈加困顿一分。

“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尽快筹集到一笔大的资金。”钱管事分析道。“所谓财大气粗,朝华书局就是仗着这一点,才敢于使出这一计损人不利己的损招。若是我们也有资金储备的话,完全可以同时印制其它的书籍回滚利润,这样我们的燃眉之急也就不复存zài

了。”钱管事说着,回眸看看温婉。

温婉会意,书局之中,只有钱管事知dào

她是温家地小姐。

他估计是想让她借助温家的力量帮书局渡过眼前的难关,但这显然是不大可能的。且不论书局是苏政雅买下来地,到时候是要还给他的,她只是暂时代管,所以一直就没有让温家那边知dào

书局的事情。就算撇开这层关系不谈,她也不可能去向家里要那么大的一笔钱。即使温向东同意,老太君和老夫人那里也绝对过不了关的。不过,倒也不是没有筹集资金的办法,身边不就有个每天都念叨着自己家是暴发户地家伙么!

“资金的问题,我会去想办法。”温婉说道。“另外,胡署公不妨去文夫人那边看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作为随书赠品的。也不用什么值钱地东西,就比如是文会的请柬之类的,便就可以了。”

“我看这个法子可行。”钱管事赞许地点头。“那资金的问题就有劳小姐了,至于文夫人那边,还是由我去吧!胡老再监督下收尾工作,大家分头行动,尽量保证字帖如期面世。”

温婉回家再琢磨了下,第二天便跑去柴家地酒楼找柴启瑞。柴家是贩米起家,后来涉足杂货业和餐饮业,生意越做越大,在京城多处都有商号。柴启瑞从京学光荣镀完金后,便正式接管了部分家业,俨然成了个腰缠万贯的大老板。

柴大老板最近最爱做的事情就是,每天早上摇着扇子将名下的商铺都巡视一遍,然后坐到自家酒楼的二楼雅间,一边喝茶,一边悠闲地看街上的人来人往。

“柴师兄。”温婉谄媚唤了一声。

“婉婉啊。”柴启瑞将唇边地茶盏轻轻地放回桌上。侧过头似笑非笑地望向温婉。“想不到啊。你地脸皮还真不薄么。居然还有脸来见我?”

“呵呵。”温婉讪讪笑笑。心想这家伙居然消息这么灵通。这么快就发xiàn

了。“柴师兄何出此言。我怎么听不懂?”

柴启瑞不悦地一挑眉:“还装?你今天应该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言下之意。就是不认错。其他事情也一切免谈。温婉只好“嘿嘿”笑笑。谄媚地说道:“我这不也是想助柴师兄一臂之力么!都这么久了。玲珑姐姐还在犹不决。再僵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现在我从旁这么稍微推一把。说不定玲珑

出柴师兄地好来啦!”

柴启瑞跟着笑了几声,说道:“说得这么好听,我怎么觉得婉婉你是在借我这把刀,杀你的人哪?”

温婉连忙摆手,拍着胸脯说道:“哪里!哪里!柴师兄不要说得这么恐怖,怪吓人地。”

“好吧,以前我利用过你一次,这回就让你利用下我吧,大家算扯平。”柴启瑞很大度地表示了谅解,拖过凳子,示意温婉坐,心平气和地说道。“说吧,今天来找我什么事?”

温婉讪讪笑笑说:“我来,是想向柴师兄借点小钱。”

“哦?温家的小姐也有缺钱地时候?”柴启瑞兴致盎然地一扬眉。

“借多少?”

“方便的话,十万金铢。不方便的话,一万就可以了。”

柴启瑞不由又笑了起来:“婉婉最近胃口不小啊!有大动作了?”

“只是帮一位朋友的忙而已。”温婉笑笑说道。“这些钱对于柴师兄来说,也不过是小钱罢了!”

“确实是相当小的钱啊!”柴启瑞的手指轻扣着桌沿,沉吟着说道。“只是,父亲那边,我得有个由头。”

温婉假装听不懂他的言外之音,笑嘻嘻地建议说:“柴伯父问起,就说是买了件什么宝贝,讨好未来媳妇去了,不就好了么!”

柴启瑞抬眼看了看温婉,笑着说道:“想不到啊,婉婉倒是这么快就将苏政雅那一套学过来了。”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温婉对于忽然提起苏政雅表示不解,当即引开话题问道。“大约什么时候可以拿到?”

柴启瑞沉吟了片刻,说道:“看你似乎有急用的样子,那就明天吧。你说个地方,我派人给你送过去。”

“多谢柴师兄了。”兴许是现代人的习惯作樂,温婉终觉得放那么多钱在身边是一件非常不安全的事情,便说道。“明天麻烦柴师兄送到如意钱庄,我在那里等你。”

柴启瑞抬眼看看温婉,非常好奇她究竟拿这些钱做什么用。“如果婉婉是想拿了钱直接存到钱庄的话,就不必这么麻烦了。明天我们一块儿过去,直接将钱划到你帐上就行。”

“哦,那就最好不过了。”原来古代也有同行转帐这回事呀!

柴家果然是财大气粗,眼睛不眨一下就借出十万金铢这样的大数目,连个担保人都没有。温婉倒是很厚道地写了个借据给柴启瑞,承诺三年内必定还清。若是逾期的话,每年加付百分之五的利息。柴启瑞本不太在意这些钱能不能归还,见温婉如此慎重,也由认真对待起来。不仅让温婉签了名字,还取过印泥印了手指印。

资金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就是那批书的问题。一直搁置着也不是办法,毕竟文夫人的学堂里还是等着这本字帖的。在钱管事与文夫人沟通的这段时间里,温婉又想出了个点子。就是仿照现代的明信片,给每本书编上号。然后定期公布几个数字当中奖号码,送些大大小小的礼物当作奖品,应该也能引起不少人的注意力。

正与几位署公商量这个计划的可行性,钱管事带着文夫人的回话回来了。说是随书附赠文会请柬倒是可以一试,但是她想与书局的局主面谈。虽然书局的事务一般都由钱管事负责,但对外的正式场合,财务总管终是无法代替局主的地位。而且这回是书局有求于人家,若是她这个局主不出面,只派了手下的人去的话,似乎确实是不够诚意。

“那就麻烦钱管事,帮我向文夫人约个时间吧。”

第九十八章 良朋

婉与文夫人之约,约在黄昏时分香江的画舫之上。

见到温婉时,文夫人很感意wài

,因为她不曾想到大通书局的现任局主竟然是一个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而且还很有几分眼熟,却是想不起来曾经在哪里见到过。文夫人办的就是女子学堂,自来最喜爱水灵灵的像嫩葱一般的小姑娘。一见温婉,心中便多了几分喜爱,招呼她落座之后,便亲热地询问起了温婉自身的情况。

“小姑娘几岁了,怎么称呼?”

“我……”温婉迟疑了片刻,回答道。“我姓柳,名叫非真,十二岁。”报了母姓,非真即假,即使以后论起来也不算欺瞒得太厉害。

“柳姑娘。”文夫人轻颔头,眼中带着些许赞赏。“姑娘小小年纪,便能将这么大的一个书局管理得井井有条,实在让人钦佩。”

“文夫人过奖了。书局是我一位朋友的,他有事出了远门,暂时由我来代管。事实上,对于书局的事,我全然不知,都是钱管事和三位署公在忙里忙外,操办一切,我倒是实打实地大闲人一个。”

温婉一番谦辞,看在文夫人眼中,却更为中意。举止文雅,谈吐不卑不亢,谦逊有礼,是个难得的好孩子。文夫人本来是不想搀和进两大书局之间的商业斗争,后来鉴于钱管事的再三恳请,才勉强答yīng

与局主从长计议。但是没想到,大通书局的局主竟然是个小姑娘,倒也不忍心眼看着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吃这么大亏,不由地坚定了尽lì

相助之心。

“你们的事,我也听闻了,确实是朝华书局不厚道。

不过,商人都是趋利的,也不能多加非议。”文夫人说道。“之前钱管事倡议随书附赠文会请柬的办法,我想了想,倒也可以一试。正巧我有位朋友想要在下个月召开文会,请柬的制作也就在这几天。如果决定这么做的话,我再安排柳姑娘与我那位朋友见上一面,到时候我们再三方细谈。”

事情出乎意料之外地顺利,温婉自然求之不得,连忙点点头说:“如此,就拜托文夫人了。”

文夫人既是诚心相帮。自然很快就办妥一切。然后安排了与温婉地再次会面。地点还是在香江地这艘画舫之上。与会者除了钱管事之外。还多了一位锦衣华服地少年公子。二十左右地年纪。眉目清秀俊雅。凭窗端坐着。身后明灭着清亮地月光和微波粼粼地江水。安静恬淡得像是天外来客。

“这位就是大通书局地局主。柳非真柳姑娘。”文夫人亲热地牵过温婉地手。在那少年公子对面地位置上坐下。热忱地介shào

说。“怎么样。很了不起吧。这么小地一个女娃娃?”

“文夫人满口称赞地人。自然没有差地道理。”那少年公子抿嘴微微而笑。对温婉自我介shào

说。“在下林佩元。家严乃是文心阁大学士林少玄。”

“林公子。”温婉恭敬地行了一礼。

林佩元也客气地起身还礼。然后再次招待温婉落座。“文夫人与我说。贵局准bèi

随书附赠文会地请帖。这种做法。我是第一次听闻。所以不太明白。还望柳姑娘能详细说明一下。”

温婉点头:“用最简单地话说。就是双方合zuò

。互惠互利。字帖地购买者。和文会地支持者。其实从一定程度上来说。是重合地。我们书局需yào

借助香江文会地影响力。使我们地字帖从其他字帖中脱颖而出。而文会也可以借助我们地销售渠道。扩大与会人群、以及文会地影响力。”

林佩元轻颔首,表示认同这一点。

温婉继xù

解释说道:“我知dào

以往文会的请帖,都是由主办者将请柬分给好友,或者

学堂,然后再人手相传。如果借助于我们书局~话,可以缩短这中间地传送时间,而且还可以直接打入到各大书斋和书贩手中,所能接触到的人群也要更广泛一些。或许有一些以往一直想参加文会,却无从得到请柬地人,也能因此而得到请柬。所以我才说,这是一项互惠互利的合zuò

。”

林佩元沉吟片刻,说道:“柳姑娘地思路十分清晰,办法也确实可行。只是倘若附赠请柬无法促进字帖销量的话,那会不会适得其反,两边落空?”

温婉也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性,但是以香江文会地影响力和文夫人的名气,出现这种情况的机率是相当低的。“林公子,今天是初七,文会召开的日期是下个月二十八。那么下个月二十之前,若是附赠请柬的字帖没有销售殆尽,那剩下的请柬,就由我们书局的人,挨家挨户送到需yào

的人手中。所以请林公子尽管放心,就算这次尝试失败,也绝对不会延误文会的如期举行。”

林佩元闻言,神情微微一凛,敛眸凝望了温婉许久,才郑重地点头:“那就这样决定了,明天我就派人将请柬送到书局。”

“多谢林公子。”温婉欣喜地起身行礼道谢。

“柳姑娘客气。”林佩元连忙起身扶温婉。当他的手触托住温婉的手肘的时候,却蓦地顿了一顿。温婉惊疑地抬眼,却出其不意地跌入了一汪幽深的寒潭之中。“眉若远山,眸如寒星,这位林公子确实是一位难得的俊秀人物呢。”温婉一念转毕,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正看着他发呆,慌忙退开一步,说道。“那明日,便恭候林公子的人大驾光临了。”

林佩元轻颔首:“一定。”

第二日,林佩元不仅亲自将全部请柬送了过来,还带了一批人过来书局帮工,同书局的伙计们一起,将请柬装订到印制完成的字帖里,然后送往各大书斋。前前后后总共用了六天的时间,一直到字帖的全面上市,林佩元每天都会亲自过来书局,查看进程。

他是个极其安静文雅的人,每回来,若是温婉正与几位署公他们在商议事情,他便静静地坐去一边看书。等到温婉忙好,他才会过来打招呼,与温婉坐着说一会话。大多时候是关于书局里的事情,有时候也会谈及平时看的书。林佩元生性喜静,平素不是会友赋诗,便是煮酒作画。温婉虽然没有这份风流韵致,但是林佩元由于父亲是大学士的关系,对于国学也颇有研究,所以两个人谈得也甚是投机。林佩元时常在话中流露出对温婉的欣赏和喜爱之情,温婉也为多了一个志同道合的良朋益友而欢喜不已。

或许是由于第一次出现这种捆绑销售,也或许是文会上邀请的几位名儒名气太盛,所以字帖的市场反响比预料中的还要好一些。但字帖上市之后,林佩元便来得少了。本来约好了文会的时候,温婉会过去给他捧场,但不想那天适逢温媛回家,全家为她接风洗尘,走不开身,错过了相见的机会。在那之后,两人便断了联系。

一开始温婉颇有些落寞,毕竟这是在这里遇到的第一个性情相近、志趣相投的好朋友。后来想到,像林佩元那般才貌双绝的人物,风流艳遇必多,说不定又在哪处遇到了所谓的红颜知己,就疏漏了自己这边。

于是,也便笑笑而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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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示好

媛离家一年,这趟回来,个子拔高了不少,身量也凹来,如雨后青荷,亭亭玉立。微圆的脸蛋也消了婴儿肥,成了漂亮的鹅蛋脸,衬上一对亮晶晶的、水灵灵的大眼睛,明艳不可方物。原本身上带的一股子傲人的气势却是收敛了不少,对着人微微笑的时候多了,说话也和气了些。

随行的嬷嬷都夸赞温媛懂事,与毓心公主相处得非常好,现在都已经是好朋友了,老太君和老夫人都为此开心不已。温婉不清楚这里头的实情有几分,不过这一日从国学下学回来,经过前院时,冷不防被温媛叫住好声好气地问话,倒是大吃了一惊。

“婉婉。”温媛不仅第一次对温婉使用了昵称,还从袖兜里摸了两个小布偶出来,塞到温婉手里。“这是清凉山那边的城镇里很盛行的布袋娃娃,我瞅着挺有趣的,便买了一对来,婉婉看喜不喜欢?”

对于温媛突如其来的示好,温婉有些发懵。迟疑地接过小布偶,轻声道谢说:“谢谢媛姐姐。”

温媛见温婉收下了礼物,便只道她应该对自己之前不友好的行为没有心存芥蒂,当下欢喜地拉起温婉的手,到花园的亭子里坐下。“婉婉,我问你个事。”温媛问得有些小小声的。“以前,娴儿做公主伴读的时候,是不是经常从你这拿书给公主看?”

温婉猜想她应该是从公主那边得来的讯息,便点点头承认:“公主喜欢看余子晴的书,正巧我这边有,便让娴儿姐姐拿去送给公主了。”

温媛一听,双眼便亮晶晶了起来,欣喜地挨过来坐到温婉身侧:“那还有没有呀?”

温婉这才明白,原来温媛是想从她这里拿些书去讨好公主,才刻意来示的好。“手边有的,估计娴儿姐姐都已经给过公主了。”话一说完,便见温媛地脸色迅速蔫了下来,温婉连忙又给个希望,说道。“不过余子晴的书散落在民间的很多,运气好的话,兴许还能找到些,不过却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了。”

“嗯嗯。”温媛连连点头。“那婉婉若是发xiàn

了新书,就拿过来给我,好不好?”

“好的。”温婉满口答yīng

,眼珠子转了一转,又说道。“对了,媛姐姐,我听说最近有个书局想要重新整理余子晴地书,做个大合集呢!”见温媛听后没什么反应,温婉便提醒了一句。“媛姐姐不妨先将这个事情与公主提一提,公主应该会感兴趣的。书局那边我再帮媛姐姐盯一盯,若是有什么动静,马上告sù

姐姐。”

温媛一听。当即欣然应允。当天晚上还派丫环送了些吃地过来送给温婉。柳氏见了。淡淡笑着说道:“媛姐儿去了一年。倒是学会了不少东西。”

没隔几日。温媛便兴冲冲地带回了公主那边地消息。公主对合集之事非常感兴趣。催问什么时候可以出来。她什么时候可以拿到。温婉便说要再托人去打探一番。让公主稍安勿躁。

温婉找了钱管事与三位署公商议。提出将现在零散在世面上地余子晴地书整理包装。进行销售地提议。胡署公却摇头说道:“余子晴名气是大。但由于她地书被禁过一段日子。近几年来。有些沉寂了。知dào

她地人。恐怕不多了。”

钱管事也道:“余子晴广为人知地那几本书。估计大家都看过了。若是没有新作地带动。只是将旧事重印地话。估计吸引力也不是很大。”

温婉琢磨了一下。眼珠子骨碌碌转转。沉吟着说道:“我手上倒是有一本余子晴地书。是我地一位朋友在一次偶然地机会下收罗来地。倒不曾在市面上瞧见过。我们要么先做这一本试试?”

胡署公摸着山羊胡子沉吟着说道:“那小姐先将书带与我看看。”

温婉第二天便将当初给公主看的那本《药为谁生》带去给胡署公,胡署公研究了两天,言道:“故事不错,但文法上看,不太像是余子晴手笔。”

“呃,呵呵……”温婉有些讪讪地。这都被看出来了,胡署公不愧是行内高手,目光甚是毒辣。

“不过这样的故事,除了余子晴,倒也没有第二个人敢写了。”

胡署公又慎重地考lǜ

了两天,才找温婉说道:“书倒是可以做,只是怕会惹人非议,毕竟曾经算是**。”

于是,温婉便将“书局有所顾忌,不敢贸然做余子晴地书,怕惹非议”的这个消息告sù

了温媛,又由温媛转述到了公主耳朵里。公主便去皇帝跟前磨,皇帝被缠得无奈,便使尚书院下令,解除余子晴地禁令。在这个时候,大通书局早就开始全部赶制新书了。

温婉刚拍着胸脯向书局的大伙保证,只管做书,不用怕有非议。不几日,皇帝便解了禁令。大通书局上下都深深地折服于温婉通天的能耐,所谓“朝中有人好办事”,大伙不由士气大涨,干活愈加卖力。为了趁着禁令新解,学术界正激烈争论余子晴功过是非的热潮推出新书,温婉又张罗了招了几个人手进来,于是大通书局终于全面地从一潭死水中振跃了出来,再次充满了活力和生机,显出一种欣欣向荣的生气。

这一日清晨,温婉吃过早点,打点好一切,正准bèi

出门上学去。前院却有丫环匆匆忙忙地奔来,让温婉母女赶紧准bèi

准bèi

,一柱香后到前院集中。温婉连忙问是怎么回事,那丫环说道:“老将军和大公子今日进京,皇帝陛下下令满朝文武及温家上下亲眷,到城外十里长亭迎接班师回朝。”

“啊,回来了?”温婉怔了一怔,传说中的祖父和大伯父,她还都不曾见过面。

“我们会尽快赶去的。”柳氏回了那丫环的话,便匆忙拉着温婉回房。给她重新编了头发,换上最隆重的衣裳,才牵着她的手匆忙地赶到前院。到的时候,老太君和老夫人已经坐在堂上等着了。温明瑞和温朝阳远征多年,终得回家,最为激动的莫过于老太君和老夫人。王氏夫人和温媛过来得略晚了一会,还被老夫人训了两句。

全家整装,浩浩荡荡地坐车前往城外十里亭。柳氏与温婉单独坐了一顶小轿子,虽然知dào

温婉是个懂事的孩子,但毕竟母女俩都是第一次到这样的大场合,许是柳氏自己心中也有些紧张,一路上不时地叨叨着。再三告诫温婉呆会兴许能见到当今天子,一定要低头少言,不要到处乱看,冒犯天威会获罪的。没有被点名问到话,就千万不要吭声,以免节外生枝。

温婉都一一应了,心却是一直纠结着即将见面的祖父和伯父会是什么样的人。他们都是多年行伍,在沙场出生入死的将军,会不会很冷酷,很严肃,很不好相处?

第一百章 回朝

帝亲率文武百官出城迎接班师回朝,这可是几十年盛事。京城百姓又岂会白白地错过这等盛况,早早地便携儿带女出城等候,直把城门到十里亭之间的这段路的两旁给挤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温家的软轿抵达十里亭,便有内侍官接引着进亭面圣。上台阶的时候,温婉偷偷地想抬眼看看皇帝长什么模样,却被柳氏察觉意图,连忙按了她的头回去。温婉郁郁地想,不看就不看,反正八成是中年猥琐大叔一枚,也没什么好kàn

的。当即乖乖地低下头,跟着走,跟着行礼,然后跟着站到一旁听皇帝与老太君叙话。说的大抵上都是温家镇守边关,劳苦功高之类的话,还将温媛唤上前去,煲奖她陪伴公主有功。说来说去都是官话、客套话,听得温婉直打哈欠。

回朝的班师过了午时才到,温婉站的脚都麻了。跟在队伍的最末迎出去,然后又跟在队末将人迎回。这期间眼前黑压压的一片人山人海,温婉的个子又比不得**,就算趁乱抬头,也只看到一个个大后背。班师抵达之前,她还有幸在亭子里站着,抵达之后,她们母女俩就被挤到亭外了,与一群大臣们站在一块。竖起耳朵,隐约可以听到亭子里的说话声,却是听不太清楚,温婉只能百无聊赖地看着自己的脚尖发呆,一分一秒地捱着时间,等待可以回家的时候。

一开始,并没有在意,是在一次打完哈欠后才蓦然发xiàn

,有穿着黑色战靴的脚在面前不时地走过来又走过去。温婉本以为是不停地有将士去亭里面圣赐酒之类的,但是盯着看了一阵,却发xiàn

似乎是同一双靴子,而且来回地频率越来越频繁,隐约中透显出主人的焦躁来。

温婉正迟疑着要不要抬头偷看一下,却见那靴子在她面前停了下来,随即“叭嗒”一声,一个龙眼大的玉坠子掉在了地上。“掉东西了?”温婉奇了奇。心中正觉得这一串的事情无比诡异,忽听得身前有个昂然地声音高声说道:“你们谁地东西掉了?”

此言一出,在温婉身周一小片范围内引起了一股小骚动。温婉从来没见过那玉缀子,自然知晓不是自己的,所以便一动也没动。

那双战靴等了半晌,不见有人去拾,不由有些不耐烦了,忿忿地跺了两下脚,直接说道:“温婉,你的东西掉了!”

突然被叫到自己的名字,温婉怔了下,下意识地抬起头,却只见面前立了一位气宇轩昂的白袍小将。腰勒白玉带,足蹬战靴,还佩着一柄金光闪闪地长剑,威风凛凛之中又不失富贵之气。温婉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少年睥睨了她一眼,然后轻哼了一声,昂首阔步地走了。

温婉一头雾水,盯着那人离去的背影呆怔了半晌,才醒过神来:那家伙是,苏政雅?!随即将之前发生地一连串事情连贯起来想了想,想通顺了,却不由地有些哭笑不得。蹲下身,拾起那个玉缀子,掏出手绢擦了擦,重新收了起来。心想这家伙还真是一点都没变,以前是送金送银送书局,现在连喊她抬头也要丢块玉,真当自己是散财童子啊!

君臣在十里亭饮罢接风酒,便并驾齐驱转回皇城。老太君、老夫人,王氏夫人以及陈氏夫人都一并进宫去了,温婉母女则先行回了家。皇帝又在宫里设了接风宴,宴请功臣,温家的一干人等直到半夜才回转家门,温婉母女俩便也一直不睡等着传唤。

柳氏牵着温婉地手来到前堂。在门外等待地时候。便听得里面传来一阵阵爽朗地笑声。间杂着温媛地娇声细语。好不热闹。等了半晌。才有丫环出来领了她们进去。

温明瑞年过花甲。却仍然身体康健、神采奕

温媛搂在膝前。一面与老太君说着话。气质儒雅大将之风。相较之下。坐在他身旁地长子温朝阳则略显得草莽了些。温朝阳四方脸。面色黝黑。眼角地皱纹如刀雕般深刻。笑声却很洪亮。很爽朗。很有一股睥睨天下地豪气。

“婉儿拜见祖父大人。伯父大人。”温婉在柳氏地带领下。到两位长辈面前各磕了三个响头。

温朝阳抢先拉了温婉起来。揽到身边。哈哈笑着说道:“这就是我那被称为神童地侄女儿喽。真了不起!我得好好瞧瞧!你大伯父我在边关地时候。就听闻过婉儿地威名了!不得了啊。考上国学第一个女娃娃。真给我们老温家长脸!”温朝阳说到兴头上。一边竖起大拇指夸赞。一边忍不住用巴掌拍起温婉地后背来。温朝阳是长年行军。驰骋沙场地大将军。一巴掌不分轻重地拍上来。拍得温婉向前一冲。差点跌倒。

温向东连忙起身将女儿揽了回来。心疼地摸摸温婉后背被拍地地方。怨怼地对温朝阳说道:“大哥。你轻点!”

温明瑞见状,也责怪说道:“婉儿小姑娘家身骨子薄,你下手怎的也没个轻重?”

温朝阳讪讪笑了笑,向温向东道了声歉,随即又说道:“就算是小姑娘,也要好好地锻炼身体。身体不好,什么事都做不成。咱们婉儿是将来的女学士,朝中的股胘之臣,没有一个强壮的身体怎么行?就这么办吧,从明天开始,你就跟着大伯父练功,把身体练得棒棒的!对了,媛儿也一起来!”

“我才不去呢!要是把手臂练得跟大伯父一样粗,会嫁不出去的!”温媛朝着温朝阳皱起鼻子,吐吐舌头,然后埋头扑入温明瑞怀中,撒起娇来。一家人都被逗笑了,温明瑞也轻抚着温媛的背,宠溺地说道:“媛儿还是跟以前一样,是我们家的开心果。不过女儿家还是要有女儿家的样子,朝阳你不要收徒收上瘾了,连两个乖侄女都不放过,我可不许的!”

温朝阳笑着说:“我也只是提个意见罢了!对了,你们今天有没有瞧见我的徒弟?”随即,他便兴冲冲地、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骑着枣红色马,走在队伍最前面的那一个。”

“没瞧见。”温媛娇声说道。“那么多人,大伯父又不早说,我们怎么会注意到?”

“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很显眼的。”温朝阳不死心地加以说明,又回头问温婉说道。“婉儿,你瞧见了没?”

温婉摇摇头:“没有看见。”

“唉!那真可惜了!”温朝阳长长地叹出一口气,说道。“那小子今天一大早就起来挑剑,挑马,连衣服都要挑,弄得一身光鲜照人的,结果还是谁也没注意到。哈哈,那个臭小子!我明天就嘲他去!”温朝阳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得好笑起来。

温明瑞也捋须跟着笑了几声,说道:“你那小徒弟是挺有意思的。对了,当初攻打大谷关,他想出个智取的计策。还说若是成功,他不要任何奖赏,只希望我们不要反对他和婉儿的婚事。”

听到这里,温婉的脸色就僵住了。苏政雅这幼稚的小屁孩,居然越级蹭到她祖父和大伯父那里,告御状去?!

温朝阳笑着说道:“是啊,我徒弟可是个好孩子,父亲和我都答yīng

他啦!”他一说完,便察觉家里人的脸色都变了。

他纵然再迟钝,也知dào

有异况,不由怔怔地问道:“怎、怎么了?”

温婉回头看看温向东,温向东迟疑了会,温筱便抢先说道:“婉儿已经与我们熙儿定了亲了。”

第一百一章 错意

定亲了?”温明瑞微转目光,询问地望向温向东。

“是啊,当初……”

温向东的话刚起了个头,温筱便抢过话茬说道:“父亲你有所不知,左相家的那个小霸王在学堂里专横跋扈,老是欺负我们家媛儿和婉儿。之前左相爷来我们家中提过亲,哥哥是拒绝了的。

父亲也别犯糊涂,糟蹋了咱们婉婉的大好前途。”温筱说的时候,看了温向东一眼。言下之意便是,这时若解释说当初定亲是假,那温婉便等着嫁给苏政雅吧。

温向东自然也听出了其中的意思,只得跟着点头说:“确实,我当初也正是考lǜ

到左相家的公子品性有些不足才不允婚的,还请父亲三思而后行。”

他这一说,温朝阳不高兴了,将眼一瞪,说道:“我徒弟追随我鞍前马后这么久,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他哪里品性不好了?这其中肯定是有误会,我明天就把他叫过来,向大家好好地解释解释。”

“诶?”温明瑞抬手制止,缓声说道。“不必如此。熙儿也是个好孩子,亲上加亲,更是好事。苏小公子那边,就由我去解释吧,朝阳你就别搀和了。”

“爹,这婚事不同意不要紧,但不能说我徒弟品性不好……”温朝阳这牛脾气一上来,就非刨个究竟不可。温向东知dào

自己兄长的脾气,连忙说道:“是小弟说错了。主要是因为苏家家世太好,左相大人与大长公主又是出了名的治家严谨,我生怕婉儿嫁过去会受委屈,才不答yīng

的。”

温朝阳这才肯作罢。温明瑞看看温向东,见他宠溺地将温婉搂在身侧,知他是极度爱惜这个好学的女儿。想到之前说起定亲之事时,他与温筱的脸色有异,这会大抵知晓了什么原因,便出言唤道:“熙儿。”

温筱将陆锦熙从身后牵出来,说道:“熙儿,外公喊你呢。”陆锦熙怯生生地喊了声“外公”,便很快地缩了回去。温明瑞微微蹙了蹙眉头,说道:“熙儿,你婉儿妹妹以一己之力考进国学院,为世人所称道。男儿大丈夫,可不能连自己娘子都比不过。熙儿也要好好努力了。”

温筱闻言脸色微微变了变。勉强笑着将陆锦熙再次推出来。说道:“外公跟你说话呢!”“知dào

了。外公。”陆锦熙说完。又缩了回去。温筱忍不住低头轻声训了陆锦熙几句。

夜色已晚。众人各自回房歇息。温婉洗漱完。发xiàn

温向东和柳氏还在外边屋子里商量事情。蹑手蹑脚地过去偷听了一会。却原来是在商量关于她地亲事。温向东已经感觉到温筱似乎想夯实了这本亲事。他对温婉抱地期望很大。对陆锦熙不太满yì

。所以心中一直颇有纠结。柳氏其实是对温筱开出来地“正室夫人”地条件非常满yì

。但既然温向东地期望这么大。她便劝说走一步看一步了。不要操之过急。

温婉叹了口气。这确实是件麻烦地事情。不过幸好陆锦熙也是不乐见这门亲事地。估计他那边也在想退亲地法子。

第二天像往常一样去上学。国学没有固定地教苑。一般由先生指定教学地点。公孙寄不喜欢传统地书院式教学。他喜欢将课堂设在国学院地后花园里。有山有水。有花有鸟。谓之可以陶冶情操。公孙寄地弟子众多。但基本上都被他赶出去游学了。跟在身边地就只有温婉和温克恭两个人。

开课时间差不多到了。公孙寄地人还没有到。温婉二人也都习惯了这位先生淡薄地时间观念。只是在亭子里悠闲地铺纸磨墨做着课前准bèi

。忽而有人“蹭蹭”地从亭子外进来。招呼也不打一个。便大剌剌地在温婉身旁坐下。

温婉本以为是有游学地师兄回来了。抬头一看。没想到却是苏政雅。昨日他打完招呼之后。便莫名其妙地。雄纠纠、气昂昂地走了。温婉都没有看到

脸,今天才看清楚。两年多不见,变化还是很大的了,棱角分明了起来。眉眼之间地稚气褪去不少,冷冽和凌厉之气却有加重,隐约有了几分大长公主的痕迹。

“苏政雅?”温婉有些奇怪他怎么会来这里,难道他也是师从公孙寄?

“嗬!温婉!”苏政雅其实远远地便看到温婉了,一直等着她率先出声打招呼,这会儿假装大吃了一惊。“你怎么在这里?”

苏政雅在边关的时候便听闻温婉拒绝了两位圣师,拜了公孙寄。公孙寄虽然也是名士,但论起学识和地位来,与两位圣师还是不可同日而语的。他当初是劣名在外,两位圣师都怕收了他会败坏自己的名声,不得已,大长公主才让他拜在公孙寄门下的。此中的道理,苏政雅想来想去,最终把原因归结到自己身上。肯定是因为公孙寄是自己的师傅,所以温婉才会坚持过来地。

这个发xiàn

令他高兴不已,当即又托人去打探了大通书局那边的状况。传回来的消息说,大通书局百废重兴,新任局主不仅大手笔拍下了文夫人的字帖,还与香江文会合zuò

,大张旗鼓地铺货。让大通书局名躁一时,风头都盖过了现今的第一大书局朝华书局。

于是,苏政雅又进行了深刻地分析。书局是他送给温婉的礼物,若是她对他无意地话,对于他送的礼物肯定是弃若敝履。如今她既然细心打理,想来应是十分爱惜,所谓爱屋及乌么!

不过这样一来,他又有事情想不通了,既然温婉也是喜欢他地,为什么当初要拒绝他家的求亲呢?于是就这个问题,他郑重地请教了他新拜地师父,也就是温婉的大伯父温朝阳。

温朝阳以过来人的经验告sù

他,对方对他有意,却拒绝了求亲的话,那可能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女方家里不同意,看他不上。二是,女方对他的品格和心意还不太确定,尚且不能放心地将自己托付给他。听完之后,苏政雅大受其教。想起当初温婉斥责他的那句话,她说“苏政雅,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幼稚”,然后还要跟他订十年之约,想来是应该嫌他年纪尚小,无法独挡一面,所以才会暂时拒绝的。所以他决定了,不着急,反正温家家长那边他已经打好关系了,来日方长,总有一天能让她对自己放心的。

“我拜在公孙先生门下,你也是么?”

苏政雅只当温婉羞于承认自己的心意才明知故作,不由抿了嘴暗自偷笑:“是啊,真巧。”

温婉对于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暗自窃笑的行为感到十分不解,不明白有什么事情值得他这么高兴。便也再去打搅他回味高兴的事情,顾自低回头磨墨。苏政雅顾自在旁边乐了一会,见温婉他们都在磨墨,也想跟着磨。随即发xiàn

,自己一早兴冲冲地出来,没带书袋。他没得磨,坐着无聊,便要去抢温克恭的。温婉连忙说道:“你不用磨了,我磨得多,你呆会用我的好了。”

“好。”苏政雅高高兴兴地应了。温婉回眸看看他,半晌没见他拿书和笔出来,只一味端端正正地坐着,不由问道:“你的书呢?”

苏政雅抿嘴笑着说:“你不是说用你的么?”

“我说的只是墨……”说话间,温婉低头一看,便不说话了。这家伙是双手空空地来的,也只能借自己的书给他一起看了。

下学的时候,温婉想到得将他放在她这里的东西做个整理,一并还给他,便叫住他说道:“你昨天来得早些,我有东西给你。”

苏政雅听后欣喜若狂,却憋住笑意,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也不问是什么东西,便乐颠颠地走了。

让温婉百思不得其解。

第一百二章 再相遇

婉回到家后,将书局的帐本、印鉴等一干东西都重~整理到制作进度报gào

和发售计划书,想到即将竣工面世的新书,心里还是有些不舍的。接手书局两年多来,从百废待兴,到争取版权,再到全局动员与文会进行捆绑销售,这之间点点滴滴的事情,都是与书局的大家共同努力过来的,就此撒手不管的话,实在有些狠不下心。

正坐在书窗前捧着计划书叹息,柳氏拿了一封信过来,说是白天大通书局派人送来的。柳氏知dào

温婉经常往书局跑,但也只道她是过去看书的,并不知dào

如今大通书局的经营者,正是她十三岁的小女儿。

温婉打开了信看,是钱管事写来的。他信上说《药为谁生》的制作这两天就能全部告罄了,希望温婉这几天抽空过去书局一趟,监督下收尾工作,顺便跟大家一起商议一下,推出面市时可以用什么活动造下声势,可以推动一下销量。

温婉看完之后,将信与方才整理好的资料放在一处,反复地沉吟。书局是苏政雅买下来的,是一定要还给他的。但是《药为谁生》这本书是她的,也是她决定做的,如今做了一半,她不能就此推给他人。做事要善始善终,这是原则上的问题。所以她决定,等《药为谁生》这本书正式发售到各大书斋后,她再将书局还给苏政雅。

另一边,苏政雅高兴得一夜没睡好。想着温婉送他东西的同时,必定还有许多话要与他说,所以第二天特地起了个大早,一路催着马车加速,破天荒第一个抵达了学堂。结果左等右等,等到钟声快敲响的时候,温婉才施施然而来。

苏政雅瞪大眼睛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番,连小桃手上都没放过,没发xiàn

疑似礼物的东西,心里不由犯起了嘀咕。“难道是信?亲手缝制的香囊、荷包之类的?”想到存zài

着这种可能性,苏政雅的心里不由又高兴起来。按捺住蠢蠢欲动的心情,坐等着温婉唤他地名字,然后送东西给他。

结果等啊等,上课地钟声都响起来了,温婉却还没有动静。苏政雅终于坐不住了,出声问道:“喂,温婉,你叫我今天早点来,什么事情呀?”

“呃?”温婉这才想起自己昨天跟苏政雅说的话,不由有些讪讪然。“那个,我还有一些东西要准bèi

,所以,过几天再给你吧。”

“喔?”苏政雅暗自沉吟起来。昨天说给,今天临时又不给了,说要过几天再说,而且神情还不太自然——肯定是事到临头,害羞了!“嘿嘿。”苏政雅暗自得yì

地笑了两声,面上装出一本正经的模样,语重心长地说道。“好吧,那你不要忘记了。”

“嗯,不会的。”温婉点头应诺,心想苏政雅去了趟边关,脾气倒是了不少。“先生要来了,先上课吧。”

“好!”苏政雅应得倒是爽快。但应完之后。还是端端正正地坐着。既没有拿书出来。也没有拿笔墨出来。温婉不由奇道:“你地书呢。又忘记带了?”

“是啊。用你地不就好了。”苏政雅回答得理所当然。

温婉无奈了。她也不是不乐意跟他同看一本书。只是文史课有许多笔记要做。跟人共用。总有些不太方便。便叹了口气。说道:“你总忘记地话。要么就把文史课地书放我这里吧。每回我给你带来就是。”

苏政雅一听。不由喜上眉梢。连忙回头朝候在亭外地小书

:“三宝。把文史课地书拿过来。”

“是。公子。”

话音甫落,便有一本崭新的文史书递到了温婉面前。温婉不由傻眼了:“你刚才不是说忘记带了么?”

“是呀,我是忘记了,但是三宝他记着了。”苏政雅一副“他要记着,我也没办法”地神情,然后将书往温婉面前一摆,笑盈盈地说道。“以后就有劳你帮我记着了。”

“你……”温婉是相当的无语。想想算了,这家伙蛮不讲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左右不过多带本书而已,算不了什么,就当多带了几块糕点好了。

这天只上了半天的学,公孙寄给每人发了一张书画聚义会的邀请函,便将三人扫地出门了。温婉整理书本准bèi

回家的时候,苏政雅蹩过来旁敲侧击地问温婉去不去书画聚议,温婉惦着书局里地情况,便说不去。

苏政雅原本还满怀期待着,这会一听,也便一脸不屑地说道:“我也是觉得没什么意思。”还在琢磨另外建议去个什么地方的,便听得温婉说了声“我回家了,明天见”,就与温克恭一道走了。

“诶?”苏政雅郁闷地抱着手坐回来,心想还是得预先准bèi

几套方案,才能做到有备无患。

温婉先回了家一趟,然后托称上街去书斋买书,再次坐车出门。到书局与钱管事与三位署公商议了一下午宣传策略,都想不到好地。古代的传媒还是非常薄弱地,没有电视广播,连报纸也没有。一般新书面市,就是默默地送到各大书斋,之前温婉他们推出与文会捆绑的策略,已经是打破成规第一桩了。

商议到未时时分,胡署公起身说与朋友约好了去书画聚义会。温婉想着再这样坐下去也想不到好地策略,正巧自己也有张邀请柬,便与胡署公相携一道过去了。

书面聚义的会场设在香江之畔,::迤十数里,十步一书台,步一画池,其间儒衫青青,裙裾飞扬,好不壮观。

胡署公在旁边的茶馆小坐等待朋友的到来,温婉便信步展会中,这边瞧瞧,那边看看,十分新奇。瞧了一会,才瞧出个端倪。

原来这书画聚义,基本上就是个人才艺展。在书画上有特长的青年才俊们纷纷设台现场行书作画,以结交志趣相投的好友,也期待着能识千里马的伯乐的出现。不少达官贵人,名家大儒都会前来参观捧场。若有幸得到有权有势的人的青眼相待,或得有名之士收为门徒,一夜成名,一字千金的神话,也是不乏先例。

“好!好画!”

“山人真是神来之笔,此画堪称神作。”

前方围聚的一堆人,人群中时时发出赞叹之声。温婉循声过去,挤进人群一看,只见一名青衣儒生正从画上收了最后一笔,挽袖将小狼毫交与侍立在旁的小厮,抬头向方才赞赏的几人道谢。当看清那人扬起的面容时,温婉不由心神一怔,差点唤出声来。竟是当日承办香江文会,与大通书局合zuò

的那位林佩元林公子。

在温婉看到他的同时,他也瞧见了温婉,眼中闪过一抹惊喜。与身旁的人客套了几句,便从画台后转身出来走向温婉。

见他过来,温婉连忙欠身施礼:“林公子。”

林佩元微微一怔,随即温文地笑道:“柳姑娘。”

第一百三章 赐字

好久不见。”

文夫人的字帖面市之后,这位风姿秀雅的林公子便如同风一样地从面前消逝了,不留一丝痕迹。一开始虽然有些惆怅,后来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了。如今这人又再次不经意地出现在了面前,那感觉就像是微风吹皱了一湖春水,分明人还在站在跟前,却已泛起了缕缕思念。

“嗯。”林佩元轻轻应了一声,声音温柔中带着些淡淡的愁绪。“那之后,总觉得没了藉口,不太方便去找柳姑娘。”

“一定要有藉口才能来找我么?”温婉脱口而出之后,方才觉出自己这句话颇有些哀怨,不由红了脸,有些膻然。

林佩元会意地:微一笑,轻唤说道:“来。”轻触温婉的手肘,引她来到方才作画之处。亲手磨墨,将小狼毫饱>=墨汁,递到温婉手中,柔声说:“请柳姑娘为敝作赐诗。”

“作诗?”温婉有些惶恐,她自没有即兴作诗的那个天赋,连忙推辞说道。“我不会作诗。”

林佩元微微道:“无须作诗,我不过是想让柳姑娘多瞧一眼我这画,留点墨宝,以作留存珍藏之用罢了。”

拳拳盛意,却之不恭。温婉接过笔,心地观起画来。林佩元画的是山,层峦叠嶂,苍松劲石,气势恢宏。山间的飞瀑,林间的行人,以及缭绕其间的云雾,无不栩栩如生,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温婉虽不太懂画,但也觉得这画画得极好,想到之前有人称之为“神作”,不由地又担心自己的字丑破坏了画的整体意境。

林佩元察觉到温婉的绪,连忙从旁说道:“我作的画,无须介怀,但写无妨。”

既然他都已经说到这个份。温婉便也不再多说什么。提笔沉吟了一番到了一首可与画之意境相匹地诗。便俯身一字一字地写上去。多年地抄书。温婉将小篆正楷练得极好。但作为为这酣畅淋漓地画作题之用。却显得有些拘谨约束。有些格格不入。

温婉收笔起身。看着自己地字。总得成了这画中唯一地瑕疵中有些郁郁。身旁地林佩元便已经轻轻地念出声来:“横看山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不识庐山真面目……么?”林佩元意味深长地将这一句重复了一遍。温婉微吃了一惊。正想着莫非他知dào

自己与他相交用地不是真实姓名听得林佩元问道。“庐山是什么山。在何处?”

原来是未曾听过庐山。才感到好奇。温婉松了口气答说:“我也只是照搬前人之诗。并不知庐山在哪。”

林佩元会意地轻颔首。旁侧已有人称赞道:“望湖山人地画布局严谨。意境幽远位姑娘地字端庄秀丽。相辅相成。相得益彰。实在是难得一见地佳作。”

温婉一直觉得自己过于端正地字损了画作全局地意境。这会听得众人纷纷赞誉。也不知是真是假眸望了林佩元一眼。林佩元却也多说什么。只是抿嘴微笑次提笔。在温婉提地那首诗地下面下“秀丽河山”四个字。然后接过小僮递过来地玉印。将自己地名字印了上去幅画作到此才算是圆满落成。那玉印是用罕见地古字体刻成。温婉仔细分辨。才认出是“望湖山人”四字。想到之前也有人在说“山人”什么地。看来这应该就是他地字号了。

印章一落定。旁边便有人询价。林佩元都笑着一一回绝了。称此画只作自己收藏之用。唤过小僮。吩咐好好kàn

管这幅画。等墨渍风干之后。便送去书斋装裱。自己则陪着温婉在书画展各处参观。为她解说历年来书展聚义会地盛况。还为她引见了几位书坛名家。

傍晚时分,参加展会的人纷纷散去之后,两人沿着香江之畔徐徐而行。晚风清袭,江面微波粼粼,一派清静,无限雅致。

林佩元问起近来书局的情况,温婉便与他说了刚制作好新书,正在商议上市活动之事。林佩元微颔首:“我之前也有风闻,大通书局敢为天下先,重推余子晴的书,想不到这么快就制作完成了。”

温婉“嗯”了一声:“凡事讲究先机,这事现在国学各界正在议论纷纷,谁家的书先出来,谁就占了这个便宜。我们也是想着这一点,才加班加点赶制的。”

林佩元会意地点头:“若有需yào

,我这几天就联系几位朋友,下月初办一个文会,配合你们的新书,做下宣传。”

听他愿意如此帮忙,温婉心下甚是感激。“林公子有心了,只是我听闻文会的筹备工作一般需yào

两到三个月,如今只短短半月,会不会太勉强了一些?”

林佩元笑道:“贵局都能将一年的制书周期缩为三个月,我们将三个月的筹备周期缩为半月又有何难?”不待温婉推辞,他又盈盈笑道。“文会就题为余子晴作品国学定议会,如果?余子晴名盛一时,很多人推樂她,也有不少人对她弃若敝履,可以预见的,到时的争议会是如何的激烈。”

经他这么一说,温婉也觉得此举十分可行。文会一开,无是将如今在暗处争论的议点直接推到了台面上,换而言之是将这一股热潮推到了顶点。到时候他们的书伺机而出,必定能够红极一时。“那就拜托林公子了。”

林佩元停下脚步,回眸目光款款:“你能有事情拜托我,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因为这样,我们就又可以时常见面了。”

温婉的脸颊微微热了热,不敢直视他的目光,转身望向被绚丽的晚霞染红一片的香江,转移话题问道:“林公子,望湖山人,是你的字号么?”

“是的。”林佩元解释道。“一直觉得湖水,是非常神奇的存zài

。可以让人心平气和,也可以思绪万千。古有圣人东临~石,以观沧海。我等无知小子,观观湖便可。”林佩元说着自嘲地笑笑,随即又道。“对了,柳姑娘可有字号?”

温婉摇摇头,说道:“我对这些感悟不多,也不太擅长。”

林佩元一听,欣喜地说道:“那恕我冒昧,为柳姑娘取一字号,如何?”

温婉心想自己有着公孙寄这样的师傅,今后交游国学的机会必多,取个字号,在文会这种场合也比较方便往来,便说道:“有劳林公子。”

林佩元缓步江畔,微作沉吟,回眸说道:“诗上有云:野有蔓草,零露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便取清扬二字,号清扬居士,可好?”

温婉盈盈一礼,说道:“多谢林公子赐字。”

第一百四章 私情

来几天,林佩元便又像从前一样,每日都到大通婉商议文会之事。他将自己准bèi

邀请的名儒大家列了个单子给温婉过目,还附注上了各人的专长,以及他们在国学界的地位。那几个人温婉都曾听先生们提起过或者在上见到过,而且这方面,林佩元比她要熟悉得多,对于他决定的人选,温婉当然不会去质。

这一日,林佩元过来局告知文会筹备进程的同时,还送了温婉一个小挂坠。从外形上看,是个半球形的金莲花。将中间的莲心拧开,则会现原来莲心是实心的,而且还已经被刻成了印章,是为“清扬居士”四个字。做工精美,小巧玲珑,可以悬在腰间作为腰饰,也可以制成钗别与间,还可以系到檀扇上,做为扇坠。温婉爱不释手,当即系到了腰上。过后又觉得挂腰上,一不留神勾到或者撞到,说不定就丢失了。于是,又解下来,贴身收好。

次日,林佩元带了那天温婉题字的画过来,已经装裱完成了,林佩元却道要温婉亲手将“清扬居士”的章盖上去,这幅画才算真zhèng

地完成。他说得头头是道,温婉也没有拒绝的余地。便取了那枚莲花印章出来,在他的指点下,在诗的下面盖上了有生以来第一个印鉴。

两人在画作前并肩而立,望着绮丽的泼墨山水,温婉叹声说道:“总觉得这字损了公子画中的意境,心中很是过意不去。”林佩元笑着说道:“也只有你会这样觉得,清扬的字端庄秀丽,一勾一划,都可见真章。我就打从心底喜欢得紧。”

温婉笑着说道:“那我便真的这么认为了是妄自尊大,被人嘲笑,那便是你的罪责了。”

林佩元认真地道:“我愿意负责到老。”

温婉怔了怔,觉察过来他中的深意,不由飞红了脸颊。

林佩元轻轻握过温婉的手,柔声说:“清扬,我去你家提亲可好?”

温婉抬眼错愕地望向他,林元叹声说道:“我也知dào

我现在这样说,实在有些冒昧。只是清扬是这样好的女子怕被人抢了先,到时候就要追悔莫及了。”

“这……”温婉有些迟。林佩元貌双全,性情平和,又温柔体贴,家世与温家也算是门当户对确实是个不错的夫婿人选。只是如今她与陆锦熙的假婚约还在,温向东也一心想将她培养成女学士这会儿若是上门提亲,估计定是要被拒之门外说道。“我有大志未遂,暂且不想论婚姻之事。”

林佩元会意:轻颔:“那我便等到清扬得遂大志之日。再三媒六聘登门提亲娶清扬作为我地正、室夫人。”

“林公子……”温婉只唤了声。便失了言语。

林佩元微微一笑:“我等了这么多年等到清扬这般地女子出现。不会在意再多等上几年地。”

皇后与公主回朝皇帝果然重提为太子选妃之事。但由于公主有丧在身。选妃一切从简。基本上就是走了个形式。便册立了温媛为在太子妃。开春后举行大婚。一个月后。又召开了庆国大典。隆重地册封了温明瑞为天下兵马大元帅。赐帅印。可调动天下兵马。封温朝阳为正二品镇国大将军。回朝地三军将士也都有大大小小地封赏。连苏政雅这随军人员也得了封赏。被御封为安乐侯。赐城东大宅。是为安乐侯府。

温家一门荣耀。显赫无比。连月来登门道贺之人络绛不绝。直欲把门槛踩烂。这对于温婉来说。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家里人都

对来客,就没有人注意到她每天都往局里跑。前个月的时间里,在林佩元的大力帮zhù

下,温婉托余子晴之名所写的第一本终于得以顺利地上市。而且在文会的推波助澜之下,在京城文坛引起了轩然大波,基本上一到斋,就被一抢而空。于是,又不得不加班加点,开始了新一轮的印制工作。

顺利地面市了,温婉的心愿也算是暂时告了一段落,又开始想着是不是到时候将局还给苏政雅了。这一天晚上,温婉在自己的小房里看,听到外面有脚步声,随即听到丫环的唤声,原来是温向东过来了。

温婉站起来,小跑着出去唤“爹爹”。“小婉儿。”温向东疼爱地搂过温婉坐了,例行性地关照了下她的课业上。待柳氏沏了茶端过来,方才说道。“让婉儿与熙儿假定亲,算是对了。”

“陛下又提起婉儿的事情了?”柳氏为温向东捧上茶,顺势在一旁坐下。

“是啊。”温向东颔,轻抿一口茶水,略带神mì

地说道。“你道陛下为什么这么在意我们婉儿的事情么?”

柳氏怔了怔:“难不是因为我们婉儿要考进尚院,成为第一个女学士么?”

温向东道:“我之前也一直样认为,现在我全都想通了。前几天陛下召我去御房,问起我们婉儿的事后,又问起了左相家那位的事情,我才知dào

,原来陛下这么在意这件事情,倒也不全是女子从政的缘故,主要还是我们婉儿与苏政雅之前闹的那事。”

“苏政雅?”温婉怔了怔,忍不住插嘴问。“与他有什么关系?”

温向东轻抚着温婉的背说:“苏政雅不是强拖着婉儿出京么,后来我们又拒了苏家的提亲,这事闹得满城风雨,皇帝陛下自然也有所听闻,所以一直介怀着我们两家之间的关系。”

柳氏不明白了:“那陛下究是想看到我们两家关系好呢,还是不好?”

“自然是……”温向微微沉吟了一番,压低声音说道。“你们有所不知,陛下,似乎要开始对付苏家了。”

“真的?”柳氏大吃了一。“陛下与大长公主不是互相敬重,共同议政么?”

温向东说道:“我也是才反应到的。其实之前陛下与我说起婉儿的事情时,我就应该想到的。陛下若是不喜欢女子从政,那第一个碍他眼的不正是大长公主么!”

经他这么一说,柳氏也恍然顿悟。

“如今大长公主权倾朝野,左相右相分庭抗礼,朝中谁都看得出来陛下在拉扰我们温家。但在这之前,大长公主作主,将独子苏政雅送到边关,还拜到大哥门下,在有心人眼中看来,这无便是挑衅之举了。所以此番借故封了苏政雅为‘安乐侯’,明荣暗贬,安乐安乐,即是安于享乐,就别想着参政或是从军之事了。”

柳氏闻言不禁唏嘘:“若真如老爷所想,那朝廷就又到了多事之秋。老爷在朝中,一定要万事小心。”

温向东喟叹着点头:“也是幸好我们当初没有应下左相家的亲事,不然这会儿可要如履薄冰了。如今媛儿成了太子妃,我们是勿庸质疑地成了保皇一党,倒是可以少费了许多心思。”

柳氏从旁劝道:“不过,老爷,万事不可做绝,须给自己留条后路,以防不时之需。”

温向东沉吟片刻,点头称是。(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五章 封侯

婉出门前再三犹豫,最终还是将整理好的局资料装去了学堂。所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再不舍得,终不是自己的东西,还是得物归原主的。而且归还之后,又不是不可以再去局与钱管事和三位署公谈天。这样想来,与现在也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自己肩上的担子轻了些罢了。

但是,出乎意wài

之外的却是一直到国学放课,苏政雅都没有出现。虽然他之前逃学翘课劣迹斑斑,但自打从边关回来之后便收敛了许多。不仅每天都规规矩矩地过来上课,连迟到早退都不曾有过,今天突然旷课,倒是让温婉觉得很意wài

。“莫非懒病又犯了?”温婉晃晃脑袋,无奈地笑笑,也没有多想。没想到,第二天,苏政雅还是没有来。

下学后,温婉看着已经来回拎了两天的局资料,迟了良久,终于还是决定去一趟左相府。

温婉在门房等了半晌,终于出来一个丫环领她进去。从门口进去的那段路很长,很幽深的感觉,加上彼此都很沉默,四周静寂得有些不安。温婉小声询问道:“这位姐姐,你家公子这几天是生病了还是出门了,怎么都不见得有去学堂?”

“公子一直都在家里,身体安康。”

“哦。”

走进一个风景丽的院子,丫环让温婉院子里的曲廊上稍待一会,自己则从湖边绕路过去通传了。温婉凭栏而立,面对着偌大的一个院子,放眼却只能零星地看到湖岸边的绿杨荫里偶尔有丫环走过。纵然风景如画,但置身其,充盈心中的更多的则是一种空旷的寥落感。

沿着曲廊徐步走,忽然花坛里有一团雪白的东西在拱动。定睛一看,却原来是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狗摇摆着尾巴,兴奋地在草丛里扒着什么东西。小狗的体型很小,大约只有橄榄球般大小,毛茸茸,肉乎乎,一拱一拱地,很可爱。温婉在旁边蹲下身有兴味地看了起来。

“温婉!”

身后传来了政雅的声音,温婉起身回转头,苏政雅便一阵风也似地奔到了跟前。“你来找我?”他的脸红扑扑的于一路飞奔过来,还有些气喘吁吁。

“嗯。”温婉说道。“你怎么不去学堂了。逃课?”

“我不是故yì

地。”苏政以为温婉责怪他逃学脸愧疚地解释说。“皇帝舅舅让我过完生辰就搬到侯府去住。到时候我就见不着爹爹和娘亲了。所以……”小狗听到了主人地声音。便放qì

了草丛里地“好东西”“汪汪”了两声奔上台阶。咬着苏政雅地衣摆。小尾巴使劲地摇。

苏政雅蹲下身将小狗抱了起来。闷:地说道:“以前总觉得娘亲理我地时间不够。便想着法着惹事吵她闹她。以后。她就算要理我者罚我。也看不到我人了。”

温婉被他说得心里酸酸到他一个十四岁地孩子便要离开父母一个人居住。也确实蛮可怜地。但是想到温娴十四岁地时候已经嫁作人妻。服侍丈夫了鼓励道:“男孩子是应该独立一些。女孩子才要趴在娘亲膝上撒娇。你是男孩子。不能总想着在父母身边呆一辈子。迟早是要独立出去。有自己地家庭。有自己地事业。”

“嗯。”苏政雅点点头。认真地说。“我明白地。以后侯府就是我们地家了。

我先住过去看家。将房子里里外外都打扫干净。再翻修一新。等十年之约一到。你就可以住进来了。”

他认真而天真的话说得温婉怔了怔:“你还记得十年之约?”

“当然记得!”苏政雅点点头,随即脸色一变,瞪着温婉不满地说道。“你可不要告sù

我,你想要反悔!不许的!都已经过了两年多了!不能半途反悔的!”

“我不是想反悔,只是问题是,当初我提出十年之约的时候,你并没有说要答yīng

啊?”温婉郁闷了。约定都没有正式定好,怎么就生效两年了?

“那我也没有说不答yīng

啊?”在温婉迟的时候,苏政雅轻哼了一声,理直气壮地说道。“没说不答yīng

,当然就是答yīng

了。那叫默认,默认,知dào

么?”

“唉!”温婉叹了口气,看在他即将与家人分别的份上,就先不与他争辩了。

苏政雅见温婉不再说什么了,便满心以为温婉是默认了十年之约一到就住到侯府去,顿时觉得自己先行一步去侯府看家是多么责任重大的一件事情。原本堆积在心中的离愁别绪也一挥而散,兴致勃勃地憧憬起今后的生活。“这样就有家庭了,那还要有事业。我想当大将军,这个算不算?”

“当然,算。”温婉不由地苦笑,那也要当得成才行哪。若是温向东的料想是正确的,那只要当今皇帝当朝一日,苏政雅这个愿望就不可能实现。安乐侯,安于享乐,连匹夫有责的“忧国忧民”都不让他参与其中了,又岂会让他手掌兵权。

“等我搬去侯爷府,就回学堂去上学。下学了,便去你家,跟师傅学行军兵法,然后休息天的时候,再回这里来看爹爹和娘亲……”苏政雅圆满地计划着,却见温婉蹙着眉,似乎在为什么事情难过着,便问道。“温婉,你怎么了,不高兴的样子?”

“没什么。”温婉抿嘴牵强地笑笑。

苏政雅估摸着应该是自己罗罗嗦嗦地一直在说自己的事情,让她觉得无趣了,便拉了温婉一块陪小狗玩。那只小狗被苏政雅起名叫作“大宝”,是大长公主送给他陪他一道过去侯府的。大长公主虽然教子严厉,但毕竟血浓于水,终还是怕儿子一个人出去住后会寂寞。

温婉的情绪因为他们的一家分离而低落着,最终还是拎着资料再次回了家,长长地叹了口气,心道这会就不要再给苏政雅添乱了,等一切安定后再说罢。

不过始料未及的是,当晚温向东便被右相寻了过去。回来后,便责问温婉下午是不是去过左相府。温婉看温向东的神情,料想是已经知dào

了,便点点头承认。温向东顿足长叹,怪责温婉不该在这个时候犯禁。皇帝陛下如今派人时刻盯紧了左相府,来来去去的人统统记录在案,今后一定要谨言慎行,特别是如果风声正紧的时候,万万不要被皇帝陛下误认为冒犯天威。

温婉点头认了错,心中暗自喟叹连右相那边也开始风声鹤唳,不由开始担心这场皇室风雨不知会有多大的波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六章 遇袭

连几日,温婉总是回想起苏政雅抱着小狗,神情落想到他曾提及皇帝陛下是让他生辰过后搬过去侯府,那看来他的生辰快到了。那自己作为他多年的同窗,又收过他不少礼物,是否应该送件礼物过去,恭贺他生辰兼乔迁之喜?

真要送礼的话,自然要投其所好。苏政雅喜动不喜静,喜武不喜文,温婉想到曾经在局里的库里看到过一本有关暗器和机关的,他或许会感兴趣。不过现在的问题是,她不好再去左相府,那就只能等他回到国学后,再送给他了。

夜已深,柳氏收拾好屋子,看到温婉房中还有烛光,以为她看忘了睡觉的时辰。推门进去,却见女儿拄着下巴,望着窗外摇曳的竹影呆。却整整齐齐地叠放在手边,没有翻开的痕迹。柳氏微微蹙了蹙眉,缓步走近去,轻声唤道:“婉儿。”

温婉像是蓦然间从神游天外醒了过来,连忙起身唤道:“娘亲。”

柳氏缓步过来,拉着温婉的手,并肩坐下,问道:“最近一直闷闷不乐的,有心事?”

“也不算什么心,让娘亲担心了。”

柳氏却看着她而不语,目光幽远。在温婉不解地再次唤了声“娘亲”之后,她方才抬手爱怜地轻抚温婉被晚风吹乱的丝,柔声问道:“婉儿,你实话告sù

娘亲,近来是不是遇上合心意的人了?”

温婉心一慌意识地否认道:“没、没有啊,娘亲。”

柳氏沉下脸说道:“还不承认看你脸都红了。”

“啊?”温婉惊呼一,连忙抬手摸自己的脸。看着她惊惶柳氏淡淡笑道:“娘亲都看出来了,你就不要再藏着掖着了。你以前是不喜欢戴饰物的,连你姑姑送你的那对玉镯也被你悄悄收了起来。但你近来却一直戴着这个络金坠子……是意中人送的?”

柳氏指地正是当初林佩元送给温婉地那枚印章。温婉悬在腰上怕不经意蹭丢了在袋里又怕有意wài

寻不着了。便自己寻了条红绳。系在手腕上。寻常时候衣袖遮着。是看不到地想柳氏却留意到了。

柳氏见温婉沉默不语。以为她在暗:惊惶。便柔声宽慰道:“娘亲并不是想责怪你。婉儿从小就是个有主意又懂事地孩子。对于婉儿看中地人。娘亲很放心。只是婉儿莫非要一直将这事藏在心里。而不去想些更长远一些地事情么?”

“娘亲。”温婉说道。“我答yīng

过爹爹要考进尚院所以暂且不考lǜ

成亲之事。林公子那边。我也是暂时回绝掉地。”

“姓林?”柳氏敏锐地抓住了关键点。

温婉见瞒不过去了。便坦白说道:“林公子地父亲是文心阁大学士。林少玄。”

柳氏轻颔家世上没有反对意见了。“你们如何认识,他为人如何?”

“是在局认识的。”温婉一五一十地交待。“林公子本身是个才子,能诗会画。他作画时用的望湖山人的名字与文友相交时自号东斋闲客,在画坛与文坛都极有名气。”

柳氏不时地点着头系出名门,又是风流才子自家女儿倒是志趣相投,天生一对,只是唯恐女儿嫁过去是做侧室的。虽然如今与陆锦熙的婚约只是权宜之计,但毕竟对方许诺的是做正室夫人,所以基于此,她与温筱的心意是一样的,有意将这门亲事坐实。但是女儿如今有了意中人,那她就不得不重新考lǜ

了。“那婉儿暂时回绝他了,他如何说?”

温婉微微红了红脸,说道:“他说会等到我大志得酬之日。”

柳氏点头说道:“那倒也算是情深义重。这样,这事娘亲暂且不告sù

你爹爹,免得他惦念着。林公子那边,娘亲先暗中托人去打探一番,看看他家中是如何一个情形,婉儿也好多个了解。”

温婉点点头,说起来她还真没好意思亲口询问林佩元家中的情况,连他可有兄妹,可曾娶亲都不曾去问过。或许是怕得到令自己失望的答案,亦或许是觉得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勿需

支旁的问题。

深秋时节,千山红遍。林佩元邀约了温婉到城郊的出云山上散步赏枫。谈起局接下来的展打算,温婉说道:“最主要的自然是赶在这个时节,多制新。在余子晴被打压之后,这类娱乐性的籍已经沉沦了数十年,这个时候,谁以最快的度抢占市场,谁便是真zhèng

的赢家。不过以大通局一己之力是做不到的,到时候还要仰仗东斋多多举办文会,推波助澜。”温婉本来一直是唤“林公子”的,但林佩元觉得过于生疏,便让温婉随着朋友们一同唤他“东斋”。

林佩元抬手为温婉扶开前方的枝叶,微微笑道:“举办文会,既能与同好共同切磋,又能帮到清扬,何乐而不为?”

这段时间里,他一直从旁默默地帮zhù

着她,大通局如今的蒸蒸日上也有他的一半功劳。所谓大恩不言谢,温婉只是瞧着他微微地笑,忽而眼珠子一转,说道:“对了,关于宣传造势,我还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就是一年一度,开会。”温婉前世作为一个御宅族,品街、电影院可以不去,但每逢有会和漫展她可是非去不可的。

“会?”林元好奇地问。“与文会有何区别?”

“嗯,是不同的。”温婉解释说道。“这个是要把京城所有的局都聚集起来,各自挑选自己局制作的摆放出来展览,集中销售。我翻过资料,从古至今都没有开展过这个形式的会。所以如果能够顺得召开的话,就是前所未有的盛况,到时候必定会吸引一大批人过来参观,挑选自己喜爱的。在同一个会场里,便可以看到各大局所有的,也免得为了寻一本而耗费心力在各家斋之间奔走。”

林佩元赞同地头:“这真是个两赢的好主意,清扬果然冰雪聪颖,天纵奇材。”

温婉厚脸皮地褒奖一并接了,却故yì

蹙起眉头,为难地说道:“不过京城四大局,大通局只是其中一个。其他三大局的局主,我都不认识,也不知dào

他们对于这个会的召开会有什么样的态度?”

“说得这样拐弯抹角。”林佩元轻刮了温婉的鼻尖,轻轻的笑声中带着无限的宠溺之情,温婉不由地为他不经意间的亲昵动作脸红不止。“京城局唯朝华局马是瞻,一般朝华局同意的话,其他人也会有异议。我回头便约见朝华局的俞局主,看看他的意思。”

“那就有劳东斋了。”

三日后,林佩元便带回了好消息。朝华局局主俞添益对会很感兴趣,但是由于是第一次办这样的会,所以他建议最好找个时间,大家一起碰个头,共同商议其中的细节问题。

旗开告捷,温婉开心不已,对于这个碰头会,自然也是满口应下。得助于林佩元的从中幹旋,很快碰头的时间也定了下来,与会的其他局局主则由俞添益负责去联络。

温婉也落了个清闲,便抽空将文会的详细方案写了下来,找局的人多写了几份,到时候至少四大局主要一人一份。准bèi

好之后,看着光秃秃的几张纸叠在一起,觉得有些难看。便上街买了些彩纸,准bèi

回去将那些会议资料做个封皮,好上得了台面一些。

“小姐!”身后的小桃忽然惊呼了一声,温婉回过身,顿时吓了一跳,小桃竟被一个彪形大汉当街劫持了。那大汉满脸通红,浑身酒气熏天,分明一个醉汉。周旁的行人纷纷围拢了过来,有几个仗义之人上前劝那醉汉放手。醉汉蛮不讲理,几句话下来,便与劝说的人动起手来,街上顿时乱作了一团。

“小桃!”温婉挤在人群中,寻找小桃。人群中忽然有只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温婉一惊,来不及呼救,便有一只大手覆过来紧紧地捂住了她的嘴巴,强行拖进旁边的小巷里,一个麻布袋子当头罩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七章 绑匪

放开我!放开我!”

温婉挣扎着呼救,但是力量相差悬殊,她被拎小鸡一样地拎了起来,丢上了另一个人的肩。随即被扛着穿街过巷,一路狂奔。大约一刻钟之后,温婉在颠簸中被重重地扔到了地上。温婉手足并用,费了很大劲才从麻布袋里挣了出来,重见光明,但眼前已经没有了人。抓她过来的那两个人,似乎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快地掩门出去了。

温婉爬起身,快地奔到门口,用力地拉扯了几下。门被从外面反锁上了,打不开。天窗很高,并不是温婉的个子可以够到的。屋子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些破破烂烂的稻草零碎地散落在地上。

所幸已是秋末气节,倒是没有那股子难闻的霉腐气味。

“被绑架了?”温婉冷静下来,将这前后生的一连串事情总合在一起琢磨。“那之前醉汉袭击小桃,也不是偶然事件,而是有人在背后刻意安排,真zhèng

目的是绑架我?”他们趁乱出手,从头到尾,除了那个醉汉之外,没有一个人露过脸,行事所谓万分小心谨慎。

但是温婉实在:_不到到底是什么人,又是出于什么原因绑架她。她向来与人无尤,除开苏政雅,她也没与什么人说过重话。而如果是苏政雅恶作剧的话,这会儿肯定早就响起了他那嚣张的声音,以他的性子,是不可能憋到现在。

那么绑架理由上,她只往温家上想了。温家如今得势,显赫一时,莫非有人眼红了,或政敌感觉到了危险,所以就采取了非常行动?但就算想要通过绑架温家的女儿到自己的某一种目的,那也应该向温媛下手?自己只是一个庶出的女儿,那些政客们谁会白目到认为用一个庶女就能要胁到整个家族?

温婉了所有可能出去的办法,都以失败告终,终于认命地在屋子里找了个地坐下来。他们既然没有在她面前露面,那至少说明他们留了日后相见的余地,因此应该并没有杀她撕票的打算。而她又没有与外界取得联系的办法,那就只能坐等求援。

而另一边,在混乱中从醉汉的钳制下挣脱了出来,却寻遍了整条大街都没有寻着温婉。以为她自己先回局了奔到局一问,伙计们都称并没有见到温婉回来过。她们上街买了彩纸回来,虽然纸在小桃手中提着,但是温婉还没有说明该怎样裁剪,不可能不先回局。小桃感觉到了不妙,战战兢兢地回府,在门房处一打探,果然,温婉没有回来。当即吓得不轻紧到柳氏跟前,将下午在街上遇袭,然后温婉失踪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柳氏一听,当即脸色就了。温婉从来都不是会让别人为她担心的人,她在街上与小桃失散,这么久都没有回家来,肯定是出事了。连忙慌慌张张地去找老太君和老夫人。但不料,老太君正在佛堂与大师礼佛,暂时不便打扰。而老夫人向来不喜温婉每天往外面跑,只道温婉是贪玩点就会自己回来了,便不复理睬。

柳氏却坐不住。心急燎只能托管家遣了几个人上街去找。正惊惶失措间。正巧温朝阳从军中回家来取东西氏连忙将温婉失踪地事情告sù

了他。温朝阳当即二话不说。便亲自带了一干人等出去寻找。

晚间温向东下回来温婉失踪地消息。也慌忙加入了寻找地队伍。一家人忙到大半夜了京城地每一个大街小巷。却还是音讯全无。若说是绑架地话。又没有歹人勒索上门。只道是被人掳走拐卖。或已是凶多吉少了。

眼看着天就快亮了。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柳氏哭晕过去了好几回。温向东呆愣愣地坐在中堂。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要一想到自己有可能就此失去视若珍宝地女儿

得眼前一片黑暗。了无生趣。温明瑞与温朝阳安慰L宫向皇帝陛下请令。调动一队精骑。出京寻找。

第二日。温娴也听闻了妹妹失踪地消息。在世子地陪同下匆匆地赶回娘家。温娴在里屋安慰柳氏。称道温婉吉人天相。必定能够逢凶化吉。世子便在中堂陪温向东说话。了解详情之后。让温向东不要过于担心。称他自己交友广阔。各条道上都有。说不定可以打探到一些风声。

而苏政雅终于忙完新侯府那边地事情。兴冲冲奔回国学上课。不想却不见了温婉。便捉着温克恭问温婉做什么去了。温克恭知dào

最近苏家是个烫手山芋。苏政雅知dào

后又必定会起个大波澜。便声称温娴生病。温婉过去西王府陪她了。

苏政雅却也不傻,温娴是世子侧妃,生病了自有下人照料,岂会用得着娘家姐妹,那样的话王府的颜面何存?当却将温克恭强拉到了花园里,威逼加恐xià

,终于得到了温婉已经失踪了一个晚上的消息。

而此时的温婉已经在不知名的小黑屋里挨饿受冻了一天一夜。直到天窗处的光再次暗了下来,忽然听到了外面响起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她被关在这里的一天一夜中,外面除了风声,一点声响都不曾有过。她可以相信自己已经远离开京城,十之是被关在山里隐密的地方。

“有人来了?”

温婉试图站起来,但蜷缩的脚冻了一夜,一用力便麻得坐了回来。

“臭丫头,没吃过这样的苦?”外边冷不防响起了一个沙哑的声音。

温婉了惊,警觉地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并重yào

,重yào

的是,你要知dào

,纵然你家世显赫,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我们还是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让你在这个世上消失。”

温婉惊了惊,听他话中意思,竟然还是直接冲着她来的。

“小姑娘,乳臭未干,别为有皇室之人撑腰就可以横着走,无法无天!坏了这行的规矩,照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接下来,“哐堂”一下开锁的声音。温婉一惊,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身子,但门外那人却没有推门进来。温婉迟疑地扶墙站起来,拖着冻僵的双腿,缓缓地挪过去,在门后面稍微迟了一会,才倏地拉开门。

阴冷的山风一子灌了进来,冻得温婉禁不住打了个哆嗦。摇摆着站定,拂开刮到脸上的落叶。屋外果然是一片荒林,满目深秋的萧瑟,刚才说话的那人却已是不在了。

“这是要,放我走了?”温婉怔怔地站在门口,实想不通这件事情。但是当务之急,自然是赶紧离开这里。只是,该往哪边走呢?温婉转着脑袋打量下山的路,拖着还在麻的腿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忽然前方林子里有人影闪过,温婉警觉地想就近地往树后躲,却赫然看清,来人竟然是苏政雅。

“苏政雅?!”温婉唤了一声。

“温婉!”苏政雅欣喜地奔了过来,担忧地拉着温婉将她上下打量了一下,随即又露出嗤笑的表情,说道。“你该不会是在山上迷路了一晚上?”

温婉摇头,指着身后的小木屋说道:“我被人抓起来,在那里关了一夜,刚刚放我出来。对了,你上山的时候,有看到有人从山上下去吗?”

“没有看到。”苏政雅说着,松开温婉的手,快步向前,在木屋的里里外外、前前后后都查看了一阵,又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说道。“不过,我知dào

是谁干的!”

“谁呀?”温婉好奇地问。

苏政雅拧着眉说道:“是望月沛琪那个混蛋!”8

第一百八章 姐夫

皇子?”温婉有些吃惊。

她与二皇子唯一的交集便是几年前还在京学府的时候,他慕着“神童”之挑衅上门,将她当众奚落了一顿。但是自从那之后,他们便连面都不曾见过了,又怎么会好端端地跑来绑架她、恐xià

她。

“这个地方,除了我们几个之外,就只有沛琪那家伙知dào

。”苏政雅点点头,伸手指着右侧繁茂的山林说道。“这个地方隐密得很,上回还是弼学不小心从那边跌下来,我们下来寻他才现了这么个地方。沛琪当时还说这屋子大概是以前朝廷逃犯躲到这里建的,这么适合藏人。这些,我都记着呢!我去问问他,干什么抓你!”

“诶”温婉并不认为与二皇子有关,慌忙拉住他的袖管,想阻止他,不想这家伙动作快得很,早已迈了步出去。温婉扯了他的袖子,便被带动着直接往前一扑。温婉的腿还在麻,当即趴倒在了地上。苏政雅听到动静连忙奔回来扶她,一边恨铁不成钢地责怪说道:“笨死了,连路都不会走!”

温婉的脚疼得厉害,也就凭他在耳边鄙视她。苏政雅见温婉不回嘴,只低头揉自己的脚腕,知dào

该是刚才那一跌扭到脚了。

便蹲身过去,推婉的手,有模有样地在温婉脚腕上拿捏了几下,疼痛便骤然减轻不少。温婉抬眼惊疑地看他,苏政雅便得yì

洋洋地说道:“这手法可是军医老先生教我的,怎么样,很有效?”

“嗯。”温婉点点头,心想所谓病成良医,看他的手法这么娴熟,想来他自己必定也没少跌过。

“看你这么没的,都没开始走就把自己给跌伤了,还要劳烦本少爷背你下山是麻烦精。”苏政雅一边忿忿不平地哼着气,一边转过身,便要将温婉往自己背上背。温婉下意地反应到自己这么大一个人了,怎么可能让个小屁孩背连忙推辞说道:“我自己能走……”

雅却由不得她,三下两下地背好,哼声说:“你以为本少爷乐意背你啊!只是等你自己走下山师父恐怕都已经寻到南方去了。”温婉怔了下才反应过来苏政雅口中的“师父”正是自己的伯父,连忙问道:“伯父出京寻我了?”

“是,大家都在找你。”

温婉沉吟着。这才想起一个一直被自忽视地问题:“你为什么来这里?”

苏政雅“哦”了声。说道:“师父带兵出京寻去了。西王府和温家地人在城里到处寻你。无论哪边多我一个都无济于事。我便将这附近有可能被他们疏漏地地方都重新寻了一遍。果然。寻到了?”

温婉暗叹这家伙还挺聪明地边苏政雅又已经得yì

洋洋了起来:“这京城里里外外地那些个地方。可没有人比我再要熟悉了。哪些地方好玩。哪些地方可以打猎。哪些地方可以藏人。没一个我不知dào

地……”

温婉趴在他肩上听他自夸。忍不住说道:“你就不能谦虚一点么?”

“我只是说实话而已。又没有吹牛……”苏政雅不满地辩解。

“我知dào

。只是老是自己夸自己地话让人觉得不够成熟稳重。”

“呃……”苏政雅一听,这个问题大了。温婉之所以与他订十年之约,就是觉得他年纪尚小,不够成熟。当即连忙改口说道:“好,那我以后就谦虚一点了。但是你要知dào

是在谦虚,事实上我要厉害许多的。”

温婉听得不由抿了嘴笑着他的脖子,笑着说道:“知dào

啦。”温婉说话时的气息就拂在耳侧苏政雅不由红了红脸,加快脚步往山下走。

“对了侯府那边怎么样,住着还习惯么?”

“还好,就是屋子有些小,你什么时候过来瞧瞧就知dào

了。”

温婉见识过左相府的大小,知dào

他说的有些小,必定还是很大的。毕竟目前情况下,在表面功夫上,皇帝必定还是会做足的,不致于直接给大长公主太多难看。“那个,如果,我说的是如果,将来若是当不成大将军的话,你还想做什么?”

苏政雅不以为然地说道:“不会啦,师父说我的身手已经很好了,明年就是三年一度的武状元大选,到时候我肯定……”原本是想说武状元非我莫属,倏地想到温婉刚说了让他谦虚一点,便改口说道。“……能拿第二名。”

温婉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谦虚法,不由搂着他的脖子“呵呵”笑了起来。苏政雅被笑得有些窘迫,不满地咕囔着说:“你笑什么?”

“没啦,只是觉得很有意思。”温婉忍住笑,苏政雅却还在辩解称自己真的已经很谦虚了,其实应该可以拿状元的。温婉实在忍不住,便伏在他肩头笑得一抽一抽。

“还在笑!”

“才没有呢!”

“再笑就把你丢下去!”

苏政雅一路背着温婉回京,守在城门口等消息的温家家丁连忙飞奔回府通知温向东。温向东一听是苏政雅背了温婉回来,惊喜之外吓了一跳。在这个节骨眼上,若是苏政雅背着自家女儿大摇大摆地进京,恐怕明天便是满朝风雨了。当即火赶往城门口,一下车便劈头问道:“小姐呢?”

“小姐的脚受了伤,在那边的医馆里。”

家仆匆匆领着温向东进了城门边上的一家小医馆,温向东见医馆里只有一位年迈的老大夫,还有个小药僮,才松了口气,暗自庆幸幸好女儿机灵。

“婉儿!”温向东快步上前,将温婉上下检查了一番。又详细地询问了大夫,被告知除了脚扭伤之外并无大恙,一颗心才真zhèng

放下。

“爹爹,我没事呢!”温婉出言宽慰说道。“抓我的人只是把我关了起来,并没有虐待我。脚还是下山的时候,自己扭到的。”

“那就好,我们先回府,你娘亲和姐姐都很担心你。早点回去,也好早点让她们安心。”温向东向苏政雅道了谢,便亲自扶起温婉朝外走去。

温婉抬起头,在医馆的门口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心想他也定是担心自己的安危,所以在得到自己回来的讯息的第一时间赶到这里,温婉心中不由一暖,微笑地说道:“林公子,你也来了。”

温婉还没有反应过来林佩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前因后果,便听得温向东惊异地说道:“婉儿,你糊涂了,什么林公子,世子是你娴儿姐姐的夫君,是你的姐夫啊!”

温婉顿时浑身一冷,脑海中“嗡”地一声炸成了一团浆糊。呆怔怔地看着那人朝自己微微一笑,唤了声:“婉儿妹妹,平安回来就好了。”

温婉强作镇定地回话说道:“多谢姐夫关心。”8

第一百九章 幻灭

婉坐车回到家中,推说身体不适,避开形式化的嘘柳氏和温娴的陪同下回了自己的小院。简单地梳洗一番,吃了几口热粥,便将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柳氏有些在意温婉看上去脸色不对,呆呆木木的。温娴从旁劝说该是被掳去在山上关了一晚上,吓到了。柳氏想想也是,念叨着得去煮些药汤给温婉压惊。温娴拉住柳氏说道:“娘亲,我去煮。你看看婉儿的脚,我看她方才走路,似乎有些不对劲。”

温婉将自己整个地埋在被窝里,静静地听着她们的动话。温娴掩门出去之后,柳氏便进屋来掀温婉脚边的被子,查看她脚上的伤势。脚踝倒是没有肿,只是小腿这边冷得厉害。柳氏估计是在外一宿,冻伤了。用手了一会,便起身转去取了暖炉来,放在脚边。

抬头间,瞧见温婉将脑袋也缩到被窝里了,怕她闷到,但俯身过去将她的被子往下拉了拉,却惊见了温婉的满面泪水。柳氏慌忙坐到温婉身侧,拉了她的手到手心里攥着,忧切地问道:“婉儿,受了什么委屈,尽管与娘亲说,不要憋在心里。”

“娘亲,我……”话哽咽在了喉咙口,这教她如何开口说,曾经拜托娘亲打探的意中人竟然可能就是姐夫。耳边厢又听得外面传来细细的脚步声,猜想或许是温娴进来了,心中又是一阵惊惶失措,起身扑进柳氏的怀里,抽噎地哭。“他们,他们说我破坏行规,要让我从这个世上消失……”

“他们?抓你的人?”柳氏也慌了,从这世上消失,那不是要她的命么?“他们是谁们指的行规是什么?”

温婉哭着一个劲地摇头:“不知dào

。”

“娘亲。”温娴煮药汤过来,听到屋里有动静,慌忙过来,说道。“婉儿吓坏了,你先别急着问她。先让她喝点汤,压压惊,其他事情天再说。”

“对,对,婉儿现在安全到家了爹亲都在这里,没事了,不用怕的。”柳氏安抚着温婉她局促的抽泣声渐渐平静下来之后,才一勺一勺地喂她喝下药汤,扶她继xù

躺回去。

柳氏和温娴轻手轻地出去,想让温婉好好地睡上一觉温婉却又如何睡得着?半夜里,从床上坐起来,久久地呆。翻来覆去地想,倘若林佩元真的就是西王世子,是她的姐夫,她该怎么办要怎么办才好?

同时又存了一丝侥幸地奢望。或许许他们两人只是容貌相似而已。将自己与林佩元相识到相知这前前后后地事情一一回忆。想他应该也是不知dào

自己身份地世子看到自己地时候。没有一丝一毫地惊讶接唤地也是“婉儿妹妹”。一定不是同一个人。一定不是地!

两种想法在脑法中交叉。会儿绝望。一会儿又留存着希望。

呆坐了一夜。结果受了凉。第二天便起了高烧。全家人慌了神。又是请大夫。又是煎药灌药。直到大半夜才退了烧。

柳氏与温向东说了温婉被恐xià

地事情。却实在猜不透他们口中所称地行规是什么。若指地是温婉地女学士之路地话。那当时拒了两大圣师递过来地橄榄枝。名噪一时地时候他们都没有动静。为何等到事过境迁。大家都快淡忘那样一回事了。才来这么一出。

温向东劝慰了柳氏几句。隔日便去找了温明瑞与温朝阳。从军中挑选了两名品性忠厚。武艺高强地过来。作为温婉地随行侍卫。保护她地安全。

一病病了三天。再度下床。走出房门。

鲜空气的时候,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温娴与住了好几日,也准bèi

回去了。家人在前院送行,温婉称身体不适留在屋里。柳氏走之前轻责温婉不懂事,说她失踪之时,世子出了不少力,现在他要回去了,也该去谢谢他。温娴忙说都是自家人,不必这么客套,而且温婉的病刚刚好,若是出去吹了风,病情反复了就不好了。

留在家里,虽然有母亲陪着,却仍然总是抑制不住地胡思乱想。目前尚有“遭遇绑架受了惊”这个藉口来掩饰自己的异常,但日子一长,温婉也实在不知dào

该如何面对。于是,便收拾了本,重新回了学堂。

刚坐定,苏政雅便风风火火地赶回来了。温婉见他满头大汗,衣襟上还有些划破的痕迹,不由问道:“一大早的,你做什么去了?”

“跟沛琪那臭小子打了一架。”苏政雅认定了温婉被绑是二皇子做的手脚,找他责问却又不承认,心里气不过,便一直盯着他找茬。刚才听说温婉来学堂了,便扔下二皇子匆匆跑了回来,这会才注意到自己灰头土脸,衣衫不整的样子,连忙说道。“我去换下衣服,你等我。”

看着他一阵风:来,又一阵风地走了,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温婉淡淡一笑之后,却无端地开始执着于“沛琪”这个名字。念一遍这个名字,便觉得前方便是一片汪洋,快要将她吞没了进去。等苏政雅重新换好衣服回来,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世子,也就是,我姐夫,他,叫,什么,名字?”温婉从来也不知dào

,一句这样简单的话,说起来却如此艰涩。

苏政雅闻言,脸色沉了沉,觉地小声问道:“你和他之间,该不会有什么?”

温婉被问得色一僵,连忙解释说道:“能、能有什么,我就、就是觉得连姐夫的名字都、不知dào

,有些说不过去而已。”

“哦,那就好。”苏政雅半信半疑地应“你姐夫是西王世子,自然是国姓望月,名字叫作沛霖。沛泽的沛,甘霖的霖。”

“沛霖,沛霖,林佩元,原霖……”温婉喃喃念叨着,隐约听到了山岳崩塌的声音。“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原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已经出了她,知dào

那名自称柳非真的小姑娘就是自己的小姨子。她甚至可以明白当时他为什么不明示身份,他是那样为人着想的人,既然温婉用了假名,自然是有不便之处。他也便装作不认识,免得她为难。他就是考lǜ

太周全了,才会造成之后的骑虎难下?在字帖之事结束后那段失去联络的时间里,他或许是想将这一段回忆淡忘了,却不想在画聚义会上再次不期而遇,而她又偏偏说了那样暧昧不清的话……

或许,一切,冥冥之中,都早注定。

上课的时候,温婉一直心不在焉,时常一个人想着想着便入神了,连先生唤她都浑然不觉。温婉也觉得这种状态再留下来,也只是徒然地让人担忧,便向先生告了病,回家休息。苏政雅追出来问她怎么了,温婉喃喃地说道:“你知dào

,什么是海市蜃楼么?”

苏政雅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东西,茫然地摇头。

“那你就不会明白,海市蜃楼从眼前消失的那一刻的心情。当别处的风景,偶尔地出现在自己的天空。美则美矣,却终只是个美丽的误会。”8

第一百十章 相决绝

堂留不得,家也好回,温婉便来到香江之畔,寻方抱膝坐下,看江水涨涨停停,起起落落。

记得就是在这里,他说观水可以使人心情平静,也可以使人思绪万千,他“望湖山人”的字号便由此而来。还为她取号“清扬”,清扬婉兮,婉兮清扬,她当时若是多些思量,或能早一些察觉。

小桃见温婉呆呆地坐着,许久一动不动,有些担心:“小姐,江边风大,还是早些回府。”

“我心中有件事情,待想通了,便回去了。”小桃应了声,便退到一旁,温婉忽然想到小桃是见过林佩元的,心中一惊,连忙问道:“小桃,这几天你可见着了世子?”

小桃摇头说道:“没有。我一直留在屋子里,都不曾出去。不过我听采红姐姐他们说,姑爷长得可俊秀了。采红姐姐还说,以前大小姐嫌姑爷长得丑,不愿嫁,这才轮到娴儿小姐的。现在大小姐可后悔死了!”

听着小桃夸张口气,温婉的思绪不由回到了更遥远的从前。那一回是世子第一次到温家,退与温媛的婚约。他与温向东在屋里说话,她与温娴便趴在窗外,使劲踮着脚尖偷看他。那时便觉得,世子是一位多么温柔体贴的人。后来娴儿姐姐奔了出去,自动请嫁,当时说的那番话,直到如今,仍然历历在耳,字字清晰。

温婉忽然有些豁然了,其这一切都不能怪苍天弄人。其实在那个时候,摆在她们姐妹三人面前的机会都是均等的。只是温娴冲出去了,温媛退缩了,而她温婉,却是站在原地不动。就算时光倒流回去,她大约也不会有温娴那样的勇气。她一如她的母亲柳氏,固步自封地走着七平八稳的路子直走到今天,也没有什么可自怨自艾的。

站起身,望着阳下粼粼的江面,张开双臂,深呼吸,然后用尽心底的气大声地呼喊:“我要回家”

回家后,便将局的材料重新整起来。终于下定决心将局还给苏政雅了,就让那一段的时光着局,统统地成为一段美好的回忆。想到还放在局里的那份关于召开会的企划,心中骤然一惊:“莫非木屋那人说的‘行规’,与会有关?”

温婉这时静下心一想,觉出端倪。京城局本以朝华局为通局在四大局里居末。但是经她的几番捆绑销售,借助于香江文会之名,一跃成为了京城知名度最高的局。接着在世子的帮zhù

下,自己又牵头筹划了这个新形式的会,正合了那人说的“坏了这一行的规矩”、“有皇族的人撑腰就横着走”。

温婉呆坐了一阵。起身释然笑:“都已经决定放手了还想这些有地没地。明天便去趟局。将关于会地东西整理好。给朝华局地俞局主送去。接下来地事情。就由他主持好了。”

第二日。温婉让小桃去国学告病己则去了大通局。许久未来。大家都异常热情到她。嘘寒问暖个不停。然后告sù

她元已经在这里等候她多日了。温婉蓦然抬头。正好kàn

到林佩元从二楼地楼道口转出来。看到人群中地她地脚步也停了下来。两两相望着。

局地人都知dào

温婉与这位林公子关系亲密。便起哄着温婉赶紧上楼去。称林佩元天天来局。从早坐到晚。就是为了等她。温婉缓步上楼。步履如灌了铅般沉重。在楼道口擦身而过。进了尽头地空房间。没有言语。没有回身。却可以感知到林佩元跟了进来。轻轻地将门掩上。

“清扬”

“姐夫!”温婉打断他地话。提醒他如今两人所处地位置。

林佩元沉默了一会。说道:“是我地错。我应该早些告sù

你。只是我……”

“我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到了今天会如何?”林佩元的声

温和如初,却也听得出来暗藏其中的深深哀伤。“我欺骗了你,而对我避而远之。又或,倘若,幸得你不介yì

,那么娴儿、还有温家那边,都由我去说,我会处理好一切,一切的责任由我来承担……”

“但是我介yì

,我非常介yì

!”纵然古之帝舜有娥皇女英,李后主也有大小周后,但她温婉却是万万做不到与自己的姐姐共侍一夫。

“你知dào

吗,在这个世上,我最希望娴儿姐姐幸福。这个世上,最希望娴儿姐姐幸福的人,也是我!但如今,我却偏偏成了让她不幸福的那个人!你知dào

我心里的感受吗,这个责任又由谁来承担?”

“清扬。”见温婉情绪激动,林佩元连忙上前,扶住她的双肩。“你不要这样想,我对娴儿一如当初。就算没有你,娴儿也不是我钟爱的女子类型。而且我是皇室宗亲,正妃之位空悬,陛下迟早会下旨赐婚。若是清扬还好,若是其他千金小姐……”

“不行!不行!不能赐婚,你只能对娴儿姐姐一个人好,你不能娶其他人!”

“清扬,你冷静一!”林佩元抓紧温婉的双臂,试图将她从失控的情绪中晃醒过来。突然之间,“砰”的一声,门被从外面踢开。两人均是一惊,骇然回头,却只见苏政雅阴沉着一张小脸站在门口,冷冷地盯着他们看。

忽然回身朝尾随上来的吼了一声“滚开”,然后抬起一脚,“砰”地将门重新踢上,回身冷冷地责问:“你们在做什么?”

“政儿?”林佩元出了苏政雅来。

苏政雅的目光冷冷地在温婉脸转过,望向林佩元,却沉着脸,一句话也说。温婉知dào

苏政雅不是个好惹的主,惹毛了他,估计又要闹得满城风云。便推着林佩元说道:“你走,他是来找我的。”

林佩元轻颔,转身欲外走,温婉却又倏地抓住他的衣袖,从桌上拾了本给他。看得苏政雅双眉一锁,正欲爆,便听得温婉说道:“这是最后一本,你转交给娴儿姐姐,以后便不用来了,再没有了。”

林佩元神情一黯,明白温婉中的意思。他也不是强人所难之人,便点点头,转身黯然而去。

苏政雅却是有些糊涂了,他从小口中逼问得知温婉在局,便匆匆赶来。不想却正巧听到温婉拉了世子不许他娶其他人,听得他火冒三丈,一脚踢了门进来,这会怎么又像是在转交东西了。于是,他便有些踌躇了。看温婉哭得像个泪儿人似的,原本要责问的话也憋了回去。从怀里掏出帕子递过去,冷颜说:“快把脸擦擦,丑死了!”

温婉说了声“谢谢”,接过帕子擦拭脸上的泪痕。苏政雅在旁边看着,想到自己以前再三地捉弄她,就是想把她弄哭,她就是不哭,如今却对着林佩元哭,心中又万分不爽起来,忿忿地问:“刚才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说什么婚啊,娶的?”

“他,姐夫,说……”温婉迟疑着说道。“他还没有正妃,陛下将来会为他赐婚。我听人家说,妾室会被正室欺负,怕到时候娴儿姐姐会被委屈,所以……”

苏政雅一听,原来不是温婉自己的事,松了口气,说道:“瞧你没用的,这么点事就哭成这样。幸好我也没有想要多娶几个,不然有得你好哭了。”

温婉有些讶异于他转移话题的快性,抬眼看了看他。不想他却张臂抱了上来,将下颔沉在她的肩头,冷冷地说:“你也不要三心二意,不然,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温婉惊了惊,连忙唤了声“苏政雅”,总觉得他那边似乎误会大了。外边传来轻轻的扣门声,紧接着响起了钱管事的声音:“小姐,朝华局的俞局主来了。”8

第一百十一章 旧相识

婉本来便是打算整理好这边的东西,就派人送到朝既然现在俞局主亲自登门,她也乐得省了一番功夫,直接将会的一干资料交给了他。声称自己最近学业繁忙,无暇顾及其它,会的事就拜托他全权处理了。

俞局主对此表示了极大的遗憾,说温婉天资聪颖,想出召开会这样的旷世创举。如今却不能参与会的筹备工作中,真是业界的一大损失。

同时也期望着温婉早日圆满结束学业,好全身心地投入到这一行业里。

对于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温婉都付之淡淡一笑,她可没有看漏掉他在接过资料时眼底闪过的那一抹精光。送走俞局主之后,趁着苏政雅也在,顺便将局也正式交还给了他。

虽然对于苏政雅来说,送出去的礼物,就算是就地毁去,也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但他隐约还是觉得温婉与林佩元之间有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还跟局有关。于是,便也没说什么,收就收回来了,以后再作打算。

一切移交完毕,顿觉轻松不少。苏政雅将东西交与钱管事放好,便又跟了过来,建议道:“接下来,去你家!”

“去我家做什么?”温婉奇了。

苏政雅一听,“嘿嘿嘿”地笑了起来:“逃学怕被家里知dào

?”他说得颇有一种“你终于明白我曾经的心情”的感觉。“那么去侯府,我带你参观新家!”

温婉沉默了一会,推辞:“改天,今天就不去了。对了,还有东西给你。”

“不会跟局有关?”苏政雅蹙蹙眉,嘴里虽然不满地咕哝着,但还是一路跟着温婉来到库。放眼看看满满一屋子的,便停在门口,不想进去了。温婉从丛中探出头来他招手:“过来呀!”他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慢慢蹩了过去。

温婉从地角落里抽了本出来。递给他说道:“这里面记载了从古至今。各类暗器机关地制作和使用方法。我想着你可能会感兴趣。便收了起来。”

苏政却蹙起眉头说道:“使用暗器机关。不是大丈夫所为。”

“哦。那算了。”本以为他会喜欢。不想反被不耻。温婉不由有些失望回身欲将塞回去。不想苏政雅却伸长手。一把捞了过去将揣到怀里说:“如厕地时候偶尔看看。还是可以地。”看他那不屑一顾地神情。温婉就气不打一处出说:“这很少见地。我翻遍了整个库。就这样一本你可不要随便弄丢了。”

苏政雅扬着脑袋。哼哼了两声表示会意。

“还有别再跟二皇子殿下过不去了。那事不是他做地。”

苏政雅却执拗地说:“肯定跟他脱不了干系!”

温婉也不知dào

他为什么这么笃定一定与二皇子有关,但是凭他的性子,跟二皇子去硬碰硬,真的非常危险。“你就别再去招惹他了,那是个危险人物感觉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感觉得到温婉是在关心他,苏政雅不由心中暗喜不忘趁机夸赞自己说道:“放心啦,我跟他从小打到大没有一次打赢过我的。”

温婉不由有些生气,这家伙妄自尊大不听劝:“我不跟你说了。”撇开手往外走。

苏政雅连忙跟上去,说道:“好啦,我知dào

啦,我不去找他打架就是。白天就跟你一块儿好好上课,晚上回去努力练武,明年去考武状元,这样可以了?”

温婉心中一阵不自然:“可不可以,问我做什么?”

苏政雅哼声说:“我就爱问你,不问别人,谁也管不

这家伙!温婉已经没有言语了,没好气地说道:“走啦!”

“去哪里?”

“回去上课。”

“啊!”苏政雅这会有意见了。“逃半天是逃,逃一天也是逃。逃一半,半途而废多不好!我们还是去别的地方玩。”

“你刚刚还说白好上课的,这么快就忘记了?”

“那个计划是从明天开始,今天是最后一天。”

“……”

最终,在温婉冷处理下,苏政雅还是乖乖地跟回了国学府。这天下午男孩子是骑术课,女孩子是歌舞课。温婉实在没有心情弹琴练舞,便独自寻了一个角落坐着呆。一直呆到下课才蓦地醒过神,抬眼一看,屋子里人都已经走光了,便收拾了下东西,起身往外走。

“婉儿。”突然有个清和如的声音在身后唤她的名字。

温婉惊,回转身,却只见凭着朱红色的帐幔站立着一名白衣如雪的年轻男子。面容脱俗,纵然脸上带着笑意,也令人觉得清冷非常。

“宋先生?”温欣喜地迎上前去。“先生不是在乐府么,怎么会到国学府来?”

宋清微微一笑:“年后,就是太子殿下与你姐姐的大婚了。教你们的兰夫人和何舞师都被征调进宫排舞,长乐令知dào

我曾经在京学任教,所以便派遣我过来代几个月的课。”

“那太好了,又可以时常见到宋先生了,都已经好几年没有见着宋先生了呢!”温婉欣喜异常,她还是非常喜欢这位外表清高傲世,内心其实温柔善良的先生的。

“是啊,三年不见,婉儿也长大了。”两人一边叙着旧情,一边缓缓地踱步往出府的路上走去。“不过,与婉儿相见,也就这几个月了。殿下大婚,会大赦天下,我准bèi

趁那个时候辞官回乡。”

温婉一惊:“为什么呢?先生在乐府过得不好么?”

宋清羡淡然一笑:“也没什么好不好的。为官之道,说到底,就是那样一回事,就看你愿不愿意去做。

我入过仕,进过乐府,也为宫中编过曲,也可以算是此生心愿已了,已无牵挂。自然便想着回乡过些安静的日子,准bèi

颐养天年了。”

苏政雅今天的马术课上得极为郁闷,因为之前答yīng

过温婉不再与二皇子打架,所以一而再地忍着他的挑上门。快要忍不住与他动手了之时,干脆直接翘课跑去温婉。但是又担心温婉会指责他又逃课,便蹲在苑外等。结果等了半天,又看到温婉与一个年轻男子神情亲密地相携出来,不由恼了,当即喝了声“温婉”,气哼哼地奔上前去。

温婉蹙了蹙眉:“干什么这么大声?”

“苏政雅?”宋清羡率先认出了苏政雅,以为他又是来找温婉麻烦的,不由然失笑。“这么多年了,你们俩还是势如水火,真是难得。”

“这么多年?”苏政雅冷声责问。“你是谁,别装作跟我们认识很久的样子?”对待情敌,就要像冬天般寒冷。

温婉“诶”了一声:“你记性真不好,他是宋先生,以前在京学教我们音律课的。”

撇开“情敌”这一层的成见,苏政雅这才瞅出几分面熟来:“啊,我知dào

了,那次皇表姐就是抓了你和一个女孩子……”

“认出来就好啦!”温婉连忙打断他。那件事情使得宋清羡立誓不再抚琴,这家伙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随即向宋清羡道了别,拉着苏政雅走了8

第一百十二章 分羹

下来的日子似乎渐渐平静了,只是由于刻意回避参温婉每每被公孙先生斥责。说她坐井观天,闭门造车,如何能成大器?温婉只能托称最近在研读一本,等读透了,再去文会与同仁一起探讨。

苏政雅倒是每天都乖乖地来学堂上课,也没再闯过祸,闹过事。温婉有时候觉得挺诡异的,曾经斗得快打起来的两个人,竟然成了好朋友。不过苏政雅确实是那样的一个人,他对你好时,便是极致的好,就算是谎言,只要解释得令他满yì

,让他觉得有一点的可信度,他也乐意地接受。但若是他看着你讨厌时,便绝对是最难缠的敌人。

已近年关,这是温家近五六个年头来第一个全家团圆的大年,全家上下都在为着这一个大团圆年而忙得热火朝天。国学也开始放大假,温婉便留在家中帮柳氏做一些年底的清理工作。

苏政雅侯府里的事自然不用他动手,每天闲着没事,便开始动着脑筋要往温家跑。但他也是知dào

年忙的时候去别人家打扰,会徒惹人生厌,于是便想打着见师父的名号来。但让他郁闷的是,温朝阳是个武痴,每天不是在校场练兵,便是在城门巡查岗守,让苏政雅完全找不到托口。顾自郁闷了许久,苏政雅终于心一横,不见就不见了,这几日好好练武,过完年便去考武状元。到时候再让父亲去温家提亲,所谓成家立业,他都立业了,自然也是成家的时候了家总没理由嫌弃他了。

温婉将最后一批晒好的衣物装回箱子,这一年的活总算是忙得差不多了。个热水澡,刚刚睡下,便听得有人过来敲门。采青出去开了门门口与人说了几句匆匆地跑了回来。

“是谁来了?”柳氏衣从屋里出去。

“夫人。”采青领着一名嬷嬷屋,说道。“是姑奶奶院里的康嬷嬷,来问表少爷是不是来我们这了?”

柳氏怔了怔,近忙得很,她倒也没在意陆锦熙有没有过来。“熙儿怎么了?”

“少爷胆儿小算在家玩,一般天微黑就回房了。今天这么晚了爷还没有回来,所以老爷夫人担心得很。夫人想着少爷与婉儿表小姐玩得好,便差我来问问,是不是在这边玩得睡着了,忘记回去了?”

柳蹙了蹙眉,说道:“熙儿不在这而且今天似乎并也不曾见他过来……”转头见温婉站在帘子里看,便出声唤了她出来问道。

“婉儿。今天可曾见着你锦熙哥了?”

温摇头说道:“锦熙哥哥已经有好几天不曾过来了。”

“那可如何是好爷究竟去了哪里?”康嬷嬷忧急地呼了声。向柳氏道了谢匆匆忙忙地回去复命了。

“陆锦熙不见了?”温婉暗自嘀咕着。他最近很少跑她这里来睡懒觉了。上回温婉去水玲珑家玩地时候。玲珑还跟她说起陆锦熙经常来她家玩。跟着她一起练轻功什么地。莫非是柴启瑞终于看不下去。采取行动了?若真是柴启瑞动地手脚。那就无需担忧。若与柴启瑞无关地话。那她也毫无头绪。帮不上什么忙。于是。温婉便心安理得地去睡觉了。

第二天起来。得知陆锦熙失踪了一夜。已经报了官。陆胜安和温朝阳也带人出去找了。柳氏带了温婉过去安抚温筱。温婉在一旁坐着也无聊。便说去找平时与陆锦熙要好地同窗。问问他们昨天有没有见着陆锦熙。

走到大门口。门外停了抬装置考究地轿子。在温婉地目光转过去地一瞬间。轿子地门帘微微一动。似乎刚刚从

闭合了回来。温婉不禁停下脚步来,瞅着那轿子看得眼熟。

不出一会,管家快步出来,跟候在门外的客家小厮说了一句,那小厮便匆匆拾级而下。来到轿前低低说了几句话,便掀起轿帘,迎出一名锦衣玉带的少年郎,却是柴启瑞。他瞧见温婉,只是在她脸上淡淡扫过,便在小厮的带领下,施施然而去。

温婉心中轻哼了一声:“装作不认识我?”本想跟着进去,转念一想,自己刚说要去找同窗问陆锦熙的消息,这会儿功夫就又回去了,似乎有些说不过去。便在附近寻了个茶楼等着,一看到柴启瑞从温家出来,便让小桃去请他过来。柴启瑞倒也没有拒绝,应邀翩然而来。温婉招呼着他坐了,便问道:“怎么样,计划进行得顺利么?”

柴启瑞蹙蹙眉:“别一副笃定的样子,真叫人不快。”

“呵呵。”温婉笑了两声。

“我表哥昨天就找玲珑姐姐了,你今天才来兴师问罪。若不是清楚地知dào

他们的处境是安全的,你不会这么心安理得。”

柴启瑞抿了口茶,淡淡笑,不置可否。

“我只是有些怪,你竟然可以忍到现在。”温婉笑得有些兴灾乐祸。陆锦熙打水玲珑的主意,无非就是在他柴启瑞的头上拔毛。这只老虎明明一早就看不下去了,却出乎意料之外地,直到现在才出手。

“你以为我是在忌讳他”柴启瑞抬了抬眼,食指轻扣着桌面。“实话告sù

你罢,我根本完全没有将他放在眼里。玲珑表面上看着像是个很强悍的女孩子,其实内心比谁都缺乏安全感。陆锦熙作出一副怯弱的样子,玲珑会想要去保护他,但绝对不会将终生托付给他。”

“我只是觉得终日有只苍蝇飞在耳边‘嗡嗡’作响,也确实讨厌。不过赶走一只苍蝇,何其简单,我之所以迟这么久,是在考lǜ

究竟要不要帮你。”

“哦?”

柴启瑞哼了声:“赶他走,顺便你的办法不少。赶他走,不帮你的办法,也不少。只是你从一开始就算计我,我若顺着你的意再帮你的话,那岂不就是以德报怨,太不符合我们商人‘唯得是图’的作风了。所以,我在犹豫,考lǜ

,但是最后,还是决定帮你。不仅如此,另外还要再给你一个好处,就是你借的钱,也不必还了。”

温一听,不对劲了,连忙问道:“那你的要求是?”

柴启瑞一抿嘴,“呵呵”笑道:“大通局,我要分一杯羹。”

提到局,温婉的脸色不由便是一黯:“你想分大通局的羹,与我说有什么用?”

柴启瑞笑道:“婉婉,所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鼓的那些事情,瞒不过我。而且你以为上回他们为什么抓了你,又很快地放了你。若只是想恐xià

你的话,费不了这么大的周章。他们的本意,其实就是想弄清楚你这位小局主究竟是什么身份,背后又有哪些人在给你撑着。”

经他这么一说,温婉倒是惊了惊:“你怎么知dào

?”

“我自然是有道上的消息来源。”柴启瑞笑盈盈地凑过来问。“怎么样,要不要与我合zuò

?不然,就算你有皇室中人相助,没有道上的关系,这条路还是难走的很。”

温婉故作沉吟了一番,说道:“说得也对,我回头便与几位署公商量。”

“好。”柴启瑞点头。“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第一百十三章 探听

婉回到家中,便听说陆锦熙带了人家闺女出京去了。孩子一起出去玩,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问题是那闺女是京城富柴家的准儿媳妇。柴家富可敌国,在朝中也有不少靠山。如今被人瞧见陆锦熙带着人家未婚妻出京,彻夜未回。柴家少东家,又亲自寻上门来,这事便真zhèng

成了两家的丑闻。于是,温陆两家在着急寻回陆锦熙的同时,又不得不开始愁,这事该如何向柴家交待。

柳氏从温筱那边回来,跟温婉说起这事,问道:“那个柴家少东家是以前来过我们家的那位?”

“嗯。”温婉点点头。“他的未婚妻就是玲珑姐姐,他们的婚事两家已经商议了一年多了。玲珑姐姐与柴师兄青梅竹马,又同窗多年,感情很深,他们的父母亲都已经默认了,只是玲珑姐姐那边还有些犹豫。”

柳氏不由地蹙起眉来:“那熙儿这是怎么回事?”

“娘亲,锦熙哥哥喜欢玲珑姐姐呢!”温婉认真地说道。“不过玲珑姐姐也一直都没有下定决心要不要就此嫁给柴师兄。因为柴师兄太精明了,玲珑姐姐应付不过来。”

柳氏听罢,不由了口气:“感情的事情,就是说不清道不明。不过,既然如此,那你与熙儿的亲事是结不得了。”她本来也是看好这桩婚事的,如今得知陆锦熙喜欢水玲珑,心中不由起了犹豫。她是见过水玲珑的,开朗活泼,鲜丽跳脱。自己的女儿却是呆呆愣愣的闷葫芦一个,两人的性子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况且年少之情最难忘将来温婉就算嫁过去做了正室,也少不了会受委屈。

“对了,婉儿,你上回说的那林公子……”

柳氏的话一:口,便察觉到温婉的脸色骤然间变得十分难看,不由担心地问道:“怎么了?”

温婉强自镇定下来说道:“没什么,只是娘亲提的些突然。”

柳氏只当温婉是在害臊。没怎么在意。“文心阁确实有位大学士。叫作林少玄。不过他在两年前已经告老还乡了。他似乎有三个儿子。都没有入仕以打探起来有些费功夫。不过。打听到林少玄曾经在国学任过教是你姐夫当时地授业恩师……”

听到里地时候。温婉地心就一阵“砰砰”地狂跳。果然柳氏下面一句话便是:“我已经托人送信去给你娴儿姐姐。让她问下你姐夫……”

“不用再打听了……”温婉脱口出。见柳氏质地蹙了蹙眉。又不得不强颜欢笑地说道。“娘亲已经娶妻了。所以觉得。就这样算了罢。”

柳氏看出温婉眼中地悲伤与不舍叹一声。怜爱地将她搂进怀里惋叹地说道:“上天真是不公。我们婉儿这么好。却总是遇上这样不幸地事情。既然有缘无份。婉儿就不要再放在心上。徒增自己地伤悲。等开了春。你媛姐姐大婚之后。接下来便是你地事了。婉儿也不要每天只顾着念。多留意下身周。纵然学业为重。但也该十四岁之前将婚事定下。不然等年岁大了。做元配夫人地可能性就愈得小了。”

温婉点点头。“我知dào

了。娘亲。”

陆锦熙失踪了三天。才平安回到家中。篷头垢脸。衣衫褴褛。整个人像是瘦了一圈。温筱心疼不已。抱着失而复得地爱子。哭得肝肠寸断。隔日才从温向东那边听说。原来陆锦熙与水玲珑出京。想去金水镇看一个民间武会。不想半路上被一伙山贼所劫。不仅将他们身上所有地财物都劫了走。还想用他们向家中勒索钱财。

水玲珑不想惊动家里,抗争了几天,终于还是抵不过,报了柴启瑞的名字。柴启瑞接到讯后,一边通知温家,一边只身入寨,与山贼们周旋。等温朝阳的兵力一到,直接铲平了山寨,救了两人出来。

陆锦熙回家后,便一直郁郁寡欢。偶尔来温婉这边玩,也不说话,只是盖本在脸上,埋头在那睡觉。他一直自认为聪明过人,在水玲珑那里也屡试不爽,不想却被柴启瑞反摆了一道。在危急时刻,水玲珑想到的还是向柴启瑞求救,而且回来后不久,就传来了他们正式定亲的消息,而且婚期就定在明年四月。

温筱也没好意思再提陆锦熙与温婉的婚事,陆胜安趁机劝说在温家寄居终不是长久之计。温筱也觉得再滞留下去确实有些尴尬,终于下定决心,新正之后,便搬出温家,住到自家新置的大宅。

新年之后,温婉回到国学上课的第一天,柴启瑞的轿子便已经在门口等候她了。温婉无奈地下车,不想他却摆摆手说道:“不急,你先去上课,等有空了,再来寻我就是。反正我闲着没事,就当坐在这里看风景好了。”

温婉本是想豁出去迟到一会,陪他先把话说完的。既然他一番好意,自然却之不恭。便去先上了课,等午休的时候才出来找他,顺便蹭了他一顿饭吃。然后告sù

他说,大通局现在已经不归她管了,他若要分红利的话,要去找苏政雅谈。

柴启瑞抬眼看了看温婉,似笑非笑地说道:“婉婉,我帮了你那么大一个忙,你就这样对待我哪?”

温婉说道:“这不能怪我。我那时就与你说过,大通局的事与我说了没用,你自己偏不信。而且我确实也与几位署公提过这事,至于他们同不同意,那就不在我所能控zhì

的范围之内了。”

柴启瑞笑了两声:“那你的意思呢?”

“什么?”温婉佯作懵懂地问。

柴启瑞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解释说道:“就是对我,加入大通局这件事情,你是持什么态度?赞成,还是反对?”

温婉笑着说道:“我只是一个外人,赞成或者反对,又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柴启瑞笑着说。“关键是,有人会听。”

温婉心中顿了顿,听他的意思,他似乎是准bèi

去找苏政雅了。柴启瑞有着商人天生的狡诈和精明,苏政雅必不是他的对手,一不小心就会被他黑了去。但是自己刚刚将所有的事都撇了开去,这会也不好再插话,便“嗯嗯”地应了,说柴启瑞加盟,大通局不异于如虎添翼,也不是件坏事之云云的。

等吃饱喝足,回到学堂,便急忙跑去找苏政雅。偏偏这小子,早上来了一会便回去了,似乎还是大长公主派的人唤他回府一趟的。一直到下学都不见他回来,心急中,忽然想到柴启瑞找她要求分一杯羹,是因为他帮她解决陆锦熙那件事摆在前头。如今换成苏政雅,他根本就没有答yīng

的理由。苏政雅又不笨,他没必要好端端地将自己的东西分别人一份。这样想来,便又放心不少。

第一百十四章 闺蜜

媛大婚在即,温家在筹备婚礼的各项事宜同时,还要不绝上门道贺的宾客。温婉娘俩院中的使女也都被调派了过去,只留了小桃和采青两个前后服侍着。正房的喜气是她们轮不上沾的,可心意还是要尽到。柳氏从年前就开始赶竹活,做了好几件日常要用到的绣品,托了前院相熟的嬷嬷送去。温婉也顺便包了几本,一块儿给温媛捎去,也算是表表自己的庆贺之心。

这一天,道贺的宾客里来了一位意想不到之人,却是乔纷。温婉与乔纷也算是做过一阵子闺中好姐妹,但自打毓心公主那事之后,她便如同从这世上消声匿迹了一般,再无音讯。一别多年,再度相见,温婉险些没将她认出来。

想当年乔纷还是十一岁的女童,却已明眸皓齿,俨然一副小美人胚子。如今长到十五岁,正是最为娇美的年华。弯弯的柳叶眉,似喜还忧的如水双瞳,衬上窈窕婀娜的体态,当真应了那句“花似精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作眉”。她袅袅婷婷地往那一站,明眸顾盼之间,便似有千言万语要与你诉说,令人心动不已。

柳氏与乔夫人说事,温婉也便热情地邀请乔纷到自己的小房里叙旧。乔纷拽着一方竹帕,挪着小步在架前走了一个来回,回身朝温婉蹙起浅浅的眉峰,叹道:“婉儿真好,还是这么爱读。我要是有你的一分好学,我娘亲也该高兴了,就不会天天怪责我无用。”

温婉想起当初两人第一次在这里见面的时候,乔纷也说过相同的话,不由有一种原来一切都不曾变过的感觉。亲热地拉着乔纷到榻上坐下,劝慰说道:“人各有志,乔姐姐不也有自己擅长的东西么。所谓‘天生我才必有用’,乔姐姐就不要妄自菲薄了。”见她的眉头还是深锁着婉便引开话题问道。“对了姐姐这些年在忙些什么?”

说到这,乔纷神微动,说道:“这两年有幸拜得楚夫人为师,便一直在点翠坊学习琴技和歌舞十分开心。”见她情不自禁地露出欢颜,温婉也不由为她高兴。乔夫人一直嫌弃歌舞轻佻浅薄,不够端庄能登大雅之堂。说服她豁开心怀同意乔纷拜师学艺,这其间的过程必定十分艰辛。“看来乔姐姐的娘亲还是非常疼爱乔姐姐的,虽然她十分喜,但还是尊重了乔姐姐的爱好呢!”

乔纷淡淡笑笑置可否。温婉说了下方才去温媛那边道贺时见到的情形,接着便拿温婉打趣起来:“你娴儿姐姐出嫁作了世子侧妃,如今媛姐姐又嫁作太子妃。你们温家的女孩儿,一个比一个有福气,一个比一个嫁得好。那将来婉儿出嫁,岂不是要做皇后娘娘啦?”

“乔姐姐别拿取笑了。”温婉佯怒地在乔纷臂上轻拍了一下。“你又不是不知dào

我家的情况我与媛姐姐哪能一样得来。再说了,我志不在嫁人求安是增长学识。将来若是能谋得一官半职,为朝廷效力就最好不过了……”

乔纷捏着帕子抿嘴笑:“瞧妹妹说,像是当了官不用嫁人了似的!”

温婉跟着笑,接着胡说道起来:“我在上看到,说有些地方,家中只有女孩儿而没有男孩子的,就会为女儿招个女婿上门,以后生的孩子也是从母姓。你看我爹爹只有三个女儿,两位姐姐都出嫁了,我以后招个夫君进门,也是很不错的么!”

乔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不由掩嘴“格格”地笑:“上都教你些什么不害臊地东西了!”温婉跟着笑了笑。问道:“对啦。乔姐姐地亲事定了吗?”

提起这事。乔纷地神情不由一黯。叹息着说道:“当初那

满朝皆知。又有哪个好人家愿意聘我?”

“可是。事情都已经过去四年了……”

乔纷淡淡地眉再次蹙了起来说:“正所谓。好事转头忘。坏事记千年。而且说亲作媒。最在意地就是这些事情。一直被人说来说去。就算再过个十年八载也是一样地。”

温婉也是知dào

一点消息。经过这街里坊间打探来打探去。便人尽皆知了。况且乔纷那时动静很大。连公主都因此而受罚。京中地达官贵人们。自然没有不知情地道理。而乔纷地家世。又不可能让她往外下嫁。也难怪如今十五岁了。还没有将亲事定下。“那乔姐姐有什么打算?”

乔纷沉默了半晌,才微腼着脸说道:“对了,婉儿还记不记得,当初从公主手中救我的那位小公子么?”

温婉怔了怔:“苏雅?”

乔纷点点头:“就是他,左相的公子,大长公主的独生子。爹爹和娘亲最近在给我托他的媒。”

“跟,苏政雅?”温不敢置信地重复了一声。

“是呀,当年我爹爹便与大长公主过结亲之事,但公主怕落人口实,被说成挟恩求报,便婉拒了。如今过了四年,若能结亲,最多会说成是我感恩图报。可是,我听说,这位公子的风评不太好。婉儿以前似乎也给我说过,他在学堂时便专欺负人,爱打人。如今又去过边关,行过军,打过仗,怕多半也杀过人……”

温婉连忙说道:“哪有那恐怖。他呀,就是小孩子脾性,欺负下人显得自己有些本事。也就是打打闹闹,大的坏事是不做的。平时看起来凶巴巴的,但你若对他凶一点,他也便不吭气,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家伙。”

乔闻言,会意地点点头:“这么说来,也是传言夸张了,其实人是不坏的……”

“呃……”温婉时有些语塞了,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便也收了话,不再说下去。

“那个……”乔纷犹豫了半晌,才羞腆着脸说道。“听说他如今在国学上学,婉儿也在,若方便的话,婉儿能否帮我旁敲侧击地问一下,看他那边是什么意思。”

“这……”温婉迟着,说道。“你们就四年前见过那么一面,记不记得成问题,哪有意思不意思的,主要还是看大长公主……”

乔纷连忙说道:“不是的,前几天刚刚见过。”

见温婉一怔,乔纷解释说道:“前几日是大长公主寿辰,因为太子大婚临近,便没有做寿,只去了几个平时亲近的大人道贺。爹爹和娘亲带了我去,大长公主还特地为我们引见过,他还说我……”

“说你什么?”温婉立马追问。

乔纷微红了脸,说道:“说我像画中的仙女一般,所以,我想,应该会有印象的……”

乔纷的这番话,无地让温婉心中十分不受用。苏政雅那家伙自打开学第一天时来了下之后,便一连逃了这许多天的课。原本还一直担心他是不是生病了,有没有被柴启瑞找上门黑去了东西,还想着等忙过这几天,便去侯府探望他。不想他倒好,却原来在家中相亲去了。还说人家女孩子漂亮得“像画中仙女一样”,这种明显的色狼用词,真是的,小小年纪,不学好。

“婉儿看行么?”乔纷在旁边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询问。温婉回过神,说道:“当然没问题,只是他已经逃课好几天了……那等他回学堂后,我再帮乔姐姐从旁打听一下。”

乔纷欢喜地点点头,说道:“那就有劳婉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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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五章 不记得

直到太子大婚后三天,苏政雅才回来学堂上课温课这么多天做什么去了,只回答说是大长公主寿辰,接着又是太子大婚,皇室喜事连连,作为皇室宗亲的他,不得不跟着参加各种庆典和祭礼。这家伙一直在嘴里咕哝着“那些事情麻烦死了”,却对相亲说亲之事只字未提。

温婉很想问他究竟有没有那么一回事,却又觉得莫名其妙地问他这样的事情,非常奇怪。毕竟他也十五岁了,家中给他张罗亲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想来想去,还是先从周旁的问题问起:“对啦,柴启瑞有没有找过你?柴启瑞,京学时人五苑的,你还记得么?”问完之后,才蓦地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苏政雅,似乎就是因为柴启瑞。他们俩斗蛐蛐,结果苏政雅输了,当场便将那蛐蛐一脚踩死,那时她还为这小子的狠绝而委实惊了一下。

没想到苏政雅却满不在乎地说道:“不记得了。不过,是有个叫这个名字的人送过拜帖约我见面。但那时忙,我推掉了。后来他又送了帖过来,说有重yào

的事情找我相商,既然我忙的话,就晚些再投帖求见。”

听说他们还没见成面,温婉松了口气,说道:“能有什么重yào

的事情?他是看中了如今大通局的景况好,就携恩求报,想分得一杯羹。这个人啊,就是十足十的一个奸商!”

“喔。”苏政雅会意地应了声即问道。“什么恩?”

温婉解释说:“不对你的恩啦。他以为局是我的,便仗着帮过我,想要分红,你不用理睬他便是。”

“噢样。”苏政雅再次会意:点点头,沉默了片刻,便伸手摸了本过来,竟然翻开页专心致志地看了起来。

这下温婉倒了,平常时候都是她催着他听课,他才磨磨叽叽地翻何曾这样主动过。而且以往他见着她时,都是风风火火,热情得像一团火似的今天却是冷冷淡淡的,问一句才答一句。温婉越想越觉得怪怪的,但自己以前一直劝诫他上课要好好听讲,不要开小差要总找她说话。这会儿自己不好破戒,只能忍到公孙先生讲完课,才问道:“你今天怎么啦,怪怪的?”

苏政雅抬眼瞅瞅温婉,不解地问:“怪怪的么?”

温婉肯定地点点头:“很怪,话特别少是换了个人似的。”

苏政雅闻言。眼中倏地闪过一抹异光上也显出几分兴奋地神情:“你喜欢我多跟你说话么?”

温婉上一热。连忙说道:“才没有只是你平时话多得像个话痨似地。今天闷闷地不对劲。是不是吃错药啦?”

“喔。”苏政雅脸上地神情敛了敛。说道。“只是心情不太好而已。”

温婉心中一动。心情不好。莫非是因为被家里逼着相亲?当即追问道:“怎么了?”

“唉!”苏政雅叹了口气。起身从亭子里出来。踱步去往湖边。温婉自然亦步亦趋地跟上。“父亲让我别去考武状元。”

“呃。是这样啊。”温婉心中闪过一丝失望。原来不是因为相亲哪。“既然左相大人这样说了。那你就不要去了罢?以你地家室。要当大将军。也不必非要考取武状元才行地。”

“我就是想堂堂正正地凭自己的能力当上大将军,才想去考武状元的。”苏政雅似乎真的为此烦恼不已,躬下身,拾起一块鹅卵石,“咚”地一声,远远地掷入水中。

“从小到大,所有的事情,都是父亲和娘亲帮我安排的。拜名师,学骑射,进京学,入国学,都是他们出面帮我搞定的,我没有出一分一毫的力。而你却都是凭自己的能力上来的,从乡学到京学,

学到国学……所以,也难怪你家人看不上我。若是取武状元,证明自己的实力,只去做个安逸的安乐侯,就算再次登门提亲,也是会被拒之门外。”

温婉心想若是他再次提亲,被拒之门外是肯定的,但却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见温婉不说话了,苏政雅蓦地醒过神,懊恼地说道:“我话又说多了!”

温婉闻言忍俊不禁,难不成他之前的沉默寡言还是装出来的?“你本来话就多,装什么深沉。”

苏政雅连忙解释说:“没装,我刚才真的在想事情。”

温婉抿嘴笑笑,也去反驳他,只问道:“那考武状元这件事情,你娘亲怎么说?”

“娘亲什么也没。”估计这才是真zhèng

让他郁闷到的地方。

温婉想着皇帝封了苏政为安乐侯,即是不想让他过问朝廷之事。就算他去考取了武状元,也是当不了大将军的。而且听说考武状元是要先签生死状的,因为真刀真枪地比武,难免会伤到人。事先签好生死状,也免了日后的纠纷。

只是为了证自己实力,而去冒这样的险,是很不明智。左相大人估计也是出于这个考lǜ

,才叫他不要去的。“那你就不要去了。”温婉劝道。“也不是非要考取武状元,才能让大家认可你的实力的。”

“那还有其它什么办法?”

“局呀!”温婉建议道。“所谓‘三十六,行行出状元’,你将局好好经营,也可以名震天下,让大家对你刮目相看的。”

“可是……”苏政雅踯蹰了。“我就烦,还要去经营局……”

温婉笑道:“经营局又不是让你,管事和三位署公都是从业经验丰富的人,你掌下大局就行,细处自有他们会在你置办妥当。”苏政思忖了半晌,才迟疑着答yīng



又到午后的点心时间,以往苏政雅都会跟着来,今天却说有事要回家一趟,便就匆匆地走了。直到下午开课时分,才珊珊而来。温婉想问的问题,一直从清晨憋到了下午放课,终于忍不住拉着苏政雅问道:“你还记得么,我们还在京学的时候,你曾经从毓心公主杖下救了女孩子出来……”

苏政雅晃晃头说:“不记得了。”

温婉颇感无奈,这家伙是老年健忘么,京学的事情,才过去几年,怎么全部都不记得了。“那前些天,你母亲大寿,来了个漂亮得像仙女一样小姑娘,你总记得了?”

苏政雅却还是晃晃脑袋:“不记得了。”

他都夸过人家“像仙女一样”,怎么可能隔几天就忘记了。温婉推开手去,不高兴了:“你在骗我,是不是?”

“为什么我说不记得了,就是在骗你啊?”苏政雅不解了。“那么多人,我哪里记得过来。”

“你到底夸了多少人像仙女一样漂亮啊?”温婉语了,难不成他还逢人便夸这句,那他真zhèng

是吃错药了!

“呃……”苏政雅怔了怔,仍然是一句。“不记得了。”

温婉被他的一问三“不记得”给弄得一肚子火,忿忿地丢下一句“你的记性有问题,该去看大夫了”,便回身整理本,坐车回家去了。

晚上临睡前,不由地回想起这一天的事情,愈想愈觉得今天的苏政雅很不对劲。他是个直性子的人,向来有什么说什么,今天却是含含糊粗,像在隐瞒着什么。“大长公主寿辰期间生了什么事情?”温婉暗自琢磨着,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等明日再看看那家伙恢复正常了没有。

第一百十六章 授秘

二天到学堂,温婉也忍着不先找苏政雅说话8暗自阵,觉他还是那副阴阳怪气的鬼样子,便不去理睬他。好几回看他忍不住要来找她说话了,又似想到了什么,迟着憋了回去。中午吃点心的时候,温婉也只唤了温克恭一道去。苏政雅在后边跟了几步,又转身折了回去。

用餐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宋清羡。他远远地招手唤了温婉过去,说道:“我递了辞呈,吏部的批复今天也下来了,从下个月起我就无官一身轻了。”

温婉看得出他是为此吁出了一口气,也不禁为他高兴:“恭喜宋先生顺利卸任,那先生今后还留在京城么?”

“不留了,大约下个月月底,就启程回乡了。”宋清羡微微而笑。“下个月中,我准bèi

找个日子在家中设宴,邀请这几年在京中结交的好友聚一聚。到时候,婉儿也来,也算是为我送行。说不定,今后就会再来京城了。”

经他这么一说,温婉心中不由泛起了浓浓的离愁别绪。古代的交通不方便,他此番离京回乡,说不定真的便见不着了。当即点点头,应诺说道:“我一定会去的。”

告别宋清羡后,到教苑,刚坐下,苏政雅便愁眉苦脸地过来了。温婉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开这个口,免得他装得这么辛苦。

“怎么了?”

苏政雅叹了口气,挨着温坐下,说道:“明天,还有后天,我都来不了学堂了。”

“哦。”温婉装一副毫不关心的样子,非常随意地问道。“要出门?”

“娘亲说我已经十五岁了,也该到中走动走动了。她明天在西园设宴招待一位大臣,让我去陪席要陪他家的千金小姐游西园。”

婉闻言。心中一动。问道:“那位大臣。可是户部尚。乔大人?”

“不清楚没问。”

温婉郁闷了:“你么总是这个不记得了。那个不清楚?跟自己切身相关地事情。都不问问清楚。成天糊里糊涂地。到时候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这么一苏政雅不高兴了。反驳说道:“我哪里来得这么糊涂!”

“还不糊涂么!”温婉责问道。“才过去没多久地事情。就不记得了。如今要去陪客人。也不先问问客人是谁。那你平日里。心里想着地子里记着地。都是些什么事情?”

苏政雅被训得十分不爽。正要反驳。忽而又想到什么。按捺下脾气来。咕哝着说道:“每天生那么多事情。我哪里一一记得过来。”

温婉无奈得即想到可能小孩子记性不大好,自己以前小时候的事情,也是记不大清了的。便也不再拿这说事了,转言问道:“那柴启瑞找你了么?”

“早上找我了。”苏政雅说道。“明天有事,所以就约在后天他家的醉仙楼会面。”

温婉点头说道:“那他与你说话的时候,你多留个心被他设陷阱了,那家伙比狐狸还狡诈。最好直接跟他说不同意后就走人。”

苏政雅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温婉都怀疑他没有在听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拽了下他的袖子,问道:“记住了没有呀?”苏政雅这才蓦然有些恍然顿悟,抬头看着温婉,如梦初醒地问道:“啊,你刚才说什么?”

温婉气不打一处出,直想把他按到地上狠狠地打一顿。忿忿地推开手,说道:“不跟你说了!坑死你算了!”

接下来半天的时间,温婉便不理睬他了。苏政雅一直偷眼看,见她沉着脸,看也不看他,心中不由有些不安。终于忍不住试着唤了声“温婉”,温婉也不答理他,下了学,便直。

苏政雅越想越不妙,赶紧上了车,直奔醉仙楼二楼雅间。一拍桌子,忿然道:“姓柴的,都是你出的馊主意!”

柴启瑞抬眼看看一脸着急的苏政雅,不紧不慢地转着酒杯,笑盈盈地问道:“怎么了,她生气了?”

“你还笑?!”苏政雅脸色一沉,眼神之中也多了几分不善。“莫非你是在故yì

害我?”

柴启瑞笑着说道:“我害你做什么?我想要的是局的份子,破坏你们感情,对我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苏政雅想想也:“但是现在她生气了,不理睬我了,怎么办?”

柴启瑞笑着起身,将苏政按坐到位置上,说道:“所谓心急吃不着热豆腐,我之所以让你这样做,自然是有我的道理。婉婉是聪明沉稳,又有见识的女子,要吸引她的目光,除了比她更成熟稳重,更见多识广之外,便只有小糊涂虫了。”

“那也不用迷糊啊?!”苏政雅这两天装迷糊装得他累死,还要被温婉训斥,真zhèng

郁闷到死。“她说我这样糊糊涂涂的,迟早被人卖了。那么没用,她估计都不要理我了!”

柴启瑞抿着嘴笑,心想那还不是为装见识广博是要有底气的,相对来说装迷糊可方便多了。“那你可想错了!”柴启瑞摇着扇子,一脸笃定地说。“装糊涂,这可是一门很高深的学问,男人的学问。”

“问?”

柴启瑞点头,语心长地说道:“男人大丈夫,平日时交游访友,难免会逢场作戏,去喝喝花酒之类的。回家娘子问起来,装迷糊便是第一招。”

苏政雅明白了:“我们还没成亲呢,就要装迷糊了?”

“有我在,迟早让你们顺利成亲。”柴启瑞信誓旦旦。“装迷糊,之所以被称为一门学问,当然不止这一种作用了。一般女孩子长到十五六岁,心底便会产生一种母性。具体表现为喜欢小孩子,喜欢为人操心。所以你迷迷糊糊一点,总出这样那样的状况,她对你的关注自然而然地便多了。”

“是么?”苏政雅将信将地反问。

“不信你回想一下,这两天,她与你说的话,是不是多了?”

苏政雅点点头,随即又道:“但是现在她不理我了。”

“这个么,先撇到一边。”柴启瑞毫不在乎地说道。“我再问你,她这两天是不是经常对你生气?”

“是啊……”

不等苏政雅开始抱怨,柴启瑞紧接着又问:“那以前她经常跟你生气么?”

经这么一提点,苏政雅顿时豁然开朗。他曾经不停地招惹她,欺负她,就是想惹她生气,把她弄哭。她却一直无动于衷,做得再过份,也从不与他计较。如今却为了这些看似很小的事情,跟他生气了。“那就是说,她为我的事与我生气,是因为在意我了?”

“那当然。”柴启瑞摇着扇子,说道。“你会为一个无所紧要的人生气么,就比如。”柴启瑞随手指了指街上拐角处的一个小摊贩,说道。“那个胖子,去赌坊把祖宅都输掉了,你生气么?”

苏政雅“嘁”了一声,说道:“我管他去死。”

柴启瑞笑着说道:“那不就行了!对了,明天和后天的会面地址,你都透露给她知dào

了么?”

苏政雅点点头:“我有说,但是不知dào

她有没有记住……”

“放心,她一定记住了。”柴启瑞一副胸有成绣的样子。“你就等着看,明天,或后天,她总有一天会来找你的。”

第一百十七章 入局

日,苏政雅果然没有来。温婉想着他昨天说的大他去陪席的事情,猜想那位大臣应该就是乔尚。如若不是谈及儿女亲事,朝中寻常的往来,如何会携带上家眷,也只有苏政雅这个笨蛋才会以为只是单纯的拜访。

不过,大长公主设宴款待乔大人,特意叫上苏政雅陪席,那看来十有**也有结姻之心。乔纷容貌堪称绝色,连苏政雅这个嘴里从来没有一句好听话的家伙也夸她“漂亮得像仙女一般”。若是真的结亲,说定,高兴得都要飞上天了!

温婉忽然察觉自己这样想得有些忿忿然,静下心来想想还真是奇怪。自己之所以与苏政雅订下十年之约,就是因为他年纪尚小,想给他留足时间,让他慎重考lǜ

对她的感情是不是值得继xù

。那么,若是他就此订亲,也并没有违背她的初衷,她又有什么好不高兴的呢!

虽然如此劝解自己无须在意,但这一日,仍然是度日如年。好不容易挨到放课,坐车回家时,心里还惦着这事,不由掀开帘子问车夫道:“西园在什么地方?”

“西园在西城郊外,是先帝御赐给大长公主的私家花园。不过大长公主体恤京城百姓,便在每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全城开放,大家都可以入园赏花。小姐要去那里?”

“呃。”温婉迟疑了刻,说道。“我只是随便问问,回家。”

回到家中,温婉尽量地像常一样,帮柳氏做家事,却一直有些心不在焉。晚间向东过房来,与柳氏说起五月初一的百花诞,皇后娘娘将在御花园宴请三品以上官员家中女眷,温婉也被点到了名。

温向东言道:“子大婚,皇后娘娘此番的用意,大抵上该是想趁此机会看看众大臣家的千金其余的皇子,以及世子们物色王妃人选。”

柳氏心中一动问道:“会会选中我们婉儿?”

温向道:“婉儿相貌虽然也算出众,但是不喜言谈,乍然一见,会使人觉得是个无趣的木头美人,难入诸位皇子之眼。我倒是觉得乔大人家的那位千金,只怕是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会么?”氏听得温向东言道自家女儿比不上乔家女儿心里难免有些不痛快。“乔家姑娘当初那事。满朝皆知。还连累公主受罚。皇后娘娘能让她攀结皇亲么?”

“那可不好说。”温向东说道。“结亲之事。还是要看你情我愿。若是果被哪位皇子看中了。皇后娘娘也是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那我们婉儿万一……”柳氏心心念念着地是自家地女儿。若真被皇子皇孙们看中。也不知究竟是福还是祸。

“这个我都想好了一婉儿真地被看中了。我们可以先考量考量。若对方确实年轻有为性端方。那我们也乐得覓此佳婿。若是咱们瞧不上可推说咱们婉儿已经定亲。婉儿与熙儿亲事。都是口头之约。咱们说有便有。说没有。也便是没有。”

柳氏也点点头应了。温向东又不免嘱咐一番。为温婉量制新衣。置办饰之类地。毕竟出席百花诞之人。非富即贵。温婉又到了适婚年纪。这也可谓正是觅婿地极佳时机。

柳氏回头与温婉说了,让她提前有个准bèi

,温婉心不在焉地应了。百花诞邀请了所有三品以上官家的千金小姐,到时候必定是钗云鬓雾,红裙缭绕,也未必会有人注意到她,去去也便就回来了,比较麻烦的是明天苏

柴启瑞会面的事情。柴启瑞十足奸商一个,对利益还灵敏,而苏政雅却挥金如土惯了,完全没有金钱观。若是被柴启瑞察觉了这一点,不黑白不黑,誓必将整个局都忽悠了过去。为此温婉非常烦恼,翻来覆去睡不着。但转念又想,局又不是她的,她操那么多心做什么,真是奇怪。

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早早地起床,来到学堂,心中始终还是无法安宁。时不时地走神,不能安心听课。再坐下去,也无非是白白地浪费时间,还不如去上一趟,让自己心安。起身向公孙先生告假,说与文友约好了去香山踏青,要请假半日。公孙继一直烦恼温婉天赋虽高,却总是埋头苦读,不喜躬行。难得此番她自己说要出门,当即也不问约了谁,直接催她快去。

另一边,醉仙楼上,苏政雅左等不见人来,右等也不见人来。柴启瑞说道若是温婉对他有意,在意他,便会来。如今时间已经过去一天了,仍然不见人影。倘若她真的不来,那岂不是反过来证明,她对他全然无意。不由急得团团转,一颗心砰砰乱跳,紧张得不行,偏那柴启瑞还悠闲地凭窗而坐,慢条斯理地喝茶,当即“砰”地一巴掌拍在他面前:“怎么还不来?”

柴启瑞抬抬眼皮,气定神闲地说道:“稍安勿躁,若是过了午时还不来,我自然还有绝招。”

苏政雅一听,立马催道:“什么绝招,快使呀,还等什么!”

“别急么!”柴启瑞整以暇地整装起身,再度将苏政雅按坐回去,引开话题说道。“对了,昨天让你对乔家小姐说的话,你可说了没有?”

苏政雅没好气地灌了一茶:“说了,问题是,跟她说,有什么用?!”

柴启瑞一合,说道:“有用,当然是大大地有用!有些话,自己说多了,就不值钱了,由别人来转述,或许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问题是现在,她还不来!”雅现在急的是这个,完全没有心思管其他的究竟是事倍功半,还是事半功倍。刚吼完这一声,就听得一串急促的脚步声“蹬蹬噔”地从楼梯上来。“少爷,温家小姐来了!”

“来了?!”雅喜出望外,当下便要往楼下冲去。柴启瑞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问道:“你要去哪?”

苏政了一下,方才醒过神来,现在可不是下去迎接温婉的时候,好戏这才刚刚开始呢!

温婉到了醉仙楼后,一刻停地疾步上楼,正好瞧见苏政雅提了笔要往纸上签字。

心中一急,赶紧抢上一步,将那纸契约抢了过来。目光快地将纸上的内容扫过一遍,果不其然,那家伙果然在契约上设了陷阱。表面上看似任劳任怨的是他,苏致雅只需坐着便可以等分钱,但是事实上他将大权全部揽了过去,连每年给苏政雅分多少钱,也全是他说了算。当下将那份契约撕了,回头对苏政雅说道:“这么坑你,你还签?!”

苏政雅却只是看着她,抿着嘴笑。

“还笑?!”温婉忿忿地拍了他一下。“不是跟你说了,不要与他多说话,直接拒绝了就走人么?”

柴启瑞笑盈盈地在一旁看着,然后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摸出另一份已经签好字,盖好印章的契约,缓声说道:“其实,这份才是,婉婉,你撕错啦!”

第一百十八章 情意

启瑞拈着一纸契约,洋洋得yì

地在温婉面前晃过,然足地收入怀中,笑盈盈地说道:“两位,我还有事,先告辞了。[]你们慢慢聊,今天的酒水我已经与掌柜的打过招呼了,全免,两位慢用。失陪。”

“你……”看他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温婉就气不打一处出。却又没法去拦他,只能看着他施施然从楼梯下去,回过身来责怪苏政雅说道:“不是跟你说了不要答yīng

么,干什么不听?现在好啦,局整个地全归他了!”

苏政雅却只是一个劲地抿着嘴乐,牵过温婉的手,在手心里攥着,说道:“这些都不重yào

,主要是你能来就好了,就算再给他十个局也无妨!”

“就你家财大气粗,不怕你败!”温婉听不得这种阔少爷腔调,忿忿地抽回自己的手,准bèi

离开。苏政雅紧跟上来,拉回她的手说道:“我只是随便说说了,我知dào

你喜欢那局,自然不会将它给出去。”

温婉心中一动,转身说道:“你不是都已经签了章么,那还说什么?”

苏政雅笑笑说:“你撕的那份是假的,你看这份。”说着,他从怀中摸出合契,展开来递到温婉面前,示意她看。温婉抬眼瞅瞅他,迟疑地接过来,认真看了起来。

果然这份契约上的内容,她之前撕的那份是全然不同的。这上面写了,柴启瑞可以分得局每年的三成收入,但是前提是他要为局,要保证和维持局资金的周转以及对外展问题。另外局的一切事项,都要经由温婉拍板,才能决定实施。“这家伙,倒也不是太糊涂么!”

苏政雅在旁看着,见温婉不说话中有些没底问道:“还不高兴么?”

温婉回过神来,将合契拍还给他,囓着说道:“我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局还在么!”苏政雅收合契,又匆匆跟上前来道:“我想过了,姓柴那家伙挺精的,又家财万贯他加入局,不异于如虎添翼,也不是件坏事。而且,你不喜欢外出与人应酬么!但是局要展壮大必得交结各色人等,所以每逢那些时候,便让他去好了,你只需运筹帷幄就可以了。”

温心中微动。嘴上仍然轻哼了一声。说道:“你倒是将活都分配好了可别忘记了。局可是你地局。”

“我知dào

!”苏政雅说道。“你叫我好好经营局所以我认真地思忖过了。对于局。我是一窍不通。将来若是管事与署公意见不一地时候就无可适从了。所以。我得找一个有经验有本事地人来帮我决定有关事宜。这个人。当然就是你了。”

重新经营局。温婉心中是非常愿意地。但嘴上仍然咕哝着说着:“我还没答yīng

呢。别把我算进去!”

“啊?”苏政雅怔了怔。随即又加快脚步跟上去。问道。“为什么不答yīng

呀?”

“为什么我一定要答yīng

呀?”不过难得这个专爱到处惹是生非地小霸王肯安下心来认真地做正事了。温婉也便松了口。说道:“好了。我答yīng

了。不过。局还是你地。大小事项都得经过你。由你决定实施。我只负责提建议。再帮忙打点下业务上面地事情。收益地话。我只分一成就可以了。”

苏政雅本是想将除去柴启瑞地三分之后所有地收益都归温婉地。但转念想想。反正他地也就是她地么。不分彼此。所以也就不用特意去反驳她地话了。当下便点点头应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街上,苏政雅不由又想到温婉今日来到这里,也便是验证了她也是喜欢他的,心里又禁不住美滋滋起来。落后半步跟在她身后,瞧着她红扑扑的粉颊,煞是好kàn

,不由心中一动。转头看看大街上来往的人流,伸手牵了温婉的手,说道:“跟我来。”

“什么事?”温婉不解地看看他,却还是任由他神mì

兮兮地拉着她往旁边的小巷子里钻去。刚站定,还没问,那家伙便回过身,扶着她的双肩俯下身来。温婉本以为他是要与她说悄悄话,没想到却是脸颊一热,结结实实地被亲了一口。

温婉一惊,连忙推开他去,责道:“你干什么?”

“亲亲啊。”苏政雅的脸也有些泛红,但回答仍然是理直气壮的。“姓柴的说,定了情,就可以抱抱,亲亲了么!”

温婉的脸倏地涨得通红:“谁跟你定情了?”

苏政雅不以为然地说道:“反正我就是知dào

了,你也是喜欢我的。我们可以先抱抱,亲亲,等成亲之后,就可以,可以……”说着说着,他自己的脸也红得像个苹果似的。

温婉恨恨地踩了他一脚,踩醒他的胡思乱想,责问道:“这么不害臊的话,是不是柴启瑞教你说的?”

“呃……”事实上柴启瑞只是随口问了句他有没有亲过温婉,问无意,听有心。苏政雅听了,便一直惦着了,然后自己又在心中引申扩展了一下。于是,越想便愈是蠢蠢欲动。但是这会儿瞧着温婉像是生气了,便迟着点头说道:“姓柴的是这样说的……”

“我找他去!”

温婉心中郁闷得不行。这才几天功夫,柴启瑞就向苏政雅灌输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东西,那以后在一个局里共事,还不知dào

会被他教成什么样子!

苏政雅连忙跟上一步,拉住她说道:“不要去了,你若是不高兴,我以后都不听他的就是了。”

温婉其实也不知dào

这会儿该去哪儿找柴启瑞,听他这么说,也便作罢了。“那你今后少跟他来往!这人一肚子坏水,不是好人!”

苏政雅连连点头,又挨身过来,抱过温婉的一条胳膊说:“我今后只听你的。”

“听我的做什么,听你娘亲的!”温婉的脸一红,推开像个牛皮糖一样粘在身边的苏政雅,说道。“我回家了!”闷头“噔噔”地往前走了几步,现走错了方向,连忙折回头,匆匆而去。

苏政雅将温婉送到家门口,温婉没有唤他进去,他也便没有提,只说自己回学堂上课去了。温婉有些讶异他突然这么用功,苏政雅“嘿嘿”笑笑说:“我不考武状元了,跟你一样,我要考尚院。”

温婉怔了怔,会意地笑笑说:“那你要努力了。”

苏政雅连声应了,便欢喜地告辞走了。温婉站在门口,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想到方才的事情,脸上不由一阵阵地热。“这家伙真是……”温婉想了半天,也不知dào

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他,只得忿忿地跺下脚,扭身进门去了。

第一百十九章 劝爱

那以后,苏政雅上学听课似乎真的勤奋了许多。[]温也。

温婉去楼查典籍,他也有样学样地扒着架找看,就是不知dào

他看进去多少。两人平日里同进同出,俨然小情侣一对,温克恭也有意相避,以免成为多余而尴尬的存zài



直到宋清羡设饯别宴那一日,温婉见到乔纷之时,才蓦然想起自己曾经答yīng

过她的事情,心中不由有些讪然,不知dào

如何开口。乔纷瞧见她,却也没有过来询问情况,只淡淡看了一眼,连招呼也没打,就恍若陌生人一般。温婉有些不解,趁着宋清羡出外招呼其他客人的时候,趋身过去,试探着唤了声:“乔姐姐。”

乔纷看也不看温婉一眼,转身进了宋清羡的琴房。温婉迟疑着跟上前去,问道:“乔姐姐怎么生我气了?”

乔纷的手从一架琴上抚过,“铮”地拨响了琴弦,说道:“还不是因为婉儿你实在太不厚道了。”

“我?”温婉诧异地:问。“我怎么了?”

“还装糊涂?”乔纷忿然回身,双杏目水光盈盈,泫然欲泣。“你与那左相公子明明是那样的关系,我当初与你说的时候,你却只字不提,故yì

让我去碰一鼻子灰,遭人羞辱。亏我还将你当作好姐妹,你却是这样对我!”乔纷满腹委屈,说着说着,珠泪便潸然而下。

“我……”温婉被得有些措手不及。“他,他与你说什么了?你别信他,他就爱胡说八道!”

乔纷泣声说道:“他说你已经情定三生,非卿不娶,非君不嫁了。若不是真的当着大长公主的面,他能说这样的浑话?!你要利用我确认左相公子对你的心意,你与我明说,我又岂会不帮你?你却偏偏瞒着我,分明就是存了看好戏的心!”

“乔姐,我……”温婉一时也说不清只能道歉说她不知dào

苏政雅那边的心思,也没想到他会这样说。让她台面上过不去实在对不住。纵然温婉再三道歉,乔纷还是委屈得很,转身坐到窗前,背对着温婉,捏着帕子轻泣拭泪。

宋清进屋来地时候瞧见了这一副情景。问温婉是怎么回事。温婉便说是自己做错事乔纷误会了。宋清羡也没有细问什么事。说外边来了几位乐府地大人。想见见温婉这位曾经名动京畿地国学府地才女。温婉应声出去了。宋清羡则留在屋里安慰乔纷。

整个筵席之上。温婉都在着这件事情。苏政雅这家伙说话没轻没重。也不知dào

说了什么难听地话乔纷这般受屈。只是他之前不是夸赞乔纷漂亮如仙女一般。时隔几日怎么又当着大长公主地面完全地拂了乔家地面子。若是大长公主有意与乔家结亲。那这样一来岂非是要视她为眼中盯了?

宴罢客散地时候。温婉还在犹疑着要不要再去向乔纷解释解释想倒是乔纷先过来唤她了。“婉儿。刚才不好意思。是我太小心眼了。宋先生说得对。朋友之间。多少会有些摩擦。相互体谅下就过去了。因为一件小事。失去一个好朋友。太不划算了。所以。我不生婉儿地气了。婉儿也不要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好不好?”

她能够这样想。温婉自然求之不得。连忙点头说道:“乔姐姐不生气了。就太好了。”

“那我们今后还是好姐妹么?”乔纷哭得眼圈红通通地。这时却抿嘴微笑。颇有一种梨花带雨地娇态。

“嗯。”温婉自然是肯定地点点头。

乔纷用帕子轻拭眼角残留的泪痕,感叹地说道:“婉儿真好,在家中深受父母疼爱,在学堂也有名师褒赞,左相公子又对你情有独钟。我若是有婉儿一半的好命,也便心满yì

足了。”

散席之后,温婉见客人有些多,她也轮不上与宋清羡说几句话,便先行告辞回家,想着过些天再找个时间过来与他告别。半路上,现自己的帕子丢了,似乎是忘在宋清羡的琴房之中了,便让车夫折道回去。回到目的地,掀起车帘子下车的时候,正巧瞧见宋清羡与乔

往街巷的另一头走去的背影,不由怔了一怔。

“小姐,那不是宋先生么?”小桃跳下车,询问温婉要不要追去唤住他。

温婉说道:“不用了,回去。”帕子便是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她总觉得宋清羡与乔纷之间似乎有些为她所不觉的异样情愫。他们一个是琴中名士,一个是琴中淑女,志趣相投,倒是相得益彰。当初他们被心公主胁迫,也算是曾经共同患难。

只是宋清羡如今已经辞官,乔纷贵为尚之女,似乎门不当,户不对。而且宋清羡月底便要离京回乡了,二人就此惜别,从此知音天涯各一边,也委实让人唏嘘。

过了三日,适逢又有文会召开,公孙继便又赶了温婉他们去参加。温婉便趁此机会,再度造访宋清羡,在他离京之前,再好好地告别。只不过,这回还跟了个苏政雅一道过来。苏政雅只是一味地跟着温婉过来,不想两人道别,不是回忆往昔,便是展望将来,再或就是谈论音乐之类的,他在旁边听得十分无趣。便在琴房里拣了本,坐到一旁看去了。

温婉见苏政雅开了,便与宋清羡说起乔纷之事。“宋先生,前几天的事情,乔姐姐与你说了么?”

宋清羡点点头,说道:“她也了那是误会,这事就这样过去。她为我所连累,可惜我人微言轻,也帮不上她什么忙,心中实在过意不去。我离京之后,就有劳婉儿多帮衬着她一点,就算是帮我尽点心意罢。”

温婉知dào

他的“连累”,是指毓心公主之事,那件事确实牵连至大,也累得乔纷如今难觅佳婿。

“对了,婉儿,太子妃,是你姐?”

温婉头:“怎么了,宋先生?”

宋清沉默半晌,缓声说道:“在离京之前,我想最后为纷儿尽点力。”

温婉心中一动,问道:“宋先想帮乔姐姐与太子殿下牵线么?”

宋清羡点点头:“我们开罪过公主,除了左相公子之外,敢娶纷儿的也就只有太子殿下了。我纵然力量微薄,但尽我所能,为他们创造见面的机会,还是可以的。若此事能成,她终生有托,我也好安心离京。若是不能成,也算是尽到力了,心中无愧了。”

“宋先生。”温婉不解地说道。“我不明白了,为什么说敢娶乔姐姐的,只有太子殿下?宋先生难道不敢么?宋先生难道也畏惧公主之势么?”

宋清羡大惊失色,窘迫地说道:“婉儿你莫要乱说,这完全是两回事。”

温婉看得出他对乔纷的情意,才会对她的事如此尽心尽意。“宋先生若真的只是想为乔姐姐觅一个托付终生之人,那太子殿下绝非良人。当初乔姐姐受责,命在旦夕,太子殿下便不曾出面相救。如今就算得到太子殿下的宠爱,得册成妃,有公主那边的嫌隙在,乔姐姐在宫中的日子也不会好过。而且太子殿下便是将来的皇帝陛下,三宫六院,乔姐姐要与那么多人勾心斗角,宋先生就能够安心么?”

“婉儿,我……”

“宋先生,我并不是出于温家考lǜ

,不想乔姐姐为妃。我只想问一句,宋先生对乔姐姐的心意究竟如何?宋先生认为太子殿下会比你更关爱乔姐姐,能让她更加幸福么?”

宋清羡被温婉说得红了脸:“我已是一介平民,如何……”

“只要宋先生愿意,以先生的名声才能,在朝中重新觅得一官半职,又岂是难事?”

宋清羡在久久地沉默之后,才迟疑地说道:“那我先问下她的意思,若是她愿意的话,那我……”

“宋先生加油!”他本已卸任,离京做个逍遥散仙,却愿意为了乔纷再度入朝为官,看来是真的喜欢。若是真的因此得成佳偶,那真可谓是“高山流水”的一段佳话。

大家新年快乐~~

第一百二十章 花诞

婉很在意宋清羡这件事情于公,乔纷容貌倾城,?又工于心计,若真成为太子的妃子,温媛唯恐不是对手。于私,宋清羡是她的良师益友,她也希望他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

但是自从那天之后,宋清羡便音讯全无。不论温婉是托人送信过去,还是亲自登门拜访,都杳无回音,不见人影。

温婉暗自觉得不妙,若是乔纷愿意的话,这事对于宋清羡来说,无非是大喜事,不可能会是这样。那只可能是乔纷不愿意,宋清羡只能退回一步,帮她制造与太子相见的机会,然后独自黯然离京。

“难道,宋先生已经离京了么?”温婉暗自喟叹。“希望宋先生能够早日释怀。就算直接遭拒,也比将来后悔要好。”

转眼到了四月底,水玲珑出阁嫁作柴家媳妇。柴家堪称京城富,此番婚礼更是大肆铺张。不仅在几条最繁华的街道上设置近百个喜铺,三天之内,所有人都可以到喜铺中免费领取糖果、花生、桂圆之类的喜果,共沾喜气。更在香江之畔设了三天的流水席,以飨民众。虽然不曾鸣锣,也没有礼花,柴家却以他们自己的方式,普天同庆,轰动京城。

温婉在水玲珑:嫁的前一天去看她,并送了一份大礼,成亲那日却没有去。一来柴家是商贾世家,往来的人员复杂,温向东不让她去。二来,马上就到皇后娘娘召开的百花宴中为她专门配置了嬷嬷,临时恶补宫中礼仪。

百花诞当日清晨,温婉便戴桃和两位嬷嬷的陪同下,坐了一顶小轿进宫。管事公公在宫门外迎接到来的诸位千金小姐,并指派小太监分别引领她们到广兰殿稍坐。温婉抵达的时候,殿里已经有十来位小姐在了。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叙话,无不盛装打扮,粉面含春。温婉心想莫非这个百花诞,还真zhèng

是个冠名的“相亲大会”?

温婉转动目在人群中寻找认识的人然看到了独立在廊上的乔纷。心中一喜想过去问问宋清羡的消息,不想适时走来一个小公公,低头与乔纷说了句什么话,便携同她往走廊尽处走去了。温婉只能收回脚步作罢,又没有其他认识的人走进内殿,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坐下自想事情。

不出一会,外面忽然响了一阵娇呼,随即气氛很明显地骚动了起来,内殿里的人也纷纷往外边赶去。温婉站起身,也想出去看看生什么事了,却隐约听到有人在唤“殿下”、“世子”下顿时明了,看来是今天的男主角们登场了不得那些小姐们这么群情激动。

外吵闹得厉害,殿里倒是还安宁了温婉之外,另外还有两位小姐坐着没有出去。一位十五六岁的模样色苍白得厉害,似是久病初愈。另一位年纪比温婉还小些,大约就十一二岁,手里还拿了糕点在吃,对正在生的事情浑然不觉。温婉正专心地打量着那两位小姐,头顶上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傻愣愣的,坐这干嘛呢?”

温婉抬起头。果然是苏政雅。他今天是盛装华服。还束起了冠额。一张精致地小脸俊逸不凡。温婉连忙起身。说道:“你怎么来了?”

苏政雅哼了声。说道:“你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温婉知dào

自己是多此一问了。

“走。别傻坐在这里了。我带你去玩。”苏政雅拉起温婉就往外走去。

“这不好。皇后娘娘让我们在这里等候……”温婉往后坠着身子。不肯走开。那小子地劲却大得很。不由分说地。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温婉拉离了广兰殿。

“你真乱来!”温婉终于甩开了苏政雅地手。不悦地说道。“要是呆会皇后娘娘责怪下来……”

“我会帮你扛的啦!”苏政雅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温婉忍不住说道:“你啊,虽然皇帝陛下是你亲舅舅,但毕竟不比亲生父母,不可能事事纵容你。而且皇家讲究天威礼节,有些必要的事情,你还是得注意着。”

“我知dào

的,我爹爹都没有你罗嗦。”苏政雅嘴里抱怨着,脸上却没有生气的样子,拉起温婉的手往御花园走去,一边说。“你不知dào

,那些人有多坏,说的话又难听,我不想你被他们挑挑拣拣的。”

温婉知dào

他口中的“他们”指的是方才到广兰殿的皇子世子们,心中微微动容,嘴上却轻责道:“那你还跟他们一起?”

苏政雅解释道:“我是听他们商量说先过去看看有没有美貌的小姐,我怕他们找上你,才跟过来的。现在好了,我带你去御花园玩!这里我熟!”

“你也别担心了,今天这么多人,少一个,皇后娘娘也不觉。而且就算被现了,那么多人都瞧见是我强拉你出来的,我把责任都揽下来,要责也责我一个。再说了,我娘亲也在呢,皇后娘娘不会重责我的了!”

“你啊……”温婉也不知dào

说什么好了,这家伙倒是事先都算计好了。

苏政雅带着温婉来到御花园的内湖边,湖光粼粼,绕岸的桃红柳绿,风景格外怡人。苏政雅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小盅鱼食,递给温婉让她喂湖里的红鲤。温婉抓了一把,往水里一掷,成群结队的红鲤便“噼哩啪啦”地扑过来争食。苏政雅挽起衣袖,看准时机,伸手一抓便抓了一尾红鲤上来。

“哈,抓住了!”苏政雅扬着鱼向温婉邀功。那红鲤在他手里拼命地扭着肥硕的身体,鱼尾巴扇来扇去,扇了温婉一脸的水。温婉连忙说道:“讨厌啦,都是水,快放回去!”

苏政雅见温婉的样子有些狼狈,“嘿嘿”笑笑,连忙将鱼丢了回去。温婉拿了帕子出来擦脸,苏政雅便殷勤地欺身上前接过帕子帮她擦。温婉忍不住抱怨说:“衣服都湿了,呆会被人瞧见了,多失礼哪!”

“那我们就在这里玩,不过去了。”

正说着,身后的杨柳荫外冷不防传来了一声轻咳。温婉连忙回过身,便瞧见几步开外立了一名老嬷嬷,沉肃着脸,说道:“安乐侯爷,皇后娘娘来了。”

温婉大惊,目光一转,这才觉杨柳荫外的青石道上似乎还站立了不少人,慌忙站身起来。苏政雅低低地说了声“没事”,便拉起温婉的手,快步出去,在道旁双双屈膝跪下。“微臣给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淑妃娘娘请安。”

第一百二十一章 宴舞

婉被拉着出来行礼的时候,没敢抬头看,听他这么一道来了三位娘娘心想糟糕了,这回算是直接撞到枪口上了。

苏政雅说完,便有个温吞的女声轻笑着说道:“这么大礼,政儿真是越大越客气了。快起来吧。”随即又有另一个女子的声音接话说道:“他也是这两年才长进一点点,皇子皇孙里,可没有比他更捣蛋,更不懂事的了!他小时候做的那些荒唐事情,我都替他脸红。”

“娘亲!”苏政雅拉着温婉一起起身,往前几步,来到一位华服女子身前。“这么多人在,就别数落我了!”

果然,大长公主也在。

大长公主责备道:“知dào

害臊就不要胡来!这百花宴还没开始,你倒先带着哪家的小姐逛起御花园来了!”

“这可不能全怪!”苏政雅分辩说。“是沛琪起的意,说小姐们在广兰殿候着也无趣,先带她们出来玩会,等时辰差不多了再送回去。”

“沛琪这小子也不是个让省心的主!”皇后轻责了声,随即目光一转,落到温婉身上,问道。“这位小姐是?”

温婉本想充人甲含混过去,不想还是被皇后问及,只能再度下跪行礼:“民女温婉见过皇后娘娘,给皇后娘娘请安。”

“温婉?”听到这字,皇后微微凛了凛神。她身后便有嬷嬷介shào

说道:“是温老将军的孙女儿子妃的妹妹。”

皇后会意地点点头,大公主微笑地从旁说道:“这位温家小姐与我家政儿从京学开始便是同窗,一块儿读书,一块儿长大,感情好得像一个人似的。之前便准bèi

着,等太子的大婚之后,便向陛下和娘娘请旨,为这两个孩子赐婚。”

“赐婚?”温婉着吓了一跳。她怎么从来没有听家里说起过这回事。向皇帝请求赐婚。应该是双方家中要都同意地吧?

皇后不动声色:轻笑说:“最近我们皇家还真是喜事连连事待宴罢。再与陛下提吧。”

温婉跟着大部队。来到举行百花宴地会场。却觉之前他们玩水喂鱼地地方离这个会场非常近。换而言之。完全就是必经之路。加上方才大长公主又无故提及赐婚之事。前后结合起来一想显然她是被他们母子俩给联合设计了。温婉伸手拽了一把苏政雅地袖子。忿忿地瞪了他一眼。苏政雅心虚地别过头去。装作看风景地样子。

会场也是在湖边。主座设于面湖地琴坛之上。皇后与几位娘娘依次坐了。琴坛之下则是左右各两排座次。地上铺着攒花地锦垫。面前地案几上摆着茶水。糕点之类地食物。温婉在下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抬头便看到苏政雅坐在主座地大长公主身旁朝着她招手。温婉暗自哼了声。不去理睬他。

过了一会内侍太监们领着广兰殿地小姐们到场。向皇后与几位娘娘行过礼。便各自赐座。皇后说了几句场面话。便有公公高唱了声“皇上驾到”。刚刚入座地大家又忙站起来行礼接驾。

温婉趁机偷眼打量了一番皇帝、娘娘以及那一群皇子皇孙们。皇帝看上去很年轻。也很精神。皇后与诸位娘娘们则是端庄多于美貌。后面跟着地一串皇子皇孙里。温婉倒是瞧见了几个熟脸孔。

太子在,二皇子也在,几位有过一面之缘的世子还有西王世子,她的姐夫。

自那日书局一别之后,两人便再无相见。今日乍然一见,竟有如恍然隔世。当初那一份悸动的心情,却已然淡去只化作对那段才子佳人的时光的淡淡思念。

好不容易进行完一干礼仪,终于开始了正宴。丝绣声起姬们踏着轻盈的舞步,当廷起舞纷悦目。宫娥捧上一份宫廷密制红枣,温婉方用勺子勺了一个吃听得皇后娘娘在上边唤她了,温婉连忙起身行礼。

皇后远远地朝着温婉莞尔而笑:“温家小姐乃是我

位考入国学院的女学生,当初择师之时,两位圣师加,想来温小姐必是一位才思敏捷,学富五车的当世才女。那么,值此百花盛宴,不知是否有幸得温家小姐赋诗一,应此良辰佳肴。”

“赋诗……”温婉向来最怕的就是别人让她即兴赋诗,她实在是没有曹植那样七步为诗的才华。但是皇后娘娘当众提了,而且立马就有宫女捧了笔墨纸砚上来,她也只得硬着头皮应下。沉吟了半晌,才想到一无名氏作的宴会诗,提笔在纸上端端正正在写下,交与宫女捧至皇帝与皇后面前。

“今夜良宴会,欢乐难具陈。弹筝奋逸响,新声妙入神。令德唱高言,识曲听其真。”皇帝郎声诵读了一遍,笑着说道。“温小姐果然才思敏捷,只是这‘听曲识其真’,不知温小姐从中听出了什么真意?”

温婉心中一惊,她只是随便搬了诗,而且后边有深意的几句她都已经掐掉了,实在不知这皇帝从里面听出了什么来。当即再次跪下,回话道:“回陛下,民女其实并不识音律。只是听得这丝绣声悦耳,余音可绕梁,想着场上必有能识这曲中真意之人,便妄作这附庸风雅之辞。万望陛下恕罪。”

皇帝“呵呵”笑着摆手说道:“温小姐为皇后这百花宴赋得新词,何罪之有。”

皇后从旁说道:“是,理应大大有赏。”说罢,便有宫女捧着一个锦盒过来,温婉谢了恩,总算是安然无恙地坐了回来,不由长长地松出口气。

过了一会,皇后娘娘又唤名小姐出去问话,似乎是司徒大人家的小姐,说是琴技精湛,可响遏行云,还可以吸引蝴蝶过来绕琴而舞。

香妃体香吸蝴蝶已然是千古之奇了,这个琴音可以吸引蝴蝶,就匪夷所思了。温婉一边吃东西裹腹,一边瞪大了看所谓的蝴蝶。

没想到,果然真有蝴蝶从场外翩然飞舞而来。不过却不是奔着琴音去的,而是飞到了温婉身旁的那位女子身旁,绕着她翩翩飞舞。

场上当即起了小小的哗声,司徒小姐脸上甚是过不去,回身忿然看向那引蝶的女子。那女子连忙起身向皇帝皇后谢罪,称不知为什么蝴蝶会独独绕她而舞。但她起身而过的时候,温婉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风,同时瞧见了藏于袖中的香囊。

皇后本意想让司徒小姐从众芳中脱颖而出,不想却横出意wài

,被旁人抢了风头。只能顺势夸赞了那女子几句,便让这喜剧的一幕匆匆过去。

适时,司乐坊管女官上前禀道,为庆此百花佳节,司乐坊特意排了百花之舞,名为百花朝圣。皇后笑道:“自楚夫人脚伤之后,本宫已经有多年未曾见得这百花之舞,难得今日能得此眼福,快快宣舞。”

皇后一声令下,着各色舞衣,扮演百花的舞姬们翩然入场。一个个容貌秀丽,神态或娇憨,或喜庆,或明媚,或嗔怨,各有不同,各有风情。温婉也曾听宋清羡说过,本朝舞中最乃便是百花之舞,可惜一直没有亲眼见过。今日一见,才知这舞的难度并不在舞技,而是在于对每一个舞的形体表现力都有着极高的要求。但是当最后百花仙子捧着花篮从场外凌空飞入百花丛中,妖妖娆娆地拂袖露出半边绝美的脸庞时,温婉才知dào

,这支舞的可贵之处并不在于各个舞姬,而是这百花仙子的凌空出世。

她方才仔细看过了,百花仙子斜飞入场的时候,没有任何的辅助工具,是全凭真功夫飞进来的。而她盈盈迈动的舞步,每一步都不曾落地,袅袅婷婷地随风荡漾在空中。加上绝俗的美貌,婀娜的体态,果真像是九天仙女飞舞在云端,令人叹为观止。而真zhèng

让温婉震惊的却是,这个人竟是她所熟识的,乔纷。

第一百二十二章 横祸

曲舞罢,皇帝第一个鼓起掌来,众人也不得不跟着。乔纷与一干舞姬翩然向前,叩拜谢恩。皇帝侧目向司乐坊管事询问道:“听闻这百花之舞,楚氏一门代代相传,从不外传。不知这位小美人是楚家是什么人?”

司乐跪禀:“回陛下,这位小姐乃是户部尚书乔大人家的小姐,并非楚家人。只因天赋奇高,蒙得楚夫人收为关门弟子,倾囊相授。今日之舞本是楚夫人精心准bèi

,不想夫人临时身体违和,所以才冒昧请得乔小姐代舞,以免拂了陛下与娘娘的雅兴。”

“原来是楚夫人的亲传弟子,怪不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皇帝不吝赞美之辞,喜爱之情溢于言表。“乔小姐一舞惊天下,令人大开眼界,理应重重有赏。”

皇后微笑着接话说道:“陛下说,有赏。”说罢,便有女官捧了锦盒给乔纷。乔纷再次谢恩,与舞姬们一齐退场。皇帝的目光追随了好远,待看不到人影了,方才回头与候在身后的内侍低语了一句,那内侍太监便匆匆而去。

一场饮宴,虽然皇后唤出了近十位千金表演才艺,也赐予了不同的奖赏。但毫无疑问的,最光彩夺目的无非就是如彩蝶一般翩然而过的乔纷。宴罢便是游园时间,目的便是在于让几位皇孙公子与属意的千金小姐私下接触一番。

苏政雅自然第个奔过来找温婉,温婉抬起头瞧见西王世子在人群远远地望着她婉慌忙别过头去。沿着拂岸的柳荫缓缓地走,苏政雅在前面说着有趣的事情,她的心情却无法轻松起来,却原来对那一份情,还是无法完全释怀。

苏政雅察觉到温婉的异,以为是自己听母亲的话设计她,让她生气了解释说道:“我不是故yì

那样做的,只是娘亲说,不这样做的话,我就娶不到你了。”

温婉心中一问道:“你娘亲为什么这么说?”

“娘亲没有说为什么。其我也很担心,怕会出意wài

。你马上就到嫁人的年纪了我却功未成,名未就。”苏政雅说着,起身跃上湖边的青石,极目远眺了片刻,又纵身跳了回来。“我们的十年之约还在么?”

沉吟着,缓缓点点头。

雅一喜问道:“那十年之约到期之前。除了我就不会选择别人。是不是?”

温了下不知dào

该如何回答。苏政雅见温婉沉默着。没有直接回答他心中便有些慌了。连忙转移话题说了声“好肥地鱼”。便引了温婉过去看鱼。

温婉从宫中回转家门。已是薄暮时分。

与柳氏说起今日宴上之事。柳氏恼恨自家女儿被抢了风头之余。喟叹道:“还真是小瞧了乔家女儿。看着娇娇弱弱地一个女孩儿。竟有如此心计。想那楚氏百花舞。向来是传女不传男。传内不传外地。也不知她用了何法使得楚夫人收她为徒。还在如此重yào

地时刻。举荐她代舞。”

温婉暗自沉吟。在宋清羡地饯别宴上。似乎见过楚夫人。她与宋清羡是多年知交地好友。宋清羡地师父龙玄熠曾经指点过她。而且对她有提携之恩。温婉细想乔纷与宋清羡在一起时地情形。两人不像只有几面之缘地样子。这两年之间。他们必定是多有走动地。如此想来。乔纷拜得楚夫人为师。大半是宋清羡使地力。

思至此。不由又为宋清羡惋叹。乔纷心气太高。眼中只盯着皇室权贵。宋清羡却又是一身清高。不屑于官场进

乔纷横空出世,艳惊当场,满座皇孙必有人看中家,只怕已是必然之势,只可怜了宋清羡的一片良苦用心,终付作东流。

不想,晚间温向东过房来时,却带来了一个惊天的消息:乔纷被抓起来,关入天牢了。温婉大惊非常,乔纷白天刚受了封赏,怎么转眼之间,便有了这飞来横祸。

“听闻百花宴上,乔家小姐代替楚夫人献舞,技惊当场,受陛下青眼相看,宴罢还留了她在宫中。不料,随后楚夫人被发xiàn

横死在自己的卧室之中。而于此之前,进过楚夫人卧室的除了司乐大人之外,就只有乔家小姐。于是,便被当成杀人疑犯,当场抓了起来。”

“乔家姐姐……应该不致于会杀害楚夫人,只怕是遭人陷害……”温婉迟疑着说道。楚夫人都已经收乔纷为徒,倾囊相授了,还举荐她代舞,乔纷没有杀她的理由。只怕是有人怕乔纷就此飞上枝头,得蒙圣宠,才设计加害。

“真是祸福难料。”柳氏暗自慨叹。方才还在恼恨自家女儿被抢了风头,这会儿便是开始庆幸,幸亏没做这强自出头之鸟,招致杀身之祸。

“乔大人和乔夫已经连夜进宫,到陛下跟前求情喊冤。陛下本来便有爱美之心,应该也是想保她,只是皇后娘娘那边……”

“依我看,指不定就是皇后……”

温向东连忙制止柳氏往,说道:“这事与我们无关,知dào

出了这个事就行,勿言勿论勿管。”温婉会意地点点头,如今乔纷被关在天牢,她即使有相助之心,也使不上力。

随后,温婉提今日大长公主当着皇后之面说的赐婚之事,温向东说道:“前些日子,大长公主倒是私底下找我提过结亲之事,约摸是想试探我的立场。如今朝中的局势紧张,大家表面上都虚与委蛇,我也实在分清楚,便推搪了过去。现在只是担心若公主果真向陛下请旨赐婚,陛下必来问我的意思,到时候,真不知如何是好?”

柳氏劝慰说:“走一步,算步了。”

二日,温婉便回了国学上课。一进大门,便瞧见等候在门口的苏政雅。他一看到她,一言不发地便拉着她一道走。温婉感到十分怪异,问道:“怎么了,怪怪的?”

雅闷哼了一声,说道:“有个恶心的人,我带着你走,不怕他。”

“谁?”温婉好奇地问,莫非有人要来找她的麻烦,她可没记得她有惹上谁了?

“反正是个很恶心的人!”苏政雅似乎心中有气。“不过,你放心,有我在,他不敢来!”

“哦。”温婉看他似乎是在气头上,便不复再问,默默地应了,心想等他气消了之后再问也不晚。

一路无事,两人并肩来到授业亭,却意wài

地发xiàn

除了温克恭之外,还多出一个人来。温婉正想着莫非是有游学的师兄回来了,苏政雅却警惕地把温婉往身后一藏,瞪着那人的背影责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温婉探出头,瞧得那人回转身后,竟然是二皇子这个小恶魔,心中顿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对于苏政雅不善的口气,他倒是丝毫不以为意,温温吞吞地起身回答说道:“近日徐先生受命到尚书院编撰史籍,所以父皇让我过来跟着公孙先生学一阵。今后,还请要多多关照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争婚

孙继讲学时,喜欢学生们聚坐在一起。苏政雅为了近温婉,特意排好座位,自己和温克恭一左一右地挨着温婉坐着。结果发觉这样一来,温婉与二皇子倒是面对面了,抬头不见低头见,更糟糕。苏政雅郁闷了,干脆回身唤了书僮过来,命他去取了个花瓶来摆放在桌子中间,这下总算把他们隔开了。

“你在做什么?”公孙继蹙着眉问。

苏政雅答道:“风声读书声,花香书卷香,先生不觉得很是相得益彰么?”

公孙继一沉吟,有道理,便夸奖了苏政雅一句,继xù

讲学。

在学堂里,苏政雅一刻不离温婉身边。放学了,也一路将她送到家门口,看着她进门之后才回转自己的侯府。二皇子的突然出现,苏政雅突然加剧的紧张感,温婉直觉地感到必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而且苏政雅是知情的,但是问他他却一直闪烁其辞,不肯明说。

直到晚上,温明与温向东从宫中回来,将温婉母女唤到前厅,温婉才知dào

昨日宫中除了发生鸠杀事件之外,还出了一件大事情。那就是,在大长公主向皇帝请旨为苏政雅和温婉赐婚的同时,二皇子也向皇帝请旨,想要娶温婉为妃。团积在温婉心中一天的疑团,直到这时才豁然开朗。

苏政雅与二皇子是表亲,年纪相仿,平日里虽然经常打架,但苏政雅那点心思,他必定也是知dào

的。这么巧在大长公主请旨的时候,他也提出要求,若说不是故yì

的还真是让人难以相信。怪不得苏政雅积了一肚子气,痛斥二皇子为“恶心的人”,怪不得从早到晚寸步不离生怕给了二皇子可乘之机……她总算是明白了。

“这回陛下可扔了一块烫手山芋过来,大家都想一想,究竟该如何处置?”发话的是一家之主温明瑞。他发出此言之后便陷入了沉默,这件事的确非常棘手。若是处置不妥,实在难以预料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柳氏连忙拉着温婉跪堂前告罪:“是小女无知,无故让温家惹祸上门了。”

老夫一直不喜温婉去上学,趁机说了几句,怪责到读书之上。温明瑞说道:“这件事情从根本原因上来说,其实与婉儿并无关系。只是关乎婉儿的终生大事所以我才唤了她们母女一道过来。”

“父亲说地。”温向东随即附和。起身扶了妻女回来。“如今朝中明里暗里已然分流。渐渐有了分庭抗礼地趋势。今日这事。无非是陛下与大长公主两边都在拷问我们温家地立场。”

温朝阳心直口快。直接说:“温家一门忠烈。自然是拥护皇上。大长公主若有反意是逆贼!那这讨逆之责。我们温家义不容辞只是我那徒儿……”温朝阳一腔报国热血。但想到苏政雅便又踌躇了。“我徒儿也是一心报国。必不会同流合污。”

温明瑞看了温朝阳一眼。说道:“那你地意思。是要婉儿嫁与二皇子为妃了?”

“这个?”温朝阳语塞了。这样一来又不对了。他本来便答yīng

过苏政雅会为他与温婉地亲事作主。后来回到家中。得知温婉与陆锦熙定了亲心中一直有愧。还迟疑着不知要怎么跟苏政雅解释那边地亲事倒是先自退了。他刚松了口气。却不想又横插进来这么一杠子事情。一边是忠君报国边是师徒之义。还真是左右两难。

见大家都沉默下来。柳氏轻声问道:“能否推说婉儿已经与熙儿定亲?”

温向东叹气道:“

,陛下说,婚姻大事,有时候也不妨听下孩子们的意之意,之前定的就不作算了,就在这二中取一。陛下要看的是我们的决心,大长公主要看的是否有可乘之机。”

“麻烦啊!”温朝阳最想不得这些麻烦事情,大手一挥,说道。“干脆什么都别想,婉儿管自己看,中意哪个就嫁哪个!”

老太君斥责道:“你别瞎串掇。事关温家一门荣辱,大家都好好思忖,最好能有个两全之法。”

温朝阳点头说道:“兹事体大,一时半刻或许想不出解决之法。幸好陛下也没有要我们立kè

作出决定,今日便到此为止吧,大家若有想到什么两全之法,尽管与我来说。”

回房之后,柳氏一边整理温婉明日上学要带的东西,一边唉声叹气。“婉儿的路也太坎坷了些,只想好好地念书,却隔三岔五的这许多麻烦事情。此番的选择若有了差池,来日若是温家生了什么祸端,只怕还会怪责在我们身上。”

“娘亲也不要太心了,所谓众智成城,大家一起想,一定能想出好办法的。”温婉纵然是这样劝慰柳氏,其实自己心里也乱得很。

撇开一切外部原因不论,二皇子与苏政雅之间,她必定是选苏政雅,这是毫无疑问的。只是正如温向东所说,如今朝中两股势力已在暗处分庭抗礼,只怕在不久的将来,便会明面里触发。若是她就此嫁与苏政雅的话,到时候温家固然两边都留有余地,不会遭灭顶之灾。但同样的两边都不讨好,估计会惨淡收场。相比之下,比较好的选择便是嫁与二皇子,全力保皇,若能得胜,则可保一门荣耀。只是二皇子,那可是个小恶魔。她宁愿孤独终老,也不愿嫁他。

躺在床上,翻覆去睡不着。本想着在国学学满之后,考取功名,可以入朝为官,不想仍然逃不过要早早嫁人。辗转反侧到半夜,忽然想到了事情或许还有转机的可能性。当即一骨碌从床上翻身起来,“噔噔噔”跑进小书房,从书架上找了本朝的科考制度出来看。

本来经由国学院进尚院,是一条入仕的捷径,但从现在的情势看来,她是来不及在国学院呆满五年了。今年正是三年一度的大比之年,若能抓住这个机会,或者能将这次危机化解过去。

但是于她一直没有要经由科举入仕的打算,没有参加之前的乡试,所以按正常流程,她是无法参加此番的全国会试的。但是,她记得她似乎曾经看到过其他的非常规地获得会试资格的方法。

“哗哗”的翻声,在寂寞的深夜里听来特别清晰。纵然心中甚是急乱,但温婉还是耐着性子,就着昏黄的烛光,一页一页地翻,一行一行地看,突然眼前一亮。

“有贤者,因事错失乡试之,可经由三名文心阁大学士举荐,直接参加会试。”

“终于找到了!”温婉打从心底喟叹了一声,长长地松出一口气。全身放地往椅背上靠去,这才蓦然察觉肩上多了件外衣。当即回头,却只见柳氏不知何时已然站到她身侧,大约是为她方才进书房的声响所惊动。

柳氏将快要滑落的外衣重新披回温婉肩上,朝她微微一笑:“找到办法就好,快去睡吧,不要着凉了。”

“嗯。”温婉点点头,将书放到书袋里,准bèi

明天再好好kàn

看,方才转回房睡觉。

第一百二十四章 求荐

二天,温婉坐车抵达国学院的时候,苏政雅还是等在路上,见他一副高度警觉的模样,温婉忍不住将他拉至一旁,说道:“你不用这样,我不会理睬二皇子的”

“真的吗?”苏政雅双眼一亮,随即又说道。“我是怕他来欺负你。”

“他要与你争,必不会来欺负我,不然不是正好给理由回绝他么?”

“呃……”苏政雅的神情一滞,小声说道。“你都知dào

啦?”

温婉瞪了他一眼,说道:“这个事情,我迟早要知dào

的,你瞒着我做什么?早点知dào

,也好早点想应对之策,你这个笨蛋!”

“我只是怕你……”苏雅支吾着,心虚地瞅瞅温婉,转移话题说道。“那想到应对之策了没有?”

温婉点点头,说道:“二皇子然可恶,但他毕竟是皇子,你与他相争,并无益处。我家中世代忠君报国,必不会因我而开罪于皇上。这场争斗持续下去,只怕是要以你败他胜收场。”

“那怎办?”苏政雅也着急。

“以退为进。”婉说道。“你回家说服你娘亲收回赐婚请求,即可得谦让恭行的美誉。然后,你这边一退,所谓孤掌难鸣,我自有办法回绝掉另一边。”

“要……退么?”苏政雅踌躇着。“一……万一……”

“你不相信我么?”温婉下脸来。“我若是想要选二皇子不选你接让我爹爹回了皇上便行。用得着来与你说这些么?”

苏政雅一听。登心花怒放。他听出来了!温婉地言下之意。是想选他!不选二皇子那个恶心地人!但是在这你争我夺地当口上做出这个选择地话。只怕是驳了皇帝地面子。对温家会有不利所以才让他以退为进。有她这份心意即可。他也该为她考lǜ

周全。当即连忙点点头。说道:“我回家便与娘亲去说。”

见他同意。温婉松了口气。这一边算是搞定一半了。“你那一天问我地问题。我仔细想过了。我们地十年之约既然还在。那双方便需恪守规则。约定期间。我不会与你之外地任何人成亲。万事以学业为重。约定期满你地心意始终未改。即使到时候为情势所不容。我也必想尽办法使得我们可以功德圆满。”

苏政雅激动地直点头。随即想到什么。又直摇头:“我地心意不会变地。当然永远都不会变。”

温婉故yì

说道:“还永远。你记性那么差。说不定过两年。就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了。”

“哪里会那样?”苏政雅连忙分辩说道。“那还不是姓柴的出的馊主意……”

见他一副着急的样子婉抿嘴笑着说道:“好啦,那就这样说定了,回家不要忘记给你娘亲说了。”

苏政雅点点头,温婉又忍不住说道:“你也不要只惦着自己的事情,你爹爹和娘亲终日政务繁忙,你也不小了,要学着为他们分忧解难。”

苏政雅“嗯嗯”着,连连点头,随即想到什么,又说道:“我也想帮娘亲排忧解难只是娘亲从来不让我过问朝中之事,我想帮也帮不上忙。”

温婉迟疑了下,说道:“那可能是觉得你还小吧。”嘴上虽这样说里却觉得甚是奇怪。她家中,她与柳氏都是一介女流向东尚且隔三岔五地过来与她们谈论朝中之事。苏政雅是家中独子,大长公主怎么会不让他知dào

政事呢?莫非她没有让苏政雅从政的打算?这样又不对呀让苏政雅从政,那她如果辛苦争来江山来要交付给何人?难道是先自己当女皇,然后直接传与孙辈?

那也未免太违乎常理了

上课之余,温婉找公孙继详细了解了科考以及举荐的相关细节。经举荐参加倒也不是难事,只需科考前三日,带上三位文心阁大学士的亲笔荐信到文庙报道即可。关键问题在于每名大学士每回最多只能出一封举荐信,也即是说合三人之力才能成功举荐一名。文心阁如今总共二十四名大学士,也便是最多只有八个举荐名额。往年,这个举荐名额在官家子弟之间抢得非常厉害。眼下已经十分迫近大考之期,不知dào

名额还有没有空置出来的。

温婉回家也与温向东说了自己的考lǜ

和打算。她与二皇子交集甚少,此番二皇子当庭请婚,而且强行蹭过来与他们同桌读书,但从这几天的相处看来,他对她是有意还是无意,她自认还是感受得出来的。所以他之所以跳出来与苏政雅相争,估摸着是有人不想看到她与苏政雅成亲,才授意他这样做,他自己其实并无兴趣。所以说服大长公主收回赐婚请求,只要大长公主那边一退步,目的已然达到,那边也必不会多加坚持。自己再以一心考取功名,报效家国为理由辞婚,说不定真的能得以两全齐美。

温向东回头与温明瑞一合计,也觉得此法可行。虽然温家已经基本上算是站在皇帝这边,却也不想多开罪于大长公主。毕竟在百姓之中,大长公主与左相广有贤名,或许比当今天子还要得民心一点。所以万事难料,留条后路也不是坏事。

接下几日,温向东带着温婉拜访了几位相熟的大学士,结果都被告知已经举荐其他人了。见温婉如此一心想参加科考,公孙继也帮着引见了几位大学士。文庙报到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温婉却只求到了一封举荐信。虽然还有十位大学士未曾拜访到,但是由于最近文心阁和尚书院都在修撰史籍,工作繁忙,每天能否约到一名大学士见面都已是难题,而且根本就无法得知到底哪些大人已经出了举荐信,哪些还没有。温婉非常烦闷,沮丧地都快觉得已经没有希望了,却又束手无策。

报道前三天,公孙继与温婉说道:“今日下学之后,别忙着走,我引荐你见一位大人。

若是连他也束手无策的话,那你便死了这条心,安心等三年后吧。”

温婉连忙点点头:“多谢先生!”事到如今,即使是一线希望也是好的。下学之后,温婉让温克恭先行回家,并托他转告柳氏说公孙先生带她去见一位大人,要晚些才回家。

公孙继不喜欢坐车,喜欢走路,温婉便跟着他穿街过巷,来到一个环境清幽的茶楼。公孙继俨然是这里的熟客,进门与掌柜的说了声,便带着温婉直接上了二楼的雅间。在楼道尽处的房间门外轻轻扣响了门,立即便有一个小僮开了门。温婉方自觉这小僮的模样有些眼熟,便见得立在窗前的青衣男子缓缓回过身来。见到那人的面容之时,温婉的脚步不由一滞,生生地停在了门口。

公孙先生觉出了两人乍然间的异样,不解地问道:“怎么了?东,你们认识?”

温婉回答说道:“先生,他是我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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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科考

姐夫?”公孙继微微诧异,转念一想,大家族里小姨姐夫具体是做什么的,也不算太稀奇8“既是姻亲,那就再好不过了。”当即招呼温婉过来,三人围桌坐了。

公孙继见温婉一直沉默不语,以为两人之间生份,便帮她说道:“这丫头没有参加过乡试,又想要参加此番科考,所以需yào

三位大学士的亲笔荐信。我带她拜访了几位大人,但只求到一封荐信。报道之日转眼即到,已经没有时间再一一走访。我想着东你交游广阔,与文心阁诸位也多有往来,或许有办法在三日之内,补齐另外两封荐信。”

世子的目光在温婉脸上微微停留了片刻,回头与公孙继说道:“虽然报道之期马上就到,但是既然已经求得一封,那说明至少还有一个名额,我姑且试试吧。”

“那有劳东了。”公孙继道谢后,便与世子闲话说起来最近收到的一幅先贤画作。

温婉仍然无法坦然面对世子,如坐针毡,终还是忍不住起身告辞,说天色已晚,再不回家,唯恐父母忧心。

两人难得见一面,没有说上几句话,便匆匆作别。世子心中纵然不舍,但想着温婉一个女儿家太晚行路也不好,便遣了随行的人送温婉回家。温婉推辞说自家的护卫就在楼下等着,世子也只能作罢。

温婉回到家中,柳氏问起日的会面情况,温婉迟了半晌,终还是实言相告:“公孙先生帮我引见的大人,正巧是西王世子姐夫所以非常顺利。”

柳氏恍然:“正是,我们之前倒是将世子忘了。你姐姐就曾说过,世子经常会邀请些尚书院和文心阁的大人们到家中谈诗论文,必定相熟。这下好了,有了世子的相助,婉儿一定能顺利参加会试。”

温婉淡淡笑笑点点头:“那我去了。”

柳氏轻抚她的肩,柔声说道:“去吧别看太晚。”

温婉坐到书房。对着书却看不进一字。此番又要劳烦世子帮忙。自己却连一句话都不与他说不是太过份了一点。即使是初次见面地姐夫与小姨子。也不该如此冷淡。避得太厉害了。会不会反而惹人生?思来想去。心中一直颇不平静。

柳氏着补身养气地汤羹进来。现温婉对着书呆。便柔声说道:“累了就先去睡吧。明天再看也迟。”

温婉回过神忙说道:“娘亲。我不累。只是在想一些事情。对了。娘亲。乔姐姐那边怎么样了?是谁杀地楚夫人查清了么?”

柳氏在温婉身旁坐下。说道:“我今日在你伯母那边听了些来。说乔家姑娘被放出来了。而且案子已经移交到刑部了。”

“咦?”温婉奇了奇。“怎么移到刑部了道真凶不是宫里地人?”

“这就不得而知了。”柳氏说完,便催着温婉喝汤,然后去睡觉。

苏政雅自从确认了温婉的心意之后,一直欢乐无比。原本对二皇子防得厉害,如今也不屑于瞧上他一眼。回家更是无比卖力地游说大长公主自己如今碌碌无为,就不妄自求婚了。而且温家之前一直是不同意他们的婚事的以此番即便是赢了,也多半是迫于皇帝那边的压力之不武。所以让大长公主先不要请婚了,等他建立了一定的功绩之后自己到温家去求亲。

大长公主言道:“两虎相争,你若是一退,自然便是那一边赢了。”

“不会的!”苏政雅自豪地说道。“温婉说了,除了我,她不会嫁其他人。”

“哦?”大长公主置疑了一声,问道。“是她叫你收回请婚的?”

“呃……”苏政雅迟着,回想温婉似乎也并没有说过让他不要告sù

娘亲是她的主意,便说道。“对,她说只要我们一退,她就自有办法。”

“什么办法?”大长公主问道。

我没问,但是她说有办法,就一定有办法。”

“你这傻小子!”大长公主无奈地笑道。“那好罢,我明日便进宫去与皇弟说去。”

温婉的计划进行得相当顺利,虽然在求举荐信上遇着了一些麻烦,但在文庙报道的前一天晚上,西王世子连夜派人送来了最后两封举荐信。第二天,温婉便顺利地报了道,领了刻有自己名字的木牌。

苏政雅这几天也神神mì

秘的,经常一忽儿便不见了人影,过了一会,又兴冲冲地出现了。问他怎么回事,他便鼓励温婉好好参加科考,等考完之后,他会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温婉猜想他说的大惊喜,无非又会是送什么价值连城的礼物,便说:“你若是再随便乱砸钱,我可是不收的。”

苏政雅却只是笑盈盈的,一副高深的模样。

两人亲亲热热,温克恭早已司空见惯,淡定地管自己。二皇子一开始是开始冷眼观,后来托着下巴,居然津津有味地看起来了,像是看戏一般,脸上还带着诡异的笑容。苏政雅心里暗骂了声“变态”,与温婉说了声“我们到书楼去”,便拉着她走开了。

会试报道后次日,温明瑞以温婉志在考取功名为理由辞婚,温明瑞坚称温婉志比男人,宁愿错失良缘,也要报效朝廷,效忠皇上。一腔拳拳赤子之心,皇帝也不好拒绝,打击小姑娘志气,而且礼部登记的会试名单里确实也有温婉的名字,便只能夸了声“巾帼不让须眉”,婚事暂且搁置不论。

会试当日,晨卯时三刻开科,先是考各类史籍和经书上的内容,不限时,交卷后便可自行离场。回会场时间亦可自控,入座后,监考官便会将密封的作文题目到参考生员手中。当日酉时三刻,会试全面结束,所有考生必须离开会场。

相对而言,在时间的分配上,自主性还很大的。若是对作文很有自信,那中间便可以多休息一会。若没有把握,不休息亦没有人会来管你,只是空腹的感觉可不好。

温婉在死记硬背上,有自己的一套的办法,对作文却是有些拿捏不准。

所以史的卷子温婉交得还是比较早的,离了场,便到考场旁的茶馆里点了壶茶,就着柳氏为她准bèi

的糕点吃。准bèi

快速吃好,便回去写作文了。

她一直谨记着当高考前语文老师的叮嘱,作文无法文才斐然不要紧,卷面干净,字迹漂亮,文章写得中规中矩,也能拿到高分。于是,她便打定主意,呆会字字斟酌,当成是参加书法比赛来对待。

正想着,茶馆外忽然闹哄哄了起来,似乎是考场那边起了什么争执。旁边那桌在谈论经史考题的两名书生也停了谈话,起身往外看。温婉顾自己填饱肚子,起身回考场。刚走出茶馆,便有人欣喜地唤了声“在那里”,紧接着便“轰”地一声,有两个脸生得很的少年冲到了她的面前,急声说道:“小嫂子,出事了,快跟我们来!”

温婉一下子傻了,自己还没成亲呢,怎么就被叫作“嫂子”了?当下警觉地打量着眼前两个人,心想莫非现代的骗术,古代也有?“你们认错人了。”说罢启步绕道便走。

其中高高壮壮的少年一下子窜到温婉面前,急声说道:“没认错!我,何弼学啊,以前跟政哥一起抢你肉饼吃,还把你弄到坑里去的那个!”

温婉想起来了,苏政雅的小胖子跟班!随即心中一动:“你刚才说出事了?”

“是啊,政哥出事了,小嫂子快跟我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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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比武

见何弼学急得满头大汗,语无伦次的,似乎真的有大事发生了,温婉当即随他们上了马车,一边往回赶,一边问起具体情况。

却原来苏政雅这几天神神mì

秘的,竟是偷偷去报了武状元考试。前些天的经常突然失踪,就是跑去兵部参加骑射之类项目的考试,今天开始是取成绩优异者进来比武,腿脚枪棍上见真功夫,胜者为魁。

苏政雅的第一场打得非常顺利,不费多少功夫便大获全胜。第二场的时候,却不幸碰到一个卑鄙小人,见打不过,不仅撒石灰,还用暗器。虽然那人被考官直接判出局,但苏政雅腿上中镖负伤,接下来两场形势堪虞。两个小跟班都劝他算了,下回再来比过,但是他却坚持要打完。还让大夫将伤口包扎得紧一点,这样可以不疼一点,但是大夫却说已经伤及筋骨,他若是不好好休养,强自继xù

比武的话,这条腿可能就要废了。

“苏政雅这家伙……”

温婉心中百感交集,原来他之前说的等她考完科举送她的大礼,就是他考上武状元的消息。他以为他这样勉强自己,到时候瘸着腿来告sù

她这个所谓的“喜讯”,她会高兴得起来么?而且之前左相大人已经明确表示不让他去了,她也劝过他不要想着考取武状元了,好好地经营书局就行,他之前也是答yīng

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之间又偷偷地跑去了?莫非是因为她要考取功名,所以他觉得他也理该有相应的功名在身,才能与她相衬?

“我们都不想政哥残废,但是不管我们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所以张恪建议来找小嫂子。政哥最信服小嫂子的话,只要小嫂子威胁他几句,保准他马上乖乖地跑下来。”

驱车来到兵部,两个小跟班带着从后门抄近路赶往校场。他们两个一个在前面开路,一个在身边护着她,以免被旁边在做热身运动的刀刀枪枪所误伤。

“政哥在那!”何弼学忽然大叫一声,温婉连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处比武场上,苏政雅正持剑与一持枪之人对战。张恪一看,便叹气说道:“唉,政哥的运气也太差了,怎么又抽到他最不擅长的剑了?”

持剑与长枪对战,在武器上先输了三分,苏政雅必须要以轻巧灵便的身法避开长枪的攻击侵近身过去,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到剑的攻击范围之内,他方有取胜之机。但是他腿上已然受伤,身法又如何灵便地起来。温婉就看着他在起跃翻走之间,扎着布带的右腿隐隐发颤,却仍然一刻不停地在避开枪雨的同时,伺机出击。

“政哥,你看谁来了?!”何弼学冲过去,用力地挥舞着双手大声喊,却立马被守在场下的兵部侍卫架开。苏政雅在一回头间,望见了站在场下的温婉,顿时一怔,那枪却直直地朝他的喉咙再来。

“小心啊!”温婉急得大喊一声,苏政雅连忙跃身退了开去,一落地,右腿又颤抖了一下,虽然强自站定,但鲜血已在白色的医用布带上快速地晕染开去。

“你下来。”温婉想过用很多事情威胁他,比如再也不理他,再也不跟他说话,或者马上让温向东答yīng

皇帝的赐婚等等等等,但当真zhèng

开口,却只说出了这三个字。

“我……”苏政雅一迟疑,对方的红缨枪又不期而至,苏政雅连忙用剑隔开,侧身躲过。鲜血已经开始沿着裤管往下流,在石砌的比武台上留上一点一点梅花般的印记。温婉心里说不出的难受,鼻子一酸,眼中也湿润了起来,提高声音最后问了声:“你下不下来?”

苏政雅却还是没有下来的意思,温婉再也无法看下去,闭起眼睛,咬咬牙暗自说道“随他去了”,转身就走。刚走出几步,却听得何弼学惊呼了一声“政哥”,温婉心里一慌,连忙回过头去,却见苏政雅从比武台上一跃而下。不知是用力地猛,而且一直咬牙坚持着,这会儿终于松懈下来,一下子便屈膝跪倒在地。温婉连忙奔过去,叫过何弼学背起他,当即赶往军医处。

由于大量出血,用了几倍份量的止血药才将血止住。军医大夫一边包扎一边感叹着说:“不愧是年轻人身体好,换成年纪大点的人,估计早昏死过去了。”苏政雅因为失血过多,脸色有点苍白,却还在不甘心地小声嘀嘀咕咕着:“马上就要赢了的……”

温婉冷声说:“那你是在怪我了?”【消逝的小草】

苏政雅缩了缩脖子没敢应声。何弼学笑着说道:“果然还是小嫂子一厉害,一句话,政哥就乖乖下来了。”苏政雅立马“呸”了声,起身便要去揍他:“死胖子,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哪里凉快站哪里去吧你!”

包扎好伤口,张恪去外面叫了辆马车送苏政雅回侯府。苏政雅和温婉上车之后,那两个小跟班便很识趣的告辞了。苏政雅堆着脸,一副“半途下场,我很不愉快”的表情,想让温婉来安慰他受伤的心灵,不想温婉却近门坐着,一路沉默不语。苏政雅终于忍不住说道:“我都听你的话下来了,怎么还不理我?”

温婉哼了一声:“为了这种事情拼命的人,不值得我理。”

苏政雅解释说:“没有拼命,这点伤一点都不要紧。打仗的时候,将士们缺胳膊少腿,也照样上场杀敌。”

“他们那是保家卫国,你这是为了什么?你这个样子,就算让你打赢了,也没有一个人会为你感到高兴!”

“不能卫国,至少能够保家么。想想,你考了文状元,我再拿武状元,多好,谁都不能说我们不般配了?”苏政雅满怀踌躇地憧憬着,忽然想到会试之事,问道。“对了,今天不是科考么,你这么早就考完了?”

温婉迟疑了会,点点头说道:“嗯。”

苏政雅说道:“原来考文状元这么快哪,那三年后,我两个一起报好了,拿个文武双状元,是不是很厉害?”

温婉闷声说道:“你还是想办法先把这条腿保住吧!”

“放心啦!我小的时候就经常跌断腿,哪一次不是很快好了。我的腿,废不了!”

温婉忍不住“嘁”了他一声:“你以为你是小狗啊?”

苏政雅不明白了:“这又跟小狗有什么关系?”

“农村有句话说,‘狗腿不瘸’,就狗的腿是打不断的,那你说你是不是小狗?”

苏政雅郁闷了,但他刚刚确实又说过类似的话,只能弱弱地分辨说:“我跟小狗还是有不一样的……”

温婉送苏政雅回侯府之后,天色便已经不早了。温婉站在大街上想了半晌,终于还是放qì

赶回科考会场。在街旁找了个茶棚坐下,看着满街来来往往的各色人群,发了好长一阵子的呆,方才缓缓地转回家门。

柳氏问起考得如何,温婉只说是有点紧张,并没有说自己少考了一科。科考的阅卷是以论文为先,取文章优异者,再对照其史籍经书那科的成绩进行各榜排名。而且在往年,临时有人怯场,或急病,少了一两份也是常事,所以估摸着也应该不会有人发觉她少交。

当晚温向东说起此番科举的文题“论先古之成败,数今朝之得失”,论古之成败倒好说,史籍论著上都有,数今朝之得失便难办了。阅卷的有数十位官员,一不小心说到什么事情中了他们的痛脚,说不定立kè

便名落孙山了。温向东问起温婉写了什么,她也只含糊了过去。【芝麻我对你好吧】

第一百二十七章 良机

一个月后,会试放榜,温婉理所当然地榜上无名。苏政雅见温婉看榜回来后就沉默不语,以为她对此次考试期待颇高,没想到名落孙山,让她受到打击了,便劝慰说:“那些批卷的老头子卷子看多了,难免老眼昏花看差了。三年后,我们再一起去考,把文的,武的,都报了,怎么样?”

温婉听后笑道:“武状元我可不行。”

“那还不简单?”苏政雅兴高采烈地说着自己的设想。“我先上场,把他们全部都打倒,然后让你来打我,我故yì

输给你,你不就是状元啦?”温婉跟着抿嘴笑笑,旁边便插进来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怪声怪气地说道:“呦嗬,还真是个好办法!”

温婉循声回过头,便见二皇子拍着手走进亭子来,含笑的目光在她和苏政雅的脸上转过,慢条斯理地加上了一句:“无才之人的,锦囊妙计啊!”

苏政雅的脸色一沉,不善地瞪了他一眼。回身拉温婉坐下,拿了书出来两人一起看,不去理睬他。二皇子不以为意,反而大剌剌地转身倚到亭口的石柱上,笑眯眯地说:“会试三榜,共取了七十八名。有些人连三榜之末都居不上,还不知天高地厚地谈什么报效家国,徒徒地惹人生笑罢了。”二皇子这明显便是在嘲讽温婉无才无德,还敢以考取功名报效家国拒婚。

二皇子之前说的“无才之人的锦囊妙计”,苏政雅原本以为是在说他,想着温婉今天心情不好,自己还是不要再惹事让她烦闷,便想不去理睬那厮便是。不想听着听着,竟然是嘲笑温婉的。苏政雅自然听不下去了,“啪”地一下拍案而起,便要与二皇子理论个高下。温婉连忙拉住他,说道:“先生不在,我们去书楼吧。”

苏政雅知dào

温婉不想理二.皇子,便点点头,回身朝二皇子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牵着温婉快速拾级而下。擦身而过之际,二皇子还不忘似笑非笑地提醒说:“我常听闻,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好好kàn

书,别辱了神童之名。”

二皇子的话,远远地响在身后,苏.政雅见温婉不说话,以为温婉的心情要雪上加霜了,连忙劝慰说道:“你别听他的,那家伙心理变态。他啊,出生不久,生母便殃了,过继到皇后娘娘那里。不是长子,又没有亲人在朝中为官,所以也没个人帮他打算前程,所以他心理就特别不平衡,特别阴暗,咱们不理他。”

温婉点点头说道:“我知dào

的。对.了,公孙先生现在也被召去修撰史书了,那他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是啊。”苏政雅忿忿地说。“他早就好滚蛋了。”

温婉回到家中,不可避免地也被家人问起了科举.落榜之事。温婉解释说是可能是太看重这次考试了,过于紧张,没有临场发挥好。老夫人又趁机发表了几句“书无用”论,幸好有温明瑞从旁劝勉,这件事也便算就这样过去了。只是没过几日,皇帝在一起宴请温明瑞与温朝阳之时,又随口提起了赐婚之事,使得温婉烦忧不已。

这一日,温婉在书楼温书,苏政雅去了楼上找书看,.小桃过来说院士大人派人来唤她过去。温婉不敢怠慢,让小桃留下告知苏政雅,自己则连忙赶了过去。赶到之后,发xiàn

等在厢房里的,却是西王世子。他一袭浅墨色的长衫,面容微有些发白,人也似乎比以前清减了一些。温婉一时停在门口,不知dào

是进是退,等他开口说了声:“你来了。”之后,温婉才缓缓地唤了声:“姐夫。”

西王世子苦笑一声,说道:“有必要这样时刻提醒.我么?”温婉心里也不太好受,轻轻说了声“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转身便往外走去。

“清扬!”世子急声.唤了声,见温婉缓下脚步,缓下声音说道。“你没有参加会试的论文科考,是么?”

温婉心里顿了顿,解释说道:“我有考的,只是没考好。”

“不,你没有。”世子的口气难得的强硬起来。“我认得你的笔迹,会试的论文卷子,我每一份都有看过,确确实实没有你的——你缺考了。”

“那可能卷子被他们弄丢了……”温婉还在试图着含糊了事。

“清扬,你……”世子又是急忿,又是无奈,已经不知dào

说什么才好了。侍者看不下去,说道:“世子费尽心思,才集齐科考的荐信,还望小姐不要搪塞世子才好。”

“我……没有。”

“小姐有所不知,当时集最后一封荐信之时,文心阁蒋学士正在外地,世子怕耽误考期,亲自连夜冒雨赶了几百里路,才寻到蒋大人,求得举荐信。世子还因此感染了风寒,高烧了三日……”

经这么一说,温婉才反应过来世子今日的不对劲之处。他向来是温雅谦恭之人,没可能会汲汲于功名之事。却原来于她来说,这两封荐信来得容易,于他来说,却是历尽艰辛,还因此染病。不想自己却不仅不珍惜这得来不易的机会,还推搪哄骗于他,难怪他会如此生气。

“对不起。”温婉羞愧地道了歉,然后以实情相告道。“是苏政雅参考的武状元那边出了意wài

,我过去唤他回来,才会耽搁了时间。”

“为何要唤他回来?”世子不解地问道。

“武状元考试,虽然会立军令状,不论生死。但是在上台之前,都有考官严格搜身,不会出现暗藏暗器之类。苏政雅却在比武之时,遭遇暗器与石灰,其中必定有异。若不及时唤他回来,我怕他会有性命之忧。”

世子闻言轻颔首,显然是接受了这个解释,忧虑地将眉头蹙了起来:“居然有这种事情,那兵部尚书大人可曾知情?”

温婉说道:“按理应该有所上报,但既然不见深究,对方必定来历不凡,深究只怕会加速祸患。明白他的意图,我们回避就是。”

世子沉吟了一番,也不再纠结此事,随即又说道:“我今天找你,另外还有一件事情。想来你也应该知dào

,最近尚书院与文心阁在全力修撰经书之事。”

温婉点点头:“我们先生也被征调过去了。”

世子解释说道:“只因陛下继位将满十年,祭庙时要表文功武勋。武勋上有温家驻守边关克敌制胜,已然充盈,只是文功上略有不足。所以才着令尚书院修撰史书,以表功绩。”

温婉这才知dào

尚书院为什么突然修撰史籍,还加班加点的,征调了许多人手过去,原来是要为皇帝陛下赶文功。

“由于时间紧急,虽然从国学院和京学府征调了众多人员过去,但人手还是不足。所以,我想举荐清扬过去,协助修撰工作。”

“举荐我?”温婉大吃一惊,这么重yào

的工作,能让她参与进去吗?

世子肯定地点头:“由于人手紧缺,尚书院已经请旨调用今科进士。清扬虽然缺考了一科,但经史那科成绩极为优异,我也完全有理由向尚书令大人举荐。只是不知清扬是什么想法?”

“我……”温婉想到若是参加了史书的修撰工作,正好可以避开赐婚的风头。等修书结束之后,马上就是祭庙大典,皇帝也无心管及其他。而且修书之事,由尚书院直接负责,而她不正是以将来进入尚书院谋得一官半职为目标么,那现在不就正是有一个意wài

的好机会摆在面前么?“我当然是愿意的,只是总麻烦姐夫了,我……”

世子淡淡笑笑:“于我只是举手之劳罢了,不必言谢,只是这一回,可不要再随便错失了良机。”

温婉心中微微一顿,还是缓缓地点点头。

第一百二十八章 凶犯

世子在国学界颇有名望,加上他皇室宗亲的身份,他的举荐还是非常有力的。三天后,温婉便受诏到尚书院协助修书工作。温婉被分在了一位姓何的都事手下,负责部分古籍的修整工作。具体就是将一些年代久远,书页开始发霉破漏的经书重新誊写,装订成新书,继xù

收藏,以免造成古籍的失传于世。由于修整工作,不仅要重新抄写经书,更重yào

的是必须将缺损的字补齐,所以参与修书之人必须要学识渊博。不然补错一字,说不定便要谬以千年了。

温婉虽然因为缺考一门,名孙落山,不在进士之列。但由于她的经史那一科考得极好,没有一题错答漏答,正好附和此次修书工作者的需求,所以尚书令才会二话不说,欣然应允,而且直接分派了活计。

与温婉在一个屋子里修书的除了主负责的何都事之外,还有两名尚书院书令使,和一名新科进士。那名进士姓谢,名敬君,出身书香门第,此次名列新科二甲第十八名。年纪比温婉大些,大约十六七岁的样子,脸上总是挂着大大的笑容,十分活泼明朗的性子,跑里跑外地搭手,非常勤快。

温婉学着修了几页书,送到何都事那里审阅。何都事见温婉的字迹端庄秀丽,补的字也并不差池,便满yì

地点头,放心让温婉自己修去了。只叫她一天工作完后,将这一天里修好的书页按次序叠好,一起交给他即可。

午后,院里统一派发了点心下来,何都事下令稍歇,大家出屋到院子里吃东西。谢敬君拿了糕点,便挪身到温婉身旁,热情地说道:“会试的考场上,我曾见过你!”

“是吗?”温婉微微笑笑。

“是啊!”谢敬君点着头说道。“因.为参加会试的,像你这样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实在太少了,所以特别显眼!”

温婉笑着问:“你这是在夸奖我么?”

“当然是了!”谢敬君用力地点着头,.接着又说起修书工作的事情,以及他对未来的设想。考中新科的,除前三名直接授予官职之外,其他进士是要先进入尚书院学习或者称为‘打杂’两到三年,静候派职。与他谈话,感觉上是个挺爽直的人,温婉也挺喜欢听他说话,觉得跟苏政雅有些像,都是无忧无虑,不知dào

时世艰辛的大男孩。

两人在说话期间,一旁的两位.书令使大人也在闲话。与年轻人不同,他们谈论的话题大多是朝政以及同僚。温婉一开始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后来听到他们说起了几个月前的后宫鸠杀事件,便专心致志地听了起来。那件事情由于涉及了乔纷,温婉一直很关注,但是自从听说乔纷被释fàng

回家后,她也便不再关注这件事情了。如今偶尔听得旧事重提,倒也想听听这件案子到底是如何解决。

“听说刑部的判决下来了,已经呈报皇上和皇后娘.娘。只待御笔亲批,便要秋后处斩了。”

“唉!”另一人长叹一声。“世事真是无常,去年宋先生借.调到书阁整理乐籍之时,与我还同事过三个月。不想这半载未到,竟犯下如此滔天大罪……”

“我倒也认得他,为人冷冷清清的,看着实在不像.是会如此狠毒之人。”

“所以说,平日里.那些吵吵嚷嚷之辈,倒也不足为惧,可怕的是那些闷声不吭的。正所谓会叫的狗,不咬人哪!”

温婉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忍不住上前问道:“两位大人,我想请问一下,你们谈论的那位宋先生,是什么人呀?”

书令使抬眼见是温婉,便摆手说道:“去去去,小姑娘家家的,问这些穷凶极恶之事作甚,快快用完点心,修书去罢。”

温婉连忙解释说道:“两位大人不要误会,不是我对这些事情感兴趣,只是当初发生鸩杀事件之时,我正在宫中。而且很不幸的,我的一位闺中好友也被牵连其中。如今此案告结,我也想了解个究竟,到底是什么人下此毒手,累得乔姐姐遭受了多日牢狱之灾,以免他日还心中惦记。”

那两名书令使听得温婉说她曾在宫中,又想到她一个小姑娘竟然能到尚书院参与修书,来历必定不凡,当即如实相告:“既然如此,是我等多虑了,那便不再相瞒了。这下毒凶犯,姓宋,曾在乐府任职,不过在案发之前,已然辞官……”

姓宋?曾在乐府任职?温婉大惊失色:“那人之名可是叫作宋清羡?”

“正是他。”

另一人补充说道:“他为官几年,多不称意,决计辞官回乡。楚夫人与他相恋多年,他便想使楚夫人与他共同还乡。不想,楚夫人贪恋宫中荣华富贵,不愿离京。他一怒之下,方才下毒鸩杀……”

“宋先生不是那样的人!”温婉急急分辩了一句,随即见两位书令使神色有异,赶紧致了歉,独自回到屋里平复混乱的心情。

她一直以为宋清羡出京了,没想到他竟然身陷囹圄。按方才书令使的说法,宋清羡必是蒙冤。下毒鸩杀,一般是密谋许久。情急之下杀人,一般会更直接一点,比如用刀杀死。她思来想去,宋清羡之所以入狱,唯恐是因为乔纷受困天牢,无法脱身,他是帮乔纷顶罪而去的。若真是这样,宋清羡也真是太不明智了。如若是乔纷蒙冤,她有父亲在朝贵为尚书,又有皇帝有意保她,这案件或许还有水落石出之日。他如此一来,将罪认了,只怕是就此要成为千古冤案了,连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温婉心中焦虑非常,一抬头便见谢敬君坐在旁侧好奇地看着她。谢敬君问道:“你与那人熟识?”温婉点点头:“我在京学上学的时候,他教我们音律课。宋先生外表清冷,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他不会杀人的。而且他与楚夫人乃是多年好友,却并非恋人……”

“那你的意思是他是被人冤枉的?”

“我现在怕的就是他不是为人所冤……唉,我也说不清楚了。”

看温婉焦虑不已,谢敬君连忙劝慰道:“你也先别忙一个人在这里烦乱了,还是找个时间去刑部探视一番,将详情问清楚再想办法吧。”

温婉点点头,本想在回家途中直接过去刑部探视,但是尚书院如今在加班加点,等这边的工作结束,刑部早已闭门谢客。温婉略作迟疑,当即唤车夫掉转马上,赶往乔家。

第一百二十九章 探监

温婉来到乔家,乔纷亲热地引她上绣阁,寒喧了几句,便嗔怨道:“今天怎么记起来看我,以前就只有我去你家,你从来都不来的。”言外之意,她遭受牢狱之灾,出来后这么久也不见得温婉登门抚慰,有失姐妹之情。

温婉歉然笑笑,说道:“一直忙,前些日子忙着准bèi

参加科考,如今又忙着修书,实在腾不出时间。”

乔纷抿嘴笑着说道:“我跟你开玩笑的,看你认真的。”

温婉跟着乔纷上得楼来,第一次瞧见了真真zhèng

正的古代千金小姐的绣阁。自己一直与母亲居住,虽然有自己的卧室,但布置得尽量简陋,还被隔出去大半做小书房,说是小姐闺阁估计没有人会信。乔纷的闺阁便地道多了,偌大的一层楼被珠帘隔为前后两间,后边是起居室,红木大床,暖丝纱帐,锦绣被褥。当窗摆放了一张梳妆台,上面铜镜,粉盒,首饰盒等等一应俱全。轻纱徐扬,胭脂飘香,沁人心脾。前面一间则是绣阁,摆了书桌、绣床,琴台之类,想来应是平日里做女工、练琴、书之处。

温婉在绣阁里坐了,侍女奉了茶上来,等她退出去后,温婉方才说道:“对了,乔姐姐,皇后娘娘百花宴那天发生的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姐姐知dào

详情么?”

乔纷坐到温婉身旁,蹙着眉说道:“我如何知dào

,出舞之前,师父还与我说得好好的,叮嘱我好好跳,不要损她的颜面,不想一回头,她便……”说着伤情处,乔纷捏着帕子,轻轻地啜泣起来。“所幸真凶终于伏首,师父的在天之灵总算得以告慰,我虽蒙冤在牢中呆了五日,也毫无怨怼。”

温婉闻言一惊:“乔姐姐难道.不知dào

现在因为此案被判刑的,不是别人,正是宋先生么?”

“宋先生?”乔纷大吃了一惊。“怎么会是宋先生?”

温婉心中微顿,问道:“那乔姐姐知.道宋先生他,喜欢你么?”

乔纷倏的俏脸飞红,轻声说道:“.他,他是与我说过,但是我,我一直将他当成先生敬重,并无儿女之意。我也与他说过,他知dào

的。”

温婉沉默了半晌,说道:“宋先生绝非是此案的真凶,.我猜想他八成是为了乔姐姐能够早日出狱才去认的罪。本以为对于这件事情,乔姐姐会知dào

得多一点,或许有办法查明真相,救出宋先生。”

乔纷蹙眉道:“我也是完全不知情啊。那天宴罢准bèi

.回家,皇上派人传我过去,正在问我话,皇后娘娘便带着太医过来了。说我师父被害了,中毒时间正是百花舞出舞之前。而那个时候,师父告病,只有我和司乐大人进过她的房,所以我们两个就成了嫌疑犯,被抓起来了。”

“那司乐大人可曾说过什么?”

乔纷摇摇头说道:“她什么也没说,我被释fàng

出来.的时候,她也一起出来了。”

温婉心想看来.果真是皇后娘娘所为了。如若是司乐大人下的手,那她与乔纷同时下狱,她必定想方设法推给乔纷而自己出狱。若她是无辜,无端入狱,必定心中不忿,不可能不为自己喊冤。如今她既不鸣冤,也不猜疑,那唯一解释便是她知dào

喊冤没用,而且也知dào

下手之人针对的并不是她,她必能无虞。

这样的话,宋清羡换了乔纷出来,那等着他的,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温婉与乔纷一块儿想了半晌办法,也是全然地束手无策。天色已晚,温婉起身告辞时说道:“我近日来奉命在尚书院修书,没有时间去探望宋先生,乔姐姐若是得空,便去刑部探望他一下吧。”

乔纷脸色一变,说道:“这个……明天开始,我就要进宫排舞了。”

温婉心中一顿,勉强笑笑说道:“既然如此,也没办法了。”

宋清羡受陷刑部大牢,无法营救他倒也罢了,若是连探望都不去探望,温婉心里实在难安。但是之前已经因为苏政雅之事贻误了科考,若是这次工作再出个差池,未免也太辜负了世子的一番好意。本想托苏政雅代她去探望宋清羡,又想到如今苏家的立场,怕给苏政雅惹祸上身。思来想去,只得第二天晚上赶去柴家,让柴启瑞和水玲珑先去探望,并写了信托他们一并带去。

隔日,水玲珑便带回了宋清羡的回信。他在信中说道,他孤身一人,生死无惧,只是让温婉她们担心了,心中甚是过意不去。还说从前连累乔纷被公主责打,如今想帮她点忙,却又害她身陷囹圄,心中非常愧疚,觉得很对不住她。信末还说帝王家乃事非之地,让温婉多劝劝乔纷,莫要一心惦着嫁入帝王家,不如嫁个门当户对的官宦之家。

温婉看罢信后,长长地叹息,水玲珑从旁说道:“宋先生气色倒还可以,看来没受什么刑罚。只是,婉婉,真的没有办法救宋先生出来么?”水玲珑嫁作人妇,少女时披散的长发已经梳成了如云的发髻,身体也丰腴了些,珠圆玉润的,颇见福态。只是眉眼间的一股英气,犹如当初。

“办法是没有了,机会倒是有一个。”温婉说道。

水玲珑眼睛一亮,连忙问道:“什么机会?”

“刑部宣判秋后处斩,从时间上看来与皇上祭庙之期相去不远。太子大婚的时候,就曾大赦天下,不少死刑犯改为流放。若有人在皇上面前帮忙进言,为宋先生求大赦,说不定能够免去一死。”

水玲珑立马说道:“那我让我爹爹去皇上面前求情!”

温婉摇摇头:“水伯伯可能皇上面前说不上话,而我爹爹向来明哲保身,也不会出这个头。”

水玲珑忽然一拍手,说道:“苏政雅!大长公主去说,总有份量了吧?”

温婉还是摇头:“大长公主虽然敢于仗义执言,但我们手里并没有证据证明宋先生是清白的,大长公主也不会贸然出面。”

“这个不行,那也不行,那要怎么办呢?”水玲珑在一旁干着急,原地转了两圈,忽然一拍巴掌说。“要不,咱们直接劫法场算了!”

“不急,不急。”温婉劝慰住她。“现在离秋后差不多还有三个月时间,我们慢慢想办法就是,总能找到个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的人。”说话间,温婉想到了世子,还想到了乔纷。但是之前她叫乔纷去探望宋清羡,她都似心有不愿,约摸是为了避嫌,毕竟这件案子她也曾牵涉其中。若再让她在皇帝面前说情,估计也不太现实,那只能又麻烦世子了。但温婉总觉得一而再,再而三地麻烦他实在不太好,便想着能有另外的方法就尽量用另外的办法。

这样迟疑地过了几日,这一日午后温婉正在书堆里专心致志地抄着书,听得外面有人传唤:“温婉温小姐可在这里?”

温婉抬起头,便见有小厮进得门来说道:“温小姐,有位宫里来的公公找。”温婉一听是宫里来的人,不由惊了惊,连忙放下笔出去。那小公公朝温婉施了一礼,恭敬地说道:“温小姐,公主请您进宫一趟。”【这书章节真短】

第一百三十章 痴缠

毓心公主这个时候传唤温婉入宫,温婉心中隐约想到或许与宋清羡之事有关。但是不想见到公主之后,她却只是让温婉在下座坐了,有一匝没一匝地问着书局新书的事情。

“书局近来出了好几本余子晴的旧作,我明日便到书局取了带来,公主什么时候想起来了,遣个人到尚书院取便是。”

公主点点头,低眉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一个绣袋。静默良久,幽幽地吁出一口气,问道:“婉儿,你说这书上两情相悦总是那般容易,现实里为何却是这般艰难?”

温婉心中一动,回话道:“书之所以为书,便是有超乎现实之处。但是只要公主放开心怀,不要汲汲于一处,必能找到称心得yì

之人。”

公主叹着气摇头:“当初我与驸马相看两厌,终日争吵,但他一死,我确实也伤心得很。后来想想才发xiàn

,原来只要有一个人不论生气或者高兴,都能陪在你身边,便已然足够了。”

“公主能够这样想,说明公主.已经长大了。”温婉不禁唏嘘。若是她能够早日想到这一层,或许就能好好地珍惜驸马,驸马也便不会避家外出游学,更不会遭遇不测,公主也便不会青春守寡,孤独至今。

或许是思至往事,公主眼中已有.盈盈泪意,从侍女手中接过帕子,拭了拭泪,方才继xù

说道:“其实今日唤你至此,还有一件事情要与你说。”

“公主请说。”

公主叹气说道:“你也应该知dào

.宋先生涉及鸠杀案,被押刑部的事情吧?”

温婉点点头,迟疑着说道:“宋先生与我有师徒之义,.无奈如今尚书局修书工作繁忙,未有时间前去探望,心中实在有愧。”

“唉,我又何尝不是,其实我是最知dào

他是清白无辜.的人,但是我又不能说。”

温婉心中一顿,连忙说道:“公主有证据证明宋先.生是清白的?”

公主点头:“其实.有一事我一直没有说。百花宴之前,我在宫中遇到宋先生,想到他琴弹得好,让他弹琴给我听。他却是不肯,我一气之下,便将他,强行留在宫中,留了十天……”

温婉暗自听着,心中一阵无奈。公主还是没有改改这任性妄为的脾气,她越是这样蛮横,宋清羡便愈是反感。

“直到宴后第二天,我才放他离宫,所以他应该没有作案的时间。只是他自己认了罪,而且还认了与楚夫人的私情。楚夫人虽然未曾正式过门,夫婿便已然身亡,但是她多年未嫁,司马家也是认定了这个媳妇。如今出了这事,司马家必要杀他不可。所以如果他自己不改口,我也什么都不好说。”

温婉连忙问道:“那是不是只要宋先生改口否认私情,公主便可以向皇上求情,放宋先生出来?”

公主点点头,又说道:“不过,我还有一个要求。我希望他出来后,能够留在宫中,做个乐师,可以经常弹琴给我听。”

“公主。”温婉忍不住劝说道。“宋先生性情清高,若他得知搭救还有附加条件,必定不肯答yīng

。还是先行将他救出,再慢慢提让他留京之事为好。”

“不行!”公主却一口否决。“若是他不答yīng

留京,我绝不帮他求情!”

“公主,这样的话,只怕会弄巧成拙啊……”温婉还想试着劝解,但公主已经听不进去了。豁然起身,心烦意乱地来回走了两趟,来到温婉面前,厉声说道:“他为了那个贱人,甘愿领死,却不愿活着留在宫中陪我?他是什么意思?那个贱人就有那样好,本公主就这么差?!你就直接按我说的跟他说,他若是不愿意……那他就去死吧!”公主狠狠地说罢,一甩手,便进内室去了。

温婉从宫中出来后,便趁着这个尚书院众人都知dào

她被公主召进宫的机会,偷空去刑部探望宋清羡。本以为大牢里都阴暗简陋的,不想关押宋清羡的地方却是出乎意wài

地窗明几净。他身上穿着的也不是囚服,而是寻常衣服。想来该是前些天柴启瑞前来探视,费了不少钱在通融上,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

宋清羡见温婉跑来探视,不免责备了两声,怕她被上官责骂。温婉解释说是趁着公事外出的机会来的,不会有事。

“对了,宋先生,你这事虽然昭雪沉冤比较麻烦,但出狱却是不无机会。皇上的祭庙大典将至,我们准bèi

为先生请求大赦,但是先生必须先向刑部尚书大人澄清一件事情。”

宋清羡迟疑了半晌,问道:“什么事情?”

“澄清与楚夫人的私情。”

宋清羡叹息道:“我也不想楚夫人死后还清誉有损,只是当初他们责问我为何杀人,我答不上来。讯问官问是否是因情杀人,我便顺势应了。如今想来多有愧意,待这几日我想个与人无尤的理由,必去澄清。”

温婉点点头,这件事暂且稳妥了,只是公主的要求让温婉一再地迟疑。直接跟宋清羡提的话,必定遭拒,想了半天,委婉地问道:“求得大赦之后,或许有两个选择。一是留在宫中服役,二是被流放边关,宋先生有什么打算?”

宋清羡沉默半晌,说道:“边关吧。”

“那若是只能留在宫中呢?”

宋清羡哂然笑道:“大赦天下,死囚一般都改为流放,岂有留宫之理?”

“我只是说假如……”

宋清羡笑着摇头说:“宫中太多纷纷扰扰,我真是太疲倦了,不如边关清静。”

从狱中出来,温婉一直琢磨着宋清羡的话。他是清傲认偏理的个性,公主又是娇蛮任性的脾气,此番即便是说服宋清羡留在宫中,将来必定也会惹恼公主,不得善终,还不如就此去往边关。即使日子辛苦要服劳役,也落得清心自在。

过了几日,待私情一事有所澄清之后,温婉先是试着向温向东提此事,温向东果然出这个面。随后迟疑再三,终于还是决定写信给温娴,请她托世子出面帮宋清羡求情。

三日之后,温娴特地为此事登门而来。依礼拜见了诸位长辈之后,便来得母亲和妹妹的院中。柳氏大半年没有见着温娴,欣喜地拉她叙了几番家常之后,便亲自下厨又是做菜,又是炖汤。温娴在屋里与温婉一块儿坐了,握着她的手,说道:“婉儿所托之事,世子也帮着向陛下提了。陛下倒是没什么意见,却是公主不同意。”

“公主……”温婉骤然无语了。

“公主坚持称宋先生曾经冒犯过她,不肯让陛下大赦于他。”温娴叹着气说道。“你也是知dào

,陛下与皇后娘娘对公主都甚是宠爱,她不肯,陛下自然也不会轻允。为此,我昨天还特意进宫求见公主,劝解于她。却任我怎么说,她就是一口咬定,宋先生如若不肯留在宫中,她就亲手送他上断头台。”

温婉无奈了。这两个人还真是一只乌龟一只鳖,咬在一起了,谁也不肯松口,到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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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试妹

度毓心公主今日之势,是决计要争个鱼死网破了。她生在皇家,长在后宫,一直高高在上,视人命为草菅,但本性却又不坏。当初驸马因为夫妻终日争吵,而离家游学,不幸意wài

身亡,她如今心中颇有悔意。倘若此次真的因为赌气让宋清羡丧了命,日后必定也会后悔莫及。只是天之骄女的成长,需yào

用他人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来堆就,这代价也未免太过于残酷了。

温婉暗自唏嘘,一时又无计可施,便权且将此事搁置一旁。温娴难得回娘家一趟,自然要珍惜时间,好好叙叙姐妹之情。“对了,娴儿姐姐,你在西王府可一切安好?”

温娴点点头,说道:“有世子照拂,自然万事安好。只是近来王爷身体有些违和,需yào

人照料。所以我只得在家中留一晚上,明早便要回府去了。”闻言,温婉不由心中有愧。世子的父亲卧病在床,自己却还拿事情去麻烦他和温娴,真是太不应该了,以后万万不可再给他们添乱了。

“娴儿姐姐在那边既要打理府中日常,又要照顾老人,一定很辛苦。今日在家,便好好地休息一晚上吧。”

温婉正说着,柳氏便带着采青,端着新炖好的汤进屋来了。姐妹俩连忙迎出去搭手,却被柳氏推开,让她们乖乖地到桌前坐好,一切由她来便是。柳氏一边盛汤,一边喟叹着说道:“你们姐妹俩,是我十月怀胎所生,十几年看着长大。如今一个已然出嫁,不在膝下,另一个也到了适婚年龄,也没多少时日好在一处了。常言道,养儿防老,养女贴心。女儿好是好,就是出嫁后便瞧不见人了这一点不好。”

温娴微微蹙了蹙眉尖,愧然.说道:“母亲是在怪责女儿么?”

柳氏拉过温娴的手,挨着她坐下,.轻叹道:“娘亲知dào

你在那边也不容易,哪会怪责?只是有些时候特别想念,却又实在见不着人,心里头难受,总想着若是个男孩子便好了。眼下还有婉儿在身边,略微可以告慰,来年婉儿也出了阁……”

“婉儿不出嫁不就好啦。”温婉见.气氛有些哀凄,不想温娴难得回家一切,却是娘儿仨抱头痛哭,便笑着说道。“婉儿给娘亲招个上门女婿来。”

柳氏哭笑不得地对温娴说道:“你看,你妹妹又说这.等混话。”

这才将一怀愁绪抛开,又说起温娴在王府的生活.西王爷卧病在床,王妃随床照料,便将内府一干大小事情交由温娴代管。世子未娶正妃,温娴虽是侧室,但平日里在长辈面前进退有致,对待下人也恩威并施,再加上世子的恩宠,如今俨然已是当家主母的姿态。

柳氏见温娴在王府处境日渐愈好,心中也是高.兴,只是温娴出嫁已经两年有余,听她所言夫妻也是和睦,却为何喜讯久久未至。碍于温婉尚未出嫁,不好直接问此事,便想将温婉支开再问,不想温娴却说道:“我知晓母亲心中所虑,但婉儿也大了,这些事情也该知晓了。不然,将来嫁了人,也不知如何服侍丈夫,可要被人嘲笑为‘书呆子’了。”

本来柳氏叫她.走开一下下,温婉也没多想,听得温娴这么一说,自然知dào

她们将说什么,不由红了脸,说道:“我还是去看书吧。”留下来听温娴与世子的夫妻生活,对她来说,心中也颇不自在。

柳氏却也拉她坐下,说道:“娴儿说得也对,你也听听,就当是长个经验。”温婉见推辞不了,只得硬着头皮坐下。

温娴说道:“世子平日里对我体贴倍至,关爱有加,对于夫妻之事,却是有些冷淡。但若是我主动要求,他也不会拒绝。只是这种事情,我总不好轻易开口,所以……”

“那王爷和王妃那边,就不着急么?”

“世子生母早故,如今的王妃是扶正的侧室夫人,所以从来都不敢多问世子之事。近来王爷身体转差,才开始关心子嗣之事。我原本猜想世子另外有意中之人,便向王妃提议,为世子再娶妻室。不想世子知dào

后,却拒绝了,还与我说此生有我便足矣,不要再提娶妻之事。”

柳氏喟叹道:“世子真是有情有义之人,娴儿当初果没看错人。至于……或许他生性便是如此,娴儿就不要胡思乱想了。”温娴幽幽叹了一声,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对了,婉儿,你可知dào

清扬居士这个人?”

温婉一直在旁如坐针毡,这会儿突然被温娴叫到,不由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怎么了,娴儿姐姐?”

温娴的目光落在温婉的脸上,凝视了片刻,淡淡笑笑道:“只是问问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不曾听闻。”温婉表面上强自镇定,心中却已然慌了。莫非温娴已经知dào

她与世子的事了?难道是看到那幅画了,发xiàn

上面的字迹与她的字一模一样?不对,温娴应该不会辨认字迹。正心慌意乱中,听得温娴应道:“那没什么了。对了,娘亲,王爷染了风寒,请了许多太医来看过,病情却仍然一直缠绵着无法痊愈,娘亲可有什么土方之类的?”

话题终于转移了,温婉松了口气。伸手探了探汤碗,说道:“汤有些凉了,我端去让采青热一下。”

柳氏只当是刚才谈的话题,让温婉害臊了,便笑着让她去了。待温婉出得门后,温娴问道:“娘亲,婉儿的婚事可有打算了?”

说起温婉的婚事,柳氏的烦恼也不少。“婉儿的婚事还真是一桩棘手的事情。前些日子二皇子与左相公子争着要娶咱们婉儿,本以科考为由回了,不想没考上。皇上又重提赐婚之事,幸好世子举荐婉儿到尚书院参加修书,不然婉儿又躲不过得进宫去了。”

温娴听着,缓缓地点着头,思忖了半晌又问道:“那婉儿可曾提过有合意之人?”

“倒是提过一个。”柳氏沉吟着说道。“据说是姓林,父亲是文心阁大学士林少玄。”

温娴心中一顿,追问道:“那后来如何?”

“后来婉儿说他已有妻室,就此算了。”

温娴听后,沉吟半晌,缓缓地“哦”出一声。温婉热好汤,与采青一道回来。温娴亲热地招呼她坐下,神情全无异样。

第二日一早,送温婉出门去尚书院后,温娴也告辞回了西王府。

第一百三十二章 刀下人

自温娴来过之后,温婉心中便一直颇不安宁。修书时常走神,写错了字,一页纸全废,又得重新写过。谢敬君见一向恭谨的温婉居然连连出错,大为意wài

。待到休息时间,便上前关怀问道:“这两天怎么了,有心事?”

温婉点点头:“有些在意的事。”

“介不介yì

说出来,让我这个臭皮匠帮忙一起参详一下?”

谢敬君的声音异常明朗,一如他的笑容,仿佛一切烦恼都与他无缘。温婉淡淡笑笑,说道:“多谢关心,其实没什么事情,只是我自己想不开,过两天便好了。”

谢敬君自然知晓温婉是不方便对他说,也不在意,笑笑说道:“那就好。”

两人正说着,有个青衣小厮进得院来,恭敬地问道:“请问,温婉温小姐可在?”

温婉见是找她的,连忙上前应道:“我是。”

小厮行了一礼说道:“温小姐,.外边有位姓水的小姐想见您,似乎有急事。”

温婉不由吃了一惊。她由于修书.工作忙,走不开身,便托水玲珑和柴启瑞夫妻平日里多多探视宋清羡。水玲珑这个时候突然来找她,莫非是宋清羡那边有了异况?但是上午何都事和两位书令使都到尚书令那儿复命去了,就此走开的话,怕有趁机怠慢工作之嫌。

谢敬君看出温婉的迟疑和焦.虑,便从旁说道:“有急事的话,就去吧。都事大人那边,我帮你告个假便是。就说家中有急事,料想大人也不会见责。”

“有劳了。”温婉道了谢,便跟着小厮匆匆出门。等在门.外的水玲珑一见温婉出来,便扑上来抓着她的手臂,神色惊慌地说道:“不好了,婉婉!宋先生被改判了斩立决,已经被押往法场了,午时三刻就要处斩了!”

“啊?!”温婉大惊失色,现在已经是午时一刻了。“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改判的?!”

“先上车再说!”水玲珑拉着温婉上了事先准bèi

好.的马车,才跟温婉道明这其中的原委。原来西王世子以祭庙大典为由,帮宋清羡请求大赦。公主大怒,坚决地驳斥了世子的请求之后,亲自跑到刑部大牢向宋清羡提出让他留在宫中的要求,宋清羡自然坚决地拒绝了。公主软硬兼施,宋清羡却无论如何都不松口,不由地恼羞成怒,强自将刑部的判决改成了斩立决,即刻押赴刑场。

“公主……宋先生……”温.婉实在无奈了,心想宋先生也真是的,公主就是小孩子脾气,权且答yīng

了她又如何。先从狱中脱身,日后再想出宫之计也不迟,何必硬碰硬,非挣个鱼死网破不可。“柴师兄呢?”

“他说他去想办法,然后就不知dào

去哪了。”

温婉点点头,柴启瑞不见了人影是好事,说不定就有刀下救人的法子。二人驱车赶至刑场,外边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本朝的刑法相对宽松,而且经常遇到大的庆典就会有大赦,所以许多死刑犯都会改成流放。而且一般行死刑时间都在秋分之后立春之前,如今这个季节处决的情况很少。更何况是公主亲自监斩,更是史无前例。

“让让!麻烦让让!”挤人堆向来难不倒水玲珑,她拉起温婉就哼哧哼哧地往里面挤,三下两下便挤到了最里层。但里面有官兵护卫着,无法靠近刑台。只远远地瞧见宋清羡背对她们而跪,却依然挺直着腰杆,绝不屈服。遥想当初那个抱琴而来,如谪仙一般风华绝代的男子,如今却镣铐加身,马上要人头落地,温婉心中不免惶惶。

“宋先生!宋先生是被冤枉的!”水玲珑高声大喊起来,围观的人群也跟着纷动起来。

宋清羡听到声响,回过头循声望来。立在一旁的刽子手将眼睛一瞪,抓住宋清羡的肩膀,一把掰了回去。宋清羡本便是文弱之躯,怎禁得这等蛮力,顿时倾倒在地。

“宋先生!”温婉大急,水玲珑更是一头就要往里面冲,却被官兵挡了回去。水玲珑急得直跳脚,干脆从怀里摸出一把银铢和铜铢,“哗”地一下像撒豆子般地往场内撒去,大声喊道:“谁捡到就是谁的!”

原本规规矩矩的围观群众顿时一涌而上,官兵人数毕竟还在少数,挡不住汹涌的群体攻势,防线一下子崩溃,水玲珑趁乱拉起温婉冲上刑台。

“大胆乱民!”监斩官拍案而起,便要命人将水玲珑和温婉二人拿下。公主却出声阻止道:“让她们去。”公主一发话,在台上阻挡的刽子手们也纷纷让到一旁。

“宋先生。”温婉扶起宋清羡,见他发丝凌乱,面容憔悴,当年已然风华不在。压制下心中的难过,苦心婆心地劝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你何苦拿自己的性命与公主赌这一口气。先应下来,再寻脱身之计,好不好?”

宋清羡摇头说道:“公主骄横跋扈,无理取闹,与其留下来受她折磨,不如就此了结,长痛不如短痛。”

“何苦呢……”

水玲珑也劝道:“宋先生,你听婉婉的吧。先应下来,我们一定想办法将你救出宫去。”

宋清羡还是摇头:“你们一番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公主不肯放过我,我也不愿从她。我再留下,必是个祸端。我已经连累楚夫人死于非命,乔小姐前途卜测,心中悔恨莫及,不想再连累你们了,你们也不要再管我了。”

“宋先生……”

二人正苦苦相劝,身后忽然有个冷厉的女子声音唤了声“宋乐师”。温婉连忙回过头去,却见一锦衣宫婢立在刑台之下,扬着头,神情间有一抹与公主神似的傲色。“我们公主念在与温家小姐的情义份上,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究竟是留还是不留?”

宋清羡轻哼一声,干脆撇开头,看也不看她一眼。

“你?!”宫婢不由柳眉倒竖,怒喝道。“太不识好歹了!”

温婉连忙求情道:“这位姐姐,我们正在努力规劝宋先生,麻烦回请公主多给我们一点时间好吗?”

宫婢的脸色这才稍有改善,不想宋清羡却冷声说道:“我不会答yīng

的,让她不要再白费心机了!”

“你……不要后悔!”宫婢恨恨地一跺脚,便扭身离去。

“等等,请稍等一下!”温婉连忙追了过去,刚追下刑台,便听得监斩台上一声令起:“午时三刻已到!开始行刑!”温婉惊恐地抬起头,便见监斩官已经提起朱笔签发执行令了,身后是水玲珑被强行拖下刑台的大喊声:“不要啊,公主!宋先生是被冤枉的!”

“公主,不要冲动!”温婉也拼命地朝毓心公主坐的地方奔去,大声呼喊。“人死不能复生!不要因为一时之气,伤了宋先生性命,会后悔终生的!公主!”

“公主,请想一想驸马的前车之鉴啊!公主!”

“公主!”

公主的神情隐约一动,在监斩官起身,执行令箭高高地扬起准bèi

掷出的同时,公主也蓦然起身,似乎想要阻止。但与此同时场外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厉喝声:“住手!通通给我住手!”随即围观群众也纷涌了起来,声声高呼着:“大长公主来了!有救了!”

他们原本是围着看热闹的,大长公主一来,却像是看到了为民请命的阳光,顿时将即将被处刑的宋清羡视作了含冤受屈的弱势一方,情绪高涨着期待着大长公主出手相救,平息冤情。

“毓心,你胡闹够了没有?!”

大长公主大步入场,步步生威,监斩官连忙从台上下来,惊惶地奔来行礼。毓心公主本便已是不忍心真zhèng

将宋清羡处死,只是想着他宁死也不愿活着陪她,心中已经够难受了。此时又被亲姑姑当众责问,不由热泪盈眶而出,一扭身,独自朝人群中飞奔而去。

“公主!”宫婢们纷纷追随而去。

当宋清羡被押解着离开刑场的时候,围观人群中暴发出如潮水般汹涌的欢呼。

温婉怔怔地站立着,有很长一段时间反应不过来,总觉得方才那一幕恍然如梦,生与死如此轻率。又觉得像是个闹剧,一个被人精心布置好的闹剧。直到有个温暖的怀抱迎面抱上来,拥住她,轻声说道:“没事了,不要怕。”

“苏政雅……”这熟悉的气息,温婉不用抬头也知dào

是谁。

“嗯,吓坏了吧?”苏政雅以为她被刚才的生死一线吓到了,不住地轻抚着她的背安慰她。“现在没事了,我娘亲会救宋先生的,宋先生不会有事的。”

大长公主处理好刑场上的一切,将围观的民众都疏散开去。回头见苏政雅与温婉在一块,微微蹙了蹙眉,缓步过来说道:“政儿,别在外面晃,早点回学堂去。”

苏政雅回过身,恭敬地应了声:“知dào

了,娘亲。”

待大长公主带着监斩官一同离开之后,苏政雅便带着温婉来到附近的酒楼,与等在那里的柴启瑞会合。

第一百三十三章 司马

柴启瑞从窗外收回目光,温婉三人便从楼道上快步上来了。水玲珑窜到柴启瑞旁边坐了,苏政雅便拉了温婉在对面的位置坐下。温婉开口便问道:“柴师兄,是你通知的大长公主?”

柴启瑞还没应话,苏政雅先将眉头蹙了起来,抱怨道:“是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都不告sù

我?幸亏柴大哥及时来找我,不然宋先生真出了事,有得你哭了!”

“我一直觉得,公主未必真的忍心……”她一直不告sù

他,是怕他搀和进来,会给他们苏家惹上麻烦。但如今看起来,这件事情反而被大长公主利用来作秀,成了她进一步提升民众威望的垫脚石了。虽然不太喜欢这种做法,但毕竟还是救了宋清羡,也就不多置可否了。

“对了,我是告了假出来的,得赶紧回尚书院去了。”

温婉起身欲走,却被苏政雅一把捉住手腕,拉回身旁坐了:“今天既然告了假,就不要回去了。我们这么久没见面,我很想你的。”

温婉面上一紧,回眸便瞧见柴启瑞与水玲珑露出促狭的笑容,不由地红了脸,责道:“大庭广众地,你胡说什么呢?”

“我说我很想你。”苏政雅还堂.而皇之地重复了一遍。“看你一点都不想我的,真不公平。”

“你还说!”

柴启瑞见温婉有些羞恼了,连忙.笑着打岔说道:“书局里的人也很想念你,要不今天便不要回去了,去书局看看吧。”

温婉迟疑了半晌,见苏政雅一.直紧拉着她的手不肯撒开,俨然一副不想让她回去的样子,只得点点头。

下楼的时候,柴启瑞揽着水玲珑的腰走在前面,不.时地伏到她耳侧低低地说着什么。苏政雅便也挨过来搂温婉的腰,温婉拍开他的手,低斥道:“乱学什么?”

苏政雅无辜地说道:“下楼梯,怕你会滑倒么。”

温婉瞪了他一眼,总觉得他最近说话与以往有些.不一样了。八成是因为跟柴启瑞走得近了,学会了他的油腔滑调。“你这几天都跟柴师兄一起?”

“是啊,先生不在,你也不在,在学堂也无趣,就跟着.柴大哥一起谈了几桩生意。”

温婉点点头,学.着谈生意,倒也是好事。“柴师兄是很有本事,但学的时候,要分清良莠,像去喝花酒,说好听的话讨好女孩子这种,就不要学了。”

“唔。”苏政雅语塞了一会,说道。“我知dào

的。”

宋清羡这场风波以大长公主携监斩官责问入宫,指责毓心公主扰乱纲纪,胡作非为,皇帝被迫再度将毓心公主罚去守皇陵,面壁思过一年作为了结。两个月后,宋清羡一案因为没有实据,但本人却供认不诲。鉴于认罪态度良好,马上又大典在即,免去一死,改为流放西北边关服劳役。

宋清羡被押解离京之日,温婉特地告假前来相送。柴启瑞给押解的官兵塞了许多银两,让他们路上好生看待。温婉送了一包糕点,还有一架古琴,请宋清羡随行带上。“宋先生乃是龙大先生的衣钵弟子,理该将琴视为终生之技,莫要因为一些外在的原因废弃师业。而且宋先生此去边关,路途遥远,还望这琴能解宋先生行旅的孤寂。”

宋清羡也领下了这番好意,与众人道别后,便戴着珈锁踏上了流放边关之行。温婉四人在城门外久久站立,一直目送着宋清羡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温婉叹了口气,他最想看到的人,终究还是没有来送行。

前几天她便已经特地写信告知乔纷宋清羡将于今日离京,乔纷也回信说若得空,必来相送,但终还是没来,不知此番又有什么原由推诿。倒是公主被罚皇陵之中,还派人送了琴来,让温婉代为转赠宋清羡。还再三叮咛不要让他知dào

,若然让他得知,必定遭拒。公主倒是真情真意,可惜她被娇宠惯了,不懂得如何表达。她越是喜欢宋清羡,纠缠得越紧,宋清羡便是越讨厌她。两两相逼,最终两人都没个好下场,真是一段孽缘。

四人回转城内,刚进城,城外便有快骑飞驰而来,在城门口翻身下马,对守城官说道:“云州司马家的军队即刻就到,还请打开城门。”

“发生什么事了?”温婉好奇地问。“司马家是什么?为什么会率军入京?”

柴启瑞说道:“司马家是云州大族,比我家还有钱,而且由于天高皇帝远,屯有家兵,不知其数。此次因何进京倒是不得而知,不过他们家倒是有一支族在京为官就是,似乎官拜至御史大夫。皇上应该也是摄于司马家之势,未敢重用。这次居然直接领兵进京,看来,要有事情发生喽。”

“哦。”温婉心中颇有些惙惙,书中和以前看的历史剧中,一般若有外兵入京,都是谋逆的先兆。不知司马家是不是奉召而来,但京中又不曾发生大事,皇帝召兵入京又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对付大长公主?这一场暗地里的角斗,终于要明朗化了么?

但是让温婉意想不到的却是,隔了一日,家中便热闹了起来,据说是那日浩浩荡荡地进京的司马家要登门造访。温婉清早出门时,柳氏还再三叮咛她晚上早些回来,说这次来的司马置是温明瑞和温朝阳的多年好友,可能会唤家眷出去都见个面。温婉默默地应了。

鉴于一干人等加班加点地赶工,修书工作已经进入收尾工作,离祭庙大典则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所以这一日温婉也得以早回家中。刚到门,便被唤去了前厅。还没看清这济济一堂的人中到底有些谁,一向沉肃严谨的温明瑞竟然热切地朝她频频招手,说道:“来来来,婉儿,给司马爷爷见个礼。”

果然是司马家的人来了。温婉也没敢抬头多看,顺眉顺目地过去,乖巧地行礼。“婉儿见过司马爷爷。”

“乖啊。”司马置起身扶起温婉,顺手便递了个大红包过来。“这是爷爷送你的见面礼,好好收着。”

“谢谢司马爷爷。”温婉拈了拈红包,沉甸甸的,果然不愧是富可敌国,随便出手便这么阔绰。

司马置拍着温明瑞的肩膀,爽朗地笑道:“老兄弟真是有福气,三个孙女儿,一个赛一个有出息。克恭也是人中之龙,他日必有大成就。对了,忘记为小婉儿介shào

两位哥哥姐姐了。嘉儿,瑜儿。”

他一声唤,便应声出来一对少年少女。温婉上前见礼,同时打量了二人一番。那少年约摸十**岁,面容俊秀儒雅,但目光却十分犀利,与之对视,会觉心惊意怯。少女约摸十五六岁,金钗罗裙,装束相当贵气,倒是不如兄长那般素朴。

“当年巴河比肩一战,酣畅淋漓,老兄弟可还记得,刻功碑前缔结下的儿女婚约?”

温明瑞拊掌笑道:“自然记得,朝阳前几天还惦念着。”

温朝阳接口说道:“正是,我家克恭都已经十八岁了,两位妹妹都已经出嫁,若是老先生忘记了当年许婚之事,我儿可就是打一辈子光棍了。”

“诶,此言差矣!我们从军之人,说出的话,便是军令,如何可以遗忘更改的?!我只不过是舍不得孙女儿,将她在身边多留了两年罢了。这不,瑜儿一满十六岁,我便亲自路远迢迢地送她进京,与克恭完婚来了!”

听到这里,温婉不免惊奇。这司马家大动干戈地大部队进京,只是为了送女进京与温克恭完婚?!

第一百三十四章 暗潮

司马置与温明瑞以及温朝阳都是戎马半生的人物,曾经并肩作战,共同保家为国。多年不见,寒喧了几句,便建议出到院子里切磋一番,看看彼此的功夫有无退步。几位大老爷们出去后,老太君便让温克恭和温婉带司马嘉和司马瑜到花园走走,说些年轻人们的话题。

温克恭向来沉闷,打一棍子才吭一声。幸好司马瑜性格活泼,主动地向他问好搭话,一路走来,两个人倒也一直有话说,不至于冷场。司马嘉也不太说话,虽与温婉并肩走着,但目光一直落在前面的两人身上,看似不动声色,却又让人觉得别有深意。从刚才开始,温婉就一直在想,为什么自己一看到司马嘉的眼睛就觉得害pà

。现在想来,应该是因为他的目光,是极含侵略性的,似乎多被他瞧上几眼,便能将你整个人都看穿似的。

温婉打破沉默,尽量用天真无邪的语气问道:“对了,司马哥哥,你们这次要在京里呆多久?”

“瑜儿成亲后,便回去了。”司马嘉说话的语气倒还是很温和的。“你有事?”说着,他的目光倏地转过来,将温婉吓了一跳。司马嘉被温婉吓到的样子引得一阵发笑:“你在怕我?”

温婉连忙摇摇头,否认道:“没有,没有。”

司马嘉将温婉审视一番,淡淡笑道:“那就好。不如我们来说说你家哥哥吧,他平时喜欢做些什么?”

“克恭哥哥平日里就是上学,.看书。他的学业一直非常优异,明年就可以提前结束国学院的学业,去考尚书院了,应该是十拿九稳。到时候便能入朝为官,为朝廷国家效力了。”

司马嘉听后,却不置可否地笑。温.婉好奇地问:“司马哥哥,你在笑什么?”司马嘉笑道:“没什么,只是,答非所问。”

“有吗?”温婉回想了下,她答得是.大而概之了一点,也不算太偏题哪。

司马嘉笑着对温婉说了声“失赔”,便快步跟上温克.恭他们,仿佛是亲自问温克恭去了。温婉被一个人晾在原地,有些尴尬,独自灰溜溜地走回客厅。厅里却已经没有人了,从嬷嬷口中得知,老太君一行人已经转去内堂了。温婉也不大想听她们拉家常,便回自己院中呆着。直到晚上设宴,柳氏遣了丫环来叫她,她才再次出去。

宴席之上,司马瑜活泼明朗的性格深得温家长辈.的喜爱,司马置也连连夸张自家孙女儿乖巧伶俐,是个好姑娘,与温克恭是天生一对。温克恭只是默默地点着头,从表情来看,似乎对这位未婚妻也没什么不满。司马嘉则相对阴沉,司马置对这个孙子也绝口不提,仿佛根本不曾有这么个人存zài

似的。他对孙儿和孙女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引得温婉思虑不少。莫非这司马嘉是妾室生的,收养的,还是捡来的?

隔天才听温向东说起,这趟司马家虽然带了几.百人进京,但本家只来了三个人,而且老的小,小的小。从云州到京城,千里迢迢,司马家又是大世族,多带点人沿途保护也属正常。不过温克恭与司马瑜的婚事,已经多年不曾提起了。记得两年前,温朝阳还曾修书遣人送到司马家,却也一直未有回信。家中都快要放qì

,重新为温克恭说门亲事了,他们却又突然送女进京完婚,实在有些古怪。

温婉暗自琢磨.着,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只是隐约觉得这件事不会只像表面上这么纯粹。而且司马嘉这个人,也绝不是寻常人物。但就是这么一个容貌出众,极有锐气的少年,却受到了长辈的漠视,即便是司马家家大业大,却也是件费人思量的事情。

不论这个司马家如何古怪,但温克恭和司马瑜的婚事还是提上了议程。经两家多番商议,最终敲定婚期定在十一月初六。祭庙庆典之后,新春之前。这样行完婚礼之后,司马家的人即启回程,正好回云州过年。

尚书院的修书工作也全面告磬,皇帝龙颜大悦,拨了一大批银两和珠宝赏赐下来。温婉也领到了一袋赏银和一盒珍珠,回家交与了柳氏。柳氏不敢私藏,便亲自送去老太君那边。不想晚间老太君又遣人送了回来,说既是皇帝赏赐下来的,便让温婉自个儿收着吧。

温婉回到国学院上学,看到只有苏政雅在,心想修书工作结束,徐先生他们也都回来了,二皇子那小恶魔终于可以走了。刚松出一口气,却又见那小恶魔从院门外进来了。看到温婉,便“嘿嘿”笑了两声,高声说道:“哟,没用的家伙回来啦!”

苏政雅听到声音,将温婉拉到亭子坐好,自己便“蹭”地窜出去了。顺利地把二皇子撵走之后,苏政雅快步回来,拉着温婉到一旁,郁闷地说道:“你还不知dào

吧,你又被人给害了!”

温婉一怔:“怎么了?”

苏政雅说道:“此次修书提前了十几天完成,皇上龙颜大悦,赐了二十个破格给二榜和三榜新科进士封官的名额到尚书院,大抵上每房有一个名额。你姐夫本想为你求一个名额,不想尚书令召你们房的何都事一问,却说你经常趁上官不在的时候,偷溜出去玩,所以……”

温婉惊了惊:“修书这段时间里,我总共不过出去了两次,刑场一次,送宋先生出京一次,而且都是告过假的……”想到这里,温婉才恍然顿悟。那两天,不偏不倚正好是何都事他们到尚书令那边上述修书进程的日子,不在房中,而且都是谢敬君自告奋勇帮她告假……

苏政雅见温婉呆了住,便说道:“你知dào

了吧!不过也没什么了,左右不过是个管理书楼的小官,咱们不稀罕。只是下回不要再随便什么人都当成好人,这世上坏人多着!”

温婉点点头。得知这件事情,她只是惊讶,那个看起来那般明朗快乐的少年,竟然暗地里存了这样的心思。虽然不怎么生气,却也有些懊恼又白费了世子的一番心思。不过,听着苏政雅在旁边嘀嘀咕咕的,又让她觉得十分有趣。向来都是她教育他要这样做,不能那样做,现在倒是反过来换成他来教xùn

她了。

“对了,你是怎么知dào

这件事情的?”温婉问道。

苏政雅说道:“昨天你姐夫,就是西王世子,到侯府来找我,特地来说这事。其实我在奇怪,我们还没成亲呢,为什么你的事情他要来找我说,而不是让你姐姐与你去说,真奇怪,难道……”

温婉一惊,拍了他一下,轻责道:“别瞎猜。”

苏政雅哼着气,说道:“那你亲我一下,我就不猜!”

“才不要!”

“那,我让你亲一下……”

“这不是同一个意思么!”

“所以,嘿嘿嘿。”【芝麻去书评那看看,有惊喜哦】

第一百三十五章 政变

所有的事情,都在一夜之间发生,那样突然,突然得让人措手不及。

事实上半夜的时候,温婉从睡梦中惊醒了一次,因为隐约间似乎听到了奔马声。她们住的小院在温府中处地比较偏僻,院后隔一个小花园,外面便是一条街巷。不是什么主干道,白天行人便不多,晚上便更安静了。所以半夜间突然响起的马蹄声,还是引得温婉好奇地竖起耳朵听了一会。但是那一阵过后,便不再有动静了,想想大约是谁家急寻大夫或者有急事出京,便也没怎么在意。

直到清晨五更时分,前院老夫人房里的周嬷嬷匆匆来告,说温家被官兵重重包围起来了,老太君让所有人都去前厅集中。

“发生什么事了?”柳氏吓了一跳。“为什么会被官兵包围?”

但那嬷嬷又如何说得清楚,柳氏便草草梳洗了一把,便牵着温婉匆匆来到前厅。却只见,温家所有的家眷济济一堂,人人神色惊惶,不知如何是好。丫环小侍们不知dào

主子们在惊慌什么,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柳氏牵着温婉的手,穿过人群来到温向东身后,见王氏夫人在旁,便拉着温婉一起恭敬地行礼。王氏夫人也客气地还了一礼。

老太君见人来得差不多了,.举起龙头拐杖朝地面“砰砰砰”敲击了三下,原来纷囔的大厅顿时安静了下来。老太君振声说道:“昨夜三更,老将军和大将军被宫里的密令召进宫去,至今未回。四更时分,大军包围温家。如今水泄不通,信息不达,老将军他们生死未卜,温家面临着天降横祸。”

老太君此话一说完,厅中又“轰”地.一声惊慌开来。温婉也听得心惊胆战,昨天明明还是好好的,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变成这样?莫非真的是伴君如伴虎,皇帝要拿温家开刀了?!

“我们温家世代镇守边疆,保家.卫国,一片赤胆忠心,天地可鉴。但若是君王听信谗言,残害忠良,温家绝不愚忠,誓不束手就擒。所有人都听好了,从这一刻开始,温家的每一个人,都是沙场上的将士!全部听从指挥行事,如有违者,不论是谁,家法从严伺候!”

厅中众人均是一悸,齐齐地应诺说道:“是,太君!”

老太君满yì

地点点头,接下来便让管家将人员进.行分工。一部分人继xù

做平日里的工作,让温家众人的正常生活得以继xù

;一部分人去疏通尘封已久、祖上留下的密道,以便大家可以安全脱困;一部分人去收集家中所有利器作武器备用,若官兵强行攻打进来,则由男丁上前抵挡,女眷迅速从密道转移。最后一部分人留在大厅,随时听候调遣。并集思广义,想方设法与外界取得联系,至少要弄清究竟现在究竟是如何一种景况。

巳时时分,管家来报说密道已经疏通好了,可以开.始分批转移了。老太君点点头,让温向东带着王夫人,陈夫人,温克恭,还有柳氏温婉第一批转移走。温向东坚持自己留下,让太君与老夫人先走。老太君斥责他不以大局为重,要以家法办他。正在争执间,门房匆匆奔进来,说道:“太君,外面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老太君大惊,回头便与管家说道。“吩咐.下去,所有男丁拿上武器,准bèi

迎击!”

“不,不是!”门房惊.慌之间,有些语无伦次。“不是打进来了!是司马老爷,带了人过来,与外面的官兵打起来了!”这边的话还没说完,又有个家仆神色激动地奔进来,大声说道。“太君,又有人带兵过来了,领兵的好像是苏家的小侯爷!”

“苏政雅?!”温婉惊了惊。

老太君长吁一声:“温家有救了!”当即下令,一个人都不要转移走。所有男丁携上武器,出外协助作战。

温家之外,厮杀一片,屋里的人,胆战心惊。一场恶战,一直到持续到午时才平歇。官兵被打得溃不成军,苍惶而散。太君下令开门,迎接司马置与苏政雅入内。司马置一见老太君便涕泣而下:“太君,我等来迟了,来迟了啊,老将军他们,他们……”

太君一听脸色便倏地发白,颤声问道:“老将军他们,怎么样了?”

司马置泣声道:“今晨四更,老将军与大将军被陛下伏兵,击杀于东玄门……”

“啊?!”老太君惊呼了一声,顿时晕厥了过去。

温婉脸色一白,真的是盛极必衰。昨日还权贵滔天的温家,今日顿时面临着大厦将倾。

老太君被扶进内屋之后,司马置上前与温向东说道:“陛下派兵同时包围了温家与左相府,如今这里已经平歇,我与小侯爷即刻赶往左相府,相助大长公主脱困。嘉儿,你带一队人,留在这里保护。”

“是,祖父大人。”

苏政雅快步来到温婉身旁,轻搂她的肩膀,轻声安慰说道:“别怕,没事了。我先去救娘亲,马上回来看你!”

温婉抬起头,看着他坚毅沉肃的脸庞,点点头,说道:“刀剑无眼,你要多加小心。”

司马置与苏政雅领兵走后,司马嘉带人守在外面,里面温家人哭作一团。温明瑞、温朝阳一死,温家就像是失了顶梁柱,只剩了一个空壳。柳氏紧紧地捏着温婉的手,反复地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温婉也只是挨着柳氏呆呆地坐着,她始终还是不敢相信皇帝会这样毅然决然地向温家下手,而且是与大长公主同时。当初温家凯旋回京,皇帝还曾亲驾出城迎接,温家忠义为国,天下皆知。不久之前,毓心公主刑场风波,京中纷传公主草菅人命,扰乱纲纪,如今余波未歇。在这个时候,拿温家与大长公主下刀,岂不是将自己置于了不仁不义之地?

遭逢噩耗,老太君、老夫人与陈氏夫人悲伤过度,相继回房歇息。王氏夫人想到了身为太子妃的温媛,奔出去询问温媛和右相府的消息。司马嘉称右相府暂时无恙,而宫中消息尚不可知。但既然王夫人要求了,便马上派人去打探之,有消息立即回报,王夫人自是感激不尽。

往日繁华的京都,一夜之间,变作了战场。百姓们纷纷闭门不敢出,只听得外面马蹄飞践,杀声震天。京城官兵中半数为温家旧部,听闻温家父子被皇帝伏杀,一半心灰意冷,无心帮皇帝再战,另一半义愤填膺,怒不可歇,直接倒戈相向,帮起大长公主。大长公主再从城外调数万兵马,以“清君侧”为名,分八路攻进京城。

一场大战,足足打了三天三夜,最终以皇帝的全面溃败告终。原本大肆铺张筹备的祭庙告功大典,也旋即成了改朝换代,新帝即位大典。

第一百三十六章 新君

皇帝昏聩无能,听信谗言,残害忠良,**人怨,废为江东王,即日起离京去往江东。皇后身为国母,妖言惑帝,纵女胡为,不贤不明,赐毒酒。毓心公主任性妄为,扰乱纲纪,贬为庶民,赶出京城。

百官拥立大长公主为帝,公主坚辞,称虽然圣听不明,但太子沛华聪敏好学,素有贤名,假以时日,必成明君。于是,十五岁的太子沛华登基帝位,改年号为凤启。由于如今年纪尚幼,由大长公主出任监国,垂帘听政。原太子妃温媛册封为皇后,乔纷为皇贵妃,司马珍即司马家在京支族之女,为德妃,此为三宫。并封司马置为大将军,接掌原温明瑞之职。

大长公主对助她脱困,平定京城之乱的人大加封赏,毫不吝啬。对保皇一党该贬的贬,该降的降,绝不手软。但对自己的家人,却避而不赏。据传有人问过大长公主:“古人‘内举不避亲’,今人传以佳话。左相大人与小侯爷在平乱中也立下不少功绩,为什么避而不赏?”大长公主答道:“我生在帝王之家,享shòu

着百姓们提供的衣食,得以不事劳作便可得温饱,就必须为天下百姓鞠躬尽瘁,死而后矣。作为我的家人,协助我,帮zhù

我,这是他们的应尽的职责,没什么好封赏的。”闻者都以大长公主为贤。

温家虽然因为温媛的皇后之位,得以表面上荣光不减,但是温家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清楚地知dào

,如今的温家就像是架在云端的一位豪华阁楼,随时都有可能烟消云散。新君的三位妃子,温媛纵然贵为皇后,但是乔家是大长公主的亲信,司马家如今权势滔天,温媛在她们面前全然没有底气。

一家人守在灵堂,除了低泣声,就是纸钱元宝在盆子里烧成灰烬的“嘶嘶”声。温婉已经在这里跪了七天了,腿已经僵硬得没有了知觉,只是机械地一张一张地往火盆里扔着纸钱。这一切都是那么地不真实,明明前不久还一家人其乐融融,转眼间,便凄凄清清,天人永隔。她实在是想不通皇帝为什么要突然向温家痛下杀手。他若是真的忌于温家功高盖主,他大有其他办法慢慢地削去温明瑞手中的兵权,而不是这样直接击杀,将自己置于人民公敌的位置上。她见过皇帝,还与他说过几句话,明明不像是那么乱来的人啊!而且温家四更已经遭受围困,但一直到巳时司马置前来营救,外围的官兵都没有动静。委实奇怪。

有小侍从门外快步进来,到.老夫人耳边低语了一句。老夫人点点头,那小侍便转到温婉身后,轻声说:“三小姐,小侯爷来了,在外面。”

这几天,苏政雅每天都会抽空过.来,陪她说一会话,帮她宽宽心情,温婉还是非常感动的。有时候便会想到毓心公主的那句话,其实一切到头,会发xiàn

爱或不爱都不重yào

,只要有那么一个人,无论欢喜,还是难过都能够陪在身边,这便已经足够了。

过完尾七,又将近年关。温克恭.定在年前的婚礼,也因为丧事推迟一年。温家这一年的新正,便是在一片凄清中度过。温娴也特地回家来住了几天,陪着柳氏和温婉过元宵。

这一日晚上,温向东出外会客,温娴陪着柳氏到陈.夫人那边稍坐。温婉一个人留在屋里看书,老夫遣人将温婉唤了过去,说道:“婉儿,这些天辛苦你了,瞧都瘦了一圈。”

温婉摇摇头,低眉说道:“婉儿不辛苦,只是逝者已矣,.还望太君和老夫人早日脱离悲痛,保重身体。”

“真是个乖孩子。”想到温家现在的景况,老夫人便.又珠泪成串而下,泣不成声。侍女连忙奉上绢帕,温婉也上前劝慰道:“老夫人请节哀。”老夫人伸手拉过温婉的手,难得亲热地揽着她在身侧坐定,轻抚她的肩膀,悲声说道:“温家如今风雨飘摇,朝不保夕,你姐姐在宫中也如履薄冰,没个照应。”

听到“照应”两个.字,温婉心中兀自一惊,莫非老夫人想把她也送进宫去?

“如今大长公主大权在握,生死荣辱,全于她手。想你与那苏家小侯爷自幼打打闹闹,同窗共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感情菲浅。我与太君,还有你爹爹合议,有意再提你们的婚事……”

温婉心中一滞,沉吟半晌,轻声说道:“婉儿但凭太君和老夫人作主。”当初左相与右相不合,温向东属于右相一党,还曾因为苏政雅的事,让左相在朝中失过颜面。如今右相遭贬,大长公主权倾朝野,虽然暂时对温家也算不薄,但为官之人都知晓,左相府最是擅长博贤德之名,所以难防将来不会横出意wài

。温家再也经不起这种意wài

,所以想到将她嫁与苏政雅以巩固地位,也是情理之中。

温婉回到院中,独自坐了一会。正如老夫人所说,她与苏政雅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虽然他小时候调皮捣蛋,横行霸道,但近两年来倒也收敛了不好,渐渐有了独挡一面的架势。而且除他之外,她没有更好的夫君人选了。只是就此出嫁的话,估计她入朝为官的理想便要落空了。

第二天,温向东也找了温婉过去谈话,说道:“虽然温家今非昔比,但也还没有到山穷水尽,需yào

卖女求荣的份上。所以这件婚事,主要还是看婉儿的意思,若是不愿意的话,也尽管说,无防的。”

温婉说道:“爹爹,苏政雅他虽然不太长进,但对婉儿挺好的。婉儿心里是愿意的,其他但凭爹爹作主。”

温向东看着温婉,深深地叹道:“婉儿若是个男孩子便好了。”说罢,他站起身,在屋子里走了几个来回,说道。“那便这样吧,爹爹明天便找左相大人提亲去。”

五天之后,左相府给了回音,说小侯爷年纪尚小,先以学业为重,暂时不议婚姻大事,便算是婉拒了。温向东接到回话,脸都青了。苏政雅已经十六岁了,贵族子弟十五六岁成亲,已经不算早了。而且苏政雅又是出了名的不爱学习的小霸王,推说学业为重,真zhèng

是让人气得笑不出来。

温向东忿然将退回来的名帖砸到地上,想了想,还是俯身拾了回来,放到桌上,暗自沉吟。大长公主让太子继位,多半是沽名之举。只因大局初定,怕旧臣会有异动。待他日朝中局势稳定,可以为她所掌控了,必篡其位。她只有苏政雅一个儿子,若立太子,必是苏政雅无疑,那他的正室夫人,极可能就是将来的皇后,不肯贸许也可以理解。但这段时间以来,苏政雅对温婉的情义,温家明眼之人都可见出,只要嫁过去,不论是妻是妾,必然受宠。而且温克恭与司马瑜的婚事早已议定,年底便可过门。到时候,即使是温婉的亲事结不下,温家也可保一门荣华。所以现在还不是自乱阵脚的时候,还须慢慢从长计议。

温向东慢慢地坐回身来,心中有了计较。

第一百三十七章 择媳

开春之后,温婉便回了国学上学,苏政雅自然是后脚便跟了来。他见到温婉,就忙着解释温家提亲被拒之事。“前些天,我让人送回了你的名帖,你没生气吧?”

“是你让人送回来的?”温婉一直以为拒婚一事应该是左相所为,如今苏政雅说是他的意思,不由大吃了一惊。

苏政雅点点头,拉着温婉一道坐了,便开始抱怨说道:“你不知dào

,我快给烦死了!娘亲任了监国之后,每天都有一大群人来提亲。那些所谓的名帖或画册都快叠得像小山一样高了,我看到就头疼。后来你爹爹来了,我自然是马上就想答yīng

的。但是娘亲却说,如今这么多大臣都属意于我,我若是只允你的婚,而把其它的都拒绝掉,必生嫌隙,将来在朝中行走会多有羁绊。”

温婉点点头,原来终究还是大长公主的意思。

“所以,我才以学业为重作为理由,全部推辞掉了。反正他们的女儿终归是要出嫁的,总不至于一直放在闺中等我学业有成吧?到时候,变成老姑娘,嫁不出去了,我可不管的!等他们都消退之后,我再到你家,向……岳父大人提亲!”

温婉听他竟然叫起“岳父大人”来了,不由轻责道:“你又乱叫什么,不正经?”

“这可不是乱叫的!”苏政雅一.本正经地解释说道。“我前些天被缠得脱不开身,又怕拒婚的消息传到温家,你们会生气,所以我便写了信向岳父大人说明其中的缘由。岳父大人回信说明白我的心意,也认可我了,让我不要着急,谋定而后动。”

说起这种目前的景况,苏政雅还.是十分高兴的。之前屡次提亲,都被温家拒绝,让他心生自卑。如今难得温向东改变心意,认可了他,他自然满心认为好事将成了,心中的欢喜难以言表。回头却见温婉轻蹙眉心,沉默着不说话,不解地问道:“怎么了,还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我有事情想不通。”温婉沉吟着,.忽然问道。“对了,那天温家被围之时,你带的兵是从哪里来的?”

“是娘亲派给我的。”

温婉一惊:“大长公主?”

苏政雅点点头:“上回武状元考试的时候,我不是受.了卑鄙小人的暗算,受了伤么!娘亲故yì

不去追究这件事情,兵部果然没有严办,娘亲说必是上面的人暗中授的意,可能有人要对我们家出手了,所以就增派了一队人到侯府来保护我。”

“哦,是这样。”温婉会意地点点头。如此说来,大长公主.很早就觉察到了皇帝要有所动作,她也很早就作了防范。而且不论是大长公主,还是左相,手中都是没有兵权的,她居然能调到一队人马到苏政雅的侯府,那左相府中自然更不会少。与其说是保护,还不如说更像是蓄兵,为发动政变而作好准bèi

?而且司马家忽然重提婚事,带女进京,正巧逢上政变,救大长公主脱困,一下子成为了新朝的第一功臣,手握兵权,位极人臣。这其中的奥妙,实在让人不得不加以深思。

苏政雅叹着气,懊丧地说道:“我也没想到皇帝舅.舅会那样对我们,我小的时候,他对我还是很好的。现在他去了江东,以后就很难见到了,不过再也不用每天看到沛琪那个恶心的家伙,才真zhèng

是大快人心!”

“过去的事情,都.让它们过去吧。如今你母亲亲监国,你可不要再闯祸了,当心她加倍狠狠地罚你!”

“我不闯祸很久了!”苏政雅不满地分辩,然后想到什么,眼睛倏地一亮,腼着脸,小步蹭到温婉身旁说道。“对了,岳父大人说温家遭逢巨变,你一直心情不好,建议我邀请你到侯府小住,散散心,你……去不去呀?”

温婉脸一红,侧过身,说道:“才不去。”心想暗自懊恼,温向东不用这么明显吧,直接将她往苏政雅府里送啊。

“为什么?”苏政雅急急地转到她面前,说道。“这两天,府里种的花都开了,五颜六色的都有,还有蝴蝶和小鸟满园子飞,可漂亮了……去吧?”

“说了不去了。”温婉起身走开。

苏政雅不死心地追上去,说道:“对了,对了,前几天还刚刚送来一株西域的珊瑚,晚上的时候会发光,风一吹,还会唱歌……”

听着这似曾相识的话,温婉不由地忍俊不禁,回头笑着说道:“又是在梦里见到的,是不是?”

苏政雅讪讪笑笑:“你知dào

的啊。”

温婉乘着小轿来到侯府的第一时间,尚在宫中的大长公主便接到了密报。温向东动的什么心思,她当然知dào

。温婉那个小女孩,虽然见过的次数不多,但也算是从小看到大。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才九岁。小小年纪却仪态不凡,应答谈吐不似旁人。苏政雅顽劣霸道,却也对她服服贴贴,言听计从,绝不简单。

大长公主在宫中,陪同小皇帝会见完觐见的大臣,回转相府天又已经黑了。入寝前,左相又提起今天谁谁来为自家闺女向苏政雅提亲。苏政雅之前恶名在外,为人见弃,如今却成了香馍馍,向来护短的左相顿时觉得面上有光,大吐了一口恶气,暗自对众千金挑挑拣拣的,颇有兴致。

大长公主端坐在妆镜台前,看着侍女将她发间的金钗一枝一枝的拔下,收到锦盒之中,一边听着左相数落哪家小姐有什么样的好评或者谣传,笑着接话说道:“政儿倒也不小了,理该成家了。满朝文武盛意拳拳,我们若一直拒人于千里之外,难免遭人非议。不如便将各家小姐都请过来,仔细瞧瞧吧。”

左相早就想给苏政雅娶亲了,只是大长公主一直说不急,如今难得老婆大人也松了口,赶紧附和道:“好是好,但就是不要让政儿自己拿主意。那个傻小子,就只知dào

温家的那个小丫头,也不知dào

给灌了什么迷汤?依我看,司徒家的女儿不错,美名在外,尚书令的孙女儿也十三岁了……”

大长公主笑道:“我倒有个十全九美的好办法。”

“说来参详参详。”

“半月后,香江夏祭有赛舟活动,同时江边观潮坛也全新落成。到时候由我出面邀请诸位名门秀媛登坛观舟,同时还会邀请几位贵族子弟前来助兴。观舟之时,提议大家为此情此景赋诗作文。写好之后,分男女分别收集。然后使人分别誊写数份,然后再男女调置,每人可获得一份所有在座异性所作之诗。”

左相明白了:“赏诗结亲?”

大长公主笑道:“先不要告sù

政儿此举的用意,叮嘱他好好写,若写得差了,可是当众出丑的事。还会连累温家那位京中有名的才女,被人嘲笑为‘才女嫁草包’。政儿最听不得人说她不好,必会全力以赴。等诗作调换之后,让各人从中选出自己最喜爱的一首,当众吟哦。若是正好互相选中,那么,自是天作之合。到时候,我便让皇上当场赐婚,岂非两全齐美。”

“那若是政儿正巧选中温家那小丫头的?”

大长公主微微扬起唇角,淡淡笑道:“那也要有那个造化才行。”

第一百三十八章 观舟

温婉终于答yīng

到安乐侯府小住几天,这可把苏政雅高兴坏了。命人里里外外打扫得一尘不染,就差翻修一新了。苏政雅将温婉安排在自己主卧室旁、原本应该用作主屋书房的房间里,乳母冯夫人称这样于礼不合。温婉只是来小住,并不是嫁入侯府,不能住在主屋,应该安排住到厢房。不然传出去,会对温婉的清誉有损。苏政雅却嫌厢房离得远,瞧不见人。而且他早已认定温婉必是嫁给他的,外面怎么传他可不管,所以坚决要安排在旁边。他一执拗起来,冯夫人也奈何不了他,只能随他去了。

冯夫人带人将书房改成了小姐闺房的格局,苏政雅过来一看,摇摇头不满yì

,又命人将搬走的书全数搬回来,称温婉喜欢看书,所以房间里要装满书。于是等温婉入住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半是书房半是卧室、布局非常奇怪的一个房间。

温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就停到书架前看有些什么书。跟在身后的苏政雅见状,倏地又有些后悔了,暗自懊悔应该将书搬到自己房间去的,这样温婉就会经常到他的房间去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温婉与苏政雅真zhèng

的同进同出,晨昏相伴,如胶似漆得如同新婚的小夫妻一般。清晨一觉醒来,便会看到苏政雅趴在她床头,看着她傻笑。将他赶出去,穿好衣服,梳头的时候,他又蹭过来要帮忙。笨手笨脚的,将她的头发弄乱了,结成一片,梳理起来多费了不少功夫。在学堂里,两人更是形影不离,有时候连公孙继也看不下去了,会说上几句“发乎情、止乎礼”之类训诫的话。苏政雅嘴里“哼哼”地应了,心里根本没当一回事。

终于到了观舟那日,由大长公主出面,邀请了十数位贵族家的公子千金,登观潮坛观看赛舟,小皇帝也非常给面子地亲临主持。观潮座落在香江之中,左右两座半月形拱桥将它凌空托于江水之上,气势恢宏。坐在其中,便如置身在滔滔江水之中,心胸浩然。

温婉与苏政雅一道乘坐马.车来到香江之畔,苏政雅掀开车帘,轻健地一跃,稳稳地落地,回身扶温婉下车。在温婉快落地的时候,他却故yì

将手一松。温婉的身子一歪,他便趁机抱了个满怀,然后“嘿嘿”窃笑着,像只老鼠似的。温婉站稳身后,忿忿地捶了他一下,这家伙越来越会使坏了。

小儿女卿卿我我的这一幕,正好.落入了观潮坛上大长公主的眼中。秀挺的眉微微蹙了蹙,抬手唤了个小厮过来,轻语吩咐了几句,那小厮便领命下去了。

苏政雅牵着温婉的手,从拱桥.拾级而上,迎着风,衣裙招展,像漫步在云端一般。步入坛中,发xiàn

已经来了不少人,便就近找个两个空座坐下。刚坐定,便有小侍过来引领说道:“这边是小姐们的位置,侯爷这边请。”

“不用这么麻烦,我就坐这里了。”苏政雅却不肯走。主.座上的大长公主听到声响,不悦地“嗯”了一声,苏政雅只能乖乖地起身坐到对面。温婉目送苏政雅入座,目光一转,蓦然发觉坐在他身旁的,竟然便是西王世子。淡然一笑,聊表对他的一番感谢之情。世子也回以一笑,优雅沉静得一如既往。

待到小皇帝驾临,大长公主将在座的各人一一做.了介shào

,包括家世、才学、品德以及特长。见着此时此景,温婉不禁想起了去年由先皇后召开的百花宴,也差不多是这番盛况,如今却已经物是人非,只是,这该不会又是个打着幌子的相亲大会吧?

正午时分,赛舟正式开始,锣鼓喧天,彩旗飞舞,热.闹非凡。观潮坛的位置极佳,坐着不动,便能看尽赛舟的全程景况。大长公主趁兴说道:“数月前一场大战,京城险些成为一座废墟。所幸皇上英明,如今百废俱兴,民众们也一扫心中阴霾,安居乐业。今日赛舟盛事,可见百姓们生活无忧,心情激跃。见此时此景,感慨颇多,忽有诗兴。”

大长公主如此.一说,小皇帝便接话说道:“难得皇姑母诗兴大发,书云: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不如大家都写诗以助赛舟之兴,如何?”

皇帝一开口,自然满座应和。不消半会,众人桌前便都多了副笔墨纸砚。看着大长公主与小皇帝一搭一唱,温婉愈发地觉得今日的赛舟会是个陷阱,其中必有深意。正暗自沉吟着,忽见有小厮来到苏政雅身侧,附耳低语了几句,苏政雅便蹙蹙眉,托着下巴冥思苦想起来。旁边的世子不禁回头看了一眼。

半个时辰之后,大长公主见大家都停下笔来,便命人按次序收了上去。与皇帝分别看过之后,便交与小厮送出了观潮坛。大家都百思不得其解,大长公主笑着解释说道:“各位的诗,我与皇上看过之后,却有了意见上的分歧,相争不下。所以,我们决定集思广议,合大家之力来分个高下。”

说完,便有侍女捧着装订好的诗稿上来,在每人面前都放了一份。

“陛下使人将大家的诗作都誊写了几份,大家不妨都看看,挑选出其中自己认为最好的一首留下。到时候,指名率最高者,皇上将重重有赏。”

皇帝从旁含笑地点点头。

温婉翻了下发到手上的诗稿,发xiàn

没有自己写的那首。再数了下数,只有九份,差不多是在场人数的一半,略一沉吟,难道被按照男女分开了?这果然是个打着观舟的幌子,实质上是乱点鸳鸯谱的鸿门宴?

苏政雅当然想要推选温婉为最好,但诗稿被重新抄写过,一样的字迹,光看诗句,他哪里分辨得出来。正着急着,有小厮附到他耳侧,低声说道:“侯爷,温家小姐的诗作上,我们作过记号。”

一听有作记号,苏政雅倏的眼睛一亮,连忙将诗稿从头翻了一遍,果然有一份的右上角醮了一滴墨渍,其余的卷面都干干净净。苏政雅大喜,连忙将那一份抽出来,其余的丢到一边。待那小厮走后,世子回头望了一眼,看清苏政雅拿的那一份诗,不由蹙了蹙眉。

“大家可都选定了?”小皇帝发问了。

“那请将选定的那份留下,其余地我派人来收回。”大长公主一抬手,便有两名丫环一左一右地过来收诗稿。

世子迟疑了片刻,将自己手里诗稿折了两折,从桌下丢到苏政雅脚边。苏政雅怔了怔,回头惊愕地看向世子。世子朝他缓缓地点点头,另外从手中的余稿中随意抽出一份留下,其余地交给了收稿的侍女。

苏政雅俯身拾起诗稿,展开看了看,与小厮作记号的那份不同,心下不由起了迟疑。世子将这份丢给他,究竟是什么用意?难道这份才是温婉的?那作记号的这份又作何解释?温婉与世子之间的关系,苏政雅还是隐约有些知dào

的,只是刻意地没有去追究而已。

之前传话的小厮是大长公主的近侍,应该是传的大长公主的话,那世子丢过来一份的意思,是让他换?看来这两份之中必有一份是真,一份是假,那么大长公主和世子之间,必有一个人是想故yì

让他选错,那究竟谁真谁假?

第一百三十九章 认女

“侯爷的诗稿可曾选定?”

侍女轻柔的询问声,将苏政雅从沉思中唤过神来。苏政雅连忙将世子丢过来的那份揉成团塞入衣袖中,留了作标记的那份在桌上,其余的交给侍女收回。到底是谁想破坏他们,谁给的才是真的,他的心中还没个定论。

苏政雅抬头往温婉坐的方向瞧去,正巧她也抬眼看来,朝他抿嘴笑笑,不知dào

她可从中挑出了他的。心下不由地开始暗自懊恼,要是早知dào

娘亲会来这么一招,他就与她提前约好,写些他们平日里的暗号进去,这样就不愁难辨真伪了……

想到这里,苏政雅倏地心中一凛,想到不对劲的地方了。他对吟诗作词向来无爱,本来也是想随便写写就算的。那小厮过来传话说诗作将被当众朗诵,让他好好写,不可出丑。当时他没有另作他想,只觉着这么多人,自己出了丑,娘亲和温婉面上都不好kàn

。但是结合上选诗这一举动,就意味深长了。

让他认真写,目的不就是为了让温婉看不出来么?那为什么又特地在温婉的诗作上作标志,特意让他认出来,这不是自相矛盾了?!难道娘亲真zhèng

的目的,是想让温婉认不出他的,他也认错了温婉的,然后以此为由,棒打鸳鸯么?!苏政雅一想到这一点,差点就坐不住了。

“温三小姐。”

听到大长公主唤温婉了,苏政雅只能按捺下胸中的不安,强作镇定地坐回身来。看着温婉起身,盈盈行礼。心中忐忑着,不知dào

温婉有没有将他的诗作认出来。如果真的两人都没有将对方的认出来,接下来面对的,又将是什么样景况?

“温三小姐素有才女之称,不.知座中谁人有高才,能得温三小姐的赞赏?”

相对于苏政雅的坐立不安,温婉.倒是镇定自若。苏政雅的诗并不难认,咬文嚼字的肯定不是,引经据典的必定不是,酸腐迂回的绝对不是,文才斐然的也万万不是。所以一一剔除之后,余下的里面那首措辞简单,却活泼有趣,富有童真的,必定就是了。

“众位公子文采斐然,温婉自愧.不如,不敢挑剔。之所以独留这一份,只是觉得这一首诗中比喻新奇,闻所未闻,是以为奇。”

大长公主微微笑道:“竟有此佳作。”

温婉点点头,说道:“尤其是结诗这两句,‘江舟似箭人.如梭,与梅争作第一春’。将万民赛舟比作百花争春,既形象生动又富有生机。虽然与如今的节气不符,但也不失为佳作,有返朴归真之意。”

苏政雅一听温婉念出那两句,便倏地站了起来,激.动地几乎要奔过去,重重地抱住她。她选中的是他的!在那么多诗作中,她还是一眼就挑中了他的!他的诗明明蹩脚得可以,她还找出这么理直气壮的理由夸他,他真是太高兴了!

大长公主见苏政雅高兴得快手舞足蹈起来,厉.声唤了声:“政儿!”

“娘亲。”苏政雅这.才察觉过来,自己突然这样站起来,有多么地突兀,在座的所有人都看着他。

“温三小姐是有学识的人,她称赞了你的诗作,是你的荣幸,但也不可得yì

忘形。她方才提到的不足之处,你可记清楚了?”

苏政雅连忙点头,乐呵呵地说道:“记得了。”

大长公主点点头,又问道:“那你选的诗作呢?”

“呃……我去拿。”苏政雅回身,又迎上世子的目光。在回位置的三步时间里,他作了最后一次犹豫。如今看来,作标志的这一份,八成是假的,初衷是想考验他们是否心有灵犀,或者特意地想拆散他们?那么,要不要相信世子?世子为什么一眼就看出来他手上这份是假的,为什么那份笃定地丢了一份过来让他换?不由地又想到了世子对温婉几次三番的帮忙,想到了那一回在书局里撞见他们的时候……

“政儿?”大长公主催促了一声。

苏政雅在俯身拾诗的时候,将原先藏在袖管中的诗稿快速摸出,展开,置于其上,回身诵:“落日吹箫管,清池发棹歌。船争先后渡,岸激去来波……”看着温婉的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苏政雅的心,却慢慢地沉了下去。

这一份的确是温婉的。

他赌对了试图欺骗他的人,却撞破了他一直不愿意去揭开的那一层纸。他感觉似乎陷入了一个最为糟糕的局面。

大长公主的眼中略微闪过一抹惊异,却还是不动声色地夸奖了这首诗确实不错,但并没有提是谁写的,便让苏政雅坐回去了。

温婉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苏政雅的表情在一瞬间阴沉了下去。他明明选对了她的呀,难道她刚才那个笑容不够明显么,他以为他自己选错了?她再定睛看他时,他却避开她的目光,侧身转向一旁,暗自出神。

“这家伙到底怎么了,难道是……”温婉很是不解,回眸望了世子一眼。却不巧,苏政雅正好这会回转头来,瞧见温婉与世子对望,心中愈发不是滋味。

众人一一诵完自己选定的佳作,大长公主总结说道:“温三小姐果不负京城第一才女之名,所作之诗,九人之中,有五人推为最佳,看来今日诗会的魁首,非温三小姐莫属。”

温婉连忙离座行礼:“多蒙陛下,大长公主,还有各位抬爱,温婉愧不敢当。”

大长公主笑道:“温三小姐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品貌双全,性情淑雅,更难得素有凌云壮志,立志入朝为官,报效家国,真乃当世之奇女子。我这心里,是真zhèng

地喜欢。”

“大长公主过奖了。”大长公主突然这么夸奖她,温婉心中实在有些不安。她一直觉得,大长公主仿佛是不太喜欢她与苏政雅在一块儿的。

小皇帝从旁说道:“论起当今天下第一奇女子,自然非皇姑母莫属。皇姑母若有女儿,必定也是巾帼英雄,不会逊于温三小姐。”

大长公主慨叹着说道:“只可惜,我只有一个扶不上墙的不肖子。”

小皇帝笑道:“这不是有一个现成的么,只看皇姑母愿不愿意了?”

温婉心中大惊,小皇帝的言下之意,是让她认大长公主为义母?!那她与苏政雅不就变成兄妹了?!一念刚刚转毕,便听得小皇帝说道:“皇表妹,还不快拜见母亲大人。”

皇帝都已经唤出“表妹”了,君无戏言,这一出演的还真是“逼上梁山”么?温婉在拜或不拜之间犹豫,这一拜,她与苏政雅便成了兄妹,无法再结连理。不拜,便是抗旨不遵,当众驳了皇帝与大长公主的面子,这是多大的罪名,她和温家都扛不起。

一时之间,全然没了主张,身子隐隐发颤。突然,“砰”地一声巨响。温婉一惊,连忙回头看去,只见苏政雅拍案而起,压制着磅礴的怒气,一字一顿地声明道:“我,不,要,这,个,妹,妹!”

大长公主沉下脸来,斥责道:“政儿,不许胡闹!”

苏政雅启步上前,将温婉拉到身侧,斩钉截铁地说道:“温婉是我娘子,从小就是!永远都是!就算是娘亲,也不能拆散我们!”说完,不由分说地拉起温婉,直接往外奔了出去。

“政儿!”大长公主动怒了。“给我拦住他们!”

“皇姑母息怒!”西王世子连忙起身劝道。“刀剑无眼,政儿他只是一时冲动……

第一百四十章 兄妹

苏政雅拉着温婉从观潮坛上飞奔而下,抱着她跃身上马,冲出重围,直接飞奔出京。温婉并没有阻止他,她也需yào

时间好好地考lǜ

眼下面临的景况,想个应对之策。一路飞奔,直到“紫禁山”界,才“哒哒”地停下马来。

苏政雅翻身下马,牵去系好,回身将温婉从马背上抱下来,说道:“他们追不上了,我们休息一会再走。”

“去哪里?”温婉由着他牵着,进到山脚下的亭子里。当年苏政雅一心要找武林高手,闯荡江湖,强自拖她出京,结果两个人便是在这亭子里挨饿受冻了大半夜。如今故地重游,心中感慨颇深。当初的天真无邪,无忧无虑不复存zài

,接踵而来的是一个又一个困境,让人疲于应对。

“去哪里都好,就是不回京了。”苏政雅拉着温婉在亭子里坐下,出了会神,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匆匆抓过她的手,目光焦灼地望入她的眼底,不安地问道。“你,心里,也是喜欢我的,是吧?”

温婉看着他,缓缓地点点头。苏政雅喜难自禁,用力地抱过她,力qì

大得令温婉觉得被箍得有些疼痛。而他却浑然不觉,只紧紧地抱着,嘴里不住地喃喃念道:“真好,真好。”

温婉将脸埋到他怀中,嗅着.他衣服上淡淡的香料味道,闭上眼睛,充分地感受了这片刻宁静之后,才缓缓开口说道:“但是我不能陪你任性。”

苏政雅的身体顿时僵了僵。

温婉从他怀中坐直身,拉着他的.手说道:“我与你不同,大长公主是你的娘亲,皇上是你的表哥,你有不高兴,可以发火,可以任性,可以一走了之,但是我不可以。祖父和伯父过世之后,虽然表面上看来,温家依然荣耀依旧。但事实上,如今的温家,只有我爹爹一个没有实权的工部侍郎撑着。所以,我是一定要回京的,我不能因此得罪皇上,从而连累整个温家。”

苏政雅自然也是知dào

这一层.的利害关系的,不由心生一股绝望。“那就只能看着我们变成兄妹吗?我不要回去,我不要你成为妹妹。”

温婉摇头,说道:“就算不回去,就算逃到天涯海角,皇.上圣旨一下,我们仍是兄妹。你也不想我们被口诛笔伐,一辈子都躲躲藏藏,无法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吧?”

苏政雅郑重地点点头:“我们要堂堂正正地成亲,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dào

,你是我的娘子!”

温婉被他嚷得脸一红,轻责道:“这里又没其他人,.说这么大声做什么?”

“那下回人多的时候,我再喊。”

看他说得一本.正经的,温婉有些忍俊不禁,同时心中又泛起一股苦涩的酸味。抱过他的一条手臂,将脸枕上他的肩头,望着渐渐黯淡下来的天色,说道:“我们回去吧。”

苏政雅沉默不语。

“既然逃不掉,就直接去面对吧。去见你母亲亲,表明心迹,看有没有回环的余地。有余地自然最好,如果没有的话,便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说着,温婉坐直身,说道。“不过,这事要由你出面,我不好开口的。”

苏政雅沉吟半晌,郑重地点点头,说道:“我知dào

该怎么做了,那我们回去吧。”苏政雅站起身,温婉却又捉住他的衣袖拉住他,跟着起身,说道:“既然出来了,便玩个尽兴再回去吧。”

“玩?”苏政雅的唇角浮起一抹苦笑,事到如今,他哪里还有玩的心情。

“回京后,就有得烦了,趁现在玩个高兴。走吧,我们到山上去玩。”温婉将苏政雅拉出亭子,便松开他的手,顾自往山上跑去。跑出几步,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朝苏政雅招手说道:“快来啊!”

苏政雅无奈地苦笑,终于还是启步往温婉跑去。两人在山间你追我逐,尽情地跑,大声地笑。比赛着爬树摘野果,一起刨地挖地瓜,将当年没有尽兴的遗憾都弥补了回来。玩得累了,便两人相偎地坐在老树下休息。面前堆了一大捧摘来的映山红,苏政雅从中选取姿态娇美的,将花朵儿拧下来,戴到温婉的发间。鲜红的花儿,映衬着红扑扑的脸,格外娇美。苏政雅从旁痴痴地看着,不由再次揽她入怀,慢慢地俯下身,往那如花朵般鲜嫩的唇上印去。

察觉他的意图,温婉倏地涨红了脸,像着了火似的发热,一瞬间慌乱地想到躲去。但终还是闭起眼睛,心跳加速地迎接两唇相依的那一瞬间。起初只是缠绵在唇角,轻轻地舔舐,渐渐地不再满足于此,紧张的齿关被轻轻地开启,舌与舌纠缠在了一起,如同已经守候了千年才得以相逢一般,热烈而急切。

当两人都喘不过气来,才依依不舍地分开,却还是紧紧地抱在一起。相偎着靠在树下,看着夕阳缓缓地西沉。

两人共骑一马,慢慢地踱回京城的时候,已经将近三更时分了。左相自然听闻了白天发生的事情,他也是知dào

苏政雅的脾气的,一旦认定,就不会轻易更改。若有人破坏,不惜玉石俱焚。他之所以在与温家的亲事上使绊,主要是因为之前右相那边的嫌隙。其实他是不排斥温婉做他的儿媳妇,当然正妻的位置是不可能给的,作个妾侍什么的,还是不错的。

时过三更,派出去寻找的人还是没有苏政雅的消息。左相急得团团转,万一那臭小子就此私奔去了,那他不是没了儿子,将来养老送终的人都没了。回头见大长公主却依然淡定自若地喝着茶,忍不住责备道:“唉,你啊!政儿任性不懂事,你怎么也跟着胡来。他喜欢温家那丫头,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便让他娶过来做个小妾又能怎样?我真不明白了,为什么要认作女儿,明知dào

政儿认死理,何必故yì

犯他的大忌!”

“你以为,娶温婉作妾,再娶他人为妻,政儿会同意么?”大长公主淡然说道。

“那就跟他说,想娶温家那丫头,他就必须乖乖地听我们的话!”

大长公主轻哼了一声,说道:“你那个儿子,没点出息,那丫头说什么,他便听什么。这样的媳妇,娶进门,将来吃亏的是我们。”

这一点,左相倒不敢苟同:“温家丫头也是过书的人,行为不致于太离谱。”

“正是因为她有才学,有见识,所以我才要收为女儿,不想放她在外面。这事我自有打算,你就不要多管了。”

“我为什么不能多管?”左相动气了。“儿子有我的一半,你要收女儿,我也有一半的决定权。我不同意,你也收不成!”

“那你找皇上说去吧。”大长公主不咸不淡地说完,便起身顾自回房去了。

“你……”被大长公主拿皇帝来压他,左相气不打一处出。

“相爷!小侯爷回来了!”外面院子响起了小厮的呼喊声。“政儿!”左相大喜,快步出门便见苏政雅沉着一张小脸大步进来,站在院子里。瞧见走廊尽处的大长公主的身影,正声说道:“娘亲,你有你的决定,我也有我的坚持。无论如何,我是认定了温婉这一个娘子。娘亲若是坚持要认作女儿,那便认罢!我就终生不娶,与妹妹相守到老!

第一百四十一章 困境

苏政雅回到侯府,便去了温婉的房间。温婉一直在房里等他回来,连忙起身迎上前去,关切地问道:“怎么样,你母亲亲怎么说?”

“什么也没说。”想到方才的情形,苏政雅有些心灰意懒。他都已经说出“终生不娶”的话了,大长公主依然无动于衷。他实在不明白,大长公主为什么这么坚决地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她到底是不满yì

温婉哪里?在他的心目中,大长公主与温婉都是有见识、非常与众不同的女子,明明应该是惺惺相惜才对,却为何这样地容她不下。

他愤愤地拂袖出门的时候,左相追了出来,劝他不要冲动,不要跟硬碰硬,慢慢来,总有办法解决。苏政雅愈发地懊恼,以前提起这门亲事的时候,大长公主都不曾有过反对意见,大多时候是左相在诸多挑剔。如今左相那边倒是妥协了,大长公主却有意见了。

见他独自站着生闷气,温婉伸手拉着他坐下,劝慰说道:“既然如此,就不要多想跟自己过不去了。能说的我们都已经说了,看她怎么决定了,我们只能见机行事。”

苏政雅反手握住她的手,郑重地点了点头。两人在屋里对坐了半晌,眼看天就快亮了,温婉推推身旁的苏政雅,轻声说道:“去睡会吧。”

苏政雅摇头:“睡不着。”

温婉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那我们到屋顶上看日出吧。”

苏政雅“嗯”了一声,拉着温婉的手.出门,搂着她的腰倏地跃上主屋的屋顶。脱下罩衣垫在屋瓦上,搂着温婉一齐坐下。

天边只泛出些淡淡的鱼肚白,.离日出还有一段时间。天地万物都还在沉睡中,四周一片寂然。温婉将脸枕在苏政雅肩上,看着天边出神。她不太明白大长公主为什么要认她为义女,若是不喜欢她,不想她成为苏家媳妇,直接拒绝便是,为何还要多此一举,收为义女。而且以苏政雅的性子,被逼得急了,真做出离经叛道的事情也未必可知。到时候被传为兄妹**,颜面无存的,可是左相一门。

他们终究还是没有看到日出,因为这一天是个阴.天。太阳被厚重的乌云遮挡,只可见微弱的光亮。一大早,天便灰朦朦的,闷热,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下大雨。冯夫人从外面快步进来,进屋寻了一圈,没找到苏政雅,也没找到温婉。唤着“侯爷”急步出来,不经意间抬头,瞧见了屋顶上的两人,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侯爷,温家来人了,要接温小姐回去。”

“接回去?”苏政雅反问了一声。“为什么?”

冯夫人说道:“陛下的圣旨下到温家了,需yào

温小姐.回去接旨。”

苏政雅回头,与温婉互看了一眼。沉默半晌,说道:“.我陪你回去。”

“温氏**温婉,.聪敏好学,才气纵横,更难得温恭淑惠,胸怀治国之计。大长公主惜其才,感其身世,收为义女。朕亦感温氏一门忠烈,为国为民,特加封温婉为文昭郡主,钦此。”

温家一门跪接了圣旨,温向东引了传旨的公公去用膳。温婉与苏政雅并肩立了,相对无言。大长公主果然还是一意孤行,棒打鸳鸯。

温婉抬眼看看苏政雅,不知dào

说什么才好。倒是苏政雅抬手轻拍她的肩,朝她释然一笑:“我想通了,兄妹便兄妹,只要我不娶,你不嫁,我们还是能够在一起。”温婉点点头,话虽是这样说,但谁又知dào

大长公主的下一步是不是立马为她配婚呢?

传旨公公离府的时候说大长公主非常器重温婉,想要将她带在身边,好好地栽培她。所以这段时间,温婉留在温家,好好叙叙天伦之乐。一个月后,大长公主会派人接她去左相府居住,亲自教导。

送走传旨公公后,苏政雅也被劝回去了。温向东唤了温婉去书房,却看着她直叹气。不安地来回走动,回身见温婉一直静静地站在那里,不由长叹一声,说道:“婉儿,这事,你怎么看?”

温婉摇摇头,说道:“我只知dào

,大长公主是绝对不允许我与苏政雅成亲的。”至于是不是真的看中她的才华,要培养她,这就不得而知了。

温向东叹道:“若大长公主真的是要栽培你,那倒还有些盼头。倘若另有深意,那温家就前途堪虞了。你克恭哥哥考了尚书院,成绩优异,却至今待职在家。当初刻意回避左相府的官员,如今都撤的撤,贬的贬。本想借你与苏小侯爷的婚事,主动示好,奈何对方不领这个情……”

温向东忧虑重重,愈来愈往坏处想,温婉不禁劝说道:“温家一门忠烈,世人皆知。而且现在的温家,对于大长公主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威胁,想来应该不会轻易向温家动手。爹爹不要过于忧虑,车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算一步了。”

温婉在侯府住了大半个月,如今回家,却只住一个月又要离开。柳氏心中很是不舍,本以为温婉进学,还可以在身边多呆几年,却不想圣旨一下,女儿便不是自己的了。温婉见她难过,便劝慰道:“娘亲,我不是出嫁,可以经常回来看看的。”

柳氏叹着气,再不舍,还是无能为力。如今这种形势,只需女儿平平安安,便于愿足矣。入睡前,柳氏又轻轻扣门进来,坐到床沿对温婉说道:“婉儿,我思虑了一番,大长公主此举,约摸是在猜忌你。苏小侯爷心思单纯,不学无术,若是娶个精明过人的妻子,只怕是会受制于人。作为一个母亲,断然是容不得一手养大的儿子被媳妇吃得死死的。作为一个掌权者,她也绝不容许家中有两个发号施令之人。但是,她又确实爱你之才,所以才不对你下手,转而收为义女。”

温婉点点头,同为人母,柳氏的看法,或许能参见几分。

“如今大长公主权势滔天,我们万万不可与她作对。而且她既然心中存了顾忌,你们就算强求勉强在了一起,日子也不会好过。不如主动请大长公主为你配婚,主动臣服于她,打消她的疑忌,或许真能得到重用,得以入朝为官。”

“主动请求配婚……”温婉心中一滞,沉吟半晌,拉着柳氏的手,说道。“娘亲,这事现在不急,等到时候看看情况,再定吧。”

这又是一个不眠之夜。温婉在床上辗转反侧,反复思忖着柳氏的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苏政雅是个极度需yào

归属感的人,他小的时候,因为父母亲都政务繁忙,都没空理他,所以他到处惹是生非,引人关注他。后来认定了她,便心无旁骛,一切围着她打转,什么事都听她的。大长公主宁愿认她做女儿,不愿她做儿媳,或许真的有这个原因在里面吧。

只是柳氏说的“自请配婚”,她实在无法苟同。他们两情相悦,却成兄妹。互不嫁娶,兄妹到老,这已经是苏政雅所能退到的最后一步了。若是再逼近一步,以他的性子,誓必要起祸端。这两天,看他怏怏不乐,没了往日飞扬的神采,她心中也非常难过。到底有什么办法能走出目前的困境,她思来想去,仍然没个头绪。

第二天,温婉坐车去国学上学。刚进门,便被告知从今天开始,温婉被调往天阁苑,师从帝师祝颂平,与小皇帝一块儿上课。

第一百四十二章 解惑

温婉来到天阁苑,却发xiàn

小皇帝已经在书阁里看书了。见温婉进来,他便放下书,从书桌后迎出来,微笑地招呼道:“婉儿妹妹来了。”温婉连忙施礼道:“婉儿拜见皇上,请皇上圣安。”

小皇帝上前扶她起来,说道:“婉儿现在是本皇御封的郡主,皇姑母的女儿。一家人,不必行此大礼。对了,说起来,皇后还是你的亲姐姐。真是亲上加亲,不能再亲了。”

这小皇帝看似单纯明朗,但小时候在京学见到他的时候,就觉得他的行动有些鬼鬼祟祟的。而且观舟那一天,他与大长公主一唱一和,绝不简单。温婉想了想,故作天真地问道:“那今后婉儿见到皇上,是唤表哥呢,还是唤姐夫?”

“这个么……”小皇帝居然费神地思考起来,沉吟了半晌,才认真地说道。“还是叫表哥吧。表哥表妹的,就像是戏文里边唱词似的,极有意思。”

“这什么理由……”温婉暗自无语。站着闲话了几句,祝太傅到了。见两人都到得早,他还是比较满yì

的。对于温婉这位新生,先是训诫了几句,后来又怕她跟不上学习的进度,问了她几个学业上的问题。温婉都一一答上来了,他才放心地开始教学。温婉之前还以为以太傅之尊,当初被她拒师另拜,会心存芥蒂。但从讲课时经常停下来问她一些问题上看来,他还是没有存私心,真真zhèng

正地认真地在教她,心下顿时有些肃然起敬。

小皇帝听课很认真,身体坐.得直直的,可以保持长时间地一动不动,显然是自幼严格地训liàn

出来的。听到精彩之处,他会做一些笔记。而写字的姿势也是极其端正,像是画出来的人物似的。温婉心中暗想,难怪满朝文武都称赞这位小皇帝勤奋好学,温恭贤明,果然在公众场合,他的一举一动,高贵优雅得无可挑剔。

午休之时,苏政雅跑来找温婉一.起去吃点心。小皇帝兴致勃勃地想要一块去,不待苏政雅拒绝,便有内侍上前禀报道:“皇上,午膳已经备好了,是否现在传膳?”

小皇帝脸色顿了顿,迟疑之下,.苏政雅便拉着温婉离开了。一路出了国学府,来到附近的一家酒楼上。刚上得楼梯,等在雅间的水玲珑和柴启瑞便一齐迎了出来。水玲珑拉过温婉的手,忧虑地说道:“你们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大长公主真是太不厚道了,怎么可以这样棒打鸳鸯的,你们有什么打算?”

温婉无奈地说道:“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说着,定了.定神,终于发xiàn

不正常的地方了:水玲珑居然挺了个大肚子。当即不由一惊,说道:“玲珑姐姐,你……”

“是呀!”水玲珑抿着嘴乐,摸摸圆滚滚的肚子,说道。“我.快要当娘亲了。你们也要快点,我们好玩指腹为婚!”

温婉心中一滞,他们眼下都已经成兄妹了,还谈.什么成婚生子。

柴启瑞在旁边.搭话说道:“你怎么知dào

一定会是一男一女?”水玲珑道:“这一胎不是的话,我们就一直生一直生,总能生到的嘛!”柴启瑞忍住笑,无奈地叹着气说道:“那我可就要辛苦喽!”

水玲珑闻言,不由将眼睛一瞪,忿然说道:“你辛苦还是我辛苦!我大了个肚子,这个不能吃,那里不能去,快憋死我了!我都没说什么,你还有意见?!”

“我错,我错,娘子比较辛苦!”柴启瑞连连讨饶。随即瞧见温婉与苏政雅都沉着脸没说话,赶紧提醒说道:“咱们的家事,回家再商量,今天来是帮婉婉他们出出主意的。”

“对,对!”水玲珑的思路这才回到正路上来,拉着温婉坐下,说道。“听小苏子说,你又被调去太傅大人门下,与皇帝陛下一块儿书了啊?”

温婉点点头,她越来越琢磨不透大长公主的用意了。

苏政雅不悦地斥道:“不要给我起个太监一样的名字!”水玲珑暗自哼了一声,改口说道:“我听你哥哥说,你又被调去……”

这无疑正好戳中苏政雅的痛处,他“砰”地一声拍案而起。温婉连忙拉住苏政雅,柴启瑞也轻责水玲珑道:“好端端地,你戳他短处做什么,好好说话。”

见苏政雅气得黑了个脸,水玲珑知dào

自己这一脚踩得重,便哼哼了两声,不再说话。苏政雅在京学的时候,横行霸道,怨声载道,她心底可是一直不喜欢他的。若不是看他那么喜欢温婉,温婉似乎也已经认同他了,她才不屑于理他。他居然还敢摆脸色给她看,她当然不客气了。

柴启瑞出面打圆场,说道:“都不说话了,那听我说几句吧。首先,我们把这一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以时间为顺序,排列出来。”说着,他从桌上翻开四只茶杯,一字排开,然后遂个地用手指点着说道。“先是温家提亲遭到拒绝,接下来是赛舟节对诗认女,再是御封郡主,现在又是师从太傅,与天子同窗,这一步紧接着一步……”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停顿下来,目光在温婉与苏政雅脸上扫过,问道。“看出所以然来了没有?”

温婉与苏政雅两人都没有出声。柴启瑞继xù

说道:“从温家庶女,到公主义女,御封郡主,再到天子同窗,这很显然是一个逐步提高婉婉身份和地位的过程。所以,依我看来,大长公主之所以不同意你们的婚事,并不是因为不喜欢婉婉,相反地,正是因为十分喜欢。”

“娘亲真的喜欢温婉?”苏政雅难以置信地问道。

水玲珑皱着眉思忖了半晌,忽然眼睛一亮,问道:“难道是因为婉婉的娘亲是妾室,婉婉做不了侯爷的正室夫人。所以先逐步把婉婉的身份提上去,郡主配侯爷,那不是正好门当户对?”

苏政雅闻言,不由大喜。柴启瑞却摇了摇手指,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收为义女怎么解释,不是自断后路么?”

苏政雅一听,神情又迅速地黯淡了下去。

“对哦!”水玲珑恍然之后,又愈发地迷惑。“那大长公主到底是什么意思?”

“认作义女,是要彻底地拆散你们。大长公主不允许你们在一起,这一点是要首先肯定的,不要怀疑。所以基于这一点,她将婉婉从公孙先生那边调走,也即是从你身边调开,那么,调去谁的身边了……”

柴启瑞一步一步地引导,苏政雅终于会意过来,再度豁然起身:“皇帝?!”

水玲珑也不敢置信地反问道:“大长公主想把婉婉嫁给皇上?!”

柴启瑞手指轻扣着桌面,缓声说道:“十有**。”

第一百四十三章 父母心

苏政雅将温婉送回天阁苑后,脑海中一直回旋着方才柴启瑞分析的可能性,心乱如麻,坐立不安,完全听不进任何东西。干脆离了学堂,去到左相府。大长公主难得地赋闲在家,瞧见苏政雅来,不由皱起了眉头,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政儿,你又逃课,怎么就没点长进?”

苏政雅却将责骂置若罔闻,沉着脸说道:“娘亲,我要跟妹妹一块儿上课。”

大长公主眉头紧锁:“太傅大人教的是国学精粹,极其深奥,你去了也听不懂,何必浪费这个时间?”说罢,起身缓步走到窗边,顿了顿,叹息着说道。“罢了,我也不指望你学业有成了。从明天开始,你也不必去学堂了。我去与司马将军打声招呼,以后你便跟着他,学些武艺和行军之策吧。”

苏政雅仍然置若罔闻,坚定地重复了一遍:“娘亲,我要跟妹妹一块儿上课。”

见他冥顽不灵,大长公主不由拧了拧眉,不悦地说道:“跟你说了太傅教的内容不是你所能听懂的,为什么还去?人贵有自知之明,这个道理你不懂么?再者,你妹妹才学过人,品格端方,乃是朝廷的栋梁之才。你这样无用的人,还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不要胡搅蛮缠地,耽误你妹妹的锦绣前程!”

被自己的母亲批判得一无.是处,苏政雅心中有些发寒,眼中也有些涩涩的,但原则上的事情还是不能松口的。“那就让太傅大人尽管出题考我,若是我都答上来了,那就让我跟妹妹一块儿上课!”

大长公主无奈地说道:“都说了人贵自知……”

“我认为我可以答上来,这就是我.的自知。娘亲有的时候,是不是也应该听下别人的意见!”

苏政雅悲愤交加,母子俩对峙.了良久,大长公主终于松口说道:“好,那三日之后,我让太傅大人出题考你。若是答上来了,便许你与妹妹一块儿上课。若是答不上来,你便再去边关砺练两年再回来。”

“好!一言为定!谁若食言,谁就,不,得,好,死!”苏政雅一口.应下,紧盯了大长公主一眼,便毅然转身离去。

温婉有些在意,自中午见过柴启瑞他们之后,苏政.雅便一直沉默不语,不太对劲。好不容易挨到下学,却不见苏政雅在外边等着。寻到公孙先生一问,得知他从中午开始便不见了人影,不由愈发地担心。赶紧去到侯府,府里的人也说没见他回来。温婉顿时慌了神,却又不知还有哪里可以寻找,只得先回了家。

入夜,竟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温婉坐在书窗前,.听着落雨打叶的声音,想着苏政雅跑去哪里了,可曾回家,心神不宁地无法看进书,便起身去泡热水澡。舒舒服服地泡好澡出来,却见采青领了淋得如落汤鸡一般的苏政雅进来。

温婉惊了惊,连忙迎上去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苏政雅与大.长公主大争执了一番,忿然离开左相府后,便在街上漫无目的地乱逛。至于怎么就走到温家了,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是郑嬷嬷在门外发xiàn

的。”采青解释说道。“小侯爷淋了雨,得赶紧去去寒意,不然明儿个准要生病了。”

柳氏连忙差采青去准bèi

热水,又命采红到陈氏夫人那边借一套温克恭的衣服过来,自己则去煮去寒的姜汤。为了苏政雅这个“不速之客”,一院子的人忙里忙外。半个时辰后,苏政雅终于换洗干净了。温婉一边用干的布巾帮他绞干头发,一边问道:“你今天又逃课去哪了,还大半夜地不回家,淋成这样?”

他们现在是名义上的兄妹,也不必过于避“孤男寡女”的嫌隙。柳氏进屋来收拾完汤羹便出去了,留得他们两个在一块儿说话。

“我去找娘亲了。”苏政雅说道。“我跟娘亲说,让太傅大人出题考我,如果我答上来了,便让我跟你们一块儿上课。”

温婉暗暗地叹了口气,柔声问道:“那你觉得答得上来么?”

“答不上来。”苏政雅落寞地说道。“但是,我不能让娘亲看轻。”

“什么时候考你?”

“三天后。”

“这么短的时间?”温婉无奈了。才三天,临时抱佛脚都来不及,这可怎么办才好。

“答不上来,我就要去边关了。”

温婉心中一滞,喉中涩涩的,顿时说不出话来。苏政雅回身用力地抱住她的腰,将脸埋到她的胸前,沙哑着声音说道:“娘亲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当自己的母亲,成为自己追求幸福道路上的最大阻力,这是一种怎样的无奈。

感觉到他的身体隐隐颤动,似乎在轻轻地啜泣,温婉连忙回抱他,无声地安慰他。半晌,才轻声劝慰道:“她,或许是想激励你……”

温婉却也是知dào

这句话并没有说服力的。如若大长公主真的是想用她来激励苏政雅上进的话,在收她为义女这件事情上就不会这样地不留一丝余地,至少会要给他一个可以努力奋斗的目标才是。如今大长公主在不遗余力地抬高她的同时,极力地贬低苏政雅。苏政雅是她的独子,家教严厉可以理解,但这种程度,温婉觉得已经近乎严苛了。

“时间苍促,你来不及准bèi

,但同样的,太傅大人那边出题的时候,也没有多少时间深虑。依我看,太傅大人八成会在最近讲学的内容里出题。我将这几天他课上讲的内容都记下来,到时候你全部背下来,应该可以过关的。”

这样劝慰着,苏政雅终于稍微有了信心。侯府来人接他回去,他不肯回。温婉便把房间让给苏政雅睡,自己睡去柳氏的房间。自从搬到这个稍大的院子之后,母女俩便很少同床睡了,少不了说一番体已话。说着说着,便说起了苏政雅的事情。

“娘亲,这几天便让苏政雅住在我们这吧。他被大长公主训斥了,眼下极度自卑。娘亲明天早些唤我起来,我将记的笔记整理一份留下,劳烦娘亲盯着他在家好好地背起来。”

柳氏叹了口气,说道:“娘亲知dào

了。很晚了,快睡吧,当心明天起不来。”

“嗯。”温婉窝在柳氏怀里,感受着隔着衣衫传递过来的阵阵暖意。一边想着苏政雅的事情,忍不住又轻唤了声:“娘亲。”

柳氏应了声:“还不睡?”

“娘亲,对于父母亲来说,即使儿女再不成器,在他们的心里,是不是照样觉得自己的孩子是最棒的,最宝贵的?”

“是啊。”柳氏说道。“即使儿女有再多的不是,父母也会从中看到唯一的优点,而觉得自家的孩子比别人好。”

温婉点点头:“譬如我,不谙家务,不懂女工,但爹爹和娘亲看到了我爱看书的优点,仍然视我若珍宝。还有乔姐姐的父母,虽然不喜乔姐姐弹琴跳舞,但最终还是尊重了她的喜好,让她拜师习舞。所以,我想,在父母的心中,儿女再差也是有值得称赞的优点的。”

“苏政雅虽然不喜书,不怎么求上进,但是他本性善良,为人真挚,精于骑射,还是有不少优点的。大长公主却将他贬斥得一无是处。而且父母总是希望儿女能长伴膝下,不舍得远离的,大长公主却说这回苏政雅若是答不上太傅出的题来,就又要送他去边关。”

“我还记得,还在京学府上学的时候,苏政雅有一次偷跑来跟二皇子赛马射箭,被二皇子设计跌伤了腿。后来,大长公主来了,不仅一句询问伤势的话都没有,还说他这回是运气好,只跌断腿,下回直接把小命断送了罢。我当时便在想,父母亲会这样说自己受伤的子女么?”

“苏政雅,会不会不是大长公主的亲生儿子……”

柳氏在旁一直默默地听着,当温婉说出她的猜测,蓦地吓了一跳,然后掩住温婉的嘴,轻斥道:“婉儿,这话你心中想想便好,千万别对任何人说。左相不曾纳过妾室,如若不是大长公主的亲生子,便是左相在外的私生子。左相府最重名声,若有此传言出去,他们颜面无存,又岂会轻饶你。”

“我知dào

。”温婉闷声说道。“我只是觉得,若真是这样的话,苏政雅太可怜了。大长公主总是责骂他,贬低他。他小的时候傻乎乎的,大长公主不理睬他,他便到处惹是生非,想引起关注。母亲来责骂自己了,便以为是一种关心的表现。如今长大了,自是要自尊自强的……”

见温婉越说越难过,柳氏搂过她,轻抚着她的背,柔声说道:“不要多想了,兴许并不是这样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虽然你蒙大长公主收为义女,但是他们的家事,还是不要多管为好。”

温婉低低“嗯”了一声,想着苏政雅的境地,不由心中凄酸,禁不住默默落下泪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 献计

第二天下学回家,温婉急于知dào

这一天来苏政雅有没有好好地在家背书,进了家门便匆匆地往屋里赶。柳氏告sù

她说道:“他原是个极聪明的人,一早便将你留下的笔记背熟了。我想到克恭也是从国学府出来的,正好在家,便带他去了你伯母那边,拜托克恭再指点他一番。已经在那边学了一天了,我做了些点心正准bèi

给他送过去。”柳氏看得出温婉急切的心情,便笑着将提在手中的食盒递给她,说道:“你送过去吧。”

温婉笑着接过来,便与采青一道往外走。走到门口,适逢有小厮来传话,说左相大人亲自过府来了,要接苏政雅回去。温婉思忖了片刻,将手中的食盒交与采青,对那小厮说道:“小侯爷暂时不方便离开,我随你去见相爷。”

温婉来到客厅,温向东正陪着左相说话。这两人心中互有嫌隙,表面上却一个恭谨,一个谦逊,各全风度。瞧见只温婉一人进来,温向东不由奇道:“苏小侯爷呢?”

温婉答道:“他在克恭哥哥那边看书。爹爹,我有些话想单独跟左相大人说。”

温向东回头看了左相一眼,轻颔首,与左相说了声“失陪片刻”,便出去了。左相仔细地打量了温婉一番,一直听得大长公主称赞她气度不似常人,今天一见,倒却也与寻常千金小姐不同。“温小姐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相爷知dào

苏……”温婉迟疑了片.刻,改口说道。“义兄和义母大人之间的约定么?”

“约定?”左相显然是并不知dào

这回事。

“两天后,将由太傅大人出题考义.兄。兄长若是答上来了,便可调到天阁苑,跟从太傅大人上课。若是答不上来,兄长便须再去边关两年。他今天一天都在我堂兄那边认真书,相爷若是要接他回去,最好先确定下家中是否有人得空可以全天地监督他、指点他,不然到时候答不上太傅大人的题来,便要去边关了。”

左相心中一顿,如今的边关,可.不比当年的边关。想当年,温明瑞治军严谨,谋略无双,温朝阳武器精湛,率领温家军,勇不可挡。有这两人镇守边关,胡人不敢犯境。如今这两人一死,内部军心未稳,外邦蠢蠢欲动,战事一触即发。这个时候若去边关,战事一起,生死难料。

思至此,左相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难得这混世魔.王肯安下心来念书,这两天便让他留在这里罢。你兄长只是从小放纵惯了,难得他听得进你的话,便多劝劝他。好生书求上进,他日成就必不会低。”

温婉点头应了,让使女请了温向东进来,自己便告.退回了房。

果不出所料,次日傍晚,左相便悄悄地派人送了.密信过来。展开一看,不是其他,正是他从太傅大人那边探来的考题。温婉与温克恭一起将题目都答好,然后交与苏政雅背起来,基本上便十拿九稳了。

考试当日,温婉.与苏政雅一块儿坐车来到国学府。刚下车,却在门口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之人。由于有过几面之缘,而且当初温家被围之时,他也曾出过力,迎头遇见若不打招呼,有些无礼。便停下脚步,行礼道:“司马公子。”

司马嘉回了一礼,淡淡笑着说道:“两位借一步说话。”

温婉回眸看了苏政雅一眼。看司马嘉之势,今日是特地在这里等他们,有些吃不准他的来意。苏政雅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就说个话怕什么,便牵着温婉的手,跟着司马嘉来到国学府外的大树之下。

司马嘉靠着古树而立,目光在温婉和苏政雅脸上一个周转,开口便说道:“考题换过了。”

温婉大惊,与苏政雅对望了一眼。苏政雅沉着脸,警觉地问道:“这话什么意思?”

“太傅大人今天不是要出题考你么?”司马嘉不置可否地笑笑。“不过,你们不要问我是怎么知dào

的,这个问题没有回答的必要。大长公主是何等精明之人,她岂会不提防‘暗探考题’这一招。所以太傅大人前天出的题被临时撤换了,呆会你拿到的就是太傅大人昨夜连夜赶出来的考题。”

“这……”温婉有些无奈,暗叹大长公主有必要做得这么绝么?

“你口说无凭,让我们怎么相信你?”苏政雅却是不相信。

司马嘉无所谓地笑道:“这事本来便与我无关,我不过是想卖个顺水人情,你们若是不相信,我也没办法。”说完,他朝温婉二人轻颔首,启步便要离开。“司马公子。”温婉连忙跟上一步。司马嘉停下步,侧回过头看她。

“司马公子今天特地前来相告,我们万分感激。只是这临时变更让我们有些措手不及,不知司马公子可有良策相授?我们自当铭记司马公子的恩情,终生不忘。”虽然温家与司马家即将成为姻亲,但是司马嘉与他们少有往来,看他的样子也不太像是个多管闲事的人,所以这次特地跑来告sù

他们这件事情,必定是另有所图。

司马嘉心领神会地笑笑:“我倒还真有几句话相劝小侯爷。”说罢,司马嘉转身踱步到苏政雅身前,缓声说道:“观舟那天,我也在场。大长公主的意图很明显,你们现在只能算是负隅顽抗,能坚持多久,只是时间的问题,到头来终究逃不过束手就擒的下场。不如就此退一步,海阔天空。”

“你还让我退一步?”苏政雅紧盯着司马嘉,他已经退到“兄妹”这一步了,居然还让他再退?

司马嘉不以为意,淡然说道:“男儿大丈夫,理应志在四方。即使这次让你侥幸通过,你得以终日陪在她身边,又能如何?你母亲一计不成,必有第二计。你没有保护她的能力,只会一直处于被动之地,被人牵着鼻子走,疲于应对。无权无势在手,无论谈什么,结果都只有一个字:空。”

苏政雅被说得脸色一变。自然也是知dào

大长公主断然不会因为他考过这一次,就会善罢干休。大长公主重权在握,又是他的娘亲,他有反抗的勇气,却没有保护温婉和她家人的周全,所以只能一再地妥协,一再地退步。若有朝一日,退到无路可退,又将如何?

“所以,不如主动放qì

这次考试,请求入伍得个一官半职。你是大长公主之子,我祖父那边无论如何都要给七分面子,何愁官路不顺。若有战事出征,立下汗马功劳,拜将挂帅,指日可待。到那时,大权在握,你想做什么,有人想说个‘不’字,也先得拈量拈量。”

温婉听得心中一惊,这家伙,果然是个野心家啊!不由挽上苏政雅的手臂,朝司马嘉致谢道:“司马公子见解独到,我们受益不浅,就此拜谢。”

司马嘉会意地笑笑:“我也不过只是提个建议,怎么做还是看你们的意思,先告辞了。”

温婉拉着苏政雅再次道谢,目送他走后,扯扯苏政雅的衣袖,说道:“他也知dào

考试之事,看来知dào

的人必多,临时换试题之事,十有**是真的。那现在怎么办?”

苏政雅沉默了半晌,坚定地说道:“去考。”

温婉点点头,隐约松了口气。她还委实有些担心苏政雅听进了司马嘉那番话,要去争权夺势。

第一百四十五章 除爵

祝太傅让温婉与小皇帝在外边看书,自己带了苏政雅进到里厢做题。不多时,大长公主到了,被迎进里厢与太傅大人一同监考,小皇帝也进去作陪。温婉独自在外面坐了一阵,反正也看不进书,便悄悄起身,跟在奉茶的丫环后面偷偷溜进去,悄无声息地站到一旁看着。

小皇帝与大长公主坐在上座,太傅大人侍坐在旁,颇有三堂会审的架势。苏政雅坐在堂下,正专心致志地低头写着字。题目临时被换,温婉非常担心苏政雅会什么也答不上来,如今看他似乎很有东西写的样子,不由松了口气。静静地站在一旁,一直等他答好题,交到祝太傅那边。

祝太傅看了两眼,便奉与大长公主过目。大长公主看过后不置可否,将答卷置于桌案之上,问道:“太傅大人认为如何?”

祝太傅恭声说道:“小侯爷字迹端方,答题中肯,见解独到,若非亲自监考,实在有些,难以置信。”

大长公主缓缓地点头,转眸望向苏政雅,平声说道:“既然如此,那从明天开始,你便转到这里听课罢。不过,注意不要打搅到皇上和你妹妹。”

“娘亲。”苏政雅正色说道。“我坚.持答完这次题,是想证明给娘亲看,我并不是不学无术之人。但吟诗作赋,研究学问终究不是我的兴致所在。我应该发挥自己的长处,去做更有意义的事情。”

大长公主波澜不兴:“那你准bèi

如何?”

“我想投入司马大将军麾下,学习.行军布阵之略。若有战事,也愿上前线,以武报效家国,必不相辞!”

温婉听得一惊,连忙急步上前,.扶上他的手臂,轻声劝道:“不要冲动。”

苏政雅回眸看她,握住她置于他臂上的手,目光坚.定异常。大长公主的目光在他们二人脸上转了一圈,沉默了半晌,说道:“好,难得你有这样的决心,那就除去侯爷爵位,编军入伍,一切听从司马大将军的调派。”

“多谢娘亲!”

小皇帝当即便命人拟旨送到司马置军中。大长公.主走了之后,温婉便拉着苏政雅到一旁,问道:“你怎么就听信了司马嘉的话,贸贸然做了这样的决定?”

苏政雅摇头说道:“不是贸然决定的,这几天我就.一直在想了。当初娘亲用对诗来为难我们,我没有办法分辨,幸好有沛霖表哥帮忙,才侥幸脱困。但是,娘亲旋即就改成了‘认义女’,我又没有办法,只能莫可奈何地接受。这次娘亲又用答题来拆开我们,要是没有你和克恭师兄的帮忙,我还是无计可施。所以再这样下去,将来娘亲若真的要将你嫁给皇上,我仍然只能束手无策。所以,不能坐等着这样的事情发生,必须早作打算,另谋出路。”

“你觉得这会是出路么?”

苏政雅沉默不.语,半晌,才说道:“不试就永远没有办法。至少,我要拥有保护你的能力。这样,将来即使娘亲要将你嫁给别人,我也要有能力夺你回来。”

第二天,苏政雅便正式收编入伍。由于他是皇亲,又曾在平乱中出过力,司马置便授了他别部司马之职。说起来是个小将军,掌管一营士兵,其实是个闲职。没有战事的时候,士兵是由各大将军、军正和军丞统筹管理的。有战事出征,被上将指派任务的时候,才会调派些许兵力到手下,具体数目视具体任务而定,但一定不会太多。

安乐侯府被朝廷收回,左相为苏政雅在城东置办了新的住宅。苏政雅却不爱住过去,以新居还要重装整顿为由,堂而皇之地蹭到温家去住。他与温婉虽名为兄妹,但毕竟都已经长大了,总蹭温婉的小床睡总不好,温向东便辟了个独立的院落给他住。

苏政雅是独生子,自幼在家中便是独自一人,从来没有感受过父慈母爱,兄弟姐妹济济一堂的感觉。在温家却有这样的感觉。不仅有温婉陪在身边,还有温克恭可以说些男孩子们的事情。偷懒犯错时,会有人提醒指正,看书累了,还有柳氏亲手送过来的汤羹。虽说在自己家时,也不是没有热汤羹吃,但是母亲做的与下人做的感觉始终是不同的。

每天清晨,温婉与苏政雅一块儿出门,她去国学府上课,他则去校场参加训liàn

。没几天,苏政雅便与司马嘉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司马嘉时任录事参军,论起职位,比苏政雅还低那么一级。听苏政雅说,司马嘉是自请到他这个营,做他的属官,为他出谋划策的。

温婉从当初一见面,就有些忌惮司马嘉。那天他劝告苏政雅的那番话,更是认定他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不能善与。此番刻意地接近苏政雅,只怕是动机不纯。如今看他们二人经常同进同出,相谈甚欢,温婉心中甚是不安,便从旁劝告苏政雅,要对司马嘉多留一份心,不要尽信。但苏政雅却不以为然,称司马嘉虽然话不多,但每句话都极有道理。而且为人恭谨,处事谨慎,机敏不凡,对于行军布略之道,极有见地,是个良师益友,他最近都在向他学习。

温婉虽然还是不太放心,但苏政雅难得地走出阴霾,再次意气纷发起来,不再愁眉不展,她的心里也是高兴的。想着或许是因为司马嘉在家中并不受重视,而苏政雅又是大长公主的独生子,说不定将来就飞黄腾达了,所以司马嘉才有意结交。应该不致于有什么恶意,也便随他们去了。

年底,在家赋闲半年的温克恭终于被授了官职,到尚书院做个小小的都事。对于一个从国学院出来的学子,只封个都事,职位低了点。但对于温家来说,也寥胜于无了,也算是全了这悲凄的一年来,最后一个愿意。

差不多在大家忙忙碌碌,准bèi

新年的时候,边关却告了急。司马置挂帅出征,苏政雅被任命为运粮官,押送部分军粮先行,赶赴边关。

苏政雅领兵离京那天,温婉特地告假到城外相送。苏政雅第一次领兵,就担任这么重yào

的职责。温婉再三地嘱咐他,一切以粮草为重,千万不要心有旁骛,怠慢了军机。水玲珑还特地挑选了几个她亲自训liàn

的柴家护卫,随军上路,专职保护苏政雅的安全。水玲珑虽然与苏政雅有不少嫌隙,但既然已经成了“准妹夫”,却也还是尽心尽lì

的。

水玲珑在腊月初八生了,是个儿子。柴启瑞给他起名叫柴敏之,还特地跑过来跟温婉研究了一下这个名字的深刻含义。如此喜事,温婉自然是引经据典地夸赞了一通。柴敏之落地便有九斤之重,水玲珑生的时候痛得死去活来,一气之下,便给他起了个小名叫肥猪。心情好的时候叫肥肥、小肥,心情不好的时候,便成了猪仔,猪喽喽。

这一年的新正,便在担心边关战事,和逗柴家的小肥肥中度过。温婉也终于长到了十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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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最近卡文,更新稍微慢了点,就看到有桶子担心要太监了……小小声问,莫非有TJ前科,就背負上了一生的污点么?(当然了!)我擦。

不过桶子们放心啦,这本书暂时还米有TJ的打算。(暂时是什么意思?)而且预计会写很长,应该差不多还有一半吧。大家不要着急,心急要生女儿的,要淡定,淡定……(不过,为什么水玲珑生了个儿子?)我再擦,没办法啊,剧情需yào

……

第一百四十六章 双喜

过了新年,温家便喜事连连。先是边关告捷,司马置的大军即将班师回朝。年前因为战事而再次延期的温克恭与司马瑜的婚事,终于又有了眉目。紧接着,宫中传来喜讯,温媛有了身孕。温媛贵为皇后,这一胎若是男孩,便是嫡长子,自然便是今后的太子。即使是个女儿,也是大公主,也拥有非比寻常的地位。这看如今大长公主的地位,便可见端倪。

温家终于一扫前两年阴霾,再度喜气盈盈了起来。

对于温婉来说,与苏政雅这一别将近半年。他只在兵粮安全护送到的时候,写信托信差送回来报了个平安,之后便音讯全无。只偶尔从小皇帝口中问知战况激烈,但总体上还是我方占优势。苏政雅是个热血激昂的家伙,冲锋陷阵,必定会冲在第一个。还有个司马嘉跟在他身边,也不知是福是祸。虽然一直担心他会不会遇上什么危险,但想想他虽然官职低微,毕竟是监国大长公主之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总是会有消息回报。那么没有消息,也便是一定意义上的好消息。

班师回京的日子越来越近,温婉渐渐地有些坐不住了,不时地设想着久别重逢会是什么样的一种景况。那个活蹦乱跳、横冲直撞的傻小子,又有没有变得成熟稳重一点?

“表妹。”正在出小差的温婉被小皇帝的一声呼唤唤回了神。新年后,大长公主以温媛有孕,为方便皇帝与温婉得空去探视她,便将授课的地点从国学府转移到了御书房。“半个时辰之后,我们出宫去罢。”

温婉不疑有他地问:“去哪里?”

“去国学府吧。”

太傅方才离开的时候说国学府那边有点事,要过去一趟,让他们自己看书。温婉以为小皇帝此番的提议是要去国学府找太傅,当即也没有多想,便跟着一道去了。换便服,坐着小轿从偏门出宫的时候,温婉也没有起疑。这位小皇帝素来行事低调,不喜铺张,换而言之,便是喜欢偷偷摸摸,经常都是青衣小轿,来来往往。

走出一段路,温婉抬手掀开.右侧的窗帘往外看,却意wài

地看到竟然来到了闹市区。国学府与皇宫比邻,怎么走也不会走到闹市来。而且从这会来往的人流来看,八成还是个集日。莫非小皇帝说去国学府根本就是个幌子,偷溜出来玩才是真的?

正想着,轿子便在一个幽静的小.巷里停了下来。温婉走出轿子,小皇帝笑吟吟地走过来,说道:“十日一小集,一月一大集,今天是三个月一次的庙会之期,怎么样,很热闹吧?”

温婉前世便生活在大城市,自.小到大,看的最多的便是人潮拥挤的场面,所以对集市、庙会之类的并无好感。“那皇上表哥还去国学府么?”

小皇帝笑笑说道:“难得这么热闹,不妨到处看看吧!.对了,你姐姐喜欢什么东西,我好买些回去讨她欢心。”

“我想只要是皇上表哥送的东西,媛姐姐她一定都.会喜欢。”温婉想了想,转转眼珠子,说道。“不过这里人太多,我觉得有些不舒服,请皇上表哥容许我先行告退回家休息去了。”

“诶!”小皇帝却不允许。“表妹可不能走,表哥还指望.着你在皇姑母面前……”

温婉心中暗哼.了一声,就知dào

他打的是这个主意。“皇上表哥要婉儿帮忙打掩护,当然可以。只是所谓的礼尚往来,皇上表哥也要答yīng

婉儿一个条件才行。”

“这都要谈条件,我们可是自家人。”小皇帝不肯轻允。温婉便作势回身说道:“那我回家去了。”

“嗳!”小皇帝追上来,妥协道。“那表妹说条件。”

温婉停下脚步来说道:“我的条件很简单的。就是我在国学府的学业还有两年,我想安安心心地学完。如果这两年里,义母大人要帮我配婚,劳烦皇上表哥帮我说情。”

小皇帝听罢,“呵呵”地笑起来,说道:“表妹还真会做生意,我只让你帮一次,你便让我帮你两年讷!”

温婉笑道:“这两年里,我也可以无限次地帮皇上表哥打掩护啊!这是等价交换!”温婉当然知dào

他出来一次并不容易。他一般天未明便要起身,上早朝,听满朝文武议政。之后便到太傅大人这里来听课,其间还会有不间断的大臣来觐见议事,像今天这样的空闲并不多见。而且难保又有大臣紧急求见,便会被察觉皇帝不在,所以他才需yào

有个打掩护的人。

对于温婉所说的“等价交换”,小皇帝不置可否,只笑笑着答yīng

了。经过这大半年的相处下来,温婉发xiàn

其实小皇帝也是个不错的人。性情温和,为人大度。虽然有时候有些鬼鬼祟祟之嫌,也是出于身份的考lǜ

。不能让人非议,有些事只能偷偷地做,比如到闹市区逛街,买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等等。那些东西在温婉看来,是极其幼稚的,完全是小孩子玩的东西,他也饶有兴致地买下来,然后向卖家询问该如何玩。

逛得累了,便在路边寻了间极普通的小面馆吃东西。小皇帝喝了口热乎乎的面汤,慨叹地对温婉说道:“我喜欢这样的感觉。大家都忙着自己的事情,没有人紧盯着我,如锋芒在背。”

温婉应和着笑笑,想到当初在京学府第一次遇见他的情形,他也是躲在人群中悄悄地看赛马。他自幼便是太子,国之储君,如今更是皇帝,一国之君,时刻被许多人盯着也是常情。两人正说着话,迎面走过来一个打着“赛半仙”招牌的算命先生。大约四十开外的年纪,山羊胡子,双眼极为精明。来到温婉二人面前,招呼道:“两位,可有兴趣算上一卦?”

随行的两名侍卫连忙将那算命先生隔开,小皇帝却示意让他坐下,笑吟吟地招呼道:“先生自号‘赛半仙’,不知有何神奇之处?”

“寻常术士,是见人批命。在下乃是先批命,再寻人。”那算命先生捋须摇头晃脑地说道,随即盯着小皇帝看了半晌,便低头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锦囊,说道。“对了,在下昨晚偶得一命,复批如下。今日得见公子,实乃天意。只需十两,公子便可见往后二十年之天命。”

“这么神奇?”小皇帝兴致勃勃,当即命侍从付了钱。接过锦囊,正欲打开,算命先生却阻止,说道:“此乃属天机,宜焚香净身,参拜神灵之后再看。不然,冒犯天威,恐有不祥。”

小皇帝闻言,也认可地点点头,将锦囊原封不动地收入怀中。待那算命先生走后,温婉忍不住问道:“真要焚香净身后再看?”小皇帝淡淡笑笑,说道:“又不麻烦,且信之又何妨。”温婉倒是觉得那个算命先生甚是可疑,哪有如此算命的,倒是有点像是来秘密送信的。

填饱肚子,恢复元气之后,小皇帝估摸着快到大长公主进宫的时间了,便打道回宫。安全地回了御书房之后,小皇帝将之前买的两串糖面人送给温婉,当作是她这半天作陪的答谢。“这个表妹拿着玩,若不想玩了,就吃掉吧。”

温婉笑着说道:“怎么觉得听起来这么恐怖?”

小皇帝淡淡笑笑:“这个本来就是吃的,你想得太多了。”

温婉抿嘴笑笑,道了谢,将糖面人重新用荷叶包好,收到书袋里。出宫回了家,刚进门,管家便告sù

她,小将军回来了。意wài

的喜讯,温婉大喜过望,在管家的指引下奔跑着去找他。

“苏政雅!”远远地看到他坐在亭子里,在看什么东西。温婉想了想,暗自笑笑,便蹑手蹑脚地过去。从包里取出那支女娃娃模样的糖面人,倏地递到苏政雅面前摇来摆去,一边怪声怪气地说道:“听说小将军得胜归来,要不要跳支舞庆祝一下呢?肚皮舞呢,还是草裙舞?”

温婉玩得津津有味,却见苏政雅倏地起身,一把夺过糖面人,“啪”地摔碎在地上。温婉顿时怔了怔,往后退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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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擦汗,最近只是在卡文,等卡过了就好了,大家表担心TJ的问题……

第一百四十七章 眷属

温婉的第一反应是,莫非认错人了。哪有久别重逢,一见面就大发脾气的事情。但当那人气哼哼地转过身来,却委实还是苏政雅。虽然个子长了一些,脸上的棱角分明了些,眉眼之间凌厉了些,但依稀还是小时候的样子。不由蹙了蹙眉,板起脸问道:“你干嘛摔我的糖面人?”

苏政雅沉着脸,冷冷地说:“看着碍眼。”

温婉凝眸看向地上被摔成两截的糖面人,年画里女娃娃的模样,红扑扑的脸蛋,梳两个包包头,甚是可爱,哪里碍眼了。莫非他知dào

这糖面人是小皇帝送给她的,他在街上或者御书房中,瞧见他们了,然后回来不问清楚,就发脾气了?温婉暗自哼了一声,从包袋里摸出另一支男娃娃模样的糖面人,大剌剌地从苏政雅面前一晃而过。然后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快速地跳出亭子。

“你!给我!”苏政雅果然气急,跟着冲下来,要抢过温婉手中的糖面人。

“不给!就不给!”

温婉自然比不得苏政雅跑步的速度,没跑出几步,便被一把抓住了手腕。同时脚下不慎,踩上了一块光滑的鹅卵石,滑了一下,整个人便倏地往后跌去。苏政雅见状,连忙松手,改揽她的腰,让她跌入自己怀中。不想她的肩却撞上了他胸口的伤处,不由闷哼了一声,两个人齐齐地跌倒在地。温婉反应过来,随手将糖面人往旁边一丢,便起身扶起苏政雅,关切地询问道:“怎么了,受伤了?”

苏政雅见温婉自己丢了糖面人,气顿时消了不少,忍着痛,闷声说道:“回城的路上遇到伏兵,中了一箭,不过没事。”

温婉听得一阵心惊:“中箭这.么大的事还说没事,有没有找大夫看过?”

“要是没看过,我这会怎么可能好好地站在这里?”

虽然苏政雅这么说,但温婉扶他.进屋的时候,还是吩咐了使女去找大夫过来看他的伤势。大夫看过之后,说这一箭很险,差点就射中心房。不过幸好射偏了,加上苏政雅年轻体制好,静养一段时间就可以复原了。

送走大夫之后,温婉在床前坐.下,问道:“伏击你们的是什么人,知dào

么?”

苏政雅摇头:“我和司马得到大将军的首肯,先行回.京。一路过来,都没有惊动什么人。却在金水镇郊外受到伏击,幸好司马机谨,才甩开追兵,逃出生天。”

温婉紧悬着一口气,对此事心有余悸,挨着他坐下,.问道:“那你不好好地休息养伤,乱发什么脾气?”

苏政雅一听,便冷哼了一声:“那就要问你了,今天.一天都做什么去了?”

“你说的是陪皇上表哥逛庙会这件事?”

“你还叫他表哥?!”.苏政雅的怒气又上来了。“你明知dào

娘亲要把你们俩凑一起,你还……”

温婉怕他动怒又牵扯到伤势,连忙劝慰道:“你先别忙生气呀!今天是庙会,皇上想偷溜出云逛街,但又怕被发xiàn

无法交待,所以才拉上我打掩护。而且作为交换条件,皇上也答yīng

我两年内若是大长公主提起帮我配婚,他帮我回掉。”

“真的?他有这么好?”苏政雅半信半疑。

温婉忍不住逗他说:“假的。”见他又沉下脸来,心中暗叹这个开不起玩笑的家伙,连忙欺身上前,挽过他的一条手臂说道:“是真的啦!所谓君无戏言,想他也不至于忽悠我。对了,金水镇离这里不远,大夫说你受伤有一段时日了,你进京已经好多天了?”

苏政雅点点头:“当时伤情挺严重的,怕吓到你们,所以没回来,是司马帮我安排的地方疗伤。”

温婉听得心中一酸,轻责一声:“笨蛋。”同时又暗自慨叹,幸好司马嘉对苏政雅没有恶意,若是趁他伤重下手,那如今她就再也瞧不见这小霸王了。看来她是要对司马嘉改观了,同时又对自己一直觉得他不是好人,总劝苏政雅提防着他而感到愧疚。“对了,这件事情有没有跟你母亲亲说过?不彻查的话,我觉得很危险,极可能还会有第二次。”

苏政雅点点头:“就算娘亲不查,我也要查。”

柳氏和采青端了煎好的药进来,温婉连忙去搭手,接了药碗过来。苏政雅沉默地看着她坐回床前,低眉轻轻地吹着热气,长长的睫毛覆着氤氲的热气,有一种极致的静态之美。苏政雅原本积了一肚子的怒气,在她持着汤匙将药喂到嘴边的时候,便已烟消云散。红着脸吞了一口药汁进去,闷声问道:“为什么我写了那么多信回来,你一封回信都没有?”

温婉怔了怔:“有很多么,我只收到一封。就是你说军粮运到,一路平安的那封。”

苏政雅的脸色沉了沉,说道:“算了。”

温婉抬眼看了他一眼,问道:“还生气啊?”

“我不喜欢你跟他在一块。”

温婉无奈地说道:“知dào

了,小气鬼!我以后听完太傅的课,马上就回家跟你报道好不好?”

苏政雅这才抿嘴点点头。温婉看着他强忍笑意不想表现出来的模样,不由有些哭笑不得。喂完汤,起身将药碗递回采青的时候,苏政雅忽然说道:“你没有收到信,那你也不知dào

我在边关遇到宋先生的事了吧?”

“宋先生?”温婉惊喜地问。“宋先生现在怎么样了?”

“宋先生现在在草原上牧羊,挺好的。”苏政雅的语气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说道。“我还看到了皇表姐。”

“公主……”

苏政雅点点头,眼中闪过一抹怜悯:“皇表姐挺惨的。她在民间被传成了祸国殃民的恶公主,被赶出京城之后,在很多地方都受到了驱赶,右腿也被打瘸了。一路流浪到边关,吃了很多苦。”

“那她……”温婉听着心中也挺难过的。毓心公主虽然刁蛮任性,但对她还是挺好的,尤其是在书局的事情上,还帮过她不少忙。想着她曾是那样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如今却落得连乞儿都不如,让人禁不住为之感到凄酸。

苏政雅见温婉眼中有了淡淡的泪意,连忙说道:“别难过,皇表姐没事,宋先生收留她了。平日里宋先生外出牧羊,皇表姐便留在家中做些家事杂活,而且她识文断字,帮边关的士兵代写家书,也可以维持生计。”

“那真是太好了。”温婉感动地说道。“幸亏宋先生心胸广博,可以不计前嫌,愿意收留她。不然公主一个女孩子,又是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真不知还有没有活路。不过,说起来,若非她除去了公主之尊,愿意放下身段,抛弃一身傲气,恐怕也无法与宋先生走到一起。她对宋先生几番纠缠,也是痴心一片,如今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苏政雅听温婉说得感叹,约摸是联系了自身目前的处境,连忙搂过她,安慰道:“这说明,有情人终成眷属,不要胡思乱想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余党

在柳氏和温婉的悉心照料下,苏政雅的伤势恢复得很快。水玲珑得知苏政雅边关回来的消息,便和柴启瑞一道带着他们家小肥过来探望。柴启瑞如今接过了大部分柴家的产业,事情比较忙,坐了一会,便先回去了。留下水玲珑和小肥与温婉作伴,称晚上再派人来接他们回去。

小肥刚四个月,白白胖胖,眼睛大而明亮,格外可爱。他有个让人哭笑不得的习惯就是,男的抱他他就哭,女的抱他他就笑,于是他又有了个外号,叫作小色狼。有鉴于此,苏政雅很不乐意温婉抱小肥。但是只要温婉在附近,小肥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便总是盯着她看,天真无邪的眼神可爱得不得了,看得温婉心中痒痒的,忍不住想去抱。苏政雅便在旁边轻“哼”上一声,以示提醒。

正说着话,有小侍进来说司马嘉来了。苏政雅连忙说请他进来,司马嘉进来后,瞧见一屋子人,不由蹙了蹙眉。苏政雅料想他有事情要说,便引了他进屋去谈。苏政雅一走,温婉便迫不及待地抱过小肥,捏捏他胖乎乎的脸蛋,软软的小手,打从心底地喜欢。

水玲珑抬起小肥的一只手轻轻地晃,笑嘻嘻地说:“婉婉姨姨生个妹妹给肥肥当媳妇,好不好?”

小肥像是听懂了似的,“咿咿呀呀”着,咧嘴笑得开心。

水玲珑宠溺地捏着他的小鼻子说道:“就知dào

你个小色鬼会开心。”说罢,拉着温婉一同坐下,关切地问道:“你们到底怎么打算?你都十五了,再不出嫁,必定会惹人非议,而且你们不会真的打算一辈子兄妹到老吧?”

温婉叹着气,说道:“那也没有.办法。我们过不了大长公主那一关,而且现在苏政雅的处境也很危险,还是先走一步,算一步了。”

水玲珑一听,连忙问:“什么危险?”

温婉便将苏政雅回京途中遇袭.受伤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sù

了水玲珑,水玲珑听后大为愤慨,当下说道回去便叫她娘亲发动江湖中的势力,一定尽快找出凶手。温婉留水玲珑在家中用过晚膳,才送她回去。回房的途中,苏政雅对温婉说道:“爹爹帮我置办的宅子修整得差不多了,从明天开始,我就搬过去住。”

温婉听得心中一惊,连忙问道:“.是不是跟遇袭的事情有关?”

“当然不是,你不要胡思乱想。”苏政雅连忙否认。“只是.爹爹帮我把一切都打点好了,却一直空置着,而且老在你家住也不太好。”

温婉自然是不信他的这个说法。他搬到温家来住,.期间左相来说过很多次,他都依然我行我素。他是哪种喜欢什么,便做什么的人,不会多管旁人是怎么看待。大长公主强收温婉为义女这件事上,若非顾虑到温家的处境,他也必不会有分毫的妥协。

“那司马嘉下午来寻你,是说什么事情?”

“他说……”苏政雅不是习惯说谎的人,支吾半晌也没.想出个搪塞的理由来。

“不说算了,我自.己找他问去!”温婉作势便要回身出门去。苏政雅连忙追上前拉回她,说道:“是跟遇袭那件事情有关。司马查到了些线索,我准bèi

跟他一起查下去,可能会离京几天,所以……”

温婉沉吟着,知dào

让苏政雅甩手不理这件事情,只让司马嘉去查,他必是不肯的,只能叮嘱说道:“那你一定要小心一点。对了,玲珑的娘亲有江湖上的关系,若用得到,尽可以找玲珑帮忙。还有,我看司马嘉为人细谨,极有城府,行事之前不妨多听听他的意见。”

苏政雅点点头:“我知dào

的,不要担心。”

第二天,苏政雅便搬离了温家,但只要在人在京中,每天都会过来露个小脸,陪温婉说会话。半个月后,司马置的大军浩浩荡荡地回了京。平息边关战事,凯旋回朝,加官进爵自不在话下。苏政雅也因为表现突出立下军功,被提为都尉。

温婉本想好好地为他庆贺一番,不想他与司马嘉又查到了什么,匆匆地追出京去了。看他们每天东奔西走地,也不知查得怎么样了,每回问起也是三缄其口,温婉心中很是担心。

这一天下学到家,门口的小厮便告sù

她大通书局的钱管事来了,已经等候她多时了。温婉在客厅里见到了钱管事,钱管事说起刚刚结束不久的书会的事情。“书会进行得非常顺利,书局也接近了不少新的单子。前两天,有位从南方过来姓岳的大客商,把我们局里所有余子晴的书全订了。他说他毕生都在收集余子晴的书,却终不得以全,颇有遗憾。没想到我们这里有这么多,他很惊喜。我便跟他说起我们书局筹划出余子晴全集的事情,他极有兴趣,希望能详细谈谈。若合zuò

可成,以他的人脉,将来书制成之后,不愁销路。”

温婉点点头,说道:“我们书局的书大多在江北发行,若是能打开南方的销路,说不能能将书局现在的规模扩大一倍,倒也是很不错。”

钱管事点头称是:“而且余子晴全集这件事情,我们几年前便有过打算,有过详细的预案。但由于项目巨大,需yào

投入重金,所以一直不敢轻易动工。如果难得有南方巨贾愿意保这个风险,自然是个不容错过的大好时机。”

温婉也赞同地点头:“那具体的合zuò

计划,他可曾提过?”

“他希望能够约个时间,跟我们详细谈谈。”钱管事说道。“我想着余子晴的书一直都是经的温小姐的手,而且我们这些人都是不看他的书的,怕到时候附和不了某些话题,逆了那位大老板的意,会影响合zuò

,所以便想请温小姐出下面……”

温婉考lǜ

了一下,说道:“也好的。麻烦钱管事与岳大老板约好时间,到时候我们一同过去与他面谈吧。”

隔天,钱管事便安排好了会面的时间和地点。温婉向小皇帝和太傅告了病,便坐着轿子先到书局与钱管事碰面,再一道去约好的地点。据说这位姓岳的大老板,是江南首富玉连城的侄子。家底丰厚,出手阔绰,交游广阔。但自小有不足之症,就是不能经日光久晒,所以这次会面的地点也约在他家在京城南郊外的别庄里。

下了车,由岳家小厮引领着进屋,钱管事捧着一叠文书跟在后面。会客的地点安排在书房,温婉一进屋,便觉得这书房里光线暗得厉害。正想着在这样的环境里如何看得进书,一抬头瞧见了坐在书案后面的人,不由大吃了一惊:二皇子?!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不是与废帝一起,离开京城,去了江东吗?没有当今天子的诏书,就擅自进京,可是死罪。

第一百四十九章 醉翁

“在下岳沛琪,由于身体问题,不得不请两位到此面谈。失礼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钱管事连忙说无妨,并郑重地向他介shào

了温婉,称温婉是余子晴作品的研究专家,也是书局非常重yào

的参谋,为表对此番合zuò

的慎重,所以特地请她一道过来。

温婉见他连真zhèng

的名字都没有隐瞒,看来是完全不怕被她认出来。她倒是很想知dào

他这次的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便也装作没有认出他的样子,不动声色地与钱管事一道到旁边坐了。

大约谈了一个时辰左右,终于将合zuò

计划谈妥并敲定了。“岳沛琪”大喜过望,当即便吩咐家仆备宴,要好好地答谢温婉他们帮他实现了多年的梦想。然后又热情地邀请温婉到他的藏书楼参观,分享他多年来的收藏。

拳拳盛意,却之不恭。温婉与钱管事随同着来到藏书楼,岳府管家陪着钱管事在近门处说话,温婉察觉二皇子别有用意地看了她一眼,稍作犹豫,便会意地跟上前去。两人一前一后上到书楼的二楼,穿过一排排的书架,二皇子信步来到窗前,推开窗,明亮的日光便洒落了进来,摇曳着细碎的枝叶,斑驳一片。

“你为什么进京?”温婉打破沉.默。“你为什么知dào

通过大通书局,就能让我出面?”

二皇子微扬唇角,似笑非笑地说.道:“你的问题还真多。不过,为表我合zuò

的诚意,我就一个一个地告sù

你罢。我进京,是为了找你合zuò

。至于第二个问题……你应该还记得几年前,你被人抓到山上小木屋里关了一夜的事情吧?”

“那件事情……”温婉一惊:“真的是你?!”.当时苏政雅就很笃定地说是他做的,只是她一直没有作信。那她不明白了,当时她与他根本不曾有过什么纠葛,他为什么要抓她,恐xià

她?

二皇子淡淡笑道:“你掌控大通书局这么多年,应该.也听说过不少业内传闻吧?比如传闻朝华书局有朝廷中的关系,呵呵,那也差不多就是我。我这样说,你应该明白了吧?”

他一说朝华书局,温婉自然便明白了,只是现在并.不是翻旧帐的时候。“那你所说的合zuò

,应该不光是出个文集这么简单吧?”

“那当然。”二皇子理所当然地说道。“书局的合zuò

只.是其一,最重yào

的还有战略上的合zuò

。”

“战略上……”温婉暗.自心惊,难道他们不甘心被贬,要图谋着复辟么?!于是,哂然笑道:“书局的事情,或许我还能使上点力,至于后者,你还真是找错人了。”

“没有。”二皇子纠正道。“除非你不想为你的两位至亲报仇,任由着让你们温家由盛及衰的罪魁祸首逍遥法外。”

温婉直接回答说道:“我不想。”

二皇子忽然不说话了,意味深长看着她,似乎在等候什么。忽然窗外响起一阵“啾啾”的鸟鸣声,他微扬唇角,说道:“看看谁来了。”说着,从窗边退开一小步,将位置让给温婉。温婉迟疑着来到窗外,探头往外一看,便见隔院廊下走出一个人来。在温婉往外看的同时,那人似乎也得到了提示,抬头往这边看来,四目相对,赫然竟是苏政雅!

温婉方自一惊,二皇子便侧步过来,快速地将窗子关了起来。

“你到底想做什么?”

“合zuò

。”二皇子就是简单的两个字。

“苏政雅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也是合zuò

的事情?”

二皇子淡淡笑笑:“对。”

温婉暗自觉得不妙。苏政雅这些日子一直在追查回京路上遇袭这件事情,今天他出现在这里,若不是二皇子故yì

引他过来,便是追查线索来到到这里。但不论是哪一种可能,二皇子之番都是用意不善!

“难道金水镇伏击苏政雅那件事,也是你做的?”

二皇子却连忙否认道:“这我可不敢随便承认。”

“那若是我不答yīng

合zuò

,会怎么样?”

二皇子不置可否地笑笑:“你应该不想连累到钱管事和大通书局吧?”

“但我并不认为我拥有可以和你合zuò

的能力。”

“郡主何必过谦。你现在是皇姑母跟前的大红人,又与皇帝陛下终日相伴,这举足轻重的份量,不是能力,是什么?”二皇子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契,就近搁置在身旁的茶几上。“郡主若是同意合zuò

,就在这契约上按上手印。从此我们通力合zuò

,一荣俱荣,一辱俱辱。”

温婉紧盯着二皇子的眼神,不像是在说笑,便说道:“事关重大,我需yào

时间考lǜ

。”

二皇子抿嘴一笑:“无妨。我这里藏书颇丰,郡主素爱书,流连此地,不愿归返,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情。”

听他这么说,看来是她不答yīng

合zuò

,便休想离开此地了。“我留下倒没什么,但是书局里还需yào

钱管事主持大局。”

“钱管事先行回去也无妨。”他答yīng

得倒是爽快。“你身边的那个小丫头也可以先行回府去报个平安。”

钱官事和小桃离开之后,温婉在楼中坐了,反复地考lǜ

这件事情。二皇子所说的合zuò

指的该是复立江东王这件事情。但现在坐在皇位上的是先皇太子,那合zuò

的根本目的即是除去大长公主在朝中的势力,也即是说他们要对付的是大长公主和司马家。而苏政雅又是大长公主的独子,这个时候,他出现在这里,二皇子还故yì

让他们俩远远地照了个面……

温婉倏地站起身,来到二皇子的桌案前,说道:“我要见苏政雅,我想到有件事情忘记告sù

他了。”

二皇子抬了抬眼,说道:“他来这里晃了一圈,没找着我,便回去了。”

“你为什么不见他?”

二皇子似笑非笑:“我这不是一直在陪着你么,哪有时间理会他。”

温婉越想越觉得这其中大有问题,多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当即抽过压在桌案上的那一纸契约,提笔写上自己的名字,再印着红泥按上了自己的手印,将契约拍到二皇子面前,说道:“这样,我可以走了吧?”

二皇子低眉看了一眼,满yì

地点头说道:“可以了。具体有什么需yào

配合的地方,我会派青恒来支会你。”说着,侍立在他身后的一名小厮束手上前,朝温婉恭敬地施了一礼。温婉点点头,便转开离了开去。

以最快的速度回了温家,在门房处问刚刚苏政雅是不是来找过她。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便知dào

问题大了。随即赶往大将军府找司马嘉,司马嘉今日告病在家,并不曾与苏政雅一起。但温婉见他气色一如寻常,不见有病相,心中不由起疑,貌似关切地问道:“司马大人所患何病,现在可好些了?”

司马嘉自然知dào

温婉向来对他颇有顾忌,既然她这样问了,也便顺眉顺目地回答说道:“已经好多了,多谢郡主关心。”

“那司马大人好生休息,我到别处找他去。”

温婉已经隐约猜到二皇子此番进京的真zhèng

用意,并不是像他所说的寻找合zuò

者,而是直指苏政雅。大长公主只有苏政雅一个孩子,只要苏政雅一死,就算将来大长公主夺位,她自己一脉后继无人,最终还是要还位于望月家。所以金水镇遇袭,九成九也是二皇子这伙人干的。他们秘密入京,为了掩人耳目,人数必少,估计是难以制住苏政雅,所以才从她这边入手。让苏政雅误以为她已经落入他们之手,而不得不乖乖就犯。

时间紧迫,温婉急速火燎地来到柴家,让水玲珑帮忙纠集了一队人马,飞速赶往南郊。但是不出所料,那偌大的一座庄园,早已是人去楼空。

第一百五十章 请愿

温婉料想苏政雅八成是被二皇子他们带走了,思及二皇子动的若真是那个主意,那苏政雅唯恐会有性命之忧。心中慌乱,一时竟没了主意。柴启瑞劝慰了几句,说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我这里可以先派人沿南下的路线追寻去,但能帮上的地方十分有限,婉婉还是尽快报与大长公主知晓,早出对策为好。”

温婉点点头,告别了柴启瑞,便火速赶去了左相府。不想,大长公主与左相在宫中议政未回,温婉在屋中坐等了一会,实在等不住,便到宫门口等着。虽然已是晚春时分,但天色已晚,迎面袭来的晚风还是带了些料峭的春寒。一直等到人定时分,才见大长公主的车子从宫门内驶出去。

“母亲大人!”温婉急急地迎上去,拦住车马。大长公主的随侍女官见是温婉,便隔了帘子向大长公主通报。大长公主料她这么晚候在宫门求见,必有急事,连忙唤她上车。温婉见过礼之后,便将今日在京中见到二皇子之事,一五一十地全部告知了大长公主。“他们来意不善,怕会对兄长不利,还望母亲大人尽快派人将兄长救回。”

“居然有这样的事情。若此事属实,沛琪那小子也真是太胆大妄为了!”大长公主沉吟一番,说道。“婉儿莫急,明日一早,我便让皇上任命钦差大臣,核查此事,救回政儿。”

“明日……不是应该尽快遣人追回么?”温婉心中焦急。这件事关乎苏政雅的生死,如何可以当成一般的公事来对待。

大长公主问道:“你可有证据.证明政儿一定在他们手上么?”

温婉一怔。她只是将今日之事,结.合前因后果,推知他们带走了苏政雅,论起真凭实据,还真是分毫没有。

“那就出师无名了,断不可因私.废公。”大长公主见温婉仍然面有急色,抬手轻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劝慰道。“临事不乱,处变不惊,方为成大事者。不可自乱方寸,先兵败三分。而且吉人自有天相,政儿不会有事的,不要担心。”

大长公主将此事云淡风轻地置之,便派人送温婉.回了家,但温婉又如何可以不担心。派去柴家打探消息的家仆半夜才回来,说他们一路追去,一直没有消息。柴启瑞推测二皇子他们并可能没有南下,而是滞留在附近的城镇。已经及时调整策略,留了半数的人在附近城镇查找,但没有官方文牒,行动多有不便。柴家虽然富可敌国,家卫众多,但毕竟还是寻常百姓,只能寻找,不能搜寻,而且限制极大。但是手握重权的大长公主那边,又只是说派出钦差暗访,并不出兵。温婉便想到连夜再去找左相想想办法,却被柳氏劝住。

“你刚刚找过大长公主,她也已经给了处理意见,你.再找左相,无疑是罔顾了她的权威,拂了她的面子,恐被她所记恨。不如等到明日,你到相府请安,若遇到左相,不防趁势提及。”

温婉想想也有道理,只能按捺下焦急的心情,收.拾收拾上床睡觉。一夜无眠,第二日清晨,早早地到相府请安。却得知左相与工部水利司的官员们商议南方水灾的问题,昨夜夜宿在朝房,至今未回。到大长公主跟前请过安后,便心怀忐忑地去国学上课。这一日,小皇帝也没有来听课,看来也是因了南方水患的事情。

上了半天课,太.傅看出温婉的心绪不定,便让她回家好好休息。温婉实在是担心苏政雅那边的事情,便又想着去左相府看看相爷回来了没有。在门口徘徊间,遇上从外归来的大长公主。瞧见温婉,她不由蹙了蹙眉,使人唤过温婉说道:“方才在宫中遇到太傅,他说你心神不定,无心向学。你这个样子可不成,连书都无法好好kàn

了。这样吧,我在金水镇有个怡园别庄,环境雅致,风景清致,适合修心养性,平复心情。恰巧近日正新进了一批花草和虫鸟,你过去顺便帮我照看一下。”

“但是兄长他……”

“政儿之事,我自有打算,你无须担心。快回家收拾收拾,明天一早,我派人送你去怡园别庄。”

“母亲大人……”

但大长公主并不想听她说些什么,留下一言,便转身进门去了。随侍女官拦下温婉,再次安排人将她送回温家。

柳氏听温婉说了来龙去脉,不由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大长公主都这样说了,婉儿便不要再管此事了吧。”

“但是我真的担心苏政雅,怕他会出事……”

柳氏搂了搂温婉的肩,劝慰道:“人家亲生的娘亲已经在处理了,你就不要僭越了。大长公主心中或许有什么大计,她要将你送离京城,估摸着也是怕你心急之下,乱了阵脚。所以,你且放宽心,安安心心地到金水镇住几天吧。让采红也陪着你一块儿去。”

“娘亲,我真的无法安心。我真想去找他……”

柳氏连忙掩了温婉的嘴,轻责道:“不要胡言乱语。赶紧收拾下东西,明天便要动身了。”

温婉也是无奈,只能寄希望于大长公主真的有柳氏所说的大计,同时希望着她从金水镇回来的时候,苏政雅已经平安归来了。

第二天,大长公主派来的车马便早早地到门外等候。温婉告别了家中亲人,坐上车,缓缓出京。一路心事重重,行出大半日的路途,却又有快骑追赶上来。说是西王世子侧妃抱病在床,希望胞妹温婉能够过府陪伴。世子向大长公主请愿,大长公主怜悯西王爷抱恙在床,一直是温娴奉药在侧,便同意了所请,让去怡园静养的温婉改道去西王府小住几日。

听闻温娴染病,温婉也不免心焦,直觉得最近祸不单行。这边苏政雅失踪,生死未卜,那边温娴又病倒,真让人担心不已。当即掉转车头,赶往西王府。一路忧心温娴的病情,但入府见到神清气朗的温娴之后,不由诧异了。“娴儿姐姐,你……”

温娴拉着温婉并肩坐下,说道:“昨晚,娘亲托人传了个信给我,说你被大长公主遣去了金水镇。世子说最近那边乱得很,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那边,便称病,让世子向大长公主请愿留你下来。”

温婉会意地点点头,温娴又问道:“这次是怎么回事?大长公主不是向来很看重你么,怎么好端端地将你遣了开去?”

温婉叹了口气,便将苏政雅这件事情告sù

了温娴。温娴听后也劝道:“你们虽有母女的名义,但你终不是他家的人。儿子的生死,最担忧的自然是父母。大长公主这回显然是不高兴你干预他们的家事,你便不要管了吧。这些天,你便安心地住在这里,这些年我们姐妹聚少离多,正好趁此机会好好叙叙。”

温婉点点头,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传来,一抬眼,便瞧见世子缓步从外面进来,不由心中一滞,连忙起身行礼。

第一百五十一章 旧心情

“姐夫。”温婉盈盈施了一礼。

“婉儿妹妹。”世子凝眸望着立在面前的温婉,原来在不经意间,当初那个才情横溢,聪颖过人的小女孩已经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妙龄少女。肩若削成,腰如约素,沉静而淡雅,就如一朵悄然绽放的空谷幽兰。“金水镇那边马上就有个江湖中人的聚会,这几天十分混乱。所以才会贸然向皇姑母请愿,邀你过府,还望婉儿妹妹勿怪。”

“姐姐姐夫也是出于对婉儿的关心,婉儿心中感激,怎么还会见怪。”

世子会意地轻颔首,接下来也不知说什么才好,便对温娴说道:“你陪婉儿妹妹坐会,我到父王那边看看。”

温娴应声。送走世子之后,姐妹俩相携坐回,温婉问道:“西王爷的病还不见好转么?”她的印象中,西王爷这一病,似乎很久了。

温娴点头说道:“病情一直反复着,不见好转。而且王爷年纪大了,身体底子也不好,怕是难以痊愈了。”

“那娴儿姐姐要辛苦了。”

温娴轻抚温婉的手,宽慰道:“.大抵上都是王妃亲自在照料,我只是搭个边手。不过这几日,王爷的病情有转沉的趋势,我可能没有太多时间陪你。你若是觉得闷了,便让府中的丫环带你去书楼看书。”

“嗯,我知dào

了,娴儿姐姐忙自己的吧,不用在意我。”

温婉被安排在一处独立的小院,.翠竹环绕,还有入院的一条沟渠,流水潺潺,清幽雅致,分外宁静。屋里笔墨纸砚俱全,床帐、窗纱、屏风都素雅清淡,观之赏心悦目。温婉随意吃了点东西,在屋子里坐了会,天便渐渐地黑了。思来想去,左右还是那件事情。

这件事情的经过,她已经悉数.告知了大长公主,大长公主也给出了处理意思。自己便是因为不服她的决定,被她遣去了金水镇。如今柴家还在帮她找寻苏政雅的下落,若是让大长公主得知,唯恐也会连累到柴家。当即写了封信,差采红托人送去柴家,让柴启瑞不要再找了,剩下的只能寄希望于大长公主的大计。

起身推开窗,看着悬在林梢的明月,想到下落不明.的苏政雅,也不知dào

他如今身在何方,是生是死。但自己又完全无能为力,只能坐在这里白白地担心。心事重重,倚着床栏沉沉睡去。采红进屋来,扶她躺正时,才醒转过来,结果又是一夜无眠。

第二天昏昏沉沉地睡到午后,起来觉得胸中有些.憋闷。便唤了府上的丫环,带她到书楼看看。昨夜似乎下过小雨,空气中弥漫着雨意和淡淡的青草气息,格外清新,使得郁结的心情稍稍舒展了些。进得书楼,见壁上挂满了各朝的名画,丫环备好茶退下后,温婉便独自一人细细地看起书画来。

一幅幅栩栩如生的泼墨山水,让人如置身其境,.满目绮丽江山,倒也是难得地静下心来。徐徐而行,细细而看,不经意间转进了一个单独的书室,里面也挂了不少书画。细看之下,落款均是望湖山人,看来都是世子的画作。他画的也多半是山水画,以水居多,意境恢宏开阔,使人见之忘忧。

脚步移转间,忽.然一幅熟悉的画作跃进眼帘,正是当初她亲笔提字的那幅“秀丽河山”。看着并排而列的“望湖山人”与“清扬居士”两个印章,尘封的往事一幕幕流水一般地在眼前潺潺而过,心中不由悸然。

世子进得书房,便见温婉静立在画前。素衣寂然,长发如丝,就恍如画中走出的仕女一般,典雅而沉静,一时竟不忍心出声打破。温婉察觉身旁有人,见是世子,连忙回身施礼道:“姐夫。”

世子见温婉眉眼间颇有倦意,关切地问道:“看你似乎没睡好的样子,是住不惯么?”

温婉摇摇头:“只是有些心事。”

“政儿的事?”

温婉点点头。世子安慰说道:“不要太担心。相爷已经派人出去找了。”

温婉一喜:“左相大人已经知dào

了吗?”

世子轻颔首:“司马嘉知会了左相,不过只是说政儿行踪不明,至于是不是沛琪下的手,没有证据,自是不敢胡说的。”

温婉总算是松了口气,喃喃地说道:“希望能够早日找到。”

世子见温婉为此忧心忡忡,便试着转移话题说道。“对了,最近有位朋友从江南过来,带回一本书,据说是余子晴的新作。”

“是我们书局制作的么?”温婉随口问道。

“是江南的奇文书局所制,书名叫作《醉迷离》。”见温婉露出惊奇的神色,便引着她出得书室,来到一排书架前,取出一本九成新的书,递与温婉。温婉接过来翻开看了两页,大抵上又是才子佳人风花雪月的故事,倒也是余子晴的风格。

世子在旁边提醒说道:“翻到第四页,第三行。”

温婉好奇地抬眼望了他一眼,依言翻到第四页,却赫然看到了这样的语句。“老伯指着那衣衫褴褛、满脸生疮的小女孩,说道:‘小小年纪,便父母双亡,又得此陋症,真是可怜。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今后便随老夫姓温,改名温婉……’”

世子解释说道:“这个与你同名的人物,相貌丑陋,心肠歹毒。被温员外收回义女之后,不仅不感恩,还密谋陷害温家小姐和姑爷,勾结地痞流氓苏政雅谋夺温家财产……”

温婉有些无语了。若说书里出现了“温婉”,极可能是个同名同姓的偶然,但是同时出现个“苏政雅”,就绝非偶然了。而且这一招,在她看来,竟是如此熟悉。

想当初她还在京学的时候,写书帮温娴讨好毓心公主。有一段时间正是被二皇子寻衅上门,当众嘲笑,便一时忿忿地将他的名字化到书里加以虐待。如今此举,难不成是二皇子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转念又想到,二皇子曾经承认过他与朝华书局的关系,后来他也去了江东,然后这个奇文书局就出来这么一本书……

这个二皇子,还真是睚眦必报。想到他与苏政雅从小就八字不合,经常打架斗殴。这回苏政雅落到他手上,真不知dào

会怎么样。

“那这本我先拿回去看了。”

世子说道:“但取无妨,若是这里没有的书,也尽可与我说,我去寻来。”

温婉说道:“多谢姐夫,我先回房了。”施礼拜别,回身方才迈出一步,又听得世子动情地唤了声“清扬”。温婉的脚步微微顿了顿,世子觉出自己的失态,说道:“你初来乍到,或许不识得路,我派人送你回去。”

回到住的小院后,百无聊赖间将那本书看完,便已是日暮时分了。放下书站起身,揉揉太阳穴,采红便进得屋来,说道:“小姐,王妃派了人过来,请您过去一同用膳。”

“王妃?”温婉微一迟疑。温娴是侧室,似乎是称不得王妃的。

“是西王妃。”

第一百五十二章 劝嫁

既然是西王妃传唤,温婉自然是要过去的。慎重起见,请通传的嬷嬷稍坐一会,她进房去换身衣服。换好出门的时候,温娴过来了,与温婉相携一道过去陪西王妃用膳。

“王妃性情和善,极好说话。她久闻你的才名,更知你蒙大长公主收为义女,所以听闻你过来小住,便想见你一面。无非是寻常说话,不要过于拘束。”

温婉点点头。见到西王妃后,方才知温娴所言非虚。西王妃确实是个面目慈善的贵妇人,谈吐高雅得体,修养仪态极好。虽是第一次见面,却让人全然觉不出拘谨,亲切得像仿佛是自家的长辈一般。

一起用过饭,王妃还留温婉坐了一会,说的大抵是喜好、平日里行事之类的家常话。临走前,还送了温婉一个玉镯。看着那晶莹剔透的镯子,温婉无端地想到了当初姑姑温筱送她的那对玉镯,心中踌躇着没敢接。温娴从旁提点她收下,温婉也不好直接拂了西王妃的一番好意,谢过之后,将镯子收到怀中。

第二日午后,温娴过院来陪温婉闲坐,说道:“再过一年,婉儿在国学府的学业学满,便要去考尚书院了罢。以婉儿的学识,加上大长公主的赏识提拔,进入尚书院必非难事。只是,作为一个女子,终归是要嫁人的。婉儿明年便一十六岁了,这个终生大事,理应为自己打算起来了。”

温婉说道:“娴儿姐姐,我与皇.上有过约定,这两年不谈婚嫁,他会帮我在大长公主面前说情的。”

“那两年后呢?”温娴追问道。“所谓圣.意难测,今**是郡主,难保来日不成阶下之囚。理应趁此机会让皇上与大长公主为你赐婚,以你今日身份,必能有个好的归宿。来日是否有变,还尚未可知了。”

温婉知dào

温娴也是为她考lǜ

,.如今她的身份被大长公主抬了上来,此时出嫁,必是正室夫人。她若在苏政雅这件事上再纠结下去,大长公主一怒之下,将她废黜出去,也是寻常。“实不相瞒,娴儿姐姐,我与苏政雅已有白头之约。”

“你们如今都已经是兄妹了,还谈什么白头之约?”温.娴有些惊愕,事到如今,温婉竟然还会有如此想法。

“娴儿姐姐你不知dào

,苏政雅若不是顾忌到我们温.家的立场,在兄妹这件事上,以他的性子,誓会抗争到底。当日他在大长公主面前直言,她要坚持收女,他也认了。但他将终生不娶,与妹妹相守到老。那番话,感我至深。他如此待我,我也必全他一番真情。”

“唉,你啊,在想些什么!”温娴无奈地说道。“你想着不.嫁,大长公主岂能看着你不嫁。到时候,随便将你指婚,你也是连个‘不’字都说不了。”

“那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婉儿你也是个.聪明人,怎么在这件事情上,就看不开?”温娴苦口婆心地劝道。“看大长公主的驾势,就是不愿见你与那小霸王好。而且现在你们兄妹名义在身,即使将来他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娶你,这期间的路也难走得很。他若对你一直真心到老倒也罢了,万一事过境迁……女子总比不得男儿,到时候你无所依托,又一身骂名,唯恐天地再大,也将无你的容身之地。”

“我知dào

娴儿姐姐是关心我,只是我暂不作二想,此事还是不要再提了罢。”

温娴又好言劝慰了一番,温婉始终听不进去,她颇有些无奈。隔日,世子出门会友,温娴唤了温婉过去陪她说话。温婉见她面容苍白,神情倦怠,关切地问道:“娴儿姐姐怎么了,生病了么?”

温娴叹着气说道:“还不是因为你的事情,这两天吃不下,睡不好,让人好是担心。你说你呀,任谁不好,偏是那苏政雅。若是让娘亲知晓你这一番心思,更不知dào

要担心成什么样了。”

温婉愧然道:“让娴儿姐姐担心了。只是婉儿已经长大,会安排好自己的事情,娴儿姐姐不要太介怀,倒是娴儿姐姐和世子姐夫之间……”

“还是老样子。他性情如此,也别无办法。”温娴说着,拢了拢衣领,说道。“天又有些寒了,我让人去取些青梅酒来,我们稍微喝点,暖暖身子,再说些体己话。”

温婉点头说道:“姐姐若是再揪着我的亲事一直说,那我可要回房去的。”

温娴笑笑说不会了,吩咐丫环去取了酒来。青梅煮酒,酸意盎然,加入一些白糖,梅的酸甜借着酒香荡漾开来,入口生津,通体舒畅。温娴说起了府中的事情,西王是世袭的皇爵,自来不多论政事,地位尊贵又不为所忌。朝中纵然有再大的风雨,西王府也不会起多少波澜,只是如今被西王爷的病这个大阴影笼罩着。

温婉安慰了几句,温娴转而又提起温媛的事情:“当初想着以媛姐姐娇蛮的性子,皇宫或许并不是个好去处。不曾想到,倒是我们多虑了。或许这便是所谓的吉人自有天相吧,如今她不仅贵为国母,更是身怀帝裔,若是诞下皇子,圣宠更是不在话下,岂是我所能望及的……”

温婉知dào

她必是思及自己成婚多年未有子嗣,心有戚然,便引开话题,说起毓心公主的事情来。温娴与公主的关系也算不错,听闻她在遭遇这许多不幸之后,终于得到了她一直苦苦强求的幸福,也是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

正说话间,温娴的贴身使女进来,说西王妃唤她过去一趟。温娴让温婉在屋里稍坐,自己去去就来。温娴走后,温婉坐了一会,便觉得酒劲上来了,有些发热,便起身去开窗。清凉的晚风迎面拂来,顿时觉得心旷神怡,心神凛然。

“帮我倒杯茶。”

身后忽然响起一个低迷的声音,沉沉的,有些醉酒般的醇厚。温婉惊了惊,连忙回过身,便赫然惊见自己方才坐的位置上坐了个人。从背影看,不是别人,正是世子。温婉心中暗惊:娴儿姐姐不是说世子外出会友,今晚不回来了么?

正犹豫着是否就此悄悄地离开,却见他伏在桌上,揉着太阳穴,痛苦煎熬的样子。便倒了杯茶,悄步过去,送到他手边,转身便要出去唤丫环进来服侍。杯子在桌上放下的一瞬间,世子感受到了不同的气息,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温婉的手,急急地唤了声:“清扬。”

温婉抽回手,抬眼看着他微熏的脸庞,说道:“姐夫你喝醉了,我叫人去煮醒酒茶。”

世子苦笑一声:“我倒是宁愿自己是醉了。醉了好啊,醉了就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用顾忌……”

“我多想回到那个时候,你不将我唤作‘姐夫’的时候,你还是我的‘清扬’的时候……”

“姐夫,你真是醉了,在胡言乱语了。”温婉正声说了声,便转身快步出门。“清扬!”世子下意识地跟了出去。两个人相继地,看到了正从外边进得屋来的温娴主仆俩。温婉脸色一僵,连忙说道:“娴儿姐姐,姐夫回来了,我先回去了。”

温娴倒是很平静地点点头,吩咐随侍的使女送温婉回房。

第一百五十三章 暗示

温婉匆匆回房,想到方才之事,不由心烦意乱,暗恼自己应该极早离开,不该送上那杯茶水,惹下这等麻烦。坐在床上,左右思量,如今在王府中,与世子抬头不见低头见,又勾起彼此间其实早已为时间所冷却的旧心情,终归不是好事,便思忖着修书给大长公主认个错,得以早日回家去。

第二日修好书信,正让采红送去相府,温娴过房来了。她将屋里随侍的丫环都遣了出去,挽着温婉的手走进内室,并肩在床前坐了。寒喧了几句,便说道:“婉儿,我们是自家姐妹,有些话,我便与你明说了。”

温婉抬眼看看她,估摸着与昨晚之事有关,迟疑着没吭声。

“你也知dào

,王爷卧病已久,御医断言约摸是撑不过这个冬天了。王爷膝下只有世子一个儿子,虽已成婚,但我多年未有生育,以至于西王一脉至今没有后嗣。为免王爷将来去得有所牵挂,所以近日来王妃张罗着,为世子娶一位正妃。”

“之前说过一位外姓侯爷的千金,相貌是无可挑剔,却是喜欢舞刀弄枪的主,世子不喜,也便作罢了。前日,王妃见着你,甚是喜欢,便与我提及想将你与世子匹配……”

温婉大惊失色,慌忙起身说.道:“娴儿姐姐,这万万不行!”

温娴跟着起身,按住她的手,说道:“.你先别慌,我是知dào

你与世子曾有过一段情,如今却彼此相避,其间是存了什么芥蒂,所以先来问问你的意思。”

温婉被温娴所说的“有过一段.情”给震了震,连忙否认道:“娴儿姐姐,你不要胡乱猜测。我与姐夫并没有姐姐所说的‘旧情’,在书局、还有科考的时候,姐夫是帮过我几次忙,但都是出于姐姐的关系。”

温娴微笑着摇头说道:“你别瞒我了,昨晚,他唤你‘清.扬’了,不是么?”

“那是他喝醉了,认错人了……”

“傻丫头!”看着温婉焦急的样子,温娴怜爱地搂过他.的肩,叹声说道。“你以为姐姐会责怪你么?何必将心事憋在心里,白白地苦了自己,也苦了别人。几年来,世子一直心心念念着一个名叫‘清扬’的女子,我也一直深深地介怀着,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这样完全地占去了他的心,会不会有朝一日,将他的人也完完全全地占去。”

“我一直胆战心惊着,等待着这个人的出现。幸好,.这个人,是婉儿。我真的很庆幸,很高兴,真的。”

“不是这样的,娴.儿姐姐!”温婉急急分辩说道。“姐夫一直是姐夫,我不曾做过他想。”

温娴摇头:“你曾经拜托娘亲打探过一位姓林的公子,那人,就是世子,对不对?”

“姐姐……”温婉已经百口莫辩了。

温娴揽着温婉重新坐下,柔声说道:“世子品性端方,是难得的好人。又与你志趣相投,是天作之合。而且以郡主身份嫁过来,必是正妃,不算委屈了你。”

“不行的,姐姐……”温婉无力地作着最后的挣扎。“我虽曾与他相识相知,但已经是多年前的事情了。而且那时我年少不经事,哪里懂得男女之情,如今我心中只有苏政雅一人,此事万万应不得的。”

“好妹妹。”温娴搂过她的肩,哀怨低婉地说道。“那你就当是为了姐姐,应了这门亲事吧。姐姐是个妾侧,又没有子嗣,无有靠傍。正妃进门,我便是个奴婢差不多的存zài

了,婉儿也是不忍见姐姐受人欺凌吧?”

“真的不行,娴儿姐姐……”温娴在情理上双管齐下,温婉实在说不过,只能行缓兵之计,暂时脱身。“让我考lǜ

几天吧。”

温娴这才松了一定要温婉当场应下的口气,唤丫环奉上点心。温娴离开之后,采红回来了,说左相外出,大长公主在宫中议事已经有两日未回了,她只是将信交与了管事,托管家转交。

温婉淡淡地应了声,转身倚到窗前,苦思推搪之计。采红在来去之间,看出温婉眉间的忧愁,跟过来问道:“怎么了,小姐?事情紧急地话,我去央求管家想办法尽快将信送进宫去。”

“不用去了。”温婉拉住欲回身出门的采红,说道。“我另外有件事情,要找玲珑姐姐商量,你帮我送个信去柴家。”

“好!”

温婉转去书桌给水玲珑写信,将她被大长公主遣出京,然后转来西王府之事告sù

于她。称自己如今有事急于脱身,托她按信上所说那样帮个忙。采红接了信,不敢怠慢,急急忙忙地送了出去。

傍晚时分,西王妃又遣人过来唤温婉过去陪她一起用膳。推辞不了,便整整衣裳过去。一进饭厅,听到里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便心知不对。脚步停在门外,在进退之间踌躇。正考lǜ

是否当即转身回房的时候,却有使女朝厅里唤道:“郡主来了。”

“是婉儿来了。”屋里传来西王妃欣喜的声音。

温婉只得挪步进去,果然目光微转,便瞧见了缓缓站起身迎接她的世子。“婉儿给王妃、姐夫请安。”

王妃起身牵她的手,亲热地拉着她坐下:“自家人,不必这么拘礼。”温婉抿嘴淡淡笑笑,直感觉着王妃的目光一直在打量着她,像是打量着准儿媳妇似的。“你姐姐午间的时候,受了此风寒,现在卧床休息,所以过不来陪我这个老太婆用膳。对了,婉儿若是担心你姐姐的病情,呆会与你姐夫一道过去看望她,顺便帮我带些驱寒药过去。”

“是。”温婉垂着脸轻声应了。她不敢直视世子的目光,怕自己的不自然,会被西王妃看出什么端倪来。一直如坐针毡,不停地想着若是西王妃直接提起亲事,自己该如何应答。但是出乎意料之外地,西王妃对此却是只字未提,自始至终都在说些家常话,最多不过最近看些什么书,又做了什么诗画之类的。

告辞西王妃出来,与世子并肩而行。晚风习习,幽径寂寂,月光下两人的身影默默地拖得老长。沉静而幽远。“姐夫。”温婉出声打破这块宁静。“我在这里也叨扰了一段日子了,有些想念爹爹和娘亲。”

世子点点头,柔声说道:“你应该是第一次离家这么久吧,思念是应该的,我明日便去向皇姑母求情,让你回家去。”

“谢谢姐夫。”

两人默默地又走出一段路,世子沉吟许久,终于开口说道:“昨晚的事,是我失态了……希望你不是因为这件事,而要离开这里。”

“我曾经说过,希望我们不再相见的。”

“我明白。”他的声音低低的,有些压抑的痛楚。

温婉听在着,心中也不太好受,试着用轻松的口气说道:“对了,好久没有见到媛姐姐了,不知dào

她和她的小宝宝怎么样了?”

话题忽然转到这件事上,世子微微怔了怔,随即有些恍然,缓缓地说道:“皇后母仪天下,自然是有皇天庇佑。”

“不知dào

什么时候可以看到……”温婉不忍去看他的神情,只觉得对他提出这样暗示的自己冷酷无比。心虚地撇过头,徐步向前,领先一步缓缓走着。世子在原地停留着片刻,默默地启步跟上来。

月亮清冷的华光下,一前一后两道身影纤细而绵长,无声却诉说着无尽的愁思。

第一百五十四章 脱困

水玲珑接到温婉的信后,便依她信上所写,以要给她家小肥行周礼,邀请温婉这位“义母”出席。因为温娴“卧病”,所以温婉便向西王妃请示。西王妃自是不知小肥并没有满周岁,想着既然有“母子之义”,便准了温婉前去,还吩咐身旁伺候的嬷嬷帮温婉打点礼品。

温娴听闻温婉三天后要去柴家参加小肥的周礼,略微推想一下,便知其中有异。玲珑生小肥的时候,温婉曾经写信与她说过,记得是年前不久的事情。这会儿年中不到,怎么就行周礼了?而且周礼这么大的事情,必定是提前个把月便开始准bèi

的,怎么会临场才邀请客人?温娴琢磨了会,便起身出了门。

柴家举行周礼的地点安排在城外十里的别庄里,温婉计划着途中因遭遇山贼,与护送人员失散,趁机脱身。然后腾出几天的空隙,沿着南下的路过去,看能不能打探到些苏政雅的消息。

第二天午后,西王妃便派人将筹办好的礼品送了过来,让温婉看看合不合心意。温婉正在一件一件地查看礼品,采红兴冲冲地跑进来说,温向东过王府来了。温婉讶异无比,心想莫非是大长公主看了她的认错信,准许她回家了?差了采红去前面打听着,自己在屋里忐忑地等待消息。

直到傍晚时分,前边才有人来通知,说西王爷邀请温向东过府议事,现在花厅设宴款待,请温婉也一道过去。温婉整理仪容,携采红珊然而去,却见席上除了老王爷与温向东之外,西王妃,世子,还有温娴都在。

温婉这是第一次见到西王.爷,他大约四五十岁的年纪,却因为长年卧病,已经瘦得皮包骨头了。西王爷浑浊无神的目光在温婉的脸上停留了一阵,满yì

地点点头,抬抬手,示意她入座。温婉向座上之人一一见了礼之后,才在温娴身旁坐下。

“家宴,大家、无需拘礼。”

西王爷说完一句完整的话,便气.喘吁吁了。西王妃连忙从旁帮他顺气。温婉心想西王爷带病强撑着开宴,必定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要说。怕是又与那事有关,因此心中一直有些不安。但是从开宴,到西王爷身体不支半途离席,基本上算是只字未提。之后,西王妃也什么都没说。直到宴罢,留她与温向东父女小聚,温向东才与她说起,今日西王爷邀请他过府,确实是商量她与世子的亲事。

温婉早有预料,连忙回绝说道:“.爹爹,这亲事,婉儿不答yīng

。”在温娴面前,她不好严词拒绝,但父亲这边,她必须表明自己的立场。

“你这样说,爹爹也明白怎么做了。”温向东轻拍她的.肩膀,说道。“以婉儿如今的身份,必能嫁得显赫。西王府虽然乃是嫡亲皇裔,但一门淡泊,手无重权,绝非上上之选。婉儿无须多虑,爹爹自会想办法推掉。等你媛姐姐足月产下皇子之后,爹爹自会托她为你觅一门佳婿。”

温婉连忙点头:“谢谢爹爹。”以后的事情,温婉如今也.没有时间多加考lǜ

了,只消能解了眼前的燃眉之急,也就行了。

明日便是小肥的周礼之日,温婉连夜在房中收.拾行礼。有前院的丫环送来书信一封,说是从温娴那边送来的。温婉一直是很喜欢这位姐姐的,如今却听到她的名字,心中便起了踌躇。打开信一看,赫然惊见竟是世子的笔迹。连忙进得里屋,独自坐到灯下看。

世子在信上说,.他也是今日才知dào

两家在商议他们的亲事。他虽然很想能够得成眷属,但绝不会勉强她。他会向西王爷说明,休再提这门亲事。但是信中又写了许多有关西王爷的病情的东西,说他这几天精神较往常好了许多,担心是回光返照之类。

温婉是明白他的心思的,他或许还是存了一丝希望,希望她能看在这桩亲事是老王爷在弥留之际最后的心愿的份上,能将这亲事答yīng

下来。毕竟她曾经要求过他,不能再娶他人为妻。

看罢信,起身来到窗前,对月长思。自己当初情之所致,向他提出那样的要求,确实过份。难得他恪守至今,其间不论是她的事,还是苏政雅的事,他都曾竭力相帮。他待她,也算是情深义重,但她却不能帮他实现他父亲的最后一个愿望。

深深叹息,眼角的余光瞥见方才送信的小丫环还在门外徘徊。温婉微作沉吟,回身从首饰盒中取出当初世子所赠的一枝银钗,用剪刀绞断,封到信封里。再唤进采红,让她把信交与那位丫环带回。

独坐灯下发呆,直到深夜,才上床休息,却仍然是一夜无眠。第二日早早地起身,向西王妃和温娴道了别,便从偏门坐着小轿离开。西王妃一如寻常地温和,温娴也淡淡笑着,只是眼圈有些犯红。

出府后,温婉掀开帘子,回望清晨薄雾下肃穆沉静的西王府,朝站在门口的温娴挥手作别,心底却长长地吁出了这多日来郁结在心中的一口气。

“小姐,是先去柴家,还是直接出城?”采红在轿外问。

温婉算了算与水玲珑约好的时辰,觉得差不多了,但说道:“直接出城吧。”只是不知dào

水玲珑那边准bèi

好了没有。

晃晃悠悠地出了城,算计着时间,时不时地掀开窗帘往外探望,看看到哪里了。离京已一段距离,路上的行人已渐稀少。正想着这一路,应该就是这一段比较适合伏兵了,蓦地便听到旁边山坡上传来异响,回眸一看,却见几个蒙面悍匪模样的人,持刀冲了下来。

温婉心中释然,看来是一切顺利。掀开轿帘,大喊一声:“不好,有劫匪,大家快逃!”护送温婉出城的,除了采红,便是几个王府普通的家丁侍女。看到劫匪,早就吓得脸色发白。如今听得温婉一喊,便纷纷掉头四散逃去。

“小姐。”采红护到轿前,温婉掀开轿帘出去,握着采红的手,说道。“别怕,没事的。”回身四望,见那些家仆都已经跑得没影了,便拉着瑟缩发抖的采红迎上前去,说道。“你们终于来了,还真准时。对了,玲珑姐姐呢,没跟你们一块儿来?”

蒙面劫匪显然怔了一怔,对望一眼。为首一人挥挥手中明晃晃的刀,哑着嗓子说道:“小姑娘真不怕死,快快将随身财物统统交出来!大爷心情好,可以饶你不死!”

这下轮到温婉愣住了,心中一沉:“莫非不是水玲珑安排的,她们还真遇到劫匪了?”但是这京城外,天子脚下,怎么可能真的有劫匪?而且看这几个劫匪,虽然冲下来的时候,声势浩大。但到了跟前,一没动手抢,二没将她们绑了,只是站在那里规规矩矩地说话,显然不是动的真格。当下盯着为首那人的眼睛看,问道:“你们是谁,是认识的人吧?”

为首那人的眼中隐约浮起一抹笑意,将刀背往自己肩膀上一搁,大剌剌地说道:“那就请温小姐跟我们走一趟吧。”

“小姐?”采红警惕地扯扯温婉的袖子。

温婉看那几人的态度恭谨,没有失礼之处,料想没有什么问题。便大着胆子,拉着采红的手,跟着他们一道进了山。越往山间深处走,温婉就越觉得熟悉。当穿过丛丛树林,隐约看到若隐若现的一个小木屋时,心中才豁然开朗。竟是几年前,关了她一天一夜的那个地方!

第一百五十五章 周礼

第一百五十五章

周礼

采红被要求停留在树林中,为首的黑衣人单独领了温婉进入木屋。掩上门,拉下黑『色』蒙巾,『露』出一张年轻而俊秀的脸庞,恍然间竟是司马嘉。温婉心中一颤,下意识地回过身,果然便看到墙角踞坐的一个人,正转脸往这边看来,赫然正是失踪已久的苏政雅。

久别重逢,这一刻心中的悸动难以言明,一时相望无言。良久,才提着步子缓缓地来到他面前。他一脸郁郁的,对于久别重逢的这一刻没有丝毫欢颜。额头上有成块的淤青,脸上也有擦伤,右腿上还固定着木板,想来这几日必是多灾多难,遭了不少罪,心中不由揪揪地犯疼:“怎么受伤的?”

苏政雅沉默不语,抬手握住温婉垂在身侧的手,慢慢用力,温婉顺势在他身旁蹲下身。苏政雅回眸看看她,环手揽过她的腰,将脸埋到她的颈弯,静静地拥bào

了一会,才低低地说:“我要离开一段时间,所以回来看看你。”

温婉心中一滞,问道:“跟追查的线索有关?”苏政雅轻轻“嗯”了声,温婉接着问道:“应该是二皇子下的手吧?”

苏政雅点点头:“他是想杀我,但是除此之外,京中还有人想要我死,幸好司马及时赶到救了我。”闻言,温婉不禁感激地望向司马嘉,看来她对他的戒心,似乎是应该卸下了。“沛琪那家伙警觉得很,有人替他出手,他也乐得松手。他已经回江东去了,但是此地我也不宜久留,所以呆会就走了。”

“你们要去哪里?”温婉问道。

“可能去……”

一直停立在门口的司马嘉开口打断说道:“这件事温小姐知dào

得越少越安全,而且温小姐留在京中,切记无论听到什么风声都不要慌神,更不可打草惊蛇。”

苏政雅闻言,点点头说道:“司马说得没错,我会尽量传消息回来告sù

你近况。至于谣传,不要去信它。对了,为了隐藏我们的行踪,司马他们还劫持了其他两位柴家的宾客,向柴家索财。呆会司马会到后山与柴家的人接头,你便也一道过去,我们就此别过,来日再会了。”

他们如此小心谨慎,温婉自然也知他如今的处境必定十分凶险。想帮他的忙,却又心有余而力不足,只是紧紧握着他的手,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只觉胸口堵得慌。苏政雅见她难过,搂过她说道:“等我回来,不许喜欢别人。不然,我回来,他就惨了!”

原本凝重的气氛,因为他这句孩子气的话,顿时又轻松下来。温婉嗔恼地在他臂上拍了一下,然后挽着他的手在他身旁坐下,两人依偎着说了会心底话。司马嘉便从门外进来,说道:“柴家的人来了。”两人只得依依惜别。

温婉随着司马嘉来到后山,远远地便看到水玲珑带了几个劲装的侍女等在亭子里。水玲珑一看到温婉从山上下来,喜出望外地迎上来,拉过她说道:“我就说怎么等不到你来,原来你也被这帮土匪给抓了!”

温婉回头看看身后几步远处的司马嘉,转回身揽过水玲珑的手,说道:“他们是一帮流寇,只是要钱,并没有伤害我,我们走吧。”

水玲珑忿忿地瞪了他们一眼,便带着温婉和其他遇劫的两名亲眷回了别庄。

由于这场意wài

,柴启瑞将小肥的周礼推迟了一天。是晚,柴启瑞过来找温婉,问道:“今天的事,与他有关吧?”

温婉揣摩他话里的“他”指的应该是苏政雅,便点点头。柴启瑞会意地点头,说道:“前段日子帮你在金水镇寻人,后来朝廷的人来了,说是要缉拿图谋不轨的叛党。金水镇陷入一片混『乱』之中,还大动起干戈,很快地又离奇地风波浪静下来。所以,我猜度他该是趁那场混『乱』逃脱了,只是……”

“只是什么?”温婉以为他知dào

什么内幕,警觉地追问。

柴启瑞却淡淡笑笑:“他这回可勒索了我不少银两,将来他若是要娶你过门,可非得先把这笔帐先清了不可。”

温婉抿抿嘴,将他往日的口头禅拾来说道:“你家多的不就是钱么,何必斤斤计较?”

柴启瑞笑着说道:“这笔帐可一定要记得,说不准将来我们柴家大富大贵,就看它了!”

温婉心中微动,转眸看他的时候,他却笑笑地转身走了。走了两步,他又回身问道:“对了,西王府的人似乎在找你,要不要通知他们你在这里?”

温婉点点头:“跟他们说我没事,让他们放心。不过原定计划也不必再进行下去了,如今已经得知他暂时平安,我也不作他想了。不想回西王府,便找个由头留在这里罢,等着大长公主赦我回家。”说着,温婉又抿嘴淡淡笑笑,说道。“不会收我住宿费吧?”

柴启瑞笑着说道:“我加在一起,改天一道向他拿。”柴启瑞走后,温婉回屋坐了一会。想到今日与苏政雅见面的情形,不由愁肠百结。独自上得小楼,望着庄外黑漆漆的山林,暗自祷告,希望他这一路去能够平安无事,早日归来。

第二日便是小肥的抓周之日,不少亲眷对于未满周岁便行抓周之礼颇有微辞,柴启瑞都笑着说道:“这次是预备礼,若是抓得不合我们的意,下回可以再行抓过么!”

如今柴家已经是柴启瑞当家,财权在握,自然是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亲眷们再有怨怼也无法多说什么,温婉心中却甚是感激。

大大的圆桌上摆放了各种各样的东西,有文房四宝,也有各种乐器,还有钱,银票,算盘,糕点之类杂七杂八的东西。小肥由『奶』娘抱着出来,交给柴启瑞。柴启瑞端起爹爹的架势对着尚不通事理的小肥训诫了几句,然后将他放在那堆东西中间,让他去抓喜欢的东西。

半岁大的小肥长得虎头虎脑,胖乎乎的,坐在那里,就像个会动的小肉墩。像是被这一屋子围观的人吓到了,睁圆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看这个人,又看看那个人,而对满桌的东西孰视无睹。

水玲珑最是没有耐『性』,看他一直坐那只是摇头晃脑,便上前推了他一把,指着前方的小木剑说道:“小肥,去抓那个过来。”

柴启瑞见状,连忙拉回水玲珑说道:“不带这么『乱』诱导的。”

水玲珑哼了声,说道:“有本事你也去诱导啊!”

柴启瑞忍不住在她腰上掐了一把,水玲珑毫不吝啬地回了他一肘子。看着他们恩爱的样子,温婉心中百味交集。她与苏政雅小的时候,誓不两立,倒是冤家路窄,抬头不见低头见。如今越长大,越是聚少离多,如今更是不知何日才是相见之期。

“动了!动了!”忽然有人欣喜地喊了起来。

温婉回神一看,便见一直坐着东张西望的小肥开始爬了。只见他随手抓过一个,大家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便“啪”地一下丢到地上去了。然后抓起一个,又甩手丢了出去。丫环跟在后面,手忙脚『乱』地捡。如此扔掉了十数样,其中有珠宝、尺子、笔等等,最终抓起一个红『色』的小锦盒,放到嘴里啃了两下,似乎滋味不错,便开心地颤着身子,挥舞着胖乎乎的小手,乐呵呵地直笑。

见他抓定了,水玲珑连忙上前从他的手中扒出沾满口水的锦盒,一看,不由傻了眼,竟是个胭脂盒。当下忿忿地扯着小肥胖嘟嘟的脸蛋,骂道:“你个没出息的小『色』鬼!晚上不给你饭吃!”

第一百五十六章 祸双行

第一百五十六章

祸双行

温婉遭遇流寇受了惊吓,加上西王世子从旁求情,大长公主终于将温婉召回跟前。训诫了几句,又安抚了一番,也便让她回家去了。虽然是小小的院子,窄窄的床,但却是哪里也比不得人在家中的这份安心与适然。

第二天,温婉再次回到了学堂。时隔多日,对于她的归来,小皇帝极为热络,像个久违的老朋友一样,嘘寒问暖,关心她有否受惊。还带她去见温媛,一起商量将要出世的小宝宝的名字。

温媛怀胎七个月多,肚子已经很大了。人也胖了些,脸上满是幸福而满足的微笑。皇帝一直体贴地搀扶着她起坐,恩爱得让人艳羡。

“关于皇儿的名字,我想了个昭字,想了个睿字。”三人在温媛的寝宫里坐定,皇帝命内侍取了笔墨过来,提笔在纸上写下。笔力挺峭,龙飞凤舞。“若是位公主,便是觉得宣字,和宁字不错。”

温媛从旁婉婉地笑着:“只要是皇上取的,就都是好的。”

这下,皇帝不乐意了,说道:“诶,皇儿又不是我一个人的,皇后也要给点意见才行。”

温媛琢磨了一会,说道:“那若是皇子的话,便取睿字,若是公主,便取宁字,皇上认为如何?”

皇帝满yì

地点点头,回眸问温婉说道:“婉儿妹妹认为如何?”

温婉笑着说道:“福睿安宁,我看最好是个龙凤胎,把两个好名字都占了。”

“哈哈,这个好!”小皇帝龙颜大悦,不禁拍手称赞。正说话间,有个内侍从殿外匆匆进来,见皇帝皇后谈笑正欢,不由踯蹰在门口,不知dào

该不该用这样的消息去扫天子的兴致。温婉察觉到门口有人过来,不由回了下头。随即皇帝也觉察到了,侍立在旁的内侍会意,去往门口询问。很快,便神『色』大变地躬身回来,沉声回禀道:“陛下,西王爷薨了。”

温婉的手足蓦然一凉。皇帝深深地蹙起眉来,说道:“不是前些天还听说皇叔的病情有好转了么,怎么突然就……”

内侍伏首说道:“奴才不知。”

小皇帝沉『吟』一番,留下温婉陪温媛说话,自己便摆驾到西王府去了。

也许是宫里头生活的缘故,也或许是将为人母的慈爱心情,温媛自怀孕后脾气便温和了许多,与温婉的姐妹感情也空前地好转。互相关心了下对方的近况,忽觉脚边有什么在拱动,温婉低头一看,却是只雪白的长『毛』猫蹭来蹭去地撒娇。然后仰起脸来朝她“喵喵”直叫,俊俏的脸蛋上一黄一绿两只眼睛清澈无比。

“好可爱!”温婉俯身抱起来放到膝上,忽然想到温媛现在有孕在身,多接触这些长『毛』动物,怕是不好。便转回身,将它放了开去。

“这是前些日子,德妃送过来的。”温媛说道。“我现在肚子大了,去哪里都不方便,她怕我一个人在宫里闷得慌,便送了它来陪我解闷。”

“司马家的德妃娘娘么?”温婉心中微微沉『吟』,这宫里头的事情,总是让人禁不住要往复杂里想。“德妃娘娘也是一片好意,不过这些猫呀狗呀,每天到处『乱』跑,随地打滚的,脏得很。而且又不安份,吵闹起来甚是惹人烦恼。媛姐姐现在有孕在身,最好不要让它们近身,以免伤到宝宝。媛姐姐若是嫌闷的话,我回头去寻几本有趣的书过来。”

温媛点头说道:“最好是有关怎么教导小娃娃的。”

温婉笑笑,点头称知dào

了。回眸瞧见还在脚边甩着尾巴打转的白猫,对温媛说道:“这猫看着实在漂亮,媛姐姐能否让它过来陪我一阵?”

温媛也知dào

她与苏政雅之间的事情,如今苏政雅失踪,知她心中难免苦闷,便说道:“你喜欢便抱去吧,反正我也没什么心思顾它。”

西王爷新丧,温家派了人过去致哀。温婉也渐从小皇帝还有温向东那里听到了一些风声,原来西王爷竟是被世子给气死的。温家推脱了亲事,西王爷颇为失望。在亲事一时无着落的时候,世子却交待了在外已有私生子之事。他的本意是想让老王爷知dào

后继有人,可以老怀安慰。不想西王爷知dào

后,痛斥世子行为不检,有辱家风,当晚病情转沉,隔日便撒手西去。

温婉得知此事后,心中久久难以平静。世子知书达礼,温恭自持,断不会做出苟且之事。猜度着应该是那天她提醒了他有关子嗣之事,他才会从外抱了孩子回来。初衷是想了结议亲之事,不想却气死了老王爷。温婉很是过意不去,坐到灯下,绵绵长长地写了一封致歉信,用朱漆封好,准bèi

第二天托人送去。

做好这一切后,心情复杂地躺去睡觉。辗转反侧,左右思量,终还是抵不过深夜里爬起来,将信撕碎,放到炉子里烧掉。看着黑暗中明灭的火光,心底深处长长地发出一句喟叹:“事到如今,多说无益,不如就这样吧。”

西王爷过世,世子便正式袭王爷之位。让那名抱养的“私生子”,认在了温娴膝下,并严禁任何人提及小世子的身世问题。

期间温娴带着小世子回过温家一趟。小世子看上去与小肥差不多大,模样却俊俏多了。虽心知绝非世子的亲生子,却总觉得眉眼之间瞧着有几分眼熟。温婉抱着他,心中百感交集。不知世子是从哪抱来的这个小孩,自小便离了亲生的父母亲,不知dào

他将来会不会知dào

这一段身世,知dào

后又会有什么样的心情。希望寄入西王府,对于他来说,是件幸事,而不是祸事。

温娴没有再提温婉的亲事,等她热络一如往年。温婉也识趣地没有去追问这孩子的来历,只愿这件事便这样随风过去吧。

但是平静的日子也没有持续多久,整个温家便被突来的噩耗给击懵了。怀胎八月的温媛在御花园被冒失的宫女撞了一下,意wài

跌倒,经御医确诊无恙,却不想第二日便小产了。温娴失子,精神大受打击,几欲疯狂,终日以泪洗面,啼哭不止。王氏夫人当晚便进得宫去,陪在女儿身旁,加以抚慰。

大长公主对此事也极为震怒,不仅当廷杖毙了那个冒失的宫女和当日陪同温娴到御花园却失职离开的两名宫女,次日深夜还唤了温婉过去问话。

“婉儿,皇后说德妃曾经送她一只猫?”

温婉也是听说了那日是德妃邀请温娴去游的御花园,心中暗想莫非此事与德妃有关。便点点头,说道:“是的,那只猫现在还在婉儿那里。”

大长公主冷颜问道:“那只猫,是德妃送给皇后解闷用的,你为什么要将猫从皇后那里抱走?”

“这……”温婉不敢『乱』说,无凭无据地,她也不想随便制度德妃的用意。“那猫生得可爱,婉儿看着喜欢便向姐姐讨来带两天……”

大长公主不悦地打断她的话,厉声说道:“说实话!”

温婉被『逼』无奈,只得实话实说道:“其实,是婉儿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说怀有宝宝的人,多接触猫狗之类的小动物不太好,会影响腹中宝宝的成长。所以才向姐姐要了猫儿过来,想等她产下宝宝之后,再送还回去。”

大长公主冷着脸说道:“三日之内,你将那本有此记载书找出来给我。”

温婉不由吃了一惊。这个时代还相对保守,一般的医书上都没有关于孕期的一些东西的记载。关于接触动物这个,她也是在高中时的生理课上学的,如今让她去找,她又如何找得到?

第一百五十七章 死讯

第一百五十七章

死讯

为了完成大长公主交待下来的任务,接下来几日,温婉只能一头埋进书堆里,希望能找到可以用来佐证的略微记载。御书房是什么没指望了,只能寄望于大通书局的书堆里能有曾经来投稿,但是被弃若敝履的民间杂方。埋头翻了三天的书,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不知dào

该怎么去回大长公主的话,便踌躇地不敢前去相府请安,暗自祈祷她已经忘记这件事情了。

第四日,忐忑地上了一天的课,大长公主果然没有来问她要所谓的证据。温婉着实松了口气。其实在她看来,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深究下去,也没有太大的意义。而且德妃背后是权倾朝野的司马家,又跟他们温家是姻亲,直接撕破脸对温家也没有好处。这宫里头的日子,远没有表面上看着来得富丽堂皇、和谐平静。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事情防不胜防,只能平日里多留一百个心。如今只希望温媛能早日从痛失爱子的阴影中走出来,养好身体。她怀胎八月小产,损伤极大,恢复元气就要很长一段时间,想要再怀,恐怕是要一两年后的事情了。

在寻医书之余,温婉也特地寻了许多小产后调养的『药』膳方子,一一抄写下来,交给皇帝,让他带回去给温媛。这个时候,皇帝的一句贴心安慰,比得过他人的千言万语。

虽然大长公主似曾忘却了那一日的嘱咐,温婉也存了些侥幸的心理,但还是一有空还是往书局里跑,去寻找资料。这一天,温婉正窝在书库里翻医书看,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抬头看了看,原来是两个杂役小厮搬了新制好的书进来。

两人一边将书整理排放在近门外的小库间,一边闲聊了起来。说的大抵是市井民情,东家长西家短,温婉在一旁听着也颇有滋味。直到忽有一人提起:“你听说了没有,明天晚上左相大人就要扶柩回京了!”

“扶柩?”另一人吃了一惊。“左相大人的父母不是早年就亡故了吗?左相大人孤身一人,从小靠乡亲接济长大,寒窗苦读十年才考中状元。大长公主也是惜他人贫志坚,才委身下嫁,这扶的是谁的灵柩啊?”

那人叹了口气说:“是苏家小公子。唉,真是苍天无眼。这可比父母亡故惨多了,中年丧子,还是独子,苏家这下要断子绝孙了。”

温婉听得骇然一惊,他们说的是苏政雅!苏政雅,死了?!

“不是吧?苏小公子不是前不久才在边关立下战功,晋封了将军么?”

“原来你还不知dào

啊!”那人的八卦精神顿时燃烧了起来。“我有个远房亲戚在左相府里做工,他跟我说,苏小公子已经失踪好几个月了!左相大人撇下朝中的事务,一直在外面寻找他,没想到找到的却是……唉……”那人长叹了一声,慨叹道。“真是可怜啊!想大长公主和左相大人一生为国为民,躬鞠尽瘁,没想到却要落得个老来无依的下场,真是……”

听的那人也不禁一阵唏嘘,随即又义愤填膺起来:“大长公主大仁大义,左相大人德礼齐家为国,为我们百姓做了多少好事?究竟是什么人居然下得了这样的毒手,也不怕天打雷霹?”

“大长公主仁义天下,受天下人爱戴,除了南边的那一位,谁还与她有这样的仇,非要断绝她子嗣不可!”

“你说的是江东……”

“嘘,小声点!”另一人连忙警觉地劝止。“最近『乱』党横行,前些日子还在金水镇大动干戈。金水镇离这才多远哪,所以,说话还是得小心点。”这人虽然劝止了他人的话,但自己还是意犹未尽。“不过你说这人心啊,真是太险恶了。大长公主遣了自己的儿子到边关浴血奋战,保人家的儿子坐稳江山,如此的大仁大义,却反得恩将仇报,真是让人心寒!”

“正是啊!”另一人也叹息不已。

温婉的脚步不自禁地来到了两人面前,迟缓地问道:“你们是说,大长公主的儿子,苏政雅,死了?”

两人正顾自己说着话,忽然从旁过来这么个声音,一回头瞧见温婉不知何时站到了身侧,不由吓了一跳,慌忙站起来行礼:“小、小姐。”

“你们刚才是说明晚左相大人要带着苏公子的灵柩回京,是真的吗?苏公子死了?”

那两人被温婉发白的脸『色』吓了一跳,连忙说:“我也是听在相府里当差的人说的,八成是真的。还有不少人约好了明晚一起到城外五里亭等候左相大人,陪他一起走完这回京的最后一段路。”

“到时候我也去。”另一人跟着说。“大长公主和左相大人一生为民请命,却痛失爱子,我们是该去吊唁,表表我们的一番心意。”

“对!对!”

苏政雅死了?左相大人要带着他的尸骨回京了?

温婉被这个晴天霹雳击得一下子懵掉了,她完全无法相信这个消息。明明前不久还瞧见他,还与他说话,不敢相信这会儿他便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便是再也瞧不见他了。虚浮着脚步回到书桌前,呆呆地坐了半晌,忽然想到司马嘉。

若是苏政雅死了,那司马嘉呢?

他若是还活着,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应该会来通风报信吧?苏政雅诚然莽撞,但是司马嘉是那么机谨的人,他曾多次帮苏政雅死里逃生,这次估计也不会例外吧?对了对了,他们离开的时候,司马嘉还曾经对她说过,京中有任何风吹草动,都先不要惊慌,不要打草惊蛇,难道他早已料到有此一朝了?

这样想着,终于说服自己慢慢地冷静下来。离开书局,在回家还是去左相府确认一下消息的真伪之间犹豫,最终还是不敢直接面对事实,转道回了家中。

小皇帝最近也非常沮丧,虽然依旧照常每日都来听太傅讲课,但是经常魂不守舍,或者就是无知觉地在纸上反复地写着一个“睿”字。八个月将为人父的喜悦,换来一场失望,他的心痛估计也不比温媛少吧。

“姐夫。”温婉忍不住又安慰了他几句。虽然同样的话,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但若是每说一遍,能让他心中的痛楚减少一分,也便够了。

皇帝抬头,用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看看温婉,忽然长叹了一声,说道:“婉儿,这个时候还要你来安慰我,我真是……”

温婉淡淡笑笑:“我没事。媛姐姐这两天身体怎么样,她这次损伤很大,若是不好好调养,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皇帝点点头,说道:“她还好,我这几天哪里都没去,都在她宫里陪她。”说罢,他微微迟疑了片刻,说道。“对了,婉儿,你今晚有空么?”

“有空的,怎么了?”温婉以为他有事,想让她进宫代他陪陪温媛。

皇帝又犹豫半晌,才断断续续地说道:“他……苏政雅,晚上回京,我陪你去,接他吧。”

温婉闻言,顿时骇住了。今晚……昨天书局的杂役说的也是今晚,左相大人扶柩回京。难道皇帝说的也是这件事情?!

小皇帝见温婉神『色』有异,怕是会打击到她一般,轻声问道:“你已经知dào

了?”

“他,真的,死了?”

小皇帝神情凝重地点点头。

温婉当即急声追问道:“那司马嘉呢?”

“司马嘉?”小皇帝怔了怔。“他是谁?”

温婉心中顿了顿,说道:“没什么。”

第一百五十八章 迎棺

第一百五十八章

迎棺

皇帝留了温婉在宫中,陪温媛一起用晚膳。温媛近来的情绪平静了些,许是因为皇帝的加倍关爱弥补了她失子的心伤。她似乎也听说了苏政雅的事情,一直小心翼翼地出言宽慰她。但是她越说,温婉越是觉得这事是真的,心里就越是忐忑。用完饭,陪温媛稍坐了会,皇帝便换了便服,携温婉以拜访太傅的名义出宫,赶赴城外。

天『色』刚刚薄暮,五里亭附近已经堵满了自发前来的百姓,手中都提了酒水、香烛、纸钱之类的祭拜用品。相比之下,两手空空的小皇帝和温婉倒像是来看戏的。挤在纷涌的人群中,听着周旁人群的惋叹唏嘘之声,温婉的心里虽然一遍一遍反复地告sù

自己这或许只是一个谣传,但沉浸在这种悲伤戚嘘的氛围中,眼睛也不由地一阵一阵地发涩。

皇帝在回眸间,见温婉的眼角有晶莹的泪意,柔声劝慰道:“不要哭。逝者已矣,他也不愿意看到你为他伤心难过,对不对?”温婉抬头看他,他释然抿嘴笑笑:“你之前一直这样劝说我,轮到自己身上,却是愈发地看不开了。”

温婉哂然一笑,喃喃地说道:“我只是不敢相信,他就这样走了。真的无法相信。”

“都是这样的。”皇帝叹息着拍拍温婉的肩膀,权作安慰。

这一场迎棺之礼,并没有组织或牵头的人,但是所有到场的人都前后有序地列在道路两旁,静静地等待。没有人大声喧哗,也没有人走动,都静静地站立着,默默地致哀。天『色』完全地暗了下来,前方的人群忽然『骚』动了起来,人流也开始动了。

“应该是来了。”皇帝也随人流跟了过去,温婉落后一步,跟得有些犹豫。忽然感觉到似乎有人在人群中看她,眼角的余光一转,便看到一人压低斗笠,转身没入人群之中。温婉盯着那人消失的地方看了许久,总觉得那个人的背影有些眼熟,好像是司马嘉!温婉心中一喜,正欲跟过去,便见皇帝折了回来,问道:“怎么了,婉儿?”

“没什么。”温婉解释了一句,目光一转间,瞧见皇帝后面有两人的神情有些古怪,心中不由警觉了起来。他们二人这次是乔装出来,随身只带了两个大内侍卫在附近保护。寻常意wài

倒是不怕,只是这里人『潮』拥挤,万一有不轨人士混在人群中趁『乱』下手,便防不胜防了。

“回去吧。”温婉低声说。“我受不了这样的气氛,想静一静。”

皇帝轻颔首,说道:“那我们先到左相府等着,祭拜过后再回去。”

温婉点点头。

他们乘坐的马车停在附近,侍卫去赶马车过来的时候,温婉忍不住回头往官道上缓缓移动的人流望去。如果刚才那个人如果真的是司马嘉,那苏政雅就极有可能没有死,而且就在附近!想到这里,温婉的心神不由一振。

“婉儿。”皇帝上了马车,见温婉还站在那里发呆,便唤了一声。温婉醒过神,在皇帝的接应下上了车。推开车门,侧身坐到里面,忽然察觉到异样,目光微转便赫然瞧见旁边竟然坐了个人。惊得差点惊呼出声,却只见那人眼疾手快,一把捂了她的嘴,将她拖了过去,附在耳侧低声说:“别出声。”

天『色』已晚,车窗也关了,车厢里黑漆漆的一片,温婉方才那一瞥并不曾看清这人是谁。这会儿他一出声,倒是认出来了,是二皇子!他不是回江东了么,怎么又出现在了这里?紧跟着进来的小皇帝看到这种情形,微一迟疑,没有太多惊异,也没有喊人,依旧从容地进来坐定,轻声说道:“放开她吧。”

二皇子依言松了手,温婉赶紧挪开身子,远离他坐定。这二皇子从小便是个小恶魔,长大后,也没见他做过好事。对于二皇子的出现,小皇帝似乎早有预料,这种情形又使得温婉不得不往他们俩其实是一早约好在这里见面的那边想。

“皇兄。”二皇子也很镇定。他擅自进京,已经触犯律令,而且独自在此,也完全不怕小皇帝会喊人进来将他抓起来。“我今天来,是想向皇兄要回一些东西。”

小皇帝微微蹙了蹙眉,问道:“什么东西?”

“之前我们之间的来往书信。”

小皇帝回眸望了眼温婉,示意二皇子温婉在场,不方便谈论这件事情。二皇子却仿佛是完全没有看懂皇帝的意思,顾自说道:“如今的形势,皇兄也是知dào

的。所以,我不得不先确定一下,皇兄的立场,究竟是站在哪一边?”

皇帝对于他的这个问题似乎有些错愕,盯着二皇子看了一阵,问道:“皇弟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有特别的意思,也不是不相信皇兄,只是非常时刻,我不过也是想图个安心而已。”二皇子缓声说着,却大有『逼』人之势。“假如现在的皇兄已经不再是以前的皇兄,皇兄的心意也与当初协定之时有了偏离,那么接下来,我、还有父王的处境就非常危险,不是么?皇兄也是至亲至孝之人,应该也是不想父王为此而寝食难安吧?”

“你想得太多了。”小皇帝面不改『色』。“放心吧,那些书信,我看过之后,便都烧毁了。除了我,没有第二个人知dào

,让父王放心。我不是粗心的人,不会在这么大的事情上出现纰漏的。”

二皇子闻言,释然笑道:“那就好。”之后,二皇子似乎也真的是放心了,绝口不再提及此事,只是说起了江东那边的一些琐事。等入了城,马车停在了左相府门口。皇帝与温婉下车后,二皇子仍然留在车里。

温婉下车的时候略微迟疑了一下,她不知dào

二皇子为什么要故yì

当着她的面,说起他与皇帝之间那么机密的事情。不过,她猜度他所谓的他们之间的协定,八成该是扳倒大长公主,让先皇重新掌权。而现在他开始担心小皇帝沉涨溺于帝位,而决定弃父弟于不顾?

听二皇子所言,他们之间协定合zuò

,是有书信往来的。这又让温婉想到上回皇帝找她一起去逛集市,那个莫名出现,又莫名地说了一通让人一头雾水的话的算命术士,莫非,他们之间就是靠这个方法通信的么?那么如此看来,小皇帝所指的让温婉帮他打掩护,其实并不是贪玩,而是有着这一层的深刻含义。

如今苏政雅的死讯,全城皆知,而且明里暗里,都把他的死因归结于江北王的密谋造反上。大长公主若是想趁势除去江东王,接下来必定会在这件事情上大动文章,而二皇子与皇帝之间来往的信件,一旦被小皇帝交付出去,便是不容置喙的铁证。所以,二皇子警觉到自己的危险处境,便前来索要信件。但是如此重yào

的证物,小皇帝只说了一句“烧掉了”,他便再无二话,其实想想也很是可疑。

温婉试着做了一种假设,假如苏政雅并没有死,那么他的死讯的来源是哪里?应该不会是他自己放出的消息,因为他知dào

得知这个消息,她一定会担心。所以若是他决计这么做,肯定会先想办法来支会她。那想来想去,便应该是大长公主出的计策了,斩草除根的计策。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夜会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夜会

两人以温婉的名义通传进府,说是要祭拜苏政雅,大长公主便让下人直接领她到灵堂来。不想却看到了皇帝,吃了一惊:“皇上怎么过来了?”

闻得大长公主唤“皇上”,领路的仆从顿时骇了一跳,本以为这清俊沉默的少年只是温婉的同窗好友,不想却是当今皇上。当即退到一边,抹着汗回想方才是否有失礼怠慢之处。

“皇姑母为国劳心劳力,却遭此不幸,于公于私,我都应该过来祭拜,上一柱清香,以表心意。”

大长公主会意地点头:“皇上有心了。”回眸对左右说道。“为皇上准bèi

香烛纸钱。”

“是!”侍从领命匆匆退下。

过了半倾,香烛尚未送上来,却有家仆急步来报,说道:“公主,相爷已经带着小公子的灵柩进城,一时半刻就能抵达相府,只是同行的还有许多百姓,都说要祭拜小公子,这人太多……”

大长公主闻此言,深深地蹙起眉来:“相爷也真是的,不是说好不要惊动百姓么,怎么又如此劳师动众?!”

小皇帝连忙解释说道:“皇姑母错怪相爷了。我与婉儿刚从城外回来,亲眼见到这些百姓都是风闻了皇表弟的不幸,自发相携前来祭拜的。这也是皇姑母与相爷多年来勤政爱民,在民间积下的威望,我看了也颇有感触。正可谓,以法治人,只能正人言,以德治人,才能服人心。”

“皇上有此感触,实乃国之大幸。“大长公主慨叹道。“只是政儿庸碌一生,如何受得起百姓们的如此大礼。我出去看看,婉儿在这里陪着皇上。”

温婉点点头,说道:“是,母亲大人。”

大长公主走后,皇帝叹道:“皇姑母真是事事以百姓为重,以自身为轻,鞠躬尽瘁,死而后矣。这种品格和胸怀,放眼天下,再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做到。”

温婉对此沉默不语。诚然,从表面上看来,大长公主的形象的确崇高得令人仰止。她从小被当成皇太女抚养教导,知大局,识大体,端方无匹。纵然被突然变聪明的皇弟夺了帝位,也毫无怨恨。反而十几年来,尽心尽lì

地辅佐朝政,帮他坐稳江山。不想皇帝对这位能干的姐姐却心存顾忌,再三迫害。而且听信妖后谗言,纵容刁女胡作非为,不得已起兵废旧帝,立太子为帝。而且还派了自己的儿子到边关打仗,保卫家国,当真是忠肝义胆,而且毫无私心。只是这种完美高尚得如同神一般的所在,反而更加值得怀疑。

在温婉的沉默中,苏政雅的棺木被迎了进来,摆放在了灵堂。百姓们有秩序地排着队入内拜祭,许多人热泪纵横,一时情景戚嘘不已。大长公主的神『色』有些黯淡,面对百姓们的慰问,只是不时地轻轻点着头,悲戚却又不失仪态。左相则像是老了十岁,脸瘦了一圈,两鬓的白发多得分外刺眼。

满屋的香烟熏得温婉的视线泛起了模糊,怔怔地盯着那暗红的棺木,旧时的音容笑貌不时地在眼前浮现。心中却一遍又一遍地告sù

自己:苏政雅一定不在里面!一定不在的!

这一夜的“迎棺之礼”轰动京城,一个时辰之内,全京城的人都知dào

了苏政雅的死讯。天『色』已晚,温向东听说温婉还没有回家,怕她有事,正要出门去寻她,却在门口遇上一脸苍白的温婉,连忙唤住她:“婉儿。”

温婉回过身来,行礼道:“爹爹,有事么?”

见她说话还是寻常语气,温向东也不知dào

该不该提苏政雅之事,犹豫着转口说道:“没事,天气不早,早点休息。”

“知dào

了,爹爹。”

温向东那一瞬的犹豫,温婉自然猜得到是什么原因。为了不让父母亲担心,便像往常一样回房,向柳氏问安后,坐去书房看书。柳氏出于担心,中途推了几次门进去,借着送点心,送汤羹之名,暗中观察温婉的情绪。见与平时无异,才略略放宽心。

也在平常钟点,熄灯睡觉,隐约听到外间有柳氏与温向东的说话声,温婉怅然笑笑。看来还是得想个法子,让他们知dào

她真的没事,不要为她担心。话是这么说,心中也强制自己如此想,但内心深处终归还是忐忑着。一直想着今天之事,灵堂的白幡、棺木,和左相憔悴的形容,一直不停地浮现在眼前,在那里面的到底有没有人,到底是不是苏政雅?这样想着,心跳不自禁地加快。

“啊呜——”

窗外忽然想起了一个怪声,有点像是大风吹过的声音。

“啊呜——”

第二声响起,便不怎么像是风声了,倒是有些像有人在怪叫。思至此,温婉心中蓦然一惊,连忙从床上跳下来,冲去窗边。在第三声响起的时候,推开窗,果然瞧见一人蹲在窗台下发出古怪的声音。

那人闻声仰起脸来,看着那恍如隔世的面容,温婉顿时觉得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又是惊喜,又是莫可奈何。身体却像是定在了窗前,定定地瞅着他,珠泪扑簌而下。

苏政雅连忙起身,轻盈地跃身进来,爱怜地搂过温婉,低声说道:“我来迟了,让你担心了。”

温婉连忙拂袖将脸上的泪痕抹去,沉下声音说道:“我才不担心你呢!俗话说,祸害遗千年,你这样的大祸害,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死了!”

本来见着温婉为他喜极而泣,苏政雅心中激动不已,不想这会儿她又否认了,当即就又老大不高兴了。“口是心非!承认一下担心我,你又没什么损失!还有,你干嘛又跟皇表哥在一起,我说过我不喜欢你们俩呆一块了!”

“那我还说过老虎不是这样叫的,你还叫!”

苏政雅语塞,改口说道:“我那是故yì

的!半夜三更的,谁家里来了只老虎,那还不吓死人哪!”

“注意时间。”窗外忽然响起一个淡淡的声音,温婉这才知dào

原来司马嘉也一道过来了。

苏政雅一见温婉便忘记了时间紧迫,经司马嘉这么一提醒,才想起呆会还有正事要做。“唔,我们马上要出城,找沛琪商量点事情。对了,你快『摸』『摸』我。”

温婉冷不防脸一红,斥道:“谁要『摸』你?”

“呃……”苏政雅也察觉到语中的歧义,不由也红了脸,说道。“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摸』我一下。我的身体还是热乎乎的,我还活得好好的,这样你就可以放心了,不会再胡思『乱』想了,是不是?”

“不『摸』我也知dào

……”温婉嘴里这样说着,手还是扶着他的臂缓缓而下,握住他的手,感受手心与手心紧紧相贴的温度。

真的还活着。真好。

“我现在像是过街的老鼠,必须躲躲藏藏的。沛琪的处境也不比我好多少,这次若是商议成功,顺利合zuò

的话,那最艰难的日子就过去了。很快,我就能光明正大地来你了。”

温婉点点头,说道:“万事小心。”

“我会的。”苏政雅点头,又从怀里掏出一道折成三角的黄符,塞给温婉,说道。“这是之前我们借住的一座寺院的方丈大师送给我的,说是可以保佑科考顺利,仕途通畅的。你带在身上,一定能顺利考进尚书院的。”

温婉接过来,握在手中,却感动在心中。纵然是在颠沛流离之中,他仍然记着她要考尚书院的事情。忍不住倾身过去,在他唇角边落下一吻,低声说:“小心为上,不论多久,我都等你。”

苏政雅也激动不已,紧紧地握着温婉的手,半晌说不出话来。只重重地点点头,纵身从窗口飞身而去。

第一百六十章 赴试

第一百六十章

赴试

九月中,年初派去江东的钦差大人返回京都,据说是经过一番明察暗访,全面掌控了江东王谋反的证据。大长公主使皇帝以“入京述江东涝情”为名,召江东王入京。

同时,国学院的学子们开始在各自恩师的引荐下,纷纷报考尚书院。温婉也顺利地在太傅大人那里求到了名额,这一日去到尚书院领取考牌,便可以等着排期参考了。

尚书院的考试与旁的不同,不是指定日期指定一个场所,所有考生聚在一起应试。而是每天三至五人,单独、全面地考过,而后会在每天傍晚时分张贴出当日考试结果和第二日参考人员的考牌号码。

温婉顺利地领到了考牌,序号为三十七,拿到时心中便在想,幸好不是三十八。而且七上八下么,也算是好数字了,就当是个好兆头了。告辞出来,不想却在门口遇上了大长公主。温婉连忙退到一旁行礼,大长公主轻颔首,与同行的两位官员往里面去了几步,蓦然想起温婉手中握的似乎是尚书院的考牌,心中一动,回身唤住温婉,问道:“婉儿学满五年了?”

温婉恭谨地回答说:“是的。”

大长公主慨叹了一句光阴如梭之类的话,便没有再说什么。

温婉一开始并没有在意这件事情,只是依旧每日留在家中温习备考,然后傍晚时分到尚书院看榜。没有通过的只会写个考牌号,通过的才会写上姓名,以示荣耀。一连五天,只通过一个人,看来难度非常之高。慎重起见,温婉便腾出一日,去国学院逐个寻考过的师兄师弟们咨询考过些什么内容。问了十来人,总结发xiàn

同一日里考的内容是一样的,但是不同日,考的内容却是完全不同。

温婉便将之前几天没有考到的,又份属同类型的内容列为重点,重新温习一遍。原本以为准bèi

充分,十拿九稳了,不想排号排到三十一号的时候,宫里忽然传来消息说温媛染了风寒,病中想起过世的小皇子,情绪又抑郁下来。而皇帝那边最近又政务麻烦,无法顾及,所以便让温婉进去陪她住几天,帮她解解心。

温婉拒绝不了,只得整装进宫。温向东暗怪温媛在这个节骨眼上唤妹妹进宫,不是分明要误人家考期么。再三叮嘱温婉进宫也不要忘记温课,尚书院那边他会派人盯着,若是到她的号次了,会马上派人来知会。到时候让她与皇帝告个假从宫中出来,去尚书院考完试再回去,料想皇帝也不会不答yīng



温婉进得宫后,却发觉温媛并没有像传话中的染了风寒,当即心中一沉。温媛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恼怒了,慌忙拉着她解释说道:“不是我要故yì

为难你,只是这些都是大长公主的意思。就算我不顺着她的意思,将你唤进宫来,你又能怎样?如今这朝中,还不都是她一人说了算。她不愿你去,你便不要去了罢!”

温婉沉默不语,温媛揽过她的肩,细声细气地劝慰。“今非昔比,皇儿死于非命,就算知dào

是被谁所害,她一句意wài

事故,便再没有人敢说上一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婉儿也不要再强自出头了,没有好处。”

温婉明白她的处境,也没去责怪她,安慰了几句,暗自寻思着脱身之计。大长公主既然用这个方法遣开她,也即是说她不好直接向尚书院施压,不让她过考。所以只要想办法出得宫去,还是可以一试的。

傍晚,皇帝过来陪温媛用晚膳。温婉想找机会与皇帝提下出宫之事,温媛也有意无意地为他俩的独处创造机会。说起风了,有些寒,便唤了宫娥一道进去加衣,留了温婉陪坐着。温婉抓紧时机请愿道:“皇上,这两天正值尚书院科考,我看媛儿姐姐也无大恙,能否容我出宫一趟,考完即刻回来,之间最多也不过一两天的时间。”

皇帝沉默许久,说道:“你也应该知dào

这些都是皇姑母的意思,她之所以不愿意你去尚书院抑或文心阁,也是为你着想。那里边上上下下的全是男子,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过去,总会引人非议。而且你是御封的郡主,身份尊重的皇室女子,君臣不可混淆。”

“皇上的意思是,我在求学这么多年,不过是在白费功夫么?!”

见她脸『色』陡然差了,皇帝连忙解释说道:“也不尽然,皇姑母也委实是爱惜你的才能的。所以,她打算在宫中专门为你设一个女官之职……”

“女官?”温婉心中顿觉不妙,宫里的女官,那不是皇帝老婆的备选么?“同窗共读这么久,皇上应该也是明白我的志向。我求学多年,刻苦研读,为的就是能够入朝为官,为朝廷效力。皇上若是不愿意看到女子干政,我可以去文心阁,就算是做个守书库的小官吏我也甘愿,只是不愿困在宫中,纠缠于妃嫔之间的事情。”

皇帝凝视着温婉,忽然长长地叹出一声,苦口婆心地劝道:“婉儿你还不明白皇姑母的用意么,她是想我们……自古明君必有贤后,你到尚书院是佐政,进宫亦是辅政,又有什么差别。而且皇表弟新故,你终生无托,进宫后,有我和皇后照应,也是算是两全齐美。”

温婉心中暗叹,果然正如柴启瑞所说的,大长公主认她做义女,让她转到太傅门下,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她成为妃子而做的铺垫。“那皇上自己的意思呢?”

皇帝的神情微微顿了顿,半晌之后,哂然笑道:“皇姑母为我安排的都是最好的,我自然也……”

“皇上是一国之君,难道就一切听凭他人安排,连个自己的主意都没有么?这样的皇上又如何治理得好国家?”

“这个……”皇帝迟疑了。

“而且皇上答yīng

过我,这两年中,若是母亲大人提及婚配问题,皇上会帮我回绝掉,如今皇上是要出尔反尔么?难道所谓的‘君无戏言’只是书上说说罢了,皇上是根本不管不顾的么?”

温婉一连串的反问,问得皇帝不禁冒汗,无力辩驳,连忙劝慰道:“你先别着急,我只是说皇姑母不愿意你去么,我还没说我的意思……”

“那皇上的意思是同意我去喽?”温婉连忙接过话,不给他否认的机会,立kè

开心地谢恩。“多谢皇上表哥,就知dào

皇上表哥不是那样没主意的人!”

皇帝的高帽被戴得没可奈何,只能顺势苦笑着说道:“自然、是这样的。”

温向东每天都设法托人传话进来第二天的参考号牌,在温婉进宫的第三天,便轮到了她的号次了。天未亮,温婉便换上内侍的衣服,到温媛寝宫外等候。混在内侍群中跟去早朝,在外面站了一个多时辰,终于等到退朝了。摆了驾正准bèi

出宫,大长公主忽然迎面而来,缓声问道:“皇上这是要去哪里?”

温婉连忙将头埋低,为免被她发xiàn

,以致于多年努力,因此而功亏一篑。

皇帝回答道:“我新近得到一幅古画,所以想找沛霖帮忙鉴定一下,看看是不是真迹。”

“哦?”大长公主的语气将信将疑,沉『吟』片刻,又说道。“对了,婉儿何在,这几天劳她宽慰皇后,辛苦她了。我去瞧瞧她。”

她不提还好,一提温婉又是背心一紧。大长公主必定知dào

今日是她的会试之期,所以才故yì

来了这么一招。

皇帝倒还算镇定,回答说道:“不在昭熹宫的话,那便应该在皇后那里。”

大长公主轻颔首,没再说什么,便摆驾进宫去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入仕

第一百六十一章

入仕

一出宫,温婉便寻到温向东安排的车马,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尚书院。虽然还是迟到了半刻钟,但是监考官都知dào

她是大长公主的义女,御封的郡主,而且也主动认了错,自然也没有人会不识好歹到因为这样的小事而责怪她。

这一回,是真真zhèng

正的三堂会试。满满地坐了一屋子的人,无数双眼睛就盯着她一个人坐在中间一字一字地答题作文。一个个神情肃然,目光犀利,看着人犹如锋芒在背。时不时地还会有人起身过来,站到她身后,看她在写些什么。温婉忍不住心想,这要是心理素质差一些的人,看到这种架势估计直接紧张得连笔都握不住了。

笔试之后,由专人引到厢房小作休息,并奉上些糕点借以充饥。期间有几名院中的侍女前后侍奉着,确保无法与他人接触。半个时辰之后,进行第二场考试。与之前那场相比,这一场相当于面试,由三名主考官轮流提问,其余在场官员负责记录和评价。问题大多是史论与政论,与当初科考之时差不多,只是更偏重于政论方面。如今朝廷形势紧张,暗『潮』汹涌,不好多说,温婉将回答的重心放到治理洪涝之灾的问题上,避重就轻地说了些自己的感想。

大约问了十来个问题,主考官轻颔首说可以了,他们会在一个时辰之后,讨论出是否留用。她可以先行回家,也可以到厢房等待放榜。温婉施礼告退,刚出门,便有侍者快步进来通禀:“大人,大长公主来了!”

温婉心中蓦然一惊,大长公主这个时候过来是什么意思?她违背她的意思,并说服一向乖乖听话的小皇帝帮她出宫赴试,她会不会因此盛怒,不再顾惜“爱才”之名,追到尚书院来向主考官施压,不让她过考?

温婉在出去的路上遇到了大长公主,连忙恭谨地靠边行礼。大长公主看到她,只是象征『性』地问了几句。温婉心中忐忑难安,便到厢房等着,等最后消息出来后再回宫去。

静候放榜期间,遇到了与她同天考试的其他二人。同为国学府的学子,平日里或多或少也打过照面,互相见过礼之后,便说起了今日的考试。其中一人就说监考官太多,被盯得心里发『毛』,没有发挥好,估计是过不了。另一人也颇有同感,还说若是尚书院决定留用,将名帖呈报上去,说不定皇帝还会举行殿试,那架势便更了不得了。

说着说着他们便说到温婉身上,说以她的家世,只消到大长公主面前说句话,直接安排个官职,也不会有人有二话。温婉听得只是在心中苦笑,人人都艳羡她能攀上大长公主这个高枝,又有谁知,如今她为官之路上的最大阻碍不是别人,正是大长公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天『色』也渐渐地暗淡下来,有侍女进屋说道:“榜已经放出,三位可以去看榜了。”

那二人谢过侍女之后,便相携着快步出去了。温婉本是跟在他们身后出门,却是越走越慢,越走心中越是慌『乱』。几乎是一步一顿地来到门口,便看到那两人摇头叹息着相携远去,看样子他们都没有过考。转念一想,若是她过了的话,本着同窗之宜,他们应该会象征『性』地来向她表示祝hè的吧?既然他们直接便走了,那是不是说明她也……

正绝望地想着,身后忽然听得大长公主唤了声“婉儿”。温婉惊了惊,回转身,便见大长公主与尚书令一前一后地过来,连忙俯身行礼。大长公主看着温婉说道:“婉儿,难得上官大人如此赏识你,以后可要好好努力,报效朝廷,不要辜负了众位大人的期望。”

温婉吃了一惊,大长公主的言下之意,是让她过了?!按捺下欢腾的欣喜,谦躬地表示一定加倍努力,报效家国之类的。等他们离开后,温婉连忙奔去看榜。果然,榜上赫然写着:三十七,温婉,留用。心中顿时大喜过望,连忙奔去马车所在地,坐车回家汇报这个喜讯。

老太君和老夫人向来不喜女子读太多书,便所以没有去惊动她们。而王氏夫人那边,由于温婉这次进宫,是顶着陪温媛排忧解愁的名去的,擅自回来,怕她认为她对此事不上心,随便应付,会心生不悦,所以再三嘱咐门房不要惊动任何人,直接奔去自家小院,将这个喜讯告知柳氏。

柳氏大喜过望,丈夫与女儿多年的理想终于实现了。尚书院决定留用,那么去向便是在尚书院与文心阁之间,只待皇帝那边的批复下来,温婉便是本朝第一位女『性』朝廷命官了。若是得封高衔,说不定柳氏的位份也有望晋升。

高兴之余,柳氏想到温婉考了一天的试,估计还饿着肚子,便亲自下厨做了一碗香喷喷热腾腾的五鲜面,犒劳温婉,一边派人去通知温向东和温娴。

由于大长公主那边的阻力,温婉这几日也一直吃不香睡不好。如今终于走到这一步,实在奈不住心中的狂喜,只是不知苏政雅人在哪里,会不会知dào

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一边吃面,一边从怀中『摸』出当天他送她的黄符,紧紧地攥在手心。大长公主是不想她入仕,而是想让她入宫的。之所以能劝得皇帝忤逆大长公主的意思,助她出宫,并能够在赶在大长公主的到来之前正好考完,这一切或许真的是有冥冥之中有天意在相助吧。

温婉不能多留,吃完母亲煮的面条,便也没再等温向东回府就回宫去了。虽然这个喜讯,宫中没有人分享,但由内而外的那种高兴形于眉眼之间,看得皇帝频频皱眉。

“你倒是开心了,累我被皇姑母训了一顿。现在皇姑母又将你的去向问题丢给我了,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温婉笑着说道:“皇上怎么想,就怎么办呗!”

“那你是怎么想的?”皇帝反问道。

“尚书院和文心阁,两处都是好地方,我都喜欢得紧。”

皇帝皱着眉说:“关键时候,你怎么也成了个没主意的。”

温婉“呵呵”笑笑,说道:“皇上为什么说了‘也’,其实事事有人帮忙拿主意,也很好啊。就像母亲大人那样,视皇上为己出,她待苏政雅就远没有像待皇上这般好。”

皇帝点头说道:“这倒是,从小皇姑母就比较喜欢我。不过,这也应该与皇表弟爱调皮捣蛋专惹祸有关,父母应该比较喜欢乖巧一点的小孩罢。”

温婉想了想,说道:“恕我打个不恰当的比方。若是将来的小皇子爱调皮捣蛋,而西王爷家的小世子聪明乖巧,那皇上会不会喜欢小世子而胜于小皇子呢?”

“这……”皇帝神情有异,沉『吟』片刻,转口说道。“不提此事,还是谈谈你的去向问题吧。”

第一百六十二章 择婿

第一百六十二章

择婿

皇帝斟酌再三,还是将温婉分遣到了文心阁,当个小小的书令史,做些书籍的维护修缮工作。虽然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七品小官,但总算是迈开了入朝为官的第一步,温婉心中也是分外高兴。而且日常工作都是她之前曾经做过的,等新官上任的时候,也不会手足无措,让人看了笑话。

正式上任要等到年后,于是,接下来的两个月时间,温婉便赋闲在家。除了去大通书局了解近期的书市行情之外,便是去柴家看望水玲珑,抑或进宫陪伴温媛。柳氏有时候不免抱怨,说温婉如今倒是待温媛倒比自家亲姐姐还要好了。温婉自然也是想念温娴的,只是当初出了那样的事情,总觉得心中存了一个疙瘩,不甚自在。思来想去还是先避一避,等自己成亲之后再多去走动,以免得节外生枝。

温媛最近非常惆怅,因为乔贵妃有了身孕。自打她滑胎之后,虽然表面上并没有对德妃有任何处罚,但实jì

上皇帝也基本冷落她了,多数时间都在陪伴温媛。本想着这样调养一年之后,便可以准bèi

再次怀胎,却不想乔贵妃那边先有了喜讯。

见她愁眉苦脸,温婉便安慰她说如今养好身体才是上上之策,不要胡思『乱』想,自己和孩子平平安安比什么都重yào

。温媛也点头称是。但是自从乔纷有了喜讯之后,很明显的,皇帝到温媛这边的时候便少了。温婉便比以往更多了些时间进宫陪她说说话,顺便打听江东那边的消息。

上回苏政雅离开时曾经说,他可能要与二皇子那边合zuò

。那么,江东那边的近况就极可能与他息息相关。经过了解,从皇帝那边得知,大长公主让他下旨召江东王入京,但江东王一直推拖动身上京的时间。

先是称江东涝情紧张,暂时无法抽身离开。等涝情平定之后,又称在治涝中感染风寒,卧病在床,无法动身。大长公主觉得可能会有异动,已经加派人手前往江东,谨防有变,但终还是不能立kè

以强硬的手段勒令他上京。

温婉也听得出皇帝言语间的无奈,虽然她不知dào

他有没有对自己的身世起过疑,但毕竟江东王与他有十几年的父子情份。从小请名师教导他,而且立他为太子,对他宠爱有加。如今被迫要站到对立面,估计也会觉得左右为难吧?

这一拖,便拖过了年,温婉也正式到文心阁走马上任了。期间,苏政雅让司马嘉送了信来。称他们如今在河州屯兵,一切平安。不过他再三声明,屯兵只是为了自卫,并非想要谋反。还说有些事情,他现在也很『迷』茫,不知dào

该怎么跟她说,所以就先这样吧,等再弄清楚一点,再告sù

她。

温婉猜测他说的事情,估计与他的身世有关。但是目前对于此事,她也只是处于猜测阶段,没有任何实证可以证明,便没有多说,只是叮嘱他好好照顾自己,万事小心。虽然很想他能够有空来看看她,又怕会让他一时急进,不顾风险地跑回来看她。

提笔给他写回信,不知不觉地便洋洋洒洒地写了十几页。将离别以来发生的事情,都告知他,最重yào

的自然是自己顺利通过考试,到文心阁任职这件事情。当然其中去除了大长公主阻挠的成份,并将大半功劳归于苏政雅送的护身符之上。因为这样,就会觉得这件喜事是两个人共同努力而完成的,心中的喜悦也会因此而加倍。

司马嘉倚在书房门口,看着温婉一边写信,一边时而地抿嘴微笑,像是在缅怀什么,不由地勾了勾唇角。温婉将塞得满满的信交付到他的手上时,惯来沉默的司马嘉忽然开口说道:“我有些好奇你们之间的感情,让人有些无法理解。”

温婉淡淡笑笑:“同样的,我也很好奇你这样帮zhù

苏政雅的原因。”

司马嘉的眉眼弯了弯,笑道:“跟你一直防备我的原因一样。”

温婉哂然一笑,司马嘉果然是一个非常警觉的人,怪不得能三番两次地帮zhù

苏政雅死里逃生。抿着嘴犹疑了半会,试着用熟人间打趣的语气问道:“你似乎野心不小?”

司马嘉不置可否,只是笑而不语。将温婉的信收到怀里,告辞离去前,忽然说道:“司马家门第森严,祖父不会让我在朝廷上崭『露』头角。我若不另谋出路,终此一生,我都只能是个营帐下的小官。为了不让我的大才因此屈就,不如放手一试。我有九成的信心,可以超越祖父如今的地位。”说完,他抬眼笑盈盈地看着温婉,问道。“会不会害pà

?”

温婉下意识地摇摇头,随即哂然笑了笑,说道:“有点。”

司马嘉扬唇笑了,『露』出洁白而整齐的牙齿。这个人沉默寡言,一直阴郁地让温婉觉得不安,如今却反而让人淡定下来。目送他退出房门,在院子里一个纵跃,翻墙走壁而去。

开了春,司马瑜正式过门,嫁为温家媳『妇』。时经多年,温家终于还是结上了司马家这门姻亲。至此,温克恭也算是成家立业,功德圆满了。于是,家中的目光便全部汇聚到了温婉的身上。

老太君将众人都唤到自己屋里,先是将温向东和柳氏责骂了一顿,指责他们完全不将女儿的亲事放在心上。“你们说说看,这京城里,有哪一个贵族家里的小姐到了十七岁还没有许人的?刘员外家的女儿,比婉儿还小一岁,儿子都已经两岁了!”

见老太君动怒,温向东连忙解释说:“太君息怒。婉儿她天纵奇才,又愿意刻苦努力,身为人父,总是要全她的青云之志。如今她的壮志已遂,孙儿这不就已经在准bèi

置办她的婚事了么!”

“是吗?”老太君怀疑地问。

柳氏连忙应和。温向东旋即补充说道:“正是。孙儿已经挑选了几个名门子弟作为候选佳婿,待我回头整理一下,便送来给太君过目。”

柳向东这么一说,太君终于满yì

地点头了,老夫人从旁说道:“不过,婉儿被大长公主认了义女,所以婉儿的婚事,还是要过一过大长公主那边才好。”

老太君赞同地点头:“大长公主对我们温家究竟是何用意,也暂未可知。我看还是我们这边先圈定几个人选,再呈给大长公主过目,由大长公主决定是否赐婚吧。”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柳氏其实是隐约有些知dào

温婉暗地里的那些来往的,也隐约推知苏政雅或许并没有死。但是父母总是希望子女的生活能够安逸。苏政雅如今名义上是个“死人”,处境敏感,朝不保夕,而温婉刚刚步入仕途,摆在前面的便是一条康庄大道。柳氏自是想她能嫁个门当户对的名门公子,最好是同在朝为官,相互扶持,也能传为一时佳话。

由于一般贵族公子在十五六岁的时候,便会将婚事定下。足以与温婉相适年龄的公子爷,基本上都已经娶过妻室了。温向东挑来挑去,挑了好几天才挑出五个,其中比较看好的,是两个。

一个平江侯府的小侯爷,沈君逸。世袭爵位,年少多金。既是京城闻名的风流才子,又是手段活络的精明人物,交游广阔,手段通天。很多官家眼中的最佳快婿,却迟迟不娶妻室,让人猜测绯多。另一个便是去年恩科的状元,御笔亲封正五品尚书院舍人的颜诩之。

在温向东看来,这二人都是从京学出来的,与温婉均有同窗之谊,又都是如今朝廷上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而且颜诩之又在尚书院任职,与温婉的职位有一定的照应,自然更是一等一的佳婿人选。

第一百六十三章 请婚

第一百六十三章

请婚

温家上下都在忙着为温婉物『色』夫君人选。而事业刚刚步入正途的温婉却浑然不知。每天清晨例行到各房请安之后,便坐轿子去文心阁上任,开始一天的工作。

文心阁书令使,这名字听起来文雅,说穿了其实就是掌管图书的库吏,相当于现代的图书馆管理员。文心阁有大大小小十几座藏书阁,是全国最大最全的官方藏书之地,按经、史、子、集分门别类,平日里只对阁里的大学士和朝中一些高官开放。

温婉掌管其中一间文集库,收藏了古时一些名家名作。由于收录的书籍在年代上比较久远,而且有很多外界已然失传的孤本佚本,所以平时来找书看的人也比较多。一来二去的,温婉便发觉了这些书籍在存放上的弊端。

这间书阁,自本朝以来便前后换了十多个书令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存书办法。虽然说起来大致上勉强可算有序可循,但是在细处上,却极为混『乱』。具体找起某本书来,还是非常消耗时间的。温婉权衡了再三,最终决定将书阁里的书全部重新编排存放。但是在具体以什么作为编排顺序的问题上,温婉又作了一番沉『吟』。

这里存的书因为年代久远,有很多作者不明的。也有很多是民间大众集体创作的,所以按作者来排,不太现实。温婉考lǜ

再三,将各种办法都分析利弊之后,最后选择了以年代和书名并行的编序方法。先以文集的年代来分,每个朝代各自分开。同朝的,则以书名第一个字的笔画来排序,笔画少的在先,笔画多的在后。若笔画相同,则横竖起笔在先,点折居后。虽然若是以现代汉语拼音来排序,或许会更方便一点。但是考lǜ

到这里是没有拼音一说的,为了不使今后接管书阁的人到时候束手无策,所以温婉还是采用了这个稍微复杂、但是更容易为人所接受的排序方法。

确定方案之后,就开始正式着手重排了。由于书阁小,人手也少。温婉之下,便只有两名杂役,所以对于他们来说,搬迁也是一项非常浩大的工程。只是所谓不积跬步,无以致千里,事情也总是要一点一点做起的。

编排工作正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书阁里却来了位不速之客。他走进门,目光一动。看到各个角落里堆得满满的书籍,便笑眯眯地说要寻找两本前燕朝时佚名作者的两本文集。本以为以这『乱』糟糟的书库情形,找两本毫不知名的书,估计要找好一会。不想刚坐定,仆役奉上的清茶还不及品上一口,温婉便拿着两本书过来了。

笑容可掬地接过书,翻了翻,正是他所要寻找的书,不由扬了扬眉,问道:“这么快?”

温婉笑了笑:“过几天,等我将这里收拾好,还会更快。”一边说着,一边从旁拖过由帐簿改制的记录本,提笔记下两本书的书名。然后将书推到他面前,用细细的手指指着书下面的空白地方,微笑地说道:“麻烦在这里写下名字,或者按个印鉴也可以。”

那人抬了抬眼,错愕地问:“你,不认得我了?”

温婉笑道:“自然认得,沈师兄么,不过公事要公办。”

“我怎么从来不知dào

文心阁还有这样的规矩?”沈君逸一边对此规定表示质疑,一边依言从怀中取出印章,盖上自己的名字。

“我这里今天刚刚开始实行的。”

温婉收好借阅记录本,吩咐仆役送客,自己便回去整理书籍了。忙了一圈回来,却发觉沈君逸还坐在原处,气定神闲地翻着书看。温婉蹙了蹙眉,走近前去,问道:“沈师兄今日来。是否还有别的事情?”

听到温婉的说话声,沈君逸从书中抬起来,微微一笑:“没什么,只是看着这两本书不厚,便想坐在这里看完就算了,免得捎来捎去麻烦。”说着,他便合上书,推还给温婉,随即便笑眯眯地告辞离开了。

温婉被他弄得有些莫名其妙。说起来,在京学府时,倒也受过他不少照顾。但自打进入国学院后,就少有往来了。一别经年,当初便是众怀春少女思慕对象的他,更是平添几分成熟男子的风姿,看着甚是赏心悦目。

温婉忙着重整书阁,也没将这件事情往别处想去,不想几天后,温向东却带来了一个晴天霹雳。在温向东把物『色』好的人选呈上去请大长公主过目的同时,平江侯向大长公主和皇帝上疏,请求为其独子沈君逸与温婉赐婚。

其实这对于温向东来说,是件求之不得的好事。虽然颜诩之如今算是平步青云,顺风顺水,但毕竟出自贫寒人家,在朝中没有根底。完全是承蒙大长公主爱才,才得此重用,哪里及得上沈家的四世三公,有权有势。而且平日里,温向东也没少见过沈君逸。一表人才,风流俊赏不说,更难得是长袖擅舞,通吃官商两道。温向东心中决计是将温婉当男孩儿看待了。希望她能够在官场上有所作为。那么若是能得这么个精明的女婿从旁相助,温家又何愁不能复昔日的辉煌。

温婉是见识过沈君逸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功力的,她心中对于这位温柔体贴的师兄也是相当尊敬和喜爱的,只是做夫婿的话,却是万万不可的。温婉这才将前些天的事情联系起来,心想难不成沈君逸那天来文心阁,借书是假,来相亲倒是真的?只是沈君逸如今应该有二十四五的年纪了吧,一直没有娶亲,她可是不信一见倾心,浪子即刻回头这种事情的。

“爹爹,我……”温婉很想说能不能回掉这门亲事,但是这回绝的理由完全无法说起。她已经十七岁了,也已经顺利地完成了学业,入了朝做了官。无论如何,确实应该嫁人了,而且苏政雅也已经“死”了……

温向东说道:“沈小侯爷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一切就看大长公主的意思了,这门亲事,若是能成,自然最好。若是不成,但愿她能为咱们婉儿再觅一个乘龙快婿。婉儿这年纪,再耽搁下去,唯恐就要遭人非议了。”

柳氏回眸看看温婉,见温婉站着默不作声,缓步过去,轻轻拍拍她的手。温婉点点头,便告退回房去了。推开窗,默默地坐到书桌前,看着挂在树梢的月亮,不由暗暗地叹息:这可如何是好,苏政雅这家伙又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送走温向东之后,柳氏特地进来劝慰温婉,也不外乎年纪不小,理应成家之类的云云。温婉并没有坦言苏政雅还活着这件事情,因为不想让他们为此徒增担忧,只是点点头表示对此事并无异议。

第二天。温婉借着送书给温媛解闷之名进宫,想找皇帝说情,却不巧适逢皇帝与大长公主在勤政殿议事,半日未归。书阁那边还有事情要做,温婉无法在宫中久待,便只得拜托温媛转个话,请皇帝在大长公主面前帮她说说话,最好推掉这门亲事。

温婉今日进宫,温媛一早便猜到或许与平江侯请婚有关。但温婉一直不说,她也没有直接问。这会既然开口了,那她放在心里的一些话也便可以说了。

“其实,婉儿,这事皇上说了也没有用。”温媛解释说道。“我想你应该也不会没有察觉,皇姑母的意思,是想让你进宫为妃为后,做皇上的贤内助的。所以,这回平江侯请婚,皇姑母并没有立即答yīng

,但却也是在考lǜ

了。”

“平江府的小侯爷,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精明能干,颇有美名。但一直不肯婚娶,使得平江侯愁白了头发。如今难得他主动提出想要成亲,又是如此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所以即使皇姑母那边不同意,平江侯也一定会横了心,坚决请婚到底。沈家先祖是开国功臣,四世三公,在朝中颇有声望。皇姑母向来又最重爱才纳贤、大公无私之名,我看不出多久,皇姑母那边,估计便要松口了。”

温婉闻言不由怔了一怔:“媛姐姐是说。这次请婚,还真是小侯爷自己的意思?并不是平江侯抱孙心切,从而『乱』点鸳鸯谱?”

“确实如此。”温媛点点头。“皇上昨晚特地来我宫里,就是为了告sù

我这件事情。平江侯请婚这件事,委实是忤了皇姑母心意的,皇上也有意帮你回绝。只是小侯爷那边一口咬定非你不娶,平江侯必定死求到底,皇姑母也是无法罔顾彼此间的颜面的。”

“原来如此。”温婉会意地点点头。知dào

事情的根本源头在哪里就好,她也可对症下『药』,寻找解决之法。

只是这件事,实在稀奇。一个阔别了五年的人,又是身边从来不缺美貌女子的“情圣”级人物,一下子就“非卿不娶”了,真是比戏文里唱的还要有戏剧『性』。

沈君逸,你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第一百六十四章 逼婚

第一百六十四章

『逼』婚

温婉以朝廷命官的身份,投函正式约见沈君逸,沈君逸也非常准时地欣然赴约。

点过酒菜,例行寒喧了几句之后,温婉便开门见山地说道:“沈师兄,你我相识多年,我也不说旁的赘语了。我相信沈师兄的情况应该与我相似,都是已到适婚年龄,家中催得紧。但是婚娶毕竟是人这一生中最重大的事情,无论如何都轻率不得,更不能轻易放qì

自己的原则,对不对?”

有别于温婉的急切,沈君逸倒是全然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轻轻地抿了口茶,抬眼看看温婉,似笑非笑地说道:“婉儿的意思是,我请皇上为我们刚婚,就是轻率地放qì

了自己的原则?”

“沈师兄乃是人中龙凤,京中多少人眼中的东床快婿,却独身至今,必定是心中有所坚持,而一般人无法企及。”

沈君逸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青瓷杯沿,淡然笑道:“说不定婉儿就不在那‘一般人’之列。”

温婉哂然笑道:“我相信沈师兄并非守株待兔的人。”别人对自己是否真的有意,温婉确信这一点她还是可以感知得出来的。“我九岁进入京学,便与沈师兄相识,多蒙关照。后来我考入国学,才少有联络。倘若我真是沈师兄眼中的非常人,这五年来,沈师兄与我之间,绝不会没有只言片语。如今突然要登堂入室,共结连理,实在是太突然,也太轻率了,还请沈师兄三思而后行。毕竟成亲不是小事,要对彼此负责。”

沈君逸听罢,抿了抿唇角,却并不言语。饭菜渐渐上桌,他也没有动筷,转头望向窗外。蓝天白云,晴朗的天气。忽而低低地叹了口气,回眸凝望着温婉,沉声说道:“我明白了。原来婉儿是对我没有信心。婚娶并非儿戏,我若是不看重这一点,不会至今不娶。但是却也并非所有的婚姻,都要两人彼此相爱。”

“婉儿还处在情窦初开的年纪,才会如此坚定地认为相爱的两人才能成亲。其实人到了一定的年纪,心中便不再有爱情这样的东西存zài

。就譬如在我的眼中,就不再有‘我爱的女子’,而只有‘适合我的女子’。”

“沈师兄……”听他说得坦诚,温婉心中也颇有感慨。其实他所说的,何尝又不是她心中所想的。虽说她如今是认定了苏政雅,非他不嫁,可若真zhèng

论起来,她是否是真的爱他,却又说不上来。只是两个人从小一块儿长大,打打闹闹,分分合合,悲悲喜喜。身边习惯了有那样一个人存zài

,也习惯了有那样一个人可以寄托相思。

“婉儿,我是真心地想要娶你为妻。”沈君逸的手轻轻地覆上来,温婉觉察到,便连忙抽回手。沈君逸抿唇自嘲地笑笑,说道:“我作出这个决定,绝非婉儿心中想像的那样轻率,我也是再三思索之后,才作出这样的决定的。我知dào

平日里,我身边多有女子来往,这也必是婉儿对我缺乏信心的原因之一。这些我可以改正,今后只消是婉儿不喜欢的,我都不会再做,真的。”

听他说得这么真切,温婉一时也无言以对。

“婉儿?”沈君逸轻唤了声,试图确认温婉的心意。毕竟光是浪子回头这一点,便能让不少女子心折不已了。

“对不起,沈师兄。”温婉叹息着说道。“无论如何,我都无法接受这门亲事。因为,我已经与他人有了白头之约。所以,还请沈师兄看在往年的同窗之谊上,不要再坚持这门亲事了。”

沈君逸会意地笑了笑,点点头,非常君子地表示接受温婉的提议。

“多谢……”

温婉正要道谢,沈君逸忽然说道:“是西王爷吧。”温婉蓦然怔了怔,不知dào

他为什么突然提起世子,不由问道:“怎么了?”

沈君逸将温婉的反应理解成为被道破心思的惊愕,淡然轻笑,说道:“在你找我之前,他已经找过我了。”

“姐夫?”温婉困『惑』了,不解地问。“他找你,为什么?”

沈君逸轻颔首,笑着说:“他让我打消娶你的念头,口气还相当地强硬。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

温婉心中有些五味交集,解释说道:“姐夫他,也是出于关心我……”

沈君逸笑而不语,一副“我都明白,你无须解释”的模样。温婉也没有再多作解释,他答yīng

不再坚持这门亲事就好,其他的便随他爱怎么想,便怎么想了,她也控zhì

不了。

果然,第二天宫中便传来消息,说平江侯府那边松口了。旋即,又传了皇上的口谕,让温婉即刻进宫。温婉当即便是一惊,心想沈君逸辞婚的时候,该不会把世子那件事情给捅出去了吧?

怀着惴惴的心情进宫,温婉被直接带到了温媛的寝宫,皇帝也在。赐了座,大长公主先是询问了几句她在文心阁工作的近况。接着又训示,说她既然选择入朝为官,便不可再自恃皇家身份。平日里要勤奋躬行,不可怠慢工作,不可给同僚添麻烦。温婉都一一一地应承下来。

“今天唤你进宫,还特意将皇上和皇后都请过来,主要还是为了另外一件大事。”大长公主这么一说,温婉自然是知dào

什么意思了。“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前些天温大人为着此事来寻我,我这才醒悟过来,竟将这么大的事情疏忽了。你一直与皇上一块儿听太傅上课,竟便将你拿男孩儿来看待了。”说着,回头朝着皇帝和温媛哂然笑笑。

“正巧,前两天平江侯来找皇上,为小侯爷与你请婚。我与皇上一合计,你们俩确实登对,琢磨着就在这几天,把这门亲事给定下来。不想昨儿个小侯爷又来说,原来你心中早有意中人,他自也有成人之美的君子之心,便忍痛割爱了。”

“你这丫头也真是的,怎的什么话都藏在心中不说。你这年纪,放到寻常百姓家,都已经是几个孩子的娘了。有了意中人,怎么也不说一声,这让母亲我,还有皇上和皇后,怎么为你作主啊?”

“还有,这到底是哪家的公子,惹得我们婉儿芳心暗许,也不晓得来我和皇上面前吭上一声,请个婚什么的。真是大大的无礼,皇上可要先好好地治他的罪,才能将婉儿许给他。”

皇帝连忙说道:“皇姑母说的是。”

“婉儿?”大长公主用责备的目光注视着温婉,等着她道出那所谓的意中之人。

“我……”温婉从方才开始,就有如坐针毡。她自是不能坦言说是苏政雅,他们有兄妹的情份,这倒还是其次。主要是如今苏政雅“过世”已久,她不能引着他们往苏政雅没死那方面去想。而世子那边,她已经麻烦他太多了,不能再将他扯进这件事情来。

“婉儿?”大长公主不紧不慢地催促了一声。

温媛看出温婉在犯难,便笑着从旁说道:“皇姑母,婉儿是在害羞呢!不如回头让臣妾私底下问她,再告知皇姑母。”

大长公主却蹙眉说道:“诶,我们婉儿是巾帼英雄,怎会做这小女儿之态。看上哪家的公子,但说无妨。母亲在这里为你作主,马上请皇上赐婚。”

看大长公主之势,今日是非要她说出心上人是谁不可了。迫于无奈,温婉只能起身上前行礼,咬牙说道:“婉儿并无意中人,终生大事,但凭母亲大人作主。”

“哦?”大长公主扬了扬眉。“那为何小侯爷说你心有所属?”

“小侯爷花名在外,婉儿不愿嫁他,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原来如此。”大长公主看似终于认可了这个理由,轻颔首说道。“那母亲便为婉儿寻一位忠厚老实,又前途无量的夫婿吧。”

第一百六十五章 颜家

第一百六十五章

颜家

在为温婉赐婚这件事情上,大长公主考lǜ

了很多。在她看来,温婉知书达理,品『性』端方,聪惠过人。虽然立志入仕,却也没有太大的政治野心,委实是皇后的最佳人选。

大长公主当初设计将温婉从苏政雅身边调离,放到皇帝身边,原意也确实是为着以后册封她为皇后做的准bèi

。本以为,她虽然与苏政雅两厢情愿,但是小小年纪,懂得什么情爱,分离一段日子,自然便就淡忘了。但是事与愿违,她发xiàn

这小姑娘年纪小,主意倒挺大的。她的心一直不往皇帝身上转便算了,还打着主意拐着皇帝帮她往外面跑。

皇帝从小被立为太子,在重重宫规的监管下中规中矩地长大,他已经习惯了被人安排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放个主意这么多的,心又不向着这边的人在他身边,倒也不是一件好事。到时候,吹吹枕边风,保不定就会哄着皇帝与她对着干了。

这样的人,正可谓是放到外边了,可惜。搁在身边么,又觉得不稳妥。大长公主为此思虑再三,最后还是决定放手,将温婉赐婚给尚书院舍人颜诩之。颜家乃贫寒之家,颜诩之又只是一介文人,就算温婉有什么异心,凭颜家的背景,也兴不了什么风浪。她之所以重用颜诩之,本便是博一个惜才爱才之名,如今再将爱女下嫁,不更坐实了爱才之心?

大长公主缓缓地点点头,暗暗打定了主意。

赐婚的圣旨下到温家,温家上下多多少少有些失望。虽说颜诩之也是原本他们特『色』的人选之一,但是比起之前主动请婚的平江侯府小侯爷沈君逸,颜家的家世差了何止千里。颜诩之的父亲早亡,家中也无旁的亲戚,全凭他的母亲田氏给人做帮工,供他读书习字,十几年来拉拔着他长大。

对于沈君逸请婚复而又辞婚的原因,温向东自然也是有所风闻。虽然责备了温婉几句,说她不识珠玉,但是老太君和老夫人那边,他还是极力瞒着的,不想她们太多地怪责温婉。只说沈君逸本便是风流公子,朝秦暮楚也在意料之中。如今大长公主赐婚颜诩之,也是好事,至少人家是朝廷中的新起之秀,前途无量。而且颜家门第不比温家,温婉以郡主之尊嫁过去,是下嫁,今后无论如何,主母地位是动摇不得,也受不了委屈的。

老太君对于这门婚事,也没有太多言语。在她看来,一个庶出的女儿,能得皇帝赐婚,嫁一个朝廷命官做正室夫人,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点头表示同意,便挥手让温向东『操』办婚事去了。

颜家的聘礼是尚书令上官大人奉旨过来下的,也算是给足了面子,撑足了场面。婚礼定在五月初,端午之后。对于大长公主此举,温婉倒也不意wài

。只是如今之势,已是骑虎难下,自己莫非真的便要就此嫁到颜家去么?苏政雅那边,又如何是好?心中纵然郁郁难安,但每天还是按时地去文心阁供职,兢兢业业地工作,并接受同僚的道贺。

这一日,书阁的重新编排工作终于圆满告罄。温婉做东,邀请阁里的几名杂役到城里的酒楼用膳,好好地犒劳了他们。宴罢回家,刚进房门,柳氏迎上前一边为她解下风衣,一边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晚?”

温婉答道:“今天结束了书阁的整理工作,大家忙了这么多天,所以请他们去吃了个饭。”

柳氏微微蹙了蹙眉:“你啊,虽然在朝为官,但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这些应酬,还是能免则免。等成亲后,或者可以让诩之代你出面。”

温婉没作声。

下聘的时候,颜诩之来过温家一趟。当初那个唇红齿白的小正太,如今也长成了清俊少年。五官端正,身材颀长,气质儒雅,只是脸『色』略有些苍白。老夫人私底下说那是贫寒之『色』,必定是因为家贫,吃食不好,才会如此。不过如今为官得了富贵,多进些补,好好养着,过段日子就好了。

如今家中算是都已经承认了颜诩之这个女婿了,颜家那边也很看重温婉这个媳『妇』。隔三岔五地派人送东西过来,首饰绸缎样样皆有。用心倒有些昭然了,生怕温家这样的名门望族瞧不起颜家的贫寒。

“今儿个,田夫人亲自过来了,送了喜服和一对镯子过来。”柳氏引着温婉进屋,带她看过喜服之后,便从匣中取出一对碧玉镯子,递给温婉说道。“这是颜家的传家镯子,历来只传嫡妻。我看这镯子成『色』不错,该是名贵之物,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声,原来这镯子竟是颜家祖上从宫里得来的赏赐。”

“田夫人今天与我说了许多,原来颜家祖上也曾经大富大贵。颜家乃是杏林世家,世代以医术传家,悬壶济世。在诩之祖父那一辈,曾出任正四品的太医院院使。因为为官清廉,并无积蓄,告老还乡后不久便染病身亡。加上诩之的父亲死得早,只剩下孤儿寡母,不得已才家道中落。”

“说起来,田夫人真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她原本也是官家小姐,娇生惯养,居然能够流落街头,做粗活求生,抚养幼子成人,真zhèng

是令人敬佩。”柳氏说时颇有叹息,更多的则是对田夫人的赞赏。“或许也只有这样坚忍的母亲,才能教导出诩之这样有出息的儿子。”

听柳氏这么一说,温婉不由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件事情。她记得有一次为了庆祝什么事情,柴启瑞邀请他们去外面的酒楼大吃一顿。第二天,颜诩之便说他娘亲让他不要跟他们这些官家子弟走得太近。但是作为谢礼,还送了温婉一个手工精致的小香袋。现在想起来,应该便是怕颜诩之跟着他们吃多了山珍海味,会吃不惯家中的粗茶淡饭吧。

在这样的时代,能够独力抚养儿子十几年,而且养出个状元来,田夫人确实是一位了不起的母亲。但越是这样,温婉心中越是难安。她含辛茹苦了这么久,如今儿子功成名就,成家立业,也该是她安享晚年的时候了,却又偏偏摊上她这么个心不在焉的媳『妇』……就此认命,嫁去颜家,好好相夫教子,温婉自己心中有所不甘。想方设法脱身,面对这样一位母亲,又于心何忍。

像往常一样洗漱上床,却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正想着苏政雅那边有没有风闻到她被赐婚这件事情,忽然窗外又传来了“啊呜啊呜”的怪叫声。想到小的时候,他曾经学虎叫作弄她,如今却成了秘密私会的暗号,不由有些哂然失笑。

起身下床,推开窗,苏政雅便像只灵活的豹子似的,“嗖”地一下窜了进来。一进来便揽过温婉的手,兴奋地说道:“我回来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巧合

第一百六十六章

巧合

大半年不见,苏政雅又长高了许多。他小的时候,个头不高,虽说比温婉大上两岁,又是男孩子,但两人差不多也就是个齐平个。随着年纪渐长,模样没大变,这身高上的差距倒是日渐拉大。如今温婉站直了,也不过才到他齐胸的高度。温婉觉得仰望着说话有些累人,便拉着他到床沿坐了,说道:“坐会吧。”

苏政雅挨着温婉坐定,便捉过她的手放入怀里,额些兴冲冲地说道:“我这回回来,就不走了。”

“真的?”温婉欣喜异常。忽而听到外间传来细微的声响,心中方自一动,猜想莫非惊动柳氏了,旋即窗外“悉悉簌簌”一声响,然后“喵呜”一声小猫的叫声。温婉略微一怔,下意识地想到应该是司马嘉在窗外学猫叫。那看来真是惊动柳氏了,温婉起身站起,警觉地盯着门口,准bèi

随时应付柳氏的呼唤。

细细碎碎的脚步声,随即便是轻轻地掩门声音,柳氏似乎回房去了。温婉站着静听了会,确定外面确实没有动静之后,才挨着苏政雅坐回身,方才轻声问道:“事情都解决了吗?”

苏政雅摇摇头,说道:“只是该查的都查过了,该做的准bèi

也都准bèi

好了,接下来便是所谓的‘成事在天’了。”见他说的时候,神情渐渐黯淡下来,温婉伸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柔声问道:“怎么了,事情会很麻烦么?”

苏政雅低低“嗯”了声,迟疑半晌,握紧温婉的手,似乎在下一个让他很为难的决定。“我……你知dào

吗,想要我死的那个人,其实,是我娘亲。”

“是、是么?”温婉倒也不是很意wài

,只是心疼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事实的苏政雅。

倘若当年苏政雅与小皇帝两人真的调换过,那么苏政雅的存zài

就是大长公主的心腹大患。而且从如今看来,大长公主为此还施了一箭双雕之计,既除去这个障碍物,又将一干罪名全部推到江东王身上,而让自己置于一个弱势的位置。既坐稳了小皇帝的皇位,又使得他们一家获取了广大黎民百姓的同情和拥戴。

“我们在金沙镇两度遇袭,第二次逃生的时候,司马趁『乱』劫了一个人的腰牌,那腰牌……我曾见过。”苏政雅的脸『色』微变,似乎回想起了往事,转眸望入温婉的眼底,试图寻求一抹慰藉。“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温老将军遇害,温家遭受围困的时候,娘亲曾经遣了一队兵马给我,让我来解温家之围。”

温家就是在那一天,一下子从天掉到地,由盛及衰。那一天的每一幕,温婉自然都记得清清楚楚。

“跟那些人的腰牌是一样的。”

他的声音低低地发涩,温婉知dào

他当初洞悉这个讯息的时候,心里必定很『迷』茫,很痛苦。回握住他的手,柔声问道:“那后来呢,有没有查下去,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政雅没作声,沉默了半晌才说道:“司马说我可能不是娘亲亲生的,我当然不相信。以前,爹爹和娘亲对我还是很好的。我不让他查,他却自己暗中去查探了。当年娘亲下嫁到相府,陪同出宫的随侍女官除了冯夫人之外,还有一位刘夫人。她们两位都是从小就跟在娘亲身边的女官,刘夫人耐心细谨,主管内事,冯夫人则冷静稳重,执掌外事。各凭所长,各司其职,是娘亲的左膀右臂。”

“我出生以后,自然由主管内事的刘夫人自然肩负起了照看我的重责。但是在我快满一周岁的时候,刘夫人忽然染病,被送回乡下老家养病,照顾我的工作便由冯夫人来接管。”

温婉听得心中一惊,莫非就是在这个时候,苏政雅和小皇帝被偷龙转凤了?“那有没有去找过刘夫人?”

苏政雅点头:“找了,但是她当年在回乡的途中便病死了。”

“哦。”这倒也在意料之中。

“这条线索断了之后,司马又突发奇想,说我可能与皇表哥在小的时候调包了。”苏政雅显然对司马嘉的猜测既无奈,又有些心悸。“皇表哥比我大一个多月,他一出生,他的亲生母亲黎妃娘娘就因为失血过多过世了。黎妃过世后,皇表哥就由黎妃的同宗妹妹盈妃抚养。但是不到一年,盈妃娘娘偶染风寒,卧病不起,病情日转沉重。经由娘亲建议,盈妃临终前恳请先皇将皇表哥过继给皇后娘娘抚养。这个时间,与刘夫人染病回乡的时间正好重合。司马便认定这一点,咬定我和皇表哥必定是被调包了。”

温婉听着也暗暗点头,她心中确实也这么想的。本来一岁不到的小孩子,五官都没长开,而且他们俩本便有着极近的血缘关系,长得像也不意wài

。加上小皇子一年里转了多少人的手,就算从中动了手脚,也少有人会发觉不对劲的地方。而且从苏政雅的讲述看来,在“调包”之前接触过这两个孩子的人,都已经散的散,死的死,根本没有人说得清道得明。

“那他可有查到证据?”

“还没有。”对于这件事情,苏政雅的心情非常复杂。若真是调包过了,那么他这么多年来,过的都是另外一个人的生活,那自己又是否是真实存zài

的,那种『迷』惘的感觉,很无力。倘若这件事情是假的,他还是他自己,那么要他命的居然是他的亲生母亲。他有混帐无用到连至亲之人都无法相容的地步么,这比前面一种情况更让他难以接受。

“不过还有一个巧合,就是皇表哥交给皇后抚养之后不久,当时的太医院院使也辞官告病回乡了。”

温婉心中一动,难道这位太医是发xiàn

了皇子被调包,怕引祸上身,才会辞官避祸回乡?“那可有去寻过这位太医?”

苏政雅点点头,说道:“寻过,只是这位太医也已经病逝了。不过,他还有亲人在世。听他老家的人说,老太医死后,他的儿媳『妇』带着他的孙子回京了,据说是为了能进京学上学。”

“京学?”温婉心中一动。“也就是说那位老太医的孙子,很有可能在京学?”

苏政雅说道:“可能。不过老太医过世已经有十余年了,算起来,他的孙子应该已经从京学结业了吧?”

“哦。”温婉沉『吟』着,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对了,那位老太医,姓什么?”

“姓颜,叫作颜禀林。”

温婉怔了怔,姓颜,京学,祖父曾任太医院使……该不会真的这么巧吧?!

第一百六十七章 协力

第一百六十七章

协力

温婉怔了怔,姓颜,入学京学,祖父曾任太医院使……该不会真的这么巧吧?!那位可能知情的太医,就是颜诩之的祖父?!

苏政雅察觉到温婉愣了一下,连忙轻声问道:“怎么了?”

温婉有些迟疑,从苏政雅的反应来看,他应该是不知dào

她被赐婚这件事情。而且,十之**是司马嘉那边扣下了消息,故yì

不让他知dào

的。温婉想了想,还是决定相信司马嘉的考lǜ

,暂时不说。“没什么。对了,接下来你们准bèi

怎么办?”

“我,可能会先试着找爹爹……”他说话的时候有些迟疑。

温婉沉默了片刻,说道:“我觉得左相大人应该是不知dào

大长公主做的事情的。我还记得那天左相大人扶柩回京时的情景,整个人憔悴得完全变了模样,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几岁,大家看着心里都很难受。”

苏政雅点点头,说道:“从来,爹爹对我都是极好的……纵然是犯了错,他也护着我……”

温婉明白他的为难之处,若是他与皇帝当年真的被调包了,之前派人要杀他灭口的若真是太长公主,那么也就意味着曾经十几年的母子今后难免要站上对立的立场。这样的话,那一直被蒙在鼓里、将苏政雅当亲生儿子疼爱的左相大人,又将如何自处?

见他神情黯淡,温婉不禁伸手覆上了他的手背,轻轻地抚『摸』,权作无声地安慰。苏政雅抿抿唇角,浮起一个浅淡的笑容。揽她入怀,将下颔沉入她的长发,轻声说:“就是以后每天都可以来看你了,真好。”

“嗯。”温婉用力地回抱他。小的时候,冤家路窄,终日抬头不见低头见,总觉他像个自动搜索器一般甩也甩不掉。这几年来,聚少离多,却反而每每地思念起他来。温婉有些自嘲地想,或许这便是所谓的小别胜新婚吧。

两人叙了一会,相约明晚再会,才依依不舍地告别。送他们走后,温婉却没有回床睡觉,而是坐到窗前,等待某人的去而复返。果然不出所料,半个时辰之后,便响起了轻轻的叩窗声。温婉连忙起身过去开了窗,司马嘉便一个纵身跃了进来,身姿轻敏而矫健。温婉轻手轻脚地将窗重新合上,回过身,便听得司马嘉问道:“你知dào

我会回来?”

温婉淡然一笑:“你压着赐婚的消息,不让苏政雅知dào

,总会给个合理的解释。”

司马嘉会意地笑笑,随即肃起神情,正声说道:“我们蛰伏了三年,韬光养晦,接下来就是放手一搏的关键时刻了。赐婚这件事情,若是被他知dào

,必定阵脚大『乱』,不顾一切地会想要去先去解决这件事情。为了不致于多年之功,溃于一籄,只能如此,相信你也应该了解。”

“那你打算如何安排这件事情?”温婉问得有些好整以暇。

司马嘉肃然道:“我们的大事成败与否,就在这一月之间。若是能成,此番赐婚完全可以不作算。若是不成,就只能采取破釜沉舟之计。”

“成败的机率各占多少?”

“这个……关键就在于当今皇帝究竟知不知dào

偷龙转凤这件事情了。”司马嘉略微顿了顿,说道。“若是还不知dào

,那么没有二话,大事必成。若是早就知dào

,那就只有一半的成功机会。皇帝知dào

得越早,我们成就大事的可能『性』就越低。”

温婉会意地点头,说道:“以我看来,皇上即便是知情,也就在这一两年间,不会太久。”

司马嘉也认同地点头。“对了,还有一件事情,需yào

你的帮忙。”

“什么事情?”

“黎妃是皇贵妃,她生的皇子是皇长子,而且一出生就被立为皇太子,所以皇子出生的时候,除了内务府的记载之外,尚书局史学鉴那边也会有记录,而且还可能更为详尽。”

他这么一说,温婉自然就明白了。“你想让我去查尚书院那边的记录?”

司马嘉点头。“我相信内务府里的有关记载,大长公主必定已经动过手脚,但是尚书院那边她鞭长莫及,管不到。虽说我们现在已经有一定的把握和证据可以证明,但是作为呈堂铁证的话,还需yào

从尚书院那边着手。”

温婉轻轻蹙起了眉来,为难地说道:“虽说尚书院的文鉴和资料都由文心阁来收录,但是文心阁规矩严明,特别是本朝文献那边,没有尚书令大人的首肯,是进不去的。”

司马嘉笑着说:“这就要看温小姐的能耐了。”

温婉瞅了他一眼,心中无奈地叹气,看来她打定的将所有劳心劳力的事情都交由司马嘉去办的主意算是落空了。不过,为了自己的将来,她也该好好计划计划,为苏政雅他们的大事尽一份自己的力了。毕竟天南地北地分别这么久,他们一直凭着一己之力默默地养精蓄锐,如今难得有用得上她的地方,理该义不容辞了。

第二日,温婉提前到职,却史学的书阁那边溜跶了一圈。再次确定那边基本上是不随便放人进去的,尤其是存放大内文献的鸣凤阁,更是严密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想来想去,就只有从尚书令那边下手一途,但问题就是如何能得到尚书令的首肯?查普通史料,肯定是用不着进那鸣凤阁。

正发愁着,有人进来了,说要找本前朝的文选。温婉拿出誊写目录本检索的时候,忽然灵机一动,想到鸣凤阁如此绝密,看管的人必少。长年累月地增加资料进去,会不会因为人手不够,而疏于管理?

琢磨一番,觉得此计可行之后,温婉便开始四处宣扬自己在重整书阁上的成效。正好,之前来拿过书的同僚也证实了温婉重新编排后,确实提高了找书的效率。于是一传十,十传百,终于传到了尚书令大人的耳里。他亲自过来看了温婉重新编排的书阁,又看她演示了一遍如何『绿色小说网』之后,对此赞不绝口。当即便让各书阁都遣人到温婉这里来学习编排方法。

虽然成功地引起了尚书令的注意,但是这个结果却与温婉的初衷相违背,她是想自己过去教,结果却是人家过来学。但是很快的,温婉便发xiàn

派人过来的书阁之中,并没有鸣凤阁,看来还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

正当温婉寻思下一步计划的时候,事情却出乎人意料之外地一下子峰回路转了。

皇帝忽然想要看有关黎妃娘娘和盈妃娘娘的记事,不想内务府的记录有所缺失,于是便派人来文心阁调取。尚书令奉诏自然马上命掌管鸣凤阁的梁都事去调卷出来,谁知梁都事找来找去找了大半天,就是找不到那一段记录。

鸣凤阁乃是文献重地,向来严格看管,没有皇帝亲旨,谁也无法从其中带走一纸一字。如今却不见了一本案册,兹事体大,梁都事当即惊出一身冷汗,连忙来寻尚书令告罪。因看管不力,导致皇家档案遗失,这可是天大的罪名。而且若皇帝震怒怪罪下来,第一个倒霉的不是梁都事,而是尚书令。

尚书令惊慌之余,想到鸣凤阁这么严密的看管,百年不曾出过纰漏,没可能会遗失整卷案卷,或许是放在哪个角落一时没有找着。这个时候,尚书令便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在编排书籍上众口赞誉的温婉。而且温婉是御封的郡主,皇室中人,让她接触鸣凤阁的案宗,也无伤大雅。

于是,尚书令便立kè

私底下急召了温婉过来,让她协助梁都事重整鸣凤阁,尽快找到皇帝想要的那份卷宗。另一方面,由他出面,想方设法将皇帝那边推拖到三日为期。

第一百六十八章 秘宗

第一百六十八章

秘宗

温婉进入鸣凤阁协助寻找卷宗之事,一来不能让院中其他人知dào

此事,二来更加不能让皇帝那边知dào

卷宗不见的事情,所以,尚书令便在明面上放出消息,称温婉最近协助文心阁普及重排事宜,过于『操』劳,所以特许她在家休息三天,好好休养。

但是就算尚书令将这件事当作绝密之事处理,并且做了一系列的举措对外掩饰温婉进入鸣凤阁的事实,但是温婉进去的时候,照样要依制在守卫处做好备录,还要经过三道搜身,才能正式进入。

鸣龙阁里书的编排顺序,比温婉想像中的要整齐。基本上是按照年份来排的,所以说是要温婉来重新编排,事实上就是多个人,帮忙一起找那卷失踪的案宗罢了。

温婉与梁都事一道,将整个鸣凤阁细细地查找了两遍,仍然还是不见那卷案宗。而且奇怪的是,关于黎妃进宫,得宠,以及后来殡葬的记录都有,唯独没有生子那一卷。温婉思来想去,觉得这实在是过于凑巧。以鸣凤阁的严密守卫,除非皇帝下圣旨,不然不可能有人从中带走卷宗。既然没有调走,那么就必定还在阁中。之所以找不到了,那极有可能,就是被人故yì

藏了起来。

温婉向尚书令提出请示,希望能调看一下鸣凤阁的进出记录,看看那一段时间里有什么人来过。尚书令如今已经是束手无策,只要一说对找到案卷有利,便二话不说地同意了。于是,温婉相当顺利地看到了登记历年访客的记录。不出所料,上面果然有“颜禀林”的名字,而且就在他告老还乡前不久。

温婉不是没有想过是被大长公主藏起来的可能『性』,但是她翻遍了记录,从皇子出生,直至如今,大长公主都不曾进过鸣凤阁。而且如此重yào

的事情,她连左相大人都瞒着,更不可能会让其他旁的人代行。看来大长公主对于这件事情谨慎得很,不留下丝毫证据。常言道做贼心虚,往往别人没有怀疑到,倒是自己先暴『露』了。大长公主却是完全没拿这事当回事,泰然处之。或许也正是如此,所以事隔十几年,若不是这次下杀手出了岔子,估计也不会有人怀疑到真假皇子的内幕上。

温婉将鸣凤阁的各个角落重新找了一遍,连房梁上都请梁都事借了梯子来,亲自爬上去细细寻过,还是没有找到。温婉再三思虑,还是觉得这案宗必定是被颜太医藏了起来。而他既然是有心相藏,应该是出于担心这案宗会被人毁去,而让事实真相无法大白于世。他是寿终正寝,并不是死于非命,那他临终前应该会留下一些讯息,指引有心人找到,才不致让真相蒙尘,违背自己的初衷。

温婉想来想去,始终觉得颜家那边应该会有讯息,但是又不好直接去问。眼看着三日之期就要到底了,尚书令与梁都事急得团团转。温婉迟疑着该如何去找颜诩之或者王氏夫人提这个事情,柳氏却在这个时候告sù

她一个让她措手不及的消息。由于她的婚期将近,所以温向东决定带着她们母女回通州乡下一趟,去拜见失去联络已久的柳父,也就是温婉的外公。若时间得暇,再去祭奠柳氏祖宗,告sù

他们这个喜讯。

柳氏出身农家,后来一心求学,机缘巧合,攀上了温向东。不过她未成亲,便先有子,这在农家看来是寡廉鲜耻、有辱门楣的一件事情。柳氏不想留在家中被父母苛责,也不想被乡亲们指指点点,便毅然离家进城,凭一己之力谋生。温向东得知后,感其决心,也便在城中为她置办了住宅,正式金屋藏娇。

如今柳氏成功进了温家的门,成了名正言顺的妾室。生的两个女儿,一个成了西王爷的侧室,一个即将嫁新科状元做正室夫人,也算是荣宠一身,光耀门楣。此番衣锦还乡,相信老父应该不再惦记当年之耻。若是愿意随同他们回京参加温婉的婚礼,那是最好,若是不肯原谅,那也尽到了知会之意,将来也好无愧于心。

虽然柳氏是这样对温婉说的,但温婉如何想都觉得这其中有些蹊跷。她自来到这个世界,就不曾见过所谓的外公。当初温娴成亲的时候,柳氏只字未提回乡之事。而且自己的这门亲事又不是刚刚才定,若是回通州,早就可以商议行程了,没道理临时这样匆匆地打点行装,而且第二天就要启程。

温婉坐在屋子里琢磨着,越想越不对劲。起身来至书房门口,看柳氏进进出出地收拾行礼,忍不住唤道:“娘亲。”

柳氏闻声,抱着一摞的衣服,转身过来,问道:“怎么了?”

“娘亲,我在文心阁那边还有点事,能不能过两天再动身?时间紧急的话,爹爹跟娘亲先行一步,我大概就隔上一天动身,会尽快追上你们的。”

柳氏迟疑了一会,拉着温婉进到里屋,柔声说道:“婉儿,你就别想这想那了。爹爹和娘亲,是这世上最不会害你的人。文心阁那边的事,你爹爹已经托人帮你打过招呼了,大长公主那边也点头了,你只管明天一早随我们一起启程就成,别的便不要多想了。”

“娘亲……”温婉沉默了半晌,问道。“是不是朝中出了什么事情?”

柳氏一阵迟疑,终还是揽过温婉的肩,柔声说道:“你爹爹说陛下年前召江东王进京,他一直拖延不肯动身。三天前,突然进京,而且同时找了司马、司徒、司空三位元老大臣,接下来京中的局势必有大变。”

“而且……”柳氏转眸盯着温婉的脸说道。“你也别瞒着娘亲,前几天半夜听到你房里有动静,是苏家小公子又来见你了吧?”

“娘亲……”温婉心中顿了顿,那天果然还是被柳氏知dào

了。

“苏家小公子死而复生,必有内情。如今卷土重来,其势难测。你与他有多年情谊,他若是有事相求,你必定会竭力相帮。娘亲不愿看你卷入这样的纷争,虽说若是赌胜,今后富贵荣华不可估量,但一旦失败,则是万劫不复。既然有平稳的路可以走,何必压上身家『性』命去豪赌一场。还是收拾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启程吧。”

“娘亲……”温婉不是很赞同柳氏这一番言论,有些过于明哲保身,胆小怕事。而且她帮zhù

苏政雅,也并不是冲着将来的富贵去的,但是回头间,看到柳氏一脸的凝重关切,想到她一生处事唯谨慎,万事求稳,温婉也便将冲到喉咙口的话重新咽了回去。默默地点点头,转身回到书房,说去整理几本书带上。

第一百六十九章 报讯

第一百六十九章

报讯

虽然温婉向来乖巧听话,但到了这份上,柳氏还是担心她会出些岔子。几次有意无意地转到书房门口,朝里窥看,见温婉确实老老实实地在收拾书本,终于放下心来。

温婉收拾好东西,送到外屋交与采青和采红一道打包好,然后像往常一样洗漱罢,便回房睡觉了。早早地熄灯上床,睁着眼睛一直等到外边没了动静,温婉才悄悄地爬身起来。轻轻地将门推开一道小缝往外张望,确定柳氏她们都已经回房入睡了,才穿好外衣,蹑手蹑脚地出门。

温家虽然贵为皇亲,但宫里的赏赐并不多,平日里的开支大部分还是只能凭着温向东和温克恭的俸禄。所以虽然表面上荣光依旧,但内部却不得不连年削减开支,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仆奴人数。各院夫人房里的使唤丫环不能少,厨房洗衣房之类的地方也少不了人,所以就只能从护院家仆里减人数。于是,每天来回就只有寥寥几个人在巡夜。

温婉一路躲躲闪闪,没有费多少功夫便成功地到达了后侧门。在花圃里蹲点守了大约一刻钟,觑着守门的全伯伏案打盹的档儿,偷偷地开门溜了出去。

夜已经深了,大街上一个人也没有。温婉向来是个安份守己的好孩子,从来不曾在晚上一个人偷偷地溜出门过。站在大街上,发了一会呆,才分清东南西北。苏政雅那宅子,她只在几年前去过两次,而且都是坐车去的,只是依稀记着大概方向,也不知dào

多年后的今天到底能不能『摸』索回去。

走啊走啊,其实每一步都走得很没底,但却只是一直这样不停地走着。因为不走,就毫无办法,走了还有一线希望。就在这样看似漫无目的地走了半个多时辰之后,忽然眼前一亮,看到了前方那一扇记忆中熟悉的门扉。

“好像就是这里!”温婉欣喜地快步跑过去,拾级而上,抬起门环轻轻地扣了两下。没有人应门,犹豫了下,又扣了两下。余音未了,便“吱”的一声,门轻轻地开了,门缝里『露』出半张雪白的脸。带着猜疑的目光在温婉身上扫了两眼,问道:“你找谁?”声音清清的,脆脆的,似乎是个正值妙龄的少女。

温婉心中顿时有些惶『惑』,心想莫非找错地方了。苏政雅和司马嘉秘密进京,并没有说起还有其他人一道同行。“我……”事出突然,温婉有些不知dào

说什么才好。万一真是找错地方了,她还真不好直接开口找苏政雅或是司马嘉。

那少女见温婉迟疑着半天没出声,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便要将门合上。“请,等一下。”温婉连忙推住门,犹豫地问道。“请问,这里,可是苏相爷家的宅子?”

那少女一听,原本带着不耐烦的眼神立kè

凛冽了起来,这使温婉顿时松了口气,看来确实是这里,没有找错了。“相爷不住这里,你找错地方了。”

温婉连忙解释说道:“你不要紧张,我没有恶意。我是温婉,麻烦你进去跟里边的人说一声,他们知dào

的。”

听到温婉的名字后,那少女脸『色』变了变,什么也没说便将门合上了。温婉猜想她应该是进去找人了,便在门口等着。春寒料峭,尤其是半夜站在这空旷的大街口,虽然穿足了衣服出来,但是夜风迎面吹来,还是寒飕飕的。

等了大约一刻钟,不见有人出来,温婉不由地心里又有些犯悚,暗道该不会出什么岔子吧?忍不住又去敲了两下门,还是不见有人出来。温婉这下犯嘀咕了,真不知该继xù

等,还是马上回家去。

她上回留了个心,没有将颜家这条线索告sù

司马嘉,免得他们被无辜牵连进去。如今她马上就要离京了,若是这个讯息再无法传达到,或者因此而使苏政雅他们的大事功败垂成的话,说不定便要悔恨一生了。

基于这一点,她是想即使是等到天明,也是要等下去的。怕只怕这其中出了什么岔子,比如苏政雅他们已经临时挪了位置,更糟糕的就是现在在这里面的是大长公主放的顺藤抽瓜的暗线……这样一来的话,她在这里多呆一刻,便是多一份危险。

在走和留之间迟疑,忽然“吱”的一声惊醒了惶惶不安的温婉,慌忙回过身。一白衣人出现在了门口,定睛一看,赫然竟是司马嘉。温婉欣喜异常,连忙迎上去说:“还好没出问题。”

司马嘉轻轻蹙了蹙眉问道:“怎么了,等了很久?”

温婉点点头:“是啊,我还以为中了陷阱呢,吓了一跳。”

司马嘉笑了笑,说道:“你想多了,若是换了个地方,肯定会去告sù

你的。”温婉也会意地点头,想到方才的事,便顺口问了声:“对了,方才那个小姑娘,是随你们一道进京来的么?”

司马嘉顿了顿,说道:“是啊,我们寻得了河州名士尉迟先生帮zhù

我们。雪儿就是尉迟先生的女儿。”

“是人称‘皓月’的尉迟绉尉迟先生么?”

司马嘉扬了扬眉,有些意wài

:“你知dào

?”

温婉笑道:“你可别小看书呆子的能耐。就算足不出户,依然能知天下事。”

司马嘉笑了笑,引温婉进去见苏政雅。苏政雅正与尉迟绉在书房连夜议事,司马嘉带了温婉进去,大出了他所料。起身急急迎上得前来,问道:“怎么这么晚过来,出事了?”

温婉摇摇头,司马嘉与尉迟绉便会意地出门去了。温婉想了想,还是将司马嘉唤了进来。将颜家这条线索,以及自己这几天在鸣凤阁的调查情况都告sù

了他们。“我明天就要随爹爹还有娘亲去通州了,若有需yào

的话,你们可以去找田夫人询问颜太医是否曾经留下过线索,但是尽量不要太打扰他们,毕竟已经是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了。”

苏政雅会意:“知dào

,若非必要,不会去找他们。对了,为什么突然要回通州?”

温婉迟疑了下,抬眼看看司马嘉,说道:“娘亲说回乡祭祖,还要去见失去联络多年的外祖父。”

苏政雅想了想,点头说道:“你去通州也好,接下来京中可能会出『乱』子,免得被牵连进来。就是接下来这段时间又见不着你了。”

温婉淡淡笑道:“会尽快回来的。”

得知温婉是一个人偷偷溜出来找他的之后,苏政雅既高兴她有这份心,更庆幸她这一路上过来没有遇到危险。回去的时候,便坚持将她送回到卧室里,才肯安心离去。

送走苏政雅之后,温婉正悄悄地回床睡觉,便有人推了门进来。温婉一惊,回过头,便见柳氏板着脸站在门口,不由吃吃地唤了声:“娘亲。”

“你这孩子,不是叫你……”柳氏本是想责怪的,但看着温婉一副乖巧柔顺的模样,怪责的话又实在说不上来。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这下你总安心了,不会再东想西想了吧。”

温婉点点头,说道:“不会了,娘亲快回去睡吧。”

柳氏无奈地摇摇头,回身掩门出去了。

第一百七十章 通州

第一百七十章

通州

第二天一早,温婉到各房辞过别后,便随同父母亲坐上了前往通州的马车。

温向东与柳氏商议着一路上的行程安排,温婉便独自靠在一旁看书,看着看着思绪忍不住转到昨晚的事上,觉出一丝不对劲来。开门的那个少女,听到她的名字后神情有变,应该是知dào

她的。那为什么从她进去通传,到司马嘉出来迎接,其间要那么长的时间?而且司马嘉似乎很意wài

她等了很久,而苏政雅则根本不知dào

她来了。没道理苏政雅与尉迟先生议事的时候,司马嘉这个智囊会不在场啊。

“这其中不会有问题吧?”

想到这里,温婉暗自有些心惊,忽然听得柳氏唤了声“婉儿”,慌忙合书回过神,应道:“娘亲。”

“通州不比京城,是个偏远的地方。到了你外祖父家,唤人一定要勤快,不然会被嘴碎的邻里说成是拿乔。平日里也不要总抱着书不放,左右有事,便多去搭下手。”

温婉点点头,称知dào

了。

“另外,尽量不要提起京中之事。”

这么一提,温婉倒是想到个要紧的事。“对了,娘亲,我们什么时候回京?”

柳氏抬眼看看温向东,温向东会意,对温婉说道:“等京中的局势平稳了再回去吧。”

推拖已久的江东王突然进京,苏政雅他们也不约而同地有备而来,京城如今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之际。温向东不想被卷入这场**之中,在这浪口急流勇退,带着妻女回乡避祸。

“那媛姐姐呢?”

“媛儿那边……”提起温媛,温向东的眉深深地蹙了起来。良久,深深地喟叹出一句,说道。“也难为她了。我昨天刚得到从宫里来的消息,说贵妃娘娘吃了媛儿送去的糕点之后,就出现了腹绞痛。只怕是此番即使皇位稳固,媛儿的皇后之位也岌岌可危了。”温向东无奈地摇头低叹,抬手落在温婉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地说道。“婉儿已经是我们温家将来唯一的希望了。”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若是大长公主不倒,婉儿就奉旨嫁到颜家,好好地辅助诩之,他日前景必不可限量。若是局势不为所控,倒向了另一边,那我们还有苏小公子这条线。所以爹爹才会坚持一定要带你离开京城,怕你被卷入这场纷争,会有危险。我们先到通州,隔岸观火,等局势稳定之后,我们再回京,到时候再随机应变。”

温婉点点头,说道:“爹爹,婉儿明白了。”

温向东急着离开京城,所以行程上安排得非常紧,十日不到便到了通州。在城里住了一夜,第二天便轻车便服地到了柳家庄。这是个踞山而居的小村庄,一条小溪潺潺地绕村而过。稻田满目,炊烟袅袅,一别于京畿的繁华纷挠,而显得宁静而安适。柳氏的童年便在这里长大,但一别二十多年,还是颇有些物是人非。

温婉一家三人沿着乡间小路步行进入村子,在村头问路的时候,“城里来人了”这个消息便在村子里不胫而走,紧接着便围过来一大群玩得灰头土脸的小娃娃。一个个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所谓的“城里来客”。

“嗳,小虎子!”

村口的老伯招招手,在孩子群中招出了一个五六岁光景,穿着青布小褂的男孩子,对温向东说道:“小虎啊,就是你们要找的柳伯言的孙子,让他带你们去。”

老伯嘱咐了几句,小虎听话地点点头,便像模像样地在前面带起路来,其他孩子则争先恐后地拥上来,紧跟在其后,呼啦啦的一片。对于陌生的外人,小孩子总是好奇中,又带些胆怯的。柳氏见小虎时不时地回过头,乌溜溜的眼睛只往自己三人身上打转,便笑盈盈地上前牵他的手,柔声说道:“你叫小虎对不对,我是你爷爷的妹妹,你的姑『奶』『奶』。”

“姑『奶』『奶』?”小虎晃了晃脑袋,满脸的困『惑』。他这样的年纪,估计还不知dào

姑『奶』『奶』是他的什么人。

柳氏不以为意,笑着问道:“你爷爷现在在哪里?”

说起这个,小虎倒是知dào

了。咧嘴一笑,拉起柳氏便往前跑去。幸好小虎年纪小,柳氏小时候也是在山间跑跑跳跳过来的,倒也跟得上他的脚步。

“爷爷!爷爷!”

小虎拉着柳氏冒冒失失地冲进村里的小私塾,指着柳氏对柳伯言大声喊道:“爷爷,姑『奶』『奶』!”

柳伯言回过身,望见站在门口的阔别二十多年的亲妹妹,一时疑在梦中。

回到家中,一一见过礼之后,才知柳氏的父母亲早年都已经亡故了。柳伯言承了父业,在村里的小私塾教些孩子读书识字。他的妻子吴氏两年前过世,留下一双儿子。长子柳元厚,也就是小虎的父亲,和妻子胡氏,帮衬着家中田里的活。幼子柳元丰外出从事草『药』生意,每年年关才回家一次,如今不在家中。

二十多年不见,对于妹妹的归来,柳伯言还是非常激动的。只是他是读书人出身,对于温向东当朝四品官的身份十分敬畏。温向东很快也觉察到这一点,为免让人不自在,便留下柳氏和温婉在柳家,自己独身回城,只是隔日回来探望。

柳氏并没有将温婉在朝为官的事情告知柳伯言,只是说皇上恩典,将温婉指给了新科状元为妻。她觉得这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情,便想回来告知老父老母,让他们高兴一下,也好不再记她当年的年少无知,不想二老早已经双双撒手人寰。

柳伯言对于柳氏当初的离家“私奔”没有太多责备,对于如今的荣耀也没有太多的喜悦,只是在第二天默默地准bèi

了香烛纸钱,带着柳氏和温婉去墓前上坟。

乡村的生活是极其宁静的,日出而作,日落而休。没有太多的恩怨纠葛,也没有太多的功利牵扯。每个人见面都热情地互相问好,无论谁遇到了难事,站在路上喊一声,便会有人前去帮忙。

在通州乡村里过的这段日子,温婉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坐在门口,一边帮胡氏纺纱,一边看着来来往往辛勤劳作的村民。看这一派农家乐,不自禁地就会忘记京城里的那些烦心的事情。小虎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每天“姑姑”前“姑姑”后地唤个不停,还拉着她到处去游玩、探险。温婉也因此总算在这个世界痛痛快快地玩了一阵。

一个月的时间,随着日升日落,过得消无痕迹,眼看差不多就到约定的婚期了。这一天,温向东从城里过来,说道:“回京。”

第一百七十一章 浮沉

第一百七十一章浮沉

这一月多来,温婉在通州过得悠闲,京中局势却是几度浮沉。

江东王找到朝中三司老臣,称之所以违旨拖延进京时间,是因为大长公主有心对他恶意加害,他是为保全身家『性』命,不得已而为之。大长公主若对他有任何罪行的指控,他都要求公开庭审。江东王毕竟是废帝,而且这个要求也不过份,所以在三司老臣的保护和支持下,得以庭审。

当初苏政雅之死,被大长公主设计栽赃嫁祸到江东王身上,并引导舆论走向,将江东王置于不仁不义之地。但苏政雅的出现,却使这一谣言不攻自破。大长公主又称经钦差大臣查实,江东王有谋逆之心。江东王便借题发挥,直指当年李代桃僵之事,而证人正是,尚书院的一干股肱大臣。

原来温婉将查到的线索报到苏政雅那里之后,司马嘉便去寻了田氏夫人。他将话题故yì

引到大长公主身上,细观田夫人的反应,不像是知dào

内幕的样子。便隐瞒了真相,只说他的祖父与颜太医则是知己好友,当初曾经一起收集了一些民间秘方,由颜太医收藏,不知dào

颜太医临终前是否曾经留下什么话。

田夫人想了想,取出一个盒子交给司马嘉,里面放着颜太医临终前写的一首诗。她与颜诩之一直参悟不透诗中所言,但司马嘉看过之后,结合温婉之前所说,一下子便明白了所以然来。

原来颜太医并没有将那份卷宗藏在什么特殊的地方,而是重新糊了个“宫宴纪事”的封面,摆放到了宴会和庆典那边。宫里的庆典本来就多,没有人会闲到特地请旨进入鸣凤阁,查某个宴会的细节问题,所以多年来,一直没有人发xiàn

有异。

司马嘉帮尚书令找到这份卷宗,借机与他立下赌誓。说皇帝调走这份卷宗,必会找诸多借口不肯归返。就算归还,也会有更改。在他的建议之下,尚书令与梁都事,还有另外一名老臣便当场共同将那份卷宗的重新誉抄了一份,再将原本送入宫中。

三五天后,尚书令在一次议事时,委婉地提及卷宗归还之事。皇帝找了个借口推拖了几日,大长公主得知后怕尚书院那边起疑,便让皇帝赶紧送回去。小皇帝做不到大长公主那样的泰然,在送回去之前,忍不住动了手脚。于是这样一来,便被司马嘉抓住了把柄。一场被掩盖十几年的“李代桃僵”的阴谋,就此被公诸于世。

左相在苏政雅找他的时候,对于大长公主的所作所为,震惊之外,则是大大的不认可。左相虽然有些爱hù

短,但在国家大义方面,还是很分得清的。大长公主此举无疑是等同于谋朝篡位,而且将自己的儿子与皇子对换,也就是说这十几年来,对于自己的亲生儿子,他没有尽到一天做父亲的责任。左相是个极其看重家庭与亲情的人,为此与大长公主大吵了一架。在真相被披『露』的时候,他没有做任何解释,第一个承认。

大长公主不是没有设想过这么一天,自然有应对方法,但是也抵不过铁证如山和左相的倒戈相击,挣扎了几天,也只能认了罪行。德高望重、权倾朝野的大长公主一夜倒台,因谋逆重罪锒铛入狱,在位三年的小皇帝也被软禁在宫中。废帝江东王重新掌权,与尚书院及三司大臣共同商议处置方法。

“谋朝篡位乃是第一重罪,大长公主此番算是栽得彻底。”温向东在车中为妻女分析当朝形势。“但是当初毓心公主扰『乱』法场,横行无忌,确实也在百姓中造成了很大的负面影响。以我看来,估计江东王不会复位,而是会在二皇子与苏政雅之中择一继位,而自己任太上皇。”

“会挑谁呢?”柳氏蹙了蹙眉。“这两个小霸王,在百姓中的风评可都不太好。”

对于这一点,温向东也早就想到了。“苏政雅小时候是横行霸道,京城百姓也多听闻过他的恶名,颇有微辞。但是前几年,大长公主遣了他去塞外战场,立了不少功劳。而且当初大长公主谎报他的死讯博取同情,也很大程度上扳正了他的声誉。加上这次‘偷龙转凤’的事情一披『露』,百姓们自然会将他视作被迫害的弱者,出于同情心,会自动地站到他那一边。从民心方面考lǜ

,苏政雅上位的可能『性』是远大于二皇子的。”温向东胸有成竹,微作考lǜ

之后,又说道。“不过,主要还是要看江东王那边。他若是觉得苏政雅从小离身,不亲近,担心以后父子不齐心的话,那么立二皇子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温向东说时,察觉温婉一直默默地坐在一旁,什么话也没说,不由问道:“婉儿,如今算是你们苦尽甘来的时候了,怎么还闷闷不乐?”

“爹爹。”温婉的心情有些恹恹的。“我有些不想回京。”

“怎么了?”柳氏轻轻握过她的手,柔声问道。

温婉轻叹道:“我不太想他做皇帝。”对于父母,她也只能言尽于此,其它的不好说,也不便说。当儿女情中,扯进了家族利益,让人心情抑郁。

皇位更替频繁,如今新皇登位,为了坐稳皇位,必须依赖朝中重臣。手掌兵权的司马家曾是大长公主的亲信,虽说司马嘉的存zài

,可以一定程度上地安抚司马家,但绝对还是远远不够的。而如今的温家又过于羸弱,完全不足以支撑苏政雅的帝位,必定要在权贵家族中立取后妃,就如同当初小皇帝立的贵妃和德妃一样。到时候,就算她得以嫁给苏政雅为妃,她的处境也与当初的温媛如出一辙。若是她不施展手段,走外戚路线,利用苏政雅对她的感情,让温家人掌控到实权,那么就必将外强而内虚,终日如履薄冰。

她与苏政雅的这段感情,她也曾经试图争取过,但是当她隐约觉察到他有可能会当皇帝后,就开始放qì

了。成也好,败也好,他们两人都是注定无法好好地在一起的。还不如留在乡村,晨起而织,日落而息,平平淡淡,终此一生。

“婉儿。”柳氏以为温婉是在惧怕与其他女人争宠,便搂过她,柔声劝慰。“就算他不做皇帝,你就能确定他只娶你一人么?女人出嫁后,总是要过这一道槛的。放宽心,只要凡事多留意,没那么可怕。”

温婉只能“嗯”一声,表示会意。

一路颠簸,终于在十日之后,终于重返京城。或许是因为正处于改朝换代的非常时期,城门的守备比离开时严密了数倍。马车徐徐地前行着,排着等候守城官兵的检查。正值烈日炎炎的午后,温婉有些犯困,偎在柳氏身旁昏昏欲睡。

“温家?”外面突兀地响起了一个声音。

“是。”车夫诚惶诚恐的回答声。

“车里是什么人?”

“是我家老爷,夫人,还有小姐。”

“温家小姐?”外面那人的声音一厉,喝道。“抓起来!”

柳氏大惊失『色』:“怎么回事?”话音未落,便有人蛮横地掀开车帘。温向东连忙迎上去,喝道:“本官在此,你们休得放肆!”

“温大人!”迎面一声呼唤,一名将领骑着马踱步过来,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温向东,缓声说道。“大长公主欺上瞒下,谋朝篡位,罪恶滔天。令千金是她的义女,难辞其疚。我等奉命捉拿归案,请温大人不要阻拦,否则当同谋处置!”

第一百七十二章 权臣

第一百七十二章

权臣

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意料之外,温婉还没有踏进京城的城门,便被官兵抓起来,关进了刑部的大牢。不过牢里的情况比想像中好,有桌有凳,还有床,而且非常干净,几乎是一尘不染。桌上有茶点,被褥还是全新的。温婉本来还揣测是否京中形势有变,苏政雅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如今看到这一种情况,心中倒安然了。看来那将领说的“奉命将她捉拿归案”,奉的应该是苏政雅的命。

在桌前稍坐,想了一会心事,听得“铛”地开门声,有人进来了。温婉回头一看,却是司马嘉。连忙站起身,情不自禁地往他身后看去。

“他还在路上。”司马嘉会意地告sù

温婉,随手将牢门带上,淡淡笑着说道。“大约半个时辰后会到。”

“喔。”温婉漫不经心地应着,心中却觉出了不妙。她被捕入狱,若是苏政雅有事在身,无法第一时间赶过来向她解释,遣了司马嘉先行,这她还可以理解。但既然苏政雅马上就到,司马嘉为什么还要抢在他前面过来?

司马嘉缓步走过来,停在温婉身前,缓声说道:“多亏了温小姐的连夜报讯,我们的计划才进行得如此顺利。这‘卷土重来’的第一仗,算是大获全胜,接下来便是皇储之争了。”说到这里,司马嘉回眸别有深意地望着温婉。“从眼下的形势看来,优势还是在我们这一边的。温大人的意思是会全力支持政雅继位,相信温小姐,也一定是相同的意思吧?”

听他这么一说,温婉终于明白他的来意了。眼下正是择立新皇的紧要关头,他是在担心万一她跟苏政雅说一句“不要当皇帝”之类的话,苏政雅会自动放qì

皇位,以致于功败垂成吧?

司马嘉曾经对她说过,他之所以这样辅助苏政雅,是因为不甘只做个小军官,他要建立超过他祖父的功勋。他的祖父司马置,协助大长公主政变,手掌天下兵马大权,已经位极人臣。那他要有所超越,似乎已经不外乎“谋朝篡位”一路了。不过,苏政雅如今对他极度信任,言听计从,只要苏政雅能够当上皇帝,那也无异于天下大权都掌控在他手中。

如果她现在坦然说“不想苏政雅当皇帝”,那么说不定,下一秒钟就是她的死期。他抢在苏政雅之前来见她,打的应该就是这个主意吧!对于苏政雅来说,温婉是他从小到大的恋人,司马嘉是助他几度死里逃生的同伴,他们是他生命中最为重yào

的两个人。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尤其是当这两虎的意见还互相矛盾的时候,那么便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见温婉一直沉『吟』着不说话,司马嘉不动声『色』地提醒了一句:“温小姐?”

温婉佯作蓦然回过神,哂然笑道:“不论是当皇帝,或者是不当皇帝,苏政雅始终是苏政雅,这一点是永远不会变的。唯一不同的是,以后便没有我和他之间的小家,而是一个名为‘天下’的大家。”

司马嘉盯着温婉看了一会,似乎是在分辨她话中的意思。良久,忽而淡淡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其他人,我都可以挡掉,但是有一位暂时还不行。”

“是谁?”温婉猜到应该是那天开门的那个小姑娘,但这个时候还是装下傻比较好。目前来说,司马嘉还是一个很靠得住的同伴,但是当他达到目的之后,他就是敌人了。

“尉迟先生的女儿,尉迟雪夏。”

果然是她。温婉会意地笑笑。

“尉迟家是河州的大士族。”司马嘉说到这里,微微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温婉一眼,说道。“就相当于云州的司马家。”

他暗示地这么明显,温婉自然听明白了。苏政雅之所以这么顺利地重返回京城,夺回大权,尉迟家也出了不少力。若苏政雅继位,同为开国功臣,尉迟家也必然要掌权。这就又触了司马嘉的虎须,所以他才说“暂时还不行”。

见温婉都点头默认,司马嘉也渐渐除去了杀意。虽然始终觉得拉她同盟,只是中下之策,杀她以绝后患,才是上上策。但是却莫名地有些不忍下手,或许是这几年来,见多了他们的两地相思,艰难困顿之中的不离不弃,所以才会不到万不得已,不忍心痛下杀手吧。

司马嘉告辞离去后不多时,苏政雅便到了。恢复皇子身份的他,终于又重现了多年前的那种年轻的盛气。在他的身后,温婉意wài

地看到了司马嘉。她有些好奇,既然他与苏政雅是同行的,他用了什么办法先跑来跟了说了那么一大通话,然后又若无其事的回去,再泰然至此。他的境界比起大长公主来,还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哪!

“没被吓到吧?”苏政雅一来便急急地解释抓她入狱这件事情。他与江东王父子刚刚相认,这几天一直被叫在跟前听取训示,昨天才接到温向东派人送来的书信,说他与温婉今日回京。

温婉点点头:“一开始是有些吓到了,突然被抓起来,不知dào

哪里出了问题。不过,到了这里后,就明白了。”

“那就好。”苏政雅刚松了口气,随即想到了这件事情的前因,蹙起眉头,不悦地说道。“都是因为你那乌龙婚事,还让司马瞒着我,才会这样手忙脚『乱』。”

温婉忍不住看了司马嘉一眼,这家伙,明明是他让她先瞒着苏政雅的,这会儿倒是把全部责任都推给她了。“那也是怕你分心。”

苏政雅认真地点点头:“我知dào

你是为了我考lǜ

,但若是真的……”说着,他又晃晃头,说道。“幸好时间凑得巧,将原本订的婚期岔开了。不过我们刚刚恢复身份,而颜家对我来说,又有恩情,暂时不好直接取消你们的婚约。所以,司马就想了这个办法。”

“以……余党的名义把你抓起来,那么你的身份就是阶下囚了。而颜诩之是新科贵人,当朝大臣,你们的身份不可匹配,婚约自然就无效了。待朝中局势定下来后,我们趁机另外帮他赐婚,然后再以新朝的名义大赦天下,把你从牢里放出来,弄进宫……”苏政雅正喜滋滋地设想着温婉进宫之后的事情,察觉她的脸『色』微变,不由问道。“怎么了?”

“我……”温婉回眸看了眼司马嘉,心里暗暗叹气。“我还是想在文心阁任职。”

苏政雅本以为温婉是在不高兴取消婚约的事,心里不悦地冒着泡泡,一听竟是为了这样的事情,连忙说道:“那有什么,以后还不是我说了算。你想做什么官,就做什么官!”

温婉一阵无语:“我就想做个文心阁的书令使。”

第一百七十三章 家国

第一百七十三章

家国

正如温向东所料,江东王确实选择了避位当太上皇,而让儿子继位。在司马家和尉迟家的全力支持下,苏政雅顺理成章地登基为帝。二皇子为镇南王,坐阵南方。

在大长公主的处置问题上,司马和尉迟两家都是主张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但苏政雅还是念在十几年的养育之情上,力排众议,网开了一面。免去死罪,改为发配边疆服劳役,子子孙孙,永世不得返京。而宫中妃嫔,则可以自行选择,跟去边疆,或者到庵堂落发出家,从此青灯古卷。

温媛选择了随同去边疆,因为温婉的关系,在被发配之前,苏政雅还特别开恩,准许她回温家一趟,与家人道别。在颜诩之被另外赐婚尚书之女之后,温婉也得以从狱中出来,回家正好遇上温媛在家的最后一天。温娴也特意回娘家来,与温媛道别,姐妹三人在这种情境下团聚在一起,相顿间,不由泪水涟涟。

“边关寒苦,还要服劳役,你从小娇生惯养,哪里禁受得了?不如让婉儿到皇上面前求下情,让你回家来罢!”

对于温娴的这个建议,温媛摇了摇头,说道:“皇……他都去了,我独自留下又有什么意思。我要去陪他。”

温婉明白温媛对小皇帝也是一片真心,不然也不会在贵妃和德妃都选择留京出家的时候,毅然选择前往边关。其实倘若她想要留下的话,只消温婉去与苏政雅说一声,完全有可能不必出家为尼。

“说起娇生惯养,沛华又何尝不是?他从小就是皇长子、皇太子,后来就是皇帝,如今却要去边关受苦服劳役,做最下等的人。一下子从天上掉到了地下,他都可以承shòu住,我又有什么无法承shòu的。”温媛说时,眼中盈满了泪水。“这些天,看着他痛苦彷徨的样子,我心里好难受。他好可怜,他有什么错,这件事从始至终,有过给他选择的机会吗?”

温娴搂过她的肩膀,轻拍着抚慰:“不要胡思『乱』想了。既然决定走这条路,就坚定地走到底。将来的事情很难说的,说不定还是‘因祸得福’呢!”

温媛拭去泪水,点点头,说道:“我终于不用再担心吊胆了,我的孩子可以平安的出生了,不会再有人要害他了。”

“孩子?”温婉和温娴均是一惊。“你有了?”

温媛将手覆上自己的小腹,泪痕未干的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已经有三个月了。”

“那你这一路上,可要多加小心。”温娴关切地说道。“要不还是找皇上求下情,等孩子出生后再去?”

“是啊。”温婉也忍不住附和道。“路途遥远,万一有个……”

温媛却坚决地摇摇头:“我相信,老天爷既然在这个时候赐给了我希望,就不会再残忍地将他夺走。这一路,无论有多苦,为了孩子,我一定会坚持住。而且,我也希望我的孩子出生的时候,他的父亲,祖父还有祖母都在他的身边,一起看着他出生,看着他长大,看他学会走路,再教他读书识字……”

温婉知dào

她这是对于小皇帝身世的感慨,拉过她的手,坚定地说道:“一定可以的。”

温媛含泪点点头。这时,温娴的贴身侍女珠玉抱着小世子进得门来,说道:“夫人,世子睡醒了,吵着要见您。”

温娴便起身迎过去,将睡眼惺忪的小世子抱过来,坐回到原来的位置。

玲珑家的小肥人如其名,养得白白胖胖的,手臂一截一截,就像小胖藕一样。小世子却是离奇地俊秀,与他这个幼小的年纪全然不符。唇红齿白,一双眼睛清澈异常,目光流转间却又有股说不出来风情。见过他的人无不说,这小世子长大后,必定是个绝世倾城的美男子。

小世子搂着温娴的脖子,用软软的声音懒懒地唤“娘亲”的时候,温媛忍不住羡慕地说道:“我们姐妹三个当中,归根到底,倒还是娴儿妹妹的命的最好。”

温娴略微一怔,回眸瞧了温婉一眼,微微笑而不语。或许也只有温婉才知dào

,看似风光无限、家庭和美的温娴,过得其实并不是真的那么幸福。

由于温媛有了身孕,为了确保她沿途的安全,温婉连夜去找了水玲珑,请她选两个身怀武艺,又忠实可靠的侍女随同上路。水玲珑自然二话不说就应下了,遣了柴启瑞去挑人,自己则拉了温婉在屋里坐了,关切地问道:“你们分分合合、起起落落了这么多年了,你到底是个什么打算?如今他又做了皇帝,莫非你要进宫去当娘娘?”

温婉摇摇头,沉默不语,半晌之后,才无奈地叹息道:“新皇登基,入秋应该会有恩科,我到时候再去考考看。”

水玲珑的手紧了紧,大概明白了她的打算,也不再说什么,不想再给她徒增伤感。

临走前,温婉送了些从通州带过来的一些小玩具给小肥。小肥已经三岁了,活蹦『乱』跳得像个小猴子似的。看着他,温婉便有一种自己真的已经老去了的感觉。

第二天一早,刚起身,便听闻了一个噩耗。在发配离京的这个早晨,大长公主在狱中服毒自尽了。死前留下一份遗书,上面写道她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死也要死在这里。她要永远地留在这里,看着这个国家兴盛或者衰亡。虽然温媛他们离京的日子并未因此而更改,但是苏政雅终于还是全了大长公主的遗愿,下令将她葬在西山之上,让她千秋万载,都可以看着这个生她养她,她所深深地眷恋着,并为此用尽心机的京城和国家。

虽然大长公主背负了窃国谋逆的罪行,但是她确实为百姓做了很多事情,在民众中拥有极高的口碑和威望。所以即使罪证确凿,不可辩驳,但还是有不少百姓偷偷地去拜祭她,大长公主的坟前隔三岔五地便会有人摆上酒水和祭品,香火更是长年不衰。

由于朝廷有令不许送行,温婉只能求得通融,上城门目送他们离京。小皇帝与温媛一左一右地扶着老丞相,步履蹒跚地渐渐走远。虽然前途或许艰难困苦,但又有谁知这会不会是另一种幸福的开端。就如当初的宋清羡与毓心公主一般,在京城里,恨不得你死我活。离开之后,困顿中的两人,却见了真情,尽弃了前嫌。

只是对于温婉来说,她站在这里,送走了宋先生,送走了公主,又送走了温媛和小皇帝……隐约之间有一种错觉,似乎已经到曲终人散的时候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心意

第一百七十四章

心意

大长公主失势,江东王重新掌权,大长公主原本的心腹大臣,包括户部乔尚书在内,都明里暗里地或调或降。司马家仍然掌控天下兵马大权,尉迟绉出任了左相。尉迟家虽然是河州名门,但不曾取过功名,如今不啻于是一步登天。所幸尉迟绉的才智早已天下闻名,所以文武大臣也少有微辞。

苏政雅本是想让司马嘉补了户部尚书的缺,但司马嘉推辞,说唯恐难以服众,还是一步一步来比较好。大局初定,苏政雅也想有他在身边,时刻提点自己,便封了个正四品的御前带刀侍卫。

几番更迭,朝中大局终于稳定下来,但苏政雅的烦恼却开始了。一是太上皇与几位朝中重臣再三催促他立妃之事,二是他左思右想,还是想不到把温婉弄进宫来的办法。本以为等大局定了之后,他与温婉也便终能有情人得成眷属了,不想却仍然是难得见上一面,这使他无比郁闷。

觑了个空出宫去找温婉,谈让她进宫之事。她的态度又不冷不热的,都不像以前那么亲切,倒显得有些疏远了。闷闷不乐地回宫来,找司马嘉抱怨说道:“你说她到底是什么心思?之前我们为了推掉颜家的婚事,让她入狱,还除了她的功名,她是不是因此不高兴了?”

“温小姐的意思是,她不愿意进宫,想要当官?”

苏政雅蹙着眉说道:“她也没有说不愿进宫,但是我一说进宫的事,她便岔到功名上去。还问我入秋是不是会有恩科,到时候能不能让她去参加。”

司马嘉说道:“那陛下可就要慎重思量了。从古至今,君是君,臣是臣,君为臣纲,从来不曾听闻过君臣还可以做夫妻的。”

“那我若不让她去,她必定要生气了。”苏政雅非常纠结。“你可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司马嘉沉默许久,说道:“或许陛下可以在宫中设一女官,司管御书房,从旁协助陛下批阅奏折,参议政事,治理天下。而且自古以来,宫中女官皆为天子的妻妾,这样不是可以两全其美了么。”

苏政雅顿时眼睛一亮:“这个办法好!”

本来天『色』已晚,应该明天再去找温婉说这事,但苏政雅忍耐不住心中这份喜悦,又连夜偷偷溜出宫去。温婉刚睡下,便听得窗外响起了熟悉的猫叫声。料想必是苏政雅又『摸』来了,起身披了件衣服,便过去开窗。苏政雅从门外窜进来,拉过温婉的手,说道:“想到办法了!”

温婉微微蹙了蹙眉,问道:“什么办法?”

“我在宫中增设常侍女官,司管御书房。然后你去参加恩科,只要进了三榜,我就可以将你召入宫中,出任这个常侍女官了。”苏政雅兴冲冲地将这个好办法告sù

温婉,本以为她会跟自己一样高兴,不想她却仍然只是轻蹙着眉,不言不语,心中失望之余不由有些着恼。“你到底是怎么了?是为了颜家的亲事在生气,还是因为没了功名不高兴,或者是,你改变主意,不想跟我在一起了?”

“你别『乱』想。”温婉连忙辩解,抬眼看他一脸焦急,淡淡抿嘴笑笑说道。“这个办法挺好的,就这样吧。”

“真的?”苏政雅总觉得她答yīng

得有些勉强。

温婉点点头。

苏政雅想了想,拉着温婉的手说道:“那我晚上要留在这里。”

温婉一惊,连忙说道:“你如今已经是皇上了,不能再任『性』胡来。若是被宫里的人知dào

你偷偷跑来这里,指不定会出什么大事了。”

“我出宫的时候,跟司马说过了。宫里真出了什么状况,他会应对好的。”苏政雅说罢便转身坐去床上,身子一歪,躺倒在尚有余温的被窝里。嗅着枕间淡淡萦绕的香气,想着温婉刚刚还躺在这里睡觉,不由得心『潮』澎湃。

温婉无奈地叹了口气,坐回床沿,拍他说:“快回去吧,不要耍无赖了。”

“不回去,我就要在这里。”苏政雅干脆拉过被子盖好,闭上眼睛装睡。

温婉无奈,起身去关窗。不想苏政雅一骨碌爬起来,拉住她的手,闷声说道:“宫里没有你在,不想回去。”

“娘亲死了,我心里很难过。我不想爹爹走,但他还是走了。他说要陪皇表哥,用余下的生命尽到做父亲的责任。从小到大,爹爹是最疼爱我的了,现在也变成了别人的爹爹,你又不肯进宫来陪我,我就只剩一个人了。”

温婉被他说得一阵心酸,回身挨着他坐了,柔声说道:“太上皇是你的亲生父亲,你也还是有爹爹的,怎么会是一个人?”

“皇舅舅……一年都见不上几次的……”

温婉心软,最是见不得他落寞的样子。暗觉自己这些天,总想着他当了皇帝,会后宫三千,便对他冷冷淡淡的。却忽略了遭逢这样大的变化,他又是什么样的一种心情。撇开别的不说,十几年共同生活、朝夕相对的亲情总是假不了的。如今大长公主死了,左相离京去了关边,原本好好的一家人从此天人永诀,天涯陌路,他心中当然难过。

“那你便多留一会,天一亮,就早些回去。”

见温婉终于松口,苏政雅立马欢喜地搂了她的腰,将她揽到怀里坐了。温婉“啪”地拍开他不规矩的手,轻斥道:“不许胡来。你躺下睡会,我在旁边陪你,四更天我唤你起来。”

苏政雅搂着温婉的腰撒娇道:“一起睡,我不『乱』来。”

“我瞧着你睡。”

苏政雅坚持要留下,本便是因为温婉这几日对他冷冷淡淡的,他心中起了危机感。如今她既然答yīng

他留下,说明心里还是有他的,当下也不再计较其他。心满yì

足地躺进被窝,看着温婉拉过被子帮他盖好,便捉过她的手,垫到脸颊下,安心入睡。

到四更天,温婉拍了苏政雅起来,催他回宫,他磨磨叽叽了好一会才走。温婉忐忑地等了一天,见没有风吹草动,才松了口气。不想,一到晚上,苏政雅又偷偷地『摸』来了。

温婉一想不妙呀,这倒把他给惯出习惯来了,便坚决地赶他回去。苏政雅哼唧了一会,见没有转寰的余地,只得悻悻地回去。第二天,便顶了两个黑眼圈又偷偷溜来,哀怨地说一夜无眠,精神恍惚,快不行了。然后一头倒在温婉的床上,怎么推也不肯起来。

温婉无奈,只能跟他做了约定。在秋闱中选之前,他可以五天过来一次,前提条件是不会在宫里引起风波。若是宫里因此有一点异动,那他便不许再来了。苏政雅考lǜ

了一下,点头答yīng

,但是对五天一来的频率有所不满。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将期限缩短为三天,这才双方满yì

,协议达成。

第一百七十五章 辞婚

第一百七十五章

辞婚

苏政雅早早地着手于安排秋闱的事情。为了确保温婉能够顺利进入殿试,在监考官的选择上尤其慎重再三,最终选了太傅为主考官,文心阁的两位德高望重的大学士为监考官。并不是说他觉得以温婉的学识会考不上,而是温婉的几次科考都不太顺利,而且他以前参加武状元考试的时候,就曾中过阴招,所以便忧心有人不喜女子为官,会给温婉暗中下绊。

皇宫里耳目众多,纵然苏政雅再小心翼翼,他经常半夜潜伏出宫与温婉幽会的事情终还是被人知晓。作为辅政重臣,尉迟绉佯作并不知晓苏政雅与温婉之间的前缘,趁机向太上皇进言。说道皇上已值弱冠之龄,理应择妃立后,安其心『性』。不然任其胡作妄为下去,唯恐会紊『乱』皇室血统。

太上皇点头称是。他是知dào

苏政雅与温婉的那一段往事的,不过他也知dào

尉迟绉有个孙女尉迟雪夏,是陪着苏政雅一路打回京城来的,也算情义深厚。而且尉迟家又是大士族,实力雄厚,立她为后也是明正言顺,说不定还能传为一段佳话。只是既然尉迟绉没有明说,他也不主动提。苏政雅那个『性』子,他虽然不熟,也是早有耳闻。若是硬是来个不买帐,到时候下不了台,他这张老脸上可不好kàn

了。

尉迟绉走后,太上皇便遣人去请了苏政雅过来,说道:“你继承大统已经有一段日子,如今朝中太平,百姓安泰,你也该纳妃立后,早立皇嗣,以安民心。”

自继位以来,这个话题便从未停歇过,苏政雅也早已司空见惯,而有应对之策。“父皇放手让我治理朝政,家国兴亡,社稷安康,都负于一肩。我颇感责任重大,终日兢兢业业,不敢放松,实在无心顾及其它。纳妃之事,还是等我熟悉朝政后再说吧。”

太上皇沉『吟』片刻,说道:“纳妃之事,延后再提倒也无妨。皇后乃是一国之母,还是理应早立为安。”

苏政雅点头附和道:“父皇说的对。皇后乃一国之母,必须品格端方,『性』情高洁,知大局,识大礼者,方能母仪天下。所以必须慎重起见,草率不得。”

太上皇称是,随即又说道:“我听闻尉迟左相有一孙女,少有奇才,聪颖过人,容貌也是清丽无匹,可以为后。”

“父皇说的是雪夏?”苏政雅并不意wài



“正是。”

苏政雅说道:“父皇有所不知,雪夏素来与司马的感情比较好,与我则是以兄妹相称。我正准bèi

等朝中平静之后,便将雪夏认作义妹,封为荣国公主,再为她赦造公主府。”

“这个……”苏政雅这么一说,太上皇倒不好接话了。“那皇儿看着办吧,只是皇后的人选,还宜早定。内务府那边,也及早吩咐下去,早日拟定名单,以供挑选。”

司马嘉候在院外等得苏政雅出来,见他一脸坏笑,便知有事情不妙,从旁问道:“皇上有何喜事?”

苏政雅“嘿嘿”笑笑,回身揽上司马嘉的肩,说道:“司马你立功了,重重有赏,你想要什么?”

司马嘉淡淡地说道:“想要知dào

真相。”

苏政雅便将方才之事说与他听,不等他有所抗议,便抢白道:“你若也有意,我就给你们俩赐婚,顺势再给你加官进爵。你若是看不上,我便为她另外挑个驸马。总之,这事你得先替我顶着。”

司马嘉叹道:“陛下有旨,臣不得不遵。只是雪夏属意的可是皇上你,不立为后,怕有后患。”

苏政雅无所谓地说道:“最多不过是皇位不保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司马嘉淡淡笑笑,不置可否。

温婉近日来一直在家中温课,准bèi

迎接即将到来的恩科。水玲珑经常带着小肥过来串门,陪温婉说话解闷。柳氏看着小肥白白胖胖,虎头虎脑的,心里很是喜爱,抱孙心切,不免催促温婉,希望她与苏政雅能早日得成正果。

虽说西王府那边,让小世子认在温娴膝下,但毕竟不是温娴亲生的。谁知dào

那孩子是什么来路,将来会不会被亲生母亲给认回去,柳氏心中始终有些芥蒂。所以她将抱外孙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了温婉的身上。但是明明大局已定,好事也应该近了,偏偏当事的两个人都不愠不火。一个不册妃,一个不谈婚嫁,真zhèng

让人看着着急。

随着秋闱的临近,应试的全国各地士子都纷纷聚集到京城,于是各个书社文馆的活动也密集起来,文会一个接着一个。水玲珑担心温婉每天闷在家中会闷出病来,便邀她出游,顺便到文会转转看看,换换心情。

滔滔江水,青青子矜,文人士子云集的香江之畔,自来是望京独有一幕风景。文人志士在此评诗论画,交结好友。闺阁千金们也会趁这个机会前去寻觅佳婿,毕竟这些士子当中有很大一部分人会中举入仕,成为朝廷新秀。就算中不了举,能参加京试的至少也是各地的青年俊杰,人中龙凤。

同样的,来文会的闺阁千金,大多出自名门望族。贫寒之士,若得蒙有权有势的千金小姐看中,科考事半而功倍不消说,更有甚者,自此平步青云,也未为可知。所以,温婉与水玲珑一路走来,便遇上不少以论诗为名前来搭讪的士子文人。水玲珑非常热衷于向他们宣扬温婉的才名,以及曾经入仕的经lì

,结果引来一堆的围观群众。温婉正苦于脱身,适时有个小厮挤进人群,作揖说道:“温小姐,我家世子有请。”

温婉听到“世子”这两个字便陡然一惊,随即反应过来,曾经的林佩元如今已经是西王爷,不再是“西王世子”了。事到如今,自己心中居然还留了这样一个槛,无法跨越。跟随那小厮登上江边的画舫,习习的凉风从江面上吹来,带着清新的水气,夹杂着从岸上传来的笔墨香气,有种说不出来的舒爽感觉。

“温小姐请。”

流连在江上清风中的温婉回过神,俯身进入船舱,原来这船的主人竟然是南王世子欧阳凌枫,同时在场的还有平江侯府的小侯爷沈君逸。他们热情地邀请温婉二人坐了,关怀了一番彼此的近况。这几人也算是年少时候的同窗,阔别多年,如今重新聚首,叙起旧事来,颇有一种沧海桑田的滋味。

相谈甚欢,沈君逸忽然提及:“对了,沛霖的画舫就停在旁边,我去唤他过来。”

温婉的神情一动,抬头间,沈君逸便已经起身出得舱去。

第一百七十六章 论政

第一百七十六章

论政

西王进来的时候,舱里的众人纷纷起身行礼。看到温婉在场,西王的神情微动,似乎有些惊异。坐下说了没几句话,沈君逸便找了个由头,邀请水玲珑到舱外看江水去了。随即南王世子也借机出去了,船舱中只剩下温婉与西王两个人。

久别重逢,虽然已经从世子继为王爷,但他身上那股沉静的气质,却一如初遇当年。两人对坐半晌无言,温婉有些不自在,开口想要打破这片沉默。不想西王也在同时开言,两个“你”字重合在一起,彼此之间,隐约浮动着一股别样的恻动。

温婉再次沉默下来,西王微微顿了一下,说道:“君逸对你我有些误会,我会跟他解释清楚的。”

“误会?”温婉有些惊愕。近年来,她与西王之间已经少有往来,不明白有过什么事情让沈君逸误会了。

西王犹豫片刻,似乎是在考lǜ

该不该据实说。“就是上回,平江侯为你和君逸请婚那件事,我为此特地寻过他,劝他放qì

。”

温婉沉默着。她记起来了,当时她找沈君逸商谈的时候,沈君逸确实也提过有这么一件事情。她当时就有些惊奇,西王不是这样沉不住气的人,而且她被赐婚颜诩之的时候,就并不曾见他出过面。

“我与君逸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这个人,我了解。虽然是个好人,但却心无常『性』,安定不下来,不是良人之选。而且他之所以想要娶你,也不是出乎真心,所以我才会竭力反对。”

温婉不由抬眼看向他。

西王叹道:“实不相瞒,明儿……他是君逸的孩子。”

“小世子?”温婉大吃了一惊。

西王缓缓点头肯定:“他的母亲是君逸在江南结识的一名青楼女子。原是艳冠天下的花魁,诗画双绝,又有才情。结识君逸之后,便不再见其他客人。但以她的身份,是不可能进沈家门的。那女子却也是刚烈的『性』子,生下明儿之后,便托人将他送上京交给君逸。待君逸遣人去寻她之时,她却坠楼自尽了。”

温婉心中顿时有种难言的苦涩。“这又是何苦呢?”

“为了给自己的孩子一个光明的未来。”西王对此也有些无奈。但这个世道就是如此,有着一个出身青楼的母亲,这将成为他一生的负累。“所以,我对所有人,包括娴儿在内,隐瞒了他的身世,就是希望他能够好好的成长。这也算是可以给予那个可怜的女子,最好的安慰吧。”

温婉慨然道:“你有心了。”

西王苦笑道:“我让明儿认在了娴儿膝下,娶你之后,他便可以有更多的机会接近明儿。我不想他怀着这样的心思娶你,便严辞劝警了他,不想他却因此而误会了。”

温婉点点头:“我明白了,谢谢姐夫。”

两人又相对沉默了一会,西王试图引起话题,说道:“听说,你准bèi

参加秋闱?”

“嗯,是的。”

西王似乎对此有些意wài

:“他如今已经是皇上了,你为何……”

“我……”温婉一时答不上来。

西王会意:“你在『迷』惘?担心他当上皇上之后,一切就不一样了?”

温婉点点头,说道:“事到如今,已经与我想要的生活离得越来越远了。我想过就此放qì

,但是又已经找不到回头路了。”

将她的彷徨和困『惑』收入眼中,西王的心中泛起一抹抹怜惜。她与苏政雅这一路坎坎坷坷地走来,他也是看在眼里。对于她当初的毅然决然,心中难免会有怨怼,但始终还是见不得她伤心难过,也愿意见得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他还在为此努力,你要先行放qì

?”

温婉微微一怔,抬眼错愕地看向西王。

西王的语气微微一顿,说道:“皇上他力排众议,封了尉迟家的小姐为荣国公主,为你空出皇后之位。你想要参加秋闱,他便上上下下地打点妥当。你若是就此放qì

的话,对不起自己这么久来的坚持不消说,你对得起他么?”

“姐夫,我……”被他这么一说,温婉心中也满是愧疚和委屈。

见她眼中盈溢着泪水,西王不禁起身,想上前为她拭泪。忽而想起自己的身份,踯躅着坐回身来,叹声说道:“你若是还有半分不甘放qì

,我倒有一条路,看你愿不愿尝试。”

温婉连忙含泪点点头。

“司马家和尉迟家权倾朝野,眼下虽然是相安无事,日后势必会分庭抗礼。皇上不立尉迟雪夏为后,也有好处。因为两家势力要平衡,若立了尉迟女儿为后,誓必也要在司马家立一女为妃才行。”

“以如今温家之势,若是直接立你为后,确实有些立不足脚。你先参加秋闱,进宫到女官,也是可行之计。你先到他身边,两个人在一起,共同朝着同一个目标努力,总比分开行动,互相猜忌要好。”

“而且纵然这两家的势力再大,朝中仍然不乏第三方人士,像司马、司徒、司空等三司大人,都是四朝重臣。大司马掌控着京城的军权,司徒掌着全国礼教,司空则分管部分财政大权,也足以与司马、尉迟两家匹敌。”

“温家虽然今非昔比,但是温老将军在军中的余威尚存。婉儿入朝之后,宜一方面拉拢中间势力,另一方面提升温家在朝中的地位。等时机一到,坐皇后之位,执掌后宫,也是水道渠成之事。”

温婉心中微微一顿,他的意思是让她到苏政雅身边之后,以权谋私,为温向东和温克恭加官进爵,让温家重掌朝中大权。这样确实是巩固提高自己地位的唯一办法,但是这不是传说中的外戚持政么?史书上面“外戚持政,祸国殃民”的先例,比比皆是,自己也要效仿么?

见温婉起了迟疑,西王说道:“我只是指个可行之路,愿不愿意试,看你的决定。”

温婉点点头,说道:“谢谢姐夫为我指点『迷』津。”

西王淡然一笑,说道:“婉儿今后若有什么疑难,尽管来寻我。不论如何,我想要爱hù

你的心意,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从文会出来,与水玲珑在城门口作别。坐着轿子回家的这一段路上,温婉一直在思虑西王说的这条路。她若是不想放qì

的,似乎真的只有这一条路可走。正踯躅着,忽然轿子一个晃『荡』,停了下来。温婉一奇,掀开轿帘往外看,却原来是被两个富家家丁模样的人拦下了轿子。其中一个还算客气地施礼道:“温小姐,我家公主有请。”

“公主?”温婉并不意wài

,当朝会找上她的公主,就只有一个可能。

第一百七十七章 情敌

第一百七十七章

情敌

在家丁的带领下,温婉来到了酒楼二楼的雅间,等候着她的正是御封的荣国公主尉迟雪夏。她穿了一袭宝蓝『色』的锦缎华服,束着高腰的锦带,显得身量窈窕,体态婀娜,而气质华贵。

在温婉打量她的同时,尉迟雪夏也将温婉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正值深夜,温婉在外面敲门,她去开的门。恍然一瞥,门外那女子青衣素服,却灵气『逼』人,清丽出尘得像是踩着月光下凡而来的广寒仙子。

还在河州之时,她就知dào

在遥远的京城,有一个名叫温婉的女子,对于苏政雅来说,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那一夜的惊鸿一瞥,使她一直对温婉心存忌意,觉得那是一位绝『色』倾城的女子,非自己所能及。今日一见,却觉得不过中上之姿,心下生出一段轻视,冷冷地说道:“我今日寻你而来,你若不是傻子,便应该知dào

是什么原因。识时务的,三日之内离开京城,走得越远越来,永远都不要回来。否则,你,还有温家,都没有好下场!”

温婉本以为尉迟绉智冠天下,他的孙女或多或少会有些他的风度,不想一开口便如此咄咄『逼』人。“我的父母亲人皆在京城,公主叫我一个孤身女子去哪里是好?”

尉迟雪夏冷笑一声说道:“之前关键时刻,你不是去通州了么,再去不就好了?你这个女人真是无耻,在他落魄河州、艰苦奔波的时候,你在京城过着富贵安逸的生活;在他重返京城,生死放手一博的时候,你又躲去了通州。如今在他功成名就后,你就恬不知耻地跑回来坐享其成!我告sù

你,天底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皇后之位就算给猫猫狗狗,也绝不能便宜你这样的女人!”

“你说得没错。”温婉没有被她的指责所激怒,反而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过错。“在他最为重yào

、最需yào

我在他身边的时候,我却不在,这是永远也无法弥补的一个遗憾。我一直不明白,我为什么心虚而愧疚地回避着成为他的妻子,如今蒙你当头棒喝,才恍然顿悟,知晓了其中因果。”

尉迟雪夏柳眉一拧,说道:“既知羞愧,还不快快离开京城。”

温婉摇摇头,说道:“不,我不会再离开。谢谢你,让我下定了这个决心。将来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我不能只让他一个人为我们两个人的将来而努力。我决计在余下来的日子里,不再远离他的身边,尽我所能地支持他,辅佐他,让他成为名垂青史的千古明君。而我,也将是一代贤后。”

“你?!”尉迟雪夏本看着温婉一派温温弱弱,便想着用狠话吓退她。没想到她不仅不为所动,反而出言挑衅,不由气得柳眉倒竖,咬牙切牙道。“不知廉耻的女人,还妄想成为贤后,我今天就叫你踏不出这个房门!”

洞察到她眼中隐约闪过寒光,温婉连忙扑身到茶几,将上面的茶壶杯盏奋力扫落一地,“乒乒砰砰”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在两个家仆领命过来按住她之际,房门便“砰”地一声被人从外面踹进来,怒气冲冲地进来一个络腮胡的大汉和三五个帮闲模样的人,粗声大吼道:“给我抓住这对狗男女!”然后下一瞬间就看清了屋里的时候,顿时有些发懵,讪然说道:“不好意思,好像进错房了……”

“你们……”尉迟雪夏在震惊中回过神,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本来听得有“捉『奸』”的戏码,从楼下跟上来一大群好事的围观者。这时知dào

进错房了,也一个个地杵在门口看好戏。直到酒楼掌柜的上楼来赔礼道歉,人群才渐渐散去。而温婉早就趁『乱』脱身,混入人群,此时已经在厢房中与柴启瑞对坐,喝着侍女奉上的热茶压惊。

“你就这么肯定我会来救你?”柴启瑞摇晃着扇子,对于温婉再次算计自己这种行为表示不悦。

温婉早在进入这间酒楼的时候,就看到了二楼凭栏而坐的柴启瑞。知dào

这个大老板闲来无事,又来自己的酒楼闲坐观赏人流了。常言道,情敌相见分外眼红。温婉不会天真地认为尉迟雪夏在这里会见自己是想找她心平气和地谈话。所以当即便朝柴启瑞比了比手势,表明自己现在正处于非常状况,请他支援。

柴启瑞看到了,圆了圆嘴巴,温婉便当他是会意了,这才敢跟尉迟雪夏说出那一番挑衅的话。其实她确实是想过或许会动手,但却没有料到尉迟雪夏会采取这么极端的办法,不过既然决定要放手去争取了,那么这第一仗,就不能输在这里。

“苏政雅筹兵的钱款大部分是你出的,如今还没有将这笔款项的利益收回,你应该不致于见死不救。而且我若是在你的地盘上出事,也不太说得过去吧?”

“这人情可得记着。”柴启瑞笑笑说道。“以后加倍还。”

温婉笑着打趣道:“以后招你家小肥当驸马。”

柴启瑞连忙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包办婚姻不好,孩子们的事,还是让孩子们将来自己选择比较好。”

这会儿,温婉还感叹他是个多么开明的古人。不想末了,告辞离开的时候,他又拉了温婉说道:“前几天请了位大师到家中看了,他说玲珑如今肚子里的是个女娃娃,将来是不是给当皇后?”

温婉不免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弄得忍俊不禁。

柴启瑞跟着笑笑,说道:“这样不就好了,每天沉着个脸,我都不放心玲珑与你一块儿,怕对孩子有不好的影响。”

温婉点点头,由衷地说了声:“谢谢。”

经过几个月的努力备考,温婉终于在秋闱顺利进入三榜。殿试之前,苏政雅又不放心地提前将殿试要问的问题送出来给温婉,让温婉提前作好准bèi

。温婉准bèi

充分,金殿之上,引证据典,侃侃而谈,一干士子文人,自愧不如。

由于女子进入省试,已经是开历史之先河了。未免引起过大的纷动,苏政雅保守地只给温婉点了个探花。状元郎和榜眼都在尚书院封了官,温婉是个女子,在后宫行走比男子要方便一点。再加上系出温氏名门,与苏政雅又曾有兄妹之义,所以进宫出任常侍女官之职,司管御书房,朝中倒也没有人有反对之辞。

第一百七十八章 女官

第一百七十八章

女官

温婉正式走马上任,出任常侍女官。卯时到达御书房,苏政雅正上朝,温婉便先将御书房里里外外探了一遍,该整理的地方,也作了些必要的整理。至少什么东西放置在哪里,她要先做到了然于胸。

过了辰时,尚书院和谏议院的奏折相继送到,温婉都一一接收了,排放到御案上。看着堆积如小山般的奏章,心里不由暗叹当个皇帝还真不轻松,每天要处理这么多事情。正感叹着,外边便响起嘹亮的一声“皇上驾到”,温婉连忙放下手中的奏折,出门接驾。

今天是温婉入职的日子,苏政雅从昨晚开始就处于亢备状态,经过这么多的周折,她终于要到自己身边来了。上朝的时候,每每一想到她现在已经在御书房等着他了,便很想马上大手一挥,吼一声“退朝”,然后一路飞奔过去御书房。偏偏那帮老臣今天的话特别多,这个说完那个继xù

说。他只能忍耐啊忍耐,挨啊挨啊,好不容易退朝了,便急匆匆地赶过来。这会儿瞧见那熟悉的身影就跪在前方接驾,兴冲冲地便要迎上去扶她起来。司马嘉在旁边轻咳一声提点,方才醒悟过来。神情肃然地摒退了所有人,才上前拉温婉起来,牵着她进书房。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他捉着温婉的手,笑得有些傻兮兮的。

温婉点点头,两个人傻站了一阵,温婉推推他的手,说道:“去批奏章吧,刚送过来一堆。”

苏政雅摇摇头,还是捏着她的手:“那个不急,你刚进宫,我带你到宫里各处瞧瞧。”

“我进宫是来工作的,不是来游玩的。新官上任,还是多做点实事比较好,万一被某些人抓住痛脚,借题发挥,就麻烦了。”

苏政雅想想也对,便拉着温婉来到御案旁,让她坐自己旁边。温婉见屋里并没有其他人,便挨着他坐了,从旁帮他准bèi

批改奏章用的朱砂红笔。

苏政雅看了一篇,便直皱眉,说道:“这些人最讨厌的地方就是,简简单单的一件事情,非要引经据典,还要用古时的事情来例证,说得罗里八嗦的,看得烦也烦死了。”他打小就烦这一套,因此那些奏章每次都要硬着头皮看上好几遍,才看明白那些老臣们想说的到底是一件什么事情,以致于效率非常之低。有时候实在赶得急,便让司马嘉帮忙一起看。

温婉想了想,提议道:“我帮你看吧。”

“真的?”苏政雅有些喜出望外。他原本也不是没有打过这个主意,只是怕被温婉责难,说他不思进取,不务正业,便憋着没敢说。

“你若是不怕我扭曲事实,蒙蔽圣听,我便帮你看,再说给你听。”

苏政雅当下便将手中的折子塞给温婉,然后搂着她的腰,在她粉扑扑的脸颊上重重地“叭叽”了一口,献媚地说道:“辛苦娘子了!”

“你安份点啦!”温婉嗔怪了声,待苏政雅认错之后,方才打开奏折,认真地看了起来。她平时最大的爱好便是钻在『绿色小说网』里看书,早已习惯了文人们的咬文嚼字,卖弄文采,所以看起来也快。

这些折子大部分都是一个官员弹劾另一个官员的,而且大多是平时一些为人处事上的小『毛』病,借机踩人。温婉与苏政雅说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每个人的身上,都会有让人难以容忍的小缺点。包容这些缺点,用其所长,才是真zhèng

的用人之道。”

温婉这样说,苏政雅自然连称有道理。温婉顺势又与他说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与“举贤不避亲”的典故,为他普及一些贤君的基本知识。先前的小皇帝,从小接受皇储教育,继位后也基本上毫无作为,更别说苏政雅了。他打小就是个学院霸王,连书都不好好读,又哪里知dào

些君王之道。

有温婉讲解,苏政雅批阅奏章的速度果然快了许多。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就直接批复,打回不议。有些关于民生的大事,温婉便将奏折一一拣出来,另外放置好,让苏政雅呆会单独召相关大臣进宫议事。

有温婉帮他安排一切,苏政雅也乐得不动脑子,她说什么,他就照着办。见她又拾起一份奏章,认真地看了起来。苏政雅从旁看着她专注的侧脸,不由地有些出神。记起小的时候,每次不管他怎么欺负她,她总能淡定地坐在那里看书。就是现在这样的表情,安静而恬淡,仿佛书本外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似的。在他小小的世界里,她是那样的与众有不同,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却又有种让人想要抓住她,不让她从视野里消失的冲动。

温婉看到了江东府呈上来的奏章,请求筑堤治水。想到水利这类事情,似乎是份属于工部的,而温向东已经做了近十年的工部侍郎……仿佛间看到了某一种契机,正陷入沉思中,却觉得腮畔颈窝处痒痒的,有股异样的『骚』动,回神一看,却是苏政雅抱着她亲,呼哧呼哧地像个小狗似的。

温婉有些忍俊不禁,用手肘在他胸膛上顶了顶,说道:“正事要紧。”

苏政雅不乐意了:“看了这么久,也累了,休息一下吧。”

温婉看了看时辰,见差不多接近午时了,便让人送了些点心过来。两人一块儿吃了,然后催着苏政雅去午睡,睡醒后就该接见大臣了。

“那你呢?”苏政雅一脸期待地问。

温婉说道:“还有几份奏折没看完,我看看有没有什么要紧的事。”

苏政雅一听,便说道:“那我陪你一块儿看。”

“那你呆会与大臣议事的时候,可别犯困。”

苏政雅笑笑道:“有你在旁边让我看着,我便不会困。”

首先进来的是大司马,他上疏说道如今京中形势平稳,重兵屯在京中,弊大于利,不如调派一部分去驻守边疆。一来缓解京中的压力,二来加强边关的守卫。但对于派谁领兵过去,又有些犹豫不定,所以想与皇帝还有司马置商议。

大司马说的时候,便瞧见温婉在旁边作记录。这会儿趁着等待司马置进宫的当儿,便向苏政雅请示要过记录一看。苏政雅准许,温婉便恭谨地奉上。大司马接过看了看,见笔迹端庄,文法得当,该记的地方记得全面,不该记的只字未提,不由满yì

地点点头。

一刻钟后,司马置觐见,看到温婉在场,便要求温婉退场。苏政雅想了想,若是不同意的话,怕是会让司马置对温婉有意见,便吩咐温婉先行退下。倒是大司马出言说道:“常侍女官,司管御书房。我们在御书房议事,主管的官员却不在,似乎不太恰当吧?”

司马置本想抬出“后妃不得干政”的朝律,转念一想,这常侍女官名义上来说是朝廷命官,还真算不得是后妃。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皇帝有那个意思,但既然谁也没有说破,那自己也不好做这个领头人。“那你便留下吧。”

温婉依言留下作记录,司马置离开前,也将这份记录要了过去看。温婉是用史书的口吻记得,司马置是武夫出身,对于看这些不在行,便招过侍立在旁的司马嘉。司马嘉看过,点头表示没有不妥之后,他才不复再言。

第一百七十九章 谋私

第一百七十九章

谋私

最后两位议事大臣告退后,天『色』已经接近中宵。苏政雅恋恋不舍地不想回寝宫,想留下来陪温婉。御书房是有专门供皇帝休憩的寝殿,皇帝夜宿在御书房也是常事,但如今温婉新官上任,前前后后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必须谨言慎行,尽量不要让人抓住把柄,所以还是劝苏政雅回去了。临行前,温婉对他说道:“等过了眼前这阵子,我准bèi

为温家做点事,你会不会介yì

?”

苏政雅说道:“你也是为了我们能在一起,我当然不会介yì

。”

温婉点点头,拉着他的手说道:“我还没有想好具体要怎么做,反正这事急不来,我们都耐心一点。现在的情况,对我们已经很有利了,不能因为一时心急,而自『乱』了阵脚。”

苏政雅点点头,说道:“我知dào

了。”

“对了,需yào

上朝讨论的问题我都已经整理出来了,明天上朝前记得先遣个人过来取。”

苏政雅一一应了,待他摆驾回宫后,温婉又将御书房里里外外再收拾了一遍。检查门窗的时候,发觉外面有人,从站的位置看,又不像是寻常的大内守卫。犹豫片刻,开门一看,却原来是司马嘉。温婉心中一滞,对于司马嘉,她始终还是觉得那是个无比危险的存zài

。强自笑笑,佯作关切地问道:“怎么还不去休息?”

司马嘉淡然道:“皇上命我在这里保护你,他担心会有人对你不利。”

“大内禁地的,怎么会有人对我不利?还要麻烦你帮我守夜,真是不好意思。”

“皇上信不过别人。”

温婉闻言忍不住抬眼看他,月光黯淡,看不清他说话时脸上的神气。他与苏政雅也算是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共同历尽艰辛努力至今。他是苏政雅的救命恩人,苏政雅也是将他当成了推心置腑的好兄弟,只是不知dào

在他的心底,苏政雅又意味着什么。史书上记载的“只能共患难,不能同富贵”的事例多如过江之鲫,莫非在此还要再一次地重新演绎。

有了温婉的打点,苏政雅的日常生活变得井然有序。晨起早朝,有温婉整理好的清单,上面将需yào

与群臣商议的事项,一条一条,列得清清楚楚。退朝后,便到御书房处理各地方官员呈送上来的奏折。午后开始接待朝中重臣,商议一些相对机密的问题。每天都是工作到深夜,才回寝宫休息。

文武大臣们看到的是一个广开言路、勤奋理政的少年皇帝,对于一些重大事情的处理上,条理清晰,又肯集思广议,开明得超乎于众大臣对他的期望。连太上皇都连连夸奖苏政雅勤奋,很成器,苏政雅便说是温婉经常劝勉他要勤政爱民,还给他说了许多前代贤君的事迹,使他感悟很深,所以理政格外努力。

出于大长公主的原因,大上皇对于有见识、有才华的女子有一股打从心底的排斥。听苏政雅这么说,不仅没有对温婉生出些好感,反而多了些警觉。苏政雅这小子是直『性』子,放个过于精明的女子在他身旁,只怕会大权旁落。为此,太上皇在苏政雅身边安『插』了亲信,将他与温婉日常间的对话如实地回传。

听了几天,太上皇发觉对于朝中的大小事情,温婉从来都不会帮苏政雅做任何决定。大多时候,都是例举历史上相似的事例,当成故事一般说与苏政雅听,让苏政雅自己去领悟这里头的孰是孰非,眼前的事情又该如何处置。

“看来,她真的是在全心全力地辅佐皇上。”确定了这一点之后,太上皇对温婉放低了警惕。便在偶尔间问起苏政雅,是否有意册她为妃。苏政雅却还是说不忙立妃,政事要紧。于是乎,太上皇忧切的重心又再度转回到立妃之事上。

转眼一年又过,开了春,苏政雅在位便快有一年的时间了。朝局平稳,边关和平,百姓安泰。这个大好的局面,换一角度来看,却又是一个极为不妙的现象。至少太上皇那边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不时地派人往苏政雅宫里送名门秀媛的画像不说,还筹谋着在春暖花开之时,召开百花盛宴,到时候将大臣家的千金小姐都召进宫,挑选几个,册立为妃。温婉也不得不开始有所行动了。

入春后,京城淅淅沥沥地下了几场小雨,不出意料之外的,江东涝情的急报便接踵而至。温婉将那份奏折拎出来,让苏政雅第二日上朝与百官商议治水之事。自己则告了假,出宫回家找到温向东,说道:“爹爹位居工部侍郎十余年,而一直未有晋升,非朝廷不公,圣听不明,而是因为未有功绩。如今工部尚书年事已高,告老还乡便是在这两年间。而左侍郎三年前修建风雨桥,功在朝廷,按此下去,爹爹唯恐再过三年,仍然还是工部侍郎。”

对于晋升之道,温向东自然也是清楚得很。“确实如此。婉儿今日特地出宫,可是有什么讯息相告。”

温婉点点头,说道:“连日下雨,江东又传汛情。近年来,江东连年出涝情,且久治未有成效。婉儿不孝,想请爹爹明日在朝上自请南下治水。”

温向东闻言,不由陷入沉『吟』。他出身权贵,从小顺风顺水,一路官至工部侍郎。虽然在父兄双双殒命之后,进入了人生的低谷,但依然锦衣玉食,不曾受过艰辛。如今让他南下治水,去与风浪相搏,心中不由起了迟疑。

“婉儿想得是不错,若能治水成功,确实是大功德一件。只是婉儿也说了,这涝情年年出,朝廷年年派人去治水,每每无功而返。我即使去,估计也是不外如是。”

温婉闻言,说道:“爹爹不要先妄自菲薄。我看过历年来治水的记载,朝廷派遣前去沿水的官员,多是北方人。南水北治,才会问题不断。而且江东一直被视作蛮夷之地,当地人提的建议也大多不被采用。但是婉儿认为,高人出自民间,而且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婉儿从去年开始,便拜托柴师兄帮忙招募治水能人,如今已经觅得若干。爹爹明日若能请得此行,有功而返的机率还是很大的。”

听温婉说已经觅得治水能人,温向东的心情顿时大振。治水有功,是功在黎民,非一般功绩可比,他自然也是想居这个功的。左右思量一番,还是应了下来,愿意一试。

温婉在说服温向东后,便回旧时居探望柳氏。柳氏听闻了温婉的打算,沉『吟』一番,说道:“婉儿你这打算是不错,只是你爹爹安逸惯了,我怕他会有所怠慢,误了你的一番好意。”

温婉说道:“温家能否重振,就看此行,爹爹不是糊涂人,应该明白的。”

“明白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了。”柳氏念叨了一阵,在温婉离家回宫前,她拉着温婉说道。“婉儿,这事,我看我还是跟着去。虽然或许帮不上什么忙,但是至少能保证他不怠工。若是你爹爹不同意,婉儿可得帮娘亲劝服。”

温婉迟疑了下,心想毕竟柳氏才是最了解温向东的人,她既然有此一虑,必有道理,便点头说道:“只是要辛苦娘亲了。”

柳氏轻抚温婉的头,笑着说道:“傻丫头,你和娴儿就是娘亲的全部,说什么客气话。”

第一百八十章 秘计

第一百八十章

秘计

由于治水是个吃力,又不一定讨得到好处的活,所以也没几个人『毛』遂自荐。加上苏政雅的照应,温向东很顺利地请到了这个治水的重任。出发前夕,柳氏托人带口讯进宫,让温婉回家一趟。温婉推测估计柳氏提议要跟着一道去,温向东不肯,所以便想她回去当说客。

温婉向苏政雅告了假,离宫回到家,正巧遇上西王与沈君逸上门拜访。也是为了治水的事情,温向东便让温婉坐下一道听了。

西王说道:“君逸曾经在南方游历过一段时间,结识了不少能人异士,其中不乏有治水的人才。闻得岳父大人要南下治水,所以便请他一道前来,为岳父大人引荐。”

沈君逸轻颔首,接话说道:“谈不上结识,都不过有过几个照面而已。对了,温大人可还记得,十年前被罢黜的南阳县令梁书恒吗?”

温向东沉『吟』一番,说道:“似乎是因为治水不利,被罢的官?”

沈君逸摇摇头,说道:“梁大人治水有奇策,他在任的时候,南方水患并没有如今这么严重。他身有奇才,通天文地理。当初阳江大患之前,他曾经提出过往山地迁居,并加筑堤坝之策,但却不为当时的知州大人所采用。结果贻误了最佳时机,造成阳江两畔数万无辜百姓丧生。事发后,知州大人怕朝廷追究下来,自己难逃其责,便抢先上奏,将所有过错推到梁大人身上。”

温向东感叹道:“如此说来,这位梁大人倒也真是可惜。”

“确实如此。梁大人隐居十年,潜心研究治水之策,若是温大人能请得梁大人出山助手一臂之力,那么此行必能功成而返。”

经他这么一说,温向东心中早已经跃跃欲试。“这位梁大人如今身在何方?”

“梁大人隐居在江东的霞山,深居简出,不轻易见客。”西王说道。“为了确保岳父大人能够顺利地请出梁大人,所以特地拜托君逸陪岳父大人下江南一趟。君逸曾经对梁大人有过一些恩情,以梁大人与朝廷的过节,只怕只有君逸出面,才能顺利请得他重新出山了。”

温向东闻言喜出望外:“贤婿有心了。如此就有劳小侯爷了。”

温婉回房后与柳氏说了此事,权衡了一番,说道:“娘亲,沈师兄虽然看似不务正业,游手好闲,但他周游于权贵之中,交游广阔,在京中颇有美名,想来是自有一番自己的处事方法。而且此番姐夫也如此推重,有他陪同爹爹一道南下,治水之事,应有十拿之九稳,就不用劳烦娘亲再走这一趟了。”

柳氏想了想,会意地点头:“我一个『妇』道人家,跟在旁边,确实也是不太方便。”

温向东南下之后,温娴担心柳氏一个人在温家会寂寞,便找了个由头,将柳氏接去西王府小住。可以一叙母女之情,也可以帮忙照顾小世子。温婉也安心地回宫继xù

做她的常侍女官,表面上虽然看似一切照旧,但尉迟雪夏进宫的次数却莫名的多了。经常瞅着晚膳的间隙过来,蹭着一起用膳便罢了,还时不时地用奇怪的目光周转在温婉与苏政雅之间,似乎在打量着什么。

太上皇让凌太妃出面主持,召开百花盛宴,邀请京城各名门秀媛赴会。虽然借的是赏花之名,行的却是选妃之事,大家彼此间都是心照不宣。温婉自然也有所风闻,但是苏政雅一直不提这事,温婉也没有刻意地去说。直到会前两日,温婉终于忍不住在有意无意中提起此事:“两天后,就是凌太妃的百花宴了,到时你有什么打算?”

“估计又罗里罗嗦要很久,真是麻烦。”苏政雅放下手中的奏折,皱了皱眉。这事不提便罢,提起来就让人发愁。琢磨了片刻,忽而灵光一闪,说道。“我想到了!脱身的好办法!到时候,我呆得烦了,就遣司马过来报讯。然后你就派人来通报,说有大臣紧急觐见,有紧急军情之类的上报都行,这样我不就可以脱身回来了!”

温婉见他完全没有往选妃那方向想,心中也不知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犹豫着要不要点醒他,却见他又兴致勃勃地看起奏折来,指着一处生僻的典故转而向温婉询问。温婉的思绪被岔开,也不复再提此事。

百花宴当日,苏政雅一下朝,便被太上皇请了过去。温婉在御书房等过了往常的时辰,不见他来,自然也心里有数了。里里外外收拾了一圈,便坐到御案前,翻看起奏折来。琐碎的事情很多,全部置之不理又不好,温婉便挑了其中较为重yào

的几个,用笔墨记录下来,呆会等苏政雅回来,让他看过后,再作讨论。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时分了。温婉心想唯恐是苏政雅呆不下去了,遣了司马嘉回来报信。连忙起身迎出去,不想从外缓步进来的竟然是西王,不由吃了一惊:“姐夫?”

西王知dào

会在这里遇到温婉,便淡淡笑笑,解释说道:“今天,太妃娘娘召开百花盛宴,我也在邀请之列。席间的丝竹声听得久了,有些『乱』耳,我退席想到处走走。皇上遣人找我说与我有事相商,让我到御书房,我便先行过来了。”

“原来如此。”温婉会意,果然还是苏政雅在那边呆得不耐烦了,便想以此来脱身了。引了西王入内坐了,便到门外遣了随侍去席上通知苏政雅,说西王爷有急事要与皇上商议。待那随侍领命去了,温婉便回房向西王解释这里头的因由。

西王听罢,点头说道:“确实有些无趣。皇上就更难做了,每个人都盯着他,也难怪他出此下策。”

“是啊。他本便不是能够安份得下来的『性』子,如今已经收敛了许多,他是真的为了要成为一个好皇帝而拼命努力着。希望他能够成功,少一些波折。”温婉感慨地说。

西王抬眸凝望着温婉,心神有些恍惚。这个此生最契合自己的女子,近在咫尺,却一直远在天边。从相遇,相知,到擦身而过,再到如今看着她深深地为另外一个男子忧虑着,他也已经弄不清自己的心底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察觉他的异样,温婉不由问道:“怎么了,姐夫?”

西王回过神,淡然一笑:“没什么。对了,这几天可有江东呈报的消息?”

温婉点点头:“有父亲大人递回的奏呈。他们已经顺利请得梁大人出山,治水工作已经全部布筹下去,并初见成效了。正想好好地感谢姐夫,若非姐夫请得沈师兄陪同南下,恐怕不会这么顺利。”

西王淡然笑道:“为岳父大人尽点力,也是我份内之事。”

温婉有些恍然。的确,他是温家名正言顺的女婿,温向东有事,他出力相帮也是情理之中。为什么每次他为温家做事,她总会默认为出于自己的原因,而心里充满了愧疚。或许对于当年的事情,他早已释怀,只有她还迟迟不肯忘却,心中不免有些尴尬。无言对坐了一会,忽然想到干坐了这么久,居然都没有沏茶上来,便慌忙起身说:“我去倒茶。”一时不慎,不小心绊到了桌脚。

“小心!”西王连忙起身托住温婉的手臂,方自站稳,门外便“呼啦”一下进来了一群人。当先一人赫然正是尉迟雪夏,随后进来的却是苏政雅和司马嘉。

尉迟雪夏抿嘴暧昧一笑:“我说西王爷悄悄离席是要去哪里,却原来是偷偷到这里幽会来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圈套

第一百八十一章

圈套

温婉一看这种架势,就知dào

是被人设计了。只是这样拙劣的计策,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所以然来,完全没有解释的必要。站定身,缓步向前行过礼后,便自出房沏茶去了。

西王倒是作了详细的解释,说自己离席是因为席间的歌舞过于喧闹,他略感有些头疼,便到御花园散心。至于前来御书房,却是听从了皇上的传唤。

尉迟雪夏一听,便似抓住了把柄,扬眉说道:“政哥哥方才一直与我坐在一起,他什么时候传唤你了,我怎么不知dào

?”说完,便回头问苏政雅道。“政哥哥,你有传唤西王爷到御书房么?”

“你不知dào

的事情多了。”苏政雅冷冷地说完,看了她一眼,说道。“我与西王爷有要事商谈,你先回去吧。司马,送公主出宫。”

尉迟雪夏连忙说道:“我不出宫,我还得帮太妃娘娘主持花会呢!”说完,便自己转身出去了。出门时,还不忘喊上司马嘉,约『摸』是以为苏政雅留下西王是要秋后算帐了。

温婉沏好茶回来,便看到尉迟雪夏还流连在院外,探头往里边看。她停住脚看了几眼,尉迟雪夏便朝她哼了声,掉头走了。温婉抿抿嘴,这样一来,倒也发觉这人并不是想像中的那样阴狠。

缓步走进书房,苏政雅与西王正在谈论治水的事情。温婉为他们各上了杯茶后,便站到旁边听他们讨论。近半个时辰之后,内侍来报,说兵部尚书潘大人求见。兵部尚书求见,约『摸』是军情大事,西王便起身告退。

温婉送西王出御书房,临行前,西王说道:“方才的事情,别太在意,皇上明白的,他没有误会。”

温婉点点头,淡淡笑笑。回到书房,却见苏政雅紧蹙着眉,见她进来,问道:“潘大人说前几天递上来一个折子,你可有看到过?”

“潘大人的折子?”温婉回想了一番,摇摇头答道。“不曾见过。”

潘尚书一听,急了,说道:“那是关于今明两年的全国各边防关卡以及京内各处的布防安排,微臣先是呈给大司马大人过目,大司马递到了尚书院,尚书院又说已经送给皇上御览,御书院这边却说不曾见到过,莫非那折子还会自己长翅膀飞了不成?!”

温婉顿觉大事不妙,若是真的在御书房发生奏折遗失这种事情,后果将非常严重。每天清晨,尚书院都会有专使送奏折过来,会与温婉当面点清数目,做好交接工作。待苏政雅御批后,有些直接批复的,便在第二日交接时交还给专使送回,有些需讨论处理的大事,折子便会被扣下,存zài

御书房。待存满一个月,便会统一送到鸣凤阁保存。

“折子遗失倒是小事,怕的就是落入有心人手中,将京中布防之事泄『露』出去,更甚者传入敌国耳中,那就大事不妙了。”

苏政雅劝慰道:“御书房奏折的进出都有详细记录,既然之前都不曾发xiàn

过数目上的疏漏,应该不致于遗失。潘大人暂且稍安勿躁,待御书房与尚书院对过记录之后,自会知晓奏折现在何处。”

潘尚书说道:“但愿如此。”

送走潘尚书之后,苏政雅问道:“你真的不曾见过那份奏折?”

“你信不过我的记『性』么?”

苏政雅自然是相信她的记『性』的,只是若是真发生遗失奏折这种事情,而且涉及军密机要,唯恐连他都难以保她周全。“那现在怎么办?”

温婉也知dào

这件事情弄得不好就会非常严重,压制住心中的慌『乱』,沉『吟』了一番,说道:“尚书院那边的记录不用对了,每天对,没有发生过数目对不上这种事情。唯今之计,只有找尚书令大人确定。第一,他是否收到过潘大人的折子;第二,他是在哪一天送折子进宫的。每天扣留下来的奏章我都有做具体记录,若是能确定是哪一天送进宫,查一下记录,就知dào

那份奏章是留在御书房,还是被送回尚书院了。”

苏政雅点点头,当即下令传尚书令进宫。尚书令说道:“大司马确实将潘大人的奏章转到尚书院,微臣也依制呈送进宫。至于是哪一天,倒真是记不太清了。不过大司马半月前才从外地回京,所以奏章进宫,理应也是这最近半月之事。”

苏政雅闻言望向温婉,见温婉轻颔首,便让尚书令先退下了。

温婉取出记录本,一天一天地往回翻,一边与苏政雅说道:“每天收到的奏折数量,以及次日送返的数量,我都有记录。至于留下来的折子,更是作了详细的摘要。总数量上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只要确定留下的奏折里,并没有潘大人那一份,那么遗失奏折之事便与御书房无关。”

苏政雅点头称是,在温婉旁边坐下,与她一道一条一条地对记录。

温婉做事果然十分细谨,每一天收到几份,留下几份,留下的都是哪位大人呈上来的折子,大致讲的是什么事情,都做了记录。一条一条,一清二楚,一直翻到差不多一个月前,都不见有潘尚书折子的记录。那也即是说,潘尚书的折子并没有被留下来,而是第二日就被送回尚书院了。这样的话,那最多就是个轻重不分的怠慢之罪,比遗失奏章的罪职轻多了。就算要做处罚,轻重也完全掌在他手中。苏政雅方正松了口气,忽见温婉“哗哗哗”地将书页往回翻,然后停留在两页之间,神情陡变。

“怎么了?”苏政雅察觉不对,连忙凑过去将这两页上的每一条记录重新看了一遍,不解地问。“没有啊。”

温婉并不言语,只是用手指点了点上面的日期。

“十八……二十?!”苏政雅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将本子拖了过来,将这两页纸翻来覆去地翻看,又扒着缝隙瞧了一阵。“没有被撕毁的痕迹,那一天,你忘记记了?”

温婉一听,“霍”地站起身,说道:“我怎么可能会忘记,你这么说,就是不信我!”

见她委屈得眼圈都有些红了,苏政雅连忙起身安慰道:“我当然是知dào

你的,只是这被撕得一干二净的,外边根本没有人会相信。”说着,轻拥过她,柔声说道。“先不要着急,留下来的奏章不是都被你存放在后面的书架上么。这个月的应该都还在那儿,我们一起去找找。尚书院那边应该有作记录,十九那天我们留了几份下来,我们只要在数目上对应上,不就可以了。”

温婉方自点点头,便有内侍来报,说大司马求见。

苏政雅微一迟疑,说道:“让他进来吧。”

大司马匆匆地进来,见温婉在,迟疑了一会,见苏政雅并没有让温婉退避的意思,便直接说道:“陛下,我们的密探方才抓住了一个正准bèi

潜伏出京的北江国细作,在他的身上,找到了……潘尚书的那份奏章。”

一听此言,温婉的脑中顿时“嗡”地一声炸开了,心中只剩了一个想法:太狠毒了,设计之人,完全不是尉迟雪夏那种程度可以比拟的。

大司马有意无意地看了温婉一眼,继xù

说道:“所幸缉获得及时,不至于酿成惨重后果,但是兹事体大,请陛下务必彻查!”

第一百八十二章 罪名

第一百八十二章

罪名

这件事情很快就惊动了朝廷核心集团的权贵大臣们,在一个时辰之内,三司大臣,尚书令,左右丞相,连同大将军司马置纷纷接踵而来,无不对关乎重yào

军情的奏折流到邻国密探手上感到震惊不已。

“陛下。”尚书令也是有备而来,将这半月来的出入奏折记录呈到苏政雅面前,说道。“每日呈送进宫,以及被送返的奏折,这上面都有详细记录,请陛下过目。送返的奏折都已经返还到各大臣手中,数目也是正确的,所以那份奏折应该是御书房留下的。至于为什么会流到细作手上,微臣认为,御书房应当对于此事作出必要的解释。”

苏政雅点点头认同,一边不动声『色』地帮温婉开脱道:“御书房守卫疏松,疏于管理,致使奏折失窃,确实难辞其咎。所幸及时缉获,才没有酿成恶果。那就这样吧,御书房上下一干人等,全部罚俸三个月。即日起,加强御书房守备,大司马看看要不要再调队禁卫军过来吧。”

大司马自然明白苏政雅的言下之意的,只是他不知dào

该不该接他这个话,为温婉他们网开一面。这件事情,真的是可大可小,他也不清楚这其中是否有猫腻。若是有人设计陷害,那么他顺这个台阶下,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若真是管理上的问题,那问题就严重了,极可能会影响国祚,万万轻视不得。

正迟疑着,便听得司马置开言说道:“大内禁地,守卫森严,御书房更是重重戒备之地,除非那人能够幻作无形,否则决难踏入御书房半步。而且自开朝以来,宫中就不曾发生过失窃之事,以微臣看来,此事背后,恐怕别有深意。”

对于司马置说的这话,温婉也是认同的。大内禁地,守备森严,潜入御书房行窃,而且还来去得神不知鬼不觉,这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温婉对于自己的记『性』也没有怀疑,她百分百地确信自己并没有看到过那份折子,这里头显然是有人动了手脚,恶意地设计她。

尚书令与她无怨无仇,反而还有些故情,她相信不会是他从中作梗。几经推敲,这其中的变故,应该是发生在折子在被她接收之后,到她看到那份奏章之前的那段时间里。而在这段时间里,能自由进出御书房,却不被人起疑的,除了她与苏政雅之外,就只有司马嘉和尉迟雪夏。

若说是这两个人设计陷害她,她都可以理解。司马嘉本来就心机深沉,他能够凭一已之力,助苏政雅几度脱险,并谋得尉迟家的帮zhù

。如今出这个一个计策对付她,自然是小菜一碟。而尉迟雪夏身后,则有个智冠天下的尉迟绉,有此谋略,也不足为奇。看来她还是掉以轻心了,她为温家谋福祉,想重振温家,抬升自己的身份地位。司马家和尉迟家又岂会坐视不理,难道坐等着温家重兴,再分去他们的一杯羹,来个三足鼎立?

在温婉转目看向一直沉默未语的尉迟绉的同时,他缓缓地开口了:“对了,司马大人,如今那名细作何在?”

大司马言道:“那密使在被抓获后,就服毒自尽了。”

司马置立马接话说道:“陛下,服毒灭口必是怕严刑『逼』供之下,泄『露』幕后之人,只怕此番朝中还有内应。不彻查此事,拔清除此内应,只怕会后患无穷啊,陛下。”

苏政雅听出针对过来的苗头,连忙说道:“大将军过虑了,战俘为免受辱自尽也是常有的事,不必大惊小怪。”

尉迟绉沉『吟』着说道:“北江与我国曾交战多年,素有积怨,不过先帝之时,北江皇室主动示好,嫁了一名公主过来和亲,之后两国的关系便缓和了许多。尚书令大人和司马大人乃是朝中元老,可还记得,当时那位江国公主,配的是哪一位王爷?”

经他这么一提,尚书令才恍然想起确实是有这么一件事情:“已故的西王妃!”

“老臣也想起来了,已故的西王妃曾是北江的……”

温婉惊见矛头无故地转到了西王府,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慌忙回眸看了苏政雅一眼。苏政雅会意,出言阻止道:“大家不要再妄加推测了。此次奏折失窃,御书房责无旁怠,交与刑部立案彻查。所有侍卫全部撤换,调离大内,常侍女官……”苏政雅略微顿了顿,正声说道。“停职查办。若查明与此事无关,再调任他职。”

对于苏政雅的这个决定,众大臣沉默许久,倒也没有人提出异议。案子很快地移交到刑部审理,温婉和御书房侍卫统领也暂时由刑部收押,严加看管。

众大臣退去之后,尉迟雪夏又闻风而至,扇风点火地说道:“果然吧,政哥哥,温婉与西王爷就是关系匪浅。我听说,几年前的文会友会,他们都是出双入对,还被京城文坛称为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我就觉得,她后来莫名地舍弃西王,转而接近政哥哥,就奇怪得很!果然了,她进宫不久,就出了这样的事!”

“西王爷的亲生母亲是北江的怀真公主。如今北江国内,皇帝卧病,皇储之位正争得火热,谁知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

温婉涉案,自己无法帮她脱罪,只能无奈让她入狱,苏政雅心中已经够烦了,再来这么一遭,心中一团怒火上来,豁然站起身来。尉迟雪夏怔了怔,便听得他恶狠狠地说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我不想听到任何有关她的坏话,你给我滚出去!”

“政哥……”

“滚!”

出于对尉迟绉的倚赖,所以一直以来,对于尉迟雪夏的任『性』和取闹,苏政雅都一再容忍,从来不曾疾颜厉『色』过。尉迟雪夏被吼得委屈了,泪水盈盈地喊道:“政哥哥笨死了,被坏女人当傻子骗,还执『迷』不悟!就等着祸国殃民,江山拱手让人吧!”说罢,便抹泪飞奔离宫了。

尉迟雪夏离宫之后,苏政雅便一直在御书房呆着,时而站到窗前,时而又坐到御案前,久久地沉默。还是司马嘉先开口唤道:“陛下?”

苏政雅像是终于回过神,说道:“你想到办法了?”

“陛下的意思是……”

“当然为她洗清嫌疑,全身而退。”

司马嘉听罢,便重新陷入了沉默。苏政雅回眸看他,追问道:“没有办法吗?”司马嘉不置可否,沉『吟』半晌,说道:“从现在的形势看来,嫌疑确实很大。微臣斗胆,说句不中听的话。陛下与温小姐虽说是青梅竹马,但其间,陛下在通州多年……陛下真的没有一点怀疑么?”

苏政雅摇摇头,不答反问道:“你知dào

,安心,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吗?”

司马嘉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来这么一句,沉默着,并不言语。

“她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就有这样的感觉。”苏政雅缓声说道。“从小,父亲和母亲都忙于政事,把我一个人留在家中。我在外闹事,母亲就会狠狠地责骂我。在庆幸他们终于理会我的同时,我又在担心,会不会有那么一天,把他们弄烦了,就不要我了。”

“在京学的时候,遇到了温婉。她看上去傻乎乎的,我就一直欺负她,后来还硬拖着她半夜跑出京。在深山里,我不小心跌进了坑里,爬不出来,脚还受伤了。那时候很害pà

,怕她会丢下我,但是她没有。从那一天开始,我就知dào

,她再也丢不下我了,永远也丢不下了。”

“陛下……”

苏政雅淡然笑道:“她和西王的关系,你们又知dào

什么,不过都是在捕风捉影地妄加揣测罢了。其实,没有人比我再清楚了,因为我……撞见过他们在一起。”

司马嘉的神情不由动了动。

“我还清楚地记得那天的情景。”苏政雅说得很平静。“她拖着西王的胳膊哭,哭得很绝望,她在我面前,从来没有这样过。我一度很担心,担心我要被抛下了,但是她没有,而是一次又一次地排除万难选择了我。”

“当皇帝,坐拥江山,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若非母亲一再『逼』迫,我不会走到这一步。我最初的愿望,只是想娶她为妻,只有我一个人可以欺负她,把她欺负哭……”苏政雅说着,自己也不觉哂然一笑,回头对司马嘉说道。“是不是觉得我特幼稚,特没出息?”

司马嘉摇摇头,默然无语。

“她不喜欢我当皇帝,我是知dào

的,但是她也没有因此而抛下我。她不想进宫,但终还是为了我进来了。每天教我君王之道,教我勤政爱民,她希望我做个好皇帝,所以我也一直努力地做着,希望大家能认可我,认可我们。但是到底大家还是不喜欢她在我身边,那我也没有办法了,没有办法再努力了。”苏政雅长长地叹了口气,沉默半晌,说道。“司马,帮我下旨吧,传召镇南王进京。”

司马嘉一惊,问道:“陛下是想……”

苏政雅说道:“让他当皇帝,我陪温婉流放,到边关放羊去。”

第一百八十三章 约定

第一百八十三章

约定

这已经是温婉第二次下狱了。

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初,想的只是多看书,尽快了解这个世界,让自己,还有母亲和姐姐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过下去,又何曾想到自己会与这牢狱结下不解之缘。或许这便是所谓的“伴君如伴虎”,“高处不胜寒”,走得越高,身周的形势就愈为恶劣。所幸苏政雅是全心全意护着自己的,但他身后的那些大臣们,却是如狼似虎。

温婉席地坐了,思索这件事情还有没有转寰的余地。奏折上的手脚被动得这么干净,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而且还即刻将事情抬到国家内政的高度,同时陷害了她和西王,动手之人还真是非同小可。只是针对她,她可以理解,但西王府自老王爷开始就有意无意地避开政事,只与文人为伍,终日『吟』诗作画,与世无争,是什么人这么恶毒的竟要将他们也牵连进来。

正顾自想着,铁门上的小窗打开了,从外面推进来一个盘子。温婉抬眼看了看,是狱卒送来的饭菜,这才恍然想到原来已经是晚上了啊。倒是有一点饿了,只是如今这形势下,狱中的东西她可不敢『乱』吃。我在明,敌在暗。那人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深入御书房换走奏折,更何况这刑部大牢。倘若再在食物中动些手脚,使她暴毙在狱中,造成她“畏罪『自杀』”的假象,坐实了她的罪名还是小事,连累到西王府背负上通敌叛国的大罪,那就万万不可了。

坐得腿脚有些麻了,便站起身来回走动了几步,思忖着到底是司马家,还是尉迟家下的手。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接着就着“铛铛”的开门声。苏政雅让司马嘉留守在门口,自己合上门,快步进来,将一路提来的食盒递与温婉,说道:“饿了吧,我带了些吃的来。”

温婉点点头,拉着他的手一道在石榻上坐上。将食盒置于膝上打开,却见里面满满地装了各式各样的糕点和瓜果。排得『乱』七八糟的,想想便是出自苏政雅之手。难得他也想到这一点,温婉不由微微一笑,拾起一块递与他。苏政雅摇头称不吃,温婉便放入自己口中,小口抿着。

苏政雅从旁看着,想起了多年之前,他们也曾经这样相偎着在山脚的亭子里抵御饥寒,不由地心生感慨。那时候年少不识愁滋味,专爱自己给自己找事,如今这麻烦事情却接踵而至,甩也甩不掉,让人不得安生。苏政雅暗叹一声,环手搂过温婉纤细的腰身,将下颔抵上她的发际,缓声说道:“我便不做这皇帝了吧。”

温婉闻言,不禁抬眼望向他。苏政雅淡淡笑笑,说道:“当初皇表姐被贬为庶民,驱赶出京,是何等落魄。如今父皇召她回来,恢复她的公主之尊,她却也不愿回来,足可见边关远比京城要好,所以,我们也去吧。”

温婉沉默着。她是不喜欢他当皇帝的,只是他既然已经当了,她也便尽心尽lì

地扶持他。如今他自己提出退位,远离朝政,她自然也是心动的,只是唯恐不是易事。“你有脱身之计了?”

苏政雅哂然一笑,说道:“暂时还没有,我让司马帮忙想了。”

温婉听罢,将膝上的食盒移到一旁,轻偎到他怀里,轻轻地说道:“就这么相信他?”

“你说过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也对。”温婉淡淡笑着,他倒是现学现用。依偎着沉默了半会,说道。“我一直在想,尚书令大人那边没有出错,我这边也不曾出错,那么奏折应该是在我接收后,但未曾开阅这段时间里被换掉的。我终日都在御书房中,虽然时尔会有人过来,却终是不能久呆。记录本上的东西,我是按日期分页记录的,撕去里面的某一页用不了多少时间,但是要从书室里找到一份奏折就不是那么轻松的事情了。”

经温婉这么一说,苏政雅也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到书室查?”

温婉点头:“不出意wài

的话,那份替换进来的奏折应该还在书室之中。将奏折对照记录,一份一份地寻找罗列出来,那剩下的几份,就是被撕毁的十九日那天我们留下的奏折。只要数目对得上,就不能说是我将奏折转移出去的。”

苏政雅沉『吟』道:“从尚书院的记录看来,那天宫中留下的应该是五份。也就是说,只要按照你的记录一条一条对应完毕,剩下来的是五份,就能减轻嫌疑,而且或许还能查出一些端倪。”

温婉点点头,坐起身,拉过他的手,轻声说道:“我不能出去,只能靠你查了。”

“你放心,交给我吧。”

“嗯。”温婉轻轻应着,将他的手拉到自己膝上,一根一根地掰着他的手指玩。“只要消除了通敌的嫌疑即可,定个疏忽职守的罪名,尽可削去我的官职。爹爹如今在江东治水,颇有成效,到时候可将功劳归于镇南王,然后,就趁机让位于他吧。”

苏政雅点点头,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对于父皇来说,还是沛琪与他更亲近些。之前是因为司马家和尉迟家都站在我这边,他才立的我。我不愿娶雪夏,想来如今尉迟家也不再是非我不可了。到时我便退位做个逍遥王爷,我们一起留在京城,或者去往番地,都可以。”

温婉轻轻“嗯”了声,说道:“无论哪里,我都陪着你去。”

想到这美好的未来,苏政雅激动地收紧了臂膀,埋首在温婉耳际,细细地亲吻,喃喃说道:“在这之前,我一定会安全地救你出去。”

苏政雅回到宫中,便拿了温婉的记录本独自进到书室,将奏折一份一份对应着找出来,重新排放。司马嘉站在门口,看着苏政雅上上下下地搬奏折,不由问道:“陛下在找什么?”

苏政雅当下便把温婉所说的洗罪之法与司马嘉说了,司马嘉听罢便提出要来帮忙,苏政雅却将他推回到门口,说道:“两个人分头整理怕是会有所疏漏,还是我一个人来吧,反正也不多。对了,我有些觉出饿了,你到御膳房看看,拿些吃的过来吧。”

“是。”司马嘉应了声,便转身出去了。命膳房做了几个小菜,亲自端着回书房,便见苏政雅坐在一堆奏折后面,拿了支笔和一本本子勾勾选选,专注异常。

“陛下,用膳吧。”

“先放旁边吧。”苏政雅头也没抬,一味地忙着手头之事,仿佛一个疏忽便会前功尽弃一般。司马嘉也没说什么,只是退到一边站着,沉默地看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案上的饭菜一点一点地冷去。一直到东方渐白,苏政雅突然从奏折堆中长身而起,喜出望外地大声说道:“五份!果然是五份!这下好了!快传尚书令进宫,我倒要看看这多出来一份,是打哪来的!”

“是。”司马嘉应声出去传话。传完话回来,便见苏政雅拿着那五份奏折,翻来覆去地看,如获至宝。在书案前来回走动了几个来回,终于安静地坐下身来,顾自坐了一会,忽然唤道:“司马,你可有云英待嫁的族亲姐妹?”

司马嘉略作迟疑,轻笑着说道:“陛下想册妃了?”

苏政雅连连摇头道:“我能成功娶到温婉就不错了,还想什么册妃?我想的是,沛琪继位后,势必要立雪夏为妃。对于我来说,你们司马家与旁的不同,要么趁我还在,也给你的姐妹封个公主,免得到时给人比下去了。”

司马嘉沉默半晌,说道:“陛下费心了,此事容微臣回家与祖父商议后再定。”

苏政雅点点头,说道:“也好。”

第一百八十四章 生死

第一百八十四章

生死

温婉和衣斜卧在石榻上浅浅而眠,每有一点小小的声响,她便会很快地睁开眼睛看个清楚。如今这非常时刻,非常形势之下,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万事慎重起见。

牢中不知时日,只是约『摸』着是半夜时分,门外又响起了脚步声。温婉坐起身来,牢门便从外面打开了,进来的是司马嘉和一名狱卒,不由微微一怔。见温婉往他身后看了看,司马嘉会意地说道:“陛下没有来。”

“哦。”温婉淡淡应了声,心中起了层层涟漪。

“多出来的那一份奏折已经寻出来了,数目对上了,陛下正与几位大人在御书房核实这件事情,准bèi

彻查这份奏折的来源,所以遣我过来请温小姐进宫当面对证。”

温婉点点头,整了整衣衫,便随司马嘉出了刑部大牢,坐上等候在大门外的马车。马车辘辘而行,两个人面对面地坐着,相顾无言。温婉侧身掀起车窗的帘子往外看,寂静的长街,月初弯弯的一勾新月,无力地散发着昏黄的光芒。真是个宁静而空旷的深夜。

回过头,却见司马嘉正盯着她看,目光深远绵长,有种能看到人心底深处的犀利。眼前的这个人,真的很难捉『摸』,就像到了这一刻,也『摸』不准他到底是敌是友。

“发xiàn

了吗?”他淡淡地开口了。

“嗯。”温婉点点头。这并不是回宫的路,而是去往城外的路。“其实,在你走进牢门的那一刻,我就大约知dào

你的来意了。”

“哦?”司马嘉扬了扬眉。

“就如你所说的你是奉旨到刑部提人,那么带我出来的时候,不可能没有刑部的人在场。”温婉淡淡笑笑。“其实我很感谢你没有让我死在牢里,还帮我洗清卖国嫌疑。”

司马嘉笑了笑,说道:“你误会了,我并没有帮你洗清嫌疑的打算。”

温婉也笑了:“你带我出来不就是么?”

司马嘉笑而不语。前面已然到了城门,隐约听到有人在说“司马家的车”,紧接着便是城门打开的声音,马车辘辘而行,竟畅通无阻。出了城,风忽然间大了起来,窗帘被吹得掀飞起来,温婉忍不住又看向了窗外。她到这个世界至今,又何曾好好地欣赏过几个这样的夜『色』。

“陛下有没有同你说过我的事?”司马嘉忽然问道,顿时了半晌,才缓缓地加上一句。“关于我的身世。”

温婉怔了怔,茫然地摇摇头,随即哂然笑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妨直说了。在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意思,我就觉得你很危险。我一直都在劝苏政雅要提防你,但是他一直都在劝我要相信你。倘若我是他,必定一早便疏远了你,不会给你任何机会。”

“我该庆幸么?”

温婉笑笑说:“不该。因为无论如何,你找上的都会是苏政雅,而不会是我。”

司马嘉会意地笑笑,沉默半晌,缓声说道:“我的身世不太光彩,或许可以说是司马家竭力掩盖的耻辱。所以从小到大,受到的都是家人的猜忌和冷落中。不过我觉得就算是长房的嫡系,在司马家这样的大士族里,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你和陛下之间的毫有保留的信任,一次一次的,使我很惊奇。”说着,他低眉哂然一笑,倒是少了些阴鸷,多了些平和。“既然你都实说了,我也不瞒你,其实我也向陛下说过很多你的坏话,尤其是在通州的时候。雪夏对你的偏见和敌意,也是我有意灌输的。只可惜陛下也没有听进去。”

温婉忍不住笑了:“这么说来,我们还真是同病相怜。”

“不过,陛下终究还是信不过我。”司马嘉说道。“查奏折的时候,我想帮他,他拒绝了。说到底,他终还是怕我会趁机动手脚,加害于你。”

“你也该明白,如果易地而处之,他也会怕我会害你的。”

司马嘉不置可否,沉默半晌才缓缓说道:“所以,先下手为强。”

马车停了下来,温婉掀开车帘往外一看,却是香江之畔。跳下车,迎着习习的江风,缓步来到江侧,看着黑缎般的湖面,不自禁地想起了多年之前,也是在这里,曾经有个人说,湖水是个神奇的存zài

,可以使人心平气和,也可以让人思绪万千。

颈上蓦然一凉,温婉侧了侧头,便瞅见了寒光闪闪的剑尖,冷厉得有些刺目。就这样也好,过去一切美好的,丑陋的,开心的,悲伤的,都到此为止了。或许到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会发xiàn

其实这一切都是南柯一梦,自己其实一直都在自己那十平米的小窝里,从来不曾离开过。

“到此为止吧。”司马嘉波澜不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虽然我真的很想成全你们,但是——你挡着我的路了。”

御书房中,苏政雅提笔的手蓦然一抖,抬眼间,只见尚书令与左相丞相正激烈地讨论着。之前吩咐司马嘉带着他的口谕去刑部带温婉过来,似乎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时辰了,还不见回还,按正常来回算来,不该这么久啊。

苏政雅心中隐约有种不详的预感,霍然起身往外走去。“陛下?”几位大人纷纷起身。苏政雅说道:“我去趟刑部,有重yào

的事情,必须马上弄清楚。”话音刚落,便有大内近侍匆匆而来,说是刑部尚书求见。

“刑部尚书?”苏政雅立马觉得事情不妙了,当即也顾不得礼节,匆匆出得门去。刑部尚书与司马嘉由内侍引着,从回廊的另一头快步而来。

“陛下,大事不好!”尚书大人的额头挂着豆大的汗水,声音隐隐发颤。

“什么事?”苏政雅立kè

警醒地问道。

“这个……”尚书大人汗如雨大,脊背有些瑟瑟发抖。苏政雅心急如焚,偏偏这人又支吾着半晌吐不出一个字来,转目看向他身侧的司马嘉,说道:“司马,你说。”

司马嘉全然不似尚书大人的惊惶失措,镇定自若地上前行礼,说道:“陛下,微臣奉命到刑部提温家小姐进宫,但是在尚书大人带着微臣前去牢房的时候,却发xiàn

已经有人冒微臣之名带走了温家小姐。刑部已经派出人去寻找了,在进宫的路上,微臣也已经遣人支会了祖父大人,估计这会已经有队伍出京寻找去了。”

“被人带走了?”苏政雅的脸『色』一紧,言下之意即是,温婉不见了!“手谕呢?”

尚书大人从怀中『摸』出手谕,颤巍巍地举至头顶。苏政雅接过来,打开一看,果然正是他交与司马嘉的那份。想到刑部就这样玩忽职守,任凭无手谕之人带走了温婉,心头不由一股愤恨上来,将手谕一把摔到尚书大人跟前,厉声责道:“没有手谕,人怎么会被带走,你们刑部是怎么做事的?!”

尚书大人“咚”地跪伏在地,连连磕头认罪:“微臣知罪,微臣罪该万死,请皇上责罚。”

“万死万死,你死一万次,就能够把人找回来吗?!”

“陛下。”见苏政雅的情绪有些失控,司马嘉连忙从旁劝说。“当务之急是尽快寻回温小姐,责罚之事,可延后再议。”

苏政雅点头,咬牙切齿地说道:“好!三天之内,一定要把人给我找回来。否则,刑部上下一干人等,通通提头来见!”

第一百八十五章 伙伴

第一百八十五章

伙伴

御书房中,议事的大臣早已告辞离去,只剩下苏政雅一人坐在御案后,看着散『乱』在面前的奏折出神。偶尔的一阵疾风从窗外灌进来,案上的烛光在一记摇曳下覆灭,苏政雅蓦然抬了抬头,才发觉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天已经渐渐明了。

司马嘉见马上就到上朝的钟点了,便准bèi

劝说苏政雅去小睡一会。不想,脚步刚动,便听得苏政雅唤道:“司马。”

“微臣在。”司马嘉加快脚步上得前去。

在转目看向司马嘉的时候,苏政雅的眼神渐渐恢复了神采,徐徐地开口问道:“她现在还活着吗?”

司马嘉微微一怔,随即躬身施礼回答道:“温小姐吉人天相,必不会有事,陛下不要过于担心。”

苏政雅沉默了一阵,说道:“我只要她平安回来,不惜任何代价。”

“陛下……”

“我该怎么做?”苏政雅喃喃地问道。“你才愿意放过她?”

“陛下怀疑微臣?”司马嘉依然心平气和。

“不是怀疑,而是希望。”苏政雅摇头。司马嘉与温婉之间的对立由来已久,他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只是一边是最心爱的人,一边是最亲密的朋友,他所能做的也只能是平衡和缓解。但是事到如今,他却是希望这件事情是司马嘉做的。因为只有这样,温婉才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我知dào

她的存zài

,让你们两家觉得不自在,但是你也应该知dào

,我和她都不是看重权势的人。我们经lì

了太多的风风雨雨,只想能够好好地在一起,过平静的日子。她这段时间做的努力,也只是为了能与我并肩站在一起。天底下再没有第二件事情能及得上两个人的幸福,就算是帝位,就算是江山,也是难及万分之一。”

“无论怎样都行,我只要她平安回来。”

苏政雅的眼神带着些祈求,这是司马嘉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样的神情。以往的他桀骜而沉默,即使身处再艰难的环境,受再重的伤,眼神也依然坚定而毫不示弱。在人的心底,真的可以有另外一个人比自己还要重yào



司马嘉有些困『惑』,抬眸对视上苏政雅的目光,沉默在彼此间渐渐蔓延。他们二人也是曾经同甘共苦,并肩作战,一齐渡过最为艰苦的那段日子的好兄弟,好同伴。熟知彼此的习『性』,他这样主动示弱的目光,看得司马嘉有些不自在。

“司马……”

在他再次恳求地呼唤的时候,司马嘉冷着声音回答说:“已经太迟了,陛下。”

苏政雅呆了一呆,随即霍然起身,脱口责难道:“你刚才还说她没事的!”

司马嘉神情淡漠,波澜不兴地说道:“微臣割破她的喉咙,将她推入香江的时候,她确实还活着。之后的事,微臣不曾瞧见,自然不得而知。说不定,便有人救了她去,那自然就是没事了。”

“你?!”苏政雅的声音有些发颤,脸『色』一阵阵发青,扶着御案颤巍巍地走出来,咬牙切齿地说了句。“算你,狠!”便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去。

“皇上!”

“谁也不要跟来!”苏政雅喝止紧随过来的大内侍卫,纵身上墙,飞速出宫。出了刚刚开启的城门,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香江之畔。看着滔滔的江水,茫然地高呼了几声“温婉”,随即想到或许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已然无法回应他,心中生出一段绝望。失魂落魄地临江站了,蓦然又想到,或许她正在附近的哪里等着他去救援。当即冲到江里没头没脑地一阵搜寻,然后趟着水,往下流寻去。

一直寻到正午时分,已然离京十几里,依然不见踪影。“真的被人救走了?”苏政雅不敢过于欢喜,怕会防止这一设想成为事实。停下脚步,回过头,却见司马嘉站在几步开外。见苏政雅回过身,他便缓步上前,若无其事地施礼道:“朝中大臣都在寻找陛下,还请陛下尽快回宫。”

苏政雅并不理睬,问道:“温婉到底在哪,你是在哪里推她下去的?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面对苏政雅的责问,司马嘉依然面不改『色』,缓声说道:“如若没有被人救走,那么就必在此江之中。沉尸三日,必会浮出水面,陛下想见也不难。”

苏政雅的神情隐约恻重,双手紧握成拳,冷声说道:“这里水浅有『乱』石,我就等在这里,等到她出现为止。”

司马嘉恭敬地施礼道:“微臣受左右相之命,即刻请陛下回宫,请陛下不要为难微臣。”

苏政雅忍无可忍,厉声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无论如何,朝政不可废,陛下这个皇帝还是要当下去的。”司马嘉取下佩剑递到苏政雅面前,平声说道。“陛下若是执意不愿回宫,就请用这把剑杀了我。今后陛下便想做什么,即可做什么,再没有人干涉你一分一毫。”

“你?!”苏政雅一把抽过剑,恨声说道。“别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说罢,扬起手,剑身往前一送。司马嘉却也没有躲闪,任凭着寒光闪闪的长剑深深地扎进肩膀。两人对峙着,谁也没动,谁也没有说话。

苏政雅明白自己最终还是狠不下心杀死这个曾经几次三番救自己于水火的伙伴,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自己。所以出剑的时候,终还是移开了几分,避开了要害的位置。松开手,退后几步,冷声说道:“你武功本不如我,现在又受了伤,奈何不了我。我是不会回去了,你要怎样随你。我们的恩怨到此为止,从今以后,我们恩断义绝,我不会再手下留情。”

司马嘉不紧不慢地封住伤口附近的『穴』道,拔出剑丢在地上,并从怀中取出金创『药』为自己敷好。其间动作一直不急不徐,像是一切尽在意料中,他也提前都有所准bèi

了一般。“陛下真的无论如何都不回宫了?”

“不回了。”苏政雅转身坐到河边,看着湍急的江水,想着或许下一秒,温婉的尸体就会出现在这里,便是一阵心悸。

“那你不要后悔。”司马嘉说完,便提着剑转身走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协议

第一百八十六章

协议

苏政雅坐在江畔,一会儿懊悔那会若不是遣司马嘉去接温婉,是不是便不会出这样的事,一会儿又开始害pà

,若是真的瞧见了温婉的尸身,自己该怎么办,能不能承shòu得住那住冰冷的打击。

天『色』在不知不觉中暗了下来,苏政雅越等,心中就越是害pà

。站起来,沿着江畔重新往上流寻找。夜『色』中的香江一片风平浪静,苏政雅心情复杂得不知dào

究竟是失望,还是暗自松了口气。虽然只有万分之一种可能『性』,还是寄望着真有人碰巧经过,出手相救。

夜『色』朦胧,江畔浓稠的水气,沾衣欲湿,有时候又会恍惚得像在梦中,一切都是那么地不真实。深夜的风很冷,加上一天没有进食,饥肠辘辘,苏政雅走得累了,便在岸上坐下,看着湍急的江水,放声大喊了两声:“温婉,你在哪里?”

“我在这里。”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熟悉而轻柔的声音。

苏政雅惊了惊,蓦然回头,夜『色』中盈盈地立了一抹浅『色』的身影,恍惚间,仿佛正是温婉。苏政雅缓缓地站起身,怔怔地呆望着。忽然快步地冲上前去,像往常一样去拉她的手的时候,却隐约颤了一颤,怕触到的是一片非人的冰凉。瑟瑟地收回伸到一半的手,怆然道:“你是听到我的呼唤,所以回来看我了么?”

温婉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牵过他的手,将自己的掌心贴上他的。虽然一路行来,小手被风吹得有些冰凉,但手心的温暖,却是任何严寒都驱散不了的。这一刻,苏政雅的身体隐约颤抖了一下,双目中顿时浮起一片朦朦的水雾。温婉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说道:“我没死,我还活着。”

下一刻,她便被苏政雅紧紧地拥进怀中,紧紧地抱着,在她耳际反复地说着三个字:“太好了,太好了。

温婉将脸深深地埋进苏政雅胸前,抓着他的衣襟,低低地说道:“他背着你带我出来的时候,我也以为他要杀我,很害pà

。”

苏政雅喃喃地说道:“我也以为他杀了你,也很害pà

,不知dào

怎么办才好……”

“不过我后来想到了,他在这个时候杀我,其实一点好处都没有。我死了,你也不会再做这个皇帝。毕竟你是他最重yào

的筹码,他是何等精明的人,不该在这个时候放qì

。”

“那……”苏政雅有些不明白了。“那他为什么要让我误解他杀了你?”苏政雅随即想到了方才的事情,说道。“他说得那么真,我真以为……我还刺了他一剑,重伤了他……”

见他有些懊悔伤了司马嘉,温婉便拉着他的手,柔声说道:“他是借此试探你呢。”

“试探我什么?”苏政雅有些不解。

温婉淡然一笑:“试探你对他的情义呢,他可是个有大野心的人。”

苏政雅闻言,沉着脸说道:“我跟他已经恩断义绝了!”

温婉捉着他的衣角,听着他忿忿不平的言语,心中不觉粲然,原来一切都与儿时一样,什么都不曾变过。其实司马嘉根本就没有动过她一根寒『毛』,但转了一圈的苏政雅却还是觉得他动过了,对此十分气愤。或许也正是这份不变的纯挚,才让她如何也割舍不下吧。

这许多年来,两人之间的风风雨雨不断,却是从不曾有过轰轰烈烈。她几乎都分辨不清自己究竟爱不爱这个男人,但是却万分乐意地留在他的身边,看他时而阴沉时而又冲动的变化,听他时而深沉时而又天真的说话。牵着他的手,绞着他的衣角,嘴角一抿一笑间,或许便是幸福的踪迹。

“这我倒是可以理解他呢。”温婉说着,忽然想到什么,用一根手指戳着他的胸膛说道。“呐,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在你的心里,是不是我最重yào

?”

“呃。”苏政雅想了想,回答说道。“跟你一样。”

温婉便不明白了:“跟我一样是什么意思?”

苏政雅哼哼着说道:“你觉得我最重yào

的话,我也就觉得你最重yào

。”

“跟你说正事呢,你不想知dào

司马为什么要让你以为他杀了我么?”

苏政雅想了想,说道:“这跟是不是最重yào

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温婉说道。“他杀了你最重yào

的人,你都没有杀他,今后他再有什么犯上的事情,你自然也不会治他的罪。”

“犯上?”苏政雅迟疑了半晌,说道。“你是说,他想做皇帝?”

温婉点点头:“他所做的事情,从来都不是为了司马家,而只是为了他自己。”

“那不是正好,反正我也不想做这个皇帝。”苏政雅如释重负,拉着温婉的手说道。“让尚书令拟个旨,我退位让贤不就好了。然后我们离开京城吧,去边关,找皇表哥他们,怎么样?”

温婉摇头说道:“他若是想得这么简单的话,早就『逼』你让位了,用得着转这么大一圈子么。有一句话,叫作水到渠成。他不过是司马家的庶出之子,又不是走的考取功名的正路,封个五品带刀侍卫都算是破格提拔了,你还退位让贤,到时候不天下大『乱』才怪!”

“呃。”苏政雅一想确实也有道理。“那你说怎么办才好?”

温婉说道:“他与我作了协定,他可以为我洗清嫌疑,也可以想办法让我们顺利成婚,但是以三年为限,我们帮他水道渠成,他也助我们水道渠成,到时任凭我们去哪。”

“要相信他么?”

苏政雅点点头:“我方才与他说了,只要你没事,让我怎样都行。”他的话音刚落,身后便幽幽地『插』进一个声音来:“陛下也说了,再也不回宫了。”

温婉二人回过头,便见司马嘉沿着江畔缓步而来。换了身干净的衣裳,看来是回过城包扎过伤口了。惨淡的月光下,他的脸上一如既往地看不出或喜或悲的神情。

苏政雅想到自己方才说的话,和刺他的那一剑,微微有些发窘。但一想还不是他自找的,便哼声说道:“若不是婉婉说要帮你水到渠成,我是巴不得现在就跟她一起离开京城的,你居然还有意见了?”

司马嘉说道:“这样也不错。背着‘通敌叛国’之名亡命天涯,也不是一般人可能享shòu

得到的,应该别有一番风味吧。”

“你……”苏政雅被他一句话堵得气不打一处出。

温婉晃晃他的手,说道:“跟你抬杠呢。回去吧,宫里快『乱』成一片了。”

苏政雅“嗯”了一声,与温婉相携着往回走。司马嘉独自一人落后三五步的距离,慢慢地跟着。苏政雅紧握着温婉软软暖暖的手,长长地吁了口气。失而复得的感觉,这一刻真比任何时候都感到心满yì

足。随即又想到刺司马嘉的那一剑,自己下手还真不轻,心中还是颇有些过意不去。忍不住回头问道:“司马,我那一剑若不故yì

刺偏,你就……你真不怕死?”

司马嘉却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似乎说的事情与自己毫不相干。“那你也再也见不着温小姐了。”

“你……”苏政雅忍不住回头跟温婉抱怨说道。“你说他这是不是损人不利己,用得着这样么?”

温婉挽着他的手,偎在他身侧莞尔地笑。他们二人之间维系着的,真的是一种非常奇特的情感。看起来是势不两立的立场,却又是最要好的兄弟。

第一百八十七章 新制

第一百八十七章

新制

御书房与尚书院一对记录,那份多出来的奏折的来历很快就查清了。原来是年前司徒大人呈上来申请增设乡学的折子。当时皇帝批阅后,采纳了这个建议,便将折子送到尚书院执行并存档。如此一来,问题的关键点就从御书房转到了尚书院,而温婉也基本撇清了与这件事情的关系。不过至于是官复原职,还是调往他职,却不是一时能定,只能回到家中等待圣旨的到来。

温向东治水成效显著,回京述职,一到家便得知温婉又被停职在家的的消息。自己这个女儿的『性』子,他是清楚的。心思缜密,处事沉稳,绝不是会主动惹事之辈。此番估计又是被有心之人陷害了,不免颇觉无奈,慨叹温婉这仕途走得真是坎坷。

更衣时候又想到,如今温婉也算是正式入过仕,而且也进过文心阁,将来史册上提及第一位女学士,也绝对是温婉无疑。如此说来,他当初培养温婉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那么既然有人见不得女子为官,那便不做官好了,为后为妃更好。苏政雅与温婉这么多年的感情在这里了,这皇后之位难道还会旁落么?待温婉当了皇后,那他便又是国丈了。两个女儿,两朝皇后,这样的风光,可是舍他其谁了?

于是,温向东在述职之余,便探了探苏政雅的口风。听苏政雅的意思,似乎是要公开选妃,温向东心中不由起了嘀咕,回家后便与温婉说了。“你说皇上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他要立你为妃,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么,这样大张旗鼓地选妃,是要你与其他官家千金争么?”

温婉也是第一次听到苏政雅要选妃的消息,先是惊愕了下,随即转念想了想,说道:“应该是太上皇的意思。”毕竟新皇登基的时候,都是要册妃。苏政雅想方设法地拖了这么久,估计也拖不住了。

“爹爹也不是怕你会被其他千金小姐抢了风头,就是担心选妃的决口一打开,会出些意想不到的麻烦事情。”温向东叹着气,忧心忡忡,再三地向温婉确认苏政雅对她的心意可曾有过改变。

他治水艰辛,又连日赶路回京,温婉不想他再为此事『操』心,便谎称选妃这事,之前苏政雅是与她商议过的。绝对不会像温向东所想的要与诸千金同室邀宠,他们早有应对之策。听温婉这么说了,温向东才稍稍放心。

果不其然,当天晚上苏政雅就又从宫里溜出来,悄悄地跑来见温婉,说道:“今天跟你爹爹提了选妃之事,我猜他会跟你说。我也不想这么大张旗鼓的选妃,但是父皇那边坚持要,说不能损了皇家风范。不过你放心,我和司马会安排好一切,让你顺利进宫,至于其他人,就算留在了宫中,我也不会理睬她们的。”

苏政雅说完之后,便发xiàn

温婉沉默着不说话,以为她在为选妃之事感到不高兴,连忙拉着她的手,转到她面前说道:“我说过不理她们,便真不理睬她们,难道你还不相信我么?”

温婉见自己都没说他,他倒自个儿先着急上了,不由抿着嘴乐:“我当然相信你了。只是我在想,你选妃选了那么多秀女进宫,又不理睬她们,那她们在宫中孤独终老不是很可怜么?每一个儿女,都是父母将来的希望,这样一来,她们的父母不也会老无所依么?”

她们是不是孤独终老,苏政雅是管不着那么多,但是提及她们的父母,苏政雅想想便有些于心不忍了。“那也没有办法,是否参选都是自愿的,又没有人『逼』她们,到时候自然不能怪我。”

温婉说道:“但是我们可以事先想些防护措施呀。”

“你有想到办法么?”

温婉点点头。自打苏政雅当了皇帝之后,她便知dào

这一天迟早会到来的。设想过很多方案,得出一个比较可行的办法,但终还是无法确定会不会引起朝臣们的反弹。“我在想,可不可以把选妃和选秀区分开来,当成两件事情来办。”

“分开?”苏政雅有些不解。自开朝以后,皇帝册妃一般就是两种形式,一是直接拟旨册妃,二是全国采选秀女进宫,由皇上与后妃一同挑选。一般而言,选秀即是选妃,所以他不太明白这分开是何意义。

温婉解释说道:“就是选妃为甄选皇帝的后妃,而选秀则为挑选宫女。换句话说就是,选妃是挑选皇帝的老婆,选秀是挑选皇帝家的女仆。”

“噢。”苏政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选妃只选五人,即皇后和贵、德、淑、贤四妃。参选者仅限制于正五品以上京官家中、年龄在十六岁到二十岁之间的小姐。这样,参选的人数少了,但是成功的比例却高了。而且一旦成功,立马可以晋升高位。不成功也可以马上回家另谋亲事,我想着倒是个双赢的法子,只是不知dào

其他人会怎么想。”

苏政雅琢磨一会,说道:“我觉得可以。这无非就是个博弈,只是博得比以往大了些。这样说来,我就只要选出五个就可以了。”

温婉瞧了他一眼,提醒道:“最多五人。其实大可以找着法子空缺,比如皇后之位,完全可以找理由先空缺。”

温婉这么一说,苏政雅便明白了,高兴地点头称是。原来她心底还是担心他会多选,担心他们之间会多出几个人来,分去他对她的一片心意。

“至于选秀,便是全国采选。进宫是从宫女做起的,每日当差,俸禄按月发放,但不排除将来为后为妃的可能。选秀三年一次,每次采选前,宫中的宫女均有一次自主选择的机会,选择离宫回家,或是继xù

留在宫中当差,任何人不得干涉。”

这样一来,就等于将皇妃与宫女的界线严格地区分了开来。皇妃是权贵千金,宫女是小吏或平民之女,在无形之中在人的心里面筑起了一道藩篱,促使人恪守自己的本份,不要逾越。虽说一开始或许会有人抱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念头进得宫来,但只要皇帝守得住界,三年下来,就会发xiàn

,所谓的宫女其实就是皇家的女仆,成为主子的机会微乎其乎。那每三年一换班,要求出宫的人应该也会不少,也便不会耽误太多人的青春。

苏政雅回宫后,将温婉的法子与司马嘉一合计,司马嘉也觉得可行,但苏政雅却自己留了个心,硬是将选妃之事拖过了年。年底,工部尚书告老还乡,苏政雅准了奏,嘉其功绩,更是赐了重重的封赏,使他在年关之前衣锦还乡。开年便以治水有功社稷的名头,将温向东提为正三品工部尚书。此后,三月中,下旨选妃,施行的便是温婉所说的新制,选妃的同时全国采选秀女,不过选妃的范围却被他从五品以上官员家的女儿,改成了三品官以上。这样一来,参选的范围又缩小了一大半。再加上年龄的条件一限,最后参加殿选的,包括温婉在内,就只有十人。

十人中选五人为后妃,两人中取一人的机率,前所未有的高比例,而且一旦选中,最不济也是个贤妃。有女儿入选的官员都分外激动,期待值很高。不在参选范围内的官员虽然或多或少有些言论,但本来娘家势力不如人,就算进了宫,日子也不会太好过,还不如安安份份嫁个门当户对的官家子弟。因此此项选妃新制度的推行,勉强还算顺利。

第一百八十八章 选妃

第一百八十八章

选妃

温婉自然在殿选名单之内。

殿选当日,一大清晨地起来,温婉本穿了件平素里时常穿的衣衫,只稍微多戴了些首饰,便想出门。却被柳氏拖了住,硬是换上了身锦绣衣裳,还重新梳了发髻。将两鬓的青丝在耳后结成丝缕,柔顺地披泄下来,并且别上了一排精致的镂金发卡,华贵中又不少女的秀丽和柔媚。

这是前些天柳氏随同陈氏夫人到相国寺上香时,从来往的小姐中间瞧来的发形。当时就忖着自家女儿梳的话,或许还要更漂亮些,今日一试,果然不错,但温婉却有些不自在。她平日里要看书写字,为方便起见,两鬓的头发都是梳上去的,有些像是改良版的男子发式,极少作这等完全的女儿装容。她忖着换回去,柳氏却道:“这样重yào

的时刻,自然是打扮得越漂亮越好。而且如今正值青春年华,这个时候不打扮漂亮,莫非还要等到老了去?”

温婉在采青的陪同下,坐着轿子进宫,到宫门再由管事公公领着去慧元殿。辰时时分,十名候选佳丽便已然到齐。由于家世和年龄符合的都直接到殿选,所以大半都是容貌平平。温婉细细看了遍,便发xiàn

只有一人堪称绝『色』。

闺秀间两两有所往来的便坐在一起轻声说话,温婉平日里除了仕途官场,便只与水玲珑要好,所以与她们一人都不识得,便独自到一旁坐好。附近不远处便是那位绝『色』女子,留了心听她与另一名女子的谈话,才知她原是大司马的外甥女,常德将军的小女儿,聂敏柔。

在温婉留意她的时候,聂敏柔也注意到了温婉。瞧了两眼,便大大方方地款步过来,说道:“这位想来便是工部温尚书家的婉儿姐姐吧?”

温婉连忙起身回礼。

聂敏柔眨着眼睛,笑得分外俏丽:“姐姐可知我是怎么认出来的?”

温婉笑着说道:“可是曾在国学院中见过?”

聂敏柔笑着说道:“敏柔确实是在国学院中读书,不过,敏柔进国学时,婉儿姐姐已经科考去了,所以并未曾见过。我之所以一眼就认出了姐姐,完全是因为……”她上前一步,附到温婉耳侧,压低声音说道。“这一屋子的人呀,除了我之外,就数姐姐最出众。”说罢,她站直回身,冲着温婉笑得天真烂漫。“你说是不是呀,婉儿姐姐?”

她的话,有些出乎温婉的意料之外。同为皇妃的候选人,这番话颇有些挑衅的味道。温婉只是淡然一笑,说道:“事事难料,妹妹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辰时三刻,太妃娘娘到了。先是训示了众佳丽几句,无非是为妃之道及宫中规矩之类,随后便让随行嬷嬷们将待选佳丽逐一带进内堂检查身体。若非完璧之身,立kè

逐出宫去。

温婉一听,顿时脸『色』白了一半。苏政雅前些天与她说了选妃的程序,她还特地问了有无身体检查这一项。苏政雅明明说没有安排的,说是怕查出有问题的,大臣们脸上过不去。为什么突然又有了,莫非是太妃娘娘临时加的?!

心慌意『乱』中,第一位被带进去的佳丽红着脸出来了。这个时代的检查方法,温婉早年便在书上看到过。无非是脱光衣物,让经验丰富的嬷嬷们看,甚至是『摸』。一想到要在这么多陌生人面前脱衣物,还要任凭动手动脚,温婉便羞得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躲起来。转头间,仿佛在殿门外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趁着嬷嬷们进出之间,悄悄地退到门口,奔出去,像抓救命稻草似的,一把抓住司马嘉说道:“苏政雅呢,他人呢?”

司马嘉说道:“皇上与太上皇都在太极殿候着。等这边完毕,便会有人带你们过去了。温小姐找皇上有事?”

“我……”温婉红着脸,尴尬地说道。“你去找他过来,我、我不要这个身体检查。”

正说完,便听得殿里有人高唤“温婉”的名字。“小姐!”陪着温婉一道进宫的采青急急忙忙地寻出来,说道。“小姐,到你了。”

“我……”温婉又羞又急,只能拽着司马嘉的衣角,说道。“我不要被检查身体!就是不要!”

司马嘉好整以暇地看着温婉羞急的模样,在殿内的再三催促和温婉使劲拽他衣角的双重攻势下,终于收起了看好戏的心情,慢吞吞地说道:“我明白了。”

他进得殿去,在太妃娘娘身侧低语了一句,太妃娘娘蹙了蹙眉,便示意嬷嬷跳过温婉,带下一个进去。在司马嘉带着温婉率先前往太极殿的路上,温婉忍不住问道:“你与太妃娘娘说了什么?”

司马嘉淡淡地说道:“没说什么。”语气顿了顿,又说道:“不过,你这么慌『乱』的样子,还是第一次见。”

温婉也知dào

自己方才那一刻必定很失态,而司马嘉一直等到里头再三催促才肯帮她进去说,肯定也是憋足劲在看她的笑话。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侧过身独自坐,不再理会他。

司马嘉笑了笑,说道:“太妃娘娘的意思,温小姐只需让太上皇过下眼就行,才艺诗情什么的,能免的都可免了。”

温婉立kè

警觉到司马嘉必定是在太妃娘娘面前说了什么不应该的话,随即便听得司马嘉慢条斯理地说道:“以免伤了腹中的小皇子。”

“你?!”温婉就知dào

他没说什么好话,没想到居然说到了这份上。若是太妃娘娘真较起真来,她可上哪去弄个小皇子来交差。

太上皇也是知dào

温婉与苏政雅之间的那段过去的,加上温婉在容貌与仪态上也没有让人诟病的地方,所以也没有多加为难,由着苏政雅封了个贤妃。

剩下九人中,最显眼无非是聂敏柔。而正是聂敏柔的出『色』,相形之下,其余八人便显得格外地平平无奇。本来难得苏政雅肯松口选妃,太上皇是很想趁此机会多册立几个妃子,但是聂敏柔往那一站,就实在挑不出与她相形能不逊『色』的。于是,到最后除聂敏柔之外,另外只勉强地留了一人。

安排在群芳殿暂住,等候册了封号之后再搬往各自寝宫,不想当晚,聂敏柔与另一名佳丽共同用饭之后,便起了天花。在这个时代,天花还堪称绝症,御医慌了手脚,将二人紧急遣送出宫,隔离到城外西园。这样一来,自然就不便再谈册妃之事。于是,一场劳师动众的选妃下来,实jì

册封的便只有温婉一人而已。

这二人,苏政雅并没有当场册封,便安排在群芳殿暂住,等候册了封号之后再搬往各自寝宫。不想当晚,聂敏柔与另一名佳丽在共同用饭之后,便起了天花。在这个时代,天花还堪称绝症,而且还是传染病。御医慌了手脚,将二人紧急遣送出宫,隔离到城外西园。这样一来,自然就不便再谈册妃之事。于是,一场劳师动众的选妃下来,实jì

册封的便只有温婉一人而已。

终章 检查 身体与打酱油

由于天‘花’之事,‘弄’不好就会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所以慎重起见,苏政雅也跟着忙了一夜。等事情处理完毕,赶到温婉寝殿的时候,东方已经起了鱼肚白,很快又到了上朝的时候了。

温婉服‘侍’苏政雅换了衣服,让他躺去‘床’上小睡一会,养养神。等到了上朝时分,她会唤他起身。苏政雅拉了她的手,让她坐在‘床’畔,说道:“今天惠元殿的事,司马与我说了,是我疏忽了。本来是取消了的,但是太妃坚持礼制不可废,父皇也是这个意思,所以临时又给加上了,我忘记与你说了。”

温婉不悦道:“你一句‘忘记’倒是说得轻巧,害我差点出丑!”

苏政雅翻身坐起,搂过她的腰,柔声哄道:“我不是派了司马过去么,防的就是这不时之需。”

“他……”提起司马嘉,温婉便无比地郁闷,告状道。“你可知道他与太妃娘娘说了什么?他居然说我肚子里已经有了小宝宝!这种话怎么可以胡说的?让太妃娘娘觉得我行为不检,举止轻浮还是小事,若她算着日子,追着我要小宝宝,那时候怎么说得清?”

苏政雅连忙抚慰道:“没事啦,这个我会向太妃娘娘解释的,不要胡思‘乱’想。这所谓的‘身体检查’,本来就是莫名其妙的东西。我家娘子的身体,自然只有我可以检查,哪有给她们检查的道理,回头我就罚她们去!”

温婉在他臂上拍了一下,嗔道:“就你‘乱’来。”随即将他按回‘床’上,说道。“快睡吧,马上就要上朝了,别到时没‘精’神。”

苏政雅听话地闭起眼睛假寐,不出片刻,又睁开了眼睛,感慨地说道:“今后我们真的可以每天都在一起了么,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一切像是在做梦一样?”

温婉抿着嘴说道:“才刚叫我不要胡思‘乱’想,自己却先‘乱’想上了。”

“我这不是担心么,怕一觉醒来,你就不在身边了,而这一切,都只是我在做梦而已,战战兢兢地不敢睡觉。”苏政雅唉声叹着气,抬眼瞅瞅温婉,轻轻地说道。“或许只有切切实实地抱着娘子才能安心入睡。”

温婉虽然知道这家伙是趁势撒娇邀宠,却也顺着他的意思和衣上‘床’。刚一躺下,他那暖烘烘的身子便像八爪鱼一样地盘了上来。温婉拍了他一下,嘀咕着让他乖乖睡觉,不要‘乱’来,不想这家伙却一翻身便压到了她身上,还振振有辞地说道:“太妃说,娘子进宫的时候跳过了验身那一关,于礼不周,会被人诟病。所以免得太妃将来一直在耳边念叨,就由为夫代劳,帮娘子检查身体,再向太妃禀报吧!”说罢压下身,一口便要亲将上来。

“你这家伙!”温婉抓过棉枕挡到身前,使得苏政雅亲到了枕上。苏政雅“扑扑”地吐掉啃进来的棉丝,哀怨地看着温婉说道:“娘子,按理说,昨晚应该是我俩的新婚之夜……”

“昨晚是你自己没过来,我有什么办法?”

“那也是为了我们的将来……”

终于,温婉被他的眼神打败了,说道:“好吧,相公劳苦功高,那就赠送一个选择权吧。身体检查每天至多一次,是现在,还是晚上,你自己选吧。”

苏政雅想了想,对于这个选择权限制不太满意,于是继续走“可怜”路线,说道:“娘子,你看我把其他小姐都送走了,只封了你一个。就不能补偿一点损失,现在和晚上都选么?”

温婉哼声道:“那位聂小姐长得是美,你若是觉得送走可惜,大可以接她回来。不过呢,你接几个回来,我也便出去找几个,不如我们比比看谁找得多?”

“那怎么可以!”苏政雅不禁扬了扬声,见温婉气哼哼地看着自己,醒悟到自己刚才是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连忙转开话题说道。“晚上啦,我选晚上了。现在睡觉,然后去上朝。”说罢,他便果真安安份份地躺回去,闭上眼睛睡觉。

见他终于不闹了,温婉躺了会,正准备悄悄坐起来下‘床’,他却一个转身过来,揽上她的腰,将脸埋进她的颈窝。温婉也不复再动,只静静地躺着,感受他平缓而有力的呼吸,任时光一分一秒地流逝,直到这一秒凝为永恒。

三个月后,西园传来消息,聂敏柔的天‘花’竟然神奇地退了。虽说一般得过这种大病的,都不会再选进宫。但是苏政雅除了温婉之外的油盐不进,使得太上皇非常苦恼。太上皇便在派遣太医再三确诊之后,又向苏政雅重提册妃之事。苏政雅倒是没有反对,但是聂敏柔再度进宫,却称自己在这三月里,对一直看护她们的司马嘉心生情愫,希望苏政雅能够成全他们。苏政雅自然求之不得,立马下旨赐婚。

太上皇估计到这个时候才知道被涮了一圈,但苏政雅抵死不认这事是他们刻意安排的,而太上皇又找不出证据,只能气不打一处出。而几乎同一时间,温婉被太医诊出有了身孕,太上皇的怒气这才消了些。而且,全国选上来的秀‘女’也陆陆续续地进京,太上皇与太妃又有了可忙伙的事情,于是之前的事情,也便渐渐地不复再提。

十月金秋,司马嘉与聂敏柔完婚,并封威远将军。次年领兵选征,大胜而归,晋封怀化大将军。而温婉与苏政雅的第一个孩子,也在这一年的夏天呱呱坠地。

喜讯一经通传,说贤妃娘娘生的是个小皇子,江山后继有人,太上皇高兴坏了。当即什么秀‘女’、选妃什么的,统统地抛到了脑后,兴高采烈地要求给小皇子命名。苏政雅便趁势将温婉晋封为皇后,柳氏也被封了夫人。次月,温娴也正式成了西王妃。

其乐融融中,有一人却表示了强烈地抗议,那便是水玲珑。温婉生了儿子,母凭子贵是好事,但是她家小‘肥’的驸马爷却飞了。温婉只能被迫着保证不管再生几个,一定要生个小公主出来给她家小‘肥’做媳‘妇’,水玲珑这才肯罢休。

转眼三年之期将到,粉雕‘玉’琢的小皇子深得太上皇和太妃的欢心,太上皇便开始催着苏政雅册立太子。苏政雅惦记着三年前的约定,一直琢磨着该如何‘交’接,不想司马嘉却始终一副不紧不慢、不咸不淡的模样。于是,下面类似情形就会经常在没有第三人的御书房中上演。

“司马啊,你什么时候把这皇位接过去啊?”

“不急。皇上不曾见着拙荆正十月怀胎么,微臣如何‘抽’得出身?”

“……”

“司马啊,你什么时候把这皇位接过去啊?”

“不急,等我先接掌了司马家再说。”

“……”

“司马啊,你什么时候把这皇位接过去啊?”

“不急……”

“还不急啊,再等下去,我家洛儿都会打酱油了。”

“甚好。带着我家陵儿一道去吧,她刚刚学会走路,得多加练习才行。”

“……”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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