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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忘尘》


第一章

墨书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个月了,在这一个月里她算是摸清了自己和周围的情况——身体原主人,一个莫得感情的神秘绣娘。等等不对,重来。身体原主人,街坊们都叫她段姑娘,好像是大家都不知道其真实姓名。而绣娘的身份则是墨书从家中的各色丝线织品和街坊们的言语中猜测出来的。

但因为墨书本人对于女红一窍不通,所以她想重新谋一条生路——当琴师。她五岁便开始习琴,如今已有快二十年,当个琴师应该不在话下。虽然按现有资产来说,饱食终日无所事事,过个几年有钱人生活是没有问题的。不过人总要有一番事业,至少现在她觉得这个世界还不错,并不想着找办法回到现代。既来之,则安之。

通过几天的了解,墨书打听到了一家很有趣的的琴坊——老板开业时便说:琴,只卖给有缘人。什么人是有缘人?没人知道。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店里的琴都是好琴。

墨书看着眼前关着门的琴坊,果然不是很有缘…

她站了一会,决定下次再来。

或许上天想让她多感受一下有钱人的生活,不能辜负上天的美意。

看着时间还早,她决定去街上逛逛。

吆喝的商贩、嬉戏的孩童、热情的大婶、飘香的酒楼、诱人的糖葫芦周围的一切都让人觉得舒适自在。墨书很高兴有幸来到这儿,来感受不一样的生活。

她走到了一条之前未曾走过的僻静小巷。突然,前方不远处的路口出现了一个人影,墨书被吓了一跳。她定睛一看,是个五六岁的小娃娃。小娃娃穿着一身红色的衣服,头发用一条红色发带系着,看起来有些乱,嗯,是一个漂亮的小娃娃。

小娃娃好像感受到了墨书的目光,偏头看了她一眼。

墨书一愣:金色眼瞳?便也没再多想。正当她要离开时,小娃娃“噗咚”一声倒地了。

她眨了眨眼,当即转身闪人。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走了几步她又想:“做人还是要有点良心,这么冷的天人家一个小娃娃倒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你不捡回去,人家说不定就嗝屁了。况且,这个小娃娃长的这么好看,没有不救的道理啊。”她点点头,很满意这个想法,转身跑到那个小娃娃身边。

小娃娃蜷缩在地上,皱着眉,看起来很痛苦。墨书看着莫名有些心疼,轻轻地把他从地上横抱起来,柔声道:“忍一忍呀,马上就到医馆了……”

“放心,他只是低烧,并无大碍。我给你开个方子,每日饭前半个时辰服下即可。”郎中将写好的处方递给墨书。

墨书接过处方,道:“多谢。还请帮我照看一下他。”

这边墨书拿着处方去抓药心里琢磨着小娃娃的事情:反正现在有点钱,多养个小娃娃不成问题。但要是他不乖,那就算了,她最讨厌无理取闹的小孩了。

另一边小娃娃已经醒了,他躺在榻上,心里在想些什么。

墨书抓完药回来,看到小娃娃已经醒了,开心地跑到床边,伸手摸了摸小娃娃的额头,“唔…还是有点烫。现在感觉怎么样?”

小娃娃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头,他不太习惯别人碰他。

“无碍。”

“那就好。”墨书眨了眨眼,“小弟弟,要和姐姐回家吗?”

墨书以为他会犹豫或者拒绝她,不想很快小娃娃便轻轻道了个“好”。

也对。这样的天气,一个发烧的小娃娃独自在外面游荡,如果不是和父母走散了,那恐怕就是被抛弃或者离家出走了。

不过这小娃娃也真是,这么容易就答应和陌生人走,以后得教教!

她也不想多问,笑眯眯地道:“那我们走吧,你自己可以走吗?”

“嗯。”

墨书扶着小娃娃从床上下来,“你还在发低烧,我牵着你走。”说着拉起了他的手。

小娃娃的手微微动了动,奈何他现在只是个发着低烧的小娃娃,只能乖乖被牵回新家。

一个月后,小娃娃的病才完全康复。不知是不是生病的缘故,墨书发现这个小娃娃格外的安静,或者说高冷?可以说是非常“乖”了。

墨书平时只有吃饭或让小娃娃喝药的时候会叫他,并且说的都是“吃饭啦”或者“喝药啦”,所以一直没意识到要喊名字什么的,便也忘了问小娃娃叫什么。

上元节晚上,外面十分热闹,墨书想着小娃娃病也好了,不如带他出走走看看。

她敲了敲小娃娃房间的门,进去后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感觉哪里不对。

墨书有点尴尬,“那个,小娃娃你叫什么?”

小娃娃正坐在椅子上看书,这一问倒是问的他有点措手不及——早在医馆的时候他就想好了一系列应对这个女子的问题的回答,可过去了这么久她却什么都没问,现在突然问他叫什么,让他不知该怎么答了。

过了一会儿,他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了“思沅”二字。

墨书看到这个名字,思索了一下,眼睛一亮,道:“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不敢言。好名字!”

思沅没想到她能一下读懂这个名字的含义,不禁莞尔,道:“你呢?”

墨书原准备直接说出自己的姓名,但话到了嘴边却成了“段墨书”。

她刚刚并未看到思沅的小表情,只见着他还是一副高冷的样子,不禁调侃道:“小思沅,你怎么总是一副看透红尘,无欲无求的表情?少年老成呀!今日是上元节,姐姐带你出去看花灯好不好?”

思沅看了看窗外明亮的灯火,上元节……放花灯吗?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轻声道:“好。”

墨书原想牵着思沅的小手,一是人多的时候不容易走散,二是街上带孩子不都这样吗?但当墨书准备这么做的时候,又被思沅“莫管老子”的气场给憋回了袖子里。

“这真的是个五六岁小孩吗?竟然有点怀念他生病的时候,那时候还能随便牵也没现在看起来这么冷淡。”墨书嘀咕道。

不知是听到了墨书的嘀咕还是怎的,思沅竟然主动拉起了墨书的手,道:“我们去河边放花灯吧。”

墨书有点受宠若惊,“好呀,我还以为你不会喜欢这些东西呢。”

“嗯。”

墨书懵了,“嗯”是什么意思?

第二章

“老板,要两个花灯!”墨书从众多的摊位中选中了一个老板看起来很好的。

不过事实证明,墨书看的确实很准。老板笑眯眯地拿了两个花灯并上纸笔递给墨书,“嘿呀,把心愿写在花灯上,很灵的!”

“哈哈,好。”墨书给了钱,转身将花灯和纸笔给了思沅,道:“写写看?”

“谢谢。”思沅将其接过,却未曾下笔。

墨书见状,心想怕是小孩子害羞不想别人看到愿望,便转过了身去写自己的花灯了。

笔罢时思沅已经拿着花灯在一旁等待。墨书笑着把笔还给老板,“多谢老板!”

墨书牵着思沅在河边走,走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停了下来,“就这里吧,安静。”

思沅点点头,松开墨书的手,蹲下身将花灯放入了河中。墨书无意看了一眼他的花灯,上面放的是一张白纸。

墨书有点好奇,但又不知该不该问。她只好将注意转移到自己的花灯上,她看了眼自己写的字,心里想着该练字了。随后默默地将纸翻了个面,将花灯放入河中。

二人静静地看着两个花灯一前一后的远去,良久思沅站起身开口道:“为何翻面?”

墨书没想到他看见了,更没想到他会问,她也不想找借口,便道:“字写的不好……”

思沅听了她的话,一愣,转而轻声一笑。

这是这么多天来墨书第一次见他笑,她有些惊喜:原来不是小面瘫呀。

而思沅自己也不知为何对墨书纸上的内容很是好奇,思来想去,假装漫不经心地道:“写了什么?”

于墨书而言,她并不相信什么愿望说出来就不灵验的说法。况且,自己先说了,便能很自然的询问对方了吧。

“岁月静好。”

思沅蹙起了眉没有说话,这四个字,又有谁能真正做到。

“你呢,为什么没写?”墨书撑着腮,往河里踢小石子。

“我不相信。”

墨书此刻看着这个小小的人,总觉得他不是一个小娃娃,而是一个孤傲的侠士。她站起身,看着刚刚被石子溅起的涟漪,笑道:“有些事情,不是我们相信才去做的。去做,只是为了更加坚定自己想要的。”

这时,一阵微风拂过,吹起了墨书的发丝和裙袂。思沅看向她,好像对她的看法又变化了……

那天过后,思沅天天还是一副冷冷的样子,不过如今他的病好了,便也不再天天躺在房里了。

某天他们吃完饭,墨书正准备去洗餐具的时候,思沅突然打断了她,道:“我来。”

墨书当时可以说非常感动,这小娃娃也太懂事了。但又转念一想:他是不是有什么要求不好意思开口,所以才这样的?

“你是不是有什么要说的?“

这时思沅已经将餐具全部拿到手上,准备往厨房走。

他迷惑的看了眼墨书,继续走向厨房,“没有。”

“嗯?”墨书看着思沅特意又搬了把椅子站在上面洗盘子,感觉不太真实。

过了会,思沅道:“是。”

墨书点点头,这才对嘛,“什么事呀?”

“这个以后我来。”

“……”果然很难理解这个小娃娃的想法。墨书在心里暗暗决定:以后一定不会被他所作所为震惊到,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又过了一个月,墨书看着每天只出不进的铜板,决定再去琴坊看看。

早饭时,墨书问道:“要一起去琴坊吗?”

思沅拿手帕擦了擦嘴,道:“不了。”

“听人说那个店主很古怪,我也不知道能不能买到琴。若是买到了,我还要去一趟艺馆。”

“所以?”思沅抬眸看了她一眼。

墨书笑嘻嘻地说:“所以中午不一定回来,你会烧饭吗?要不然我给你钱你去外面买东西吃?”话一出口,墨书便发觉哪里不对劲:或许是平时思沅表现出来的非凡气质,让她忘了面前的只是个六岁的小娃娃。

烧饭?有点强人所难吧。

会不会烧饭,这是个问题。思沅认为如果单指做出菜肴,他是会的,但如果指能不能吃,那不好说。

“…不会。”

墨书其实已经做好了他说“会”时被震惊到的准备,这两个字一出来,她缓了口气——果然还是个小娃娃,这样才真实嘛。

她走到卧室拿出了一贯钱给思沅,“拿好啦,想吃什么随便买。”她看了看思沅身上穿了许久的红衣,又道:“等有空带你去买几套新衣服。”

思沅刚来的时候墨书随便在街边给他买了几件保暖的衣服,不过这么久看来,他还是最喜欢穿自己的红衣。如今天气渐渐变暖,是时候带他去买衣服了。

思沅听了她的话,笑了笑,道:“好。”

已经很久没人这么关心他了。

这是墨书第二次来琴坊,第一次来还没注意,这琴坊所在地有些偏僻,来往的人群车马都很少。

离琴坊还有一段距离,墨书隐约看到门是敞开在的,心中有些惊喜,一路小跑过去。到了门口,果然是营业状态。

一进门,正对着的琴桌上便放着一把琴。环顾四周,两边的墙上也挂着几把。老板并不在店中。

“老板心真大”墨书在琴桌前坐下,准备等老板回来。

墨书看着面前的琴,有点忍不住想试弹的冲动。她刚坐下来时,便问到一股木头的香气,这是一把伏羲式的古琴,通体金黄,虽未曾看过它的龙池凤沼,但基本可以确定是一把老杉木琴。

“真是一把好琴啊…不知道音色如何……”

“哈哈。姑娘试一下便知了。”这时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一个白衣男子抱着古琴从外面走了进来。

墨书被吓了一跳,这位估计就是老板了吧。既然已被准许试琴,她便也不多客气了。

“好。“

她缓缓弹奏起来,听着琴音,心中不禁感叹果然好琴。

第三章

一曲终了,墨书念念不舍撤开手。

墨书站起身看向老板,不想正好撞上老板投来的目光。刚刚未曾细看,这琴坊老板着实是一个美男子,但墨书觉得用帅字来形容他并不妥当,或许用好看二字更为合适。

四目相对,老板先移开了目光。他轻笑道:“在下失礼了。姑娘一曲让在下想起了故国,不禁有些出神。”

墨书心中暗喜,这样是不是就算有缘了?

“无妨。若公子喜欢,我可以将此曲交于你。”

老板脸上一直有淡淡的笑容,让人感觉很舒服。“那在下就先谢过姑娘了。姑娘这次前来可是买琴的?”

“对。”

“选好了吗?”

墨书看了眼琴桌上的琴,道:“选好了,但我不一定买得起…”

“哈哈,不会的。”老板将手中的琴挂在一旁的墙上,走到墨书身边,轻拂了一下桌上的杉木琴,道:“你的那首曲子便足够了。”

墨书没想到一首曲子竟然能换一把如此好的古琴,或许他真的从这首《楚歌》中听到了故国,是位重情重义之人。

“那我现在将曲谱写下来?”

老板面向墨书,道:“不急。在下想与姑娘交个朋友,姑娘可愿?”

墨书心里乐开了花,能和这样一个大美人交朋友,真好呀。而且以后如果有机会还能和他一起探讨琴艺,这算是她来这个世界,交的第一个朋友吧。

等等,你问思沅算什么?她也不知道”

“当然愿意。”墨书微笑地对他作了一揖“我叫段墨书,叫我墨书就好。你呢?”

老板同时回敬了墨书,道:“在下楚歌。”

墨书听到楚歌这二字时整个人懵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楚歌,这就是命运的巧合吗?

“哈哈哈。”墨书没有忍住,捂嘴笑了起来。

楚歌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声弄得不知所措,“这……?”

墨书缓了缓,笑道:“不好意思失态了。我没有笑话你名字的意思!是我太高兴了。说起来不知你会不会相信,刚刚那首曲子的名字也是’楚歌’。”

“哈哈,原来是这样。果然墨书与在下很有缘分呢。”

“是啊。不过我们如今即是朋友,楚歌也不必再以在下相称了吧。”

楚歌一双桃花眼弯弯的,“是我疏忽了。”

与此同时。

思沅将家里稍微整理了一下后,便坐下来看书了。

之前墨书好奇思沅天天都在看什么,偶然一次瞟到,发现竟然是武经七书。当时墨书便感叹:这小娃娃也太厉害了,他能认全字吗……

不过若是现在她看到思沅在看什么,应该也会感叹,因为他正在看一本菜谱。

看不懂……

思沅揉了揉眉心,起身将菜谱放回书架,准备改日再研究。他看了眼桌上的一贯铜钱,不自觉笑了一下,只从上面取出了一枚铜钱放入怀中,出了门。

思沅在街上走了走,虽然有些计划被打乱了,但偶尔给自己放个小长假或许更有利于发展。

他走进了一家驿站。不过驿站小二显然不会注意一个小娃娃的进入。思沅也不在乎,径直走到老板的桌前,将一块玉佩放到了桌上。

老板皱眉看了眼玉佩,继而露出了谄媚的笑容,“不知阁下此次前来,所谓何事呀?”说着双手将玉佩托起还于思沅。

思沅从腰间拿出一封信和一两银子放到桌上,冷冷道:“尽快送到。”

老板盯着那一两银子眼睛发亮,小心翼翼地拿过银子和信,赔笑道:“是是。”他将银子放进怀中,不忘“关切”一句,“公子他近来可好?往常都是公子自己来的。”

“很好。”思沅瞥了他一眼,“干好你的事,不要问太多。”

思沅走后老板默默道:“这都什么人…大的皮笑肉不笑,小的直接笑都不笑。算了,干活去了……”

墨书抱着琴和楚歌一同出了琴坊。刚刚她同楚歌说自己准备去艺馆找份差事,楚歌听了,说可以帮她引荐一下。

“已经中午了,你饿了吗?不如先去吃午饭吧。”楚歌道。

墨书估摸着现在也到了平时的饭点,便道:“好。”

也不知道思沅吃了没有……

楚歌看墨书好像有心事的样子,关切到:“怎么了?”

墨书回过神,摆了摆手,“没事。突然想到家里的小朋友了。”

楚歌挑了下眉,笑道:“小朋友吗,我家也有个,不过他跟我生气了。”

“为什么?”墨书好奇地问。

“这次来这里没有带他,闹小情绪了,回去哄哄就好了。”

“看来他很粘你啊。我家小朋友就没一点小朋友的样子,太独立啦,我有时想着他能粘一粘我也好。不过,我还是觉得他很好,我很喜欢他。”墨书想到这一个月来与思沅的相处不禁勾起了嘴角。

“哈哈,是啊。”楚歌道,“先不提他们,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嗯……面条?”墨书原想说都行,但一想到来这里这么久好像都没有吃过面条,便说了出来。

楚歌点点头,“好。正好我知道有一家味道不错的面摊。”

墨书跟着楚歌来到了一个看起来并不大的面摊,如今正在饭点,面摊的座位基本坐满了。

面摊的老板是一对老夫妻,妻子负责烹饪,丈夫负责其他杂事。

“来两碗阳春面。”楚歌对老板娘道。

“好嘞。”老板娘应道,她下着手里的面,抬头看了眼,“呀,是楚歌啊。”她又往四周看了看,“今天楚浔没有来吗?”

“嗯。今天和朋友一起来的。”

老板娘瞧了瞧站在一旁的墨书,“小姑娘长得真秀气!”

墨书突然被夸有点不好意思,“谢谢大婶。”

“大婶说的是实话,有啥好谢的!诶呀,你们先去坐着吧,马上面好了让老头子给你们端过去!”老板娘将面条捞起,将碗放到一旁,叫道:“老头子,面好啦!”

“来喽!”老板将桌子收拾干净跑了过来。

楚歌微微欠身,让墨书先行,“走吧。”

第四章

墨书原来以为像楚歌这样看起来仙飘飘又有钱的公子会去那种豪华的酒楼吃饭,没想到会来这样一个地方。看样子老板对他也算是熟识,果然是个接地气的大美人。

坐下没一会儿,两碗热腾腾的阳春面便被端了上来。

墨书端过面,“好香啊。”

“快吃吧。”楚歌将一双筷子递给墨书。

“谢谢。”墨书原本还准备说些什么的,但看到楚歌拿起筷子吃起了面,没有准备说话的样子。这就是所谓的食不言吗?

墨书看了楚歌一会儿,果然美人吃饭都比普通人优雅……

楚歌好像感受到了墨书的目光,放下筷子,从怀着拿出了一块方巾擦了擦嘴,道:“怎么了,不合口味吗?”

“诶,没有没有。”墨书拿起筷子埋头吃了起来。

唔,好吃!

饭后墨书同楚歌一起来到了当地新开的一家艺馆。

所谓艺馆,即是教女孩们琴棋书画的地方。不过艺馆中的女孩大多是奴籍,被人卖到此地。对于这些女孩来说,来到艺馆也算是获得了一次出人头地的机会——通过一年的学习与考核,艺馆每年都会将学业良好的女子送往皇宫、府宅等地。虽说还是奴籍,但待遇与在艺馆时相比可想而知。

守卫站在门口将墨书二人拦下,“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楚歌拿出了一块令牌示于守卫,守卫看了令牌,连忙作揖,道:“原来是秦夫人的贵宾,快请进。”说完转向另外一个守卫,“你在这里看好了,我带两位贵宾去见秦夫人。”

艺馆很大,不同区域教学不同课程,如今正是教学时间,所以走道上基本没什么人。

守卫领着他们七拐八拐,终于走到了秦夫人的所在地。

墨书忍不住吐槽,“这怎么跟迷宫一样”

楚歌笑了笑,道:“确实。艺馆内的布局很像一个法阵,估计是秦夫人怕被扰了清净,也防止馆内的姑娘们逃走吧。”

“哦?这倒是给楚公子说对了。”这时一个身着狐裘的中年女子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她看了守卫一眼,“退下吧。”

“是。”

秦夫人缓缓走过来,道:“进屋说吧,外面冷。”

进屋后,秦夫人命人给他二人看了茶。

“没想到这么快又与楚公子见面了。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直说吧。”

“听说秦夫人这里还差一位琴师,我这位朋友闻此想要来试一试。”

秦夫人眯了眯眼,“哦?”

墨书看着秦夫人的目光投向了她,瞬间一股压力袭来,她站起身行礼,道:“秦夫人好,我叫段墨书。听说您这里需要一位琴师,今日前来想争取一下这个机会。”

“既然是楚公子带你来的,琴艺便不用考核了。不过,在我这艺馆,只有琴艺可不行,你还要能将琴艺传授给艺馆中的孩子们。”

墨书自认为对古琴有一定研究,传授琴艺应该不在话下。

“那这秦夫人要如何考核?”

秦夫人笑了笑,“我这刚送来了个小女孩,她之前从未接触过古琴。我现在给你一个时辰教她,教什么全看你,一个时辰后我会对她进行测试。”

她拍拍手,一个小女孩从门外颤巍巍地走进来。

秦夫人吩咐侍从道:“带这位段姑娘和这个孩子去偏殿。”

墨书和小女孩来到偏殿。

看着面前有些害怕的小女孩,墨书觉得还是得先让小女孩信任她,才好教她。

她将古琴放到琴桌上,蹲在小女孩面前,温柔地说:“小妹妹,你叫什么呀?”

小女孩好像看出她没有恶意,小声道:“孟晚秋。”

“晚秋,很好听的名字!”墨书对她笑了笑,“你知道你来这里是干什么的吗?”

“为了……为了更好的活下去。”

墨书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虽然她并不能深有感受,但她也知道这些奴籍少女的不易。

她严肃地说:““在这里,学习琴棋书画,超过其他所有人,便是你追寻更好生活的方法。现在秦夫人暂时把你交给我,让我教你习琴,你可愿?”

孟晚秋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墨书先将宫商角徵羽几个音调与古琴的一些构造讲解给孟晚秋,然后让其复述一遍,没想到这个小女孩的学习能力很强,基本都准确的复述了出来。

期间墨书问孟晚秋需不需要休息,她摇摇头,说她休息的时候别人在努力,但她现在还远远比不上其他女孩。

墨书很佩服这样的精神。她坐下来,向孟晚秋示范了四指八法。并且将一个指法详细地讲解一遍之后,都会让孟晚秋练习一下。

同一时刻,正厅。

秦夫人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道:“最近如何?”

“约定的东西每个月都会按时送到。不过……”

“不过?”

楚歌一笑,“不过这两个月都不是东曦亲自来的。”

秦夫人手指在茶桌上轻磕,“东西到了就行。他这个人,少接触也好。“

楚歌不置可否,没有再说什么。

正当墨书教完第四个指法,门外秦夫人敲了敲门,“时辰到了。”

“好。”墨书应道。

她对孟晚秋道:“今天先到这里啦。马上秦夫人进来可能会考考你,别紧张呀!如果她问到你没听过的,就说是我没教。相信自己,你很有天赋的!”

虽然才短短一个时辰,但孟晚秋已经喜欢上了这个大姐姐。在此之前,从未有人会浪费时间在她身上,也不曾有人夸赞她,认可她。

孟晚秋有点舍不得,她点点头。

墨书从房中出来,对秦夫人行了礼。

秦夫人微微颔首,“去正殿等着吧。”

走到正殿,楚歌正站在门口。

墨书小跑过去,“怎么站在这?”

楚歌看向她笑了笑,“无事起来看看风景。感觉怎么样?”

墨书伸了个懒腰,“就从基础的一步一步教了呀,希望能通过吧。话说回来,这艺馆里的女孩们也是真的艰难,这么小就要为生活而打拼,周围都是竞争对手,一个不注意可能就被淘汰了。”

“嗯,同情她们吗?”

“没有吧。人生来就是不一样的,比她们可怜的人也不再少数,做好自己就行。况且这些女孩子也不愿接受他人同情的目光吧。”

“我们确实很合得来。”

第五章

半晌,秦夫人来到正殿对墨书道:“很好。你已经通过测试了。现在和你说说详细情况。”她向侍女摆了个手势,侍女将一份契约和鸡血端上来放到墨书面前。

“任期为一年,一年后若你还想继续留在这可继续签订契约,若是违约需支付一百两银子。每月会支付你三两银子,每天辰时到琴房教课两个时辰,刚刚新来的十个孩子由你来授课。每个月艺馆中的孩子都会进行综合考核,排名垫底的会离开艺馆。若你教的孩子们琴艺排名总是靠后,我将扣除你的月钱。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墨书听到一个月三两银子简直不敢相信——当个琴师竟然月钱和一个九品官员差不多。看来这个世界乐师并不算低贱的职位。

“刚刚那个小女孩也是我教吗?”

“是的。她看起来很聪明,好好教导或许会有一番造诣。”

墨书点点头,在契约上按下了手印。

“三天后正式工作,现在让明儿带你去熟悉一下艺馆。”

“多谢秦夫人。”

楚歌在一旁对秦夫人微微颔首,同墨书一起跟着侍女出了正殿。

墨书了解完艺馆布后,同楚歌聊了几句便迅速地赶回家。

回到家,思沅正从浴室出来。

“找到差事了?”思沅问道。

“对,三天之后正式开始,就早上两个时辰,正好中午回来烧饭。”

思沅应了一声,当作知晓。他走到书架前选了本画册,坐下看了起来。

墨书看着他的发丝上的水珠,思索了一下进房找了块布出来。她走到思沅旁边,一下抽走了画册。

思沅不解地看着她。

“等下再看!你这头发湿漉漉的很容易感冒的,我给你擦擦干。”

思沅刚想拒绝,就被墨书拉进了房间里的梳妆台前。他看着梳妆台上摆的整整齐齐的一套胭脂水粉,不免有些好奇她为什么会买这么多,“这是?”

墨书以为他在问那是什么东西,便道:“化妆用的呀。”

“……我是说怎么这么多。”

“哈哈这样个啊,因为一套整整齐齐摆在桌上看着舒服呀。”

思沅垂眸思索,当初是不是该多给她准备点银子……

墨书笑着给思沅擦头发,然后拿梳子给他顺了顺头发,“先披着吧,还没完全干。”

“好。”思沅看着镜中的自己,眯了眯眼。

金色瞳孔……罢了,之后再研究吧。

晚上墨书在厨房做饭,思沅在一旁看着。

“怎么了小天才,想学做饭?”

思沅愣了一下,其实他也不大清楚自己过来干什么。

“没有。”

墨书倒是很开心他在这里待着,也不想管他到底怎么想的,自顾自说道:“唔…今天遇到一个超级好看的公子,人也超级好。我原本抱着三成的机率想可以买把好古琴的,没想到只是弹了首曲子他就把古琴给我了。”

“那差事呢?”

“对哦,他还帮我引荐了一下,真是个好人呀。话说回来那个艺馆的主人是个很有气场的夫人,不过感觉并不是很难相处……”

思沅站在一旁默默地听她说,原以为会感到厌烦,但好像并没有。

翌日,吃完早饭墨书便带着思沅出门逛街去了。

一路上逛了几家店,里面的衣服墨书都不是很满意——要不是贵的没有道理,就是丑的没有道理。问思沅想要什么样子的,他说“都行”。

刚来到这的时候,墨书买过一本地图。从地图来看她所在的位置是一个叫扶安的国家的边境,相连的国家她不大记得了,只记得还有四个别的国家。不过虽然是边境,但商业区还是很繁华的。

墨书牵着思沅走进一家看起来很高级的成衣铺。

由于二人穿着打扮看起来像是有钱人,老板娘很热情地上来招呼,“哟客官,您来的可真巧,我们这刚出了几款上等面料制成的裙子,您有兴趣吗?”

墨书对这种情况不是很能应付来,她尴尬地摇摇手:“不了,你们这有小朋友穿的衣服吗?”

“有的有的,不知客官要什么颜色样式的呀?”

墨书看了眼思沅的红衣,想了想道:“蓝色吧,样式就他身上这样的。”

“好嘞!客官您先到旁边的隔间稍等,一会儿我将衣服送过去。”

没一会儿,老板娘便拿进来几件衣服,“客官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看着老板娘刚送来的几件衣服,墨书一眼便相中了一件淡蓝色的衣服。她指了指那件衣服,道:“这个好看!”

思沅看了眼那件衣服,心中估摸了一下价格,暗暗地叹了口气。

墨书将衣服塞到思沅怀里,“去试试!”

思沅换好衣服出来,墨书感觉他穿着这一身湖蓝色的衣服看起来更清冷了。如果说之前思沅穿着那身一层又一层的红衣像一朵罂粟的话,那么现在他像是一朵雪莲。

墨书相信等思沅长大了一定是个玉树临风的公子,肯定有很多姑娘喜欢他。这么一想她又有点难过,有种自己辛辛苦苦养的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虽说只相处了两个多月,但这种感觉还是异常强烈。

这是思沅第一次穿这种颜色的衣服,他看着墨书不太对劲的表情,问道:“不合适吗?”

墨书被这一声拉回了现实,她笑道:“没有呀,很好看!你再把这些试试?”

“不用,就这件吧。”

“我准备给你多买几件的。”

思沅微微笑了一下,“也不用都在一家买。”

墨书其实是个怕逛街买衣服的人,但既然思沅都这么说了,那行吧。

“那你就穿着这身吧。”

第六章

走出隔间老板娘便迎了上来,“哎呀,小公子穿这衣服可真俊。客官可真有眼光,这衣服可是我们成衣铺中最好的绣娘做的。”老板娘瞟了一眼墨书抱着的红衣,道:“这衣服先给我吧,我让人帮你们包起来。”

墨书觉得这生意人真厉害,一套一套的。

老板娘接过衣服不忘感叹一下,“这衣服的材质和这轻裘可都是极好的呀。”

墨书也能感觉到思沅那一身红衣挺好的,不过今天被成衣店的老板娘称赞了一番,估计是真的很值钱了。

这是捡了个有钱人家的小公子吗?

“这套衣服多少钱?”墨书懒得再听老板娘在那说东说西的。

老板娘笑眯眯地道:“三两。”

墨书听到“三两”的时候整个人傻了,虽然她能从老板娘一系列铺垫中感觉到这衣服的“尊贵”,但三两也太夸张了。一碗面才两文钱,如果她一天到晚都吃面,那么三两够她吃个一年多。虽说她那一套胭脂水粉也挺贵的,但毕竟用在脸上,贵的有道理。

她突然想起刚刚思沅笑着说衣服不用在同一家买,她现在明白什么意思了。

呜呜呜,她是不是还要感谢下思沅别让她多买?

墨书艰难地撤了个微笑,从荷包中拿出五两银子给老板娘。

老板娘将包好的衣服交给墨书,然后弯腰笑着对思沅说:“你姐姐对你可真好,等你长大了也来这给你姐姐买件漂亮衣服呀。”

思沅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墨书看到老板娘脸上有一丝尴尬,心中有些欣慰,“那我们先走了。”说完牵起思沅的手就走。

走在街上,墨书晃着牵着思沅的手,道:“你早知道那衣服会这么贵啦?”

“料子、手工这价格还算合理。”

墨书叹了口气,这就是有钱人的气度吗,不对呀,现在明明一直是她花钱。

她低头看了眼思沅。

原以为自己不会去管人闲事,不在意思沅的来历,但现在她发现自己想要去了解。

思沅轻轻捏了捏墨书的手,“看路。”

墨书回过神,前方不到一尺的距离有一个小水坑,若是思沅没有提醒,估计她现在已经一脚水了。

“怎么了?”

墨书掩饰道:“没事,日常思考人生。”

思沅想了想,没说什么。

墨书正式工作的前一个晚上。

思沅坐在房中,他从怀着拿出了一个银镯子。那是一个蛇形的银镯,蛇的眼睛处镶着一颗血色宝石,在烛光的照射下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思沅将镯子放回怀中,走过去开门。

“今夜月色尚佳,一起出去走走?”

“好。”

思沅和墨书一前一后走在湖边。

良久,墨书冒出来一句,“啊,明天就要工作啦”

思沅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墨书,道:“前天你想问什么?”

墨书一时没反应过来。

前天,哦,这都能看出来,是她表现的太明显了,还是他太敏锐了。

墨书被看的有点不自在,所幸面向湖面坐下,道:“就想问问,你。”

“关于我?”

“嗯。”墨书抱着腿,下巴搭在腿上,“当时把你捡回来,想着你估计是离家出的,所以也没有多问什么。但现在感觉好像不是这样的。”

“那你现在觉得是什么样的?”

“唔…怎么说呢,感觉你比同龄的小朋友成熟太多啦。刚开始我以为你是个超级高冷还面瘫的小朋友,不过后来发现原来你也会笑呀,而且相处久了能感受到一丝藏在冷清背后的温柔。”墨书用手弹了弹地上的狗尾巴草,“上次那个成衣铺的老板娘也说了你身上那套红衣是上等的材质工艺,加上你天天都在看些什么武经七书的,我就猜想你会不会是达官贵族家的小公子,被送来体验生活了。”

思沅听了她的一番分析有些诧异,头一次有人说他温柔。

既然她是这么想的,顺着说也不是不可以,但思沅不知怎的又不想完全骗她。

“我母亲当年和外族人通婚生下了我,没多久那个外族人便抛弃了我们。我母亲便一个人抚养我长大,前不久她去世了。家族里的人觉得我是异类,便把我赶出来了。”

虽然真假参半,但他之前从未与别人提及过这些。

墨书听到这些,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她不知道如何去安慰人,也不知道他现在是否需要安慰。

她看着站在一旁的思沅,想起上元节那天,他也像这样站在那,那句“我不相信”现在她好像有点理解了。

墨书不自觉地伸出手,轻轻揉了揉思沅的头。

思沅笑了,“怎么了?“

墨书收回手,也微微一笑,“没事。你会回去吗?”

思沅看着她,眼中微波荡漾了一下,“会。”

“好。”

不必再多问什么,珍惜当下吧。

翌日,艺馆内。

由于是第一天工作,墨书提前一刻钟到了教室。

学生都已经来齐坐在座位上,墨书环视了一下,不由感叹这一个个都是漂亮的小姑娘。或许是刚来艺馆没多久,这些小姑娘都像孟晚秋刚见到墨书时那样,有点害怕。

墨书也不急着上课,她先自我介绍了一下,然后又一一询问了每个小姑娘的名字。

第一节课她只是介绍了一些古琴的背景与结构,教了四个指法。期间也会给一段时间休息,和小姑娘们聊聊一些有趣的事情。

下课之后墨书刚准备走,孟晚秋跑了过来:“姐先生,请等一下。”

墨书笑了笑,“叫姐姐就行了,怎么了?”

“姐姐刚刚教的四个指法我最近一直在练,我从秦夫人那要来了练习的曲谱,我现在能弹给你听一下吗?”

“嗯。”

孟晚秋高兴地坐下弹起了琴。

这个小姑娘平常看起来很文静还有点害羞,但弹琴的时候看起来十分的自信。墨书能感觉到她是个非常要强的小姑娘,或许得对她说些什么。

“弹的不错。不过有几个音不太准,还有弹琴的姿势还可以更优美一点。”

墨书给她指出了弹错的音节,又展示了一下如何更优美的弹琴,“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一直盯着一个方向看会累了的。累了,别人更容易超过你。对自己好一点,她永远不会背叛你。”

孟晚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嗯,谢谢姐姐。”

第七章

之后四五个月每天都差不多——早上去教小姑娘们古琴,教完后给孟晚秋开开小灶、谈谈人生,下午有时会去找楚歌探讨琴艺、四处玩玩,不过更多时候都会和思沅在一起。

这天晚上思沅突然又晕倒了。

墨书刚到家,看到躺在地上的思沅,吓了一跳。她急忙将他抱到床上,摸了摸他的头,一阵热意从手那边传来。

她想着是不是又发烧了,准备拿个湿毛巾给他冷敷一下。还没起身,思沅一把抓住她的手,喃喃道:“娘亲…”

墨书轻轻拍了拍思沅的手,道:“我离开一下,马上就回来。”

思沅有些不情愿地松了松手,墨书慢慢把手抽了出来。

原想着将毛巾帮思沅敷好后,出去找个郎中给他看看,不想她到刚把毛巾放好,思沅便又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墨书没有办法,只好任由他抓着。

半夜,思沅醒了过来。

他轻轻松开了抓着墨书的手,正准备下床时,趴在床沿上的墨书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道:“你醒啦”

思沅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不待墨书反应,思沅便一下点了她的睡穴。

思沅能感受到现在身体的状况和刚来时是一样的,内力正在一点一点恢复着

是时候走了。

他废了一功番夫将墨书移到床上。桌上的烛火还未熄灭,思沅静静地站在那,透过烛光注视着墨书。

良久,思沅从怀中拿出了那个银镯子,将它戴在了墨书的手上。

“很快,会再见面的。”

午时,墨书才从梦中惊醒。

“思沅!”墨书猛地起身,往四周看了看,自己怎么睡到思沅床上了,他人呢?

墨书连忙下床,找遍了整个屋子也没有看到思沅的人影。

她走回思沅的房间,准备坐下来先冷静冷静,无意中看到了书桌上放着一直纸。她拿起纸看了一眼,上面写道:多谢,后会有期。

墨书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将纸折起放进怀中。

她早就做好了思沅离开的心理准备,但不知为何她还是很难过。

她曾演练过很多次,当他离开时自己该说些什么。但思沅连机会都没给她,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走掉了。

这个臭小子…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银镯子上的血色宝石闪闪发光,墨书这才注意到它的存在。

她摸了摸银镯子,轻笑道:“后会有期。”

不过话说回来,墨书今天确实是完美旷工了。

人要往前看,生活还要继续。

墨书吃完饭便火急火燎地赶到了艺馆同秦夫人说明情况。

“我不想知道原因。这是第一次,我就不扣你月钱了,希望这也是最后一次。”秦夫人顺了顺怀中的小白猫。

“多谢秦夫人。”

“对了,孟晚秋那丫头早上还问你来着,看样子她是当真喜欢你。”

墨书一直觉得孟晚秋和秦夫人交往很紧密,这就很奇怪,因为艺馆中的小姑娘们是没资格来见秦夫人的。但墨书知道,这与她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一直未曾过问。

不过孟晚秋确实是个很优秀的小姑娘,每个月的考核都是前三名,并且单看古琴考核一直都是第一名。

天色尚早,墨书思索了一下,决定去找楚歌聊聊天。一想到思沅就这么走了,她心中还是不是滋味。

她魂不守舍地走在路上,不想撞上人了。

墨书有些发愣,她缓缓抬起头。只见那人一袭红衣,手中拿着一柄剑,眼上系着一条白绫。

不待墨书反应,那人便开口道:“抱歉。”说完便离开了。

盲人吗?真可惜,感觉是个好看的公子。

墨书轻车熟路地走进了楚歌的琴坊。跟楚歌熟了之后才知道,琴坊后面通着一块私人林园,楚歌平时就住在里面,当时墨书还感叹这可真是世外桃源般的生活。

眼看琴坊无人,墨书便从暗道走进了林园,楚歌正在亭中抚琴。

琴声空灵,置身于此仿佛一切都静了下来。

墨书无声地走到过去坐下,待曲毕,道:“楚歌的琴果然有治愈人心之效。”

楚歌轻笑道:“怎么了?看起来有心事。”

“我记得你原来说过你家也有个小朋友?”

“对。”

墨书看着楚歌,问道:“要是哪天他突然离开了,你会怎么办?”

楚歌好像被这个问题问到了,他挪开眼睛,看向池塘中的莲花,过了一会儿,道:“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会离开我。”他停顿了一下,“现在想想,一直以来好像都是我在离开他。我曾问过他,若哪天我离开了很久很久他该如何,他说他会一直等,他相信我会回去的。”

“一直等吗……”

楚歌对墨书笑了笑,“不过我不会这样。如果是我,我会去找他。”

墨书眸光一闪,“要是没有目的地呢?”

“那就当作去四处游历吧,或许哪天就再次遇到了。”楚歌拍了拍墨书的肩膀,“总会遇到的。”

墨书向楚歌点点头,果然在楚歌这心情就会变得很舒畅。

“楚歌当真是我的知己呀。”

“哈哈,你也是。”

很快一年的工作期限便到了。

墨书原以为孟晚秋会被送到皇宫做宫女,没想到她被送去将军府。

听说当今圣上并不是太后的亲儿子,但扶安当朝的将军是太后的亲哥哥,太后一家兵权在手着实让人遐想翩翩。

如今秦夫人将孟晚秋送去将军府,是莫不是更看好太后一族?

墨书耸耸肩,这些朝堂上的事跟她这种小人物可没什么关系,随便八八卦就行了。

临行前,墨书摸了摸孟晚秋的头,道:“莫负初心,万事小心。”

孟晚秋眼眶红红的,“嗯!我还有机会再见到姐姐吗?”

“有的有的,有机会我一定去京城看你!”

孟晚秋抱了一下墨书,“一言为定!”

墨书回抱了她,道:“好,一言为定。”

孟晚秋松开墨书,飞快地跑进马车,从窗户里探出头,“姐姐再见!”

“再见!”

小姑娘一直趴在窗户边看着,墨书也一直目送着马车直至他们消失在眼前。

第八章

墨书没再签下一年的契约,楚歌说的对,四处游历游历也挺好。曾经自己不曾有时间去别的地方走走看看,如今时间金钱都充足,何乐而不为?而且,说不定就再次遇上了,到那时候他会不会已经被家族认可了?

回家途中,墨书正好碰上从驿站出来的楚歌。

墨书迎上去,道:“楚歌,好巧呀。”

楚歌莞尔,“是啊,不知是否有幸请墨书姑娘茶馆一叙呀?”

“嘻嘻,走走走。”

茶馆内很是热闹,一群人正津津有味地听说书人讲故事。

说书人问道:“……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东曦的杀手?”

“诶诶诶,这个我知道!传闻只要是他盯上的猎物,没有一个活下来的。”

“哟,真有这么厉害?”

“是啊,而且听说都是一剑封喉,周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不过听说上一次他出手是在两年前了,自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

“啊,这个我也听说过!据说两年前,他一人灭了越泽一个官员满门,手法极其残忍,与他往日风格完全不同。”

“莫不是私人恩怨?”

“这谁知道呢,是不是他干的也不一定呢。”

……

“喂,说书的,你提这个东曦干嘛啊?“

“嘿嘿,客官问得好。听人说,最近京城死了一个有名的富商,看死相……这东曦怕是又回来了。”

“啊啊啊,那我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啊??”

“呵呵,人家看的上你吗?没听到人说的杀的是‘富商’吗?你是吗?你就是个猪猪。”

“你你你……”

“别吵了,我听说东曦可是个美男子,有机会真想见识一下。嘿嘿嘿……”

墨书和楚歌二人正坐在二楼的扶栏旁喝茶聊天,听到楼下众人议论纷纷,墨书好奇地问道:“这东曦感觉很厉害的样子,你知道吗?”

楚歌喝了口茶,“有所了解。”

墨书眼睛一亮,“说来听听?”

“我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他武功非常高深,而且会一些苗疆的秘术。”

墨书吃了块点心,苗疆秘术?那不就是蛊虫什么的吗?想着让人有些毛毛的。

墨书道:“嗯不提他了!”

她严肃地坐直身子,“楚歌!我决定出去游历游历!”

楚歌被她的阵仗吓了一跳,不过听完她的话,他倒没有很惊讶。

“嗯,我猜到了。有什么打算吗?”

墨书摸摸鼻子,“这个…还没呢。”

“正好,今天京城那边来了信,我要回去了。”楚歌弯了弯好看的桃花眼,“要一起吗?”

美人相邀,怎么能拒绝!

“好呀,这太巧啦。”

“是啊,那你今天回去准备一下,明早我来接你。”

“好。”

离开前墨书环顾了家中每一个房间。

不舍吗?倒也没有。

她好像不再像之前那样喜欢一个人生活,为什么呢?

是因为那个孩子吗?

她一直都是一个感情很淡的人,她从不会把感情浪费在不必要的人与事上。

不喜欢,就远离;喜欢,就留住。

从心底说,她很喜欢思沅这个小朋友,她觉得自己将他看作了自己的一个亲人,想看他长大成人,想……想看他找到与自己相配的那个女子吗?她也不知道。

算啦,想这么多干嘛,走一步算一步吧。

马车上。

墨书无聊地趴在窗口,“颠簸了三四天,终于要到京城啦。”

楚歌笑了笑,“辛苦了。到了之后,你先在我那里住下吧,过几天我带你去逛逛京城。”

“好。”墨书起身坐好,“话说,楚歌你是京城人?”

楚歌沉默了几秒,“是的。”

“诶,那你那个琴坊开这么远的?“

“哈哈,去那是我的使命所在。开琴坊是为了排解无聊罢了。”

墨书微微颔首,表示了解。

使命所在?莫非楚歌还是个官员?

不一会儿,马车停在了城门口。

“稍等。”楚歌下了马车。

墨书有些好奇地从车窗探出头,只见一个玄衣男子正站在不远处。

交谈了几句,楚歌和那个玄衣男子一同上了马车。

“阿浔,这位是段墨书。”

玄衣男子看着墨书道:“你好。何浔。”

面前的玄衣男子长得很有英气,头发冠在脑后,和楚歌坐在一起,一白一黑,看起来有些……般配?

墨书礼貌地回道:“你好。”

问完好后,何浔便没再看墨书。他盯着楚歌看了一会,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道:“瘦了。”

楚歌笑着拉过脸庞的手,捏了捏,“这不回来了。”

何浔没说话,翻手覆住了楚歌的手。

墨书看到这一幕,不自觉往后退了退,她是不是有点多余?

下了车,墨书看着眼前的府邸有些懵。

安王府???

谁能告诉她这是什么情况,王府?她莫名其妙认识了个王爷,然后住到他家?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霸道王爷爱上我?

不对不对,按刚刚那种情况,明显那个何浔和楚歌有一腿,况且她和楚歌的关系应该算是那种难得一遇的知己好友。

那就……优雅王爷的神秘密友?

墨书咬了下舌头,这都什么跟什么,看点看多了吧。

楚歌看着一脸茫然的墨书,解释道:“哈哈,这个是阿浔的府邸,我平时都住在这里,我确实就只是个琴师而已。”

墨书回过神,好的我知道你们是一起的了。

楚歌松开拉着何浔的手,柔声道:“阿浔你先去忙你的吧,我带墨书在府里转转。”

“嗯。”何浔深深看了楚歌一眼,上马走了。

第九章

王府很大,楚歌带着墨书转了一下午才看完。

不过何浔并不喜欢这样的府邸——他将王府做了划分,一边是招待宾客的,一边是自己住的。

招待宾客的区域可谓是富丽堂皇,足显皇家气势。

而他自己住的区域……如果墨书记得不错,基本和楚歌琴坊后的林院基本一致。

……

虽说逛了一圈王府,但墨书却一直未曾看到什么丫鬟仆人。

楚歌好像总能看出她在想什么,“阿浔不喜欢太多人服侍同时又喜欢安静,所以府里只有几个一直跟着他的老仆和管家。”

“这样也挺好的,身边只有几个亲近的人。”墨书想了想,“话说,没有厨师吗?”

“有的,不过一般只有府里来客人才会让厨师来,平时都是我和阿浔自己来。”

墨书挑了挑眉,“王爷还会烧饭呀。”

“哈哈,对啊。时候不早了,要一起去厨房吗?”

“好呀!”

晚上。

墨书三人坐在一起吃饭。

何浔夹了块墨书做的糖醋排骨,“这是什么?怎么这么难看。”

正在埋头吃饭的墨书突然被cue,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干嘛呀?又没说做给你吃的。

墨书瞥了他一眼,“王爷,食不言你知道吗?”

何浔没理她,尝了一口糖醋排骨,道:“味道还行,下次注意外观,勉强可以封你做个厨娘。”

“?”哪来的妖魔鬼怪。

楚歌放下筷子,擦了擦嘴,笑道:“看样子你们很聊的来。”

墨书和何浔不可思议地看向楚歌,一口同声道:“谁跟他(她)聊的来?”

“哈哈。好啦,我们说正事。”

“正事?”墨书问道。

“嗯。过几日府中要举办一场宴会,会有不少达官贵人到访。我想,若是你不喜欢这种场合,那天就呆在这里。你考虑一下?”

确实,她一点都不喜欢那种场合。

墨书正准备同意楚歌的建议,何浔在一旁道:“听楚歌说你的琴艺很高?”

“你想说什么?”墨书没好气地看着他。

“宴会,总会有歌舞表演的。你若一曲成名,有些想完成的事情可能就容易了。”

墨书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真是个奇怪的男人。

她觉得何浔说的不无道理,况且她也有些好奇这种有钱人的宴会是什么样子的。

“我想去看看。”

楚歌道:“好,已经很晚了,先回去休息吧,我明日再和你说说安排。”

坐了这么多天马车,终于可以好好休息的墨书回到房后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楚歌和何浔一同回到房中。

关上门,何浔一把抱住了楚歌。

楚歌莞尔,回抱住他,对面那人微微颤抖了一下,紧了紧抱着楚歌的手臂。

“……我很想你。”

“我也是。”

何浔松开楚歌,启唇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楚歌突如其来的吻给打断了。

楚歌的吻像他的人一样,很温柔也很深情。

良久,楚歌将额头抵着何浔的额头,声音有些沙哑,“想说什么?”

何浔轻轻蹭了蹭楚歌,“欢迎回家。”

楚歌让墨书不用急着过去,等夜晚宴会正式开始了再去也不迟。

话虽如此,但墨书觉得踩点去也不太妥当,所以她提前了一个时辰到了“宴席区”的后花园。

人少,景好。

前几天楚歌带她参观后花园时,她就注意到了园中有一棵巨大的榕树。眼下正好无事,她想去看看。

作为一个路痴,墨书凭着记忆,走了半天终于看到了大榕树的身影。

这后花园可真大……

墨书加快了脚步走过去,不想榕树下倚坐着一个红衣男子。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微风轻拂着他的发丝。

墨书脑子突然浮现出两个字:谪仙。

不待墨书仔细欣赏这位“谪仙”大人的美貌,一把剑已经横在了她的脖子前。

说不害怕是假的,但墨书还是很快地让自己镇定了下来。

她看了眼来人,没想到正是那名红衣男子。与远处看不同的是,他的眼上系着一条白绫。

墨书好像想起了什么,这个人,她似乎见过?

“无意路过,不想扰了阁下清净,望赎罪。”

那红衣男子没有说话,若不是戴着白绫,墨书或许能看到他眼中一瞬间的错愣。

墨书见他没反应,也不急,静静地站在那。

半晌,那红衣男子轻笑一声,将剑收回鞘中,“是在下失礼了,望姑娘赎罪。”

墨书默默松了口气,冷静道:“无妨。”

“宴会要开始了,不如一同前往。”

墨书内心其实是拒绝的,怎么说这个人刚刚差点要了她小命。

但她感觉他说的好像是个陈述句。

“好。”

墨书默默地跟在红衣男子身后,脑子一片混乱。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要她一起啊。

等等,他戴个白绫能看见吗?

哇,怎么还没到呀……

突然红衣男子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墨书没反应过来,一头撞在他后背上。

墨书撞的有些懵,她只感觉一股伽罗夹杂着药的气息环绕着她。

“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

墨书往后退了几步,什么意思?

红衣男子转过头,“我不会伤害你的。”

她刚刚的表现还不算淡定吗?这都被看出来了?

“那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墨书鼓起勇气道。

墨书听到头顶传来一声低笑,“倒是有趣,好。”他转回身去,“快到宴厅了,你先过去吧。”

墨书顿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但不知怎的,好似被鬼迷住了心窍一般,她突然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刚说完墨书就开始后悔了。

问这个干什么呀,这也太轻浮了吧。而且不应该“敢问阁下名讳”吗?

算了,估计他也不会回答

不想下一秒却传来他好听的声音,“重誉。”

第十章

墨书到达宴厅时,筵席基本坐满了人。

何浔今日穿了一身玄色蟒袍,坐在主位上。

墨书看着他,嘀咕了一句,“今天倒有点王爷的样子。”

她刚准备找个偏僻的空位坐下,却被楚歌叫住了,“墨书,跟我来。”

“好。”

果然看到楚歌就让人安心很多。

主位两旁各设了两行筵席,楚歌坐在何浔右边,墨书则坐在了楚歌后面。

墨书看着下面的达官贵人们悄悄问楚歌:“我坐着会不会不太合适?”

楚歌笑了笑,“我觉得很合适呀,别想太多,今天该关注的不是这个,不是吗?”

墨书觉得楚歌说的有道理,便也不再多想。

随着时间的推移,筵席逐渐坐满了人,但何浔左侧的位置还是空缺的。

何浔瞥了一眼空位,对楚歌说:“他今天来了吗?”

“来了,不过按常理应该又走了。”

楚歌话音刚落,一个人从门口走了进来。

墨书定睛一看,竟然是重誉。

只见他手里拿着剑,缓缓地向主位走来。

与刚刚感觉不同。

虽然方才后花园中墨书差点受到生命危险,但重誉给她的感觉算是柔和。

但现在有种让人难以接近,又琢磨不透的感觉。

他一进来,整个宴会都安静了。

重誉站定,笑了笑,“怎么这么安静,在欢迎我吗?”

何浔看着他,挑挑眉,“东曦难得大驾光临,当然要好好欢迎一下。”

嗯东曦?

他就是上次在茶馆被大家讨论的热火朝天的杀手?

果然他只对富商感兴趣呢嗯?好像重点不太对。

那“重誉”是骗她的,还是什么?墨书有些恍惚。

“东曦”二字一出,众人纷纷低声议论。

重誉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坐到了自己的筵席上。

待众人安静下来,何浔站起身,“今日宴席只为让诸位联络联络感情,故此不必太过拘谨。”他举了举手中的酒杯,“本王代表安王府与将军府敬诸位。”

众人皆站起举杯。

“安王客气了。”

“誓死同安王站在一起。”

……

今晚这信息量有点大。

何浔特意提到了将军府,他是站在将军府这边的?这个宴会莫非是反帝联盟的聚会?

她觉得自己一不小心掉进了一个大坑里。

墨书偷偷看了几眼重誉,她很好奇这种厉害的杀手对此是什么态度。

只见他举着酒杯,脸上依旧带着笑,并未说什么。

该如何描述重誉的笑呢?

他一笑,墨书便有种翩翩公子也不过如此的感觉。

但她的第六感告诉她,他或许只是表面看起来温文尔雅,实则……她也不清楚,毕竟没有深入了解不能妄下评论。

不过话说回来,最让她惊奇的还是重誉作为一个杀手竟然戴着白绫。

他,到底能不能看见?

这时的她根本不会想到,那白绫下的双眸,一直在注视着她。

宴会和墨书想的差不多,无非就是吃吃饭、聊聊天、看看漂亮姐姐跳舞。

这时下面有人大声道:“安王,你不觉得今天的宴会有些索然无趣吗?”

何浔手撑在眼旁,低眸看向那人,“哦?那你觉得怎样才算有趣呢?”

“我们都想见识一下东曦阁下的剑法!”

何浔勾了勾嘴角,对重誉道:“不知东曦能否赏脸?”

重誉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笑道:“可以,不过单单舞剑也没有意思,不如安王同在下过两招?”

墨书忍俊不禁,没想到重誉把何浔也拉下了水。

何浔好像听到了墨书的轻笑,道:“好。”他转头看向墨书,“在此之前,不如让段姑娘给我们弹曲战歌热热场。”

这个何浔是怎么回事?

她怎么突然就被安排上了,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何浔这个小心眼的大猪头。

墨书起身行礼,露出了一个得体的微笑,道:“安王抬爱,那在下便略施薄技了。”

她能看到何浔眼中明显的笑意。

何浔拍了拍手,一旁的侍从将搬来的椅子与琴桌安置。

墨书抱着琴走过去。

战歌吗?印象中有战歌气氛的琴曲本就不多,她比较熟悉的便只有《广陵止息》了。

墨书扫了一眼周围的人,他们都用好奇的眼光看着她。

她呼了一口气,弹奏了起来。

突然,何浔拿着长枪刺向重誉。重誉好似料到一般,从容地躲过了他的攻击。

宴席中心很大,方才侍从应是精心布置了琴桌的位置,方便二人比试。

为了表示对何浔的尊重,重誉将剑从鞘中拔出。

伴随着铮铮琴音,二人来回过了十几招。刀光剑影之中众人皆嗔目结舌。

当墨书弹下最后一个音时,重誉轻轻挑开何浔的长枪,向后退了一段,道:“多谢安王赐教。”

一般人看这场比试,或许觉得重誉与何浔武艺不相上下,但何浔自己清楚,重誉让他了。

何浔道:“这话应该我说,多谢东曦赐教。”

重誉笑了笑,微微颔首,坐回了筵席上。

这时有人终于反应过来,连连拍手叫好,“太精彩了!安王威武!”

“是啊!有东曦这样的高手加入,如虎添翼啊!”

“我一介文官,今日竟然有一种身临战场的感觉!”

墨书听得一头黑线,这些人彩虹屁放的可真溜。

“各位,你们不觉得这琴曲简直妙哉吗!”

众人一愣,继而情不自禁感叹道:“确实妙哉!鄙人从未听过如此具有戈矛杀伐战斗气氛的琴曲!”

“楚乐师这是你谱的曲子吗?”

楚歌莞尔,“不,这琴曲我也是第一次听,应是段姑娘自己编的曲子。”

墨书心里苦笑了一下,给她几百年她也编不出这曲子呀……

“难得人才啊……先恭喜安王了。”

“恭喜安王!”

嗯?这什么情况?她咋就成何浔的人了。

太难了,墨书我真的太难了。

第十一章

墨书回到自己筵席以后,不时有人向她敬酒,墨书一向应付不来这样的情况,便看似潇洒地一一回敬回去。

她也不太清楚自己酒量如何,只知道一喝酒脸就会红。

楚歌看着墨书有些担心地问道:“感觉如何?不如我送你先回去?”

墨书眨了眨眼,“有点困,过会就好了……不用麻烦你的。”

何浔道:“酒量很好嘛,我原想着你一杯下去就该不行了。”

墨书哼了一声,这个大猪头。

何浔挑了挑眉,“别硬撑,要是马上发酒疯了可更麻烦。”

也不是没有道理……

“好吧。”

楚歌正想将墨书扶起,便听到何浔的声音,“方才东曦你不是说想去内院看看吗,现在给你个机会。”

墨书用她仅剩的思考能力猜测,这人不想楚歌和她一起。

哈?难道是吃醋了?

“其实不必如此麻烦,我……”墨书话还没说完,重誉已经走到她面前,伸出了一只手,“走吧。”

墨书有些晃神,她仿佛看到眼前弹出一个选项框:选择牵手,拒绝or接受。

按多年玩游戏的经验来说,接受肯定能增加好感,攻略乌托邦杀手嘿嘿嘿……

墨书轻轻将手放到他手上,借力站了起来,“谢谢。”

“不必。”重誉很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

嗯?不是给她借个力吗,这什么情况?

不待墨书晕乎乎的大脑反应完全,她已经被牵出了宴席。

楚歌看了何浔一眼。

何浔会意,道:“放心,是东曦自己要这样的。”

夜晚的风吹在身上凉凉的,很舒服。

墨书看着斜前方的重誉,不知为何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确实,从她宴会前大胆问他姓名这件事看来,她对重誉还是很有好感的,所以……

现在该怎么办呢?

“重誉?”墨书轻声问道。

“嗯。”重誉道,“东曦只是个代号。”

……他竟然知道她想问什么。

墨书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虽然她有很多问题想问问他,但这太唐突了。

许久,重誉道:“怎么想到来京城?”

墨书一愣,“想到处走走看看,正好楚歌前些天过来,就捎上了我。”

重誉轻笑道:“然后莫名其妙进了一个奇怪的圈子。”

“对对对!”

“你大可不必在意,凭心而动便是。”

凭心而动……她有这个资本吗?

“嗯,我努力。”

重誉偏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墨书眨巴眨巴眼睛,不自觉伸出五个指头在重誉面前晃了晃。

重誉失笑道:“怎么了?”

“眼睛……”

果然酒后人胆大!

“无事,见不了强光罢了。”

“啊,那就好。我刚刚想起之前见过你,当时还感慨这么好看的人看不见太可惜啦。”

“好看的人?”

“对呀,温文尔雅,玉树临风。”墨书比了个大拇指。

重誉看着面前的人,耳朵偷偷地红了起来。他轻咳了一声,转过头去,“走了。”

夜色中,墨书没看到他红了的耳朵。

果然好看的人被夸多了都没感觉了。

离墨书的屋子还有一点距离,重誉放开了她的手。

“去吧。”

“那我走啦,再见!”墨书向他挥挥手。

“嗯。”

走到屋前时,墨书听到了重誉的声音:“墨书。”

墨书回头看向他。

“女儿家一个人在外少喝点酒,要懂得拒绝。”他停顿了一下,好像想起来了什么,笑道:“很高兴再次遇到你。”

不待墨书回答,重誉已经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翌日,卯时。

屋外的鸡又叫了起来。

“唔…猪头何浔怎么还养鸡。”

墨书挣扎着坐起身缓了一会儿,阳光从窗外洒进来,照在脸上。她眯了眯眼,伸手去挡,看着自己的手,她好像想起了什么。

昨晚上,她好像和重誉牵了一路的手,还聊了会天?

嗯……嗯???

墨书的内心受到了冲击。

母胎单身二十几年,从来没和小哥哥拉过手手,哦,尸体不算。

她又仔细品了品重誉:修八尺,一袭红衣,形貌昳丽,让人捉摸不透的神秘杀手……真是理想型呢。

罢了罢了,花痴一下就行了。

不过话说回来,那一袭红衣,不禁让墨书想到思沅。若是他长大了,或许也是这个样子吧。

前几日,楚歌说宴会之后带墨书去皇宫附近看看。不想今日墨书去吃早饭时,只看到何浔坐在那喝白粥。

墨书坐过去,“王爷早啊,楚歌呢?”

“早。他一早便出去了。”何浔拿起一个包子给她。

墨书接过包子,总觉得这不符合他的人设。

她本人还是很喜欢吃包子的,所以也懒得多想,道了谢后便咬了口包子。呜呜鸣,一口下去就吃到了内陷,太幸福了!

“好吃吗”

墨书嘴硬道:“一般般啦。”

何浔挑了挑眉,“是吗?蒸笼里还有两个,你这么说,那这种一般般的食物只好丢掉了。”

“唔”墨书努力把口中的包子咽下去,“不不不,我觉得非常美味,不要浪费粮食嘛。”

何浔满意的点点头,“楚歌最近都挺忙的,你可以先自己在周边看看。”

“好。”

何浔起身将餐具放到厨房,带着一个蒸笼走出来。

墨书有点感动,没想到何浔会亲自将包子端给她,不待她道谢,何浔道:“我出门了,吃完记得洗碗、打扫。”

呵,果然。

“知道了,王爷慢走。”

第十二章

之后几天墨书一个人在周边逛了逛,虽说何浔的府邸离皇宫很远,但周边还是十分热闹。

以前没事干的时候墨书便会去茶馆坐坐,不过京城的茶馆她去了一次便不太敢去了。

为什么?

也不知是谁将那晚宴会发生的事情总结成“东曦同一神秘琴娘加入安王府”。如今,各大酒肆茶馆都在八卦这件事。

说实话,能将她和重誉这样厉害又好看的人放在一起说事她是很开心的。但转念一想,和杀手“捆绑营销”还是会有些许不安。

按穿越的套路,不应该是她一曲成名,名动四方,最后被皇帝看中,从此君王不早朝吗?

不过看现在的样子,“腹黑王爷套路我”的几率可能更大些。

墨书总觉得不太对劲。

来京城的一路上,她未曾见到什么民不聊生的场景,也未曾听到有人抱怨过朝廷。

如果说何浔十分想当皇帝,这还能理解。但根据这几天对何浔的了解,他根本不在乎什么权力,反而他好像更喜欢那种田园生活。

那他为何要设那样的宴会?并且将重誉和她拉了出来。

墨书摇摇头,走一步算一步吧,难得有机会能亲眼见识一下宫斗。

至少,她相信楚歌不会害她的。

这天墨书在院中练琴。

一只红蝶在她面前飞来飞去。

墨书停下手上的动作,伸手去碰它。

那红蝶也不躲闪,大大方方地落在墨书的手上。

墨书也是闲的无聊,便道:“怎么了,小蝴蝶?”

说完她便觉得和蝴蝶说话好像有点不太聪明的样子。

那红蝶扑闪着翅膀上下飞了几下。

嗯?它这是在点头吗?

反正周围没人……

她大胆发问:“你能听懂我说话吗?可以的话,飞个小圈圈。”

其实她就是太闲,根本没想着那小蝴蝶会做什么。不想,红蝶真的飞了一个圈。

这…也太神奇了。

墨书玩心大发,伸出手,“到我掌心上吧。”

红蝶很听话地飞了过去。

她轻轻碰了碰它,这种感觉可真奇妙。

过了一会儿,红蝶飞到墨书的袖子里,不停地往前飞。

“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吗?”

红蝶飞出来,又上下飞了几下。

墨书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浮尘,跟着红蝶走了出去。

她跟着红蝶七拐八拐地走到了王府的后山。

那红蝶好像飞累了,趴到了墨书肩上。

墨书着它笑了笑,“累了吗?那我先随便走走了。”

刚刚一路上墨书都在想那小蝴蝶想要带她去哪。

密室?何浔的藏宝洞?还是想带她看看风景?

走了一会儿,她隐约听到了水流的声音。

红蝶从墨书肩膀上飞起,在她脸上碰了一下,像是亲了她一口。

墨书愣了一下,这小蝴蝶也太嗲了。

红蝶扑闪着翅膀,加快了飞行的速度,墨书提着衣角小跑跟着它。

很快,墨书眼前出现了一方清泉。继续跟着红蝶往前走了走,泉水中好像有个人。

这后山中还住着人?

红蝶还在往前飞,忍不住心中好奇,墨书又往前挪了挪。

只见泉中人背对着她,头发搭在一边的肩膀上。

看身形…应该是个男子。

继续观察了一下,墨书眯了眯眼,他背上那些是伤疤吗?

等一下,他头上记着白绫……该不会重誉吧。

墨书准备开溜,还没转过身,便听见那人道:“阁下既然能破阵来此,应该也不在意多留一会。”

寒意。

墨书被他突如而来的气场吓到了。

重誉不急不忙地穿好衣服,走过来。

墨书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他看清眼前来人,“你……”

“我……”墨书尴尬地一笑,“说来你不信,我跟着一只小蝴蝶到这儿来的。”墨书向旁边指了指,发现红蝶已经不在面前。

“它飞走了……”墨书声音越来越小。

重誉看着墨书的样子,不禁笑道:“嗯,我知道。”

他道:“阿蝶,出来。”

红蝶有些不情愿地从墨书的头发后面飞出,它飞到重誉的白绫上,左右晃了晃,像是在说别生气。

墨书轻轻地道:“它是你养的呀,竟然能听懂人说话,真神奇。”

“嗯。”重誉弯着食指让阿蝶从白绫上下来,“去找小黑玩。”

阿蝶飞走前在墨书面前来回飞了几下。

墨书对它挥了挥手,“下次再见呀,阿蝶。”

待阿蝶飞远,重誉道:“我以后好好管管它。”

“不用呀,我觉得它这样很可爱!”

“好。”过了一会儿,他问道:“最近过的怎么样?”

“挺好的,这几天在王府附近逛了逛,不过没想象中那么繁华热闹。”

“繁华吗…”重誉沉吟道,“要去皇城周围看看吗?”

墨书听到皇城眼睛一亮,“想去!但那不是很远吗?”

“嗯,去的话可以多待几天。你…要一起吗?”

猝不及防的邀请!

墨书双手不自觉地摩擦着裙上的秀纹,“这…你去那里有事要办吗?我会不会妨碍你那个,嗯…工作?”

杀手的工作……

重誉看着她,了然道:“害怕吗?”

“有一点点。”墨书比了个小小的手势,“就一点点。”

重誉失笑道:“放心,不工作。”

“那好呀。”墨书对重誉开心地笑道。

不知为何,她眼中的重誉不似旁人说的那般残忍可怖,反而在他身边会让她觉得很安心。

第十三章

几日后。

墨书同重誉坐着马车来到东市,路上走走停停倒是看了不少风景。她有时忍不住感叹,这莫非就是有钱人的日常旅行生活。

原以为这几天会住在酒楼中,不想重誉带她走到了一个看起来十分高档的百草阁。

“要买药材?”墨书问道

“不。”

墨书有些迷惑地跟着重誉进去。

不知是不是天色已晚,百草阁中并无商客,只有几个伙计在忙活着。

他们看清来人,纷纷停下手中的工作,跑过来行了个墨书看不懂的礼,齐声道:“右使!”

重誉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伙计们好似都了然于胸,一个个又默默地干活去了。

重誉走到一个书架前,上面放着一个白玉架子。他拿起腰间的竹笛,轻轻地放在上面。

只听“咔”的一声,一道暗门在一旁打开。

重誉将竹笛别回腰间,拿出了一颗夜明珠给墨书,“走吧。”

密道里很宽敞,但也很黑。虽说有夜明珠,但还是有些暗。

墨书稍稍向重誉靠近了一点,悄悄地拉起他的袖子。

重誉感受到了墨书的小动作,缓了缓脚下的步子。

暗道的尽头是一片竹林。不远处有一座竹楼,那便是墨书他们这几天要住的地方。

重誉带着墨书走到她的房间。

推开门,门上银铃,发出叮当的声响。

一进门墨书便闻到一阵香气,像是龙涎中夹杂了一些苦味。

好喜欢!

墨书走到香炉边,“这个味道闻着好舒服呀!”

“那就好。”重誉笑道,“今日早些休息吧,我就在楼下。”

墨书收拾完行李后,走到窗边,托着腮看着窗外的月亮。

宁静的夜晚。

能听到只有微风吹动的竹叶与银铃不时碰撞在一起的声音。

突然,一阵笛声闯入了这夜色之中。

虽说是闯,但它却与这夜晚相得益彰,让人不禁沉醉其中。

墨书循着笛声传来的方向看起,只见重誉正轻倚着柱子吹奏着,身边环绕着几只红蝶。

或许这真的是“谪仙”吧……

翌日。

墨书早早的起床下了楼,便看到重誉正坐在塌上看书。

她转动了一下自己机灵的小脑瓜,兵书还是诗书呢?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墨书三步并两步地走过去,瞟了一眼书名。

食谱?

墨书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揉了揉眼,又看了一眼。

好吧,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莫非这个世界的男子都喜欢做菜?

重誉看到墨书走过来,放下手中的书,看着她道:“早。”

“早呀。”墨书笑道。

重誉拿起手边的剑,站起身,“走吧。”

从百草阁出来,墨书被街上人山人海的场面震撼到了。

这场面完全不输于清明上河图。

其实她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但偶尔感受一下,也不错。

重誉眼上带着白绫,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估计他也不会喜欢……

“在想什么?既然来了,就别顾虑太多。”

也对。

“好!那我们先去吃早饭!”

或许是受周围气氛的影响,墨书头脑一热,一把牵起重誉的手就往前走。

当她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蠢事时,已经走出了好一段距离。

墨书感觉很奇妙,不知为何每次和重誉在一起,自己时不时就会做些不经大脑的事情,太毁人设了。

她想找个机会自然地撤开手,不想重誉回牵住她的手,“人多,小心些。”说着带着墨书放缓了步调。

路过一个卖枣糕的小摊,重誉道:“想吃枣糕吗?”

以墨书多年的经验,问你想不想吃的意思就是他想吃。

墨书自信满满地掏出几文钱给摊主,“要块枣糕!”

她接过枣糕,笑嘻嘻地塞给重誉。

重誉以为墨书让他先拿着,很自然地接了过去。

之后路过几个小食摊,重誉不时问墨书“要吃吗”,她都“心领神会”地买下来塞到重誉怀里。

墨书看着重誉好像丝毫没有要吃的样子,好像顿悟了。

重誉看着怀中的一堆糕点,也明白了些什么。

他牵着墨书走到河边的长廊中坐下。

“有想吃的吗?”

“都可以!”墨书快速回道。

“那都尝一些吧。”

墨书点点头,把每个糕点都分了一半放到重誉面前,“一起。”

重誉浅笑道:“好。”

墨书看着面前的小糕点,感觉十分满足。果然样多量少才是糕点的正确吃法。

她抬眸看了眼重誉,只见他正优雅地品尝着糕点。

这时,她的余光出现了几个白色的身影。

墨书顺着目光看了过去,几个衣着西域风格的男子从旁边走过。

为首的男子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墨书,迷起了眼睛。

墨书和他对视了一眼,微微挑了下眉,便移开了目光。

重誉道:“走吧。”

走在桥上,墨书问道:“你知道方才那几个穿的很有异族风情的人是哪里来的吗?”

“辉玄,怎么了?”

“那几个小姐姐都好好看!”

“嗯。”重誉淡淡应了一声,听不出感情。

墨书被桥下来往的商船吸引,她跑到栏杆旁,“还有水路交通。”

“这是当今圣上命人开凿的,与白河、赤河、黑河相连,虽说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但它如今的作用岂能用这些衡量!”一个老人在一旁道。

墨书不禁想起了隋炀帝,便道:“或许他只是觉得这样方便四处游玩?”

老人听了墨书的话不怒反笑,“你这话倒是实在。当年我们也是这么想的,谁愿意去服徭役呀?但当运河开通,这的商业越来越繁荣的时候,大家便不再这么想了。况且运河开通以来,圣上未曾巡游过。”

“听起来是位明君。”

“是啊,圣上继位后,一直心系百姓,甚至连皇后都未曾确立。”

连皇后都没有,这个皇帝莫非是个工作狂?

“老人家,多谢讲解。”

老人摆摆手,“你们都不是本地人吧,过几日,楼外楼有盛大的活动,你们可以去看看。”

“好!那我们先走了,老人家再见!”

第十四章

刚走下桥,一个黑衣男子突然迎了上来,做了个看似行礼的动作,还说了一句墨书听不懂的话。

重誉对墨书道:“稍等。”

墨书下意识比个了个“ok”。

“何意?”

忘了他不懂……

“就是‘我知道啦’的意思。”

重誉沉默了一秒,比了个“ok”,便转向那个黑衣男子,两个人开始用墨书听不懂的语言聊了起来。

墨书愣了一会儿,这也太可爱了。

今日的天气比较奇怪,刚刚还是阴天,现在太阳却出来了。

墨书看了看四周,想找个阴凉地方避避太阳,可惜没有找到。

她低下头,想让太阳少晒到些脸。这时,她注意到了重誉身后的影子。

“……”

墨书悄悄地往重誉身边挪了挪,蹲下。

啊,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还没蹲下多久,那个黑衣男子便走了。

墨书站了起来,“可以走啦?”

“嗯。”

之后逛了几家首饰铺,墨书都因自己没有钞能力而感到难过。

出了首饰铺,墨书再次看到了那个黑衣男子,他的手里拿了一把油纸伞。

黑衣男子行了礼,将油纸伞交给重誉,就离开了。

重誉把油纸伞放到墨书手中,“应该不重,是我疏忽。”

墨书拿着油纸伞有些惊讶,没想到重誉竟然把她刚刚蹲在他身后躲太阳这件事放在了心上。

“很轻!”

她撑开油纸伞,伞面上有几只栩栩如生的仙鹤,仔细观察,这应该是一把被保养很好的旧伞。

墨书想要将重誉也一起遮在油纸伞下,奈何重誉比她高了一个头,有点难撑伞。

重誉莞尔,将油纸伞完全移到墨书头顶,“不用。”

午时。

重誉带着墨书进了一家看起来很不错的酒楼。

不知是否是错觉,直到走进酒楼,方才一路墨书都感觉有人在注视着她。

小二带着他们走到隔间,“客官稍等,饭菜马上来!”

“多谢。”

饭菜很快就上齐了。

墨书看着桌上摆满的菜品,每一份的很小很精致,而且都是她爱吃的。

她偷偷看了眼重誉,太会点菜了!

重誉道:“尝尝,这家还不错。”

墨书舀了一勺虾仁尝了尝。

这,这是……

打住,她好像并没有点彩虹屁的技能…反正用她贫瘠的词汇来描述,只能是超好吃了!

叫花鸡、红烧肉、清蒸鲈鱼、蒸南瓜、莲花酥、莲子羹……墨书一一品尝,感觉自己快要飞升了。

“如何?”

墨书正吃着莲花酥,于是竖了一个大拇指给重誉。

重誉笑道:“这是不错的意思吗?”

墨书擦了擦嘴,“是很棒的意思!”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锣打鼓声。

墨书向窗外看去,看到对面楼上有个穿红衣的姑娘正拿着绣球。

这是遇上了真实的抛绣球招亲了?

“这是在招亲?”

“不是。这只是个活动。”

想想也是,能抛绣球招亲的估计都是大家闺秀,怎么可能什么人都能接她的绣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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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誉隔着白绫看着对面的楼,眯了眯眼。

“我有些事,你且在此休息一会儿。若出去,申时回来便可。”他顿了一下,“注意安全。”

“好,早去早回!”

“嗯。”

重誉向门口走了几步,想起了什么,又折返了回来。

他从怀中拿出了个香囊,“这个给你。”说完便出门了。

香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墨书刚想将它收起,听到了里面传来“叮铃叮铃”的声音。

她好奇地打开香囊,里面没有香珠,取而代之的是两个银铃和一张纸票。

墨书拿出纸票,将其摊开。

一百两??

他是忘记,放在里面了?

有钱,真好。

她将一百两小心翼翼放回香囊中,将银铃取了出来。

银铃很小但也很精致,上面刻了蝴蝶花纹和她看不懂的字。

等重誉回来问问他吧。

话说,放在哪里好呢……

墨书思索了一下,突然灵感迸发:思沅送她的那个银镯子!

她掀起袖子,将银铃安到镯子上。银铃恰到好处地同镯子合为了一体。

真是机智如她。

墨书满意地将香囊收好,便去隔间内的床上小憩了。

醒来后,窗外下起了毛毛细雨。

墨书估摸着时间还早,便撑着伞出了酒楼。

雨中的东市别有一番风味,墨书觉得用“多少楼台烟雨中”来描绘此情此景再合适不过。

她沿着运河,不知不觉,走到了一片竹林旁。

细雨中的竹林有一种朦胧的美感,墨书被其吸引,欣然起行。

一路上墨书看到了不少刚刚冒出脑袋的小竹笋,她有些后悔没有带些工具来,虽说带了她也不一定会操作……

又往里走了些,墨书看到不远处有一块白色的东西。

她往那移了移,好像是个人。

在墨书的认知里,这种闲事还是少管为妙,转身走人方为上策。但是来到了这个世界后,她感觉自己管的闲事好像也不少了,也不差这一次。

谁让她闲呢。

墨书走上前,这好像是上午看到的那一群辉玄人中的一个?

但与早上不同的时,如今面前这个人颜面青紫,嘴唇、指甲发绀。

墨书吓得退后了几步,这个女子怕是已经死了。

曾经作为法医的她,尸体见得并不少,但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早上见到的活生生的一个人,下午却成了一具尸体。

平静了一番之后,墨书再次走向那个女子。

她蹲下简单地观察了一番,估计是中毒窒息而死。

什么毒?

不待墨书动手翻看,她便感到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攀上了她的脚腕。

墨书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让你多管闲事。

她睁开眼,看向脚腕,一只小黑蛇正往她的腿上爬着。

墨书有些无奈,虽说她不是很怕蛇,但万一被这小家伙给咬了,小命估计也就丢在这里了。

她只好一直保持着半蹲的姿势。

那小黑蛇也不急,慢慢地爬到了墨书的手腕边。

它好像对那蛇形的银镯子很感兴趣,绕在上面吐信子。

墨书蹲的腿有点麻,她看着小黑蛇好像完全没有要攻击她的意思,便慢慢站了起来。

雨越下越大了。

第十五章

她也不知道如何处理手上这个冰凉凉的小东西,只想着要赶快回去。

这时,林子深处传来一声脆响,似是剑落地的声音。

墨书转身就走,不想小黑蛇突然紧紧绑住她的手腕,将她往反方向拽。

“你……”

她莫名火气上来,伸手想去掰开那只小黑蛇,快要碰到时,还是缓缓地放下了手。

冲动是魔鬼……

墨书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小黑蛇完全没有松开的意思,又过了一会儿,她妥协了。

她在小黑蛇的“指引”下,往竹林深处走了走。

“你还要……多久?”不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

小黑蛇对墨书吐了吐信子。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走过去看看。”

这小黑蛇真是想不通过自己的口要她的命。

墨书感觉自己已然将生死置之度外,一切听天安排。她大胆地向声音发出的地方走去。

待眼前的场景完全清晰,墨书也不知如何描述此刻自己的内心。

只见重誉拿着剑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面前的白衣男子,周围都是早上那些辉玄人的尸体。

重誉和那白衣男子一同偏头看向她。

因着重誉眼上的白绫,墨书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而那白衣男子则一脸痛苦,眼中还充满许震惊,他道:“快走,公…”

话未说完,重誉便一剑划过了他的喉咙,那白衣男子瞪着眼直直地倒了下去。

重誉将剑收回鞘中,他透过白绫看了一会墨书,结束了吗?

他垂下眸,握紧了手中的剑,转身走了。

墨书呆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她重重地呼吸着,闭上眼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完全无法平静。

她睁开眼,雨,更大了。

看着重誉将要消失在眼前的背影,在无限重复方才画面的墨书脑中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我要过去。

雨中,重誉的背影散发出一种让人难以靠近的冷冽,但又透出了些许…萧瑟?

重誉任由雨水从脸上滑落,无法凝神。

这时,一把油纸伞出现在他的头顶。

他偏头看去,墨书撑着那把陪伴他多年的油纸伞,站在他身旁。

重誉觉得现在自己的情绪很陌生,他无法从过去的场景中找到相似的感觉,他怎么了?

墨书声音有些沙哑,“我们回家吧。”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回到房间,墨书逐渐平静了一些。

门外传来一声敲门声。

墨书打开房门,重誉此时还穿着那件被雨淋透的红衣,“此处无女裳,暂且换上,別受风寒了。”他把手中的玄衣递给墨书。

她轻轻应下,将衣服接过抱在怀中,“谢谢。”

“那…好好休息。”

重誉转身要走,墨书叫道:“重誉。”

他回过头,“怎么了?”

几滴水珠从重誉的发丝上滑落。

墨书伸出手很自然地为他拂去脸上水珠,“你也快些换身衣服。”

重誉愣了一下,继而不可察觉地稍稍偏过脸去感受墨书手上的温度,“好。”

重誉离开后,墨书坐在浴池中闭目沉思。

其实她根本不在乎重誉杀人这件事。

而那些被重誉杀掉的人她更不会在乎。她根本不会有类似于“啊,好残忍,怎么能杀人”、“啊,我绝不会和你这种藐视人生命的人为伍”这种愚蠢的想法。

每个人都有自己所要追求的目的与利益,没有必要拿自己的道德标准衡量他人。

这些人里她只认识重誉并且对他很有好感,所以她的内心情感当然只会倾向他。因此,在她看来,方才发生的事没有任何的不妥与错误。

但她当时真的出于本能的害怕。亲眼目睹一个人被杀死在自己面前,死后还直直地盯着她。

墨书回想着下午发生的事情。

那个白衣男子死前对她说了一声“快走”,加上早上他看到她的神情,或许他与身体的原主人那个“段姑娘”相识?

那早上她一直感觉到有人在暗处看着她,便也可知晓来源了。

如果重誉之前说“不工作”不是哄她,那是什么原因让他突然决定将这些辉玄人全部杀死呢……

墨书出神地思考着,突然脖子一凉。

她低下头,那只小黑蛇正攀在她脖子上。

方才回来时,这小黑蛇也一起跟着回来了,真是让人头皮发麻。

墨书叹了口气,试探道:“要不你先去房间里?”

小黑蛇在墨书颔下蹭了蹭,听话地离开了。

这可真有灵性。

等等,这小黑蛇和重誉的那只小蝴蝶一样能听懂人话,印象里重誉好像对小蝴蝶说过“去找小黑玩”。

小黑……小黑蛇?

重誉这养的都是什么,一个带着她去看重誉洗澡,另一个带着她去看重誉杀人。

话说回来,如果今天遇到的种种都与重誉无关,她碰到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正在杀人的现场,结局或许是另外一个样子了。

好想能不依赖别人,自己保护自己。

墨书从浴池中出来,穿上了重誉的那件玄衣。

重誉估摸着比墨书高四寸,衣服穿在她身上垮垮的,拖在地上。

她走到房里坐了一会儿,小黑蛇在她床头趴着,好像睡着了。

其实她并不喜欢这种冰凉凉,还没有毛的动物,但这么看着,也还算可爱。

外面的雨停了有一会,凉风从窗外吹进来还是有些冷。

墨书走到窗前想将窗户合上,却看到重誉正靠坐在柱子旁,手里拿着酒杯。

离睡觉还有一段时间,找他聊聊吧。

第十六章

墨书将拖在地上的衣服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下了楼。

重誉听到脚步声,道:“怎么下来了?”

“一个人在房里待着没事干,找你聊聊天。”墨书笑着坐到重誉身边,“不会打扰你吧?”

重誉勾了勾唇,“当然不会,想聊些什么?”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哈哈,好。”

在墨书的印象里,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听到重誉如此放开笑声。她看向重誉,只见他的脸和耳朵全都泛着淡淡的红色。

“醉了?”

“没有。”

嗯,不应该问这个问题的。按理说这种情况,没醉的人会说他没醉,醉了的人也会这么说。

“就喝了一点点。”重誉将酒杯递到墨书面前。

怎么感觉重誉在撒娇……不不不,应当是错觉!

墨书接过酒杯,杯中还有一大半酒。

她将酒杯端到面前闻闻了,像是药酒,咦,这么养生。

看这酒杯里剩余的酒,估计重誉就抿了一口。原以为他酒量很好,没想到比她还差这么多。

重誉以为墨书要喝那酒,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镯子上的银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墨书愣愣地看着他,重誉不慌不忙地覆住她的手,拿走了酒杯。

“别喝酒。”

这个人,喝酒的明明不是她。

重誉将酒杯放到地上,掌心向着墨书,“手镯。”

墨书晃了晃手腕,“这个吗?”

“嗯。”

她将银镯从手上拿下来,放重誉手上。

重誉双手拿起银镯,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微笑道:“好久不见。”

墨书疑惑道:“你见过这个银镯?”

那思沅……

“这是上一任五毒右使的手镯。”

她记得百草阁里的人也喊重誉叫右使……不待墨书想下去,重誉突然向她凑近。

墨书一惊,下意识向后一缩。

重誉忍俊不禁,“别动。”他抬手将眼上白绫取下,覆到了墨书的眼上。

方才白绫刚好挡住了墨书的视线,她错过了一睹美人芳容的机会。

眼前黑黑的,只能看到重誉的身影离她越来越近。

重誉微微地环过她的脖子,将白绫在她脑后系了个漂亮的结。

黑暗中,墨书只能感到重誉的鼻息轻柔地打在她的脸上,一股重誉特有的气息参杂着些许酒味侵袭着她的大脑。

墨书红了脸,轻咳一声,“这是干嘛?”

重誉弯起手指将墨书的发丝从白绫中轻轻地勾出来,“帮我戴一会。”

月光下,墨书看到的是重誉好看的剪影,看不到的是那双一直注视着她的金色双眸。

过了一会儿,墨书屈起双膝,托着腮,“右使?”

重誉一边调整着手上的银镯,一边道:“嗯?”

“你不好奇为什么我有这个镯子吗?”

“不好奇。”

天聊死了。

“好吧。”

“哈哈,为什么呀?”重誉弯了弯眼睛。

诶,这个人喝多了怎么这样。

“是一个叫思沅的小男孩送给我的。”

“他?”

“你认识?”

“嗯。他是上一任右使的儿子。”

右使的儿子……思沅把他母亲的手镯送给了她?她何德何能。

“也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了……对了,他说他会回去的,你见过他吗?”

“没有,我很久没有回青岩了。你看起来很关心他。”

“毕竟一起待了半年多,我很喜欢他。”

重誉不自觉地笑了,“会见到的。”

他看着调整好的银镯,满意地点点头,对墨书道:“手给我。”

墨书伸出手,什么也看不清,只感觉重誉将银镯重新戴回到她的手腕上。

她晃了晃手腕,银镯稳稳的待在原来的位置。原先这银镯有些大,现在正好不松不紧地待在她的手腕上。

手真巧啊。

“方才见你好像很在意它。”墨书问道。

重誉垂眸,“是啊,右使生前一直都戴着这个镯子。她……教了我很多。”

“相信你也没有辜负她的教导!”

“对了,”墨书拍了下腿,“说到教,重誉你可不可以教我武功?”

“嗯?”重誉对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

“我想能够自己保护自己。”墨书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或者说,给自己多管闲事一点资本?”

重誉看着她。

墨书,你还有多少与众不同的地方?

“如今你习武或许太迟了。”重誉思索了一下,“你愿意学我们五毒的蛊术吗?”

蛊术!墨书一直觉得如果哪天能亲眼见一次蛊术就很圆满了,没想到她还有机会学习?!

“愿意!”

“我一直潜心剑道,蛊术并不精通。我且先教你一些足以防身的术法,若你之后想精修,我可以让左使教你。”

“好!那,师父受弟子一拜?”墨书摆了个作揖的姿势。

重誉因她的举动一愣,他轻轻抬起墨书抱拳的手,“大可不必。我也只能教你简单的书法,算不上什么师父。况且在五毒,一个人一生只能有一个师父,让我当,那太浪费了。”

“好,我会好好学的!”

墨书突然想起了什么,小声嘀咕了一句,“他今晚喝醉了,会不会明天什么都不记得了……”

“放心,不会忘的。”

诶,被发现了!

“这个,我,那个,嗯……”墨书想用自己苍白的语言来掩饰一下吐槽被发现的尴尬,可惜失败了。

重誉了然,道:“又下雨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晚上记得关好窗。”

“好,你也好好休息。”

或许是戴着白绫的缘故,墨书起身时有些踉跄。

重誉在一旁扶住了她,然后一只手绕过她的脖子。墨书以为他要解下白绫,不想下一秒她却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砰,砰。

墨书听到了自己加快的心跳。她直直地定在那,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什么情况?

这时,耳边传来重誉清晰的声音,“抱歉。”

头上的白绫被解开,待墨书回过神来,走廊上只剩她一个人。

为什么要道歉?

第十七章

墨书抱着衣服,边上楼边思考。

方才重誉的声音里她能感觉到他深深的歉意,但还有一种“我不为此后悔”的感觉。

暂且放一边吧,至少她现在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利益的损害。

回到房后,墨书坐在床上,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上的银镯。

重誉,思沅……他们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呢?

墨书突然脑洞大开,脑中瞎想了一部“教斗”大戏。

重誉自小同右使学习,很快他便在教中小有名气。教中一直实行世袭制,但右使一直是一个清心寡欲的女子,所以大家都说重誉是下一任的右使。

不想,有一日教中来了一个外族男子,右使深深的爱上了这个男子,并与他生下了思沅。可就在思沅出生的那一天,那个男子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虽然教中排斥与外族人通婚,但教众也不敢对右使指指点点,因此思沅成为了右使的正统继承人。

没过几年,右使因病过世。没了右使的庇护,教众对思沅冷嘲热讽,捏造事端将其赶出了五毒,重誉名正言顺的上了位。

停,这一点都不符合重誉的人设,怎么有一种他特别想当右使,拉帮结派排挤思沅的感觉。

果然自己没有编故事的天赋。

不过,一想到这么快就有思沅的线索了,真是高兴。

墨书躺在床上露出了老母亲般的笑容。

她盖好被子,闭上眼准备睡觉。

今日太累了,大早上起来便一直在逛街,下午又遇到了一些让人难忘的事情。晚上的话,能学蛊术真是太好啦!还有…一想到重誉刚刚那个拥抱,真是让人忍不住老脸一红。

还想再想些什么,可意识很快变得模糊,进入了梦乡。

梦中,她一身辉玄装扮站在一座府邸前,推开府门,只见尸横遍地,四处溅满了鲜血。

按理说,在梦中的事物看的都不是很清晰,并且她本人心里并不会有什么波动。

但此刻,眼前的画面无比清晰,她也清楚地感受到了梦中的她发自内心的恐惧、恶心和震惊。

这时一个玄衣男子从屋顶上轻功飞下,手中的剑抵上了她的咽喉。

她看清那人的样子,那双漆黑的瞳孔中充满了杀意。

她瞪大双眸,忍不住地哆嗦,艰难地道:“晓青槐……你,你想怎么样?你敢动我,你便是和整个辉玄为敌!”

玄衣男子勾起了唇,道:“是吗?”说着手上的剑在她的脖子上又贴近了一些,血珠顺着剑滑落。

明明是做梦,墨书却真实感觉到了疼痛,而且她的言行也完全不受她自己的控制。

她脸色煞白,仅剩的气势也在脖上一滴滴落下的血珠中消耗殆尽。

“别杀我……”

之后的梦,墨书醒来后便不记得了。

墨书躺在床上回味了一下昨晚的梦。她怎么会有那种情绪和行为?真是难以理解。

还有那个玄衣男子,好像重誉?他那个笑,确实让她都一些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梦里她会作出那样的反应……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墨书立马从床上跳起,急忙道:“等一下!”

她胡乱顺了两下自己的头发,然后抓起放在一旁的玄衣,快速地披到身上,小跑着去开门。

“早。”墨书露出了一个从容且优雅的微笑。

重誉看着墨书的样子,弯了弯嘴角,“早。”他将手中端着的衣裳递给她,“换好衣服,来吃早膳。”说完便轻轻掩上了门。

墨书将承着衣裳的盒子放到桌上,将衣裳拿了起来。

这是套茶色系的竖领对襟衫,里里外外有好几件,但无一不是材质上品,绣工精美。

这得多少钱呀……又要欠人情了。

她将衣裳部件一件件穿上身,心中不禁感叹这或许就是竹笋的成长过程。

衣裳十分合身,就像量身定制的一般。

她低头看着身上的衣裳,呜,真好看!要是有全身镜就好了。

墨书拿起盒子准备拿出去给重誉,不想听到了盒中物体碰撞的声音。

她观察了一下,发现盒子里有一块隔板。她将其提起,只见隔板之下,是一个个小的隔间,里面装着一套和衣裳搭配的首饰,还有一支她昨日在店中看到的,特别喜欢但又舍不得买的点翠。

这些首饰看起来都价格不菲,每一件的价格或许都要高于那一只点翠。

重誉呀重誉,你这要我如何还你。

她这个人很在乎礼尚往来,也很双标。

若是是她喜欢的人送她东西她会想着如何还他一个差不多或者更好的。若是她不喜欢的,或者说是不准备有所接触的人,她可能只会道个谢,不在乎什么人情往来,更不在乎那人怎么想。

墨书将首饰放好,准备吃完早饭再来捯饬发型,怕重誉等太久。

楼下,重誉正坐在门外的石凳上。

她走过去,重誉抬眸看向她。

可能是使用秘术的缘故,重誉的双眸虽然不能见强光,但他戴着这条特制的白绫可以很清楚的看到眼前的一切,并不像墨书那样只能看到轮廓。

重誉看着墨书有些出神,这衣服果然很适合她。

有件事情墨书一直觉得很神奇——这个“段姑娘”和她自己长得其实很像,或者说“段姑娘”是她的升级版。

墨书一直丑不要脸的认为自己还是挺好看的,所以现在她对自己还是非常有自信的。

她坐到重誉身旁,打了个响指,“是不是被我帅到啦?”

第十八章

这个小姑娘,一个人站在那的时候浑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质,但当她接受了你以后便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

重誉微微一笑,“很好看。”

这回答让墨书感到有些猝不及防,怎么有点不好意思。

她看着桌上的食盒,扯开话题:“这是早点吗?”

“嗯。”重誉将食盒的盖子掀起,将盒中的碗拿出放到墨书面前。

莲子羹!她昨日在酒楼里吃了一碗,简直欲罢不能,不过她也没好意思再点。

墨书拿起勺子喝了一口。

唔,熟悉的味道,真幸福。

她脑内突然冒出一个句话:衣食父母重大哥!

她边喝边偷瞟了重誉几眼,重誉正坐在一旁品茗。

这难道还是特意给她买的?

心中好像有种很微妙的感觉。

秉持着楚歌“食不言”的优良品德,墨书优雅且飞速地吃完了莲子羹。

她擦了擦嘴,道:“你吃过啦?”

“嗯。”

重誉正准备将碗放回盒中,墨书眼疾手快拿起碗,跑到一旁的水池将它冲洗干净。

这好像是她目前能做的不多的事情之一了。

墨书将洗好的碗放到盒子,重誉站在一旁若有所思。

“休息一下,我过会儿教你蛊术。”

墨书眨眨眼,“洗个碗而已,不用休息!”

重誉笑道:“好。那先将你的琴拿下来。”

上楼取琴时,小黑蛇无声无息地绕到了墨书的脖子上。

重誉让墨书在石凳上坐下,“认真听。”

墨书点点头。

重誉先将蛊术的概况同墨书讲解了一遍。

蛊术主要分为蛊毒与召唤术。五毒教中的弟子基本都是主修蛊毒,原因是召唤术的修行首先需要天赋,其次是顶级召唤术的秘法已经失传。

墨书伏在桌子上,“那你修的是什么呀?”

“单修召唤术。”

重誉拿起腰间的竹笛,吹奏了起来。

伴随着笛音,一群红蝶出现在墨书眼前。

“哇。”墨书惊呼,她不禁伸手去碰那些红蝶,“感觉它们都很无害的样子。”

重誉笑了笑,笛音一转,曲调变得诡异莫测了起来。

蝶群顺应笛音的指示,变得躁动了起来。它们一齐飞进了竹林中,不一会儿又飞了回来,跟着它们一同回来的还有一具狼的骸骨。

墨书看了眼那具骸骨,上面残留些许血肉,看起来是刚刚被杀死的。

没想到这蝶群可以这么凶残。

“厉害!”墨书感叹道。

重誉停止了吹奏,蝶群也同笛音一齐消失了,只剩下一只小红蝶飞到了重誉的肩头。

“阿蝶?”

红蝶上下飞了两下。

“方才演示的是召唤术中的一种。强度并不大,但足以自保。”重誉道,“不过阿蝶由我的血养大,拥有一定灵力,所以它在蝶群中能增强其杀伤力。”

阿蝶骄傲地飞到墨书面前,扇了翅膀。

真嗲。

墨书小小地向阿蝶比了个大拇指。

重誉看了她们一眼继续道:“召唤术可以召唤出五毒,即蝶、蛇、蜘蛛、蝎子、蜈蚣。一般一次只会召唤一种毒物,种类越多或越数量越大消耗的灵力会越多。但若是毒群中有一只灵主,则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且灵主在每种召唤术中都具有很大的作用。”

“灵主?阿蝶这样的吗?”

“嗯。培养一个灵主需要运气和灵力。”重誉走到墨书身边,伸手对着她手上的小黑蛇,小黑蛇看上去很欣喜地爬到重誉手上,“小黑很有灵性,若加以培养或许可以超过阿蝶。但我非主修蛊术,拥有一个灵主便已足够。”

在何浔府中那段时间,墨书曾在何浔的书房里翻到了本书,上面写了许多关于如何修炼内力的内容。她好奇地依着书上的内容想要感受一下自己的内力,费了好几天终于摸到了一些门路。如果她没感受错,她的内力基本没有……

那灵力?

“灵力和内力差不多吗?”

“嗯。我一会儿教你如何修炼。”

两个时辰后,或许是有之前学习的基础,墨书很快感受到了灵力是个什么东西。意想不到的是,与内力相比,她的灵力好像高深不少。

中午吃完饭,百草阁的伙计将重誉叫走了,他临走前让墨书有空按照自己说的修炼。

墨书觉得自己非常有空,她现在的目标就是召唤出一只小蝴蝶。

晚上重誉回来时,她正在修炼。

他走过去,轻轻道:“休息一下吧。”

墨书睁开眼,眼前有些许雾气,“好。”

“练到现在?晚膳想吃什么?”

墨书突然想起昨日躺在重誉手中的菜谱,便很想说“吃你做的”,但转念一想:住其房,穿其裳,现在还要人家给她烧饭,这样不好不好。

“中途休息了一柱香。我来烧吧!厨房有食材吗?”

重誉倒也没阻止她,“去看看。”

墨书同重誉一起走到厨房。厨房很大也很整洁,各种厨具与食材整齐地摆在桌上。

这么大的厨房,太幸福了!重誉肯定很有烹饪经验,以后一定要和他切磋一下!

墨书撸起袖子,走到放着食材的桌子前,“你想吃什么呀?”

重誉看着她,想到了以前的一些事情,不自觉地笑道:“我不挑食。”

墨书捏了捏自己的下巴,这样的话,那就烧几个拿手的吧!

“行,那你出去等一会儿,我很快就能做好。”

重誉好像没有离开的意思,“你做你的,不用管我。”

墨书很快地做完了四菜一汤,期间不时和重誉聊了聊关于修炼的事情。

饭后,重誉很自然地端起碗筷拿去厨房洗。

墨书靠在门沿上看着他,不用洗碗真的是很美妙。

她自诩烹饪水平一级棒,所以她一直觉得会做饭的男子在她那加不到分。反而,如果是一个不会做饭的男子,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让他去刷碗,因为做饭超快乐,刷碗超痛苦。

话虽如此,墨书还是隐隐感觉哪里不太对。

第十九章

明明是想给重誉做点什么的,为什么她现在站在这儿看他洗碗!

重誉看起来很熟练地将碗刷完,顺带着将灶台也整洁了一下。

看着被重誉打扫干净的厨房,墨书突然觉得能跟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也太快乐了。

墨书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重誉走向她,轻轻地点了一下她的眉心,“走了。”

墨书回过神,她摸了摸自己的眉心,凉凉的。

“嗯!”她小跑着跟到重誉的身侧。

今日天气很好,晚风吹在身上很舒服,不似昨日那般冻人。

墨书原以为重誉是想带她饭后散散步聊聊天什么的,不想他却带着她走到了竹楼后的莲池,继续教她如何修炼。

虽说是她请求重誉教她蛊术的,但重誉真的很认真的对待这件事。

她坐在莲池旁,抚弄着琴弦,试着按照重誉教她的来召唤,嗯…无事发生。

虽说下午自己修炼的时候也是这样,但作为一个有追求的好学生,总想在老师面前好好的表现一下。

墨书的手停在半空,周围瞬间变得安静。

有点尴尬,要不再来一遍?

墨书还未动手,站在她身侧的重誉俯下身,在琴上弹了几个音,一只红蝶忽扇着翅膀出现在眼前。

“不错,方才已经有灵力流动了。”重誉又扫了一下琴弦,红蝶变成了小黑蛇,“不用着急,一天能练到如此很有天赋了,”他顿了一下,“也很努力。”

听重誉这么说她很欣喜,比起夸她是天赋选手,她更高兴重誉看到了她的努力。虽说修炼本就是她应当做的,没什么好夸奖,但不知为何心里,就是很开心!

“好!我会继续……”墨书猛地转头看向重誉,此时重誉也正面向着她,“努力的。”

这距离好像近了些……

重誉也有些措不及防,耳根渐红,他愣了一秒,偏开头,道:“嗯。小黑很喜欢你,它或许可以做你的灵主。”

墨书一时间没听见他说了什么,“嗯?”

重誉伸手拿起琴旁的小黑蛇,“试着对它传输灵力。”

墨书呼了口气,专心学习。

她尝试着运转体内的灵力,将其传给小黑。

小黑身上散发出淡淡的光。

“这是?”

“看起来它与你的灵力可以很好的相处。在你掌握召唤之前,先让它跟着你吧。”重誉拿起腰间的竹笛吹奏了一段旋律,小黑慢慢绕在了墨书的手腕上。

墨书摸了摸小黑,感觉自己真是开了挂,开局300两,装备全靠送。

总能还清的!

她笑道:“多多指教呀,小黑。”

小黑趴在墨书手背上吐了吐信子。

重誉看着他们淡淡地笑了一下,“给你的琴取个名字吧。”

取名字?一时让她这个文学修养并不怎么高的人取名字真的有点为难她。

墨书费力地回想着当年高考背过的诗词歌赋,然而思绪却不听话地一点点地跑偏。

要取一个怎样的名字呢?寄托她的情感?初见这把伏羲琴的感觉?

墨书无意抬眸,撞入眼帘的是重誉好看的侧脸。

他正微微仰头,注视着天上的星河。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墨书道:“醉梦,就叫醉梦吧。”

“醉梦……”重誉沉吟道,“好。”

他拔出身后的剑,“稍稍退后。”

墨书乖乖的向后退了几步,只见刀光剑影间,重誉在琴上刻下了“醉梦”二字。

她上前仔细看了看,不禁感叹重誉高深的武功。

还有,他的字真好看。

重誉正要将剑收起,墨书突然轻轻地拉住他的袖子。

“嗯?”

墨书弯下腰,去看剑身上刻的名字。

忘尘。

有故事。

好奇……忍住!

她松开手,“你的笛子叫什么呀?”

“零落。”

或许是她的脑洞太大,“零落”和“忘尘”给她一种重誉被深爱的人抛弃,想要忘却一切的感觉。

想想挺带感,嗯…怎么还有点不爽。

重誉看到墨书脸上的变化莫测的表情,失笑道:“怎么了?”

墨书进行了一下表情管理,“没事呀,只是突然想到一句诗词。”

“是何?”

这回答也不能说是敷衍,方才她见到“零落”二字的第一反应确实便是这句她一直都很喜欢的诗词。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重誉看着墨书。

与她相处了这么久,他觉得他能在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但更多的时候她能让他看到许多不曾见过的风景。

墨书见重誉许久不开口,不禁开始纳闷。

她说错什么了吗?这句诗它不好吗?

虽说这句诗可能跟他所想的“零落”不一样,他要是觉得不好也也无可非议。但自己喜欢的诗句,重誉他不喜欢,想想就有点不开心。

突然,重誉开口道:“我很喜欢这个解读。”

她愣了一下,这个人真是……太讨厌了。

“嗯……”

墨书平复了一下心情,她方才是不是魔怔了,明明人家

什么都没说自己却开始疯狂臆想。情绪变化的莫名其妙,还说人家重誉讨厌,干嘛呀,你才讨厌呢。

重誉将醉梦拿起,“换个地方。”

墨书想着将醉梦接过自己抱着,不想重誉一手搂过她的腰。她吓了一跳,随后只觉身子一轻被重誉带了起来。

重誉坐到屋脊上,用衣袖拂去一旁的浮尘,道:“坐吧。”

“好。”

墨书坐到重誉身旁,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衣袖。

“多谢。”

这么见外的?但如果真要说道谢,应该她谢谢他吧。

“这有什么好谢的,大家都是朋友,太见外了。”

朋友……重誉眯了眯眼,继而低声地“嗯”了一声。

墨书莞尔,双手撑在屋脊上,双腿一来一回地晃着。

她微微抬起头,或许是方才自己的注意力都在轻功上,原来不经意间到那片星河已经离她那么近。

明月星辰。

”愿此间,山有木兮卿有意,昨夜星辰恰似你……”墨书低吟道。

重誉未曾听清,转头看向她“嗯?”

墨书笑道,“无事。”

她看着重誉,眨了眨眼睛,好像…这夜星辰不及你。

二第二十章

之后几天重誉带着墨书在皇城又逛了不少地方。

这天,墨书刚从奇物阁买完东西出来,不想被那夜安王府宴会上的权贵拦了去路。那夜的达官贵人们,墨书可以说是一个都没有记清,所以当那位穿着华丽的公子哥对她行礼时,她是有些懵的。

她故作淡定,回了个礼,便不想再有过多攀谈。但那公子哥看似对墨书很感兴趣,不仅表达了对墨书的欣赏之情还邀请她到他府中坐坐,并希望墨书教她妹妹习琴。

墨书想着,原来是那晚宴会的官宦,这或许是个“开拓产业”的好机会,但看起来有把自己搭进去的风险。

一时间找不到无懈可击的回复了。

这时,重誉从外面径直走到墨书身边,那公子哥当场笑容凝固在脸上。

墨书感觉很有趣,这莫非就是瞬间变脸?若不是看到那权贵的表现,她都要忘了重誉在众人心中骇人的杀手形象了。

那公子哥将扇子一收,拍了下脑袋,“在下突然想起家妹最近好像受了风寒,怕是无法同姑娘习琴……”

墨书想起京中流传她是东曦的琴娘,虽说不道德,但或许可以利用一下这点。

“那在下先行……”那公子哥话未说完,墨书打断了他,“无妨,先让令妹好好休养,身体好了学的更快。正巧最近我同东曦学了一首曲子,需要一段时间磨合。”

重誉看了她一眼,勾了勾唇,利用他的身份吗?

公子哥打开手中的折扇,不停地扇风,“怕是寒舍无法招待周全……”

墨书笑了一下,“公子这么说,恐是折煞我了。也对,‘大理寺卿’家的千金确实轮不到我一个乡下的小小琴师教导。”

公子哥看着墨书浑身起鸡皮疙瘩,连忙道:“怎会!段姑娘的琴曲世间罕见!待家妹康复,在下一定邀姑娘府中一叙!”

墨书在心里满意地点点头,面上露出了得体的微笑,“好。”

“那在下先告辞了,二位留步。”公子哥说完,撒腿便跑。

看着公子哥远去的背影,墨书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继而偷偷瞥了一眼重誉。

重誉面上毫无波澜,他道:“逛完了?”

墨书应了一声。

“走吧。”

墨书跟着重誉肩并肩走了一会儿,“嗯…抱歉。”

“嗯?”

“利用了‘东曦的琴娘’这个身份。”

重誉笑了笑,“即是如此,那便好好利用。”

墨书的脸“唰”的一下红了,“我…我不会让这个身份蒙羞的!终有一日,我会让人知道我,是因为我。”

“好,拭目以待。”

“啊,对了。”墨书从袖中拿出了一个紫檀木盒,“这个给你!”她笑着双手捧着木盒在重誉面前。

对于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木盒,重誉有些许惊讶,他双手接过那木盒,“多谢。”

“打开看看?”

重誉微微颔首,伸手打开那木盒,一把匕首赫然在眼前。

那是一把极其锋利的匕首,手柄上雕刻着蝴蝶纹饰,方才墨书在奇物阁看到它的第一眼便想将它送给重誉。

说起来那奇物阁里的物品每一件看起来都不似凡品,确实对得起“奇物阁”这个名字。而且有趣的是,奇物阁内竟无人看管,每件物品的价格都清楚的标好,其旁皆放有一个十分精致的装钱的盒子。

说来惭愧,对此墨书最先想到的是,这岂不是不能讨价还价了?虽说她从来没踏出过讨价还价这一步。

墨书盯着重誉,期待从他脸上能看出什么反应。

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记得以前有人跟她说过送男孩子礼物就要送些实用的,这个匕首应该还算实用?

重誉不禁伸手轻抚手柄上的纹路,他微笑着盖上木盒,将其收好,“我很喜欢。”

墨书开心地笑了,两个眼睛弯弯地对着重誉,“你喜欢就好!”

—————————————————

晚上,楼外楼如期举行了盛大的活动。

因着之前在桥上那老人提起过这件事,墨书便一直很好奇究竟是怎样的活动。所以很早之前墨书便向重誉提起这天想去楼外楼看看,却不想重誉对此稍稍表现出了一丝惊讶,不过也只是一瞬,随后他便答应了她的提议。

当墨书跟着重誉走到楼外楼所在地时,突然明白了当日重誉为何惊讶。

楼外楼,扶安最大的青楼。不仅如此,它还是一座拍卖行加赌场。

墨书眼睛放着光,试问,哪个穿越女主不想去次青楼?

那老人家可真是上道!

楼外楼外人山人海,不时还传来男子的呼声。

“白牡丹,白牡丹!”

墨书挑了挑眉,“这白牡丹莫非是楼外楼的头牌?”

周围人群密集,重誉拉起墨书的手将她护在身后,“小心。”

墨书被重誉一路护到楼外楼门口,虽说方才一直处于人挤人的状态,但门口却被围出了一条旷阔的大道。

“莫非进这楼外楼还有要求?”

不待重誉回答,旁边一个平民打扮的男子道:“可不是嘛,这楼外楼最低消费便是10两银子,10两啊,够一家人过一年了。”

突如而来的搭话让墨书有点尴尬,“哈哈……”

确实,10两的入场费真的是太奢侈了,都够她再买一整套胭脂了!

……

不对,这不是重点。

换个角度想想,10两就能让你打开新世界的大门,10两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人赚钱为了什么?花呀!况且还是一次这么有意义的探索未知领域的活动,搁现代那等于出国旅游啊。

墨书从怀里掏出二十两银票给重誉,重誉并未接过,道:“怎么了?”

“入场费呀!来都来了,当然要进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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