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追爱:师叔快跑 - xp1024.com
《千金追爱:师叔快跑》


第194章 宋宣的变化

锦书自是明白玉砚那话里的未尽之意,张姨娘明知道老夫人都还病着,都还想着把事情捅到老夫人跟前去,那么宋清远回府后,她又怎么可能不去宋清远那里告状?

宋清远离开那么长时间才回来,即便是张姨娘和宋宛两个人都被老夫人发话关了起来,这个时候也不会说真不让她们出来见宋清远一面……而且就宋清远的脾气来说,见了这一面之后,只怕他还要在才老夫人发话的基础上,再加些处罚才是!

张姨娘若是不抓紧了这样的好时机,给自己谋个翻身的机会,那才是怪事了!

不过锦书倒是好奇,给张姨娘通风报信的究竟是什么人?她不在的事就只她院子里的人和吴氏那里有限的几个亲近人才知道,她进出都很小心,绝对不会引人注意,张姨娘又早就被关了起来,连带着她身边的人都已经被处理个差不多了,在她身边“服侍”的也都是老夫人派去的亲信,就凭她是被老夫人给关起来的这件事来说,这些人也没什么帮她的可能……

玉砚只看着锦书的脸色,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一边将手里的挑好的几朵宝石花捧给锦书看,一边轻声说道:“奴婢查了查,宣少爷那边昨晚有人去过马房,一晚上去了好几回……天还没亮的时候又去过一次……昨晚也是宣少爷先往张姨娘那里送过一回点心,然后没多久张姨娘就开始闹了,后来闹得狠了,宣少爷那里还派了人过去‘劝’了好几回……”

原来是宋宣!

玉砚那话虽是没明着说,可是谁又会听不出来里头的意思?不过就是宋宣那里无意间知道锦书大晚上的还牵了马出去,一夜去看了几回,那马都没送回去……宋宣这真是起了不得的心思了呀!

近来虽不常见,可是只从一些事情上的小端倪上,锦书也明显地感觉到了宋宣的变化。这种变化无所谓好或不好,他起了争一争的心思,或许会给容哥儿一些压力,但是对宋景明这个嫡长子来说,几乎是全无威胁的……

而容哥儿也确实是到了该学着长大的时候了,有个宋宣磨一磨他,也是好事!

不过,这些也都是以后的事了,她还犯不上现在就操这份心,眼前要紧的是跟宋清远问清楚了,武安侯府到底有什么宝贝,竟是让那些人那么惦记着!

她重新又换了身玫红色的衫裙,一片素净的雪地里显得格外的亮眼,而先前身上那套莫声谷让人准备的衣裳,她特意交待了人好生地洗干净了给她收起来……

早在锦书回来的时候,刘嬷嬷就已经让人悄悄地去往吴氏那里送了信儿,而锦书回来的时间还真是掐得正好,先前宋清远回府的时候,并没有提前传话回来,所以自然也就没有全家去大门口相迎的事,而且他也回来的太匆忙,还带着家眷、物产什么的,收拾起来也要费上许多的时间……

更有老夫人卧病这件事在,宋清远一回府就去了老夫人院子,压根儿就没顾上其他人……而吴氏除了陪着宋清远看望老夫人,还要忙着给那位刘姨娘以及她所出的两个孩子准备住处、配上是里外外服侍的下人,再有就是各种生活用品的发放,也是忙得脚打后脑勺。

所以锦书这会儿梳妆后再过去请安,时间倒是正好,一点儿都不显眼。她赶到老夫人院子的时候,正跟急匆匆赶过来的宋沛远走了个前后脚,得!这回就更显不着她了,宋沛远这两天受刺激也是受大了,哪怕心里再嫉妒自己这个嫡亲的兄长,心里也一样清楚的很,眼下能伸手拉他一把的,也就是这个哥哥了,所以对着宋清远自是表现的情深意厚,只差痛哭流涕了,把锦书给比衬的都快看不见了……

老夫人因为操心着宋沛远的事情,病情始终没见轻,反倒是愈发地沉重了几分,本来她早上还是昏昏沉沉的,结果一见了宋清远回来了,也仿佛一下子就找到了主心骨一样,也是哭得那眼泪止都止不住,本来说话就已经不大清楚了,这一哭自是说的更不清楚了,不过她反反复复的说的也就是让宋清远帮衬宋沛远一把的话,多听几遍倒也不至于听不懂……

看着老娘都躺在床上,一副时日无多的样子了,宋清远又哪里还会不答应?自是一迭声的应了下来,好言劝慰着母亲,宋沛远到底还知道不敢太过份,见宋清远应下了,便也赶紧地收了哭声,换上了笑脸陪着老夫人说话……

宋沛远这会儿也算是看明白了,这也就是家里还有老夫人在,若是没有老夫人压着,大房、二房生份是必定的,到时候再想借上武安侯府和他这哥哥的力,怕是就没那么容易了……所以,他这会儿倒是真的一心盼着老夫人能好起来了,言行间自是带出了几分真心,让瞅在眼里的老夫人心中宽慰了不少。

吴氏是打锦书一进门就注意到她了,只是宋沛远上来大哭了一通,倒是连累的锦书连安都没请上,一屋子里的人也都仿佛没看见她过来了一样,由着她可怜兮兮地站在角落里,都没个人理的……吴氏心情有些复杂,她也知道,锦书一晚上都没回来,怕是外头真出了什么事,只是眼下也不是问这些的好时机,只偷着空打量了锦书几眼,见她不像是有事的样子,也算是稍稍放心了些。

宋清远毕竟是刚回府,连身上的衣服都还没换过,一脸的风尘也没洗净,宋沛远这会儿倒是表现出了一副好弟弟的样子,好言好语地哄了老夫人几句之后,便提了话头儿让宋清远去收拾一下——谁都知道这边关大帅回京,皇帝肯定是要第一时间召见的,宋清远这会儿的样子,可是没法儿陛见的。

老夫人闻言,也顿时想到了这些,也是一个劲儿的摆着手,催着宋清远去忙自己的事……宋清远这才容出了工夫,带着吴氏和锦书一起辞了出来。

第1章 添丁之喜

武安侯府嫡出的大小姐锦书正坐在榻上做针线,就听见门外有小丫鬟传话:“大小姐,夫人房里的娇红姐姐来了……”

锦书扭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眉头微微一皱,放下了手中绣了一半的小肚兜,朝着侍立在身边的丫鬟玉砚看了一眼,玉砚连忙会意地朝外迎了出去。

“娇红姐姐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正是热气蒸人的时候呢……”玉砚素来是个小巧会说话的,一边笑着与娇红打招呼,一边打了帘子让娇红进来。

娇红进屋后倒是并不敢再与玉砚说笑,只维持着脸上的笑容,走到了锦书的跟前深深一礼,微垂着头说道:“奴婢给大小姐请安!”

“嗯。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可是母亲那里有什么事?”锦书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今年的天气着实不怎么正常,已经九月里了,却还是骄阳似火的,那劲头儿一点也不输盛夏时节。

娇红低眉顺眼地说道:“回大小姐话,今日有侯爷的信到了,老夫人那里传话,说是晚上要摆家宴,因是临时决定的,所以夫人那里有些忙,特地让奴婢过来嘱咐大小姐一声,请大小姐照看着三少爷用药……”

这府中都说大小姐是个脾气好的,可是娇红在这位小姐跟前却总是不敢恣意,便是大小姐轻轻地瞟她一眼,都能让她后背直发凉,偏偏这样的话又不好对别人说,只能一次次地小心提醒自己,在大小姐跟前要恭敬。

锦书听了娇红的话,却是轻轻地挑了挑眉,问道:“祖母突然要摆家宴,可是父亲的信中提到了什么喜事?”其实不用问她也猜了个八、九成了,算算日子,可不正是那位刘姨娘差不多该生产的时候了吗?冲着祖母那兴奋劲儿,大约这回是生了个男孩吧……

果然,娇红抿了抿嘴,轻声说道:“侯爷来信说,七月二十七,刘姨娘生了位小少爷……”她是正房夫人身边的奴婢,对于姨娘生了儿子这样的事,本能的就高兴不起来,或者该说是不敢高兴。每逢这样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变换就很考验人,对着老夫人和北院那位姨娘,以及姨娘所出的少爷、小姐,她脸上自然是带着笑的,可是要是对上了自己主子,那脸色却是要收敛上几分的。

锦书嘴角微挑,脸上的笑意却是有些发冷。她的父亲武安侯宋清远,如今拜了镇远大将军的金印,正带兵镇守在边关,已经有两年不曾回来云都述职了,那刘姨娘却是他在边关纳进门的妾室,原是他部下一个千总家的小姐,进门快五年了,眼下已经生了一女、一子,可是至今武安侯都没带这刘姨娘回来过,锦书竟是连她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虽然心里隐隐替母亲不值,可是这种事到底不是锦书一个做闺女的能说得上话的,她只微垂了眼睑,对娇红说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且回去告诉母亲,容哥儿那里我会去照看的,请她不必多操心,待他用了药,我会带着他一起去祖母那里的……”

容哥儿是锦书一母同胞的兄弟,赶着这几天燥热难耐便有些邪热上火,这药一天两回其实喝不喝都行,要是依着锦书说,喝药还不如泡些金银花当茶喝效果好,只是她年纪到底还是小些,说出话来也不得重视,只得苦了自己兄弟了。

娇红任务完成,便很快地告退,玉砚直把她送出了院门才回来。一进屋,便凑到了锦书的跟前,撇了撇嘴低声说道:“不过是个姨娘生的庶子,老夫人也值当这么高兴……”

侯府老夫人不待见自己长媳的事,在云都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也为着不喜欢长媳,便连嫡出的几个少爷、小姐们都得了不少的冷眼,虽然老夫人对外面总是说什么都是自家子嗣,不论嫡庶,一视同仁的话,可是只这嫡庶不分一样,就已经显出偏袒来了……

不过这话外人说说还不打紧,自己院子里却是不能传出这样的话来的,锦书抬头瞪了玉砚一眼,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严厉地说道:“主子的事,也是你能念叨的?快快收了声吧,若是传到别人耳朵里,只怕愈发要说我这嫡出的大小姐容不得庶出子了……”她那话虽是在责备玉砚,可是脸上带着的冷笑,却是意有所指。

玉砚抿了抿嘴,到底没敢再多说什么,只转身替锦书把茶杯添满放到了手边,便坐在了一边的小杌子上按着锦书正绣着的图案配了丝线穿针。

锦书手上的这肚兜绣的是锦鲤戏莲,白绫红里,颜色最是鲜亮。这是绣给容哥儿的,容哥儿今年还不满六岁,正是睡觉不老实的时候,再加上天气又热得厉害,为防着他夜里蹬被,睡时都是要给他穿上肚兜的。偏偏这孩子又是个爱鲜的,看着不顺眼的是死活都不肯穿的,这两年人大了些,那主意也更正了,竟是除了母亲和姐姐亲手绣的,别人的都不肯挨身……

大夫人管着一大家子的事,一天到晚里里外外的忙个不停,又哪里腾得出手来去做这些针线,最后还是要劳累到锦书头上来。不过锦书自己倒不觉得这有什么,大家子里的小姐,这点针线活儿就权当是消遣了,不过几天工夫就能赶出来一条,也耽误不了容哥儿穿用。

只是今天听了刘姨娘生了儿子的信儿,锦书却实在是有些心里发燥,又绣了两针便再耐不下性子,轻叹了一声把手里的活儿往针线笸箩里一扔,便倚在了榻上的靠枕上,看着窗外愣愣地出神。

再过几天就是她十岁的辰了,一转眼间,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年了。曾经那个世界里神采飞扬的白领丽人的模样,如今在她身上已经再找不着一点痕迹了……

穿越,重生。一个世界,又一个世界。她其实真的厌倦了……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呀?!

第2章 庶妹出场

从风华绝代的白云城主叶孤城的妹妹,到温润内敛的武当大侠宋远桥的爱女,从执剑自保阴狠毒辣的娇女,到执迷医道温婉娴静的侠女,从阴谋诡计谋夺天下的古龙,到稳扎稳打坐看风云的金庸……锦书早就已经不记得最初的最初,自己是何模样了。

只是那两世的经历到底在她身上刻下了太过深刻的痕迹,哪怕她此生已是侯府的嫡出贵女,也难以摆脱早就浸淫在骨子里的傲气天成、神赋天来……

只是让她这般也曾覆雨翻云、傲立顶峰之人,屈身在小小的侯府后院里,计较那些几个女人和一个男人之间的那点事,还真是难为了她了。

锦绣回头看了看刻字钟是显出来的时辰,轻叹了一声,对着玉砚说道:“你去跟李嬷嬷说一声,让她准备些容哥儿喜欢的糕点,待会儿到了书斋散学的时间,咱们一道儿去接容哥儿去……”

虽说身体微恙,可是容哥儿还是坚持着去书斋进学去了,虽说这孩子有时候难免贪玩惫怠了些,但是大面儿上却从不出大褶儿的。而大夫人吴氏本就因为容哥儿是幼子而偏疼了他几分,偏偏他平日里又惯会装样子的,自然便是连锦书和同母的兄长明哥儿都多宠了他几分。

虽然此时心情有些烦躁,但是锦书只要一想到容哥儿平日里跟着她耍赖的样子,便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玉砚这丫头能在锦书身边混到一等丫鬟的位置,自然是个有眼色的,这会儿看见锦书的心情好转了,不由得一边收拾着手边的活计,一边笑着说道:“小姐还真是把三少爷放在心里疼的,就连提起了三少爷都能笑出声来……奴婢可不敢耽误了三少爷的点心,这就去催着李嬷嬷赶紧做去……”说着,她便起身朝着门外走去,还不忘临时叫了屋门口候着的小丫鬟到屋里侍候着。

锦绣看着临时被玉砚叫进屋的两个小丫鬟,眉头又忍不住轻皱了起来。她身边原是有四个大丫鬟的,可是有两个到了年龄放了出去,还有一个告了病,如今却是只得玉砚一个贴身服侍。要说起来,她也并不是那种事事都要丫鬟服侍的人,可是在这样的家里,排场这样的东西却是不能少的。

按说她这里放出去了两个丫鬟,便该提前补上来的,偏偏大夫人那里又呛吧了老夫人一回,老夫人拿捏不到大夫人的错处,便只得在她这个女儿身上讨回来,生生地压着不让进人……原本她倒是想着从自己院子里的小丫鬟里挑两个补上来也就是了,可是大夫人那里却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也压了她的想法,明摆着要找了机会再噘老夫人一回……

如果不是武安侯常年镇守边关,这夹板气是该撒在他身上的,可是偏偏他是常年不在府里,锦书这也算是代父受难了,便是她大哥宋景明知道了这事,都还特意寻了好些小玩意儿来安慰她,不过也只是安慰而已,说到底,别说锦书了,就连宋景明这个长子嫡孙也没少受这样的夹板气,他们兄妹俩还真是有难同当了……

好在大夫人虽是跟着自己婆母呕气,到底也是舍不得自己亲闺女受什么委屈的,一时之间没再添了大丫鬟贴身侍候,却是又往锦书这院子里添了两个老成的嬷嬷,再加上锦书原先的奶嬷嬷,三个人倒也把锦书身边收拾的利利落落的,即便只有玉砚一个人在屋里服侍,倒也没让锦书觉出什么不便来。

那李嬷嬷便是大夫人新近派来的两个嬷嬷中的一个,做了一手好甜点,锦书虽是对此没什么偏爱,可是容哥儿却喜欢的不得了,私下里已经跟大夫人和锦书闹了几回了,想要把李嬷嬷要到自己身边去,只是锦书却顾忌着他到底年纪小,甜食吃多了对身体不好,所以怎么都不肯答应。可是哪怕锦书不答应,容哥儿也总是撒娇耍赖的找了机会就往她这儿来蹭点心吃,尤其是这两天他身子不爽利,更是咬紧了牙,见不着点心便不肯喝药,硬逼着锦书见天儿的端了点心去哄他才成……

玉砚去的快,回来的也快,这两天为着容哥儿喝药的事,便是没了锦书特意的交待,李嬷嬷也是会提前准备了点心出来的,玉砚跑这一趟,也不过是提个醒罢了。玉砚也知道眼下锦书身边就她一个大丫鬟,所以只要离了锦书去办事,那脚下都恨不得能生出风来,从来都是一路急走。要说起来这去交待李嬷嬷的事,便是叫了院子里的小丫鬟去说也没什么,可是到底是吃食上的事情,锦书对这些素来小心,轻易不肯让不熟悉的人去办,就怕一不留神被人钻了空子。

好在锦书偏好素食,跟在大厨房吃饭总是吃得少,大夫人便在她院子里设了个小厨房,也拨了个厨娘在这边服侍,所以她这里的吃食倒是比别处更让人心安些,往常里她那两个兄弟想吃什么新鲜东西了,也多是来她这小厨房里支应一声,倒是很少劳动到大厨房那里了。

玉砚回来的时候,还顺便带了两碟子刚出锅的点心,都是按着锦书自己抄的食方让李嬷嬷做出来的,是她几辈子下来惯用的口味。随便用了点儿点心之后,时辰也差不多了,锦书便带了一溜的大小丫鬟,拎了食盒去接容哥儿。

容哥儿平日里读书的书斋在前院,是府里特意划出来给府里的少爷们念书的地方,先生也住在那里。锦书一个小姐,自然不好往前院去,她所谓的接容哥儿其实也就是在二门那里等着而已。要是搁平时,锦书自然不会顶着这么大的太阳过来等着,可是容哥儿这两天身子不利落,虽然不是大毛病,她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的,而且也算是顺路,她也就不介意多走那么两步了……

可是等着走到了二门,看着站在那里正冲着她笑的的庶妹宋宛,锦书的眼底不免划过了一丝不耐烦……

第3章 郁闷宋宛

要说起来这宋家锦书最不喜欢的人,那么庶妹宋宛和她的母亲张姨娘母女俩绝对是名列榜首,便连时常犯糊涂瞎折腾的老夫人都被这娘儿俩给比下去了。当然了,她也相信,在宋宛和张姨娘两人的心里,她和她娘,以及同母所出的两个兄弟,也同样是那两位的眼中钉、肉中刺,除之而后快……

这些年来也就是大夫人吴氏手段够强硬,才生生地把张姨娘压制的没闹出什么大事来,可即便如此,隔三岔五地惹出些小麻烦,也是那母女俩的爱好。这会儿宋宛突然出现在二门,还一副在等她的样子,着实让锦绣提上了几分精神。

“大姐姐安!”宋宛见锦书走近了,连忙见礼,笑眯眯的样子,让不知道的人看见了,还真以为是什么姐妹情深的场面呢。

“妹妹怎么这个时候出门来了?看看这小脸儿都晒红了……”锦书虚扶了宋宛一把,脸上也带着温和的笑容,甚至眼底还挂了几分心疼的模样,就好像是真的在担心宋宛被晒伤了一般。

宋宛的脸色有一刹那的僵硬,不用锦书说她自己也知道这么热的天出门有多受罪,虽然晒伤什么的肯定不会,但是自己方才这一路走来虽是打了伞遮阳,可是这浑身都热得直难受,要不是张姨娘一个劲儿的游说她,她才不来受这份罪呢……她捏紧了手里的绢帕,有心想擦擦额际的汗,可是又怕再引出锦书一堆的话来,到时候只怕又会如从前一般,不待她说到正题,就被人送回去了。

宋宛跟锦书姐妹多年,深知如果比赛绕着圈子说话什么的,她肯定是说不过锦书的,而且还有很大的可能被锦书给带得偏题十万八千里,所以这会儿也不再废话,直奔主题:“姐姐可听说了?我们又添了个小弟弟呢!”

张姨娘自打得了这个消息,就已经砸了一对花瓶,两套茶具,还有三个丫头正在毒日头底下罚着跪呢,宋宛就不相信,她家这个看起来好脾气的大小姐,就真能没一点脾气的接受了这个新冒出来的孽种!最主要的是,正如张姨娘说的那样,她父亲还不知要在边关呆上多少年,若是真的任由那刘姨娘一个人把持了边关的那座侯府,或许对嫡母和嫡母所出的兄弟和姐姐影响不至于太大,但是她这个同样是庶出的女儿可就真没什么未来可言了……

锦书其实一看见宋宛,就隐约猜到她是为了刘姨娘又生了儿子这件事来的,所以这会儿倒也不觉得惊讶,只挑了挑眉,笑着说道:“可不是嘛,我也是刚知道的,听说晚上祖母还要设宴庆祝呢,妹妹呆会儿有空吗?要不要与我一处想想,可送些什么东西给四弟做礼物才好呢?我方才都想了半天了,也没能拿定主意……”

她心里明白,宋宛这会儿提起这件事,肯定不会存了什么好心思,可是她又哪里会真如了宋宛的意?便是心里也着实为着这件事烦躁了一回,可是却也不会真去打什么主意。这些姨娘、庶子什么的,那是她亲娘的战场,就她亲娘那战斗力,还轮不上她去多想什么……再说了,庶出就是庶出,只要她的一兄、一弟都好好的,那么任谁也越不过他们去。

宋宛却好玄没被锦书的话给噎个跟头,要是给她个选择,她真恨不得一把掐死了这个‘四弟’,还给他准备礼物,准备份砒霜行不行?!……她脸上的笑容都险些维持不住,可是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儿,她还得强撑着支应几句,只是到底是被锦书那“发自心底的高兴”给郁闷的没能说出张姨娘交待了她半晌的那番话,便落荒而逃了。

锦书看着宋宛有些踉跄着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终究还是泛起了冷意。她知道宋宛那没来得及出口便被她堵回去的话,多半是想挑拨着她去做些什么,可是比起远在边关的刘姨娘,张姨娘却是更让她想打击一番呢。

这张姨娘与老夫人挂着亲,原是老夫人娘家庶出表弟的嫡女,当年进门的手段也着实不光彩,原是借着武安侯醉酒的机会爬了床,当时大夫人吴氏正怀着孕,生生气得差点小产,后来迫于老夫人的压力虽然是纳了张姨娘进门,可是却也让武安侯也为着张姨娘的那些手段对她生了厌,便是后来武安侯请旨镇边,在老夫人的强压之下,宁可孤身赴任,都没把张姨娘带过去服侍……

而宋宛便是当初张姨娘能进门的最大筹码,张姨娘进门五个月便生下了宋宛,这其中意味着什么,任谁还能看不明白?也为着这事,宋宛每每对上锦书,更有一种自惭形秽的自卑感。

而锦书也同样的对着差点让她早产出世的这母女俩没什么好感,甚至是一找着机会就会狠狠地踩上两脚。当然,大夫人吴氏更是如此,这母女俩,还要加上张姨娘后来生出来的那二少爷宋宣,娘儿仨都是大夫人刺激老夫人的神兵利器,只要老夫人一折腾大夫人,最后倒霉的人里肯定有他们娘儿仨……

这两年张姨娘一直都很想往边关去跟侯爷培养培养感情,增加一些自己在这个家里的站稳脚跟的资本,可是大夫人吴氏却始终不肯松口,当然了,这跟武安侯自己的意愿也有关,武安侯也不愿意让张姨娘过去……锦书估摸着是刘姨娘生了儿子的事,让张姨娘受的刺激大了,再也沉不住气了,她觉得最近张姨娘的小动作大概不会少了,虽然她娘那里大概不用她多事去提醒,但是容哥儿这边她却是要盯紧着些才是。

容哥儿散学的时间很准时,锦书刚到二门一小会儿,容哥儿跟张姨娘所出的宣哥儿就一起回来了。

宣哥儿是个很腼腆的孩子,一点都不像张姨娘和宋宛,所以锦书对他虽然谈不上喜欢,但是也没什么恶感。而且这孩子还非常的会看脸色,就比如现在这个时候,他就绝对不会缠着容哥儿和锦书不放,哪怕满眼的羡慕,还是与锦书见过了礼,便带着自己的丫头走了……

第4章 开解容哥儿

容哥儿耷拉着脑袋,连见了锦书都没了以前的兴奋劲儿,那样子倒是把锦书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摸向了他的额头,生怕是他的病情起了反复。容哥儿却是一闪身避过了锦书的手,一边错过身往前走,一边嘟囔着说道:“我没事儿……”

锦书愣了愣,眉头一皱,朝着身后的玉砚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找容哥儿身边服侍的丫头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自己却是不紧不慢地走在了容哥儿的身边,也不说话,只陪着他走。

容哥儿走了一段路之后,似乎也觉得自己这样不好,歪着头偷看了锦书好几回,锦书也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也不说话,更不去问他为什么不高兴,反倒是让容哥儿有些难为情地把嘴噘起来了老高。

玉砚跟着容哥儿的丫头盘问了一圈,结果那俩丫头却都说是今天一天都好好儿的,只方才散了学,她们俩收拾好了容哥儿的学习用品出来,就见容哥儿一脸不高兴地站在廊下了,当时除了宣哥儿也就几个粗使的仆妇在收拾花坛子……

等着到了容哥儿的院子,玉砚趁着容哥儿去换衣裳的工夫,偷偷地把那俩丫头的话告诉了锦书,末了低声问道:“小姐,您说,会不会是二少爷跟三少爷说了什么,才让三少爷不高兴了?”在她看来,这里头最值得怀疑的自然是非宣哥儿莫属了。

锦书回想了一下方才见到宣哥儿时的情形,这才觉得宣哥儿的眼神里似乎也有些惶惶不安意思,她轻抿了一下嘴唇,微微一笑,说道:“好了,别瞎猜了,呆会儿问问容哥儿就是了……你快去看看,容哥儿的药煎好了没有。”

玉砚应了一声便转身出去,锦书却是端着茶杯一遍又一遍地拨着茶叶,却没有一点去喝的意思,只是借着这样的动作不知在想些什么。容哥儿洗了脸,又换了身干净衣服出来,正看见锦书出神的样子,他还以为锦书是生他气了,连忙小跑着过去,拽着锦书的袖子就跟扭麻花似地磨蹭了起来:“阿姐,我方才不是故意的,您可别生我气……阿姐……姐姐……”

锦书被容哥儿的动作给折腾的险些打翻了茶杯,连忙把杯子递给了旁边的丫鬟,然后一把抱住了容哥,让他坐在了自己怀里在,也不笑,一脸正经地问道:“不让阿姐生气也可以,那你告诉阿姐,方才你是怎么了?又是为了什么事不高兴?”

容哥儿低下了头,小手紧紧地抓着锦书的袖子不松,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闷闷地说道:“阿姐,爹爹长什么样?你还记得吗?”

锦书眉梢轻挑,这个问题还真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示意丫鬟倒了杯温水,喂着容哥儿喝了半盏之后,才柔声问道:“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可是想爹爹了?”

容哥儿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很快点了点头,他仰头看着锦书,小脸儿都快皱成一团儿了,很是为难地说道:“我都想不起爹爹长什么样了……阿姐,你说爹爹会不会也想不起我长什么样了?”

锦书抬手轻轻地揉了揉容哥儿的头,笑着说道:“看来我们容哥儿是想爹爹了……这样吧,回头阿姐把爹爹的样子画下来给你看,好不好?这样你就能知道爹爹长什么样了……”

武安侯宋清远上次回京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容哥儿还不满三岁,又哪里还能记得住他的模样,只是这已经好几年了,容哥儿都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今天怎么就突然想起来了?锦书的眼神一暗,这怕是有人在中间做了什么手脚吧?

容哥儿听了锦书画像的提议,倒是高兴了几分,瞪大了眼睛看着锦书,说道:“那也把容哥儿给画下来,送去给爹爹,可不可以?”

“自然可以!”锦书把容哥儿往怀里搂了搂,柔着声说道:“容哥儿今日怎么想起爹爹来了?”

容哥儿刚刚翘起来的嘴角,瞬间又垂了下来,撇了撇嘴,说道:“我听人府里的下人说,我们又有新弟弟了……阿姐,新弟弟为什么可以住在爹爹身边?以后爹爹是不是就只喜欢新弟弟,不喜欢容哥儿,也不喜欢阿姐和大哥了?……阿姐,我们把爹爹抢回来吧!”说到这最后一句,他一脸严肃地握紧了小拳头,那气势就跟是要誓师打仗一般。

锦书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脸上一点笑意都不带地看着容哥儿,很是严肃地问道:“你这话是哪里听来的?”

这明显是在挑拨呀,都不用去查,她就已经猜到背后之人是谁了。张姨娘这是已经急得没有了章法了,大约也知道凭着宋宛的能耐在她这里是讨不了什么便宜的,所以才对准了容哥儿下手。就容哥儿方才说的这些话,若是在晚上的时候突然在老夫人的跟前冒了出来,还不定会闹出些什么事来呢,说不得最后还真有可能随了张姨娘的心意也未可知……

只是这会儿既然已经让锦书发现了苗头,那么自然不会真让容哥儿出去这个头,替别人做了嫁衣裳不说,自己也会担下个不友爱兄弟的名声,日后应了景被人抛出来,怕是会坏了前程也说不定……

容哥儿却是被锦书那一脸严肃的模样吓了一跳,赶紧地从锦书的怀里跳了下来,低着头,怯怯地说道:“这些话……就是,就是散学的时候,听,听下人说的……”

锦书轻叹了一声,又把容哥儿拉到了跟前,轻抚着他的头,低声说道:“爹爹是个英雄,眼下正在边关抵御外敌,他并不是不喜欢容哥儿,爹爹也很想容哥儿的,你看,经常有从边送来的信,信里也常常提到容哥儿的,是不是?而且爹爹也常常送东西给容哥儿,你最喜欢的那把短弓就是爹爹让人带回来给你,是不是?你怎么可以说爹爹不喜欢你呢?……”

小孩子还是很好哄的,而且宋清远对这个嫡幼子也确实称得上上心,每回来信都不忘提他两句,也时常有礼物送回来,只是小孩子忘性大,又被人有目的的引导几句,便会想到歪路上,可是这也是很容易就会再被引归正途的……

第5章 咬牙切齿的吴氏

容哥儿从小几乎就是锦书照看着长大的,所以锦书对容哥儿的脾气拿捏的非常准,只哄了他一小会儿,待玉砚端着药碗进来的时候,容哥儿已经彻底放下了对新弟弟的嫉恨。

大夫人吴氏虽然一早就让人交待了锦书来照看着容哥儿喝药的事,但是她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虽然手边的事情不少,还是抽了时间亲自往容哥儿这儿跑了一趟。她来的时候容哥儿已经乖乖的喝了药,正坐在那里写大字,锦书就坐在一边儿给他打着扇子看着,这样的画面让她忍不住眼圈一红。

这些年来吴氏一直觉得对不起自己这几个孩子,当年若不是她一时疏忽让张姨娘钻了空子,哪里至于闹到如今这般,让孩子们几年见不着亲爹一面?她这辈子最安慰的就是她膝下的这几个孩子聪慧又懂事,长子明哥儿就不说了,才十三岁就考进了皇家军校,眼看着是要有大出息的,在军校里面历练个几年出来,这武安侯府怕是就又要出一位将军了!

而长女锦书就更让她觉得省心了,哪怕宋家内宅的水这么深,这孩子这么些年下来就硬是没给她惹过一点儿的麻烦不说,而且还时不时地能给她帮上些小忙,更把容哥儿照看的妥妥当当的,没让她多操一点儿心……

容哥儿是幼子,生他的时候又是早产,打小这孩子身体就比兄姐弱了些,吴氏自然对这孩子多上心了几分,可是即使她有心娇惯,容哥儿却也是养出了一副知进退的模样,对学业也上心,虽说孩子气重了些,有些时候比起兄姐小时候显得不知事了些,可他到底年纪还小……而且也正是他这样的孩子脾气,却是难免让吴氏觉得自己亏欠了长子、长女。

吴氏进屋的时候特意交待了不让人通报,锦书这些年来的武功修为一时半刻也不曾停下来过,所以是一早便听见了动静,只这会儿却也是只装做不知,待到吴氏走得近了这才做出转头看见的样子,连忙放下了手里的扇子站了起来……

吴氏伸手扶住了锦书的胳膊,拦下了她见礼的动作,看了看明明正偷眼朝这边看,却不敢停下描红的动作的容哥儿,笑着问道:“容哥儿的药可吃过了?”

“已经吃了……”锦书一边回话,一边扶了吴氏在旁边的榻上坐了下来,笑着捧过来一杯茶,低声说道:“哄了好一会儿,才把那碗药喝完,马蹄糕也没敢让他多吃,只喂了他两块,还剩下了半碟子,我哄着他赏了半夏和黄荆……”

半夏和黄荆是容哥儿屋里的大丫鬟,两人都已经十七了,原也是吴氏身边调教出来的,特意放在容哥儿身边照看的,在容哥儿跟前倒也有几分脸面。

吴氏见女儿把一切都安排的好好儿的,心里格外的熨帖,又看着容哥儿描了几个大字,便交待了锦书几句关于晚宴的事,就又忙去了。锦书借着送吴氏离开的机会,低声把有人在容哥儿身上捣鬼的事说了一遍,提醒着吴氏或许晚上还会有人再闹出什么事来,让她多做些准备……

吴氏离开的时候脸色很是难看,她是最恨这样把事情往孩子身上的勾当了,虽然锦书说得简单,她却也知道这背后定是张姨娘在挑拨。只是张姨娘却是不知道,那刘姨娘虽是宋清远在边关纳进门的,可是这人却是吴氏自己挑的。

刘姨娘原是吴氏同胞兄弟奶娘的独女,只是那奶娘早早地过世了,她父亲后来又续娶了一房,待她连面子情儿都没有,日子就别提多艰难了,当日为了能离开刘家挣个活命,她进门的时候是签了身契在吴氏这里的,这样的妾室若是惹了主母不高兴,是杀是卖都没人会追究的,所以哪怕如今刘姨娘也是儿女双全了,但是在吴氏心里,刘姨娘也一样是没什么威胁的,至少是与张姨娘相比,没什么威胁的……

所以不管刘姨娘再怎么在边关“独占”了宋清远,吴氏都不会对刘姨娘动手的,她宁可是刘姨娘在宋清远身边服侍着,也绝对不会给张姨娘这样的机会!

张姨娘是贵妾,她不止与老夫人沾着亲,她的父亲如今也升任了吏部侍郎,这样的妾室,吴氏便是为了自己的孩子着想,也是绝对不会给她出头的机会的。也就是府里的老夫人年纪大了,人也愈发的执拗、不讲理了起来,行事间也没了早些年的清明果决,若非如此,张姨娘早不知道被处置到哪里去了……

这几年下来,吴氏原以为张姨娘已经学聪明多了,却没想到刘姨娘只是生了个儿子,便把她旧日里的耐性都给激得没了影儿。要是说起来,吴氏这个主母已经算是大度了,只是张姨娘那性子太过拨尖儿要强了些,每每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仗着老夫人的势总想跟吴氏这个正妻争个高下,更是把她生的那两个孩子教导的一身小家子气,哪怕老夫人再怎么偏袒帮衬着她,也掩盖不了老夫人的眼中积攒下来的越来越多的不满……

张姨娘三不五时的就要闹腾一回,要说起来吴氏都习惯了,这回她生气倒不在于张姨娘又闹腾,而是她闹腾的这个时间实在让人牙疼……再过几天就是锦书的生辰了,吴氏原打算到时候带着锦书出城去元妙观住上几天的,锦书已经盼了好些日子,可是若是张姨娘这个时候再闹出什么事来,这元妙观之行怕是就要泡汤了……

吴氏一想着自己闺女说不得要受委屈,那火气就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地想着,若是张姨娘敢在这个时候瞎折腾,她是谁的脸面都不会看,非要好好地给这贱人个教训不可!

锦书不知道她亲娘已经做好了打击报复的准备,还淡淡地忧心着,在往老夫人的院子里去的一路上,都在不停地交待着容哥儿,生怕他被人激得孩子脾气上来,让人拿捏住了把柄……

第6章 噎人的最高境界

锦书是掐着时间往老夫人院子里去的,按说她带着容哥儿到的是不早也不晚,可是若是对比上张姨娘和宋宛、宋宣的殷勤来,锦书姐弟两个倒是有了怠慢的嫌疑。才一进院门,屋子里老夫人王氏的笑声就传了出来,中间还夹杂着宋宛清脆的撒娇声……

容哥儿忍不住撇了撇嘴,拉着锦书的手也随之紧了一紧。锦书低头看了他一眼,也捏了捏他的小手,以做安慰,然后姐弟两个便都打迭起了精神,被早就候在门口的丫鬟迎进了屋。

“祖母!”锦书拉着容哥儿与老夫人见过礼之后,便浅笑在站在那里,反正在这屋里,只要老夫人不发话,她是绝对不会坐下的,但是她站着自然也容不得别人撒了野,目光冷冷地从偎着老夫人身边的宋宛和坐在一侧的张姨娘、宋宣身上扫过……

宋宣这孩子是最为乖巧懂事的,若非张姨娘按住了他,早在锦书和容哥儿进来的时候,他便要从椅子上下来,这会儿被锦书这么一看,便是张姨娘的手也按不住他了,慌忙站了起来与锦书见礼:“见过大姐姐……”

锦书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手却在背后轻轻地拍了拍容哥儿,即便是庶出,宋宛和宋宣到底也占了个长,锦书可以不理他们,但是容哥儿却不好错了规矩……容哥儿心里自然也是有数的,笑眯眯地与宋宛和宋宣打了招呼,便直直地看着宋宛不说话了。

宋宛很是尴尬,按说锦书与老夫人见过礼之后,便轮到她跟锦书见礼了,结果她心里不痛快那动作便慢了一分,这会儿竟是被宋宣和容哥儿两个抢在了前面,反倒衬得她不懂规矩了。

张姨娘看着老夫人脸上淡下去的笑容,还真有些拿不准这老夫人究竟是在不痛快锦书姐弟俩“来晚了”,还是不高兴宋宛“错了规矩”,她到底是心虚,便有些坐不住了,赶紧起身对着锦书行了半礼,陪着笑说道:“听说大小姐今天辛苦的紧,顶着那么大的日头还要去接三少爷……”

其实张姨娘这会儿开口还真心是想缓和一下气氛,可是这么些年来她都习惯了开口就挑刺,说话必藏针,结果本来想说些好听的,却还是带了找麻烦的意思出来。她那话倒是让人怎么听怎么像是别有深意……

锦书却是不以为意,这种段数的较量她压根儿连接招的心情都提不起来,只浅笑着摸了摸容哥儿的头,说道:“原是容哥儿这几天身子不好,这天气又热了些,我这也是不放心罢了……”她只当了张姨娘是真关心她,全当了别人没恶意,其实才是噎人的最高境界!

张姨娘果然憋闷得满脸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这会儿倒是老夫人站出来解围,挥了挥手示意锦书坐下,然后便叫过了容哥儿在身边细看,摸摸捏捏地说道:“这也喝了两天药了,怎么还没见好?要不要再换个大夫瞧瞧?……好孩子,有什么想吃的,你娘、你姐姐管着你,只来告诉祖母,祖母让人给你准备去……”

这老太太从来都认为小孩子爱吃个零食、甜点什么的不是什么大事,反正吃到肚子里就是本儿,所以格外看不惯吴氏和锦书俩对容哥儿的严加管制,偏偏她说了几回这娘儿俩没一个肯搭她这茬儿的,索性她便连容哥儿都不爱见了,闹心!

容哥儿搂着老夫人的胳膊,笑眯眯地说道:“娘亲和姐姐也就是嘴上厉害,可是我一撒娇,还不是什么都给了我?祖母不用怕我受委屈,要是真有了什么委屈,一定来找祖母替我作主!”

锦书端着茶杯,笑笑地看着容哥儿哄老太太开心,而宋宛早在老夫人把容哥儿叫到身边时候,便很有眼色地去坐在了张姨娘的身边。宋宣有些拘谨,坐在那里一动不敢动,一副快要僵掉的样子,锦书看着就觉得难受,可是偏偏那当亲娘、亲姐姐的却是只顾着凑在一起低声说话,一点儿都没注意到他的不自在……

忍了几忍,锦书还是冲着宋宣招了招手,说道:“宣哥儿也来跟大姐说说,平日里容哥儿在书斋念书的时候,可还听话?有没有惹什么麻烦?”

宣哥儿也知道锦书这是没话找话地在安抚他,毕竟这书斋里还有丫鬟跟着侍候的,便是真想问什么,也犯不上问到他身上来,他对锦书的这份心意虽是很感激,但是到底还是记得自己的身份,并没敢真过去锦书的身边,只是偷偷地看向了张姨娘。

锦书其实也没想着能怎么着,这么一出声,也只是提醒着张姨娘母女俩好歹顾着些宋宣,这么大点儿的孩子孤单单地坐在那里,看着都让人心里不痛快。而张姨娘也果然如锦书预料的那样,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先是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然后便陪着笑脸,说道:“瞧大小姐这话说的,谁不知道咱们家三少爷素来都是听话乖巧的好孩子,在书斋里也常得先生夸赞的,哪里会惹什么麻烦?……”

老夫人早在锦书开口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形,也看见了宋宣偷看张姨娘,以及张姨娘瞪宋宣的样子,眉头当下便皱了起来,而容哥儿自然也看出了老夫人不高兴了,当下便悄悄地走到了锦书身边坐下……

张姨娘这会儿也发现老夫人皱了眉头,心头就是一跳,便连宋宛都把脸上的笑容收回去了几分。锦书却好似对猛然增压的气氛一无所觉一般,也不待老夫人开口,便笑眯眯地问道:“祖母,听说边关的刘姨娘又给我们添了个小弟弟,只不知道父亲可有给弟弟取了名字?”

老夫人瞪了张姨娘一眼,却到底没有在这个时候发作她,只顺了锦书的话头儿,笑着说道:“嗯,你老子早几个月,孩子都还没落地,不知道男女呢,就起了一堆的名字,等你弟弟生了下来,排了八字,取了个‘宽’字……”

第7章 宋宣的不争

老夫人那话里夸耀的意思极是明显,锦书下意识地就往张姨娘那里看去,果然那边那母女俩脸上的表情都气得扭曲了起来。锦书还真有些拿不准,老夫人那话是随口说出来的呢?还是特意来刺激人的?

本来这刘姨娘生了个儿子出来就够扎人眼的了,可听着老夫人那话里的意思,宋清远竟似是对这孩子也格外上心一般,又是提早好几个月就想了一堆名字,又是排了八字才选字了这个“宽”字,这么一对比,一直到满了周岁才定下了名字的宋宣,可就显得格外的不得人心了……

当初宋家的嫡长孙宋景明出生的时候,那名字还是已经仙去的老太爷定下的,那时候府里也没有姨娘这样的人,哪怕偶尔也会有人提及此事,倒是也不会让人想太多。而容哥儿的名字却是吴氏的父亲、当朝的丞相大人给取的,容哥儿出生的时候宋清远人在边关,那时候老夫人在张姨娘的撺掇下没少瞎折腾,吴丞相自然是心疼自家闺女的,虽然碍着这是嫁出去的女儿,不好明面上插手别人家的内院,但是给自己外孙子起个名字,小小的警告宋家一下,那还是可以的……

宋景明和宋景容哥儿俩是嫡子,哪怕张姨娘存了一肚子的不甘心,却也知道自己儿子是庶出,是万万比不上明哥儿和容哥儿两个的,可是这位才出生的宽哥儿可就太让人闹心了!合着一家子这么几个少爷,就她张香荷的儿子最低贱是吧?那刘姨娘不过是个贱妾出身,家里也没个倚仗,只不过是凭着跟着侯爷身边贴身服侍的机遇,如今倒是踩在了她的头上来了……

张姨娘掩在袖子里的手,狠狠地掐在了宋宛的胳膊上,递了个眼色过去,她这回是要拼上一把了,如果她再继续忍下去,这宋家早晚得没了她们娘儿仨的立足之地!

宋宛咬紧了牙关才忍住了喊疼的尖叫,微微垂下头,将眼中渗出来的泪水强忍了回去,深吸了两口气,才强力撑出了笑容,附和着老夫人的话,很是称赞了宽哥儿几句……

张姨娘母女俩的那点小动作,别说一直注意着她们的锦书了,就是坐在上面的老夫人也都看在了眼里。老太太心里不免叹息,自己娘家这个表侄女还真是扶不上台面,连这样的面子情儿都做不圆满,又哪里能是吴氏的对手?老太太也不免后悔,当初真不该被吴氏气昏了头,硬是把宋宛留在了张姨娘身边教养,结果这丫头这两年是越看越显得小家子气,而且骨子里还透着几分阴狠,平时看着还好些,可是一与锦书坐在一处,明显就差了档次……

好在宣哥儿是个男孩儿,稍大些便离了张姨娘身边,平日里身边服侍的嬷嬷是老夫人亲自挑了送去的,再加上又有教书先生的言传身教,这才没让宣哥儿走了歪路……

老夫人就是再怎么看吴氏这个儿媳妇不顺眼,也不得不承认吴氏在教养孩子上还是很有一手儿的,只是最让她伤心的却是,吴氏教养出来的这几个“好孩子”,一个个也都随了吴氏的脾性,就没一个跟她这个做祖母的亲近的……这倒不是说这些孩子们不孝顺,只是那骨子里透出来的疏远,不免让老太太心里不自在罢了……

锦书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却也只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只照看着容哥儿,不许他吃了多点心,省得到了吃饭的时候又该吃不下了。她这几年也看得明白,压着张姨娘不许她去边关服侍宋清远的人,并不是只有吴氏一个,就是老夫人也没少在中间使力……若非老夫人一直都只是面儿上跟吴氏争执,私底下却只帮了张姨娘的倒忙,只凭着一个“孝”字,老夫人也能把张姨娘给送过去。

只是张姨娘也不知是真没看出来,还是看出来了却装着不知道,反正为着这件事她是把吴氏给恨了个透心凉不说,平时还是一副全心全意当着老夫人是靠山的样子……

锦书无聊的时候其实还是挺喜欢看着张姨娘在那里瞎折腾的,这个家里三个女人斗法,那一出出地好戏,还真是帮她消磨了不少的时光。就比如现在,张姨娘就差把自己那点儿小心思都明白写在脸上了,可是老夫人就是当做什么都没看出来,闲聊可以,但是想把话题往边关、往服侍宋清远的问题上扯,老太太是压根儿就不接这话茬儿……

锦书这边看戏看得正过瘾,就听门外有小丫鬟通报:“老夫人,大少爷回来了……”却是宋景明从外面回来了!

锦书脸上漾起了真心的微笑,拉着容哥儿起身相迎。便是老夫人也止住了话头儿,带着笑脸朝着门口看了过去。

张姨娘母女俩方才敢怠慢了锦书和容哥儿,可是对着这府里正经的嫡出大少爷,她们母女俩还是有几分敬畏之心的,也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张姨娘这个时候还不忘替宣哥儿整了整有些散乱的衣襟,希望自己儿子能以最佳的面貌,出现在宋景明跟前。

张姨娘再怎么不服气吴氏,对着才十三岁就已经考进皇家军校的宋景明也不敢错上半分的礼,她心里很清楚,只要有宋景明在,宣哥儿就是再怎么天纵奇才,这辈子也只能被宋景明压上一头,甚至可以说,宣哥儿日后的前程不在宋清远这个当爹的身上,而在宋景明身上……

所以这些年哪怕张姨娘跟吴氏闹得再怎么厉害,她可以拉上了宋宛当帮手,却是从来都不会动宣哥儿的主意,而且平时也没少教导着宣哥儿跟宋景明亲近,只是她教导的方法有些问题,总是希望宣哥儿能在宋景明跟前踩了容哥儿一头,这样的事宣哥儿却是没胆子去做的……

比起宋宛,小了她好几岁的宋宣才是最能认清自己身份的那个人。他一直都记着他的奶嬷嬷曾经告诉过他的一句话:该是你的不用争,不是你的争也争不来……

宋宣一早就知道,在这个家里,要想好,他就不能争!

第8章 吴氏的危机感

天朝的皇家军校是开国皇帝创办的,与国子监一样,都只收取朝中四品以上官员子弟入读。军校完全是军事化管理,每个月只有两天的假期,除开这两天之外,是不允许请事假的,而病假就要有太医院的常驻军校的太医写病假证明。

不过也是为着各种不可预知的情况着想,所以这每个月的两天假,并不由学校规定必须在哪天休息,只要不是考核日,学生是可以自行去跟自己院长请假的。一般来说,每月月末的那两天,是休假人数最多的时候,一个月都太太平平的什么事都没有的过去了,这两天的假也就可以心安理得的用掉了,反正哪怕就是不用,也攒不到下个月去……

宋景明这个月的假期还没用,他一得了老太太送的信让他请假,还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了,结果等出了学院,见着了前来接他的家仆,他才知道,老太太居然只是为了他爹又添了个庶子,才高兴的要他回家参加家宴……

宋景明对于宋清远又多了个儿子的事,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左右不过个庶子,便是没有这个,也还有个宋宣在,实在没必要去在意这种事。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只要他不行差踏错,哪怕就真是个庸碌之辈,宋家这一辈里也没有哪个兄弟能越过他这个嫡长子去,所以他其实一直都不像外人看来的那样有什么紧迫感的。

他会这么努力,会拼尽全力地考进皇家军校,并不如其他人想的那般是要稳定什么地位,只是因为他喜欢!他从小就崇拜自己的父亲,武安侯宋清远在很多人眼里都是个传奇。宋家虽然几代下来都是官宦世家,但是也是从宋清远开始才算是真正的跃上了高阶。

在宋清远之前,宋家的祖辈一直都是文官,偏偏宋清远是个不同的,自小便热衷于兵事,等长到了十五、六岁的时候更是都没跟家里商量一声,直接投身了军旅……也或许是他真的天赋于此,不到十年的时间,历经三场战役,携着以少胜多的战绩,硬是替自己争来了一顶侯爷的帽子!

宋景明每每听着宋清远的那些传奇故事,心中便会生出追随父亲的脚步的念头。他知道宋清远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当年被家里阻挠,以至于没能入读皇家军校,所以他在启蒙之初替自己订下的目标就是替宋清远弥补这样的遗憾……

去年的时候宋景明考入了皇家军校的事情传到了边关,据去送信的仆人回来说,宋清远抱着那封报喜的家书足足大醉了三天……

宋景明是宋清远的骄傲。哪怕宋清远以后再有多少儿子,其中再有多少也会同样考进皇家军校,在宋清远的心中,也绝对不可能有谁能与宋景明争锋。

虽说不介意多出了个庶弟,但是宋景明对于老太太这么激动地让他请假回来,就为着庆祝这样的事,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比起庶弟什么的,他真心觉得还是军校的学习更为重要些呀!

吴氏听说长子请假回来了,心里也一样的不痛快。她的想法跟宋景明的一样,不过是家里多了个庶子而已,哪有为了他影响自己儿子学业的道理?!老夫人派人去接宋景明的事,是避开了吴氏的,压根儿就没让她知道,直到丫鬟来报说是大少爷回府了,她才知道老夫人竟是为了晚上的家宴让人接了宋景明回来……

在老夫人看来,不过是歇上这么一天、半天的,哪里就至于影响了长孙的学业了?她特意把宋景明叫回来,主要目的自然还是为了给吴氏添堵。今天边送的喜讯送到,吴氏在老夫人跟前就是一脸的笑模样,可是老夫人才不会相信,吴氏心里就真的没一点别的念头……老太太就想着,既然这儿媳妇是个能装、会装的,她就更要让吴氏装个够!于是,才有了老夫人派人去接宋景明的事。

老夫人却是不知道,就她来了这么一手,却是坚定了吴氏重新梳理家里下人的念头。今天老夫人瞒着吴氏接了宋景明回来的事,却是很直接地给吴氏提了个醒儿,这家里有了跟她不是一条心的下人,实在是件危险的事……今天还只是接了人回来,若是来日里有那黑了心的谋害了人去,到那时候再后悔可就晚了!

宋景明回来的匆忙,身上还穿着军校的校服,虽然青黛色的劲装衬得他格外的英武,可是在家里如此装束到底是显得有些失礼,所以他先是与老夫人请安见礼之后,便告了个罪回去梳洗换衣服……

锦书在宋景明告罪的时候,就轻轻地捏了捏容哥儿的手,他们姐弟俩的默契向来都是极佳的,容哥儿只眼珠一转,就明白了锦书的意思,于是赶在他大哥转身要走的工夫,就一把拽住了宋景明的衣袖,撒娇耍赖的要跟着宋景明一起……而锦书更是借着这机会,拿了照看容哥儿的借口,一起随着宋景明离开了老夫人的院子。

宋景明今年才十三岁,可是已经习武好几年了,体格很是不赖,出了院门就一把将容哥儿抱了起来,半点都看不出勉强来。要知道这容哥儿虽然才六岁,但是做为一个酷爱甜食的男孩子,他那一身的斤两想让人抱着走得稳当,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等拐过了老夫人院子外面的回廊,宋景明见周围已经没了外人,便是他们兄妹身边服侍的那几个人也都挺有眼色的错后了几步跟着,这才压低了声音问锦书:“祖母今天这又是怎么了?那边不过是又添了个庶子,哪里就值当她这么折腾了?是不是家里又有什么事了?娘……”

他有心要问母亲吴氏是不是又受什么委屈了,可是这话他还真有些问不出口。这些年吴氏跟老夫人斗了个旗鼓相当,说是各有胜负,可是要真辩起来,怕是老夫人憋屈的时候还要更多些……他是真心不认为他亲娘会真吃了什么亏去。

第9章 好消息

锦书抿着嘴笑了笑,轻轻地推了宋景明一把,低声说道:“好了,这些事你就少操心,就后宅这么点儿事,哪里就能难为住娘亲了?你那心思还是放到学业上才是正经……祖母那里也就是闲得慌,才有事儿、没事儿的闹上一闹,仅当解闷了,她也没真糊涂到不醒事的地步,只随她去就是了,翻不了天去……”

其实她也不明白,这回老夫人究竟是又受了什么刺激,才会把家里添了个庶子这样的事,当成了天大的喜事来庆贺。先前她也让人去老夫人那院子和吴氏的院子里打听过,偏偏两边儿都说今天太太平平的,什么事儿都没有,硬是让她猜不出老夫人这究竟是闹得哪一出……

不过这话她却不好跟宋景明说,这后宅里的那些事,还真不好让男人去插手,他们只会让事情越变越糟糕!宋景明皱着眉头,虽然心里有些不满锦书的敷衍,但是到底也没好再追问下去。

锦书派了人去往吴氏那里看着,等着晚宴准备得差不多了,才跟着宋景明带了容哥儿又回到了老夫人的院子。这家宴便摆在老夫人的会客厅里,要说起来任哪家也是没有姨娘上桌的道理的,可是老夫人却素来爱在这些事情上跟吴氏这个当家主母过不去,于是张姨娘也随着坐在了宋宣的下首,顺带着也能照看着他一些。

吴氏对张姨娘的存在视若无睹,就跟这席上压根儿就没这么个人似的,除了偶尔应付差事般的奉承老夫人两句之外,其他的精力都放在了宋景明的身上,从吃穿用度,到文武课业,真恨不得把宋景明每天都吃了什么菜,又喝了几口汤都问出来一般……

锦书只低头藏住脸上的笑意,一副专心照看着容哥儿吃东西的样子,其实她那心里都快笑翻天了。吴氏问的这些话,要是搁在别人眼里,那是想儿子了,操心儿子了,可是在锦书眼里,她这位母亲大人那就是在刺激人呢……而这被刺激的不用说,也就是老夫人和张姨娘了。

老夫人今天明堂正道地说要庆祝家里添丁之喜,结果就为了个庶子,这场家宴让吴氏硬是整整忙了大半晌,若只是如此那也就罢了,可是老夫人万不该还特意把宋景明也给接了回来……到了这个份儿上,吴氏要是还不反击,那她也就不是吴氏了!

结果这庆祝家里添了庶子的家宴,被吴氏那一片的“爱子之心”硬生生给折成了庆祝大少爷回家吃饭了……且不说老夫人如何,就是张姨娘坐在那里都被呕得在心里默默吐了两口血。如果说下午刚得了信儿的时候,她是恨刘姨娘和那位新出生的宋家四少爷,恨得牙根儿都直痒痒,那么这会儿她那满腔的恨意却是另找到了寄存的好地方了----这嫡出的大少爷和这府里的正经嫡夫人,那才是她张香荷命里的真克星呀!

那四少爷再怎么也只是个庶子,而且又是生在边关那样的地方,将来能养得大不能养得大还两说呢,可是宋景明却是眼看着就要一飞冲天了……张姨娘一直都记得自己当初是怎么自信满满的不顾父母兄嫂的反对,硬要嫁给宋清远为妾的,当年她可是戴着满腔想要将来扶正的壮志进的宋家,可是这些年来的生活却是让她清清楚楚地明白了一件事,只要有吴氏在,只要有吴氏的这几个孩子在,她这辈子都只能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妾!

后悔吗?她说不上来。她已经没有了回头路,哪怕不为了自己,只看着自己膝下的这双儿女,张姨娘也不能不争!她这辈子已经不想什么了,但是她却不能容忍她的儿女因为她的原因,就要过着低人一等的生活!

张姨娘看着一脸慈母表情对着宋景明嘘寒问暖的主母吴氏,握着筷子的手背上青筋蹦起来老高,脸上的表情也显出了几分狰狞,吓得坐在她旁边的宋宣差点拿不稳筷子。

这一顿气氛略显诡异的家宴,最后在还算平和的气氛下圆满结束了。吴氏带着三个孩子回去自己院子后,刚坐下就有小丫鬟过来传播小道消息,宴后老夫人那里碎了一对琉璃盏,张姨娘回去的路上骂哭了二少爷……

吴氏听着这些话,脸上露出了个冷冷的笑容。宋景明皱着眉头看了看锦书,这个时候要说劝吴氏,还得锦书上。可是锦书却低着头,一副什么都没听见、也没看见的样子。

容哥儿到底年纪还小,吃饱了饭,又走了段路,便有些犯困了,他虽不怎么明白母亲和哥哥、姐姐中间那诡异的气场是怎么回事,但是这却并不妨碍他站出来破局:“娘,我困了……您打算什么时候把爹爹捎给我的礼物给我呀?”这孩子一直坚持到这会儿,就是冲着宋清远给他带回来的东西!

若非老夫人非得折腾着摆什么家宴,吴氏早就把宋清远送回来的东西给分好了,给各人送去。可是这么大半晌的工夫里,老夫人那里光菜单就改了五回,这么一通折腾下来,吴氏又哪里还能顾得上去收拾那些礼物……这会儿听容哥儿提起,也只能笑着哄他:“你爹爹给你的那些东西,娘还没来得及收拾呢,今天也晚了,等明日娘便让人给你送去,可好?天儿也不早了,快随了你嬷嬷回去睡吧,明天还要上书斋念书呢!”

容哥儿噘着嘴被抱走了,吴氏也再难遮掩住那一脸的疲态。宋景明看着母亲这个样子,不由得一阵的心疼,亲自端了杯参茶放到了吴氏的手边,低声说道:“母亲且再忍忍吧,儿子听说最近兵部闹出来的动静不小,说不得爹爹就要调回京来了……等爹爹回来了,也就好了……”

吴氏双眼一亮,急声问道:“真有此事?这信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准吗?”

宋景明点了点头,说道:“大概错不了,我有位同窗是兵部侍郎家的公子,这话是他私下里告诉我的,据说兵部的折子已经递上去了,如无意外,陛下那里必定是会批的……”

第10章 好事?坏事?

吴氏再怎么也是个女人,哪怕再说什么不在乎刘姨娘的存在,可是又怎么可能真的会不在乎自己的丈夫陪在另一个女人身边?只不过她也是不得已,没办法罢了……

若说宋清远能回来,吴氏自然是巴不得的事,只是即使她只是个内宅妇人,对时局也多少有些了解,如今天朝虽然不缺武将戍边,但是当今的这位宣德帝却是个生性多疑之人,能得他信任的武将着实没几个。自宣德帝登基以来,十多年里这掌兵权的武将已经换了两、三茬儿了,被抄家夺职的也有四、五家。

宋清远却是占了少年时曾给还是皇子的宣德帝当过伴读的光,这些年来的几次清洗都让他躲了过去,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份“干净”,倒是让宣德帝格外的看重了一些。可是要说这个时候宋清远要奉调回京,吴氏心里虽然有期盼,更多的却是担心,担心着宋清远是不是做了什么让皇帝疑忌之事,以至于……

锦书看着吴氏时喜时忧的表情,只略一思量,便猜到了吴氏的心思,她心里其实也有着跟吴氏一样的顾忌。她轻轻地摇了摇吴氏的胳膊,低声说道:“既然有了这样的说法传出来,怕是也有几分真的,母亲不若去外祖父那里问一问,总好过自己在这里瞎担心……”

锦书的外祖父,吴氏的父亲,便是当朝的丞相,若是皇帝真有调宋清远回来的心思,那么必定是瞒不过丞相吴浚的。吴浚这辈子也就得了吴氏这么一个嫡女,从小也是疼爱有加,若是宋清远这回真的被抓住了什么错处,想来吴浚碍着吴氏的面子,也不至于袖手不理……

吴氏经锦书这么一提醒,立马也醒悟了过来,连声称好,也不管天色已晚,直叫了自己的陪房吴顺儿回去相府传信,让明天来人接她回去一趟。

宋景明其实心里也一直犯着嘀咕。要知道他平时与那位兵部侍郎家的公子也只是泛泛之交,甚至往常还小有龌龊,偏偏那天那人却像是特意来告诉他这件事的,他怎么想都不像是什么好兆头……他今天跟吴氏提起此事,本来也是想让吴氏回娘家打听一二,要是宋清远真出了什么事,家里也能及时有个应对之法……

这一夜,娘儿仨谁都没能安枕,早上跟老夫人请安的时候,吴氏便提出了今天要回娘家一趟。老夫人当时那脸色就不怎么好看,老太太心里是认定了吴氏要回家诉苦的……吴氏也看出来老夫人是想歪了,可是宋清远回京这事到底还没得准信儿,是好是坏也还难料,皇帝也还没下明旨,若是真让宋清远回来的消息传的满天下都知道了,那么说不得好事也会变成坏事,她又怎么好在这个时候告诉老夫人,也只得咬着牙强撑什么话也没说,任着老夫人自己生闷气去了。

吴氏的母亲已经亡故了,吴丞相自己年纪也不小了,便息了续娶的念头,好在吴氏的大哥也已经成家多年,大嫂许氏也是一直跟着婆婆掌家理事,家里并不缺人主持中馈。吴氏在家时便与嫂子的感情不错,出嫁这些年来也是有来有往,关系很是亲近。

许氏大晚上的接到吴氏的传话,心里也是犯了一夜的嘀咕,只不知道吴氏那里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所以这一大早的就派了人来宋家。宋景明本来也想跟着吴氏回娘家的,可是却被吴氏以学业为重的理由给送回了军校,便是容哥儿也被吴氏用同样的理由给留在了家里,只有锦书被吴氏带着出门。

锦书一上马车,就看见了吴氏眼底的那片青色,虽是用了脂粉遮盖,到底不自然,离得近了还是看得出来,想也知道吴氏必定是一夜都没睡好。她轻轻地拍了吴氏的手,低声说道:“母亲也好歹顾念着些自己才是,眼下还不知父亲那里是个什么情况,若是您再拖垮了身体,可让我们兄妹几个怎么办呀?”

吴氏也知道女儿说的是正理,可是担心这种事又哪里是能说停下来就能停下来的?她那眉头虽是松了下来,可是那心却还是揪成了一团儿在那里直发颤。昨天夜里她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是越想越害怕,宋景明最开始说起此事的时候,她只顾着高兴了,后来虽是有些忧心,但是到底还是高兴居多,可是等着这会儿一个人躺下来细细思量,才突然想起现今的兵部侍郎不正是以前跟自己丈夫不怎么对付的范书成吗?

这范家的儿子怎么会那么“好心”来提醒宋景明?这中间还指不定藏着什么事呢!就是为此,她是越想心里就越不踏实,足足担心一晚上,这绝对不是锦书随便的几句话就能让她放下的。

锦书眼见着吴氏心情没有回升的迹象,也只得不停地拉着她说话,能分分她的心,别总想着那些事才好。等到了相府的时候,锦书已经是说得口干舌燥了。

许氏亲自迎出了门,一看见吴氏那气色,心底就是一沉。不过在外面有些话却是不好细问的,只随便地扯着家常引着吴氏去了她的屋里。一进屋,许氏便忍不住了,直接开口问道:“妹妹这是怎么了?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还是你那婆婆又给你出了什么难题?你也放宽心些,只管告诉我,好歹还有我们这些娘家人在,总不会叫委屈了你……

许氏虽然也是担心了一晚上,可是她也只是朝着内宅里的那些事情上去猜测,宋家的老太太对吴氏是百般的看不顺眼,这在整个云都都不是秘密,这些年虽然吴氏很少回家诉委屈,可是家下仆人之间那些消息却是从来都没断过的,所以许氏对宋家的那些事不说了如指掌,也算是知道个八、九分,所以这吴氏一传信要家里来接人,她就自然而然地朝着老夫人又难为了吴氏上去想了……

第11章 消息不是那么好打听的

吴氏很是感激地看了许氏一眼,自家嫂子的这份心意,她领情!不过这会儿她也没心情跟许氏多解释什么,只低声问道:“且不说这个了,嫂子,我想见见父亲……”

许氏一愣,眉心就是一跳,这吴氏要见父亲,所为的自然不会是家事,再联想到吴氏大半夜的传话要回家一趟,她便知道,吴氏的事绝对不是那些家长里短的小事。虽然有些揪心,还是想了想,说道:“昨天我恍惚着听着父亲跟你哥哥提过一句,说是今日散了朝,要往工部看看,也交待了家里不用备午饭……你昨天送信回来,也没说要见父亲,所以我也没跟父亲提起……”说到这里,她脸上倒是生出几分歉意来。

吴氏又哪里会怪到许氏的头上,只皱了眉头坐在那里不说话。她没想到事情居然会这么不巧。她算过日子的,今日吴丞相并不当值,按说这不当值的日子吴丞相总是下了朝就会回家来的,便是另有公务,也多是在书房处理,她却没想到,偏偏她急赶着有事想见吴丞相的时候,吴丞相偏偏就去了工部……

吴氏家里也有一摊子事,虽说她今日是回了娘家,但是也是不可能待上太长时间的,但是她那事情也不好让人转告,这倒也不是她不相信许氏或是谁的,只是这知道的人一多了,事情就容易泄露出去,会有什么后果就难定了……

锦书听说外祖父连中午都不回来吃饭,就想到今天吴氏可能是要无功而返了,她抬头间正看见吴氏那一脸憔悴的样子,不由得轻轻地皱了皱眉头,抿了抿唇,柔和着声音说道:“母亲,您家里事忙,要不,让女儿留下来打扰舅母一日?”她这话的意思,却是要替吴氏留下来等吴丞相。

许氏的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心情愈发地烦躁。她烦躁自然不是为了锦书要留下来作客,而是拿不准吴氏这回究竟是遇上了什么难处,以至于连她都不能放心地告诉一声。

吴氏抬头看了许氏一眼,把许氏那难看的脸色尽数收在眼底,她也知道,这个时候若是再瞒着,怕是就要伤了姑嫂感情了,不由得轻叹了一声,轻轻地拍了拍许氏的手,用眼神示意着朝正在屋子里侍候着的几个丫鬟看了看。许氏自然领会得吴氏那眼神的意思,当下便挥了挥手,把丫鬟们都撵了出去,说道:“这下好了吧,你这会儿能跟我说说,这到底是什么事了吧?”

吴氏长叹了一声,先是把昨晚宋景明带回来的消息说了一遍,然后又把宋清远和兵部侍郎范书成两人的关系简单地讲了讲,最后才又说了她自己心里翻来覆去的那些念头……许氏也被吴氏的话给吓了一跳,她这会儿倒是理解了锦书为什么说要留下来了,这样大的事情,若是不能及时把消息给吴氏送回去的话,只看看吴氏现在的脸色就知道,三拖两拖的必定是要把吴氏拖出一身病来的。

可是吴丞相今天也确实是不能及时回来的,吴氏那里的时间也不宽松,许氏虽然是能帮着转告了吴丞相一声,但是吴丞相的回话却是难传回去给吴氏的。这样的事情,自然是不好经下人的口的,而用书信的话更是不安全,但是许氏想专程过府给吴氏送信儿,那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动身的……这样一想,还真是让锦书留在相府最合适,一旦吴丞相回来了,此事有了确实的消息,不论好坏,锦书都能及时地回家去告诉吴氏一声。

吴氏忐忐忑忑地先回府去了,都没等上娘家几个侄女前来拜见。锦书却被许氏留了下来,自己亲娘舅家,便是小住上几日也碍不着谁的眼去。

许氏也是这相府的当家主母,那日子过得比吴氏更忙上几分,待送走了吴氏之后,便让人领了锦书去见表姐妹们一处玩了。吴家跟锦书一辈的女孩子并不算少,三房嫡庶加在一起一共有六位小姐。许氏所出的长房嫡长女前年已经嫁进了恒王府为正妃,夫妻感情也还和睦,眼下更是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日子过得还算不错,而长房的次女是庶出,今年才及笄便已经订下了婚事,夫家是个外任知府家的嫡次子,人品性情都很看得过去,婚期订在了明天开春,如今正是天天挶在屋子里绣嫁妆的时候,再不能出来与姐妹们一处玩乐……吴家其他的几位小姐倒是与锦书年纪相仿,往日里倒是也能说上些话。

只是今日吴家现在在家的三个小姐却都是庶出,日常都是在府里请了女先生教习,家里来客了自然是能出来见人的,而三房嫡出的小姐吴纹雅却是在去年春天的时候考进了昭德女学,平日里都是要去学院里学习的,今天却是不在。

要说起来这昭德女学也是个挺神奇的所在,乃是前两代的明宣帝的元后所建立的女学,与国子监和皇家军校一般,都只招收四品以上官家千金入读,而且入读的条件不止是要通过入学考试,而且报名的时候还只收嫡出的小姐!这条件倒是比国子监和皇家军校更苛刻了一点。

锦书跟吴家的表姐妹们并不常在一处,一年里见面的时间也是有限的,但是这许久不见坐在了一起,倒也挺有话说,从年初的时候出门踏青,到容哥儿闹出来的各种笑话,然后一路说到平日里自己琢磨出来的糕点吃食,反正什么新鲜说什么,一两个时辰下来,倒是把吴家三个表姐妹笑翻了好几场……中午的时候,许氏也没叫她们姐妹几个过去一起用饭,只是送了桌席面到她们坐着玩笑的水榭里,由着她们姐妹们自己高兴。

吴丞相直到天擦黑了才回府来,许氏这也是提了一天的心劲儿了,一听说了自家公公终于回来了,连忙让人去叫了锦书,然后两人一起去了书房求见。

第12章 锦书的决定

吴浚身处相位已经七年了,能在这般位置上屹立不倒,自然是有一番真本事的。这几日朝中局势不怎么好,事务纷杂,他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却又偏偏检不清头绪。今天他本来也是回来晚了,加上在外面会客时也多少吃了些东西,一回来便吩咐了人不必再备晚膳,直接去了书房。他这才到书房坐下,就有下人来报,说是长媳与外孙女求见。

吴浚的眉头皱了皱,心里也有些拿不准许氏和锦书两人结伴来见,用意何在。不过人既然都来了,也没有不见的道理,当下便着人去请。

许氏进了书房,多少还有些不自在,许氏嫁进吴家这么些年来,这还是第一次进吴丞相的书房。今日若不是她的夫君、丞相府的长子吴楠离京公干不在府中,她也是断不会亲自带了锦书过来的。

锦书对此倒是没有太大的感觉,规规矩矩地与吴浚见过礼之后,又应对了几句吴浚问候宋家老夫人的问话,便低眉顺眼地站在那里,再不肯多言。关于吴氏今日的来意,却是由许氏站起来说了个清楚。

吴浚听了许氏的话,先是一惊,然后便陷入了沉思之中。近来兵部的小动作不少,他是早有觉察的,只是宋清远素来得宣德帝信任,而且便是便是宋清远本人也是行事稳妥的,所以他并没有把事情往宋清远身上去联想过。只是此时若是把宋清远给放入局中,他突然觉得这些天迷惑不安的那些事情,似乎就已经露出了头绪……

锦书虽然没说话,但是她却一直都在悄悄地观察着吴浚的脸上的表情,待见得吴浚眉宇间的厉色越来越浓烈,她的眉头便也忍不住悄悄的皱了起来。只从吴浚的表情便不难看出,怕是朝中真有了什么变故,而宋清远若是此时奉调回京,更非什么好事……

许氏也看出来吴浚在听了她的话之后,脸色便愈发地难看了起来,她心头也是一惊,这宋清远可是吴家的女婿,若是他真出了什么事,吴家便是想独善其身,怕是也难了……她声音有些微颤抖地轻轻问道:“父亲,妹婿那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吴浚轻轻地摇了摇头,抬眼看了看一脸紧张的许氏,又看了看也轻皱着眉头的锦书,干咳了一声,说道:“好了,此事我已知道了……锦书,你且回去告诉你母亲,让她无需忧心,自有我替她担待!”

吴浚这是撵人的意思。许氏和锦书自然都听得出来,施礼告退之后,锦书婉拒了许氏的挽留,连信息便回去了宋府。吴氏一直都在坐立不安地等着锦书的消息,等听说锦书已经回府,去了老夫人那里请安,她便更是坐不住了,亲自带了人直迎到了老夫人院子外面。

待见了锦书,吴氏也顾不得还在外面,只遣了丫鬟们离得远着些,便拉着锦书的手,小声的问道:“可见了你外祖父了?你外祖父可有说什么?”

锦书抿了抿嘴,低声说道:“已是见了外祖父,大舅母把您的话也都转告给了他老人家……外祖父也没说什么,只让我转告母亲,无需忧心,自有他替您担待……”

吴氏听了这话,脸色也沉了下来。父亲不让她忧心,还说会替她担待,却是只字没提宋清远如何,若是这样她都还听不出来她父亲那话里有话,她这些年还真是白活了!可是便是真知道宋清远那里可能出事了,她一个深宅妇人又能如何?而且吴浚那话里的意思也分明是不愿她多管的,以至于半点有问的信息都没有提及,让她便是想替自家夫君回旋一二都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吴氏越想那心越是往下沉,头更是有些昏昏沉沉的直有些站立不稳。锦书本就一直注意着吴氏,见她如此模样,连忙伸手扶住她的同时,也顺势替她切了切脉……还好,只是郁结于心,又有些急火上涌,只一剂清心丸便能解了这症候。虽是小毛病,可是锦书也不敢耽搁,连忙招呼了人过来搀扶着吴氏回去。

那清心丸之类的丸药本就是后宅必备的,锦书招呼了丫鬟取来,就着杯温水服侍着吴氏用了一丸,不过一刻钟,那药效便上来了,吴氏的脸色也缓和过来了许多。

“今儿晚上,我陪着母亲一起睡吧……”锦书还是有些不放心吴氏,也不愿她多想,只交待了人再去熬一碗安神汤,又服侍吴氏喝了,便也睡在了吴氏屋里。

这一晚上,有了安神汤的药效,又加上锦书在睡前的穴位按摩,吴氏倒是睡了个好觉,第二天起身的时候,精神便缓过来了七八分。这一晚上的好睡,似乎是让她的脑子又开始了清醒的运作,她也知道这会儿她是帮不上别的忙了,但是把这宋宅给稳住了,想来也能让宋清远少分些心才是……

锦书看着吴氏又精神抖擞的开始管理内宅,心里也稍稍地松了口气。此时她倒是有些微的后悔,平时里对朝野中的大事少了关注,以至于此时对于宋清远这回的调任,却是连个头绪都摸不着……她坐在自己屋子里想了大半日,最后还是觉得身为宋家的女儿,她好歹也该为宋家做些事才是,而且有些事情对她来说还真是举手之劳。

既是下了决心,锦书也不耽搁,当晚便去禀告了吴氏,想要去往元妙观住上几日。这本是吴氏原先就答应了她的,只是眼下这种情况,吴氏多半是静不下心陪她出城了,好在那元妙观本就是个女道观,往日里也常有官宦富贵人家的女眷前去小住,便是锦书自己去,也并不显眼……

再说了,如锦书这般的官家小姐出门,又哪里至于是独自己一个的,丫鬟、嬷嬷自是跟着一大群,再添上些得力的护卫,自然安全无虞。

吴氏也知道眼下这种情况,她是不好出门的,谁知道哪一刻便会有祸事上门,只是让锦书一个人去元妙观,就算安排了再多的下人跟着,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偏偏对着锦书那满眼的渴望,拒绝的话她也实在是说不出口。

左思右想,吴氏还真想到了一个人……

第13章 极品姨母(上)

“这去元妙观之事,原本是我早便答应下来的,只是如今家里却是不好离人……”吴氏轻轻地抚着锦书的头发,满是歉疚地说道:“你既想去,我也不拦着你,只是你独自去,我却是放心不下的……”

锦书微微皱了皱眉头,不过却也并没有接话,她知道吴氏必定还有话没说完。

果然,吴氏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原本我答应你去元妙观住上几日,也是约了人的,便定国公夫人,你那妙薇姨母……”

锦书那眉头皱得更紧了,便是连身子也忍不住坐直了起来,紧抿着嘴唇,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满。

吴氏就想不明白了,定国公夫人李妙薇与她本是两姨的表姐妹,关系算得上亲近,而且素日里李妙薇对锦书也是疼宠有加,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不曾忘了锦书那一份,可是锦书也不知是怎么了,就偏偏跟李妙薇生分的厉害,甚至这一年多来连定国公府的门都不愿登了。

吴氏原也知道,锦书是个懂事的孩子,她会这般必定不会没有原由,但是任吴氏试探过几次,锦书都不曾吐口,道出究竟来。今日再见锦书这副不愿与李妙薇亲近的样子,吴氏着实是忍不住了,伸手又把锦书往怀里搂了搂,轻声问道:“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就偏偏与你妙薇姨母这般生分?还是你在定国公府听了什么闲话,所以才恼了那一家人?……”

定国公府里比宋家还不太平,偏偏李妙薇又是个性子软和的良善之人,明明是嫡妻正室,却把那日子过得七零八落的,若非还有嫡子傍身,怕是早就被一群饿狼似的妾室逼得没了活路。往常便是吴氏也没少生出那些怒其不争的心思出来,更没少帮衬了李妙薇母子,只是她却想不明白,锦书却又是为了什么对着李妙薇敬而远之……

锦书能怎么说?说她几辈子下来最讨厌的就是那李妙薇那种菟丝花样的女人?说她几辈子下来最看不上眼的就是李妙薇那种连什么叫做“为母则强”都不懂的女人?还是说,她不愿意跟着没几日活路的亲戚多交往,免得来日里伤心难过?

在锦书眼里,李妙薇那就是一代奇葩!锦书就没见过这么没用的女人!顶着端王府郡主的名号嫁进了定国公府,居然被几个小妾给压制住,嫡长子被人谋算了去,至今没个下落,她也只会哭,她膝下唯剩的那一个儿子分明是中了毒,她却还是相信了那府中请回来的大夫说的什么体弱的话,便是她自己如今那身体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她也相信了自己身边的嬷嬷说的她那是忧思太过的缘故……

锦书也不是没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提醒过这位姨母,可是这李妙薇却是半点都没有去多想她那话里的意思,倒是让李妙薇身边那有了外心的嬷嬷对她起了疑忌,旧年里她最后一次去定国公府的时候,差点被人装进套儿里害了性命去,而李妙薇却能生生把那样的事当了意外去……如此这般,锦书又哪里还愿意再踏进定国公府的泥潭里去?善心挡不住找死的人呀……

吴氏虽然与李妙薇算是亲近,但是到底不如锦书几辈子积攒下来的经验丰富、见识渊博,所以锦书看出来的好些事情,吴氏是压根儿就不知道的,偏偏锦书又是个懒散的性子,更没有什么管别人家闲事的兴趣,再加上也是不愿意吴氏掺和进定国公府的那些龌龊事里去,所以对那些事也是从来都不跟吴氏提起的。

可是这会儿吴氏却是坚持着咬死了若是锦书想往元妙观,就必需要跟着李妙薇母子同去,倒是让锦书有些瞒不下去了。李妙薇身边倚重的那位陈嬷嬷已经朝着锦书下过不只一次毒手了,锦书可不愿再去招人眼了……她犹豫了又犹豫,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很是无奈地看了吴氏一眼,带着几分小委屈地说道:“我原是不想与母亲说的,怕母亲担心,可是……母亲,妙薇姨母自是个好人,可是她那份良善却是没什么底限的,连防人之心都没有,前几回见面的时候,我察觉到了她身边一些不妥当的地方,想着法子告诉她去,她只不信不说,还当成笑话说给了身边的嬷嬷听,偏偏那嬷嬷却是个早就有外心的,如何还能不疑忌上我?您可还记得,去年夏天的时候,您带了我和容哥儿一起去了定国公府的寿宴,当时礼部侍郎家的千金掉进了荷花池子里去了,差点没能救回来……”

那事吴氏自然是记得的,当时还吓了她好大一跳,要知道锦书带着容哥儿也在那池塘附近,最开始的时候刚有人喊着有人落水了,叫的甚至还是锦书的名字,唬得她站都站不稳了,硬是被身边的嬷嬷给搀了过去……吴氏还记得那日为着这事查了半天,最后得出的结论却是意外,是礼部侍郎家的那位小姐贪玩离得水近了,最后才失了脚,可是这会儿再听锦书提及此事,竟像是另有内情……

吴氏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下来,很是严厉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仔细说清楚!”她这会儿着实有些生锦书的气,这孩子的胆子怎么就这么大?被人害了这种事,都能瞒下来不说……

锦书只当没听出来吴氏在生气,撇了撇嘴,心里倒是有些为难该从哪里说起,想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道:“去年年初的时候,姨母不是生了场病吗?您还带了我去探病……姨母那病来的蹊跷不说,就是当时用的药也是有问题的,女儿也提醒了姨母换个大夫,也注意下煎药的下人,可是她却一点都没听进去,反倒是后来女儿再往定国公府去的时候,姨母身边的陈嬷嬷再看女儿时候的眼神,就有几分不对了……”

吴氏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都要追溯到什么时候去了,这事已经是一年半以前了……她心里有些暗暗反思,平日里她是不是因为锦书的懂事、省心,所以太过忽视锦书这个女儿了?但是连着闺女身上发生了这么些事,她这个当娘的都没有发现!

第14章 极品姨母(下)

锦书倒是也注意到吴氏的脸色难看了,只是既然已经说到了这里,便也没有瞒了后面的事的道理,她也只做不知地继续说道:“后来,就是寿宴那一次,其实早先被丫鬟引着去了池塘边儿上的人是我,只是容哥儿与那府里的二小姐起了争执,我忙着过去解围,这才躲过了一劫……不知娘亲可还记得,那天那礼部侍郎家的小姐穿的衣裳与我是一个颜色的,而且也是跟我前后脚到的那池塘……”

那次其实并不是那小丫鬟认错了人,锦书素来是个谨慎的,又知道那安国公府有人对她不怀好意,自然会处处留心,当时引她去的那小丫鬟将她领到地方就先走了,她却是注意到那旁边的青石上有一块溅的并不是水迹,而是油……所以她压根儿就没在那里多留,转身就借口找容哥儿离开了,可巧礼部侍郎家的小姐正好那时候过来,却是被人挤搡着踩到了那片油地上,失脚掉进了水里,纯粹是无辜替锦书当了替罪羊。

虽然锦书并没有把当时的情形描述的很详细,甚至还多有忽略之处,可是吴氏这样的后宅妇人天生都是脑补高手,凭着自己的想像就尽可以还圆了当时的场景……当时礼部侍郎家的小姐被救上岸的时候,吴氏也已经赶到了那池塘边上,那小姐的狼狈、凄惨的样子,她是都看在了眼里的,当时有多庆幸掉进水里的不是她闺女,这会儿她就有多生气!

锦书倒是并没有将这些看得太严重,这些小打小闹的折腾,对她来说实在不算什么。她学了两辈子的医,习了两辈子的剑,要是还能在这些后宅小手段里栽了跟头,那她不如自己买块豆腐撞死算了,也省得丢人!她不愿与李妙薇接触,也只是很纯粹的不喜欢而已。每次看到那位妙薇姨母和病病弱弱的表弟的时候,她心头就忍不住冒火。她不是不想帮着他们些,只是有些事只靠外人又能靠到几时?说到底,还是要李妙薇自己刚强起来才行……

吴氏却不像锦绣那般不在乎,她咬着牙不住地回忆着往日里带了锦书往定国公府时,发生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各种事端,当时都不曾多想,只觉得是些小事,是意外,可是此刻再重新想来,却是处处危机……“你这孩子都是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这么些事情怎么连提都没跟我提起过?你说说,若是你真出了什么事,那……那……”吴氏是真伤心,也真吓着了,紧紧地握着锦书的胳膊不撒手。

锦书被吴氏的眼神看得浑身不处在,身子一扭就扑进了吴氏的怀里,带着几分委屈地抱怨道:“我也知道,那些话若是您去跟妙薇姨母讲的话,效果大约会好的多,可是我却不乐意您总是插手进定国公府的家事里去,说到底,还是妙薇姨母自己有问题,那些事我一个孩子都看得出来,她倒觉得是寻常,又能怪得了谁去?她自己都不知道‘为母则强’四个字怎么写,旁人就是再替她多操十分心,怕是也挡不住表弟一日病弱过一日!”

定国公谢珩原也是武将出身,只是后来在战场上负了伤,伤了筋骨,如今却是已经提不了枪、上不得马了,如今因功被宣德帝封了太子太师,只在东宫行走,却是改了文职。宋清远早先投军的时候便在谢珩的麾下,后来谢珩伤退之后,顶了他的职缺之人也是宋清远,所以这谢珩对着宋清远一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吴氏对谢珩的这份不自在也是多少知道些的,所以她对锦书那话里带出来的意思,倒是一听就明白。

不管李妙薇跟吴氏的关系多亲近,可是那些事说到底还是定国公府的家务事,吴氏若是真的搅和进去,对宋家怕是也难免会有些影响的……锦书当初会绕开吴氏,也正是做此考虑。

吴氏一想起李妙薇那性子,也是一阵的头疼。她的母亲和李妙薇的母亲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从血缘上来说,她跟李妙薇的关系还真不算远,而且李妙薇的娘家端王府又远在荆襄,平日里诸蕃王更是无旨不可进京,以至于在这偌大的云都之中,算得上李妙薇娘家亲眷的竟是只有吴家的人了。

吴氏有时候也很想不通,她这个表姐分明也是王府里的嫡出郡主,怎么就给养成了这么个面团儿似的性子呢?而且还是个不知变通的死心眼儿,若是认定了一个人对她对,那便能一信一辈子,哪怕你拿了证据告诉她那人在害她,她都不带相信的……吴氏早几年的时候也在李妙薇身边发现过一些事情的,也提点过她不知道多少回,可是她那嫡长子照样“走失”了,她那幼子也还是“病弱”了下去,若不是端王府那边经常有信相托,吴氏也早就没有多大心气儿去管李妙薇了。

如今再听说李妙薇身边的人竟是连锦书都想谋害了去,吴氏要是还能忍得住那火气,那就真是怪事了!她咬牙切齿地说道:“这定国公也是个欠收拾的!当年源哥儿的事情,就查了个乱七八糟,那还是他的嫡长子呢,便如此的不上心,可见他对后院、对你姨母是有多不上心了……他也就是欺负着你表舅他们离得远了些,替不得你姨母撑腰子,哼!总有让他吃不了兜着走的时候!”

锦书一听吴氏直接怨上了定国公谢珩,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她家娘亲这是在护短吗?虽然定国公在这些事情里肯定是要负一定责任的,但是她始终觉得最大的问题还是在李妙薇本身,李妙薇这个被害人都没有追究到底、替自己讨个公道回来的心思,又怎么能指望别人替她用这份心思呢?

吴氏这会儿倒是也不再提让锦书与李妙薇母子俩同去元妙观的事了,只取了笔墨写起了家书,锦书只看了抬头写的是端王府,便没再多看,与吴氏告辞之后,便先回去了。

第15章 元妙观

锦书的生日是在九月十一,可巧重阳节那日宋景明有一日的假,吴氏便使了宋景明亲自送着锦书去了元妙观。临出门前,老夫人又是生了一场气,口口声声地说什么没有大家小姐这样独自出门的道理,又有张姨娘母女在旁边拱火,险些真把锦书给拦了下来。

倒是吴氏觉得不能跟女儿一起去,已经是很委屈自家闺女了,所以很是强势地直接让宋景明带了锦书离开,而她这般态度,倒是让老夫人的火气更盛,这不是摆明了没把她老人家看在眼里吗?!于是,家里也是一通大闹……对于老夫人的折腾,吴氏已经是应付的得心应手了,反正只看折腾到了最后,被罚去跪祠堂的却是张姨娘母女俩,就不难明白老夫人这回又是输了一码。

元妙观就建在城外的玉龙山上。这玉龙山是天朝有名的风水宝地、龙脉所在,元妙观建在玉龙山的南峰,因是女冠的修行之地,所以素来是男客止步。这元妙观很有些来历,便是在皇室之中,也地位崇然,现任的观主惠心真人更是先帝的长女。这位长公主要说起来也是奇人一个,身为皇室公主居然终身未嫁,及笄之年便入了元妙观束发入道,这事当年在民间疯传的厉害,更是被人不知编排出了多少爱恨情仇的狗血故事出来……

锦书原也以为惠心真人的往事大抵也不过是那些少女情怀的故事而已,可是等她真见着了惠心真人的面儿,才知道自己猜错了。只凭借着惠心真人那一身接近大宗师的武道修为,这位公主殿下入道出家这件事,就不太可能跟什么桃色事件扯上关系,再联想到这天朝关于那些世外宗门的传说,锦书当时便打定了主意能离这位惠心真人有多远,就离多远!

可是锦书能看出惠心真人的不凡之处来,惠心真人又哪里会看漏了锦书?这几年下来这一老一小没少玩那斗智斗勇的把戏,更在其中磨练出了不小的交情出来。锦书这次会坚持到元妙观来,便是有了求助惠心真人的意思。宋清远的事别人拿不准皇帝是怎么想的,这对惠心真人却不是什么难事。虽然锦书也料得到,找惠心真人帮忙,肯定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但是她也相信惠心真人是能知道她的底线在什么地方的,并且绝对不会去碰触那底线……

锦书喜欢这元妙观,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在元妙观的后山,种了半山坡的梨树,偏偏也不知这玉龙山究竟生的是什么样的风水,这里的梨树一年四季开花不断,却是从来都不结果子……锦书喜欢梨花,喜欢这样成片成片、仿佛望不到头的梨花林,从上辈子就喜欢。

上辈子在武当山的时候,为着把她的住处和那一众的男弟子给隔开,她太师傅特意指挥了她那两个年纪小些的师叔带着一群师侄,种了大大的一片梨树,而那梨花深处的小院子,她一住便是二十多年……往事她总是不敢多想,想多了就会难过。她也是吸取了前两世的教训,以至于这辈子轻易不肯对人投入感情,哪怕便父母兄弟,在她心里也始终隔着好几层,生怕来日里要念念不忘的再伤心一回。

宋景明是男子,只把锦书送到了元妙观前,便离开了。而锦书却是很熟稔地让人把行李都拿去了她惯住的院子。这院子是惠心真人特意留给她的,虽然她难得前来小住,可是惠心真人还是很执意地把地方给空了下来,这份情,锦书得领!

收拾行李这种事并不用锦书亲自动手,自有她身边的嬷嬷们安排。她只洗了把脸,便带了玉砚和刚养好病回来的大丫鬟玉墨去见惠心真人。

惠心真人已经四十多岁了,可是看起来却像是才三十出头,容颜艳丽秀美,据说她当年入道之事,刺激的云都的大街小巷碎了一地的纯情少男心呀!便是锦书每每对上惠心真人的那张脸,心里都忍不住会生出一种“可惜”的念头出来。

惠心真人已经是多日未见锦书了,近日参悟道藏,颇有些心得体会,正想有人一起参研,可巧宋家就送帖子来了。她原以为吴氏会陪着锦书一起来的,谁知请帖上却只注明了锦书一个人,虽说她这元妙观在安全方面不虞有患,但是让这样的年轻小姐孤身在外,也实在不是寻常之事……所以才一见面,她便毫不客气地问道:“可是你家里出了什么事?怎么令堂没有随你一起过来?”

锦书一点客气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在惠心真人对面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才似笑不笑地看着惠心真人,说道:“我家里出了什么事,或者该说是即将要出什么事,惠心真人真的就不知道?”

锦书暗地里观察惠心真人也有些时候了,这位曾经的长公主殿下跟宫里的联系从来就没断过,便是皇帝也时常问策于她。锦书也相信,一如她会暗中观察惠心真人一般,惠心真人也一定不会放松了对她、对宋家的监视,所以她是真不相信惠心真人不知道吴氏和吴家近来在为了宋清远的事着急上火的……

惠心真人却是有些没料到锦书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摊牌,脸上的笑容一时之间便显出了几分尴尬,不过她却是很快就缓过神来,淡淡地看了锦书一眼,说道:“贫道知道或不知道,与你家出事或不出事,可有什么关联?”

锦书挑了挑眉,脸上的笑容愈发地甜润了起来,微微垂着眼睑,说道:“要说起来似乎是没什么关联……不过,我就是乐意把事情关联在你身上,你待如何?”

锦书这明摆着是要耍赖皮了,可是对上这种硬是能抛得开脸面的人,惠心真人还真就没招。深吸了口气,惠心真人问道:“你这趟来贫道这道观,难道就是为了把事情赖在我身上?”

锦书毫不客气地点了点头,说道:“这是自然!反正这事我就甩给你了,我不接受不好的结果!”

惠心真人眼中漾起一抹异样的神采,眉梢也轻轻挑起,声音轻柔地说道:“你可想好了?”

第16章 极品姨母还是来了

侠以武犯禁。

历朝历代都对武力值高强,却又不在掌握之中的自由人士,警惕万分。天朝对此尤其慎重。

锦书曾经私下里研究过天朝,或者该说这个时空的历史发展轨迹。这个时空也是有江湖的存在的,但是为百姓所知的那些混迹于江湖的武者,却并不是被皇朝所忌惮的那一部分武人。有那么一群天赋出众的人,他们被聚集在一些深远不见人迹的地方,由各自的宗门培养壮大,完全游离在皇权之外,不为权势所动,却又威迫力十足……

元妙观,就是皇家特意建立培养起来,应对那些所谓世外宗门的地方。

锦书初见惠心真人的时候,也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可是她那一身的功夫却是已经臻化境,返璞归真。惠心真人也是锦书在这个时代遇上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武者,她一直对这个时空都找不到什么认同感,而能遇上一个武者,却让她心情舒畅了不少。她也是在一时兴奋之下,才会兴起了与惠心真人过招的念头,直到后来看到惠心真人那一脸震惊的表情,才反应过来自己表现的过了……

然后后来的这几年里,锦书和惠心真人隔三岔五的都会私下里见上一面,或是对坐论道,或是精研武学,倒也真生出了几分知己之心。就在这些接触之中,锦书意识到,惠心真人是把她当做哪派宗门的入世弟子了,对此她无意反驳。哪怕是虚构出来的,但是也不能否认,强大的背景虽然会引人忌惮,但是同样也是一种保护。

锦书对自己很有信心,可是她却不能保证宋家上下的安全。皇权之下,个人的力量还是太过渺小。对宋家她虽是没有投入过深的感情,但是生养之恩,总是要报答的。

宗门弟子少有在世间行走的,至少惠心真人潜心修行多年,遇上的宗门弟子一只手都数得过来。那些宗门弟子的惊才绝艳之处,更是让惠心真人少有的自卑了起来。她一直都希望能得到宗门的承认和传授,可是却也一直是不得其门而入。

直到她发现了锦书的存在。惠心真人一直都把锦书当成了自己的一个机会,或许还是唯一的机会,可是锦书的圆滑却是从来让她有种无处下手的窘迫感。惠心真人也不是没想过从宋家入手,强逼着锦书达成她的心愿,但是在没摸清锦书的底线之前,她始终没敢去做些什么……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样的机会竟然会被锦书自动送上门来!这次宋清远调任的内情,她还真知道一些,虽然她没有在其中做过什么手脚,但是却不代表她会不愿意借此捞些好处。

锦书看着惠心真人脸上那掩饰不住的喜意,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她敢肯定,她肯付出的代价,和惠心真人想得到的东西绝对不是一回事,只不过她也不介意让惠心真人多高兴一会儿……她相信,哪怕她给的不是惠心真人想要的,那也一样是她不能拒绝的!

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明白,点到即止为佳。锦书和惠心真人都是通透的聪明人,自然也是不必多言,很自然地便把话题转到了悟道修行上来了。两个人在这些方面从来都是说不到一起的,各执己见地争论了一整天,直到晚间惠心真人才放了锦书回去。

这次随着锦书到元妙观的掌事嬷嬷姓柳,原是吴氏的陪房,这些时候锦书身边的丫鬟没有配齐,吴氏特意派了柳嬷嬷过来帮衬。锦书一回屋,柳嬷嬷便脸色有些怪异地迎了过来,低声说道:“大小姐,定国公夫人也带了公子来了元妙观……”

锦书一愣,她原是想避开李妙薇母子,才想办法打消了吴氏邀她同行的念头,却是没想到这到头来竟还是没能避开。她皱着眉头问道:“嬷嬷可曾替我过去问安?”

柳嬷嬷点了点头,说道:“老奴一得到消息,便过去拜见了定国公夫人,定国公夫人似乎对大小姐与惠心真人相熟的事很感兴趣,多问了老奴好几句……”

锦书忽而想起,中午的时候似乎有人递了帖子想来拜见,可是惠心真人却是连看都没看就把那些帖子都给退了回去,说不得其中就有她那位姨母大人的……她对李妙薇想求见惠心真人一事,倒是不觉得奇怪,据说惠心真人手上有一种丹药,不仅可解百毒,还能强身健体,尤其适合李妙薇那体弱的幼子。

李妙薇一年里总要来这元妙观好几趟,就连锦书第一次来这里,也是李妙薇邀请了吴氏,她才跟着一起来的。可是印象里惠元真人似乎一直都不曾见过李妙薇,哪怕她的身上也流淌着皇室血脉……锦书听柳嬷嬷提及李妙薇跟她打听自己与惠心真人的交情,便知道她必定是要惦记上的,只是锦书却实在没兴趣跟李妙薇的事扯上任何关系。

不过锦书倒是对李妙薇能带了儿子一进住进元妙观,深感佩服。虽然李妙薇那幼子才八岁,但是在这个年代来说,这个年纪也已经开始有顾忌了,如元妙观这样的男子止步的地方,那孩子也是该避讳的。但是李妙薇就偏偏堂而皇之地把人带了进来,而且还心安理得地住了下来……或许,这就是出身皇族的特权之一?!

礼节规矩摆在那里,哪怕是再不喜欢李妙薇,锦书也不能真当她不存在。用了晚饭之后,锦书想了想,还是决定趁夜去拜见李妙薇一回,就时间上来看,这会儿去了,随便说上几句话也就差不多到了就寝的时候了,到时候她正好可以告辞出来了,也省得与人啰嗦。

见了这一面之后,再往后便是不再去见李妙薇,那也是说得过去的。锦书已经拿好了主意,以后就借了惠心真人的名义顶在前面,她自己也能好好地松散松散,她相信这点小事,惠心真人不可能不替她圆着的……

第17章 疑似故人来

锦书住的院子是惠心真人特意安排的,就在惠心真人静修的小院旁边,与李妙薇母子住的院子正好是个吊角,一路走过去少说也要两刻钟。锦书这会儿也没什么事儿,全当散步,脚下的步子迈得就更轻闲了些,生生走了多半个时辰,才走到了地方。

元妙观里可供人借宿的小院并不算多,一共也就八座,这数量少了,格局布置便要雅致了不少。就如李妙薇这院子里就种了两棵很是有些年头的海棠树,枝繁叶茂,一树的海棠花半开半闭,随着夜风袭来,清甜的花香迎面而来……

锦书在这院子门口停下了脚步,却不是为了眼前的花景,她微微转头看向不远处几棵粗壮大树的阴影处,眉头不由得轻轻地皱了起来,那里……跟在她身后的玉墨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唤道:“大小姐……”

锦书这才缓过神来一般,收回了想转向的脚步,也把方才那种莫名的感觉都收了起来,深吸了口气,朝着玉墨点了点头。玉墨虽然对着锦书方才突然转头朝那阴影处看的目光还是有些不安,可是依旧谨守着丫鬟的本分,上前了两步,轻扣了两下院门。应门的仆妇出来的很快,应该是一直在等着的,也没再用人通报,就直接引了锦书去见李妙薇。

“姨母----”锦书一进房门就快行了两步,轻脆的唤了一声,然后才福身见礼。进门的瞬间,她轻瞟了李妙薇一眼,李妙薇的脸色果然比之去年的时候更差了几分,人也单薄了许多,就是站在李妙薇身边的谢家嫡出四公子谢湛,看起来也是更为虚弱,尤其是那脸色中透出的青气,显然是身上所中的毒已经发散开来,再不着手医治的话,也就是三、五个月的事了……

哪怕这母子俩的情况实在是糟透了,锦书也不过是在心里暗叹了一声,一点插手的意思都没有。就谢湛身上所中的毒,那就是要天长日久的积累下来才会达到如今的效果,而且这样的症候只要是个正经大夫,就没有诊不出来的,可是偏偏几年下来,去替谢湛诊病的大夫通通都得出了“先天体弱”的结论,而李妙薇竟是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另找个可靠的大夫来替自己儿子看看的念头……

锦书自认该提醒的她也提醒了,可是李妙薇自己都不上心,她也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所以她也只是瞟了那么一眼,然后也只当自己是真的什么都没看出来,任由李妙薇拉着她的手,说起话来。

谢湛今年已经八岁了,只是身体一日差过一日,府中又只他一个嫡子,平日定国公府里也没谁敢与他说笑,所以他对吴家和宋家的这些表亲很有好感,哪怕与锦书已经一年未见了,也不显生疏,坐在李妙薇身边,也一直找了机会与锦书说话……

李妙薇看着儿子难得的好精神,更觉得锦书是福星,又加上想到了锦书与惠心真人颇有交情的事,所以与锦书说话时候的语气,更是柔和上了三分。可是锦书却是没待她把话题转到惠心真人的身上去,便借口着时间不早了,告辞而去。

李妙薇素来是个口拙的,虽然有心想留锦书,但是却始终没能张开口,只送了一堆的见面礼,便由着锦书离开了。

锦书从李妙薇的院子里出来,还是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怒其不争是一回事,看到她的状况一日不如一日,其实锦书心里有时候也挺矛盾的……这母子俩身上的毒都是小事,若是不能改变了定国公府里的状况,便是锦书这次出手帮忙解了那毒,也难保下一次,而且只怕真到了下一次,对李妙薇母子俩下毒手之人也未必还会再用这样的慢性毒了,直接一包砒霜下去,什么神医妙手怕是也赶不及相救……

锦书在往回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又朝着她先前感觉到有异样的那片阴影看了看,此时却是再没了先前的那种古怪感觉,她轻轻地摇了摇头,一时之间竟是有些拿不准方才究竟是不是她的错觉了……

回到自己住处之后,锦书便由着丫鬟服侍着歇下了。任谁都没想到,这半夜里的时候元妙观这样的地方居然还闹起了贼来。锦书素来睡得轻,便是其他人都还没被惊动的时候,她就已经先一步听到了打斗声,只是她也是待丫鬟们都被惊醒了之后,才从床上起来。

随行的那些丫鬟、嬷嬷被惊醒之后都跑到了锦书的屋子里来,更是在嬷嬷们的指挥下,把门窗都关死了,而几个会几下粗浅的拳脚功夫的丫鬟更是站在离门窗最近的地方,手上也拿了些棍棒当武器。

锦书虽是皱着眉头,但是心里却是没有多少紧张感。哪怕这会儿不好出去亲眼看看,只从听的她也听得出来,外面交手的两个人中,有一个必定便是惠心真人,而另一个……锦书缓缓地闭上眼睛,不,不可能是那人的!

她虽然在心里一个劲儿地否认着,可是那越来越近的打斗声却分明在向她昭示,与惠心真人交手之人,必是故人!

锦书拢在衣袖里的手,微微地颤抖着,努力地抑制着自己想冲出去看个究竟的欲望,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她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若然是她猜错了……锦书苦笑,她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当场崩溃。

打斗的声音越来越近,锦书听得出来,惠心真人已经落了下峰,甚至可以说,若不是与她交手之人在先期只是想试式她的功夫的话,惠心真人早就落败了……而惠心真人显然是在把那人往锦书这边引,她的用意何在,不言而明。

锦书看了看身边围着的这一圈儿下人,眉头又轻轻地皱了起来。若是一会儿真被惠心真人拖下了水,怎么样让这些下人闭上嘴,倒是真需要她好好考虑一下才是……

第18章 偷东西?!

惠心真人并没有给锦书太多思考和犹豫的时间,她也不是不明白锦书那些可笑的顾虑,但是现在明摆着她已经要招架不住了,锦书却还是不肯露面帮手,这就让惠心真人有些恼意。

元妙观不是没有高人,只是仅有的三位祖辈如今都在闭关,轻易不敢打搅,这也正是惠心真人这几年下来一直都跟锦书纠缠的根本原因。惠心真人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她知道自己跟世上百分之九十的人相比,都算是有天赋,也有运气的,但是若是跟那些真正得上天眷顾之人相比,她就差得远了……

她也见识过那些宗门弟子,很清楚以自己的实力,根本就不足以与那些人相抗衡。好在那些宗门弟子轻易不肯入世,这才让她得了一枝独秀的机会。可是今晚突然冒出来的这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初见之下丝毫不见出奇之处,但是这一交上手,她才知道撞上铁墙了!

她一路小心地过招,尽力地把战场往锦书住的院子引,本以为这么大的动静,锦书怎么说也要出门看看,然后顺手帮点儿忙的,谁知那丫头竟是死守在屋子里,连面儿都不肯照……惠心真人也是发了狠劲儿,一个错身避过了一记虎爪手,左手晃了个虚招将那人引到了身侧,然后拼着自己受点伤也用尽了全力一掌凌空劈向了锦书所在的那房子……

惠心真人距着大宗师的境界也只是一步之遥,她用这倾尽了全力的一掌,去劈一幢房子,那结果可想则知……若非锦书出手及时,怕是一溜齐的三间大瓦房都要坍塌当场了。可是即使有锦书出手,这房子也禁不住那撞击之力,被惠心真人正正击中的那面墙,还是全然地塌了下来,甚至中间部分的砖石都已化为了齑粉。待尘灰散尽之后,滚爬了一地的丫鬟、仆妇之中,锦绣仍旧稳稳地坐在那张锦榻之上。

早在惠心真人挥掌劈房子的时候,与她交手那人便惊觉不对,及时收了手,等墙倒之时,那人甚至脚步朝着屋里的方向动了动,若非察觉到了有锦书这样的高手存在,怕是他都要冲进屋里救人去了……而惠心真人却是巴不得那人赶紧的停手,只交手了小半个时辰,她就已经感觉到自己快要虚脱了。趁着那人这会儿似乎有的意思,她赶紧地撤到了一个自认为安全的方位,一点也不顾颜面地朝着锦书喊道:“宋大小姐,咱们白天才说好的……难道这会儿就要袖手旁观了不成?”

将将松了口气的惠心真人却是没有注意到,与她交手那人却是被她这一声“宋大小姐”刚刚自尘灰中露出真容的锦书,给惊得僵在了当场。锦书也仿佛没听到惠心真人的问话一般,只笔挺僵硬地坐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一如对面那男人专注地看着她般地回望着对方……

过去的很多人,很多事,锦书都不敢回想,只深深地藏在内心最深处,唯盼再不必去触及。可是今日……哪怕对面那人戴了面具,掩去了真容,哪怕那人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哪怕她只看他这一眼,都依旧不会错认了他去!她的嘴唇微微噏动,一个“七”字咽在喉边,却终究发不出声来。

“‘宋’……大小姐……”那人看着锦书眼神也带了几分恍惚,一个“宋”字,也咬得极重。

惠心真人此时方看出些不对劲儿来,目光在锦书与那人之间来回转动,一时之间却也猜不冷这两人究竟是敌是友……

本来护在锦书身边的那些丫鬟、仆妇,那些伤得轻些的此时已经强站了起来,依旧很是忠心地围在她的身边,一个个脸上都挂着惊惶不安,想要高声求救,却终归被站在旁边的惠心真人那硕大的名头儿给压了下去。而锦书此时却是不耐烦身边围上这许多人,蓦然站了起来,缓缓地,一步步地朝着对面那人走去。掩在袖中的双手紧紧攥在一起,指甲掐得自己掌心生疼,却依旧忍不住更用力地掐下去,生怕与眼前之人,又是梦中想见……

锦书的步子迈得并不大,可是每一步都走得极稳,那一副全神贯注的神情,竟是骇得身边的那些丫鬟连拦都不敢拦,任她走向那人……她一步步地接近,而那人竟在咫尺之遥的距离间,飞身后退,然后纵身跃上屋顶,几个闪身间便失去了踪影……

“梯云纵啊……”锦书并没有追过去,只是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喃喃而语。是不敢见吗?还是不敢相信?若真是他,那么遇上这般奇事,一时之间不能接受,想来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她不得不承认,那人逃避似的飞身而去,到底是伤了她的心。

惠心真人的目光有些闪烁,有心想说些什么,可是看着锦书那面无表情之下隐藏着的阴郁,到底没敢多言。只是回身四顾,招手唤过一直守在四周的观中女冠弟子,收拾善后。这一趟打斗下来,把元妙观里里外外都折腾的不轻,也不说观中弟子如何,只说借住在观中的几家勋贵内眷便都被吓得不轻,惠心真人虽不必亲自登门安慰,但是派弟子去说明一下情况还是很有必要的,更别提锦书暂住的这个院子更是已经毁得不能住人了,还得重新安排……

宋家的一干仆从都被惠心真人送到了李妙薇那里暂且安置,而锦书却跟着她回去了她的院子里。锦书也不给惠心真人发问的机会,一待没了外人,便直接开口问道:“你是怎么与那人交上手的?可知他……他到这元妙观所为何来?”

锦书自认绝对不会认错了人,可是那人却素来都是个方正君子,这元妙观上下都是女子,又是出了名的男客止步,他又如何会这般不知礼地闯了进来?这倒真是件奇事……

惠心真人一脸的无奈,真恨不得翻个白眼儿给锦书看,没什么好气地说道:“他来元妙观是来偷东西的!”

第19章 武当莫声谷

偷东西?!锦书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看向了惠心真人,嘴角哆嗦了两下,才勉强问道:“偷……偷什么东西?你这元妙观,难道还藏了什么镇观之宝,没让我知道?”

她是真心想不出这元妙观有什么东西值得那人出手,又到底是什么样的宝贝,能让他跑到一个全部人员性别为女的地方去偷呀?!她只要一想到那人跟个陌生姑娘说上两句话,都会脸红上好一会儿,以至于后来不得不留起了满脸的络腮胡子遮羞的事,眼神中就忍不住漾起了笑意……或许,他今日戴在脸上的那个面具,也是跟当初那一脸的胡子一样的功效,为了遮羞?!

惠心真人倒是没想太多,只是很平实地回答道:“他似乎也不像是冲着什么稀罕东西来的,他是在药房被发现的……”

锦书眉头一皱,实在是没想到那人来元妙观居然是冲着药材来的。不过她听着那人方才与惠心真人动手时的动静,倒是能肯定,这药材不管是治病,还是疗伤,应该都不是要用在他自己身上的,她这心里倒是没多少担心……虽然说是不担心他,可是锦书到底还是想弄清楚他到底在找些什么药材,于是想了想,还是又问了一句:“可曾列出了失窃药品的清单?”

惠心真人拉了拉室内的铃绳,叫过了外面侍候的小道姑,低声交待了几句,那小道姑很快就送来了一张清单。惠心真人只是随便地看了一眼,然后就皱着眉随手把清单递给了锦书,说道:“他取走的这些药材看来也都寻常,只一味金姜桂难得了些,其他的外面药铺应该都配得齐……只不过这些药看来,倒像是解毒用的……”

习武之人多少都懂些医术,便是不能诊脉看病,也大多是知道些药性的,所以锦书一点都不奇怪惠心真人只看了一眼就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拿了清单细看,得出的结论也与惠心真人一样,只是她知道的比惠心真人更多一些罢了……

这些药材若是精心计算了去用,应该够一个孩童五天的剂量,专解五味寒毒。而这五味道寒毒的患者,可巧在这元妙观就有一个----李妙薇的幼子谢湛!锦书又想到,她在晚上去李妙薇那里问安的时候,在那院子外面的阴影处感觉到的异常气息……

莫名的,锦书就是觉得那人在元妙观取了这些药材的目的,便是为了替谢解毒!

惠心真人看着锦书拿着那张失窃药物清单看了又看,忍不住问道:“可是这清单上的药物有什么问题?”

锦书摇了摇头,随手把清单放回到了手边的几案上,沉思了片刻之后,忽然站起身来,说道:“我心里有些乱,出去走走!”说罢,转身便朝着屋外走去。

惠心真人其实很想跟着一起去,她有种感觉,锦书所谓的出去走走,并不是随便的走走,而是要去找晚上与她过招之人……她对那人也非常的感兴趣!她明显感到,锦书和那人是认识的,只是为着不知名的原因,他们刻意地回避了对方。她刚刚与锦书建立了一个比较和善稳定的关系,正想趁势而进,若是能再拉拢到一个盟友的话,日后的五国会盟,天朝又会怕了谁去?!

可是锦书离开时的表情和动作又分明透出了拒绝跟随的意思,这倒是让惠心真人不好过多的动作,眼下她们的盟约关系刚刚建立,还没有牢靠到可以让她放心地去试探彼此的底限……于是,她也只能很是无奈地任锦书自己离开了。

其实这会儿锦书还真没想太多,她是真的觉得在那屋子里有些呆不住,想要出来走走。元妙观里因为惠心真人与那人的一场打斗,怕是要经历一个不眠之夜了,为了防止再有人来搞什么小动作,观中的女冠们不仅看守着各处的路口,还有巡夜的队伍四处巡查,这样的举措倒是让借住的那些勋贵内眷们安心了不少。当然,这也为着锦书悄悄地出来走走的计划,增加了一点点的难度。

锦书对元妙观各处的小路都非常的熟悉,避人的动作也很是熟练,所以在没有惊动那些女冠的情况下,便悄悄地从后门离开了元妙观。晚上遇见了故人,倒是让她这会儿分外的想念那片梨花林。离得尚远,便看到那一片雪玉无暇漫于山野,她一步步走得缓慢,心事浮沉,眼神中甚至带出了几分凄惶。

待到置身于漫漫得梨花淡香之中,锦书的心才渐渐地平和了下来。抬眼望去,雪白的花朵一簇簇的绽放了满树,硕硕累累地压弯了枝头,只看着眼前这样熟悉又陌生的景象,她轻拈了一朵半开的花苞于指间把玩,终是忍不住轻声念了一句:“白锦无纹香烂漫,玉树琼苞堆雪……”

感觉到身后那若有似无的气息再度出现,锦书的眼神一闪,转身间,抬手将指尖的那朵梨花别在了鬓边,笑着问道:“好不好看?”

那人正站在锦书身后的一树梨花之下,脸上仍戴着那面具,依旧是那袭蓝灰色的旧衣,站姿笔挺,气息缓慢而悠长……只那只扶着花枝的手,却在微微地颤抖,显示出了他那毫不平静的内心。

“我问你呢!好不好看?!”锦书眉眼带笑,娇俏地跺了跺脚,倒把少女的憨态表现得十足。

“自然……是好看的……”那人的声音依旧带了颤音,微微上前了一步,似犹疑,似困惑,有心怯,有害怕地轻声唤道:“阿锦?……”

锦书的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挑,明明心中欢喜,可是那眼泪却也止不住地滚落:“七叔……”只这一声,万般的委屈都付其中,再也耐不住地直扑进了那人怀中,再不管眼泪浸湿了他的衣襟,只一声声地轻唤着:“七叔……”

莫声谷啊,他尝试着在这个世界依旧用着莫声谷这个名字,可是真到今日,直到锦书这一声“七叔”,他才真正的感觉到,自己依旧是那个莫声谷,武当莫声谷!

第20章 叙往事(上)

梨花深处有一座简陋的茅草亭,原也是供人赏花暂歇之处,这个时间里,自然是不会有旁人在的。锦书一路拽着莫声谷的衣袖,直到了茅草亭里坐下都不曾松开手。

“这会儿还戴着这东西作什么?”锦书坐下来的第一件事,便是伸手把莫声谷脸上戴着的面具给摘了下来。莫声谷也早就习惯了她在他面前时的这份亲昵自然和理所当然,所以对着她对伸手的动作竟是连一点闪避的意思都没有。

面具下的那张脸,一如当年,那是莫声谷少年时的样子,被隐藏在满脸的大胡子下的真容。锦书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儿,才用一种很是奇怪的口吻说道:“真是怪了,居然连模样都没变……我没变……七叔也没变……”

莫声谷苦笑着轻叹了一声,说道:“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分明记得,前一刻我还正在闭关清修,可是下一刻一睁眼,却是突然变成了一个孩童,而且还身中巨毒倒在了乱葬岗,身边也无旁人,只有几只野狗的尸体,它们竟是因为拿我当了死人捕食时,被我身上的毒给毒死的……”

锦书皱了皱眉,上下地打量莫声谷几眼,说道:“既是那般烈性的毒药,那你……”连野狗咬他几口,都能被间接毒死,那他所中之毒怕也是难解之毒,那他又怎么能挣了活命下来?

莫声谷依旧是那副苦笑着的表情,声音有些低沉地说道:“我说了,我是倒在了一处乱葬岗……当时我能勉力醒来,已是不易,便是有办法解毒,也没那个力气了,我真是以为自己要死上一回了,谁却一下子看见身边竟是长了几株枯荣草……”

枯荣草,生于尸气浓厚之地,毒性不算烈,却后劲绵长,若不得解法,中毒后便是再活上二、三十年也是有的,只是虽一时不得死,却也要口舌麻木、四肢僵硬,一动不能动地瘫在床上直到死亡。真真是一味让人生不如死的毒草!

锦书一听枯荣草之名,脸色立刻煞白了起来,虽然她也看得出莫声谷眼下并无中毒的迹象,可是只凭想像,便能知道莫声谷当初的日子与她相比,却是艰难了不知多少倍。

莫声谷自是看出锦书在替他担心、难过,不由得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这是当年在锦书眼下这般年纪时,他才会做出的动作,此时作来,竟也是万分自然。柔软的发丝轻轻地划过掌心,便仿佛连他的心也柔软了起来。他轻声说道:“我没事……当时那种情况之下,又哪里容得了我多想?我却是记得,你曾经说过的,以毒攻毒,原是解毒良方,于是也就勉力吞下了一棵枯荣草,躺在那里听天由命……好在,我是命不该绝!”

他这几句话说得极轻松,可是听在锦书耳中,哪怕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哪怕他已然平安无恙,她的心里依旧会止不住地担心。她关切地看着莫声谷,微微倾身正待再说些什么,一股药材特有的香味便从莫声谷的身上透了出来……

锦书的双眼突然便带了笑意,眉梢微挑地问道:“七叔,我方才听说,您晚上特意来这元妙观里大闹了一场,竟是为了‘借’些并不是多难得的药材?”

这江湖中人偶尔干些穿宅越院“借”东西的事,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但是做这种事却是极忌讳跟女人沾边儿的,一不小心就会被人传成“采花贼”,武当最容不得的便是沾了这个“色”字的行差踏错,所以门下弟子犹为谨慎……而莫声谷这次就为了一些并不难寻的药材,居然直闯了元妙观这样“男客止步”的地方,着实是出乎了锦书的意料之外。

莫声谷也是一脸的尴尬,耳根也不由自主地泛了红,十几岁的年轻容颜似乎格外的藏不住他容易羞涩的内心,连眼神都有些飘忽,干咳了两声,才很是无奈地说道:“我这也不过是着急着要救人而已……恰好就发现了这道观中的药房所在,我所需用的药材也都齐备,便也没多想……到底还是我大意了,并没有想到这里的女观主竟是有这般的身手……”

锦书微微皱了皱眉,轻声问道:“七叔所说的救人,可是指的定国公府的那位四公子?”

莫声谷点了点头,看了锦书一眼,说道:“晚上的时候,我见你去过那院子……你,与谢家相熟?”

锦书早便想到了先前那莫名的感觉来自于莫声谷,倒是对他这话并不感意外,只抿了抿唇,说道:“我如今的身份却是与定国公夫人沾亲的,那谢四公子说起来我要叫声表弟的……”

莫声谷的嘴角抽了抽,满脸的无奈似乎都深了几分,轻叹了一声,说道:“我原说了,我一醒过来,便是个孩童了,这孩童,这孩童却是……”他抬手摸了摸鼻子,后面这些话莫名的就是觉得有些说不出口。

锦书却是蓦地一笑,轻轻瞟了莫声谷一眼,带了三分畅快地说道:“七叔可是想要跟我说,你这身体的本主,原是我那姨母大人七年前走失的长子?”

这答案并不难猜,只要莫声谷起个头,锦书自然能把这些线头儿都连在一起,然后拼出正确答案来。可是莫声谷却宁愿锦书不要这么聪明,好歹也要给他个适应的过程……

锦书看了看莫声谷死撑着不肯给她答案,却又忍不住愈发透了红的脸颊,不由得大笑了起来,伸出纤细白嫩的手指点了点他的脸颊,说道:“七叔又脸红了呢!脸红了哟!没了那一脸碍眼的大胡子遮着,真好!还是这样的七叔好看些!”

莫声谷狠狠地瞪了锦书一眼,只是这一眼的威力在他那半点没褪红光的脸颊的映衬下,也实在是没剩下几分,一时之间竟是有些发恼,不轻不重地在锦书的背上拍了一巴掌,说道:“又想我罚你蹲墙角了是不是?……”

锦书一愣,过往的那些曾经,又仿佛都在眼前,她的心,一时之间,酸涩难当。

第21章 叙往事(中)

有些话,锦书想问,可是话到嘴边,又怯怯地不敢问出口,只愣愣地看着莫声谷出神。莫声谷回眸看向锦书时候的眼神之中,也透着几分的追怀凄婉。锦书只觉得眼中涊意蒙生,连忙带了几分惶惶然的低下了头。

莫声谷轻叹了一声,缓缓站起身来,走到了亭子的一边,背对着锦书看着那一片梨花,轻声问道:“你,可是想问我,当年……当年你伤逝于瓜洲之后的……”

“伤逝于瓜洲”这五个字于莫声谷而言,却是一生难言之痛,哪怕是重生一世,再次提及,仍旧是锥心之痛,一时之间,便是连话,也说不全了……

锦书闭上了眼,强自把眼中的泪意给咽了下去,深吸了口气,强作笑容,声音却难免带了些许微不可见的颤声,问道:“太师傅可好?我爹爹、我娘亲,可好?众位师叔……”

莫声谷回过身来定定地看着锦书,借着天际的星光再难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只片刻之后,他才缓缓地说道:“都好……”

都好……这两个字于此刻的锦书而言,就仿佛是替她卸下了心上千斤重担,可是还没待她真的松了那口气,便又听到莫声谷又低沉沉地说道:“你觉得可能吗?可能‘都好’吗?……”

锦书的脸色一下子苍白了起来,嘴里苦涩难当。

莫声谷又缓缓地转过身去,一只手扶着旁边的木头亭柱,深深地吸了口气,说道:“你伤逝瓜洲的消息传回武当之后,大师兄当即便吐了血,后来更是师傅他老人家亲自前往瓜洲处理……处理你的后事……”

锦书突然之间很想高声喊叫,让莫声谷不要再说下去,也很想捂住耳朵,不要再听下去……初初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她也曾无数次地去想过,那些后来的事会如何,只是每每都没有勇气去深想,凭借着无数次的自我安慰,才渐渐地将那些惶恐不安都深埋在了心底。而如今这一切,却是被莫声谷明晃晃地摊开在眼前,那是她几乎无法承受的痛!

莫声谷微微地闭上眼睛,不去看,甚至不去想此时的锦书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只淡淡地继续说道:“你去后的第二年,大嫂便过世了,临终时,手里还攥着那枚你及笄时送给她的那枚亲手雕刻的玉葫芦……大嫂过世之后,大哥也禀明了师傅,将武当的重任交付到了青书的手上,然后便择了明心涧闭关清修……”

莫声谷也并不愿意再想起那些年,每个人都不再提起锦书,可是又有谁会真的忘了她?锦书被葬在她常年练剑的拄天峰,而宋远桥闭关清修的明心涧便在那拄天峰的对面,只要抬头,那拄天峰便顿收眼底……莫声谷知道,自家大师兄平素对膝下的一儿一女格外的严厉,但是那也正是爱之深、责之切,哪怕他从来不说,却也是真真把这双儿女疼入了心坎里。

宋青书和宋锦书,兄妹俩的名字都是张三丰起的,兄妹俩只隔了两岁,可是锦书从小就比青书要乖巧懂事,所以在他们少年时期里,宋远桥更为关注青书,生怕那个骄傲的孩子有个什么行差踏错,毁了他自己……可是等着宋远桥意识到锦书更让人不省心的时候,锦书却已经过了任人调教的年纪了,那一手剑法更是练得让张三丰都抚掌叫好……

很多认识锦书的人都认为她是个温和宽厚、极肖其父的好姑娘,可是莫声谷却是从来都没错看过她敛在骨子里的那份骄傲。她骄傲地坚守着自己的坚持,哪怕面对所有人的反对,也依然故我,绝不妥协……莫声谷从来都在担心着她,轻易不肯让她独自离开武当,那一辈子,他也只疏忽了那么一次,而也就是这唯一的一次疏忽,她便再也没能活着回来……

锦书刚刚亡故的那几年,莫声谷都很不习惯,不习惯换季的时候,再没谁会替他备了新衣悄悄地放在衣柜里,不习惯后山的青梅熟透了的时候,再没谁会没大没小地拽着他的衣服不许他练剑,一定要陪着她去采梅子酿酒,也不习惯,再没谁会在某个晴朗的午后,撒着娇跟他说:七叔练剑给我看吧,最喜欢看七叔练剑了……

真的,很不习惯啊!甚至到了后来的后来,莫声谷常常都是独自坐在静室之中,靠着那些回忆,消磨着时光……直到,想到不敢再想……

锦书浑身僵硬地坐在那里,心里只剩寒冷一片,便连身上的血液也都似乎停止了流动一般的寒冷刺骨。她愣愣地看着莫声谷的背影,这具还是少年的身体,比之她记忆之中的瘦削了许多,可是那熟悉的挺拔姿势,却又让她绝对不会错认了去了……她的嘴唇有些颤抖,舌尖也似乎有些发硬,几次静心,那心却是始终都没能静下来,好一会儿,她才抖着声音问道:“那你呢?我去之后,你又如何?”

莫名的,锦书突然就这样问了出来。她一直以为,这个问题,她会藏在心里一辈子,再一辈子,或许就会是永远,可是此刻,她却仿佛不受控制似的突然便问了出来。

莫声谷沉默了片刻,没有回头,低低地声音说道:“那一年,师傅带你回来便葬在了拄天峰,你亡故百日,我便束发入道,居于南岩宫……”

听到这样的答案,锦书突然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只是觉得,再也没有什么话,能说得出口。

“你可还有什么想要问的?”莫声谷突然转过身来,踏上一步,直视着锦书的双眼,说道:“若是你已经没什么要问的了,那么是不是可以也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锦书下意识地便问了这么一声,她心里也着实想不出莫声谷究竟想要问什么。

莫声谷却是俯下身来,面对着面,以极轻柔地声调问道:“韩林儿便那么重要吗?便中拼得一死,也要相救于他?瓜洲江中救他之时,你可曾想过武当山上……还有诸多挂念于你的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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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叙往事(下)

锦书有些不知所措地抬眼看着莫声谷,他突然而来的这番话,很是让锦书有些不知该做何反应的感觉。不是奇怪他会提及韩林儿,只是他提及韩林儿时的那语气……

倚天一世,她的恣意张扬都敛在了骨子里,一辈子只任性过一回,便是逆了天意于朱元璋手中救下了韩林儿,当然,她也为这唯一的一次任性付出了生命为代价。其实要说起来,她和韩林儿并没什么深交,甚至都没说过几句话,在瓜洲江中救下他之前,她对韩林儿此人的印象,也只是亳州张无忌婚礼上出现的那个腼腆青年……

锦书会救下韩林儿,真心是一时冲动。只是凑巧碰上了朱元璋暗算之事,而偏偏她与朱元璋的几次碰面,都没能让她对这个男人留下什么好印象,于是……她现在也说不清,若是她早知道救了韩林儿的代价是她的命的话,她还会不会去救他,但是这会儿莫声谷的语气,却莫名地让她有些心慌……

“我……我什么时候看重韩林儿了?又哪里是拼死相救了?我……”锦书说着说着,心中蓦地升出了一腔的委屈感来,伸出手一把将莫声谷从身边推得远了些,然后身子往旁边一侧,也不再看他,只闷闷地说道:“那日我也只是正好路过,渡江的时候便看见几个人往江中扔人,救他的时候我都没认出来他,后来还是到了岸上他与我道谢,自报了姓名,我才想起是在无忌师弟的婚礼上见过……谁知就这么巧,那天晚上我借宿在一农户家中,竟是又碰上了他被人追杀,我也只是想着既然已经救了他一次了,也没道理半途而废,就又救了他一回,当时我又哪里知道救了他会让自己陷入险境?若是……”

锦书声音低了下来,这般边说边回忆着当时的心境,她突然明白过来,若是她知道救了韩林儿,她便会死,那么她多半不会再那般“一时冲动”的……她没想着死的,哪怕难如心意,她也依旧还有着好多的舍不得,真的舍不得呀!

莫声谷显然没有料到真相会是这样的,一脸愕然地看着锦书,好一会儿,才嘴角抽了抽,低声说道:“你去后第七年,韩林儿一统了中原,他称帝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下了两道旨意到武当……”

锦书真心震惊了!她真是顺手救了韩林儿,也就是想着他能给朱元璋添添堵就好,她怎么也没想到,韩林儿居然还能有这样的能耐,居然连天下都从朱元璋手里给抢了过来!不过,这所谓的旨意……锦书转过头去看着莫声谷,问道:“什么旨意?与我有关?”

莫声谷似笑非笑地瞟了锦书一声,淡淡的说道:“这第一道圣旨是封了师傅做国师的,师傅念着天下初平,无可不无不可的就应了下来,可是这第二道圣旨……”说到这儿,他突然停顿了一下,又看向了锦书。

锦书抿紧了嘴唇,很显然这第二道圣旨是与她有关的,只是一时之间她却是想不出会是什么样的关联。

莫声谷也没再卖什么关子,脸上甚至还带了几分笑,只是那笑容底下的嘲讽却是让人一目了然。“他这第二道圣旨,却是追封你为‘元后’,要将你从武当山移葬帝陵……”莫声谷一个字、一个字咬的极清,很是给人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锦书觉得,如果韩林儿此时就在眼前,她肯定会一巴掌拍死那个混帐东西!她绝对不该多管闲事!救人这事真不是人干的,救了他还不如救条狗呢!……她紧张兮兮地看着莫声谷,小手又习惯性地拽住了他的衣袖,话都有些说不利索地问道:“那,那后来,怎么样了?他,他……我跟他压根儿就没见过几回,他怎么,怎么就会……哎呀,七叔,你别逗我了,快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后来又是怎么样了?”

莫声谷板着脸看了锦书好一会儿,忽然伸手用力地捏向了她的耳朵垂儿,恶狠狠地说道:“还能怎么样?把传旨的人给撵回去了呗!难道还真让他把你葬到那什么帝陵去?你打小就见天儿地吆喝着死了也要葬在武当山,都到了这一步了,又有谁舍得去逆了你的心意?后来二师兄和三师兄还特意去金陵跟韩林儿‘聊了聊’,这件事就算是被遮掩了过去……”

锦书被莫声谷捏疼了耳朵,却也不敢闪避,只眼泪汪汪地抬头看着他,萌系的杀伤力一贯强大,莫声谷顿时便败下阵来,松了手,干咳了两声,也不给锦书说话的机会,便又接着说道:“还说你跟韩林儿不熟!那韩林儿都跟二师兄、三师兄说了……你十三岁那年第一次下山,便救过他一回,后来大都万安寺那回,你又救过他一回,再加上后来瓜洲那回的事……韩林儿多次与人提起过,他能顺顺当当地活到登上了帝位,论功,你才是第一人!”

锦绣真心想吐血了有木有?!这都是什么狗血天雷事件呀?她怎么不记得她救过韩林儿这么多回?说实话,哪怕她上辈子算是被韩林儿给拖累死的,可是她也早就记不清这姓韩的到底长得什么样儿了,只那勉强留下的印象里,也已经没了关于他容貌的记忆……“他,他会不会记错了?我怎么,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我真救过他那么多回?没印象呀……”她认真地回想了又回想,依旧没想起来一点儿有用的东西来,那一肚子的委屈真是藏都藏不住了。

莫声谷看着锦书那茫然中带着几分委屈的样子,脸上不由得带了笑意,深吸了口气,拍了拍锦书的脑袋,说道:“算了,算了,想不起来就别再去想了,都已经过去了……能忘了,也好!”

锦书很是哀怨地看了莫声谷一眼,既然“能忘了,也好”,那么干嘛还非得让她知道呀?你自己先忘了这些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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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莫声谷的困扰

莫声谷被锦书看得有些尴尬,转过头去,干咳了两声,伸手把腰间挂着的玉佩解了下来,递给了锦书,说道:“好了,时辰也不早了,你一个女孩子家,也不好在外面久留……这玉你收着,若是有事找我,便拿了它到云都的西大街锦记布庄留下口信,自然会有人告知于我……”

锦书把那玉佩握在手里细看,很普通的青山玉环佩中间只雕了个大大的柒字,这显然是莫声谷往常用来作凭证的信物。她自是不会推拒,很仔细地收进了自己的荷包里,然后抬头看着莫声谷问道:“你现在可是要去替谢湛解毒?”

莫声谷点了点头,轻叹了一声,说道:“我既用了这谢源的身子,那么替他担下这些生养之恩,兄弟之义,自也是该当之事……”

锦书并不意外莫声谷这样的想法,甚至可以说,从一知道莫声谷是借了李妙薇失踪了的嫡长子的身体重生过来的之后,她就已经明白了莫声谷来这元妙观的原因了。只是,她却知道,仅仅替谢湛解毒,是解决不了李妙薇母子俩眼下的困境的。

她伸手拦下了正要站起身来的莫声谷,轻皱着眉头,问道:“你日后作何打算?”

“啊?”莫声谷微微一愣,反问道:“什么打算?”

“你……”锦书看了看莫声谷,犹豫了一下,说道:“你是不是并不打算恢复谢源的身份,回去定国公府当你的大公子?”

莫声谷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那种大少爷,我可做不来……这几年里,我也经过一些事,那些深宅大院里的日子,我是绝对过不惯的……只是眼见着这同胞兄弟时日无多,生身之母再没了指望,我终归是不能袖手旁观……”

“若是你不打算回去的话,那也不必费心替谢湛解什么毒了……”锦书有些无力地吁了口气,轻声说道:“若是他们母子二人的问题,仅仅是替谢湛解了毒就能解决的,好歹我如今也与他们沾着亲,难道我还真会看着谢湛去死不成?我告诉你,若是你不回去,谢湛身上的毒解的越早,他就死得越快!”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声谷紧皱着眉头,他是真不明白锦书那话里的意思。

锦书也知道,想让从没经历过这些后宅里的肮脏手段的莫声谷,自己想明白谢家的那些破事儿,基本上是没什么可能的,她觉得莫声谷都会把谢湛身上所中的五味寒毒当成很单纯的饮食不当造成的,而不是被什么人下了黑手……她有些无奈地看了莫声谷一眼,说道:“你觉得谢湛身上的毒,是怎么来的?”

莫声谷挑了挑眉,原本笃定的答案被锦书那一看,突然觉得有些说不出口了,皱着眉深思了片刻之后,才有些犹豫地说道:“听你那意思,他常年食用冰梅和苦菊薄荷粥,并不是他自己的喜好,而是有人特意……”

谢湛喜欢吃冰梅,偏偏厨房还隔三岔五的做一回苦菊薄荷粥给他,两下相加,才导致了他身中五味寒毒。而莫声谷悄悄地躲在暗处观察了谢湛好几天,发现这孩子脾气不好,还偏食,身边的人对他并不敢很劝,便以为他常年信用这些致毒之物是因为身边没人了解这些食物的药性所致……

锦书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说道:“你便是这次救了他,只要他还留在谢家,他就绝对活不过三年的……”

“什么意思?”莫声谷声音中带了几分疲惫,他只知道谢家挺乱,可是却也因为没想过回去那大宅门里,所以并没有深入的了解过谢家的内情。

锦书轻叹了一声,幽幽地说道:“定国公府的二公子今年已经十五了,若是他在十八岁之前不能把世子之位捞到手的话,就只能另领了皇差,永远失了继承定国公府的资格……而本朝的律法所定,有嫡立嫡,无嫡才能立庶……二公子的生母慧姨娘是绝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儿子错失权柄的!”

“你的意思是说,谢湛身上的毒,便是这位慧姨娘的手段?便是我这回替他解了毒,也只会让慧姨娘使出更狠辣的办法来?”莫声谷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并不是不明白人性险恶,只是生性磊落豁达的他,很多时候都没有办法从人性险恶的角度去看问题而已。

依着锦书对莫声谷的了解,他此时心里的那些想法,她也能猜出个八、九分,只是……“谢湛身上的毒,并不是慧姨娘一个人的手笔……定国公府里,除了谢湛的母亲之外,大约是没谁盼着他能平安长大,长命百岁的……”她这说的自然是实话,曾经无聊的时候她也探过定国公府几回,很是听到了一些了不得的事情,只是李妙薇实在是太不争气了,否则他们母子也绝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莫声谷苦笑。他原还觉得这并不是什么难事,他把谢湛身上的毒解了,李妙薇也就有了依靠,他也就算是替他这原身谢源报了生养之恩了,可是这会儿听锦书这么一说,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想了想,才又说道:“你方才说,若是我不打算回去谢家,那么便是这回替谢湛解了毒,他也活不过三年……那我若是回了谢家撑上几年,待谢湛长大成人了……”

眼下莫声谷还真就想到了这么一个办法,比起谢湛来,他相信他的“抵抗力”要强大的多,他若回去了,先前那些把谢湛当成了眼中钉的那些人,应该会把注意力都放在他的身上,这样一来,谢湛应该会安全很多……只挨上几年,谢湛成家立业了,他便也能功成身退了,若能这般,似乎也还不错!

锦书却是皱了皱眉头,虽说她也喜欢莫声谷能留下来,可是若真把他丢进了谢家,她还真不放心!莫声谷虽然武功不错,医术药理什么的也知道不少,但是真把他扔进了由女人们把持着大宅门里过活,她还真不看好他!

堂堂武当莫七侠,栽在女人手里的可能性,还是非常大的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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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出谋

锦书头疼了。一直以来,她都拿定国公府谢家的那点事当戏看,哪怕母亲吴氏三|不五时都要替李妙薇忧心上一回,也没半点影响到她看戏的心情。可是眼下莫声谷却突然横空出世,还偏偏托生成了谢家子,这顿时让她没了先前袖手旁观的心境。

谢家的那一摊子烂事,几年下来,锦书也是看了个七七八八,她心里很清楚,若是真想保住李妙薇跟谢湛,那么莫声谷以谢源之名重回谢家是唯一的出路。但是若是真的把莫声谷困在了谢家,锦书也真舍不得……

左思右想,锦书紧皱着眉头,看了看莫声谷那张跟定国公谢珩和李妙薇没半点相似之处的脸,有些无力地问道:“你若是想回谢家,可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便是谢家当年走失的大公子谢源?”

莫声谷挑了挑眉,从脖子里拉出来了根黑色绳子,绳子上系着块小金锁,锦书凑近了去看,那金锁上正写着谢源的名字和生辰八字,想来是生下来便随身带着的东西,用它作信物倒是也合适,只是……锦书又忍不住抬头看了看莫声谷那张脸,轻叹了一声,说道:“这东西毕竟是死的,你身上可有什么胎记之类的记号?能让人验明正身的?”

莫声谷的嘴角抽了抽,强忍下了想抽打锦书一顿的念头,好好一个姑娘家,这样的话也能问得出口?明明看起来这辈子也是投生了个大家闺秀,怎么就能连他身上的胎记什么的都能这么轻易地问出来?锦书问是倒是坦然,可是他却忍不住尴尬地耳根儿泛红,轻咳了两声,说道:“那个,倒是有的……”

锦书低头窃笑,不过到底是不敢继续追问,她也怕真的惹恼了莫声谷,若是再让他端了师叔的架子训上一通,那也怪没意思的……她赶紧地再扯回了正经事上去,笑眯眯地看着莫声谷说道:“你总是不好就这么登门认亲的,要我说,你不如往边关走一趟,我这生身之父武安侯宋清远,如今被封了镇远大将军镇守在边关,就我所知,近期他便回奉召回京,你且去与他做个偶遇的局,借了他的手把你送回谢家,倒是更便宜些……”

莫声谷想起锦书先前说过,她如今这身份是与李妙薇沾亲的,那么想来她现在的父亲也该是知道谢家走失长子之事,通过宋清远回谢家去,倒是比找其他人更合适些……而且,若是他得了宋家这般“恩惠”,日后想与宋家、与锦书走得近些,也不至于太招人眼。

锦书见莫声谷对她的这个提议颇为心动,赶紧再接再励地说道:“其实我让你去与布这个偶遇的局,还有另一个想法……你既然决定要回谢家,那么日后参与朝局也是理所当然,可是七叔,不是我小看你,你还真不是玩政治的材料,到时候与其留在朝中与那些文官斗心眼儿,倒不如出任武职跟那些武将们混在一处,少了算计不说,说不得还能交上二三好友也未可知……”

出任武职一般少有留京的,这样一来谢家后宅的诸多算计自然便也落不到莫声谷的身上,锦书的本意也正在于此。但是,锦书那话里话外都没提谢家内宅什么事,她可不会拿着担心莫声谷在后宅栽在女人手里这样的事说嘴,这番担心她只放在心里就是……而且她也相信自己这番话是能打动莫声谷一二的,莫声谷本就是个武人,生来直爽锐利,又重感情,与武将结交自然是更合他的性情一些。

莫声谷思索片刻之后,也不得不承认锦书的提议确实是最合适于他的,不由得微微一笑,夸赞般地摸了摸锦书的头,说道:“若是真能得个如你说的这般的结果,倒也不错……”

锦书也知道,哪怕莫声谷心里赞同,但是也不会这么快便应下来,毕竟这中间还有许多的安排需要细究,不过她也相信,既然她把重点都已经点透,那么不管莫声谷会用什么样的方法,最后的结果应该都不会让她太过失望和担心的。

莫声谷虽是没细说过他来到这个世界的几年间是怎么过来的,但是锦书却是知道,行走在外结交同道什么的,素来都是他的强项,身边若是有几个能帮上忙的朋友,她也绝对不会奇怪。所以她也只是这么点了几句之后,便不再提及此事。

莫声谷显然也有意回避了谢家的诸事,更是没再提及要去替谢湛解毒之事,只是细细地问起了锦书如今的生活状况。自见了锦书之后,他其实都隐隐有些担心,他所知道的锦书从来都是个活得自由自在的姑娘,他大师兄、大师嫂虽也是对这个女儿管束极严,但是毕竟是江湖儿女,便是独身一人行走江湖的事,锦书也是没少干过的,闷极无聊的时候,更是时常会在武当山上蹿下跳,带着一众门下弟子满山的瞎折腾,就这样一个洒脱恣意的女子,如今生在那豪门世家的深宅大院里,她,真的能习惯吗?

哪怕锦书再怎么笑着说自己如今过得极好,莫声谷依然不能真把这话听进心里去,那担忧的眼神看得锦书直想翻白眼儿,可是又没法儿跟他解释关于自己的“习惯”问题。

好在这时间有限,再怎么有惠心真人当挡箭牌,锦书也得赶在天亮前回去元妙观。于是二人也只能在天色将明之前,带了几分不舍的各自离开。虽然知道这只是暂时的离别,可是锦书心里还是有些难受,直到回去了惠心真人的院子了,那脸色也没能缓和下来。

惠心真人似是整夜未眠,锦书进来的时候,她还坐在厅中的几案前在提笔写着什么东西,见锦书进来这才停了笔。

“心情还不好?”惠心真人挑了挑眉,她以为锦书出去一夜再回来,脸色能好看些的,谁知竟是还和出去的时候不差上下。

锦书却只是轻瞟了惠心真一眼,便坐在一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起来,显然是没有想说话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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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碍了谁的眼

惠心真人对锦书这态度倒是没怎么在意,只笑了笑又低下头去继续书写,直写了三、四张纸,这才收了笔。连前先前写好的那些整理了一番,又重头翻看了一遍,确认没有差错之后,对折起来封进了一个信封里。待把手边这些琐事处理妥帖了,她才走到了锦书对面坐下,也替自己斟了杯茶,轻啜了一口,说道:“你父亲那事,我之里已经有些眉目了……”

锦书抬头看向惠心真人,有些惊讶,这速度也太惊人了些吧?从她跟惠心真人提及此事到现在,还不足十二个时辰呢,这就有眉目了……她可不觉得惠心真人所说的“眉目”,是字面上的意思,要是没查个七七八八,就惠心真人的性子来说,是绝对不可能在她跟前吐口的。

“喔?还请真人赐教!”锦书轻轻地手里的茶杯放了下来,定定地看着惠心真人。

惠心真人轻蹙着眉头,手指轻轻地摩挲着茶杯,说道:“情况不算太坏……皇上那里对武安侯还是信任有加的,这次如武安侯回京,是有意将京畿大营交给武安侯节制……只不过……”

她把后面的话省略了下来,不过锦书却是不用她多说也自心中有数。皇帝年纪也不算轻了,这太子之位却始终没有定下来,一众皇子年纪也多是成人了,难免都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了。不管哪朝哪代,这皇子上位的重中之重便是兵权。

武安侯人在边关,便是手掌兵权,一时之间这火也烧不到他身上去,毕竟离得远了些,又有外敌窥伺,只要不是丧心病狂到了一定程度,任是谁都不会去乱了边关的。这京畿大营却是不同,这一营五万兵马的作用就是拱卫京城,这才是让人眼热的关键位置呀!

偏偏武安侯这人却是铁杆的帝党,众皇子就是有心接近,也没那胆子,谁知道会不会一转头就被宋清远给卖给他们亲爹皇上去了?所以皇帝虽然是想把这京畿大营交给宋清远,但是众皇子那里怕是少不了小动作的……

不过锦书也得承认,惠心真人说的确实没错,只要危险和威胁不是来自于皇帝,那么这情况便的确不算太坏……她的心多少放下了些,也暗暗埋怨自己过去的这几年也宅得太过头儿了,对外面的消息都没怎么打听过,对皇室那几位已经成年的皇子了解更少,以至于这会儿竟是对局势没个清晰的认识。

惠心真人看了看锦书,她知道锦书是能明白她话里的未尽之意的,要是可以的话,她还真不愿意她那些侄子们把手伸到武安侯身上去,锦书的危险性她还是能推算的出来的……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说,除非皇帝能打消了让武安侯接掌京畿大营的念头,否则的话,诸皇子的异动,是任谁都防不住的,包括皇帝在内!

“你打算怎么做?”惠心真人想了又想,还是小心翼翼地问出了这句话,她是真怕锦书会不管不顾地做出些什么事来,到时候若是让大家都不好收场,那就不好了……

锦书笑了笑,轻轻地吁了口气,却没有说话。要说皇子们的手段,除了拉拢之外,不外乎两种,一种就是刺杀,不管是真杀了宋清远,还是重伤了,那么这京畿大营之事只怕都会随之不了了之。而第二种,就是冤狱陷害,往宋清远身上泼脏水,直接动摇了皇帝对他的信任,这种局如果做得够严丝合缝,说不得栽进去的还不只一个宋家,便是吴氏的娘家、吴丞相也会一起被拖累了也未可知……

前一晚惠心真人和莫声谷的一场乱斗,把个元妙观给折腾的不轻,各处的院落房屋多有损伤,最重要的是让前来借住的一干勋贵女眷没了安全感,所以这天才刚一亮,便有好几家前来辞行。锦书虽然才来一天,可是她来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又有惠心真人的消息压在心头,便也趁势告辞。

惠心真人也知道锦书眼下忧心宋清远,所以也没留人,只是很有合作精神地答应了会随时留意着众皇子的动静,一有消息便会通知锦书,然后便亲自送了锦书离开。

锦书这么快便回了家,倒是吓了吴氏一跳,得了消息竟是亲自迎了出来。一见面也没说话,先是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锦书一回,见她无恙,这才一边揽着她往屋里去,一边皱着眉问道:“不是说要住上几天的吗?怎么只一晚就回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锦书这会儿也没心思跟吴氏说其他的,一进了屋,便把在屋里伺候的丫鬟、婆子都撵了出去,又交待了人在门外看着些,这才拉着吴氏坐下,凑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我是在惠心真人那里听到了些爹爹的消息,所以才急着赶回来的……”

“什么?!”吴氏瞪大了眼睛看着锦书,一脸急色地紧紧抓住了她的胳膊,问道:“惠心真人都说了些什么?你爹爹他……”

“爹爹没事!”锦书回手反握住了吴氏的手,轻轻地拍了两下,笑了笑,说道:“惠心真人说,皇上这次召爹爹回京,是想让爹爹接任京畿大营……若是此事真成了,以后爹爹就能呆在家里了,再不用几年见不着一回了……”

吴氏闻言大喜。她并没有怀疑锦书的话,锦书颇得惠心真人看重一事,她是知道的,只是平时怕麻烦,所以从来都没有跟人提及过,这会儿锦书既然说这信儿是从惠心真人那里得来的,她自是没有怀疑的理由。不过她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若是真是这样的好事,那为什么眼下的情形却显得这么诡异呢?只从兵部范侍郎父子俩那儿看起,怎么都不像是宋家攀上了好事的样子呀!

锦书自然看出了吴氏脸上犹疑的神色,不由得抿了抿嘴,低声说道:“这般的好事落在爹爹头上,自然是会碍了旁人的眼的……”

吴氏的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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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险中之险

吴氏虽然也是深宅妇人,但是她毕竟是丞相家的千金,而且这几年武安侯宋清远又一直没在家中,对外的一些应酬也都是她在主持,还是有些见识的,相比锦书来说,吴氏对于云都目前的局势怕是还要更清楚一些。而且吴清远远在边关,也交待过她多多关注朝中动向,所以锦书只是起了个头儿,吴氏便很容易地把一些事情给串连了起来,然后立刻就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这些天吴丞相一直没给吴氏递过什么信儿,吴氏心里就已经很是不安了,如果说这次的事情连吴浚这个当朝丞相都没了头绪,那么自然不会是什么好事!而今天锦书的话,更是加深了她的这种不安。

很显然,从宋景明从范侍郎的儿子那里得了宋清远要回京的消息开始,便已经是有人要对着宋清远、对着宋家下手的信号了,如此这般还不曾公布过的消息,一旦从宋家流传出来了一星半点儿,只怕立刻便会有人把它折腾成轩然大波!

京畿大营是多么重要的位置,是个人都能明白!京畿大营若是不安稳,别说是储君,便是皇帝也睡不了个安稳觉了!

好在锦书和吴氏,甚至是吴家那边知道这个消息的人,都是谨慎能守得住事儿的,这才隐隐地让宋家过了一小劫。可是日后呢?吴氏知道,先前的那些动作还都只是试探而已,真正艰难的还在日后!别说现在宋清远还没平安回来,便是真的让他平安地接掌了京畿大营,那更是险中之险!

锦书见吴氏的脸色益发地苍白了起来,轻叹了一声,握了握她的手,低声说道:“娘!这才哪儿到哪儿呀?您这会儿就急成了这样,那以后可怎么办呀?要我说,自己着急什么的还是先缓一缓,赶紧的打发人给爹爹送个信儿才是正经!”

吴氏经锦书这么一提醒,立时便清醒了过来。不错!眼下最关键的自然还是宋清远,比起她们这些女眷来,估计宋清远那边所要面对的算计和危险还要更多一些,也更厉害一些!只是这信……她有些犹豫地看了看锦书,皱着眉头说道:“说不得咱们家眼下早就已经被人给盯住了,这送信……若是落在别人手里,会不会出事呀?”

吴氏会这样担心,自然是情理之中。锦书心却是知道,吴氏这会儿只是一时慌张,才没了主意,若是平时却断不会如此……她心念一转,浅浅一笑,说道:“这不是还有外祖父吗?咱们只把此事告知了外祖父,想来外祖父自有主张……”

“对!还有你外祖父!”吴氏心头一阵清亮,连忙唤了人服侍,眼看着是一时半刻也等不得,立马就要出门的动静。

锦书也不多劝,她心里多少也是有些的急燥的。若说是没遇上莫声谷之前,万般事她都能做到不萦于怀的地步,如今却是不行了。心里有了牵挂,便再难做到风月两清。她虽也有些手段,可是这些年却不曾打下什么根基,如今除了依靠外祖父,却也是想不到其他的办法了。

有这样的事情压在心头,吴氏也顾不得时间早晚了,当下便带着锦书去了老夫人的院子。一则锦书回来要去请安,另一个却是吴氏要跟老夫人申请回趟娘家……有问题不知道怎么解决,就找爹!——这正是吴氏这些年来活得滋润的根本原因。

老夫人也已经听说了锦书从元妙观回来了,而且这会儿便是惠心真人与世外高人过招的消息也已经传进了老夫人的耳朵里。锦书一回来便被吴氏带了过去,在老夫人看来,这多半是锦书在高手对决之中,遇上了什么不好的事,于是等着吴氏带着锦书一进门,老太太百年难得一见的格外热情,很是急切地招呼了锦书到身边,一副慈祥祖母的样子,上上下下地把锦书摸了个遍,边折腾,还边问道:“好孩子,快告诉祖母,你可是伤到哪里了?……真是可怜呀,好容易出趟门,怎么就还遇上了这样的事呢?又赶着你生辰将近,该不是今年是你的灾年吧?那元妙观里的仙姑可有说些什么?要不要送你去观里住个一年半载的过过劫数?……”

锦书眼角直抽,这老太太的表演着实让她有想笑场的感觉,尤其是眼角的余光还正瞟到张姨娘和宋宛母女俩也一副眼泪汪汪,好像她不久人世的样子……这三位是特意来唱大戏给她缓解心情的吗?!

锦书能把这当戏看,可是在吴氏听来却实在不像那么回事,可是依着她想来,这老太太就是再怎么不待见锦书,这锦书也好歹是老太太的亲孙女,总不至于拿着受伤的事来咒孩子,而且这老太太那话里有话,倒像是有什么事锦书没告诉她一般……吴氏的嘴动了动,刚想询问,却被锦书用眼神给拦了下来,这会儿也不是啰嗦这些的时候,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去找吴丞相拿主意!

锦书笑眯眯地在老夫人眼前转了两圈,说道:“还请祖母宽心,孙女没事!一切都好着呢,您只管放心吧,惠心真人都说孙女是有福之人,诸邪不侵,您呀,就别替孙女担心了!”

惠心真人的名号在天朝的地面上还是很有号召力的,平常人连见都是见不着的,要是哪家小姐能得她一句好话,那身价儿绝对是立马就上去了……老夫人倒不会觉得锦书那话是自己瞎编的,只是心里暗自埋怨怎么就让她得了惠心真人的眼缘,这脸上的慈和表情顿时就有些撑不住了,眼皮儿往下一耷拉,就不再吭声。

老夫人这一收声,张姨娘和宋宛两个人就更不敢再多表现什么,只赶紧地收了表情,强制自己朝着背景板进化中。锦书对于这母女俩从来都持着无视的态度,只要她们俩不找麻烦,她完全可以当做看不见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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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吴丞相很头疼

吴氏虽然不明白这几个人是闹的哪一出儿,但是并不妨碍她瞧准了机会说话。老夫人对于吴氏回娘家的要求,基本上是都不会阻拦,毕竟吴氏的爹再怎么说也是当朝的丞相,朝中的势力不小,哪怕是文官,对她儿子的助力也是很大的,儿媳妇跟娘家关系好,对她儿子来说是好事,而对她儿子好的事,她自然不会拦着……

虽然老夫人也觉得吴氏这会儿回娘家,时间上有点儿古怪,但是她也只是沉吟了片刻,便点头应下了。至于锦书要跟着吴氏一起去相府的事,老夫人也没拦着,反正都是要去的,是吴氏自己去,还是她们母女俩一起去,这区别还真是不大。

吴氏也知道这会儿回娘家去,这个点儿真不合适,但是她这也实在是急了,也就顾不得那么许多了。不过即使心里存着事儿,可是她一上马车,还是立刻便朝着锦书逼问起了老夫人那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锦书其实原也没想着瞒她,只是先前没顾上说而已,这会儿她一追问,锦书便把元妙观这一晚的折腾都告诉了她,当然,锦书也只是说了能让吴氏知道的那些内容而已。

吴氏听完了之后,表情便和缓了下来。嫁了宋清远这个武将这么多年,又生了个一心向父亲看齐学习的儿子,她对于习武之人那些动手过招的事情也是时常能见的,又为着对惠心真人那莫名的信心所致,所以她并没什么吃惊的表现,倒是对李妙薇和谢湛两人多问了几句。

锦书回来的仓促,也没顾上亲自与李妙薇辞行,只是派了身边的嬷嬷跑了一趟。她自知失礼,便将此事也告诉了吴氏一声,至于怎么描补,便交给吴氏去处置便是。吴氏也知道锦书定是急着回来告诉她那些消息,所以自然也不会责怪女儿,只是将这件事放在了心里,待有了机会再与李妙薇赔礼便是……

吴氏今天倒是赶了个巧儿,吴丞相前脚进门,她后脚就到了。吴氏直接让丫鬟去禀了嫂子许氏一声,连二门都没进,便带了锦书直奔了吴丞相的书房。

吴丞相一见吴氏,就知道自己闺女肯定是为着女婿的事来的,可是他这几天下来还真没打听到什么确切的消息,只是隐约知道宋清远这次回京,不是什么坏事,皇帝大约是要重用的……他怎么也没想到,吴氏竟是比他这个丞相还本事些,进门的头一句话,就直接连皇帝打算任命的官位都报了出来。

吴丞相能在进学屹立多年,自然不是靠混的,吴氏一说出“京畿大营”四个字,他心头就是一颤,脸色顿时就难看了起来。这个时候的京畿大营哪里是好进的?甚至可以说,底牌不够硬的,那是去一个、死一个,绝对没有例外!而宋清远别看头上也顶着武安侯的爵位,可是要是论起根基来,也绝对是在会死的那个圈子里的!

吴丞相倒是能理解皇帝调宋清远回来的心思,但是却也不得不说,皇帝还是小看了那几位看起来兄友弟恭的皇子们呀……京畿大营,只能掌握在宗亲手里,否则,哪个武将勋贵沾手都是个死!下场好点的就死自己,但凡有个一差二错,那就是一死一家子呀!

吴丞相头疼了。心里翻腾了好半天,才想起来追问吴氏:“皇上有意调清远回京执掌京畿大营的消息,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吴氏一愣,只从这话里就不难听出,吴丞相竟是不知道此事的!她原还想着是吴丞相正在设法解决此事,只是一时还没结果,这才没告诉她,可是没想到……吴氏不由得回头朝着锦书看了看。

吴丞相倒是没错过吴氏看锦书的这一眼,老爷子不由得眉梢微挑,也把目光投到了锦书的身上,问道:“锦书丫头,这信儿是你告诉你娘的?”

锦书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也不待外祖父再追问,便直接说道:“我昨日去了元妙观,此事却是惠心真人亲口告知于我的……”

惠心真人很好用。哪怕是在吴丞相跟前,惠心真人也一样的好用。吴丞相执掌相位多年,对于惠心真人和元妙观的那些事,也多少知道些,所以他倒是没再怀疑这消息的正确性,只是有些奇怪惠心真人为什么会把这样的消息告诉了锦书……

虽说是血脉相连的爷孙俩,可是吴丞相跟锦书还真没多亲近,便是坐在一处说话的时候都没有过,所以吴丞相对锦书这个外孙女还真称不上了解,以往也不曾细看过这孩子,此时心中先存了疑惑再打量锦书,倒是顿时便觉出这丫头与吴家几个姑娘的不同来了……

沉静的不像是个将将十岁的孩子呀!吴丞相用了心去看,以他的阅历自然能看得出锦书掩在眼底的那几分淡漠和冷然,他皱了眉头,想不明白就宋家那样的相对单纯的环境里,锦书是怎么在吴氏的教导下养出这样的性情来的……他抬头看了看吴氏,隐隐感觉到,吴氏对锦书的真性情似乎是一无所觉呀!

吴丞相的头更疼了。难得观察一回小辈,结果还给自己看回了一个麻烦,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已经被他看出来了,他自认是没办法放任锦书继续这么发展下去的,只是眼下还不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最重要的还是宋清远的问题……他揉着额头,问道:“锦书,你且与我说说,惠心真人为何会与你谈起此事?”

“昨日我去元妙观小住,遇上了惠心真人,闲谈间提及忧心父亲之事,后来惠心真人便告诉我……!”锦书说的很随意,便仿佛惠心真人是随口便将这样重要的事告知于她一般。

可是她说的轻松,吴丞相的眉头却紧紧地皱了起来,心中暗暗思量,惠心真人此举何意?!这位可不是那口风不严的人呀!

他略显严厉的目光投注到了锦书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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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危机重重

“你且与我细细说来,那惠心真人到底是怎么与你说的?”吴丞相的语气透着几分焦急,身子也微微前倾,显然对此事万分的关心。

锦书抿了抿唇,轻声说道:“我原是与惠心真人提及大哥在军校的同学说起父亲要调任回京的事,不知是真是假,有些挂心……惠心真人便说道,确有此事,皇上有意调父亲回京接掌京畿大营……”

锦书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听在吴丞相的耳朵里,却是不由得分析出了好几个意思。如此机密的事情,便是流传也只会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这个范围甚至已经小到连他这个总理朝政的丞相都不包括在内了,可是惠心真人却知道的一清二楚不说,她还很轻易地便把这话说给了锦书听……

这里面的文章可就大了去了!

政客考虑问题的角度素来与常人不同,锦书曾经那也是帮着叶孤城谋夺过天下的,对个中行径并不算陌生,虽然两辈子下来头一回再用,但是效果还是很不错。

吴丞相把事情整个捋了一遍之后,暗暗得出了一个结论:皇家有保武安侯宋清远的意思!若非如此,惠心真人绝对不可能在锦书面前露出口风!——而这样一个结论,也正是锦书希望他想到的。

唯有“猜出”了皇家的真正意图,吴丞相才能真正做到不遗余力地去帮着宋清远坐稳京畿大营帅位!而有了吴丞相的帮扶,宋清远才能算是安全了三分……

虽然仍旧觉得莫声谷想回谢府照抚母弟的想法很不可取,可是锦书还是本能地想要保持住武安侯府的优势,日后便是给莫声谷做个外援什么的也是好的……

吴浚自认为已经问清了内情,便很是顺情合理地把给宋清远通消息的事给揽了下来。至此,吴氏才算是放心了一大半,又见吴浚另有公务要办,便一转身带了着锦书辞了出来,去后院见大嫂许氏。

许氏这几天也没少为武安侯回京这事忧心,先前听见下人来报说是吴氏回府了,而且回来后还直奔了前院的书房,她便一直惦记着,连处置府中杂务的心思都没了,这会儿一见吴氏带了锦书过来,连忙拉着她的手往屋里引,待坐定奉茶之后,更是把屋里侍候的妈婢下人都撵了出去,这才低声问道:“可是有什么消息了?父亲大人怎么说?”

吴氏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原是锦书这丫头昨儿在元妙观惠心真人那里听到了几句话,方才说给了父亲听,看父亲那意思,眼下应该无碍……嗯,据说我们家侯爷要调到京畿大营这边来了,只是这话也只是一说,毕竟旨意未下……”她虽然有些犹豫,可还是把京畿大营这件事给点了出来,而且也隐晦地点出需要继续保密的事实。

她心里很清楚,母亲亡故之后,府中内务都是大嫂许氏在处理,与各府的人情来往也都是许氏在安排,这种事情提前招呼了总是好处,许氏日后必然会在这方面更上心几分,若是有了什么消息也自会留心……

许氏掌家也有些年头了,对外面的事也知道不少,听了这话心里先是一松,可是随即便又紧张了起来,紧皱着眉头说道:“这京畿大营可不是好呆的地方,这消息还是得早点通知了你们侯爷才是……前阵子我恍惚着听说,前一位管着京畿大营的卫将军……如今可‘重病’着呢!”

京中稍有些门路的大约都是知道的,这位卫将军的“重病”,里头水可深着呢!这京畿大营如今可是块烫手的山芋,好吃不好拿……不过反过来想,皇帝能在目下这种情况,还能相到让武安侯来执掌京畿大营,这不能说不是一种爱重!

京畿大营,有帝宠不一定能坐稳当了,可是没有帝宠却是一定坐不稳当!皇子们可都长大成人了,皇储未立,皇帝却不算年轻了……

许氏突然又想到,嫁去恒王府的长女昨个儿突然递话出来,让她“得闲儿了去王府坐坐”……这恒王不会是也动了什么心思吧?

想到这儿,许氏顿时觉得头更疼了,她轻轻地揉了揉额头,觉得这事也不能瞒着吴丞相,匆匆地送走了吴氏母女后,便也去了外书房见吴浚。

许氏与吴浚说了些什么,吴浚又做了什么样的安排,吴氏并不知道,虽说她的心事算是放下了一小半儿,但是却仍旧算不得轻松。只要武安侯一天没平安回来,她便一天轻松不下来,而且就算是武安侯平安回来了,那也只意味着另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斗争即将开场而已!

锦书的心情也算不上明媚,吴氏是担心武安侯,可是她心里却是越想莫声谷如今的身份,就越觉得闹心。谢家可真不是个什么好去处!

别看莫七侠也是走惯了江湖的人了,可是锦书还真就觉得他这阴沟里翻船的可能性挺高的,就算是撇开了朝堂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单单是后宅女子的那些手段就够他受的了……

锦书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再与莫声谷见上一面,就着这些事情再详细地商量一下。若是让莫声谷就这么闷着头、两眼一抹黑地回去谢家,她可真的放心不下……

只是她也不知道莫声谷眼下还在不在云都,若是他一早就离开了,那倒成了麻烦事了……锦书心里想着,脸上不经意地带出了三分颜色,正被吴氏看在眼里。

“我儿也莫要太过忧心,外面那些事自有你外祖父去处置,以你外祖父的手段,必能保你父亲平安的!”吴氏只以为锦书是在替父担忧,这话说的斩钉截铁,只是其中有几分是安慰锦书,几分是安慰自己,却是分不清的。

锦书抿了抿唇,回了吴氏一个浅笑,却也没再多说什么。武安侯的事情,正如吴氏说的那样,事情交到了吴丞相手里,锦书还真就没再担心了,事已至此,担心也是没什么用的,只静待事情发展便是……

可是莫声谷和这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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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夜半登门

锦书这会儿是真心体会到穿成个大家闺秀的为难之处了,想她上辈子穿到武当山的时候,什么时候想上山、想下山的,只要说一声,便没了约束,可是眼下却又哪里容得她这般自在?便是想与莫声谷互相通个消息,都诸多不便……

锦书和吴氏母女俩各自带着一肚子的愁肠回到了府中,脸上偏偏还不能带出半点颜色来,敷衍过了老夫人一回后,锦书才辞过了吴氏回去自己屋里,晚膳随意地尝了两口,便撂了筷子歪到了榻上,抓心挠肺地想着各种能悄悄约见莫块谷的办法的同时,又不免忧心莫声谷已经离了云都……

屋里伺候的几个丫环也看出来锦书心情不好,愈发地小心服侍,一点儿声音都不敢出。眼见着外头已经到了起更的时辰了,玉砚才犹犹豫豫地蹭到了榻边,轻声地劝道:“小姐,时辰已经不早了,您也该歇着了……要是……李嬷嬷怕是又要来聒噪了……”

李嬷嬷原是锦书的奶嬷嬷,她也跟天底下所有的奶嬷嬷一样,对自己奶大的小主子从来都是唠叨不断的,见不得一点儿不规矩的地方,生怕被人指摘了去。锦书平时最讨厌被人说教,对这位更是能避则避,所以玉砚这会儿才会拿这位来压她。

锦书也知道今天自己失态了,轻哼了一声,到底没再多说什么,只唤了人洗漱之后,便做出了安置的动静。她从小就借着觉轻的由头,将晚上陪夜服侍的丫环都撵到了外间,睡的时候屋里是不肯留人的,待着玉砚带着几个小丫环离开了她的寝室之后,锦书却是又悄悄地坐起了身来。

莫声谷曾经提起过,如果有事可以留话到西大街的锦记布庄,那个地方锦书去过,离着侯府并不算太远,只隔了几条街而已。锦书在心里衡量了好一会儿,还是觉得应该悄悄地过去一趟,那里多半就是莫声谷在云都时候的落脚之处,即便不是,也能留个信儿给他,相约再见上一面……

既然已经拿定了主意,锦书也不愿再耽搁,就在她悄悄地起身,正打算要去点了睡在外头的玉砚的睡穴的时候,却听见远远的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正朝着她这院子里走来……

锦书紧皱着眉头没好再动手,又轻轻地躺了回去,耳朵却是竖直了听着外面的动静。外面的来人果然是直奔着她这里来的,叫门的声音虽然不大,锦书还是听出来,来人正是吴氏院子里的丫环嫣红。

侯府里的规矩严,入夜之后各处下人是不许随意走动的,嫣红这般不避忌地跑来锦书的院子,自然是吴氏的吩咐。锦书的心里就是一紧,这时间吴氏派人过来,可不像是有什么好事……

外面守夜的婆子哪里敢拦着夫人院子里的丫环,赶紧地开了院门,又往嬷嬷们的屋里送信,这半夜里的断没有不问缘由就往小姐屋里传话的道理。

李嬷嬷本来也已经睡下了,听了人传话说是夫人院子里来了人,她连忙起身,披着外衣便迎了出来,边走边打理着衣襟,一见了正在院子里候着的嫣红,忙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这么晚的过来?可是夫人那里有什么事?”

嫣红轻轻地点了点头,也低声说道:“定国公府来了人,定要见小姐……夫人也劝不住,便让我过来……”

李嬷嬷皱了皱眉头,自家小姐不喜定国公府的事,她是一早就看出来的,便是她自己对定国公府的那位当家主母、郡主娘娘也一样很是看不上眼……这个时辰能闹到府来的,想必就是这位郡主娘娘了。虽然心里不舒坦,可是李嬷嬷好歹知道既然夫人派了人过来,那么小姐是必得走上这一趟的,便也没再多问什么,便转身去了锦书的卧室。

锦书本就还没睡,又一直留心着外面的动静,倒是把嫣红和李嬷嬷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她一听是定国公府的人要见她,就忍不住轻叹了口气,心里头已经有了几分猜测。待李嬷嬷来唤她的时候,便也没有拖延,当下便唤人服侍着起身。

锦书一边穿衣梳妆,一边叫了嫣红过来问话。“定国公府来的是谁?可是郡主?”锦书跟李嬷嬷想的一样,能在这半夜里头逼得吴氏把她从床上叫起来的,估计也就这一位了。

果然,嫣红点了点头,说道:“回大小姐话,正是郡主娘娘……郡主是哭着进门的,见着夫人什么也不说,只说要见您……夫人也是被缠的没法子了,才让奴婢来唤您……”

锦书努力地压住了想翻白眼儿的冲动,心里对李妙薇的不满更深了几层了。吴氏近来本就被一肚子的心事给压抑的不轻,再被李妙薇拉着哭这一场,还不定得添多少郁气,她着实有些担心吴氏再气出什么毛病来,急急地加快了梳洗的速度,收拾利落,便朝着吴氏的院子赶了过去。

还离着吴氏的院子有好远,锦书便听见了李妙薇那呜呜咽咽的哭声,她皱了皱眉头,连忙加快了脚步,也没等丫环通报,便直接掀了帘子进屋。

果然,吴氏的气色极差地坐在那里,服饰、梳妆都显的不甚精心,可见李妙薇是没给她容出收拾的工夫便“闯”了进来的。锦书心下气恼,礼数上却并不差什么,一边与李妙薇见礼,一边问道:“姨母这是怎么了?这个时辰怎么跑到我们府里哭来了?”

锦书这话问的着实不客气,便是李妙薇的哭声都不由自主的被噎得一顿。吴氏轻哼了一声,瞪了锦书一眼,刚想说话,就见李妙薇已经猛地站起身来,一把抓住了锦书的胳膊,哽咽着说道:“锦书,姨母求求你了,你一定要救救湛儿呀!……”

锦书暗暗叹了口气,她就知道,一准儿是谢湛出了什么事,李妙薇才会这么方寸大乱、不管不顾地找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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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求救

吴氏听了李妙薇的求救,眉头一阵抽动。她虽然也多少有些猜测,可是真当李妙薇那求救的话出口,她仍旧不免心中一阵烦躁。这定国公府的那些破事,她是着实不愿意再让自家闺女掺和进去了,任谁家也没有帮扶亲戚帮扶到把闺女搭进去的……

再说了,李妙薇母子俩的那些事,吴氏早几天就已经写了信,专门派人快马送去了端王府,眼下说不得已经送到了……如今的端王是李妙薇一母同胞的兄长,想来也不会对自己嫡亲的妹子不闻不问的。

心里的闪念间,吴氏便轻咳了一声,微微抬手拦下了想要说话的锦书,要笑不笑地瞟了李妙薇一眼,说道:“表姐这话说的倒是让我听不明白了,锦书这丫头才多大点年纪?哪里就有那本事救湛儿了?……表姐莫不是被梦魇着了?”

李妙薇又是一愣,她没想到素来与她“交好”的表妹,竟是连话都不肯问清楚,便一句“梦魇”,就将她给顶了回来。她这回是真的走投无路了,若非如此,凭她的身份教养,也绝对做不出半夜登门的事来……只想着躺在床上,已经人事不知的儿子,她也没那心思去琢磨吴氏的想法了,只紧紧地拉着锦书不肯撒手,一个劲儿地哀求道:“锦书,姨母也知道不该……可是姨母真的是没有别的法子了,只好求到你跟前……你与惠心真人相熟,且去求了真人来救救你表弟吧!湛儿,我的湛儿他……他……”

其实眼下这种情况,锦书还真是有过心理准备的。五味寒毒的几种变异进阶之法,她已经私下里推衍了好些次,从李妙薇的行为来看,谢湛该是还留了口气在的,那么他眼下的情况应该脱不出这个框框去。

可是这毒她有法儿治,但是这谢湛的命,她还真没把握能救的下来!这李妙薇这个当娘的实在是太让人头疼了!就眼下这种情况来看,锦书都能猜得出来,这位郡主娘娘一定是又跟人显摆过锦书和惠心真人的“交情”,甚至于跟人“商量”了怎么请锦书帮忙求惠心真人出手救谢湛……

正是李妙薇的所言所行,引起了有心人的戒备之心,这才直接对谢湛下了狠手……

若非中间夹着个莫声谷,锦书是真没兴趣再管李妙薇母子的死活,这就是个屡教不改的!可是如今她却是有些撂不开手了。她总不能看着莫声谷陷在这泥坑里拨不出腿来……

可是这事要管,还真不好管!

李妙薇根本就不当事,她护不住谢湛!就算锦书眼下出手救了人,可是一错眼的工夫,可能谢湛就又中了什么暗手……锦书就是再怎么神医妙手,也不能时时刻刻地盯着谢湛不是?!

锦书紧皱着眉头,一脸为难地看着李妙薇,直到看得她有些不安地压低了哭声之后,才轻轻一挣,把自己的胳膊从她的手里给挣了出来,然后移步坐到了吴氏下首,轻叹了一声,说道:“我与惠心真人确实有些交情,可是姨母,你也同是宗室,为何不亲自去求?”

惠心真人本是天朝的长公主,算起来与李妙薇是血缘关系很近的堂兄妹,便是交情再浅,拿着血缘关系说事儿,惠心真人也不该拿着架子不救自己堂外甥……可是李妙薇似乎一直都没意识到过这一点,她好像就没有一点自己是皇家宗室中人的概念,锦书就一直想不明白她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果然,李妙薇一听锦书这话,当下便是一愣,紧接着她便用力地摇着头,说道:“我有去求过,可是惠心真人不肯……”说起这事,她也一样是一肚子的委屈。

她何尝没去求过惠心真人,可是惠心真人却是很直接了当地便拒绝了她,后来更是压根就没再给过她开口的机会,哪怕她经常地往元妙观小住,哪怕惠心真人允了她带着谢湛同去元妙观,却也一样是一次都没见过谢湛,更别提替他诊治……

“惠心真人既然不肯……”锦书很想翻白眼,强压了下来,冷哼了一声,才又说道:“那姨母凭什么以为,我去求情,惠心真人便肯了?”

你这亲堂妹亲自出面都不行,难道她这样有点儿交情的外人去说倒可以了?这话说给谁听,怕都是得听成了笑话!

“我……我……”李妙薇素来语拙,被锦书这么一堵,愈发地说不出话来,只急的眼泪横流。

锦书轻瞟了吴氏一眼,暗暗咬了咬牙,沉沉地说道:“我一早便提醒过姨母,湛表弟的‘病’不妥当,该请个你知根知底的大夫来诊看,实在不行去宫里求个御医也是可以的……姨母想来是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吴氏一听锦书又提起这件旧事,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使了眼色截住了锦书没出口的话,扭头看向了要妙薇,说道:“表姐,一样的话,我也曾提醒过你不知多少次,你有一次听进去过吗?这会儿倒想起来跑到我府上求救来了……可还让我们母女说什么好?!”

李妙薇愣愣地看着吴氏,哪怕这会儿她的脑子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吴氏那话外之意,她也是听明白了几分的……只是,眼下这时候,再说那些旧事又有什么用?她便是再后悔,也不赶趟了呀!

不过,锦书提醒她进宫求御医的法子,她倒是听进去了。这会儿是再不敢耽搁什么,急忙地起身扶着丫环的手便往外走,连告辞的话都未来得及说,便一阵风似的走了个没影……

不说吴氏气得够呛,就是锦书这心里也是一阵强过一阵的烦躁。她也看得出来,李妙薇应该是去请御医了,但是如果谢湛的情况真的太过紧急,请御医只怕也是不中用的……

“娘亲,咱们……咱们……要不要去定国公府看看去?”锦书想着莫声谷当初那一脸的为难,终究还是放不下,轻皱着眉头看向了也同样一脸郁色的吴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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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商议

吴氏长叹了一声,这可真是个麻烦事!李妙薇就这么堂尔皇之地跑来哭了这么一场,她若是不做出点反应,倒显得她薄情了。只是这大晚上的出门,她一个妇道人家,也着实不便……

她想了想,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还是明日吧……时候也不早了,你且回去歇着吧,明日一早,你再陪我一起到定国公府看看……”

吴氏伸手替锦书拢了拢衣领,只吩咐了丫环打了灯笼送她出去,便又转身叫了人去库房取些上好的药材送往定国公府,这一晚上才算做罢。

锦书出了吴氏的院子,被风一吹,顿时便觉得头疼了起来。谢湛不好不救,可是怎么救却要好生地谋划一番才行……至于要怎么谋划,重点还在莫声谷。

从找到了莫声谷那一刻开始,锦书就在不停地琢磨着他跟定国公府那点儿事,越想越觉得这谢家不能回!乌糟乱的一团,就不是正常人能呆的地方。她还真担心莫声谷会在谢家栽了跟头,在谢家的坑里栽跟头,可是会殃及性命的!

锦书心事重重地走了没多远,眼睛突然就是一亮,她敏锐的感知力告诉她,莫声谷就跟在她身边!那熟悉的感觉,让人格外的安心!她正想见他,结果他就出现了……这也算是心想事成了吧?!

她加紧了脚步,回到自己屋里,这回倒是连在屋里守夜的玉砚都找了借口撵了出去,硬是没留陪夜的丫环。几个嬷嬷也看出来晚上的事情不对,也不太敢压着她,往常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也有不留人的时候,这回便也就随了她去,玉砚带了两个小丫环服侍着她躺到了床上,便留了盏灯在外间,然后也离开了。

等着人一走干净,锦书便赶紧地从床上起来,罩了外衣轻手轻脚地开了窗。莫声谷显然是早便等在了窗外,动作很是利落地闪身进了屋了。

锦书强忍着笑,借着微弱的灯光盯着莫声谷泛红的耳根子看个不停,直看得莫声谷脸色都有些变了,才轻声说道:“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可是有事?”

莫声谷强压下了满心的不自在,眼神都不敢乱瞟,只看着墙边一个美人觚,说道:“我总是不放心你不在眼前……如今不比当初,你行动也不自在,便是有什么事,也不好与我联系,我便想着送只隼给你,你我联络也方便些……”说着,他掏出了只竹哨递给了锦书。

当年在武当山的时候,也有这种专门训练出来的鸟送信使用,平时散养着,用的时候一吹竹哨便会飞过来,传递消息非常的方便,锦书对此并不陌生。她伸手接过了竹哨,在手心里摩挲了几下,仿佛仍旧是当年的感觉,眼神微微一暗,沉吟了片刻,这才收进了随身的荷包里。

“你这大晚上的,怎么才回来?可是有什么事?”莫声谷问话的证据有些犹疑,他来的有些晚,只隐约看见了个李妙薇的背影,并没看清楚。

锦书本就在着急这件事,轻皱着眉头,说道:“谢湛毒发了……方才姨母来找我,想让我去求惠心真人求谢湛,只是……”

锦书原本就跟莫声谷提起过谢家的那点事,只是他也一样没想到谢湛会毒发的这么迅速,不由得眉头也皱起了老高。“情况很不好?”他原也有些打算,可是如果谢湛的情况真的很不好,那他怕是也只能另想对策了。

“眼下还不好说……”锦书抿了抿唇,想了想,说道:“既然没立时断气,那么想来撑上一个对时应该是没问题的。我母亲说了,明日一早便带我去定国公府探病……”

莫声谷轻轻地松了口气,锦书向来不爱说没把握的话,既然她敢列出了一个对时的时间,那么想来这个时间以内应该是没问题的……只是,他也想到锦书曾经说过的话,谢湛的毒好解,可是命却不好救,对此,他一时之间倒还真没什么好办法解决,毕竟他的身份也不是一天半天就能说清楚的。

锦书也明白莫声谷的为难之处,引着他到外间坐下,才又说道:“谢家的事,我有许多都看不太明白,你也先别想太多,明日过去定国公府,我再试试,若是能点醒了姨母……那谢家,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回去的好……那实在不是个清净地方,一个不慎,便是性命之忧……”

莫声谷看着锦书那一脸的忧心神态,不由得失声一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脑袋,说道:“怎么?还怕你七叔我阴沟里翻了船不成?……”

锦书一脸“就是如此”的表情,更是让莫声谷摇头不已:“若是可以,我也是不愿进这是非之地的……你且试试吧,不过也不用勉强,便是真的回去也没什么,你不是也在这里吗?”

“这能一样吗?”锦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宋家也不清净,可是有吴氏在,那些争斗什么的落到她身上,那也就是小打小闹,根本翻不起什么浪花就能过去,跟谢家那里根本就不是一个重量级的!

“好了,就先这样吧……你也早点歇了,我这会儿先过去谢家看看……”莫声谷并没有继承谢家的想法,那么谢湛的存在就显得格外重要了,毕竟这孩子才会是李妙薇日后的依靠,他必得想尽办法保住了这孩子,才能从容地从谢家脱身。

锦书也明白他的想法,而且时间也确实太晚了,虽然没了丫环在屋里守夜,但是门外还是有嬷嬷守着的,她这闺房之中并不是说话的地方,自然是不方便留下莫声谷。她将莫声谷送到窗边,低声说道:“明日我先去谢家看看情况,到时候会送信给你……”

莫声谷点了点头,说道:“最近我会留在云都,有事便只管传信好了……”

锦书听莫声谷说最近不会离开,心里才算是松了口气,她也觉得只有两人离得近些,才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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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事发

见过了莫声谷,又得了互通消息的办法,锦书也算是了了件心事,一夜自然是睡得香甜。结果第二天早上睡到自然醒,却发现竟然起晚了!

她轻皱着眉头扬声唤了玉砚进来服侍,一边穿衣梳洗,一边问道:“怎么都这个时辰了也没来叫我?”她可是还记着母亲吴氏说过的,今天一早就便要去定国公府探望的,眼下这个时辰可是有些晚了。

玉砚手上正拧着一块热帕子,听了锦书的话,也知道她是想问什么,手上的动作没停,只微笑着说道:“夫人一早就让人传话过来了,说是今天不去定国公府了……昨晚小姐没得安睡,特意不让叫您,让您多睡会儿呢!”

“喔?是这样?”锦书微微一愣,扯了扯微微有些紧的衣领,貌似不经意地问道:“是谁过来传的话?可曾说了为什么不去定国公府了?”

玉砚素来得锦书喜欢,便是因为这丫头心思细密,如眼下这样的事情,自然是会问个究竟,以防着锦书问起来的时候,也能有话说……今天这事她也是问过了的,这会儿自然是不慌不忙地说道:“来的是娇红姐姐,奴婢特意跟娇红姐姐打听了一下,说是一大早的时候,相府的大夫人便派了人过来,好像是定国公府里是出了什么事,乱成了一团,特意嘱咐夫人莫要今天过府……”

“出了什么事?!”锦书一惊,这相府的大夫人可不正是她的舅母许氏吗?这一大清早的许氏派人来做了这样的嘱咐,难道……她连忙转过头去看着正在替她收拾裙摆的玉砚,有些着急地问道:“那府里又出了什么事了?可是湛表弟的病情有变?”

“这个倒没听说……”玉砚站直了身体,轻轻地摇了摇头,想了一下,才又说道:“好像不是表少爷有什么,倒像是那府里又闹出了什么事来,好像连皇上都派了天使呢!不过传的姐姐也没听太清楚……”

锦书松了口气,只要不是谢湛没救回来,其他的事任它出了什么乱子,她也不会太放在心上。不过她到底还是好奇谢家到底是出了什么事,竟是连皇帝都惊动了!

她这会儿都能猜得到,许氏会突然的派人上门来交待吴氏不要此刻去定国公府,必定是吴丞相的意思,看来谢家这回惹下的麻烦不小!

虽然家里还有老夫人在,但是老太太不惯早起,早上问安这件事一向都是免了的,每天都是等着容哥儿他们两个小的下午放学之后,才一起到老夫人屋里走一趟的……当然了,张姨娘母女俩是经常一早就跑去老夫人屋里“侍候”的,却是与锦书他们不同。

因此锦书倒是不必再往老夫人屋去一趟的,她心里又惦记着还要给莫声谷送消息的事,早饭也就随意地用了两口点心,然后就直接去了吴氏屋里。

锦书一进院子,便有丫环迎过来,小声地告诉她吴氏在歇着,她也猜到,估计吴氏昨晚一夜都没怎么睡,这会儿定是得了什么“好消息”才算安了心。她也无心打扰吴氏休息,转身便去了一边的耳房,只叫了许氏派人传话的时候在吴氏跟前侍候的丫环过来说话。

当时在吴氏身边的正是娇红,一听锦书叫她,很快便赶了过来。

“你且把大舅母派人来说的话事,仔细地说一遍我听……”锦书也没遮掩,一见了娇红便直奔主题。

头天晚上李妙薇来闹那一场的时候,娇红便是在屋里侍候的,这会儿倒也不奇怪锦书会在意这件事,理了理话头儿,便低声说道:“回姑娘话,一早的时候,夫人刚起身,相府大夫人便派了人过来,说是定国公府四少爷的事已经闹到了御前,他们府里很是查出了些不得了的事情,事关宗室血脉,陛下下令严查……相府大夫人的意思,眼下不是过府探望的好时机,还是静待事情有了结果再说……”

锦书的脸上带了笑意,她就说嘛,就算再怎么着,李妙薇身上也流着皇室血脉,皇家也不可能眼看着宗室郡主落到这一步,只是以往李妙薇自己不争气,连“告状”都不会,所以皇帝才不好出面……

等着李妙薇这半夜里一通闹腾,可不就给了皇家插手的好理由了吗?听着许氏那话里的意思,谢家这回说不得是要伤筋动骨的……若是定国公谢珩再有点其他事被翻腾了出来,嘿!那可就真有热闹看了!

锦书并不在意谢家会如何,她相信莫声谷也不会太过在意,只要李妙薇和谢湛母子俩能平安,想来莫声谷也就能安心了……她想了想,不免又问道:“大舅母可有提及,湛表弟的病情如何了?”

“回小姐话,相府大夫人倒是有提过一句,说是定国公府四少爷的‘毒’已经解了……”娇红把那个“毒”字咬的很清,显然她心里很清楚,这个字才是许氏那话里的重点!

锦书冷笑了一声,轻啜了口茶,没再说话。谢湛那病是中毒的事,在士族勋贵中间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多少人家都多少猜到了些……就连锦书这平时不爱打听闲事的都明白了七八分,更何况那些常年关注这些事的人家?

也就李妙薇那憨人才会相信什么“胎里带来的弱病”之类的话,连个正经名头儿都没有,就说是胎里做下的病,搁了谁能信?常年的看大夫,多少的珍贵药材补下去,反倒一日弱过一日,搁了谁还会信?整个天朝估计也就一个李妙薇了……

娇红悄悄地抬头看了锦书一眼,见锦书一脸的若有所思,不由得咬了咬牙,又低声说道:“奴婢……奴婢听昨晚被夫人派去定国公府送药材的人回来说,定国公府……定国公府昨夜里死了不少人……”

“嗯?死了不少人?”锦书一挑眉,轻笑了一声,问道:“可听说了,死的都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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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好消息

娇红素来是个灵巧的,心思活泛,平日里对锦书这位大小姐便多有讨好之举,只是这样的机会也实在是不多。这会儿见锦书对定国公府的事很是在意,便也顾不得逾矩,只把自己听到的那些话一一道来:“回小姐的话,‘听说’……那些死的人,有家里的奴才下人,也有……日常供奉的大夫……”

她特意强调了“听说”两个字,这些原也是她私下里悄悄地打听来的。按说这样私下里的小话是不好说给锦书这位大小姐听的,可是她好容易逮到个讨好奉承的机会,要是不好生利用一下,又哪里对得起自己平日里花费的那些心思?

锦书对娇红的那些小心思并不在意,一个丫环讨好主子那也是份内的事,想为自己讨个好“前程”,也并不算过分……而娇红这会儿透出来的这些消息,却恰恰是她正想知道的,只是……

“你可曾问过,那些人是什么时候死的?”锦书微蹙着眉头,见娇红不太明白她那话里的意思,顿了顿,又接着问道:“是在陛下派天使去定国公府前死的?还是之后死的?”

娇红想了想,说道:“回小姐的话,夫人昨天夜里,和今日一早都派了人去定国公府,那些人有昨天夜里死的,也有今日一早死的……”

她跟两拨儿去过定国公府的人都打听过,两拨儿人都见着了处死人的场面,说不得这定国公府昨天死了一夜的人,也未可知!

锦书又是一声冷笑。很显然,头一拨儿人的死,定是那府里知道了李妙薇进宫去了,怕露出什么首尾,特意杀人灭口的——这些人肯定是在皇帝的特使进府之前就已经处置了的,至于后头再死的那些,哼!那应该就是被皇家查出来的了……

已经到了这一步了,“莫须有”三个字就已经能顶得上任何证据用了,只要有了嫌疑,怕是皇家也没兴趣听你分辨,直接处置了才是正理!

定国公府这回应该能清净不少!

只是不知道那些姨娘、庶子的,能牵扯进去几个,又能处置几个!

锦书觉得今天应该是个好日子,一早上听到的都是些好消息,她心情很是愉悦地回了自己屋里,把自己听到的那些事都一五一十地写了下来,召了莫声谷特意留给她的那只隼下来,把信儿给莫声谷送了过去。

定国公府这一夜过得这么热闹,一直关注着的莫声谷又哪里会不知道?只是动静大,也就意味着他不好潜进去探听消息,所以直到锦书的信儿送过来,他才知道这一夜都发生了什么事。

想想这两天他打听来的关于定国公府的那些破事儿,莫声谷忍不住揉了揉额头——真是让人头疼呀!

再从定国公府联想到锦书如今那个家——武安侯府,那也不是什么省心的地方,也就胜在当家主母吴氏的手腕够强,才让锦书平平安安地长到这么大……莫声谷现在不光为自己愁,他还连带着为锦书发愁。

他现在算是看明白了,这些权贵人家压根儿就不是正常的良善之人能呆的地方!在这样的地方呆的时间长了也就两个下场,要么就跟着学坏,还得坏得比别人狠才行,要么就得死……这要是让锦书一辈子都呆在这样的地方,他可真心舍不得!

就跟锦书会担心他回了定国公府会中了那些人的毒手一般,他也一样会担心锦书会中了别人的暗算……天大的缘分才让他们这辈子又碰了面,他怎么都舍不得锦书受委屈的!

定国公府的事,现在看来,也确实不是他单纯的用一个“回去”,就能解决的。可是这生恩也确实是他心里的一个结,不把这个结解了,于他的修行实是大碍!

莫声谷发现自来了云都,他的心情也就在初见了锦书那一刻,亮丽了一小会儿,然后就一直处于阴云密布的状态之中……很压抑啊!

锦书倒没想到莫声谷居然还替她担心上了,她这会儿正忙着收集总结定国公府的事情结果。

午饭之前,老夫人终于“听说”了李妙薇半夜来闹了一场的事,把吴氏叫过去连询问、带训斥了一顿之后,到底还是不放心,又以自己的名义派人往定国公府走了一趟。

这回带来的消息让锦书很满意——定国公最宠爱的那位慧姨娘终于被牵扯了进去!虽然眼下还没下了诏狱,可是已经被皇家派来的侍卫给软禁在了一处小院子里。

慧姨娘所出的那位一直肖想着世子之位的二公子也不知是做了什么事,竟是被安了一个“对皇家不敬”的罪名,给打断了腿……

锦书唯一可惜的就是,老夫人派去的人是直接去的内宅,没能见着定国公谢珩,也不知道定国公对自己的爱妾和爱子如今这境遇,究竟是个什么表情……

锦书一直都觉得定国公府乱成如今这个样子,一方面自然是因为李妙薇这位当家主母不给力,另一方面却是因为谢珩的纵容!

虽然她对定国公府的事知道的很片面,但是从诸多的迹象来看,谢源,也就是如今被莫声谷占了身子的这位嫡长子,当年“失踪”的事,说不得背后便有谢珩的手脚——这件事至少是在他的纵容之下发生的!

不管当初动手的人是谁,只看谢珩处理善后时那副随意的样子,就知道他对自己嫡长子的失踪,并不在意!

若非碍于身份,锦书都想追着吴氏问一问,当初李妙薇和定国公谢珩的这桩婚事,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了!只从谢珩平日里的那些作为来看,锦书绝对有理由相信,他对李妙薇,甚至连带着李妙薇所出的两个孩子,都是有着颇多的怨气的……

若非有怨,又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生骨肉就那么“枉死”,而无动于衷呢?

别说什么谢珩不知内情——锦书绝对不相信他不知内情!

第34章 猎场

定国公府的事情一翻腾出来,就不是一天、两天能理清楚的,而且既然有了皇家插手,善后处理什么的也自然由不得谢家做主了。锦书每天就把定国公府那点事儿当新闻的听着,一恍就过去了八、九天。

这一日正赶上了月底,在皇家军校就读的宋景明有一日的假。头天晚上他便送了信回家,说是约了朋友一起去郊外的猎场散心,又问锦书愿不愿同去……锦书自然乐得出门散一散,吴氏也考虑着最近这些天自家闺女也确实是憋闷的不轻,便点头应下。

至于老夫人和张姨娘母女做何想法,吴氏是半点没放在心上。待着一大早宋景明回府先去与老夫人请安见礼之后,便直接带了锦书一道骑马出了城,而家里张姨娘和宋宛又是怎么跟老夫人哭诉的,这兄妹俩也一样没放在心上。

与宋景明有约的自然都是他在皇家军校里的同窗,一个个家里也都是有点背景的,这样一群人凑在一起,就没个低调的。一大清早的都是一块儿从军校回的家,也差不多都是一块儿从家出来的,又兼着勋贵们原本就是住在一块儿的,锦书兄妹俩才出门没走多远,这队伍就开始不断的扩大,等着快到了城门口的时候,队伍基本上已经召集齐了。

一群少年带着一群小姑娘,再有家丁随从跟着,这支队伍一转眼就上了近百号人。天朝尚武,哪怕是大家小姐也多半会些骑射的功夫,最起码这骑着马溜达什么的,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这群人也是常聚在一起的,各人之间也还算熟识,又各有各的小圈子,也不至于冷落了谁。便是偶有不对脾气的对上了,这个年纪的孩子也就是混闹一场也就过去了,倒是很少会闹得不可开交……锦书对这样的小聚素来都是喜欢的,虽然她更爱一个人背了弓在猎场乱跑,但是她那性子倒也不招人讨厌,与这些人也多少能说上几句。

宋景明一直都觉得自家妹妹实在有些安静的太过,而且过得太独。别人家的姑娘们都会三不五时地小聚一下,抽个时间就一起出个门呀、逛个街什么的,可是锦书却从来不爱参与这样的聚会,一说出门,去的地方不是寺庙,就是道观,看得他都觉得自己妹妹不会是打算着出家了吧……

原本这同窗间的小聚,是没有人带着自家姐妹一起出来玩的。后来还是宋景明特意提了要带着妹妹一起,这些少年们才不情不愿的也约上了自家的姐妹们的,后来一起玩了几回之后,感觉在猎场上姑娘们的“麻烦”事好像也少了不少,于是也就渐渐地成了定例,只要约出来玩,便男男女女地一堆人一起,渐渐的竟成了云都一景了。

云都的东郊外便是皇家猎场,宋景明的这些同窗中有好几个宗室王爷家的小世子,一般只要没有大妨碍,这猎场他们一群人都是可以尽情地玩的,这事皇帝是知道的,也默许了如此,因此守卫的禁军也并不拦着他们,只是在看见他们的时候,尽责地提点了一声,今日有贵人在猎场,行事小心些,莫要冲撞了……

有了禁军的提点,宋景明等人很自然地便放慢了速度,又走出去没多远,便有人带了消息过来——恒王带着明城公主来猎场学骑射!

恒王李琮,宣德帝第五子,淑妃李氏所出。

按亲戚来算,锦书还要喊李琮一声表姐夫——恒王嫡妃正是丞相府的嫡长孙女,大夫人许氏所出的嫡女吴绣雅。吴绣雅嫁进恒王府已经两年有余,眼下已经怀了七个月的身孕,若是生下男丁,那就是恒王的嫡长子了……

至于这明城公主,乃是恒王一母同胞的亲妹子,今年芳龄也有十三了,眼看着就到了要招驸马的年纪。皇家公主都有骑射课程的,只是前几年明城公主大病了一场,一直养到了今年才算是大好,所以这会儿才要拉着自己亲哥哥来补学骑射。

这也是赶得巧了,两下里竟是赶到了一起。

恒王的人缘,在宗室百官里算不得好。你要真说他干过什么“坏事”,那还真没有,就是整天板着一张脸,事事都要讲个“规矩”,这就不太招人待见了。至少就宋景明这一伙儿少年里头,看见恒王就心里发憷的得有一多半——看见就怕,又敢里还敢亲近?!

宋景明对恒王倒是没什么恶感,也并不是因为什么亲戚情分,跟皇家论亲戚,那纯粹是找死!他就是觉得恒王这人吧,只要你行事不曾逾矩,便没必要去怕,只要在规矩之内,这位爷还是很好说话的……

锦书只见过恒王两面,其中一次还是他大婚亲迎的那天,所以她对恒王的印象更加的浅薄。她一个姑娘家,又碍不着恒王什么,也实在是没必要对这位有什么感想。

锦书兄妹俩对恒王和明城公主也在猎场的事,表现的很无所谓,可是对其他那些或多或少被恒王教训过的人,看见恒王的冷脸就怕得不行的人来说,这实在不是个好消息呀!

当下就有好几位打了退堂鼓,想要直接转身回家去了。

可是这人都进了猎场了,哪里就是你想走就能走的?就算是想走,也得先去见过了恒王才能走呀!过门而不入,那门得是自家的,这事要搁到恒王身上,那你这辈子都别再见他了!

本来嘻笑着的一群人,突然就变得心情沉重了起来,本来还慢跑着的马速,直接变了踢踏了。锦书左瞄瞄、右看看,强忍着笑意扯了扯旁边户部右侍郎家小姐的衣袖,低声说道:“蓉姐姐,你快瞧瞧,恒王的名头儿都快能‘镇邪’了……”

户部右侍郎的夫人与吴氏是手帕之交,两家过从甚密,锦书与王云蓉也算是从小玩到大的交情了,说话间自是亲厚,便是这样的玩笑话,也敢私下里说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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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闺蜜

王云蓉比锦书大了几岁,已经是大姑娘的模样了,不过平日里与锦书相处的时候,她倒也并不拿大,当然了,这也正是锦书能与她相处下来的基础。她原也是个爱说爱笑的,本来也正为着往日里听说过的关于恒王的传言给吓得眉头紧蹙,结果被锦书这么一说,再四下里那么一看,顿时便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这要是一个人害怕,那并不算什么,可是一群人都因为同一个人给吓得变了脸色,那场面可就好笑了。

王云蓉这一笑,像是点醒了众人一般,互相一打量,不免都觉得好笑了起来。本来也就没什么大事,他们又不曾真的得罪过恒王,只为着一些传闻便吓成这样,也太不成样子了!

一群少年人,大笑了一场之后,顿时便恢复了精气神,神采飞扬地直奔了恒王与明城公主所在的马场。这会儿再没谁提害怕的事了,一个个倒好似拿着恒王当了练胆的人物,生怕被取笑了去,一个个谁也不让谁的跑得飞快……

这些个公子们一快马加鞭,倒各家小姐自然就落在了后面,不过这时候也没谁想着跟自家兄弟争这个先,她们倒还是匀速地往前跑马,锦书与王云蓉也不紧不慢地走在中间。

“锦书妹妹可听说了没?”王云蓉的骑术很好,控着马还敢侧身挨近了锦书,低声说道:“恒王妃有孕在身,恒王府这几个月可是进了好几个美人……”

锦书挑了挑眉,这事她还真没听说。恒王妃虽是她表姐,但是表姐妹之间的年纪差了快十岁,基本上也没玩到一起过,而且像是“进美人”这样的成人话题,基本上吴氏还是会背着她的,所以她并不知道。不过恒王妃怎么说也是她亲表姐,她也不好表现的太过无动于衷,于是微皱着眉,问道:“有这样的事?我没听我娘提起过呢……”

“你这年纪,谁会跟你提这些个?”王云蓉语气里带着些小得意,她年纪也差不多了,家里已经在准备给她相看婚事,这些内宅中事也不再避讳她,甚至她的母亲已经在有意地调教她了……平时她也没个显摆的对象,这会儿终于有个锦书让她八卦,两个又是交情极好的闺蜜,自然便也顾不得那些规矩什么的了,低低的声音说道:“淑妃娘娘对恒王妃似乎不大喜欢……恒王妃刚传出孕事,淑妃娘娘便赐了两个美人进府,据说很得恒王心意……不过好在恒王素来是个讲规矩的,倒也没为了美人落了恒王妃的面子……”

王云蓉说到后面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恒王妃正是锦书的亲表姐,后面那一句便描补的有些生硬。

锦书却恍若未觉,只轻皱着眉头,继续问道:“恒王……似乎还没立侧妃吧?”

皇子亲王除了一嫡妃,还可以有两个侧妃,这都是能上得了玉牒的。恒王成婚两年,还只有一个嫡妃,并几个侍妾而已,就算又进府了几个,只是姬妾,并不算太过分……便是淑妃赐了人进府,好歹没正式地选了侧妃,也算是给面子,在这年代,也不能要求太多不是!

王云蓉听了这话,却不免撇了撇嘴,又靠近了锦书两分,才又低声说道:“所以说呀,这嫁人一定不能嫁进皇家!这王妃看着风光,可是那日子也着实难挨了些……”

锦书侧眼看了看王云蓉,倒是有些不明白这姑娘是受了什么刺激,竟然连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

或许是锦书的目光太过敏锐,王云蓉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清咳了一声,说道:“听说明年八皇子就该选妃了……”

锦书恍然地点了点头,若是这样说,那明年的时候王云蓉的年纪倒是正好能赶上……

王云蓉却微微低着头,并没有看见锦书的表情,只撇了撇嘴,说道:“我娘已经跟我爹说好了,定要赶在那之前,便把我的婚事给定下来的……我才不要进了皇家,去受那份委屈!”

锦书微微一笑,就这姑娘这单纯的性子,任谁家父母也不敢把她往那样的地方送,枉送了自己的性命倒是小事,一着不慎再带累了全家,那也太划不来了……

“再过两年,可就轮到你了!”王云蓉一抬头,正看见锦书的笑脸,只以为锦书是在笑她不知羞,不免羞恼地轻推了锦书一下,气呼呼地说道:“八皇子你虽赶不上,可是九皇子、十皇子可跟你正合适呢!”

锦书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老早的时候,在还没跟莫声谷碰面的时候,她就给自己想好了退路,等年岁差不多了,就找个清静地方,束了头发做女冠去!

让她跟一群女人,去抢夺一个男人的宠爱?!她就是疯了都干不出来这样的事!在这年代里做女人,忒苦!她才舍不得这么委屈自己呢!

如今有了莫声谷,她也算是有了依靠,自然是更不会想着嫁给谁了……以后只管让七叔养着就是了,她家七叔想来是怎么也不会不管她的!

这辈子呀,她是赖定了七叔了!

锦书只要一想到莫声谷,脸上便不由得绽出了笑意。窃窃的、带着点小得意的笑容,惊得王云蓉一下子变了脸色,只拉住了锦书的缰绳,将两匹马都停在了路边,眼见周围并没人注意到她们俩,连忙凑到锦书的耳边,悄悄地问道:“你那一脸的笑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你家里已经替你定好了?”

“你说什么呢?!”锦书被王云蓉的举动吓了一跳,又听她的问话实在不像样子,不由得也轻推了她一把,瞪了她一眼,说道:“我才多大?家里哪里就开始考虑这些了?”

“那你笑什么?”王云蓉明显不信锦书的话,撇了撇嘴,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番,说道:“你肯定有事瞒着我!”

王云蓉的语气里带了点小脾气,分明是这么要好的朋友,自己的心理话都跟她说了,她竟然还瞒着自己……王云蓉不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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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失约

锦书自然是看得出王云蓉这会儿是真的要恼,可是她的“心里话”又哪里是好对人讲的?她眼珠一转,趁她不备一把抢过了自己的马缰绳,往前催了一步,待马小跑起来了之后,才笑嘻嘻转回头对着她说道:“蓉姐姐这是想姐夫了吧?整日里把着婚事挂在嘴上……”

王云蓉哪里禁得起锦书这般玩笑,再顾不得追问锦书的“小秘密”,只催了马追了过去,一定要抓住这丫头好好地教训她一顿才行!

会跟着自家兄弟出来行猎的小姑娘,自然都是性情外向些的,一个个爱笑爱闹的,锦书和王云蓉这一跑一追的,在小姑娘中间东挨西蹭的,只片刻间十来个小姑娘便齐齐地伸了手,追打笑闹了一场之后,任谁也是记不得最开始是为什么事闹起来的了……

跑玩闹了这一场,便已经来到了马场,宋景明和着他那些个同窗早就先一进了马场,与恒王和明城公主见过了礼,待到锦书她们这些小姑娘们赶到的时候,本来还因为恒王在场而略显沉闷的气氛一下子就被那些娇声笑语给冲散了。

这些姑娘里倒还真有两个与明城公主相离熟的,刑部左侍郎家的千金于娇娇和太常寺卿家的千金赵玉莹,两人原是明城公主的伴读,后来因着明城公主生病的原因,便各自回了家,可是即便如此,两人也是经常结伴进宫去见明城公主,陪她说话的……

这会儿见了面,这两个姑娘自然而然地便走在了一众千金小姐们的前面,与恒王和明城公主见过礼之后,她们两个也很是自然的便走到了明城公主的身边,低声细语地说起话来。

锦书对于这些皇子、公主并没有多大的兴趣,见礼的时候便站在人群靠后的位置,见过礼后也只是随大流地站到了一边儿充背景,默默地惦记着她的那点小心事。

今天到猎场,她是约了莫声谷的。从头天晚上宋明景送了信儿回家之后,锦书就第一时间联系了莫声谷。猎场这地方,岂不是见面的好去处?!比起别的地方来,锦书独自一个在这里消失个个把时辰,一点都不显眼不说,这么大的猎场能让他们俩清清静静地说话的地方也是极多的……

不管是锦书,还是莫声谷,两人都憋了一肚子的话,还都是只能见面谈的!可是锦书如今的身份偏偏是个闺阁小姐,平时身边连个没人的时候都少见,更别提能出门见面,对坐详谈了……眼下这猎场这么个会面的好地方,这样的机会他们两人自然不会错过。

可以说,锦书今天这一路上的好心情,都是因为与莫声谷的这个约会!于是,她对于那些应酬往来的事情,便愈发的没了耐心,只站在一边盘算着什么时候才能悄悄地离开去见莫声谷……

恒王显然也没料到今天会这么巧地遇上这群人,不过看到这么些骑术精良的小姑娘一起出现,他倒还真是悄悄地松了口气。他这个妹妹呀,什么都好,就是娇气太过,简单的上马、下马便练了快一个时辰,都还不敢自己动作,他就没见过这么难教的学生,偏偏还不好严声厉色地教训,只能强忍着教下去……

这会儿突然来了这么多的“榜样”,恒王倒觉得,或许他这妹妹也该“开窍”了吧?!

明城公主是眼看着这些与她年龄相邻的姑娘们一个个动作利落的骑着马跑过来的,她心下也是羡慕的紧,只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看见那高高大大的马,心里便怕得紧。她也感觉到她家兄长大人已经不耐烦了,对于这些姑娘们的到来,她一样是觉得松了口气,今天好歹是找到了个好借口,可是暂停了教学——她看着自家兄长那张冷脸也不自在的很呢!

不大会儿的工夫,恒王便跟着少年们一起往了猎场深处行猎去了,而明城公主则留了几个相熟的小姐在身边,一起聊些骑术的小窍门之类的东西,而如锦书这般的边缘人物就放了空……

王云蓉也是个爱玩的,她早就约好了几个相熟的小姐一起沿着猎场的林子边跑马,偶尔见了野鸡山兔的也能放上两箭……各家都有仆从跟着,安全上倒是没什么顾虑,皇家猎场里,也不怕遇上什么危险,各人都随着自己的性子玩了起来。

锦书本来就不是什么合群的性子,只陪着王云蓉她们几个走了没多大会儿,便悄悄地独自往别处去了,至于家里的下人更是一早便被她打发去跟着了宋景明,以至于她一个人一溜烟的跑得没了影,也没谁注意到。

这皇家猎场面积极大,根本就是围起了一座山做了猎场。猎场里平日是不见凶猛的野兽的,像是老虎、狮子、熊这类的猛兽平日里都是圈起来养的,等着皇帝行猎的时候才会放出来,平时进猎场,也就能打些小东西,锦书对此自然不怎么感兴趣。

不过对于那些难得出来“放风”的少男少女来说,这猎场里的那些猎物已经足够吸引人了,便是拿回家去,也很招人眼的……

这皇家猎场锦书来过几次,环境什么的也已经探了个七八分。她与莫声谷并没有约定见面的地方,毕竟她这边是群体活动,还不定能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才得脱身,所以说好了等她独自一人的时候,便吹竹哨……莫声谷会带着那只送信的隼过来,听见竹哨的响动,他再跟着隼追过来便是。

满打满算一座山的面积而已,以莫声谷的轻功来说,追着只鸟找到锦书,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让锦书意外的是,她找了个背人的清静地方吹响了竹哨,隼飞到了,莫声谷却不见动静!

锦书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儿,若说莫声谷没过来猎场,那么这只隼也不该在这儿,可是这会儿隼飞了过来,莫声谷却没来……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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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遇刺

莫声谷为人向来是重信守时,尤其是对锦书,再不可能无故爽约的!锦书是越想越心慌,也顾不上去管栓在树上的马了,直运起了轻功,小心地藏好了身形,一路踩着树梢枝杈,便朝着那只隼飞过来的方向赶了过去。可是她走出去了没多远,就发觉似乎这方向有些问题呀!

她站在树梢上四下里打量了一番之后,得出了个结论,这只隼居然是从马场的方向飞过来的!莫声谷怎么会到那个地方去?那里可是留着不少的护卫保护明城公主的,就算是只听动静,莫声谷也不该跑到那里去吧?

堂堂莫七侠要进这么一个处处都是防卫漏洞的皇家猎场,总不能还被人发现了行踪逮了去吧?!

锦书原先等莫声谷的地方,离着明城公主先时学骑马的马场不算太远,但是因为是绕过了一个小山坳,所以才显得隐蔽,如果是走直线距离,还是很快的。她心里有了这样的疑惑,又见那只隼始终都绕在她的头顶盘旋,并不往别处去,就更加肯定莫声谷该是就在左近才对……

不过她还是觉得莫声谷不该往马场那边去才是,一时之间倒是有些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往前去找了。

就在锦书犹豫的时候,一直在她头顶上绕圈儿的那只隼突然长鸣了一声,竟是头也不回地就朝着马场的方向飞了过去!

这是什么意思?!锦书站在树梢上,抽搐着嘴角眼睁睁地看着那只鸟飞过去、落下去……然后,没了动静!

训鸟的竹哨吹出来的声音很细很轻,若是离得远了,人根本就听不见,可是鸟却是能听见的。所以这会儿锦书根本就不再怀疑,那只隼就是被莫声谷给召唤过去的!

可是……那是马场呀!

不说有明城公主在,也还有许多认识她的小姐们呢!莫声谷跑去女孩子堆里做什么去了?而且明显还是在行动自由的情况下!能吹得了竹哨,难道脱身会很难吗?!

锦书真心觉得头疼,她心里也很清楚,那边肯定是发生了什么突发状况以至于莫声谷一时脱身不得,甚至她感觉,莫声谷吹响竹哨的用意,怕不是在召唤信隼,而是为了找她……

只片刻沉吟,锦书便轻叹了口气,转身回去先前等莫声谷的地方,牵了马,直奔了马场而去。不想她才转到正路上去,就听身后马蹄声响,一回头,就见来的正是宋景明!

“哥!”锦书赶紧勒住了缰绳,站在了路边,轻皱着眉头看向了宋景明和他旁边的几个少年——几个人的脸色都不是一般的差!

“你怎么在这儿?”宋景明一脸的紧张,上上下下地打量过了一番,眼见着锦书没事,才又问道:“其他人呢?怎么就你自己?”

锦书抿了抿唇,带了点小紧张地说道:“方才原是跟着蓉姐姐她们一起的,后来不知怎么就被落下了,又走错了路,刚刚才从林子里转出来……”

“你没遇上其他什么事?有没有见到什么不认识的陌生人?或是有些奇怪的人什么的?”宋景明听见她一个人落了单,格外的不安,驱马走到了她跟前,拉住了她的马缰绳一起往前慢行。

锦书一皱眉头,宋景明这话问的可是大有深意呀!但是这会儿她也顾不得细想,只做出沉思状,想了想,说道:“没有吧……若是遇上了人,我也不至于转到那边山坳去了,那里荒凉的紧,我差点没转出来……”

锦书一提山坳,旁边的少年里立马就有两个知道了那地方,他们也曾追猎物误入过那地方,一般来说是没人会往那里去的,那里也没路,怎么进去的,还得怎么出来……宋景明听了这话,心里到时安生了不少,这才想起来小声地提点锦书,道:“呆会儿言行要谨慎些,方才恒王殿下遇刺了!”

“啊?!”锦书一惊,这事发生的也太突然了,还赶上了他们这群人今天也来了猎场,这事万一查到了谁家头上去,那就是灭门的大罪呀!她这一个人落单的这段时间,怕是也要被人指摘了吧?!

那莫声谷……锦书突然想起那只突然飞往马场的信隼,这里头似乎还有别的事呀!她连忙扯住了宋景明的衣袖,问道:“恒王殿下怎么会遇刺的?他不是与你们一处行猎去了吧?这会儿怎么就你们在这里,恒王呢?”

“殿下已经被先行送去了马场……当时情况比较乱,谁也不知道那只毒箭是从哪里射出来的,虽是没伤到要害,可是那毒却着实霸道,殿下当时便神智不清了……后来我们这些人便分开了,一部分先送了殿下到明城公主那里,余下的又分了几队在四处搜寻了一番……”宋景明的脸色阴沉的厉害,他在皇家军校已经呆了快两年了,很多事情都已经能看得很明白了,他很清楚,这次恒王遇刺之事,绝对不可能善了!

恒王果然在马场!锦书没想别的,或者该说,只要事关莫声谷,她便再顾不得别的人、别的事了,她这会儿所想的只有一条,那就是莫声谷很可能跟恒王遇刺的事情扯上了什么关系,而此时他也正在马场那里,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露了行踪……

锦书倒是希望莫声谷只是隐身在暗处,便是有什么牵连,只要人不露面,一切都好抹平……

宋景明眼见锦书也变了脸色,不由得心疼了起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胳膊,低声劝慰道:“别怕,跟咱们家没关系的……咱家的下人都没带弓箭,我今天也只是跟在恒王身边,还没来得及开弓,一壶箭更是一支不少……你这里,看样子也是没开弓的,咱不怕查!”

锦书顺着宋景明的话低头看了看自己马背上挂着的轻弓和箭囊,她今天确实没开弓,她的心思都没放在这上头,而宋景明的箭囊也是满的,显然也是没开弓的……那么,这恒王中箭之事,似乎还真就扯不到他们兄妹的身上去,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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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麻烦

哪怕锦书心里已经清楚,这次的事情牵扯不上自家,可是心里的重担也并没有轻上多少。她偷眼朝身后瞟了两眼,发现跟在他们身后的那几个少年的脸色比宋景明的还要难看几分,他们身后的箭囊更是已经七零八落的不足数了……

本来就是群体活动,箭矢横飞,若恒王只是单纯的挨了一箭,倒还能有个误伤的说头儿,可是这箭上带毒,那可就是正经的蓄谋已久了……

就今天来的这些少年如果被一锅端了,朝堂上大约得空出来一半靠上吧……

锦书再次暗恨自己以前实在是太颓废了,竟然一心当那什么见鬼的大家闺秀,半点外面的事情都没打听过,这会儿凭空去想,又哪里能猜得出来恒王是得罪了哪路高人?也就更加的想不明白莫声谷是怎么搅和进去了……

说到底,锦书这个自私自利的姑娘,这会儿真正担心的也只莫声谷一个人罢了!

锦书他们一行人又走出去没多远,便开始不断地遇到宫中禁卫搜索盘查,他们一连被拦下来盘查了足有七八回,才算是回到了马场。

本来空荡荡的马场上,已经搭起了几顶帐篷,也已经有走在锦书他们前面的少年、少女们三五成群地围着帐篷随意的站着。

宋景明护着锦书也悄悄地走到了几个交情还算过得去的朋友身边,低声地问道:“殿下的伤,怎么样了?”

站在宋景明左边的明威将军家的公子先是左右看了看,才低声说道:“情况怕是不太好,方才听着那动静,明城公主像是哭晕了过去了……”

宋景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明城公主虽说生得娇气了些,可也是从小在宫里长大的,绝对不会是那种担不住事的人,如果她真的哭晕了过去,那只能说明,恒王的情况已经差到极点了……

“今天这事儿闹得实在是太背晦了!”站在宋景明右边的镇远将军家的公子,很是郁闷地跺了跺脚,手里的马鞭子晃了晃,到底没敢抽出去,生怕闹出动静来惹人注目。

宋景明很是无力地叹了口气,可不是背晦吗!他们这群人哪个月不出来玩这么一趟?偏偏就这回遇上了恒王,还得恒王就出事了!他都可以想像得出来,如果恒王真的不治身亡了,那么等着他们这些人的,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呀……先不说日后的前程如何了,便是这小命能不能留下来,都还在两说之间呢!

万一皇帝一怒之下,也不查问了,直接拿着他们去给恒王填命,有错杀、没放过的,只怕便是他们各自家里都不敢求情的……当然了,如果家里能不被牵连的话,那下场还不算是太惨,就怕……

宋景明与几个好友围在一起悄悄地商量着,而锦书则很安静地呆在边上,并没有与明威将军家的小姐等几人站在一处。她站在宋景明身后不打眼的地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一心只想尽快地找到莫声谷的所在。

莫声谷这会儿也正发愁呢,这事儿怎么就赶到今天让他碰上了?!他这会儿也是郁闷的直转圈……

头天得了锦书的信儿,说是今天想在猎场见上一面,他心里自然也是乐意的。一大早上,锦书那一伙人格外的醒目,他是跟在锦书他们后面出的城。虽然锦书他们骑着马,可是毕竟人多,速度并不算快,城外的官道上又有疏疏密密的林子遮挡着,他运起轻功很容易便跟上了锦书。

等着到了猎场,他出入就更容易了,那么大一座山,凭他的身手,不管从哪边儿都能进出自如,还不带被人发现的。他进去后其实也没离着锦书太远,一直都保持着一个能看得见人的距离——直到他察觉到了些不同寻常的动静!

那些说书人总爱形容武功好的高手是“耳听六路,眼观八方”,这话其实说的一点都没错。到了莫声谷这样的境界,哪怕不是特别的留意,那些不一样的东西,也是可以注意到的。尤其是他本来就是隐迹藏形的在干“跟踪”这事的时候,那六感就更加的灵敏了……

所以,当他听到身后传来有兵刃破风的潜行的动静的时候,他头一个反应是自己被发现了,然后便立刻做出了防备、反击的动作,可是等着他再仔细地留意了一下之后,他又发现,身后这些人似乎不是冲着他来的……

既然与自己无关,莫声谷自然也不会惹事上身,武当的梯云纵本就长于高来高去,还悄无声息,他自然不会舍了这功夫不用,当下便悄悄地隐身藏在了树梢上面,由着大大的树冠遮着,就想看看下面那些人究竟想干什么……

这一看,可就看出麻烦来了!

下面那眼看着就鬼鬼祟祟的几个人里,竟然有两个他认识的!

这样一来,莫声谷就愈发地想知道,这几个人是想干什么了,他这好奇心一起,就先跟着这几个人在林子里转开圈了……直到这几个人隐在暗处射出了毒箭,莫声谷才知道这麻烦惹大了!

跟着那群少年的时候,莫声谷就听见他们称呼“恒王殿下”了,而那暗箭的箭头上泛着的蓝光,更是让人不会错认——那是下了毒的!

这刺杀皇子,可不是什么能随便抹去的小事呀!

牙疼起来的莫声谷也没顾上传信儿给锦书,便一路暗中护着恒王回去了马场……等着他发现锦书叫走了信隼,才顿时反应过来——锦书也在这猎场!这刺杀皇子的黑锅,锦书的脑门上也有份!

而且他还很清楚,既然锦书叫走了信隼,那就说明她这会儿是独自一人呆在某个隐蔽的地方,那这行踪也太过可疑了!于是,莫声谷便赶紧地又把信隼叫了回来……

他也只盼着锦书赶紧地发现情况不对劲儿,然后赶紧地想个脱身的办法出来……

至于恒王如何,莫声谷表示,他这会儿只觉得这人很麻烦,其他的还没顾上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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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无奈

锦书认认真真地把四周打量了一遍,又微闭着眼睛侧耳听了一圈,没发现半点跟莫声谷有关系的地方,于是这心才算是安稳了下来。心一静下来,这才算是有腾出来了工夫来好好地考虑一下眼前的事。

她轻轻地靠在背后的栓马桩上,微微侧着头,听着从远到近的人群里的各种议论声,很快便把事情弄清楚了个七八分。

恒王遇刺,刺客没逮到,但是应该没跑远,还在猎场之中。恒王的亲卫已经在第一时间便派出了人手求援,目前禁军已经把猎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皇帝已经得了信儿,不光派了御医过来,惠心真人也在来的路上。显然,皇帝并不认为这是普通的谋刺,刺客的身份已经朝着某一个方向追查了下去……

恒王中的毒很难解,几个御医里虽然也有一个擅长解毒的,但是这毒显然不是宫中常用的品种,现在御医能做到的只是勉强维持毒性不扩散,如果再找不到解毒的方法,那恒王想要保命,就要舍掉一条胳膊了……

关于来猎场行猎的这群少年,这会儿虽然还没人来询问他们,但是各家带来的仆从却是已经都被收押了,也有禁军在严刑审问……哪怕离得挺远,锦书仍旧隐隐地听到了一些刑求的声音,她觉得就目前的审讯力度来看,那些仆从估计就算留条命回来了,也不能再用了……

宋景明几个还是比较有脑子的,他们商量了一会儿之后,便开始悄悄地把人集中到了一起,然后开始自己查自己……在被人审问之前,尽可能地还原一下当时的场景,比如谁站在谁旁边,自己左右的人当时在做什么,等等。

这么做的好处自然是很大的,这些事情都想明白了,自然而然地便能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如果真有刺客混在其中,也能查出些行迹,算是替自己这些人将功折罪了……

锦书心里很清楚,自己那个掉队迷路的说法,如果是在不知内情的人看来,是合情合理,可是如果事情落到了惠心真人这个对她多少了解些的人眼里,那就真是处处都是破绽了。

哪怕她当时所处的位置,看起来离案发现场还有点距离,但是……所谓的习武之人,那就相当于开了外挂呀!轻功什么的,正经是好用呀!

就出事之后,再到锦书跟宋景明碰上的这段时间,锦书能从案发现场到她等莫声谷的小山坳跑上俩来回!——关键是,惠心真人是见识过她的轻功的,不是武当的梯云纵,是她当年还是叶孤城家妹妹的时候,练的叶家的家传轻功,千叠浪!

梯云纵的特点在于原地拨高,从低处往高处飞的时候那效果简直逆天,而千叠浪却是海浪中练出来的功夫,讲的就是一个轻、一个快!

你只想想这功夫练成的标准是踏浪而行,不湿鞋袜,就该知道它是需要多轻、多快了……

锦书这会儿真心有点后悔以前与惠心真人相交的事了。她那时候也是真没想到,居然还有跟莫声谷再见的一天,一时寂寞之下,才跟个貌似高手的惠心真人比过了一场……

天朝,不,或许该说是这个时代——尚武,但是真正的高手都被收拢在那些世外宗门之中,那些宗门轻易不肯出世的,他们追求的是武道的巅峰。锦书曾听惠心真人提过那么一回,这个世界是有破碎虚空这个说法的,而且还是有实例证明的!

于是,那些有天赋的武者,通常都是在年纪很小的时候,便被那些世外的宗门收归了门下,有些弟子甚至会在宗门呆上一辈子,都不带下山入世的……

而如今这世间流传的那些武学,放在锦书眼中实在中不算什么,就连惠心真人这个俗世之中算得上名号的“高手”,她都觉得也就是当年武当的普通三代弟子的水平。不是惠心真人的天赋不好,而是她所练的功夫实在太过垃圾!

世俗之中也有所谓的武学世家,可是即使是这样的世家,追求的也不过是哪一天能被那些世外宗门给收归门下……便是惠心真人这“护国”的公主,心里也一样深深地隐藏着这样的愿望!

至少锦书就不止一次地被惠心真人试探过,关于她背后的“师门”……

锦书一知道惠心真人会来,心里就忍不住叹了口气。依她对惠心真人的了解,惠心真人是绝对不会这么好的一个试探她的机会的,可是她这会儿还没弄清楚莫声谷究竟有没有被牵扯进来,又牵扯进来有多深,那么面对惠心真人的试探,这里面的分寸、尺度,便不好把握了……

锦书能感觉的到,莫声谷应该就在这附近,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她也没办法找他出来呀!——真真是愁死个人了!

就在锦书愁得无力抚额的时候,惠心真人一脸急色地出场了!

堂堂天朝的皇子,就在京城边儿上,遇刺了!

这可是大事件!

无关恒王得不得宠,这绝对是面子问题!

如果真查出来这刺客不是出自本地,那可就打脸了!

这完全说明惠心真人的威慑力不够,才会让异族敢这么肆无忌惮的行事!

当然了,眼下最要紧的事情还是救治恒王,至于追查刺客的事,可以慢——慢——来——!

惠心真人咬着牙在心里跟自己较劲儿,这回就算是翻了天,她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惠心真人也会些医术,不过算不得精通。如果拿着什么伤害、发热的病来给她治,那她说不准能把人治死了,但是如果是内伤、外伤什么的,她的手段大约要比御医精通些……

而疗毒这种事,如果是能用内力逼出来的,她也是……比较在行的!

身处在这样的一个位置,惠心真人对武道相关的那些江湖事,还是多有了解的,至少比御医这样大夫出身的人要了解。

当然了,重点更在于,惠心真人手里的好东西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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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各自愁

在见到恒王之前,惠心真人真心没把解毒这件事太放在心上,在她这位“高人”看来,这世间所谓的毒药,基本上也就那么几种,然后再精深些的,也不过是这几种毒药发展出来的变种,而她正有判断毒药成方的手段!

这个时代的毒药什么的其实还真是比较单纯的,哪怕是发展出来的变种,花样也并不算多,只要验出了是哪种基本毒素的变种,要解毒自然不难……

当然,这个“不难”,也是针对惠心真人这样“见多识广”的人而言的,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有一个国家当后盾,而有些研究成果也同样是绝对不会公开的。惠心真人所谓的手段,其实也正是她掌握有这样的一个“成果”。

毕竟,像是这样的总结性的内涵结论,绝对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的,便是宫廷御医也一样没资格知道——哪怕这结论其实也是御医们的前辈给总结出来的!

但是这回恒王的毒伤,却是让惠心真人颇感意外——这毒她居然分辨不出来成份!

这可是她掌握了验毒之法十几年来,从没遇上过的事情!

这下麻烦大了!

惠心真人看着药碗里颜色诡异的药水和恒王血液的混合品,心头一颤,突然就想到了一种可能……

锦书站的位置虽然比较隐蔽,但是离着恒王所在的帐篷并不算远,惠心真人在帐篷里的言行举动,她也听了个七七八八,只凭着惠心真人开始验毒之后竟是好一会儿都没了动静,她心里就隐约明白,恒王的毒估计是挺麻烦的……

锦书穿越到这个世界以后,还在娘胎里的时候都没放下过她练了两辈子的武功,而得益于活在武当那一世,她太师傅张三丰的言传身教,她更是已经习惯了坐卧起行时刻都在运转自身的功夫,而她这几世所练的其实也一直都是传承自白云城叶孤城、叶家的家传武功……

古龙所创世界的武功,首重意境,所以哪怕她不再按时按点地习武练剑,有两辈子的境界在那儿搁着,她那一身功夫也不曾耽搁了下来。

比起武功来说,她在医术上下的功夫可就大多了。换了个世界,也就意味着很多东西都有了不同,便是一样的药材,那名称也未必便是同一个,哪怕是古龙的世界,和金庸的世界,都还小有差别呢,更别提眼前这个完全不搭界的时空了。

锦书打小从认字开始,便一直坚持在精研这个世界的医术、药典。一边学习,一边与自己前两世所学的互相印证,倒也收获不小。她一早就发现这个世界格外的“单纯”,就从她凭借着侯府千金的身份所收集到的那些医书来看,不说前两世很多的草药都不曾被记入药典之中,便是很多她觉得很常见的病症,也被描述的很麻烦,甚至被称为了绝症……

锦书对这个世界,一直都有一种很看不透的感觉,总觉得有一种违和感,充斥在整个空间之中……就好像,一切都特别的不真实!

凭借着她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她真不觉得恒王中的毒会是什么无解的东西,惠心真人虽然一直试图表现出她世外高人的风范出来,但是很多时候锦书都觉得自己是在看笑话……

无知!

非常的无知!

整个世界的眼界,都莫名地被拉低了。

锦书一直都觉得,惠心真人一心向往的“世外宗门”,就像是另外一个平行世界一样,两个世界有着一定的联系,但是实际上又相对的**,而那个世界,或许才是“平常人”的世界……而她眼下所呆的这个地方,不过是枯井与井底之蛙……

不过就眼下的情况下看,哪怕她就是有再多的想法,也不能透露出去半分。跟井底之蛙呆在一处,想保平安,便也要让自己跟其他人保持一致才行,便是“出色”,也是要有限度的……

比起恒王的毒伤,锦书这会儿更挂心的还是莫声谷!

这人也忒能躲了,她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都找不着他人,偏偏还就能感觉得到,他就在附近!

要是感觉不到莫声谷就在附近的话,锦书这心大约还能多放下些,如果恒王受伤中毒的事真跟他没什么牵扯,估计这人早就先走一步了……莫声谷重信,但是却也并不是那种脑子转不过圈来的人,如果与他无涉,绝对不会留在这里添乱的!

可是这会儿莫声谷偏偏没走!

这里头的问题可就大了!

锦书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无力地轻揉额头了,她这会儿是真头疼呀!

要是早知道莫声谷这么“麻烦”,她哪怕是半夜里想办法出府一趟,也定是要找他好好“聊一聊”的!

锦书很是讨厌眼下这种什么都不清楚的无力感,她最不喜欢有不在掌握中的事情突然发生了……

而莫声谷这会儿也正在为难。眼见着锦书被困在人群里不得自由,他便是有心提点,也找不着半点机会……他才是最清楚这回的事情究竟是有多麻烦的人,而锦书更是他一点也不想牵扯进来的人!

对于门下弟子不长脑子地给人当了枪使,而他还得替这些人收拾善后的——莫声谷心里已经不爽到了极点!

他暗自决定,等这回的事情过了,那两个不省心的弟子直接扔回山,关到后山面壁去,什么时候长了脑子了,什么时候再出来!至于那些敢把他们当枪使的……

莫声谷自认,算计人这种事他确实不太擅长,所以这事就交给擅长的人去处理好了,他只要看到“合情合理”的结果就行!

但是眼下还不是想这些后事的时候,莫声谷一脸抑郁地看着与他直线距离不过百米的锦书,冥思苦想,这信儿,要怎么传过去呢?

信隼是肯定不能用的,这法子太招人眼了,不定会让人生出什么想法来呢……而其他的法子……

莫声谷正在愁眉不展地想办法,一抬眼,却看见对面的林子边儿,好像有些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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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很糟糕

那面有些人,不知道是为什么,竟是拿着些好像是布的东西,在林子边儿围出了块儿地方……然后就有不少的女孩子,三三俩俩地朝着远处林子边走了过去。

莫声谷很是惊喜地发现,锦书在迟疑了片刻之后,竟然也缓缓地走了过去!

机会来了啊!

莫声谷精神一振,连忙注意了一下锦书行走的方向,然后小心翼翼地朝着那边挪动了过去……他才走出去没多远,突然一下子就意识到了那是个什么地方了,顿时满脸通红的再也挪不动步了!

锦书自打感觉到莫声谷跟着她往这边走开始,心里就一直在强忍着笑,她知道莫声谷肯定是没反应过来这边围起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不过她还是希望莫声谷就算是明白过来了,也好歹大方点,这可是个传信的好机会!

锦书她们这些女孩子一大早的就出来了,这会儿想方便的不是一个、两个,虽然她们现在行动还不自由,但是再怎么着,也没有不让上厕所的道理。

不过这会儿的条件也实在是艰苦,这简易的厕所也不过是拿了布围在几棵树上,中间空出个地方来让女孩子们方便,简陋的连坑都没有……好几个娇养惯了的,一看见这样的情况,眼泪直接便忍不住地落了下来……

一片呜呜咽咽之声,倒是把莫声谷和锦书这边的动静给遮了下去。哪怕是闺蜜,在这年代也没有哪个大家闺秀会跟朋友结伴上厕所的,三三两两的结了伴过来,然后一个一个的地进去……

这自然是给了锦书和莫声谷交流的机会。

当莫声谷意识到这边围起来是给女孩子们方便用的之后,本来是不打算过来了。可是就在他打算放弃的时候,突然看见锦书每走几步都会回头朝身后看一眼……他就知道,锦书这绝对着急了。

他咬了咬牙,才绕着圈地绕到了这边的林子边上,脸红红地躲在远处,也不敢往树上藏着了,直到看见锦书独自一人进了一个布圈圈,他也没敢凑过去,只是扯下了片衣襟,又折了条青藤挤出了绿绿的汁液,简简单单的留了几个字,然后看准了机会扔进了锦书的手里……

递完了信儿,莫声谷算是长出了口气,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了。

他留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给锦书传个消息,省得她一头雾水的被裹进麻烦里去。既然信儿传了出去,他也就放心了,后头还有一摊子的麻烦等着他收拾呢,可没时间耗在这里……

莫声谷是潇潇洒洒地走了,他是不知道,他留下的那几个字,让锦书多么的忐忑不安!

门下弟子被欺涉事,勿念!

确实是很简单的几个字,意思也表达的很清楚……可是锦书心里却不免一阵阵地发寒!

门下?!

什么门下?!

依着锦书对莫声谷的了解,这人是绝对不可能改投师门的!

可是若说他只用了几年的时间,便自己创立了一个门派,这也不现实……锦书可没忘了莫声谷说过的话,他穿来的时候可是身中剧毒被扔在了乱葬岗的!

就凭他当时描述的那种情况来看,单是他那一身的毒,就算是在有人帮忙的情况下,少说也得三年的时间才能治好……而他中毒,是七年前的事!

解毒之后还要休养,还要重新适应这个与前世不同的世界,锦书怎么想,也不觉得莫声谷还有时间去自立门户!

不会改投师门,不是自立门户,那么似乎也只剩下了一种可能……这个世界是有武当的!

一想到这个世界或许还有武当派存在,锦书心头就是一紧。如果武当在,那么武当的那些故人,是不是也在呢?

武当宋远桥,她上一世的父亲,是不是也在?

锦书简直不敢细想,如果父亲仍在,她要如何面对……

如果说再见莫声谷,对锦书来说是上天的恩赐的话,那么那些曾经的“故人”们,却是能把恩赐变成惩罚的存在……

锦书再也没心情去理会什么恒王中毒事件了,苍白着一张着,无力地挪回到了宋景明身后。她此时甚至连莫声谷留言上的真正重点都顾不得去推想了,只是被一股莫名的沉重感给压得喘不上来气。

宋景明回头间正看见锦书那副神不守舍的样子,连忙挪步到她身边,低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被人欺负了?”

“啊?”锦书先是一愣,随即强打起精神来,露出一抹略显惨淡的笑容,带了几分不安地问道:“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家?我……我……我想回家了……”说着,她两眼泛红,双眼水光渐起。

宋景明很是心疼妹妹,可是眼下这种情况,又哪里是他能说了算的?而且从目前这情况看来,便是能离开这猎场,恐怕一时之间也是回不了家的。相对来说,他倒宁愿是在这牧场里“受审”,也不愿被带回云都关押起来……

锦书本就是极会看人脸色的,只从宋景明流露出来的些微表情,便知道现在的情况一定是更加的糟糕了。她是真的觉得心累,斜靠在宋景明身上,微微合上了眼睑,低声说道:“总把我们留在这里算个什么事?连个问话的人都没有,难道就要我们在这里站到天黑不成?”

一大清早的出来,虽是吃了早饭,可是这会儿都已经过午了,中午这一顿还没动静呢!别说饭了,便是连水都没给一口……这简直就是囚犯的待遇了吧?

宋景明四下里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他们兄妹,忙低声说道:“你且先忍忍吧……方才我听人说,恒王怕是不好呢!惠心真人已经来了,可是对那毒也是束手无策……听说这会儿那毒已经扩散了!”

锦书微皱着眉头,转过头去朝着恒王所在的那个帐篷看了一眼,明城公主的哭声已经听不见了,可是进进出出的宫女们步伐却愈发地凌乱了,而帐篷周围的一些禁卫,已经沮丧的抱头蹲地了……

似乎,情况真的很糟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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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解毒

整个马场的气氛都显得格外的沉闷和压抑,不少的女孩子都在低声地抽泣着。都是大家子里出来的,谁又真能天真无知到,会想不明白如果恒王真的救不回来,他们这些人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在这样的氛围之下,锦书那一副浑不守舍的样子,还真不算显眼,但是再不显眼,也架不住有心之人!惠心真人在把所有她能想到的办法都给用尽了,依然没能弄清恒王中的到底是什么毒之后,终于决定拿着死马当成活马医——准备找外援了!

而锦书则很荣幸的成为了这外援人选之一。

惠心真人原本是打算派人直接去武安侯府的,可是才跟侍卫一提,那侍卫便直接报告说是武安侯府的大小姐就在马场!

听说锦书也在猎场出现,惠心真人心里先是一惊,随即便把那点疑心给强压了下去,也不用人去请,反倒亲自出了帐篷。

惠心真人与锦书也算相熟,尤其是前些天才刚见过面,所以很容易便在人群中找到了锦书的所在。哪怕离得稍远,她也一眼便看清了锦书那带着几分不安的神色,不由得心中疑虑更深!

可是眼下这会儿到底还是恒王的命更要紧些,她一时之间也实在是无暇去深思对锦书的疑惑了,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有亲自去找锦书,还是让宫女去请了锦书过来。

突然有宫女过来请锦书,还说是惠心真人要见她——这着实是让很多人意外不已。宋景明也格外的担心,不知道惠心真人这个时候找妹妹做什么,又是好事、还是坏事……

锦书倒是多少猜到了一些,惠心真人跟侍卫提及她的时候,她是隐约听见了的,所以她虽是眉头紧急,但心中倒也并不算太过慌张。只是这个时候她也不好表现出些什么来,只冲着宋景明使了个“无事”的眼色,也不知他看懂没有,便随着那宫女去见惠心真人。

帐篷里此时除了躺在那里人事不知的恒王之外,并无外人,便是引了锦书进来的宫女,也很快便退了出去,只余了惠心真人与锦书两人相对。

“你……”惠心真人在见着了锦书的那一瞬间,突然又有些不太确定,叫了锦书来“帮忙”,这个决定是对是错……

锦书只瞟了惠心真人一眼,便知道这位长公主殿下怕是猜忌上她了,嘴角不免微微地抽动了两下——她今天都快被郁闷死了好吗?!这破事儿也赶得太巧了些,巧得她想吐血!

“不用这么看着我,此事与我无关!我若是想要谁的命,还犯不上用这下毒的手段!”锦书心里也是烦躁的厉害,并没有那个耐性与惠心真人斗什么心眼,半点没客气地走到了惠心真人下首的一张椅子边儿坐下,冷哼了一声,说道:“我原也就是想着出门散散心罢了,谁知道才进了猎场没多大会儿的工夫,便闹出了这样的事来……”

惠心真人自认对锦书还算了解,也知道锦书说的是实话,她若是想杀恒王,有的是不留痕迹的办法,也确实犯不着用上下毒这样的手段……而且更重要的是,如果真与锦书有关,她怎么也不会把自己和宋景明两人一起都给陷进来!

这么一想,惠心真人倒是安心了不少。当即也不废话,只朝着恒王那边指了指,说道:“老五这毒,看着稀奇,我却是没有办法了……你也帮忙看看吧!”

惠心真人一直都是把锦书当成是哪家世外宗门的弟子,只是年纪小,还没正式收录门中,但是该有的调教应该是不少的,这一点从锦书那一身的功夫上就能看得出来……不得不说,惠心真人虽然误会的很深,但是她的这番误会却也着实的合情合理。

锦书也是想要赶紧地解决了这件事,恒王如何虽不重要,可是她这会儿更想见到莫声谷,清清楚楚地问他一句话……

恒王中毒到现在,已经将近三个时辰了,这也就是他平时体质不错,保养的也好,又有御医的各种手段齐施,惠心真人也喂了他不少的好东西,才成功地让他拖到了现在……不过这也拖得差不多了,毒性的黑气都已经漫延得满脸都是,锦书若是再晚到一会儿,恒王怕是真的就救不回来了!

“有银针吗?”锦书并没有回头,只往后伸了伸手。

至于这些医疗器具,惠心真人这里自然是齐备的,一听锦书要银针,她心头就是一喜!哪怕锦书连脉都没搭,就直接要银针,惠心真人也一样是觉得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只要锦书肯插手,那就必定是有几分把握的,至少得比她这一头雾水的要强出几分去!

锦书接过惠心真人递过来的银针后,手上的动作飞快,一连十几支银针便扎在了恒王的身上,虽然惠心真人还是看不出这些针的功效如何,但是这会儿她也不敢直接就问,生怕打扰到了锦书。

“我念个方子,你记一下……”锦书也不回头,只注意着眼前那些银针,不时地搌动着几根。

“你只管说……”惠心真人这个助手当的很尽职,连忙地坐到了几案后面,做起了记录。

恒王所中之毒,一如锦书先前所料的那般,在她看来并不是多罕见的东西,当她还是白云城的大小姐的时候,这种毒在那个世界也就是很普通的大路货,一般的江湖人都不稀得用的那种……这种毒虽然说毒性确实烈了些,但是只要中毒的人还没断气,那么要解起来也容易的紧。

不过锦书却不好真的用那些很容易的办法去解这毒,做人要和光同尘的道理她还是懂的,而且也是她一直以来奉行无差的。她先下的针,便是为了控制住毒素,但是这解毒的方子,却是把药效给减弱了不少,本来一剂药便能办的事,被她这一改,这苦药汁子却是少说要喝上半个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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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太倒霉?!

不过都到了这一步了,谁又会在乎多喝半个月的药呢?那药再苦,也比不上命来得重要不是?!

惠心真人记好了药方,又跟锦书重复了一遍,生怕出了差错,待得到了锦书的肯定之后,又详细地问清了煎药的方法,也没差遣别人,只吩咐了人把炉子药罐取了来,竟是亲自去抓了药来煎……

锦书才无心去管惠心真人这一通折腾,她只要恒王能活着把药喝下去就行!

惠心真人一边小心地注意着煎药的火候,一边偷眼打量锦书那捻针的举动,就凭着锦书那不慌不忙的神情动作,她心里也有数了,恒王这回算是有救了!

而且惠心真人心里也愈发地肯定,锦书必定是某个宗门的入室弟子!心里不免涌上了诸多的拉拢计划,又不免带着点小激动地想像着自己或许能从中得到的好处……

锦书都不用回头,就能感觉得到惠心真人那火辣辣的眼神。至于这位长公主殿下脑子里在想着些什么好事,她也差不多都能猜得到……她心里很清楚,哪怕之前她与惠心真人交往的时候,对于惠心真人的种种试探都避而不谈,可是今天小露的这一手,怕是也再难脱那见鬼的“宗门弟子”的身份了!

不过眼下有了莫声谷这个外援,哪怕是个麻烦多多的外援,她的行事也不再是束手束脚的,怕什么难顾周全……只是莫声谷那句“门下弟子”,到底还是让她心里难得平静。

锦书被带进了帐篷,许多时候都没见出来,外面站着的那些人里,便生出了不少的念头。宋景明跟前围着的人也愈发的多了起来,哪怕是交情再好的,这会儿也忍不住绕着圈儿的套起话来。

宋景明心里也是着急,他是真不知道锦书被叫进去做什么了。锦书的种种不平常之处,在家中的时候也不能说是半点没露出来,但是便是有些首尾,亲密家人也不会去多想,哪怕她与惠心真人相交,在家人眼中,也不过是惠心真人喜她聪慧,并没有别的什么意义在里头……

所以这会儿宋景明怎么也想不明白,恒王的生死关头,惠心真人怎么还会有心情找了锦书去“说话”!

但是不管宋景明心里做出了什么样的猜测,这些话都是不能对人提及的,这会儿也只能焦头烂额地应付着那些同窗好友……

锦书开的方子本也没过多的顾虑恒王身体情况,用的都是猛火猛药,这样的药煎起来自然是快的,而且药效也是肉眼可见的!

一碗药灌下去之后,恒王脸上的黑气明显的便浅淡了许多,而且虽然人还是没清醒过来,但是脉息却是强健了不少。

惠心真人大喜之下,倒也没忘了一边派人把帐篷外面的御医叫进来诊看,一边又派人进送信。

锦书在御医进来之前,便已经起了银针,人悄悄地退到了帐篷角落不起眼之处。惠心真人看出她不愿出这个风头,便也不强求,甚至还很帮忙地替她挡住了不少打量的目光。

其实锦书这会儿躲起来,那纯粹是自欺欺人了。

惠心真人已经在这儿折腾了半天了,恒王还是一副要死的样子,结果叫了她进来连一个时辰都没有,恒王身上的毒便轻多了——这是个人用脚趾甲盖想,也该知道是谁的“功劳”了!

不过因为她的“低调”,又有惠心真人在前面挡着,好歹那些两眼冒光看着她的御医,并不敢真的冲过来找她说话。

明城公主据说是哭晕了过去的,可是这边恒王的情形一好,这明城公主便“立刻”醒了过来,只捏个块手帕坐在恒王的身边,不管听懂听不懂地瞪大了眼睛盯着围在床边的几位御医,时不时地还要说上一句“务必尽心”、“必有重赏”之类的话……

锦书正看得牙酸,就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接着便有人在帐外求见惠心真人。锦书一抬眼,正看见惠心真人挑了挑眉,从她对惠心真人的了解来看,惠心真人这是有点意外……

惠心真人并没有耽搁,从听见了那个求见的声音,也没用人通传,直接扬声叫人进来。她的声音刚落地,帐外便进来了一个一身武士劲装打扮的年轻人,锦书看的清楚,那年轻人腰间挂着的那枚玉佩,该是能在禁宫通行的!

“见过真人!”年轻人恭敬的与惠心真人见礼,但是似乎他真的有些着急,也没待惠心真人叫起,便自己站了起来,上前两步凑到了惠心真人的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

锦书自然是把那两句密语听了个真切,有些意外地挑起了秀眉,看着脸色灰败的惠心真人,心里却是突然想起莫声谷留言的全文……

她这会儿才意识到,莫声谷那句留言里的重点,根本就不在于“门下弟子”这四个字,而她却是在看到这四个字后,再没去想后面更为紧要的内容——门下弟子“被欺”涉事,勿念!

现在重新去看这句留言,很显然,莫声谷的“门下弟子”,怕是被人当了枪使,先不说这“门下弟子”知不知道刺杀的是恒王了,便是这箭上带毒,便着实不像是莫声谷的“门下弟子”能办得出来的事情,尤其是能让莫声谷帮着扫尾的“门下弟子”,品行绝对不至于如此的下作!

再联系到她方才听到的那年轻人密禀给惠心真人的那件事,锦书莫名的便有了个猜想,或许刺杀恒王这件事本身就只是个烟雾弹,只是为了引得惠心真人离开元妙观的手段,而那坑了莫声谷门下弟子的幕后之人,所为的根本就是元妙观中的东西……

若非两件事互为因果,哪里可能就那么巧,惠心真人前脚离开了元妙观,后脚便有人闯进去抢东西?

锦书转过头去看了看仍旧未曾醒转的恒王,如果事情真如她猜测的那般,那这恒王这回可真是太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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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被劫

惠心真人为恒王毒伤之事,离开了妙元观之后,元妙观被一伙黑衣人闯入,于惠心真人的藏宝阁中,抢走若干宝物……

惠心真人闻得此言,那真是称得上是气急败坏了!

显然那年轻人并不是很清楚失物清单,大概也是没敢等着这清单出来,便来给惠心真人送信了。可是惠心真人自己对藏宝阁中的东西却是心中有数的,她这元妙观可以说是天朝皇室倾全国之力在支持着的地方,能被她放到那个地方去的东西,又哪里有什么凡品?!

换句不好听的话说,就连恒王中毒这样的事,她都没舍得取了那藏宝阁中的丹药前来救治!甚至可以说,在惠心真人眼里,恒王的重要程度可是远不及她那藏宝阁中的宝物的!

毕竟,天朝也不是只有恒王一个皇子,可藏宝阁中的东西,那很多都是“独一无二”的!

所以,当惠心真人一听到元妙观中的藏宝阁被劫了,她当即便呆不住了,猛得往前走了两步之后,好歹又想起来了恒王还躺在那里没醒过来呢,强压下心中的各种暴躁,直接转身冲着几个太医问道:“恒王如今情形如何?你们给我个准话!”

惠心真人那脸色难看的让人想忽略都不行,可是惠心真人的身份摆在那里,她不说,任谁也是不敢去打听的,没看见连明城公主都在装瞎吗?几个御医自然是不敢得罪这样的人物,很是默契地交流一下眼神之后,便推了一位年老德高的御医站出来回话:“回真人的话,恒王殿身上的毒素已经被控制住了,再按着您方才留下的方子喝上半个月,大约便能痊愈……”

“那恒王此时可能移动?”惠心真人耐着性子接着问道:“若是此时送他回宫,可有妨碍?”

惠心真人虽是心急想赶紧地回去元妙观,一查究竟,但是她也不能把治了一半的恒王就这么给扔在这猎场,最好的办法自然是送恒王回宫去……她这趟被请过来,虽然说主要是为了给恒王疗毒,但是其实多少也有些保护恒王安全的意思在其中,防的就是那些暗箭伤了恒王之人,再下什么毒手。所以,她这会儿最想知道的就是恒王能不能移动……

惠心真人那话虽是在问御医,可是她的注意力也分出去了一半在留意着锦书,在她看来其实还是锦书的保证比较让她放心,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说,这结论却还是需要御医们来下的。

几个御医自然是看出来惠心真人急着想离开,而恒王的毒伤也确实没了什么凶险,他们也担心那些刺客会再有什么后招,眼下也确实是先回云都比较安全……

这么一想,几具御医自然也很给面子按着惠心真人的意思做了保证——恒王虽然还没清醒,但是顶多也就半个时辰就能醒过来,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随便可以送恒王离开……

明城公主心里其实也早就急着想回云都了,猎场这地方实在是太不安全了,哪怕是外面有那么多的禁卫在,可是那结人又顶什么用呢?这都好几个时辰过去了,却连刺客的影子都没瞅见过一个,真真是一群废物!为着自己的小命着想,她真是恨不得用飞的飞回宫去……

若非恒王是她一母同胞的兄长,而且今日还是她硬缠着恒王带她来猎场学骑射的,怕是她早就找了借口先一步回宫去了。她心里很清楚,哪怕平时看起来她在皇帝和淑妃面前再怎么比恒王得宠,但是真遇上了这样性命攸关的大事的时候,她的待遇也绝对比不上恒王……

就比如这次,中毒的是恒王,皇帝片刻都不曾耽搁的直接遣了人去元妙观,可是若是同样的事情搁在了明城公主身上,惠心真人是绝对不可能来的这么快的,甚至说不得有点儿别的什么事一耽搁,来不来还在两可之间……

于是,这会儿听说可以回京,她也是一点阻拦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还拿着忧心恒王安全的借口,表现的很有兄妹爱的请求惠心真人“陪”他们兄妹一起回宫……

惠心真人就在这几句话间,已经从那种焦灼不堪的状态里清醒了过来。她也想得很明白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就算她这会儿赶回了元妙观,也不过是收拾残局而已,等着清理出了损失,她一样是要进宫与皇帝分说这次的事情……而这清理损失的事,其实也是不用她亲自动手的,她先进宫去,自然也会有人把失物的清单送进宫去给她……

这么一想,惠心真人便顺理成章地答应了明城公主的要求,表示会亲自护送她和恒王回宫。

虽然恒王在大婚之后,便已经出宫建府,但是任谁都觉得,他这会儿还是回宫“静养”比较好——宫外实在算不安全呀!

这恒王一准备回京,整个马场就变幻两重天了,跟着恒王、本来以为这回恒王不治要跟着陪葬的那拨儿人,这会儿自然是笑逐颜开,连收拾东西做准备的动作都轻省了几分……

可是从开始到现在一直被当做怀疑对象的这拨儿少男少女们,心情却着实亮丽不起来——居然没人提起要怎么安置他们!难道就要把他们扔在这猎场过夜不成?

少年人一旦感觉不安,但很容易鼓噪起来,渐渐的那“嗡嗡嗡”的议论声,便是呆在帐篷里的明城公主都略有耳闻。

惠心真人心里也暗自发愁,她也想不明白皇帝这回到底是什么意思,把这些勋贵子弟留在这里,却又不派人来处置,难道就不怕闹出来什么乱子吗?要知道这些少年大多都是将来能成为各家顶梁柱的人物呀,这么些孩子被困在这里,他们那当爹的就真能无动于衷?如果不妥善处理,朝中怕是要大大的动荡一番了……

更让惠心真人为难的却是,锦书也事涉其中!

这姑娘不好惹。不止是她那一身的功夫,便是她的背景……

(战场文学)

第45章 静候

通过恒王中毒这件事,惠心真人自认对锦书的了解更深了,也对她背后的“师门”更加的感兴趣。

惠心真人哪怕是世俗之中再怎么的威名赫赫,但是她心里一直都很清楚,她的这点儿本事在那些世外宗门中人看来,怕是还不入流……

只是那些世外宗门隐藏的太深了。历来各朝都不曾放下过寻找那些世外宗门的脚步,可是哪怕他们耗费了再多的人力、物力,最后也依旧是毫无结果。

惠心真人一直都知道,那些世外宗门是有弟子在外行走的,毕竟他们的门人弟子也都是从俗世中收回去的,但是这些宗门弟子隐身在人群之中,别说你认不出来了,便是偶尔有几个行事高调的被人知道了出身来历,可是也一样没办法从这些人身上探得他们的师门所在……

甚至,那些使出了手段企图得到世外宗门秘密的大大小小的势力,倾刻间灰飞烟灭的不在少数!在这样的雷霆手段之下,依旧敢于执著于此的,已然不多了……

惠心真人能发现了锦书的“不一般”,一方面是锦书自己“不小心”,另一方面,也是她时刻都在琢磨着这件事,留意着这样的人……

自从发现了锦书的存在,惠心真人就一直在想着怎么能跟锦书背后的宗门搭上关系的办法,就算不能有什么好的结果,也一定不要朝着坏的方向发展!

可是眼下锦书被扯进了恒王遇剌事件,虽然惠心真人相信了锦书的说法,相信她没有参与其中,但是这样的解释惠心真人却是没有办法说给皇帝知道的。

惠心真人非常的了解自己的那位皇帝哥哥,如果让他知道了锦书的身份,那么他所会做的事,绝对不会是她想看到的!便是今天锦书救治恒王的事,她也要好生地想个说法出来,替锦书搪塞过去才行……

怎么看今天的事情都存在着太多不可预测的可能,惠心真人还真不好自己贸然做出什么决定,想了想,她还是悄悄地拉了锦书在一边小声的交谈了起来。

“我现在也不知道皇兄究竟做何想法,你和这些公子、小姐们一处,暂时应该没什么危险,只是……”惠心真人刚才已经问过一遍这回进了猎场的都有谁家的孩子,只从权力的分布上来看,还真不好去猜测皇帝下一步的做法,自然也没办法跟锦书保证些什么。

锦书心里也明白,甚至她还有些小小的放心,既然惠心真人能这样说,那么替她保密什么的,惠心真人应该是会尽力的,于是,她微微一笑,说道:“尽力就好!反正我与哥哥是真的没做过,便是我家里的下人也是可以保证的,至于其他……我们不怕查,若是陛下有意在我们兄妹身上做文章,我们也挡不住,各尽其心罢了!”

惠心真人轻叹了一声,点了点头,她就知道,锦书这么聪明的人,不可能看不出皇帝另有打算。不过她便不是太担心宋家,眼前的局势皇帝明显是要重用宋清远的,只要锦书兄妹经过查证确实是清白的,那么皇帝应该不会这时候对他们动手……

“你能这样想就最好……”惠心真人轻蹙着眉头,说道:“我现在就回宫去,会劝着皇帝早做决断,你且忍耐一二吧……”

锦书要的就是这样一个结果,只要别让她总耗在这里,她就满意了!她可还急着想去见莫声谷,问清楚了他口中的那个“门下弟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如果说,没有“门下弟子”这个压力在,锦书还真不在乎惠心真人会怎么样行事,只是这件事向莫声谷问清楚,锦书不免心下不安,顾忌重重……

于是锦书对惠心真人的“示好”,也给予了很肯定的回应,这会儿也得让惠心真人安安心才是……

惠心真人护着恒王和明城公主很快便离开了,这三位一走人,马场的气氛顿时便松快了不少。虽然还是有禁军守在周围看守,但是这些禁军面对这些少爷公子的,底气还真不是那么足——这些人里过半都是武将家出身的,更有好几位宗室血脉,禁军里这些裨将还真不敢得罪这些人!

惠心真人一离开,锦书便回到了宋景明身边。原先围着宋景明想套话的那些人,见到锦书过来了,反倒是散开了,只留了宋景明与锦书在那里。

“到底是怎么回事?!”宋景明紧皱着眉头,上下地打量了一番锦书,见她神情无恙,才又接着问道:“惠心真人这个时候叫了你进去,究竟是怎么回事?恒王的毒伤,可是有了什么变化?怎么这么急着回京了?”

宋景明真是攒了一肚子的疑惑想问锦书,方才惠心真人他们走的很急,对于恒王的伤情什么的,并没有来得及露出什么消息来,只是收拾东西那么迅速,走的那么急,总是让人有种不好的预感……

锦书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恒王的伤已经无碍了,再养上半个月,毒素便能全解……惠心真人是担心猎场不安全,才在确定了恒王可以回京之后,便带着恒王和明城公主回去了……”

宋景明闻言,大大地松了口气,脸色也缓和了不少。只要恒王能没事,那他们应该也不会被牵连的太深。都说“法不责重”,皇帝再恼怒,也不至于一下子拿这么多重臣宗室来开刀,他和他这些同窗好友们的身份,就决定了他们轻易不会做了出气桶……

但是,也不可不防呀!

宋景明在皇家军样所学,有着各种各样的兵法战策,以他的聪慧,自然能触类旁通,从中领悟更多的实际应用之法,看事情、想问题,也自然而然的全面了不少,也深刻了不少……

他自然也感觉得到锦书有意在隐瞒一些事情,但是眼下这个时候、这个地方,也确实不是说那些私密之事的好时机,于是也就没再追问下去,只是护着锦书静候皇帝的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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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回家

皇帝的处置来的很快,至少比锦书想像中要快的多。惠心真人一行人前脚刚离开猎场,便有太监奉了圣旨传诏。猎场中的各家公子、小姐大半被放了出来,允许自回家中,但是也有几家被抓起来下了诏狱。

宋景明的脸色很难看,他并不傻,又如何看不出来,被下了诏狱的那几位同窗也未必便是被查出来了什么与恒王被刺有关的事情业,只是他们各自家里平时分别与几个年长的皇子走得有些近……

皇帝此举,未必没有敲山震虎之意!

他也在心里暗暗地庆幸,还好他家父亲大人常年镇守边关,那些皇子便是有心拉拢,也没什么机会,这才让他和锦书兄妹二人,今日躲过了这一劫。

宋景明他们这些人公子、小姐们虽然是被放了出来,但是他们各家的跟来的仆从却是还在羁押之中,好在那些禁卫也知道这些公子、小姐不好得罪,便派了些兵士各自将他们送回家去。

恒王在猎场遇刺的事情,早在云都传开了。自家有孩子在今天去了猎场的,自然是忙得不可开交,吴氏更是一得了信儿,便紧闭了门户,然后亲自去了相府见吴丞相。

哪怕父亲与大嫂再怎么安慰,吴氏也是待得看到一双儿女平安无事地回到了家中,才把心放进了肚子里。

老夫人也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本来吴氏是打算瞒着她的,也是怕老太太脑子一时不清楚,做出什么不当的举动来,可是吴氏心慌意乱之中,却是没防住了张姨娘,结果这件事便被张姨娘捅到了老夫人跟前。

宋景明带着锦书一回府,便立刻被唤去了老夫人房中。

吴氏一从相府回来,便被老夫人给叫了过来。她这会儿其实也很没心情去应付老夫人,只是到底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才行,这才不得不强撑着满心的疲惫过来与老夫人周旋。

锦书兄妹俩跟吴氏是前后脚回的府,老夫人那里都还没来得及去逼问吴氏猎场的事,外面就有丫环传话说是大少爷和大小姐回来了……

吴氏一心惦记着儿女,又哪里还顾得上应付老夫人呀,竟是直接转身亲自出门去迎宋景明和锦书兄妹了。老夫人虽是心中气恼,但是到底还是忧心着猎场的事,也没拦着吴氏,只是让身边的嬷嬷一起跟了出去。

“娘!——”宋景明今日实在是受惊不小,这会儿见了母亲,顿觉心头的压力大减,直接在院子里就跪了下来。

锦书其实还是有些恍神,她的心里这会儿原也是除了莫声谷,谁也放不下的。待见到宋景明跪了下来,才有些反应了过来,连忙地跟着跪下。吴氏最是心疼自己的孩子了,连忙快走了两步,亲自把宋景明和锦书给拉了起来。

吴氏眼眶微红地上下打量了这兄妹俩好几圈,见他们确实不像是受了伤什么的,这才微微地松了口气,可是到底还是不放心,又急声问道:“猎场闹成那样,你们兄妹俩可伤着了?若是哪里有伤,可不许瞒着我,赶紧的说出来,找了大夫来看才是……”

宋景明连忙的搀住了吴氏的胳膊,低声说道:“我和妹妹……无碍,娘亲莫要担心!”

锦书也强压住了心头的烦躁不安,硬扯出了一个笑容,顺势扶住了吴氏另一边的胳膊,轻声说道:“娘亲,我跟哥哥都没事……就是一天都没吃没喝的,又饿又累……”

比起宋景明遮掩式的说法,吴氏显然觉得锦书的话更可信,将心比心,别说是宋景明的锦书两个孩子了,便是她自己遇上了今天这样的事,怕是也吃不下、喝不下,心里怕的要命了……她微微扭头,目光凌厉地瞪了老夫人派来的嬷嬷一眼,语调清冷地说道:“大少爷和大小姐也劳累一天,我先带他们去梳洗一下……待他们缓缓神儿,再来见老夫人……”

说罢,吴氏也不管那嬷嬷做何反应,竟是直接带了一双儿女回去了自己的院子,便是随即听说老夫人气恼的摔了杯子,吴氏也只当什么都没听见,一门心思地叫了人服侍自家的宝贝儿子和宝贝闺女……

宋景明和锦书兄妹俩都是只在早上出门前稍微吃了几口早饭,这一天折腾下来,本来是早就该饿了的,可是这会儿却是看着满桌子平日里爱吃的东西,下不去筷子……

吴氏是一个劲儿的往兄妹俩的碗里夹菜,丝毫不管两人是不是吃得完。锦书只吃了两口,便觉得胃里堵得慌,推开了碗不肯再用,而宋景明也没好到哪里去,也一样的只是吃了没几筷子便说饱了。

吴氏一看两个孩子这副模样,哪里还忍得住泪,一把将两个孩子搂进了怀里,着急忙慌地便唤了人去找大夫——这明显是需要大夫开两副压惊、开胃的药来呀!

锦书心里本就烦躁的不行,这会儿吴氏一哭,她的心情愈发的不好了起来,连劝慰吴氏的力气都没了。宋景明倒是觉得自己挺能理解妹妹那一脸的“脆弱无力”的,他一个“男人”都受惊不小,何况妹妹这样的小姑娘?

宋景明虽然觉得自己没问题,但是却也觉得是该找个大夫给妹妹看看,别再吓出什么毛病来。谁知大夫来了之后,给出的诊断结果却是让他心里很是不痛快——那大夫给他开出的方子用药竟是比锦书重上了许多!这不是明摆着说他受惊的程度比妹妹深吗?!

可是随后大夫的解释,却让宋景明愈发的忧心了起来。他还只是受了惊吓,疲乏过度,吃上几天药补一补便能缓过来,可是锦书却是“常年”郁结于胸,思虑过重,不仅要用药,还需要好生开解开解,才不至于落下什么病根……

吴氏和宋景明对于锦书的诊断结果,都颇感不可思议!这“常年”的郁结于胸,思虑过重,究竟是什么事引起的,这母子二人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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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亲探

那大夫的诊断结果,锦书自己心里却是有数的。上辈子武当二十六年的生活,一直深深的刻印在她的骨血里,怎么也无法释怀,放不下,又回不去,这才是她心中郁结所在……

而莫声谷的突然出现,更是让她患得患失,郁郁难安。今日又遇上这么一场事故……锦书自己都感觉得到,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吴氏叫人找大夫的事,老夫人那里也是很快就知道了的。本来老太太还在生气,以为吴氏是带着儿子、闺女回屋说“悄悄话”去了,这会儿一听叫了大夫,才顿时想起来,不会是两个孩子真的有什么不妥吧?

她赶紧地叫了方才派去见着了两个孩子的嬷嬷,虽听那嬷嬷再三的保证,两个孩子看起来没伤着一点儿,就是脸色稍稍有点差,也没能让她心里宽解上半分,思来想去的,老太太竟是亲自来了吴氏房里探望!

吴氏一听说老夫人来了,当下就是一挑眉,心里倒还真是有点拿不准,老夫人这会儿究竟是真的担心孙子、孙女的身体?还是又在怀疑她们娘儿几个些什么了……

这倒也不是吴氏不孝顺什么的,实在是老夫人的“前科”太多了些,而且跟着来的竟还有张姨娘母女俩,更是由不得吴氏不朝着歪里想了。

老夫人到的时候,锦书正捧着一碗苦药汁子发愁呢,这会儿自然是赶紧地借着见礼的机会,把那药碗给推得远远的,虽然多半还是逃不过这一口,可是能拖一时便是一时吧,她这几辈子下来都没能适应了这中药味……

果然,见礼之后,老夫人头一眼就看见了被锦书放到一边的那碗药,连忙问道:“这是谁的药汁子?”

锦书苦着脸上前了一小步,可怜巴巴地说道:“祖母,那是孩儿的……”

“哎呀,这可怎么说的……”老夫人也是不住眼的打量着锦书,除去脸色苍白了些,自然也是看不出来别的什么的,悄悄地放心了不少,才又柔声说道:“这药可不好凉了再喝,赶紧的先喝了!别怕苦,祖母让人给你拿蜜饯……”

说罢,老夫人便转头交待了跟着的丫环回去取蜜饯。

其实吴氏又哪里舍得委屈了自家闺女?那小几上直摆了三、四样的蜜饯果子,都是用来哄着锦书吃药用的,只是大小姐始终不肯张嘴罢了。不过这会儿老夫人一来催,锦书倒是不好再使性子,只闭了眼,摒住呼吸,一口气给灌了下去,苦得她直伸舌头……

吴氏看着女儿喝药那样子,心疼得不行,连忙亲手拈了枚蜜枣塞到了锦书的嘴里,好歹也能压压嘴里的药味。

锦书打在娘胎里就开始修炼,身体健康的不得了,自打生下来到长这么大,十余年了,这还是头一回又尝到这苦药汁的味儿,那感觉真是糟糕极了,也顾不得其他,只端起了那碟甜味最足的蜜枣,一颗又一颗不停嘴地吃了起来。

宋景明喝药自然没有那么难,不过他一个男孩子,就是再怎么怕苦,为了面子也是要忍住了不给人看出来的。这会儿看着妹妹那难过的样子,也是心疼的厉害,可是有老夫人和张姨娘母女在,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端着架子坐在那里装样子。

“大夫可是怎么说的?明哥儿和锦丫头两个可有大碍?”老夫人虽然存了一肚子的话,这会儿也只能先从两个孩子的身体问起。

吴氏满脸的心疼劲儿根本就不带掩饰的,捏着手帕蹭了蹭眼角,说道:“倒是让母亲担心了,大夫说他们俩还好,只是受了惊吓,服上两帖药就没事了……”

吴氏并不敢把大夫的原话都说出来,虽然老夫人那里未必会有什么,但是张姨娘母女俩就不好说了,万一那母女俩私下里再弄出点事来……吴氏想相旧年里容哥儿生的那场病,真是恨得牙痒痒,那回可不就是这母女俩给挑唆出来的事吗?!

老夫人本能的就认为吴氏又在瞒哄于她,可是她再看看宋景明和锦书两人的模样,也确实不像是有什么大碍的,便也只能暂且相信了吴氏的说辞。知道两个孩子的身体没有大碍,老夫人自然是立马的把话头往正题上转,开门见山地直接问道:“明哥儿,你老实与祖母说,今日猎场里,究竟是怎么回事?跟着你出去的那些下人呢?怎么都没见回来?”

老夫人会特意提及那些下人,自然不是出于什么体恤奴才的心理,她只是根据有限的条件做出了最有可能的推断——猎场里的事,是家里的奴才惹出来的麻烦!

吴氏对整个武安侯府的掌控力还是很强的,她不想让老夫人知道的事情,一般都是能瞒得过的。今天这事纯粹是事发突然,她一时乱了手脚,又离府去了相府呆了许多时候,才让张姨娘母女俩给找着了些机会,打听到了一些事情……

当然了,张姨娘母女俩能探听到的事情也非常的有限,甚至连宋景明和锦书兄妹俩带出去的下人都没跟回来这件事,都是老夫人派人问出来的……

吴氏自然是听懂了老夫人话里的含意,刚想着把事情先推到那些奴才头上去,先把老夫人哄过去再说,就见锦书悄悄地给她使了个眼色……吴氏一下子便惊醒了过来!

恒王遇刺这样的事,绝对是惊天大事。眼下正是该安分守时的时候,若是不将其中的严重性与家里上下都讲清楚了,万一有谁不知轻重地做出了什么事来,那岂不是要把一家子都给带累了进去?!

想通了这个理儿,吴氏当即便轻咳了一声,朝着屋里伺候着的下人们摆了摆手,将人都打发了下去,才轻声说道:“母亲,猎场的事,还是不要多提的好……恒王遇刺,陛下已经发作了好几家了,咱们家虽说还有些下人没放回来,但是好歹没被牵进去,这就是万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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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玉砚

老夫人原本想找麻烦的心,被吴氏这轻声细语的几话,当即便给吓得收了回去,满脸子里只剩下了自家演变出来的一系列或许会在未来发生的后果……

便是张姨娘和宋宛母女俩,也被这个事实给吓得不轻。她们母女俩原先还以为是宋景明和锦书得罪了什么贵人,惹了麻烦,才闹出了这么一出的,却不曾想竟是恒王遇刺这样的大事。

老夫人虽说是爱闹腾,但在大事上也并不算太过糊涂,如果是在她还算冷静的时候跟她沟通,一般只要是正理,通常还是能说得通的。尤其是这会儿张姨娘母女俩也被吓住了,没了从中瞎搅和的胆量,老夫人倒是显得清明了不少。

“那恒王如今如何了?可是已经无碍了?”老夫人只沉默了片刻之后,便开门见山地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咱们家那些下人……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祖母放心!”宋景明走到老夫人跟前,半跪在她膝下,语气平缓地说道:“恒王已经没了大碍,由惠心真人护送回宫了……至于那些下人,不管他们如何,应该都不会牵扯到家里的……犯事的那几家,都是在猎场直接被下了诏狱,而被放回来的各家的下人也都没回来……”

宋景明话里的意思很明显,恒王已经没事了,而下人的问题属于一视同仁,并不是单单他们宋家的奴才被关了起来……其实他心里更清楚,只怕那些奴才刑求不过,早就被打杀了也未可知……反正他是不觉得那些下人还能回来,说起来他还是有些小伤心的,毕竟都是用惯了的人……

屋里的这几个人都不傻,宋景明话里的未尽之意,她们自然都是听得出来的。不过在这样的世家之中,下人的命还真不算什么,任谁都不会纠结于此,便是老夫人刻意提及,也只是担心会给家里带来麻烦罢了。

老夫人转头看了看吴氏,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问道:“你今日去相府,吴丞相可有什么交待?”

在这个时候,老夫人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她很清楚自己不是什么有决断、能干大事的人,于是听听有本事的人的建议这点,她一般还是能做得到的。

吴氏想了想,默默在心里整理了一下说辞,才又说道:“我爹爹只交待了要闭守门户,莫声事端……”

吴丞相交待的自然不可能只有这两句,只是吴氏觉得这两句是特别需要警告一下家里这几个不安分的人的,所以才特意这么说。

老夫人和张姨娘母女果然不再说话了,一个不小心就能是灭门大祸,她们还真不敢多动多说。虽然她们都看吴氏不顺眼,可是跟吴氏斗下去的基础却是武安候府平安无事!

老夫人带人来吴氏院子,动静闹得挺大,结果离开的时候自然就显得悄无声息了些。其实家里的仆役们也都习惯了,老夫人跟夫人斗法的时候开始的时候总是动静很大,然后被夫人给打击到悄无声息……

老夫人和张姨娘母女一离开,锦书便被吴氏给按到床上歇息去了。至于宋景明,到底是个男孩子,吴氏只是又安抚了他几句之后,便也让他回去歇着了。

吴氏安排好外面的事情,又去瞧了容哥儿一回,再回来的时候,锦书已经回去了自己院子。吴氏也只是以为锦书是换了地方睡不安稳,只交待了人又送去了一碗宁神汤,便由得她去了。

而锦书回去了自己院子,自然不是为了躺下来睡得安心,她满心惦记的都是要找莫声谷的事。回了自己屋之后,便以要休息为名,直接撵了服侍的人出去,只留下了玉砚一个人在屋里侍候。

玉砚只以为锦书是真的要休息,很自然地便去铺床,只是她一回身,却发现锦书正一眼不错地盯着她看,那眼神里探究的光芒吓得她腿一软,当即便跪到了地上。

“姑……姑娘……”玉砚的心有些乱,她今天也没少受惊吓,跟着主子出门的奴才一个都没回来,那些人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她们这些同是做奴才的人,多少也是能猜到些的……这会儿锦书一盯着她看,她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生怕自己有哪里犯了主子的忌讳。

锦书以前对于身边的丫环虽是恩威并施,但一直以来她自己都是安分守己的典范,自然也没有什么不可靠人的小秘密去试探丫环的忠诚度,结果到了这会儿该用到的时候,不免有些犹豫……她再次懊恼,如果早知道会遇上莫声谷,她绝对不会把过去那十年的时候给白白浪费掉!

结果竟是导致她眼下无人可用的窘境!

不过锦书倒是觉得玉砚这丫头还是可以试着用用的,这丫头跟了她也有好几年了,她用着也算顺手,平日里看来,也算是能对她尽心的……她想了想,微挑着眉梢,对玉砚说道:“玉砚,你跟着我有几年了?”

“奴婢是姑娘五岁的时候,被夫人指派到姑娘身边的……”玉砚小心翼翼地偷眼打量着锦书,她有些不明白自家主子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样的话,难道是不打算留她了?她心里有些慌,她还远没到配人的年纪,这个时候如果被放了出去,等着她的绝对没什么好结果……

锦书把玉砚那突变的脸色给看在了眼里,嘴角微扬,半垂下了眼睑,说道:“我若有事交待,你可能办好?”

“自然!”玉砚迫不及待的表忠心,一脸急切地说道:“奴婢自会为主子尽心!”

“那若是我交待你的事,不许让夫人知道,你可能做到?”锦书的眼神带了三分凌厉,气场全开的感觉,竟是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陌生。

“姑,姑娘……”玉砚顿感压力大增,她自是听得出锦书那话里的意思,可是夫人又哪里是好瞒哄的?这么做真的好吗?但是若是她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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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相见

玉砚服侍锦书已经五年有余了,自家这个小主子是个什么脾性,她自认也摸透了个五、六分的,她心里很清楚,今日若是她不能表现的让锦书满意,那么明日怕是她就得离了这院子。

吴氏多宠锦书,玉砚是很清楚的,再没有为个丫环便让锦书不高兴的道理。若是锦书跟吴氏说了不再用玉砚,那么吴氏怕是连个为什么都不会问,便直接换了新人进来……

玉砚被锦书看得嘴里直发苦,她虽不知道锦书到底是想做什么事需要瞒着夫人,但是既然这事情能让锦书这么紧张,怕是绝对不会小到哪里去……很有可能就是那种严重到一旦被吴氏发现,她这个帮忙瞒哄的丫环被发卖了出去都是轻的……

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眼下除了听命于自家主子,她又哪里还有第二条路可走?!

锦书眼见着玉砚脸色渐渐苍白,最后无力地低下头去,认命似地对她表了忠心,虽然还不能完全的相信了这丫头,但是眼下也没别的好办法了,只能试着用一用……

她这么气场全开的收服玉砚,为的自然是偷溜出府去见莫声谷之事。她跟吴氏相处了十余年,对吴氏自然是了解的紧,就今天她受了这场“惊吓”,吴氏怕是一夜都睡不安稳,若是不在屋里留个可靠的人,随时等着与吴氏派来探看的丫环、婆子对话,怕是吴氏都敢亲自跑过来探她……

若是从安全问题上来看,锦书这一晚最该做的便是好好地歇上一晚,缓缓吴氏的心情之后,再做其他打算,只是锦书被心头压着的疑问给憋的实在是忍不下去了,这才生出了收服玉砚替她撑过去的念头……

果然,吴氏一如锦书所料那般,隔上一会儿就会派个人过来看一看,也不强求一定要见锦书,只是叫了在屋里服侍的玉砚出去问话,其实这问的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的也就是那么两句,什么“小姐睡得安不安稳呀”、“有没有惊醒呀”,总是就是吴氏担心罢了……

锦书躺在床上直耗到了起更,才掀了被子起来。玉砚一直提心掉胆地靠在外间的脚榻上,才一听见锦书的动静,便立刻起身进了寝室。

锦书竖了食指在唇间,示意玉砚不要出声,自顾自地伸手掀起了床板,取出了她早先便备下的一套夜行服,在玉砚吃惊的眼神中,把那黑漆漆的夜行服套在了身上。

锦书做起这一套还是很顺手的,以前她偶尔也会找了机会换上夜行衣在半夜的时候出门溜哒溜哒,不过以前的时候她却是都找好了绝对不会引人注意的机会,才会出去放风的……可是她这举动落在玉砚的眼中,可真是把这丫头吓得浑身直打颤了。

“我要离府一趟,若再有人来问,你只按之前说的那般答话就是,只当做我还睡着……”锦书只当看不出玉砚的害怕,轻描淡写地交待道:“我至晚天亮前也会赶回来,只要你应对得好,必不会被人发现!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她的话都已经说得这般透亮了,玉砚又哪里还会不明白?很显然,若是锦书离府的事被人发现了,那自然是她这丫头应对的不好了,至于她应对不好的下场,实在是不必锦书去提醒她什么,她已经能想像得到了……

玉砚很明白她这是收不了手了,只能一门心思地靠着锦书才能有条活路了,当下便收起了心里的诸多念头,只一心为锦书办事。

锦书的院子是她自己挑的,当初她说是喜欢这院子会宽敞,可实际上却是看上了它够偏僻,又离得外墙不远。交待完了玉砚之后,她轻手轻脚地推开了窗子,只几个闪身便再不见了身影。玉砚强压下忧心,将窗户虚掩上,便又回去外间的脚榻上躺了下来,闭着眼睛不停地祈祷锦书早去早回……

这云都的路径,锦书是早就摸透了的,而莫声谷当初留给她的那个联络地点,西大待的锦记布庄,离着武安候府也着实不算远,要说起来也就半盏茶的工夫就能到,可是这一晚外面却是肃杀了许多,应该是被恒王遇刺一事反累,街面上突兀地多出了许多巡夜的士兵,锦书为了躲着这些人,速度自然就慢了下来……

可是便是再慢,那点距离摆在那儿,也并没有费上多大会儿的工夫,锦书便悄悄地摸进了锦记布庄。

布庄里一片漆黑,锦书翻墙进来之后,一时之间倒有些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找人。不过显然这院子里确实住着高人,她还没辨好方向,便听到“嗖——”的一声响,分明是有暗器射过来的动静,她一闪身间,便已经辩明了暗器射出来的方向,然后几下闪步便凑了过去……

院子中间的大大的银杏树下,莫声谷正坐在石凳上喝酒,面前还摆着几碟子的小菜,很显然刚才偷袭锦书的暗器也是他顺手从那菜碟子里拈的花生米……

锦书到了近前,却见那桌子上摆的是两副碗筷,显然知她甚深的莫声谷,这是有意在等她。她自然也不会客气,径自坐了下来,拿过莫声谷手边的酒壶,先替自己斟了满满的一杯酒一饮而尽,才怔怔地看着莫声谷,轻声问道:“今天猎场,究竟是怎么回事?”

莫声谷虽然早就知道锦书来此,必定是要问猎场的事,可是这会儿一听到她提起,心头的怒火还是觉得不打一处来……他冷哼了一声,将杯中的酒也是一口喝尽,这才带着几分怒意地说道:“那两个不长脑子的小子,被人当了枪使,箭都射出去了,竟都还不知道那箭头上抹了毒……蠢成这样,真不该放了他们下山!”

锦书的脸色益发苍白,于朦胧的月色之中,却也看得分明,莫声谷皱了皱眉,关切地问道:“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今日之事可是牵累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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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泪如雨下

听着莫声谷那即使在生气,语气中也不由得带出的偏心宠纵,锦书的心,一点点地往下沉。护短啊,那可是武当山的特产,虽然面儿上往往看不出来,但是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熟悉气息,锦书却是深为熟知的——曾经的她,也是如此!

锦书微微垂下眼睑,手中轻轻地转动着已经空置了的酒杯,轻声问道:“你留信儿给我,说是‘门下弟子’……”

她没有直接把心中的疑问问出来,可是她相信,只凭她单单提及的这四个字,莫声谷就会懂,她想要问的是什么。

果然,莫声谷微微一笑,伸手在锦书的头顶揉了揉,才朗声说道:“你七叔我命好!上辈子元兵灭门的祸事中,被师傅给救了回去,这辈子呢,又是毒伤发作之时,又被师傅给救了回去……”

师傅!

锦书轻轻地、缓缓地长吸了一口气,她再不会听错的,能被莫声谷以这样十分崇敬中带着七分孺慕的称呼的人,有——且只有武当张真人,张三丰一个了!

原来,太师傅也在这里吗?

锦书的眼泪突然一下子就从眼眶涌了出来,原先那些想要逃避的念头,一下子翻盘重来,心中只余剩下了诸多的想念,只恨不得太师傅就在眼前,只想要扑进他老人家怀中痛哭一场……

曾经的武当山上,太师傅一直以来对她的宠爱庇护,那些快乐的、悲伤的事,那些再不敢回忆起的往事,一点点地在心头涌现,那些被她强行压制下去的想念,一旦翻腾起来,便再难抑制……

锦书哭到崩溃!

莫声谷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锦书捂住了嘴无声而泣,泪如雨下……

他真的觉得自己命很好。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虽然身中巨毒,境遇堪忧,可是也不过一日光景,在他都还没有意识到换了世界的时候,他便被师傅给救了回去……哪怕要面对这样一个陌生的世界,他也从来都不曾是一个人,他有师傅,有师兄弟,有武当……

锦书却是孤独了十年,一个人独自面对了这个世界十年,才被他找到……哪怕这十年里父母双全,衣食无忧,可是将心比心,若是换了他过着这样的生活,怕也是日夜难安吧……

他记得四哥曾经说过,思念是种苦苦涊涊,拿得起,便再放不下的果子……

这样的果子被锦书整整的吞咽了十年!

莫声谷只要想一想,便觉得心疼的紧!

怎么能……不心疼呢?!

蓦地,莫声谷竟也红了眼眶,微微地扬起头,仿佛这样的动作便能阻止了眼泪落下来,可是他却清楚的知道,那也只是眼泪落进了心进而……

也不知过了多久,莫声谷轻揽锦书入怀,温热的手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脊,喃喃地说道:“好了,阿锦,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都这里,再也不会留你孤单单的一个人……好姑娘,别怕!我们都在……莫再哭了……”

锦书直哭得险险噎过气去,才被莫声谷给劝住,顶着红肿的双眼,抽噎着靠在莫声谷的怀里,哽咽着说道:“我查过地图的,这里根本就没有武当山,你们如今是在哪里落脚?除了太师傅,还有……还有谁在?”

莫声谷揽着锦书哭到发软的身子,竟是突然想到,这竟是锦书第一次在他面前哭……他记忆中的锦书,有各种各样的表情,唯独没有见她哭过……这个小姑娘啊,从小就懂事、坚强地让人心疼!

他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锦书的肩膀,低声说道:“除了五哥,其他五位师兄都被师傅找回来了……”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笑,也夹杂了几分的得意……

莫声谷的五哥=五侠张翠山!

锦书的身体一下子僵硬了起来,那还没被找回来的张翠山……

“我,我爹爹……他……”锦书突然觉得嗓子有些张不开,当年的事,爹爹真的能原谅她吗?在这一世师门没能找回张翠山的情况下,她上辈子爹,那位外柔内刚、方正严明,待师兄弟们手足情深的武当大侠宋远桥,真的会原谅她,还想再见到她吗?

锦书真有些不确定了。

“大师兄……”莫声谷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跟锦书形容宋远桥,换了个世界之后,宋远桥真的变了很多,变得他都有些看不懂了……不过,他倒是还有另一个惊喜要告诉锦书:“前年四哥下山游历的时候,找到了青书,如今大师兄的精力可大多都放在了调教青书上去了……每每看着那小子累的直吐舌头,偏偏还不敢叫苦,就让人觉得胸怀大畅呀!”

小孩子嘛,还是要有小孩子的样子,才是最好的。上辈的青书和锦书兄妹俩,一个比一个懂事乖巧,都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着实让莫声谷这些当长辈的少了许多的乐趣,这重来的一辈子,倒是看见师侄那般孩子气的样子,当真是其乐无穷!

青书……哥哥……锦书的眼眶又有些湿润了,哪怕她经过的这三世都是有兄长陪伴的,可是在她心里,最好的哥哥依旧是武当的宋青书……他,真的是很好很好的哥哥,可以依靠,可以信任,会宠着她、护着她,会认真地教导她……

“阿锦,再过一段时间,我便要回山一趟,你跟我一起回去可好?”莫声谷脸上的笑容淡淡的,心里却觉得很是平静,他并不觉得锦书会给他一个否定的答案,他知道,她一定也想家了,想回家了……

谁知锦书却没立即回答他,反倒是缓缓地坐直了身体,用手背轻轻地拭去了脸上已经微干的泪痕,深吸了口气,却依旧没能压住嗓间的哽咽之声,少见地带了几分脆弱地低低说道:“七叔……七叔还是先把我的事,传信给爹爹知道吧……若是爹爹……我……我只怕爹爹,未必愿意见我的……”

说话间,锦书的脸颊便又被泪水打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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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又忆当年

莫声谷闻言一愣,他大师兄怎么可能会不想见锦书?

宋远桥一辈子也就得了青书和锦书这一儿一女,平日里虽看起来对他们严厉得紧,可是他们师兄弟却是都知道,大师兄对这两个孩子那真是疼到了骨子里去……

莫声谷微皱着眉头看着锦书,说道:“你这又是说的什么怪话?你可知道才找着青书的时候,你爹爹竟是欢喜到了失态,如今又有了你的消息,他还不定怎么高兴呢,又怎么会不愿你回去?”

锦书苦涩的一笑,怔怔地看了莫声谷一眼,随即便无力地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口气,才轻轻地说道:“爹爹看到哥哥,自然是欢喜的,只是我……只是我……”

压在她心底那么些年的那些事,此时竟是不知该怎么跟莫声谷提起。她心里也隐隐地害怕,若是莫声谷知道了她所做的那些事,会不会也一如宋远桥当年那般的气急败坏,直把她撵下了武当山,言道若是张翠山再不回来,便也再不许她回去?

是的,当年她独自离开武当,并不是下山游历,而是被宋远桥撵下山去的……虽说她当时便有了一去不返的念头,但是却也着实没有料到,下山不过两个月,便身殒在了瓜洲。

“你怎么了?你做了什么?说!”莫声谷自是看出锦书有事瞒着他,当即便摆出了师叔的架子,紧皱了眉头直视着她,迫她说话。

锦书微微侧过身去,并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取过了酒壶,给自己斟满了一杯一饮而尽。她手中把玩着空酒杯,沉吟了好一会儿,才咬了咬牙,抬起头直视着莫声谷的双眼,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当年张无忌带着赵敏回山之后,是我使了手段,逼得五叔、五婶带着他们俩一起回去冰火岛隐居!”

“什么?!”莫声谷一脸惊色,当年张翠山去意决绝,丝毫没有给他们挽留的机会,便径自带了全家出海,他却是半点不曾想过,此中竟是锦书使了手段!

锦书习惯性地微挑嘴角,似笑非笑地说道:“没错,是我逼走了五叔一家……爹爹后来也是知道了的……”

莫声谷嘴里有些发苦,愣愣地看着锦书,将当年的事想了又想,还是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好一会儿,才又涩涩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逼走五哥?”

“因为张无忌!”锦书回答的非常干脆,再想起当年的事,她便有些坐不住,“噌——”地一下站起身来,向前快走了两步,才又转过身来,看着莫声谷,说道:“我要逼走的不是五叔,是张无忌!只是五叔到底是父子情深,最终却是带着一家人一起去了冰火岛……”

“无忌……”一提起这个名字,莫声谷便是一阵头疼,张无忌这孩子真不像是武当门下生养出来的,他分明也是个善良敦厚的好孩子,可是他善良敦厚的行事结果,却也往往让人说不出一个好字来……

只是当年无忌带着新婚妻子、蒙古郡主赵敏回去武当山的时候,已经是他辞了明教教主之后的事了,而那赵敏也是与父兄家族脱离了关系的,莫声谷有些想不明白,锦书为什么还要使手段逼无忌离开……

锦书自然看得出莫声谷的疑惑,冷冷一笑,单手握拳撑住了身旁银杏树的树身,带了三分怒意地说道:“我哥哥的双眼是赵敏的毒瞎的,而张无忌他也是帮凶!我岂能容他带了那个女人,在我哥哥面前晃来晃去的惹哥哥心伤?!”

“什么?!”莫声谷也惊得站了起来,这事他竟是没听说过一星半点!他急走了两步来到了锦书的跟前,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急切地问道:“此事当真?!”

当年少林的“屠狮大会”之后,宋青书独自游历了一段时间,再回武当时却是双目俱盲,一众长辈同门都曾问及是何人下的毒手,他却是一字未言……时值今日,莫声谷才从锦书的口中得到了答案。

虽然莫声谷问话的语气中是带了疑问、不信的,可是他心里却又隐约地相信了锦书的说法。无忌那孩子最大的缺点,就是没有原则!

所谓的善良,一旦没有了底限,那便是伤人害己!

张无忌总是很容易便原谅了别人的过错和伤害,却从来不会去想,那些被伤害了的人,又是何其的无辜……

有张无忌和赵敏对宋青书的伤害在先,莫声谷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去怪罪锦书。但是如果大师兄宋远桥为张翠山离开之事怪责锦书,他也是一样可以理解的……

宋远桥此人原本就对下面的几位师弟爱护有加,便是宁可自己受苦,也不愿师弟们受了委屈……

莫声谷心念突然一转,扶着锦书肩膀的手突然加大了力道,急声问道:“我且问你,大师兄既知道了此事,那他……那他又是如何处置的?”

锦书微微用力从莫声谷的手下挣了出来,后退了一步,将后背直抵在身后的树干上,嘴唇抖动了几下,才颤微微地说道:“爹爹……爹爹要我离开武当山,只要五叔……只要五叔没回来,便也……便也再不许我回来……”

莫声谷闻言,颓然地后退了两步,跌坐在了石凳上,两眼无神地抬头望着黑漆漆的天空,喃喃自语般地说道:“那该是你最后离开的那次了吧……便是那次,你走了之后,再也没回来……你离开的时候,便想着,再也不回来了……”

原来,当年竟是大师兄撵了锦书下山的……莫声谷心中一阵阵地抽痛,他原以为是锦书等不及他闭关出来,才独自下山游历去了,却没想到竟是大师兄……只是……

莫声谷突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儿,他猛地坐直了身体,瞪大了眼睛盯着锦书,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说大哥是因为知道了你逼走五哥一家,才撵你下山的……你可曾将青书的事告知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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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破罐子破摔

锦书苦笑,莫声谷竟然还是如此的敏锐。当年的那些事,她其实是再不愿提起的,只是若是故人仍在,又哪里能如了她的意?可是若是真让她此时与莫声谷分说清楚,那也是万万不能的……

“说话!”莫声谷对锦书所知甚深,只看她的表情,便知道她当初必定是没有告诉过宋远桥内情的,可是他就想不明白了,锦书又是为什么宁愿被赶下山去,也不肯将内情说与宋远桥知道呢?

若是有张无忌夫妻害得宋青书双目俱盲的前因在,那么锦书便撵了他们一家下山去,不论是谁,也说不出什么来的……那么她又是为什么不说的?!

莫声谷额头的青筋都快爆起来了,喘气的声音也越来越粗,瞪大了眼睛看着锦书,一字一字地缓缓问道:“可是青书不许你说的?”

锦书依旧低着头,并不肯看着莫声谷,抿了抿唇,低声说道:“与哥哥无关……哥哥,也并不知道,并不知道爹爹是为此事生气才撵了我下山的,我只告诉他说,在山上呆得厌了,想下山游历……还托他等你出关了转告你,我先下山去了……”

是了,当年青书确实是在他出关后转告过他这样一番话的,只是……莫声谷支起手肘以拳抵额,再度回想起往事,当年他出关后本意是要立刻下山去寻锦书的,只是后来却是四哥张松溪指了些门内事务,将他生生地拖住了,再后来,便是锦书的丧信传回了武当……

莫声谷回想起当年之事,便一阵阵止不住的懊恼,他便不该那个时候闭关的,更不该出关之后没立刻下山去寻锦书!若是当年他及时地找到了锦书,也自不会再致她伤逝于瓜洲的惨事发生了……

“为什么?”莫声谷思来想去的还是想不明白,锦书这些作为的原因何在,他满眼不解地看着锦书,问道:“为什么宁肯被大哥撵下山去,也不肯分辨?你究竟是在想些什么?!说——”

莫声谷是下了狠心,今晚一定要逼出锦书的实话来的。可是锦书却只低了头,再不肯出声。

锦书这般的沉默以对,却是让莫声谷恼怒到了极点,聚着真气,一掌拍在了面前的石桌上,将那石桌击碎在了当场……

锦书早在莫声谷那一掌击下的时候,便有所觉,自然不会还坐在原处,只转身一避,便站到了旁边。

“好!好!!好!!!”莫声谷咬着牙连说了三个“好”字,显然是气得狠了,手指带着微不可见的颤抖指着锦书,怒急反笑地说道:“你不肯说与我知道,那就且等着大哥亲自来问你好了!”

“七叔……”锦书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莫声谷,嘴唇动了几动,却还是没有再说些什么。她会冲动地跟莫声谷提及算计张翠山一家离开武当的原因,也不过是一时之间有些担心莫声谷若是不知内情,会如宋远桥当年一般恼怒于她,可是此事脱口而出之后,她心里便已经是后悔了。

如今虽然勉强也算处是上事过境迁,只是当年那些事,锦书还是没有办法对任何人坦然相告。不独对莫声谷不能说,对宋远桥一样不能说,对着当年武当山上的所有人,都一样的不能说……

锦书微闭着眼睑,深深地吸了口气,收拾了一下心情,猛地转身背对着莫声谷,沉着声音说道:“今生莫论前生事……这辈子我只是天朝武安候府的大小姐宋锦书,前生种种,莫要再提!”说罢,她提步便要往外走。

莫声谷却是被她这两句话给气得险些厥过去,一时之间竟是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锦书飞身离去,他才抚着胸无力后退了几步,靠着墙缓劲儿。

锦书离开前后不过一个时辰而已,玉砚却觉得仿佛过去了一年那么久。她自锦书离开后,便一直没敢合过眼,期间更是仗着胆子,强撑着打发了夫人再度派来探看的丫环,整个人都紧张到不行了。一直全神贯注地注意着周围动静的她,待到听见里间的窗棱有响动,立马便从脚榻上跳了起来。

锦书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显得不怎么在状态,神情间更是带了三分恍惚。她在玉砚的服侍下重又躺回到了床上,却是没有丝毫的睡意。

锦书不在乎恒王被刺,不在乎事情有什么牵扯、有什么内情,她从始至终在乎的都只有一个莫声谷,以及莫声谷口中的那句“门下弟子”……今晚见面,她终于确认了武当故人也同在这个世界,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故人在,也就意味着曾经的麻烦,和那些不可逾越的障碍也都在!

锦书最后会跟莫声谷说出那样一句话,却是情绪激荡之下,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了。不过,若非她说出了那样的话,怕是莫声谷也不会任她就这么走了,定是要继续逼问于她的……

就这么胡思乱想了一晚上,锦书早上起来的时候精神头儿自然是不怎么样了,气色更是差的厉害。吴氏一大早就赶过来看她,见她这般模样,自然是放心不下,忙叫人去叫大夫。

叫来的还是前一天来给锦书诊过脉的那个大夫,这大夫一上手,眉头就是一皱,这不过是一晚的工夫,怎么这病情就变化得这么快了?他不免纳闷。

“小姐昨日可吃了药?”大夫可是记得他是留了药的,若是按方服了,怎么也不该郁结更深的,可是眼下的情况却让他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吴氏闻言,转头看向玉砚,这贴身服侍的事都玉砚在做,昨日一直回话说锦书都好的也是这丫头,只是眼下的情形来看,她倒是不知该不该再信了这丫头的话了……

玉砚自然看得出吴氏那一脸的犹豫之色,忙颤微微地说道:“大夫留下的那药,小姐都是用了的,先是在夫人房里用过一副,回来后用罢了晚膳又用过一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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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拜师学艺

吴氏听了玉砚这话,还是没肯立时便信,又看向了站在一边的几个嬷嬷。

几个嬷嬷互相交换了个眼色之后,李嬷嬷上前了一步,说道:“昨日小姐的药是老奴自熬的……”她这个时候垫上这么一句,自然就是替玉砚的话做保的意思。

吴氏这才点了点头,又看向了眉头皱得更紧的大夫,有些急切地问道:“刘先生,小女这病……可是有什么不好?”

刘大夫仍在诊脉,也不便多言,只缓缓地摇了摇头,又接着问道:“那昨夜小姐睡得可好?夜半可有惊醒?可有睡不安枕?”

刘大夫这话一问出来,满屋子的人又继续地一齐看向了玉砚,毕竟在屋里陪夜的人是她,不找她找谁?

玉砚心头一紧,这话她可有些不知该如何去答。前一晚夫人派人过来探看,她次次回话都说小姐睡得很好,可是眼下小姐眼看着身体不妥当,她要是还坚持着这么说,是不是……

锦书虽然是躺在帐子里头,却也感觉得出玉砚的为难,她眼下对这丫头还是比较满意的,自然也就愿意替这丫头撑着些,于是她轻轻地侧了侧身,伸手将帐子拉开了一条缝,轻轻地说道:“昨夜原是睡得不安稳的,只是怕娘跟着担心,才不说玉砚回话的……”

“你这孩子……”吴氏真是心疼得紧,狠狠地瞪了玉砚一眼,到底是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紧张兮兮地看着刘大夫,一心等着大夫的诊断结果。

玉砚却是为着锦书的这两句话,大大地松了口气,见吴氏不再盯着她看了,赶紧地躲到了一边当背景,再不敢往前面凑了。

又过了一刻钟,刘大夫终于是把诊脉的手给收了回去,又皱着眉思索了片刻之后,才重重地叹了口气,朝着吴氏一拱手,说道:“昨日老夫原就说,小姐这病情不妥当,郁结于胸,思虑过重……不想过了这一夜之后,小姐这病情却是更加重了几分,只凭药力怕是难以为继了……”

“啊?!”吴氏当即一惊,连忙站起身来,红着眼睛问道:“那这可如何是好?还望刘大夫指点……”

刘大夫并没有立时地回答吴氏的问题,只是转身从随侍的小僮那里取过了药箱,在里面翻看了一番之后,取出了几个药瓶,仔细地看了又看,却还是叹着气又把那几个药瓶给收了回去……只转过身去又是冲着吴氏一拱手,说道:“小姐这病,说到底还是心病,若是不能解了心结,纵有仙丹在手,怕是也难有疗效……”

刘大夫头一天留下方子的时候就说了,那药是安神定气的,对于锦书这郁结于胸的病况并没什么大用,致多用让她睡个好觉而已,却不想那药连这点都没能做到,以至于今天一大早地就又请了他过府。

吴氏也是想不明白,自家闺女从小长到大,就没有不顺遂的时候,怎么就会郁结于胸了呢?但是为着恒王遇刺之事,也不至于一下子就病倒了吧?

刘大夫不肯开方子,只留了句“另请高明”,便带着小僮离府了。吴氏却是坐在锦书的床边,拉着自家闺女的手,眼睛都快掉下来了。

“我没事的,娘……”锦书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病,只是心有些累,身子也乏了些,歇上两日便能缓过来。

“没事?没事怎么就躺在床上起不得身了?”吴氏伸手抚摸着锦书的脸颊,女儿苍白的脸色,让她的眼泪再也收不住地流了下来。

“娘——”锦书一见吴氏落泪,当即便觉得躺不住了,双手一撑,便坐起了身来。

“你快躺下!”吴氏哪里肯让锦书起身,伸手便去扶她,想让她躺回床上去。

锦书却是轻轻地按住了吴氏的手,说道:“娘,我真的没事……”

“锦儿……”吴氏将锦书半搂进了怀里,一下一下地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柔着声音说道:“好孩子,有什么不如意的事,尽管跟娘说,别什么事都闷在心里头,让娘看着心疼……”

“娘……”锦书突然也觉得有些想哭,只是她的那些心事,却是半句也不能说给吴氏听的,也只能强忍着。

“大夫说,你这郁结于胸、思虚过重的毛病也有些时日了,想必不是为着昨日恒王遇刺之事,你且与娘说说,你究竟是为着什么事,生生地把自己熬出了病?”

锦书心头一动,一个念头从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她沉吟了片刻之后,方才坐直了身体,压低了声音说道:“娘,女儿的确有话想要对您说……”说罢,她也不再开口,只是用目光在屋里侍候的下人身上扫视了一圈。

吴氏自然是明白锦书的意思,显然她是有些话要说,但是却不能当着下人的面。吴氏微微地皱了皱眉头,心里虽然还是有些疑惑,但却还是照着锦书的意思,把一屋子的丫环、婆子都打发了出去,也另安排了那忠心的在屋外守着。

“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吧?”吴氏其实并没把锦书的“秘密”太过放在心上,毕竟女儿的生活环境很是单纯,她也自认为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而锦书的“郁结”在她看来最有可能的便是一些小女孩的小别扭罢了,毕竟她也是从这个年纪走过来的,她当年也是曾有过一些不能言说的“小郁结”的。

锦书轻轻地握住了吴氏的手,抿了抿唇,沉吟了片刻方才说道:“娘,如果我离开了家,你会不会想我?”

“什么?”吴氏一惊,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家闺女开门见山的头一句话,竟会提到了“离家”的字眼,她急忙追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你离开了家’?你要去哪里?”

锦书一扬眉,神采带了几分飞扬之间,声音清脆地说道:“拜师,学艺!”

“什么?!拜什么师?学……”吴氏的话没问完,便已经反应过来,心头一颤,有了一个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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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瞎掰

锦书就在那一瞬间突然想到,想要结束目前的困境,她便该走出武安候府!她留在候府之中,做什么都不方便,便是去见莫声谷一趟,也要东遮西掩的,更别提若是她不早些有个应对的话,莫声谷那里怕是不会那么轻易地让她过关……

前一天晚上,她也不过是借着莫声谷惊吓之余,神思不凝,才借着机会溜了回来,若是再给莫声谷一个见面的机会,怕是他不会再让她这么轻易的糊弄过去的……

而这诸多的麻烦和不自在,都缘于她此时的身份和环境所限。一旦她离开了武安候府,那可就真是天空海阔,任她驰骋了!

吴氏对于锦书脱出而出的“拜师学艺”四个字,几乎是一下子就想到了锦书想让她联想到的方向上去了。这世外宗门的存在,并不算是什么秘密,每隔几年都会有一些消息传出来,比如说是哪家的公子天赋异禀被哪家宗门给收为弟子了等等……

只是吴氏从来都没想过,这样的事情会出现在自家!哪怕在她看来自家的儿女个个都是好的,可是她也从来都没有奢望过能有这么一天……吴氏就这么愣愣地看着锦书,嘴唇动了几动,却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锦书低着头,并不看着吴氏,只盯着吴氏的手,喃喃地说道:“我却是极想跟随师傅入门修行的,只是又一想到要到离家那么远的地方,便又有些舍不得……我若是离开了,娘亲也是会想我的吧?%”

“阿锦!”吴氏两眼放光地双手扶住锦书的肩膀,轻轻地摇晃了两下,急切地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真的有人说要收你入门修行?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那人又是什么来路?他现在在哪里?你可带为娘去见他一见?……”

锦书被吴氏突然爆发的热情给吓了一跳,这也是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不够深的缘故,她只想着离家修行一走少说数年,多则归期不定,吴氏必定会舍不得……却没料到这个世界里,普通人对那些世外宗门的追捧力度早就已经爆表了!

在吴氏眼里,这简直就是宋家再次腾飞的起点,她的三个儿女的未来简直不可限量!有了锦书这个宗门弟子在,不管是宋景明,还是宋景容,那未来的起点都要比别人高一阶的,又哪里还能分出心去“舍不得”锦书远行?

而且修行这种事,在吴氏,或者该说是在世人眼中,那绝对是可望不可及的,能有这样天赋的人,可以说是万中无一……而锦书能被人看重,对宋家,对吴氏来说,都是一个雄厚的资本!

哪怕不从日后的各种既得利益去看,只从吴氏身为人母的身份来说,能拜入宗门对锦书也是件大大的好事,哪怕是在宗门之中修行了几年便回家待嫁,有了这样的资历,那也是什么样的夫君都尽随她挑选的,便是嫁了人,夫家也只会供着她,万万不敢委屈了她的……

以前也曾有过这样的例子,先帝朝时南湖苏家的小姐不就是这般,八、九岁入了宗门,修习了十年便回家择婿嫁人,那日子过得别提有多圆满了,便是到如今几十年都过去了,还经常被人挂在嘴边羡慕着呢!

锦书被吴氏的热情惊得一时无话,她那表情看在吴氏眼中,却又是另外一番意思了。吴氏微蹙着眉头,有些不解地问道:“怎么?难道那要收你入门的高人,竟是不愿见我们的不成?”

若是“高人”要带走她的女儿,却连见她一面都不愿意,她可就真要怀疑一番那“高人”的真实性了——不会是哪里来的骗子吧?打着“高人”收徒的旗号来拐人什么的……吴氏心里忍不住的怀疑,说到底,她其实还是不自信,觉得这被世外宗门看上的好事,是轮不到宋家的。

锦书自然是听出了吴氏语气中的怀疑,微不可见地抽搐着嘴角,说道:“可是师傅已经走了呀!”

“走了?!”吴氏惊得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微张着嘴看着锦书,呆愣了片刻之后,问道:“你不是说他要收你入门修行吗?怎么……怎么就走了?!”

难道是空欢喜一场?!吴氏突然想起来锦书最开始问她的那句话,心里不免敲起鼓来:难道说闺女不愿离家,所以没答应拜师?!……也不对,她突然反应过来,锦书的话里明显地叫过“师傅”!

“快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吴氏重又坐回到了锦书的身边,紧皱着眉头,又接着问道:“你且把你那‘师傅’的事,详详细细说一遍给我听!”

锦书挑了挑眉,眨巴着眼睛,说道:“那还是前几年的事了,那一回您带我去金阁寺上香,我不是一个人走丢了嘛,其实就是被师傅给抱跑了……”

这事自然是锦书自己瞎掰的,虽然她确实“走丢”过,但那也不过是她自己对那金阁寺的藏经阁起了念头,悄悄地撇下了服侍的下人,一个人偷溜了进去“探险”……

她会这么瞎掰,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她这十年来,除了这一回,基本上就再没出过能让她在这个时候借用的“意外”了。

这件事当时可是闹得不小,吴氏自然也是记得的,这会儿听锦书这么一掰扯,不由得一脸恍然之色,对此再没半点怀疑。

锦书一看吴氏的脸色,便知道她是信了的,这才又接着说道:“师傅这几年一直都在教导于我,只是前段时间他突然离开了……”

“怎么回事?”吴氏这会儿已经能静下心来听锦书叙说了,沉着声问道:“可是你有什么不好?为什么没带你一起离开?”

锦书从吴氏的语气中听出了她的意愿——迫切地想要锦书离家修行去呀!

锦书强忍着想翻白眼的冲动,撇了撇嘴,说道:“师傅说,要我依靠这几年所学,一个人前往师门……”

吴氏一愣,一个人?!是她听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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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请帖

“一……个……人……”吴氏喃喃地重复着锦书的说辞,两眼间的焦聚都快对上了,满脸的不敢置信。

锦书早有心理准备,拉住了吴氏的手,仿佛在撒娇似的用力摇了摇,说道:“是啊,师傅说要我孤身前往!”

吴氏无力地扶住了额头,这——怎么可能?!

吴氏的种种反应基本上都在锦书的预料之中,锦书唇边的笑意未减,语气中带了三分骄傲地说道:“师傅说了,我这几年所学,要学以致用,只要肯用心,必定能走到的……师傅说我的天赋极佳,肯定没问题的!”

对于这么卖萌自夸,锦书其实挺不习惯。可是为了达成目的,她也只能拼了!

吴氏却是认真地把锦书的话,在心里过了好几遍,然后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锦书好一会儿,才轻皱着眉头,缓缓地说道:“你说那师傅这几年一直都在教导于你,你都学了些什么?”她是怎么也不敢相信,她这年方十岁的女儿,竟是有能力孤身出行的,可是对“世外宗门”的崇拜,又让她隐隐地期待着,女儿确有与众不同之处……

锦书挑了挑眉,也不说话,气劲贯于右手中指,做出了一个“弹”的动作,墙边几案上的一只缠枝花瓶便应声而碎……

吴氏都看傻眼了!

虽然吴氏早就听说过那些世外宗门多么多么的厉害,可是如锦书这般本事,她还真没见过!

而锦书这一手,却是这辈子才练出来的。做为一个“大家闺秀”,平日里偶尔也会遇到一些看不过眼的事,她这般手段,却是即便做了什么,也让人拿不着把柄的——这一招真心好用!

被锦书这么一“弹”,吴氏突然生出了一种自己脑子不清醒的感觉,一下子不知道要再怎么跟锦书继续谈下去了。

锦书也看出来自己给吴氏的“震撼”太大了,于是非常主动地请吴氏回去好好休息一下,等“有空”的时候,她们母女可以再接着谈下去……

吴氏也觉得自己是该静下心来,好好地理一理今天从锦书那里得到的“惊喜”,于是又交待了锦书几句“放宽心、好生休息”之类的话,便带着服侍的人回去了自己院子。

吴氏一走,锦书才算是松了口气,又把方才与吴氏的对话仔细地回顾了一遍,觉得没什么疏漏之后,便又躺回床上补眠。她自己也感觉得到,自打跟莫声谷相遇之后,她的内息便颇为不顺,这也是大夫断诊她郁结的根本原因,不过今天与吴氏一番“畅谈”之后,她便是觉得内息归顺了不少,想来还是心情压抑所致……

她这一觉,便直接睡到了后半晌,因为大夫昨走前也交待了要她好生休息,所以午膳的时候她没醒,玉砚便也没敢叫她。只是她醒来后,却被告知,惠心真人竟是下了帖子给她,很正式的请帖,约她第二天巳时前往元妙观一见……

据玉砚说,帖子一送到府中,老夫人那里倒还好,可是张姨娘和宋宛两个着实气得不轻,张姨娘屋里又换了一批茶具摆设……

锦书对于这个时候来自于惠心真人的邀请,其实倒并不是很乐意。一个自然是因为她身体确实略有微恙,虽然并不如那大夫所说的那般严重,但是也确实需要静心调养,她并不愿意这个时候去跟惠心真人“斗智斗勇”;另一个,自然是因为她心里很清楚,这个时候惠心真人相约,为的自然还是恒王遇刺之事……

而这件事,她也的确是并不愿意插手太多。她那一夜与莫声谷见面,谈说的重点从来都没有放在恒王遇刺这件事情上去过,也就是说她到现在也并不是很清楚其中的内情,而且其中又有莫声谷那“门下弟子”的牵扯,她更不愿意于此事牵扯上……

只是惠心真人既然这么正式地下了帖子,也确实不好推脱,她也只得应了下来。其实早在她答应之前,老夫人便已经先一步替她应了下来,自然更是由不得她不去了。

吴氏倒是颇有顾忌,深怕锦书的病情有反复,又请了那大夫前来复诊了一回,在大夫满脸惊讶中确认了锦书的病情已经没了大碍之后,吴氏才算放下心来……不过心病这种病的诡异之处,这回算是深深地印在了吴氏的心上,简直是来的莫名其妙,去的诡异无踪了!

为着恒王遇刺之事,宋景明和他那些同去猎场的同窗们都“被请假”在家休息。压抑的少年本来还想找妹妹说说话的,结果一大早上的先是听说锦书的病情不大好,又请了大夫过府,等着他急急地打算去探望的时候,又听说锦书歇下了,还没等他忧虑完呢,惠心真人的请帖就到了……

宋景明觉得自己的脑子快不够用了。

惠心真人这样的人物,对宋景明来说,简直就是“传说”级的,他竟是从来都不知道,自家妹妹跟惠心真人竟有这般深厚的“交情”!

先前在猎场的时候,惠心真人就特意地请锦书去见过面,结果这会儿竟又特意地下了帖子到家里——宋景明真有点儿坐不住了,坐立不安了一整天,这一天里也不知派丫环去锦书那院子里转悠了多少遍,好容易才等到锦书醒了,他急匆匆地便赶过来“探病”……

宋景明来到锦书屋里的时候,锦书正在吃饭,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来的这个时间多么的不合适,一脸尴尬地朝着正准备站起来见礼的锦书摆了摆手,说道:“你先吃,我不急……你也别急,等你吃好了,咱们俩再说话……”

锦书上下打量了宋景明几眼,确实没发现他身上有什么不妥,这才安心地坐下来吃饭。她这两天都没好好地吃过东西了,白天瓷瓷实实地睡了这一觉,倒是把胃口睡过来了,这会儿是真的有些饿了,也便没心思去琢磨宋景明在想些什么,只坐在那里吃得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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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闲聊

锦书吃饱喝足了,由玉砚服侍着一边净手,一边看了眼在旁边坐不安宋景明,说道:“说吧,来见我是有什么事?”

她可不信宋景明是担心她的身体才来探看的,就他那一举一动、一个眼神里都透着他是另有心思。

宋景明陪着笑脸蹭到了锦书旁边坐下,很是顺手地替她斟了杯茶递过去,说道:“这不是一大早就听说你身子又不好了嘛,我本来一早就想过来看你的,结果派了几次人来问,都说你吃了药歇下了……”

“说重点!”锦书似笑非笑地把宋景明塞到她手里的茶杯放回到了桌子上,挑着眉轻瞟了他一眼。

“那个……”宋景明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说道:“就是想问问,惠心真人请你所为何事呀?说来听听呗……”

锦书其实一早就猜到了,宋景明这个惠心真人粉是为着那请帖之事而来的,只撇了撇嘴,说道:“我哪里会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左右想想也不过是些麻烦罢了,真没什么好说的……”

她说的这确实是实话,在她看来,惠心真人在这个时候下帖子给她,很可能还是恒王遇刺相关的那些事,而且说不定询问的重点还会是在去元妙观“打劫”的那点儿事……

锦书只要一想到这些破事,就止不住那一阵阵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她是真没什么“内情”可以分享给惠心真人呀!

就她知道的那一点点内幕,那也是一句都不能往外露的,她跟惠心真人的交情可没好到能让她把莫声谷给“卖”了的地步!

宋景明却是没把锦书的话当了真,只当是妹妹在敷衍他,轻哼了一声,说道:“既然你不知道这件事,那不如跟我讲讲在猎场的时候,惠心真人特意叫了你去,是干什么去了,这你总该知道了吧?”

锦书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狠狠地瞪了宋景明一眼,冲着侍立在旁边的玉砚摆了摆手,玉砚立刻会意,非常懂事的便把在屋里侍候着的人都给带了出去,然后自己站在了门口把风。

“不是我说哥哥,就算是在自己家里,你说话也该小心些才是!”锦书没好地数落着宋景明,说道:“就你问的那结话,也是能在奴才跟前提起的?就不怕传出去个一星半点的,给家里招祸?……”

宋景明又是一声轻哼,也撇了撇嘴,说道:“在猎场的时候,惠心真人召见你的事,那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你还想着能瞒过谁去?”

“可是惠心真人召见我的原因,我头一个就要瞒过这府里的某些人!”锦书微微用力地拍了宋景明的胳膊一巴掌,瞪圆了眼睛,说道:“惠心真人自会把帐篷里发生的事给遮掩过去,虽然还是有些人瞒不过的,但是也绝对不会大范围的传开了……至少,祖母和北院的那母女俩,是不会知道的!”

宋景明挑了挑眉,微倾着身子,凑近了锦书的耳边,又低声问道:“那帐篷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一直都想问你来着,只是总没顾上……”

锦书微微侧了侧身子,浅浅一笑,也低低地声音说道:“恒王中的毒,是我解的!”

“什么?!”宋景明一脸吃惊地看着锦书,语气里满是不敢置信地低喝道:“怎么可能?!”

锦书摆出了一张得意脸,微微地昂起了头,轻哼了一声,说道:“为什么不可能?你不是也听说了吗?恒王的毒伤已经不打紧了……你就没注意到,就是在惠心真人见了我之后,恒王才没事的吗?”

宋景明以前是根本就没敢往这个方向去想,所以才会没注意到这种联系,这会儿锦书一提醒,他立刻就把前后的事情联想到了一起,可不正是如锦书所说的那般吗?!他不住眼地打量着自家妹妹,万没想到平时闷闷的不爱出门的妹妹,竟是还有这样的本事!

锦书伸手取了茶壶,将宋景明的茶杯添满,又将茶塞进他的手里,也不说话,只等着宋景明自己从震惊里清醒过来。而在这等待的过程中,她的脑子里也没空着,她对惠心真人的邀请,还真有些拿不准应对的尺度,只是昨夜刚跟莫声谷闹过一场,这会儿却是也不好再去找他询问那“门下弟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破事真是想想都心烦……

宋景明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只是脸上那吃惊的神色一时之间却是缓不过来了,嘬着牙看着锦书那要笑不笑的样子,猛地问了一句:“那刺客,不会是跟你有什么联系吧?!”

“呸!——”锦书闻言一脸怒容,咬着牙说道:“这外人都还没给我头上扣帽子呢,你倒先来给我栽赃了!有你这么当哥哥的吗?”

“不,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宋景明方才那一句其实也就是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了,他的本意自然不是为了栽赃什么的,只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家妹妹真有这么大的能耐,连惠心真人都医不了的毒伤,她只用了没多大会儿的工夫就给治好了……这事怎么想想,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你就不能盼我点儿好呀?!”锦书又是狠狠地瞪了宋景明一眼,说道:“我医得了恒王身上的毒,就是我跟刺客有关联呀?你就不能想着是我医术高明吗?我院子西厢那一屋子的医书,你只当是摆着好看的吗?”

“那御医们看过的医书肯定比你多得多!”宋景明这会儿完全是凭借着本能在跟锦书呛声了,他才不相信锦书只凭着自己琢磨那些市面上都找得到的大路货医书,就能把自己的医术琢磨的比那些经验丰富、名师传授的御医们还高明!

锦书被宋景明那一副“打死不信”的表情,给逗得实在忍不住了,清脆的笑声脱口而出,边笑边说道:“那些御医读过的医书想必是要比我多些的,可是他们的师傅却未必有我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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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失落

锦书此时特意与宋景明提及这个“师傅”的存在,自然也是为了造势。她既然已经想好了要离开候府,那么总要让家里的人安心才是。

宋景明一听锦书这么说,果然便对这个“师傅”起了很大的兴趣,被锦书按着忽悠吴氏的套路又忽悠了一圈之后,他深深地抑郁了。他就想不明白了,这样的世外高人,难道不是该他这样的少年英才遇上的吗?怎么到了他们家,却是锦书这么个深宅闺秀得了这么个了不得的师傅呢?

他们兄妹俩在屋里正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玉砚请安的声音,却是吴氏来看锦书来了。

宋景明一听说吴氏来了,不免有些小紧张,锦书可没把她已经跟吴氏“坦白”的事告诉他,当然了,锦书也一样没告诉他,她那离家寻师门的打算……所以,宋景明心里也不免暗暗地替锦书发愁,这可要怎么帮着妹妹瞒过母亲呢?

宋景明还想着要是能帮到了锦书,趁着锦书心情好的时候,说不定他也能见见“高人”,万一高人觉得他也是个好苗子,顺便也把他收了当徒弟呢?……好吧,他被锦书忽悠的净想好事了!

吴氏一见宋景明也在锦书这里,心思微转便想明白了儿子到底是干什么来了,伸出手指虚了他一几下,带着几分宠溺地说道:“你呀你,亏你还是当哥哥的,不知道心疼妹妹不说,还特意地跑来扰她清静……”

“我哪有?!”宋景明虽然在外头的时候显得挺成熟,很有副小大人的模样,可是在吴氏面前撒娇卖萌什么的从来都是无压力呀,直接嘻皮笑脸地搂着吴氏的胳膊挨着她坐下,说道:“我这不是怕妹妹没趣儿嘛,所以才跑来陪她说话解闷的……”

吴氏看着宋景明一副“我是好哥哥”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只摇了摇头,却是没再多说什么,只拉了锦书的手,细细地过问她的饮食起居,身体状况……

等着叙完了家常,吴氏才学着先前锦书那般的举动,摆了摆手,将屋子里侍候着的丫环婆子都打发了出去,屋里只留了她们娘儿三个说话。

“锦儿,这惠心真人突然地下帖子给你,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吴氏对于惠心真人的请帖确实是疑虑重重,她先前其实也多少感觉得到,这惠心真人对锦书颇为照顾,似是极为喜爱的样子,可是就眼下恒王遇刺这样的节骨眼儿上,惠心真人突然来这么一下子,还是让吴氏觉得颇为不安。

锦书先前关于拜师宗门的事给了吴氏太大的刺激,于是猎场里发生的那些事便没顾上跟吴氏提及,这会儿却正是招认这些的好时机,连忙抓住了机会,说道:“惠心真人或许是为了跟孩儿道谢吧……先前在猎场的时候,恒王身上所中之毒,却是孩儿给解了的……”

“什么?!”吴氏哪怕已经有了锦书先前的铺垫,还是被她这回的办的事给震了一下,瞪大了眼睛问道:“此言当真?!恒王的毒,是你解了的?”

旁边宋景明不由自主地撇了撇嘴,帮衬着说道:“可不是妹妹还能有谁?那会儿明城公主都哭晕过去了,结果惠心真人请了妹妹去了恒王疗伤的帐篷,过了没一会儿,就有消息传出来,说是恒王已无大碍……”

“这……这也是你那师傅教导的?”吴氏一直觉得自己已经够高看那些“世外高人”了,可是这会儿见识到、又听说了锦书的这些手段之后,顿时觉得自己的眼界还是够高,那些高人还要看得更高些才是!

“自然是师傅教的……”锦书笑眯眯地带着几分小得意地说道:“其实师傅倒是说过,他并不是太擅长医术,他这也就是随便教教……平时也大多是让我自己看医书,有什么看不明白、学不会的才去请教……”

这不擅长的人教出来的徒弟,都能把惠心真人都治不了的毒给解了……吴氏和宋景明母子俩都是一脸的向往——这得是何等的高人呀!

然后两个再看向锦书时的目光便截然不同了,吴氏的目光中充满了安慰——这闺女日后是不用愁了,真给她长脸;宋景明的目光中却是满满的嫉妒呀——这好事怎么就没轮到他身上?!

“妹妹,你那高人师傅还收徒弟不?”宋景明一转身又蹭到了锦书的身边,半揽着她的肩膀,巴结似地说道:“你看看,咱们俩一母同胞的,没道理你是天才,你哥哥我就是蠢材不是?要不,你求了你那师傅也来相看相看我,说不得咱们兄妹俩还能同门学艺呢……”

吴氏一听这话,两眼光芒更盛,若是长子也能得了高人青眼,那……

锦书却是微微侧过头去,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沉吟了片刻,说道:“最开始的时候我也跟师傅提起过的,可是师傅却没接我的话茬儿,后来也再没给过我机会问这样的话……现如今师傅却是已经先一步离开了,我便是想问也没办法了……”

锦书实在是不好太过打击宋景明,她早些年真不是没考虑过栽培栽培这辈子的这个哥哥,只是宋景明的身体实在是不顶事,七经九脉倒有三道不通,虽然不影响健康,但是想要习得高深的武术,却也是不能的……

倒是宋景容,容哥儿虽说看起来体弱些,但是习武的资质倒是不差,锦书这些年也深深做些药浴什么的给他舒筋活骨,虽然还没开始打根基,但是只要开始习武,进境必然要比其他人快些的……

吴氏和宋景明听了锦书的话,不由得都是一阵的失望。不过好在先前其实也没报有多大的希望,倒也不至于有什么想不开的,只失落了一下便丢开了这念头。

宋景明坐了一会儿也就看出来,吴氏是有话想单独跟锦书说,便很有眼色地先告辞离开了,而屋里吴氏和锦书的对话,才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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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倔强

吴氏本来琢磨了一天了,攒了一肚子的话想要问锦书,可是这会儿把旁人都撵了出去了,她却又有些不知道这话该从何问起了,只皱了眉头坐在那里看着锦书发呆。

锦书心里也很清楚,今天她是把自家亲娘给刺激大发了,也就坐着不说话,只等吴氏自己想清楚。

锦书先前那个拜师宗门的事,只说了个大概,吴氏已经挂心了一整天,这会儿又来探望,其实就是想问个究竟。所以只发了一会儿的呆,吴氏便直奔主题:“你先前说,你那师傅让你孤身前往宗门,你那宗门又是在何处?”

锦书轻轻地撇了撇嘴,说道:“师傅只说让我前往涯洲,说是到了涯洲,自有人接应……我想,大约是要出海的吧……”

涯洲。

吴氏是知道这个地方,是天朝南边沿海的一个地方,盛产南珠,南珠里最有名气的一种叫做涯珠的,便是出自此处……

那地方离着云都简直算得上是一南一北的极限了,也就是说如果锦书真要往涯洲去的话,但是骑着快马也要走上两个来月才能到地方……

让女儿孤身一人,走这么远的路……吴氏真心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呀!

而锦书之所以说出涯洲这个地方,其实也是仔细考虑过的。首先,她定的这个地方一定不能离涯洲太近,太近了很多事情便不好安排,也容易出纰漏;其次呢,她眼下也要为自己的剑道修行做些准备,她两辈子来说,练的其实都是传自叶孤城的剑法,这套剑法最适合在有海的地方悟剑……

锦书前两辈子也没白活,她很清楚,她这一辈子要想活得自在,靠别人是不行的,还是要靠自己!所以,变强是必须的!

吴氏自从听到了涯洲这个地名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也没心思再与锦书说些什么,心事重重地便离开了。过了没多大会儿,锦书就听玉砚提起,吴氏派人去了相府……锦书皱了皱眉头,也只是轻叹了一声,倒也没多说什么。

本来锦书白天睡了一天,晚上便难免有些睡不着,偏偏几人上嬷嬷都觉得玉砚不顶事,竟是盯在屋子里,看着她躺下才出去。她也是有些可怜玉砚那眼底下的一片青,便也没再折腾什么,只嘱咐了玉砚也去外间歇着便是……

锦书躺在那里也就是闭目养神罢了,神智自是清醒的很,屋外的动静自然也是瞒不过她的。一到起更时分,屋外便来了人,只凭动静,锦书便听出来人正是莫声谷。她叹了口气,轻轻起身披了外衣,这才将窗户开了个缝,朝着正打算敲窗的莫声谷打了个“稍等”的手势之后,转回身便去了外间点了正睡在脚榻上的玉砚的睡穴……

莫声谷明显还在生气,板着张脸,进屋后一点儿跟锦书叙谈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开门见山地扔了句:“三哥三天后到云都。”

莫声谷是平铺直叙的告知一声的态度,可是这句话对锦书的刺激略大呀!

上辈子的时候武当俞三侠、俞岱岩还是被汝阳王府的走狗给暗算了去,瘫痪在了床上。俞岱岩刚受伤的时候,锦书才将将三岁,年纪也太小了些,等她略大些,便在了俞岱岩那小院的常客,几乎一天到晚都在陪在她这三叔,便是练字习武也都非要俞岱岩看着……

武当山上的众人看着俞岱岩对锦书去闹他,也没什么心烦的样子,反倒是心情似乎还好了不少,便也由得锦书常去陪着他……这一来二往的,锦书与俞岱岩的感情自然是极好的,而俞岱岩在一众师叔之中,也是最护着她的,日常里闯了什么祸,或是又惹了宋远桥不高兴,替她说情的都是俞岱岩。

这会儿一听莫声谷提及俞岱岩三日后便会到云都,锦书的心情怎么可能会不复杂?她的所思所想,皆是不可对人言之事,便是与俞岱岩的感情再深,也一样是不能明言的……若说避而不见,她又自认是做不到这般无情,为难!

莫声谷一直在注意着锦书脸色的变幻,自然是看得出她那副“不愿见,却又不能不见”的样子,心里愈发地不自在了起来,不由得冷哼了一声,问道:“怎么?不光是你爹你不愿意见,便是连你三叔你也不愿意见了?你到底是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才这么‘小心谨慎’?!”

说话间,他的脸上已经带了几分讥诮的冷笑,看着锦书的目光跟带了刀子似的。

锦书心头一疼,深吸了口气,半点不让人的直视着莫声谷的双眼,语气甚是平静地说道:“我却没有不肯见三叔的意思,只是即便是三叔来了,我也一样不会跟你们回去的……就像你上次说的那样,我当日下了武当,便已经做好了再不回去的打算——如今,我心意未改!”

莫声谷看明白了锦书眼底深藏的倔强,他知道,锦书说的是真的,她真的是做好了再不回去的打算……而这份认知让莫声谷深深的迷惑了。

莫声谷自从头天晚上锦书打他那儿离开之后,便仔细地回想着上辈子曾经发生过的种种,可是任他想破了脑袋,也是想不明白,锦书宁可背着逼走张翠山的罪名,被宋远桥撵下了武当,甚至生出了再不回去的心思的原因为何!

一直以来,莫声谷都觉得自己与锦书是极亲近的,锦书少有什么事能瞒得住他,可是偏偏这一回,他真的是摸不到一点头绪。

而这样倔强的锦书,打,他舍不得;骂,又肯定没用……莫声谷着实为难。

锦书自然也看得出莫声谷的为难,嘴角微翘,却又很快地掩了下来,微微地皱了皱眉头,抿了抿唇,有些犹豫地问道:“你,你可是送信回去了?……三叔怎么来得这般快?”

莫声谷一瞪眼,不掩厉色地低声说道:“怎么?你觉得我不该送信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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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恶梦

莫声谷眼看着锦书为着他那句话苍白了脸色,心里一阵发闷,原本编排好的一大通教训她的说辞,却是再也说不出口了……他无力地长叹了一声,转身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摆出了一副想要长谈的架式,说道:“你且放心吧,就你眼下这副倔样子,我哪里敢让大哥知道你的消息?三哥原是为着那两个惹了事的弟子追过来的,他也还不知道你在这里……”

锦书闻言,悄悄地松了口气,脸色缓和了几分,也挪步坐到了莫声谷的对面,既然他已经先提到了惹了事的弟子,那她也正好追问一下刺杀恒王和元妙观被盗这两件事的内情……

让锦书很意外的是,莫声谷压根儿就不知道元妙观被盗之事!她瞪大了眼睛看着莫声谷,嗓门都不由自主地高了几分地说道:“你不知道?这怎么可能?我一直都以为恒王遇刺不过是个调虎离山之计罢了,刺客的真正用意还是在元妙观的……难道,我猜错了?”

莫声谷低着头深思了片刻,脸色泛黑地摇了摇头,说道:“说不得,你根本就没猜错!只不过是那两个混帐东西压根就没对我说实话!我原就觉得他们两个的说辞,有些略显生硬,如今看来是那话只不过是用来蒙混于我的……”

锦书挑了挑眉,难道是莫七侠重生变年轻了的缘故,这才压制不住门下弟子了吗?要知道当年在武当山上,要说能镇得住弟子,头一个自然要属二侠愈莲舟,第二个可就轮到莫声谷了……她是真没敢想有弟子敢欺瞒莫声谷的!

莫声谷有了这样一个发现之后,心情自然更是恶劣,当下便要起身离开。锦书哪里肯就这么放他走,只扯了衣袖要他说清楚,刺杀恒王的内情……

莫声谷对锦书一向是没什么办法的,很是无耐地又坐了下来,整理了一下思绪,这才说道:“其实被你方才的话一说,我这会儿倒还真有些拿不准内情是什么了,我只先说些眼下我知道的给你听好了……”

锦书点了点头,说道:“原是惠心真人下了帖子约我明天见面的,所以我才想问个清楚,也免得到时候失了应对……”

莫声谷皱了皱眉,他对惠心真人倒是很有些不以为然,毕竟功力、眼界都不是一个档次的,也实在是没有什么意思,他倒是对惠心真人约锦书见面的事感觉有些不太好,不由得叮嘱道:“那惠心真人原是皇室之人,你与她交往且小心着些吧,他们那种人算计最多!”

锦书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说道:“前些年我原以为只我一个人在这里,偏又是这么个身份,倒是从惠心真人那里打听些外面的事情更方便,我与她的交情也多是这么来的……猎场的时候,恒王的毒也是我解的,说不好她也只是想谢我罢了……”

莫声谷一早就验过门下弟子刺杀恒王时用的箭的,他也猜到恒王中的毒多半是锦书所解,当时心里还悄悄地松了口气,还想着这回锦书算是替他免了个麻烦……结果这会儿惠心真人一冒出来,他却又暗自担心,这回把锦书牵扯进来,也不知会不会给她惹下什么麻烦……

锦书自然看得出莫声谷的担心,她沉默了片刻,抿了抿唇,终究还是低声说道:“我已经想好了一套说辞与我母亲说过了,过些时日我便要离家修行去了……便是惠心真人有什么算计,我人不在此,她也难算计得到什么了……”

莫声谷一听锦书说到要离家修行,两眼就是一亮,可是他很快便会意了过来,锦书的离家修行,其用意怕还是想要避开他们这些“故人”吧?!他心头的火气顿时一涌,双手紧紧攥拳,额头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老高,强忍着才压住了想好好教训这丫头一顿的冲动……

锦书说那话的时候,本就微微地低着头,没敢看莫声谷的表情,而莫声谷的沉默更是让她不敢抬头说话,只带着几分紧张地不停地轻捋着袖口。

莫声谷看着锦书那惯见的小动作,不由得长叹了一声,松开了拳头,无力抚额,摇着头说道:“阿锦,三哥过几日就要到了,你可想好了要怎么与他说?难道你也要用你对我说的那套说辞?你确定三哥不会直接绑了你回去?”

“三叔……”锦书微微侧过头去,撇了撇嘴,说道:“三叔这不是还没到吗?或许三叔到了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云都了呢……”

莫声谷一听锦书这话,就知道这丫头是想避开俞岱岩了,他心里愈发地好奇,究竟是什么事能让锦书如此避讳,为了此事甚至连他们这些“亲人”都撇下不要了……

锦书却是不愿再纠缠这个话题,连忙又追问道:“你原是说门下弟子被欺,那幕后之人是谁,你可问出来了?”

莫声谷,先是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说道:“原是问了出来的,但是眼下我却是不敢肯定他们是不是又在瞒哄于我了……”

锦书一听莫声谷这话音儿,就知道在莫声谷查清楚之前,大约她是问不出来什么了,不由得又是撇了撇嘴,看来等着见了惠心真人,又得费尽心力地敷衍了,只盼着她的敷衍不要再戳中了谁的要害才好……

莫声谷到底没有再多留,他虽是没再提必定要锦书见俞岱岩的话头儿,但是锦书心里却很清楚地知道,莫声谷是必定不会让她躲过这一回的……而且区区三天的时间,她还真来不及安排,便是想躲出去避上一避,怕也是不能的。

为着俞岱岩要来之事,锦书又是一夜不得安眠,想见又不敢见的滋味也着实是太过磨人了,她翻来覆去地做了一夜满是故人的恶梦。第二天一早起来后,也多亏了玉砚的巧手,好生替她琢磨了妆扮,才算是把眼底的青黑给遮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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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十息

除了锦书之外,武安侯府的其他人都对惠心真人的邀请异常的重视。早在锦书起身之前,从老夫人到吴氏,再到宋景明便已经连给惠心真人备下的礼物都审视了好几遍了,更别提锦书出门要用的车马,跟随的仆从,等等诸多细节更是严苛的一丝不苟。

锦书对这些倒是没什么感觉,她就是觉得只要礼数上不差什么就行了,至于其他的细节问题实在是没必要去纠结……当然了,这话她是不会说出来的,她可没兴趣给自己找不自在。

因为惠心真人请帖上注明的时间是巳时,而锦书起身的时候已经是辰时了,在老夫人和吴氏看来这时间已经是很紧张了,于是一边嗔怪着锦书贪睡,一边匆匆地便将才吃了两口早饭的锦书给推上了马车。

要不是马车上也备下了点心茶水,锦书都想翻脸了!

翻着白眼,一脸郁色地赶了大半个时辰的路,便到了元妙观。玉砚先下了车,将惠心真人的请帖递给了守门的小道姑,然后才回去请了锦书下车……

惠心真人也是一早就在等着锦书的到来了,她这一夜也是没合过眼,她自打清点完了藏宝阁的损失,就一直处于吃不下、睡不着的状态,而锦书却是她别无他法之下想到的最后一个能帮她找回失物的人……

也正是因为有所求,所以惠心真人一听说锦书到了,竟是破天荒的亲自迎出了元妙观,真正惊呆了一众无意间目睹这一“盛况”的闲杂人等!

每日晨间都会有固定的商贩往元妙观送些菜蔬瓜果和日常用品,锦书到的这个时间正是这个点儿,结果围观之人还真有几个,当然了,瞪大了眼睛捡下巴的就不止这些小商贩了,从元妙观里见惯了惠心真人做派的大小道姑,再到哪着锦书一起过来的武安侯府的家丁仆从,都在这个范围之内……

锦书一见惠心真人亲迎了出来,嘴角就不由自主地抽搐了几下,心里很清楚,这回的麻烦大了!都让惠心真人连架子都端不起来了,真不知道那幕后之人究竟从惠心真人这元妙观里抢走了什么东西……

哪怕惠心真人表现的再怎么客气,这还在元妙观外面,大厅广众之下,锦书还是要表现出该有的礼节,一见惠心真人出来,便急走了几步,先行福身见礼:“见过惠心真人!”

“宋小姐快请起!”惠心真人见锦书这么客气,心情倒是好了几分,也连忙地亲手扶住了锦书的胳膊,将她扶了起来,然后也不松手,直接拉着她的手便转身往观中走去。

就在惠心真人和锦书身后,真的是看傻了一堆人呀!

惠心真人平时那就是一个冷艳高贵的典范呀,什么时候见过她这么平易近人过?别说见了,就是听都没听说过!众人只听说过惠心真人跟皇帝起争执,最后还得皇帝先低头道歉什么的……

就这么一位牛人,竟然对锦书这么“亲切”,这可绝对是大新闻呀!

锦书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良好的听力让她清楚地知道,已经有至少两个送货到元妙观的小伙计,连尾款都没收,就直接赶着送货的车呼啸着朝云都奔去……她相信,要不了一个时辰,惠心真人对好的优待就会传遍云都,而恒王遇刺那日惠心真人的召见,也一定会被人翻腾了出来,再重新解读出其中的“内涵”……

锦书心中不免庆幸,幸亏她早早地做好了要离家修行的准备。若是她还留在云都,只怕是再没清静日子过了……

惠心真人却没在意这些,她现在满脑子的里都是那狼藉一片的藏宝阁,其他的那些杂事压根儿就没办法让她挂心!

元妙观也是有专门用来会客的花厅的,只是惠心真人却仍旧一如既往地将锦书带去了她平日坐卧的静室,待小道姑上了茶之后,屋里便只剩下了惠心真人和锦书两个人,至于服侍锦书的丫环,锦书压根儿就没让她们进静室。

“这次请小友前来,却是有事相求……”惠心真人已经没心情说什么客套话了,一上来便开门见山地直奔主题。

锦书挑了挑眉,故做不解地看向了惠心真人,问道:“真人是遇上了什么为难之事了?对我竟用上了‘求’字?”

要知道便是恒王中毒那一次,惠心真人都没把架子放得这么低呀!锦书心里的好奇更浓重了,这元妙观的藏宝阁里究竟都藏着些什么宝贝呀?竟然让惠心真人紧张成这样……她也隐隐有些后悔,早知道这藏宝阁里有好东西,她当初也该找了机会进去转转才是!

惠心真人却不知道锦书心里转悠的那些小念头,只阴沉着脸色说道:“恒王遇刺那一日,我这元妙观却是遭了贼了……”

“遭了贼?!”锦书一挑眉,装出头次听说的样子,一脸惊讶地说道:“难道恒王遇刺,竟是用的调虎离山之计不成?”

惠心真人的脸色更难看了,却未置可否,只是冷哼了一声,说道:“那贼人轻身功夫极佳,从被观中弟子发现示警,到我两位师叔祖现身,也不过十息时间,那贼人却已经逃得不见了踪影……”

锦书微皱眉头,所谓的“不见了踪影”,必是指的那“两位师叔祖”现身的时候,偷东西的贼已经跑得连影子都看不见了……这速度可不一般呀!

要知道这元妙观虽是依山而建,但是四周围却都是平坦之地,一望可见,想要跑没影儿,那要么是远遁入山,要么是下山上了官道改装……可是不管那贼人用的哪个办法,想要在十息时间之内做到,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十息……那贼人是朝着哪个方向逃逸无踪的?”锦书微皱着眉头,她其实对于如今这个世界的武林、江湖什么的,真心两眼一抹黑呀,想让她从这速度找出嫌疑人,那真不是一般的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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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点醒

惠心真人显然也很明白锦书问这个问题的用意所在,微微地沉默了一下之后,才淡淡地说道:“那贼人下山了……”

下山了?!

锦书虽然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是却真没料到事实居然真是这样的!如果是往山下走,虽然道旁也有小树木遮挡,但是就凭元妙观的实力来说,横扫过去是绝对没有问题的,这条道是绝对藏不住贼的,那就是说贼人必定是有人接应……

而且这接应之人必定才是重中之重——山下就是官道,元妙观更是往来人烟不断的地方,这藏宝阁被盗,盘查肯定极严,在这种情况之下,那贼人还能不露形迹的消失无踪了……看起来这幕后之人的能量有点大呀!

锦书微合眼睑,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略停了停,才又问道:“贼人下山,必有接应,若是当时未能查出蛛丝马迹,现下怕是更难追踪……却不知真人叫我来,却是有何用意?”

惠心真人苦笑着叹了口气,说道:“是啊,那贼人在山下必有接应,而且那接应之人也必定是安排周全,我上报了陛下,严查了这两日,却是一点儿发现都没有……我这也是迫不得已,才想到了你……”

锦书一愣,抬眼看向了惠心真人,带着几分不解地问道:“我?”

“不错!”惠心真人点了点头,端起了茶杯,却并不饮用,只是来回地拿着杯盖拨拉着茶杯中的浮沫,带了几分希翼地说道:“我觉得,或许恒王所中之毒……也有些不同之处!”

惠心真人觉得自己的想法是绝对对路的,至少恒王所中之毒,她是认不出来的,若非当时锦书就在猎场,说不得恒王眼下已经开始办丧事了!

不过惠心真人心里也清楚,锦书其实并不愿意插手这些“俗事”,那一天若非锦书和宋景明兄妹俩也恰好就在猎场,怕是锦书也不会出手相救……

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想法,所以惠心真人把请锦书前来见面的事做的很郑重,一方面是以示诚意,另一方面也未必没有施压的意思……

锦书一听惠心真人这话,对她的想法就明白个了七、八分,可是惠心真人这回还真是问错人了,锦书虽然能解这毒,但是对这毒的来历,还真就不怎么清楚!

都换了世界了,她又不曾在江湖里走动,甚至连如今都有哪些门派存世都不清楚,她又哪里能说得清这毒是谁家的“特产”?又或还真是“大路货”?不过倒有一点她是清楚的,只从惠心真人的表现来看,这毒绝对不是出自没有武林中人的俗世!

锦书的沉默,倒是给了惠心真人更多的希望,她两眼放着光地紧盯着锦书,带了几分急切地说道:“小友莫要顾虑,此事我必不会对他人言……事后也必有重谢!”

锦书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真人过虑了,我并非是不想告知,而是实在是不知……你只看我的年纪便该知道,我如今并未正式排入师门,虽然家师教导了几年,可是所学毕竟浅薄,恒王所中之毒,依家师当日教导我时所言,并非什么奇毒,应该很是常见才是……如此,我就更不知这线索该从何处说起了……”

惠心真人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真心觉得恒王所中之毒该是什么奇方妙毒,指向性应该很强才是,可是偏偏到了锦书嘴里,那毒就成了大路货了……不过她倒也没怀疑锦书说的是假话,她也一早就猜测过,锦书必定是有高人教导的,但是或许便是因为年纪尚幼,所以还没正式收入师门,今日又有锦书的话一印证,正说明她当初想的没错。

此时再细想一下当日的情形,惠心真人也感觉得到,锦书解毒之时确实是游刃有余,可见锦书是真的不觉得这毒有什么难解的,这岂不是正印证了锦书所说的“常见”二字吗?

惠心真人无力地扶住额头,她这到底是有多井底之蛙呀?她觉得这么罕见的东西,在那些高人眼里居然只是常的大路货……那么她攒下来的那一藏宝阁的宝物,又有几件能真正称得上是宝物的呢?惠心真人深深地怀疑了起来……

锦书见惠心真人的脸色愈发地难看,倒真生出了几分同情,抿了抿唇,想了想,才又低声说道:“与其追究这些,不如从那些失物中找找线索……另外,也该问问恒王对此事做何想法……且不知道那些人的最终目的究竟是刺杀恒王?还是偷东西?当时若非我也在猎场的话,元妙观失窃之事,怕也是可以说成另一桩‘调虎离山’之计的吧?”

锦书怎么想都觉得这次的事情怪怪的,莫声谷的弟子是在刺杀恒王的这一拨儿人里的,那两个弟子难道是与恒王有私仇?还是他们就是为了把惠心真人给引出来?

这元妙观中,只有惠心真人是常年坐镇,而后山的那些“师叔祖”什么的很少出现,一般都在闭关修炼,所以只要把惠心真人给调走了,那么想偷东西自然就有了可趁之机……

但是你要是从另一个方面去想,那些人的目的是刺杀恒王,其实也是说得通的。就冲着惠心真人眼下的紧张劲儿,就知道她丢的东西绝对不简单,而依当时的情形来看,如果惠心真人真的紧张失物而回了元妙观,恒王怕是撑不过多久就会毒发身亡了……

整件事里唯一的变数只有一个,那就是锦书的存在。恒王的毒,在锦书看来很简单就能解了,而且她还就这么做了,而且也正因为恒王被救了,所以所有人才会都按着惯性的思维,认定了那幕后之人的目的就是偷东西了……

可是照着锦书的想法来说,她倒觉得恒王才是整件事的重点!

如果没锦书在,恒王绝对是死定了的!

看问题的角度只这么稍稍一偏移,惠心真人的脑子也立时便清明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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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藏宝阁(上)

惠心真人可以说就是天朝的一块招牌,属于精神支柱那一类型的,信众颇广不说,在很多人眼里这位出了家的长公主殿下还是很有本事的……

所以,锦书一直都在想,会不会是那幕后之人高估了惠心真人的能力,觉得她是能解得了恒王所中之毒的,所以在刺杀计划之中,又另加了一个偷盗藏宝阁的后手。

锦书相信,若是没有她赶巧被卷了进来,顺手解了恒王的毒,那么把关注的焦点聚集在恒王身上的人会更多,至少惠心真人不会如现在这般,压根儿就没往这个方向去想过……

惠心真人先前还真没这么想过,在她心里从来就没对恒王有多重视,至少与她藏宝阁里的那些宝贝相比,恒王的份量还真不够重……这会儿被锦书这么一提醒,她才反应过来,对呀,还有这样一种可能!

锦书小口地抿着茶,看着惠心真人轻蹙着眉头在那里思索,心里却在琢磨着怎么跟惠心真人开口,去那藏宝阁里参观……她简直太好奇了,究竟里面都放了些什么东西,竟值得惠心真人紧张成这样!

锦书一早就知道元妙观里有座藏宝阁,只是她一直都以为是存放皇室祭祀器皿,以及天朝各代皇帝的赏赐等等,应该就是些看起来金光闪闪,但是拿出去根本连换钱都不方便的东西……可是就从惠心真人目前的表现来看,显然她先前的估计是完全大错特错的!

至少,如果丢失的是祭祀器皿什么的,那是绝对比不过恒王的命来的重要的!

那样的东西丢了就再造出来,由皇帝再赏赐一回就行了,跟皇子亲王的命比起来,真心不算个事儿……虽然缉盗的工作也一样是重中之重,却绝对不会让惠心真人紧张成这样。

只凭惠心真人紧张的程度来看,锦书觉得更像是与修炼进阶有关的东西。

锦书是听惠心真人提起过的,似乎她的修炼是分阶的,每次进阶都非常的困难,有时还不得不借助于外力或宝物的帮助……锦书觉得或许是惠心真人所修功法太过低级(?)所导致的,至少她自己平日带练不练的也到了如今的程度,分明早就已经把惠心真人给比了下去了,却也没感觉到有什么进阶困难的问题……

或许该说,锦书压根儿就没认同过惠心真人所谓进阶的描述,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好奇能帮助“进阶”的宝物是长得什么样子……

就在锦书正转着圈儿想着这要参观藏宝阁的话该怎么提起的时候,不想惠心真人便是非常“配合”的先开了口:“小友所言也颇有道理,恒王那里我自会留意……只是还想麻烦小友去藏宝阁一观,那里虽说已经清点过一遍,但大致也还保持着当日的原样,或许小友还能再看出些什么破绽也未可知……”

锦书一挑眉,这真是想什么有什么呀,当下便点头应下。

惠心真人也没心思再客气什么,当即便起身引着锦书出了门,直奔了藏宝阁。

元妙观的这座藏宝阁是幢三层的小楼,就建在惠心真人平日起居的静室旁边,周围的建筑都比较低矮,倒显得它是一枝独秀。

藏宝阁的第一层放置的都是一些道家典籍,平素都任由弟子们出入借阅,而二层、三层却是不许擅入的,一层的楼梯口有专人把守,而二层、三层每日也都有四位专门看守的弟子在……

被盗的那日,那贼人怎么上的二层、三层现在还没查出来,但是看守这两层的八名弟子却都是悄无声息的被人一刀断喉,甚至一层当时尚有弟子在抄阅经书,都没听到一点的动静……

那贼人离开的时候却是从三层的窗户飞出去的,这大白天的自然是藏不住身形,以致于当时便被人发现了行踪……锦书听着惠心真人的描述,真心觉得那贼人绝对是故意被人发现的啊有木有?!既然有本事不惊动人的潜进来,又怎么可能会没办法再悄悄的出去?

惠心真人这会儿自然也想到了不妥之处,脸色愈发的难看。

锦书注意了一下,这藏宝阁的二楼供奉着的正是皇家祭祀用品,而且虽然屋里略显杂乱,而且地板上的血迹也没清理,但是却可以看得出来,这一层应该没丢什么东西。

最让锦书在意的是,这二楼的空间摆设很空旷呀!

根据地上血迹的位置就很容易地知道,当时看守这一层的四名弟子,应该就是在四边角落位置的蒲团上打坐的,最重要的是——这四个人是可以看得到其他三个人的!

那么在这种环境之中,那贼人要想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之下杀了这四个人……锦书觉得必定是借助了些其他手段,绝对不是凭借的“真功夫”!至于便是以快剑自居的锦书自己,也没这样的本事可以一剑杀掉这样四个人,还让他们来不及出声呼救或示警!

“守在这一层的四名弟子的尸体验过了吗?”锦书在这一层转了两圈之后,挑着眉看向了正等着她说话的惠心真人,说道:“可有中了毒,或迷药的迹象?”

惠心真人眉头紧皱,她还真没想到这种可能,只朝着那些高人辈去猜测了……或许,也的确是她把事情想复杂了,说不定真没什么“高人”,只是这几个弟子中了迷药,被人迷晕了过去,然后又被人杀死了……

惠心真人这么一想,心里的紧张感倒真消退了不少。她缓缓地摇了摇头,有些无力地说道:“我还真没这样想过……那四名弟子还在后院的静室里安置,等待下葬……”

锦书点了点头,尸体还没处理了就好,这年月的出家人流行火葬,要是真的一把火烧了,那可就真的什么都查不出来了。

这一层已经没什么可看的了,锦书转身便朝着上三楼的楼梯走了过去,边走边问道:“这第三层存放的又是些什么宝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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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藏宝阁(下)

锦书一提及这第三层,便立刻发现惠心真人的脸色瞬间又黑了两个档次,显然真正让她心疼的正是这第三层呀!

惠心真人却没有回答锦书的问题,只阴沉着一张脸一边引着锦书往三楼走,一边暗暗反省,她这两天真的是太不理智了,按说这样的事情压根儿就用不着等锦书提醒她,她就该想到的,结果耽搁到了现在,也不知要失去了多少查找的线索……

锦书也不在意惠心真人的沉默,便是这会儿不说,她上去三楼也能自己看,大差不差的也能猜个**不离十……她又没想帮着找东西,跑这一趟也就是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罢了。

这藏宝阁三楼的布局与二楼大相径庭,除了楼梯口空出了一个上人的空间之外,其他地方都摆满了齐房顶的架子,架子上隔出了一小格、一小格的位置,这些位置又各摆放了一些东西,有书册,有箱匣,也有瓶瓶罐罐的……不过先前应该是摆放的很整齐干净的,眼下却是乱糟糟的一片,应该是被翻检过后的场景。

锦书原想着这三楼一上来,便该是珠光宝器的一片,闪得人睁不开眼才对,结果一看见这一层乌漆抹黑的样子,便忍不住悄悄地撇了撇嘴。不过这样的景象,倒是让她愿意相信惠心真人或许真的收藏了什么不得了的好宝贝了……

“这一层也有四名弟子看守,”惠心真人一边注意着地上的东西,一边引着锦书朝着窗户的位置走了过去,说道:“他们四个人所在的位置,至少可以看到其他两个人,说不得他们那一刀封喉的刀伤,也跟楼下那四个一样,都是先被人迷翻了……”

“平日里这窗子都是开着的?”锦书总觉得这大开着的窗户有些问题,藏宝的地方很多时候确实需要通风,但是却也不能就这么直接大开着窗户的,甚至她都觉得如果真要收藏什么东西,都不该起座小楼来收藏,应该建密室呀建密室!

果然,惠心真人摇了摇头,说道:“平日里这窗户都不怎么开,透气靠的都是上面的气窗……只是这两日有弟子被害,血腥之气太浓……”

锦书抬头朝着惠心真人指着的位置看了看,屋顶的位置确实开了气窗,还不少,不过那地方显然是进不来人的。若是那贼人不是从一楼混上来的,那么值得怀疑的也就是窗户了,很显然,惠心真人引着她往窗户边来,便是想让她看一看,估量一下其中的可能性……

但是这大白天的想从窗户进来,还不被人发现,还要悄无声息的杀人……这难度是不是有点太高了?锦书倒是觉得有内贼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不过这话却也没必要说出来,她今天提出来的线索已经够多了,惠心真人只要认真地查下去,总归是要怀疑到这上头来的,她也就省些口舌吧!

锦书的关注重点还在惠心真人的那些收藏上,惠心真人虽没说丢的是什么东西,但是锦书还是注意到,被翻的最乱的那些都是些瓶瓶罐罐和一些药材类的东西,显然那贼就是在翻找这些……而那些书册、珍宝等等,却还是完好无损地摆放在架子上。

“我能看看吗?”锦书指了指架子上的东西,问惠心真人。

惠心真人显然是心里有事,并没有抬头,只摆了摆手,说道:“尽可随意……”

惠心真人是真不在乎锦书去翻看那些东西,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总是把自己,以及自己收藏的这些东西看得很低,总觉得自己虽有天赋,却没运气,以至于只能自己苦苦地摸索着修行的法门,她对锦书也一直都存着一种嫉妒的心理,也并不认为锦书会看上她这里的东西,所以一点儿也不介意锦书去看她的收藏……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她所认为珍贵的、锦书或许能看得上眼的那些东西,已——经——被——盗——了——!

锦书得了许可后,脚步轻快地在二十来个木头架子之间不停地走来走去,看见好奇地便翻翻看看,一副小孩子检宝的模样。只是越看她便越觉得无聊,惠心真人这藏宝阁还真是名不符实,里面称得上宝的真没几件……

或许,是我没认出来?——锦书看到最后都忍不住做如是想了!

她想像中的金光闪闪的珠宝什么的一件没看着不说,架子上的书册竟然没有一本是关于武学的,居然大多是些秘史、秘闻之类的,虽然还有些药材、丹丸没被偷走,只是也都不是什么珍品,而那些箱匣之中存放的更是种类繁多的兵器!

锦书两辈子练的都是剑,其他的兵器也入不了她的眼,待翻看了几回都没见到有剑之后,她也就没了继续翻找的兴趣……

而惠心真人此时显然也在心中有了决断,锦书立即很有眼色地提出了离开。

虽然心中存了事,但是惠心真人还是保持着请客的礼节,留着锦书在元妙观中用过了斋饭,这才让她回府。

锦书做了一上午的大好人,直到回到了自家的马车上,才突然想到惠心真人这回请她前来的另一个用意——她想打听莫声谷的消息!

藏宝阁丢的是丹药,而就在前些天,莫声谷半夜里也偷进过惠心真人的药房,偏偏他的功夫还很高,至少达到了惠心真人认可的“高人”的境界……

于是,惠心真人这是怀疑上莫声谷了吗?

锦书轻轻揉了揉眉头,暗暗赞了自己一回:还好及时地扯出了其他线索,倒是让惠心真人没来得及开口打听莫声谷……这会儿惠心真人应该是能把莫声谷先放下了吧?!

不过,锦书也觉得自己该提醒莫声谷一声,不管是他,还是他门下的弟子,那一身的功夫最好别轻易地露出来,至少梯云纵这种标志性太强的功夫就不要随便使了,若是被元妙观的人认了出来,只怕便又是一桩麻烦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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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试探?!

锦书正琢磨惠心真人或许怀张上了莫声谷这件事呢,一转眼,却看见坐在她旁边的玉砚似乎有些心慌的直扯手里的帕子,不由得挑了挑眉,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心烦意乱的……可是有事?”

玉砚点了点头,她都急了好一会儿,这会儿终于有机会说了,连忙抓紧机会说道:“小姐在与惠心真人说话的时候,福叔派人传话,说是家里老夫人、夫人,并着几位少爷、小姐都被皇后宣进了宫,至今未归……”

管家福叔其实已经派了两回人过来传话,头一回但是一家老老小小的被宣进宫的时候,而这第二回却是宫中传话留膳后也不见人回来,福叔便又派人传了回消息……

玉砚心里很清楚,福叔第一次派人来的时候,该是夫人的吩咐才是,但是第二次却是福叔自己的意思了。但是不管是夫人,还是福叔,两人送信儿给锦书的意思,只怕都是想让锦书从惠心真人那里探听一二虚实,毕竟这两天云都实在是有些乱象……

只是先前锦书一直跟在惠心真人旁边,并没有给玉砚近身服侍的机会,而方才她又看见锦书那模样明显是在想事情,便一直没敢开口,可是那事又是福叔特意派了人嘱咐她要尽快告知小姐的,于是她不免便有些心急露了相……

锦书听了这消息之后,不免也是一愣。

这时间赶得也太巧了吧?她这边刚来赴惠心真人的约,那边一家子就都被皇后宣进了宫……若说这两件事之间没关系,她却是怎么都不敢信的!

不过这一时之间,锦书还真有些想不明白皇后的用意何在……毕竟恒王遇刺之事就在眼前,宫里的情形如何且不去说,皇后却断断没有这个时候宣召的道理,而且还赐宴留膳,就算是幸灾乐祸都不待这样招人眼的,难道皇后就不怕碍了皇帝的眼?再怎么说,恒王也是皇子!

又或者,这次的召见压根儿就不是皇后的主意?而是皇帝……

锦书越想越觉得这是皇帝在试探宋家,或者该说是试探她背后势力的举动!

一念及此,她不免有些郁闷。她自知在猎场之时是举动少了考虑,可是当时的情形明显是由不得她做什么布置的,更容不得她撒手不管!若是真放任着恒王毒发身亡,她和宋景明身陷其中,怕是事情更加的不好收场……

锦书是越想越心烦,不过她心里也有数,既然是试探,那么便不该有什么危险才是,只是却是不知道皇帝会不会由此疑心上了宋清远,若是连累到了父亲大人,那可就不好了……

回府的一路上,锦书一直都在皱着眉头默默地思索,玉砚见状自是不敢出声,直到马车停在了府门前,她见锦书依旧一副未有所觉的样子,这才轻轻地推了锦书一下,低声唤了句:“小姐——”

锦书其实也并不是没感觉到车子停了下来,只是莫名地有种不想下车的冲动罢了,玉砚这一推,自然是由不得她再装傻,无力地轻叹了一声,起身下车。

管家福叔已经躬身在府门前迎接,锦书一见他,也不等他请安问好,便直接问道:“祖母和母亲她们还没有回来吗?”

“是!”福叔一脸忧色地说道:“只午膳前夫人托了个小太监出来传话,说是皇后娘娘赐宴……”然后便再没有其他消息传出来了……

后面那一句话福叔没有说出口,但是他相信他家大小姐这么聪慧的人,必定是能明白的。

果然锦书点了点头,一边抬步往府内走,一边压低了声音问道:“可有去相府问过?”

皇后所为虽是皇宫之事,可是吴氏的父亲身为丞相,想要打听出点什么,还是很容易的。

福叔也是个聪明人,他若不聪明吴氏也不会提了他做管家,一听锦书这般问,心里不由得暗自得意自己先时的举动,连忙点着头说道:“老奴已经派人去相府问过,只是丞相大人被陛下留在宫中理事,也未回府……”

锦书挑了挑眉,皇帝这举动很有些意思呀!

要知道丞相虽说有总理朝政之责,但是那些朝政若真的都被丞相给处理了,还要皇帝干嘛?所以皇帝跟丞相的存在,很多时候是隐形对立的,哪怕再信任丞相,皇帝也会在很多时候限制住丞相的权利……天朝如今的这位皇帝陛下,这些年可是一直都打着心疼老臣的旗号,很少长时间留丞相在宫中伴驾的呀!

偏偏今天……要说没什么,只是凑巧了,谁信?!

不过锦书心里倒是没有太多的担忧,只从惠心真人今天的态度来看,皇家便是有疑虑,也不至于做出什么事来……毕竟,一直以来,在惠心真人的心里,锦书都是有个强大的师门在的,那可是实打实的强力靠山呀!

锦书相信,关于她的问题,惠心真人一定是与皇帝讨论过的,而惠心真人对那所谓的“世外宗门”的崇敬之情,也一定会影响到她的态度,以至于影响到皇帝的决定……

比起这些来,锦书还是觉得自己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要把她今天在元妙观所见,以及与惠心真人谈话的内容,一一告知莫声谷才是!

她这儿还好说,莫声谷那边儿或是露出了什么马脚,那可就是大麻烦!

锦书甚至都在想,如果她是那幕后之后,便该找准了机会,让莫声谷和他那些门下弟子给暴露出来才是!多么好、多么现成的背黑锅人选呀!

她觉得自己也该提议莫声谷尽快地离开云都才是,至少要把他门下的弟子给早点送走……她知道,若是她提出让莫声谷离开的话,在她明确表示不愿跟他回山,不愿见“故人”之后,怕是他会多想,所以还是单提让他把门下弟子先送出去还靠谱些……

锦书心里想着事情,刚刚转过回廊,不想却正看到张姨娘带着一脸得意迎面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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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伴读

锦书一看张姨娘那副模样,便知道这女人必定是特意来拦住她,想说些什么的,当下便站在当场,架子摆的足足的,只等着张姨娘过来跟她见礼。

张姨娘一看见锦书那微昂着小脸等她过去见礼的样子,便恨得咬牙切齿,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谁让她当年一念之差,就进了武安侯府给宋清远做妾了呢?

所谓的妾,说是地位比奴才高些,可是再高也不是正经主子!

别说是在锦书这位正经嫡出的大小姐跟前了,便是正式的场合里,她亲生的儿女也是能受她半礼的!

张姨娘心中原本存下的那点得意,在与锦书见礼时,便已经都化成了恨意。不过张姨娘这些年也是被打击惯了的,只是见礼的那么点儿工夫间,便从那种沮丧的情绪中清醒了过来,笑吟吟地看着锦书,捂嘴娇笑道:“哎呀,大小姐怎么现在才回来,却是赶不上进宫去拜见皇后娘娘了……”

锦书挑了挑眉,并没有接张姨娘的话,她明显还有话没说完,锦书觉得自己该给她把话都说出来的机会。

果然,张姨娘并不在意锦书不搭理她的态度,反倒是兴致高昂地继续说道:“宛姐儿却是好福气,今日竟能进宫去……不过,还要跟大小姐告个罪,因为宛姐儿没有合适的衣饰,夫人却是从大小姐那里取了一套给宛姐儿呢!”

锦书一愣,这可不像是吴氏会做的事呀,看来这进宫之前,家里该是又闹了一场才是,而且还很罕见的是吴氏落了下峰……

不过锦书倒是也能理解,吴氏想必是忧心于她,这才失了分寸。一套衣物首饰什么的,她是半点都不在乎的,而且她平日里与宋宛的气质风格什么的根本就不搭,而且又是她亲娘挑出来给宋宛的,怕是宋宛就算是看着占了便宜,这趟进宫也未必能得着好。

不过张姨娘这话到底还是有些不像,这说宋宛没有合适的衣饰进宫见人的,岂不是明明白白地在说吴氏亏待了庶女吗?

锦书微翘着嘴角,似笑不笑地说道:“这也是难免的,谁能料到宫里的旨意下的这么急呢?不是我说姨娘,平日里也该好好说说妹妹才是,小小的年纪哪里好总是穿得那么素净呢?让人看着也不像……知道的那些料子什么的都是她自己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娘亲亏待了她呢……”

张姨娘嘴都快气歪了!本来她说那话,还真没挑拨外人知道主母吴氏亏待她们母女俩的意思,只是想拿着吴氏服软命人取了锦书这嫡女的服饰给了宋宛穿用的事儿,来怄了怄锦书罢了,结果没想到却是让锦书给狠狠地扇了回脸……

锦书那话说得也毒,什么样的小姑娘家才会“喜欢”穿那些素净的衣物呀?这是在咒她闺女将来要守望门寡吗?!

可是锦书到底没把话挑明了说,张姨娘也只得暗恨着咽下这口气,只做没听出来,继续强笑着说道:“自从这宛姐儿跟着老夫人、夫人出了门之后呀,妾身就坐立不安的,总是担心宛姐有什么失礼不当之处……若是大小姐也跟着进宫就好了,有大小姐看顾着,妾身也就不用这么担心了……”

锦书倒是有些不明白了,这张姨娘一再地提及进宫之事,到底是用意何在?她不由得扭头看了一眼侧立在身后的福叔,难道这进宫还有其他内情不成?

福叔虽然一直没插言,但是却也一直注意着锦书的神情举动,一见她递过来询问的眼神,连忙凑上前半步,压低了声音说道:“前来宣旨的小太监透了个话,说是宫里要给明城公主重新选伴读了,老夫人也正是为此才‘交待’了夫人取了大小姐的衣饰给二小姐……”

锦书会意地点了点头,原来张姨娘是冲着这个去的……她突然觉得,或许皇帝也是有这个意思的,毕竟召她去给明城公主做伴读有点不现实,身为未来的“宗门弟子”,断没有为了这些世俗小事耽误了修行的道理,若是皇帝真的下了旨,结果却让她给撅了回去,那皇帝的面子可就难看了,倒不如从宋家选了其他人……

不过,一个庶女……

锦书并不看好宋宛的伴读之路,年初的时候可就有了风声,说是她那位二叔,湖州刺史宋沛远这个月底就要进京述职,这可是没剩几天了。他已经连任了两任的刺史,政绩也不错,履历已经很是不凡,这回调回京里入六部做个侍郎基本上是十拿九稳的,眼下唯一可虑的就是他会到哪一处任职罢了……

宋家二房的嫡女可就比宋宛小了一岁罢了,比起宋宛这个庶女,二房嫡女的份量怕是也更重些吧?更别提老夫人素来看重二房,在此事上怕是也只会向着二房,又哪里还顾得上张姨娘母女俩?

锦书对于张姨娘的异想天开,真是一点想法都没有了。她也不去看看,皇室公主选出的伴读,最底的底限也要是官家嫡女,而明城公主前面那几个伴读更是世家出身,这会儿重新选,便是选不上那么好的,也绝对不至于落到挑个庶女的地步……

不过锦书还是有些想不明白,明城公主分明与她那几个伴读的关系很不错,那几个小姐年纪也合适,没到了订亲嫁人的时候,怎么就要重新选伴读,而不是让那几位小姐回去呢?

她微皱着眉头,低声问福叔:“这两天,关于先前给明城公主做过伴读的几位小姐,可是有什么信儿传出来?”

福叔一脸欣慰地朝着锦书点了点头,他对他家大小姐的政治敏感度真心是服了,只凭着那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他家大小姐就能联想到先前那几家怕是出了事,这在女子间可是少有的……不过院子里可不是说这些的地方,他连忙朝着旁边的小花厅里让了让锦书,说道:“回大小姐话,这事也不好在这里说……您看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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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传闻

锦书只留了一句“累了”,便打发了张姨娘,转身便与福叔去了小花厅,压根儿就没去看张姨娘那一脸尴尬难看的神情。

玉砚这丫头成长的速度很快,这才不过两三天,就已经被磨砺的格外的有眼色,待锦书坐定奉茶之后,便悄悄地带着其他侍候的人都从花厅里出来,并且很自觉地守在门外望风。

“这伴读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锦书抿了口茶,微蹙着眉头问道。

福叔恭敬地站在锦书的下首,并不抬头直视着锦书,只低声说道:“这两日因着恒王遇刺之事,夫人交待坚守门户,并不许奴才们出门瞎打听,所以倒是错过了不少的消息……”

“喔?”锦书一挑眉,问道:“外面都传了什么消息了?”

“奴才今日去丞相府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了一个消息……”福叔悄悄地抬了抬眼,又往前稍蹭了小半步,才又接着说道:“相府出嫁的大小姐,恒王妃……昨个儿在府里动了胎气……此事据说是与明城公主有关……”

锦书一愣,难道这明城公主重选伴读,并不是因为先前那几个小姐有什么问题,而是明城公主这里出了岔子?这明城公主究竟是做了什么?……她心里这般想,嘴里自然也是这样问了出来。

福叔微微一撇嘴,说道:“明城公主原是打着淑妃的旗号去看望恒王妃的……恒王如今在宫中将养,恒王妃这一胎的月份却是大了些,宫里便有旨意下来,让恒王妃只管在府中养胎便是,结果昨日明城公主过府探望之时,也不知是与恒王妃说了些什么,总之是惊得恒王妃当时便动了胎气,这会儿也是要卧床养胎了……”

“便是为着此事,宫中今日才传出了要为明城公主选伴读的事?”锦书总觉得这事发展的是不是有些太快了?这样的事情难道不该酝酿上几日,等着那小道消息传得满天飞了,宫中再做出反应吗?这回怎么会这么快就……

福叔挑着眉笑了笑,说道:“奴才后来在宫门口又打听到,好像是昨日恒王妃动胎气的时候相爷正在陛下跟前奏事,后来也好像是相爷说了些什么……”

好了!锦书明白了,这是老爷子变着法儿地替自己孙女报不平呢!

如果说是吴丞相起的头儿,那么明城公主这回再选伴读,那身份背景什么的大约是要降上一等的,偏偏宫中又宣了宋宛,难道这皇帝真有让宋宛去给明城公主做伴读的意思?

那宋宛这回大约是得不到什么风光好事了……明城公主被吴丞相这么明晃晃地戳了一刀,难道就真能忍下这口气?她虽然身份尊贵,可是一个公主想要对付当朝丞相,或者恒王妃,怕是还没那份底气,到时候这憋了一肚子的火气还不都得冲着宋宛这只亮晶晶的出气桶撒过去吗?

锦书倒不是心疼宋宛什么的,对这个妹妹她就没生出过心疼这种情绪出来过!可是她对她这个庶妹还是看得比较清的,这丫头虽说是有些小心计,也有一点儿行动力,却是被张姨娘从小教导的移了性情,爱掐尖争强不说,眼皮子也浅薄的紧,若是真宋宛去给明城公主做了伴读,日后只怕是会给家里惹祸的……

锦书对将来宋宛会得个什么下场并不关心,她只是不愿看着这丫头拖累了家里,拖累了宋景明、宋景容哥儿俩……

看来,这件事还是要从长计议。

锦书在心里暗暗记下了这件事,转头又接着问道:“除了这些,这两天云都可还有其他传闻?”

“这几日云都不清静,”福叔想了想,理了理话头儿,说道:“恒王遇刺之后,陛下连颁了几道旨意,吏部、兵部好几位大人都全家下了诏狱,便是宗室之中也颇有几家受了波及,几位皇子王爷被关回了府中闭门读书……还有消息传出来,说是陛下有意调咱们侯爷执掌京畿大营……”

锦书点了点头,外面这些事,倒是没太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只是关于宋清远的这条,让她生出些许不安……只看如今这位皇帝陛下平时的作派,按说这消息不该这么早就传出来才是,或者该说,即便是有那些有心人知道了这个消息,也不该有那个胆子往外传才对!

可是这消息偏偏是已经传到了自家管家的耳朵里去了,那也就是说,这消息外漏,很可能就是皇帝本人的意思……那么,皇帝此举用意何在?

不管皇帝用意何在,锦书的第一反应就是,宋清远这回怕是危险了!

短短两天时间,也不知宫中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事,竟是让皇帝的心意变化的这么快!

若是皇帝真是故意让这消息传了出来,那么有很大的可能就是他已经改变了心意,宋清远执掌京畿大营的事已有变数……若是皇帝真的拿了宋清远当靶子,背地里却扶持了其他人去接管京畿大营……

锦书唇边的笑意不免冷了三分,或许,这又是皇帝陛下的另一场试探?!

锦书越是想琢磨,越是觉得这事不简单,可是她这身份、她这年纪在那儿摆着,便是想要尽心,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她眼下能做的,也就是一个字:等!

锦书回去自己院子,梳洗更衣后,也不背着玉砚了,直接招了莫声谷送她的那只信隼,将她今日在元妙观所见的一切,以及与惠心真人说的话,都详详细细地写了下来,传给了莫声谷。

当然,锦书也没忘了在信末提醒他,早点儿把那些惹事的弟子送出云都,莫要露了行迹……

就在锦书打理好这一切,刚想躺下歇一会儿的时候,外面便有人传话,吴氏他们回来了!不过,这进宫的一大家子里,不止吴氏脸色不好看,便是老夫人的脸色也很不好,可以说除了宋宛,宋家其他几位进了宫的主子脸色都不好看!

看来这是出事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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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训斥

锦书一听说老夫人和吴氏她们回府了,是半点儿没敢耽搁,直接便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还没等着锦书走进院子呢,就已经听到老夫人怒骂的声音,听着那动静,该是在训斥谁,锦书看着由远及近一路急行过来、满脸忧色的张姨娘,心里估摸着里面被训的说不得就是宋宛了……

张姨娘心里急得恨不得一路小跑着过来,结果刚走到老夫人院子门口,便被锦书给挡在了这里,她一个做妾的,断没有走在嫡出大小姐前面的道理,锦书站在那里不动弹,她便也只能陪着笑过来见礼,然后等着锦书迈步……

锦书原本是有些急着想看戏的,可是这会儿一见了张姨娘,她突然就不急了,就带着丫环们正堵着门口的位置,笑眯眯地与张姨娘拉家常:“姨娘走得这么急,想是也跟我一样,来给祖母请安的吧?”

“是,正是如此!”张姨娘这会儿也只能顺着锦书的语气说话,半点不敢扎刺。她站在门口的位置,也是可以听到里面老夫人抬高了的声调的,方才悄悄去给她送信的小丫环已经告诉她了,说是宋宛惹了老夫人不高兴,正挨训呢,这会儿听了这动静,自然是忧心女儿的。

“方才我听说,妹妹惹祖母不高兴了……”锦书挑了挑眉,一点儿让路的意思都没有,依旧带着点儿笑意地说道:“不是我说姨娘,你也该好好说说妹妹才是,祖母可是长辈呢,哪里好惹长辈生气呢?听听,你听听,祖母气得都拍桌子了……”

老夫人何止是气得拍桌子了呀!里面那动静分明是摔了茶盏啊!

张姨娘听着老夫人屋里传出来的动静,是越听越担心,她是真的想不明白,宋宛是在宫里做了什么事,竟是惹得老夫人这般生气……她有心赶紧地进去,替宋宛圆圆场也好,可是锦书就死死地把着门口,东拉西扯,就是不让路!

直到屋里终于传出了宋宛的哭声,紧接着便有丫环、婆子拉了宋宛从屋里出来,又把她按在地上跪着……锦书才故做出一脸惊色,抬步往院子里走,边走边说道:“妹妹这是怎么了?可是惹祖母生气了?唉——平时看着挺好的,怎么今儿倒是犯了糊涂了?”

张姨娘一看见女儿依旧在哭个不停,还被按在地上罚跪,当下便再也忍不住了,急行了两步走到了宋宛的跟前,一把便将她抱进了怀里,眼泪也随即下来了,哭着说道:“我的儿啊,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就惹老夫人生气了?……你怎么就这么不省心呀……这么难得才能进宫一回,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呀……”

锦书虽是在门口站着,但是与张姨娘不同的是,她是将里面老夫人怒骂宋宛的那些话,都听了个一清二楚的……所以,她是知道宋宛在宫里做了什么,而老夫人又在生什么气的!

她冷眼看着张姨娘抱着宋宛哭诉,三句两句地便把宋宛被老夫人骂的事,给归到了吴氏身上,一字一句地说什么让吴氏给她们母女留条活路什么的,连带着还站在那儿没进屋的锦书都被拉扯了上,口口声声的说着宋宛自知是庶出,断不敢越过了锦书这位嫡出的大小姐,让锦书别生气……

在往日里,张姨娘这一整套张冠李戴、栽赃陷害的说辞只要说出来,几乎回回都能成功地把老夫人的怒火给卷到吴氏和锦书身上去,可惜她今天却是没搞清楚状况,结果就是很成功地把自己给装了进去……

老夫人在屋里听见了张姨娘说的那些话,直接发了狠,连见都没见张姨娘,直接便将张姨娘和宋宛一起罚了禁足,母女俩做着伴儿一起直接被关起来抄女则去了……

锦书一直在院子里站着,眼看着张姨娘和宋宛母女俩哭哭啼啼地被一群丫环、婆子给带走了,这才理了理裙摆,进屋去给老夫人请安。

屋里宋景明、宋景容和宋宣三个男丁还在,只是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尤其是宋宣,老夫人发作的是他亲娘和亲姐姐,他心里自然是怕得紧,当然了,他也是知道宋宛所为的,对这个姐姐也是难免有些生气、失望,但是这些生气和失望还不能阻止他对她的担心……

“祖母——”锦书进屋见礼之后,一抬头,正看见老夫人那一脸的颓丧,不由得扭过头去看了看吴氏,她怎么觉得老夫人今天受到的打击有点大呀?

吴氏的嘴角抽了抽了,却是不好说什么,只伸手招了锦书到她身边坐下,也不给锦书问话的机会,便直接问道:“你今日去元妙观,一切可都还好?”

吴氏这一句话,顿时把老夫人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宋宛闹出来的事已经给宋家添了家丑,锦书这边可不敢再出事了……她也连忙跟着问了一句:“你在惠心真人跟前没惹下什么事来吧?”

“孩儿一切都好呢!”锦书只当没听见老夫人那句话,只笑着对吴氏说道:“惠心真人很是客气,竟是亲自出观迎我,后来还留了我在观中用了素斋后,才送我离开的……”

锦书没说什么具体的事情,但是这又迎、又送,还留了饭,显然惠心真人对锦书那不是一般的看重呀!

这么一来,不管是老夫人,还是吴氏,都不由得松了口气。老夫人更是喃喃自语般地说了句:“还好,还有一个好的……”

宋景明呆在宫里的时候就一直惦记着锦书去见惠心真人这件事,也一直悄悄地埋怨怎么就没能跟着一起去见见高人什么的……这会儿一见老夫人和吴氏的脸色都缓和了下来,不由得往锦书的方向倾了倾身体,问道:“妹妹,那惠心真人可是为什么特意下了帖子请你过去呀?”

老夫人一听宋景明问的这话,也立时便反应了过来,只坐直了身子,静候锦书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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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闹腾

锦书一听见宋景明问话,便知道要糟,真心恨不得一把将这个专业坑妹妹的亲哥给掐死!她原就是担心老夫人会提起这个话头儿,只是后来见宋宛闹了这一场,才略放下了些心,想着能趁着老夫人怒极之下,能暂时忘了询问,结果老夫人还真就没顾上朝这儿想,她却是被宋景明给埋坑里了……

吴氏一听宋景明问这话,也是忍不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就是再着急,难道就真不能忍到一会儿就他们娘儿几个在的时候再问吗?非得当着老夫人的面……吴氏虽是也不清楚惠心真人的用意何在,可是却本能地认为这些事还是不要让老夫人知道的,至少,别现在知道……

宋景明一眼瞟见吴氏和锦书突然变了颜色的脸,顿时也明白自己似乎是说了不该说的话,可是这会儿既然已经把老夫人的念头给勾了起来,没个说法显然是不行的,不禁抓耳挠腮的替锦书着急……

锦书其实早在接到请帖的时候,便已经想好了应对之法,这会儿自然也不心慌,只做了一脸为难之色,轻声说道:“惠心真人……惠心真人……不让往外说……”

老夫人的眉头立时皱起来了老高,略显混浊的双眼狠狠地盯着锦书,急切地问道:“到底什么事?!哪有请了你一个小孩子出门,还要做些不能让人知道的事的?!”

锦书微微地皱了皱眉,朝着屋里侍候的丫环、婆子看了一眼,便又低下头不再说话。

老夫人这会儿的反应还是很快的,冷哼了一声,便直接让人都下去了,顺便还把宋景容和宋宣也一起带了出去,那俩孩子年纪还太小,这些隐密之事还是不要让他们知道的好,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一时不慎就说漏嘴什么的……

锦书见屋里没了那些闲杂人等,才抿了抿唇,说道:“惠心真人找我去,为的却是恒王遇刺之事……”

“什么?!”老夫人一听见“恒王遇刺”四个字,当时便惊得站了起来,一脸怒容地拿手指着锦书,嘴唇哆嗦着说道:“你,你快跟我说清楚了,你与恒王遇刺之事,到底是有何干系?……”

说罢,她也不给锦书回话的机会,直接腿一软又坐回了榻上去,只捶着胸口哭诉道:“哎哟,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呀?!一家子就没一个省心的,前边才出了没心没肺的白眼儿狼,这里便又有个不怕捅破天的……我还活着干什么呀?早点随了老爷去了才是……”

嚎了几声之后,老夫人突然便觉得不对,这要搁在平时,她这边儿一起腔儿,早就有人过来安慰了,可是今天却是她自己在这里干嚎,没了捧场的……

她睁开眼一瞧,险些没气吐血,屋里就剩了那娘儿仨,都一堆儿地跪在了她面前,却是一个上前来劝的都没有,而平时里那些捧场的丫环、婆子却是都被她自己亲自给撵外边儿去了……

老夫人这会儿有点骑虎难下了,她既然已经开了场,就断没有自己再停下来的道理,她心里还就有些不信邪,这娘儿仨还就真能一直看着她哭下去不成?……

这人那娘儿仨还就真敢看着她哭个没完,反正是不带劝的。吴氏自打老夫人一开腔儿,便直接拉了一双儿女跪在了老夫人面前,一副请罪的模样摆在那里,任谁又能说她些什么?

便是宋景明有些心疼老夫人,可是这时候他却是不好去劝的,而且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劝,更怕再说错了话,给母亲和妹妹添麻烦,便也只能一脸内疚地低头跪在那里……

老夫人毕竟上了年纪了,只哭嚎了一阵儿,身体便有些顶不住了,吴氏这时候才赶紧地起身扶着老夫人躺下,又是端茶,又是递水的,一副孝子贤媳的模样,直接把老太太给气得把她们娘儿仨给撵了出去……

出了老夫人的院子,吴氏便派了人去请大夫,然后又留了人在老夫人院子里传消息,这才带着宋景明和锦书回了她自己院子。

一进屋坐定,娘儿仨的动作都是一致的,一人先灌了一杯茶下肚,这才有那心劲儿接着说话。

“娘,今天进宫是怎么回事呀?”锦书拈了块点心,轻轻地咬了一口,说道:“先前在祖母的院子里,我倒是听到了些祖母说的话,二妹可是在宫里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吴氏冷哼了一声,却没接话,倒是一边儿的宋景明一脸怒意地说道:“那丫头可不就是祖母说的那样吗?整个就是一只缺心少肺的白眼儿狼!竟然有胆子跟宫里的贵人抱怨母亲苛待了她,连进宫的衣裳都是穿的你的旧衣……连累母亲被淑妃娘娘好一通明嘲暗讽的,她倒还一脸的得意,好像她得了多大的脸一般!”

锦书挑了挑眉,那淑妃可不正是恒王的生母吗?!那么……她微翘着嘴角,问道:“二妹是跟着宫里的那位贵人抱怨的?可是明城公主?”

“不错!正是明城公主!”吴氏脸色一变,紧盯着锦书,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明城公主的?难道……这明城公主是有意……”

锦书微微一笑,轻哼了一声,说道:“这两日咱们家避嫌,外头的事情都没敢打听……外头可是传出了不少的稀罕事呢!”

吴氏和宋景明娘儿俩了不说话,只看着锦书等她的下文。

锦书又抿了口茶,也没心思卖什么关子,说道:“今日你们进宫后,福叔去了相府一趟,很是打听出了些消息呢……相府我们那位大表姐,恒王妃,昨日因着明城公主动了胎气,如今正卧床静养呢,福叔虽是没问出内情如何,可是却是打听出来,这明城公主重选伴读之事,是外祖父在陛下跟前提起的……”

吴氏和宋景明母子俩也都不是那死脑筋的人,只听了锦书这话,立时便明白了她那话里的未竞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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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担忧

只锦书一开口,吴氏便信了七、八分。吴丞相那是她亲爹,自己亲爹是个什么性子的人,她这当闺女的还能不知道?

她爹那人吧,说好听点儿那是肚量大,向来不爱记仇的人,其实吧,这话也就是蒙蒙那对他认识浅的外人罢了,知道点儿的那都忌讳着呢——吴丞相不爱记仇,他一向是有仇当场就报了!

皇帝都被他这丞相不知道当着面撅过多少回了!

如果明城公主真的闹出点儿什么事,害得丞相府的大小姐、恒王妃娘娘动了胎气,那吴丞相绝对是要立马报仇,一会儿都不带耽搁的!

很显然,他孙女动了胎气,他就要把那祸头子的伴读都给换了,这可就相当于是打脸带折胳膊呀……身份背景相当、年纪也相当的世家小姐那也是有数的,换了这拨儿,可未必就还能凑出一拨儿这么有“质量”的伴读出来了……

吴氏顿时明白了今日在皇后宫中,淑妃和明城公主那一唱一合的一头儿引着宋宛那个不省心的东西说话,一头儿就对着她明嘲暗讽的用意何在了……

得!自己亲爹惹出来的事,她这当闺女的不给兜着,还能怎么办?反正就是几句嫌话,吴氏平时在老夫人那里也没少挨了训斥,只要知道了事情的根由所在,她也就不怎么放在心上了,至于日后有什么流言出来——吴氏表示,她相信她亲爹会替她善后!

锦书只看着吴氏的表情变化,就知道宋宛这回的事,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麻烦,不由得又接着问道:“皇后今日召见,究竟用意何在?总不能真是想让宋宛去给明城公主做伴读吧?”

吴氏摇了摇头,说道:“今日的召见感觉上有些怪怪的,皇后一直留我们,却也并没有说有什么事,好像就是想看看家里的几个孩子……宛丫头那事儿,纯粹是淑妃娘儿俩折腾的……”

锦书微微低下头,抿着唇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娘,今日福叔出门,还听说了一个消息……”

“什么?”吴氏一抬眼,眉头轻皱,这几天的事情也太多了些,一出接着一出的,怎么就跟没头儿了似的?

“外头已经有消息在传,爹爹要回云都,执掌京畿大营……”锦书的眉头也紧紧地皱着,这个消息让她有些不安。

吴氏一惊,这事虽不是极隐密的,但是也断没有被下人随意打听到的道理,她连忙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且与我仔细说说……”

“这原是福叔在今日在外头走动的时候,随便听了那么一耳朵,又哪里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锦书轻哼了一声,说道:“我也只是想着,爹爹那里,怕是不好……”

吴氏和宋景明两人面面相觑,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锦书的话才好。这娘儿俩不比锦书是个爱宅在家里的小姑娘,他们对外面的事知道的要多些,而且对皇帝性情的揣摩也比锦书更深一些,锦书都能想得到的事,他们又如何能想不到?

先前也有这样的消息,可是传播的范围却在有限的一群高端官员贵戚当中,可是如今竟是连下人都能随耳听到,那么也就是说,这件事已经没有了再保密的意义……

再比较之前那几位已经下了马的京畿大营的大帅,很显然,宋清远或许还没上任,就已经被撇在了一边……

在吴氏和宋景明看来,这京畿大营的帅位,真没必要去跟人争,这位置实在是太过凶险了些,远不如呆在边关安全,可是如果这位置已经不打算给宋清远了,还要让宋清远给某个人挡在前面当靶子,那皇帝这一手可就太狠了些!

难道是自家有哪里处事不当,碍了皇帝的眼了?!

吴氏和宋景明心中都做如是想……

锦书心里却隐约知道,宋清远这回的险事,怕是她给招来的。她抿了抿唇,低声说道:“娘,我想到郊外的庄子上小住一段时间……”

“啊?”吴氏一愣,没反应过来锦书这个时候提起这样一件事是什么意思,满眼疑惑地问道:“怎么这个时候想着出城去小住?眼下云都的情形不明,哪里好去住到庄子上?”

锦书咬了咬嘴唇,一扭身坐到了吴氏旁边,紧挨着她,小声地说道:“我总觉得,陛下这态度的变化,说不得便是由我而起的……若是真如我所料,那么爹爹那里怕是凶险的紧……我有些不放心,想亲自去看看……”

吴氏闻言,猛地抓住了锦书的手,问道:“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可是在惠心真人那里,听到了些什么?”

锦书摇了摇头,说道:“惠心真人今日并未与我提及爹爹之事……恒王遇刺当日,元妙观被人潜入,偷走了些惠心真人的珍藏,这两日惠心真人都在为着这被盗之事奔走……”

宋景明在旁边听的并不是很明白,但是这也并不妨碍他听着重点——他是一听见惠心真人的名字,两眼就直放光,也不等吴氏再追问什么,便开口问道:“元妙观被盗了?惠心真人是丢了些什么宝贝?我一直以为真人这两日该是在宫中诊治恒王的,只是为了见你,今日才回的元妙观……难道她竟是一直都在元妙观的吗?”

锦书实在是不能理解宋景明对惠心真人的崇拜之情,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今日惠心真人还让我查看了一番被盗的现场,元妙观……说不得是有内贼援手,才会出事……”

“内贼?!”吴氏和宋景明都是一愣,这元妙观乃是皇家御用,如今的观主更是当朝长公主,里面便是个没留头的小道姑,身家背景也是查过三遍,没有不妥之处才能留下的,如果这样的地方都能出了内贼,那这幕后之人的能量也太大了些吧?

锦书深吸了口气,接着放炸弹:“恒王遇刺和元妙观被盗,这两件事之间,或有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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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不好了

吴氏和宋景明拉着锦书正待要她细说根由,外面便有丫环过来回话,说是老夫人醒了,要见吴氏……这原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不过锦书却没想到老夫人竟是没提要她一同过去的话。

吴氏也不愿意锦书去老夫人那里挨训,便交待了她先回去歇着,还特意地交待了宋景明,不许他去打搅妹妹……宋景明虽是不甘愿,但是到底也心疼锦书累了这一天了,便亲自送了她回屋之后,才离开。

锦书倒是真有些累了,可是她这是心累,往床上一躺,反而歇不住。她半靠在软枕上,叫了玉砚过来,低声问道:“那娘儿俩被禁足后,可还安分?”

玉砚一听就知道锦书问的是张姨娘和宋宛母女俩,当下便摇了摇头,说道:“二小姐把老夫人送去让她抄写的女则给撕了,张姨娘也一个劲儿地哭闹……只是老夫人眼下身子也不好,倒是没人敢去禀告……这会儿想来夫人该是知道了的……”

“宣哥儿呢?”锦书并不奇怪那母女俩会是这般举动,她倒是有些好奇宋宣会做何应对。

“三少爷去看过一回,只是二小姐和张姨娘并没有给三少爷开口的机会,只是痛骂了他一顿……三爷也被气哭了,回了自己屋里谁也不见……”玉砚都有些同情宋宣了,摊上这么两个能惹事的亲妈和亲姐,往后他难过的日后还有得是呢!

锦书却觉得宋宣是难得的聪明人,那两位是他的亲妈和亲姐,她们俩是什么样的脾性,宋宣这个当儿子、当弟弟的能不知道?要锦书说,他这该是故意上门讨这一通骂才是!

他走这么一趟,既表现出了他的懂事、友爱,也“没”来得及说出什么话来碍了嫡母、嫡兄、嫡姐,甚或老夫人的眼,可谓是一本万利……甚至宋宣也完全可以借着这回的事,稍稍的疏远着那血脉相连的母女俩一点,别看就这一点,对他的好处已经是大大的了!

宋宣现在年纪还小,所求的也不多,只要他安安分分、老老实实的呆着,别再被那母女俩连累了去,他就知足了……

锦书其实挺喜欢宋宣的“懂事”的,小孩子有点心机也未必便不好事。知道进退,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让人觉得省心的孩子才是好孩子呀!

锦书正在与玉砚说话,外面又有丫环过来回话,说是相府来人,请夫人和小姐过府……

锦书一愣,下意识地便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这太阳都快要下山了,这个点儿相府那边儿怎么会派人来请?这可不像是有好事的样子呀!

等锦书重新梳洗过后赶到吴氏屋里的时候,并不意外入眼的是吴氏那微微泛黑的脸色。她紧走了两步,与吴氏见过礼,便连忙问道:“娘,外祖父那里可是有什么事?怎么这个时辰……”

吴氏阴沉着脸并没有回答锦书的问题,只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见她妆扮没什么碍人眼的地方,便直接拉着她出了门。直到坐上了马车,吴氏才叹了口气,说道:“方才我问过来人,说是你大表姐……怕是不好了……”

锦书一挑眉,她大表姐,那就是恒王妃了,头天才被明城公主折腾的动了胎气,需要卧床静养,今日便又有信儿说是“不好了”……这发展的是不是也太快了点?而且恒王妃不好了,怎么还要带上她这么个没经人事的小姑娘一起过府?这似乎有点不合规矩吧?

吴氏自然是明白锦书那一脸的疑惑的缘由,她自己也正纳闷着呢!若说起来,恒王妃那是她亲侄女,要是真有个不好了,她这当姑姑的登门探望,或是去娘家帮衬一回,这都是正常的,可是为什么她那丞相爹要特意地把锦书也给叫了来呢?

“你外祖父特意点了你,要你一起过府……”吴氏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锦书,轻声问道:“你自己也好好想想,事情与你大表姐有关,你外祖父找你同去是何用意?”

锦书也有些发懵,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说道:“孩儿还真是想不明白……总不会是明城公主又做了什么,这回牵扯上了我了吧?”

昨日御医还说了,恒王妃虽然动了胎气,但是只要卧床静养便没了大碍,结果今天她的情况就不大好了……比起恒王妃自己又把自己折腾的“不大好了”,锦书更愿意相信,会不会是明城公主又闹了什么事来?而且这事说不得还把她给牵扯了进去,以至于吴丞相也顺带地把她也给找了来……

吴氏想了想,也觉得锦书的想法还是挺对路的,除此之外,她这会儿也想不到别的了……只是她越想越觉得的担心,怎么就又牵扯到锦书了呢?她家闺女最近是不是犯太岁了?竟招些不得了的麻烦上身……

武安侯府离着丞相府并不算太远,不大会儿的工夫便到了。大夫人许氏早就等在了大门前,吴氏下车之后,立时便注意到大嫂的眼眶微红,显然是哭过的……她连忙紧走了几步,扶住了许氏的胳膊,一边朝府中走,一边低声问道:“方才那婆子来传话,我也不方便细问,绣雅那里究竟是怎么了?这几日我家里也不清静,也不曾留意这些消息,今日才听人提起……不是说静养安胎的吗?怎么就……”

许氏闻言,强忍着心中的悲意,语气里带着三分哽咽地说道:“咱们还是先进去再说……”

吴氏当下再不多言,只扶着许氏往府内走去。

锦书充背景一般地跟在吴氏身边,却是注意到许氏身后跟着的丫环、婆子的脸上,多多少少都带了几分怒意,心里不免愈发地确定,估计恒王妃这回的“不好了”,只怕又是人为的……

吴丞相也已经等在了中堂,一见了吴氏和锦书进来,也没等她们娘儿俩见礼,便直接盯住了锦书,问道:“听说,你医术颇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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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有恃无恐

锦书一愣,她却是没想到,自家外祖父会问出这样一句话,挑了挑眉,直视着吴丞相的双眼,却是没有答话。

而吴氏和许氏两人的反应却是大不相同,吴氏是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家丞相爹,而许氏却是一脸惊喜地看着锦书……

吴丞相看着锦书那反应,真心无力呀!这小丫头怎么就这么镇定,一点儿小丫头的样儿都没有呢?他以前一直都觉得自己那嫁给了恒王的大孙女已经算是姑娘家里头难得的有城府的人了,可是这会儿跟自己这个外孙女一比,自家大孙女二十多岁的年纪都白长了!

他轻叹了口气,抚了抚额头,对着锦书说道:“恒王妃的情况不大好,方才惠心真人已经看过了……只是真人也是无法可施,只让人带话说或许你能有什么办法……”

锦书好想吐血啊有木有?!惠心真人这是疯了吗?怎么什么事都往她身上砸呀?这给孕妇安胎的事,是她一个没出阁的小姑娘能干的吗?更何况……两辈子江湖人出身的她,精通的是外科,是专治外伤的啊有木有?!

虽然她对毒这东西也了解颇深,但那也只是经得多、见得多了,这才懂得多了些……至于妇产科,她一个几辈子都没嫁出去过的姑娘家,哪里懂这些?便是医理相通,她大约也是比不上宫里那些专门干这个的御医的吧?那才是熟手!

吴丞相看着锦书那抽搐的嘴角,脸上也带了三分尴尬。惠心真人是跟他隐晦地提过,恒王的毒便是锦书医好的,可是这女人生孩子的事,锦书一个小姑娘家……他顿时也觉得自己那话问的不靠谱了。

许氏却是管不了那么多了,只一心心疼女儿的她连忙转身一把拉住了锦书的手,急切地问道:“以前竟是不知道锦丫头还懂医道,却不知你的医术是与哪位高人学的?可能相请?……”

许氏压根儿就没往锦书的身上去想,本能的反应就是惠心真人特意提及锦书会医术,那么锦书的师傅一定是了不得的人物,如果能请到这般高人,那自家女儿该是有救才是!

吴丞相一愣,他被惠心真人那么一“误导”,还真没往教授锦书医术之人的身上去想,这会儿被许氏的话一提醒,双眼顿时一亮,觉得惠心真人的提醒肯定是指的这位高人,于是也连连点头,说道:“正是如此!锦丫头,教你医术之人贵姓高名?居于何处?你且引路,老夫亲自去请!”

吴氏张了张嘴,到底没好插话,只拿眼瞪了瞪锦书,示意她一定要好生应对,千万别太刺激人了……先前锦书跟她提及关于“拜师学艺”那点儿事的时候,她原是想跟自家丞相爹商量商量的,可是吴丞相这两日忙得几乎不着家,父女俩也就没顾上通通气,以致于老爷子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锦书新添了“背景”。

锦书满心无力地瞟了吴氏一眼,她到底要怎么回话,才能不刺激人呀?这事本来就是个刺激人的事,她亲娘这也太为难人了!

“怎么?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吴丞相眼神非常好地看见了自己闺女和外孙女两人交换的小眼神儿,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先把事情往坏处想。

锦书抿了抿唇,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外祖父,这真不是我不帮忙,实在是……师傅上月已经离开云都了,目前行踪不明,而我,虽与师傅学过些医术,却是主攻的外科,若是骨折筋断什么的外伤,倒还有些把握,这产科,实在是不曾涉猎……”

锦书这话半真半假的说出来,还真没什么破绽可言,只是吴丞相敏感地察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之处——锦书口中称的是“师傅”!

“师傅”二字可不是能随便叫的,寻常教授医术,只一句“先生”便是尊称了,可是锦书却是直呼了“师傅”这个等同于“父”的称呼……吴丞相立刻便反应过来,锦书的这个“师傅”,怕不是一般人!

只是大孙女这会儿命悬一线,吴丞相也没空纠结这些,只紧皱着眉头,又默默地寻思起还有没有其他医术高明之人能去相求。

许氏一听锦书的话,眼泪便已经是止不住地落了下来,吴氏在旁边低声相劝了几句,便找了机会问道:“大嫂,我来了这么大会儿了,还没问过绣雅究竟是怎么回事?先前不是说只需静养便无大碍的吗?怎么就一天的工夫,便成这样了?”

其实吴氏更想问,闺女都已经“不好了”,许氏怎么还有那闲心在家里哭,怎么就没上恒王府里守着去?恒王眼下在宫中养伤靠不上,恒王妃又这样,那府里还不定乱成什么样了呢,难道就不怕有那黑了心的趁乱给她闺女下狠手?……

许氏深深吸了口气,止了止眼泪,哽咽着说道:“雅丫头那里究竟是怎么个情形,我一时也有些弄不清楚,我原说去探望,那府里却说奉了淑妃的旨意,要、‘静养’,却是没许我进府……便是雅丫头不好的消息,也是一个小内侍过府来传的话,具体的也没敢说什么,只说让府里想办法,便又急匆匆地走了……”

吴氏的眉头越皱越紧,这明显是有问题呀!只从惠心真人让人捎话给吴丞相,便知道恒王妃的身体确实不好了,而且还不是单单孩子保不住,便是大人也危险的紧……可是即便到了这样危险的情况,淑妃竟还派人把持住了恒王府,不许王妃的生母、丞相府的大夫人上前探视,可见这里面是大有文章!

锦书站在吴氏身后心里也不平静。惠心真人既然上前去看过恒王妃,那也就是说,恒王妃病情有变的事,皇帝应该是知道了的,可是淑妃却敢在这种情况下,拒绝了王妃母家的探视,而且王妃的母家还是丞相府……

淑妃这举动,看来是有恃无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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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中毒?!

能让淑妃这么有恃无恐的人,锦书所能想到的只有一个——当今那位皇帝陛下!

“爹,”吴氏紧皱着眉头看向了正一脸深思状的吴丞相,说道:“您就不能想想办法吗?”

吴丞相微闭着双眼,手指轻轻地敲打着额头,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办法自然是有的,可是有些办法却是只此一次的机会……难道这样的办法就只用在让绣丫头跟家里人见上一面?”

锦书暗暗点头,若真是皇帝在背后谋算些什么,那么这只此一次的机会,自然要派上大用场才是,至少这个办法用出来,该是要能保住恒王妃的命才行!至于孩子……她悄悄地打量了吴丞相和许氏一眼,估计他们已经没敢再想孩子的事了吧?

“难呀……”吴丞相又是一声轻叹,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惠心真人已经是我所知的医术最顶尖的人物了,据说先前派去的御医也是宫中最好的……眼下又能从哪里再找个比惠心真人更厉害的大夫呢?”

锦书目光微闪,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外祖父,锦书有一事不明,还想请外祖父指点……”

“喔?什么事?你且说来听听……”吴丞相抬头看着锦书,目光中莫名地带着几分期待。

“既然恒王妃真的‘不好了’,为什么不许母族探望?淑妃就真有这个胆子,拦住大舅母,相府的主母?”锦书半点没客气,直奔主题。

吴丞相却是沉默了,里面确实是有些事,一些是他猜到的,一些是他打听到的,只是这些秘闻却是不好说给别人听的……他捋了捋胡须,长叹了一声,摇了摇头,说道:“这其中自是有些牵扯,只是不好说给你们知道罢了……”

锦书一听这话,立时便明白,淑妃敢这么大胆子,必定是跟皇帝有关,要不然区区一个淑妃还不至于让一国之相闭口不谈……接着,她又问道:“恒王妃不好的消息是什么时候传出来的?惠心真人又是什么时候去诊看的?她又是怎么断的症?恒王妃的不好,可有个什么说法?”

吴丞相一愣,有点不太明白锦书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想了想,还是说道:“绣丫头不好的消息,约摸是午时将过之时传出来的,至于惠心真人却是一个时辰之前才去的恒王府……真人只提了你医术颇精之事,暗示老夫找了你来……至于绣丫头如今是个什么情况……倒是始终未知……”

吴丞相说话间,自己便已经觉察出了不对劲儿了,这事本就古怪,这会儿细细地捋一捋脉络,更要怪上三分!都在传恒王妃情况不好,竟是连怎么个不好法都没说出来,只是因着前一日动胎气的事,便都归拢到了难产,等妇科重症上去了,可是若真是妇科重症,也不该请惠心真人呀,这位也没嫁过人,更没听说过精擅妇科……

锦书抬眼对上吴丞相疑惑的目光,轻声说道:“惠心真人知我精擅医术……是因为前两日猎场之上,恒王所中之毒为我所解……”

惠心真人对锦书医术的了解,只在于她擅于解毒!而且是解“奇毒”!

吴丞相闻言,猛地一拍桌案站了起来,于原地来回地走了两圈,才定定地看着锦书说道:“你是说,惠心真人于你医术的了解,只在于你擅于解毒?”

锦书点了点头,说道:“我与惠心真人虽有交往,可是这交往却也没深到事无不言的地步……可以说,若是当日我与哥哥没有被困在猎场的话,恒王所中之毒,我绝对不会多管……”

吴丞相一声冷笑,看着外面渐渐暗下去的天光,思忖了片刻,说道:“那么若是恒王妃此时也是中毒……你有几分把握?”

锦书摇了摇头,说道:“未见到恒王妃之前,我半分把握也没有……”

“也是……”吴丞相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看正一脸期许的许氏,和若有所思的吴氏,说道:“你们且与锦书准备准备,看看她需要些什么,都替她备齐了!我这就进宫去,请旨!”

他要请的旨意,自然是去恒王府探望恒王妃的圣旨。淑妃能借着位份压着了许氏不许她进恒王府,那吴丞相此时便也只好去找皇帝来压淑妃了……他心里也很清楚,淑妃会有那样的旨意下到恒王府,必定是有皇帝在背后撑腰,可是这事毕竟是不可明言之事,他只要光明正大的去请旨,皇帝是不可能不准的!

吴丞相走的很是匆忙,而许氏或许是有了希望,一时之间竟是连脸色都好了几分,只拉着锦书问她都需要为她准备些什么东西……

吴氏却是颇多顾虑,趁着许氏忙碌的时机,拉了锦书悄声问道:“你真的有把握?”

锦书轻皱着眉头,说道:“惠心真人既然在外祖父跟前点了我出来,只怕大表姐多半还是中了毒的……只要是中毒,便是我一时解不得,缓上一缓,应该还是可以做得到的……”她这话说的极有把握,她也是有这份底气在的。

吴氏却是依旧担心不己,眉头紧皱,一直等到了恒王府门前了,都没舒展开过。

吴丞相请了圣旨后,亲自带了许氏、吴氏和锦书来的恒王府,便是淑妃派来“替”恒王妃暂管王府的内宫诸人,也不敢多说一句,只陪着笑脸引着吴丞相一行人去了王妃的正院。

让锦书感觉极为意外的是,惠心真人竟然还在恒王府!

今天元妙观一行,锦书觉得惠心真人应该是一时半会儿之间都容不出心思去想其他事了,该是努力盘查内贼才是,不成想她居然会愿意把时间耗在恒王妃身上……

她原以为惠心真人跟吴丞相提到了她之后,便不会再理恒王府的事了的,却不成想她一进了王妃的正院,就看见惠心真人正紧皱着眉头坐院子里的石桌前,正盯着几样药材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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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熏蒸

等着走得近了,锦书才发现惠心真人面前放着的不过是几样普通常见的药材,几乎都是可以用在妇人养胎的方子上的。

许氏和吴氏与惠心真人见礼之后,便携手进屋去看望恒王妃,而吴丞相到底是个大男人,却是不好进内室的,便留在外面与惠心真人说话。

惠心真人与吴丞相寒暄了两句之后,便一把将锦书拉到了石桌前,指着上面的那几样药材,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地说道:“我总感觉这几样药材有些不同,可是具体的又说不出来……你且看看,这药材是不是有问题?”

锦书皱了皱眉头,轻轻地拈起了一小片当归,在手里搓了搓,然后又放在鼻子底下轻轻一嗅,这味道……她挑了挑眉,抬头看着惠心真人,说道:“你不会告诉我,恒王妃安胎的方子里,用的就是这些草药吧?!”

惠心真人点了点头,说道:“按着御医的说法,恒王妃的情况先前并没有那么严重,卧床养胎也不过是为了保险起见,可是喝了安胎药之后,却每况愈下,出血不止……我已经和几个御医把恒王妃吃用之物都细细地筛查过一遍,都没有问题,只这几样药物,却是有些拿不准……”

锦书又伸手将桌上其他几样药材,依次取了一点查看,只除了一味石莲子外,其余几样都是被动过手脚的。她将石莲子取出放在了一旁,将另外那些堆在一处,说道:“这几样都是被动过手脚的……”

吴丞相不懂医,也不懂药,他只是俯身看了看那几样锦书说有问题的药材,觉得跟平时见过的没什么两样,抬头看了惠心真人一眼,发现惠心真人也是一脸的疑色,不由得问道:“这些药御医不是也验过了吗?没验出问题?”

惠心真人点了点头,她也用特殊的方法试过毒,毫无反应……

“这几样药材都是用硫磺熏蒸过的……”锦书冷笑了一声,说道:“先熏过一遍,硫磺的特性渗进了这些药材,再隔水蒸过一遍,去了味……不是多高明的手法,但是胜在好用!”

惠心真人觉得自己真心涨见识了!原来还能有这样的方法来害人……如果这些药材中添上了硫磺,那就能够解释恒王妃如今下身出血不止的症状了,只是御医们把脉的时候却没诊出硫磺的存在,这真的没问题吗?

“我先去王妃屋里看看吧,该是有其他的东西中和了药性,才会让御医在诊脉的时候查不出来……”锦书揉了揉眉心,或许吴丞相和惠心真人会觉得这样的手法实在惊人,可是在锦书看来,这其实只是很寻常的手段而已,她几辈子下来都见过这样折腾假药的,有的这样熏蒸是为了给过了期的药材添些好卖相,有的就纯粹是为了害人了……

只是从惠心真人的反应来看,这样的手段,不常见呀!

锦书现在也开始有些好奇了起来,这幕后的黑手,究竟是什么来头?!

吴丞相期待的眼神,让惠心真人放弃了再接着坐在外面讨论的想法,陪着锦书进了恒王妃的居所。

其实王妃的住处都是有规制的,除了一些小地方可以按着自己的心意摆设之外,在怀孕期间,甚至连平时桌上放着什么样的花瓶都是有讲究的。锦书还没进内室,便听见里面传出来了许氏小声哽咽的声音,她连忙快走了几步,一掀帘子便走了进去。

恒王妃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大红色的床帷子衬得她难色愈发的不好了。锦书一进来,吴氏便推了推正拉着女儿的手掉眼泪的许氏,许氏也连忙会意地起身让开了位置。

锦书冲着许氏点了点头,然后坐在了床边的圆凳上。惠心真人对锦书那神奇的医术早就好奇不已,竟是没用丫环,亲自将昏睡中的恒王妃的胳膊拉了出来,裸露出了手腕放在床边。

锦书微闭双眼静了静心,然后才将手搭在恒王妃的脉门上。一如她所料,早在她看见那些药材的时候,便想到了那下手之人会用的方法,这会儿一把脉,还真是没猜错……她自进了这内室,便闻到了一种淡淡的花香,待到了她坐在了床边,那味道更浓了几分,虽有血腥味遮掩,却也并没有全然给盖了下去。

锦书将把脉的手收了回来,探身朝着恒王妃的身上闻了闻,从她身上床的衣服,到盖的被子,这床上大大小小的东西,她都查了一遍,然后才转过身去,对着惠心真人和许氏说道:“先吩咐了下人准备温水,帮王妃沐浴吧……这床上用的,身上穿的,都要换了,嗯,最好还是换个住处吧,这屋子也先不要住了……”

说着,她走到了旁边的书案前,取过了纸笔,静默片刻,然后写了两个方子交给了惠心真人。

如今恒王在宫中养伤,恒王妃又是这般情形,这恒王府中能主事的除了淑妃派来的人,怕也只有惠心真人了,而淑妃的人,锦书又如何敢用?

惠心真人仔细地看了看手中的方子,有些疑惑地扬了扬手只写下了四味药的那张,说道:“这方子是不是也太简单了些?煎药的时候也没个忌讳?直接大火煎透便是?”

锦书点了点头,说道:“这张方子是做药浴用的,煎透之后直接倒在浴桶中便是……”

惠心真人会意地点了点头,转身便出去安排。

许氏听着锦书那一边串的安排,又哪里还能不明白,女儿这回是让人暗算了去,眼见着锦书已经安排完了,连忙上前拉住她的手,问道:“锦丫头,你大表姐可有大碍?”

锦书想了想,说道:“只要小心些……若是不再出现这样的情况,该是缓得过来……只是这孩子……”

被硫磺熏蒸过的药材不止伤产妇的身体,对产妇腹中的孩子伤害更大,这孩子必定是保不住的了。只是她这话便是不说,其实许氏也早就对孩子没报什么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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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死胎

锦书对于怎么调理产妇,确实不在行,但是医理也同样是一理通、百理通的东西,大辙儿上总是出不了差错的。反正她也就是先把恒王妃体内的药毒给逼出来,至于之后要怎么调养,那不是还有御医吗?反正她是不担心的……

有了这样的想法垫底儿,锦书开方下药什么的是毫无负担。而惠心真人的安排也很迅速,药浴很快就准备好了。

许氏亲自帮忙扶着给仍旧昏迷的女儿解衣,看着女儿下身始终未断的出血,不由得转头问锦书:“这,王妃下身出血未净,能,能沐浴吗?”

锦书点了点头,说道:“不妨的,我先前准备的那剂下在浴桶里的药,便是止血用的……”

许氏闻言,才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手上的动作,倒是因为看见了那血淋淋的景象,而快速了不少。

锦书那副用做药浴的止血方子,原是外伤用的,只是她做了些发动,用在了此处,药效到底是猛了些,恒王妃才入水没一刻,便被那药性给激醒了。

许氏本就一直呆在浴桶旁边注意着女儿的动静,一见女儿醒了过来,自然是只有以为锦书那药下的高明的道理,并不曾想锦书这半把刀却是用的猛药。

恒王妃先前真以为自己这回是过不了这一关了,这会儿突然见到母亲,那眼泪也是止不住的流,想要说话,却是嘴唇张了几张,一个字也没敢吐出来。

因着锦书说过,最好把恒王妃的居所给换一处,惠心真人便命人把主院待客用的厢房给收拾了出来,里面所用之物,也都让锦书查验过一遍之后,才铺摆进去。等着恒王妃在浴桶里泡够了锦书要求的时间,正好可以搬去新住处。

这个时候锦书交待的第二付药也已经煎好了,惠心真人竟是亲自端了药碗过来,问道:“这药可是现在便是恒王妃服下?”

锦书点了点头,许氏连忙接了药碗过去,一勺一勺地喂给了还没太反应过来的恒王妃。恒王妃自然是认得锦书的,只是这会儿眼见着一屋子人都在看着锦书行事,便是连她喝药的事都要听锦书的,不免满心不解,只是她到底也是明白,这会儿也不是仔细问这些事的时候,反正那是自己亲表妹,又有自己亲娘在跟前,总不会是要害了自己去……

恒王妃的配合,让锦书轻松了不少。她等恒王妃把那碗药喝完,便拿着包针疚用的银针坐在了床边,轻声细语地说道:“方才那药是解王妃身上的药毒的,只是还需配合着用些针……王妃若是怕,只闭上眼睛便是……”

药是解药毒的,那针,却是逼着药行往恒王妃肚子里的胎儿身上过的……只从恒王妃的脉相上看,她肚子里的胎儿已经没了心跳,可以说已经是个死胎了,而恒王妃下身出血的症状已经时间不短,若是用寻常手段,怕是想保住她并不容易……

锦书也知道这法子狠了些,可是她这也是没办法了。

恒王妃闻言,忍不住微微侧头看了许氏一眼,许氏连忙凑近了拉住她的手,轻轻说道:“王妃莫怕,你表妹很好……”

恒王妃微微扯出来了个僵硬的笑容,真如锦书所说那样,闭上了眼睛。

锦书下针的手法很快,这是她当年苦练过的。她针只走了一半,恒王妃便有了感觉,只抓紧了许氏的手喊着肚子疼……

这催产的事,锦书可就帮不上什么忙了,只得一边由着惠心真人去喊了御医和产婆等人,而她却是手下没敢停,硬是顶着恒王妃喊疼的声音,行针把药毒都驱进了那死胎之中……

等着锦书从屋里出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都快湿透了。恒王妃那惨叫的声音和模样,好像噩梦一般印在她的脑海里,直到被吴氏心疼地抱在了怀中,都没缓过来那股劲儿……

吴丞相不知何时已经又被皇帝给宣走了,整个院子里除了惠心真人和吴氏、锦书之外,其他人都乱成了一团。便是那三个被惠心真人给拽来的御医,都被叫进屋里施针催产过一回,而那些丫环、婆子来来回回的都不用走的了,一律的小跑前进呀,整整折腾了两个时辰,恒王妃才产下了一个黄乎乎的死胎……

是个男孩。

恒王妃虽然一早也有心理准备,知道这个孩子多半是保不住的,可是当她知道真的生下了个死胎的时候,还是不免哭晕了过去……便是许氏也是满脸泪,哭得不能自已。

惠心真人见此情状,却只是长叹了一声,并没多说什么,只是插手安排了一下这个夭折的小王子的后事,和恒王妃后续调养的一些事宜,便转身离开了恒王府。

惠心真人离开之后,吴氏和锦书又进内室看过了昏睡的恒王妃一回,便也起了告辞之心,只是许氏却怎么都不肯放锦书回去,只言语恳求她们母女俩在恒王府呆上一晚……好歹等着恒王妃醒转了过来,让锦书再诊诊脉,她才能放心。

吴氏和锦书都很能理解许氏的心情,也知道她是怕万一再有什么照顾不周之处,让恒王妃再被人暗算了去……可是这都已经快是起更时分了,她们俩又哪里好继续呆在恒王府?

锦书只摇了摇头,说道:“大舅母只管放心就是,我方才也看过了,王妃体内的药毒已经清得差不多了,最快也要明日才能醒过来,后续调养之事自有御医安排,这些我却是不懂的,便是留下来,也没有多大的用处……”

许氏紧急着眉头,虽然着急,可是到底还是守着分寸,知道有些话是不好在这里提及的,只拽着吴氏的衣袖不撒手……

吴氏也是一脸为难,她那边儿也是一大家子的事,尤其是还有一位能闹腾的老夫人在,又哪里能由得她自主?好说歹说了一通,又承诺明日一早便派人送了锦书过来,许氏才算是放了她们母女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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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各有千秋

离开恒王府后,锦书见吴氏始终愁眉不展,不由得劝慰道:“娘,您也不要太担心了,王妃虽说是没了小王子,但是身体的亏损并不是很大,将养个两三年,应该就没问题了……又不是不能生养了……”

“我哪里是为了王妃?!”吴氏皱着眉瞪了锦书一眼,说道:“我且问你,你今日在王府所施的那般手段,都是你那师傅教你的?”

“啊?”锦书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吴氏,说道:“我没施什么手段呀,解药毒的手法也并不复杂……”

吴氏紧抿着嘴唇看着锦书,直把她看得低下了头,再不说话,这才轻哼了一声,说道:“那熏蒸过的药材,便是御医和惠心真人都没能认出来,更别说你还让把那屋里的东西、王妃的衣物都换了新的来,可见她素日所用那些也是有问题的……这些‘不复杂’的东西,都是你那师傅教的?”

锦书没有答话,只侧过头去看着吴氏,默默地猜测她问这些话的意思……

吴氏看着锦书那副不解的样子,无力地叹了口气,说道:“你那师傅为什么要在你入门之前就教你些这样的东西?难不成你那师门之中竟是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的?锦儿,你老实跟娘说,你那师门真的是个修行的好去处?会不会很危险?你……”

锦书抽搐着嘴角,无语地看着吴氏。看来她娘今天这是受刺激受大发了呀,想事情都开始朝着阴暗面去想了……锦书是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吴氏去解释这些东西了,在吴氏看来,这熏蒸药材的手段很高杆,可是在锦书眼里,天朝那些勋贵们后院里所使的那些手段招数,才真是让她大开眼界了呢!

比起这熏蒸药材,再用了异香做引子这么麻烦兼复杂的手法,天朝人民那些纯天然的材料使用,才是真绝色好吗?!!!

锦书翻了个白眼儿,噘着嘴对吴氏说道:“娘啊,我师傅教我这些东西,确实是怕我被人害了……不过却不是怕我入了师门后被人害,而是怕我在家里被人害!我师傅可说了,这勋贵们后院里的那些手段,都可以拿来考验门下弟子了……”

吴氏一愣,万没想到锦书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不过又一想还真是有可能。若是锦书那师傅真在哪家的后院里呆过,见识了那些害人的手段,为了保护后院里也不算干净的小徒弟,多教一些也在常理之中……这么一想,她的脸色就好看多了,忍了几忍,还是没忍住,低声问道:“你师傅是被谁家的事给吓住了?”

锦书难得一见吴氏这么八卦的样子,抿唇一笑,这样的素材她是不缺的,张口就来:“自然就是定国公府里的那些破事了……要不是师傅先注意到,你以为我哪里会知道的那么多,那么清楚?”

她是看出来了,她表现的越出色,她娘的担心便越重,所以,她决定还是收敛些的好。

吴氏点了点头,这样说来倒是更加的合情合理了,不过……“你师傅怎么会突然关心上定国公府的事了?”吴氏心里有些小紧张,难道定国公府里的哪位少爷、小姐的,也被高人相中了?若非如此,高人为什么会关心他家的事?

锦书低着头思忖了片刻,咬了咬牙,暗自下了决断,凑到了吴氏耳边,悄声说道:“谢家那位失踪了的大表哥,也在师傅门下呢!”

定国公府里那乱糟糟的一团事,如今虽然还没全然清理干净,但是就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但是就凭着李妙薇那性情,锦书觉得如果没人帮扶,她日后怕还有的是为难的时候……

哪怕不能明说了莫声谷的身份,锦书也决定先做个铺垫在这里,谁知道日后是不是有用得上的机会呢?她心里一直有种隐约的念头,如果把七叔变成表哥,或许会很有趣……

“什么?!”吴氏断然没想到,她小小的八卦一下,竟然会八卦出来了这么大的一件事出来……定国公府的大公子,失踪了也有七、八年了吧?虽然说的是失踪,可是在很多人看来,当年就七、八岁的那么一个孩子,多半已经早就不在人世了……

“此事当真?!”吴氏紧握着锦书的手,面露喜色地问道:“这是你师傅跟你说的?你可有见过你表哥?”

锦书挑了挑眉,有些不太明白吴氏干嘛这么激动,不过她还是“老老实实”地说道:“这的确是师傅说的,我也见过表哥……本来师傅是想送表哥回家与家人见一见的,只是师傅去过谢家几趟,便再没提过让表哥回家的事了……表哥倒是挺担心妙薇姨母和表弟的,就是师傅不许他回去……”

吴氏很能理解一个爱护徒弟的好师傅的心情的,如果换了她是这当师傅的,也不能让徒弟回到那样的家里去,这不是明摆着让徒弟送命去的吗?谢家呀……吴氏暗叹,若是定国公知道他对那些妾室、庶子的放任,导致了被收入世外宗门的长子永远的“失踪”了,不知会做何感想……

不过,吴氏知道了失踪多年的谢源的消息,心里倒是真对李妙薇和谢湛母子俩放心了不少。哪怕谢源不回谢家,有这么座隐形的靠山在,想来李妙薇母子的命,该是能保得住了……

“你表哥可有跟你提过,他当年走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吴氏对于当年的事,一直耿耿于怀,如果不是相府的家丁上心,走丢的可不止是一个谢源,她娘家侄子当时可就跟在谢源的身边呢!

“当年的事,我倒是没敢问表哥……”锦书轻皱着眉头,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低声说道:“师傅倒是有跟我提过两句,说是表哥当时身中巨毒,被人扔在了乱葬岗……”

吴氏一听这话,那脸色顿时难看得简直都不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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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男人都是渣!

自从遇到莫声谷之后,知道了了他就是定国公府失踪多年的嫡子长子之后,锦书其实一直都不太情愿让他回去定国公府的,主要也是那一家子太乱了,而后院女人们的那些手段,对莫声谷来说怕是陌生的紧,算得上是防不胜防了……

而且莫声谷这人又是个纯正君子,那些争宠、争地位的事搁到他身上,怕是他脑子里都没长那根弦,被人坑害了都未必能觉察的到。

但是在莫声谷坦言武当山上其他人也在之后,锦书的想法便暗暗地起了变化。比起莫声谷的一心想让她跟着他回山来说,她更愿意想办法把莫声谷给留下来!

虽然这中间还是有着种种的顾虑,但是锦书却下意识地开始找到机会就默默铺路。

吴氏被锦书猛然间扔出来的这个“炸弹”,给炸了个措手不及,她真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就被这个消息给惊住了。尤其是锦书描述了那句“身中巨毒,被人扔在了乱葬岗”,心里的怒火更盛!

她双手紧紧地捏住了手心里的锦帕,咬着牙说道:“端王已经请旨顺京了,明后日便能到云都……到时候,当着端王的面,我必定要好生地骂醒了我那位好表姐才行!”

“娘——”锦书一伸手拉住了吴氏的胳膊,轻轻地摇了摇,撒娇似地说道:“您可别……师傅不许我把表哥的事说给别人知道的,我这悄悄地跟你说了,你心里有数就行了,可别说给姨母听……要是姨母再上咱们家里来一哭、二闹的,我可受不住……”

就李妙薇那性子,若是知道了长子的消息,不上门来哭闹着把人找回来,那才是怪事了!

吴氏对李妙薇的了解只比锦书深,不比锦书浅,自然也想像得到,到时候会是什么样的情形……不由得无力地揉了揉额头,说道:“难道就这么一直瞒着?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这湛儿的身子也不知如今调养的如何了,若是有个三差两错的,难道还真要便宜了那些贱人所出的贱种不成?!”

吴氏会这么激动地想把谢源的事说出来,就是因为她对谢湛的身体状况并不看好。那么点儿大的个孩子,据说是从胎里就中了暗算,生出来后又被人算计了那么些年,怕是身体的根基早就被毁了……她怎么看,这孩子都不像是个寿像长的。

就凭着那府里那些恶毒的手段,这定国公府世子的位子,便是她这个外人,都不甘心拱手让人的!

锦书微微皱了皱眉,轻声问道:“娘,如今定国公府上到底是何情形?你可知道?”

吴氏冷笑了一声,说道:“有皇后、太后,甚至是陛下派的人在,定国公府上还能怎么样?姨娘死了两个,下人换了个没数,就这还有好些阴私之事,没查出首尾来呢!且有得闹腾呢……”

她还没告诉锦书,她接到端王的消息,这次端王回京后,很可能便要阖府搬回京中荣养,有了这个亲哥哥在,想来便是宫中的那些人都回去了,这定国公府也是能安静上几分的……

定国公府死了两个姨娘?!锦书一挑眉,这定国公不是一共才三个姨娘吗?就这短短几天工夫,就已经死了两个了?!

吴氏看着锦书那副吃惊的样子,不由得一笑,说道:“才死了两个姨娘,有什么好稀罕的?要不是那定国公不管不顾地死命要护着那位慧姨娘,怕是她也难得活命!”

这位慧姨娘原与定国公谢珩是青梅竹马的一对,只是后来定国公甫入仕途便被先皇赐婚,尚了端王府的郡主李妙薇,结果这李妙薇前脚进门,谢珩后脚便把据说寻死了好几回的慧姨娘给纳进了门……

锦书还隐约听说过,原先慧姨娘先于李妙薇怀上过一胎,只是碍着长子不庶出的规矩,那孩子被打掉了……她一直都觉得,这个没了的孩子,或许才是慧姨娘一直对李妙薇连坑带害,又频频对嫡子下手的原因。

总结下来,就是男人都是渣!

定国公不就是既放不下郡主能来的权势,又放下不青梅竹马的小情儿……结果就是大家一起痛苦!顺带害了自己的亲骨肉……

锦书撇了撇嘴,定国公府那一家子,简直就是极品的让人不敢直视啊!

母女俩说话间,就已经到了府门前了,宋景明一直不放心,守着门口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了,这会儿见了母亲和妹妹终于回来了,连忙迎了过去。

“娘,相府那里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去了这么久?”宋景明一边扶了吴氏下车,一边很是担心地说道:“祖母都问过好几回了……”

吴氏点了点头,却没回答儿子的问题,只回身看着已经从车上下来的锦书,说道:“我去老太太的院子里回话就是,你且回自己院子歇着去吧……你晚膳也没用什么东西,有什么想吃的,回去叫厨上备了给你送去,不许空着肚子就睡,知道了吗?”

锦书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了……其实我早就饿了,这会儿就想着吃肉粥呢……呆会儿我让厨房那边也给娘备一份吧,娘今日也没怎么用膳呢……”

吴氏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便转身朝着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宋景明站在旁边急得够呛,怎么都不理他呀?他总有种自己这个嫡长子过得挺憋屈的感觉,父亲不在家,家里有什么事竟是都瞒着他这个顶门立户的男丁,反倒是妹妹总是被顶在了前头,衬得他好像很没用一样……

锦书也看出宋景明的不高兴了,她心里清楚,吴氏只是今天累到了,而且受的刺激也多了些,所以才没那心劲儿跟宋景明说话,不由得微微一笑,上前一步挽住了宋景明的胳膊,撒娇似的说道:“一个人吃饭就最没趣儿了,哥哥也陪着我吃一些吧,我让他们准备些好吃的……咱们兄妹也能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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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爬墙

有了锦书的邀请,宋景明的脸色才算是好看了些。他也看得出来,方才吴氏的心情算不得好,想来是遇上了什么难心的事了……反正有锦书在,他也不愁问不出相府那边究竟出了什么事。

锦书今天这一番的折腾,真是累的不轻,回到自己屋里,让了宋景明在会客的小厅里稍坐,重新梳洗更衣之后,才觉得缓过来了几分。

厨房里的下人也颇为乖觉,竟是一直都候着,连火都没熄,一听锦书这边传饭,很快便按着大小姐平日里的口味给做好了送去。

宋景明晚上担着心,只是随便的将就了两口,这会儿放下了心事,也觉得饿了,兄妹俩也顾不得说话,在饭桌上只差没抢起来……好在饭桌旁边侍候着的只有玉砚和一个小丫头,若是那几个嬷嬷也在,怕是这兄妹俩逃不了这顿说教。

用罢膳,宋景明依旧念念不忘他心里的那点疑问,端着茶杯就问道:“相府那边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锦书抿了口茶,缓了缓,才轻皱着眉头,说道:“相府无碍,出事的是恒王妃……”

“恒王妃?!”宋景明一愣,这恒王一家子是犯了什么煞星了?先是恒王遇刺中毒,这会儿恒王妃怎么也出事了?

锦书点了点头,说道:“恒王妃安胎用的药材被人动了手脚,产下了一个死胎……好在恒王妃的身子损伤的不算严重,好生地调理个两三年,应该就没问题了……”

宋景明抬头看了自家妹妹一眼,心里揪着小手绢忍了又忍,才没学着嬷嬷们的样子教训这丫头,那什么“安胎”、“生产”的话题,真是一个小姑娘家家能说出口的?他一没成家的少年人,听着耳根都泛了红了……不过他转念又一想,这好像还是他的错,谁让他非得追问出了什么事呢?

再转过来一想,宋景明的眉头也皱得死紧,轻声问道:“恒王妃那里,可是府中姬妾所为?”

锦书摇了摇头,说道:“这个还不清楚……不过那些药材上动手脚的手法,不寻常……宫中有派人来彻查,只是若说到底能查出个什么结果来,就不得而知了……”

“最近云都怎么就这么乱……”宋景明无力地托住腮帮子,他在家里都呆烦了,天天不能出门不说,便是外面的事情也不敢瞎打听,过去交好的同窗,已经有两家获了罪,只不知自家这回到底能不能避过这场灾祸……

锦书也觉得奇怪,似乎自遇到了莫声谷以后,事情就乱了起来……当然了,她知道这只能是巧合,说到底,还是皇帝一直不曾立储闹的,若是没了储位在那里让人眼馋,自然也不会冒出来这么多的事情让人混水摸鱼……

宋景明叹了口气,看着锦书说道:“爹爹那里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锦书也叹了口气,她也有些担心宋清远那边的情况,只是从府中如今还算安稳的现状来看,边关那里即便有麻烦,应该也不会太大……

就在兄妹俩对坐着叹气的时候,突然院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锦书转头看了玉砚一眼,玉砚立刻会意地急步走了出去。不过片刻,玉砚便回来了,轻皱着眉头,低声说道:“西院那边闹起来了……”

西院?!张姨娘母女俩又折腾上了?锦书皱着眉头问道:“可问过是怎么回事了吗?”

“回小姐话,奴婢问了,说是二小姐从西院跑了出来……好像是想要出府,不过在二门被拦了下来……她爬墙……”玉砚嘴角有些抽搐,这二小姐真是太天真了,这般天色,二门早就落了锁了,她一个娇小姐竟然还想爬墙出来,不被发现才怪!

“可去回了夫人?”锦书真有些心疼自家娘亲了,这一天折腾的饭都没能好好吃上一口,好容易回到家了,还得处理这些破事。

“夫人还在老夫人院子里……”玉砚撇了撇嘴,说道:“报信的人被拦在了外头,说是夫人和老夫人说话,不许打扰……那婆子也是没主意了,才跑来见小姐的……”

锦书揉了揉眉头,吴氏去见老夫人已经不短时间了,怎么还没出来?宋宛惹出来的麻烦,报到她跟前倒也不为过,只是她真心不愿意跟这个庶妹多接触呀……那丫头就是个听不进人话的,还有被害妄想症,你好言好语地跟她说话,她也能当你是害她的!

可是这事她又不好不管,一个会爬墙的小姐,不赶紧地处理好,这名声要是传出去个一星半点,以后武安侯府的姑娘们就不用出门了……她转头看了看宋景明,无力地叹了口气,说道:“还是我去看看吧……哥哥也帮忙去家丁、护院那里转一圈儿,先把事情给遮掩过去再说吧……”

爬墙的时候被抓,看见的肯定不会只有丫环、婆子,那些家丁、护院才是要关照的重点,这事还真是只能交待给宋景明去帮忙。

宋景明自然也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的,当即便黑着脸点了点头,冷哼了一声,对着锦书说道:“你也别总对着那丫头心慈手软的,只管重重地教训了她……连爬墙这样的事都干的出来,哪里还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锦书的嘴角抽搐了几下,点了点头,应承了下来。她气恼的倒不是宋宛爬墙这件事,而是这丫头太没自知之明了,有多大的本事再做多大的事,爬个墙都能被抓住……

宋景明和锦书一起朝着事发现场走去,二门下了锁的时辰,那些家丁、护院是进不了内院的,宋景明叫开了门直接出去安排,而锦书却是转身去了暂时关着宋宛的小屋里。

这小屋原是值夜的婆子们歇息的地方,自然是干净不到哪里去,虽然早有那醒事的婆子一是就开了门窗透气,可是锦书还是一进门便闻到了一股怪味,不由得拿了手帕掩住了口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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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嫉恨

简陋的小门房里,宋宛很是狼狈地站在房间的角落里,周围围着三个人高马大的粗使婆子,任她怎么哭闹尖叫、又踢又打的,只站稳在那里,不让她挪动半步。

宋宛呆着的那个角落正对着门口,锦书一进来她便发现了,嘴里的喊叫,手脚上的动作,不由自主地便都停了下来,只愣愣地盯着锦书看,目光中透出的憎恨,倒是让跟在锦书身后的几个丫环吓了一跳。

锦书看了一眼这屋里的环境,实在是没法下脚,不由得皱着眉头,说道:“罢了,你们且留几个人,带了二妹妹到小花厅来吧……”说罢,她立即一脸嫌弃地转身出去了。

锦书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料到宋宛不会乖乖听话,所以带来的丫环、婆子并不少,这会儿自然也不会缺了人用。玉砚做为锦书的贴身大丫环,在听了锦书的吩咐之后,便转身点了几个婆子去带宋宛,然后自己却是快走了几步,又跟在了锦书的身后。

小花厅里,早有腿脚快的丫头先到一步安置了一番,锦书进来一坐下,便有滚烫的茶水奉上。宋宛在被带过来的过程中,倒是安静不少,只是那眼中的倔强和愤恨却是分毫未减。

“说说吧,你这又是想闹腾什么?”锦书端着茶杯,一下、一下地拿着杯盖轻拨着茶叶的浮沫,也不抬头看正在站她对面的宋宛,只冷笑着说道:“怎么?还嫌今日在宫里闹得不够?嫌今天武安侯府丢的脸不够多、不够大?!”

宋宛被锦书这几句话给激的两眼都冒了血丝了,小胸脯更是气得一鼓一鼓的,若不是被一直跟在她身边、谨防着她有什么不当举动的两个婆子拦着,怕是都要冲到锦书跟前,照着锦书那冷笑着的脸用力的挠上几爪子……

“我闹腾?那是我闹腾的吗?怎么?如今我便是连说句实话都不行了?”宋宛努力地从两个婆子的手下挣扎了出来,但是好歹是退了几步,没有再往锦书跟前去的意思了,只站在那里气得浑身哆嗦,眼泪也再忍不住地往下淌:“宫里的贵人都知道我日子过得艰难,为我说两句话都不行吗?怎么?你们母女俩做的出来,还不许人说了?!”

宋宛是真恨呀!

今日张姨娘虽是得意于宋宛能进宫,而且为了进宫还“抢”到了锦书的一套衣裳首饰,打扮的好似嫡女一般去见宫中的贵人们……而宋宛本人却是为着这些“抢”来的东西,实实在在的嫉恨上了!

哪怕吴氏被张姨娘借着老夫人的势再怎么挤兑,也不可能让人取了锦书当季的新衣来给宋宛,不甘心自是一方面,更多的却是因为——锦书年纪比宋宛大!尤其是锦书这几个月已经有了开始发育的迹象,身高长的很明显,吴氏连催着府中的绣娘很是赶制了几套大姑娘能穿的漂亮衣裙……

不过锦书没上过身的旧衣,还是有不少的,吴氏让人去锦书屋里取来的就是一套锦书还没来得及上身,就小了、不能穿的衣物。

吴氏素来就舍得往自家亲生闺女的身上砸钱,哪怕是往年的旧衣裳,可是那料子也是宋宛平日里连见都少见的。那艳红的颜色哪怕是已经在锦书的小库房里存放了小两年了,还依旧的鲜亮如新……要不是听着送衣裳的丫环小声的嘀咕了两句,她根本就想不到那是锦书的旧衣裳!

而那套被取来“送”宋宛的首饰,更是当季千金阁的新款。前些时候吴氏为了表示一视同仁,也带了宛跟着她们母女俩一起去的千金阁挑首饰,而这套她恰恰是见过的……只是她听了那掌柜的说了那首饰的价格,便再没敢往那东西上多看……

可是就是这样她连看都不敢多看的首饰,吴氏却是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地就买了下来给锦书,而她当日里得到的那几件首饰,怕是都及不上吴氏买给锦书的这一套的零头贵重吧?更让宋宛气愤不已的是,这首饰间旬轻易地就被锦书的丫环取了来“送”她,这让她心里如何能平静的下来?

同样都是武安侯府的小姐,仅仅是因为她是个庶出的,便只能被嫡姐给踩进泥里去吗?她往常没少听身边的丫环议论,若是能到大小姐身边服侍就好了——哪个姐姐被放了出去嫁人,大小姐直接赏了一套金首饰……她难道就不知道该拿了这些小恩小惠的收买奴才的心吗?可是她一个月就二两银子的月钱,她可不像嫡姐还有嫡母的贴补,她有那个收买的本钱吗?

这两年只要父亲不在府里,嫡母便会说着什么替父亲祈福,酌减了家中各人的用度,可是到了嫡姐那里,她却是没见到减过半分……有时候她真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还不如个丫环!

嫡姐也是个面慈心狠的,比起嫡母来不遑多让!每每笑眯眯地与她说话,那话里却是字带机锋,刺得她心疼的直流血,还没法说嫡姐一个不好出来……

今日进宫,明城公主那话里带着诱导,宋宛并不是没听出来。她这几年让锦书磨练的,听人话音儿的本事还是练出来了几分的,只是她凭什么要替嫡母和嫡姐兜着?这明摆着宫里的贵人要收拾她们母女,她还乐得如此呢!

只是她却没想到,老夫人竟是也会这么大的反应,而宫里的贵人也仅仅就是嘴上说说,连半点实际的惩罚都没有……

宋宛跟张姨娘被关在了自己院子里抄书,张姨娘自然是要追问宋宛被罚的原因的,而宋宛的说法也自然是站在自己受了大委屈这边儿,愈发地勾起了张姨娘的恨意……

母女俩哭哭骂骂的到了晚上,才听说了吴氏带了锦书回相府去的事,而且半下午的过去,这入夜了都还没回来……宋宛立时便觉得机会来了,张姨娘也是有娘家的,哪怕老夫人也恼了她,她们母女也不是没有依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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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心灰意冷

就在宋宛哭骂的过程中,锦书倒是听明白了不少的事,也听出来了张姨娘和宋宛的打算,她们母女俩竟是想借着今天淑妃和明城公证替宋宛撑腰的机会,找了张姨娘娘家侍郎府上的人来替她们母女俩争一争……

只是锦书就想不通了,张姨娘究竟是长了个什么样的脑子,才能想得出来,让将满九岁的宋宛在这大晚上的跑出府去,回她娘家求救……按说这样的事,难道不该张姨娘这个大人来做的吗?

不过一转念,锦书就想明白了为什么这跑出来送信的是宋宛,而不是张姨娘了。就今天这爬墙的事,如果做的是宋宛,被发现了之后,看在她是宋家的骨肉的份上,顶多是打一打、罚一罚便能抗过去,可是这样的事要是搁到了张姨娘身上……吴氏这个当家主母要是不借着这个机会把张姨娘给休回娘家,那才是怪事!

锦书也是看出来了,宋宛这心里真的是藏着不少的“委屈”,她也由得宋宛瘫倒在地上哭诉着,反正这小花厅里都是她的“自己人”,断然不会有什么不好的话传出去,便由得宋宛发泄一下也是好的……锦书在拦下被宋宛脱口而出的那些话吓到、想去堵住宋宛嘴的下人时,真有种自己是个“好姐姐”的念头在心头闪现呀!

宋宛会偷跑出来,还爬墙,其实都是一时激愤所致,被逮到之后,她就已经怕得不行了……她所有的哭诉,其实都是害怕之后的一种本能反应,只想为自己那些出格的行为找个合理的借口而已。

如果锦书不让她诉说自己的“委屈”,或者与她辩驳起来,都只会让她有种自己被压迫的真实感,从而更加的坚定了自己的信念——自己确实被“苛待”了!

可是眼下锦书却是端着茶,吃着小点心,跟看戏一样地由着她哭闹,她却突然有种自己像是个不入流的戏子一样,正在唱着一了压根儿就没人欣赏的丑角大戏……也没用得了多大会儿,宋宛的声音自己便低了下来,头更是低的仿佛抬不起来了一般。

直到宋宛的声音彻底听不见了,锦书才浅笑着把手中的茶杯“咣”的一声扔到了桌案上,眼看着宋宛被她这一声动静给吓得一哆嗦,才冷哼了一声,说道:“怎么?不哭了?你那一肚子的委屈都诉完了?”

“你——”宋宛抬起头,顶着一脸的狼狈,强撑起一个恶狠狠的表情,死盯着锦书,说道:“你们会有报应的!”

宋宛这一句“报应”,彻底惹恼了锦书,做为穿越常客,她对报应这样的事,可以说是深信不疑的。如果宋宛只是针对她自己,她或许还会一笑置之,可是宋宛一加上了这个“们”字,锦书顿时便接受不能了,小手重重地拍在了桌案上,厉声说道:“给我掌嘴!”

“我看你们谁敢……我可是这府上的二小姐!”宋宛看着应声而出来的李嬷嬷,满脸慌乱地便往后躲,可是这小花厅里都是锦书带来的人,她身边更有两个婆子一直盯着她,又哪里肯给她躲闪的机会?直接将她按在了当场,哪怕锦书这掌嘴的命令下的确实有些出格,可是李嬷嬷却是执行无误!

李嬷嬷下手并不算太重,十记耳光下去,宋宛的脸上也只是稍微红了点而已。毕竟就如宋宛自己说的那样,再怎么样,她也是武安侯府的二小姐,这“掌嘴”也就是意思意思罢了……只是宋宛这脸,可是丢大了!

宋宛捂着脸,哭声又起,她挣扎着起身,几回想往花厅外面跑去,都被拦了下来。锦书这位大小姐明显是还有话没说,宋宛今晚所犯的那些错也还没个处置,盯着她的那两个婆子自然是不敢真让她跑走的……

锦书冷着一张脸,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宋宛看着她哭,一句话不说的同时,却是气场全开。做为当过白云城二城主,和武当内掌门的人,在锦书气场全开的情况下,那给人的压力不是一般的大!至少宋宛这样没什么见识的娇小姐,是绝对撑不住的……

宋宛被自锦书身上散发出来的压力给吓得都快缩成一团儿了,身子更是不由自主地在发着抖。她从来都没见过嫡姐这般模样,如果她早就知道锦书还有这样一面的话,或许她早就熄了心中那些嫉恨的傻念头……原来,有些人真的是不能当做对手去争的!

宋宛把所有的哭闹声都咽了回去,可是眼泪却是止不住地往下流,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看清了她和锦书之间的距离,明白了嫡庶之间的差距……她这回是真的心灰意冷了……

“西院后边不是有间小抱厦没住人吗?”锦书也实在是不耐烦再与宋宛纠缠下去了,反正依着她的身份,也确实不好处置了宋宛去,只叫了李嬷嬷过来,说道:“嬷嬷且带了人去把那抱厦收拾出来,今晚就先把这丫头在那里关上一夜……明日里再交给老夫人处置就是!”

李嬷嬷原是锦书的奶娘,这样的事她去做也合适,最起码压得住那些奴才不敢偷懒……都到这一步了,要是再闹出点什么事来,那今晚武安侯府这脸可就真丢大了!

李嬷嬷会意地点了点头,她很明白锦书的意思,既然是要关宋宛一夜,那么自然就是不希望再闹出什么事来打扰到了夫人,而且到了明日也是交给老夫人处置,更是少了夫人的麻烦……这样最好!

不过,李嬷嬷微微皱了皱眉头,凑到了锦书的耳边,低声说道:“小姐,先前已经有人去给夫人和老夫人报信了,您看……”

“先拦了吧……夫人也劳累了一天了,老夫人身子也不好,今晚就先不要去打扰了……”锦书揉了揉额头,她也累呀,尤其是明日一早还要再去一趟恒王府,到时候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情形,真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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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圣旨

锦书回去自己屋里,这一夜都没睡安稳了。她一直都派人注意着吴氏和老夫人那里的动静,虽说并不清楚两人单独在内室里都说了些什么话,但是只从吴氏过了二更天才从老夫人屋里离开,就不难猜出两人所说的话题,必定不会轻松。

锦书虽说叫人拦下了给吴氏和老夫人报信的人,但是她也相信,就宋宛晚上的所做所为,这两位是不可能不知道的,但是她们却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只当是不知道,基本上就已经注定了宋宛以后定是要吃苦了……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锦书便被穿外信隼扇动翅膀的声音给惊醒了,她下意识地掀了裤子一蒙头,非常的想当做什么都没听到……她真不想想起来,今天就是她三叔俞岱岩到云都的日子呀!

可是这事情也不是她一蒙头,就真能消失不见的,她的逃避也只是一瞬间的事,然后便很认命地起床开窗,取过信隼带来的小纸条,上面果然写着俞岱岩已经到了云都,莫声谷让她找时间去锦记布庄一趟……

锦书突然觉得,她早上还要去恒王府一趟这件事,真是太好了,如果恒王府那里能再出点什么事,把她暂时拖在王府里……那就更好了!

虽然很是惦记、想念,可是却莫名的不敢相见……

早在锦书下床开窗的时候,玉砚便听见了动静,等她起身进内室服侍的时候,正看见锦书从那只信隼腿上取了信下来……玉砚这两天已经被调教的足够镇定了,见到这样的事,也并没有大惊小怪地叫出声来,只是很体贴地取了锦书的外衣给她罩在身上,然后便安静侍立在一旁。

锦书抿着嘴唇,将手里的小纸条放在掌心用力一搓,然后一扬手便将碎成沫的纸粉都洒到了窗外。她轻叹了口气,转头便唤了玉砚服侍着她梳洗更衣。

锦书这边儿刚收拾好,吴氏那里就派人过来叫她过去用早饭,显然吴氏也是早就起身了。锦书知道吴氏肯定也是惦记着要去恒王府的事,所以才起得这么早,只是她却有些担心吴氏的身体……这两天吴氏可真谓是没吃好、也没睡好了,竟是些操不完的心,而且昨夜又与老夫人“说话”那二更天,怕是也耗费了不少的心力。

果然,锦书一进屋就发现吴氏脸上扑着厚厚的粉底,显然是为了遮掩她真正的脸色,不由得眉头就是一皱。请安见礼之后,锦书便走到吴氏身边挨着她坐下,带着几分担忧地看着吴氏,说道:“娘,您的脸色不大好呢……要不然,您今天还是在家里歇着吧,恒王府那边,我自己去一趟就是了……”

吴氏微笑着揉了揉锦书的脖颈,低声说道:“无碍的,我这脸色……是故意的……不用担心……”

锦书挑了挑眉,她娘那话里的意思是,她故意画了个惨淡的妆容出来,是这样吗?锦书又仔细地看了看吴氏的脸,发现她双眼确实神光不散,心里的忧虑不由得也少了点儿,只是却实在是不明白,吴氏这番模样却又是为了什么……

锦书过来的时候,吴氏这边的早饭已经摆上桌了,很是丰盛,显然吴氏也有心要好好地补一补她这两天的委屈,哪怕看出来锦书一肚子的疑惑,吴氏也依旧着淡笑着只拉了她用膳,并没有给她发问的机会。

不过锦书的那份疑惑也并没有维持太久,早饭才刚吃了没几口,外面管家福叔便来回禀,有圣旨到了!

锦书抬头间,正看见吴氏目光中闪过的那抹晦涩之间,顿时反应过来,说不得吴氏早就知道了要有圣旨的事,而且她还知道了这圣旨的内容的……

圣旨这东西虽说是要阖府拜领的,但是如锦书这样的小姑娘,只需要在住处的院子里随便拜一拜就好了,上前面领旨的事,自有宋景明这个顶门立户的嫡长子顶着呢,而且还有老夫人和吴氏这两个诰命夫人陪着……

吴氏这里显然是早有准备,甚至先前锦书一直以为吴氏是准备穿着去恒王府的诰命服饰,都显然是为着这道圣旨准备着的……锦书被吴氏留在了院子里,她借着机会叫了娇红到跟前,低声问道:“早上有人来见过夫人?”

娇红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天还没亮,相府那里就来了个管事的婆子,夫人跟她说话的时候身边并没有留人,奴婢也不知道那妈妈与夫人说了些什么……只是那妈妈走后,夫人的脸色便不太好,一个人在厅里坐了好一会儿……”

相府来人?!这就对了,必定是吴丞相知道了些什么,提前给自家闺女提醒了一遭。只是……锦书站在院子里,遥望着前院的方向,心里默默地猜测着这道圣旨究竟是什么内容,竟是能让吴丞相那样老成持重之人,都忍不住要先派了人来给吴氏提醒一声?

随着外面礼炮声响,锦书在院子里拜了三拜,便起身回去屋里等着。她早就让玉砚找了个伶俐的小丫头跟着吴氏一起出去,只等着来宣旨的天使宣读完了圣旨,便会先一步回来报信……

果然,锦书并没有等上多大会儿,那小丫头便气喘嘘嘘地跑了回来,扶着门框喘着气,站在门口就朝着里面满脸喜意地喊道:“咱们家侯爷要奉调回京了!——咱们家侯爷要奉调回京了!——”

锦书瞪大了眼睛看着还站在门外的小丫头,强压下心中的惊意,深吸了口气,稳了稳心神,才以极平稳地声调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进来回话!”

那丫头这会儿也终于是反应过来她那两嗓子是多失礼的事了,有些慌乱地瞟了玉砚一眼,见玉砚正皱着眉头看她,更是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不敢动了。还是娇红上前轻轻地拍了她一下,又拉着她进了屋,她才想起来赶紧地跪下跟锦书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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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变得太快

锦书这会儿哪里还有怪罪这小丫头的心思,只叫了她起身,紧皱着眉头,问道:“你方才说侯爷要奉调回京了?方才的圣旨,可是就为了此事?”

“回,回大小姐的话,正,正是……”那小丫环还是有点害怕,说话都不太利索,怯怯地说道:“圣旨上还说,侯爷要调任兵部……”

调任兵部?!

锦书一愣,原来不是说的京畿大营吗?这兵部的职位,依着宋清远的官职、奖励,稍微努一努力,说不定就能揽个兵部尚书回来呢,前些时候经常便有兵部尚书告病的传闻,那位老大人锦书是知道,已经年过六旬,身子骨也是年轻的时候受过重伤、伤了根基的,这倒是个难得的好消息……

锦书脸上顿时见了笑意,扭头朝着玉砚使了个眼色,玉砚立即会意地取了一个装着小银裸子的荷包赏给了那传话的小丫头。

小丫头自是高兴不已,谢了恩便退了出去。锦书想了想,也起身去往老夫人的院子,家里突然得了这样的“好消息”,老夫人自是要拉着吴氏和宋景明一起好好说说话的,可是她要是不去提醒一声,怕是老夫人一时之间是想不起她跟吴氏还要往恒王府走一趟的……

果然,等锦书赶到老夫人院子的时候,吴氏和宋景明都在。锦书进屋的时候,老夫人正扬着笑脸跟吴氏商量要把家里重新布置布置,一面是宋清远先前的外书房已经好几年没用了,要重新打扫收拾,二来呢,这次宋清远既然是要调任回京,那么刘姨娘那娘仨肯定也是要跟着一起回来的,府里也要安排他们的住处……

锦书进屋见礼之后,笑着说道:“祖母这会儿倒是只惦记着爹爹要回来了呢,您怎么忘了?二叔一家子过几天也要到京里了呢,这只让我娘收拾两个院子出来哪里够使?难道还要二叔、二婶带着一家子住馆驿不成?”

这话简直就是说到老夫人的心里去了,老太太都疼小儿子,这位老夫人也不例外。她这些天也是一直惦记着小儿子要进京述职的事,这交待吴氏收拾院子的事,也不知道念叨过多少回了,可是她念叨跟锦书这么自觉地说出来,那到底是两个意思……她这会儿再看锦书这个平时不怎么亲近的孙女,目光顿时柔和了不少。

吴氏和宋景明都只抿着嘴笑,这样脸面光儿的事情,锦书向来做得出色,反正是避不过要准备这一回,那就没道理活儿干了,还不落好吧?总得把这好事都做到明面上,才划算!

锦书这么一转话题,老夫人的唠叨立刻便从给刘姨娘娘儿仨怎么安排,转到了二老爷一家该住到哪里去,外书房也该准备两间,府里的下人够不够使,现采买下人合不合适……

好吧,锦书得承认,给她二叔一家准备院子什么的,那绝对要比给她亲爹的小妾、庶子、庶女准备院子,心里要舒坦的多……但是撇开这个对比之后,她更觉得,还是赶紧往恒王府去吧,这些上赶着要占她家便宜的事,她实在是没心情再听下去了!

锦书心里其实也很清楚,依着她二叔的官位,在她们府上应该也住不了多久,哪怕老夫人再怎么心疼小儿子,也没有不让年长的儿子分府的道理……只是每每看到老夫人那副殷切的模样,她心里就痛快不起来。

“娘,时辰差不多了……”锦书趁着老夫人说话的空档,扯了扯吴氏的衣袖,音量不大不小地对吴氏说道。

老夫人微微一皱眉头,旋即便想到头天晚上吴氏与她说起的那些话,沉着声音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吴氏连忙站起身来回话:“回母亲的话,原是说了……今日一早还要去恒王府一趟……”

老夫人也记起来了,吴氏确实跟她提起过这事,这跟皇家相关的事,自然是耽搁不得的,当即也不再说什么,只催促着吴氏赶紧起行……正好老夫人这会儿的兴奋劲儿也稍微的过去点了,她前一晚也没睡好,早上又因为圣旨的事起得早不说,还受了点儿不小的惊吓,虽然最后是好事,但是到底还是觉得乏得狠了,这会儿也想歇一歇了。

锦书虽然在老夫人那里说的急,但是却还是借着给吴氏换衣裳的机会,又劝着吴氏多少用了些点心,然后母女俩才坐着车往恒王府去。

一上车,吴氏便拉住了锦书的手,说道:“锦儿,你说皇上突然下这么道旨意,到底是什么意思?先前不是一直都传得凶险?怎么突然就改调兵部了?这信儿也变得太快了……我到这会儿都还觉得有些不真呢……”

锦书想想,也觉得不对,微皱着眉头,问道:“今早看着娘亲的脸色不对……我听说一早就有相府的人过来,可是说了什么?”

“可不是嘛!”吴氏的脸色变了几变,才低声说道:“一大早你外祖父就派人来送信,说是陛下已经拟旨,要正式调你爹爹进京接掌京畿大营……此事自然是凶险,你外祖父有些担心你爹爹回京途中的安全,但是也怕我忧心太过在天使面前露了脸色,所以才来提醒我一声……”

“什么?!”锦书一愣,断没想到吴氏所谓的“变得太快”,竟是快到这种程度……吴丞相既然能派人在那个时间送信过府,那自然是清楚这圣旨是会在一大早的时候便宣下来的,而就在昨天她们一起去往恒王府去的时候,吴丞相都还是不知道这件事的……

撑死了一夜之间呀!

圣旨的内容就变了两变呀!

吴丞相知道的时候,圣旨还是让武安侯接掌京畿大营这样要命的内容,顶多也就过了一夜,等圣旨传到府中的时候,武安侯的职务就已经从京畿大营给挪到了相对安全的兵部……这跨度着实不小!

这又是谁在中间干了好事,还不留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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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锦记布庄

锦书虽然是很好奇,但是却也知道这会儿她一定是得不到答案,但是倒可以考虑呆会儿在恒王府走个过场之后,劝了吴氏去趟相府打听打听?圣旨下来之后,吴丞相想来是能知道个中缘由的,便是知道的不十分清楚,但是一定也有个猜测的方向……

恒王府这里,许氏亲自守了恒王妃一整夜,直到天亮时分,恒王妃醒了过来,她才算是松了口气。经过这一夜的休息,哪怕恒王妃看起来还是非常的虚弱,但是眼底的精气神,到底是恢复了几分,整个人看起来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本来许氏在女儿醒转过来的时候,还小声地抱怨过为什么吴氏跟锦书还没到王府来,又说什么昨夜就不该让她们母女回去的话,等着有内侍悄悄地递消息,说是陛下早上有圣旨下到了武安侯府,许氏才没再念叨。

其实擅长妇科调养的御医已经开了极好的方子给恒王妃,在这方面来说,这些头发都白透了的老先生,真心比锦书这江湖出身的二把刀强得多,可是御医们再精通这些,也禁不住许氏和恒王妃娘儿俩的不信任,便是那煎好的汤药,没经了锦书的眼,许氏也是不敢让恒王妃入口的。

吴氏带着锦书赶到恒王府的时候,御医开出给恒王妃调养身体的汤药已经煎了第三回了,回回都没入了恒王口的府。可是有着先前恒王妃所用的药材出了问题的事在前,留守的两位御医便是心里不痛快,也一样不敢多说什么,就是他们自己也觉得自己好像忒无能了点!

好在这第三回的汤药总算是赶上了让锦书过目,而锦书的点头,更是让煎药的丫环婆子小小地松了口气,总算是不用再煎一回了——最重要的是,只有药没问题,她们这些经手人才能好好的活着,而不是被捂了嘴扔进慎刑司去问话……

恒王的身体毕竟还是很虚弱,喝了药之后,只与吴氏寒暄感激了几句,便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而锦书在许氏的拜托下,则是又把恒王妃的住处检查了一遍,小药房里的药材也看好了,确认了各处都没问题了,才很是“不舍”地放了吴氏和锦书离开。

出了恒王府后,锦书想了想,说道:“也不知外祖父现在哪里,那圣旨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想必外祖父是能知道一二的……”

其实便是没有锦书的提醒,吴氏原本也是想要借机见一见父亲的,只是她也确实觉得这会儿她那丞相爹还真不一定在府中……而许氏又在恒王府,若是吴丞相不在府中的话,吴氏哪怕是出嫁了的女儿,也实在不好这个时候登门的。

锦书抿唇一笑,伸手朝着车窗外的一间茶楼指了指,说道:“娘亲,我们不如在这儿歇歇脚,您也让人回去相府问问外祖父在不在家……我呢,也想在街上逛逛……”

锦书平素很少会提及想去逛街,今日突然这么一说,吴氏不免一愣,但是一想到这几天锦书竟是遇到了这么些的事,想要在外头走走散散心,想来也是有的……

难得女儿有这样的兴致,吴氏自然不愿意扫了她的兴,而且她要确认吴丞相在不在府中,确实也不好等着回府再问,再没有哪家主母一天到晚的不着家,才回来便又出门的,这在茶楼里等消息倒也方便……

吴氏也是这两天心累的厉害,兼着又一向对锦书放心惯了,才没提起她也陪着锦书一起逛街的话头儿,左右这条街上也就是几间老铺子,而且她坐在茶楼里更是一眼就能看见的,所以也很放心地让锦书带着丫环并几个家丁下车去逛去了,而她自己却是抬脚进了锦书方才指给她看的茶楼。

这茶楼拐角的那家店,便是莫声谷暂住的锦记布庄。

锦书把跟来的几个家丁都留在了店外,只带了玉砚进去。一进门,四十来岁的店掌柜便陪着笑脸迎了上来:“这位小姐,您是来看布料呀?还是想栽新衣?小号新打南边进了些明锦的料子,颜色可鲜亮的紧呢,正合小姐这年纪制新衣呢……而且小号……”

锦书笑着打量了这掌柜一眼,倒是个嘴巧的,会做生意!只是她这会儿却没心情听他在这里唠叨,只从荷包里取了莫声谷给她的那块玉佩在掌柜的眼前晃了晃,说道:“那些料子我倒是想看看,你给我找个看料子的地方吧……”

那掌柜在看见玉佩的时候一愣,莫声谷先前倒是交待过他,说是若有人持佩前来,一定要及时通知他……只是掌柜的却是没想到,拿着玉佩的会是个这般年纪的小姑娘,脸上的笑容不免僵硬了一瞬间。

不过这掌柜的也是做惯了这事的,他很快便反应了过来,连忙把锦书往里面让,说道:“小姐里面请,里面有雅间专门让小姐们选料子的……”

一般像是锦记布庄这样的老字号,都是有一群固定的客人的,而且这些客人多少也都有些身份,人家夫人、小姐的要是亲自来挑料子,又哪里真好让人家呆在门店里跟人挤挤挨挨?万一哪位被冲撞了,他这开店的可担不起这责任,所以这样的店家多数都会盖起个二层楼,把上面那一层隔成小间,由几个丫环服侍着,有了夫人、小姐的便往楼上领……

锦记布庄的二楼入口没对着门,需要往店后面转半圈才是楼梯口,掌柜的亲自引着锦书到了楼梯口后,锦书却是没往上走,只转头对着玉砚说道:“你且上去等着,我另外有事,很快回来!”

玉砚一惊,可是看着锦书那认真的表情,她是半句反对的话都不敢,只两腿发软地跟着一个面不改色的小丫环一步一步往楼上雅间蹭。

而那掌柜虽是有些意外锦书竟然就这么“轻松”地打发了自己的贴身丫环,但是到底也算意料之中,便一脸镇定地进着后院的方向一伸手,做出了个“请”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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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三叔

锦书是来过锦记布庄的,虽然那次来的时候是晚上,但是她对锦记布庄的布局还是知道个七八分的。在拐进后院之后,经过那个颇为眼熟的小花园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就朝着那棵大大的银杏树望了过去,原先摆放在树下的石桌、石凳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木制的几案并几个草编的蒲团,倒是简陋了不少……

过了小花园便是一处院子,走到了院子跟前,锦书便不再往前,只示意着那掌柜进去通禀……掌柜的愣了一下,却是低声地朝锦书讨要了莫声谷留给她做信物的那块玉佩,才进了院子。

锦书的六感素来敏锐,即使是站在院子外面,独属于俞岱岩的气息她也是绝不会认错的,趁着掌柜的先进去了的机会,她微微地闭上了眼睛,默默静心……

锦书承认,她的心很乱。比初见莫声谷时,更乱了三分!

上辈子那些年,俞岱岩在她的生命里其实一直处在一个比宋远桥更像是父亲的存在的位置。宋远桥有偌大的一个武当要管,他仅剩下的那些精力分散到一双儿女的身上的时候,除了严厉,还是严厉……那些教育、引导之类的事,在锦书的记忆中,几乎都是由瘫在床榻之间不能动弹的俞岱岩来完成的。

锦书对俞岱岩的感情也格外的亲厚,那一直是一个可以让她信任和依赖的长辈。只是此时再见,锦书心中却是莫名地生出了几分近乡情怯的淡淡畏惧之感……

屋里的俞岱岩显然并没有留给锦书太多平复心情的时间,掌柜的人都还没进去屋里,俞岱岩便先一步迎了出来——锦书都能凭借六感感知出俞岱岩在屋中,就这么几步路的距离,俞岱岩又怎么会听不出锦书来了?

锦书嘴角扬起淡淡的笑意,微微扬着头,想要看清快步走出来的青年,可是眼泪到底是模糊了视线,只那隐约朦胧的身影依旧是熟悉得让她不能错认……“三叔……”锦书一撩裙摆便跪了下来,这个头磕的实心实意。

“快,快起来……”俞岱岩快走两步,连忙俯身扶起了锦书,也是欢喜的满脸泪痕,只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锦书的模样,眼见她无恙,才终是放下心来,很是顺手地弯腰拍了拍锦书膝上的土渍,然后便拉着锦书往屋里走。

莫声谷一直跟在俞岱岩的身后,并没有打扰锦书和俞岱岩的相见,只是从还愣愣地站在一旁的掌柜手中拿回了那块玉佩,又交待了他还去店里关照着,这才转身跟着进了屋去。

掌柜这回真是被吓了一跳,方才锦书进布庄前,这掌柜的便注意到载锦书过来的马车是武安侯府的,而玉砚又口口声声地称了锦书是“小姐”,这样一来锦书的身份自然是昭然若揭,可是他却是没想到锦书一进来便亮出了莫声谷的信物,偏偏他带着锦书来了后院,锦书又对着俞岱岩喊了声“三叔”……

掌柜的觉得这回好像信息量略大呀!

掌柜的晃悠悠地转回去前面照看生意带望风,后院里这场叔侄相见的大戏也徐徐地拉开了帷幕。

莫声谷该是也没想到锦书会这么早就能过来,关于锦书的好些事,他都还没顾上跟俞岱岩提及,好在他还是先把找着了锦书的信儿告诉了俞岱岩,这才不至于真得让他三哥吃惊……

于是,压根儿就不知道锦书对着莫声谷说过什么不愿回去武当的话的俞岱岩,对着锦书的态度那叫一个和蔼可亲,一逼透着分外慈祥的笑容挂在他那张年轻了好些年的脸上,倒是让锦书很有些不习惯。

“你如今的身份,七弟也只是大约的提了两句,日子过得可还舒心?”俞岱岩这两年也没少往山下跑,对于那些高门大户人家的龌龊事,还真是听说了不少,先前一听莫声谷说起锦书如今是侯门小姐,他可是没少替锦书担心……

锦书站在俞岱岩身边,如同当年这般年纪的时候那样,笑眯眯地扯着他的衣袖,一边儿摇,一边说道:“我那个娘亲可厉害着呢,虽然祖母不大喜欢我,可是到底隔着辈儿呢,也管不着我什么,我那个爹爹又是长年呆在边关的,我这侯府的嫡出大小姐,日子过得可心着呢!”

俞岱岩微笑着轻哼了一声,说道:“你既是嫡出,那府里必有庶出,既分了嫡庶,又哪里会安静的下来?这些年可有静心修行?可有被那些俗事,误了道心?”

“误了道心?!”锦书瞪大了眼睛,做出了一副的吃惊的样子,说道:“三叔,我可都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当小道姑呢,哪里有什么道心好误的?”

锦书上辈子倒是从小到大都吵着要束了头发当道姑去,还像模像样地在武当山上指了个僻静的小山坳,说是要在那里起座道观,日后便在此处修行……只是这心愿一直到她死也没能完成。

俞岱岩也是从小就看着锦书长大的人,又哪里能听不出她话里的敷衍,只是这个侄女素来是个有心思的,她既不想说,那他不问就是。反正他这回下山,总还是有几件俗事需要处置,少说也要在山下呆个一年半载的,总是要把这丫头的事给处理好了,他才能放心的,倒也不急于一时……

莫声谷坐在一旁,忍不住轻咳了一声,把锦书的注意力拉过来之后,才看了俞岱岩一眼,然后问道:“你怎么这个时候就来了?我原想着,你大约也还是要晚上才能过来的……”

他这么想,自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锦书如今可是个千金大小姐,平时就算能出门逛个街什么的,可是这几日云都不太平,因为恒王遇刺一事,不知多少官员被拉下了马,坊市间也不平静,别说勋贵人家了,便是平民百姓敢出门的都不多了,他就是想不出,锦书是怎么能大白天的就带着丫环出了侯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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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不能?!

锦书抬头看了看俞岱岩和莫声谷,抿了抿唇,说道:“近来云都多事,尤其是恒王府,先是恒王遇刺,后来便是恒王妃那里……恒王妃是我现在的大表姐……”

莫声谷与俞岱岩互望了一眼,然后微皱着眉头,说道:“恒王妃那里也遇刺了?你今日便是去探望的?”

“恒王妃前两日被明城公主所扰,动了胎气,结果御医所下的安胎药的药材居然是用硫磺熏蒸过的……”锦书微皱着眉头,说道:“这事挺奇怪的,不管是御医,还是惠心真人,竟是都认不出那硫磺熏蒸过的药材……”

俞岱岩一听锦书的话,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甚至他知道的事情本就比锦书多些,所以他心里已经是暗暗地有数了……他想了想,还是觉得该提醒锦书一声:“阿锦,此事能不插手,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锦书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我如今是被惠心真人给缠上了,一遇上这貌似中毒,她又没有办法的,便直接点了我去……眼下我既是已经露了首尾,再想抽身,怕是不易……”

俞岱岩轻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说道:“只是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便是因为你插手其中,更会引得一些人,不停地用了更新鲜的手法来试你?这样的事,怕是会层出不穷,除非你离了此处,可是即使你离开……”

锦书一挑眉,斜眼瞟向了莫声谷,他这是找了说客来说服她“离开”的吗?她可是听出来了,俞岱岩那话中的未尽之意,分明是在说,哪怕她离开了也安全不到哪里去,那伙幕后之人会一直盯着她,或有拉拢、诛灭之心……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跟着莫声谷、俞岱岩一起回去,自然就成了唯一的选择了……

莫声谷虽然心里暗暗高兴俞岱岩得出的这个推论,但是却也觉得锦书看他的目光实在是让他委屈的紧,他哪里来得及跟他三哥告状、通气了呀!他根本就什么都清空没来得及说,锦书就飞速地赶到了!

方才听见锦书过来的动静的时候,莫声谷都在想,这丫头也算是够拼的了,为了阻止他跟三哥联成统一战线,竟然这么早就赶了过来……

锦书素来对莫声谷便了解的极深,只看他那表情,便看出来了几分。当下自然是对俞岱岩的推测更加相信了些,不由得问道:“那幕后之人到底是何方高人?他们的目的何在?”

俞岱岩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眉心,他这几个月来一直都在查一些事情,结果却是被自己查到的那些事,给郁闷的不轻……他想了想,整理了一下思路,才又说道:“事情有些复杂……天朝上一任的皇帝,皇位的来路不正,本是从他侄子那里抢来的,如今他那侄子的后人……”

这又是一出前朝余孽,要谋朝篡位的大戏呀!

锦书怎么听,怎么觉得这戏码真心耳熟呀!不过,这事怎么就又扯上了莫声谷的“门下弟子”了呢?她扭过头去看了看莫声谷,说道:“恒王遇刺之事,也是与这谋朝篡位的事有关?”

莫声谷点了点头,看了俞岱岩一眼之后,低声说道:“那位侄子的后人中人,有拜入宗门的……只是夺位之心不死,又有人煽风点火地鼓动着,这回插手进去的势力大约是不少……”

锦书听得直头晕,无力地托着腮,问道:“那什么世外宗门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总是听人提起,却是再没谁跟我说过内情的,三叔,七叔,这事是不能说的?”

她就奇怪了,她几次想问这些事,可是都被莫声谷转着圈的绕过去了,今天她打算再问最后一次,若是还问不出来,那就算了,以后再不问就是了!装得这么神秘,她还不想知道了呢!

俞岱岩却是没想到莫声谷竟是连这些都没跟锦书说过,不由得吃惊地回过头看了他一眼,问道:“这些事你都不曾跟阿锦说的吗?那山上的事呢?你可有告诉她?……诶!这些事虽然对外人是秘密,但是对阿锦你又何必瞒着?难道你还不打算让她回去了不成?”

莫声谷冷笑着瞪了锦书一眼,说道:“哪里是我不打算让她回去?分明就是她自己不愿意回去的!三哥,您可别冤枉我,我早先原是想跟她说说咱们那边的情况的,可是都还没等我开始说呢,她就先跟我说了什么再不回去的话了……”

“什么?!”俞岱岩一脸吃惊地转头看了锦书,正看见锦书撇了撇嘴把头转过一边去的样子,这分明就是一副心虚理亏的模样呀!他不由得紧皱了眉头,一脸正色地问道:“阿锦!你七叔说的,可是实情?”

锦书的小手紧紧地拽着袖子,脸色上虽然不显,心里却是紧张极了,深吸了口气,才低低地声音,说道:“我,我确实,确实说过……我,我真的不想,不能回去!”

最后的“不能”二字,锦书说的竟是极低,可是依着俞岱岩和莫声谷的功力,又哪里真的能听不见了?莫声谷一瞪眼,粗着声音问道:“怎么就‘不能’回去了?谁还敢拦着你不成?还是你另拜了师门了?”

就像锦书当初不信莫声谷会另拜师门一般,莫声谷也一样不信锦书会弃了武当,而拜入其他人门下。

俞岱岩心中所想却是与莫声谷不同,初见锦书时的喜悦,于此刻慢慢地消散,从上辈子起就默默地压在了心头的一件事,此刻又渐渐地浮现了上来,他渐渐地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目光炯炯地直视着压根儿就不敢看着他的锦书,忽然朝着莫声谷说道:“七弟,你先出去一下,为兄有话要对阿锦说……”

“三哥!”莫声谷一脸的疑色,他就不明白了,他三哥有什么话要跟锦书说,还是得背着他的……可是他一抬头正看见俞岱岩那一脸的严肃,想反驳的话也顿时说不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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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知错,不悔

哪怕莫声谷再怎么的不解,可是既然俞岱岩的话说出了口,他便也只有遵从的份儿,虽然他还是稍微地犹豫了一下,但是到底还是转身离开,只留了俞岱岩和锦书在屋子里。

锦书一听俞岱岩撵了莫声谷出去,心里便是一惊,浑身微不可见的颤抖着,嘴唇更是抿的紧紧的,呼吸也似乎急促了几分。她隐隐地猜到俞岱岩为什么要撵走了莫声谷……

俞岱岩听着门外的动静,直到莫声谷真得走远了,他才把注意力放回到了锦书的身上。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锦书,自然是将锦书那一副紧张的模样完全地看在了眼里,心中顿时生出一些不知是该恼、该恨,还是该怜的念头来……

“阿锦……”俞岱岩直看得锦书快要坐不住了,才微微地垂下了眼睑,问道:“为何不肯回去?”

锦书默然。纵然她先前想出过多少好借口,此刻却也是再不敢说出口了。俞岱岩看她的眼神,让她深深地领悟到,他知道了……

“你,还没放下?!”俞岱岩突然扬高了声调,语气中带着几分气恼,双眼更是不错神儿地紧盯着锦书,连她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认真仔细地看在眼里。

锦书闻言,却是猛地一抬头,哪怕她已经隐约地猜到俞岱岩已经知道了,可是待俞岱岩这一声“放下”问出口,她仍旧是被惊得一哆嗦……她直视着俞岱岩的双眼,缓缓地站起身来,重又跪在地上,头却半分不肯低下,只清清脆脆地说道:“我,放不下!上辈子到死都没能放下,这辈子一刻也不曾忘,待到……如今,又要我如何放下?又为什么还要放下?!”

“你!——”俞岱岩被锦书那话语间半分不让的倔强给气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指着她,哆嗦了半天,脸色都气得泛了白,却是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

哪怕锦书心底再坚定,看着这样的俞岱岩,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俞岱岩看着这样的锦书,突然腿一软又坐回了椅子上,浑身无力般地伸手抚住了额头,低语道:“他是你师叔……”

俞岱岩就想不明白了,锦书为何就会心悦上莫声谷?!莫声谷是她师叔呀!从小到大,莫声谷因是张三丰座下关门弟子的原因,辈份虽尊,年纪却轻,不免难以服人,所以由来都是把他那师叔、师祖的架子端的足足的,对待青书、锦书兄妹俩虽与旁人不同,可是也从未逾越了分寸,可是锦书怎么就会对着莫声谷动了这样的念头呢?

俞岱岩想起当年,锦书伤逝瓜洲的信儿传回武当之后,满山的人都伤心不已,他也是无意中撞上了他四弟张松溪独自坐在拄天峰饮酒,然后从酒醉的张松溪口中,知道了这件事。张松溪发泄般地全盘托出,一点没漏地告诉了他,他是怎么发现的锦书的心思,又是怎么趁着莫声谷闭关便逼着锦书离开了武当,又是怎么拦住出关的莫声谷不许他下山……

俞岱岩听得出,张松溪语气中所有的懊悔,都只在于他行事之事心太急,对于锦书所行之事,却是半点赞同之处也没有……俞岱岩当时也做如是想。

只是俞岱岩却是没想到,已经又是生活的一世,锦书竟然还会放不下,甚至为着这份放不下,可以依旧选择不再回山……他深深地看着眼前分明该熟悉,却又透着那么陌生的少女,这情爱之事,他真的想不明白啊!

锦书泪未歇,可是嘴角却扬起了一抹笑容,很是平静地说道:“这辈子不是了……我不会再回去的!”

“你——”俞岱岩突然意识到,锦书这句“不回”,竟是还藏着话外之意!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锦书,突然觉得头疼的厉害,心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要立刻地把莫声谷送回山上去……

锦书微微垂下头,看了看自己已经被掐破了皮的手掌心,淡淡地说道:“我知错,但不悔!您可以现在就一掌打死我,但是若是想要我断了心念,绝无可能!”

俞岱岩从来都知道锦书是个极聪明的孩子,同样的东西,别人学一个月赶不上她学三天的效果好……可是这越是聪明的孩子就越不好教,他自认也算是对锦书尽了心力的,却没成想,还是让这丫头走上了歪路。

“好!好!好!”俞岱岩这会儿实在是被气坏了,平日里俞岱岩也算不上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哪怕再宠着锦书,当年也没少罚过她,这会儿听了她这般顶撞的话语,自然是忍不下去的……他一拍桌案又站了起来,手指着锦书的说道:“你倒是个会说话的!你也不过是仗着我们宠你罢了,还‘一掌打死你’,当年你不也正是用了这句话,堵得你四叔再没敢吱声吗?!”

锦书的脸色一下子便苍白了起来,这话,她当年也确实是与她四师叔张松溪说过。张松溪为人聪慧敏感,竟是在众人都没察觉之前,便看出了她深藏在心底深处,不敢为人知的心事……当日张松溪也是这般的质问于她,而她也同样是这么回答了一句,只是她四叔又哪里是被她堵得再没敢吭声?若不是张松溪步步紧逼,她又何至于被不明究里的宋远桥给撵下了武当山?

当年锦书离开武当的时候,是真的存了再不回去的念头的。只是当时的情况却又与如今不同,同样的是不再回去,可是眼前分明又是另一种局面了,不是吗?

俞岱岩见锦书不说话,只道她这是默认了,愈发地气愤,却也没再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锦书,在心里暗暗盘算,且不该先调了七弟回山,很该让七弟在山下磨练,倒是这丫头……便是捆,也要把她捆回去!

且不管俞岱岩和锦书两人在心中各有什么盘算,但是有志一同的一点却是,两人都无意让莫声谷知道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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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头疼

莫声谷先前出去的时候,便已经感觉到俞岱岩和锦书之间的气氛有些古怪了,所以他这出去了才没多大会儿,便又借了机会回来。他是真怕锦书那倔脾气又顶了上来,再气着了俞岱岩……他三哥脾气可真不算好,而且罚人的时候也下得去手,可不像是他那样,每每锦书撒个娇、耍个赖的意思意思就能混过去。

结果他这一回屋,就看见俞岱岩一脸的怒色,而锦书也正如他所想的那般,顶着张倔强脸跪在地上,半点儿服软的意思都没有……莫声谷真心想捂脸撤退了都!他凭直觉感觉到,他三哥这会儿的怒气值都已经高得开始冒泡了,他要是一句话没说对,说不定都得跟着锦书一起被罚了!

“三哥……”莫声谷小心翼翼地从锦书身边绕过去,经过她身边的时候,还不忘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忽然才对俞岱岩陪着笑脸,说道:“这才见面,您怎么就生这么大气呀?阿锦这丫头那倔脾气,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的,好在她也不是不讲理的,咱慢慢说她就是了……”

俞岱岩狠狠地瞪了一无所知的莫声谷一眼,冷哼了一声,回身坐回椅子上。有莫声谷在,他就是攒着一肚子的话,也一句都教训不出口了,只盯着锦书,心里默默地盘算着主意。

莫声谷见俞岱岩不说话了,心里稍稍地了口气,冲着锦书悄悄地摆了摆手,示意她别再多言,这才又清了清嗓子,低声说道:“阿锦家里的人过来寻了,先让她回去吧……这个时辰,还真不好多留她,反正咱们也到了云都了,另寻了时间再教训她吧……”

锦书微微低下头,挑了挑眉,真如莫声谷所愿的那般,没再说话。俞岱岩这会儿心里也是乱糟糟的,也没什么心思跟锦书再说下去,便摆了摆手,示意莫声谷带了锦书出去。

莫声谷是片刻都没敢耽搁,直接拉了锦书便转身出了院子。“你这到底是怎么了?非得把我们师兄弟几个都气个遍才痛快吗?”莫声谷一出门拍了拍锦书的脑袋,低声地说道:“你胆子真是愈发见涨了啊!跟我犯倔也就罢了,到了三哥跟前,你哪来的胆子,就敢也这样?”

当年在山上,俞岱岩虽说是最疼锦书,有些小错什么的轻易也不肯罚她,便是宋远桥要罚她,也多半会护着她,替她说好话……可是一旦锦书犯的错触及了俞岱岩的底线,那俞岱岩下手治她却也是从不手软的,所以锦书在俞岱岩跟前一向都是很乖、很乖的,从来都不敢逾越了分寸。

可是只看今天这情形,莫声谷觉得,重活了一辈子,锦书这胆子确实是大了不少,都敢把俞岱岩气成了这副模样了……莫声谷心里也愈发地好奇,锦书在屋里究竟跟俞岱岩说了些什么话呢?他可不觉得,锦书仅仅说什么不愿意回山的话,能把俞岱岩气成那样,他本能地察觉到,锦书或许是与俞岱岩说起了她不肯回去的原因!

莫声谷为着自己心中默默猜测出的的答案,莫名地有些淡淡的不悦。他就不明白了,锦书素来与他也是极亲近的,可是为什么这原因能告诉俞岱岩,却不能告诉他呢?

锦书扬起头看向莫声谷,泪迹未干的脸上挂着个淡淡的笑容,说道:“七叔,我做错了一件事,可是我到现在都没有后悔过……”

莫声谷先是一愣,然后他的眉头便紧紧地皱了起来,带着几分不满地说道:“你既知是错,又怎么敢说什么没有后悔过?你方才便是这般跟三哥认错的?难怪他……”生气!

“七叔!”锦书没等莫声谷把话说完,便很是坚定地看着他,抿唇笑了笑,说道:“我知道那是个错,可是我却没有办法去改……我试过的,我做不到!”

锦书一直都知道,她对莫声谷的这份喜欢,是不可能有什么好结果的。她也试过想要放下,可是情之一下,又哪里是你想放便能放下的?她在自己编织的情网里,越是挣扎便被缠的越紧……

莫声谷被锦书语气中透出来的绝望,吓得愣在了当场,心里一阵阵地抽痛。他就想不明白了,锦书很少有事瞒着他的,他也一直觉得锦书再没什么事是能瞒得过他的……可是就这样一件让她感觉到绝望的事,他偏偏是半点儿没有察觉到过!

“阿锦!”莫声谷一把按住锦书的肩膀,直视着她的双眼,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说道:“你究竟做错了什么事?你别怕,只管告诉七叔……七叔帮你!”

锦书脸上依旧挂着浅笑,虽然那笑容看起来带着点淡淡的悲伤。她嘴唇张了张几,最后却也只是低低地声音说了句:“谢谢七叔……”

然后,转身离开。

莫声谷看着锦书走远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竟是没敢追上去。直到锦书带着人离开了布庄,莫声谷才在掌柜惊讶不解地目光中,咬了咬牙,转身回去屋里见俞岱岩。

“三哥,阿锦究竟是怎么了?”莫声谷半点弯子都没绕,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俞岱岩:“她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事?竟是吓得她连回山都不敢了?便是真有什么,那也是上辈子的事,何必再纠缠不放呢?”

俞岱岩看着站在他面前一脸急色的莫声谷,更觉头疼不已。当年自打他知道了锦书心底藏着的心思之后,就不止一次地跟着张松溪一起庆幸,这亏得七弟是不知道,要不然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

俞岱岩跟张松溪倒不是觉得莫声谷会也“喜欢”上锦书,只是他们这七弟的脾气素来直硬,若是知道了此事,怕是再难装着不知道,这种****悖德之事但凡传出去一星半点,整个武当怕是都没脸再在江湖上立足了……

而就凭大师兄宋远桥那脾性,若是知道了这事,那结果必定是一掌打死了锦书,然后再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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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气晕

俞岱岩这个做师兄的在莫声谷面前还是很有威信的,只随口敷衍了他几句,便把他那满心的疑惑和不满都给镇压了下去。

而锦书这边,先前莫声谷说有人来寻她,来的人自然是吴氏派来的。玉砚坐立不安地在雅间里来回转悠的时候,听见布庄的丫环来报信,说是有人来寻她们,当时就吓得这丫头差点坐到地上去……好在那报信的丫环还没忘了告诉她一声,已经让人通知过锦书了,这才站她放心了一点点。

好在吴氏派来的是个随行的婆子,这样的人素来都是不往小姐身边去的,所以玉砚只身从雅间里出来问话,这婆子倒也没多想什么,只说了吴氏找锦书回去,便被玉砚找了借口先赶了出去……锦书回来的也并不慢,她一回来,玉砚便看出她是哭过的了,犹豫了片刻,才低声问道:“小姐,是不是净净面,再匀匀妆?”

锦书伸手摸了摸还有些濡湿的脸颊,便没反对。只是到底是赶时间,这布庄里也不如府中方便,锦书也就是随便的梳洗了一下,好歹打了点粉,遮住了泛红的眼圈也就罢了。

锦书赶到茶楼的时候,吴氏已经坐在马车上等她了。吴氏心中也存着事,并没有太过在意锦书的妆容,倒是让她糊弄了过去。待在车上坐稳了,锦书才问道:“娘,外祖父可在家中?”

吴氏满眼失望地摇了摇头,说道:“自从昨日离家,便还没回去过……你大舅母也不在,府里却是有些不安分了……”

锦书抿了抿唇,说道:“大舅母在恒王府也呆不了多久的,相府那里大舅母往日里打理的素来规矩,不过一两日,且出不了乱子呢……”

“但愿吧!”吴氏总觉得不安,近来发生的事,处处透着不寻常,她再难放下心来的。

锦书也看出吴氏的不安来,只是她却有些无心去安慰。先前俞岱岩说的话,一直在她心里转悠,倒不是那些关于她与莫声谷之间的那点事的,而是恒王遇刺和恒王妃中毒之事的幕后黑手……若是按着俞岱岩的说法,恒王妃会有些一劫,却是她救下了恒王惹下来的,要真是这样,以后她的麻烦怕是就真惹大了!

若是不能及时把自己从这些事情里给解出来,她先前所想的离府之事,怕是一时之间还真能成行了。锦书是越想越心烦,不免郁闷地长叹了一声。

吴氏听着女儿叹气,便抬头看了她一眼,问道:“你这又是怎么了?可是怪娘方才派人叫你叫得急了?你在布庄看上了什么料子?只管叫人送到府里去就是了,难道我还能为着几匹料子生你的气不成?”

锦书抿唇笑了笑,说道:“我原是觉得意思才随便逛逛的,那布庄倒还真有几匹好料子,只是颜色太艳了些,不好搭配呢……方才在街上,我觉得云都这两天都冷清了不少,这样的日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

吴氏笑了笑,伸手捋了捋锦书鬓边的乱发,说道:“外头街面上冷清不冷清的,也无需在意,总不会缺了你的吃用……有什么喜欢的,便只管让人去我那里取去,便是家里没有,我也让人去外头给你寻了来,总之别委屈了自己便是……”

“娘……”锦书一侧身,扑进了吴氏的怀里,有娘的孩子真是宝呀!

“你那师傅,可有说过让你什么时候起程?约定的见面时间是又是什么时候?”吴氏心里也一直惦记着女儿要去拜师学艺这件事,虽是不舍,但是却也觉得这个时候让女儿先离了云都,未必不是件好事。

锦书坐直了身体,想了想,还是咬着牙说道:“娘,起程的事还是稍缓缓,反正师傅也并没有规定了时间给我,再等等也无大碍……我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还是等着云都的事态平静下来了,我再上路就是了……”

“你又觉得哪里不对了?!”吴氏一惊,伸手抓住了锦书的胳膊,急切地问道:“可是又有哪里出了什么事了?”

锦书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暂时我还说不清楚,可是恒王妃那些安胎药……它的来历让我有些不安。”

“那些药材的来历,你大舅母不是说,宫中彻查还没查出结果吗?”吴氏有些不明白,锦书究竟在紧张些什么。

“娘!”锦书轻轻一摇吴氏的手,说道:“那些法子御医和惠心真人可是都不知道呢!那些熏蒸过的药材,可是只有我认了出来的……”

锦书这么一提醒,吴氏顿时会意了过来。对呀!御医和惠心真人不知道,而锦书却知道,那这些加了料的药材的出处,至少也该是与那些世外的宗门有关联的,而且,说不得锦书这个疗毒救了人的,身上也是带了嫌疑的!

吴氏的脸色愈发地难看了,这样的嫌疑若是被套在了身上,还真是不好脱下来了。除非找到真正的投毒之人!

可是皇家从恒王遇刺开始彻查,这都已经好几天了,虽然也抓了不少的人,但是明眼人也都看得出来,那些人怕是没几个真正参与到了这件事里,只不过是被皇帝借了机会给清除掉罢了……如果皇家这么遍撒网都查不出来,那锦书岂不是更说不清了吗?!

锦书却是不知道,吴氏的脑补方向跟她的担忧完全是走了两条道,母女俩明明在为同一件事发愁,却是愁的各自不同……静默着深思到了府门口,母女俩才相视一笑,一起下了车回府。

吴氏拉着锦书的手才一进府门,管家福叔便一头汗地快步迎了过来,连请安都没顾得上,便直接求上了救:“夫人,大事不好了!老夫人让二小姐和张姨娘给气晕过去了……”

锦书瞪大了双眼看着福叔,简直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话了。这宋宛且不去说她,这张姨娘是怎么回事?她不是被关起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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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打死?!

吴氏一听福叔的话,也是一愣,随即便紧皱着眉头,加紧了脚步往老夫人的院子走去,边走边问福叔:“可有去请大夫过来?”

“请了……”福叔一边悄悄地拿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一边说道:“只是刘大夫不知为什么还没到……”

福叔方才那么急匆匆地往外跑,其实就是想再去看看刘大夫那边是什么情况,如果不行就去请了别家的大夫来的。只是他才走到门口,便正迎上了吴氏带了锦书回府。

吴氏自然也听出了福叔那话里的未尽之意,连忙让他赶紧地去找大夫,又吩咐了身边的丫环去她屋里取些常备的清心静气的药丸子拿过来,老夫人若是被气得狠了,这些药也多少能顶些用处的。

锦书紧跟在吴氏身后,悄悄朝玉砚使了个眼色,玉砚会意地点了点头,默默地往后蹭了两步,便落在了众人的后边,又走了两步之后,趁着没人注意,便转进了旁边的小路,而这小路却正是通向张姨娘所住的小院的。

锦书实在是想不通,张姨娘究竟是怎么跑出来的。有了前一晚宋宛爬墙那件事在前面,看着张姨娘的丫环、婆子不该这么不上心,又被她也跑出来才对,可是……难道是老夫人自己脑子抽了,教训宋宛的时候,把张姨娘也叫来陪训,结果被人家娘儿俩给联手收拾了?

有时候锦书都想不明白,老夫人整天这么折腾到底是有什么意思……又或者真是太没意思了,所以就用“折腾”来打发无聊的?

锦书脑子里不着边际地乱想着的工夫,已经跟着吴氏来了老夫人的院子。老夫人这里虽然看着人来人往的乱了些,但是来往的丫环、婆子脸上并无慌乱之色,吴氏心里的紧张多少放下了些。她一进院子就看见张姨娘和宋宛娘儿俩被堵了嘴捆住跪在院子里,宋宣也可怜巴巴的陪跪在这母女俩身边,她不由得朝着正站在那里明显是监督着这娘儿俩的一个婆子看了过去……

那婆子其实一看见吴氏过来,便立刻往她身边凑了凑,这会儿一见吴氏看向了她,连忙请了安,然后低声说道:“老夫人昏倒之后,大少爷让把……这两位堵了嘴捆在这儿的……二爷是自己……说是要替那两位请罪……”

吴氏看着正跪在那里的母子三人,冷哼了一声,理都没理他们,便直接带了锦书进了老夫人的屋里。

屋里边,宋景明正紧皱着眉头站在那里,容哥儿也是一脸迟疑地拉着个大丫环的手站在角落里,可怜兮兮的样子着实让人心疼,可是这会儿也确实是谁也顾不上他了。

宋景明实在是不擅长处理这样的事情呀,偏偏刘大夫也不知是怎么了,去请了老半天也没过来。老夫人平日的贴身丫环倒是取了几样老夫人日常养身用的药,可是宋景明也不懂这些,又哪里敢说什么让老夫人吃哪一样的话来?

宋景明其实早就盼着吴氏赶紧回来了,若不是一早就知道吴氏是带着锦书去了恒王府,他怕是都要派人去请吴氏回来了……他这边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呢,一转头正看见吴氏进门,连忙跟看见了救星似的紧走了几步,跑到了吴氏跟前,也顾不上见礼了,只拉着吴氏的衣袖,说道:“娘,您快来看看吧……祖母她……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吴氏安慰似地拍了拍宋景明的手,又弯下腰抱了抱要哭不哭地拽着她裙摆的容哥儿,然后便将兄弟俩和锦书都留在了外屋,只身带着两个丫环进了老夫人的内室。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锦书半揽着容哥在身前,紧挨着宋景明,站在内室门口不挡路的位置,低声问道:“张姨娘不是被关起来了吗?怎么也被老夫人叫出来了?”

宋景明摇了摇头,说道:“先前我正看书呢,宣哥儿突然就跑来喊我叫救命,说是老夫人要打死宋宛……我听着这话不像,便让人过来老夫人屋里看看,结果却是听说张姨娘和宋宛把老夫人气晕了……我就赶紧带着容哥儿、宣哥儿过来了……”

锦书挑了挑眉,上午的时候,宣哥儿不是正该和容哥儿一起跟着先生念书的吗?怎么他倒是比宋景明这个正经大少爷都还先得了信儿?而且还是说的“老夫人要打死宋宛”……她想了想,弯下身子,凑到了依旧一脸惊色的容哥儿耳边,低声说道:“容哥儿莫怕,没事的……阿姐问你,上午宣哥儿可有同你一起去先生那里念书?”

容哥点了点头,又往锦书的怀里缩了缩,才小声说道:“二哥原是与我一起念书的,只是后来有个丫环一直在书房外头转悠……二哥好像是认识那个丫环的,便跟先生告了假出去,他们说了没几句话,二哥就跑了……”

容哥儿当时也就是好奇宣哥儿是干什么去了,然后也存着点偷懒的意思,便也跟先生告了假,追着宣哥儿一起到了宋景明那里……

锦书挑了挑眉,转头看了看若有所思的宋景明,低声说道:“我就说这里头肯定有问题!你问过祖母这屋子里的人没有?张姨娘是怎么来的?”

宋景明有些尴尬地摇了摇头,他哪里还顾得上问这些,他一听说老夫人昏倒了,便只想到让人把还在哭闹不休的张姨娘和宋宛给捆了出去,再就是催着福叔找大夫,其他的他还真没想到去问……

锦书暗叹,宋景明还是经得事少了些,要是他一来便找了机会先去问清了那些事,自然就是最好,可是等着拖到了这会儿,却是不好再追问了……事情的处理,只能等着吴氏来做主了。

锦书低头看了看满疲色的容哥儿,想了想,说道:“容哥儿年纪小,这里太乱了,他在这儿也不方便,还是让人先送他回去吧……”

宋景明虽是觉得这个时候应该守在老夫人的身边,但是再一看容哥儿这年纪,又想想外面还有张姨娘母女等着处置,便同意了锦书的说法,让丫环送了容哥儿回去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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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醒

武安侯府是养着专门给自家看病的大夫的,虽然主擅的是调养,但是一般的小毛病也都是能治的,这位刘大夫就住侯府的后街里,可巧今天却是出门采药去了,所以来请的人才迟迟没把人请回来。

等着福叔知道这件事后,再去外面药店里另请大夫,时间上自然是就有些耽误了。

吴氏虽说是取了日常用的清心丸给老夫人服了一丸,可是平日里极见效的丸药,今日却好像没了效果一样,老夫人症状眼见着是没减轻半分。吴氏难免就有些撑不住了,又往外面问过一回,得知福叔去请大夫还没回来,便咬了咬牙,把锦书给叫了进来。

其实锦书一早就想跟着吴氏进来看看,她虽说对那些常见病并不是很精通,但是比着一窍不通的吴氏来说,她好歹还是要强出去不少的。只是吴氏先前却是特意将她留在了外面,显见是不愿意她插手的,她也只能在外面呆着了……

这会儿一见吴氏唤她,锦书自然是毫不耽搁,直接撇下了也很想进来却又被拦了下来的宋景明,迈步就进了内室。“娘,祖母怎么样了?”锦书紧走了几步,走到了床边,也不遮掩,直接便上手搭脉。

吴氏看见女儿这般动作,微微叹了口气,把屋里都快挤不下的丫环、婆子撵出去了不少,看了看屋里留着的基本上都是她能信得过的了,这才说道:“平日里这清心丸也是极好用的,只是也不知今天怎么就这样了……”

“您放心,没大事!”锦书一上手,这脉还真好认,气迷了心窍,单用清心丸却是差着点功效,不过这推宫活血这样的事,武当门下有绝活呀!顺着几条相关的经脉,锦书直接上手一阵的揉搓,不过片刻的工夫,老夫人就长长地“哎呦”了一声,人总算是清醒了过来……

吴氏深深地看了锦书一眼,哪怕先前锦书已经当着她的面,在恒王府露过一手了,可是这也不能阻止了她心底的那份好奇和担忧……她一直都想不明白,锦书已经跟她说过,她那师傅说过她于习剑一道颇有天分,那么又为什么偏偏又教了她这般高深的医术呢?

吴氏也并不是觉得学医不好,只是本能地就认为,是锦书要去的那个地方太危险,所以她那师傅才提前教了她医术,以求她能自保……

吴氏这儿还瞎琢磨呢,福叔那边却终于是抢到了一个大夫给带了回来。大夫一到,锦书立刻便退到了一旁角落里去了,而宋景明也借着这个机会跟着进来。

大夫进来的时候,老夫人已经清醒过来,正由丫环扶着喝水呢,那大夫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还站在门外头满头大汗的福叔一眼……福叔找她的时候,嘴里的那套说辞真让他以为这侯府的老夫人是眼见着都要不行了,结果他这会儿再一看,哪怕还没上手把脉,就凭着老夫人的喘息声,他便知道老太太没什么大碍了。

“老夫人先前可用过了什么药?”大夫一边把着脉,一边问道。

刚刚服侍着老夫人喝水的丫环,在得到了吴氏的示意之后,小心翼翼地说道:“先前老夫人一直昏迷不醒,夫人便取了丸清心丸服侍着老夫人吃了……”

清心丸这药大夫自然也是知道的,这高门大户的杂事多,像是清心丸这样的药基本上就是常备的药丸子,哪家都有现成的,倒也算是正对了老夫人的症,只是大夫却觉得从脉象上看,这清心丸的效力是不是也太大了些?他迟疑了一下,又问道:“就只用了清心丸?没用别的药?”

“没有!”那丫环自然是摇头,锦书后来也只是推拿了一番,可是半点药都没有用的。

吴氏也看出来那大夫的疑惑,心里更明白,多半是大夫对锦书方才的举动有所察觉,只是一时之间有些拿不准罢了……她自是不乐意女儿再在外面扬命,只扯了扯嘴角,催促了一声:“大夫还是看看,我家老夫人眼下可还好?还需不需要再用些其他的药?”

大夫也听出吴氏语气中的不乐意,到底畏惧武安侯府的权势,再不敢多问,思忖了片刻之后,又下了一道调养的方子,只说先吃上三天,再看看需不需要调方子,然后便一派高人状地被福叔送出了府门。

锦书看过了那大夫的方子,基本上的用药思路她还是看得明白的,见没什么妨碍,便交给了丫环们去煎药。

吴氏坐在床边,微皱着眉头,对着正斜躺在床上,微闭着眼睛养神的老夫人说道:“母亲也上了年岁了,还是少生些闲气的好……便是真有什么事,也不妨等上一时三刻的,只待了我回来再处置就是了,就家里这点事,再把您气倒了,可不是让我们担心吗?”

锦书走到吴氏背后,也轻声细语地说道:“就是啊,祖母。有什么事,您就只管交待给母亲去处置就是了,您要是累坏了,可让我们怎么办呀?方才您是没看到,您这一病倒,容哥儿可怜巴巴地站在那里,害怕的哭都不敢哭了,见了我小身子板都直哆嗦……要不是我哄着他说,您没事,呆会儿还叫了他一起过来吃饭,他就是吓成那样,都要在屋外头守着您呢……”

锦书这是借了机会替容哥儿垫底了,省得到时候再有谁为着容哥儿先回去的事挑唆了老夫人。

果然,老夫人一听这话,顿时睁开了眼,一连声地问道:“容哥儿怎么也过来了?他不是正在念书吗?谁去告诉他的?哎哟,我这小孙子怕是吓坏了吧?方才怎么没让大夫也开副安神的方子给他?……”

吴氏瞟了锦书和充背景的宋景明一眼,知道必定是这兄妹俩捣的鬼,先让容哥儿回去了,不过她倒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反正她闺女这会儿也给描补回来了,她自然也是不介意帮衬一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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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处置(上)

老夫人这回是真的被气狠了,便是好容易醒过来,在吃了大夫开的药之后,精神便又很快萎靡了下去,只在睡着之前,拉着吴氏的手说道:“宛丫头那里我看着,不下狠心教导是不行的了,这几天就让人看着她在她屋里抄书好了,待过几日,有机会了,去请两个厉害些的教养嬷嬷给她,是得好好掰掰她的性子了……至于张氏那里,你看着办吧!若是她真觉得还是她张家好,就写张放妾文书给她,遣了她返家就是!”

老夫人后面关于张姨娘的那两句话,说的时候语气中都透着怒意,显然这回她是真的不准备再保着张姨娘了,甚至连放妾文书的话都说了出来,可见她这回是真的认真想撵了张姨娘回娘家了。

吴氏听到这样的“好消息”,却也只是微微一笑,又轻声安慰了老夫人几声,才带着锦书和宋景明一起出了老夫人的屋子。

仍旧跪在屋外的张姨娘和宋宛,这会儿倒是停了哭闹,只是跪伏在那里抖个不停,倒是宋宣还是跪得直挺挺的,眼见着吴氏出来,目光中透着希翼地看了过来,嘴唇动了几动,却是到底没敢出声。

吴氏看着这娘儿仨狼狈不堪的样子,冷哼了一声,低声吩咐了人把他们一起带去了自己院子。

宣哥儿的年纪虽然与容哥儿相差没几个月,可是眼前这事,容哥儿可以回避,宣哥儿却是避不得的。他一进了吴氏的屋里,便又老老实实地跪在了那里,倒是张姨娘和宋宛两个,这会儿一见了吴氏,却仿佛是精神头又上来了一般,又开始挣扎着想要再折腾一阵似的……

宣哥儿这会儿心里头的恼意大增,他一直就不明白了,他娘跟他姐姐这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就是闹腾的再厉害,他娘这辈子也没可能占了正室的位置,他跟他姐姐这辈子也不可能变成嫡出,那么再闹又有什么意义?只不过是会让他们娘儿几个的处境更加困难不堪罢了……

可是偏偏那两个脑子不清楚的人,一个是他娘,一个是他姐,他也只能忍着,便是有心提点两句,那两个人也是听不进去的……他跪在那里的时候已经想了半天了,竟是半点破局的办法都没想出来,这会儿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吴氏一大早的折腾到现在,连午饭都没顾上吃呢,看了看坐在她身边的一双儿女,这俩孩子也跟着她一样连口水都没喝上呢,心里不免是心疼了起来,也不顾还跪在那里等着她处置的三个人,只叫了人传膳……

这膳食其实早就是准备好的了,只是府中一通的闹腾的,厨房的人也不敢派人去问什么时候传膳,等着吴氏屋里一派人过去,等都不用等,便直接摆饭上桌了。

吴氏娘儿仨坐在上面吃着,张姨娘娘儿仨却是跪在下面看着……宋宣倒是在心里埋怨张姨娘和宋宛多些,可是在张姨娘和宋宛两人看来,这正经是吴氏这当家主母虐待她们的证据了!

不过便是张姨娘和宋宛母女俩再怎么两眼冒火地盯着看,吴氏带着自己的一双儿女,还是慢悠悠地吃得香甜。

用过饭之后,吴氏才觉得这精气神缓过来了一些,这才有心情处置起张姨娘的事情来。她端着杯热茶,一边拿杯盖撇着杯子里的浮沫,一边看向被叫过来陪审的几个丫环、婆子,问道:“张姨娘不是被老夫人罚抄书,关在屋子里不许她出来的吗?她今天是怎么跑到老夫人院子里去的?”

吴氏先前就已经问过了,张姨娘并不是老夫人叫过去的,而是老夫人那里正准备处置宋宛的时候,她突然跑进了屋里,跟着老夫人一阵的大叫大嚷,这才把老夫人给气倒的。

先前被老夫人派去看着张姨娘抄书的那婆子,哭丧着脸就跪了下来,半点不顾忌脸面地直接捋了袖子伸给吴氏看她胳膊上的青肿,半是诉委屈,半是告状地哭诉道:“夫人明鉴啊!老奴被老夫人派去‘照看’张姨娘也算是尽了心了……昨天夜里的时候,便是张姨娘一个劲儿的折腾,一会儿说头疼,一会儿又喊肚子疼的,把老奴几个人支派的乱成一团,这才让二小姐找了机会溜出去,做下那么大的事来,结果今天厨房里来了个脸生的丫头送果子,也不知道跟着张姨娘又混说了些什么,张姨娘便跟疯了似的,便往外冲,老奴带了人拼命的拦,可是到底张姨娘也是个主子不是,老奴也不敢真使了大劲儿,结果张姨娘是连掐带咬的把老奴几个人给撞翻了就跑出去了……”

这婆子说话的时候,眉眼悄悄地朝着锦书身上转了几转,只是锦书却始终一副低着头喝茶的样子,一点儿都没注意到她的样子,倒是唬得她生生咽下了一些话,没敢说出来口。

吴氏倒是注意到那婆子瞟向锦书的那几眼了,不过既然她话里没带出锦书什么首尾,吴氏自然也不会多事,只是把这件事暗暗记在了心里,琢磨着待事了了,定要跟锦书问个清楚。

不过那婆子话里提到的脸生的丫头,倒是让吴氏心生警惕。上半年的时候,府中放出去了一批年纪差不多了的丫环,自然是又补上来了一批,能让那婆子觉得脸生的,自然便该是这一批新进府的丫环了……可是大厨房这样的地方,送吃食的时候几乎不会派个新人独自前往的,这丫头的举动,自然是让人心存疑虑了……

锦书也很清楚家里这些丫环的事,不由得抬头悄悄看了吴氏一眼,只看吴氏微蹙的眉头,便知道她也必是疑心了的,不由得放心了不少。锦书倒没想着这丫头是外头的谁谁谁派来的,只是想着或许是有那不开眼的,又被张姨娘给哄了过去罢了。

张氏也是这样的想法,冷笑着看了看还正跪在下面对着怒目而视的张姨娘,直接便开口让人去把那丫头找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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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处置(中)

就在吴氏让人去找那送果子的丫环的时候,锦书注意到张姨娘眼神中透出了一丝慌乱,她微微挑了挑眉,就算这丫头真是被张姨娘收买了,这样的事也算寻常,张姨娘实在是犯不上为了这点小事慌乱吧?难道这丫头身上还藏着其他的秘密?

锦书微微垂下眼睑,心里默默盘算着不知道玉砚够不够聪明了……看管着张姨娘的那婆子,能说出来这些话来,锦书多少能听出些玉砚参与其中的首尾,只是不知道玉砚这会儿有没有把那个送果子的丫头给看住了……

不大会儿的工夫,被吴氏派出去找人的丫环苍白着一张脸回来回话,那个丫头竟然被人掐死在花园的假山后面了!

吴氏一听,当时便脸色难看地拍案而起,死死地盯着显然也被吓了一跳的张姨娘,指了个婆子把堵住张姨娘嘴的布团子给取了出来,然后缓缓地问道:“那丫头到底是什么来历?别说你不知道……仅凭她给你递个消息,还罪不至死!既然出了人命了,你最好给我老实地交待清楚了,要不然……”

张姨娘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她虽是有些担心那丫头会被问出些什么,但是其实心里多少也有底,便是真问出来了,顶多也就是面子上不好看罢了,也出不了大事……可是这会儿那丫头怎么就会……她结结巴巴地了半天,却是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惹得吴氏看她的眼神愈发地狠厉了。

锦书也觉得奇怪,本就不是多大的事,张姨娘这些年下来没少在侯府里兴风作浪的,被她小恩小惠收买的人还真不少,这些人最重的也不过是再发卖出去罢了,吴氏下手再狠也没闹出过人命来……这些事家里下人都清楚的很,按说也不该有谁会为了递个消息的事就灭口的吧?

“那丫头……后头有人?!”吴氏紧皱着眉头,不错眼地看着张姨娘,缓缓地问道:“你就是知道她背后有人,才拿捏住了她,让她给你递消息的,是不是?”

张姨娘满脸畏惧地看着吴氏,缓缓地点了点头。

“说!她背后的人是谁?!”吴氏一拍桌子,重重的响声吓得张姨娘一哆嗦。

“我,我不知道……”张姨娘这会儿也知道害怕了,其实早在听说了恒王遇刺的事情之后,她心里就一直觉得不安,也一直在暗暗掂量着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了老夫人,只是还没等着她拿定了主意,就被老夫人给关了起来……

“你都知道些什么,全给我说出来!”吴氏竟是没想到张姨娘竟会糊涂到这般地步,明知道家里进了奸细,竟然瞒着不说,甚至还想着与虎谋皮,真不怕被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张姨娘这会儿自然是不敢再瞒着了,咽了口口水,想了想,才又说道:“上个月初五的时候,我去宣哥儿那里给他送新做的衣裳,转过回廊隔着回廊的花墙,就看见那丫头在蹲在墙边的树后头,埋着头往块石头底下不知道塞了个什么东西……等着那丫头离开之后,我让人过去看看,却是个小纸条……”

“那纸条上写了什么?”吴氏心里真是恨呀,这张姨娘为着她自己那点小心思,真是短视到了一个让人无法想像的地步了!

“就是些数字……我,我也看不明白……”张姨娘心里也直犯委屈,说是她抓着那丫头的把柄,可是她这把柄抓的还真不算瓷实,那纸条上就写了一串的数字,根本就连不成句话,便是拿来吓那丫头的时候,她也没再拿出那纸条来,只是点了点那个地方而已,那丫头就很自觉地跟她合作了……

“数字?”吴氏心中不解,紧皱着眉头,问道:“都写着什么数字?那纸条在哪里?可还在你手里?”

张姨娘摇了摇头,说道:“那,那纸条让我给烧了……上面的内容,我,我也记不清了……”

吴氏看得出来,张姨娘确实没说假话,那上面的内容估计她是真的记不住了……不过想来了也是,本应是些互不关联的数字,这都一个多月、快两个月的时间了,又搁着摊上这事的是张姨娘这么个没心没肺的,她早忘了才是正理……

锦书听到这里,心里却暗暗有了些猜测,她转头看了看宋景明,果然,宋景明紧皱着眉头,显然心里也多少有些数了,便沉默下来,没再做声。

锦书不说,宋景明却是沉不住气,他站起身来,走到吴氏跟前,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娘,那纸条上的数字,听着倒像是军中传递消息的暗语……”

吴氏一惊,猛地抬头看向了宋景明,紧张地问道:“果真如此?你是怎么知道的?”

宋景明苦笑着说道:“娘啊,您是忘了我在哪里进学的了吗?这种法子皇家军校里都有指导的……不同的队伍各有各有密文,传递出来的消息,只用数字标出来是第几页、第几行的第几个字,查过密文才能知道正确的消息是什么东西……”

吴氏的脸色有些发木,这家中怎么还闹出了军中的细作?这是冲着谁来的?武安侯常年领兵在外,这侯府中就剩了些家小在,这又是谁会往侯府中塞细作呢?目的又是什么?

吴氏揉了揉疼得快跳起来的眉心,深吸了口气,转头低声对着宋景明说道:“明哥儿,家里现在能靠得上的男丁也就是你了……家里上下人等……娘现在也只能把这件事交给你去处置了……”

宋景明紧抿着嘴唇点了点头。他心里很清楚吴氏的意思,吴氏这是想要把家中的奴仆下人、护院家丁,甚至是能在府中常来常往的人都要彻查一遍了,这也是难免的,就是他自己也是已经动了要彻查的念头了,虽说这样的事情福叔也能去办,但是没个主家的人亲自看顾着,也确实不像个样子……

哪怕只是做个样子摆在那里,好歹也能起个震慑的作用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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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处置(下)

宋宣跪在那里听着吴氏和张姨娘的一问一答,心不住地往下沉。他早先就知道自家姨娘不是个聪明人,却也没想到她会愚钝至此!

自家人再怎么斗都无妨,可是这牵扯上了外人的事又哪里是能瞒着的?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宋宣就想不通了,为什么自家姨娘和二姐,就连这样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

宋宛虽也是将那些话听在耳中,可是她还真就如宋宣所想的那样,没听明白其中到底有什么牵扯,但是她却也本能地从张姨娘和吴氏两人的神色间,看出来事情似乎在朝着越来越坏的方向发展。

宋景明也没再耽搁,匆匆地转身离开,家里如今正是用他的时候,外面还有一摊子事需要他跟着福叔一起处置的。

吴氏心里也暗自后悔,这些年她也是有意地把宋宛给“惯”成了这副不懂事的样子,而对张姨娘她也一向是一边打压,一边由着老夫人护着,生生把这母女俩的性子和脑子都给养废了。结果这会儿却是她先尝了这母女俩带来的苦果。

锦书心中也是不解,她虽是很少在后院中的事情上费心,但是也一直自认为该知道的事情她也都是知道的,就比如说府里也确实有别人安下来的眼线,可是这事在各府、各家都是常态,若是真清理的干净了,反倒会引人注意……反正她爹也不在家,便由着那些人留在府里,只要他们不干那些暗地里下死手的事,只往外传递点消息什么的,她还是能忍得下的。

可是今日提及的这个混进了大厨房的小丫头,她先前竟是一点儿都没注意到,这倒是让她有些奇怪了。她这些年虽然少练拳脚、剑法,但是内力修为却是半刻没停,往往到了夜里的时候,整个府中若有异动,她的灵觉都能感觉得到……

要知道白天还好说,这一到了晚上,府里能走动的人是有数的,而能走动的地方也是有限的,锦书已知的几个探子,都是她在深夜的时候暗暗盯着给盯出来的,一旦发现了,那么她就会紧迫盯人,直到把那探子的上家、下家都找清楚了,也确定了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危险,才会把人留下来……

这半年来,锦书也在府中发现了几个人,但是她发现的这些人,却没有一个是跟那丫头联系过的……这里头可就有说头儿了!难道这府里还能藏下一个,她没发现的探子小分队不成?

张姨娘说的那处回廊,锦书也是知道的,那地方平时虽然会注意的人少,但是也并不是全然能背着人的,最重要的是,那地方是在内院里!也就是说,入府之后,那里是不会有外面的人出入的……那也就是说,与那丫头一道儿的人,应该是白天就取走了消息的,也唯有如此,才能避过锦书的耳目。

青天白日的做这样的事,危险性是不是大了些?正常探子都不该做出这样的选择吧?难道说,那些人知道晚上传递消息的事,都在她的监视之下了?这也不大可能吧?

她又没真的干什么,只不过是发现了探子就盯上两晚,只要确定只是传递消息的,就再没了动作……又或者……半年前新进府的丫头,这个时间点,好像有那么点意思呀!

锦书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之后,悄悄地抬起头,冲着吴氏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有话想要私下里说。吴氏挑了挑眉,会意到自家闺女这是催促着她赶紧地处置了张姨娘这娘儿仨呢,不由得深吸了口气,看了看跪在下面依旧抖个不停的张姨娘,冷冷地说道:“方才我去见老夫人,老夫人有交待,宛丫头就先关回她自己屋里抄书去吧,等再过几日挑好教养嬷嬷就给你送去,你这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好好地学学规矩了!”

“这怎么可以?!”张姨娘瞪大了眼睛看着吴氏,虽然她心里清楚,吴氏既然敢借了老夫人势,那么这事老夫人就必定是知道的,可是她却着实不愿意相信,只是这么点“小事”,就能让老夫人真的舍弃了宋宛。

而仍旧被堵着嘴跪在那里的宋宛,一听这话,顿时便气红了眼。在天朝,给家里女儿请教养嬷嬷可不是什么好名声,只有那些行为不端的女孩子,才会被这么对待,宋宛听了吴氏这话,首先想到的便是等着她被请了教养嬷嬷教导的名声一传出去,将来又哪里还会有门当户对的勋贵人家上门求亲?吴氏这是想毁她一生呀!

可是同样听到了这话的宋宣,却是悄悄地松了口气,虽然他也很清楚,被教给教养嬷嬷教导的二姐日后再不可能有什么好出路,但是他现在也不敢多求什么的,只要他这亲姐姐再再给他惹事添乱,他就知足了……他日后若是能挣出个好路子来,他自然也不会忘了拉巴宋宛的,再怎么说,那也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姐姐,他总不会真抛下她不管的。

吴氏才不会去管宋宛和张姨娘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她那话一出口,便直接朝着早就等在那里的几个婆子摆了摆手,那几个婆子当下便把宋宛从地上拉了起来,直接把还努力挣扎着的宋宛给拖了出来。吴氏这回可是吸取了教训了,宋宛那边安排的人比先前多出去了一倍不说,还一早就言明了,若是再有偷跑出来的事情发生,那么在宋宛那里侍候着的人就全家发卖,绝对不带打商量的!

打发了宋宛之后,张姨娘总算意识到,下一个就轮到她了,再不敢替自家闺女喊什么冤了,只哆哆嗦嗦地找靠山一样的想往宋宣的身边靠。

锦书看着宋宣满眼无奈的样子,倒是忍不住低下头,悄悄地笑了笑。

张姨娘不比宋宛,怎么处置吴氏其实心里也犯难,虽然老夫人是提了什么放妾文书的话,可是眼下却还真不是就此赶了张姨娘出门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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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寿王

吴氏的为难,不在别处,就说先前宋宛才在宫里说出了她打压妾室、庶女的话来,她这边转过头去便把张姨娘给赶出府去了……这外头传些难听的话什么的,吴氏倒是真不怎么在乎,可是若是宫中再有人借着机会说些什么,那可就难看了!

武安侯宋清远眼下也是个正关键的时候,吴氏断不敢在这个时候在府中再闹出什么事来,若是影响到了宋清远,那可就真是影响一大家子的大事了。

锦书自然也明白吴氏的顾虑,她看了眼低着头跪在那里,看不清表情的宋宣,想了想,还是轻声说道:“娘,姨娘虽说是犯了大错,可是祖母还在病中,若是处置了她,她再哭闹起来,吵到祖母就不好了……不若先把姨娘关到后院静室里,等着祖母身体好些了,再处置她吧……”

这后院的静室,原是老夫人那一代人的时候专门用来处置姨娘关禁闭的地方,只是自打老侯爷过世之年,老夫人便狠着心把那些姨娘通房什么的都处置掉了,后来到了吴氏这里,家里的姨娘少不说,这常年留在这里的这个还跟老夫人沾了亲,所以已经是闲置了好些年了。

这个时候把张姨娘关在这里,自然是再合适不过了。

若非锦书提醒,吴氏还真没想起府里还有静室这么个地方,她挑了挑眉,嘴角顿时便带了笑意,冲着已经支好了架子就等着“搀扶”着张姨娘离开的几个婆子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先把张姨娘关到静室里去吧……静室里的规矩,就还按老夫人当年订下的老规矩执行,都给我睁大了眼睛,若是再让她跑出来,或是让什么人进去与她通了消息,你们这些看着她的人,也一道都全家发卖了出去!”

那几个婆子惶恐万分地应下了之后,也不给张姨娘哭嚷的机会,直接便又堵了她的嘴,给拉了出来。

屋里也就剩下宋宣还惨白着一张脸跪在那里,要哭不哭地看看吴氏,又看看锦书,却是仿佛吓得连话都不敢说了。

吴氏也在心里暗赞宋宣实在是个聪明孩子,跟宋宣比起来,只比他小了几个月的宋景容就实在是太天真了些……不过吴氏还是喜欢自家小儿子这么天真、不知事的样子,宁可多替他想着些、多护着他些,也愿意让自家小儿子过得开心些……

吴氏对宋宣虽有防备,但是物质上还真没委屈过他,虽说不能与宋景容相比,可是比起别家的庶子,宋宣的日子要好过得多。宋宣又是个聪明人,很懂得在吴氏跟前卖好,所以吴氏一向待他还算亲近,这会儿处置完了张姨娘和宋宛,吴氏再与宋宣说话时,语气便和缓了不少:“宣哥儿,你素来是个懂事的孩子,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只一句:好生记住了,你是宋家的人!宋家好,你才好……千万别学了你姨娘和你二姐……知道吗?”

宋宣所盼着的,也不过是这样一句能把他和张姨娘、宋宛两人给撕掳开的话而已,这会儿听吴氏这么一说,自然是连连点头,忍了一上午的眼泪,这会儿终于再也忍不住地掉了下来。

吴氏自是唤过了丫环送了宋宣回去他自己的院子梳洗歇息不提,她这儿还惦记着方才锦书朝她使眼色的事呢!等着宋宣一出了屋,她便也趁势把屋里服侍的丫环都打发了出去,只拉着锦书一起斜倚在榻上,轻声问道:“你这鬼丫头,方才朝着我又使的什么眼色?可是又想起了有什么不妥当的事?”

锦书窝在吴氏怀里,微微蹭了蹭,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这才低声说道:“我也就是听着回话的婆子说,那丫头是半年前新入府的……这半年前,咱们府里可不是出过一桩事吗?娘,您忘了?”

“半年前?”吴氏微微回忆了一下,微皱着眉头,说道:“你说的是老夫人院子里的那个丫头跟外院……”

吴氏突然住嘴,没再往下说。那丫头原是跟外院的一个护院有了私情,两人后半夜在后花园里偷情的时候,正被巡夜的人给撞了个正着……只是这事她当着锦书的面,她这当娘的实在有些说不出口,尤其更让她不高兴的是,这样的龌龊事,是谁捅到锦书跟前去的?这些事哪里是锦书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该知道?——女控倾向的好娘直接把思路跑偏了!

锦书只当做不明白吴氏突然停口不说的意思,只接了吴氏的话头儿便往下说道:“娘,您且想想那丫头和人偷情的那地方,可是平日里巡夜会走的路线?那丫头想来也不是第一次跟人在那里见面了,为什么以前都没撞见过,偏偏那日就撞见了?那丫头,真的就是在跟人偷情?而不是偷偷地递消息?”

“你这丫头!这样的话也是你这千金小姐能说出口的?什么偷……唉!你这嘴里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冒!”吴氏最先注意到的果然还是从锦书嘴里冒出来看那些关键字,先训了锦书几句之后,她才反应过来锦书那些话里的真正含意,当时便是一惊,猛地坐直了身体,顺手也拉起了锦书,问道:“你怎么就生出了这样的想法?还是你知道了些什么?再不许瞒着我,快说!”

锦书抿了抿唇,将差点脱口而出的实话都给咽了回去,就吴氏眼下的精神状态来说,知道的太多并不是好事,她想了想,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这才说道:“原是我师傅告诉我,那丫头是寿王的人……”

锦书这算是默认下来,引着巡夜的人撞破了那桩“私情”的,正是她!不过事情的起因,却还是栽到了她那神奇的师傅身上去了,她也实在不愿意再看见吴氏为着她的事再莫名的焦虑不堪了。

“寿王?!”吴氏万没想到事情会扯到二皇子寿王身上去,她也想不通,寿王往自家安这么个探子,又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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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盼归

锦书其实也挺想不明白,寿王半年前怎么就盯上了武安侯府了。要知道虽然府里别家的眼线还是有几个的,但是那几个都属于很常规的存在,送的也都是些日常的消息,消息传出去之后,连真正的主子手里都至少了,就在负责的幕僚那里被销毁了。

也正是因为这几个眼线的存在并没有太大的危害性,锦书才容忍了他们的存在。但是半年前那一回,寿王那里派来的两个人,却突然地不安分了起来,锦书观察了两天,发现也只有寿王的人才显得这么躁动,其他人还依旧是那副半死不活的低调样子……为了安全起见,锦书才做了些安排,把寿王安排的那个丫头找了个机会给处置掉了。

她会选择当时动手,也未必但没有敲山震虎的意思。只是后来不止是寿王那里没有什么反应不说,便是府中其他人的眼线也都跟没事人似的,于是锦书也就有些疏忽了,竟是在后来府中又进人的时候,没注意到里面竟还有埋得这么深的探子存在。

当时是不觉得,可是这会儿再去想这些事,锦书就觉得有些不踏实了。她前脚拨了寿王安排进府的钉子,后脚就进来了这么个能混进大厨房的丫头来,而且还安安稳稳地在府里呆了半年有余,传递消息什么的竟没被她察觉到……锦书觉得,这事蹊跷得很呀!

这回若不是张姨娘误打误撞地把那丫头给牵扯了进来,她藏得这么深,又窝在大厨房这么个关键的地方……锦书想想都觉得心寒。

吴氏惊得手都有些发抖了,其实家里有别人家眼线的事,她也并不是一无所知,只是不管是她的侯爷夫君,还是她的丞相爹,都多次私下里交待过她,只要那些人做的不过分,就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她也不敢随意的清理,万一把皇帝派来的人给清理掉,让皇帝疑心了她拥兵在外的夫君有了外心,那可是毁全家的大事!

今天被张姨娘牵扯进来的那个大厨房的丫头被灭了口,她心情就已经很不好了,偏偏这会儿又被锦书扯出来,半年前被她发卖了的丫头竟然是寿王的人……吴氏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

虽然说宋清远和吴丞相都交待过她,不要随便地动了府中的眼线,可是为了家中的安全,她到底还是一直派了人注意着那几个眼线的动静的,但是不管是半年前那个“偷情”的丫头,还是今天被灭了口的丫头,她竟是都不知道她们是别人派来的眼线!

吴氏的脑子一往这边转,立马就觉得这满府上下都不安全了起来。这会儿她知道的有这两个是探子了,那么她不知道的还有多少?那些她不知道的人里,会不会也有那藏了歹心的,正站在阴暗处琢磨着给侯府落井下石、搬砖下套的?

“娘,且忍一忍吧!”锦书抱住吴氏的胳膊,把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轻轻地说道:“皇上的圣旨上不是说让爹爹立刻便回京的吗?与爹爹交接的又是他的副帅,想来是容易的紧……这么满打满算的,顶多也就二十来日的工夫,爹爹便能回来了,等爹爹回来了,这些事都交给爹爹处置就是了……”

吴氏也一早就掐着指头算过了,她家夫君要是速度再快点,路上赶得再急点的话,说不得十来天就能从边关赶回来……这府里就是再怎么乱,十来天的工夫她还是撑得下去的,只要一想到自家夫君马上就能回来了,她顿时就觉得好像也确实没什么好怕的,只要撑过这几天,以后自有自家夫君替自己撑腰做主……

锦书听见吴氏的呼吸声渐渐地平稳了下来,微微一笑,说道:“家中的这些事,娘也该跟哥哥说说,爹爹回来之前,便先让哥哥练练手吧……反正有福叔跟着看着,料想也出不了大差错……”

锦书这些天下来已经注意到,宋景明还是年纪小、经验少,遇事容易慌乱,正该是好好磨练一番的时候。她算计着,等着武安侯回来之后,大事料理完,只怕是便要开始调教宋景明这个嫡长子了。宋景明的年纪说大不大,可是说小也不算太小了,再磨练、调教两年,就真的能顶门立户了。

吴氏先前指派了宋景明去彻查家里的下人,本身也是存了要历练自家儿子的心思,这会儿女儿又说出了这样合她心意的话来,顿觉心情舒畅。搂着锦书在怀里揉搓了好一阵,才笑着说道:“好孩子,这两天先别出门了,你二叔今早送了信过来,最迟后日便能到云都了……等着你二叔他们一家子到了,你二婶必定是要拉着咱们娘儿俩一起门的,到时候便放了你多散几天心……”

吴氏会这么说,也只是感觉到最近这几日锦书似乎心里不清静,总想往外面跑,只是她却多少觉得不安心,还是把女儿留在家里,最好时刻跟在她眼前,她才觉得踏实。要说出来锦书平日里还真不怎么喜欢参加那些夫人、小姐们的聚会,只是到底也不好表现的太过不合群,别人请个三五次的,她也总要去上一两回,不过她可不觉得这种事情能叫做“散心”呀!

吴氏低头看见锦书苦着脸,正眼巴巴地看着她,脸上的笑意更浓,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说道:“好了,别这副模样了,等着你二叔他们到了之后,咱们陪上两日,娘便找了机会,让你去城外的庄子上住几日,可好?”

锦书一听这话,脸上顿时带了笑意,忍上几天就能出城住段时间,她自然是乐意的。

吴氏会这么说,也是没办法的事。锦书的二叔湖州刺史宋沛远这次进京,本就是有意想要在京中留任,那么锦书的二婶自然是要把夫人外交给做好的,只是她跟着宋沛远外任多前,便是以前有些关系,如今只怕是也都已经淡了,再想重新返回社交圈,自然是需要吴氏这个做大嫂的当个引路人的……

便是锦书,也少不得帮衬着些堂姐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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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二房回府

锦书对于二叔宋清沛一家人的印象已经不是很深了,毕竟那一家人离开云都的时候她才三岁,哪怕就是出生就有记忆,那样的年纪跟着亲戚接触的也有限,再后来便只剩下一些书信往来,和听老夫人、吴氏偶尔交谈时得来的一言半语了。

就从听闻的那些事来说,锦书对宋沛远的印象不算太好。只看着二房嫡长子和庶长女两个人的出生日期只隔了三个来月,就已经很让人闹心了,更别说他一到湖州,政绩都没整出来,便又纳了两房妾,再加上原先就有了两房,光是妾室就比他那当侯爷的亲哥还要多了两个!

不过锦书倒是挺佩服她那位二婶的,哪怕妾室再多,也只是生闺女,硬是连个庶子都没闹出来。锦书可不相信那些妾室就只有生闺女的本事,只从往常吴氏话音里带出来的只言片语就知道,二房后院那些事也够闹腾的了……

这一家人到了云都之后,至少在宋沛远的官职下来之前,怕是都要住在侯府里的。吴氏也怕闹出点什么事来,直接把离着外院最近的一个大院子拨给了二房暂住,老夫人虽然心里还是多少有些不满,觉得那院子“小”了些,委屈了她小儿子,可是满侯府的划拉一圈,还真没更大的院子能收拾了,便也只得做罢,只暗暗拿定了主意,等二房回来之后,便把二房的几个姑娘都安置到自己院子里,反正她的院子也够大,几处厢房都没住过人的,只收拾一下也是极好的……

老夫人那里一让人收拾屋子,吴氏便得了信儿了,随便想想也知道老夫人是什么意思了。吴氏才不在乎老夫人想让谁住她院子里去,反正又住不长,便是忍上些时日,也不是过不去……宋沛远的妻子王氏虽是老夫人的亲弟弟,可是却不是个爱掐尖好强的糊涂人,跟老夫人也就是面上亲近而已。

不过搁谁摊上了老夫人这么个婆婆兼亲姑姑的,怕是都亲近不起来。哪家当姑姑的把亲侄女娶了回来,能在新婚头一个月就先送两个妾进屋里的?偏偏老夫人就干出了这样的事来!

也为着这件事,王氏这些年下来,也就只把老夫人当婆婆侍候,就是王氏的娘家,老夫人的亲兄弟,这些年待老夫人也不怎么亲近。

其实要锦书说,这真正渣的还是宋沛远。锦书可是听吴氏私下里念叨过的,当年老夫人送去二房的那两个当妾的丫头,可是宋沛远早在成亲前就看上的,要不是老夫人死压着没给他,怕是他婚前便收了房了……二房那个庶长女,便是当年那两个妾中的一个所出,据往日里去过湖州的婆子回来悄悄传话说,宋沛远待那庶长女,倒比嫡女尚亲厚几分。

吴氏既特意交待了锦书,让她这几日“乖乖”呆在家里,别往外乱跑,锦书便非常老实听话的窝在自己院子里哪儿都没有去。只开了库房挑了些合心意地布料,自栽自剪地给自己缝了身道袍。

这些女红上的事,锦书都是做惯了的。想当年在武当山的时候,逢年过节、生辰寿诞的,锦书给门中长辈准备的礼拜便多是新手缝制的衣物鞋袜之类的东西,颇有好评。

这会儿给自己缝制的时候,只拿出了当年七、八分的手艺,便已经很看得过去了。锦书这边一动手,吴氏那里就听说了,她多少也猜到,这衣物多半是锦书日后“出门”的时候要用的,强忍下满心的不舍,只吩咐了下去,随锦书要什么,都只管准备给她,便没再管……

老夫人虽说那一日真被气得狠了,可是转过眼儿便又被小儿子马上就要回来的好消息给提起了心劲儿,只歇了一日,便精神大好。吴氏也专门去回禀了老夫人,关于张姨娘和宋宛母女俩的处置,老夫人也只说了声知道了,便没再说什么。

张姨娘和宋宛什么的,跟宋沛远根本不是一个重量极的。老夫人这会儿对张姨娘娘儿俩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别来扫了她儿子回家的兴头儿就行!

一转眼,就到了二房到云都的日子了。哪怕宋沛远一早就送了信儿,说是要过了午才能进城,可是老夫人还是兴奋的天将将亮就开始折腾。

一会儿要亲自去二房要住的院子看看,一会儿又叫了大厨房的人过来亲自过问晚宴的安排,又是叫了福叔把准备送去二房那里服侍的丫环、下人都喊来一一过目……更让锦书嘴角抽搐不已的是,自打城门开了之后,老夫人是每隔半个时辰就要派回人去看看她儿子是走到哪里了……

宋沛远对时间把握的还是很准确的,他们一家子还真就是赶到了未时才进的城。老夫人一得了信儿,要不是吴氏紧拦着,都恨不得亲自去府门外等着接儿子去。不过她虽碍着辈分没好迎出去,但是从吴氏一直到容哥儿,除了宋宛那个被关起来的,大房这边儿所有的主子一样都被撵出去欢迎二房去了。

吴氏虽然心里不大痛快,但是她到底也不想为着这些小事跟老夫人闹别扭,哪怕脸色难看了会儿,到底还是如了老夫人的意,亲自带着儿女一直迎到了府门前。

锦书跟在宋景明身后,不显山不露水的,悄悄地打量着二房一家人。宋沛远据说是打小身体不好,习不得武,所以才走了文科,他容貌与宋清远倒有五、六分像,但是气质却差了许多。哪怕宋沛远脸上一直挂和善的笑容,与吴氏对话的时候也颇显谦和,但是锦书就是觉得这人浑身上下就透着一个字:假!

宋沛远的妻子王氏看起来倒是个利落人,整个人都透着股精明劲儿。也是,要是不够精明的话,就二房那乱劲儿,她也镇不住。

至于二房的几个孩子,或许是初见的原因,倒是一个个微微低着头,透着股腼腆劲儿,一时倒看不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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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庶女

接下来老夫人见二房众人时的那股子亲近劲儿,又是搂、又是抱,又是掉眼泪的,倒把吴氏这边大房的几个人衬得跟外人似的。

吴氏是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形,倒是没什么想法,只是王氏看着老夫人拉着宋沛远坐在那里一个劲儿哭诉的模样,微微撇了撇嘴,看向吴氏的时候,眼神里却是多出了几分歉意。

吴氏淡淡一笑,这样的小场面,如今已经打动不了她的心神了,这些年她的神经早就被老夫人给磨练的极粗犷了。

锦书带着标准的淑女式笑容,坐在吴氏的下首,悄悄地打量着二房的几个孩子。二房的嫡长子宋景齐比锦书大了一岁,看起来挺活泼开朗的一个少年,这会儿正拉着宋景明小声的说着话,说的话题好像是关于皇家军校的入学考试,锦书没仔细听,算算时间,年后皇家军校的入学考试,宋景齐的年纪倒是正卡在线上,或许二房这次回京也有替宋景齐跑门路的想法。

二房剩下的四位小姐,只有二小姐宋锦竹是嫡出。这姑娘看着很是文静,穿着身儿粉红色的衣裳,裙摆和衣襟、袖口上绣着些海棠花,看起来极是娇艳。或许是因为年纪还小的关系,她身上并没有戴了太多的首饰,不过仅有的几件簪环、手镯却也能看得出很是精致。

至于据说很得宋沛远宠爱的那位二房的庶出大小姐宋芸,锦书只初初一见,便觉得这姑娘跟着二房的整体氛围都透着几分的不和谐。宋锦竹这嫡出的小姐只穿了件粉红色的衫子,可是这位庶出的大小姐竟是穿的艳红色,或许是年纪比宋锦竹大了些的缘故,身上佩带的首饰竟是比嫡女还多了几件。

先前在外面初见的时候,这个宋芸一直低着头,锦书也只是觉得她身上那衣裳颜色刺眼了些,可是等着进了屋与老夫人见礼之后,这姑娘眉眼带笑地往王氏旁边一坐,顿时就让人看着觉得不顺眼了起来。

这么张扬的一个庶女,究竟是真缺心眼儿呢?还是背后有所依仗?锦书就不明白了,她的终身都还握在王氏的手里,就这么碍着王氏的眼,压了王氏亲生的闺女一头,真的没关系吗?她是不在乎呀?还是没想到呢?

吴氏也注意到锦书一直在暗地里打量着坐在对面的宋芸,不由得悄悄地伸手拍了拍锦书的手背,低声说道:“二房的事,与咱们有什么相干?犯不上为她们操心……”

吴氏可不觉得王氏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就宋芸这样的,若只是想凭借着宋沛远的宠爱,就想在王氏跟前挣个脸面出来,那简直就是不知死活!只看看才八岁大的宋锦竹被王氏教养出来的模样,就知道王氏这是拿着宋芸来磨砺自家亲闺女来的……

吴氏自问,如果不是锦书从小就懂事聪慧,压根就没让她费过心,便自顾自地长成了一副让她放心的样子,她大约也会把宋宛这庶女给养成宋芸这副模样,来给自家亲闺女点成长的压力……

待到老夫人拉着宋沛远母子俩流着眼泪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以后,吴氏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可以让这两位都歇一歇、缓缓劲儿了,这才淡淡地开口:“母亲,二弟和二弟妹带着一家子赶了这么远的路,想来也乏了,还是让他们一家子先回去歇一歇吧,那院子也要二弟和二弟妹再看看,若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现在再改也还来得及……”

老夫人一听这话,擦干了眼泪再看看自家儿子眉梢眼角的疲态,顿时心疼了起来,连声说好,交待了吴氏亲自带着人去送二房一家回去给他们准备好的住处,又嘱咐了宋沛远几句保重身体的话,才放手让二房离开。

说是离开,可是真正离开的也就是宋沛远和王氏两口子而已,二房带回来了不少的东西,还有几房的下人,新住处虽说是安排好了,可是各处也要重新的归并,所以二房的几个孩子便都被老夫人留了下来。便是宋景明和锦书,并着宋宣和容哥儿也一起被留了下来陪客。

等着吴氏陪着宋沛远和王氏一离开,二房几个孩子便被老夫人召到了身边,挨个儿的摸摸看看,一个个地说着话。宋景明趁着这机会便又坐回到了锦书的身边,锦书连忙倒了杯茶水递给她,低声笑着说道:“我看二房的齐哥儿可是个急性子,拉着你说了这半天的话,就没见他嘴停过……哥哥可是有日子没说过这么多话了吧?”

宋景明虽是翻了个白眼,可是心里却是有些高兴家里能多个年纪相差不大的兄弟可以一起玩的,若是等着过了年,宋景齐再能考进了皇家军校,那日后同进同出的日子还多着呢!虽是才见了面,说了会儿话,可是他倒还真不讨厌宋景齐那直爽的性子,心里倒是有几分高兴的。

锦书自是也看出了宋景明心里欢喜的,微微一笑,便没再往下说。容哥儿在锦书的旁边倒是有些坐不住,悄悄地拉了拉锦书的衣袖,低声问道:“阿姐,什么时候能回去呀?昨个先生交待的功课,我还没背会呢……”

今天为了迎接二房的到来,容哥儿和宋宣两个人先生那里的课业却是请了假的,不过这假也不是白请的,先生也照样布置了功课,需要提前背下来。可是这两天老夫人是各种的折腾,便是连宋宣和容哥儿也没放过,得了空便叫了他们俩过来,一个劲儿的交待要他们和二房的兄弟姐妹要好好相处……

容哥儿和宋宣都已经过了六岁了,宋景齐比他们大的多,又兼着要准备考皇家军校的事,想必是没工夫和他们多相处的,而二房其他的几个孩子都是姑娘家,容哥儿更不觉得他跟这些姐妹有什么机会“好好相处”,有那时间他还是好好背功课比较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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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挑衅

锦书虽也心疼容哥儿要在这里干耗着,可是再扭头看看低着头一脸沉默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宋宣,她到底是硬起了心肠,只微微地摇了摇头,微微地揽着容哥儿的肩头,止住了他说话的念头,便罢了。

容哥儿虽小,人也娇惯,可是到底还是懂些眼色的,被锦书这么一阻,便也只是噘了噘嘴,就没再吭声,只靠在锦书怀里微闭着眼养神。

二房最小的两个庶出女孩,年纪还太小,赶路这么些天,精神本就差了些,这会儿早就抗不住了,不过是强撑着罢了,只是说话的时候明显反应慢了些,偶尔头还一点一点的直往下栽。老夫人的注意力都在宋景齐、宋景竹和宋芸身上,倒是没注意到这两个小的,跟着老夫人身后服侍的刘嬷嬷本是老夫人的陪嫁丫环,在老夫人跟前素来有些脸面,说话也随便些,见此情状,不由得陪着笑说道:“老夫人,五小姐、七小姐年纪小,怕是路上累坏了……”

这五小姐、七小姐,却是大房、二房两房一起论的排行,老夫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刘嬷嬷说的是谁,一抬头又看见容哥儿也一副没精神的样子扑在锦书的怀里,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头,但到底还是心疼自家孩子,便直接让人带了二房的两个小姐去了她一早就收拾好的厢房里休息,而容哥儿和宋宣两个也沾光被老夫人叫人先送了回去。

锦书方才虽是一直没插言,但是注意力却一直都在陪着老夫人说话的二房几个孩子身上。除去那两个小的年纪实在太小,那位庶长女宋芸还真是个会说话讨好人的,几句话下来硬是把老夫人的注意力从宋锦竹这个嫡女的身上抢了过去,只拉着她的手笑个不停……

锦书发现,宋锦竹被抢走了注意力,竟是一点不悦都没有,反倒似乎有点庆幸的样子。而宋景齐更是时常地给宋芸查缺补漏,像是也不愿意老夫人把注意力放在宋锦竹的身上一样。

锦书悄悄地朝着宋景明使了个眼色,低声说道:“哥,有没有觉得,二房这三个,奇奇怪怪的……”

宋景明是个男孩子,有些时候难免的迟钝了些,听了锦书这么问,才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可是看了半天,还是没发现……他撇了撇嘴,摇了摇头,说道:“就是觉得二房这位大妹妹……你以后可当心些,别叫她欺负了去!”

他就是觉得宋芸这丫头不简单,只听她说的那些话,便知道是个惯会哄人的,也难免在二叔跟前得宠。他还真有些担心自家素来“内向”的妹妹,被二房的庶女给欺负了去……

锦书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轻哼了一声,说道:“隔房的姐妹,想欺负我是那么容易的吗?她若是敢动了那样的念头,怕是都用不着我干什么,娘就先收拾了她了……”

“你呀,年纪也不小了,哪里就还能跟着小时候一样,什么事都靠着娘替你撑腰呀?”宋景明有时候真觉得吴氏实在是太娇惯锦书了,他常听同窗好友们提起各自姐妹的时候说的那些话,就一直深深地替自家妹妹担心,这么没心眼儿的姑娘,以后出了门子可怎么是好呀?想想都担心……

锦书实在是不知道宋景明是从哪里得出的这样的结论,就他们兄妹俩站在一处,吴氏明显会更担心宋景明会吃亏好吗?好在她家哥哥的识人技能,通常也只是在她身上才犯抽,要不然她才真是担不完的心呢!

宋芸站在老夫人身边,一边陪着老夫人说话逗趣儿,一边一直在注意着大房的几个孩子。就像吴氏会跟宋景明和锦书普及二房的人事一样,宋沛远和王氏在回来的一路上,也一直在跟家里的几个孩子说起大房的人物,所以宋芸很清楚,今天大房出来的人少了一个,应该还有一个庶女的,可是却没见着……

宋芸自从懂事以后,就一直在深恨自己庶出的身份,其实最初的时候,王氏这个嫡母对她还是有些面子情的,只是后来都被她自己的那些小心思给作没有……这两年年纪渐长,她也不是不后悔小时候的那些所做所为,只是她已经没有了回头的机会,她很清楚,她已经是把王氏给得罪死了,在王氏那里她是绝对没活路的……

所以宋芸一直变本加利地巴结讨好着宋沛远,攒足了气力把宋锦竹这个嫡女给压得不见一点光彩,按说锦书这个大房的嫡女跟着宋芸是没有什么利害冲突的,只是她只要一想锦书头上一样顶着嫡女的身份,心里的阴暗面便逐渐扩大……

她原也是私下里悄悄打听过,大房的庶女宋宛平日里比锦书这个嫡女更得老夫人宠爱,不由得便把今天宋宛没出现的事,给归拢到了被欺负排挤的层面上去了,眼珠转了转,便冲着锦书一笑,问道:“二妹妹,不是说大房还有一个妹妹在府里的吗?今日怎么没见?”

宋芸先叫出这一声“二妹妹”的时候,宋锦竹先是一愣抬起了头,随即才反应过来,宋芸这话是对着锦书说的,宋锦竹的脸色当时就有些难看,不过她很快就又遮掩了下去,只垂了头,把那丝嘲讽掩在了眼底。

锦书先也是一愣,她也没想到宋芸竟然脑抽到头回见面就敢给她下绊儿,不过今天宋芸提起这样的话头儿来,还真是讨不了什么好……比起吴氏和锦书来,老夫人才是最不想听见宋宛名字的人!

果然,锦书微微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朝着老夫人看过去的时候,老夫人看向宋芸的目光便已经冷了下来,本来正拉着宋芸的手说话的她,几乎是立刻地便把手给松开了。

宋芸却仿佛还没有反应过来老夫人生气了,依旧挑眉笑着说道:“三妹妹可是身子不好?等着二妹妹方便的时候,也领着我们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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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想岔了

二房目前的情况挺不同寻常,宋锦竹这个嫡女倒比宋芸这个庶女会看人眼色。宋芸只看见锦书脸上一直挂着的温和笑容消息不见了,宋锦竹却是注意到锦书眼底藏着的那抹看好戏的嘲讽,再顺着锦书的目光朝着老夫人看一眼,宋锦竹心里顿时明白了八、九分。

很显然,大房那位庶女没出现,并不是锦书母女俩在打压庶女,而是那位据说还算得宠的庶女是碍了老夫人的眼……宋锦竹看着依旧没有察觉到老夫人对她已经冷下来的宋芸,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微微低下头,便也只当什么都不知道,随着宋芸去折腾。

不过宋锦竹的心里,却是暗暗地把这件事记在了心上,而对锦书也多了点好奇和防备。

宋景齐也被宋芸这突如其来的一招,给打击的有些发懵,他虽也是对后宅的事不太清楚,可是宋芸那一脸挑衅的意味,他却是再熟悉不过了,当即也是头疼了起来。

宋沛远偏心宋芸,时不时地也会交待宋景齐两句,要让着妹妹、要护着妹妹……这个妹妹其实很多时候都是特指的宋芸。偏偏宋芸是个会惹事,更会告黑状的,多少次都因着宋芸自己惹下麻烦,闹得宋景齐没法收场,被宋沛远指责,他实在是没想到,回到云都的头一天,就又遇上宋芸瞎折腾的麻烦了!

就在宋景齐紧皱着眉头,暗暗在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帮宋芸圆场、以求避过宋沛远的训斥的时候,宋锦竹却是悄悄地拉了拉宋景齐的衣袖,将他拉到了一边儿,压根儿就没给他机会插上腔儿。

锦书虽然看起来是跟宋芸对上了,可是她的注意力却并没有全放在宋芸的身上,反倒是注意宋锦竹要多一些。所以宋锦竹拦下的宋景齐的动作,她倒是一点没落下地全看在了眼里。

看来二房的这个嫡女还真是个聪明人!

锦书在心里琢磨着宋锦竹,可是嘴上却也没让着宋芸,嘴角微挑,目光中透着几分高傲和看不起,淡淡地说道:“宛妹妹近来对学业正上心,正在苦读女则、女戒,芸姐姐既然有心,正好可以陪着宛妹妹一起去学一学……”

她这话里可是半点没让人,什么正在苦读女则、女戒的,还不就是被罚了关起来抄书吗?还让宋芸一起去学一学,那不是咒着宋芸也一起被罚吗?

宋锦竹听着锦书这话,脸上终于是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只是她到底是个自控能力强的,很快便又把笑容给收了起来,依旧低着头坐在那里紧盯着手里的丝帕看,好像想在上面看出朵花来一样。

“祖母……”宋芸一听锦书这话,心头自然也是怒火直烧,她刚想借着老夫人的势,压一压锦书,却在一回头间,终于发现了老夫人冷淡下来的表情。她到底也算是个有点小算计的聪明人,只看着老夫人这般神情,就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怕是有哪里犯了老夫人的忌讳了,只是她到底还是把“宋宛很得老夫人宠爱”这件事给信了个十成,倒也并没有往老夫人厌了宋宛的路上去想,只在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觉得是吴氏和锦书母女俩在宋宛的事情上,又有什么地方得罪了老夫人……

只是老夫人这么一变脸色,宋芸却是再不敢继续这个话题了,连忙转了话题,又顺着方才老夫人喜欢的那些事说了下去,只是这一回老夫人却似乎是对那些事再不感兴趣了,任她再怎么讨好逗趣,也没再表露出喜欢她的意思来……

宋芸这回算是偷鸡不成反蚀了把米,只是她自然不会去反省自己挑衅在先,反倒是把惹了老夫人不喜的原因给砸到了锦书身上,便是对着吴氏也在心里多了几句怨言。

老夫人本来好好的心情,全被宋芸给搅和散了。她这两天只要是一想到张姨娘和宋宛那两日的折腾劲儿,就浑身不自在,再加上又为着儿子回来的事兴奋了好些日子,也没吃好、睡好的,这会儿精神头儿便有些跟不上了。

锦书一见老夫人没了精神,便笑着站了起来,说道:“祖母为着等二叔,也累了几天了,现在二叔、和二婶带着一家子都平安回府,您也该放放心了……不如让姐妹们跟我去我那里坐坐,祖母也歇一歇,缓缓神儿……”

老夫人也确实觉得累了,这会儿倒觉得锦书的话贴心,便笑着点头答应了。只是拉着宋锦竹的手,说道:“你才来,虽说小时候也在家里住过,可是怕也没什么印象了,只跟着你二姐姐便是,她素来是个好的,有什么不妥当都只管跟她说,想吃什么、想用什么,也只管跟她要去……别拿自己当客人,这就是自己家,知道了?”

宋锦竹连忙点头应下,还转过头去朝着锦书笑了笑。嫡女和嫡女之间,素来这好感度都要比庶女容易提升的,哪怕心底还是有些小防备,但是毕竟也是隔了房的,这利益冲突自然是少的,也就好相处的多……

宋景明早在锦书说话的时候,便也跟着站了起来,待老夫人嘱咐完了宋锦竹,便也笑着说道:“那祖母就先歇一歇吧,齐哥儿就先跟了我去,我那里还留前前两年考军校用的书,也让齐哥儿先看看……”

“好!好!好!——看着你们兄弟相互帮衬,祖母心里就高兴了……”老夫人听了宋景明的话,心里是真高兴了,子孙和睦什么的,自然是每个老人家都愿意看见的事,当即便又叫上了屋里几个丫环去收拾出些茶水点心什么的,让往锦书和宋景明屋里头送去,好似生怕委屈了孩子似的。

锦书的院子跟宋景明的院子并不在一个方向,武安侯府里少爷们住的院子都是安置在了接近外院的地方,而小姐们的闺房却是在内院最中间的位置,所以一出了老夫人的院子,两路人便笑着打过招呼就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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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院子

宋芸自打发现老夫人对她冷淡了下来,心情就一路跌到了底。她心里很清楚,等翻过年去,怕是家里就要开始给她相看婚事了,而前些年她已经把嫡母王氏给得罪得狠了,偏偏这会儿她的婚事还正是握在王氏的手里,这如何能让她不担心?

这讨好老夫人的主意,要说起来还是宋沛远提醒她的,虽然宋沛远的原意是让她替二房多挣点印象分,多讨些老夫人的喜欢,可是她心里却也有为自己打算的意思。毕竟,她的婚事老夫人也是插得上手的,若是老夫人发了话,便是王氏怕是也要顾忌几分的……

只是她却在来的头一日里,便失了老夫人的欢心……宋芸看着拉着宋锦竹走在前面的锦书,心里的恼意更添了几分。

锦书自是感觉得到宋芸看向她那不善的眼神,不过她却也不在乎,只拉着宋锦竹的手一边走,一边小声地问些从湖州过来一路上的见闻。

宋锦竹对锦书的印象其实也还算不错,反正又没有利益冲突,交往起来自然也就少了顾忌,又有锦书刻意的相交,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地走进了锦书院子的时候,便已经俨然是一副感情极好的姐妹样儿了。

宋芸的心情却随着前面那两个“妹妹”越来越欢快的声音,而变得越来越不亮丽了。不过到底是新来乍到,但是不高兴,也只能忍着。

锦书的院子离着吴氏的院子不算近,当初还是锦书自己挑的,要是按了吴氏的想法,就是要把主院旁边的小院子收拾出来给锦书的,只是锦书却喜欢现在住的这处够宽敞,四下里也亮堂,所以便坚持要搬到这里来,吴氏虽是嫌远了些,到底还是没拗过自己闺女,只得随了她去,反正这远近说来说去也还是在府里,也就是多走几步路的事罢了……

这院子大,也就意味着收拾起来要更费心思。不过在收拾院子的时候,锦书也一样是没用吴氏出主意,只叫吴氏安排了下人过来,然后完全地按着她自己的意思重新装修了一番。说是重新装修,也几乎是跟重盖了一回差不多了,这姑娘那会儿挑剔的连院墙都直接拆了又重垒的……

老夫人当时为着这事还训斥过吴氏,骂她太过娇惯孩子。吴氏也只当了耳旁风,听过就算,半点儿拦着锦书的意思都有,完全就是合着她心意修整的。

后来宋宛也到了分院子的年纪,老夫人倒是放话让宋宛也按着自己心意“随便”修整,可是吴氏也就是冷眼看着,半点出格的东西都不给添补,宋宛闹着哭了两场,最后也还是委委屈屈地在那空荡荡的老屋子里住了好几个月,直到吴氏觉得把她那副想跟锦书攀比的心思给打压了下去,这才替她按着常规收拾了一番那院子……

老夫人虽是为着这事跟吴氏生了好几场气,但是最后也没别过吴氏,这件事后倒是让张姨娘和宋宛看出老夫人能帮她们的事情有限,以后在吴氏和锦书跟前倒是规矩了不少。

宋芸小时候其实也是在侯府里出生长大的,只是她小的时候,王氏为着她姨娘的事跟宋沛远很是闹了几年别扭,那个时候她姨娘并不敢让她这个让人碍眼的庶长女出来让王氏不痛快,再后来宋沛远便去了湖州任职,她对这府中的记忆就更浅了……

湖州那地方,便是官邸与云都的世袭侯府那差别也大了去了。先前进府的时候,她多少也是有些紧张的,也就没顾上四处打量,而在老夫人那里的时候,她更是全副心思都放在了讨好老夫人的身上,更没心思注意环境了,直到这会儿进了锦书的院子,她才发现,原来她一直得意于自己在湖州时的住处不比宋锦竹这个嫡女差什么,但是这会儿再与锦书这里一比,落差感真大!

锦书院子的墙并不算高,便是女子惦着脚也能看到外面,只是墙上却没有檐瓦封死,而是种着不少紫藤之类的爬墙科药草,爬了满墙的绿叶子中间,红的、黄的、粉的、紫的好些颜色或大或小的花儿点缀在绿叶丛里,从远处看着就已经是极美的景儿了,离着近了看,更是觉得赏心悦目……

那院子中间,倒是没整花坛,而是放置了不少时令花草摆盆放在那儿。正屋的门前各着两棵海棠树,跟屋檐齐高的树冠上也正开满了深粉挂红的海棠花,只这两棵一人合抱的老海棠树,便已经不是一般人家能找到的了,偏生走近了去瞧,树后阴凉之处竟还种了几丛兰草,风姿绰约地摇摆着枝叶,哪怕宋芸对这些草木之物不怎么在行,也看得出这院子里的栽种的花草树木,皆非凡品!

宋锦竹平时也爱养些花草陶冶性情,见了锦书这院子,自然是喜欢的紧,也不急着进屋了,只拉着锦书的手,在院子里转着圈的赏花。宋芸却没有这样的好心情,她现在也没了进锦书屋子里去看看的想法了,只站在廊檐底下微皱着眉头猜测着,不知道这府里给她安排的住处是什么样的?更有甚者,给宋锦竹安排的住处又是什么样的?

宋芸一早就听宋沛远和王氏商量过,如果在京中任职的事确定下来了,便要另买一处宅子,二房都要搬出去住的。也正是因为她心里先存了并不会长住的心思,所以先前的时候她还真没去想过住处的事情,只是先是她在老夫人面前没讨了好去,这会儿又被锦书的院子给刺激了一下,顿时便有些担心,会不会吴氏那里也把那些嫡嫡庶庶的分得清楚,然后让她在这府里整个被宋锦竹给压了下去……

若是真让宋锦竹翻了身,那她这些年来对这个嫡妹的打压,不都白费了吗?……只要这样一想,宋宛心里就跟猫抓的似的难受,看向锦书的时的目光也越发地不善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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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交锋

锦书却是被宋芸那毫不收敛的眼神给看刺的有些不耐烦了,就在宋芸正盯着她后背“看”的时候,猛地转过身,对上了宋芸的双眼,挑着眉笑着问道:“芸姐姐总是这彼盯着我看,可是我有哪里不妥当的?”

宋芸被锦书猛然转身的动作给吓了一跳,但是她的反应倒也不慢,锦书一开口,她便缓下了脸色,也笑着说道:“妹妹可是连老夫人都夸赞不停的,哪里会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我看着妹妹,也不过是在羡慕罢了,妹妹这院子可真是漂亮呢……不知道大伯母安排给我的住处又在哪里?我也有些累了,想去歇歇呢……”

宋芸虽然是各种担心,但是她却也知道有些事只能暗地里计较,是断断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的,所以就打算着先看看吴氏安排给她的住处,然后跟宋锦竹的比较一下,再做打算。

锦书虽是没猜透宋芸心里的小算盘,但是却也多少是明白些的,肯定是自己这精装修的院子把人给刺激到了。可是她总不能为了不刺激人,就委屈自己吧?便是撇开她当年在飞仙岛、白云城的奢华生活了,就是在武当山上“清修”的日子里,衣食住行上也是精心的很,上上下下都没人舍得让她“凑合”着过日子的……

就连宋远桥那样古板、固执的人,在这些生活细节方面,也只是一面教训她不懂节俭,一面又是各种地送好东西……好在山上的众人也都知道宋远桥那脾气,就算是心里笑话他“女控”,也都是不敢明面上说出来的,这才替他留了脸面有事、没事地逮着锦书就训两句。

这辈子到了吴氏跟前,锦书那待遇更是连宋景明都比不上的。吴氏本也是女人家,自然是明白,一个女孩子一辈子的好日子也就是娇养在家的那十几年罢了,只要这么一想,她便舍不得委屈了女儿了,只要是女儿想要的,便是她没有也要想了办法地满足……

锦书这院子可不就是这么来的吗?正屋门口那两棵海棠树,还是吴氏磨着她那丞相爹,从皇帝的内府给淘换出来的呢!

所以锦书看出宋芸受刺激了,倒是没觉得的奇怪,为着她这院子受刺激的人并不在少数,就连宋景明都还吃醋了好几天呢!

可是这不奇怪归不奇怪,锦书还是觉得听着宋芸嘴里这个时候提到吴氏,心里有些不痛快,总感觉宋芸这话是想挑吴氏的刺。宋锦竹心里也是各种不痛快,她虽也羡慕锦书这院子漂亮,可是也只是羡慕而已,并没有多想什么,她地宋芸今天各种跳出来找碴儿的举动,真心是不耐烦了。

她们这才是头一天登门啊!哪怕再怎么是血缘之亲,可是到底不是一家人呀!宋锦竹就想不明白了,平日里看起来颇为精明的宋芸,怎么今天一进府就各种的掉智商呢?其实都不猜,她心里也清楚,吴氏会安排给她们姐妹的住处是必定及不上锦书这院子的,这也根本就是没有可比性的好吗?

你一个侄女,跟人家亲闺女拼宠爱,这不是有毛病吗?!宋锦竹也直接想歪了,她就没想到宋芸在那里是担心着会被她给比下去,她还以为宋芸那爱攀比的毛病是针对着锦书去的呢!一想到宋芸竟会生出这样没脑子的想法,她不由得带了几分尴尬、几分歉意地看向了锦书……

锦书倒是不会在意宋芸的针对,安抚似的拉了拉宋锦竹的手,笑着说道:“这原是我疏忽了,竟没想到芸姐姐也累到了,既是如此,姐姐不如先到我屋里歇会儿吧……姐姐的住处这会儿怕是还正收拾规整着呢,哪里就好住人了?”

宋芸想看住处,锦书就偏不接她这茬儿。哪怕猜不透宋芸的想法,但是给她添堵什么的,锦书表示没压力呀!

宋锦竹一见锦书没接宋芸的茬儿,心里悄悄地松了口气,也微微一笑,说道:“就是!姐姐既累了,便先在二姐姐这里歇会儿吧,我却是不累的,二姐姐再陪我看会儿花吧……”她那后一句却是对着锦书说的,很好地堵住了宋芸的话头儿,直接又拽了锦书往一边的花丛里走去。

锦书的奶娘刘嬷嬷一直站在正屋门口看着院子里的几个姑娘,心里对宋芸那满眼明晃晃的嫉妒也很是不满,不过锦书既开口留她“歇歇”,刘嬷嬷也不好多说什么,只笑着走了过去,对着宋宛说道:“大小姐您这边请……”

刘嬷嬷引着宋芸离开的方向,并不是锦书的正屋,而是一边的厢房。刘嬷嬷才不会让这么个妒嫉心强的庶女在她家小姐的屋里歇着呢,反正厢房什么的也是日日打扫,虽是没人气儿了些,但是待客什么的也是极方便的……

厢房这地方原本也是给客人歇脚更衣用的,宋芸对此倒是没多想,虽是满心不愿意让宋锦竹离了她的视线,生怕她这妹妹又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给她添乱,但是刘嬷嬷一站出来,她却是不好拒绝了……刘嬷嬷一看就是锦书屋里的管事嬷嬷,偏偏方才那喊累的话又是宋芸自己亲口说出来的,她便是想拒绝一时也没了好理由。

等着宋芸带着她的贴身丫环跟刘嬷嬷进了厢房,锦书才笑着对宋锦竹低声说道:“你们家这位,怎么就被惯成这样了?也亏你能忍得下去……”

宋锦竹撇了撇嘴,也压低也声音说道:“她命好呗!她惯是会说好听话哄人的,跟她那个姨娘一个样儿,偏偏我爹还就吃她们那一套,宠她宠得厉害……我娘那里又说什么要拿她磨我的性子,结果就生生变成这样了……”

锦书挑眉一笑,说道:“拿她磨性子?二婶还真给她脸了……就她这样的,若是出门去做客,怕是会给你惹事的,你可当心些……”

宋锦竹会意地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宋芸休息的厢房,目光有些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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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私信

锦书对宋锦竹说那些话,自然不是为了挑拨宋锦竹和宋芸姐妹之间的感情,嫡女和庶女之间的感情,也压根就犯不上去挑拨。只是宋芸看她那眼神儿,哪怕是不介意,可以心里到底不痛快,她要是不顺手给宋芸下点绊儿,那才是怪事了……

看着宋芸已经进了厢房,锦书也拉着宋锦竹说道:“妹妹也跟我进屋里歇会儿吧,这花呀,什么时候都能看,你又在这府里住着,还怕没机会?”

宋锦竹也的确是有些累了,连忙点了点头,就跟着锦书进了屋里。

锦书这院子挑的大的,屋子也建得宽敞,宋锦竹一边往里走,一边暗暗琢磨着,等自家的宅子定下来之后,也定要磨着母亲,把院子修成锦书这样的……不过她也知道,若是按着以前的情形来看,到时候怕是她爹定是又要替宋芸争一争的,这她可得好好和她娘合计合计……

锦书原就是个会享受的,内室里除了绣床,还在向阳的窗子底下放了张美人榻,旁边几案都不缺,还散放着几本书,平日里她若是得闲了,最是喜欢躺在那美人榻上看书的。宋锦竹走到美人榻跟前,弯腰从几案上拿起了一本夹着书签的游记,翻看了起来。

锦书也走了过去,轻轻地推了推宋锦竹,笑着说道:“且躺着看,看累了便闭着眼歇一会儿,我往日里就这样……”

王氏对宋锦竹的规矩什么的素来管束极严,与宋芸那样的放养状态自是不同,便是与锦书这样的只要表面上装得出来就行的,也是大不相同。王氏对宋锦竹的要求是要把规矩给刻到骨子里去!

这躺着看书的事,宋锦竹长这么大还真没干过。不过孩子嘛,总是有好奇心的,而且这会儿她身边也只跟着两个丫头,平时管着她的嬷嬷们都被王氏带走去收拾她的东西去了,所以她倒也不怕被人告状,便悄悄地咬了咬牙,真按着锦书说的那样,躺在了美人榻上……

锦书又叫人取了件薄毯子来给宋锦竹盖在身上,便也坐在一旁的书桌前面看书去了。

屋里很是安静,锦书又素来不喜欢熏香之类的东西,只是每日叫了丫环摘了鲜花插瓶,所以屋子里只剩了淡淡的花香。宋锦竹虽是觉得很喜欢手里的那本书,可是没看两页,在这样的环境里便也慢慢地睡着了……

锦书虽说是坐在那里看书,可是也一直注意着宋锦竹的动静,待见到她睡着了,微微一笑,便悄悄地起身,带着自己的丫环去了自己的小书房,屋里只留了宋锦竹自己的两个丫环服侍着。

锦书的书房说是小书房,可是这面积其实一点都不小,书房里收藏的书籍怕是比武安侯宋清远自己的外书房都要多一些。前些年的时候,她琢磨这个世界的时候收集的诸多书籍都在这里,当然了,眼下这里放置的更多的都是些基础的医药书籍。

锦书才进来坐下,外面便有丫环通禀,说是刘嬷嬷来了……锦书当即便让人唤了刘嬷嬷进来。她特意出来这一趟,就是为着等刘嬷嬷来回话的。

“小姐,”刘嬷嬷与锦书见礼之后,微微皱着眉头,说道:“芸小姐的事,怕是还要跟夫人也说一声才是……”

锦书挑了挑眉,她没想到刘嬷嬷居然一上来就先说了这么一句话,倒是让她有些好奇,微微一笑,问道:“她又怎么了?可是在屋里抱怨什么了?”

刘嬷嬷撇了撇嘴,说道:“老奴送了芸小姐去厢房之后,特意留了小荷在那屋里侍候,方才小荷悄悄过来跟老奴说,芸小姐问了她许多宛小姐的事,还赏了她只镯子……”

这小荷其实就是刘嬷嬷的小闺女,今年才八岁,年纪虽然小,但是却聪明的紧,更重要的是,这丫头特别的会装傻。去年才进了锦书的院子侍候,不过是个三等丫环,平时并不怎么进屋,想来今天这刘嬷嬷也是有意想让自家小闺女露露脸,才把这套话的事儿交给了她……

锦书先前就看见刘嬷嬷带着宋芸往厢房去的时候,身边跟着的小丫头是小荷,她当时就明白刘嬷嬷是什么意思了,所以才会有等着刘嬷嬷来见她的想法。这会儿一听刘嬷嬷这么说,不由得笑着问道:“她都问了小荷什么?竟是值当赏个镯子出来……今儿她腕子上戴的几个镯子可都不差呢,小荷这会儿赚到了!”

刘嬷嬷听锦书说得有趣,忙陪着笑了一回,这才说道:“芸小姐大约是看着小荷年纪小,问话的时候便也没避讳,她先是问了宛小姐平日性情如何,又问了老夫人平日里待宛小姐如何,还问了张姨娘的一些事……小荷都捡着好的说了,芸小姐才又问了小姐和夫人平日里都对宛小姐怎么样,小荷说,芸小姐那语气里倒是有些像是想挑小姐和夫人的刺的样子……”

锦书冷笑了一声,宋芸这丫头还真是不死心呀!这是上他们大房来找庶出的同盟了吗?可惜到底还是嫩了点儿,连宋宛为什么被关,老夫人又为什么生气都没弄清楚,就敢往里瞎掺和,真正的是自寻死路!

锦书正想说些什么,一转眼正看见刘嬷嬷一脸踯躅的样子,不由得一挑眉,问道:“怎么了?还有事?”

刘嬷嬷点了点头,上前了一步,凑在了锦书跟前,低声说道:“芸小姐身边的丫头刚才悄悄的出去了,我让人跟着去看了看,那丫头先是送了封信给了二房的一个小厮,然后那小厮便又拿着信出府去了……”

“什么?还有这样的事?!”锦书一听这话,顿时便变了脸色,这宋芸头一天回云都,她这信是送给什么人的?宋芸打小就离开了云都,这些年都没回来了,她又跟府外的什么人有联系?

锦书越想越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宋芸这头一天进府,怎么就敢私下里往府外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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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酒楼掌柜

锦书揉了揉泛疼的眉心,想了想,低声吩咐道:“嬷嬷先去把盯着芸姐姐的人都叫来我这里,然后再叫人去把我哥哥……算了,还是把福叔叫过来吧,记得,悄悄的,别惊动别人,知道吗?”

锦书原是想把事情交给宋景明处理的,可是又一想,宋景明这会儿正陪着宋景齐呢,若是单叫了宋景明过来,自然是不合适,可是若是宋景齐也跟着过来了,那些事又更不好说,于是还是只能麻烦管家福叔了……要不是吴氏这会儿还正在陪着王氏说话什么的,其实交给吴氏处理也不错。

刘嬷嬷会意地点了点头,赶紧地迈着小碎步就出去了。

不大会儿的工夫,被刘嬷嬷安排盯着宋芸的那几个下人便都被叫了过来,福叔也擦着头上的汗赶到了。福叔这两天过得有点心力憔悴,偏偏这旧事未了,锦书这里就又叫他过来了……他可算是看明白了,若是没有大事,这位大小姐可不会轻易叫他的。

果然,等着锦书把事情跟福叔一说,福叔顿时便觉得嘴里发苦,心里也暗恨这二房的大小姐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你就是想往府外传信,好歹也等自己在这府里站得稳着些了,再想办法做得隐密些,别让人发现不是?结果闹成现在这样,害得他这个大管家手头上又添了一件事情要做,他都快忙不过来了好吗?!

外面的丫环、小厮都让福叔一并带走去追问事情的细节去了,锦书想了想,又叫了人去吴氏那里看着,什么时候吴氏得闲了,她也得把这事儿提前通知吴氏一声。刘嬷嬷非常积极地把禀告吴氏这件事给要到了手里,这可是露脸得赏的好机会,本来就是她的功劳,可不能让人给黑走了!

锦书也觉得让刘嬷嬷过去比较合适,便又交待了她几句说话时的重点,也就让刘嬷嬷出去了。

刘嬷嬷去见吴氏的时间正合适,正赶上了吴氏回自己院子更衣,她逮着了这样的机会,自然是赶紧地求见,然后把宋芸在锦书院子里闹的那一出也一点没露了告诉了吴氏,然后才讲了宋芸后来套小荷话,又私下里派人往府外送信的事……

吴氏气得当时就摔了茶杯,不管二房是为什么惯着这个庶长女,那也断没有让个庶女欺负到她女儿头上的道理。对于锦书那暗地里让福叔去查证的做法,她也是诸多的不乐意,二房的事,直接交给王氏就好了,王氏要怎么处理都是他们二房的家事,吴氏才不觉得自家有在这样的事情上给二房处理善后的必要!

于是,吴氏这边又叫过了福叔吩咐了一通,硬是赶在晚宴前,把逮住往外送信的小厮,看见宋芸的贴身丫环把信给那小厮的府中丫环,一并送到了还正收拾打理住处的王氏跟前。

王氏气得比吴氏还狠,她早就知道宋芸这个庶女是个心思大的,偏偏宋芸和她姨娘又颇得宋沛远的心意,但凡有点什么事,都能不要脸皮地闹腾出来,竟是一点顾忌都没有的样子……王氏虽是不喜欢,但是也介意把宋芸给养成这副自大、不知事的样子,往后日子还长着呢,不怕她没吃苦的时候,宋沛远再疼这庶女,也越不出大褶儿去,她不着急。

可是她也断没想到,宋芸竟是会办下这么没脑子的事来。一个没出阁的小姑娘,派了人跟府外沟通,她这是想干什么?她不要了名声,难道还要拖累了自己女儿不成?王氏的脑子是先从规矩这样的事情上转了一圈之后,才又反应过来,这宋芸往府外送的信,是给谁的?!

福叔那边先是简单地审过那送信的小厮,那小厮原与被宋芸派出来送信的那个丫环沾了亲,往日里在湖州的时候,也偶尔会替宋芸往外头送过信的,所以这小厮当时并没多想,只是按着那丫环的说法,把信送去了泰安街的一间酒楼,交给了酒楼的掌柜。

福叔也派人往那酒楼探过一回,只是没什么发现,而那酒楼的掌柜更是一直都在酒楼里呆着,并没有往别处去,只是却也不知宋芸的那封信,如今是不是还在那掌柜的手里……

若说审问二房的小厮,福叔虽然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但是二房到底还是在府里住着,他真插手了,二房便是心里不痛快,也不好说什么。但是外面酒楼里的掌柜,那就不是他能直接拿下审问的了,追查到这儿,福叔也只能去把查到的东西禀告了吴氏。

吴氏也没藏私,直接就是叫来了宋沛远和王氏一起来听的福叔的回话。宋沛远被吴氏请过来的时候,还觉得纳闷儿,想不通这嫂子叫他是有什么事,不过他也看见跟在他身后的王氏脸色不好看,多少也猜到大约吴氏找他没什么好事……

可是哪怕宋沛远已经事先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被宋芸的大胆作为给吓得一跳。惊吓过后,宋沛远直接气得满脸通红,直嚷着叫人去把宋芸带来,他要亲自问问那丫头究竟是在干什么,又是在跟什么人“私相授受”!

王氏看见宋沛远气成了那副模样,心里不由得觉得解恨。对于宋芸终有一日会闯下大祸这件事,她可是深信不疑的,只是宋芸今日的作为,到底还是让她颇为尴尬,尤其是觉得在大嫂吴氏跟前丢了面子。不过,这点面子若是能换来宋沛远对宋芸的恶感,她倒还是觉得值了!

锦书这边一直都在留意着吴氏和福叔那里的动静,从吴氏直接把事情捅到了王氏那里,而王氏却没让宋沛远知道,再到福叔查到的那些事情,锦书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泰安街的那间酒楼,锦书还是有印象的,虽然没进去过,可是倒也从那门口过过不少次,它的位置正在从武安侯府往丞相府去的路上……

不过,这宋芸怎么会认识一个酒楼的掌柜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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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不知道”

锦书想着宋芸往一间酒楼里送信的事,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莫名的她就想到莫声谷也是让她往布庄里送信儿的事……她心里隐隐有些吃惊,难道这宋芸也是个有来历的?

既然心中生出了这样的念头,锦书自然不会多耽搁,直接写了张小纸条给莫声谷,只问那间酒楼可有什么“来历”,很快便招了信隼送了出去。

锦书那信隼的速度虽快,可是也没快过吴氏把这事捅出来的速度,她还没等到莫声谷的回信,二房派来“请”宋芸的丫环、婆子就已经到了。

宋芸本来还在厢房里没睡醒呢,王氏派来的人自然是不会对她客气,直接上手先是绑了跟着宋芸的两个丫环,然后便紧手快脚地不顾宋芸的喊叫打骂,自顾自地给她穿好了外衣,又简单地梳妆了一下,便推推搡搡地带着宋芸走了……

那些下人来“接”宋芸的动静不小,原本也在锦书屋里睡得正香甜的宋锦竹自然被惊醒了,她一听说是有下人来“请”宋芸,先是一惊,以为是吴氏或锦书做了什么,可是梳妆的时候却又听了她自己的丫环轻声告诉她,来的人都是她们二房的,想来是她母亲派来的……

宋锦竹年纪虽小,脑子却不糊涂,顿时便明白过来,自家母亲这回怕是抓住了宋芸什么痛脚,这是要下狠手的节奏呀!她当即便有些小兴奋,只催着丫环梳妆的动作再快些,她可是想看看宋芸会有什么下场!

锦书其实也很想去看热闹的说,只是先不说她好歹是大房的人,不好这么上赶着去看二房的热闹,更别说她还得在这儿等着莫声谷的回信呢……

宋锦竹要离开自然是要先来跟锦书说一声的,她跟锦书说话的时候,便有意无意地提了句宋芸被带去的事,然后小心地留意了锦书的神情,不难看出来锦书对宋芸的事情是知情……这个认识让她对锦书的手段更忌惮了几分,也隐约明白,她这个堂姐可是不受委屈的,还手的动作也太快了些!

锦书虽然没去二房听现场,可是二房毕竟是客居在侯府里,院子里用的奴才多数还是府里的下人,所以打听消息并不困难。尤其是刘嬷嬷因为自家小闺女也陷在这件事里,所以打听消息的动作很麻利,压根儿就不用锦书去催促,便源源不断地把二房那里审宋芸的过程给传递了回来。

宋芸那里不管宋沛远和王氏怎么施压,都一口咬定不知道什么送信的事不说,便是那被指认出来将信送给那去了酒楼的小厮的丫头银杏也只咬紧了牙不说话,倒是宋芸的另一个丫环春杏红口白牙地便说什么送信的丫环和那小厮俩人有私情,怕是被逮到了才刻意牵扯到了宋芸身上,想借着主子的身份逃脱惩罚……

只是春杏那话,在场的几个主子却是没一个肯信的。宋沛远狠狠地盯着宋芸这个他往日里最宠爱的女儿,就看着她跟着自己的两个丫环随意地编出那些压根儿就瞒不过人、破绽百出的瞎话,突然间竟有些不明白,他这些年究竟是喜欢这个女儿些什么?或许是她往日里在他跟前编的那些瞎话都没今天的离谱,所以才让他信了她去?

宋沛远这会儿再看往日里总觉得严谨太过的妻子,和板板正正的嫡女,对比一下宋芸此刻的作为,倒是顺眼了不少。不过现在也不是感慨这些的时候,他回来的头一天,就闹出这样的事情来,最重要的是他亲哥武安侯还不在府上,只他这嫂子盯在这里,要是不给出个交待,怕是不行的……

“宋芸,我再问你一遍,也只这一遍,你那信是送给谁去的?信里又写了些什么?”宋沛远冷着张脸,看宋芸的眼神都仿佛带着刀一样,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可想清楚了,我只听实话,若是你还拿着‘不知道’这三个字来搪塞我,那就别怪我这当爹的不疼你了!”

宋芸一听宋沛远这话,就知道她爹这真的是最后通牒了,先前王氏逼问了她许多回,她都能抗过去,就是还隐隐在心里盼望着宋沛远能相信她一点儿,若是再怀疑是吴氏伙同了王氏一起陷害她的,那就最好了……她放任着两个丫环那么表现,原也是早就交待好的,若是事发之后,便要这么应对,若是按着她对宋沛远的了解,虽然到时候银杏这丫头必定是保不住的,可是她自己想脱身出来却也并不难……

像是往外送信这样的事,宋芸也是在湖州的时候做的太顺手了,这才没了算计,以为在侯府中也可这般行事,却没想到锦书那里却是从头到尾都盯死了她,而吴氏更是一点避讳都没有地直接捅到了宋沛远面前,而且还是连人证都一起带了过来的……

宋芸紧紧拽着自己衣袖的手,不由得微微有些发抖,本来一直被她做为依靠的宋沛远眼下已经靠不上了,若是她再不能给出个合情合理的交待,那等着她的绝对没什么好下场……可是那个人也交待过她,没经过他的允许,便不许把他的事告诉别人。

这是那人给她的考验,若是她能通过了考验,那日后的日子才算是真的翻了身,不说王氏了,便是宋沛远也再不能对她做些什么……

只要一想到日后那种风光的日子,想到她若是能做到了那人的要求,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把嫡母、嫡妹,甚至是宋家所有的人都踩在脚底下……她就顿时觉得,眼下一时被宋沛远惩罚一下什么的,也不是不能忍受的!

宋芸做好了心理建设,深深地吸了口气,把心中所有的不安和恐惧都压制了下去,慢慢地抬头看着宋沛远,说道:“女儿能给您的答案,还是只有一个‘不知道’!”

就在宋沛远被宋芸气得踹翻了椅子的同时,锦书终于等到了莫声谷的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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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门禁

莫声谷的回信上只有短短的一行字,可是这行字上满栽着莫声谷的怒气都快要溢出来了,看得锦书直挑眉。

离金刚门那群下三滥远着些!

锦书直把这句话看了三遍,一再确认了那字迹确实是莫声谷的,才撇了撇嘴,捏着小纸条斜靠在美人榻上琢磨了起来。

她去信是问莫声谷知不知道那酒楼的来历,结果莫声谷却回了她这样的一句话来,也就是说,这酒楼与那什么金刚门是一伙的,或许也就像是莫声谷跟锦记布庄的关系是一样的,那酒楼也是那金刚门设在云都的一个据点?

不过,“下三滥”这个词可不像是莫声谷会挂在嘴上说的,那么能让他做出了这样评价的这个金刚门,怕还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了,偷鸡摸狗、劫财骗色什么的,大约是少不了的……宋芸又是怎么跟这样的人,拉上关系的?

而且最让锦书好奇的却是,难道这金刚门也是属于那“神奇”的世外宗门中的一员吗?她可是一直以来都被那些“传说”给误导的以为那些世外宗门都是些高大上的存在呀,难道这里头也跟曾经她经历过的江湖一样,也有那些下九流的门派存在的吗?

锦书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什么头绪,但是倒也能明白,宋芸这回怕是招惹上不好惹的坏东西了……她微微皱起眉,有些心烦,只从莫声谷回的信儿来看,他怕是也有些担心的,不由得起身,重新取了张纸,将宋芸与那间酒楼有联系的事,一五一十地都写了下来,然后唤了信隼又给莫声谷送去……

锦书这边刚送走给莫声谷的第二封信,外面就有丫环传话,说是宋景明过来看她。她抿嘴一笑,这宋景明肯定是也听说了二房闹出了事来,所以紧打紧地跑来她这里打听消息来了。

会客的小厅里,宋景明一个人坐在那里端着杯茶发愣,连锦书进来都没发现。哥哥的这种状态,倒是让锦书有些意外,她走到宋景明的跟前,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待他回了神,才笑着问道:“哥哥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可是叫我一起去娘那里用饭?”

因为宋芸这么一闹腾,老夫人那里直接把晚上的晚宴给停了,只叫了宋沛远去“说话”。王氏倒是没什么不乐意的,虽然在大房跟前丢脸了些,可是能收拾了宋芸那不老实的丫头,把她跟她姨娘一起给关了起来,身边那些有“外心”的奴才也都捆了起来等着发卖,王氏只要想到这些,心里就痛快多了。

吴氏心情也不错,老夫人停了晚宴,她却是不肯委屈了自己和自己的儿女的,只叫人传话,晚上都去她屋里吃饭……这都已经差不多到饭点儿了,锦书还真以为宋景明是借着找她一起去吴氏那里,来打听二房的事情的呢!

哪知宋景明却是皱了皱眉头,说道:“妹妹,二房那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二房才回云都,她往府外送的什么信?这些日子家里事情多,规矩也严格,哪怕今日二房回府,门禁上也不会松到哪里去,她又是怎么把信送出去的?你可听说了没有?那信是怎么出府的?”

这几天宋景明一直都在福叔的帮衬下,管理外院的事务,这首要的一条就是不许内外沟通!这内外,即指了内院和外院,也同指了府中和府外……哪怕是二房的人,也不该能轻易地出府才是,可是宋芸找的那小厮却偏偏轻易地就混了出去,宋景明觉得这是他自己失察所造成,心里很有些忐忑不安。

锦书听了宋景明的话,便知道他的心结是在何处了,抿着唇想了想,还真是如宋景明所说的那样,那小厮出府的太容易了些!先前她并没有往这里去想,也主要是她不管着这些,感触自然少了些,更主要的是,她自己进出本就是极容易的,便也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看来,给宋芸送信的那个小厮,还要好好审一审才是!

锦书头一个反应,就是那个小厮大约是个不简单的,如果府中的门禁真如宋景明说的那么严的话,这小厮要出府便不是容易的事,可是偏偏从她打听来的消息来看,那小厮可是很简单地就从侧溜了出去……想到这里,锦书突然想到,那小厮是溜了出去,可是刘嬷嬷派去盯着那小厮人却没能跟出府去!

那小厮后来的去向,还是福叔派了人出去一路查问,才查出来的!

嘿!这府里还真是进来了不简单的人物了呀!

锦书挑着眉,在心里暗暗地盘算了一番,才轻笑了一声,说道:“哥,那送信儿出去的小厮,怕是不简单……那人如今是在二房?还是在福叔那里看管着?”

宋景明一愣,却没想到锦书竟是直接说了那小厮有问题,他先前还想着是他的安排有什么疏漏,才惹出了这么场麻烦来的……不过锦书的这个推断,却是让她的精神头儿振奋起来了不少,连忙说道:“那小厮被二叔关起来了,说是明天就找了人发卖出去的……”

锦书微微地皱了皱眉头,想了想,说道:“这样,哥哥先去侧门问清楚了那小厮是怎么出去的,然后再说吧……”

她就有些奇怪了,福叔难道就没查问过那小厮是怎么出去的吗?宋景明都知道门禁严了,轻易不让人出府的,福叔难道会不知道?怎么先前就没听他提起过这门禁的事?

锦书心里存了这样的疑惑,嘴里自然而然地便也这样问了出来,可是她看着宋景明被她问得一愣的表情,就知道,关于这件事,福叔这大管家,还真没跟他这个目前正管着外院的少爷回禀过!

“咱们先去娘那里吧……或许,福叔把这件事,告诉了娘?”锦书拉着宋景明站了起来,有些话她还真不好说,但是若是在吴氏跟前的话,就会方便的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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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八哥儿

锦书拉着宋景明去了吴氏的屋里的时候,容哥儿正赖在吴氏怀里,跟吴氏撒娇,一见锦书和宋景明过来了,赶忙从吴氏的身上下来,挂着腼腆的笑,站在吴氏身边朝着他俩笑。

锦书给吴氏见过礼之后,便坐在了吴氏身边,一把拽过了容哥儿,笑眯眯地问道:“今儿看起来挺乖的嘛,不过,更像是做了什么错事,在装乖哟,快老实交待了,别等我去猜……若是让我自己猜中了,处罚要加倍!”

平时容哥儿的事很多都是锦书在管,便是罚容哥儿的也多是锦书,所以容哥儿从小就知道这个姐姐才是家里最不能糊弄的。今儿他还真就是犯了点小错,方才也正是赖着吴氏想求母亲帮他说情来着,结果吴氏还没答应他,锦书就到了……容哥儿的年纪到底还小,这会儿也不会争辩,只是又往吴氏身后躲了躲,一个劲儿地摇晃着吴氏的胳膊,就盼着吴氏能帮他说句好话。

吴氏平日里事多,既把容哥儿托付给了锦书,自然是不会在这样的时候给她拖后腿的,只笑着把容哥儿从身后拉了出来,往锦书跟前一推,说道:“你自己做下的事,你自己跟你阿姐说去,娘可不管!”

“娘——”容哥儿欲哭无泪地回头看着吴氏,再没想到会这么容易就被吴氏给卖了,不过他随即就反应了过来,他这会儿还在锦书手里攥着呢,忙陪着笑脸看向了锦书,挨着她一蹭一蹭地说道:“阿姐,阿姐,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还以为那鸟养熟了,就不会飞了,才打开了链子的,我真没想到它一下子就飞没影了……”

锦书挑了挑眉,几乎是立刻就明白过来,容哥儿说的是哪只鸟了,难怪她刚才进吴氏的院子的时候,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原来是没听见那只八哥儿请安的声音……不过那只八哥儿已经养了三年了,是她用着特殊的驯鸟手法驯出来的,早就养熟了,便是打了链子也只会在吴氏这院子里飞两下,然后还是会回去架子上呆着的,怎么可能就飞没影了呢?

她眉头微微一皱,将容哥儿拉到了身前,问道:“是我给娘的那只会学话的八哥儿飞走了?什么时候飞走的?往哪边儿飞了?”

容哥儿一见锦书这表情,还以为她是生气了,不由得心中害怕,回头求救似地看了一眼吴氏,才又说道:“嗯,就是那只会说话的鸟……方才我过来的时候,娘正跟管家说话,我就在廊下逗它玩来着,我只是见它一直跳来跳去的,好像被链子拴得不舒服,才把那链子解开了,谁知道一解开了链子,它一下子就飞走了……嗯,我看见了,它是朝着那边儿飞走的……”说着,他朝着西南的方向指了指。

容哥儿真心觉得自己冤枉,他也不是没见过他家姐姐怎么驯那鸟的,那鸟在他姐姐手里的时候明明听话的紧,就是松了链子也不会飞走的,可是他今天不过是好心,结果它却直接飞没影了……他知道那只鸟是他姐姐送给母亲的寿礼,母亲平日里也喜欢的紧,可是他又不是故意的……

吴氏也没想到,锦书好像一副真生气的样子去问容哥儿,虽然说她是挺喜欢女儿送来的那只会说话的鸟,那鸟也聪明有趣的紧,但是再怎么样也跟儿子是比不了的……她微微皱了皱眉头,正想说话,却见锦书突然转过头来问她:“娘,二房是不是就住在容哥儿方才指的那个方向?”

“啊?”吴氏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锦书问那话的意思,想了想,说道:“倒是不差什么,我将西南边那个大院子收拾了出来给二房了,那边那个院子也临着街,有个小门能通到街上去,二房进出出方便些……”

吴氏这话一说出口,顿时也觉得不对了。这二房那院子是有小门能直接通到外面去的,那被宋芸派去送信的小厮怎么就还是走的府中的侧门?二房那个时候正在收拾屋子、归拢东西,正是疏忽大意的时候,那小厮若真是从那个门进出,就算是刘嬷嬷真找了人在暗处盯着,只怕也是盯不死他的……

宋景明也很是不解地看着锦书,说道:“这不是正说着那飞走的鸟吗?怎么又扯到二房去了?”他现在对二房很有些不耐烦,本来家里就已经够乱的了,结果二房也不是让人省心的,他这初学掌家的大少爷,真心不待见起那一家子了。

“那只八哥儿是我亲手驯出来的!”锦书轻哼了一声,安慰似地摸了摸容哥儿的头顶,说道:“别说容哥儿只是逗着它玩了,就是拽了它的毛,它在院子里飞一圈,也照样会飞回架子上去的……怎么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一飞就没影了的!”

容哥儿对锦书话里藏着深意是听不太出来的,但是他也听得明白,锦书那意思是说,那鸟飞走并不怪他……当下便高兴了起来,笑眯眯地又蹭回到了吴氏身边,只是一转头又看见吴氏正眉头紧锁的样子,不由得又有些担心,扯了扯吴氏的衣袖,噘着嘴说道:“娘,儿子真不是故意的,你看,姐姐也这么说的,您就别生气了好不好,回头儿子拿自己的私房钱,再买一只一样的回来,还求了姐姐教它说吉祥话,好不好?”

吴氏虽然是满心的糟心事,可是小儿子这么拽着她袖子撒娇,她又哪里能抗得住?顿时便转了笑脸,一把将容哥儿抱进了怀里,说道:“喔?原来容哥儿都会藏着私房钱了?来跟娘说说,你那私房钱存了多少了?都收在哪里?”

锦书也变了笑脸,容哥儿还是个孩子,那些事情还是不要让他知道的好,不过她心里却是暗暗琢磨着,呆会儿回去了,还是要找一找那只飞走了的八哥儿,她是真的很好奇,这鸟飞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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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规劝

屋子里有容哥儿在,那些略灰暗的正事便不好提了,便是宋景明也强打起精神,一家四口高高兴兴地吃了顿饭。容哥儿每天晚饭后都还有功课要做,所以饭后他又拽着吴氏和锦书撒了会儿娇,讨要了些诸如点心、霄夜之类的好处之后,便很自觉地先回了自己院子。

容哥儿一走,仿佛便将先前那些欢快的气氛都一并带走了,吴氏捧着茶盏低头不语,宋景明两眼放空地发愣,锦书倒是有心想说些什么,但是看着吴氏那副沉思的样子,又觉得有些不好开口……

过了好一会儿,吴氏才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早就凉透了的茶盏,抬头看了看坐在下面同样脸色不好看的一双儿女,轻声说道:“这回的事,你们俩就不要多管了,我来处置……明哥儿这些天功课也有些荒废了,正该好好用功,再过几日若是情况有所好转,你便还回去军校进学吧,至于阿锦,只陪着姐妹们玩乐也就是了,别的事,别多想……”

锦书一听这话,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先不说家里人事浮躁不安的,貌似各种不妥当,但是宋芸跟那金刚门又有什么关系都还不好说,若是吴氏真是抓死了往下查,那可不定会惹出什么样的麻烦来呢!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劝道:“娘,您也别太心急了……要我说,明面上查查就算了,查得出来固然好,查不出来也未必是什么坏事……宋芸私下里勾联的那家酒楼,背景不简单,您可千万别轻举妄动,便是二房那里,能劝也最好劝着些,好歹等着爹爹回来了再说……家里的事,如今看来,没有爹爹震慑,怕是不成的……”

“你那话什么意思?”吴氏很会抓重点,紧盯着锦书,问道:“跟宋芸有联系的那间酒楼,背景怎么个不简单法儿?”

吴氏会这样追问,完全在锦书意料之中,可是她心里很清楚,依着吴氏那脾气,若是不给她说出个一二三来的话,她是断不能对府中如今这种种的诡异之处置之不理的……她在开口提及那家酒楼的时候,便已经做好了要爆料的思想准备了,只是到底还是有些不甘心呀!

她抿了抿嘴唇,苦笑着叹了口气,说道:“我先前其实也没多想,就是觉得宋芸跟间酒楼有联系,挺不合情理的,就顺便找人问了一下……结果却没想到,倒还真是被我问出了些东西……”

“你问出了些什么东西?找谁问的?”吴氏寸步不让地继续追问。

锦书抬头看了吴氏一眼,又转头瞟了宋景明一眼,又叹了口气,说道:“那间酒楼与一处世外宗门有关……这是,这是,嗯,‘师兄’告诉我的……‘师兄’还特意交待我,要我离那酒楼远些……”她特意地咬重了“师兄”这两个字的读音,有她先前在吴氏跟前的铺垫,她相信吴氏是能会意她这位“师兄”到底是何许人也的……

吴氏果然立刻便明白过来,告诉锦书这件事的人就是谢源——她那位倒霉的表外甥!不过她还是想不明白,锦书可没出门,便是她身边的下人也没出去过,那这信儿又是怎么送去的呢?只要一想到这府里还有不在她掌握之中的秘密通道,她心里的不安就一层层地上涌,直翻腾的脸色都愈发地难看了。

她紧抿着嘴唇,目光透着怒意地盯着锦书,沉默了片刻之后,才又问道:“你是怎么与府外通的消息?派出去联系的又是什么人?走的哪条小道?过的哪道门出的府?”

锦书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两眼上翻,撇了撇嘴,说道:“哪里还用那么费事,师兄送了我一只信隼,吹声哨子就能飞过来,送起信儿来方便的紧……”

“信隼?是只鸟?”吴氏一听是只鸟,倒是放心了不少,可是旋即一想,锦书能用鸟,别人自然也能用,这几年她可真失职了,把这侯府管得截至零八落的……不过以前她也没发现这么多不谐之处呀,怎么最后这漏洞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冒出来了呢?

锦书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没错,就是一只鸟,会送信的鸟……这样的鸟并不算难得,若是有心,一两个月便能驯养出来,送信什么的方便不说,还不怎么引人注意……我一直就觉得,容哥儿放跑了的那只八哥儿很有些不妥,那鸟是我驯养好的,便是真解了链子,也不该飞远不见的,顶多也就是窗棂子上扑腾一阵儿,就还是会飞回到架子上去的,可是今天那八哥儿居然跑没影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早就已经听得两眼发直的宋景明,这会儿终于逮到了个说话的机会,紧皱着眉头,满是不解地问道:“那鸟飞没影了有什么不妥当的?说不得是容哥儿逗得狠了,吓跑了呢……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锦书摇了摇头,脸上带着几分犹疑不定地说道:“那八哥儿必定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这么反常的,仅是容哥儿逗弄几下,断然不会这样……容哥儿虽小,可是手下却有轻重,他敢不是头一天见这八哥儿,怎么会失了分寸?容哥儿也说了,原是那八哥儿躁动,他才一时不忍松了链子的,想必……想……”

锦书心里是隐隐有个猜测,只是到底没有证据在手,这会儿倒觉得有些说不出口。

“想必什么?!”宋景明却仿佛没看出锦书的为难之处,只一个劲儿地追问道:“那八哥儿就养在这屋外的廊檐底下,院子里的丫环、婆子来往断,可是谁都没看见有人去刺激了那鸟去!”

锦书瞥了宋景明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要刺激那八哥儿,也不用站在跟前的……若是手中有了正合知的鸟哨,吹出来的动静人听不着,可是搁在鸟身上,却是会大有反应的!我那只信隼,也是吹哨子就能叫来的,你可听见过我那哨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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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惦记上

锦书送给吴氏的那只八哥儿,其实还是宋景明从街上淘换回来的,只是他买那只鸟的时候却是被卖鸟的给骗了,那鸟得了鸟瘟不说,也并没有训练开腔儿,后来那健健康康、伶牙利齿的聪明劲儿,都是锦书给调教出来,后来又送给了吴氏当玩意儿的。

因为锦书是在宋景明发现被骗之后,打算把那只半死不活的八哥儿扔掉的时候,给截了下来的,而宋景明又觉得被人骗了这件事实在太丢脸,所以一直没敢去锦书那里再打听,也并没有见过锦书驯鸟时候的情形,不过他还真没听见过锦书那边响起过哨子的声音。

锦书的院子离吴氏不远,像是哨子那样尖锐的声音是绝对瞒不过吴氏的,吴氏回想了几遍,也一样是没发现过有那样的动静,由此倒是对锦书的说法,信了个七、八分。

吴氏紧紧地攥着手里的帕子,微垂着眼睑,缓缓地说道:“所以,你先前问容哥儿,那八哥儿飞走的时候是朝着哪边儿去的……你是怀疑,二房那死丫头也有那驯鸟的手段,那会儿也正吹了竹哨,才哄了那只八哥儿飞了过去,是不是?!”

锦书点了点头,说道:“因为容哥儿素来喜欢小动物,我生怕鸟没驯熟了,会伤着他,所以那只八哥儿我是下了力气的。它也在娘这里养了有年头儿了,以往容哥儿再怎么连抓带掐的,那八哥儿都没啄过容哥儿一回,更别说飞走了……反正我是不信,它会无缘无故的飞走的!”

宋景明暗暗点了点头,他也是见过容哥儿折腾那只八哥儿的,还为着容哥儿那副折腾劲儿,教训过他好几回,可是现在再回想一下,那鸟也确实是被驯得熟了,根本就没有过反抗的意思,也确实不像是会飞走没影儿的样子……

吴氏沉默了片刻之后,突然一把抓住了锦书的胳膊,很是紧张地说道:“二房那死丫头若是真的懂那些驯鸟的手段,而她还使了出来,那是不是说,她已经联系上了那酒楼里的人了?你说……你说那酒楼……是……是世外宗门……”

吴氏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了,她也是真的怕了。那些世外宗门的传说里,可没少了灭门绝永的故事,又哪里能让吴氏安心?

“娘,”锦书挨着吴氏坐下,半搂着吴氏的腰,头轻轻地挨在吴氏的身上,说道:“您别怕!有我呢!”

吴氏苦笑着拍了拍锦书的头,这丫头虽然说是有幸被高人相中收了徒,可是毕竟还没拜入师门,也就是说,眼下的她还没有师门庇护……若是与宋芸勾结在一处的那一家,真对宋家动了手,难道说锦书那师傅还能为个已经死了的徒弟大动干戈不成?

就算是锦书的师傅真对锦书这徒弟上了心,事后替他们宋家报了仇又能怎么样?人死不能复生啊……

“阿锦啊,你不是说你师傅让你赶往涯洲吗?”吴氏咬了咬牙,紧握着锦书的手,直视着她的双眼,说道:“你明日就起程吧!你……你能不能,能不能带着容哥儿一起……”

吴氏说话间,略带着几分愧疚的目光就落在了宋景明的身上。宋景明是嫡长子,可是眼下这个时候,她却也只能选择将幼子托付给锦书这个当姐姐的,这才能有一线的希望,锦书的师门或许能看在容哥儿年纪幼小的份上,准许了锦书带着他一起拜入师门……

她也不求容哥儿能有什么大造化,只要能替宋家留下一线血脉,她就知足了。

锦书直起身来看着一脸紧张的吴氏,嘴角微微抽搐,哭笑不得地说道:“娘!这事真没这么严重!咱们只要小心些就是了,却也没必要怕他们什么……我先前说那些,只是担心原先恒王遇刺的事,与这些人有关,到时候再牵扯上咱们家就不好了,至于其他的,您真没必要想那么多!想对咱们侯府下死手,他们还没这个本事!”

“你怎么就知道他们没这个本事?”吴氏这会儿却是已经陷入了自己脑海里纺织出来的恐惧之中,再难听进去锦书的话了,只紧紧握着她的手,一个劲儿地要求她明日就赶紧地起程,尽力保全了容哥儿……

“娘!——”锦书实在是受不了带有氏那紧张兮兮地叙叨劲儿了,猛地站起身来,与吴氏面对面地对视着,双手按在吴氏已经略显僵硬的肩膀上,缓缓地柔声说道:“娘,我师傅虽说是已经先离开了一步,而且也命我孤身起程,可是他又哪里真能放得下心,让我一个人走这一程?他费心教导了我几年,难道就不怕我于途中陨落?您放心,云都之中尚有我师门中人在的……有师叔,有师兄,若是我真有难处,他们是不会不管的……您忘了,我方才还跟您说过,那酒楼的事,我还是找‘师兄’打听来的呢!”

“啊?!你师门真的还有人留在云都?”吴氏大喜,也随即站了起来,牵了锦书的手,说道:“你那师叔、师兄们落脚在何处?可否……可否请回府中……”

锦书摇了摇头,说道:“请他们到府中来,却是不合适的……都有忌讳之处……不过若是真有事相求,他们也绝对不会不理不睬的,您尽管放心!”

“你那师兄……”吴氏又惦记上锦书先前说的师兄,可不就是定国公府走失的嫡长子、她那表外甥吗?她突然觉得,这好像是个突破点,两眼放光地说道:“端王明日就能到京,你那师兄,是不是能来见上一面?”

吴氏真心是被曾经听过的那些惨案传说给惊到了,哪怕锦书说得再好听,只要没见着真人,她心里就踏实不下来。虽然锦书的“师叔”不好请,可是她这“师兄”,可不正好是沾了亲的吗?这个可以试着约出来见一见的……

若是到时候再能找着了机会,把这表外甥留下来,她才能安心上三、四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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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安抚吴氏

锦书都不用猜就能看出吴氏心里转的是什么主意,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娘,师兄不归我支使的好吗?你说的那事我也管不上啊!若是咱们家出了什么性命攸关的事,我跟师叔、师兄求救,他们自然是不会置之不理,可是若是再求其他……就不是我能力所及了……”

锦书这会儿提出这师叔和师兄来,也不过是为了安吴氏的心,她其实也并不觉得宋芸会有这么大的能量,能让那被莫声谷评价为“下三滥”的金刚门做出灭了宋家满门的事来,而且只从俞岱岩和莫声谷的一些举动来看,他们这些“世外宗门”之人入世,应该也并不是没有限制的,那么金刚门在云都的人应该也一样不会太多……

既然金刚门的人不会成群结队的来,她还真不会怕了他们去!这点自信锦书还是有的。

锦书这会儿只希望吴氏能先稳住,府中事务还是先按着以往的秩序走就最好,比起那什么世外宗门的危险,她还是觉得天朝那些********更让人不安,那才是一个不慎,就祸及满门的大事!

吴氏被锦书说了两句,倒了缓过来了几分,又想起锦书先前就说过,她那师傅不许谢源回定国公府的事,顿时觉得方才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了……只是她心里到底还是不安稳,也就更加憎恨带了这些麻烦回来的二房和宋芸。

她想了想,觉得也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不是?只拉着锦书的手,问道:“那你说,府里的护卫是不是再增加一些?还有二房那里,要不要提点一二?也不知道他们对宋芸那死丫头的事,到底知道多少……要不,我去跟你们二婶打听打听?”

锦书摇了摇头,说道:“护卫的事,您若是不放心,想增加一些,也随您,但是二房那里,还是先不要惊动为上……您就是去找了二婶,二婶也不会真把二房私下里的情形告诉您,您倒是不如悄悄找了想了法子,把宋芸那两个贴身丫环并那个往外送信的小厮给弄到手,好好审问一番,说不定还能有些收获!”

锦书并不觉得吴氏能从王氏那里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倒是宋芸的那两个丫环,和那个往酒楼里送信的小厮,要是把这三个人给攥在了手里,严刑之下,或许还能问点东西来……

“我听说,二叔要等了明天,把那三个奴才都发卖了出去?”宋景齐这会儿脑子终于能转圈了,突然插嘴说道:“我倒觉得,既然不想跟二房多接触,就悄悄地使人把那三个人给买了下来,再挪到别处去审一审……”

锦书听了这话,倒是满意了三意,冲着宋景明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哥哥这主意好,不过也得防着宋芸真有与外头联系的手段,若是她有这本事,而那三个奴才又真知道些什么,怕是会让人把他们给买下来,或是灭口……”

“这倒是不可不防……”吴氏也想到了这点,微皱着眉头,说道:“府里发卖犯了错的奴才,素来都是在相熟的牙婆那里,明日二房那里若是真要卖人,这牙婆叫来的应该还是那两个,若是人真到了他们手里,再想要出来,倒是不难……”

“先别去要人,看看再说,说不定跟着这三个奴才,还能再查出些什么事来呢……”宋景明也不知怎么灵光一闪,两眼微微放光地说道:“不管是要灭口,还是要干什么,若是那三个奴才还有点价值的话,应该不会有人放心地看着他们被别人买走的吧?若是他们直被咱们要到了手上,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哥哥说的是!”锦书觉得宋景明的脑子是真开窍了,笑着说道:“咱们确实不能明着出手,只暗地里看着就是……若是宋芸那里真留了后手,咱们只跟着看着,就能得到不少的消息,若是动静过大,怕是那些人也要疑心,咱们是不是知道什么,再把心思动到咱们身上,那就不好了……”

吴氏会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我也想明白了,咱们只把这事当做是平常事看待,那么宋芸背后的人,才会不把咱们放在心上,或许才会放过了咱们……咱们若是透着看出了他们隐秘的意思,那么咱们大约也会上了被灭口的名单……”

锦书见吴氏终于缓过了劲儿来,这才悄悄地松了口气,她现在也只盼着吴氏能稳住了自己,顺带也稳住了府中的人事,至于其他的,她自会在暗中照应着。

宋景明也坐在那里暗暗地咬着牙发狠,就算不能闹出什么大动静来,他这会儿也会小心地注意了府中的动静,等着爹爹回府后,再交给爹爹处置!

他这么想,倒不是信不过吴氏的意思,只是他这两天也深深地感觉到,只凭着吴氏这内宅妇人,是震慑不住侯府中诸多的阴暗角落里躲着的东西的,甚至很多时候即使发现了不妥之处,也只能当做不知地忍着……而造成这一切的主要原因,宋景明觉得都是他自己的错!他觉得是因为他还没能真的做到顶门立户,才让那些人小瞧了去,才敢对着武安侯府动手动脚的……

吴氏这回是真的折腾的累了,人累、心也累。锦书自是看得出来吴氏有些撑不住了,便很是贴心地说道:“娘也累了好几天了,今天又这么折腾了一回,还是赶紧地歇息了吧……明天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呢,您劳累的时候还在后头,可别累坏了身子……”

宋景明也赶紧地站起了身子,脸上带着担忧地说道:“是,娘还是早点歇了吧……您也别太担心了,好赖还有儿子在呢!我虽然大事帮不上忙,可是做些小事还是可以的……”

“就是!”锦书笑着转头看向了宋景明,说道:“哥哥和我都能帮忙了呢!”

吴氏自是心慰一双儿女的贴心,笑着拍了拍锦书的手,便让人送了他们兄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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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宋沛远的野心

锦书回到自己屋里,让人侍候着梳洗之后,便又单留了玉砚一人人在屋里侍候,把其他人都撵了出去。玉砚一见这情形,心里就止不住地打颤,要哭不哭地看着锦书,说道:“小姐,您,您不是又要……又要出去吧?”

玉砚素来是个聪明丫头,这两天府中的动静她也多是看在眼里的,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事,锦书会有这清场的举动,其实也在她的预料之中,只是等着这一刻真到了眼前,她还是免不了担心了起来。

“没事!”锦书安抚似地对着玉砚笑了笑,转身一跃,从房梁上取下了她装着夜行衣的小包裹,一边换衣服,一边说道:“今天一天下来,我娘也累了,这会儿怕是也已经歇下了,应该是不会再派人来找我的……至于其他人,反正我也不会走远,有什么动静,应该都顾得上,你只支应着些刘嬷嬷她们几个就是了……”

她留着玉砚,也是因为刘嬷嬷几个喜欢在晚上的时候隔着门轻声问问她睡得怎么样,这就需要玉砚来答话了。而且她这回是真没打算走太远,就是去二房那边盯着点,顺带着看着宋芸会不会有什么动静。

玉砚到底也算是有过经验的,又明知道自己劝不住锦书,便也不再多言,只在锦书悄悄地从窗子跳出去之后,把屋里收拾了一下,又吹了灯,做出了一副已经歇下的样子,就躺回了外间的脚踏上默默地祈祷着锦书快点平安回来……

锦书住的院子离着二房的住处稍有点距离,但是到底还是同在府中,锦书对各种的路又熟,就算偶尔要避着些巡夜的家丁护卫,但是她过去的速度也是极快的。

这个时间说早不算早,但是说晚也不算晚。如吴氏和老夫人等人这会儿已经歇下睡了,可是二房的宋沛远和王氏夫妻俩却还正坐在灯下说话。

锦书本想直奔了宋芸被关起来的后厢房去的,结果在“路过”王氏的屋顶的时候,不想却听见宋沛远和王氏正在说起宋芸的事,不由得便停下了脚步,趴下来贴着瓦片偷听了起来。

“唉!芸儿这丫头这是疯魔了吗?怎么就能干出这样的事来?”宋沛远是实在想不明白了,宋芸过往的十来年里,一直都把那个乖巧贴心的好闺女扮演的非常的到位,可是今天白天闹出的这一出出的好戏,简直都让他有种不敢相认的感觉了。

王氏冷笑了一声,说道:“我早就说过,那丫头是个惯会装样儿的,也就是你……她们母女俩说什么你都信!还一味地责怪我,管束的严谨,什么让孩子都失了灵性了……要是有灵性的孩子都跟这芸丫头一般,那还是没灵性了好些!”

宋沛远人也不傻,他也不是不知道王氏对宋芸,以及宋芸的生母兰姨娘,都有很大的意见,可是他还就是喜欢兰姨娘和宋芸这母女俩那爱娇、爱俏、爱闹小脾气的小模样……他不许王氏拘了宋芸的性情,其实也是有意就让宋芸长成了这样,日后若是想办法送进了哪家皇子府里去,争一争宠,应该还是可以的……

这宠妾嘛,也不用有什么脑子,只要模样、性子都勾人,也就够了!

宋沛远这一辈子最恨的,就是他这嫡“次”子的身份!他自问学识、能力样样不差,可是就因为不是嫡长子,所以样样的好事都落在了他那位嫡亲的兄长头上。他入职升官,要靠自己打拼,可是他那哥哥却是只要等着就什么都有了……

他当年考的科举,入的文职,难道是因为他能文不能武?错!他从小也是跟着他大哥同一个师傅学的武艺,为了博得父亲的青眼,手脚磨出了血泡,都不敢让人知道,伤筋断骨都不敢喊疼,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到了年纪可以授官了,他大哥就直接授了五品武官的衔,而他却要扔了马刀去考科举……

他废死了力气,读书读到半夜,耗心了心血,好容易考中了进士,家里说亲的时候,却把文官之首、丞相府的千金说给了他大哥!

明明是一母所出,可是宋沛远就发现,自己人生的起点,处处都晚了哥哥一步,而这一步步地累积下来,直接让他的人生跟宋清远差了好几档。

翰林院从七品的编修,他一做三年,户部的正六品的员外郎他一做又是三年,然后外放,时值今日十几年下来,他一步步地苦熬才到了这三品的位置。要说起来,他是该得意的,可是再看看他大哥,他心中的不平就平静不下来!

宋清远一入职便是正五品的禁军统领,父亲去世后袭了爵位不说,便是这官职也跟跳高似的,直接就蹦到了三品将军,等去了边关更是被任命做了主帅,那可是从一品的衔!这回再回京入职,升一级那是妥妥的事……这还差着两年才满四十岁的年纪,就已经做了一品大员,宋沛远觉得,如果他想超越自家兄长,势必不能从正路上赶超的!

眼下皇帝还没立太子,可这东宫已经装修好了,太子太师都已经封了,明显皇帝这是要下决心了。若是看准了人,直接投靠过去,还有比把女儿送过去更有好的投靠手段吗?

宋沛远早几年就已经想好了,嫡女嘛,自然是与高门大户联姻,必是要做人主妇、主持中馈的,而庶女,可不正好可以送去未来的太子身边,博一博日后的富贵荣华吗?

而这宋芸一直都是他很看好的人选,只是他现在倒是有些不确定了。他这些年宠着这个庶女,也不过是看她容貌不俗,性子也很吸引人,人也有些小聪明,若是进了哪家的后院,应该很容易可以站稳脚跟的,若不是今日宋芸闹出了这一场,他都已经要跟王氏商量此事了……

“芸丫头,还得好好教呀!”宋沛远想了想其他几个女儿的年纪,一时倒还真舍不得就此放弃了宋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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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私语

王氏对宋沛远的野心是一无所知,对他那要继续教宋芸的说法,自然也无法苟同,冷哼了一声,说道:“教?要怎么教?难道过去的这些年里,我就没教过她?还是我没给她请过教养嬷嬷?当时你是怎么说、怎么做的?如今再来说这些,哼!”

王氏好容易才找到如今这个机会,能把宋芸,连带她那个生母姨娘一起打落尘埃,又哪里肯让她们娘儿俩再有翻身的机会?宋沛远这也就是没开口说出他那些打算来,若是说出来,王氏能呸他一脸!

王氏是绝对不可能让宋芸有平步青云的机会的,哪怕只是一个机会,都绝对不会给她!王氏不会让宋芸有爬上高位的机会,不会让宋芸有机会把她亲生的女儿的踩在脚底下……只要想想若是有一日,宋芸为妃、为嫔,自己所出的嫡女还要对着宋芸这个庶出的行礼,王氏就不可能配合宋沛的计划!

想攀高枝,可以!但是用庶女往皇子、甚至太子身边送,绝对不行!

这条路在王氏跟前那是绝对走不通的。甚至是在任何一个脑子还算清醒的主母跟前,都一样是行不通的!

宋沛远对女人的想法还是不够了解,紧皱着眉头看着王氏,说道:“对芸儿,我另有打算,你去跟大嫂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再请两个宫里出来的嬷嬷,好好地教教她规矩就是……她打小就聪明,该是教得好的……”

王氏又是一声冷哼,说道:“你对她另有打算?是什么样的打算?你还真敢呀……你就不想想,如今她就敢跟府外串连,若是再大些,可怎么得了?这丫头的性子早就定了,改是改不过来的……经了今日的事,嬷嬷我自然是要请的,不说是她,就是我可怜的竹儿怕是也要配上两个了,免得有一星半点的闲话传出去,再带累了我的女儿!”

就宋芸今天干的这事,要是传出去一句半句的,别说宋锦竹这个同父的妹妹了,便是锦书这隔了房的堂妹,怕是都要受牵连。王氏其实下午的时候,就已经悄悄地拜托过了吴氏,想透过丞相府的关系,请几个名声好的嬷嬷过来……吴氏对王氏请嬷嬷的要求倒是没气绝,反正宋宛那里也有这需要,便一并请了回来,也不费什么事。

锦书趴在屋顶,本意是想听听看二房这两口子对宋芸的事知道多少,结果却是只听见了宋沛远对宋芸的“偏心”。这过宋沛远那句“宫里出来的嬷嬷”,虽然没引起王氏的注意,倒是让锦书好奇了一下。要知道虽然这顶级的教养嬷嬷几乎都是宫里出来的,但是一般调教如宋芸、宋宛这样犯了错的庶女的嬷嬷,却不会是这么好的出身。

宫里出来的,规格有点儿高呀!

锦书又听了两句,就着接着调教宋芸的事,宋沛远和王氏两口子竟是又起了口角,她便没再在这儿浪费时间,轻手轻脚地起身,踩着轻功就在二房住的院子里悄悄地探起了宋芸被关的屋子。

宋芸倒不难找,虽然她那屋里没亮着灯,可是她却也不是个安稳的,咒骂的声音虽然小,却是瞒不过锦书的耳朵,而且又有她姨娘在一旁小声的啜泣,这位置也就更好找了。

那间厢房就在王氏的屋子后头,原先可能是堆放杂物的,甚至今天估计都还没来得及收拾,里面虽然不空,可是摆置的东西,都不像是要住人的样子,甚至连张床都没有。锦书凑到窗户边,悄悄地透过缝隙朝里看的时候,宋芸正半躺在一堆枯草上,靠在她姨娘身上低声骂宋锦竹虚伪,而好那姨娘也正搂着她哭得泪掉了一圈儿。

锦书找到了要找的人,便也不急了,小心地绕着那间厢房转了一圈,还真让她在后窗的位置找到了几根杂乱的鸟毛。不多,也就三四根,应该分属三只鸟,其中一根深褐色的小绒毛,锦书怎么看怎么像是容哥儿打吴氏那儿放走的那只八哥身上掉下来的……

锦书暗叹了一声,看来这宋芸确实是跟外面联系过了呀!不过她就奇怪了,既然宋芸有驯好的鸟能送信,那么先前的时候怎么就又是丫环、又是小厮的瞎折腾上了呢?若是她一开始就用了鸟来回送信,这会儿家里也乱不成这样……

锦书发现她现在有许多的事情都看不明白,心里不免有些郁闷。不过宋芸很快就开始给她揭秘了,就在锦书正无聊地蹲在窗根儿底下盯哨的时候,突然听到兰姨娘略带了几分哽咽地说道:“芸儿呀,你放出去的那只鸟,真的能把你表舅给找来吗?不是我说,你好端端的,怎么想起来联系你表舅了?今天才是咱们进府的头一天,正该是好好表现的时候,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

兰姨娘本是丫环出身,她更多的时候也是看不懂宋芸到底是在折腾些什么的,只是她这闺女惯会哄人的,哪怕不跟她说内情,也总是能让她心甘情愿的帮忙……而过往的许多次里,都很顺利,这回是唯一被人抓住了痛脚的一回。

宋芸却是冷哼了一声,说道:“我难道不知道咱们是今天头一天回府吗?难道是我不愿意好好表现的吗?若不是大房那死丫头总是找我别扭,我至于让人送信给表舅,让他给我想办法吗?”

她这会儿其实有点心虚,虽然她真用表舅送的竹哨给召来了一只不认识的鸟,还顺利地让那鸟带着封写在布上求救信飞走了,可是她还真不敢确定,她那表舅今天到底会不会来……今天主要也是宋沛远在审问她的时候,那过吓人了,若是非如此,她也不会违背了她表舅的意思,传信求救了。

兰姨娘听出了宋芸语气里的不服气,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大房的小姐是嫡出,打小被她太太宠坏了的,你跟她较什么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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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黑影

很多时候兰姨娘也一样不太能明白宋芸究竟在想些什么,就比如她那个一表三千里的表哥,她就没觉得那表哥有什么好的,不过是来私下里找她打秋风的轻了,可是宋芸就偏偏一直与她这突然冒出来的表哥没断了联系。

兰姨娘先前一直还以为是表哥想在年纪小、见识少的宋芸身上骗些钱财什么的,可是仔细地观察了一段时间后,又发现他们甥舅俩还真是只通信,没怎么传递过东西,尤其是宋芸没有往外送过东西,倒是她表哥隔三差五的还找了机会给宋芸送些她看不明白的东西来……

今天的事也是这样,兰姨娘原是和另外两位姨娘被拘在一间屋子里暂时安歇,只等着院子里的事务安排好了,就能分配她们的住处了,结果兰姨娘就突然被人拖到了宋沛远的跟前,跟着宋芸跪在一处被审问起了宋芸与府外勾通的事情。

兰姨娘当时就猜到,宋芸定是又跟她那表哥联系上了,她也不是不知道,她那表哥一路上悄悄地跟着她们一起回了云都,可是她就不明白了,宋芸究竟是有什么要紧的事,竟是在回府的头一天,就非得跟她那表哥联系!

只是兰姨娘到底也知道这事是不好认下的,正好宋芸既然能咬紧了牙关不吭声,她也借着势只哭不说话,倒还真让她们娘儿俩蒙混了过去。不过兰姨娘也真没想到,宋芸即使是被关了起来了,也还是不老实,不肯告诉她跟表哥联系的原因不说,竟还悄悄地从身上摸出了个分明没听见吹响的竹哨子,吹了好一会儿,然后就有只青青翠翠的小鸟飞到了窗户上,硬是带了宋芸写在布条上的求救信又飞走了!

兰姨娘自从看见了这一幕,就一直觉得有一点点的头晕,莫名的也有些害怕,只一个劲儿的追问宋芸,可是宋芸却是态度强硬的什么都不肯说。

锦书隐在窗户的阴暗处,靠着墙偷听着兰姨娘和宋芸母女俩说话。兰姨娘倒不像是个头脑不清楚的,问的问题都非常的在点子上,都是锦书想知道答案的,可是宋芸却是始终没搭那茬儿,反反复复说的几句话,都是憎恨锦书和宋锦竹的,再有就是抱怨老夫人难侍候,和她自己的各种委屈不满,涉及正题的是一个字都没吐口。

锦书自然是听到了兰姨娘口中那个“表舅”的称呼,心里也暗暗琢磨了起来,难道这丫环出身,并且一家子几代都是奴才兰姨娘家里,竟是还出了个拜进了金刚门的“大人物”?若是宋芸这表舅真是那什么金刚门的人,锦书便隐隐有些明白,她咬死了不肯把这位表舅给招出来的用意所在了——宋芸想拜师进金刚门!

而且宋芸绝对不想让家里知道她身边有这样的关系和机会,她怕宋沛远、怕宋家会逼着她把这样的机会让给别人!

这样的心思,既不难理解,也不难猜。一想到宋芸的依仗会是这样的,锦书突然就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不过她心里对着宋芸的这位表舅,还是疑虑重重。

能被莫声谷这们的君子都口吐恶言地评价为“下三滥”的金刚门,怕真不是什么好去处吧?而那位表舅必是从宋芸在湖州的时候就一直与她有联系了的,再这么一路跟到了云都,若是说这位表舅的目的只在宋芸,锦书是万万不肯相信的!

可是这表舅在宋芸身上下这么大的工夫,图的又会是什么呢?最终的目的究竟是在宋沛远身上?还是在武安侯府?锦书觉得这表舅冲着武安侯府来的可能性还要更大一些,毕竟如果真是要图谋在宋沛远身上的话,那么在湖州下手可比在云都下手要方便的多,宋沛远哪怕在湖州经营了好几年,可是他的根基,始终都在云都!

云都有武安侯府,云都还有王氏的娘家,再有各家联络不绝的姻亲,可以说,宋沛远回到云都后,就已经天然地处在了一个张安全度极高的保护网之中了……

可是若是那表舅是打算以宋沛远,或者说是以宋芸为突破点,想在武安侯府里搅风搅雨的话,似乎也不太容易,毕竟二房回到侯府住下,说是“回家”,可是底子上还是借住的意思,不过一、两个月的时间,肯定是要分府别居的……

难道说,这表舅是打算在二房还住在侯府的这一、两个月里,悄悄地做些什么事?

锦书吹着小冷风想了又想,就琢磨着如果再等一会儿宋芸这里还没动静,她就要悄悄地往金刚门所在的那个酒楼里去转一圈了,不过,不应该呀……

只从宋芸那肯定的口气来看,她那表舅今晚不该不露面的呀!锦书倒是觉得,若是今晚那位表舅来“探望”了宋芸,才是探听消息的最好时机呀!

锦书站在那里三等、两等的就等到了二更天,整个武安侯府都了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除了值夜的下人,府中的人大多都睡下了,便是宋芸母女俩都已经互搂着靠墙睡了过去。也正是在这样一个锦书都快没了耐心的时候,府外传来了一阵轻巧的脚步声,一听便是有人正运了轻功正朝着这边急行了过来……

锦书连忙根据那脚步声过来的方向,调整了一下自己藏身的位置,从窗户边挪到了丈许外的一棵香樟树上。这棵香樟树不过碗口粗细,树冠也不算大,绝对藏不住一个成人,但是锦书这样身材纤细的小姑娘往树上一躲,在这夜色里,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又兼着这树所在的位置前后不靠的,实在是个不招人的好地方……

府外来人显然目的很明确,就是直奔着二房住的这院子过来的,锦书这边刚躲好,便见一道黑影越过府墙便跳了进来。借着微弱的星光倒是不难看出,来的是个男人,身材虽不粗壮,但是却显得很是精干,脚下的功夫也很有点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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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善表哥

让锦书比较好奇的,等那黑影进府之后,她才听出来,外面竟还有一个人是跟在这个黑影身后的,从脚步身法的动静来看,后面那人的功夫可比进府的这黑影要高出去不少!

锦书转过头去,依旧看向墙外的方向,后头跟着的这个,究竟是前头进来这个留的后手呢?还是跟她一样,是来探前头这个的底的?

可惜了,后面那个却是站在了外面没进府来,不过听那动静,锦书倒是不难猜出,那人是在府外找了个不阻碍视线的地方盯着前头进来的这个呢!

锦书撇了撇嘴,她呆着的这棵香樟树还没那丈二的院墙高呢,在她这个位置可瞧不见后头跟着的那个人,不过也无妨,只要前头进来的这个还在,外面那个应该就不会走……于是,她的注意力便又挪回到了先前小心翼翼地跳进来的黑影身上去了。

那黑影对武安侯府布置应该不是太熟悉,不过他的目的倒是很明确,是直奔着宋芸被关着的那间小屋过去的。从院墙那个位置到宋芸的小屋,直线距离并不算太远,不过中间却也隔着一个小小的花园子,又有些假山、花墙等等的障碍物在,那人倒是摸索着走了小半刻钟,才转到了宋芸的小屋窗户边儿上。

锦书就趴在香樟树上看着那人动作,觉得这人功夫算不得一流,可是这溜门撬锁的手法倒是精湛。甚至他打开了窗户跳进屋去的时候,那开窗的动静连锦书都险些瞒了过去。

这下三滥的金刚门,难道是采花贼的出身?这进屋的动作也太利索了些吧?而且真心是纯熟至极呀!

锦书在心里小小地感叹了两句,然后便微微倾着身子,开始听起了屋里的动静。

“芸丫头,芸丫头……”那人进屋后,先去推的宋芸,不过宋芸到底是个小孩子,睡得沉了些,先醒过来的自然是兰姨娘。

屋里并没有点灯,兰姨娘又没有那夜视的本事,迷迷糊糊地一睁眼,便看见窗户也开了,眼前还有个黑呼呼的人影,如何能不吃惊?她也算是能沉得住气了,好歹没尖叫出来,只是声音不高不低地问一句:“谁?!”

“兰娘,别怕,是我!”那人果然与兰姨娘也是旧识,止住了兰姨娘想喊人的冲动之后,便又低声说道:“芸丫头今天是怎么了?你们怎么住在这里?她给我去信求救,说是我暂住的酒楼让宋家的人知道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善表哥!”兰姨娘显然还没缓过神来,只是认出了眼前这黑衣人是自家表哥,只满眼泪汪汪地扯住了表哥的袖子,说道:“表哥,你到底跟芸儿都说了些什么呀?这丫头是迷了心一样的净做糊涂事,我不过是这府上的一个婢妾罢了,可没什么大本事,眼下却是惹了老爷、夫人不高兴,这以后的日子,可让我们娘儿俩怎么过呀?!”

兰姨娘在心里别提是有多埋怨自家个表哥了,原先在湖州遇上的时候,她还挺高兴自己能有个亲戚在外头,要办点什么事也方便,而她这表哥在湖州的时候也真让人省心,从不给她惹麻烦不说,偶尔也能支应些钱财给她,也替她在府外办了些事,处理了些她在内院动手脚时的留下的小尾巴……

可是这怎么进了云都才一天,她就觉得这表哥成了麻烦呢?现在想来,在来云都的路上,她这表哥也是一路跟着的,而且她还知道她闺女是私下里悄悄与他见过几次面的,不由得便想到,或许宋芸今天的所做所为,直有表哥的鼓动在里头?

一想到宋芸今天惹怒了宋沛远的举动,或许就是她这表哥给鼓动出来的,兰姨娘便有些淡定不下来了,一抬手便抓住了表哥的胳膊,惊慌失措地问道:“善表哥,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这些年下来,可就得了芸儿这么一个闺女,日后指着她的日子还多着呢,你可不能毁了她……芸儿若是真有个好歹,那我这日子可就真没法儿过了……”

那位善表哥一听兰姨娘这是要哭起来的节奏,连忙捂住了她的嘴,恶狠狠地说了句:“快闭嘴!——”直把兰姨娘吓得真止住了哭声,才缓和了语气,说道:“表妹放心,芸丫头可是我外甥女,难道我还能害了她去?你尽可放心,日后芸丫头的前程,包在我身上了!绝对让你在这府里,过得风风光光的,让你们那位正室夫人再不敢压在你头上!”

且不说兰姨娘听了表哥的话,是做何感想,只说锦书听到这里,却是已经明白了,这位大约是出自金刚门的“善表哥”,说不得还真是拿着拜师入门的引子,许诺给了宋芸,这才导致了宋芸那不管不顾的行为出现……

锦书默默地冷笑了一声,能被莫声谷评价为“下三滥”的地方,那是好人家的闺女能去的?更别提莫声谷送来的那张小纸条上,还明确的警告了她,要离得远些……再联想一下这位善表哥方才那翻墙撬窗户的纯熟手法,若是宋芸真跟着他拜进了金刚门,那日子过得想必“精彩”!

锦书觉得自己也不是什么善心人士,也没有必要去提醒宋芸些什么,反正那丫头若是跟着她这表叔走了,这辈子再回来的机会大约也不多,犯不着再替她操心了……

就在锦书心里悄悄琢磨这些的时候,屋里头宋芸总算是也醒了过来,她倒是比兰姨娘更加的镇定一些,一睁着看见了眼前黑呼呼的人影,似乎是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眼前这人是谁,连着点儿小雀跃地喊了声:“表舅!”

“芸丫头,”那位善表哥对着宋芸说话时的语气明显的要柔和了请多,不过他也没顾得上费话,直奔主题地问道:“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先是让小生子送信,说你惹了老夫人不高兴,这会儿竟是又被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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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应承

于善的心里也是郁闷极了。他从小就觉得自己运气好,十来岁的时候出门玩,结果就被他师傅给带走拜入了金刚门,学艺生涯虽然辛苦,但是好歹吃穿不愁,出师后的日子过得也逍遥。

可是七年前却是莫名其妙地被派下了山,还被吩咐要跟他那个远了好几层、几乎都没见过面的、给人家做了小妾的表妹套好关系……他心里很清楚,他所行之事,必然是关系重大,要不然在他临行之前,掌门也不会亲自召见他,还送了他一套上好的暗器和几瓶他做梦都要得到的好丹药。

要知道,于善和他那师傅在金刚门中,也就是个边缘人,从来都是只能得点别人手指头缝里流出来的汤汤水水的,真正的好东西,却是只听说过、没见过的。就是掌门这样的大人物,于善入门十多年,也只是在入门见礼的时候见过一面而已。

这次被委以重任,都不用师傅交待,他都下了决心一定要完美的完成任务,定要让掌门另眼相看,以后他和他师傅的日子也能过得更好些,而那些以前只能眼馋的师门资源,或许也能有机会沾上一二……

在湖州呆的那几年里,于善一直把师门交待的事情做的很好,他不光是跟表妹兰姨娘处好了关系,在分析了又分析之后,他还顺势拿下了兰姨娘的亲生闺女,宋家二房庶出的大小姐,宋芸!

于善能被他师傅收在门下,他那师傅自然是看在他聪明伶俐又有天赋的份上。他都没用多长时间,就已经想明白了,若说兰姨娘一个小妾能有什么价值让金刚门重视的,那肯定是笑话,可是这事还就发生了!

那么兰姨娘又与别人有什么不同呢?于善琢磨着,估计重点还是在兰姨娘的夫君,或者该说,是在宋家!不过这宋家虽然在天朝也算显赫,但是比宋家显赫的也不是没有,那这宋家又有什么不同呢?

后来这个问题,于善没能找到答案。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费了心力私下交好了宋芸。比起兰姨娘一个小妾的身份,若是金刚门真想要在宋家做些什么事,或是打听些什么事的话,很多时候,宋芸这个大小姐的身份可比兰姨娘好用得多,更别说宋沛远还一直表现的那么喜欢宠爱宋芸了,这也导致了于善对宋芸更是加大了拉拢的力度,甚至为了让宋芸对他更为“忠心”,他连推荐宋芸拜入金刚门的条件都开了出来!

可想而知,一直渴望着能出人头地,能把王氏和宋锦竹都踩在脚下的宋芸,又怎么可能放弃这样的好机会?她甚至做梦的时候都盼着能有这样的机会!

于善自然是把宋芸的各种想法都看透了,宋芸所想也正是他所期望的。所以他一直觉得,他交待了宋芸的事,宋芸是一定能办好的,可是却没想到,宋芸才回了武安侯府的头一天,就送了两回信儿过来,这头一封信是抱怨老夫人不好讨好,让于善想办法淘换些好东西献给老夫人,替她争个好脸色的。

这个要求对于善来说,也算合情合理,所以于善也就没多说什么,只交待了他特意安排在宋家的那个小厮小生子让宋芸放心,他会尽快安排……可是他这边儿都还没缓过劲儿来哟,就又收到了飞鸽传书,说是宋芸母女俩都被关了起来,就连他安排进去的那个小厮都已经被捆了起来,只等着发卖了!

于善看着手里的信,简直头都有些发晕了,宋芸一家过午之后才进的府,这统共才几个时辰?这就被关起来了?而且他花费了不少心力安排进府,还准备留着有大用的人,也就这么就要被卖出去了?这简直不能忍呀!

于善在外头也想着法儿的打听了,可是武安侯府近来家规森严,而且他在云都也确实没什么人脉可运用的,虽然暂住的酒楼是门派的据点,可是管吃、管住,安全也算有保障的同时,其他的协助也就不是他这个等级的弟子能启用的了……于是,他唯一的选择,也只用这大半夜的时候,悄悄地溜进武安侯府,亲自找宋芸这个当事人问个清楚了。

宋芸这会儿一见了于善,心里却是各种委屈都涌了上来。只扯了他的衣袖,眼泪汪汪地抱屈道:“表舅,大房那母女俩实在是太会下黑手了!大房的那位小姐表面上跟我姐姐、妹妹的一通亲近,可是私下里却派了人监视我,连我派了丫环出去给小生子送信儿都盯着,然后我那好伯母更是直接一状就告到了我爹跟前……不过表舅放心,我没把你说出来,小生子也没说,我爹不会找你麻烦的!可是,表舅,你也得想办法救救我们娘儿俩呀!”

于善黑着脸,他就知道肯定是宋芸年纪小,行事不周谨惹来的麻烦,可怜了小生子了……二房的王氏不是个好对付的人,想当初他往二房送了五、六回人,最后留下的也只有小生子一个,其他的都被打发走了,经过这回的事,他若是再想送人,怕是也不容易了,便是送进来了,一个新人进府,没个半年、一年的调教的,也是绝对没机会接触到机密的事情的,顶不上大用了呀!

他虽然心里生气,可是这会儿对着宋芸却是不好埋怨,毕竟日后还有用她的地方,于是赶紧地连声安慰,说道:“好了,你也莫要太担心!你终归是宋家的小姐,一时之间,你爹应该也不会对你下狠手的,便是有什么处罚的话……你也先忍耐一时吧,这回的事情不小,你先忍一忍,然后等你爹这脾气过去点了,我再帮你想办法……”

有了于善的应承,宋芸和兰姨娘的脸色都好看多了,不过兰姨娘还是满脸的忧色,犹豫一下,才细声细语地说道:“表哥,这回的事,老爷生气的厉害,芸儿失宠是一定的,吃穿住行什么的倒是不用太担心,老爷是个要面子的,应该不会容许夫人做的太过分……可是我,我这里……我就怕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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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主意

兰姨娘还真没担心过宋沛远会对宋芸下狠手,她一直都把宋沛远对宋芸的宠爱看在眼里,觉得宋沛远是“真心”喜爱这个女儿的。出了这样的事,也顶多就是冷落宋芸一段时间,过些时候宋芸再撒撒娇、哄一哄,就能把宋沛远给哄的回心转意,一如从前……

她比较担心她自己。她很害怕正室夫人王氏会借着这次宋沛远生气的机会,随便给她安上个罪名,把她给发卖了出去!要知道王氏可不是没干过这种事的,以前家里还有好几个侍妾的,后来那几个不够安分老实,也不算聪明的,就是被王氏想了办法直接趁着宋沛远生气的时候,就给转手卖掉了!

兰姨娘是丫环出身,她可一直都没有抬藉的,卖身契也是一早就被老夫人交给了王氏,死死地捏王氏手里的!她这些年算是后院里最受宠的,可是也始终不敢真惹到王氏的底线,便是因为她很清楚,王氏若是真下了狠心发卖了她,宋沛远顶多是跟王氏生场气,却也不会真为了她对王氏做些什么的……

一直以来,她所倚仗的也不过是王氏还不想真跟宋沛远翻脸罢了!

但是这也并不表示王氏有了好机会,也不会对她动手!兰姨娘今天虽然一直只是跪在底下哭,但是却也没少注意到王氏看她的眼神,她总觉得还不错这回不会放过她……比起宋芸,兰姨娘觉得自己才是真危险了!

“表哥,芸儿这失宠也就是一时,等老爷消消气,总是能哄过来的,可是我……”兰姨娘从事情闹开了就一直在担心着自己的下场,虽然对着自家表哥的能力也并没有多信任,可是这会儿也只能拿着他当个宣泄口,求个心理安慰似的,想跟于善求救一番:“我们夫人这回怕是不会放过我了,若是她趁着老爷生气……处罚什么的我倒不怕,就怕,就怕……就怕她把我也发卖了呀……”

兰姨娘又小声的呜咽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跟于善诉说着她尚有卖身契拿在王氏手里的事。

于善被兰姨娘哭的直头大,宋芸也站在一边直撇嘴,听见兰姨娘哭起来就像是没完了一样,带了几分不耐烦地说道:“好了,好了,这又是什么大事?!若是那女人真敢干出这样的事来,只管叫表舅把你买回去就是了,表舅总不会看你沦落他处的……这事有什么好哭的?”

兰姨娘被宋芸的话噎得一哽,瞪大了眼看着面前的女儿,都想不出宋芸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她若是真被发卖了,就是被于善给“救”了,可是那日后的日子又要怎么过?难道还让她跟市井妇人一样讨生活?那样的苦日子,她哪里过得下去?

兰姨娘有句话堵在胸口,没好说出来——若她真是个能过得了苦日子的人,又何苦与人为妾?!

当年她那么辛苦的勾引了宋沛远,甚至顶着老夫人的不喜、王氏的怒意,也要在王氏刚进门的时候就过去二房做妾,跟一院子的女人争宠,不就是怕被人抢了先手,先得了宋沛远的心意吗?

于善与被宋芸的话说得一愣神,他跟这母女俩联络多年,是要她们在宋家替他办些事的,虽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要办的是什么事,可是可以肯定的是,那事必定是要她们留在宋家,才能办成的!

若是兰姨娘都被从宋家赶了出来,连带着宋芸也失了宠,再没了办事的能力,那他还帮衬着这母女俩有什么用?这不是白费了他这几年的功夫了吗?

一想到花费了几年的时间所做的那些事,都被宋芸给折腾的打了水漂,于善对这个从前觉得挺聪明、挺上道儿的表外甥女,就恨的牙根儿痒痒!

不过眼下要说真放弃了兰姨娘和宋芸母女俩,于善也真舍不得,他想了想,到底还是咬着牙说道:“现在也不是埋怨诉苦的时候,你们两个就直说吧,想让我怎么帮忙?”

兰姨娘和宋芸的眼睛都是一亮,宋芸动作要快些,往于善旁边蹭了蹭,说道:“表舅,其实这事也简单,只要再让这府里闹出点事来,让他们一时顾不上处置我们娘儿俩,不就成了吗?”

兰姨娘其实心里也是这样的想法,她就是觉得,若是能给王氏或是王氏所出的两个孩子下点药什么的,那么王氏必定是顾不上理会她了,只要能熬上几天,她也就有机会去求情卖好,总之是让宋沛远对她回心转意……

而宋芸的算计却不是兰姨娘想的这么简单的,她冷笑着说道:“这府里大房的大小姐可是金贵的很呢,若是她有个三差两错的,再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了,这府里自然就不会再有谁总盯着我,说我闲话了……表舅,我那锦书妹妹,年纪虽小,可却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呢!”

宋芸最后“夸奖”锦书的那两句话一出口,不止兰姨娘惊呆了,就是于善都差点没转过弯来,更别提还躲在外头偷听的锦书了。锦书这回是被气笑了,都到这时候了,宋芸都还要惦记着害她,看来今天的事,对宋芸的刺激还真是不小呀……

宋芸见于善对她的话没有反应,还以为于善这是不乐意,并没想到于善是被她刺激的没反应过来,于是加紧了游说的力度,又接着说道:“今日去了我那锦书妹妹的院子,我才知道她居然是那么的受宠,她那住处也就是比着老夫人的院子小了一线罢了,我虽是只是去了留客的厢房,可是那屋里的摆设,怕是也不比我嫡母那屋里差什么的,我可是跟小丫环们打听过了,大房里的好东西,只要是她想要的,我那大伯母就没有舍不得的,可是要比我那嫡母对嫡妹要宠上了许多倍……若是她出了点什么事,再闹得人尽皆知了,我大伯母是绝对会把这府里闹得人仰马翻的,到那时,还有谁会记得我们娘儿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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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计划

锦书趴在外头的树上,越听宋芸那已经开始带了点兴奋的语气说出的那些话,脸上的冷笑就越深。这丫头是卯死了要整死她呀!

虽然宋芸没有明说,可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可不就是要让于善去毁了锦书的清白,而且还要闹得人尽皆知……这是想逼死锦书的节奏呀!

不过,也对!

锦书反过来想想,若是异地而处,大约自己也不会放过这样的“害”了自己的人,只是用毁人清白的手段来达成目的,却不是她能做得出来的了。

只从宋芸的想法来看,她怕是已经没把自己当了宋家的小姐了,但凡她还有一点自己是宋家女的念头,都不会想出让于善污了锦书清白的主意,要知道这毁的可不是锦书一个人,而是宋家一门的女子!

锦书也看得出来,宋芸对于善的态度很亲昵,她往日里那些嚣张的行为,怕也多是因为自己心里有底,觉得她日后的出人投地的“好日子”都要仰仗着于善了,甚至她怕是还想着要借了于善的势,在离开宋家之前,还要再狠狠的踩宋家一脚?好生地报复一下这些年宋家对她的“错待”?

锦书微微垂下了眼睑,默默地从她自己亲手缝制的夜行衣领子上,扯出了一截兜帽罩在头上,又从腰间的百宝囊里掏出了个用小牛皮硝制成的面具戴在了脸上……她本来是不太喜欢把自己包裹的这么“严实”的,如果只是私下里探查什么的,依着她的能力,便是露着头脸也无大碍,只是她这会儿却是不能不防了,若是要与人照面动手什么的地,就要小心些,她敏感地察觉到,眼下并不是她暴露自己的时候。

眼下她还有武安侯府这一大家子在背后需要照应,而这金刚门出身的于善虽然是意图不明,但是却也明显是要暗地里针对宋家做些什么勾当,锦书心中有了顾虑,自然是要多考虑一些才行了。

要知道,如果只是一个于善,锦书自认还是能拿得下的,可是这墙外头还有一个不知是敌是友的,总是要小心些才是。尤其是,如果外头那个也是对宋家有所图谋之人……锦书有些焦躁不安了,她在宋家呆了十来年了,也并没有察觉到宋家有什么“招人”的地方,可是怎么金刚门就惦记上了呢?

若是这只是于善自己的个人行为倒还好,但是如果不是……锦书抬头望了望黝暗的武安侯府,只怕这回麻烦大了!

既然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和决断,锦书也就不着急了,依旧藏身在那棵香樟树上,继续听着屋里三个人说话。反正她也是要等着于善离开的时候再动手的,她也很好奇,于善打几年前就开始跟着宋芸娘儿俩勾搭到了一块,所图谋的究竟是什么!

于善对于宋芸的提议,果然没什么反对的意思,只愣了一下之后,便带着几分满意地目光看着宋芸,问道:“你且与我说说你们大房的那位小姐,她在家中很得宠?”

于善还真是被宋芸的“提议”,给勾出了些别的想法,心里已经暗暗地琢磨上了,如果大房的这位小姐真的很得宠的话,倒是比宋芸更适合师门的计划。毕竟那可是大房的嫡出小姐,能接触到的人事,可比宋芸这个二房的庶女多多了!

如果他真的毁了这位小姐的清白,他傻透了才会去宣扬的人尽皆知,与其那么做,倒不如拿着此事威胁加利诱,让那位小姐乖乖地听了他的话,替他办事才是真的好!

宋芸一听于善的语气,就知道他这是“同意”了她的想法,脸上的笑意更浓,她几乎都已经想像到事发之后,锦书那落魄可怜的模样了,回答起于善的问题时,连语气都欢快了起来:“没错!我那位大伯母宠她宠得都没边儿了……据说前两年给她分院子的时候,不仅是随了她的意,让她挑了一处最大的院子,而且还由着她几乎把那院子全推倒了重建的,倒是比着长房的嫡长子那时候闹出的动静都大了些,便是老夫人不高兴了,也没能阻了她去……”

于善的唇角微扬,看来这还真是个得宠的主儿,肯对女儿家这么下心思的父母可不多见!他几乎是瞬间就决定下了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他手里可还存着不少“好东西”呢,区区一个小女娃,想要手到擒来,那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吗?

接着,于善便详细地问起了锦书的情况,宋芸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她下午从小荷那丫头那里淘换出来的消息抖落了个干干净净,尤其是把怎么从她住的这小屋往锦书的院子里去的路线,说的更是详细!

锦书在屋外听得,真心都快忍不住了。先不说于善如何,这宋芸,她是绝对不会再留下来祸害宋家了!今天这丫头能这么毫无顾忌地算计她,那么来日便也能这么对付这府里的任何人!

兰姨娘的心思倒没宋芸那么猖狂,她听着宋芸的那些话,都忍不住微微发抖。她虽然并不知道于善出自世外宗门之事,但是却也不难听出,她这闺女如今是一门心思地想要“巴结”着于善,甚至想要通过于善得到些什么……可是她心里却始终认为,宋芸既是宋家的小姐,那么她的一身荣辱都该是与宋家息息相关的,若是宋家真闹出了什么丑闻,那么宋芸又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背着一个有瑕疵的身份,日后宋芸又能有什么光彩的未来可说呢?

兰姨娘倒是有心阻拦,可是不管是于善,还是宋芸,都没有听她说话的打算,那两人低声地商量了片刻之后,于善竟是连看都没看兰姨娘一眼,便翻身跳到了窗外……

宋芸脸上挂着抹残忍的笑容,站在窗前望着于善直奔了锦书小院的方向,心跳的速度一个劲儿地加快,她急切地想要天赶快亮了,她实在等不急想看锦书被打落尘埃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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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试探

锦书也看出了于善离开的方向是朝着她的住处去的,她并不着急着跟上去。于善毕竟路不熟,还要小心地避着些巡夜的家丁护院,所以他是走不快的。

她这会儿的注意力倒是转到了始终留在院外的那人身上,于善在屋里跟宋芸母女说话的时候,那人没动静,可是于善一离开,那人竟是又跟着他动了起来,只不过,那人始终都没进了武安侯府,而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在注意着于善的动向。

锦书这些年下来,没少在夜里闲逛武安侯府,不说闭着眼都走不错路吧,但是分心二用还是没问题的。这年头儿,大户人家的宅子其实都是差不多的格局,虽然于善不太认路,可是只要认清了方向,避着些人,蹿高爬低的走起来,也还算有章法。

锦书的院子虽然宽敞精致,但是从位置上来说,也算得上是偏僻了。其实如果路熟的话,从二房现在住着的那个院子过来,还是挺方便的,只要沿着府里的外墙绕过来就行了。锦书当初选中了这个院子,除了它够大之外,另外一个优点就是这院子的后面隔了一个小小的演武场,就是武安侯府的后墙了。

宋芸今天才回府,路本就不熟,她也就是能给于善指出个大概的方向,于善自然把这路走的有些“崎岖”了。锦书就跟着于善的身后,只隔了三丈远的距离,却是半点没让于善察觉到。

锦书这举动,用意却是在于府外一直“关注”着于善的那个人。既然不知道是敌是友,那就只能先试试了。那人在她现身的那一刹那,脚步确实有些迟疑,可是很快就又盯死了于善。

锦书能感觉得到,就如同她一样,那人的注意力怕是也多半分到了她的身上,甚至那人的脚步快快慢慢的,似乎是在探她功夫的底细。

锦书的武功是最不怕人试探的。两辈子下来,她的武功早就练成了四不像,从内功,到剑法,甚至于轻功,都是在白云城的武功打的底子的基础上,又在张三丰的指点下,融合了武当功夫的意境、心法,如今这功夫一出手,却是跟白云城和武当的正宗,都相去甚远……

当然,这个相去甚远,也只是在于外人看来。若是真正精修这两家任意一家功夫到了一定程度的人,还是能察觉到锦书与自家门派颇有渊源的。

不过,这样的人,已经很少了。

所以锦书并不担心会泄了底,一步不让地就跟着那人的节奏跟住了于善。哪怕路不熟,于善也很快就找到了锦书的院子,就凭着锦书那一院墙的花草枝蔓,离着大老远的,也认不错的。

锦书一见于善加快了脚步,脚下却是顿了一顿,微微转头朝着府外的方向看了一眼,虽然并不能看见那人,可是她相信,那人是知道她的目光所向的……不过锦书也只是看了那么一眼而已,这一眼更像是一个通告!

然后,锦书便脚下运劲,提气纵身,只两个起落,便拦在了于善的面前,将将把他拦在了她的院子外面!这样下流龌龊的人,又哪里配踏足她的住处?!

于善显然被突然出现的锦书给吓了一跳,若不是心理素质还算坚强,都差点了尖叫了起来。

锦书年纪小,个子自然矮,偏偏她又从头到脚又包裹了个严实,猛然间跟颗蹦豆儿似的跳出来,头一眼看过去,硬是让人没办法分清男女来。当然了,锦书也并不在乎她在于善眼里会是个什么样,更没心情跟个堵在她院门口,正打算毁了她清白的下流东西说废话,都没待脚下站稳,就以掌代剑朝着于善攻了过去……

于善确实被锦书攻了个措手不及,不过他的年纪到底摆在那里,实战经验也不缺,虽然狼狈了些,可是到底还是将锦书这头一拨儿的攻势给躲了过去。他也是个聪明人,锦书这一出手,他就知道这回是遇上硬茬子了,再不敢轻忽,躲避的同时就闪到了一个他自认为是易守难攻的死角的地方,一面握紧了始终没有机会射出去的机关暗器,一面压低了声音说道:“来的是哪一家的朋友?在下是金刚门下弟子,奉师门之命行事,还望朋友行个方便……”

从锦书的身手来看,于善认定了这必是有来历的,尤其是他已经看出来了,锦书应该还有后手没使出来,他金刚门也并不是什么名门大派,在那个地方也就是不入流的一个小门派而已,真正的大派弟子,他们是绝对不敢招惹的,所以他说话时候的语气便透着几分软劲儿。

锦书藏在面具后的脸上一片冷然。她方才那一轮攻击也只是试探,她发现一旦她身上透出了杀气,府外一直盯着这于善的那个人的呼吸便有异动,显然,那人有保于善之心……看来这里外的两个人,该是一伙的才是!

既然这两个人有关系,那就没有只拿下一个的道理,锦书也怕真使出了杀招,虽能解决了于善,可是外面那个却难免会顾不上,若是跑了一个,那可就成了麻烦事了……她心里念头一闪,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依旧保持着一个匀速攻击的速度和力度,招招逼着于善往府外走。

于善是顾不多想的,他保自己的命都快来不及了,哪里还能去想其他的?可是府外那人倒是看出锦书这是有意为之,心下也愈发地好奇了起来,这到底是哪门哪派的弟子?

那人也观察了锦书好一会儿了,硬是没看破锦书的底细来,哪怕是锦书都跟于善过招了好几十个回合了,偏偏她那每一招都带着点儿似是而非的样子,让人辨不清来路……

那人自然不会是认为自己见识少,只暗骂于善是个蠢材,白长了那么大个个子,却是连对手的真功夫都没能逼出来,就被人给打的快找不着北了……若不是也惦记着金刚门的某些秘密,那人早就撂下于善这人渣走没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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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峨嵋?!

于善功夫不及锦书,本就是一心地想保命逃跑,锦书也有意放纵,所以也不过是片刻间的工夫,于善就被锦书逼到了墙根儿底下,当然了,在他自己看来,他这是终于挨到了出路口上啊!也不及细想,挡下了锦书不紧不慢地一击之后,便直接翻身出了墙……

锦书和于善动手的这个地方,还算隐蔽,又加上两人都刻意地没闹出什么响动,所以两人一前一后地翻墙离开了武安侯府,竟是没被府中的人察觉到分毫。

这在武安侯府的时候锦书就占了地利的优势,等着她追了于善出来之后,也一样是如此。于善虽然也来过几回云都,可是也都是来去匆匆的,对路况也算不得熟悉,他倒是也知道这是自己的弱点,也有心摸熟云都的,只不过还没来得及……

所以于善一路上只顾着招架躲避锦书的攻击,并没有注意到锦书是在把他往什么地方赶。倒是一直跟着他们两个人的那人,对云都还更熟悉些,眼看着前面就要到了锦记布庄了,那人却是认得那是什么去处的,一时之间倒是有些拿不准,要不要提前出手把人给截下来了。

锦书其实也一直都留意着身后那人的,她本以为那人会很快出手,可是没想到那人竟还是忍住了!而且她觉得那人应该也是知道锦记布庄的底细的,她这边赶着于善转到西大街的时候,一直跟在身后的那人的脚步便有些缓下来了……

锦书暗暗的挑了挑眉,更拿不准那人究竟是个什么来历了,不过既然那人还是紧追着不放,想来还是有机会探探底细的。锦记布庄已经近在眼前了,锦书觉得更有可能,俞岱岩、莫声谷一出来,或许就能认出那人是谁也说不定!

事实上,俞岱岩和莫声谷出来的还真快,锦书将将一脚把于善踹飞到了锦记布庄的门柱上,俞岱岩和莫声谷便随着那一声撞击声飞身从布庄里面跃墙而出……

俞岱岩只小小地愣了一下,便立即认出了眼前揍人的小个子是锦书,锦书的那件夜行衣和小牛皮面具还是很有代表性的,当年在武当山的时候,她就有这么一套,虽然穿的机会不多,但是俞岱岩倒也见过几次。

而莫声谷那更是连愣一下的工夫都没用,就直接认出了锦书,当年锦书做那面具的时候可是一次做了三张,除了自用的一张之外,另外两张里,一张给了她哥哥青书,另一张正是给了莫声谷……

俞岱岩和莫声谷会出来的这么及时,其实也是这两位正打算也“夜游”一番,当然了,这目的地倒是跟于善方才打算去的地方是一致的——锦书的闺房!

先前锦书突然来信询问金刚门做为据点的那间酒楼,后来更是又问起这金刚门是什么来历,这件事颇让俞岱岩和莫声谷两人放心不下。偏偏莫声谷第二回送出去的信,久久没了消息了,更是让他担心的厉害,这入夜以后,他就想去武安侯府探一探,结果被俞岱岩生生地拦了下来。

俞岱岩实在是不愿莫声谷再私下里“单独”与锦书见面了,尤其还是这深夜之中,他心中更是忌讳的紧。可是拦了几回,也没真能把莫声谷想去见锦书的心思给拦下来,万般无奈之下,他也只能选择陪着莫声谷一起走这一趟了——不管怎么说,他觉得他都得把这俩人给盯死了!绝对不能给他们行差踏错的机会!

就这样,先有了俞岱岩的拖延,这才造成了他跟莫声谷这会儿才出门,时间卡的正正好,锦书也正是这个时候,把于善给撵了过来。

锦书那一脚踢的非常的有水平,于善被踹得撞上了门桩后又反弹了回来,正落在莫声谷的脚下。莫声谷自然是不会对锦书的对手客气,心里又着急着有话要问锦书,于是直接伸脚朝着还没反应过来的于善的脖子上使了巧劲儿一踩,于善便非常麻利地晕了过去。

俞岱岩自然是看到了莫声谷的动作,他更是看见了远远缀在锦书后面的一个黑影,这会儿正站在街角一家店铺屋檐下的阴影里……他微皱了眉头,朝着锦书使了个眼色,转声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他对锦书自然是了解颇深的,他自不会认为锦书一直都没发现有人在跟着她,却有些不解锦书这是招了什么麻烦,前头揍着一个,后头还跟着一个……这是两拨儿人同时找上了锦书的麻烦?

俞岱岩瞪了锦书一眼,这丫头从小就会惹麻烦!

锦书撇了撇嘴,她都快冤死了好吗?!不过眼下倒正好是个探底的好时机,既然后面那人没走,她这边又多了两个掠阵的,正该试试那人……锦书都没有回身,直接运起轻功朝后一跃,同时空中转身,以掌代剑直直地攻向了始终跟在于善的那个人!

那人在看见俞岱岩和莫声谷突然出现的时候,就已经停下了脚步,可是即使隔了十来丈的距离,却也只是隐身在暗处,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显然是对于善没死心。

锦书会突然出招,多少还是有些在那人意料之外的,虽然在锦书向后跃的时候,那人就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将始终背在身后的宝剑提到了手中,可是招架锦书的攻势的时候,却多少还是有些狼狈。

这一近身过招,锦书才发现一直跟着于善的这个人,居然是个女子,而且功夫还真心不算太弱,起码比于善能高出两档去,这姑娘要是想收拾于善,那绝对是跟玩儿似的,可是她干嘛一直跟着却不动手呢?

几招过去之后,锦书嘴角就有些抽搐,这姑娘是峨嵋出身的吧?剑法里好几招都那么的眼熟……这个世界也有峨嵋派吗?如果有峨嵋,那又是敌是友呀?

她一边跟这姑娘过招,一边趁了机会朝身后的俞岱岩和莫声谷看了过去,她现在是真不知道“师门”关系状况呀!到底要不要手下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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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诉委屈

要是按着锦书自己的想法,眼前这个疑似峨嵋出身的姑娘是不能留的,当然,也不是说要杀了或是怎么,但最起码也要撵走呀!她敏感地认为,于善的所为是对宋家有所图谋,而这姑娘一直跟着于善……或许也是知道些什么,或是有什么想法的。

这么一个立场不明的人,锦书可不愿意在她跟前暴露了身份。眼看着俞岱岩和莫声谷竟是对着她们两个人过招的事,没什么反应,她身上的气势便渐渐地外放了出来,心里也打算好了要速战速决!

其实锦书这也是误会了俞岱岩和莫声谷了,锦书刚跟那姑娘过了两招,莫声谷就认出了那姑娘的武功来历,可是俞岱岩却想看看锦书这些年这功夫到底练得怎么样了,所以拦下了想出声喝止的莫声谷。

锦书在前面那十几招里,并没用什么真功夫,可是等着锦书那气势一放出来,俞岱岩自然是明白这丫头这是要开始认真了,这会儿就不能再不阻止了,明显那位出身衔玉宫的姑娘就不是锦书的对手,若是让锦书放开了手去打,那姑娘还不定能支撑上几招呢!

到底都是道家一脉,两家也算是有些渊源,还真不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姑娘伤在锦书手里……俞岱岩刚松开了莫声谷的手想过去阻止锦书,莫声谷就已经飞身一跃,恰是挡住了那姑娘的一剑,将锦书护在了身后。

莫声谷的举动虽是显出了对锦书的爱护,可是锦书却也看出,对面那女子怕是与武当有些渊源的,当下便顺势收起了攻势,只聚气成线在莫声谷耳边说道:“撵她走!我有事!”

莫声谷其实早就料到,先前被他一脚踩晕过去的那男人,大概是有什么事惹到了锦书,偏偏锦书还不好在别处处置,这才撵着人一路来了锦记布庄,所以这会儿对锦书的话倒没什么意外,连头都没有回,只朝着那姑娘拱了拱手,低声说道:“不知对面是衔玉宫哪位?在下紫霄宫,莫声谷!”

锦书听了莫声谷的自称,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紫霄宫、莫声谷?难道不该是武当莫声谷吗?虽然紫霄宫也确实是武当派驻地,可是……难道武当如今是没有山门的,只余了一座道观、紫霄宫?而且对面那女子功夫中颇有几招是得了峨嵋的精髓的,可是莫声谷却说她是什么“衔玉宫”的……

这个世界的“江湖”好乱,好让人迷惘呀!

锦书抽搐着嘴角,默默地退回到了一直站在原地没动的俞岱岩身边,轻声说道:“三叔,我遇上麻烦了……”她张口就先求救,倒是把俞岱岩那满脸的严肃样给激得变了变。

俞岱岩先是低头看了看还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那个,然后再转头看了看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地锦书,想了想,伸手拎起于善的腰带,转身就往布庄里走去,当然了,他也没忘了把锦书也给拎进去!硬是把莫声谷一个人扔在外面应付衔玉宫的那姑娘去了……

锦书虽是回头看了一眼正与那姑娘低声交谈的莫声谷,可是到底还是这会儿被俞岱岩拎在手里的于善比较要紧,于是也就是撇了撇嘴,然后还是乖乖地跟着俞岱岩走了。

回到屋里落座之后,俞岱岩指了指依旧被他扔在了地上的于善,说道:“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锦书解开了头上的兜帽,取下了面具,也是一脸疑惑地说道:“这人便是金刚门的人……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金刚门便盯上了我家……”

“盯上了你家?”俞岱岩挑了挑眉,微微思索了片刻,说道:“可是惦记上了你家的哪个儿孙辈,想收归门下?”

这门派的传承是少不了要广收弟子的,金刚门虽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但是在外面设几个据点,收些根基天赋上佳的弟子,这也是难免的事……

锦书却摇了摇头,说道:“我看着不像……若是真看上我家哪个,要收做弟子的话,至于想走那歪门邪道的,惦记上要毁我清白吗?”

“什么?!”刚迈步进屋的莫声谷,都没听清前面锦书和俞岱岩说了些什么,就只把锦书说的“毁清白”给听进了耳朵里,当即便一脸怒色地走到了锦书跟前,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快给我说清楚了!”

俞岱岩也是大吃了一惊,断没想到地上躺着的那个货色,竟还打了这样的主意,脸色也一下子就难看了起来,紧跟着问道:“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可有招惹过这金刚门的人?”

锦书一脸委屈地说道:“今天要不是七叔提及,我压根儿就不知道这世上还有金刚门的存在,我又哪里知道自己是怎么惹到了他们?这人好像是我今日才回府的那位二叔的庶女的表舅,也不知道他是图了什么,就跟我那堂姐搅和在了一起……今日我堂姐一回府,就派了人去我问过的那间酒楼给他送信,结果晚上他们就悄悄地在我们府里碰了面……说的,说的就是要去,要去我那里……”

锦书是越说越委屈,噘着嘴看着莫声谷,顿了几顿,才又接着说下去:“我原也是发觉府里有些不同寻常之处,又有七叔提醒,知道我那堂姐私下里联系的是这金刚门的人,便小心了几分,入了夜,便换了衣服去我表姐那里盯着,结果正让我碰上他们在屋里商量……商量着……说是要去我屋里……嗯,反正就那么回事吧,后来我就半路上把这人截了下来,可是又不好在府中把他拿下,也只能送到这里来了……三叔,七叔,你们可帮我好好‘问问’,他到底是在图谋宋家些什么,我总感觉他办的事,有些不寻常……”

锦书口中的不寻常,俞岱岩和莫声谷都明白一二,她这是觉得那人最终的目的并不是要毁了她的清白,反倒是要图谋些什么……这师兄弟俩,不由得都紧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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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相送

听了锦书的话,莫声谷的肺都快气炸了。虽然他曾经也听说过一些金刚门的传闻,可是到底是没亲眼见过的,哪怕他亲自做出过“下三滥”的评价,可是心里却也没真太当回事,顶多也就是拿了金刚门当了擅长偷鸡摸狗的那一流,可是这会儿听了锦书的话,才算是知道,这金刚门的弟子竟还能干得出毁女子清白的事来……

莫声谷微微转头看向了身量都还没长成的锦书,这丫头今年才刚十岁出头吧?这金刚门的混帐东西,这就算是惦记上了?——他咬着牙,恶狠狠地盯着依旧没清醒过来的于善,心里却是翻腾起了不知多少念头,打定了主意要把金刚门里,对着锦书有那样龌龊念头的人,一个个都杀干净了才能安心!

俞岱岩也是气得不轻。哪怕是前两天见面的时候,锦书也把他气得够呛,可是那跟今天这事绝对是两码事!今天这回锦书是躲过去了,可是这往后的日子可还长着呢,锦书便是防备得再好,也难免有疏漏的时候,若是真有哪一天,出了个什么万一……那他们这些当师叔的,还不得心疼死?

更别提山上还有他那位大师兄和宋青书在了,锦书若是真出了事,俞岱岩都不知道,宋远桥和宋青书父子俩要怎么伤心……

哪怕锦书的言行再怎么让俞岱岩生气,可是这到底还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虽然也有行差踏错的时候,但是也还算是知道分寸……他疼爱锦书,并不比宋远桥那个当爹的少,自然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锦书身陷险境,而置之不理。

既然锦书都把于善这个犯罪未遂的送到门口了,俞岱岩和莫声谷自然也不会顾忌什么手段,只求一个事实真相!

既然这审问的事托付给了这两位,锦书自然也不好再多留,天色已经不早了,她再不回去可就有些晚了。莫声谷怎么想都觉得不放心,直接就看着俞岱岩说道:“三哥,我还是有些不放心,还是我送阿锦回去吧……”

俞岱岩本能地就想反对,可是一转头正看见还在地上躺着的于善,于是劝阻的话都到了嘴边,竟也没能说出一个字来……说到底,他也一样的放心不下锦书的安全!眉心跳了两跳,最后也只是带了三分无奈地说道:“也好,你去送送吧……阿锦,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些,这金刚门的事,我和你七叔会尽快处理好,若是有什么事,也会及时通知于你的……”

锦书所求的,也就是这么个结果,笑眯眯地冲着俞岱岩福了福身,说道:“谢谢三叔!您也不用太担心,我会小心的……”

黎明前最后的时刻里,天色最是黑暗。锦书自布庄出来,也没再戴上兜帽和面具,只小心地走在莫声谷的身侧,真有什么事,有莫声谷在前面挡着,她也不会被露出来。

莫声谷的路也挺熟,尤其是带着锦书一路进了武安侯府后,直奔了锦书的小院,连方向都没辨过。一直到了锦书小院的外边,莫声谷才停下了脚步,冲着锦书挥了挥手,说道:“好了,你先回去吧……那人我会好好‘问一问’的,若是真牵扯上武安侯府什么事,咱们再商量……你可不许自作主张!”

锦书抿着唇点了点头,说道:“你放心,我知道的……那人与我堂姐在湖州时便开始有接触,上上下下怕是得有好几年时间了,若说他不是对这侯府起了什么心思,我真觉得不太可能……你和三叔先查查看吧,我也是一样的想法,真有什么事,咱们得商量着办,我虽有心护着这府里,却也不愿你们担了风险……你若是哪日有时间,我们不防约个地方,我觉得我还得好好问问,关于那些宗门什么的,到底都是怎么回事……”

莫声谷微微一笑,拍了拍锦书的头,低声说道:“怎么了?是不是觉得今天衔玉宫那丫头的功夫,看起来跟峨嵋很有渊源?”

锦书自然点头,今天那女子的剑招里,可是颇有几式深得峨嵋合法的精髓的!可是她又偏偏是什么衔玉宫的弟子……锦书觉得自己已经到了急需恶补“常识”的时候了!

“师傅也觉得奇怪,曾经跟衔玉宫以前的老宫主打听过,后来师傅根据着听来的消息琢磨,估计衔玉宫前几代宫主中,应该是有一个是跟咱们来自同一处的峨嵋弟子……”莫声谷刚被师傅捡回去疗毒养伤的那两年里,可没少被师傅、师兄普及这些江湖传闻,所以他虽出师的晚,也少与别门别派的人接触,但是知道的事情却是半点不少的。

眼前已经有武当“满门”都穿越而来的事实了,锦书倒也是能接受峨嵋弟子穿越的事的,既然有了这样的说法,她也不愿再多想了,只是又接着问道:“那今天那个衔玉宫的弟子,一直跟着金刚门的那个人渣又是什么意思?虽然她一直没进侯府,可是也只是躲在墙外,却是始终都在跟着那人的……”

她还真是好奇,莫声谷在后面究竟是跟衔玉宫那弟子说了些什么,才让那个原本一直粘糊糊地跟着于善不撒手的丫头,竟是没再跟进了锦记布庄。

莫声谷微皱着眉头,说道:“她好像是察觉到了一些事情,还是与金刚门有关的,所以才一直盯着……不过碍于师门,她也没细说……衔玉宫门下都是女弟子,倒是颇有当年峨嵋之风,往日里倒也没听过有什么恶行,那姑娘应该跟金刚门没什么牵扯才是!”

锦书听着莫声谷话里尽是替那衔玉宫女弟子辩白的话,不由得撇了撇嘴,心里很是有些不高兴,嘴上自然也不肯让人,轻哼了一声,说道:“我又没说她什么,你倒是好心地替她说起好话来了……好似我存心想冤枉她什么似的……”

莫声谷看着眼前好像突然生气了似的锦书,脸带迷茫地摸了摸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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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相克

等锦书终于又跳了后窗回到自己卧室的时候,天已经微微放亮了。玉砚更是已经害怕得害在屋子里直绕圈,一听见窗户响,几乎是扑着过来扶锦书进屋。

“小姐,您,您这一晚……”玉砚是真觉得锦书这么一出去就一整晚的事,实在是不好,若是让人察觉了一星半点的,那锦书的名声可就全完了。可是她虽有心相劝,但是每每看到锦书的时候,那些早就在心里过了好几多遍的话,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又一个字都不敢说出口了。

锦书折腾了一晚上,精神头儿居然还很不错,半点也没觉得累。她自然是猜得到出玉砚那没说出口的话是些什么,只是她现在也没心情去关心这些,在玉砚的服侍下换过了身上的衣裳后,见玉砚正要出去叫人进来服侍她洗漱,便喊住了玉砚,说道:“那些事先不忙,你先去叫刘嬷嬷过来……”

玉砚愣了一下,锦书虽然在很多时候都表现出了那身这几个嬷嬷的“尊重”,可是却也素来不喜她们管得太多,更不爱见她们往内室里来,可是这会儿锦书居然会要叫了刘嬷嬷过来……玉砚也不敢多想,只点头应下,赶紧地去叫刘嬷嬷了。

刘嬷嬷是早就梳洗好了的,甚至连锦书这边的早上要用的点心膳食都已经安排好了,一见玉砚来叫,她倒是没多想什么,只伸手抿了抿头发,便跟着玉砚来见锦书。

“你先出去吧。”锦书一见刘嬷嬷进来,便直接让玉砚出去,玉砚自是不敢多说什么,轻声答应了一下,便去门口呆着去了。

“小姐叫老奴来,可是有什么吩咐?”刘嬷嬷也是颇有自知之明的,这么一大早的,锦书都还没顾得上梳洗,便让人唤了她过来,那肯定是有事呀!

果然,锦书点了点头,伸手招了招刘嬷嬷,待她走到了近前,才低声说道:“二房的宋芸,那丫头一心想要害我,我若是不回报一下,倒显得我好欺负了……嬷嬷去大厨房一趟,替宋芸安排一下膳食吧……”

二房昨日才进府,就算他们那院子里也安排了小厨房,可是今日也是开不了火的,早膳自然还是得从大厨房送过去的。

昨日宋芸做下的那些事,刘嬷嬷也是看在眼里的,她倒是不奇怪锦书想暗中“回报”宋芸一下,只是这从膳食上下手,岂不是很容易便会被人查出来吗?到时候若是再查到了锦书的头上来,那可落不下什么好名声……这么一想,刘嬷嬷脸上不免便带了几分犹豫之色。

锦书微微一笑,她自是知道刘嬷嬷顾虑的是什么,也知道刘嬷嬷这是在担心她,所以也没什么不好的想法,只又轻声说道:“嬷嬷放心,不会让人疑心到我身上来的……这几天大厨房都准备的有荷粉蒸桂鱼,你让人配了酒酿蛋和绿豆松糕,给宋芸送过去!至于府里其他人,嬷嬷也看着些,早膳的时候,别让这三样同时上桌就行了……”

刘嬷嬷瞪大了眼睛看向锦书,身为后宅中的一员,能混到嫡出大小姐的奶嬷嬷的位置上来的,又岂会是无能之辈?这利用膳食相克的事来害人的,锦书也绝对不是头一个,可是刘嬷嬷却还是头一回听说,原来这三样常见的食物,居然是不能混在一起吃的?

锦书一看刘嬷嬷的表情,就知道她是有些不信的,不由得挑了挑眉,说道:“怎么?嬷嬷不信?”

“老奴……”刘嬷嬷虽是不信,可是看着锦书却又莫名地有些不敢把这“不信”二字说出来,只皱着眉头站在那里不说话。

“嬷嬷只管去……便是不行,也没什么,不是吗?”锦书也不愿多解释,不过她到底还是多嘱咐了一句:“嬷嬷可一定看好了,这三样只能出现在宋芸的桌上!”

刘嬷嬷带着一脸的疑色,连连地点头,又见锦书似乎是没有其他吩咐了,便转身辞了出来。对于刘嬷嬷这样身份的人来说,去厨房盯着什么的,那完全是合情合理的,半点儿都不会引人怀疑,别说是刘嬷嬷了,厨房里还经常会出现老夫人和吴氏身边的嬷嬷一起过来盯着的事呢!

至于刘嬷嬷安排了人去给宋芸这个二房刚犯了大错被关起来的庶女送饭什么的,别人看见了也只会说刘嬷嬷心善,倒是也不会多想什么……至于锦书点出来的那三样食物,除了酒酿蛋之外,另外两样都是厨房里常备的,刘嬷嬷只说了锦书早上想吃酒酿蛋,厨房里的人又哪里敢不准备这一样?

更何况这酒酿蛋也不是什么难做的吃食,只片刻工夫就做好了……刘嬷嬷准备了一碗放在了往锦书那里送的食盒里,神情、动作都非常自然地又准备了一碗放进了给宋芸准备的食盒里。

锦书这里的早膳是极丰盛的,点心、小菜、汤品各样直装了两盒,而刘嬷嬷给宋芸准备的那份,却是只有锦书特意点出来的那三样……有了宋芸犯错在前,还真就没人觉得刘嬷嬷这是“亏待”了宋芸,这会儿还能想起给宋芸送饭什么的,大家已经觉得刘嬷嬷心善了!

锦书这里洗漱过后,便直接带了人去了吴氏屋里,她觉得她想弄死宋芸这件事,还是得先跟吴氏透个底儿才好,便是出了个什么万一的,也能有人帮她兜着点!

锦书到了吴氏屋里的时候,吴氏还正在梳头,一见她来,吴氏脸上顿时便带了笑,问道:“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可是夜里没睡好?”

锦书摇了摇头,说道:“娘只看看我这脸色,也该知道我都好着呢……只是心里存着些事,便想着早点儿到娘这里来……”

“还是为了二房那丫头的事?”吴氏脸色一沉,手里拈着点翠簪子的动作都不免生硬了几分,挑着眉看向了锦书,问道:“难道,昨天夜里又闹出了什么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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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半坦白

吴氏其实也就是随口一问,做为当家主母,正常来说,如果二房院子里真又闹出了什么事,或是宋芸又折腾了点什么,哪怕是大半夜里,也绝对是会有人跑来正院跟她禀告的……可是等她抬头间看见了锦书那挑眉的动作,眉心就是一跳,手上挑花簪的动作立马就停了下来,冷着脸看着锦书,问道:“难道那丫头还真闹出事来了?!”

锦书微皱着眉头,朝着这一屋子的丫环看了一眼,低声说道:“还是呆会儿再跟娘说吧……”

“到底怎么回事?!”吴氏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尖利了起来,把手上的点翠簪子往梳妆台上一扔,朝着身后的丫环们摆了摆手,几个丫环便非常有眼色地溜着墙边儿都出了屋。

锦书走了两步,绕到了吴氏的身后,接手了先前那梳头丫环的工作,拿起了梳子一边帮吴氏挽髻,一边低声说道:“昨夜有人翻墙进府,去见了宋芸。”

“来的是什么人?”吴氏紧皱着眉头,虽然她没问,可是心里却是有些不好受,很显然,锦书能知道的这么“详细”,她多少也能猜到估计锦书是不放心,自己去了宋芸那里盯着了……只要一想到自家从小娇养到这么大的闺女,竟是大晚上的连觉都睡不好,露夜在外盯着不知哪里来的恶徒,辛苦什么的暂且不提,其中这危险性得有多高呀!

“来的就是宋芸私下里联系的人……”锦书从铜镜里便能看出吴氏的脸色有些难看,动作轻柔地将吴氏的头发盘好,又捡了支簪子固定了起来,这才继续说道:“我听见宋芸管那人叫‘表舅’,听起来那人该是从湖州跟着二房一家一块回来的,只不知道二叔知道不知道有这么个人存在……”

“表舅?!”吴氏可是还记得兰姨娘的出身的,一个奴婢出身的小妾,娘家的亲戚身份也该是有限,她可不觉得就宋沛远平日里那副清高的样子,会兰姨娘的娘家表哥有什么来往……她缓缓了摇了摇头,说道:“你二叔即便是知道有这么个人存在,也该没什么交往才对……若是有交往,宋芸那丫头干嘛瞒着,宁可被罚也不肯说出来?”

“这倒也是!”锦书点了点头,拉开了吴氏的首饰盒子,一边挑选使用的发簪珠花,一边说道:“宋芸那表舅是金刚门的弟子……”

“金刚门?!”吴氏满脸震惊地回头看向了锦书,心里忧虑非常。她虽然对“金刚门”这个名字陌生非常,她几乎是立刻就反应了过来,锦书先前就说过,宋芸联系的那间酒楼,有世外宗门的背景,很显然,这金刚门便是那酒楼背后的靠山!这等于是说,宋家已经变相地跟一个世外宗门闹了不愉快!

锦书轻轻地拍了拍吴氏的肩膀,双臂从背后环住了吴氏,脸贴着脸地轻声说道:“娘也不要太过担心,金刚门的事,我会处理的……只是那宋芸,眼下我却是容不下她了……一早的时候,我已经让刘嬷嬷往她那里送了些吃食,若是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今天就能解决她……”

吴氏才不在乎二房那庶长女是生是死呢,既然宋芸让她闺女不高兴了,那想了办法弄死也就弄死了,大不了就是她自己辛苦些,给女儿收拾一下善后而已……她这会儿关心的是锦书究竟要怎么处理金刚门!

“那金刚门……你知道多少?”吴氏一脸的纠结,心里一个劲儿地埋怨她的夫君宋清远,怎么就还没从边关赶回来?她现在真有些撑不住的感觉了!

锦书站直了身子,又继续地替吴氏收拾起了头发,轻声说道:“金刚门算不上什么名门大派,实力有限,宋芸的表舅昨晚已经被我抓住送到我师叔那里去了,娘就放心吧……”

“你抓住的?!”吴氏猛地一回头,还好锦书反应灵敏及时地松了手,要不然她那头发少不了要被揪下一缕来。她是真被锦书的话给惊住了!

她先前已经猜到锦书是亲自去盯了宋芸的梢儿,所以她对锦书能知道宋芸有这么个表舅,这个表舅又是个什么来历的事,并没有多少担心,可是这会儿一听到“抓住”这个词,她才有些后怕……她以前虽然一直都知道,自家闺女是个胆子大的,可是这胆子大的也太没边儿了吧?

她家闺女这身量都还没长开呢,可是宋芸那表舅不但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个成年人,吴氏都不敢想像,锦书对上宋芸那表舅时,到底是怎么个危险的情形……

锦书一看吴氏那表情,就知道她娘这是脑补过头了,嘴角微微抽搐着,说道:“娘,你别把别人想的太厉害,又把我想的太弱……就宋芸表舅那样的,过来十个、八个的,我自保起来都没一点压力……这也就是我没有个趁手的兵器……诶,对了,娘啊,呆会儿您开了爹爹的兵器库,让我挑把合用的宝剑使使呗……”

锦书其实早就想弄把剑来使的,只是若是去街上淘换的话,普通的小店里难有精品,而进了能出精品的地方,她又嫌弃太惹眼了……再说了,她爹宋清远本就是武将出身,兵器库里可是存着好几把好剑呢!她也就是不好私下里去“拿”出来用罢了!

这会儿倒是正好可以借了机会,跟吴氏讨要一番。

可是吴氏哪里顾得上跟锦书说什么挑剑的事,只紧紧地拉住了她的手,一脸紧张地问道:“你真与那人打起来了?可伤到哪里了?你可别跟娘逞强,快让娘好好看看……”

锦书噘着嘴,顺从地让吴氏拉到了身前,也由着她上上下下、摸摸揉揉地确认她到底有没有受伤……直到看见吴氏那轻轻地松了口气的表情后,才抱住了吴氏的胳膊,撒娇似地说道:“看吧看吧,我都说我厉害着呢!就那人那点功夫,想伤我?还差得远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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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求救无门

锦书上蹦下跳地安慰了吴氏好一会儿,才让吴氏真正相信她确实没受伤,顺带着也答应了下来,用罢早饭就让宋景明带她去兵器库挑选合心意的兵器。

锦书心满意足地陪着吴氏一起用罢早饭,便拉着过来跟吴氏请安的宋景明一起离开了。她倒是高高兴兴地走了,吴氏自从她离开之后,那脸色却是瞬间就难看了起来。

做为一个母亲,在面对自己的孩子的时候,吴氏总是格外的敏感。她心里很清楚,锦书跟她说的那些话,应该都是真话,可是锦书也一定还有很多事都瞒着她没说。吴氏倒不是怪女儿什么,她也知道,锦书应该是好心,有些事若是说给她知道,她会怕!

吴氏也看得出来,对于那什么金刚门,锦书语气里带出的自信不是假的,她那闺女该是真有什么办法对付的,而这办法她也不相信会是自家闺女一个人就能办成的,或许还是要借助于锦书先前跟她提起的师门什么的,那么锦书不与她细说,她也是能理解的。

但是关于宋芸的事,却是让吴氏不能不多想了。就从今天锦书突然开口说是“容不下她了”,吴氏心里就难免有了算计,这宋芸犯下的错事,绝对不会单单是与她那个金刚门的表舅私下里勾联那点事!

若仅仅是为了这件事的话,锦书是不会对宋芸下死手的!吴氏莫名就是有着这样的自信。

既然锦书已经放了话了,吴氏这个当娘的自然是只有配合的份儿。锦书明白地说了,是在宋芸的膳食里做了手脚,吴氏自然是要想着帮忙善后的,等她派人问过了宋沛远确实一大早就出了门,当即便派人去请了王氏过来说话。

吴氏当然有许多的话要跟王氏说,二房想要在云都立足,王氏需要做的准备可还多着呢,吴氏这个当大嫂的表现的热情点,真是一点问题的都没有。再说了,王氏本来也是打算来找吴氏打听云都的各种情况的,只是原想着吴氏上午还要处置家务,就没好过来打扰,不过既然吴氏都派人来请了,王氏自然也是乐不得,直接便带了自家一双亲生儿女来了吴氏屋里。

吴氏一见王氏带了孩子过来,便笑着说道:“锦竹和齐哥儿且在伯母这里稍坐一会儿吧,明哥儿和锦书兄妹一会儿就过来了,到时候再让人我们兄弟姐妹一处玩去……”

王氏自是乐得如此,她可不愿意自己这俩孩子跟那庶出的整日里混在一处,而宋景明和锦书两个如果能把宋景齐和宋锦竹两个带进了他们兄妹俩各自的交往圈子里,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对于吴氏这说法,宋景明微微地撇了撇嘴,他原还想着见过了吴氏之后,就去宋景明的院子找他呢,结果吴氏却是直接说了让他在这儿等着……他不免有些心烦,他才不爱听这些上了些年纪的女人整天唠叨的那些事儿。

宋锦竹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她哥哥是没留意到,她却是注意了几分,也猜到锦书和宋景明估计也是一大早就过来了吴氏这里请安了,只是这会儿不知道做什么去了,所以吴氏才会让他们兄妹在这儿等着……她对吴氏和王氏的讨论倒是还挺感兴趣的,毕竟这会儿那两位已经开始说起云都的房产地价什么的,多听听大约也就能知道自己未来的家,会是个什么样了……

自从见过了锦书的院子之后,宋锦竹可真是羡慕的不得了。哪怕昨天整个二房被宋芸的事给闹得丢了大脸,一团乱糟糟,可是就这也没能阻止宋锦竹悄悄地跟王氏抱怨加撒娇,终于拐得王氏同意了将来新宅子里她的院子也建成合她心意的样子……

王氏虽然管教宋锦竹的方法比吴氏不知严恪了多少倍,但是她那点爱女之心却是并不比吴氏少的。听了女儿说起吴氏怎么怎么疼爱锦书,锦书那院子又怎么怎么漂亮,屋子里的装饰摆设又怎么怎么的精致,倒是还真把王氏心里那点攀比的小念头给勾了起来。

反正新宅子到手之后,总是要拆拆建建,重新收拾的,那么留给闺女住的院子就算是多下些工夫,也不算什么……反正王氏也看出来了,宋沛远这是已经被宋芸给迷了心窍,那死丫头都做出了这样不检点的事情来,宋沛远都还能在她跟前替宋芸开脱,可见在宋沛远心里最看重的只怕也就是宋芸了!

既然如此,王氏又何必再那么委屈自己亲闺女呢?她也是拿定了主意,反正宋沛远也已经是这样了,既然他眼里没有自己嫡出的两个孩子,那么王氏也不必再装什么贤惠,以后二房这嫡庶之别也得立起来才是!宋芸再想卯着劲儿跟自家闺女别苗头儿,那也别怪她这做嫡母的不慈了!

吴氏还不知道王氏已经拿定了主意要收拾宋芸了,她只是就着云都这些年的变化,和如今应该注意的那些人和事,以及近期的各种小道消息和传闻,直接把王氏的注意力都给勾了过来,那她的目的也就算是达到了……

这吃食里被下了狠手,管家主事的当家主母又不在,宋芸那里又能撑过多大会儿去?再说了,宋芸平日里那张扬的样子,怕是在二房里也没少得罪人,眼下又是被关在了偏僻处的一间单独的小屋里,便是想求救,怕是也没人会理吧?

也不是吴氏心狠,锦书可是她亲闺女,锦书和宋芸两个人之间,她会向着谁,那简直都不用猜。她闺女既然已经把事情推到了她跟前,吴氏自然便是要担起善后的责任来的……

且不说宋芸那里能不能找到人帮忙求求了,就算是真找到了,吴氏也一早安排了不少的人在二房附近,总是不能让宋芸的求救那么容易就传了出来的……

而这会儿宋芸和被宋芸给拖累了的兰姨娘母女俩,还真就是处在求救无门的境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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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死!

宋芸从于善离开后,便一直处于一种莫名的兴奋状态之中,兰姨娘劝了她几回,都没能让她老实地蜷缩回墙边再睡会儿。她一直靠在门后面,强撑着精神听着外面的动静,就想在第一时间得到府里乱起来的信息。

她一直对于善都很有信心,觉得凭着于善那么大的本事,半夜摸进锦书的屋里什么的,那都根本不是个事儿!她一心地认为,天亮的时候,就是锦书正式从云端掉下来的时候!

可是等着这天都亮了,外面还一派平静祥和的气氛,连个高声说话的都没有,而宋芸原先预料之中的慌乱什么更是根本就没有出现过,她的脸色就已经开始渐渐地难看了起来。

偏偏兰姨娘却在这个时候又怯怯地说道:“芸儿,你,你怎么就那么信善表哥?我虽不知善表哥究竟是在图谋咱们娘儿俩些什么,可是他的图谋总该是跟宋家有关的……若是他真能拿住大房小姐的短处,又哪里还能得着再理会儿咱们娘儿俩?”

这话兰姨娘昨天半夜里就想跟宋芸说,可是宋芸却是一点都不耐烦听,甚至连说话的机会都不肯给兰姨娘。可是兰姨娘心里多少还是在乎自己这亲生的闺女的,哪怕是憋了大半夜了,最后还是顶着宋芸那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说了出来。

宋芸其实也不是真的笨得不透气的那号人,她本也就是一时被恨意蒙蔽了双眼,以至没想得那么深远,这会儿兰姨娘一提醒,她顿时便醒悟了过来……她恶狠狠地看着兰姨娘,心里那叫一个恨呀!

宋芸本质上就是一个自私自我的人,她可不会去想,是她自己说话的时候不顾兰姨娘的阻拦,才想出了那样的馊主意给于善,只会去恨兰姨娘既然想到了这些,为什么就没拦下了她,反而让她沦落到了或成弃子的地步……

兰姨娘看着宋芸那恶狠狠的眼神,心里头一凉,这就是她的亲生女儿呀!她以后真能靠得上这个女儿吗?……她微微瑟缩着朝墙角的位置又挪了挪,再不敢抬头去看宋芸。

而宋芸也终于老实了下来,倚着门边的墙缓缓地坐到了地上,精气神一下子就短了一截。

也就是在这样一个时候,刘嬷嬷专门留给宋芸的那个食盒被送进了这间小屋里。

宋芸从听见外面有人走动的声音开始,就从地上跳了起来,等着两个婆子在屋外开了锁之后,宋芸便直接哭喊着就要往外跑……这送饭过来的会是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本来就是在担心宋芸会闹这么一出了,那么这两个被赋予重任的婆子自然也不会让宋芸得逞,甚至都没用上两个人联手,只一个婆子伸手拦了一下,然后便又将宋芸给推搡回了屋里……

宋芸心里那叫一个气!她被推回到了屋里之后,便转头看向了兰姨娘,声音尖利地说道:“我真是你生的吗?你要是帮我一把会死吗?你以为你老老实实地窝在那角落里,这个家里就能容得下你了吗?……”

兰姨娘看着眼前几近疯癫的宋芸,吓得眼泪直流。便是那两个送饭的婆子,对兰姨娘都悄悄地生出了几分同情之心,生了这么个不省心的闺女出来,可真成了讨债的了!

不过那俩婆子可不是那会多事的人,这屋里也没个桌子、板凳什么的,便只把手里的食盒往地上一放,说了句这是早饭的话,便又锁了门相携而去,对于屋里这母女俩那痛哭闹,也只是当做了不知道……

刘嬷嬷让人往宋芸这里送早饭,也是掐好了时间的,先是等着二房其他几个主子都用罢了早饭,甚至是等着宋沛远都已经出了门,才让人去请示了王氏后,才往宋芸这里送饭的。

而宋芸这边刚得了早饭,王氏那里就已经得了吴氏的邀请,携儿带女地去了正院。

宋芸生着气,本来是想把早饭都砸了的,可是兰姨娘从昨天折腾到这会儿,早就是又累又饿了,硬是抢在宋芸前面把食盒抱在了怀里。兰姨娘到底是生养了宋芸一场,她要是真的板着脸行事,宋芸倒也是有几分顾忌的。

更何况宋芸其实也是早就饿了的,眼见着兰姨娘自己吃的香甜,又哪里还忍得住?偏偏那食盒里的份量还真不算多,她也不敢再犹豫什么,只凑到了兰姨娘身边,虽是噘着嘴,到底还是伸手取了东西吃……只要宋芸不是要摔要砸的糟蹋东西,兰姨娘也是舍不得她饿着的,本该是一个人份量的食物,换了她们娘儿俩吃,虽说是欠了点,到底是比肚子饿得咕咕响要强得多……

宋芸原还想着,她这会儿也吃饱了,等着那俩婆子过来收拾食盒的时候,她再跑起来可是不会轻易再让人抓住了。可是没想到,她左等右等的还没等到那俩婆子过来,却是与兰姨娘一道儿肚子疼了起来……

宋芸跟兰姨娘都几乎是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她们娘儿俩这回肯定是中毒了!而且那毒还是下在早饭里的!可是就算知道了这些又能怎么样?最开始的那半刻钟里,她们娘儿俩都好歹还能发出个声音来求救,可是再后来的时候,她们娘儿俩便已经是疼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兰姨娘吃得要比宋芸多一些,宋芸算是眼睁睁地看着兰姨娘的身子渐渐地不再抽搐了,虽然没如传说的那样七窍出血,可是那脸色却也是已经惨白的没了人样……宋芸是真的害怕了,可是她便是再怕又能怎么样?那难捱的疼痛从肚子已经扩散到了四脚,她也感觉到了自己似乎也已经渐渐地没有了抽搐的力量……

而宋芸本来一直盼着能出现的那两个婆子,早在给她们母女俩送完了早饭之后,便被临时指派去打扫花园去了,一两个时辰的活儿干下来,再想起去收回食盒的时候,一开门,入眼的已经是两具已经快凉透了的尸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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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震惊

武安侯府的兵器库,其实就是一间作了收藏用途的库房。几代武安侯都是武将出身,收集的各种兵器还真不在少数。以前的时候锦书是没想着弄把趁手的兵器这么回事,而这地方也不是小姐们好常出入的,所以她这还真是头一回进来。

宋景明一大早就领了这么个任务,心里可真是不痛快。他打小就跟着宋清远进出过这兵器库好些回了,心里也早就选好了心仪的兵器,只是不管是吴氏,还是宋清远都不肯吐口现在就把那把盘龙枪给了他……他心里也清楚,他现在还在军校学习基础理论,便是这枪给了他,他也是不好带出去用的,只是那种挠心挠肺却弄不到手里的感觉,实在是痛苦呀!

所以,他一听了吴氏说,锦书竟是要进兵器库挑把趁手的兵器的时候,那脸一下子就拉是老长,心里更是一个劲儿地埋怨他亲娘信心……锦书笑眯眯地跟在板着张脸的宋景明身后,她自然是知道自家兄长这会儿心里是嫉妒的够呛,可是却半点劝慰的话都没有。

宋景明领着锦书进了兵器库之后,便直奔了自己心爱的盘龙枪而去,压根儿连看锦书一眼的**都没有。倒是管着兵器库的管事宋仁,陪着笑脸一路跟着锦书。

宋仁心里也是不解,这大少爷来兵器库实属正常,这小爷隔三岔五的就要来一回,就好像生怕他能“亏待”了那把盘龙枪似的,可是这大小姐今天过来是什么意思?而且一见了他,宋景明就先说了一句,让他陪着锦书去挑把合心意的兵器……宋仁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不够,明明很明白的一句话,他为什么会有种听不懂的感觉?

锦书却不在乎宋仁怎么看,一进了库房,就直接问清了宝剑所在的位置,然后便让宋仁领着走了过去。

佩剑这东西,在天朝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但是在武将家来说,剑永远都不会是主流兵器,其装饰意义是要大过实用性的。武安侯府也是如此。

锦书看着满满两架子外观华贵的宝剑,莫名地觉得有点睁不开眼。

宋仁一知道锦书要挑把剑,就稍稍地松了口气,他还真觉得锦书是要拿来做装饰用的,于是非常热情就开始推荐几把适合锦书这小身量把玩的“宝剑”,剑鞘上珠光宝气的看得人眼晕,而拨出来的剑刃却是软脆的紧,只弹一指听了听那动静,锦书就知道这绝对不是能与人交手用的东西……

好在她原也不用别人推荐,她用剑多年,自有自己挑剑的手法和眼光在,只看了两眼宋仁的推荐之后,便直接让他站到了一边去,自然自己开始在那两个放剑的大架子中间挨个儿看了过去……

武安侯府的藏剑,有一部分是皇家御赐之物,一部分是宋仁推荐的纯装饰品,但还是有一小部分,是能做为实战兵器用的。锦书要挑的,就是这样能做实战用的宝剑。

宋仁眼睁睁地看着锦书站在最锋利、有适合实战用的宝剑跟前,拿在手里又是掂份量,又是拨出剑来观察剑身,又是在旁边的试剑石上试剑锋……他真是心肝都直发颤!就连手上都不由自主地做出了救护的姿势,生怕锦书一个不小心划伤了自己。

锦书并没有挑选很长时间,这兵器库里的宝剑就这么些,能做实战用的更是只有少少的几把,她挑选的余地本也不大。便是她最后挑出来的这把剑,其实也就是能凑合着用,与她惯用的剑差别还是不小的……她叹着气把手里刻了“渊檀”的这把剑归鞘,心里忍不住悄悄地琢磨着,是不是打听打听哪里有铸剑的大师,好找了机会去求把趁手的剑来……

宋仁也没想到锦书最后会挑了那么不起眼的一把剑,不过大小姐想要什么,也不是他一个管事的能插言的,反正只要不是侯爷私库里的珍品,其他的东西便是随便挑、随便拿,他也只能随着锦书去的。

宋景明都还没跟自己的盘龙枪“亲热”够呢,就听见了锦书唤他的声音,一脸不舍地随着锦书出了兵器库的门,他都还没忘了第无数次地交待了宋仁,一定要好生地保养好了他的那把盘龙枪!

“你挑来挑去的,就挑了这么把破剑?”宋景明看见锦书手里握着的那把毫不起眼的剑,不由得撇了撇嘴,心里也有些有后悔,既然答应了母亲陪着妹妹来挑兵器,就该尽心才是,好歹也该挑把好的……

“破剑不破剑的都没什么,合用就好!”锦书多年手中不曾握剑,这会儿还真有点找不着握剑的感觉,从手上,到身形,各种配合着手里的剑适应中,对于宋景明语气里的嫌弃,一时竟还没顾上反驳。

宋景明看了看那把剑的长度,又打量了一下锦书的身高,突然叹了口气,说道:“妹妹,以后多吃点饭吧,你这身高跟这剑摆在一处,明显的不相衬呀!”

锦书转头瞪了宋景明一眼,冷哼了一声,说道:“我就是再不相衬,娘也许了我随便挑兵器了,你个子倒是比我高了,可还不是只能干看着?”

宋景明心里那叫一个气,他正气鼓鼓地想辩上两句,就见锦书的丫环玉砚一路小跑着过来,瞧着那脸色,像是出了什么事一样,他下意识地便问了句:“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吗?”

锦书却只是挑了挑眉,她心里倒是还有点数,应该是宋芸的事发了,不过她也一样做出了副关心的表情,问道:“不是让你在屋里收拾东西的吗?这么急匆匆的过来,是有什么事?”

玉砚苍白着脸色,低声说道:“回大少爷、大小姐的话,老夫人和夫人都在二爷的院子里,也请您们过去……芸小姐,芸小姐和兰姨娘,没了……”

“什么?!”宋景明和锦书一同瞪大了眼睛,同时表现出了自己对此事的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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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急病

锦书跟在宋景明身后到了二房的院子的时候,都还没进门,那种压抑的气氛就已经扑面迎来。院子里站满了丫环、仆妇,甚至角落里还有几个家丁、小厮,偏偏这么多人,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这会儿临时站在门口打帘子的是老夫人屋里的一个婆子,向来对吴氏都很殷勤,一见宋景明和锦书过来,也没通禀,只轻轻地掀开了帘子,做出了个让他们俩小心的手势来。

锦书拉着宋景明一进了屋,就看见老夫人正满脸怒容地坐在正中的主位上,而宋沛远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回来了,也是铁青着一张脸,只是锦书却觉得他看着王氏的眼神格外的不好。

锦书和宋景明与几位长辈见过礼之后,只当没看见宋锦竹缩在王氏身后那期盼的目光,很是从容地站到了吴氏的身边。

老夫人对锦书和宋景明兄妹俩来的这么慢的这件事,显然挺大的意见,抬了抬眼皮,看了看并无悲意的锦书,冷哼了一声,说道:“芸儿是你姐姐,遇上了这样的事,你来得慢也就罢了,尚且面无悲色,你这妹妹就是这么做的?”

还没待锦书说什么,吴氏那里便先不答应了,挑着眉直视着老夫人,带着几分不满地说道:“不过是二房一个奴婢所出的庶女罢了,难道还要让我的锦丫头给她戴孝服丧不成?”

吴氏这话说的就有些狠了,不过世人贱庶出,如宋芸这般出身的女儿,在锦书这嫡女跟前实在算不得什么,老夫人想拿什么姐姐妹妹的来压锦书,若是宋芸还活着,还能看在人情的份上容上一容,可是死都死了,可就再也没有什么价值让长房嫡长女给宋芸这样的面子了……

宋沛远心里真是恨呀!他还真就觉得是王氏动的手,要不然怎么偏偏王氏就跟避嫌似的带着儿女都去了吴氏那里?他们夫妻可是已经说好了,今日过午之后,便要去王氏的娘家走亲的,按常理说,王氏在这个时间里,正该打点要回娘家去的一应事物,怎么可能还有时间往吴氏里那闲逛?

虽然昨日他也是被宋芸的所作所为给气狠了,可是今日猛然间得了宋芸母女俩的死信儿,他的心还是疼得不得了,满心满眼里剩下的就只有宋芸往日里的懂事可爱了……这会儿一听了吴氏那话里对宋芸的贬低,虽然他也知道那是实情,可是心里还是不痛快,只不过吴氏到底是他大嫂,他除了冷哼了一声之外,别的话还真不好说出口。

锦书把宋沛远那不满的神情都看在了眼里,微不可见地撇了撇嘴,满眼无辜地看了看他,然后又看向了老夫人,说道:“祖母,这事也太奇怪了,昨天芸姐姐还好好的,又是被二叔给关起来了,怎么今天这一大早的,就突然没了呢?我方才听丫环告诉我的时候,简直都不敢相信呢……”

锦书这话就是故意想要把二房的水给搅乱了,宋芸先是自己犯了大错,被宋沛远给关了起来,这关了一夜之后,人突然就死了……这怎么看也是二房有问题,老夫人大约也是有些疑心王氏的,只是那到底是她亲侄女,她不护着王氏还能护着谁,所以这是想往大房这边找了麻烦,好替王氏缓和一下?

锦书才不会给老夫人这样的机会,直接便又把事端推回到了二房,想怎么闹腾随意!既然有本事教出宋芸这样会惹事的女儿来,就别怪她下狠手!——锦书对宋沛远各种的看不上,可是对王氏也一样的是一肚子的意见,才不介意他们二房里怎么闹腾呢!

宋沛远听了锦书的话,果然脸上的怒意列盛,王氏的脸色也愈发地不好看了起来。她这回真心觉得冤枉,若是真是她下的手,那倒也罢了,可是这事明明与她无关,可是这黑锅还就直挺挺的被按到了她头上,这辩无可辩的滋味还真是不好受。

宋锦竹颇带了几分怨恨地看了看锦书,只是她性子本就软懦,到底还是没敢开口替王氏辩白什么,倒是宋景齐很是不满地冷哼了一声,说道:“这事分明就与我母亲不相干的,爹爹凭什么就把事情往母亲的头上按?要我说,就直接报官,只管让官府查去,总要还了母亲清白才是!”

宋景齐是个男孩子,对这后宅里的算计一向所知不多,性子也颇为直率,最是受不得委屈。偏他又是二房的嫡子兼独子,便是宋沛远不怎么喜欢王氏,对他也素来是宠爱有加,甚至从小就是亲自教导的,所以他在宋沛远面前向来敢说话,他就没怕过宋沛远这个亲爹!

宋景齐是真心觉得,既然家里出了命案,那就该报了官,让官差去查个明白,总比自己一家子人坐在这里大眼瞪小眼的有用,难道就这么瞪来瞪去的,就能把害了宋芸的凶手是谁给找出来吗?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去干点实事,派人去趟府衙有用!

宋沛远险些一口气没换上来,宋景齐那话真心噎得他心塞难耐呀!家里闹出了这样的事情来,搁谁家不是得遮着、掩着、背着人处理掉的?偏偏他儿子就能想出什么报官的主意来……他心里是已经认定了王氏就是凶手的,可是那又怎么样?他还真就能替已经成了死人的宋芸报仇不成?

且不说这死人永远没有活人重要,便是宋芸哪怕还剩了一口气,宋沛远也顶多就是冷落警告王氏一番,至于其他的替女儿报仇什么的想法,他从来都没这么想过!

老夫人也是瞪了宋景齐一眼,然后又满是失望地看了脸色难看紧抿着唇不说话的王氏一眼,重重地拍了两下桌子,扬高了声音,说道:“好了!其他的事就先放一放,还是先安排了芸丫头的后事再说吧……对外,就说芸丫头回来的一路上,水土不服,急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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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查(上)

老夫人既然开口统一了说法,那么基本上事情也就算是定了性了,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就缓和了下来。吴氏微微垂下眼睑,掩住了眼底的笑意,趁着没人注意,悄悄地拍了拍锦书的手,示意她不用紧张。

天知道,锦书压根儿一点紧张的情绪都没生出来。她既然敢做,这后果便早就是已经想明白了的,甚至老夫人此时的反应,也都在她的预料之中。不过她对于宋沛远那略带了几分失落和懊丧的表情,倒是有点儿看不太明白。

死了一个庶女而已,而且还是犯了大错的庶女,至于这么好像一下子老了几岁的样子吗?要说宋沛远跟宋芸真是什么父女情深的,锦书还真有些不信,至于其他……锦书悄悄撇了撇嘴,想想宋沛远对宋芸的“宠爱”,再想想宋芸那张粉嫩的小脸儿,她觉得自己似乎真相了!

不过,反正宋芸也死了,便是宋沛远再有什么打算,也都没了施展的余地,也就没必要再去关心这些了。锦书沉眉默眼地站在吴氏身后,悄悄地打量着周围这些人,怎么又都不说话了?若是都没话说了,就各自回屋多好,她可不想在这儿干耗着……

老夫人又何尝看不出宋沛远的情绪不对?可是这人都死了,她又能多说什么?她心里也是疑心王氏的,只是还不错到底还是她亲侄女,便是再怎么疑心,这明面上,她也是不会放任任何人把黑锅给扣到王氏头上去的……可是看着儿子那“伤心”的眼神,老夫人也实在是心疼的不行,怎么想怎么觉得心里不痛快,不由得长叹了一声,站起身来,说道:“二郎呀,走,跟娘走……咱娘儿俩回屋好好说说话……”

老夫人那一肚子安慰儿子的话,是不好当着媳妇儿的面说的,尤其这媳妇儿还是她亲侄女,更是得背着点儿。她也只把宋芸母女俩的丧事安排给了王氏去打理,便拉着宋沛远回去了她屋里,母子俩关上门只说起了悄悄话。

王氏真是被气得不轻。她心里那叫一个冤!虽然说从宋芸生下来之后,她就没少打过弄死那丫头的主意,可是这回还真不是她下的手!偏偏这脏栽得严丝合缝的,让她辩都不知道从哪里辩起。

王氏这会儿再看吴氏时候的眼神就多少有些不对了,她清楚这事不是自己做的,可是这府中上下,能做出这事来的,可不就剩下吴氏了吗?更何况,先前分明也是吴氏特意叫了她过去,那时间可真是掐得正正好,倒是把所有的怀疑都给聚到了她身上……

先前的时候,王氏虽是怀疑吴氏,可是却一时还没想到吴氏的动机何在,可是等着锦书和宋景明进来之后,她才突然想到,她闺女可是说过,吴氏最疼锦书的,那宋芸偏偏作死的要跟锦书过不去……不过,那也都只是姐妹间的小茅盾罢了,至于下死手吗?王氏觉得若是换了自己,或许只会生场闷气的事,可是她到底不是吴氏,谁知道吴氏是怎么想的?

王氏看着吴氏时候的眼神虽然隐晦,可是若是留意的话,又哪里能注意不到?不仅吴氏自己看出了王氏的怀疑,便是锦书也看出来了。

吴氏本来都已经站起身来,也准备告辞离开了,可是王氏这么看着她,倒让她一时不好说起了,只沉着脸说道:“弟妹这里有丧信儿,虽是小辈,可是到底还是要处置的……你这几年也不在云都,也少处置这样的事情,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王氏用力地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心里真是恨得不行。在她看来,吴氏这话就是是在明打明地刺她了,可是她偏偏还不能不认下这个好儿,只强笑着说道:“那我就先谢过大嫂了……别说,我这里还真有件事,想请大嫂帮忙……”

“喔?什么事?你说!”吴氏挑了挑眉,语气甚是轻松地问道。

“我想请大嫂,找了人给我好好的验验,我家‘苦命’的芸儿,到底是怎么去的!”王氏咬着牙说道:“今天一早,府里的下人送饭过去的时候,芸丫头都还是好生生的,怎么就吃了大厨房送来的饭,就这么悄没声儿的就没了?我总得为我家芸儿把害她的人给找出来不是?这还得请大嫂帮忙了!”

王氏这几乎就是把话挑明了说了,她心里的怀疑更是摊在了明面上。吴氏倒是不好不接招,只得又坐了回去,微微一笑,倒也并不慌张,慢悠悠地说道:“弟妹这话说的倒也有理……不过这饭是大厨房里送来的,不如我把这大厨房的人也一并叫了来,让弟妹好生地审一审,如何?”

二房这院子虽然是已经拘了不少的奴才下人,可是这些都是在二房服侍的,至于说侯府的那些人,王氏可没那个资格去审问,除非吴氏给她放权。

吴氏这侯府的当家主母已经主持中馈有些年头了,锦书先前又言明了事情是让刘嬷嬷经手安排的,她还真不担心王氏能查出些什么,所以说话的时候也格外的有底气,半点心虚的样子都没露出来。

王氏的表情却是有些凝重。吴氏的表现反倒让她心虚不已,暗暗猜测,难道是自己猜错了?她可真没想到,吴氏会这么大方的就让她去审问大厨房里准备膳食的人……

锦书这会儿却是眨巴着眼睛,凑到了吴氏身边,低低地声音问道:“芸姐姐……是,是吃了大厨房的早饭,才……才……”

吴氏一脸爱怜地拉住了锦书的手,缓缓地点了点头,嘴里却是安慰似地连声说“别怕”,好像生怕这样的事吓着她的乖女儿一般。

宋景明站在一边自然是听见了母亲和妹妹的话,不由得也皱起了眉头,说道:“这一大早的,府中各房的早饭都是大厨房里准备的,怎么别处都没事,就芸妹妹那里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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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查(中)

宋景明虽然经得事少些,平日里对后宅中的事情也少关注,可是先前王氏那话里的暗指,他还是听得出来的。做为儿子,他自是不愿吴氏平白替王氏担下那害人的名声,更何况,早在老夫人为着二房要回云都一事,满府里开始折腾的时候起,他对二房的印象就已经一路朝下走了,尤其是宋芸又是个不让人省心的,更是让他不喜……

这满府里的主子,早饭都是从大厨房里取的,那些吃食别人吃着都没问题,就单单宋芸母女俩出了事,这怎么看都不该是大厨房里的食物有问题,如果宋芸真是吃了早饭才被毒死的,那可疑心的人可多了去了,换了谁也都会往着二房怀疑去——宋芸跟长房有什么利益冲突吗?!

昨天才进府的一个二房庶女,长房犯得上对她下手吗?!

所有不明底细的人都会如此想,宋景明自然也是如此。其实就是王氏,心里也是直犯嘀咕,虽是疑心吴氏,可是到底还是觉得底气不足,动机什么的实在是太牵强了些……就算是吴氏心疼自家闺女,所以才要收拾宋芸,也大可不必要了她的命这么夸张,哪怕是隔了房的伯母,要收拾宋芸这么个庶女,那光明正大的办法不要太多!

其实也不用王氏多说什么,宋芸的死因早有老夫人并着宋沛远安排的人去查验了,不管是王氏,还是吴氏,那两位可都没打算让她们的人插手。而且其实就在他们一家子在那统一口径的时候,验证的结果就已经出来了……

老夫人的屋里,宋沛远脸色难看地盯着打小就跟着他的奶兄弟钱贵,咬着牙问道:“你说的可都是真的?她们母女俩并不是被毒死的?是……是被人潜进来……折磨死的?”

钱贵也知道自己这回的差事怕是不太好了,这内宅的私事是那么好打听的吗?可是偏偏当初宋沛远因为信不过别人,还就把这件事交待给了他……他原还得意自己受信任,可是到了结果一出来,真心哭都来不及了!

钱贵连头都不敢抬,声音颤微微地说道:“是府里的大管家带着奴才去府衙里借了个仵作回来难看的,仵作使了手段验出来,两具尸身上都布满了紫斑淤痕……后窗也,也确实有外人跳入的脚印……顺着脚印追过去,那人该是从府外翻墙进来的……至于今早送过去的膳食里,却是并没有验出来什么不妥之处……”

宋沛远和老夫人都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对于福叔这个大管家,不管是老夫人,还是宋沛远,都还是信得过的,他出面借回来的仵作自然也是信得过的。而且像这种去府衙里借仵作的事,在高门大户里也并不少见,这些仵作能活得久的,都是历练了出来的,口风都严的紧,倒是不用担心会传出什么风声去……

先前虽然老夫人和宋沛远在表面上看起来,似乎都是疑心的王氏,可是他们母子俩实际上对吴氏的怀疑更重些。尤其是宋沛远,他觉得有他前一晚跟王氏的“沟通”在前,王氏应该不会这么不明智的还依然对宋芸下手……尤其是他后来都已经暗示过了,兰姨娘可以随便王氏处置,他相信若是单单留下一个宋芸的话,王氏是不会再有什么想法的。

然后这会儿仵作的查验结果却表明,早上从大厨房里送过去的吃食是没问题的,而宋芸母女俩却是被潜进府中的外人给折磨死的!这些都是能在尸身上检验出来的!

这事简直都不敢细想呀!太可怕了……

宋沛远心里那真是又恨又怕。既恨宋芸不知道在外头是结识了什么人,惹下了这般的杀身之祸,又极度的害怕,宋芸惹下的祸事,又会不会牵连到他的身上?那人既然大白天就敢进府虐杀了宋芸母女俩,那么他的人身安全岂不是也一样很没保证了吗?

“娘……”宋沛远的声音也带了颤抖,转头看向了老夫人,张了张嘴,却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老夫人也一样的担心,看着儿子的眼神里也充满了忧虑。她可不觉得这杀了宋芸的凶手大白天的进府,就只是为了杀那那么个庶女、姨娘来的,究其根本,她也一样觉得这是冲着她心爱的小儿子来的……她满脸担心的一把抓住了儿子的手,压低了声音,急急地问道:“儿啊,你可跟娘说老实话,你在湖州这些年,可惹下了什么事端?都到这会儿了,可别再瞒着了,有什么事,就赶紧地老实说出来,娘再给你想办法解决……”

宋沛远苦笑着拍了拍老夫人的手,说道:“娘,儿子这些年不能说没办过错事,可是若说那些事能惹下什么杀身之祸来,那儿子怕是也回不到云都了……”

他是真心抱屈。这当官的哪可能没干过点儿什么昧心的事的?可是也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如果因为那些事,有谁要对付他,又哪里会让他有机会从湖州回到云来?不说在湖州下手吧,这回来的一路上,机会可也不少,怎么看都比在云都侯府里动手要方便……

老夫人一想,也不免点头赞同宋沛远的说法,可是这么一来,老太太先前对宋芸那丁点的怜悯之心可就散得没影了——既然此事与宋沛远不相干,那么自然就是宋芸母女自己惹下的事了!

老夫人一想到这种可能,立刻便沉着脸问道:“芸丫头娘儿俩私下里都做过些什么勾当,又接解过些什么人,你心里有数没有?”

宋沛远两眼茫然地摇了摇头,说道:“芸儿平日里还算活泛些,可是她出门的机会也不多,一年到头也就是跟着夫人去几回庙里祈福罢了……至于兰,兰姨娘,便是祈福,夫人也少带她去的……”

老夫人闻言不免瞪了宋沛远一眼,说道:“你呀你,怎么都没想过,这凶手连侯府都能翻进来,你觉得你那刺史府他会进不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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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查(下)

被老夫人的话点醒的宋沛远,顿时吓得满头生汗。有些事是不能细想的,细想之后那真是后怕至极!他强稳着心神,说道:“我在湖州之时,公务繁忙,于府内诸事过问的也少……若说那母女俩日常之事,只怕还是要问宁娟……”

宁娟,正是宋沛远的妻子王氏的闺名。在宋沛远看来,男主外、女主内,如果说兰姨娘和宋芸有什么不妥的话,王氏正该早有觉察才是,结果她却是任由事情发展到了今天这种地步,半点信儿都没透给他,这绝对是不可原谅的!

老夫人只从宋沛远的神情间,便猜到了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都到了这种时候了,她这小儿子竟还只想着把过错往妻子身上推,找妻子麻烦,难道都没想过,他如今刚入云都,正该是借助妻族力量的时候吗?

而且,老夫人哪怕是离得远,可也没少听说儿子在湖州的时候,是怎么偏心着兰姨娘那姨母俩的,生生把个庶女宠得把嫡女都比了下去,这样的情况下,做妻子的便是知道些什么,又哪里真敢摊开来说?湖州那地方,天高地远的,若是真出个什么万一的,王氏能不去想吗?

人谁没私心?王氏明哲保身,装聋做哑地保着自己和自己所出的儿女,又有什么错?老夫人便是再疼儿子,心里却也没法儿真认定了侄女儿兼儿媳有错。

不过再怎么说,事情也不能摆在那里不解决,二房惹上了这么个能高来高去的对头,老夫人不把事情弄清楚并解决掉,是绝对不能安心的……她只思忖了片刻,便让人去“请”了吴氏和王氏过来“说话”。

早在老夫人和宋沛远这里得了宋芸娘儿俩死因的同时,管家福叔也很尽责地亲自去了二房见吴氏,并且把仵作的查验结果非常详细地一一告知。

王氏一听这府里竟是进了外人,顿时吓得不轻。便是宋锦竹和宋景齐兄妹俩,也被惊得白了脸。

吴氏倒是挺意外,不着痕迹地瞟了锦书一眼,却是不明白,她闺女到底是怎么安排的,居然这么严丝合缝的就把事情推了出去不说,还顺手给二房栽了个治家不谨的黑锅。

先有了宋芸私下里与外人通信的事,再有她跟兰姨娘妨儿俩被“外人”虐杀的后续,基本上来说,宋芸之死这件事,已经跟长房完全脱离了关系,倒是二房日后免不了要提心掉胆的过日子不说,他们一家在湖州的旧事,怕是也难逃有心之人的研判了……

宋芸之事,明摆着是他们一家在湖州留下的首尾,哪怕瞒得再严……吴氏可没忘了,这武安侯府里别家的眼线可是有不少呢,此事必定是会传得该知道的人都知道的。

宋沛远这回有麻烦了!吴氏心里很清楚,只此一事,宋沛远想调回云都任职之事,怕是要起波折了。

锦书低着头扯着自己的袖口玩,对于目前这种情形的出现,那自然是乐见其成的。她原也没想到居然能这么顺利地就把黑锅还丢回给二房,可是这回福叔请回来的仵作实在是太给力了,竟然有办法验出了宋芸娘儿俩身上的淤痕……这可是省了她不少的事。

自福叔回禀了检验结果之后,吴氏和王氏便都没再说话了。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只等着老夫人叫过去问话吧!这妯娌俩对老夫人的了解都不浅,自然是多少都能猜到些老太太的下一步举动的。

所以,等着老夫人屋里的丫环来请的时候,吴氏和王氏是半点都没有觉得意外。

吴氏本来想让锦书和宋景明兄妹俩都先回去,反正接下来的那些事,也跟他们兄妹俩没什么关系,便是过去了老夫人那里,也是充个背景的意思。可是王氏犹豫了几犹豫之后,竟是决定了要带上了宋锦竹和宋景齐一起,这倒是让吴氏不好开口让锦书和宋景明回去了……

老夫人这回要见的主要是王氏,对其他人还真没太在意,锦书和宋景明兄妹俩静悄悄地跟在吴氏身后,这回倒是捞上了个小锦凳坐下,手边也有那有眼色的丫环给添了茶水、点心,倒是让锦书生出了几分看戏的心情。

而跟在王氏身后的宋锦竹和宋景齐,却是绝对没有锦书兄妹俩的心情坦荡的。宋景齐是个男孩子,倒还罢了,可是宋锦竹的年纪虽小,却也是整日里跟在王氏身边的,见过、经过的事可比宋景齐要多些的,她对目前王氏、甚至是二房的形式,倒是看得比宋景齐清楚,心里自然是焦虑更甚。

老夫人原想着是让宋沛远去问王氏,宋芸母女俩在湖州时的种种,可是宋沛远却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样,端着茶杯紧皱着眉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反正是没理会老夫人递过来的眼色。无奈之下,老夫人只得长叹了一声,亲自问道:“宁娟呀,想必这会儿你也该知道了芸丫头那娘儿俩是怎么回事了,我叫你过来,也就是问问,她们母女俩在湖州的时候,可有什么不妥之处?咱们总是要把那背地里害人的给揪了出来,日后才能安心,是不是?”

王氏除了点头还能说什么?她自打听了福叔的回禀之后,其实就已经开始在想宋芸和兰姨娘日常的举动了,只是在她眼里,那娘儿俩被宋沛远惯的就没正常过,处处都是能拎出来说的,但是——没有重点!

宋芸惯常的张扬,她虽不被允许经常出府,可是她身边的丫头下人却是来往无忌的,关于下人的门禁诸事,王氏原也管束过的,只是宋沛远被宋芸闹过了几回之后,便去王氏那里“说情”,日后王氏也只能由着宋芸随意的折腾了……

可以说,宋芸在湖州的时候,若是想与府外什么人通个信儿什么的,压根就不是难事!不过,要是想查,倒也不至于没法查,宋芸的丫环可还在府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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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拖

其实宋芸身边的那些人,又哪里还需要王氏去提?宋沛远早就派了人去严刑问供去了,事先都已经跟办事的人说明白了,他是只要口供,不论死活!

别说宋芸身边的丫环婆子和她用得上的小厮了,就是这回二房带回来的那些奴才都一样在审问的范围之内。宋沛远这回是下了狠心了,哪怕是把身边的人都换个干净,也在所不惜!

王氏只片刻间就反应了过来,老夫人和宋沛远把她叫过来,目的也只是想从她嘴里问出些她注意到的异常之处罢了,这也是由不得她不说的。可是宋芸那娘儿俩不同寻常的地方简直不要太多,说到底还都是宋沛远给惯出来的毛病,连日常行为的出格之处,都是一抓一大把,根本就没个重点。

不过都到这会儿了,难道王氏还会替宋沛远遮掩不成?她也不管吴氏和孩子们也都在跟前了,只冷着脸,把宋沛远往日里是怎么宠着宋芸娘儿俩,是怎么惯着她们胡作乱为的,是怎么压制着她不许多管的,半点都没瞒着,全都说了出来……

宋沛远做那些事的时候,有兰姨娘好话缠绵,有宋芸巧笑撒娇,还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这会儿同样的事情再从王氏嘴里说出来,他怎么就觉得臊得慌呢?那张脸忽红忽白的,来来回回地变个不停。

老夫人也是恨铁不成钢地不停事儿的瞪宋沛远几眼,她虽然早知道儿子跟媳妇儿的感情算不得好,可是也没料到儿子居然连宠妾灭妻的事情都干得出来……她只想想都能明白,若不是王氏是她亲侄女,而且娘家背景也深厚,怕是在二房里早就没了立足之地了!

老夫人原还有些恼王氏,可是这会儿将心比心地再想想,这恼意倒是能去了七八分。说到底,还是儿子不争气!

宋沛远被王氏一条条列摆出来的事实给激的有些坐不住了,他都不用抬头看,也知道不管是王氏身后的一双儿女也好,还是对面大嫂吴氏和那一双侄子、侄女也罢,这会儿看他的眼神怕是都要带了几分鄙视了……他不是不恼王氏乱往外说实话,半点儿面子都不给他留,可是王氏说都说出来了,他还能怎么样?

只不待王氏住口,宋沛远便“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说道:“娘,你先与王氏说话,我带着人去把跟宋芸有关系的那酒楼给查一查!”

宋沛远虽有逃避的嫌疑,可是他这做事的方向倒还真没问题,宋芸与酒楼中人有联系,那么自然是要把酒楼里的人给查个清楚明白的,说不得运气好点的话,那凶手都还呆在那儿没走呢?

可是锦书听了这话,却是不由得紧皱起了眉头。她虽是没把那什么金刚门的给放在眼里,可是却也不觉得宋家直接招惹上这么个大有来历的对头是好事,更别说于善可是还在锦记布庄呢,真要查起来,都是麻烦事……

锦书轻轻地扯了扯吴氏的衣袖,吴氏会意地点了点头,也随即起身拦下了宋沛远:“二弟,且慢!”

“大嫂还有事?”宋沛远带几分不解地看向了吴氏,他想不到吴氏会拦着他,也想不通吴氏拦着他是要干什么。

“我只是想问问,二弟要拿什么借口去查问那间酒楼?”吴氏微微一笑,随即轻蹙起了眉头,说道:“芸丫头的事,虽然我们想遮掩,可是该知道的人家,还是有办法知道的,二弟在这个时候还大张旗鼓的去那酒楼严查……我只担心日后会传出些什么不好听的话来,倒是连累了府里几个女孩子的名声……”

吴氏说的自然是正理。府里刚死了个小姐,宋沛远这当爹的就去找人家酒楼的麻烦,这事要是搁在外人嘴里,那说出来的话,怕是就要难听了——难道你家死了的小姐,跟酒楼里什么人有什么私情吗?

人家可不会去管宋芸年纪还小,这样带着点香艳色彩的小道消息,素来是传播的最快的,真是拦都拦不住……若是只在府里查查,那还罢了,总能有个说法给遮掩了过去,可是若是牵扯上了外面的事情,那可就真是不好说了……

老夫人也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也连忙拉住了宋沛远,说道:“你大嫂说的对,这事不能这么查!”

“那大嫂说说,这事要怎么办?难道就放任不理吗?”宋沛远先前也只是一时冲动,这会儿倒也明白过来了,只是到底还是觉得脸面上有些过不去,说话间的语气便带了几分生硬。

吴氏倒也没把宋沛远的态度放在心上,端着茶杯轻抿了一口,然后才又说道:“咱们只派了人在暗处看紧了那酒楼就是,凡是进出酒楼,与那酒楼掌柜有接触的,都记下来……这些人总有个出城的时候,便是不出城,也不能一辈子都窝在酒楼里,咱们也别怕耗时间,天长日久的盯下去,出来一个到了背人的地方就拿下……这么出来一个逮一个,逮住一个审一个……”

吴氏的方法最大的缺点就是耗时过久,那凶手若是真与酒楼掌柜有旧,又有心躲人的话,便是在酒楼里躲个三五个月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也正如吴氏所说的那样,他就是躲的再久,总躲不过一辈子去!

更何况,宋沛远也明白吴氏说出了这拖时间的办法是为了什么,时过境迁,只要拖过了眼下这段时间,等着事情的影响淡了下去之后,便是他们下手的时候闹出点什么动静,别人一时也不是到此处……他到现在还没死了调回云都来的心思,自然是不愿意弄得一身的“传闻”,让人背后说道。

老夫人虽然对吴氏是各种不满,但是对吴氏的处事方法,倒是还算认同。宋沛远能想到的事,她自然也是能想到的,一见宋沛远的脸色已经缓和了下来,便连忙地称赞起吴氏处事周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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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端王回京

老夫人本还想留着吴氏继续商量怎么善后,她是断不愿宋芸这件事留下什么首尾,以后再拖累了宋沛远的。虽然她心里也很清楚,这件事一点风声都散不出去是不可能的,但是要说起最大限度的降低这件事对宋沛远的影响,她目前能依靠的也只有吴氏。

毕竟吴氏背后还有个吴丞相在呢!只要吴丞相在朝中替宋沛远兜着点儿,那么宋沛远这次回京任职的事,才不至于出现什么波折。

可是老夫人的打算是挺好的,吴氏这边儿的事情却是多了点,老太太都还没来得及开口提及让吴氏回去请吴丞相帮帮忙的事呢,外面就有奴才进来传说,说是端王府派人来下帖子了!

老夫人当时就是一愣,她已经很有些日子没出过门了,近来云都的气氛也有些紧张,所以她对外面的消息难免反应迟了些,竟是还不知道端王回京之事。但是不管怎么样,王府既然来人了,她也断没拦着吴氏不许见的道理,也只能放了吴氏带着锦书和宋景明一起离开。

宋沛远因为早就有回京的打算,对各方的消息倒是没少打听,待着吴氏母子离开之后,才带了几分迟疑地说道:“娘,我倒是听说……端王这次进京,或许也有留京的打算……”

他今日一早去吏部报名的时候,正巧经过端王在京中的王府,倒还真听见了几句市井传言,只是他却不知道端王留京的事,到底可信不可信……

老夫人微蹙着眉头,说道:“这事倒是没听说……你大嫂往日里与端王府倒也常有书信来往,不过你也知道,她向来是个心思深的,并不常与我说这些……你若有什么想法,倒是让你媳妇儿多去你大嫂那里走动就是了……端王回京,不管是不是要留京,这宴请必是少不了的,到时候让你大嫂带着你媳妇儿一起……”

这些话便是老夫人不交待,宋沛远也是能想得到的,不管既然老夫人也是这样的想法,倒是能让他省心不少。他转过头看了一眼依旧木着脸没反应的王氏,不由得暗暗叹气,他怎么就得了这么个木头媳妇儿呢?难道他就真比他大哥差得那么远吗?

王氏也不过是气不顺,但是老夫人和宋沛远的话,她还是听进耳朵里的。哪怕她对宋沛远没什么感情,可是她到底还有一双儿女需要操心,就是为了儿女的前程,吴氏那里她也不会放松的……

且不说这屋里的几个人都转着什么样的心思,只说吴氏回去了自己院子,一见到端王府派来送帖子的人,就是一愣,连忙地紧走了几步,笑着扶起了正要跟她见礼的方嬷嬷,问道:“怎么还是嬷嬷亲自来了?不过是个送帖子的事,随便来个人便是了,劳动了嬷嬷,倒是让我心里有点过不去了……”

这方嬷嬷原是老端王妃,也就是吴氏姨母的陪嫁,跟奶大了吴氏的奶娘还是亲姐妹,同时这方嬷嬷也是端王的乳母,身份自是不同寻常。就送帖子这样的事情,是再怎么样也不该劳动到这一位的大驾的,又让吴氏怎么能不吃惊呢?

方嬷嬷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吴氏一番,才微微笑着说道:“看着夫人气色俱佳,老奴这心里倒是好受多了……今日这差使,倒是老奴特意跟王妃讨过来的,就是想着来见见夫人……”

吴氏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又哪里还能想不到方嬷嬷这是有事才来见她的,只叫人奉了茶之后,便连着锦书和宋景明兄妹俩一起,并着屋里侍候的下人都打发了出去,保与方嬷嬷说起了悄悄话……

锦书虽然不认识方嬷嬷,可是只凭着她是从端王府出来的,便也多少能猜得出,她来见吴氏,多半还是为着定国公府和李妙薇的事。虽然锦书因为莫声谷的原因,对定国公府和李妙薇多有留意,但是她也相信,吴氏事后多半还是会把那些该她知道的事告诉她的,所以并不着急。

关键是,锦书才到手一把宝剑,可是她前头却是有十来年都没碰过剑的,想上手,还真得好好熟悉一下……这会儿她可是满心都在琢磨着要跟她挑出来的那把剑,好好地培养一下感情呢!

宋景明心情比较低落,宋芸的死信,对他的打击有些大。他明显的感觉到,吴氏和锦书是知道些什么内情的,母亲和妹妹互相递来递去的眼神,还有手上的小动作,别人可能没看见,可是他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他倒没想着宋芸的死是吴氏或锦书下的手,只是觉得她们两个该是知道些什么事才对,而且他看得明白,先有了锦书扯吴氏衣袖的小动作,然后才有了吴氏拦下宋沛远前去跟宋芸有牵扯的那间酒楼查问的事……很显然这里头的事情,不说锦书了,就是吴氏心里也是有数的,那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实在是让人痛快不起来。

于是从吴氏屋里出来之后,宋景明便板着脸跟在锦书身后,摆明了是要跟她一起回去,而且还有话要说!

锦书却是只当没看见宋景明那带了几分难看的脸色,一从吴氏的屋里出来,便从玉砚手里接过了她选的那把“渊擅”剑,握在手里挥来舞去的找感觉,看得玉砚并几个跟着的丫环直眼晕。好在锦书这是在外头,也并没有拨剑出鞘,倒是让几个丫环放心不少。

一直到回到了自己屋里,锦书才抱着剑坐在了宋景明的对面,挑着眉问道:“哥哥这一路跟着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宋景明张了张嘴,刚想问话,随即便想到那些话却是不好让屋里侍候的人听到的,只待着丫环们奉上了茶点之后,便直接冲着玉砚摆了摆手,说道:“你们都先下去吧,我跟妹妹有话要说!”

玉砚转头看了锦书一眼,见锦书点了点头,这才带着屋里的几个丫环退到了屋外,而玉砚自己却是老老实实地又守在了门口,当起了门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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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盘问

宋景明现在也学聪明了,他知道,他要是跟他妹妹绕圈子的话,他妹妹能直接把他绕晕了扔门外去,他也别想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所以他现在跟锦书说话基本上都是开门见山,半点儿弯子都不带绕的:“宋芸的事,你跟娘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内情?妹妹,现在我的感觉很不好,明明我才是该顶门立户的长男,可是家里的事,反倒是我知道的最少……”

说话间,宋景明的语气里竟还真透出了几分委屈的味道来。

锦书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她到底还是知道收敛,赶在宋景明发脾气前,便收住了笑声,轻咳了两声,脸色也立时正经地起来,抿了口茶,才低声说道:“宋芸跟外头的人勾结的事,你也是知道的,昨晚那人闯进府里来了,只不过没惊动了府里的人罢了……”

“什么?!”宋景明一惊,他先前还真以为,那人是今天早饭的时间里,找了机会混进府里来的,真没想到,那人竟是昨晚就闯进来了……吃惊过后,他随即后怕不已。

那人既然有本事大晚上的闯进府里而不被人发觉,那么如果他要趁着夜色做些什么事出来,那不是一样容易的很吗?这幸亏是没出什么事呀……宋景明长长地吁了口气,揉了揉胸口,突然反应过来似乎有哪里有不对,抬头看向了锦书,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他不是没惊动府里的人吗?”

锦书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说道:“他是没惊动府里的人,可是我却是一早就盯在了宋芸那里的……他自然是没瞒过我的眼睛的!”

“什么?!”宋景明又被一波心塞的感觉给打击到了,揉着胸口的手简直就停不下来了,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锦书,低声喝道:“你怎么就敢这么做?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要是让那人发现了,你……”

“我把他打晕拖走了……”锦书这话说得云淡风清,连唇角微笑的弧度都没有改变。

“什么?!”宋景明觉得自己揉胸的力度似乎有点小,心塞的都快上不来气了,咬着牙看着眼底透着几分得意的锦书,想说话,可是还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锦书眼看着宋景明已经快撑不住了,赶紧地给他倒了杯茶递过去,笑眯眯地说道:“好了,好了,事情都过去了,哥哥就别这么计较了……”

“这是我在计较吗?!”宋景明抓着茶杯的手背上青筋都快透出来了,就那么瞪着锦书,说道:“你老实跟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一早也是知道锦书是拜了个不得了的师傅,日后也是要变成传说中的人物的,可是当这事实真摆到眼前的时候,他还真有些反应不过来。

锦书见宋景明终于有几分冷静了,想了想,才低声说道:“先前母亲房里的八哥儿不是飞走了吗?我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要知道很多‘地方’可是都有训鸟的手段的,我就有些怀疑……昨晚亏得我去宋芸被关的小屋外头守着了,她跟外头来的那个男人,还真想着在府里闹点儿事出来,好转移一下大家的视线,让宋芸能过了这一关的……”

“那你……他就被你给打晕拖走了?”宋景明敏感地认为,锦书说的那话是半真半假,而且这人打晕是一回事,拖走又是拖到什么地方去了?他可不觉得那人如今还被关在府中什么地方……

锦书也听出了宋景明语气中的不相信,只撇了撇嘴,说道:“府里的人如今也分不出谁能信、谁不能信的,我要是把那人留在府里,最后还不知道会成了哪路人的盘中餐,所以,我就直接扔给我师叔去处置了……反正咱们也只是要个结果,倒还是我师叔可靠些。”

“你师叔?”宋景明无力地揉了揉脑袋,手都快不够用了啊有木有?!

“我拜师的事,你不是知道吗?”锦书一脸无辜样地看着宋景明,说道:“我师傅虽是先行回转师门了,可是师叔还在呀……就我这点年纪,单把我留下,我师傅也不能放心不是……”

宋景明点了点头,这么说倒也是合情合理,不过他还是决定不能让锦书再糊弄过去,先喝了口茶压了压惊之后,这才接着又问:“那就再跟我说说,宋芸跟被你打晕拖走的那个男人,想在府里闹点什么事出来?宋芸今天早上的事,又是怎么回事?别跟我说你不知道,我不相信!”

宋景明这会儿是真的反应过来了,如果说明天晚上的事锦书都知道的一清二楚,那么没道理今天宋芸之死,锦书会不知道内情!

锦书抿了抿唇,心里暗暗撇嘴,她这哥哥也算是历练出来了,真是越来越不好哄了……不过想想这样也好,好歹也是日后要撑起家门的长房嫡子,早点“懂事”也是件好事。她想了想,才又接着说道:“那人是宋芸的表舅,暂时我还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攀上的亲,但是他们之间的交往已经有些年头了,说不定还是二房初到了湖州,他们就开始有了接触的……”

“这么早?”宋景明一愣,他是真没想到,宋芸跟那人竟是有亲的,他紧皱着眉头又接着问道:“宋芸的姨娘不是家生子儿吗?往上数两辈儿都是咱们府上的奴才,她这表舅又是哪里冒出来的?真的假的?”

锦书撇了撇嘴,说道:“这我上哪儿知道?不过昨晚那人来的时候,那个兰姨娘了是在的,听着说话的语气,好像还真是沾了亲的……”

“二房这弄出来的都是什么破事!”宋景明现在对二房也是不满的紧,怕是任谁也不会喜欢头天登门就惹出大麻烦的亲戚……他默默在心里把事情捋了捋,也觉得似乎是有哪里不对,不免又皱着眉头问道:“那人既然有着‘不俗’的手段,还跟个姨娘、庶女打得火热,又是图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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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没脑子的李妙薇

“我也觉得这事不简单……”锦书眉头轻皱,摩挲着手里的茶杯,缓缓地说道:“总感觉那人似乎是对咱们家有什么图谋似的,至于二房那两个,他好似也没太在乎她们的事,只拿来当踏板一样……”

宋景明点了点头,说道:“这就对了!你昨日还说起,那个似乎有世外宗门的背景,若真是如此,又哪里会跟个姨娘、庶女走得那么近?要真论亲戚,那兰姨娘可还有一大家子都在祖母庄子上做事呢,没道理就紧着宋芸娘儿俩走动吧?”

“我昨天把那人给弄到我师叔跟前去了,也求了师叔帮忙问个清楚……”锦书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道:“只是眼下还没个消息……”

“不急!”宋景明这会儿心里倒是平稳多了,一摆手,说道:“反正都这样了,你也别太心烦了……”

锦书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哥哥如今倒是稳重多了,脑子都比以前活络了……”

“好啊,你倒还有胆子笑话我了?”宋景明心里清亮了,自然也就有心说笑了,一时之间,兄妹俩就闹腾起来了。

只不过他们也没能玩笑多大会儿,吴氏就派人来叫锦书过去说话。

宋景明一听吴氏是只叫了锦书,不由得撇了撇嘴,说道:“娘还真是的……家里有什么事,不跟我说,偏偏每回都是叫了你去,倒好像是忘了我才是顶门立户的男丁一样……”

他这样的酸话,锦书是听惯了的,早就不会如最开始时候那样,还得哄着劝着,虽然也知道他这话里是带了几分真心的,但是却也不会担心他真有什么想法……于是,锦书也只是丢了几个白眼儿给她哥哥之后,便直奔了吴氏的院子。

锦书一进屋,就看见吴氏坐在那里端着杯茶也没喝,只是发愣,不由得眉毛就挑了起来。见礼之后,她便直接挽住了吴氏的手,挨着坐下,笑着问道:“娘这是怎么了?想什么呢?可是端王府的人,说了什么?”

吴氏长叹了一声,无力地把手里一直端着的茶杯扔到了桌子上,低头看了看身边的女儿,又轻哼了一声,说道:“你妙薇姨母那里……我实在是不知道要说她些什么好!”

“她又怎么了?”锦书瞪大了眼看着吴氏,问道:“她难道还跟端王府又闹上了?她就不知道端王府才是她最大的靠山?还是端王府……也嫌弃上她那扶不起的性子?”

吴氏抬手揉着眉心,实在是为先前方嬷嬷带来的消息,头疼不已。

锦书一看吴氏这举动,就知道李妙薇这回估计又是脑抽的不轻,心里倒是郁闷之余,更有一点点窃喜……她还等着听了消息就去给莫声谷传信呢,哪里会由着吴氏不说?只摇晃着吴氏的胳膊,追问起了内情。

吴氏叫了锦书过来,其实就没想着瞒了她去,只是有些话却不是那么好说给一个小丫头的的……她想了又想,这才开口说道:“定国公府上下已经清理了的差不多了,宫里派去的人必定是不能久留的,可是你妙薇姨母也不知是又听了谁的话,竟是还不肯让端王府里送些贴身服侍的人来……她如今就是死倔着,完全没有一点脑子的样子,把端王和端王妃都气得不轻……”

锦书挑了挑眉,再没想到李妙薇这人已经蠢到这种地步了。锦书对李妙薇的情况还算是了解,李妙薇当年出嫁时的陪嫁之人,所有忠心的不是被害死了,就是被打发得没了影,最后留下的那几个都是背了主的,偏偏李妙薇还就觉得背了主的这几个是好人来的……

这回谢湛病危事发之后,宫里发力,定国公府可是折损了好些人进去,尤其是李妙薇身边,更是被清的干干净净。若是正常人来看,这个时候端王回京,正是求着娘家给些得力忠心的人手的好时机,可是李妙薇竟然不要?!

锦书真觉得李妙薇的脑子绝对是进水了!她都快要开始担心莫声谷的智商问题了……她也学着吴氏那副无力的样子,揉动着眉心,问道:“她身边的人不是都被清理干净了吗?如今留着的还是宫里的人,怕是就算人家肯留在定国公府,定国公也不肯把这宫里的眼线留下来吧?她若是不往端王府里求了人回来服侍,那她是想从哪里淘换这身边的贴身人?难道就让定国公给她安排?”

锦书这些话,完全就是顺着嘴说出来的,都没怎么过脑子,可是她一抬头间,却是正看见吴氏那一脸无奈的笑容,不由得一惊,挑着眉问道:“她不会真打算用定国公给她派过去的人吧?!”

吴氏点了点头,说道:“端王回京前,就已经先派了一批人去定国公府,为的就是怕她没合用之人,再被人暗算了去……结果昨日端王一进京,她竟是半点面子都没给端王留,直接大张旗鼓的把那些人给送了回去……端王本是好心,可是她那番举动,却是陷端王于流言之中了,昨日事出之后,市井中就已经有流言传出来,说是定国公府那一团乱,是端王府的奴才给搅和的……”

这几天府中事多不说,还有二房要回京的事添乱,吴氏并没有太过留意端王回京的事,又加上昨天正好也赶上了二房正回来,所以她并不知道李妙薇还闹过这么一出……方才方嬷嬷跟她说起的时候,她也一样是惊得瞪大了眼,话都快说不出来了。

而锦书这会儿更是不敢相信地看着吴氏,她觉得李妙薇这表现可不像是脑子进水了,这是完全没脑子呀!这样的事情都干得出来,她这是想跟娘家完全断绝关系的节奏呀!

锦书不免又开始替莫声谷头疼,这辈子摊上这么个没脑子的娘,他以后可要怎么办呀!她下意识地在吴氏的胳膊上蹭了两下,有气无力地问道:“那端王府今天来人,是个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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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出府

吴氏犹豫了一下,才揽住了锦书,低声说道:“如今定国公府主事之人,都是宫中委派,端王府想探听清楚内情也是多有不便,端王便想让我找了机会与李妙薇碰个面,问问她把端王府的人都退回去,究竟是谁的意思……”

锦书一听这话,立时便明白了过来。合着这端王府也存顾忌,生怕退人之举,是宫里的意思。就是可怜她娘,又莫名其妙地被牵扯进了这些破事里去……

吴氏虽是没低头看锦书的脸色,但是也知道依着自家闺女的聪明劲儿,必是能明白这其中的用意所在,于是只轻叹了一声,便又接着说道:“其实今天听着方嬷嬷说话的意思,端王府也只是想弄清楚,这件事背后到底有没有宫里的首尾,但是对李妙薇,他们大约是没什么想法了……如果此事与宫中有关,那么端王大约是要息了回京来的心思的,可是如果与宫中无关的话,我想,以后李妙薇的事,端王府应该也不会再管了……”

锦书撇了撇嘴,就李妙薇这样的,她自己拎不起来,谁管也没用!锦书还真不觉得端王府做的有什么不对的,只不过如果退人的事是宫中的意思,那还好些,大约端王府私下里还能替李妙薇扶持一二,如果这只是李妙薇又耳朵根子一软,听了不知哪路人的主意,就这么狠狠地打了端王府的脸,那么端王府以后要是再搭理她,那可就真是奇闻怪事了!

吴氏这些年下来,对李妙薇也是心烦的不行,只不过看在亲戚的面子上,能帮衬的也就帮衬一把,如果这回端王府都抽身不再理她了,吴氏觉得自己也就没必要再插手她的事了……那纯粹是给自己添堵!

“你那师兄……表哥……”吴氏先前还想着是不是私下里跟端王府把李妙薇所出的嫡长子的事,透露一二的,可是现在看来,却不是什么好时机,她轻皱着眉头,说道:“他的事情,还是先瞒上一二吧,好好一个孩子,要真陷进定国公府这些事里去,我还真不忍心……”

锦书赶紧地点了点头,说道:“我也觉得还是再看看的好……嗯,娘,我想出门一趟,去师叔那里看看,他有没有问出些什么事来……”

“你是指昨晚潜进府里来的那个人?”吴氏其实也一直惦记着这件事的,只是她也知道,那些世外宗门的人,大约也不是多愿意跟外人接触,要是想知道内情,还真是只能锦书自己出面的,于是,她点了点头,说道:“我这就安排一下,你悄悄地从后门走吧,我让人替你守门……”

这青天白日的,吴氏可不敢想锦书要是翻墙越院的让人看见了,会闹成什么样。好在锦书那院子离着后门不算远,那边的小路也偏僻,轻易没人过去,锦书只要小心些,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人看见……吴氏再安排两个可靠的婆子去看守后门,想来锦书进去之事,也是能瞒得过去的。

锦书点了点头,吴氏的安排,她还是放心的。只是这大白天的出门,她身上这副穿戴却是不合适了,于是便与吴氏辞了出来,只回自己屋里换了衣裳。

锦书平日里家常穿的衣裳里,倒还真有几件看起来极低调的,玉砚服侍着她换上之后,又取了顶帷帽给锦书戴在了头上。锦书看了看穿衣镜里的人影,这要是不太熟悉的人,应该是认不出来了,于是将那柄渊擅剑也握在了手中,倒还真有了几分小侠女的意思,便得意地扬了扬眉,转身便出了屋沿着小路出府去了……

也因为吴氏提前派人与她屋里的几个嬷嬷都先交待了一番,所以锦书才能走得这么轻松,她院子里的那些丫环自有几个嬷嬷敲打,不虞有什么闲言传得满府都是……只是几个嬷嬷这会儿看玉砚的眼神儿却是有些不好了,只从锦书那熟络的举动就不难知道,这位大小姐是没少往外跑的,偏偏她们这几个管事嬷嬷却是半点不知情,可想而知,能帮着锦书瞒过了她们的,非玉砚莫属……

锦书轻轻松松地出门,并不知道玉砚已经被几个嬷嬷盯上了。这几乎可以算是锦书第一次独自一个人,大白天走在云都的街道上,这种感觉竟然让她有点新鲜,也似乎闻到了一点点自由的味道,不由得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锦书带了几分逛街的意思,走的并不太急,手里的剑也一甩一甩的,看着就让人觉得这是个挺活泼的小姑娘……莫声谷离得大老远,便看见了她,见她也是朝着他的方向走过来的,便站在街边没动,只等着她过来……

锦书却是等着快走到了莫声谷的跟前了,才发现他正站在那里看着她笑,顿时心情大好,快走了几步迎了上去,非常熟稔地便拽住了莫声谷的衣袖,轻轻叫了声:“七叔……”

“这大白天的,你怎么就能出来了?不怕家里找你?”莫声谷见街上的人还真不少,便顺手牵住锦书的手,拉着她一边回身朝着布庄的方向走,一边说道:“还是你有什么事?可有需要帮忙的?”

锦书轻轻地回握住莫声谷温暖的手掌,深吸了口气,平稳了下心神,才笑着说道:“我出来的事,我娘是知道的……我告诉她了,是出来找师叔的,她就没多管……今天一大早,家里出了点事,想来是没谁有那心思去找我的……”

“你家里又出事了?”莫声谷很是担心地低头看了锦书一眼,他先前就一直担心,锦书呆在这权贵府中,怕是日子不好过,结果现在这一出一出的闹腾,还真是让他更加的放心不下了……

锦书的心头一紧,轻咬着嘴唇迟疑了片刻,随即一狠心,说道:“我弄死了两个人,家里有些乱……”

“啊?!”莫声谷一愣,脚步顿时停了下来,眉头紧皱地看向了锦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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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虚握

锦书杀人这件事,对莫声谷来说,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上辈子的时候她也没少杀,而且很多时候莫声谷都还是跟着她一起的……可是这回锦书说的却是她在“家里”弄死了两个人,这就让莫声谷不能不皱眉了。

锦书微微低着头,并没有看莫声谷,只有她自己知道,握着莫声谷的手已经微微有些发潮,可是即便担心莫声谷会不理解,会生气,可是她还是不愿意瞒着或是骗了莫声谷去……她也没待莫声谷再问话,便又说道:“是二房庶出的堂姐,和她的生母……就是她们母女俩跟金刚门那人勾结到一处的,也是我那堂姐给她表舅出的主意,指的我的住处……家里有这么号人在,我可放心不下,她既想害了我,我又怎么还会留下她?”

只听着锦书越说越小的声音,莫声谷就知道,这丫头这是怕他生气……可是他又哪里舍得呢?他只不过是心疼,呆在那样一个家里,隔了房的姐妹都能想出毁她清白的主意来,可想而知她平日里的日子,是怎么挨过来的……

莫声谷轻叹了一声,轻轻地拍了拍锦书的肩膀,无奈地说道:“你那家里都乱成这样了,你怎么就还是咬死了不肯跟我们回去呢?三哥可是被你气得不轻,他其实也是担心你,你也别总是跟他倔着,我们都是为你好……”

锦书遮在帷帽里的眼睛笑成了弯月亮,只从莫声谷的话里,她就能听得出,他没生气,他真的是在担心她……这感觉真好!

“我已经在想着要离开的事了……”锦书握着莫声谷的手用了用力,脚步也有些雀跃,声音清脆地说道:“只是这个世界挺让人想不明白的,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可是……我就觉得,我若是跟着你们回去了,结果肯定很糟糕,现在还只是三叔生气,可是我若是回去了,生气的还不知会有多少人……”

“合着现在就三哥生气了?你是觉得我就没生气吗?”莫声谷都快被锦书的话给绕晕了,他一边护着这丫头避过人群中的摩擦,一边说道:“三哥被你气得不轻,偏偏还不跟我说是为什么……便是你,也一样瞒着我,我就想不明白了,到底是什么样的事,偏偏就我不能知道……”

莫声谷是真的不满极了,他又不傻,自然看得出关于锦书不肯回师门的原因,大约是与他有关,要不然为什么三哥跟她说话的时候要让他避开呢?可是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七叔,你别生气……”锦书心底有些小小的难过,轻轻地摇了摇莫声谷的手,说道:“以后……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告诉你的……只是,你现在别问,好吗?”

锦书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的祈求,而莫声谷,却是对这样的锦书毫无抵抗力……很是无力地叹了口气,他捏了捏锦书的小手,说道:“那可说定了,找到机会一定要告诉我……而且,要尽快!我不喜欢你们有事瞒着我,好像我是个外人似的……”

锦书用力地点了点头,说道:“那是一定的!等着能告诉七叔的时候,我一定第一时间说给你听!”

莫声谷斜睨着锦书,又是一声冷哼。这丫头就是会说好听话,还第一时间就说给他听,现在他都落后了三哥不知道多少时间了,不是也一样没告诉他吗?……他就想不明白了,当年明明是他带着锦书的时间为多,可是为什么锦书的事,倒是三哥知道了,他却不知道呢?

锦书都不用抬头,也适应莫声谷肯定又开始瞎猜乱想了,她却是不肯给他这个机会去想明白,只摇了摇他的手,说道:“七叔,你出门是做什么的?难道就是来找我的吗?”

她觉得跟莫声谷碰上的也太巧了些,要是没事,他该不会到街上来才是,可是这会儿他领着她,却是一路朝着锦让布庄去的,好似并没有去别的地方的意思。

“那倒不是,”莫声谷摇了摇头,说道:“原先想去见个人,不过既然碰上了你,我还是先带着你回去的好……我可不放心让你单独跟三哥碰面,不管是你气着了他,还是他又罚了你,都不是什么好事,我还是跟着些才能放心……”

锦书低头闷笑,她才不会跟莫声谷说,俞岱岩就是看见他们两个在一处,才会更生气的!

“你还敢笑!”莫声谷又忍不住捏了捏锦书的小手,瞪了她一眼,说道:“怎么?把三哥气得够呛,你很得意?”

“我才没有!”锦书大声喊冤,用力摇着莫声谷的胳膊,说道:“我就是觉得吧,三叔是只要看见我就生气,你跟不跟着都没用!”

“你呀——”莫声谷算是拿这丫头真没办法了,好在他也看得出来,虽然他三哥眼底藏着深深的忧虑,但是应该还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好好的劝解一下,应该还是有办法解决的,一时倒也不算太着急。

锦书跟莫声谷手拉着手,一路小声的说话着,并没有用很长时间,便回到了锦记布庄。他们俩跟正在支应门面的掌柜打了个招手之后,便直接进了后院。。

说来也巧,刚转过回廊,俞岱岩便迎面走了过来。只不过俞岱岩一看见他们两个,便阴沉着脸色,紧皱着眉头站在了当场。

锦书很敏感地察觉到,俞岱岩的目光正盯着她跟莫声谷还牵在一起的手上,她知道,这是俞岱岩绝对不愿意看见了……可是,让她松开莫声谷的手,她却是怎么都舍不得的。

只要莫声谷不松手,她便不会松。她心里是这样想着的,所以当莫声谷真的松开了她的手,快走了两步过去,与俞岱岩见礼的时候,她心里总是忍不住空了一下……

“三叔!”锦书掩在衣袖下的手,虚握了一下,仿佛属于莫声谷的温度仍在,心里再疼,脸上依旧带着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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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端王是你舅舅

俞岱岩看着眼前这两个微笑着跟他打招呼的人,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的发堵。尤其是方才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他是怎么看怎么觉得碍眼!

先前不知道锦书那点小心思的时候,其实这些举动都属正常,锦书小的时候,他们兄弟甚至都是经常抱着她上下武当山的,可是这会儿再看见莫声谷与她做出这样的小动作,顿时便生出一种心惊胆颤的感觉。他紧皱着眉头,目光再次从二人身上扫过,尽量稳着语气问莫声谷:“你不是说约了衔玉宫的人吗?怎么跟锦书走到一处了?”

莫声谷并没有察觉出俞岱岩情绪间的变化,神情依旧地说道:“也不算是约好了,只是想着这会儿有空,就去见见,顺便能问问,她们盯着金刚门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觉得,或许她们知道些什么……不过还没走到地方,就先看见了阿锦,就先跟着她一起回来了……”

俞岱岩自是知道,莫声谷会跟着锦书回来,也是怕他再与锦书起冲突,另一个应该也是因为先前从于善口中问出来的那些事情,有些担心锦书的安全了……其实哪怕是俞岱岩再怎么生锦书的气,可是这也并不妨碍他对锦书的事上心,就从于善那里得到的为数不多的消息来看,金刚门这回应该是盯上了宋家,而且所图不小!

不说莫声谷了,就是俞岱岩都暗地里忧心不已,甚至动了念头,想传信回山求助了……所以,莫声谷只这么简单地解释了两句,他倒是还真都听进去了,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一转头看见锦书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冷哼了一声,然后才撂下了句“跟上来”,便转身往回走。

还是先前见面的那个院子,俞岱岩和莫声谷相继落座,锦书却是可怜兮兮地站在屋子中间,一副没俞岱岩岩发话,便不敢坐下的样子。

俞岱岩简直都快被她给气笑了,尤其是在又看见莫声谷一脸求情的表情看着他坐立不安的样子的时候,他心里的那份气愤更甚。他终是忍不住狠狠地瞪了莫声谷一眼,吓得他老实坐好了,这才冲着锦书又是一声冷哼,挑着眉说道:“怎么?还要让我请你坐下不成?”

“哪儿能呀,您只要使个眼色就行了……”锦书在俞岱岩跟前素来把小辈儿的样子摆得足足的,撒娇耍赖什么的压根儿就没一点儿压力,这会儿一见俞岱岩松口,自然也不会虐待自己,只是在俞岱岩眼神的压迫之下,她虽是先往莫声谷身边蹭了一小步,最后却还是噘着嘴坐到了莫声谷的对面去了。

莫声谷也没觉得锦书的举动有什么不对,只当她是想躲在他身边求个庇护,他自也是愿意的,可是他一看见俞岱岩用眼神逼着锦书坐到了对面,却也没敢多说什么——他三哥,他也怕呀!

俞岱岩,正宗的江湖汉子,说话向来不爱拐弯抹角的。一等着锦书也坐下之后,便开门见山的对着锦书说道:“昨晚你弄过来的那个金刚门的弟子,叫于善。在门内不算受重视,他也并不清楚他们门主派他跟他那做了姨娘的表妹接触的真实用意,不过他也说了,这件事他是从七、八年前就已经开始进行了……金刚门不管是想干什么的,你现在的这个宋家,都该是他图谋的重中之重……”

“七、八年前?!”锦书紧皱着眉头,暗暗算了算时间,说道:“那就该是我那位二叔外放前后的事了……可是跟个二房的姨娘拉关系,他们是想要干什么?总不能是想害了我二叔的命去吧?”

那于善的功夫在锦书看来不算什么,可是要是搁到宋沛远身上,想要了他的命也不是什么难事,至少绝对不用跟个姨娘拉关系,还要谋划上七、八年那么久……

莫声谷摇了摇头,说道:“我问过了,目标应该不是在他们二房,还是冲着武安侯府来的……金刚门应该也还有其他人潜在武安侯府,只是于善的身份太低,他并不是很清楚其中的内情……”

“金刚门在云都的管事之人是谁?”锦书觉得,既然莫声谷能知道金刚门的据点,那么再知道金刚门的主事之人,应该也在情理之中……

俞岱岩这时却是摇了摇头,说道:“云都现在的动静有些不对,那于善说,他们做为据点的那间酒楼周围,近几个月似乎都一直有人在监视……你不要轻举妄动!”他还真有些担心锦书会由着性子乱来,如今的这“江湖”可不跟当年似的,真闹出点事来,着实是麻烦的很……

锦书撇了撇嘴,没说话,只是扭头看了看莫声谷。莫声谷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三哥说得对,你先别急,更别由着性子乱来,先观望观望再说……金刚门这边,我先和三哥想办法接触看看,也想办法找人打听打听消息,你只顾着自己些,等我的信儿吧……”

莫声谷一说这“等信儿”,锦书突然就想起了一件事,连忙说道:“说起这个,七叔送我的信隼,我联系不上了,好像是金刚门的那些人弄出来的……”

莫声谷笑了笑,说道:“那只信隼昨天应该是被人引出城了,上午的时候才飞回来,身上也带着伤,不过好在我给你送的信倒是还在,看起来也没被人动过……”

这明显是有人想逮,结果这只隼倒是个有能耐的,又硬生生地飞回来了……锦书点了点头,送信用的鸟,就得这么强力才行!她又抬头看了莫声谷一眼,想了想,还是觉得端王府的事该告诉他一声,说道:“七叔,那个,端王回京的事,你知道了吧?”

“啊?”莫声谷一愣,一时之间竟是没想明白,锦书为什么突然问起什么端王的事,顺嘴就问了句:“端王回京又怎么了?”

锦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端王是你舅舅,你不知道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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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谁的主意?!

看着莫声谷那副目瞪口呆、不明所以的表情,锦书差点喷笑出来,好歹还记得旁边还有俞岱岩在围观,她强忍着笑,眨巴着大眼睛,说道:“我知道你担心家里的亲妈和弟弟,所以就鼓捣着我娘把姨妈的事给捅到了你舅舅那里……结果你舅舅回京的头一天,你那亲妈就又干了件很‘了不起’的大事,直接把你舅舅的一片爱心给打残了……好吧,我说了这么多,也只是想告诉你,你舅舅,端王那里以后大约是指望不上了,你亲妈那里你要怎么安排?需要我配合不?”

莫声谷无力地扶着额头,很是郁闷地说道:“定国公府那里不是已经在整顿了吗?而且不是说皇帝也派了人去那府里?难道还有什么麻烦不成?”

锦书微微地摇了摇头,她其实也挺能理解莫声谷这份“单纯”,江湖出身的汉子,不懂政治这种东西简直是太正常了。而皇家的变幻莫测,更是不在他们能理解的范畴之内的。她知道,就算她掰开了、揉碎了去跟莫声谷解释,他就算是能听得明白,怕是也理解不了……

俞岱岩坐在那里听着锦书那满嘴的“你亲妈”、“你弟弟”、“你舅舅”的,听得眼晕不说,心里更是犯堵不已。他真有种这是锦书在故意让他不痛快的感觉!

好吧,锦书心里还真是有这么点想法,但是她也只是点出了一个事实,至于要不要接受,她也没强迫过别人不是?如今已经是换了世界,每个人即便还记得原本的自己,可是毕竟也是有了新生活、新环境的,她跟莫声谷上辈子是叔侄,可是这辈子却是表兄妹呢,为什么她就只能记得从前,不能认下如今?

她偷偷地瞟了正揉胸口的俞岱岩一眼,然后才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说道:“妙薇姨母那里虽有宫里出面,可是定国公府的人清理了一遍之后,总是要再进新人的,端王倒是好心,从自己府中挑了一些合用又忠心的奴才送了过去,可是这份好心生生地都让妙薇姨母给糟蹋了,她昨日里竟是大张旗鼓的把端王府送的人都又给送了回去……”

莫声谷微蹙着眉头看向了锦书,问道:“这把人送回去有什么问题吗?”他是真不觉得这事有什么问题,你送的奴才不好用,还不兴送回去?就算是好用,人家不想用还不行了吗?

锦书长长地吁了口气,她就知道,莫声谷必定是不能明白的,可是等着莫声谷真表现出了他“单纯”的一面之后,她还是忍不住带了几分心塞……她想了想,这事还真不好解释,不免有几分为难地说道:“事情不是这么办的好吗?她的做法,完全让人看不出还有半点兄妹情谊,等于是在端王回京的头一天,就狠狠地打了端王的脸……知道的人,只会说她不懂事,可是不知道的人,怕是还会以为她是跟端王有仇了……如果说以前定国公府还有人会顾忌着她是端王府郡主的身份,以后怕是也不会再有这种想法了……”

端王也不是软包子,就算是亲妹妹,被这么欺上头了,也一样是不能忍的。至少明面上,两家生份已成必然!

“怎么会这样?”莫声谷也头疼呀,他才觉得这亲妈和亲弟弟往后的日子或许不用太操心了,没想到锦书就来跟他说了这么件事,那就是说,他要是还惦记着那什么生恩的话,以后还是少不了麻烦……

“端王府今日一早便派了人来见我娘,听我娘说,端王如何且先不说,至少端王妃这回是真被气狠了,以后李妙薇那里的事,王妃大约是连听都不想再听了,更别说管了……”锦书一点都不同情李妙薇,可是她却是很难不替莫声谷忧心,而她的这份忧心自然而然地便从语气里带了出来,不免让围观的俞岱岩侧目不已。

“他们不是兄妹吗?端王也能真撒手不管?”莫声谷扬着眉看向了锦书,在他理解中的兄弟姐妹这样的关系,可不是这么浅薄的。

锦书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端王和李妙薇还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可是再怎么是亲兄妹,这感情也不是能如李妙薇那么挥霍的……当年她与定国公这门婚事,端王本就不同意,是她一意孤行……结果逼得端王不得不为表忠心,举家离开了云都,如今她又做出了这样的事来,在端王心里,怕是也要以为,她早没了兄妹情份……她若是都没了兄妹情份,难道还要强求端王对她兄妹情深吗?”

当年李妙薇跟定国公谢渊的这门婚事,本就只是皇帝的一种试探,很多人都没把这事当真……可是李妙薇却是当了真的,而且是不管不顾地就进宫应下了这门婚事。端王为了对皇帝表示自己是真没有揽权的心思,避过皇帝的猜疑,也只能上表请求离开云都回封地“清闲”度日……

这些年端王府少与李妙薇联系,大约也是因为当年之事。可是这回好容易端王肯帮衬她一把了,结果她就又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硬是又干出了那样没脑子的事来……真是让人想帮忙都不知道要怎么帮起!

莫声谷对锦书那一连串的话,其实并没有听得太明白,当然,锦书那大概的意思他还是听得懂的……也正是因为他听懂了几分,于是也就更加的头疼了起来了。

摊上个没脑子的亲妈什么的,真心痛苦呀!锦书看着莫声谷心塞的模样,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悄悄地起身挪到了俞岱岩身边,低声问道:“这让七叔来寻亲,是谁的主意呀?”

这么坑人的主意,是谁出的?——其实她更想这么问来着,可是又怕出这主意的人,她惹不起,于是便收敛了几分。

俞岱岩先是狠狠地瞪了锦书一眼,然后也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却是没有回答锦书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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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必经之路

俞岱岩不说话,锦书便也不说,两个人就端着茶杯,也不喝,只摆足了架式,给莫声谷留足了思考的时间。

莫声谷赶在两人茶杯里的茶凉透之前,终于长叹了一声,抬头看了看俞岱岩,又看了看锦书,轻揉着眉头问道:“三哥,阿锦,你们说,我要不要先跟我那个娘,见上一面?”

俞岱岩紧皱着眉头没说话,他对这里面的事实在是不清楚,只从先前莫声谷提及的一些事情,和方才锦书的话来看,他倒是能理解莫声谷这见面的想法,只是一时却也不好帮莫声谷做这样的决定。

而锦书却是一个劲儿的猛摇头,说道:“七叔,你这主意可真是糟透了!你要是敢顶着那什么‘世外宗门弟子’的身份露面,就妙薇姨母那性子,她能把你的事给闹得全天朝人尽皆知……而且还会非常‘自觉’的帮着所有对你有想法的人来算计你,不把你逼死不算完!”

这些年下来,锦书对李妙薇这个人,已经是看得很清楚了。李妙薇是“真无知”,她绝对不是装出来的!她所有的那些做为,都是没经过脑子就能做出来的,她压根儿就不会去考虑什么后果,去考虑对别人的伤害,只随本意!

莫声谷却是从锦书的话里,听出了些其他的意思来,挑了挑眉,说道:“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想要跟她见面,最好就不要把拜师什么的事情,都说出来,是不是?”

锦书点了点头,脸色却是依旧有些发苦,说道:“定国公府眼下的情况有些不太明朗,李妙薇会做出把端王府的人都送回去的举动来,显见不是她自己灵光一闪做出的决定,只是眼下却也不好说,背后里教唆她的人是哪一头儿的……不过,这教唆之人,左右也逃不过定国公府和宫中这两处。七叔,你要去见她,必得做好了会被她‘哭’回定国公府的准备……”

她那满腔子的担心,没有再继续往下说,可是语气里带出来的意思,她想莫声谷是一定能听得懂的。她其实心里也一直拿不准主意,究竟让不让莫声谷回去定国公府呢?他若是回去了自然也是有好处的,那也就算是把这“表哥”的名分给坐死了,可是这要真回去了,她还不得天天替他担心呀?定国公府眼下这样子,听着都让人觉得不安生,真让莫声谷进去了,后果还真是难料……

俞岱岩紧皱着眉头,他怎么听都觉得锦书口中李妙薇此人实在是危险的很,可是偏偏这人又是莫声谷这世的生母,还真是不好处置……让莫声谷放任了生母和亲弟的生死于不顾,自然是不行的,可是若是那女人真像锦书说的那么不靠谱的话,就莫声谷这直率的性子,呆在那大宅门里,真的没问题吗?

好师兄默默的就给操上心了……俞岱岩眼见着莫声谷又迟疑了起来,不由得轻咳了一声,说道:“此事还是先放一放吧,对那府里的事,以后且别放松了,只让人先盯着,若真是性命攸关,自然是得救上一救,其他的……就先观望一下再说吧!”

俞岱岩说话间的目光,是放在了锦书身上的,锦书自然是懂得俞岱岩这是什么意思,悄悄地撇了撇嘴,说道:“三叔这法子倒是不错……七叔,你也别急,反正我娘今天也被端王府给拜托过了,妙薇姨母那里的事,她一时也放不下,等我娘打听出了内里详情之后,我再来告诉你……咱们还是先摸清了情况之后,你再做决定吧……”

莫声谷深吸了口气,有些无力地点了点头,说道:“要是实在不行,到时候就先把我那兄弟给弄出来,他年纪还小,应该还有调教的可能……”

俞岱岩眼睛一亮,觉得莫声谷这想法还真是不错,可行性很高!不说别处了,就是他们门中,也有好几个这样的关系户弟子,都是做的如此打算,等把莫声谷的这个“弟弟”给调教出来了,莫声谷可不就不用再想着这些事了吗?所以,他立刻赞成道:“这法子倒也不错,先放在外门教导上几年,然后再放了他回去,有师门为靠,想来日子也是能过得下去的!”

锦书但笑不语。她认识谢湛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那孩子早就被养歪了,心性差不说,还没一点吃苦耐劳的精神,就武当那样的地方,这孩子能呆上三天就已经是极限了!不过,这外门……她眨巴着眼睛,看了看正一脸深思的莫声谷,然后转头问俞岱岩道:“三叔,这外门是什么呀?以前山上可没分过内外的……”

俞岱岩不解地转头看了正低头想事的莫声谷一眼,轻皱着眉头,又转回去问锦书:“你七叔都没跟你说过,如今师门的那些事吗?”

锦书噘着嘴用力地摇头,轻哼了一声,抓紧时间告状:“三叔,你都不知道七叔多小气,他什么都没告诉我……若是现在把我扔外面,我都不知道该朝哪边儿走,才能走回武当山了!”

俞岱岩也是一声轻哼,他想也知道,必定又是这丫头把莫声谷也气得狠了,才没顾上跟她说这些,亏她还好意思来告状……不过,倒也不能真让她找不着门,于是,俞三侠虽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到底还是开口说道:“这世上却是没有武当山了的……那些传闻中的世外宗门,也还真就在避世之处,从涯洲出海往西门航行半月,那里连着另一片大陆,所谓宗门,都在此间立世!”

“啊?!涯洲?!”锦书瞪大了眼睛,她心里也早有点想法,猜到这些世外宗门之地应该不在天朝地界上,可是这居然还真就是从涯洲出海,倒真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她当天可真是随便从地图上挑了个远点的地方就那么点了出来了啊,怎么就真成了前往宗门的必经之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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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担心

俞岱岩一脸惊讶地看着锦书,问道:“你知道涯洲?”

涯洲那地方已经被特意弄得荒凉了,虽有涯珠声名在外,可是肯过去的人也是寥寥无几,在地图上的标更是小的可怜,几乎没什么人会注意到这个地方。

锦书撇了撇嘴,说道:“我正是在家里呆的烦闷了,正跟我娘说了要出门拜师学艺去,目的地也说的是涯洲呢……”

“啊?目的地是涯洲?”俞岱岩一愣,这算是个什么说法?

锦书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我说师父在涯洲等我……”

俞岱岩的嘴角动了动,却没再说什么。这实在也是太巧了些,这丫头的眼神一如既往的这么锐利,满天朝这么大的地界,她竟是也一眼就选中了涯洲……

“好了,三叔别说这些了,您还是接着说那边那片大陆上的事吧……”锦书对那块“神奇”的大陆,兴趣极大,忍不住催着俞岱岩快说。

“那片大陆地广人稀,正邪两道分庭抗礼……”俞岱岩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眉头竟是微微地皱了起来,顿了顿,才又说道:“那地方地面也邪性的狠,竟是不能出产粮食……所以各门各派虽说在天朝都安置了不少的人,但是却也很少会闹出些什么事来,毕竟粮食什么的,还是要从这边采购……”

“这么说来,金刚门这回的图谋,我该想的更严重几分了?”锦书挑了挑眉,为着粮食很少闹事的宗门弟子,突然从七、八年前就开始对宋家“有兴趣”了,这可真不是个什么好消息……

俞岱岩点了点头,说道:“金刚门这回的事情,确实需要再好好地查一查,我也会传信回去,让门中弟子也去金刚门里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打听出什么消息来……”

“我觉得,衔玉宫或许是知道些什么的……”莫声谷不知何时已经从自己的思绪里挣了出来,微微倾着身子,看着俞岱岩,说道:“三哥,那晚一直跟着于善的衔玉宫弟子,看样子是有些话没说出来的……”

“没道理呀……”俞岱岩微微地摇了摇头,说道:“若是真有什么事情连衔玉宫都知道了,那又有什么道理我们不知道呢?”

“三叔这话说的可奇怪了,凭什么人家知道了,你们就得知道呀?”锦书撇了撇嘴,说道:“没听七叔说吗?人家都是有意要瞒着的,你们不知道才正常吧!”

俞岱岩微微抽搐着嘴角看向了锦书,这丫头是在拿话顶他吧?莫声谷低头闷笑了两声,随即便觉得不对,赶紧地给锦书使了个眼色,让她收敛着点儿,然后才陪着笑看着俞岱岩,说道:“三哥,云都近来气氛有些不大对,会不会背后有什么事,也是我们不知道的?上回那两个弟子被诓了去刺杀恒王的事,我总觉得不是那么简单……”

锦书没待俞岱岩说话,便点着头说道:“近来那些事还真是有些奇怪,不说恒王所中的毒的,就是后来恒王妃也被人暗算了,看那害人的手法,也不像是天朝本土人能做得出来的……而且,我还觉得有些事情的发生,更像是在试探于我……我这心里也是没底的紧……”

俞岱岩和莫声谷两人目露惊讶地互望了一眼,随即眉头都紧皱了起来。若是真有什么人盯上了锦书,并且在布局试探于她的话,那还真是要当心了……

莫声谷有些耐不住性子,带着点急切地说道:“三哥,这暗算、下毒的手段,你可有什么印象,哪家会如此行事?”

锦书先前已经说得明白,那手段不是天朝本土人做得出来的,那么能干出这些事来的,背后自该是有宗门背景的。但是所谓宗门,这么些年、这么多代的传承下来,都自有自己的骄傲所在,朝着后宅女子动手脚什么的,莫声谷真想不出来,会是哪家能这么撇的开脸面……

俞岱岩也有些茫然。就这样的事情,别说是正派门下了,就是那些邪派怕是要做也得隐蔽着些,毕竟不是什么得脸的勾当,若是被人揭了出来,再不要脸面的也抗不住这么丢人吧?……照着俞岱岩想来,如果真是邪派中人所为,一旦事情败露,那么他们必是不会放过发现了问题的锦书,早该杀人灭口才是,可是锦书如今好端端地坐在眼前,而且还没听她说过被人追杀过的事……

俞岱岩想到这儿,倒是仍旧存了几分不放心,看了看锦书,说道:“你这段时日以来,可遇到过什么不寻常的事?嗯,性命攸关的事?”

锦书带着点茫然地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啊,最不寻常的事,也就是金刚门闹得这一出了,可是这跟性命攸关什么的,应该也扯不上关系吧?”

锦书不明白俞岱岩问这话的用意,可是莫声谷却是一下子就听懂了,心里顿时有些发急,连忙问道:“三哥,那阿锦以后是不是会很危险?看来这些事,还是要早些查清楚才行……”

俞岱岩紧皱着眉头,说道:“的确不能耽误了,我也得早点传信回去,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只咱们两个在这儿,人手上还是单薄了些……”

锦书默默地低头,俞岱岩那句“咱们两个”,显然就是没把她算在其中,她心里难免是有些不痛快的……不过她这会儿倒是也想透了俞岱岩和莫声谷两个人在担心什么了,不由得细细地回想起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这些事,想了好一会儿,还是依旧只感觉到那份试探之意,而没有察觉到什么针对她个人的危险……

“阿锦,你最近可得当心些了,知道吗?”莫声谷与俞岱岩小声地商量了一会儿怎么往山上回信的事,回过头来就看见锦书正一脸深思状,不知在想些什么,他是实在怕了这丫头又任性妄为,忍不住交待道:“遇上了事情,要及时往我们这里传个话,可不许自己硬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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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信号弹

俞岱岩也是从小看着锦书长大的,这丫头是个什么性子,他又如何能不知道?别说莫声谷会那么担心了,他也一样是放心不下……看了看貌似不以为然的锦书,他揉了揉额头,冲着莫声谷摇了摇了手,说道:“你先前不是收拾出来了一份儿信号弹吗?赶紧的给她……别再忘了!顺便也跟她说说是怎么用的,真有事,就让她放信号弹通知!”

“啊!我还真是差点又把这东西给忘了!”莫声谷耳朵尖儿又有点泛红了,很是不好意思地抬头瞟了俞岱岩一眼,然后才又低头从自己腰间的皮囊中取出了一个牛皮小袋,一扬手,便扔到了锦书怀里。

锦书接过了那牛皮小袋,也没客气,直接便打开封得挺严实的袋口,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先前听俞岱岩说什么“信号弹”,她还以为是前世那样像爆竹似的东西,可是这会儿拿到手里的却是一根根拇指粗细的钢管,那东西也不长,顶多有三分,看起来很是小巧……

莫声谷一见锦书在打量那东西,便很是自然地起身迈步坐到了她旁边,从她手里取过了一个,手上一边做着拧开的动作,嘴上一边说道:“这个东西很好用,就这么左右一拧,也不必全拧开,只要拧松了就行,然后用力地朝天上丢过去就行了……爆出来的烟花很亮眼,离着老远就能看见……而且这是钢制的,还能防水,便是掉河里了,或是遇上了大雨天,也不耽误用的……”

“这么厉害?!”锦书眼睛发亮,头凑得离莫声谷很近,动作却是自然无比,俞岱岩坐在旁边看着自是觉得碍眼,可是莫声谷却是半点没觉出来有什么不对。

“当然厉害了!”莫声谷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地说道:“二哥收了个徒弟,练功夫什么的实在是没天分,可是制作这些小东西,却是格外的出色,便是师父他老人家,都常常地赞叹不已……”

锦书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扯了扯莫声谷的衣袖,低声问道:“二叔的弟子?他怎么就会收这么个徒弟?”

二叔俞莲舟。那素来就是武当门内最最严厉方正的一个人了,想当年,明明宋远桥才是代掌门,可是若是去问那些三代、四代的弟子,最怕的师长是谁的话,那答案绝对是统一的一个:俞莲舟!

别说是三代、四代的弟子,就是莫声谷对俞莲舟都怕的紧。

可是就这么一个对门下弟子尤为严厉的人,居然收个了没什么习武天赋,偏偏对这些机关小巧之物感兴趣的弟子……锦书不用想都知道,她那二叔估计没少被这徒弟给气到。

莫声谷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脸上的笑意也浓了起来,只是到底还记得替他二哥拢着面子,强忍着笑,干咳了两声,并没有再跟锦书继续讨论关于俞莲舟和他那奇葩徒弟的各种事迹,只是又将做示范用的那只小钢管给拧死了,放回了那小牛皮袋子,又重新塞到了锦书的手里,说道:“这一袋里面能放十管,我是给你装齐了的,你且随身带着,遇上麻烦了也别犹豫,只管先放了再说……眼下云都乱得紧,宁可多做些预防,也比真出了事强……”

锦书点了点头,将那小牛皮袋子塞进了随身的荷包里。她看了看自己身上挂着的团花锦缎荷包,再看看莫声谷腰间挂着的皮囊,突然觉得自己也该把这些行走江湖所需的标配给置办齐了才是……

莫声谷只看着锦书直往自己腰间瞄的眼神,就知道这丫头这是又惦记上他的东西了,不由得吧了口气,说道:“好了,别看了……回头我就让人再去做一件给你,你也再想想,还有什么需要的,我也一块让人给你准备了就是……”

俞岱岩看着莫声谷跟锦书两个人的互动,真觉得头疼不已。他自是看得出,莫声谷那都是习惯性的动作,可是越是这样,他就越担心呀!偏偏他还没办法去“要求”莫声谷注意分寸界线……

锦书带着满意地笑容瞟了俞岱岩一眼,然后才一脸郁闷地对着莫声谷说道:“我这闺阁千金做了十来年,一时还真想不起都缺什么……其实吧,我倒真觉得,自己是什么都缺呀!你看,就连这兵器,都是今天一大早才从库房里挑出来的,也就是凑合着能用而已,手感可离着当年太师父赐给我的那把七星剑差远了!”

所谓的七星剑,其实是当年武当门下的标配,并不算什么神兵利器。锦书提及的张三丰所赐,其实也不过是照着她当年那还没长成的身量儿,特意订做的一把短剑而已……只从长短、轻重来说,锦书如今也就适合用着短剑,她今天挑的这把“渊擅”,却是长度却是有些过了,她虽是能用,可是到底不是很顺手……

莫声谷其实早就注意到锦书今天拎在手里的这把剑了,那剑竖在地上都能到锦书胸口高了,她若是能用得顺手,那才是怪事……他伸手把锦书的剑取了过来,拎在手上试了试重量,也不由得撇了撇嘴,说道:“武安侯府也是武将世家,怎么连把趁手的宝剑都挑不出来?这把剑且过个四、五年你再用,说不定都还嫌早……”

“七叔这是在咒我长不高吗?!”锦书瞪大了眼睛看着莫声谷,小嘴噘得老高,心里不满极了,什么叫做再过四、五年再用还嫌早?她上辈子的时候,十三岁用的剑就已经差不多是这个尺寸了!

莫声谷却像是没把锦书的不满看在眼里一样,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突然转头看向了俞岱岩,说道:“三哥,你有没有觉得阿锦这个头儿,好像没以前长得高?我记得她上辈子的时候,十来岁的年纪可是要比这剑高出去的多些呀……”

说着话,他还把那柄“渊擅”竖在了锦书跟前,比划起了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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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俞岱岩真心塞

锦书简直要被莫声谷的举动给搞的不知所措了!能做出这么幼稚行为的人,真的是莫声谷吗?!她气鼓鼓地嘟着嘴,娇嗔似地拽着莫声谷的衣袖,摇晃着说道:“七叔!哪有你这么损人的?难道是忘了我的年纪了吗?我可还小着呢,总是会长高的!嗯,会跟以前一样高!”

锦书其实心里很清楚,重生这一辈子,她确实是懈怠了。不止武功方面,就连是自己的身体调理上,也没花过太大的心思,这辈子虽然身份素质依旧极佳,可是这也是靠着天赋在吃老本儿,后天的调理上跟上辈子可是差了太多……

就算没有今天莫声谷这通笑话,她也早就决定把调理身体这件事提上了日程,对未来有了期待之后,她才开始带着愉悦的心情做起了规划,她会把欠缺的东西一一补上来的!

莫声谷看着锦书那肉鼓鼓的小脸蛋儿,莫名的就是觉得心情舒畅,甚至在他自己反应过来之前,手指就已经在锦书的小脸蛋儿上掐了好几下了……虽然他自知没用什么力,可是看着锦书眼神里的控诉,还是心虚兼心疼了一回,甚至又不受控制地替锦书揉了揉脸蛋儿……

莫声谷在这又掐又揉的整个过程里都没有说话,锦书也只是笑着来回躲着莫声谷的手,也没有说话……坐在上首主位的俞岱岩,看着这两个人的亲昵互动,也一样心塞的没能说出话来……

锦书很怀念这样能跟莫声谷随意说笑的时光,所以她哪怕是看出了俞岱岩的担心和不满,却也只做不见,只挨着莫声谷,与他说说笑笑……直到她察觉到俞岱岩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才笑着起身,说道:“三叔,七叔,我今天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就先回去了……我跟我娘也已经说过了,以后想出来也方便,三叔,七叔如果有事,尽管叫我就是了……”

莫声谷回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时间还真是不早了,便点了点头,说道:“也差不多该回去了,三哥,我去送送阿锦……”他一边说,一边顺手拿过了锦书先前戴着的那顶帷帽,递了过去。

锦书笑了笑,把帷帽扣在了头上,可是这东西前后都有轻纱围着,一个人想戴好还真是不容易,莫声谷看着锦书前拉后抻的也没弄利索了,不由得叹了口气,便上手帮忙……

俞岱岩坐在那里看到这一幕,顿时觉得头更疼了,郁闷的微合上双眼,真是看都不想看了!他倒是有心拦住莫声谷去送锦书,可是这借口又哪里是好找的?眼下他真是多说一句都要担心莫声谷会被点透了……

就目前的情况来说,莫声谷不明白锦书的情意就是最好的。一旦莫声谷明白了……俞岱岩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都觉得心跳开始有过速的嫌疑了——那可就真成大麻烦了!

锦书对于俞岱岩现在心里闪过的那些念头,心里都清楚的很。她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做法,或许也能称得上是卑鄙了。她一直是在仰仗着他们曾经对她的宠爱,以及他们对莫声谷的关心和忧虑,来做着让自己开心的事……甚至有时候,她想起武当山上的众人对她的爱护,都会生出惭愧的情绪来。

只是……她转头看了看走在她身侧的莫声谷,这个人,她放不下呀!

莫声谷一脸的爽朗,好像没什么烦心事一样,依旧拉住了锦书的手,护着她在人群中走动。

从锦记布庄到武安侯府的后门,还是需要绕点路的,不过锦书倒是真不着急,虽然已经是过午的时辰了,她却是知道,今天府里一通闹腾,怕是没谁会留意到她屋里的情形的。所以,她也只是跟着莫声谷一这慢悠悠地朝前走,一边还聊起了天:“七叔今天说是约了人,是约的谁呀?”

“是衔玉宫的人……”莫声谷听锦书提起这个主题,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微微皱了皱眉头,说道:“我总觉得她们这回出现的挺古怪,那天与你交手的女子,在衔玉宫的地位不低,按说她也不该来这里才是……”

“七叔跟衔玉宫的人挺熟?”锦书斜眼瞟向了莫声谷,这衔玉宫可是只收女弟子的,相当于异世峨嵋呀!她心里真是把这个地方,当成了是需要提防的首要目标……

莫声谷却是好像明白锦书是在想什么一样,突然就伸手拍了她的后背一下,瞪了一她一眼,说道:“又瞎想什么呢?这边的门派之间的关系,可不如当年那些‘和谐’,很多时候便是连面子情儿都顾上不上的……你以后也要当心,遇上了外人,也要多加提防才是,知道吗?”

莫声谷不知道该怎么跟锦书说,这个世界唯一的通行规则就是弱肉强食,别说门派与门派之间了,便是自家门内,各种明争暗斗也是不少的……这也多亏得是自家师兄弟还能维持着当年的情谊,互相支撑帮衬,要不然……

锦书却是个聪明人,哪怕莫声谷没说出口,她心底也浅浅地有了些猜测。不过既然莫声谷不肯说,她便也只当不知道便是,于是依旧还是笑着点头应下,却又接着问道:“七叔那天也有询问,可是那姑娘都没告诉七叔,那七叔再去问,她就会说了吗?”

莫声谷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也未必是要她们说什么,只是探一探……毕竟现在大家还都是正派一脉,算是有些交情的,既然知道她们来了,拜访一下也不算失礼……估计她们也有话想从我这里套一套的,到时候大家就各凭心机了……”

心机?!锦书扭头透过帷帽上的轻纱看了莫声谷一眼,他有这个东西吗?

莫声谷都不用锦书出声,仅凭着她的小动作,就能猜到她心里是在想些什么,顿时觉得这是被鄙视了……于是,又一巴掌拍在了锦书的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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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疑似情敌

“莫……七郎?”

就在锦书和莫声谷说说笑笑地走到临着武安侯府后门的巷子口的时候,突然街角传来一个带着些迟疑的女子的声音,唤的还正是莫声谷。

锦书扭头看过去,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脸上戴着面纱,看不清容貌,可是从身条儿上看,应该生得不错,那一身湖蓝色的衫裙,更是衬得那姑娘娇柔了几分……

“啊!原来是许姑娘……”莫声谷显然是认识那姑娘的,他上前了一步,微微侧身将锦书挡在了身后。

锦书自然是发现了莫声谷的这小动作,便也只站在那里,没出声说话。

那位许姑娘却似乎是对锦书很有兴趣的样子,移步到了莫声谷的跟前,便扭着头打量起了躲在他身后的锦书,笑着问道:“这小姑娘是哪家的?没想到莫七郎竟还有带孩子的兴趣……”

锦书头上戴着帷帽,却是不用顾忌什么形象的,直接大白眼儿就翻上了,伸手轻轻地扯了扯莫声谷的衣袖,实在是对这个莫名其妙地冒出来的“许姑娘”,喜欢不起来呢!

莫声谷显然也没有跟这许姑娘叙谈的兴趣,竟是一反手便又牵住了锦书的手,拉着她直接又朝前走去,边走边说道:“我紫霄宫门下,也不是都要许姑娘知道的……”

紫霄宫?!锦书一恍神,这是她又一次听莫声谷提及紫霄宫了,只是这语气,怎么倒像是武当改了名字,难道如今已经是以紫霄宫为门号了吗?她脑子里转着这件事,脚下倒是没打绊儿,直到走出去了有十几米远了,才反应过来,莫声谷竟是直接把她带歪了,再往前走可是离武安侯府越来越远了!

“七叔……”锦书小小声地叫着莫声谷,心里倒是有点拿不准这会儿是不是问话的好时机,毕竟那位许姑娘即使是对着莫声谷的冷脸,也没走人,反倒是仍旧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俩身后。

“先别说话……”莫声谷也压低了声音,说道:“咱们先回布庄……”

“啊?”锦书一愣,她随即明白,莫声谷这是在防着一直跟着他们的那位许姑娘的,不由得微蹙着眉头,悄悄地回头看了一眼。

虽然隔着面纱,可是锦书就是觉得那位许姑娘是在笑着的。她不喜欢这位许姑娘,尤其是不喜欢她看莫声谷的眼神,不纯粹,却透着几分志在必得……锦书握着莫声谷的手,不由得紧了一紧。

莫声谷自然是感觉得到锦书的不安,轻轻地捏了捏她的小手,低声说道:“没事……不用担心……”

锦书撇了撇嘴,心里存下了事情,却是一句也没说出来。

倒是俞岱岩,一看见莫声谷又拉着锦书的手回来,脸色就不大好看,不过等看见那位许姑娘又登堂入室的上门拜访之后,他脸上的表情顿时就轻松了不少。

俞岱岩的表情是轻松了,可是看到了他变脸的锦书,心里顿时开始发堵了。

“七弟呀,你就陪着许师妹好好说说话吧,阿锦的事,就交给为兄去办好了……”俞岱岩是正愁分不开莫声谷和锦书呢,这会儿好容易逮到了个好机会,自然是不会放手,行动力非常强大的直接走到了莫声谷跟前,手一勾,便把锦书给带到了他身边,又笑着对那位许姑娘说道:“许师妹,我这里还有些事要处理,就先让七郎陪你说说话,我去去就来……”

说罢,俞岱岩压根儿就没给在场任何人发表意见的机会,直拉手上使力,强拉着锦书便往外走去。

莫声谷倒是想拦,可是俞岱岩既是下了狠心的,又哪里会给他拦下的机会?便是锦书也被俞岱岩攥的胳膊生疼,却还不敢出声。

直到拉着锦书出了布庄,俞岱岩才缓下了脚步,手上的劲道也才卸了下来。锦书一边跟随着俞岱岩的脚步往前走,一边揉搓着疼意不减的胳膊,走出去了好远,才问俞岱岩:“那女子是谁?七叔分明不想与她亲近的样子,你就这样把他丢在那里,真的好吗?”

她不是不明白俞岱岩想分开她和莫声谷的想法,可是这也不能随便找个人就往莫声谷身边塞吧?她先前可是看得分明,莫声谷一看见姑娘,不说没半点儿欢喜之色不说,甚至还带着不少的防备之意的……

俞岱岩却是冷哼了一声,说道:“任她怎么样,也总比……你七叔的事,你少管!”

锦书深吸了口气,算是完全断了再跟俞岱岩讨论这件事的兴趣,只是又问道:“我一直听七叔在跟人自称时,用的是‘紫霄宫’的名号,这其中可是有什么缘故?”

俞岱岩一听锦书问这事,脸色顿时缓和了下来,轻叹了一声,说道:“这世上已无武当山,又哪里还能以武当自称?师父早年也不过是捡了座荒山,盖了间小道观,以紫霄宫为名……后来荒山虽是不荒了,可是到底也没有再以武当为名,后来我们兄弟几个被师父寻了回来,再在外行走之时,便拿了‘紫霄宫’做了门派名号……”

锦书点了点头,她先前也想到大约会是这样,心下也不免有些必然。只是故人安好,名号什么的,也就不需要太过执着了……

“阿锦……”俞岱岩就想不明白了,锦书怎么就会对莫声谷起了这样的心思呢?他一心想劝,可是自己也未识情爱,又哪里想得到这相劝的办法呢?只是若是不说锦书几句,他又实在是过不去,只能是咬着牙硬上了:“你还是歇歇你那心思吧,你七叔的婚事,你太师父怕是早有思量……你……你……诶!你还是好好收收心吧!”

“我没强求过什么……”锦书脚下的步伐渐缓,说话的语气却是沉着认真的紧:“三叔也尽可放心,我不会让七叔知道的,他若是真的喜欢上了什么人,想要成婚,那尽管便成婚去,我绝不会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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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请求

绝不会拦着?!

俞岱岩挑着眉看向了锦书,她绝不会拦着?可能吗?!

他是从小看着锦书长大的,这丫头心眼儿有多小,多爱记仇,报复的手段有多少迅速、猛烈,别人知道多少他是不清楚,可是他心里可是有数的很!

既然锦书说了她对莫声谷是动了真心的,那么……俞岱岩又开始头疼了。想让莫声谷成亲,现在想来还真是困难重重,不说莫声谷自己并没有这样的意愿,就是有锦书挡在那儿,这事也难成!

俞岱岩已经觉得自己心里沉重的真快上不来气了。也暗自懊悔,怎么这回就自己下山来追七弟了呢?先开始的时候,分明二哥也说了要来的,偏偏还被他给劝住了……他这会儿分外地相信他二师兄俞莲舟。

这么些年下来,俞莲舟还是那副硬脾气,门中上上下下的也依旧是他最镇得住场面……俞岱岩就觉得,如果这会儿俞莲舟也在的话,或许,嗯,也只是或许,锦书能乖一点、听话一点?!

锦书自是也能看出俞岱岩那浑身上下透出来的不相信,她对此倒没什么别的想法,所有了解她的人,都不会相信她方才说的是真话……但是其实吧,若是莫声谷真的要跟谁成亲的话,她还真不会拦着!她只会让莫声谷自动放弃!

赵敏当年在濠州抢婚时用的那一招,虽然很有效,可惜到底落了下乘,亲自出面去拦着,这不是直接把自己放到了对立面上了吗?若是换个脑子清楚的男人,是绝对不会做出跟张无忌一样的决定的,到时候反而会把女子本人陷入绝地……所以锦书才不会办这样的蠢事,能用的办法那么多,能借的手也不少,干嘛要自己出面呀?

犯不上!

锦书这会儿心里倒是有些暗暗感激俞岱岩的“提醒”,既然知道了还有莫声谷跟别人成亲这样的“威胁”存在,那么她也该早些做出应对的准备!

俞岱岩小心地观察着锦书的神情举止,越看越觉得心里发堵。她那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是已经有了对策了吗?!默默地揉了揉胸口,他咬了咬牙,还是又接着说道:“阿锦,你也想想你爹,还有青书……他们都在等着你回去,难道就为了你七叔,你就再不见他们了吗?还有师父……”

以情动人。这是俞岱岩这会儿唯一能用的办法了,高压政策什么的,他是不想了,真下狠手他也舍不得,若是装样子,那更没必要,他自认骗不过锦书……他再次在心里提醒自己,一会儿回去就要写信请了师兄弟们下山,他这两天受的刺激太大,这场面他应付不过来呀!

突然听到俞岱岩提起了宋远桥、宋青书和张三丰,锦书的心情还是有些沉重的。

锦书苦笑着沉默了。

她又怎么会真的不在乎那三个人的看法和想法,只是她对莫声谷的执念,已经深沉到了很多时候都让她自己无法控制的地步。她不是没试图冷静地面对过,只是做不到!

难道她不知道这件事是错的吗?她知道。

可她就是放不下!

俞岱岩看着仿佛一瞬间便没了生气一样的小身影,突然觉得有种心疼的感觉慢慢地涌上心头。在他心里,锦书一直都是个贴心又乖巧的好姑娘,可是这个好姑娘却突然做出了一件在所有人眼里都是错得不能再错的错事……

而且,这个好姑娘自己,也是知道这件事,错了!

错而不悔。

是不愿悔?还是不能悔?!

俞岱岩仿佛一下子读懂了锦书掩藏在固执和倔强背后的无奈,知错而不能改,只是回不了头了吗?深深的刻在了心上,再也抹不去了……

俞岱岩没有经历地这样情情爱爱的事情,他不懂。所以,他不知该如何劝,也不敢再劝……

张松溪“劝”过,于是锦书一走便再没回来……俞岱岩真的不敢再劝了!

“我到了……”锦书只让俞岱岩送她到了后门的巷子口,犹豫了几犹豫,才终于鼓起勇气,说道:“三叔,我想见见哥哥……能不能,只见见哥哥?”

锦书很想宋青书,非常想。她在心底藏了两辈子的那些话,除了宋青书,她也不知道还能说给谁听……

俞岱岩听到锦书的这个请求,倒是愣了一愣,随即眉梢就带了喜意,点了点头,说道:“行!三叔回去就传回山,让青书来一趟!”

俞岱岩也想到了,青书跟锦书兄妹俩的感情向来好,锦书也最听青书的话,若是有谁能劝锦书的话,青书无疑是那个最可能的人选!

一听俞岱岩答应了下来,锦书心头也是一松,欢快地朝着俞岱岩挥了挥手,便笑着朝巷子里跑了过去。

俞岱岩直看到锦书被人迎进了门了,这才叹了口气,转身朝着来时路走去。

锦书出去这一趟,回来的却是有些晚了,府里的人都已经用罢了午饭。好在刘嬷嬷心细,早把她的那一份,悄悄地温在了院子里的小厨房,倒也没招人眼。

锦书这会儿还真是觉得饿了,梳洗之后,便直接叫人摆饭,待吃饱了,才顾上问玉砚:“上午我不在的时候,可有什么事?”

玉砚倒了杯热茶端到了锦书手边,说道:“二房的锦竹小姐来过,奴婢只说小姐昨晚没睡好,今日又受了些惊吓,喝了些安神汤又睡下了,锦竹小姐听后便离开了,只说待小姐好些了,再来与小姐说话……”

“她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锦书微皱着眉头,抬头看向了玉砚,问道:“可有留意了二房那边的动静?”

二房才死了庶女、姨娘,宋锦竹就是帮不上门,也没这个时候出门的道理,就算是来她这堂姐的院子,也该是有避讳的……就是宋锦竹不懂这些事,难道她屋里的嬷嬷们也不懂?再说还有王氏……

锦书怎么想,都觉得这事有古怪,而玉砚那略带了几分踌躇的表情,更是表明了她想的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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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贪心

“怎么回事?”锦书推开了手边的茶盏,抬头看向了玉砚。

“二夫人处理那边芸小姐后事的时候,好像从芸小姐屋里收拾出了些什么东西……是二夫人让四小姐来咱们院子坐一坐的,据说二夫人跟二老爷吵的很厉害……”玉砚并没有能打听的太清楚,锦书不在的事,她还要留下遮掩,外面的事,多少便有些顾不上了。

锦书却是紧皱着眉头,说道:“你跟四妹妹说我歇下了,她就直接离开了吗?”

玉砚点了点头,说道:“奴婢瞧着四小姐当时那样子,似乎也并不愿意在咱们这里多呆的,我才那么一说,她便立即便辞了出去……奴婢让人跟着看了看,四小姐还是回去了二房那院子……”

锦书顿时明白了。宋锦竹必定是知道王氏跟宋沛远两人争吵的原由,而且也是放心不下的……她想了想,又接着问道:“四妹妹回去之后,二叔和二婶还接着吵了吗?祖母那里可有什么动静?我娘那里可知道了?”

“老夫人今儿个身子也不爽利,便没人敢传这话,所以那边院子里倒是没听说有什么……至于夫人这边,倒是有人去报了信儿,不过夫人没理会……”玉砚微微地撇了撇嘴,心里也觉得二房实在是太晦气了些,这才回来便死了人不说,还一天到晚地吵来闹去,动静大得让人安不下心。

锦书点了点头,只要吴氏没再被拉进去,她也不愿意再管二房到底是闹腾什么……她回来了这么半晌了,看看时辰,吴氏的午歇也差不多到点儿了,便带着几个丫环摇摇地去了吴氏院子。

锦书到的时间倒是正巧,吴氏午睡刚起来,正在坐在软榻上喝茶。她进了屋与吴氏见过礼之后,便斜斜斜地挨着吴氏坐在旁边的芙蓉凳上与吴氏小声地说起话来。

屋里侍候的人都被吴氏清了出去,她再说起话来,自然是不用顾忌太多,一上来便直接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出去可问到了些什么?”她其实也一直挂心着锦书出去的事,她心里一直觉得不安,就盼着锦书出去这趟,能打听到些有用的消息来。

不想锦书却是摇了摇头,说道:“那人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并不知道多少内情……只是他倒是提起了,跟着二房拉关系这件事,是七、八前就开始了的,但是金刚门内也一直没说过到底让他干什么,只是要求他维系着跟宋芸娘儿俩的关系而已……”

“七、八年前?!”吴氏还是很会抓重点的,一脸惊色的看向了锦书,说道:“那个时候,你二叔顶多也就是刚接到调令吧?”

锦书点了点头,说道:“我算着那时间也差不多是这样,那人虽是外围弟子,知道的少了些,可是这么些年下来,多少也还是能知道些事情的,据他说,金刚门的真正目标还是在咱们府上,而且咱们府里也还有金刚门派进来的人,只是不知道是谁罢了……”

吴氏对此倒是早有猜测,这会儿再听到家里有奸细的事,还是能撑得住的。她最近也发现了,家里的奸细简直是不要太多,她是真的都不知道到底还有哪个是能相信的了……只不过这回的奸细到底是不同寻常,她心里再难踏实了,只紧皱了眉头问道:“那我们现在可要怎么办?”

锦书其实也是头疼,无力地轻叹了一声,说道:“还是先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师叔正打算想办法去探探金刚门到底是在图谋些什么的,咱们还是先稳住了,等等消息再说吧……”

吴氏紧握着锦书的手,嘴唇紧张的都微微颤抖着,眼神里更是透着几分期待地说道:“这回可真是要多谢你师叔了!你看,咱们是不是要安排安排?”

安排安排?!锦书险些被吴氏这得寸进尺的想法给气笑了,这是想把俞岱岩和莫声谷给请回侯府来住吗?帮忙查内情之余,再顺便保护一下府中上下的安全?

吴氏其实也知道自己这想法是过分了些,可是她就是忍不住的害怕呀!哪怕知道这是给锦书添麻烦的事,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娘,你别想太多,管好家里就是了……”锦书缓缓地把手从吴氏的手中抽了出来,捋了捋衣袖,说道:“娘也别忘了,我还没正式拜入师门呢,我师叔肯帮着做了这么些事,已经是难得了……您觉得就为了我这样一个没入门的准弟子,我师叔会替自家门派竖个同为宗门的敌人吗?”

吴氏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几分,锦书这话已经算是说得很明白了,其实就是锦书不说,她心里又何尝就是真的不知道?只不过人都是会有些小贪心的,不试试,她总是不甘心……

“娘,有些话我原本不想跟您说的,怕吓着您,可是现在看来,却也是不能不说了……”锦书坐直了身体,直视着吴氏的双眼,说道:“眼下云都的情况有些糟,金刚门盯上了咱们府上,而金刚门后面也一样有人盯着,现在只不知道那一方,是不是也是冲着咱们家来的……我师叔能在这种情况下,还没撒手不管,已经是难能可贵了,您一定不要做多余的事!我倒是觉得,不管怎么样,应该想办法催着我爹赶紧地回来才是,我是没觉得咱们家有什么是值得金刚门惦记的,或许这些事,还要爹爹亲自来‘想’才是!”

所谓世家豪门,总是会有些传承上的秘闻的,而这些事情往往也只是有家主一人知道。这武安侯府锦书住了十来年了,里里外外早就摸了个遍,她就没发现什么值得让金刚门这样出身的地方惦记的东西……她都已经在心里把整件事过了好几遍了,依然觉得,如果真要从武安侯府里找出这个答案来,怕是也只能依靠宋清远这个承嗣的武安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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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开课

吴氏被锦书的话给噎了一通之后,心思倒是清明了不少,脸上也带了几分赧然,不过一说起让丈夫早点回来这话题,她那眉头就又忍不住紧紧地皱了起来,带了几分不满地说道:“要说起来,圣旨这会儿早该到了边关了,那可是八百里加急的差使……可是边关那晨始终都没动静,我这心里总是不安稳……”

锦书掐着指头算了算时间,还真是这样!调宋清远回京的圣旨是直接下到武安侯府的,那么再往边关传旨,就不必再摆什么大排场了,只剩了一个快字!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也就两、三天的工夫就能把圣旨送到宋清远的手里,按照军规做交接的话,顶了天也就是一、天两的时间,然后宋清远就该马不停蹄的往云都赶了……至于家眷、家财什么的,那都倒是可以慢慢来的。

毕竟,皇帝下旨的方式,很多时候都已经是在提醒做臣子的要怎么行事了,这回皇帝可是等于是在催着宋清远赶紧的回来了……可是这么些天下来,不说宋清远人没回来,就是连个送信的都没来,这可就真是奇怪了……

锦书被吴氏这么一提醒,心里也犯起了嘀咕,是越想越觉得宋清远那边怕是真遇上什么麻烦了……如果金刚门真是对武安侯府有什么图谋的话,那么从宋清远身上下手,虽然也是困难重重,可是边关的帅府到底是没有当家主母在的,真想做些什么手脚,倒也是方便不少的……

“侯爷,侯爷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吴氏眼看着锦书低着头不说话,脸色也不算好看的样子,着实是愈加地担心了起来,紧握住了锦书的胳膊,急切地问道:“你可是知道些什么?快告诉娘……别瞒着我!侯爷的安危可是关系着咱们一家的大事……”

锦书赶紧摇头,安抚似地说道:“娘,没事的!我就是想到了些不好的事,不过跟爹爹没关系的……你别太担心了……”

“真的?!”吴氏还是有些不信,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最近的情绪是不太对,紧张的太过了,可是家里现在这个样子,又哪里是能让她不紧张的?这多亏了还有个锦书能让她安安心……

“真的!”锦书连忙地确认,说道:“我就是觉得吧,爹爹在边关滞留未返,可是咱们府里却没得着什么消息,外面也没什么传言,那会不会是边关有什么事把他给耽搁了?如果真是被耽搁了,应该也是要有信儿传回来的,那外祖父是不是会知道些什么?娘,您要不要去相府问问?”

前几天许氏倒是送了不少的谢礼过来,恒王妃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御医也说了,再养上两三年还可生养,许氏算是了了件大心事,对着吴氏和锦书也愈发地亲热了起来。

这按说,如果宋清远在边关那里真有什么事,相府有了消息,也不该不派人告诉吴氏才对,可是锦书这也是看出来吴氏紧张的太过,脑子里的那根弦崩的太紧,有意让她回娘家一趟,找了吴丞相安安她的心……

果然,锦书一提相府,吴氏顿时来了精神,一骨脑地将家事都交待给了锦书处置,她倒是直接叫人备了车,去往相府。

处理家事什么的,锦书前几年其实就已经在做了,吴氏一心教养女儿,这管家理事的活儿更是从小就带着她一起做的,就是看都看会了,所以并不是什么难事。

更何况,每天最繁重的那一拨儿工作是在早上,吴氏都安排过了,下午这一拨儿,也就是临时出了什么状况,紧急处理一下罢了,并不算难做,而且若是顺当的话,说不定一下午都没人来找呢!

锦书虽是接手了这工作,但是却没留在吴氏的院子,反而回去了自己的屋里,她这几天也确实累到了,还是在自己的地方,歇得安稳些。

可惜了,锦书倒是想缓缓神,宋景明却是没体会到妹妹的辛苦,锦书这边才在自己的小书房里坐下,宋景明那边就直接找了过来。

“你这风风火火的又怎么了?”锦书看着宋景明那一头的大汗,还真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了,这天气都已经转冷了,她这哥哥还是半点都不注意,顶着这一身汗到处跑,等汗落了,岂不是要着凉了?她赶紧地叫了丫环领着宋景明先去梳洗了一番,又换了干净的衣裳,两人才坐下来说话。

“可别提了!”宋景明先灌了一大杯茶,才一脸郁色地说道:“上午的时候,被同窗约了出去,本来说是要出城跑马的,可是没想到,刚出了城,就遇上伙儿不对付的,直接干了一架!”

“你跟人打架了?!”锦书瞪大了眼,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宋景明一番,确认他身上没带什么伤,这才又接着问道:“怎么好好的就又跟人打起架了呢?输了?还是赢了?跟你打架的又是谁?对方伤的重吗?会不会惹下什么麻烦?”

“没事!”宋景明满不在乎的一摆手,说道:“这样的事,我们在军校里也是常有的……教官都不管的!看谁不顺眼,就直接约战,狠揍一通也就罢了……输了就再接再励,要是赢了,就等着那输家回来找场子就是……”

好吧,这就是军校!锦书表示理解。那么些半大小子凑在一处学习,又是军校这样的地方,三天两头打架才是常态!

“听说,后天开始,我们就要重新开课了……”宋景明一脸的开心,显然他对于开课这样的事,是期盼已久的,家里呆得忒烦,他早就想回学校去了……

“后天?!这是真的吗?怎么没听娘提起过?”锦书却是一愣,这也太赶了吧?而且家里也没得到通知……一般来说,学校都是要提前几日通知家里的,可是武安侯府却还没得着信儿,要不然吴氏才不会这么安稳,早就急着替儿子收拾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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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赵王的提议

宋景明对军校的各种规定和行事准则什么的,自然是比锦书更清楚,一听锦书问话的语气,就知道她是在想什么,混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说道:“这通知估计要后天一早才会下来,到时候也是学校直接派人来接,都不会给收拾东西的时间,直接光板儿走人……听说,是要直接把所有学习了一年以上的学生都拎进军营里当兵去呢!”

“当兵?!”锦书瞪大了眼睛看着宋景明,让这么一群少爷去当兵?就算是真是军事化管理什么的,学的也都是怎么当将军的本事,可是真让他们去当兵……锦书觉得想出这主意的人,真是脑子抽了!

虽然那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话,在天朝也是有的,可是这也跟任何一个年代一样,都只是一句空话而已,没谁会当真、也没谁能当真!就这群少爷兵,新鲜两天大约还能忍的住,可是要是真打算把他们当个小兵去用……谁用,谁都会死的很惨!

宋景明显然也只是兴奋于可以近距离的“参观”军营,所以并没有想得太多,只顾着跟锦书显摆,一眼锦书似乎很感兴趣,连忙又接着说道:“这事该是准的……今天来找我的同窗里有一个是我们院长的亲侄子,这事是他偷听了他大伯和人说话才知道的,今天也就悄悄地告诉了我们几个关系好的……”

如果是这样的关系,那么这事也确实应该是**不离十的,可是这个时候,把这些少爷们都给拉到军营里去,锦书怎么都觉得心里有些不安稳。她想了想,又问道:“你那同窗可有说,要把你们送去哪里?”

京畿附近除了拱卫云都安全的京畿大营之外,还有两处禁卫营,想来如今真打算把这些少爷兵扔进军营里历练的话,就应该是在这三处了……

“这个倒是没听说,不过应该不会走得太远,时间也不会太长,这马上都要十一月了,顶多再有两个月,便该回家过年来了,若是送我们去的太远,恐怕刚走到,也就又该回来了……”宋景明对于去什么地方,并不感兴趣,他就是觉得近来云都的气氛实在是让人憋得太难受了,而府里也不清静,他实在是想出去走走,散散心……

锦书听了宋景明的话,心里更是不安。这个时间选的实在是有问题!皇家军校其实每年都有这样类似“军训”的活动,但是却也并不是人人都要参加,而是需要自己报名的,时间更是在春末夏初的时候开始,秋末之前结束,时长一般都在四个月到半年,这回怎么就选了这么个时间?她心里这样想,随口便也这样问了出来:“哥,你那同窗可提起了,为什么选了这个时候让你们进军营?”

宋景明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倒是没听他说起……他应该也不知道吧,反正我是听他报怨了,嫌这个时间选的不好,进到军营里也没什么好玩的了……”

锦书的嘴角抽搐了两下,没什么好玩的了?!他们还真是去玩的呀?!

宋景明把锦书那要笑不笑的表情看在眼里,不由得也是撇了撇嘴,说道:“你以为每年军校里进军营的名额为什么那么抢手?还不就是因为好玩?我可是听那去过的人说了,进了营以后,基本上就是我们这些军校生自己编成一伍,由老兵带队,每天那些日常任务什么的其实都没人敢管的,就是骑骑马、打打猎,再随便混点军功什么的,几个月就混过去了……”

锦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心里暗叹,宋景明他们这军训的日子过得还真是轻松!这也难怪他们这回要嫌弃这时间不好了,冬天到了哪里还有什么猎物让他们去打?天一冷,就是骑马都不舒坦,帐篷也没房舍的保暖性,这回出去说不定还是要受罪的……

“你方才说,所有学习了一年以上的军校生,这回都要去军营里当兵去?”锦书屈着手指头算了算,说道:“这怕是要有三、四百人吧?”

宋景明点了点头,说道:“我们今天也悄悄地算了算,觉得学校这回确实是大手笔了,以前每年也就是出去三十个人左右,这回却是翻了好几番,而且还是这么多学生一起去,说不定学校会派了先生、教官长跟着的,那可就惨了……”

有老师和教官跟着的话,再想偷懒什么的,自然就不是那么方便了……而且这个时间也不好,若是再被看死了去跟那些正经的小兵一样当值、训练什么的,那日子可真是没法儿过了……宋景明陪着笑脸看向了锦书,说道:“妹妹,你那些拿手的肉干什么的,多给我准备些吧,到时候我缠在腰上带着走,万一军营里的伙食太差了,还能悄悄地给自己补一补……”

锦书这才明白,宋景明特意跑过来跟她说这些事的缘故,原来竟是惦记上了她平日里自己做来当零食吃的牛肉干了……准备这么点吃食自然不是什么难事,锦书上回自备的牛肉干还余了好些,尽够打发宋景明的了,可是她却仍旧放心不下让他进军营的事,总觉得这件事不寻常……

她一边点头应下了准备肉干的事,一边把自己的担心说给了宋景明听,原是想提醒他小心着些,谁知他倒是满不在乎的一摆手,说道:“这我那同窗可是说了,这事可是赵王殿下的提议,若说不寻常,想来也就是殿下看不过我们在军校里安安稳稳地混日子罢了,顶多也就是辛苦些,难道我还能挨不下来?”

赵王?!

锦书一愣,她还真没想到这件事是从这位起的头儿。这赵王本是皇帝的长子,长于军事,十五、六岁的年纪就顶着个假身份混进了军中,只花了不到五年的时间,就从个草头兵混到了一营三千人的军事主管的位置,据说是个铁血真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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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渣男!

去岁冬末,赵王被参了不尊上命等几条罪状,皇帝虽然打着马虎眼把那几条罪名都替赵王给抹了,可是却也顺势把赵王好容易弄到手的兵权也给卸了下来。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赵王一直都显得很沉寂,老老实实地呆在自己王府里,再没传出过什么消息来,便是中秋节宫宴,都告病未曾参加……

锦书怎么想都觉得,赵王这个时候突然冒出来,必有所图!

可是再看看宋景明那一脸兴奋向往的样子,锦书已经赶到嘴边的提醒,不由得又咽了回去。她想了想,只笑着说道:“娘方才去了丞相府,我觉得哥哥不若也过去一趟吧……这下军营的事,如果真是赵王提出来的,那么外祖父应该会知道一些的,你先去问一问情况,家里也能替你收拾的齐整些……这天是一日冷过一日了,城外的军营里的日子更是不好挨,如果能问清了外祖父,你们会被送去哪里,那才是最好……”

武安侯府本就是将门出身,军中的关系自然是不缺的。如果提前知道了会被送去哪里受训,便是当下一时不能带走太多东西,可是也可托了关系悄悄送过去……

宋景明会意地点了点头,满脸笑地便告辞离开,锦书离得老远都听见他催着人备马的吆喝声。她笑了笑,心里暗叹她这哥哥心宽……

“大小姐,”刘嬷嬷大约是见宋景明走了,这才轻手轻脚的进屋与锦书见了个礼,低声说道:“二房那边又闹开了,已经惊动了老夫人那里……”

锦书紧皱着眉头,问道:“那边又闹什么?宋芸的后事他们是怎么安排的?可有什么是需要我们准备的?二房那边有个什么说法没有?”

“二房这会儿正乱着呢!”刘嬷嬷撇了撇嘴,就她一个下人都觉得看不过眼了,语气自然也带着些许的轻蔑,说道:“二夫人上午的时候就借着给芸小姐准备后事的机会,抄了芸小姐的私物,据说芸小姐那里私房甚是丰厚,二老爷好像是私下里悄悄给了芸小姐不少的东西,甚至还有两样是从二夫人的嫁妆里讨过去的……结果二夫人发现之后,就跟二老爷吵闹了起来……”

锦书听得嘴角直抽,她这二叔真不是普通的渣呀!拿了老婆的嫁妆,却是悄悄地添补给了庶女,这种事,一般男人大概是干不出来的!换了哪家当媳妇儿的,遇上了这样的丈夫都得闹心!也难怪二房那边上午的事始终都要瞒着老夫人,想必这不是二夫人王氏的主意,而是宋沛远在发力吧?

王氏再怎么说也是老夫人的亲侄女,老夫人本就因为宋沛远新婚就纳妾的事,跟娘家闹得很不愉快,这些年也一直希望能缓和了跟娘家的关系,而这缓和的关键自然还是要在王氏的身上,所以宋沛远闹的这一出,在老夫人跟前是绝对讨不了好的,虽然最后老夫人也必定是会向着他,安抚了王氏,但是教训他一顿什么的也是免不了的……

就是为着自己的脸面着想,宋沛远也是绝对不愿意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的,毕竟宠妾灭妻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这不是上午的事了吗?怎么这会儿又闹上了?”锦书轻哼了一声,也撇了撇嘴,说道:“难道是我那二婶又发现了什么事了不成?”

刘嬷嬷带着几分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二夫人发现了自己的陪嫁之物出现在了芸小姐的私物之中,便对自己的嫁妆有些不放心,跟二老爷闹了一场之后,便将芸小姐的后事全撇给了二老爷去管,她只去清查自己的私房……”

“东西少了?”锦书眉梢一挑,眼角带了几分的笑意,她这二婶也是个奇葩,自己的私房嫁妆什么的,难道平时都是个没数的?竟是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去查?

“好像少了不少……不过具体情况,眼下还不知道,来回禀的奴才也只是听了个大概……”刘嬷嬷也有点看不上二夫人的手段了,都生了嫡子站住了脚跟了,竟还把日子过得这么稀里糊涂的,真是让人看不下去了……

“老夫人那里是谁去通知的?”锦书抿了口茶,问道:“二房不是一心想瞒着的吗?”

“是四小姐亲自去找的老夫人……”刘嬷嬷脸上带着抹冷笑,压低了声音,说道:“二老爷做出了这样的事来,竟然还不说跟二夫人赔了小心,赶紧的把事情给抹了下去,偏偏还想对着二夫人动手……后来四小姐是一路哭着就跑进了老夫人院子去了……”

涮新了渣男新境界呀!

锦书觉得自己是不是也去丞相府一趟,走走她那丞相外公的门路,就宋沛远这号渣男,回个毛线的云都呀,天高地远的扔出去,这辈子都别再回来才是对大家都好!家事都能糊涂成这样,他做官真的没问题吗?武安侯府近来也不太平,可千万别再被这渣男给拖累了!

这事刘嬷嬷报过来是对的,可是偏偏这会儿当家主母吴氏不在,锦书一个做小辈的,还真不好插手。而且就老夫人那偏心的样子,大房的人只要一露面,那必定是现成的出气桶,她可没兴趣让人拿着撒气去……

锦书这是前思后想的,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吩咐了刘嬷嬷赶紧地叫了人去相府一趟,把府里这些事都告诉了吴氏,再让吴氏自己决定,究竟要不要赶回来了……

锦书这边派去找吴氏的人刚走,老夫人那里来请的人就到了。偏偏这会儿还是锦书在替着吴氏管家,想不过去打这个照面都不成,她也只能苦着脸带足了丫环、婆子,直奔了二房的院子。

都还离着老远呢,锦书就听见了王氏哭闹喊骂的声音,再仔细听听,里面竟还夹杂着宋锦竹那细嫩的嗓音,这小姑娘也是在绵绵不绝地拉着哭腔……而宋沛远这个渣,竟然也在高声的不知道吼些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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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回娘家

锦书听着那院子里的热闹劲儿,真有些拿不准,到底该不该这个时候进去,她一个做小辈儿的,这样的场面实在是不好应对呀!她这边倒是还有些犹豫,脚步也慢了下来,可是那院子里的动静却愈发地不对了,老夫人高声喝止着要宋沛远“住口”,可是宋沛远那嗓门却半点没见低下去,而王氏的哭声却是渐渐地止住了……

锦书心里知道,王氏这肯定是爆发在即了——这是要不好呀!

她的脚步更慢了些,甚至都已经停了下来。跟在她身后的丫环、婆子也都是熟知她脾性的,见她止步,也不敢出声,就随着停下来,一个个低眉耷眼的就跟没听见前面院子里那热闹的动静似的。

果然,不过片刻之后,已然完全止住了哭声的王氏,只扔了一句要和离的话,便直接掀帘子带着贴身的丫环出来了!这是要回娘家的节奏吗?!

锦书真是看得目瞪口呆,对二房这两口佩服的五体投地了都要!回云都两天了,都还没来得及登岳家的门,就先把媳妇儿给气得自己跑了回去,还口口声声在婆家撂了话——要和离!

这事眼看着是不好收场了,锦书目送了王氏带着人走得没影了,这才又回过头来又看向了前面的院子——王氏都带人走了,里面居然没人追出来不说,连个说话的声音都没有了,这不正常呀!

锦书想了想,心中颇觉不安,连忙紧走了几步,只当做自己是刚赶到的样子,紧皱着眉头就进了院子。

一进院,锦书一眼就看见了正躲在廊下的柱子后面不住流泪的宋锦竹,她也没带着丫环,只是一个人偷偷地躲在那里,哭得很是专注,仿佛都没注意到锦书这一行人的到来。

锦书这会儿也顾不上理这丫头,也只做不见。眼见院子里头的下人都躲得没了影儿,她也只能让自己带过来的丫环替她通禀一声——她可不愿直闯了进去,万一里头真乱得不成了样子,也得容出个收拾的工夫,那样的场面还真不好给她看的……

果然,小丫环在门口通禀了一声之后,屋里立即便有了响动,可是却也是过了一会儿之后,才有老夫人身边的人迎了锦书进屋去。

“见过祖母!见过二叔……”锦书趁着请安的机会,打眼儿在屋里扫了一圈儿,看着是少了不少的瓷器和些装饰品,大件的摆设什么的摆放的也不是太规矩,不难看出来这屋里方才肯定是打砸过一场的。不过这些事也不是她一个当侄女儿的能插言的,便也只能当做不见,半敛着眉眼,自顾自地说道:“方才祖母这边派了人去请母亲过来,不巧母亲被我外祖家请了去,只是那会儿祖母还在歇着,就没惊动您……”

老夫人本来一听说来的是锦书,就已经猜到吴氏估计是出门了,而且也猜出她多半是去了相府,所以听锦书这么解释,倒是不觉得的意外……可是不意外是一回事,生气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她今天已经被小儿子夫妻俩给气得浑身都不舒坦了,偏偏最能给她当出气桶的那个还躲了出去,这倒是让她憋了满胸的怒气不怎么怎么发泄才好了,只僵着脸,坐在那里瞪着锦书,一言未发。

宋沛远却是着实觉得尴尬了些。这跟媳妇儿吵架的事,要是落到嫂子的眼里,那实在是不算什么,可是这要是让侄女看了个正着,可就着实是有些不像了……他微微遮掩住了自己的下颌,是半点也不想让锦书看见他那里青肿了一块,心里暗暗地把王氏骂了又骂。

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又是夫妻了这么些年,他早知道王氏不是个脾气温驯的,可是他却也没料到王氏竟然泼辣到真敢对他动手的地步!虽然这也是他先抬了手的,可是他那手都还没往下落呢,王氏倒是一拳头就挥到了他的下颌上……真心是火辣辣的疼呀!

锦书其实用听的都知道宋沛远是吃了王氏的亏的,所以一进门,她就特别的注意不正大光明地往宋沛远的身上瞟,就怕看见了什么再落了她这好二叔的面子,反倒让老夫人找了借口拿她撒气……不过,顺便偷瞄两眼什么的,那就完全是不受控制的动作了,于是,宋沛远那遮挡的动作,倒是正巧引着锦书的目光扫过了那青肿的伤口——看着就挺解气的!

老夫人气得不说话,宋沛远又尴尬的不说话,锦书便只能站在屋子中间,低着头“罚站”——她也一样不敢吱声呀!

好在老夫人身边还是有不惧她怒火的人存在的,由陪嫁丫环升上来的王嬷嬷眼见着这屋里的气氛一阵坏过一阵,也实在是有些抗不住了,悄悄地凑到了老夫人地耳边,低声说道:“老夫人,眼下可不是生气的时候,还是赶紧想办法去王家赔罪吧……”

王嬷嬷都替老夫人着急了。当年会选了王氏嫁进来,老夫人的用意自然是想要跟娘家亲近亲近的,可是这门婚事结得实在是算不得好。且不说二夫人王氏怎么样吧,就只看二老爷宋沛远的态度,他可是从婚事定下来,就没见过笑脸的,怎么看都是不满意的样子……王氏又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性子,这两个人哪里是能过到一起去的?

可以说,二房这两口子能风平浪静地过了这些年,平平安安地生儿育女,已经是让很多人都默默地拜谢了“菩萨保佑”了……结果现在王嬷嬷才知道,原来不是他们两口子过得好,而是这对夫妻之间的那些事都还没来得及爆发!

王氏这会儿是气狠了直接回了娘家,虽说那也是老夫人的娘家,可是这妹妹跟闺女,当兄长和父亲的或许觉得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不好偏了哪一边儿,但是在当嫂子和娘的当家主母眼里,份量重的那肯定是自家闺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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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委屈”

老夫人其实也不是心里真没数的人,她又哪里能想不到这些连王嬷嬷都明白道理?只是老夫人对自己这个从小就偏疼的幼子实在是太了解了,若是让他这会儿就去王家赔礼带接人的话,他必定是不肯的……可是这事也不是找了别人去替宋沛远走一糟就行的,还必须是得他亲自出面!

老夫人愁就愁在这一点上了。宋沛远其实心里也明白,只是他这会儿也是气得狠,想让他低头,又哪里是能么容易的?这些年来的婚姻不顺心,平添了他今日心里的气恼,甚至还真有了种,若是能和离,才是皆大欢喜的念头来……

锦书虽是低着头站在老夫人和宋沛远的下首当壁花,可是这也没耽误她那小眼神儿悄悄地往屋里几个人身上打量,不管是老夫人心里的愁,还是宋沛远心里的气,她都看得明白,甚至她还从老夫人不断悄悄打量她的眼神里,猜到了老夫人最终的打算——

果然,老夫人在拿眼“瞪”了宋沛远好一会儿都没效果的情况下,便顺势将注意力又搁到了锦书的身上,耷拉着眉眼,看也不看锦书,就问道:“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娘居然还有那心思往娘家跑,可见是个‘心宽’的……我这里找她,你可叫人去告诉她了?”

锦书一听这话心里就有些发恼,什么叫“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那是二房在闹家务事好不好?!就是她那娘在府里,难道还真能插手去管小叔子屋里的事?能帮衬着劝上王氏几句,那就已经是够意思了好不好?!

不过老夫人到底是长辈,哪怕这话说的不中听,锦书碍着这辈份问题也没有翻脸的资格,于是也只是憋着气,说道:“已经派人去找了……”

“再去催!”老夫人冷哼了一声,直接下命令,说道:“她这当嫂子的,也当得太松心了,半点儿都靠不住……去叫人喊她赶紧回来,我找她有事!”

锦书紧紧地捏着自己的衣袖,强压着心头一股一股冒出来的小火苗,满脸强堆起了笑容,猛地一抬头,直视着老夫人,说道:“祖母莫要心急,派去相府的人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我娘说不得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您就是再心急着要见我娘,也得给她容出路上的时间不是?而且这会儿您还是先操心一下二叔和二婶的事吧,见我娘有什么好急的?这二婶回了娘家,可是大事!我方才在外头可是瞧见了,二婶那脸色可是难看的紧,这回怕是气狠了,还是赶紧地让二叔去接了二婶回来吧,若是去的慢了,说不定几个表舅舅可就要打上门来了……”

锦书自是明白,老夫人这会儿忙着催吴氏回来,必定是打上了吴氏的主意,想让吴氏替了宋沛远去往王家赔礼,顺便也劝一劝王氏,要是能接了王氏回来自是最好,便是不能,也要让王家的火气小一些,等缓上几日,宋沛远的气性小些了,再顺势夫妻和好……

老夫人想的很好,可是这太过想当然的要拿了吴氏顶缸的做法,实在是让锦书心里气不过……所以,她那话里便是带了钢针,直接就往老夫人最偏疼的小儿子身上扎。他们母子俩是在她这晚辈面前抹不开面子,所以还一味的端着架子遮掩,可她这会儿却是“你让我不痛快,我也不能让你好受”,直接把那块遮羞布给扯得没了影儿……

宋沛远直接被锦书给噎了个倒抽气,就是老夫人也是恼羞成怒地胀红了脸。锦书却恍若未觉,嘴角噙着笑,又继续说道:“祖母是不是有什么事要交给我娘去安排?您尽可吩咐了我去做,我娘出门前,把家里管事的对牌都放在了我这里……祖母是不是想说,二婶带着人回了娘家,怕二叔这里少了人侍候,才急着找我娘回来安排?您别急,这事我来就行……”

二房这两天闹腾的他们从湖州带过来的奴才已经少了大半,除了几个贴身侍候的,剩下的那几个也都是当不得大用的。而方才王氏离开的时候,还顺便地就把自己陪嫁过来的几个人都带走了,二房里更是没剩下什么人了——最主要的是,没人能拿主意管事了!

锦书那话狠就狠在,话里话外地点明了二房这家已不成家的现状,更是刺得宋沛远脸色都变瞬间转青了。老夫人更是抿紧了嘴唇,恶狠狠地盯着锦书,心里的气恼直接都摆上了脸,半点遮掩都没有!

锦书对此浑不在意,还有闲心低着头捋了捋本就平展的衣角,然后才挑着眉,笑着问道:“祖母可还有其他要交待的?要是没有,不如我这会儿就去安排一下人手?”

“你给我——出去!”老夫人到底还是顾忌着身份、面子,那一个“滚”字在舌头尖上晃了晃,却还是没骂出口,临时就变了词,险些噎着了她,急喘着气,说道:“你二叔这里的事,可是不敢劳动了你们母女的大驾了,我自会安排,用不着你们做的那些幸灾乐祸的安排!”

锦书做出了一脸委屈状,还是那种“我受了委屈,但是你是长辈,所以我会忍”的那种委屈的表情,然后竟是真的福了福身,扭头就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

老夫人虽说那话里是在撵锦书,可是她还真没料到锦书竟是真能这么利索地转身就走……她虽说是二房里的事她来安排,可是她再怎么安排也是要按着府里的规矩走程序的,而管家的令牌却是不在她手上的!

更重要的一点就是,老夫人不管家事已经很多年了,她对家里的人事什么的早就生疏了,真要她上手去管,一时之间她还真不知道该从哪里管起!

老夫人前思后量的,只觉得头疼不已,心里对锦书这个孙女的观感更是一路跌到了负值,本就不讨她喜欢,现在更是直接变了厌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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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渣爹

锦书对老夫人怎么看她,并不是多在意,若无其事的出了门之后,扫了一眼宋锦竹已经没躲在廊柱下哭了,便直接带人离开。

回自己屋里坐下之后,她先是灌了杯热茶暖暖心肺,然后便又叫了刘嬷嬷过来:“方才我与老夫人在屋里说的话,嬷嬷在外面可都听见了?”

刘嬷嬷点了点头,她脸色也不怎么好看,老夫人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别说锦书听得明白,就是她也一样是清清楚楚,对于老夫人不管什么事都爱往大夫人吴氏身上砸的这个“习惯”,大房里看不过眼的人还是不少的,更别说刘嬷嬷当年还是吴氏陪嫁进来的,自然更加地偏向着吴氏了……

锦书见刘嬷嬷点头,便冷笑了一声,又接着说道:“嬷嬷让人备辆车,从后门走,亲自去迎一迎母亲……先前既派了人过去相府,想必母亲不会多耽搁便要回来的,你去拦了拦,先把老夫人的意思告诉了母亲,然后就说我说的,让母亲晚些回府才好,若是回来的早了,怕是老夫人那心思不会歇……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老奴明白!”刘嬷嬷脸上终于见了笑,又见锦书没了别的吩咐,便直接辞了出去,脚步加快,显然对这次的差事极上心。

差走了刘嬷嬷后,锦书这心情才算是舒缓下来了几分,恰好又有府中管事来回话,待她处置了几件家事之后,一抬头,正看见玉砚轻皱着眉头站在门口,时不时地还看她一眼——这是有话要说呀!

锦书将手里的几块对牌都发了下去,便没再让人进来回话,只朝着玉砚招了招手。玉砚是小跑着进来的,凑到了锦书的耳边,低声说道:“小姐,侧门那边传话说,二房的四小姐带着个丫环出门去了……门上的人没拦住,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便往我这里递了话……”

“糊涂!”锦书两眼一瞪,随即也压低了声音说道:“让侧门上的人赶紧地往二房报信去!跟我说有什么用?她亲娘虽是不在府上,那不是还有她亲爹呢吗?难道这事还要咱们大房、还要我总揽不成?”

玉砚先前听了这个消息之后,那也是急糊涂了,这会儿听锦书这么一说,当即明白了过来,脸上难免带了几分惶恐,又见锦书没了别的吩咐,便赶紧了辞了出去,去描补此事。

锦书却是颇觉头疼,这宋锦竹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些吧?她在这云都人生地不熟的,竟然就敢只带了一个同样人生地不熟的丫环就跑了出去,难道就不怕出点什么事?到底还是个孩子呀……

玉砚出去的快,回来的也很快,显然侧门上的人报了信儿之后,也没敢就走,而是留了下来等着的……锦书见玉砚进来,挑了挑眉,问道:“都交待清楚了没?四小姐带着丫环出去,可备了车没有?门上有人跟着没有?这些话,你问过没?”

玉砚点了点头,说道:“奴婢先前就已经问清楚了,四小姐没备车,是走着出去的,门上也有人跟着,一时之间,应该也出不了什么事……”

有家丁跟着,那还算好,应该不至于出了什么大事……锦书松了口气,她也知道,宋锦竹这个时候突然就只带了一个丫环悄悄的出门,应该是去王家找王氏去了。王家离着武安侯府不算太远,路也顺当,这附近住的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轻易不会出事。

只是宋锦竹突然闹了这么一出,却是让锦书想起来了二房的那位嫡长子——宋景齐来了,二房都折腾成这样了,他娘跑回了娘家,妹妹也悄悄地追了出去,这位少爷怎么就一点动静都没有呢?她转过头去看着玉砚,问道:“二房的齐少爷怎么样了?这二房里这么大的动静,怎么就没见他的人影?”

玉砚微微撇了撇嘴,说道:“二老爷把齐少爷给关起来了……听说上午的时候,二老爷和二夫人争吵的时候,齐少爷好像是站出来替二夫人说了几句话,就被二老爷给打了,还关回了房里,不许他出来……”

于是,这就是宋景齐“安静”的真相了吗?!

锦书觉得她又被渣男宋沛远给刷新了一下下限……不过锦书心里也莫名地不安,宋锦竹那样能忍的一个丫头,怎么就突然要跑去找王氏?王氏带着人走的时候,她分明就已经是站在院子里了,若是真想跟着王氏,王氏哪怕再怎么气得狠,也不会丢下女儿不管的,可是当时没走,这会儿又追……

除非是府中有了什么变顾,让宋锦竹除了找王氏,也不知要如何应对!

这不过是锦书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可是到底也是心里存了事,她对着玉砚招了招手,低声交待道:“你且让人悄悄去二房那边探一探,齐少爷眼下怎么样了……”

玉砚眼现惊色,随即赶紧地下去办事了。这丫头要不是个聪明的,也不会被锦书看中,所以锦书这话里的意思,她也是听得明白的……显然她家小姐这是怀疑,二房四小姐突然这么着急地就带着一个丫环就离了府,只怕是二房的那位大少爷出了什么事!

玉砚是半点没敢耽搁,赶紧地差人去打听。好在二房那里这会儿是真没人用了,老夫人虽是嘴硬地从她院子里拨了不少的下人过去,可是那些人基本上都是吴氏培养出来的,对于锦书交待的这点儿小事,还真就是分分钟就传了消息出来……

玉砚得了信儿,回来的时候脸色都泛了白,好在锦书这里已经清静下来了,没了外人在倒也方便她回话:“大小姐,二房齐少爷那里不大好呢!二老爷打的那几下挺重,偏还不让人给上药,还使了他身边的奴才给门窗都上了锁,这会儿齐少爷好像已经不大清醒了……”

锦书一听这话,脸色也顿时难看了起来,这宋沛远不禁是个渣男,他还是个渣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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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刷新下限

锦书顿时觉得气得胃都泛疼了,她轻轻地揉了几揉,缓了缓心气儿,才又继续问道:“齐少爷病了的事,四小姐可告诉了老夫人和二老爷?”

“四小姐哭着去见的二老爷,还没开口说话,就被二老爷给骂了出去……”玉砚心里对二房的少爷、小姐颇多同情,摊上了这么个爹,真是还不如没有了!

锦书揉了揉额头,这算是找着了宋锦竹突然偷跑出府的正根儿了……宋景齐若是真的都病得认不出人来了,那可不是小事,老夫人上了年纪,一时想不到,嗯,或许老夫人都不知道宋景齐挨打的事,宋沛远又不上心……

“去,叫在二房那边服侍的,挑一个伶俐会说话的,把齐少爷生病,和四小姐是因为齐少爷的病才偷偷出府的事,都告诉老夫人去!”锦书心烦不已,又顺口问道:“老夫人这会儿可还跟二老爷在说话?”

“老夫人还在,”玉砚自是看出锦书心情不好,说话的时候也赔了小心,轻声细语地说道:“老夫人跟二老爷不知在说些什么,已经说了好一会儿了,连原本在屋里侍候的嬷嬷和丫环都被撵了出来……”

不知在说些什么?还能说什么?骂儿子,顺便再哄着儿子去接媳妇儿呗!

锦书撇了撇嘴,这两个人在一处,那才是最好的,她倒是要看看宋沛远这个渣要怎么收场!

玉砚得了锦书的指派,很快就把事情给吩咐了下去,而二房那边的反应也很是激烈,据说,本就气恼不已的老夫人,竟是一杯热茶都直接糊到了心爱的小儿子脸上去了!

然后那些善后的事,老夫人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反正是没让人通知锦书去处理,从请大夫,到派人去王家“接”宋锦竹,都是老夫人一把包办的……锦书乐得如此,省心省力自是好事!

不过经过了这么一场变故,老夫人本就不甚康泰的身体便有些撑不住了,等着大夫确认了宋景齐只是外伤感染发热,小心照看两天就该没什么大碍之后,老夫人便也直接晕了过去……

吴氏回来的时间掐得正好,那边老夫人被二老爷给气倒的消息刚开始在满府传开,吴氏便进了门。锦书亲自迎到了二门,虽然天色渐暗,可是她还是看得出吴氏心情不算太好,脸色也有些难看……只是再看看跟在吴氏身后的刘嬷嬷,锦书一时倒也有些拿不准,吴氏心情欠佳的原因究竟是因为老夫人和二房闹出的这些事,还是宋清远在边关真出了什么问题?!

不过这个时候也不好去问,锦书只得敛了心神,走在吴氏身边,低声把她离府后发生的那些事,又小声的都说了一遍给吴氏听……吴氏听后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表示她知道了,就没再理会锦书。

锦书倒是没觉得被吴氏冷落了,她很清楚,吴氏怕是也正心烦着,这回二房的事有老夫人在,是不会让大房置身事外的,但是怎么插手,怎么帮忙,这其中的分寸,还是要好生把握的……

“妹妹,齐哥儿的伤要不要紧?”宋景明见锦书跟吴氏“汇报”完了工作,连忙一把抓住了她,边跟在吴氏身后往老夫人的院子里走,边低声问道:“大夫是怎么说的?”

“没什么大碍了,”锦书撇了撇嘴,说道:“大夫说,虽然是耽搁了些时间,伤口有些感染,但是好在还不算太晚,大夫给拨了毒血,又上了药,还留了个养伤的方子,说是养上几天就没事了……”

“那就好……”宋景明虽然有时候也觉得这个堂弟烦了些,而且有些娇养的过了,但是到底还是兄弟,终归是盼着他好的,这一听他生病,心里还真是紧张的厉害……

锦书转头看了看“兄弟情深”的兄长,忍不住微微地摇了摇头,连个堂兄弟听说了这事,都要紧张一番的,可是再想想宋沛远……锦书真觉得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这个渣了,他在听说儿子被他打伤之后,由于没上药治疗,已经发热的不认人了,最先想到的竟不是担心儿子的健康,反倒是骂儿子没用……

锦书都怀疑,要不是有老夫人在,宋沛远是不是都要省下替宋景齐请大夫的“麻烦事”了!

或许是因为着老夫人生病的事,吴氏走的非常快,只片刻的工夫就到了老夫人的院子。一进院,吴氏就看见宋沛远正满脸忧色地在院子里踱步,一看见她进来,就跟看见了救星一样,赶紧地上前施礼,说道:“大嫂快进去看看吧,母亲突然病倒了,我久不回云都,一时竟是连个好大夫都请不来,这些事还是要大嫂处置才是……”

这话里有话呀!

吴氏抬头深深地看了宋沛远一眼,冷哼了一声,理都没理他,就直接抬步进了屋里。

锦书也深深地觉得自己又被宋沛远给刷新了无耻的下限,他那话里的意思,她怎么听着像是在说吴氏不管生病的老夫人,反倒是他在尽心尽力地照顾一样?说这些话的时候,他都不觉得烧心吗?

不过锦书也不会与宋沛远争辩,只拉着宋景明与他见了礼,然后都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兄妹俩就紧随着吴氏的脚步也进了屋去。

此时在与老夫人看诊的大夫,正是侯府的供奉。往常里老夫人有个头疼脑热的,也多是这一位来诊看,所以他对老夫人的身体状况还是很了解的,吴氏进屋的时候,大夫正在给老夫人行针,而原本已经晕过去的老夫人,却是正微微睁着眼,含混不清地在问着大夫话。

“母亲莫急,有什么话,待张先生给您行完了针,再问也不迟……”吴氏走过去,朝着老夫人福了福身,然后便走到了床边,替老夫人掖了掖被角,低声说道:“您若是不放心齐哥儿,那待会儿就请了张先生留个药僮在齐哥儿那守着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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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生病不忘挖坑

老夫人那何止是担心齐哥儿一个人呀,她更担心她儿子、齐哥儿的爹又干出什么混帐事来!可是她这会儿是越急,嘴里的话越是说不清楚,眼泪是哗哗地往外涌。

张大夫眼见着老夫人这样实在是不行,情绪激动的他针都快没法下了,也连忙劝说道:“老夫人,外面的都交给夫人去处置吧,您还是静静心,病体要紧!”

这个张大夫已经是六十多岁的人了,从学徒的时候就跟着他的老师在武安侯府里做供奉,后来他老师去世之后,他跟接班儿似的就留了下来,跟老夫人那算是老交情了,很多时候,老夫人还是愿意听张大夫说两句的……

可是今天这事不一样呀!

老夫人竟是今天才发现,她那素来宠爱有加的幼子,竟是这么个不着调的!她以前总觉得这两口子感情不好,那至少也该是双方都有责任的,甚至心里还是埋怨自己的亲侄女王氏的多些,可是今天这一出出的闹出来,她心里虽然仍旧是生王氏的气,但是对宋沛远的观感却也是改变了不少,甚至还罕见的反省了那么两回,觉得自己这个儿子,仿佛还真是有些靠不住……

二房死了庶女,跑了嫡妻,病倒了嫡子,就连嫡女小小年纪都被逼得跑去找亲娘了……偏偏老夫人自己这会儿还病倒了,二房再没个能镇得住场子的人,这日子可要怎么过呀?!

老夫人是越想越着急,越着急那眼泪就流的更汹涌,只紧紧地握住了吴氏的手,偏偏嘴里却是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张大夫是实在没办法了,针疚也进行不下去了,只冲着吴氏拱了拱手,低声说道:“夫人,老夫人这样子可是不妙呀,您还是赶紧地劝劝,若是老夫人一样这样激动的话,怕是这症状还要再加深的……”

吴氏心里清楚,老夫人这是想逼着她接手了二房的那一摊子破事,只要她敢沾一下,不等着她把二房整个给平稳下来,老夫人这病怕是都不会“好”起来的!可是这要让她去接手,她还真觉得心有不甘!

日后这些事情难免是会传扬出去的,到了那个时候,别管吴氏帮了多大的忙,在那些传闻里怕是都不会落个什么好名声!

吴氏是真心恨呀!老夫人这也太偏心了,拿着大房的名声去填补了二房,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锦书在一旁也是看得明白,悄悄地伸手拉住了正打算说话的宋景明,她上前了一步,凑到了张大夫的身边,低声说道:“祖母这会儿明显就是已经不清醒了,便是再说什么,她也难安心,先生还是看着开副药,给祖母安神静心才是……”

说什么安神静心,一副药下去,直接让人睡过去就是了,哪来的那么多麻烦事呀?!

张先生原先是不想用这样的法子的,偏偏被锦书提了出来,而且吴氏在一旁显然也听见了,而且一脸意动的神情,他也只能轻叹了一声,亲自去外头开方子煎药去了……

老夫人似乎并没有太注意到张大夫出去了,还是只顾着紧紧抓着吴氏的手。吴氏挨着床边坐下,轻声地说道:“母亲还是宽宽心吧,二弟也不是个孩子了,那些事您也只管让他处置就是……比起那些事,您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侯爷不日就要进京了,回来之后见您病倒了,还不定得多担心呢……”

老夫人一听吴氏提到宋清远要回来了,眼睛不免也是一亮,她虽然偏疼了幼子一些,可是对长子也是惦记的,尤其是她到底还是依附着长子过日子的,这儿子要回来了,她心里顿时觉得踏实多了……便是吴氏方才硬顶着不肯答应她接手二房那些麻烦的事,她也暂时能放得下了,反正等着长子回来了,她就不信她儿子还能跟着吴氏一样无情无义地对待自己亲兄弟!

张大夫虽然上了些年纪,但是手脚倒还麻利,药很快就煎好端了进来。老夫人这会儿因为知道了大儿子就要回来的好消息,情绪也平稳了许多,见吴氏亲手喂她吃药,竟是也没刁难,很顺当地就把一碗药给喝了下去……

药效发挥的很快,张大夫也不敢耽搁,一发现老夫人睡了过去,便赶紧地又开始行针。吴氏就站在一旁看着,直到张大夫收了针,才引着张大夫去了外面待客之处,奉茶之后,问道:“张先生,老夫人的病情到底如何?”

“险!”张大夫微蹙着眉头,说道:“老夫人毕竟是上了年岁的人了,前些天又才病倒过一回,偏偏这两回的病,都还是从惊、气上来的,这次该算是复发……情况着实是有些不好……”

吴氏脸色也是一阵的难看,这回跟上回也就隔了十来天的时间,可不是有些紧凑了吗?她赶紧地使人包了一封银子推到了张大夫的手边,说道:“还劳先生费心了……缺什么、要什么,您只管说话,就是我们府上没有,也会尽力去寻的……”

张大夫长叹了一声,点了点头,却是没再说话。

吴氏接着又问道:“二房我那侄儿的伤势,可也是先生诊看的?”

张大夫点了点头,带了三分不经心地说道:“二房少爷那伤并没什么大碍,他到底年纪还小,底子也并不差,会发热其实还是心底存了火气,我使了药败火,外伤也处置好了,歇个两天就能下床,顶多旬日便能痊愈……”

吴氏一听这话顿时放心了不少,又见张大夫面带疲色,便赶紧地让小丫环领着他去了旁边的耳房暂歇——老夫人这里的情况还不稳定,她可不敢就这么让张大夫离开的!

“娘,”锦书等着张大夫出了门,才走到了吴氏的身边,说道:“二房那边也没剩下什么奴才,先前我与祖母说添置,祖母却是撵了我走,只把她身边侍候的人派了过去,可是这会儿祖母这里也是离不了人的,您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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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二房锁事

吴氏一听锦书提起二房的人事来,就觉得头疼,揉了揉额头,想了想,才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朝着一边站着的丫环说道:“去,请二老爷进来!”

丫环应声而去,宋沛远也很快就走了进来。他原也是一直在院子里转来转去的,先前他在屋里的时候,老夫人那是一看见他就心情激动的让大夫连脉都把不稳,几个跟着老夫人有些年头儿的老嬷嬷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把他劝了出去……

可是他除了在院子里转悠之外,也实在是不敢往其他地方去,方才他也看见了张大夫去了耳房,他虽有心过去问问老夫人的病情到底如何,可是还没待他有动作呢,就已经有丫环过来请他了……

宋沛远心里到底还是惦记着老夫人的,人还没进屋,声音就已经先到了:“大嫂,母亲怎么样了?可好些了?大夫怎么说?”他说着话进了屋,连见礼都顾不得,只急切地看着吴氏,一副忧心的表情。

“二弟轻声些!”吴氏微蹙着眉头看向了宋沛远,朝着一边的椅子指了指,说道:“你先坐下,我再与你说……”

宋沛远这才反应过来,进屋时说话的嗓门是有点高,他扭头朝着内室的方向看了看,似乎是在担心老夫人会被吵醒了一般……

“二弟放心,母亲服了药,已经歇下了……”吴氏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微微垂下了眼睑,也不看宋沛远,说道:“张先生说,母亲这回病的有些凶险,要格外的小心才是……只是母亲病中还是惦记着你,所以我才叫你来问问,弟妹的事你要怎么处置?你院子里的事,你可有什么想法?又要怎么安排?”

“啊?!”宋沛远一愣,他原以为吴氏把他叫来是要说老夫人的病情,可是没想到吴氏那话里的意思竟是要催着他处理了“家务事”!他这会儿还能说什么?还跟呕气似的说什么“由他去”?母亲都被气得病倒了,再说什么“由他去”,那也未免太不孝了些吧?可是要说真让他对着妻子低头什么的,他也绝对是不能忍!

吴氏坐在那里把宋沛远的脸色变化看的一清二楚,也把他的心思猜到了个七七八八,心中也只是微微叹息了一声,倒是没再多说什么……反正该说的话,她也已经说了,至于二房会成什么样,那自有宋沛远自己担待,她一个做嫂子的又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不过再想想宋景齐还在床上躺着,吴氏心中又不免生了怜悯之意,二房这个侄儿,她还是喜欢的……于是,她又开口问道:“如今你那院子里少了服侍的下人,你看看是你自己想办法?还是我这里替你安排?先前母亲拨过去的那些人,我看还是要放回母亲这边院子里来的好,毕竟都是母亲还在病中,那些人也是她用熟了的……”

“这是应该的!应该的……”宋沛远也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件事,不过一想到要把人送回来,却是不免有些心里发苦。王氏不在,后宅里却是需要人打理安排的,他虽还有两房妾室,可也都是撑不起事来的,所以这会儿他那里管事的却是老夫人身边一个得用的嬷嬷,如果老夫人给他的那些人都被吴氏给要了回去,他那院子说不得真会乱起来!

锦书在一旁看着宋沛远变脸,心情倒是舒畅了一些,她也清楚,二房一家子就在这府里住着,他们要是真有个什么事,到最后麻烦的还会是自家……二房里的那些事,她到底知道的比吴氏更清楚些,这会儿倒也能猜出宋沛远那一脸苦色的由来,她本就站在吴氏的身后,这会儿微微一倾身子,便凑到了吴氏的耳边,轻声说道:“二婶走了,二叔那里没人管事,祖母叫林嬷嬷过去帮着管了……”

吴氏会意地点了点头。这服侍人的丫环、下人都好找,实在找不着了,现叫了人牙子买新人进府也是可以的,可是这能管事的却是不好找的……她也顿时明白了宋沛远的为难之处,心里冷笑了一声,面上却是半点没显,说道:“二弟也不用为难,弟妹不在,你那里少了人管着也确实不行,林嬷嬷就还先留在你那里,只让其他人先回来母亲这里,至于林嬷嬷……就等着弟妹回来之后,再回来好了……”

宋沛远虽觉得吴氏话里带刺,提到了“弟妹”的那两句着实让他闹心,可是还是很高兴林嬷嬷能留下来继续替他管家的,于是也只能咬着牙笑着谢过吴氏“费心”……

吴氏又听了锦书在她耳边说了一回二房确实没剩了几个奴才,先是因为宋芸的事牵连了两拨儿,又有王氏回娘家时带走了一拨儿,再剩下的基本上也都是顶不上什么用的了……于是,她还不得不再度开口,问道:“二弟那里短缺的那些奴才,你看是从府里前几个月新招进来的人里挑?还是二弟再找了人牙子重新买?”

先前吴氏安排进二房那院子的奴才,其实也只是过渡用的,等着二房稳定了下来,王氏是必定要重新采买的,毕竟他们一家子是打算在云都落户的,等有了新宅第,总不能还要侯府这边连奴才都一道送给他们吗?其实就是侯府乐意送,不管是宋沛远,还是王氏,心里大概也都是不愿意再用的——谁知道这样的奴才心里向着的是谁?

果然,吴氏这话一问出口,宋沛远立刻便笑着说道:“大嫂可有相熟的人牙子?且叫来让我挑挑吧……不过这新人一时也难上手,还是要大嫂这边再借几个人给我使使的……”

“这是自然!”吴氏点了点头,说道:“府里自是有一直用惯的人牙子的,回头我就让人叫了他来,嗯,还是这样,一会儿我让管家去见你,你把想要买些什么样的奴才都告诉他,让他直接说给了人牙子知道,也吹得挑不着合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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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训子

宋沛远心里不痛快极了,他本来七年外放回来,颇有些衣锦还乡的优越感,可是这到了云都后,一桩一件的事情,就没有一件让人顺心的!偏偏王氏还闹了这么一出,如今竟是要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去找了人牙子挑什么奴才,想想都憋气的很!

他原还想着吴氏这当嫂子的怎么也得有点“自觉”,把这日常所需什么的都打点好了,不让他来操这些闲心才是,可是依着这会儿的情形来看,吴氏这嫂子是绝对靠不住的……他也明白,吴氏这一个是避嫌,另一个恐怕还是想着要逼了他去接王氏回来。

可是他这回却是下了狠心的,绝对要把王氏那不分轻重的性子给掰一掰才行!总得让她知道了,这个家里谁才是说了算的那一个……别总一副她很委屈的样子,好像他亏待了她似的!

男人屋里多几个女人又怎么了?谁家不是这样?遇上了可心的就宠着点,那不是常有的吗?怎么这事在他身上就成了罪过了?庶出的女儿又怎么了?那也是他的女儿!他宠着自己的女儿还有错了?

宋沛远这会儿只要是一想到王氏,那满腔的怒意就有些止不住地往上涌。吴氏本来还真想劝他几句的,可是却被锦书给拉住了,只瞧着宋沛远那表情,锦书就知道这人是劝不得的,又何必为了别人屋里的事,给自己惹了不痛快?

宋沛远的神情吴氏也是看在眼里的,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也就只当没这么回事,只转过话题去交待了宋沛远一些宋景齐的伤情,又说了些日常需要注意的地方……吴氏倒也没指望宋沛远会去照顾儿子,她也只盼着他别添乱就行了!

一提起宋景齐,宋沛远的脸色倒是显得尴尬了起来。这到底是他的嫡子不说,而且还是唯一的儿子,要说他真的不上心,那也是不可能的,当时也不过是在气头上,才没了顾忌……这会儿再听了吴氏的交待,倒也暗暗后悔下手重了,至于被他骂的哭着跑出府去的宋锦竹,他这会儿还没想起来……

吴氏交待了一遍之后,便找了借口送宋沛远出门,反正这守夜、照顾人的事也指望不上这位“爷”,就没必要让他坐在这儿给人添麻烦了。宋沛远其实早就有些呆不住了,吴氏那话里有话的说法,刺得他面皮生疼,又有宋景明和锦书这两个晚辈在场,真是逼得他快要无地自容了,所以吴氏这边才让人送他出门,他便已经自动快步走了个没影儿……

“四妹妹那里可怎么办呀?”锦书看着宋沛远走的这么“潇洒”,心里实在是看不惯,微皱着眉头,说道:“虽然方才有家丁送信回来,说是四妹妹已经平安到了王家,可是……她要是跟二婶再哭诉一番刘哥儿的伤情,二婶那边也不知会怎么办……”

吴氏冷笑了一声,说道:“你操心这些事做什么?左右是他们二房的事,随他们去就是了!大不了不就是王家上让来抢人吗?人虽然不会让他们抢走,可是若是王家只是要去二房闹一闹,咱们也不必狠拦……”

吴氏心里很清楚,王家累世书香,也是传承了几百年的世家了,这上门抢人的事,他们多半是做不出来的,但是王氏那几个兄弟带着人上门来来“收拾”宋沛远一顿,那是避不过去的……这样的事搁到谁家闺女身上,只要娘家还有几分底气在,都是不能忍的!

锦书抿唇一笑,说道:“那娘可得安排好了才是……祖母还病着,二叔那里的事就不必让祖母知道了,也免得祖母忧心……”

“这是自然!”吴氏摸了摸锦书的头发,笑着说道:“家里先是进的那批奴才,就先挑一些去你二叔那里帮帮忙,原说添补给你的人手,也稍缓缓再说……”

吴氏那话里似乎是在说着一件事,可是锦书听在耳朵里,却是分明听出了两个意思,她眼神闪烁了一下,倒是没多问,只是笑着应下,只说由得吴氏做主……

这一通折腾下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老夫人那里或许是药劲儿过去了,已经醒了过来。吴氏带了锦书和宋景明又进内室服侍着老夫人用了点膳食后,才回去了吴氏的院子用饭。

从吴氏下午回来开始,锦书就觉得宋景明有些安静的过分,只是先前在老夫人那里,她也不好细问,待到了吴氏屋里,她才拽了拽宋景明的衣袖,问道:“哥哥今天是怎么了?怎么总是看起来恍恍惚惚的……”

吴氏抬眼看了看仿佛还没回过神来的儿子,轻哼了一声,说道:“明哥儿,你年纪也不小了,凡事也该多动些脑子才是!这么一副经不得事的样子,是想让谁笑话了去?”

锦书挑了挑眉,这是有事呀!她见宋景明已经低下了头,仿佛心情愈发不好了一样,不由得撇了撇嘴,挪到了吴氏身边坐下,说道:“娘,哥哥这是怎么了?可是他说的那什么进军营的事,有什么不好的?”

“听明哥儿说,这事还是你提醒了他,让他去你外祖父那里问问的?”吴氏看着锦书的目光中透着欣慰,可是再一想到自家儿子那单纯的性子,又不免有些头疼,俩孩子要是换个个儿就好了……

锦书点了点头,说道:“我就是觉得,事情扯上了那些皇子王爷的,就让人觉得心不安,所以才说让哥哥去问问外祖父……可是真的不好了?”

吴氏点了点头,伸手指了指宋景明,说道:“你看看你那样子,像话吗?不就是被你外祖父教训了一顿吗?那是你外祖父喜欢你,才会跟你说那些……你看看你外祖父可有跟别人说这些?哼!你几个舅舅小时候谁不是被你外祖父这么教训着长大的?可是他们哪个也没像这样的……”

锦书瞪大了眼睛看着吴氏教训宋景明,心里愈发好奇起来,她那丞相外公到底是怎么教训外孙子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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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落雪

锦书站在一边心急着想知道吴丞相是怎么教训宋景明的,可是不管是吴氏,还是宋景明,两人都不肯提,急得她气嘟嘟地站在吴氏身边使劲儿地拿眼瞪宋景明。可是宋景明却只是低着头装糊涂,怎么都不肯应这个茬儿。吴氏似乎也有些避讳,不肯多说,只教训了宋景明一通之后,便打发了他回去,连饭都没留他在这边用。

倒是锦书,吴氏明显还有话要跟她说,所以这晚饭却是她们娘儿俩一起吃的。

锦书也饿了,中午那顿就没有准时吃,结果下午一通闹腾,她原还给自己留了用点心的时间的,也没能顾得上,这会儿是早就饿了。

吴氏看着自家闺女吃起东西来少有的那么香甜,心疼不已,一个劲儿地往她碗里夹着她往常爱吃的菜色。锦书也是顾着吴氏,母女俩就这么互相夹菜,把一顿饭吃得甜蜜蜜。

膳后,母女俩一人捧着一杯热茶坐在那里消食的时候,吴氏才缓缓地开口说道:“你来跟我说说,我去相府之后,府里都是怎么回事?”

“您离府之后,二房那里二叔和二婶就不知道为什么又吵了起来,似乎还吵的挺凶的,后来便惊动了祖母……”锦书撇了撇嘴,说道:“祖母并不知道你不在府中,派来请您的人就来了我这里,我也只能过去走一趟了,结果我到二房那边的时候,正看见二婶带了贴身的奴才回了娘家……”

吴氏紧皱着眉头,手里拿着杯盖一下一下地拨拉着茶汤上的浮沫,思忖片刻,方才说道:“你二婶虽是脾气直硬了些,可是也不是那没脑子的人,按说她不该这么冲动地回娘家才是啊……你二叔,那是又干了什么让她受不了的事了?”

“他们俩还动了手呢!”锦书凑到了吴氏身边,低声说道:“方才在祖母那里的时候,估计娘是没注意,二叔下巴都肿了……我下午赶过去的时候,他下巴还是青的,这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法子遮掩了去,可是还能看出有些肿的……”

“动手?!”吴氏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这可是让她不敢想了,王氏再怎么脾气差,好歹也是文气十足的淑女出身的,怎么如今都会动手了?

锦书用力地点了点头,说道:“我觉得吧,估计是先开始的时候,二叔和二婶起了口角,然后齐哥儿偏帮了二婶,所以被二叔给打了,而二叔打了齐哥儿这事又让二婶气得狠了,最后就是他们俩又动上手了……动静闹的不小,屋里的摆设什么的都没剩下什么了……”

吴氏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又抽,这两口子永远在刷新她的下限……从老夫人的身上,吴氏就一直感觉到王家在女儿的教育上似乎是有些缺失的地方的,可是如今这王氏的做为,更是让她理解不能!

儿子为着帮你,都被丈夫打了,你怎么就能放心的下自己带着所有贴身侍候的奴才就回了娘家了呢?这儿子是不想要了吧?——从为人母上来说,吴氏觉得王氏就不合格!

要说王氏因为宋芸跟宋沛远生气的话,吴氏还真觉得王氏是自己活该,怨不得别人!瞧瞧二房那嫡出的小姐都被王氏养成什么样了?小小年纪就学会了一个忍字,王氏这当娘的也真狠得下这份心!

吴氏自己在这个“忍”字上,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做到王氏这种程度的。想让吴氏忍着,那就必须得保证了让她忍的那些事都保持在底线之内,哪怕是敢踩了线,都别想她能轻松放过了!她两儿一女三个孩儿那更是容不得半点委屈的……

先前看着王氏的脾气够硬,吴氏还想着或许能深交的,可是眼下看来,她们俩也不是一路人!

吴氏心里很清楚,自家这个闺女也是个素来不肯吃亏的,所以倒也没再继续问她在二房那边见了老夫人后是个什么情形,反正不用问吴氏也知道她闺女肯定没吃亏,要不然二房不会是眼下这个样子,要逼得老夫人派了自己院子的人过去“帮忙”……她只细细地问了锦书下午的诸多的安排之后,眼见着锦书已经是一脸的疲色,便满是心疼地让人送她回去歇息了。

锦书直到回了自己院子,才突然想起来了,她竟是忘了问吴氏去相府的结果了……得!还得继续替她那没了音讯爹爹再担心上一晚……

临睡之前,锦书还忍不住又提醒了自己一遍,明天一字要记得去问吴氏有没有从相府那里问到宋清远的消息……

一夜无梦,锦书睡的极好,早上起来的时候,隔着纸窗只觉得外面亮堂的直晃眼,直到玉砚端了洗漱的温水进来,她才知道外面居然下雪了……

雪虽然小,可是细细地下了一整夜,外面的地面却是已经白透了,便是院子里的花难免显得可怜了些,都还没来得及谢,便被细雪披了满身,透出来星星点点的颜色也仿佛没了生气一样……

锦书最喜欢下雪了,一身内力护体的她可是不惧严寒的,这样的天气反倒让她有几分兴奋。当年在武当的时候,十月份便有落雪,倒是比云都这里早得多,而且雪也很大,放眼望去整个世界都是白茫茫、雾蒙蒙的,她最爱看着师叔们在雪天里折腾门下弟子,山路不好走,那就用轻功飞,飞得太远内力跟不上,那就自己坐在雪地里歇足了劲儿——再接着飞……

梯云纵什么的,那都是拿命练出来的呀!

只是想想,锦书都觉得那笑声还在耳边回荡,当时的日子真是开心的紧……

“小姐每年遇到下雪的时候,都显得格外的开心……”玉砚一边帮着锦书梳头,一边看着镜子里锦书的笑脸说道:“今年雪下的倒早,往看的时候都要到月底才恍恍惚惚地能落上几片雪花的……”

眼下却是才十一月初,这雪下的就已经能盖住地面了,天气似乎是有些不正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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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王家的请帖

不过提前降温什么的,锦书可是不在乎的,只是看见丫环们一个个哆哆嗦嗦的样子,不免骂她们声蠢:“虽说还不到穿冬衣的日子,可是天都降雪了,你们还穿着这夹衣,也未免太不知变通了些!难道做主子的连这点心胸都没有?只盯死了日子,不到天儿就不许换衣了?”

天朝的大户人家里,基本上都是有一套规矩在的,什么时候换季添减衣裳之类的,都是要守着日子来的,可是今年这雪明显是下得早了,虽然冬装是已经都发给各人,可是到底也还没等到换季添衣裳呢,所以哪怕是下了雪了,这些丫环们却也是没敢自己做主就换了冬装出门……

玉砚讪笑着替屋里的一众丫环陪了不是后,便赶紧的指着屋里几个小丫环都先下去换厚衣裳,她自己留下服侍着锦书梳妆。

“你穿的也单薄,也先下去换了衣裳再来吧,”锦书看了看玉砚身上穿的也还是薄衫,便朝着她摆了摆手,说道:“左右不怕耽误这么会儿工夫的……”

“奴婢不冷呢……”玉砚趁着往锦书发髻上插簪子的机会,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奴婢一早看见下了雪,但把去年小姐赏的那件小羊皮的薄袄套在里头了呢……”

“算你聪明!”锦书平时喜欢玉砚的也就是她这副不死板的机灵劲儿,自然也不会恼她自做主张,只是仍旧是交待了一句:“呆会儿你还是找了时间去屋里换身衣裳吧,也免得被刘嬷嬷她们发现了什么,再教训你……”

“是!奴婢知道了……”玉砚笑着应了下来,又见先前出去换衣服的小丫环已经回来了,便留了她们在屋里服侍,换了她自己去换衣裳。

因为下雪的缘故,吴氏那边一早就派了人过来,一个是提醒锦书记得添衣裳,另一个却是交待她天气不好,让她在自己院子里吃了早饭再过去老夫人院子里服侍。

锦书慢条斯理地吃了早饭之后,并没有急着往老夫人那里去,只叫了玉砚过来说话。

“这么说,昨晚二叔回去之后,竟是又去齐哥儿屋里骂了他一通?”锦书挑了挑眉,实在没想到玉砚一上来就爆了个这么个料给她,当然了,她更想不到的是宋沛远这究竟是想干什么?他这是要疯的节奏呀!

玉砚是知道锦书对府里的各种消息感兴趣的,所以她一大早的起来,便绕着府里转了一圈,就是为了打听各处的消息……她刚听二房一个扫地的老妈子说起二老爷又把齐少爷骂晕过去的事的时候,也很是吃了一惊,所以这会儿对锦书那语气里的不敢置信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撇了撇嘴,说道:“原是个粗使的妈妈落了东西在二房那边的小园子,她想趁着天没黑透去取回来,结果就隔着窗户听了那么两句……”

“知道是为什么吗?”锦书这话刚一问出口,便知道自己这是问了蠢话,能让宋景齐这么着急,又让宋沛远这么生气的事,可是不就是只剩了一件吗?她不由得一拍额头……

玉砚的回答倒是正在锦书的意料之中:“那妈妈倒是说,好像听见齐少爷提起了二夫人的样子……”

“齐哥儿那里我倒是不怎么方便去探看的,玉砚,你去我的小库房取些他合用的补品,一并拿了去我哥哥那里,也提醒着我哥哥一声,别忘了去看看齐哥儿……”锦书想了想,还是说道:“也把二叔又骂了齐哥儿这事也告诉哥哥,让他好歹也劝一劝……”

玉砚连忙点头应下,她心里明白,锦书交待的这么清楚,就是要她亲自走这一趟的,等见着锦书再没了其他吩咐,她便行了礼退下,自去安排。

锦书知道早上的时候一般吴氏还要处理家事,所以才会特意提醒她让她用了早饭后就去老夫人那里,其中自然也是有安抚老夫人的意思在的,也免得老太太一早上的眼见没人守在身边,再闹出点什么事来。她看着窗外小雪飘摇的好景色,不免有些失落,看来今天是没什么时间出去玩了……

锦书虽说是拖沓了些时间,可是她赶到老夫人院子的时辰并不算晚,要搁往常,老夫人这个时候都还没睡醒呢……可是今天锦书到的时候,老夫人不仅是已经醒了,而且还正在宋沛远的服侍下吃开早饭了!

虽然心里有些小惊讶,但是锦书脸上却是没带出来半点,见过礼之后,她非常顺手地便接过了丫环手里的筷子,开始给老夫人添菜……老夫人这会儿的眼里是只能看见自己儿子的,而宋沛远也是觉得一见锦书就尴尬的不行,两人都是瞧都不瞧锦书一眼的样子,倒像是真把锦书当了丫环在使了。

锦书自己对此倒是没什么反应,可是跟着锦书前后脚赶到的吴氏把这情形看在眼中,却是心疼不已。吴氏原是担心突然降雪,府里会事务繁杂耽误了她过来陪侍老夫人的时间,所以才提醒了锦书让她先来顶一顶的,可是眼见着那两位做长辈的就摆了一副母慈子孝的样子,有说有笑的,倒是把自己闺女当了丫环在使唤,心里就鼓着一股火气,怎么都觉得压不下去……

吴氏在与老夫人见礼的时候,手指正碰到袖子里揣着的帖子,又见老夫人饭也用得差不多了,不由得一咬牙,当着老夫人的面便将帖子递给了宋沛远……

“这是……”宋沛远先是一愣,接过帖子之后,只看了抬头,脸色就难看了起来,紧抿着嘴唇看着吴氏。

“这是怎么了?又是什么事?”老夫人正由丫环服侍着擦手,一见儿子变了脸色,也赶紧地看着吴氏,问道:“你拿给二郎的是什么东西?”

“回母亲的话,那是舅舅家下的帖子……”吴氏说话间顿了顿,转头看了宋沛远一眼,说道:“是舅舅亲自写的帖子,指明了要二弟亲自赴约的……”

这舅舅家,可不就是王氏的娘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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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推脱

老夫人的亲弟弟,二房夫人王氏的亲爹,宋沛远的亲舅舅外加老丈人,亲自写了帖子给宋沛远……这是要收拾人的节奏呀!

吴氏其实接到帖子的时候,其实没有想在这个时候难为宋沛远,甚至还想着要借着老夫人病倒的消息,最好能把王氏接回来才好……可是方才那娘儿俩拿着锦书当使唤丫头的画面实在是太刺激人了,于是,吴氏觉得宋沛远确实欠教训,本来都想好的主意愣是一点没露出来,反正王家那边也只是要求她转交而已……

吴氏其实最开始的时候也没想通王家怎么就把帖子送到她手里,要她转交,可是她让人一打听,顿时觉得宋沛远就是个欠收拾的!王家竟是已经传了几次话,说是老爷子要见他,可是宋沛远竟然把他亲舅舅兼老丈人派过来找他的人给顶了回去!

可以说,如果王家叫宋沛远过去,其实就已经是存了和解的意思在里头了,顶多也就是训他个两句,他再说几句好听话,这件事两家一糊弄也就遮掩过去了……反正二房这也是才回云都,一走七年没回来过的闺女回娘家住两天,也并不惹眼,外面也不会传出什么不好的传闻来。

可是宋沛远竟然硬顶着脾气把王家来请的事给瞒了不说,还直接把王家那边儿往死里得罪了一把——他竟然跟着王家过来的人说出了要王家好好教教王氏怎么为人妻!

吴氏听着去打听消息的奴才学嘴来的这句话的时候,都想一巴掌把宋沛远糊到墙上去了!他这是在置疑他亲舅舅家女孩子们的家教吗?他就没想过,他这句话要是传了出去,对王家会有什么样的影响?他这到底是想逼死了王氏?还是想打击王家的名声?

不说吴氏在心里怎么暗暗地骂着宋沛远没脑子,就说宋沛远自己看着手里的这张帖子,小腿肚子都有点转筋……帖子的内容很正常,也很客气,就是“请”他明日过府做客!

可是这让宋沛远害怕的也正是这份正常、这份客气!这可是摆明了王家、他那亲舅舅没再把他当自己人的意思了吧?看见了这帖子,他才想起了他那舅舅是个什么样的人,再回想起来这两天下来被他顶回去的王家派来的人,要不是现场还有吴氏和锦书在,他也想抽自己一嘴巴了……

宋沛远那可怜巴巴的眼神也只能往老夫人那里送个不停了,这会儿能救他的也就是他这亲娘了……

老夫人虽说人是清醒了,话也能说得差不多清楚了,可是手脚还是不够利索,颤微微地指了指宋沛远手里的那张帖子,说道:“拿过来我看看……”

宋沛远也没用别人插手,亲手捧了帖子递到了老夫人眼前。老夫人眯着眼看了看,眯了点头,说道:“确实是五郎的亲笔……”

王家的家主王睿安,家中排行老五,是老夫人的亲兄弟,所以老夫人才会用“五郎”这样的昵称。老夫人对自家这个外圆内方的亲兄弟也很是了解,宋沛远都能看出来的事,她自然也是看得出来的,她甚至比宋沛远看得还要更远些,连王睿安想要怎么收拾宋沛远,她都想到了七八分……

老夫人也是愁呀!

当年为着宋沛远跟王氏的婚事,老夫人已经是跟娘家这个兄弟闹得不愉快了,结果这些年下来宋沛远夫妻俩虽是磕磕绊绊地走了下来,可是显然今天这事又是闹得过了界了……王睿安既然出了面了,那宋沛远这里再想善了,怕是也难,可是这到底是她亲儿子,她又哪里真舍得让儿子遭了大罪?

老夫人的目光不由得又转到了吴氏身上,可是吴氏早就打定了主意不往里搀和的,左看右看就是不看老夫人……吴氏心里很清楚,王家这些年虽然对宋沛远这个姑父意见多多,但是王家上下对宋清远的感情还是好的,她才不会出这个面,再让王家恶了她这一房,拿了他们大房的情分去填二房的坑!

“老大媳妇儿啊,你看这事……”老夫人逼于无奈,只得先开了口,直盯着吴氏,说道:“你二弟就是这性子,倔头的脾气,若是真让他就这样去了你舅舅家,还不定要闹成什么样,你就先替他处置了吧……”

吴氏听了这话都差点撑不住要冷笑出来了,既然知道你儿子脾气倔,就该下狠手把他调教好了!凭什么就因为他脾气不好,就得别人替他顶缸?

吴氏微蹙了眉头,做出了一脸为难状,很是无奈地看了宋沛远一眼,说道:“这事可要怎么处置呢?我可是听说了,舅舅家几次派人来请二弟,可是都被二弟给顶了回去,还放了话说,让王家好好教教弟妹怎么为人妻呢……舅舅这回大约也是被气狠了,怕是不见了二弟,这火气是消不下来的,就是我‘替’二弟去赔罪,怕是舅舅舅也不会认的……”

老夫人的一番话,算是彻底的把吴氏给激恼了,宋沛远干的那些缺心眼儿事,她是一点都没遮着全给撂了出来……这种情况下,宋沛远要是不赶紧地上门去让王家收拾一顿的话,那以后两家别说做亲戚了,能不反目成仇都难!

“什么?!”老夫人也是一惊,她断没想到宋沛远会说出那样没分寸的话来,他这是在嫌弃王家女不好?不会为人妻吗?他说这话的时候,都没想过他亲娘也是王家的人吗?老夫人一口气噎在了胸口,顿时又觉得浑身都不舒坦了,一声声哎呦、哎呦着就又躺回了床上去……

宋沛远这会儿是真想哭了,他这会儿可就老夫人一个靠山了,要是老夫人再躺倒了插不上手,那他这回可就惨了!

于是,大孝子宋沛远是忙前忙后地侍候起了他亲娘,端茶喂水都不假人手,眼圈泛着红,直接把吴氏和锦书给挤得连床边儿都挨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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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姜汤

好在老夫人饭后要用的药里,应该也是有着安神的成分的,她服了药没多久,便又沉沉地睡了过去。吴氏府里事多,也没有在这里照看老夫人安睡的时间,要说她是该把锦书留下来的,可是她一想到先前老夫人用饭时的情形,便又舍不得了,于是,直接拉着锦书一起辞了出来……

宋沛远有些失神落魄的也跟着离开了,至于他是要去哪里、干什么,吴氏和锦书两人都没什么兴趣去管,反正他再怎么闹腾也只是他二房的家事,别影响到她们就行!

锦书心里惦记着自家爹爹的事已经一整晚了,虽说吴氏让她先回去自己院子歇着,可是她还是扯着吴氏的衣袖跟着去了吴氏的院子。

母女俩在屋里坐下之后,吴氏笑着看了锦书一眼,便问道:“说吧,你这又是想做什么了?”

“我哪有!”锦书抢着从丫环手里接过了茶杯,亲手捧到了吴氏跟前,笑着说道:“就是想问问娘,昨日见了外祖父究竟是怎么说的?爹爹那里可还平安?”

吴氏一听锦书问的是这件事,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沉吟了片刻,才淡淡地说道:“你外祖父说了,你爹爹早就已经起程了,这一两日间就能到云都了……”

“啊?!这么快?”锦书一愣,旋即问道:“那爹爹起程的时候,怎么也没往家里送信呀?边关那边的那位姨娘和弟弟、妹妹,又是怎么安排的?他们可起程了?什么时候能到?”

“他们一起回来了!”吴氏冷哼了一声,压了极低的声音,用了只限着锦书一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皇上派去了一队禁卫,亲自‘护送’了你爹爹他们一起回来的!”

“什么?!”锦书心里一惊,紧皱着眉头,拉着吴氏的手,也低低的声音问道:“外祖父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吴氏紧紧地抿了抿唇,说道:“我告诉你外祖父,你爹爹一直都没个消息,他老人家也是急了,便悄悄地去打听了前往边关传旨的是什么人,然后才知道皇帝还派了这么一队禁卫的事……顺便也问出来了他们的行程……”

这事看来是有意要瞒着吴丞相的……锦书心里顿觉不安,这皇帝这是想干嘛呀?还秘密地“护送”回京,这防的是谁?要说皇帝全然是一片好心,锦书是绝对不会信的,这里头肯定还是有什么事,只是她一时猜不着罢了……

“那外祖父怎么说?”锦书想了想,还是觉得先听听吴丞相的意见。

“你外祖父还能说什么?只是让我等着呗!”吴氏虽然语气里带着些郁气,可是她心里却是清楚的很,目前这样的情况,除了一个“等”字,她还真没什么好办法……就像她爹说的那样,多做,就意味着多错!

吴氏端起了热茶喝了一口,突然发现竟是一早上都没看见宋景明了,不由得出声问道:“这一早上怎么都没见到你哥哥?他在做什么?竟是连你祖母那里都没有去……”

锦书一听吴氏提起这事,连忙说道:“早上的时候,我听丫头们说起,昨晚二叔又骂了齐哥儿一顿,生怕齐哥儿再有个什么不好,就请了哥哥去看看……”

后面的话,锦书没再继续说。她是一大清早就告诉了宋景明的,如果真的只是探望安抚一番的话,宋景明早就该去了老夫人屋里尽孝心了,可是到现在都没见人影,说不得就是宋景齐那里又出了什么事了……

吴氏也是一惊,她忙了一早上,先前打听二房的事,也只顾着问了宋沛远跟王家之间的“沟通”问题,其他的还真没顾上问,所以也并不知道宋沛远这个渣爹大晚上的竟是又跑去宋景齐那里骂了他一顿的事……她对锦书让宋景明去安抚宋景齐的事,倒没什么想法,甚至觉得女儿做得挺周全的,只是儿子到现在都没回来,她也真有些不放心了……

吴氏正想派人去二房那边看看,外面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就见宋景明顶着一头的细毛雪进了屋……吴氏一见儿子外衣都沾湿了一片,脸色当时就拉了下来,只冲着身边的嬷嬷说道:“去看看,跟着大少爷的是谁?竟是这么不经事的……就由着少爷打着雪走在外头?他们平日里就是这么侍候人的?……”

“娘!您可别生气……”宋景明一听吴氏想要发做他身边的人,也顾不上屋里的丫环正要替他掸身上的落雪,两步就蹿到了吴氏跟前,陪着笑脸说道:“我这也就是看见下雪了,心里痛快罢了……再说了,就这么点儿小雪,能碍着什么?衣裳也就是外头湿了一层罢了,根本就没觉着冷……”

宋景明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热呼呼的手就递到了吴氏手里,以此证明自己真是一点没冷着……吴氏狠狠地瞪了宋景明一眼,一把甩开了他的手,说道:“变了天也不知道爱惜着自己一点,就没想过亲长会担心吗?”

“娘,我错了!我改,我以后一定改,行了吧?您可别生气了……儿子一见您生气,心里就直泛疼……”宋景明一通的撒娇卖好,不大会儿的工夫就把吴氏给哄得笑了起来,只是笑了一声之后,吴氏也依旧是满脸心疼地叫了人过来替宋景明梳洗更衣……

等到宋景明换了干净衣服重新又坐回来的时候,锦书已经指派着丫环端了碗浓浓的姜汤等着他了。他从小就不喜欢姜味,就是吃菜都要特意交待了厨子不许放的,可是这会儿看着母亲和妹妹那“殷切”的眼神,拒绝的话,他还真没那胆子说出口……

看着宋景明跟喝毒药似的挤着眼、捏着鼻子端了姜汤一通的灌,锦书忍不住笑着说道:“娘,以后哥哥再这么不知道顾惜自己,您就只管熬了姜汤灌他,我想要不是两次,哥哥就能把这坏毛病给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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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怜子

吴氏见儿子确实没什么大碍,又被锦书灌了一大碗的热姜汤,这才放下心来,问道:“你这是才从齐哥儿那里回来?他可好些了?”

宋景明没有直接回吴氏的话,只从锦书手里又接过了一盏温茶,一口气灌了下去,把嘴里的姜味冲散了之后,这才皱着眉头说道:“齐哥儿那着实不大好……我去的时候,他竟是又发热了,还死活不许下人们去请回话请大夫,后来还是我悄悄地叫了张先生过去了一趟,又重新下了方子……”

“怎么又发热了?”吴氏眉头也是一皱,张大夫先前是说过的,齐哥儿年纪小,底子也不薄,这点小伤并不算什么,可是这总发热,让人听着就觉得不是什么好现象……

宋景明撇了撇嘴,说道:“还能为什么,还不是我好好二叔……娘,我觉得让齐哥儿留在二叔身边,真不是什么好事,这伤养起来忒难了些,要不,把他挪到我院子里养几天吧,我虽不会照应人,可是也不会给他添堵不是?张先生可说了,齐哥儿这回还是郁气于胸,发散不出来,这才发的热……”

锦书悄悄地点了点头,她早就觉得让宋景齐留在宋沛远身边不是什么好主意,她这二叔最近正是气不顺的时候,又是个爱迁怒的,宋景齐偏又病倒在了床上,连躲都没处躲……

更别说二房可是还有两个挺会装低调的妾室在,就眼下这种情况,她们都不用亲自动手,只在宋沛远跟前挑拨上几句,大约就能把宋景齐给绊个跟头,再狠点送了命都是有可能的……

吴氏倒是瞧见了锦书在那里悄悄点头了,不由得问道:“你也觉得该把齐哥儿接出来?”

锦书抿着嘴又点了点头,凑到吴氏耳边,低声说道:“齐哥儿身子正不好,二叔又是这样……您可别忘了,二房可还有两个养下了女儿的妾室在的……”

吴氏当即便明白了锦书的意思,不由得也点了点头,说道:“这倒也是……你二叔是个耳根子软的,昨晚要是没人‘提醒’,他大约也是想不起去看齐哥儿的……”说到这儿,她那眉头更是皱得死紧,朝着旁边侍候的一个嬷嬷招了招手,低声交待了一番,便叫那嬷嬷出去了。

锦书只当不知吴氏是想做什么,只又转头看了看宋景明,说道:“早上的时候哥哥没去看望祖母,这会儿祖母已经吃了药歇下了,呆会儿哥哥可要跟我们一起去一趟才是,别让人说嘴……”

“这是自然!祖母今天可好些了?”宋景明原先也没想到去看齐哥儿会用上那么些时间,方才其实他已经跑去了老夫人院子一趟,只是屋里侍候的人说了老夫人已经歇下了,他才又转来了吴氏这里。

“你祖母今日看起来倒是好多了,说话也清楚了……”吴氏笑着说道:“早上你二叔陪着,也用了不少的膳食……”

“那就好……”宋景明挠了挠头,突然带着几分心虚模样地看了看吴氏,陪着笑脸,说道:“今天下了雪,容哥儿一早闹着不想去念书,我磨不过他,就答应了替他请假……”

“又不想去念书?!”吴氏一听就恼了,近来容哥儿似乎有些不爱学习,偏偏家里事忙,很多时候她也顾不上去管,往常还有锦书哄着他听话,可是最近就是锦书也不轻闲,偏偏这孩子就在这时候还添开乱了……

锦书也皱起了眉头,说道:“他近来经常闹着不去跟着先生念书吗?怎么没听他提过?”

她最近虽然对容哥儿管得少了,但是到底也没全撒手不管,隔三岔五还是会过去看他一眼的,就是他喜欢吃的那些点心,也有丫环做好了按时给他送去的,他的功课更是天天有人取了来给锦书过目……锦书还真是不知道这孩子竟还有闹着不上学的时候。

吴氏长叹了一声,没有说话。她也知道,容哥儿是个心思敏感的孩子,怕是近来家里事多忽略了他,这孩子就用这种办法在闹脾气了……可是很多时候吴氏这里的事情,并不适合一个孩子知道,所以她并不敢时常把容哥儿带在身边。她也知道容哥儿这些天大约是心里不痛快了,这才一直瞎闹腾,所以她虽是生气,可也止不住的心疼……

“不如趁着这会儿没什么事,我先去容哥儿那里看看吧……”锦书倒是不觉得容哥儿会有什么玻璃心,说不得就是他被什么事给勾住了心思呢!她最近去容哥儿屋里的时候也少了,谁知道有没有那心大的动了什么不得了的心思呢……

吴氏一听锦书这话,倒觉得挺不错,她原也想跟着一起去,可是又操心着二房的那些事,还有自家夫君即将带着妾室和庶子、庶女一起回来,这里里外外需要安排的事情还多着呢,她又哪里走得开?于是只得对着锦书交待了又交待,便放了她自己去看容哥儿……

宋景明也不爱看吴氏处理那些家事,锦书这一起身,他立刻也站了起来,只说出要跟着锦书一起去看容哥儿,便一道辞了出来。

等着出了门,宋景明竟是莫名地长长吁了口气,就仿佛他在吴氏跟前是顶着多大的压力一般。锦书见他这般模样,不由得一笑,扭过头看着他,低声问道:“你又做了什么坏事了?竟是一副被娘亲吓得不敢喘气的样子?”

宋景明却只是撇了撇嘴,并没有说什么,也不耐烦打伞,只冒着细密的小雪往前走,可是那浑身上下却都透着一副“我有事,快来问我”的样子。

锦书挑了挑眉,紧走了几步一把扯住了宋景明的袖子,与他并肩同行之余,顺便又接着问道:“不是说明日就要进军营了吗?你要用的东西可收拾好了?今年雪下的这么早,天一定也冷得厉害,冬衣可得好好准备,军营住的是帐篷,可比家里要冷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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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伤

宋景明一听锦书竟是又提起了军营的事,脸色顿时便黑了下来,冷哼了一声,一甩手,将锦书拉着他袖子的手就甩开了……他急走了两步,又猛地顿住脚转回身看向了还被他的动作给惊得愣在了当场的锦书一眼,阴沉沉地说道:“外祖父不许我去!还要我用个不引人注意的手段避过去……我现在还正在想着,我究竟是要摔断了胳膊好……还是摔断了腿好……”

昨日他急着去丞相府,便是为着了这次进军营的事,他当时也只是想从吴丞相那里套点儿内部消息什么的,可是却万万没想到,他一进起此事,吴丞相那样老成的人竟是瞬间变了脸色,思忖了片刻之后,便声色俱厉地警告他——不许去!而且还要去想个不会让人怀疑他是故意不去的主意出来……

宋景明当时被吴丞相真是训出了一头的狗血了都……训他的话是换了一套又一套,可是中心思想却来来去去的就有一个——各种嫌弃他没长脑子!连形式都看不准!什么事能干,什么事得避得远着都分不清……一想着当时的情形,宋景明就想找面墙好好撞几下,仿佛能把他这人头撞了猪脑子,也比他现在的脑仁儿好使些的样子!

锦书却是不知道其中内情的,只是听了宋景明的话,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咬字都不清楚了的说道:“你,你这是……哥,你也发热了吗?怎么都说开胡话了?什么叫‘摔断腿’,还是‘摔断胳膊’呀?你这是想干什么呀?”

宋景明也知道自己冲着妹妹发脾气很是没道理,可是方才他就是憋不住胸中的那团火气,等着真把话说开了,他心里倒是舒坦多了……长叹了口气,左右看了看,一把拉住了锦书就往旁边假山后背风的小亭子走过去……

这天虽是在飘雪花,可是却没什么风,这小亭子又是夹在假山和一处花墙中间,稍站一站倒也不碍什么。锦书把跟着的几个下人都打发到另一边的回廊底下站着,就自己跟着宋景明来了亭子里说话。

“除了装病,我也实在是想不到什么办法了……”宋景明自然是不会把外祖父骂他的那些话学给妹妹听,只是捡了那些重要的事情讲了一讲,又说了吴丞相的要求,最后才说到了自己的想法。

锦书听了之后,倒是点了点头,说道:“这装病自然是最方便,也是最自然的,生病这种事在这样的天气里也是难免的,虽然你一个壮小伙儿要闹出点病来,说不得会被人背后笑话几句体弱,可是也当不得什么……”

“什么体弱不体弱的!我才不会给人说嘴的机会……”宋景明眼神里带着几分洋洋得意地说道:“我今天悄悄地问过张先生了,近来医馆里可是有不少摔伤的人来诊治……我就也弄个断胳膊、断腿的,到时候一养就是三、五个月的,自然是哪里都去不得了……”

锦书摇着头一个劲儿的笑,她这哥哥可真舍得下本儿呀!说得就好像那胳膊、腿就不是他的一样……不过她想了想,这伤着胳膊、腿的事儿倒还真比弄个感冒发烧的病症出来好看些,而且也能拖得时间长一些,不过却也不好真让他伤着,万一再有个什么失手的,落下个后遗症什么的,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锦书到底是不放心让宋景明自己折腾去,笑着说道:“这样吧,咱们先去容哥儿那里看看去,等着下午的时候,找个空闲时间,我陪去趟练武场,外伤什么的我还是比较在行的,你身上的伤,就由我来动手吧……”

“啊?!”宋景明一惊,什么叫他身上的伤,她来动手呀?他只是想造假,弄个样子出来罢了,怎么听他这妹妹的话音儿,竟是想着真给他弄个什么腿断、胳膊折的?他连忙紧紧张张地说道:“这个还是不劳烦妹妹了……我已经跟张先生说好了,等晚上的时候,我就装着摔一跤,然后叫了张先生过来包扎一下,再弄些药过来装装样子就行了……”

“你呀!可让我说你什么好?”锦书不免看着宋景明直摇头,叹了口气,说道:“外祖父这么拦着你,你难道就还猜不出来,这回你们这些军校生进军营的事不仅是坏事,而且还是大事?而谋划此事的人,你难道就真以为不会防备着如你这般能被长辈指点了想办法去逃避的学生?我敢跟你打赌,明日上门来带你去军营的人里必定是有大夫在的,那绝对不是你用装的就能瞒过去的事……”

宋景明脸色一白,他其实只是单纯了些,遇事还没习惯了去往深里想,可是他并不是笨人,锦书这般明白的话一说出口,他立刻便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只是,他到底是记着吴丞相是让他自己想办法的,那么他是什么样的性子,吴丞相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如果事情真如锦书说的这般严重,吴丞相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地让他自己去做“准备”,所以,应该还是……

他刚想依据着吴丞相的处置手段去反驳锦书的话,就见锦书挑眉一笑,又接着说道:“怎么?你还不信?你是觉得外祖父那里放手的太快,所以就觉得事情不会是这么严重?那你要不要跟我赌一赌,下午我弄伤了你,只要消息传出去,外祖父一定会立刻派人带了大夫前来‘探望’,你又要不要试试看,如果你是装出来的伤,外祖父又会做出什么举动?”

“外祖父……是在试我?”宋景明其实心里也早就隐隐有着这样的想法,只是他又本能地不愿朝着这个方向去想,可惜锦书却是不肯给他回避的机会,直接就挑明了说出来。

“不然你以为又是如何?”锦书看着宋景明叹了口气,她这会儿倒是有些理解为什么先前吴氏任凭她怎么问都不肯告诉她宋景明为什么神不守舍的原因了……想必这也是吴丞相的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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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脸生的丫环

宋景明有些垂头丧气地靠在柱子上,闷闷地自我反省。锦书却不愿看他这样,只拉着他边走边说道:“好了,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行了,咱们先去看看容哥儿是怎么了,然后再找个地方好好商量就是……再过一会儿,祖母可就该醒了,咱们还要过去呢……”

宋景明强打着精神,一路被锦书拽着去了容哥儿的院子。或许是因为下雪的缘故,平常院子里来来去去的奴才,今天是一个都没见,整个院子都显得静悄悄的。

锦书和宋景明一路就奔着容哥儿的住处去了,直到了屋门口,才听见屋里传出来了轻轻柔柔的说话声,锦书听着却觉得这声音挺陌生,并不像是容哥儿身边那几个大丫环在说话。她还正皱着眉头站在门口,旁边的宋景明却已经是一挑帘子就进了屋。

锦书随即也跟着进去,随着一屋热气袭来,她依旧一眼就看见了一个脸生的女孩子,正坐在了窗根儿底下的暖炕上,手里不知在忙些什么活计,针线筐倒是在旁边搁着……

这个丫环打扮的女孩子也就十三、四岁的年纪,长得倒挺精神,哪怕这会儿看见锦书和宋景明突然进来有些慌乱,可是脸上依旧留着两个小酒窝,分明是长着一张极讨喜的脸……

容哥儿显然就坐在那丫环对面,正有气无力的趴在炕桌上,他先是听见了有人掀帘子进屋的动静,但是并没太在意,他这屋里的丫环、嬷嬷不少,进进出出的也是常事,可是等着看到那丫环竟是一脸紧张地从炕上跳了下来,他才瞪大了眼睛转过头……

锦书平素虽然宠着容哥儿,可是对他的教导也是严厉的,至少这坐有坐像这一样,更是从小就对他有要求的,便如今天这样软面条似地趴在桌子上什么的,是绝对不允许他做出来的……容哥儿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就立刻坐直了身体。

可是就他先前那坐姿,想要立刻坐直身体又哪里是容易的?腿脚那么一绊,倒是险些要从炕上摔下来,幸亏宋景明这个当哥哥的还算是用心,及时地扶住了他。

“怎么也不当心些!”宋景明扶着容哥儿坐好,轻轻一巴掌就拍在了他的脑袋上,轻皱着眉头,笑骂道:“我跟你阿姐还能是老虎吃了你不成?吓得都坐不住了?”

“哪有……”容哥儿年纪小,脸皮也薄,被宋景明这么一说,脸一下子就泛了红,低着头,都有点不敢看人了。

宋景明和锦书一进来,这屋里顿时跟开了什么魔法机关似的,一下子就涌出来了好几个丫环并嬷嬷上来侍候着,端茶递水、侍候安坐……锦书的注意力倒是一直留在先前单独跟容哥儿在一处呆着的那个丫环身上,自然是瞧得出来,容哥儿这屋里的嬷嬷、丫环都在排斥那个丫头,只片刻间的工夫,那丫头便已经被挤到了墙角捧着针线筐,要哭不哭地站在那里,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

锦书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容哥儿身边服侍的人,除了吴氏挑进来的,就是锦书安排的,她这些年又几乎一肩担起了照顾容哥儿的事情,对容哥儿身边的人自然是非常熟悉的,可是这个脸生的丫头,她还真没见过……她可不觉得吴氏会在这个时候给容哥儿身边添什么丫环,且别说容哥儿这边儿并不缺人侍候,就是真有个什么短缺的,吴氏大概也只会敲打着容哥儿身边原有的这些人,让她们多尽些心,也不会新添进来——锦书自己就是个好例子,她身边的贴身丫环明显是不够数的,就这吴氏也没敢随便送人过来不是?

宋景明搂着还在那里只顾着害羞的容哥儿坐在一头儿,不停地逗弄着他,锦书却是端着茶盏坐在暖炕的另一头儿,叫过了容哥儿的奶嬷嬷,轻声问道:“这是容哥儿屋里添的新人?是谁送过来的?”

容哥儿的奶嬷嬷姓孙,是个老实人,一家子都是是侯府的奴才,所以忠心也是够的。孙嬷嬷其实早就知道这丫头的事一旦让夫人和大小姐知道了,就是麻烦,可是她那老实的性子,还是干不出来偷偷告状的事的,不过这会儿既然让锦书撞了个正着,她既然“老实”,自然也是不会瞒哄锦书的,于是她带着几分不安地拿眼偷看着锦书,也低低地声音说道:“这丫头叫七巧,是……是少爷,少爷自己领回来的……”

锦书挑了挑眉,将手上的茶盏重重地一下搁在了炕桌上,带着副似笑非笑地表情,挑着眉看着孙嬷嬷,问道:“容哥儿才多大的年纪?府里又哪里来的规矩,可以让他自己领人回来侍候了?这事夫人可回过夫人了?”

“不,不曾……”孙嬷嬷舌头都有些捋不直了,她也不是不想去吴氏那里回话,只是容哥儿一味的不许,生生把她给拦了下来。

“夫人都不知道,你就敢让人随随便便地进了少爷的屋子?孙嬷嬷,我还真是今天才知道,你这胆子竟是这么大!”锦书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孙嬷嬷,她以前就觉得容哥儿这个奶嬷嬷太“老实”,怕是顶不起事,放在容哥儿这里怕是顶不得大用。

要知道这奶嬷嬷在主子屋里,那是能当半个家的,可是这孙嬷嬷却总是一副老好人的性子,总想着熄事宁人,不管什么样的事,能遮掩着糊弄过去,她就绝对不会开口去得罪人……

有了今天这个事端,锦书是真觉得该给容哥儿这里添两个得用、能顶事的嬷嬷了。她甚至都自顾自地想着,如果吴氏那里一时抽不出合用的人,那便把自己身边的几个嬷嬷挑出来一、两个先放到容哥儿身边……这些日子府里不安稳,她和吴氏也各有各的事情要忙,一时怕是还真有些顾不上容哥儿,派两个“知心”的嬷嬷过来侍候着,她多少也能安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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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七巧

容哥儿到底年纪还小,被宋景明一逗,就顾不上锦书这边了,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孙嬷嬷那涨红的脸色和愈发佝偻的身形,可是一直摆出副白莲花受惊吓模样的小丫环七巧却是把这些都看在了眼里的。她心里很清楚,她突然间混进了嫡出上少爷的屋里,不说这一屋子的奴才下人看不惯她了,就单说这让上面的主子们知道了之后的后果……

七巧很清楚锦书厌了她的后果会是什么,那绝对不是单把她从容哥儿屋里撵出去就完了的,只要一想着或许她就又要流落在人牙子的手里,让人当牲口那样的挑来捡去,她的心就颤栗不已。她好容易才使尽了手段,用了那人教给的法子混到了容哥儿身边,绝对不要再过回以前那样的日子!

她不住地想要给容哥儿使眼色,可是容哥儿这会儿眼里就只剩了一直在“欺负”他的宋景明,又哪里能看得到她的小动作?

眼看着锦书似乎又开始把视线放回到了自己身上,七巧决定不能再忍了,她咬了咬牙,猛地朝前快走了两步,“噗通”一声就跪伏在了地上,带着哭腔就喊起了:“大小姐饶命……”

锦书挑了挑眉,差点失声笑了出来,还真别说,这一扑的动作显得真挺专业的……容哥儿本来正努力地想要躲过宋景明捏他痒痒肉的手,结果被七巧突如其来的这一声却是吓了一跳,一下子就落在了宋景明的手里。不过宋景明倒是也没再继续他原先打算的下一步动作,他的注意力也被七巧给吸引了过去。

宋景明虽说是迟钝了些,对家里的事管得也少,可是他真不傻,而且又只有容哥儿这么一个同胞的亲兄弟,年纪差的也多些,对容哥儿自然也是疼爱有加的。他虽不见得知道容哥儿身边到底有多少侍候的丫环,可是能在屋里走动的就算叫不上名字,但是脸还是能认得出来的。

今天一进屋,也不止锦书看出不妥来了,就是宋景明都觉出不对了。不过这弟弟的屋里的一向都是母亲和妹妹在管,今天又有锦书跟着,他也就没打算插手,所以才一进屋就跟容哥儿闹上了,由着锦书去盘问容哥儿屋里那些老人儿……

七巧这么一求着锦书“饶命”,容哥儿头一个反应自然是转头看向自家姐姐,下意识地还想替七巧求情。他自然不会觉得就锦书进屋这么大会儿的工夫,七巧就会做出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惹翻了锦书,只当是些什么小错,而七巧为人又素来“腼腆、胆小”,所以才会被吓得跪在那里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宋景明留心到了容哥儿想说话,他自然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悄悄地一捂他的嘴,轻声说道:“你姐姐今天本是为着你又逃学的事过来收拾你的,你真要在这个时候开口?”

容哥儿闻言一惊,锦书管教他素来都要比吴氏还要严上三分,往常他若是生出些什么偷懒的念头来,都被收拾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更别提今天还是逃学被逮到了个正着了……再一想到这一大早的也正是七巧一直在他耳边念叨什么“下着大雪还要去念书,实在太辛苦了”的话,他的小嘴不由得就噘了起来,哪怕知道办错事的其实还是他自己,但是却依旧忍不住有些小小的迁怒了七巧,便也顺着宋景明的话,没敢多吱声。

锦书跟宋景明打了个眼色,宋景明立刻会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拍了拍容哥儿的脑袋,说道:“走吧,哪怕今天不去跟先生读书了,这功课也不能落下来,哥哥带你去书房描大字去……”他边说,边朝着容哥儿挤了挤眼,顺便还朝着锦书那边呶了呶嘴,示意容哥儿这是“逃跑”的好机会。

容哥儿果然立刻就上了钩,用力地点着头,直扑进了宋景明的怀里,要哥哥抱着他去,却是连看都不敢看锦书一眼,生怕被姐姐逮到再训了一通,还要被罚什么的……

宋景明带着容哥儿很快就出了正房的门,去了旁边耳房里布置出来的小书房。而七巧原本还想跟着容哥儿求救,可是锦书又怎么会给她这个机会?早就给玉砚打了手势,叫了两个丫环堵住了七巧的嘴……

宋景明带着容哥儿一离开,屋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锦书捧着盏热茶也不喝,只端着暖手,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跪在地上分明浑身狼狈,却依旧透着几分楚楚可怜意味的七巧。

“孙嬷嬷,这丫头到底是个什么来路?竟是能让你瞒过了母亲和我,容了她跟着容哥儿一起坐在了炕上……”锦书冷冽的目光直直地打在了早就已经跪在地上害怕不已的孙嬷嬷身上,就方才她进屋时,七巧坐在炕上的举动,是个人都该知道这丫头是个不安分的,可是孙嬷嬷竟然就敢留了这样的人在容哥儿身边,这里头要说没人替这丫头打点,锦书可是不会信的!

府里的丫环们在分派到各个主子跟前服侍之前,都是要经过四到六个月的调教的,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哪怕是主子心疼你冷,让你往炕上坐着取暖,知道分寸的丫环也是不会这么坐的,顶多也就是搬个锦凳挨着炕边儿,是绝对不会跟主子——平起平坐的!

“这,这丫头,是,是少爷自己找回来的……”孙嬷嬷吓得话都快说不囫囵了,结结巴巴地说道:“老奴原也是不,不同意的,可是少爷,少爷说,谁告诉了夫人和大小姐,就,就打发了谁出去……”

“容哥儿说了要打发你们出去,所以你们就忍了?”锦书冷笑着瞟了孙嬷嬷一眼,说道:“他年纪小,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事了?留你在哥儿的屋子里,就是让你掌事的,不是让你由着哥儿胡闹的!你就想着容哥儿能撵了你们出去,是不是就忘了,夫人和我要是撵人,绝对不会只撵了你们自己,连你们全家都得捎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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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问罪

一说起这撵全家的话来,孙嬷嬷是正经的怕了。虽说做了小主子的奶娘是个优差,而且只要不出什么大问题,一般都是一家子都能跟着从小奶大的主子过得风光的,可是这也只是在不出事的情况下!这奶娘出事,就没个小事,全家被撵了那都不算是最差的结果,要是出了事一家子还被留在了庄子上,或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活活的被人磨搓死都是有的……孙嬷嬷这会儿也只剩了一个劲儿地哭求着锦书放她全家一条活路了,别的什么却是再也顾不上了。

锦书看着孙嬷嬷这副样子,却是烦躁的厉害,心里愈发地拿定了主意,这孙嬷嬷是再不能留在容哥儿身边了……她也不耐烦再去理孙嬷嬷,只朝着早就吓得直发抖,跪在了一边不敢出声的四个大丫环看了一眼,问道:“这丫头是个什么来历?”

容哥儿年纪小,轻易不得出门,而且就算是出门也是跟着吴氏一起的,吴氏却是断不会让他领着个不明来历的人回来的……所以锦书心里也多少有数,这丫头应该是容哥儿在府里哪处看见了,然后带回来的,只是容哥儿才这点儿年纪,就真有那本事管住了所有的人,不往吴氏或自己这儿透出一点风声来?

这四个丫环也算是吴氏精心给挑选出来的,平日里的忠厚老实,在这会儿看来可就真成了缺点了,香草原是四个人里年纪最大的一个,一般有事也都是她挑头儿,今天这样的情形下,她自是也没办法推脱,只得跪着往前挪了半步,说道:“回,回大小姐的话,七巧是年初时,才采买进府的丫环,本来,本来是在李妈妈那里做些杂活的,半个月前也不知怎么就遇上了少爷,还被少爷给带了回来……”

这七巧自打被容哥儿带了回来,不过一半天的工夫,就把容哥儿给哄的不许别人近身了,这四个丫环都倒退了一射之地,心里又哪里会没有怨气?只是容哥儿当时脾气大的厉害,倒还真把屋里的几个人给镇住了,这才没敢往外吱声……

偏偏七巧也是个机灵的,但凡屋里来了外人,她从来都不露脸儿,这么些天了,竟是一竟都没被吴氏或锦书屋里的人看见过,这自然也是她成功地“潜伏”下来的最主要原因……

“已经半个月了?”锦书挑了挑眉,又上下地打量了七巧一番,然后便转过头去看着玉砚,问道:“我那里一天里最少也要一两次的派了你过来看看容哥儿,你就一点儿没发现不对的地方?”

玉砚其实早就在反省了,细细思量之下,自然还是能想到些与平时不同的地方的,只是若是没了眼下这个结局,返过头去看当初的事,还真是不容易发现……她想了想,低声说道:“奴婢原先还真没注意到,只是此刻想来,却是有些不对……每次奴婢过来的时候,门口掀帘子的小丫头都是离得老远就扬高了声音唤奴婢,现在想想,怕就是要给这丫头通风报信吧?”

锦书点了点头,七巧这丫头确实不简单,不单拢住了容哥儿,便是容哥儿屋里的小丫环们怕是也有被她笼络了去的……只是半个月时间,能做到这些,倒也有些能耐!锦书端起已经没了热气的茶盏,微微皱了皱眉头,转手便将茶杯递给了玉砚,由着她去换了热茶过来,轻抿了一口,才淡淡地笑着说道:“好了,别堵着她的嘴了,松开!我倒是要好好看看,她是长了张多会哄人的嘴……才个月就能把这一屋子里上上下下的人都给笼络住!”

本来正堵了七巧的嘴,按着她不许她胡乱动的两个丫头,听了锦书的话,赶紧地把七巧嘴里塞着的破布给扯了出来,只是按在她身上的手却是不敢松开,这丫头实在有些不老实,一个劲儿的挣扎就没停过……

“大小姐饶命呀!”七巧这会儿也看出来了,容哥儿根本就没那能耐保下她,她已经在心里暗骂过自己好几遍了,怎么就挑了这么个年纪小的主子,若是她当时跟了大少爷,这会儿又哪里会护不住她?就是大小姐来了又如何?难道还能管得到哥哥的屋里事?

她心里很清楚,她这回是真的要糟糕了。她唯一能依靠的容哥儿虽是离得不远,只隔着两间房,不足二十米的距离,可是她知道,容哥儿在大小姐发落了她之前,是不可能再出现的……眼下,她能求的也只有锦书了!

“饶命?”锦书脸上的笑意渐浓,可是那笑却是半点都没溶进眼底,语气也带着几分轻柔地问道:“你且说说看,想怎么让我饶命?你又做了什么,要我饶命的事了?”

七巧微微扬着头,看着端坐在上方的锦书,心里的愤慨愈发的深重。人的命怎么就会有这么大的不同?都是娘生爹养的,可是大小姐就可以坐在暖炕上悠悠闲闲地问话,而她却要跪在地上搅尽脑汁地要想出个说话,只求大小姐能放她一条生路……

窗外本就下着雪,映得玻璃纸的窗格子亮堂的紧,而那亮光又映在锦书背后,愈发把她和跪在那里微微颤抖着的七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锦书此时的形象,也更是成就了七巧的心魔——她所有的不甘心,似乎都在这一刻被喷涌了出来!

“奴婢什么都没有做!”七巧的挣扎一下子强烈了起来,趁着身后那两个丫环松神的机会,她竟是上蹿了一步,险险就要扑到了锦书的身上……

玉砚的反应倒是最快,条件反射一样的在七巧扑过来的时候直接就是一脚上去,将用力倒还真不小,硬是把七巧给踢翻在地。

“大小姐……”那俩没干好活的丫环顿时吓了一跳,冷汗也是冒了一头,连忙又用力地按住了七巧的同时,也一齐将求宽恕的眼神投向了锦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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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气儿不顺

锦书倒也能理解那两个丫环的“失职”,毕竟七巧那一下也实在是扑的太快了,她虽是不惧,可是却也对玉砚的反应能力感觉满意。所以她也便没在看那两个丫环,只挑着眉看着七巧,说道:“你什么都没做?你什么都没做,容哥儿就会带了你回来?你什么都没做,这一屋子上上下下的都要瞒着你的存在?你什么都没做……那先前跟着容哥儿一道坐在暖炕上的又是谁?”

七巧到底还是有些心虚的,被锦书这么一问,顿时眼神便有些闪烁,可是嘴上却是半点不让人的,嘴强牙硬地说道:“原是奴婢合了小少爷的眼缘,才被小少爷带了回来的……让人瞒着奴婢过来的侍候的事,也是小少爷……”

“好一也是‘小少爷’!”锦书脸上的笑容终究是冷了下去,一杯渐温的茶也重重地搁回到了手边的几案上,语调带着几分生硬地说道:“我养了容哥儿好几年,竟是今天才知道,他是这么一个心思细密的小东西,这里里外外的事情竟是能做得滴水不漏!你既不肯跟我说实话,我也没心思跟你纠缠,玉砚——你去带两个人,也好好跟这丫头学着点,悄悄地把人送到夫人那里,把这里的事都说给夫人知道,请夫人处置便是!”

若说锦书这个未出阁的小姐处理起这些家务事还有个手下容情的可能的话,吴氏对敢朝着她儿女动手脚的人,那才是真的半点留情的可能都没有的!七巧自然也知道,她眼下面临的是最糟的情况里的更糟的可能,眼睛里涌出的眼珠终于脱离了优美的境界,开始在她那张惊慌的脸上肆虐,只是她刚想再开口求情,却是又被眼明手快的丫环给堵了嘴……

锦书先是摆了摆手,让人把七巧给带去了屋外,然后才叫过了玉砚,低声说道:“这丫头背后必定有人支持,你也提醒我母亲一声,先前负责调教她的那些管事里,肯定有背主的,也要一并查清才是!”

玉砚会意地点了点头,她又用眼角的余光瞟了眼还正跪在地上哭的这一屋子丫头,心有不忍地多了句嘴:“小姐,那她们……”

锦书瞟了玉砚一眼,冷笑着说道:“她们?她们自有我母亲处置,我还犯不上去操这份心!”

在锦书看来,容哥儿屋里这回会闹出这样的事来,很大部分的原因就是些丫环、嬷嬷们的私心太重所造成的。她们根本就不是在担心什么会被容哥儿撵出去的事,而是在担心若是她们去吴氏或锦书那里告了密,必会被容哥儿厌了去,日后在这院子里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如果不告密,那么这“害处”是大家一起分担的,可是如果去告了密,害处是自己担了,可是好处却是都要落在了别人头上去……这样的“傻事”自然是没人会去做的!

人性如此罢了!

可是即便是这样,锦书还是觉得这些人若是可能的话,最好还是敲打一番留下来,只从七巧的出现就不难看出来,这批新采买进府的新人也不“安全”呀!

玉砚见锦书的脸色不好,便也实在不敢再多说什么,又见锦书没了别的交待,便赶紧地带着人押了七巧悄悄地去见吴氏。

香草原也是个聪明乖巧的,若不是这样,吴氏也不会把她拨到了容哥儿身边服侍,她这会儿真心是肠子都悔青了,原是想讨个小巧,却没想到竟是把自己给装进去了……她刚进府的时候,原也在锦书的院子里服侍过几个月的,对锦书的性子多少也还算是了解些,自是明白锦书虽是这会儿看起来没发什么脾气,可是锦书说的那些话背后的意思,她却还是听懂了一二的……

香草在容哥儿屋里已经呆了有三年了,她很是清楚吴氏和锦书对容哥儿有多少宠爱,若是七巧真是背后有人、被特意“派”到容哥儿身边来的话,那么她们这些“知情不报”的屋里人怕是都难逃被撵的命运了!

香草今年已经十六了,按着府里的规矩,再过两年夫人就该惦记着给她配人的事了,偏偏在这样的关口,她做出了让夫人厌了去的事,这可真毁的是一辈子啊!她心里很明白,这个时候能指望的上的也是锦书了,若是锦书肯替她们求情的话,或许吴氏还有宽待了她们的可能……

香草是越想越害怕,再也顾不得什么了,只跪行了两步,一把扯住了锦书的裙摆,哭着说道:“大小姐,奴婢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大小姐,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大小姐……”

香草这一哭,原先像是吓得了似的一屋子丫环、婆子顿时也都反应了过来,虽是没敢再像香草一样过去拽锦书的裙摆,可是哭着求饶的动静却是半点不让人的……

锦书被吵得头都疼了,她本就被今天这事给闹得有些心气儿不顺,这会儿再一听这连绵不绝的哭声,心里更是烦躁不堪,终于是忍不住地把手边的青瓷茶盏直接砸到了地上……

只这一声脆响,效果还真不错,一屋子的哭声都立时停了下来,便是有两个年纪小的丫环实在是收不住声,也都满脸害怕地捂住了嘴,把哽咽强压在了喉间。

“哭?你们还有脸哭?”锦书一巴掌拍在暖炕上的小几上,那木头小几差点被她拍塌了去,不过这会儿倒是也没谁会去注意这样的小事,她伸手指了指眼前这跪了满地的人,说道:“我与母亲原看着你们都是好的,才把你们安置到了容哥儿这屋里头,也是看着你们平日里服侍的还好,日常里的赏赐也断没少了你们的,可你们呢?你们又是怎么回报我们这些主子的?”

“阿,阿姐……”

就在锦书正准备着好好训这些失职的奴才一通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容哥儿怯怯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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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叛逆期的熊孩子

锦书一转过头,正看见宋景明牵着容哥儿的手站在门口。容哥儿一脸的惊慌之色,呐呐地叫了她一声之后,见她看了过去,竟是带着几分心虚地低下了头,一副害怕的样子……

锦书抬眼看向了宋景明,真心觉得这哥哥不靠谱,都让他把人带走了,怎么就不等她处理完了再回来呢?虽然七巧那丫头这会儿已经被带走了,可是这还跪了一屋子等着处置的人呢!

“容哥儿又不是真傻……”宋景明用力“拖”着容哥儿走到了锦书身边,一把捞起容哥儿塞到了锦书的怀里,说道:“这傻小子已经知道错了,在书房吓得都快哭了,就怕他阿姐生了他的气,以后都不理他了……”

这一边儿说着“不是真傻”,一边儿叫着“傻小子”什么的……宋景明话一出口,自己先忍不住笑了出来。锦书低头看了看怀里快团成一团儿的大娃娃,本来真是满腔的气愤,这会儿对着这么个团子也有些发不出脾气来了……

“知道自己错了?”锦书把容哥儿从怀里抱到旁边的暖炕上坐好了,很认真地看着他,说道:“你且说说,都哪里错了?”

容哥儿也不敢抬头,只盯着自己的小胖手指头,用低得都快听不见的音量说道:“七巧的事,不该瞒着娘亲和阿姐……”

“还有呢?”锦书挑了挑眉,抬头看了看宋景明,她没想到容哥儿居然会这么快就想明白了,而且还直接坦白了出来,而宋景明此刻略带了几分得意的神情,却是深刻的表明,容哥儿的表现与他有关!

“我明知道她是故意讨好我,出的主意却未必就是对我好的,可是还是听了她的话……”容哥儿的头低得快埋到胸前了,没被人看到的眼眶也泛了红,眼泪也在慢慢地汇集,他心里真是委屈的紧!

“明知道不好,你又为什么还会听她的?”锦书很是不解地看了宋景明一眼,她真是不明白容哥儿这究竟是在想什么了,宋景明却是扔给她了一个莫名的眼色后,就没再理她,倒是让她不免有些郁闷。

容哥儿这会儿却是再也忍不住了,一转身就抱住了锦书,号啕大哭了起来,边哭边说道:“阿姐,你别不理我……你都好久没来看我了,娘亲也一样,你们还不让我去看你们……我到处都找不到你……呜呜呜……阿姐,你以前天天都来看我的,还陪着我做功课……我又没有不乖,为什么不理我了?……”

锦书听着容哥儿那带了口腔的报怨,一面是心疼,一面是生气,但更多的还是反省……她心里很清楚,最近确实是对容哥儿少了关注,吴氏那里还好些,以往就忙的没能做到天天关心,可是吴氏那时候撒,好歹还有锦书在不错眼儿的盯着,但是锦书现在也一样的腾不开身了以后,容哥儿自然就会觉得被忽视、被冷落……

好吧,锦书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了,容哥儿这是在用叛逆的方式,替自己找存在感……虽然还是个坑姐的熊孩子,可是却是个能让人心软的一塌糊涂的熊孩子……

“方才我一带了他去书房,他就问我,你是不是要收拾那丫头了……”宋景明见弟弟哭得正专心,连忙凑到锦书的耳边,低声的说道:“我原还以为他要替那丫头求情来着,结果他一张嘴就说,他早知道那丫头不是个好的……”

锦书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才刚满了六岁的小娃儿,这个时候就开始过叛逆期,是不是早了点?

“方才我们俩在窗前看见玉砚把那丫头带走了,容哥儿就闹着要过来,他说他这屋里原先的丫头还是好的,不好让她们替他顶罪……”宋景明的嘴角也忍不住抽了抽,就当时来说,他也不是很明白,他家这小熊孩子究竟在想些什么了……

锦书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了,合着她白担心了半天,这熊孩子竟是心里明白的……可是看着他越哭越委屈的样子,锦书就是一肚子的话,这会儿也训不出来一句了,只叹了口气,紧紧地把容哥儿抱住,柔声地抚慰道:“好了,知道错了就赶紧的改了,呆会儿娘亲想必也是要过来的,你看看你……爹爹这两日就要回来了,娘亲忙得吃不好、睡不香的,你还要让她操心你的事……”

“娘亲,娘亲每天都很忙的……”容哥儿边哭还不忘回嘴,眼泪都蹭到了锦书的外衣上,这边儿湿了就换一边儿抱什么的,他的动作做的很顺畅,可是他姐姐那脸色就很不美妙了,竟是直接把他从怀里“拔”了出来,一把塞到了看戏的宋景明怀里去了……

“阿姐……”容哥儿被塞到宋景明怀里的瞬间,还带着几分迷茫,可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他这是被他阿姐给嫌弃了,哭声顿时又调高了一个音阶,边哭边说道:“阿姐你果然不喜欢我了……阿姐你不要不理我……阿姐……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会乖乖听话的……呜呜呜……阿姐……”

锦书听着容哥儿那消防车似的动静,真心觉得头疼,偏偏宋景明也是个不会哄孩子的,还一心想把容哥儿塞回给她……锦书心烦不已,直接把炕上的小几轻轻一推就推到了窗根儿底下,然后朝着那空出来的地方指了指,示意宋景明把正哭闹个不停的容哥儿给放在了那儿……

容哥儿突然被放在了炕上,身边还没了可以依靠的人,哭声顿时就小了下去,可是脸上那害怕的神情却愈发的浓厚了,也不敢再说话,只愣愣地看着锦书……

锦书又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容哥儿的头顶,轻声说道:“这么粘人,长不大似的……可怎么办呀?”她离开云都的心思一直都是在的,可是容哥儿却着实是太粘人了些,她只是有几天没亲自来看他而已,他就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若是她一走好几年,怕是他真要有个适应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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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脑补要不得

容哥儿却是不明白锦书的担忧的,只是沉浸在近一段时间来自己被冷落的现实中去了,甚至对于此刻锦书没有像以前那样紧紧抱着他安慰,而只是摸了摸他的头的举动中,自行理解出了“姐姐不喜欢我了”这样一个“事实”……

嘴一撇,容哥儿那眼泪顿时就是哗哗地往下掉,只是这回他却是静静地掉眼泪,却没再哭出声来。可是越是这样静默,越让人看着心疼……锦书看得不止心疼,还头疼!

这表现怎么就这么像朵娇弱的白莲花呀?!

锦书暗自反省,是不是自己这几年的教育出了什么差错,怎么感觉把弟弟养得像妹妹了?!

宋景明站在旁边也是一直皱着眉,他可是记得自己小时候的样子的,顶不爱哭了,武将家的子弟摔出血了都不带吭声的!他这当人哥哥的难得的也反省了一回,看来这男孩子还是不能让娘和姐妹们去养着,这真是生生地给娇惯成了小姑娘了……还是有长出了玻璃心的小姑娘!

容哥儿可是从来都没遇上过眼下这种情况,他都哭成这样了,可是不管是哥哥,还是姐姐,都只是皱着眉站在一边看着,竟是没一个人过来哄他的……果然是不喜欢他了吗?!

震惊于“失宠”这个现实的容哥儿,突然大哭出声,也不管那暖炕离地有多高了,直接就跳了下来,连给人拦他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冲着内室跑了进去,而且还非常有想法的把内室的门给关上——甚至是直接把平日里都只做装饰用的门栓都给栓死了!

锦书嘴角抽得快停不下来了,听着里面那不断气的大哭声,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宋景明就更是傻眼了,他平日里学业忙,连家都少回,跟容哥儿的相处更是少得可怜,别说容哥儿了,他连见孩子哭的时候都少有,更别提去哄了……

“我这回大约是把他给得罪透了,还是让人赶紧请娘过来吧……”锦书一转头,正看见宋景明一脸期待地看着她,显然是希望她赶紧进内室收拾残局去,可是锦书这会儿却是心里也没了底气,也并不觉得自己这会儿出面是好事,所以只把事情往吴氏身上推……

宋景明叹了口气,他也看出来了,容哥儿对锦书太过依赖了些,锦书现在显然也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想拉开点距离倒也是能理解……更何况了,虽然见得少了些,但是他却是也知道,小孩子嘛,哪有不哭的?可也没见过谁家孩子还能哭出毛病来的……于是,他便也点了点头,随便地指了个人去请吴氏。

其实这吴氏哪里还用他们去请,七巧一被送到吴氏那里,吴氏就坐不住了,当时便带着人过来看容哥儿。去请她的人刚出院子就迎上了,不过吴氏却也没心情去理会,离得院子还老远呢,她就听见容哥儿的哭声了,她原以为是锦书教训容哥儿了,把他骂哭的,还在心里暗自埋怨了锦书几句,觉得容哥儿这么小的年纪,哪里能知道个什么轻重,只要他没事就好,又何必还要训……

可是等着吴氏一进了屋,才发现锦书和宋景明兄妹俩正站在那里大眼瞪小眼,而容哥儿的哭声却是从内室里传出来的……她带着几分心焦地左右看了看,皱着眉头问道:“这是怎么了?!”

面对吴氏这样的问题,锦书还真是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不过好在她是个做妹妹的,前面还有宋景明挡着,所以她非常没义气地一低头,把回话的事就交给了宋景明……

宋景明自然是看得出锦书的推脱,可是谁让他是当哥哥的呢?除了能硬着头皮顶上,他还能怎么办?好哥哥的楷模宋景明,上前一步微微地挡住了锦书一点,也苦着脸,说道:“谁知道他这是怎么了,都还没说他什么呢,他自己就哭得震天响了,哄都没法哄……”

吴氏挑了挑眉,本能地觉得不对,容哥儿平时最听锦书的话,再没有她哄不住的时候,可是今天却是由着他哭成这样,显然不正常呀!不过她这会儿也没时间追究这些细节,只顾着心疼上了,几步间就走到了内室的门口,那门虽然从里面栓住了,可是那门栓本就是装饰性的,摇两下就能打开,所以吴氏很容易就进了屋……

这当娘的想要哄好自觉被冷落、受了委屈的儿子,那简直是太简单了,抱着亲亲搂搂的,那安全感就很快地传递了过去,又说些亲密、安抚的话,做些以后很可能做不到的保证,很容易就把早就哭累了的容哥儿给哄睡了……

吴氏早在来的路上,就跟玉砚问清了容哥儿屋里的那些事,这会儿是再怎么都不放心再把儿子交到这些不负责任的奴才手里了,哪怕容哥儿已经睡着了,她还是让人取了厚毯子把容哥儿给包严实了,给直接抱回了她院子,她是下了决定了,容哥儿年纪到底还小,辖制不住身边的奴才,还是先在她身边再养两年再说吧……

宋景明和锦书两个人也被吴氏给叫着一起跟了过来,吴氏先把容哥儿放在自己屋里睡着,随即又安排了人去把东厢房给收拾出来以后就给容哥儿住,然后就端着茶杯审起了宋景明和锦书两个……

“说说吧,你们俩是怎么把容哥儿给弄哭的?”吴氏可不相信容哥儿会好端端地自己就哭起来了,她一直觉得这小儿子虽说是娇惯了些,可是却也没养成那爱哭的毛病,必定还是这当哥哥、当姐姐的做了些什么事,才把弟弟给吓哭了……

最主要的是,吴氏在哄容哥的时候,容哥儿一个劲儿地在问她,是不是不喜欢他了,他以后会乖、会听话,别不要他了……那话说的简直是让她这当娘的心酸的厉害,于是,容哥儿自己脑补出来的那些东西,都变成了现在的罪名直接扣在了宋景明和锦书头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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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冒头儿了

锦书和宋景明兄妹俩看着吴氏那一副已经给他们定罪了的表情,都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这当娘的疼起小儿子来,还真都是一副不讲理的模样!

锦书其实还真有些反应不过来,她也觉得依着容哥儿的性子不该如此才是,今天容哥儿的表现也实在是让她吃惊……而宋景明却是若有所思地微微皱了皱眉头,想了想,才低声说道:“娘,我觉得还是你去问问容哥儿,是不是有谁跟他说了什么……我倒是一直觉得弟弟好像有点被吓到了,不过可不是我和妹妹吓的,他倒像是自己不知道心里闹了什么想法……”

听了宋景明的话,锦书也立刻有了猜想,连忙点了点头,说道:“最近家里事多,母亲和我难免疏忽了一些,被人钻了空子也是有可能的……我就说今天容哥儿一直翻来覆去的说着那几句话,感觉上有些怪怪的,现在听哥哥这么一说,倒还真像是有人在容哥儿耳朵边儿挑拨了些什么……”

吴氏被儿子、闺女这么一提醒,自然而然地也回想了一番方才容哥儿的表现,还真是如锦书和宋景明说的那样不正常,她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正想让人带了七巧进来问话,偏巧外面就来了人传话,说是老夫人醒了……

吴氏想了想,还是让锦书留下照看着容哥儿,免得他醒来了见不着人再哭闹,而她自己却是急匆匆地带着宋景明去了老夫人那里。

容哥儿在吴氏的寝室里睡得正熟,锦书也不好在内室多呆,只看了看便又出来坐在贴了玻璃纸的窗前赏雪。这玻璃纸的存在其实挺让锦书好奇的,它是透明的不说,而且手感特别像是塑料制成的,可是她也问过人了,却只说这东西是拿一种什么动物的内脏又添加了什么东西熬制出来的……

听着挺让人恶心,可是看着却是挺光亮的,价格也很好看!一般勋贵人家,在那些不需要“背人”的客厅之类的地方,总会挑两扇窗户给糊上这种玻璃纸,这样会让屋子里显得比较亮堂……

锦书倒是觉得,亮堂什么的还不算什么稀罕的,只是有了这样能看清外面的“玻璃窗”,实在是个赏雪景的好去处!吴氏这屋里的玻璃窗下正好有张软榻,锦书就斜倚在软榻上,手里捧着吴氏特意交待人给她留的参汤,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

“小姐,”玉砚出去外面不知哪里逛了一圈,肩膀上还落着许多没化的小雪粒,悄悄地凑到了锦书的耳边,低声说道:“二老爷出门了,大管家去问芸小姐的丧事要怎么料理,被二老爷站在院子里训了好一会儿……我瞧着大管家大约是不会再理芸小姐的后事了……”

锦书真心烦!按说宋芸的后事并没什么难办的,她一个早夭的庶女,死得也不光彩,顶多也就是一顶薄棺随便找个像样的地方一埋也就是了,又不用入祖坟,要是王氏这当家主母还在的话,这事怕是也早就料理完了,哪里还会拖到现在?而且这里到底是武安侯府,宋沛远到底是多不懂事,才会一直拖着不去处置?难道还要留着宋芸的尸体在府里过头七不成?!

锦书正想说话,一抬头又看见玉砚似乎还有些什么话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说道:“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反正闹心的事也多,不差这么一件、两件的……”

玉砚想了想,咬了咬牙,说道:“小姐,小少爷这回的事,说不得还有三少爷的挑拨……”

玉砚口中的这个三少爷,指的却是宋宣了。自打二房回来之后,这府里的排行就被老夫人给扯到了一起排辈,这么一论起来,宋宣就成了三少爷,而容哥儿本该是四少爷的,只是他原是府里最小的一个,所以下人们也就习惯了叫他“小少爷”……不过,一直呆在边关的那位刘姨娘马上就要回来了,这以后可不能再用“小少爷”来称呼容哥儿了,毕竟那位才生出来的那个才是正经的“小少爷”了!

不过锦书对于宋宣这个时候会冒出来这件事,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近来张姨娘和宋宛被打压的这么厉害,宋宣要是什么都不做才是怪事!

锦书一口将碗里剩下的那小半碗参汤都灌了下去,微微坐直了身体,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问道:“你都打听到了些什么?说出来听听……”

“三少爷这两天好几次把侍候的人都撵了出去,单独留下跟小少爷说话,有人看见三少爷离开后,小少爷的脸色都很难看……可是被七巧一哄,就又能好些……”玉砚听了那些话,甚至都开始有些怀疑这七巧的出现也是跟张姨娘那娘儿几个有关了!

锦书挑了挑眉,冷笑了两声,又歪在了软榻上,低声说道:“果然是个不安分的……”

这嫡出和庶出果然是没办法和平共处的,哪怕平时宋宣装得再好,一到关键的时候,心里想的也依旧是张姨娘!他做这些事,怕是对张姨娘和宋宛被关起来的事不满的厉害吧……

其实都不用听真了,锦书都能猜出宋宣会跟容哥儿说些什么话,这两年他与容哥儿天天呆在一起读书,相处的时间可比与旁人长多了,对容哥儿的性子自是了解的很,想挑拨的话,当然也是要比别人容易的多……

只是容哥儿……锦书突然又叹了口气,果然还是娇宠的太过了吗?宋景明就已经够“单纯”了,可是好在他性子还是强的,脾气也硬,轻易不会吃亏,可是这容哥儿却是不仅单纯,性子也显得弱了些,最重要的是,分明大家都这么宠他,偏偏他还很是没什么安全感,这就着实是件让人无法理解的怪事了!

“张姨娘那里可有什么动静?”锦书想了想,转头又看向了玉砚,她可不觉得张姨娘被关起来了,就会学得安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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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王家抢人

玉砚听见锦书问起张姨娘,不由得撇了撇嘴,说道:“张姨娘那里还是老样子,天天的哭闹,还一个劲儿的打听着外面的事,只不过她身边服侍的人大多都是新换上来的,多余的话并不肯多说,也就是她身边的那个柳嬷嬷还能劝上她几句……”

“柳嬷嬷……”锦书回忆了一下,她对这个柳嬷嬷倒还真有些印象,听说这柳嬷嬷好像还是张姨娘的奶娘,后来跟着张姨娘陪嫁到了侯府里来的,要说张姨娘能听柳嬷嬷的劝,倒也说得过去。

玉砚似乎对这柳嬷嬷不大喜欢的样子,皱着眉头想了想,才又说道:“张姨娘倒是被关了起来,可是这柳嬷嬷倒是还能在府中走动的,她好像跟人打听过二房的事情……”

这消息还是玉砚去厨房取东西的时候听了那么一耳朵,她当时走得急,倒也没顾上细问,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事情罢了。

能跟张姨娘身边这么些年还让张姨娘宠信有加,这柳嬷嬷自然也不会是什么省油的灯,可是锦书却也有些想不明白,她打听二房的事情干什么?还是张姨娘又有了什么想法?锦书也悄悄地撇了撇嘴,这些家长里短的事真够让人心烦的……

不过好在这回张姨娘娘儿俩是被老夫人放话关起来的,日后就是翻起旧帐来,也算不到吴氏的身上去。虽然武安侯宋清远未必有那心替张姨娘“申冤”什么的,但是能少给人一个借口也是好的。

锦书坐在那里低着头东想西想的,心里一时竟是安静不下来,偏偏这个时候屋外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看着有些眼生的小丫头没规没矩的竟是一路闯进了屋子里来……这也就是外头下着雪,原该在院子里守着的下人看着没什么事也都找了地方去暖和,这才闹出了这样的岔子。

“大小姐……”那小丫头才十二、三岁的样子,入府也才没多久,还在跟着人学怎么做事,待闯进了屋里,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似乎是犯了大错了,又见屋里人看她的眼神都颇为不善,都没用得上玉砚呵斥,当时便吓得跪在了地上掉起了眼泪。

锦书还真是被她突然闯进来的动作给惊了一小下,深吸了口气,揉着额头拦下了正待教训那小丫头的玉砚,问道:“说吧,究竟是出了什么天大的事了?竟是让你慌得连规矩都顾不得了……”

那小丫头被锦书这么一提醒,顿时想起了自己肩负的“重任”,连忙举起了胳膊用袖子在脸上蹭了一把擦干了眼泪,这才慌慌张张地说道:“回大小姐的话,可不好了!外面来了伙人,要带齐少爷走呢!大管家正在那边院子拦着,只叫了奴婢来见夫人……啊!夫人呢?大管家说要夫人快些过去的……”

这大管家是事急昏了头吗?竟是找了这么个笨笨的小丫头过来传话……锦书只听着这小丫头颠三倒四地说了这么几句话,其实基本上也就听明白了。

估计这回是王家的人过府来了,甚至都没打算跟主子们照面,就要把伤病一身的宋景齐给接回王家去了。而且王家那边来的应该还是个主子,所以大管家才会赶紧地让人传话要请了吴氏过去……

锦书倒是还真想跑去二房看看热闹的,只不过她这身份又实在是不合适了些,只能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便让玉砚带着那小丫头去了老夫人房里见吴氏。当然了,就着这小丫头那醒事的样子,锦书还是没忍住又特意交待了她一番,在老夫人屋里不许大吵大嚷,等着请了吴氏出来,再悄悄地回禀……

王家都派人打上门来了,显然两家这关系间的裂痕已经是再没打算遮掩了,可以说,这回的事已经闹得宋沛远再不可能轻松收场了……所以老夫人那里能瞒一时就是一时吧,也免得她得了消息,病情再加重……

锦书倒是好心想瞒着老夫人,可是有时候有些事情却是你越想瞒着,就越会被揭出来!老夫人屋里还就有几个让人不省心的,只急要巴结老夫人,偷听了那小丫头跟吴氏的回话后,竟是不顾后果地就直接捅到了老夫人那里……

这回可好了,本来就病得下不了床的老夫人,竟是强撑了一口气,非要亲自去二房的院子给她儿子撑腰不可,可是她那身体又哪里撑得住?都还没把大衣裳给穿起来呢,就又口吐白沫地撅了过去……

这回可真是麻烦大了!

张大夫早就说过老夫人再动不得气的,要好好养着还有痊愈的可能,结果老夫人这几天是接二连三地复发,张大夫一被请了过来,就开始摇上头了……

老夫人这里闹成这样,吴氏又哪里还顾得上二房那里如何?只让人去告诉大管家尽心就行,然后便再没人去管王家来人接宋景齐的事……

王家这回带人过来的是二夫人王氏的三哥,大管家倒是苦着脸把老夫人病倒了的事告诉王骏达,可是王骏达素来是个混不吝的,自打王氏出嫁后,老夫人一味地偏着宋沛远惹得王氏不知道回家哭诉了多少回,王骏达对老夫人这个姑妈早没了什么感情……

这会儿既然是打亮了牌子是专程上门闹事的,自然更别指望王骏达顾念什么亲戚情分了,只随口说了句知道了,便直接带着人把宋景齐裹得严严实实地抬进了轿子里,然后又有王氏的陪嫁出面替王氏、宋景齐、宋锦竹娘儿仨把原还留在这边的行李、细软什么的都收拾的一干二净,然后一大伙人是扬长而去……

老管家虽是心酸不已,可是这事他一个做下人的却也着实是没法儿拦。宋景齐这二房的少爷一见着王骏达就眼泪汪汪的抱着不撒手,跟着人家舅舅走的时候,连句不情愿的话都没有,老管家再怎么样也是个下人,又哪里能真咬死了不让主子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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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散消息

锦书是一听说老夫人又昏倒了,就赶紧地又赶去了老夫人的院子。不过她这回倒是把玉砚给留在了吴氏屋里,就为了不让容哥儿那颗小玻璃心再受什么刺激……当然,更主要的原因也是她这会儿能相信的人不多,留了玉砚照看她倒还能放心些。

吴氏心里自然也是惦记着自己小儿子的,一见了锦书,就忍不住使了眼色,想知道她是怎么安排的。锦书也只得找了机会悄声地把她的安排告诉了吴氏,吴氏对玉砚的观感倒也还算不错,所以锦书的安排在她看来也是极好的,自然是没再多说什么……

老夫人这回又倒下,确实不是什么好事,张大夫从进了门就开始摇头,那一脸严肃的表情任谁看了,心情怕是都轻松不起来。老管家苦着脸来回话的时候,吴氏也只是说了句“知道了”,便再没什么反应——实在是顾不上啊!

不过锦书却觉得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只趁着张大夫给老夫人针疚的时候,拉了吴氏到外间,低声说道:“母亲,咱们是不是赶紧地派人找了二叔回来?而且王家那边也该正式的派个人去说一声……”

吴氏一听这话,当下便会意了过来,一拍额头,只怨自己这会儿是忙晕了头,竟然连这样的事情都没想到……这其实也是个习惯问题而已,二房长年不在不说,就是王家那里,老夫人有个什么事,人家也是不愿意登门的,闹到最后两个之间的关系自然也就淡薄了,互相有什么事也就剩了面子情儿,轻易的不互相传话联系。

可是这回眼看着老夫人是真的不好了,宋沛远这当儿子的既然在云都,自然是该在家里守着的,而王家那里,再怎么说也是老夫人的娘家,家主更是老夫人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这样的大事人家来不来人是一回事,可是你该通知还得通知!

吴氏赶紧叫过来了老管家,吩咐了一通之后,更是把去王家传话的事直接交待给了他去办——吴氏真担心若是只派个嬷嬷、小厮的,说不定连王家的门都进不去!

老管家先前过来回话的时候,其实也是想问问要不要做些安排的,只是那会儿屋里忙,他也就没敢问出口。这会儿见吴氏终于反应过来了,他自然是不敢再耽搁,赶紧地就牵了马出门。

本来老夫人这里就已经够乱的了,偏偏容哥儿睡醒了一觉起来后,又见母亲和姐姐都不在,任着玉砚怎么哄都哄不住,只得依着他的意思抱了他过来。吴氏一看见容哥儿过来,就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养孩子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她也就是分了分神的工夫,儿子就突然被教坏了,还不知道得多少天才能掰正了回来,真是想想都让人心酸的厉害……

如今这世道虽是讲究“孝道”,可是这进病人的房间到底还是有忌讳的,如容哥儿这样小的年纪,正是爱生病的时候,一般来说是怎么都不会让他往病房里来的,所以吴氏也只是让他冲着老夫人的内室磕了个头,并没让他进去见老夫人。

容哥儿冒着雪赶过来,其实也就是想围着吴氏和锦书而已,对于吴氏这样的安排,倒是没再闹什么脾气。只是他先前自己吓自己,总觉得锦书不喜欢他了,虽然有吴氏“辟谣”,可是等着他一睡醒还是没见着锦书,于是心里的怀疑依旧,所以这会儿见了锦书也一样是一副想亲近又不敢亲近的样子,瑟瑟缩缩的让人看着就觉得可怜……

锦书也实在是被容哥儿那可怜兮兮的小眼神儿给闹得再装不了严肃,只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把他抱在了怀里,这才见他脸上再露出笑容来……

吴氏是个当媳妇的,老夫人生病她怎么撑着都是应该,可是眼见着就是该用午饭的时候,她可舍不得自己的儿女跟着挨饿。只让人收拾了一下旁边的厢房,让宋景明带着锦书和容哥儿过去用饭,便是她自己也能趁了空来吃上两口……

吴氏不是没想过先让孩子们回去自己院子歇着,只是她已经派人去找宋沛远了,又通知了王家的人,若是两家人过来的时候,看不见宋景明和锦书他们,倒是留了话柄给人,所以她也只能先委屈着孩子了……

吴氏的顾虑果然是对的,锦书他们在厢房里那饭菜都还没吃上几口呢,外面就有人跑着进来传话,说是宋沛远终于赶回来了!

这从派人去找,到宋沛远赶回来,怕是已经都将近一个时辰了,也不知是家里的下人没找着,还是怎么回事,反正宋沛远这赶回来的速度,看在眼里的人可不在少数……

大管家去王家传话之前,已经先一步安排了几个话多的家丁在侯府周转开始传话,当然这传的也不是别的,就是老夫人病重的这件事……

这往外散消息的事,是锦书私下里悄悄交待的,她也是担心外面会传出什么对他们大房不好的传言出来,那倒是不如把这谣言的出处掌握在自己手里,至于若是闹出什么事来,这背黑锅的自然会有那“明眼人”替他们武安侯府给挑出来……

吴氏也是知道锦书私下里做的这些手脚的,从她私心里来说,她也是赞成的。毕竟据吴丞相那里得来的消息看,她那夫君武安侯这一两日就会赶回云都,偏生这个时候老夫人病得这么重,若是再让宋清远对她生出了什么不满之心那就不好了……

虽然老夫人这场病并不是由吴氏而起的,可是外面的人可不会管着这些,乱传出些什么谣言也是情理之中,吴氏却是不愿把自己折腾的百口莫辩的……府里上上下下的她倒是不惧,毕竟把老夫人气倒的那些事,府里的人都是看在眼里的,自然是说得清楚,眼下要防的也就是外面……

锦书放出去的消息虽然简单,可是若是再配上宋沛远和王家的各种举动,那可就有意思多了,这种情况下,可就没谁会再把目光盯在吴氏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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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倒打一耙

宋沛远原是中午的时候约了同窗好友小聚的,聚会上心情不大爽利的他倒是喝了不少酒,不过他那一身的酒意在听大管家提起王家上门把他儿子也给带走的了消息之后,顿时就消散的无影无踪了。他是断没想到王家会把事情做到这一步,这果断是朝着无法复合的路上走了……

宋沛远虽是对王氏诸多的挑剔,可是在他心里也就是想好好打压王氏一番,嘴上虽然叫得厉害,可是不管是休妻,还是和离,他都是没想过的……但是王家眼下的举动,却仿佛是下了狠心要跟他撕掳个清楚了,一时之间又让他如何能不吃惊?

今日的聚会上,他一个正在吏部任职的同窗私下里悄悄地跟他说过,这两天他家里的事闹得太过,吏部的尚书和两个侍郎似乎颇有微词,他这回想晋升、调职回京的事,怕是要起波折……同窗的好言相劝言犹在耳,家里就又闹出了这样的事来,这是想把他往死路上逼吗?

宋沛远原带着些踉跄醉意的脚步,在听了大管家的话之后,又联想到了同窗私下里传来的消息,顿时就急促了起来,也不再时不时地还要扶着墙歇歇了,要不是实在跑不起来,他都恨不得直接跑到老夫人院子去。他满心的怨愤都冲着老夫人和吴氏来了,王家来人的时候他不在,可是他娘和他嫂子可是在的,怎么就没一个人去拦一拦?怎么就能由着王家把他儿子给带走了?就是成心想逼着他给王家低头,难道都不顾虑一下他宋二爷的脸面了吗?

宋沛远本就因为聚会上同窗说起的一些话,担心不已,回到家又出了这样的事,老太太和吴氏便很顺当地被他迁怒了……

宋景明和锦书带着容哥儿迎出来的时候,正对上宋沛远脸色铁青地带着满身怒意冲了进来,也没理会他们三个见礼的动作,跟阵风似的就冲进了老夫人屋里,随即里面便传出来了宋沛远大声咆哮的声音……

“他这是疯了吗?!”锦书瞪大了眼看着事情莫名的就发展向了一个未知的方向,她轻推了宋景明一下,低声说道:“哥哥还是去看看吧,二叔这倒像是在发酒疯,可别让他伤着娘了……嗯,你也小心着点,听着、看着就行,可别搅和进去……”

宋景明点了点头,然后快步进去里屋。而锦书却是带了已经快吓哭的容哥儿又转身回了厢记,顺便还叫了大管家进来。

锦书哄了容哥儿一番,看他精神好些了,便交给了玉砚继续服侍他用饭,然后才坐到了一边儿低声地问大管家:“二叔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大的脾气?而且我听了两句,他倒像是在抱怨祖母和母亲坏了他的事一样?”

大管家近来虽然内务繁杂,可是对外面的消息却也是一直都没放松过,对宋沛远的事倒还真能猜着几分,所以这会儿回起锦书的话来,倒是没什么压力,直接便把自己打听来的关于宋沛远一些传闻说了出来,又隐晦地提及了今天与宋沛远聚会的人的身份,便直接点明了宋沛远气愤的原由……

锦书听完之后,不由得挑着眉冷笑了起来,说道:“我这好二叔回府的时候,难道你就没告诉他,祖母就是为着王家闹上门的事才又被气倒的?他不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所做所为,倒是把这一家子给怨上了……哼!他还有脸生气,我还没嫌他弄坏了我武安侯府的名声呢!”

大管家也是很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们家是几辈子的家生子出来的,他比宋沛远大着十来岁,也算是从小看着宋沛远长大的,他现在也是十分看不明白宋沛远究竟是怎么想的,怎么就把事情给闹到了这一步……为着两口子闹矛盾的家事,竟是生生要把自己的前程都给耽搁了去,这也太拼了些!

“王家那里福叔是亲自过去的,他们对老夫人‘再次’病例的事,是个什么反应?”锦书抬头看着大管家,又接着问道:“我那二婶听了这个消息后,可遣人过来问过?”

大管家摇了摇头,说道:“老奴本是求见老舅爷去的,可是却没见着,王家是大老爷出面见的老奴,王家大老爷似乎对老夫人的病情……有疑虑……”

大管家没接王氏的话茬儿,锦书自然也就意会,这是王氏没一点动作的意思了,而王家的老舅爷,这是指的老太太的亲兄弟、王家的家主了,要说大管家没见着,这也是情理之中,可是大管家那话里的意思,却是王家在怀疑老夫人在装病……

锦书揉了揉隐隐有些发胀的眉心,转头朝着旁边侍候的一个小丫环说道:“你悄悄去看看,如果方便的话,就请了张大夫过来一趟,记住——要悄悄的!”

那小丫环有些紧张地连声应下,然后便急匆匆地跑了出去。锦书这才又低声对大管家说道:“先前总想着祖母这些年都一直是张先生照看着,便也是只请了张先生过来,眼下这样的情况却是不好再这样了……呆会儿张先生来了,先私下里告个罪,然后就麻烦大管家拿了帖子去请几个太医回来吧……”

“老奴明白了!”大管家其实先前说那些话的意思,也就是想把老夫人这病给“大张旗鼓”地看起来,就冲着王家眼下这动静看,如果再遮掩着老夫人的病情,倒像是他们武安侯府真有什么想法似的……那他们可就是太冤枉了些,老夫人这可是真病了,不是装的!

张大夫来的很快,他早就不想在那屋里呆了,宋沛远眼见着老夫人真倒下了,人事不省的,可是那火气却是半点没下去,直接就都冲着吴氏去了……从吴氏不好好照顾老夫人,害老夫人生病,一路说到了吴氏对他存心不良,害得他现在妻离子散,那话说得一套一套的,好像他人生的悲剧就都是吴氏造成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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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忠孝

张大夫对于锦书要去太医院再请几个太医回来的给老夫人看病的这件事,一点异议也没有。他又不是傻的,这府中都闹成这样了,他还能看不出点什么苗头来?更何况他不过是个小大夫而已,人家侯府能当面提前知会他一声,已经是很给面子了……所以,张大夫很是爽利的就答应了下来。

锦书在大管家已经出门去请太医之后,便立刻派了个丫环去见吴氏,直接当着装醉撒酒疯的宋沛远的面,高声说出了已经派人去太医院请太医的事……于是,还没傻到家的宋沛远立刻安静了下来,身子一栽歪,两眼一闭,当时就“昏”了过去。

吴氏都已经被气的快说不出话来了,只叫进来了两个小厮抬了宋沛远出去,便坐在椅子上直喘气。锦书进屋后,一见了吴氏脸色苍白的样子,连忙走到了她身边,轻轻地帮她揉着胸口,低声地劝慰道:“娘,您跟他生什么气?外头都已经传开了,二叔如今内讳失和,家宅不宁的,今年想晋升、调职进京的事,怕是不成的……就目前的情况来说,他要么降职留京,要么继续外放,反正是没他什么好果子吃,您还跟他计较个什么劲儿?”

果然,吴氏一听了锦书这些分析,心里顿时痛快多了,可是旋即她那眉头就又皱了起来,轻叹了一声,说道:“他若是过得不顺遂,怕是最后还是要求到你爹爹头上去,到底是亲兄弟,你爹爹难道还能真不管他不成?总之,都是麻烦事!”

锦书抿唇轻笑,低声说道:“他们一家子这才几天的工夫,就闹出了这么多的丢人事,整个云都眼下怕是都传开了……就二叔那脾气性子,他能受得了整日被人指指点点的?留京的事,大约他是不会再想了,至于放外任……帮他也就帮了,远远地放出去,就又能得几年清静!”

吴氏点了点头,宋沛远确实是个好面子的人,如果外面真是把他内宅的那些事都传扬了出去,怕是他还真就不愿意再留在云都让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过日子,能外放就最好!真是眼不见、心不烦……她正想点头赞同锦书的说法,突然发现竟是没看见容哥儿跟着过来,连忙问道:“容哥儿呢?怎么没过来?可是方才你二叔的大嗓门把他给吓着了?”

“没有!”锦书也感觉到吴氏这会儿情绪不太对,连忙柔和下了声音,说道:“方才我领着他吃过了饭,看他有点犯困,就让玉砚带着他先回去您那里歇着了……我已经跟他商量好了,让玉砚先跟着他,他也答应了会乖乖呆在您院子里等着咱们回去的……”

容哥儿其实还真是被宋沛远的大嗓门给吓着了,不过这一吓,倒是把他那不知道被挤到哪里去的脑子给找了回来,他方才悄悄地搂着锦书问,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所以娘和姐姐才没时间去看他……难得他自己能想明白,锦书哪里会不赶紧地敲边鼓?

虽说她也知道,说得深了容哥儿也不会明白,可是还是尽可能的说了一些事给他听,又交待了他不许告诉别人,便征得了他的同意,让玉砚先照看着他回去了吴氏的院子呆着……

吴氏也没追问内情,只听说小儿子肯听话地回去了,心里头便立时觉得安稳多了。她轻轻地拍了拍锦书的手背,脸上的笑容很是安慰,低叹着说了句:“还好有你啊……”

宋景明在一旁看得嘴撇的老高,心里着实不忿。方才宋沛远闹腾的时候,他可没少顶在前头,怎么这会儿功劳最大的却成了锦书了?他是怎么想怎么觉得不服,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看眼前这对母女秀恩爱了……

锦书抿唇一笑,宋景明这么争宠未遂的样子可是少见,她转头间正看见吴氏也是一脸要笑不笑的表情,不由得挑了挑眉,又接着说道:“娘,福叔已经亲自去太医院请太医了,祖母病的这么重,就是太医来了,只怕也是跟张先生一样的看法……那哥哥,是不是就可以用祖母重病的借口,留在府里,明日不用跟着军校的人走了?”

宋景明听锦书突然提起这件事,眼睛不由得一亮,家中长辈病重,倒还真是个不错的借口!可是当他把期待的眼神移到了吴氏身上后,却只见吴氏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行吗?”宋景明的语气里已经带了几分委屈,嘴角都耷拉了下来。

吴氏看了宋景明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道:“自古言道,‘忠孝不能两全’,你若尽孝,便为不忠,既是不忠,你又还哪里来得日后的前程?以后你是要走武将的路的,你这次能为了祖母能推脱了军令,那么以后呢?今日若是留了这个把柄,以后你的路可就难走了……”

宋景明听得目瞪口呆,偏偏吴氏说的道理还让他无法反驳,只得长长地吁了品气,一个人低着头发呆……

锦书也是一声轻叹,当官什么的,真是太让人心烦了!她其实最讨厌去琢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可是这辈子偏偏摊上了这么个家,也就由不得她不去想了……她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宋景明的肩膀,说道:“既然不能打着尽孝的旗号留下,那就还用咱们先前商量好的办法吧……趁着太医都还没来,要不,咱们就先把你的胳膊腿儿什么的给收拾了?太医来了也正好可以顺道帮你诊治一下……”

“什么胳膊腿儿的?你们商量好什么了?”吴氏听得心惊,连忙一把拉住了锦书的手,说道:“你们俩可别乱来,这胳膊腿儿的可不好乱来的,实在不行,就等着晚间看看你外祖父的主意就是了,可不能伤着自己了……”

锦书见吴氏真的着急了,连忙转身搂住了她的胳膊,笑着说道:“娘尽管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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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严重”的伤情

锦书见吴氏还是一脸紧张的样子,显然是放心不下,不由得回头瞪了宋景明一眼。这家伙先前竟然还想真给自己弄出些伤来,这不净是让家里人担心的吗?不过这会儿她却是也顾不上去训宋景明,只缓和着声音安慰吴氏道:“娘是不是忘了,我学医术可是专精的外科,替哥哥做出些别人看不出来破绽的伤势什么的,那真不算什么事儿……您就尽管放心吧!”

吴氏这时才突然想起,锦书一直都有说过,她学医是专攻的外科,这伤胳膊、伤腿什么的可不就是要找外科大夫看的吗?她想起了这些,倒是多少能放下些心来了,不过不问清楚了肯定是不行的,于是她带着几分迟疑地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锦书又转头看向了宋景明,挑眉一笑,说道:“卸了腿上的关节,然后把暗筋给别到一边去,就差不多了……这样也不会太疼,只会觉得酸麻麻的,不怎么受罪……让那些大夫看,伤势却不会轻,怎么着也得养上个三、两个月的……等着事情过去了,我把筋给扭回去,立马就是又能跑、又能打的了……”

“真的不会疼?而且还很快就能治好?”吴氏最关心的就是这两条,锦书倒是直接说进了她的心坎里去了,她紧紧地拉着锦书的手,问道:“那宫里出来的太医难道就真的看不出来你做的手脚?他们真的治不好?”

锦书知道,吴氏是担心宋景明既受了罪,还没能达到预期的效果,所以倒也不在乎吴氏对她的不信任,只笑了笑说道:“肯定没问题!”

自然是问题的。锦书想用的这手法,原是从分筋错骨手里简化来的,必须得懂得其中的套路才能看得出些门道来,而云都太医院里的那些太医就没一个习武的,是绝对不可能看出来什么破绽来的……

宋景明在旁边听着吴氏一个劲儿的追问,心里也踏实了不少。其实他先前虽说是答应了让锦书去“安排”,但是实际上心里是真没底。不过这会儿听着锦书说的是头头是道的,终于觉得或许妹妹是真有把握才会这么做……

老夫人这里情况太不好,吴氏一时离不开,宋景明便只能自己跟着锦书出去,母子几个人还先一步套了个说法,说是宋景明陪着锦书去库房里翻库存,看看都还有多少上品的补药能给老夫人用……

好吧,翻腾库房的时候被突然出现的莫名其妙的状况给砸伤了腿,真是个太顺理成章的事情了。虽然可能库房里还要损失些东西,而且看守库房的二管家,还有一干下人可能要受些罚什么的,这些都在可控范围之内,就不用去计较了……

宋景明受伤的过程非常的顺利,就连库房里一直跟着的两个帮忙拎东西的下人都没看出什么不对来,宋景明就抱着腿倒在了地上了……

一向以硬汉为发展目标的宋景明,在被锦书下了暗手伤了腿之后,几乎是立刻就后悔了起来——这腿还真是不疼,可是能不能不要这么麻麻麻呀!

宋景明简直都要被那一波一波袭来的酸麻感给打败了,不过几个呼吸间,眼泪就已经不由自主地盈满了眼眶,连呼吸声都仿佛带上了节奏……可是就是他这副强忍着“疼”的表情,却着实是把管理库房的二管家都快给吓趴下了,这真是天大的祸事呀!

吴氏那边接到宋景明受伤了的消息的时候,正好是大管家快马从太医院把太医请了回来的时候,吴氏这个当娘的当下便泪眼汪汪地看向了四位太医,虽然她话没说出口,可是那求助的意思却着实明显。别说,这次的四个太医里还真有一个学过外科骨伤的,于是这位就被推荐了出来……

被推举出来给宋景明看伤的太医姓杜,他是被下人直接带去了库房的,因为锦书不许人动宋景明,说是怕伤着了骨头,一挪动反而不好……杜太医听了下人学的锦书说的话后,倒是捋着半长的胡子点了点头,这个做法是对的!

宋景明可怜兮兮地就被扔到了冰冷的地上,身上先前压上来看那些“存货”什么的倒是都被搬走了,但是锦书也没让把那些东西搬远了,而是为了表示情况紧急,只是随便撂在了宋景明受伤这地方的周围。二管家虽然满腔的异议,可是面对着锦书这个态度坚决的主子的时候,也只能咬着牙跟着这么胡来了起来……

等着杜太医赶到的时候,库房里里外外的跪了十几号人,而锦书更是蹲跪在宋景明的身边,拿着块小手绢捂着嘴在小声“嘤嘤嘤”,眼神里还透着些的水光,看向杜太医时候的表情更是充满了惊喜和期待……

杜太医顿觉压力颇大,干咳了一声,赶紧地避过了锦书的目光,只快走了两步,来到了宋景明身前,蹲了下来细细地在他的伤腿上摸来摸去……

宋景明顿时就觉得更不好了。杜太医那手摸到了他的腿上,那酸麻的感觉竟是仿佛能跟着杜太医的手移动一样,他虽想强忍住呻吟的声意,但是吼间几声破碎的闷哼却是免不了的……而这种状态看在杜太医眼里,几乎就等于是坐实了宋景明的伤情严重呀!

这腿都“疼”的不能碰了,而且还绝对不是装出来的,那满脑袋的“冷汗”汩汩的往外冒,而且这往外冒的频率还跟杜太医动手检查的频率是一致的,这绝壁不可能是装出来的呀!

杜太医只粗粗地看了一遍,又打眼扫了一圈那撂了满地的箱箱罐罐,觉得这伤必须是砸断了腿呀!

既然有了结论,那么再处理起来自然就简单的多了,杜太医先是简单地固定了一下宋景明的伤腿之后,便让人抬了他回房去。这样“严重”的伤情,少说要在床上躺个三个月的,先期阶段肯定是不能移动这伤腿的,所以还是要回房之后再把断腿给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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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蒙混过关

老实说,杜太医这治外伤的手法还是很不错的,宋景明被抬回了自己院子后,杜太医只上手摸了一遍,便很是庆幸地说道:“大公子的骨头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错位,正一正就可以了,只是筋脉上的问题要严重一些,回头我教下一手法,得有人天天帮大公子按一按,再配合着服些汤药,养上些时日便可痊愈……”

锦书暗暗点头之余,脸上紧张的表情却是一点都没变化,连忙地安排了宋景明的贴身小厮过来跟着杜太医学按摩手法。至于那些正骨、上药什么的事,那就不是锦书能围观的了,所以她也很识趣地没呆在屋里碍事,只在外面小客厅里等着。

玉砚被锦书安排去照看容哥儿了,这会儿虽是身边还跟着几个丫环,但是用起来却是不那么顺手,而且很多事也不好安排给这些人去办,不过让她们帮忙打听些不算忌讳的消息什么的,倒还是可用的……比如说老夫人那里,几位太医看过之后是怎么说的?宋沛远是不是还呆在他院子里装着酒醉未醒?王家那边儿有没有派人过府探看?……

锦书只当是打发无聊,才让人去打听了这些消息回来,其实所谓的打听,也就是印证一下她自己的想法对不对而已……还别说,这些事、这些人的反应,还真就让她猜了个七七八八。

老夫人那里的病情不是装出来的,她本就上了年岁,这十多天里倒是被气晕倒了好几回,就是个大好人怕是也要坐下大病来了,更何况她身子还本就有些弱了……所以太医那里诊看的结果倒是与张大夫对得上,都道老夫人这回病得凶险!

而宋沛远虽然知道太医上门,他还躲着不见不好,可是他也实在做不出来前脚装醉,后脚就立刻清醒过来的事!先前他已经把事情做绝了,这会儿想挽回可就没那么方便了……他对吴氏大骂出口的那些话,已经不止是脸面的问题了,要是不把这酒醉一装到底,以后大房和二房可就真没法儿再见面了!

一想着自己眼下这困境,宋沛远那渣到家的脑子竟然又开始神发散——他又把所有的错都归咎到了王氏身上!如果不是王氏“无理取闹”,害得家宅不宁,他哪里会对大嫂吴氏口出不逊?甚至再往前说,要不是王氏乱闹了一通,老夫人又怎么会被气得病倒?

最后,宋沛远得出了一个自己非常无辜的结论——一切都是王氏这个丧门星的错!

锦书自是猜不到宋沛远竟是会生出这么无耻的想法来,她只是对于王家竟然真的得了消息也没派人上门探望的事,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

虽然说大管家先前去王家报信的时候,并没有见着王家的家主,但是锦书可不相信那位老舅爷就真的不知道这件事!可见那位也该是被老夫人和宋沛远两人给伤透了心,不愿意再拿这两个人当亲戚看了……

只是如今这位老舅爷虽然已经卸了六部的职务,但是却是被调入了内阁做了大学士,这可是正经的天子近臣,这样的人又哪里是好得罪的?

锦书倒是不在乎宋沛远会怎么样,她就是有些担心自己亲爹,眼下还不知道皇帝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若是这个时候再被这位老舅爷暗地里使些什么绊子,就算是有吴丞相在,怕是也不好收场……

锦书还坐在那里胡思乱想的时候,杜太医却是手脚利索的已经把宋景明的伤势处理好了,就连那些按摩的手法也都教给了锦书安排过来的小厮。杜太医这回急匆匆地赶来武安侯府,为的是老夫人的病情,所以宋景明这边儿一处理妥当,他便立刻告辞,半点都没敢耽误。

锦书倒是没亲自送杜太医,只告了个罪后,便只叫了个丫环引路送了他过去老夫人院子。锦书自己倒是留了下来,她还要帮着把宋景明的腿上的暗筋给正回来呢!不过宋景明却是在锦书正要动手的时候拦下了她。

“怎么?还疼出兴趣来了?”锦书挑着眉看着还躺在那里呲牙咧嘴的宋景明,说道:“你不会是害怕了吧?放心好了,只要筋一正过来,立马就能好了!既不会再麻,更不会有什么疼的感觉,顶多就是酸胀一小会儿,很快就没事了……”

宋景明却是摇了摇头,说道:“先就这样吧,等等,等到明天的事过了,再治!”

说到底,宋景明还是有些不放心,要是万一明天来“接”他的人,真的是带了大夫来的可怎么办?通道还再叫了锦书给他来这么一下子?他是怎么想怎么觉得这想法不靠谱……再说了,晚上的时候怕是外祖父也要过来看看的,要是见他活蹦乱跳的,大夫一眼就能断出他没事了——这不是找着挨抽吗?!

真要这样,这小半天儿的罪可就真是白受了!

宋景明咬着牙,决定忍了!就是再难受,也要把这一两天的时间给忍过去,等着事情彻底的过去了,再让锦书把他腿上的筋给正过来……嗷嗷嗷~难受的想哭怎么办呀?!

锦书看着宋景明双手握拳、双眼含泪样子,实在是忍不住那满腔的笑意,捂着嘴闷笑了起来。

“还有没有点同情心了?”宋景明看着锦书快要笑趴下去的样子,着实是气恼不已,拳头用力地捶着床,说道:“看着你哥哥我躺在这儿受罪,很可笑吗?天底下有你这样当妹妹的吗?”

锦书见宋景明确实是要真恼了,连忙强忍住了笑意,深吸了口气,正了正心神,这才凑到了他身前,低声说道:“哥哥可记好了这不舒坦的滋味是什么样的,以后可把这表情给装好了……我这就封了你的穴道,那两道暗筋还让它就别在那里,不过这不舒坦的感觉我都给你封住了,这两天你就先习惯一下自己少条腿的感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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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期待

能有这样的好事,宋景明自是乐不得如此。就算是感觉着没了那条伤腿,也比眼下这般又酸又麻的感觉要好得多!他连忙地点头应下,只催着锦书快点动手。

点穴封闭感觉的手法并不难,只是先前杜太医包扎的太过结实了些,竟是有两处穴道还要锦书取了针灸用的长针才算封住。不过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锦书这边才收手,宋景明就忍不住舒服地呻吟了一声,脸色整个看起来都好了不少……

“你这针灸的效果能支撑多久?”宋景明一边长长地吁了口气,仿佛是要把先前那说不出来的难受劲儿都给吁不见了,眼睛却是一直盯着锦书没换地方,语气里更是带了几分紧张地说道:“你可给我记着点时间啊,赶在失去效果之前,一定要再给我来一回!先前那种难受劲儿,我是真不想再经历一回了!”

锦书“咯咯”地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我方才是用了针的,功效会比较久,差不多能支持到明天早上呢……我会记得早点过来再帮你来一次的,别担心!”

“简直快累死我了……”宋景明真心觉得累了,无力地朝着锦书摆了摆手,说道:“好了,你去娘那里看看吧,我先睡一会儿……”

锦书撇了撇嘴,她也很“辛苦”的好吗?凭毛他就能装着受伤睡懒觉,她却要“四处奔波”?真是不公平……虽然她嘴里是这么愤愤不平地小小声地念叨着,可是她心里却是也知道,真让她装个伤残人士躺在那里不能动,她还真不乐意!

锦书赶着去了老夫人院子,先前来的四位太医已经先回去了两位,还有两位留了下来,看样子是有什么持续治疗需要跟进的样子……留下来的两个太医中就有先前给宋景明治腿的杜太医,显然也有照顾宋景明的意思在里头。

锦书一进屋,就看出来吴氏的脸色不太好地站在内室门口,她连忙急走了两步,来到了吴氏身边,非常自然地扶住了她的胳膊,低声说道:“娘,您好歹也坐下来歇会儿,以后日子还长着呢,您可不能再累坏了……”说着,她便搀了吴氏去旁边的软榻上坐下。

杜太医和另一位被留了下来的李太医,两人正与张大夫一起站在老夫人的床前,小声地商议着要给老夫人用的药方,倒是没注意吴氏和锦书这边的情形。

锦书凑在吴氏耳朵边儿,低声说道:“哥哥那边我都安排好了,方才杜太医可是没看出什么不对来……祖母这里眼下已经是这样了,您就是再着急又能怎么样?好歹还是顾惜着您自己一些,这府里上上下下的可一时半刻也离不得您……”

吴氏几乎是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我自是知道的,只是……唉!你爹爹马上就回来了,偏生家里就出了这么些的糟心事,我真是担心呀……”

锦书轻哼了一声,撇了撇嘴,说道:“您可担心个什么劲儿呀?我那好二叔都还有心思装醉躲起来了呢……这几天发生的这些事,家里多少只眼睛都看着呢,您还怕爹爹被谁蒙骗了去,怪罪到你头上不成?王家到现在可是还没动静呢!若是晚上连外祖父那里都派了人过来,王家却还没来人,那才真是‘好看’了!”

吴氏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复又冷笑了一声,说道:“晚上怕是你外祖父是要亲自过来的!”

锦书挑了挑眉,满是不解地看向了吴氏。若是因为老夫人“重病”这件事的话,吴丞相实在是不该亲自登门的,虽然丞相夫人、锦书的外祖母已经不在了,可是丞相府毕竟还有许氏这个大夫人在的,老夫人病了,自是要女眷登门探望的,再没有吴丞相这个时候登门的道理的……

吴氏轻轻拍了拍锦书的手,说道:“你大舅母自是会跟着你外祖父一起来的,你祖母这里有你大舅母来看看就好了,至于你外祖父……”

锦书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轻声说道:“外祖父不会是冲着二叔来的吧?”

吴氏又叹了口气,说道:“你外祖父本就担心着你哥哥明日的事,正想着要找借口来府里看一看的,结果你二叔可不就正好把借口给送到他手上了……”她也是有些无奈,婆家这么瞎闹腾的事,其实她也不愿意丢人丢回娘家去的,偏偏下午的时候宋沛远装醉责怪她的那些话,却是正好让娘家过来打听情况的人给听了去,她那丞相亲爹就直接让人带了话,晚上要过来一趟,要好好地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做人家媳妇的……

好吧,任谁都能听出丞相大人那语气里的强烈不满,当然了,也任谁都能听得出来,丞相大人的不满绝对不是冲着人家自己闺女去的……吴丞相派人来传话的时候,正是挑着几个太医都在的时候,正好可以让他不用担心这消息传不出去了。

至于以后宋沛远能落个什么“好名声”,丞相大人表示——这跟他有关系吗?!宋沛远把罪名都推到他闺女身上去的时候,可是也没想着他们吴家的名声,那么又何必去想那么多?

吴丞相这反手一记响亮的巴掌,几乎是直接要把宋沛远打落到尘埃里去了。最可怕的却是,外面满世界的人都知道了宋沛远做的那些蠢事了,偏偏宋沛远自己却还不知道!

宋沛远甚至还在异想天开地想着要怎么翻盘,要怎么说、怎么做,才能把自己“优秀”的一面凸显出来,而过错什么的,自然是要扔给别人去背,至于扛罪的人那更是现成,从已经回了娘家的王氏,到偏着自家出嫁女的王家,更有大房吴氏这里里外外一拨拨的人,那点罪名想想都还有点不够分啊……

吴氏虽是没把话说的太明白,可是锦书又哪里会想不到其中含意?她嘴角抽了抽,默默地替宋沛远点了根蜡烛之后,竟隐隐有些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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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这是有事呀!

锦书虽有心留在府里看戏,可是惠心真人突如其来的再一次邀请,着实是打乱了她的好心情。这都已经是半下午、天色都已经渐渐开始暗下来的时辰了,偏偏惠心真人派了个小道姑上门,说是要请她赏雪!

大晚上的赏个毛雪呀?!

锦书紧抿着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送信的小道姑,她自是想一口回绝,可是即使没回头她也能感觉得到跟着她一起出来的吴氏正火辣辣地看着她,只凭感觉她就知道,吴氏必定是希望她能跟惠心真人把关系好好地处下去的……眼下武安侯府正值多事之秋,惠心真人在关键的时候可是个好助力!

只是锦书自己心里明白,惠心真人这个时候约她,绝对不可能是单纯的赏什么雪,必定是又有了什么麻烦事……而这些麻烦,就锦书而言,她并不想介入深,那样留给宋家的麻烦可能会很多,而且还是宋家更加的没法应付的。

可是与惠心真人相交的一些内情,又是她不好跟吴氏说明的,所以这个时候显得格外的进退两难。

“惠心真人都请了谁?”锦书轻叹了一声,并没有直接应下赏雪的事,只是问那小道姑:“可还有什么话交待于我?”

那小道姑年纪也就十一二岁的样子,还并不是太晓事,一听锦书问话,连眼神都懵懂了起来,想了想才又说道:“祖师只让小道前来请宋小姐,至于是不是还请了其他人,小道也不清楚……也并没有其他话交待,只说让小道一定请了宋小姐前去……”

“一定”这个词用在这个时候,这可不是个什么好事。锦书略觉头疼,转头间正看见了吴氏那一脸殷切的表情,嘴唇动了似乎都想替她答应下来,她连忙说道:“好了,我知道了,真人可定下时辰了?”

既然是邀约,那自然是有邀约时间的,锦书这么问自是情理之中,而且她既然都已经在问时间了,那话里的意思自然是要应下了邀约的……于是不管是吴氏,还是送信的小道姑,脸色都好看了起来。

只是那小道姑却是带着三分为难地说道:“祖师没定下时辰,只是说让小道即时请了宋小姐前往……”

所谓即时,可不就是催着她立刻就去的意思吗?!

锦书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一时之间在心里做出了无数的设想,琢磨起了惠心真人那里又是遇上什么新鲜事了,竟是这么急着要她过去……不过,锦书可没打算被个小道姑就这么盯死了,她微微一笑,说道:“我家中还有些事务要处置,还请小道长先行回转,回复惠心真人,我会尽快前往的……”

锦书那话里的意思已经是很明白了,元妙观她又不是没去过,就不需要人“带路”了,小道姑可以赶紧地先自己回去了,她安排好了自己的事情才会去元妙观……

那小道姑也是个脸皮薄的,脸色胀的通红,可是反驳的话也没敢说出口,只得神情怏怏地撇了撇嘴告辞离开。吴氏的脸色也沉了下来,看了锦书一眼,问道:“你又何苦非要得罪了元妙观的人?家里还能有什么事离不得你?还非要把人家赶走了,再拖些时间再出门……元妙观可不是你能摆架子的地方!”

锦书淡淡地瞟了吴氏一眼,低声说道:“娘觉得如果不是真遇上了什么麻烦,惠心真人会这个时辰叫我去元妙观赏什么雪吗?”

吴氏其实又哪里能真的不明白这些,只是她到底还是存了私心……她嘴唇微微动了微,却是没再说什么,只是轻叹了一声,朝着锦书摆了摆手,便转身又回去了老夫人那里。

锦书心里微微有些发堵,不过她很快也就释然了,也没再去想府里的事情如何,只是回去自己屋里,重新又换了身动作能方便些的衣裳,腰间的大荷包里也装上了莫声谷先前送给她的信号,她握着那把“渊檀”剑想了又想,还是把它背在了背上……然后只是让刘嬷嬷亲自去跟吴氏说一声,便让人悄悄地牵了匹马又从后门出了府……

既是出门,帷帽这东西是少不了的,又兼着天下了雪,身上的披风也换成了厚重的熊皮披风。这披风用的熊皮还是年初的时候宋清远派人从边关送来的,一整张的熊皮被吴氏分配的很是妥当,宋景明、锦书和容哥儿三个拼凑着材料一人做了一件……

武安侯府武将出身,府中养的马自然也不是凡品,不过锦书今日却是特意交待了下人,给她准备了一匹看起来最不打眼的,最重要的是马腿上没印着武安侯府标记的,虽然当不得大用,可是能少打眼些,总是好的……

锦书虽是骑了马出门,可是走动的速度却并不算快。往元妙观去的路上正好能经过锦记布庄,她在从门口过的时候,还特意地停留了一下,待见到门店里的掌柜确实注意到她之后,微不可见地打了个手势后,这才催着马出了城。

元妙观离着云都并不算远,而且还有一条硬挺的官道直通了过去,只是今天这雪稀稀疏疏地下了一整天,地上已经存了半掌深的积雪不说,到了傍晚这会儿,雪竟是还有了越下越大的趋势……锦书戴着帷帽信是不虑会被风雪迷了眼,身上的厚衣裳也给力,并没觉得冷,可是这样的天气出门实在是让人喜欢不起来。要不是不想闹出来的动静太大,锦书实在是想坐着马车出来的。

她信马游缰似的就那么赶着马慢悠悠地朝前走,才出了城没多远,就听见身后又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锦书也没想着抢道,直接扯了扯缰绳往路边让了让,顺势就回头朝后看了过去……

这一看,倒是着实让她讶异了起来——后面赶过来的竟然是俞岱岩和莫声谷!

这要是莫声谷自己过来,那还能说是不放心她才追过来看看的,可是偏偏是他们两个一起过来的……这是有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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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惠心真人的算计

“三叔,七叔!”锦书见是二人,自然是赶紧地打招呼,顺手也把帷帽上的堆纱给拢了起来,扬着一脸素净,满是好奇地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下着雪还往城外来,可是有事?”

俞岱岩看着锦书直皱眉,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倒是问道:“你这又是做什么去?方才布庄的掌柜来送信儿,说是你骑着马往城外来了,是有什么事?”

锦书撇了撇嘴,一脸不满地说道:“元妙观的惠心真人也不知是怎么了,突然派人到我家中,非要我这个时候往她那道观中去一趟……我问了半天,也不知到底是有什么事,所以在路过布庄的时候,才给那掌柜的打了个手势……”

莫声谷显然对锦书特意“打招呼”这件事很满意,点了点头,脸色缓和了不少。不过他对元妙观这个地名突然从锦书嘴里冒了出来,却是不由得又皱紧了眉头,低声说道:“我们这也是要往元妙观去……云都近来多有各宗门弟子出没,今日我们是接了帖子,说是要聚一聚,只是这聚会的地点却是定在了元妙观……”

莫声谷这么一解说,锦书顿时就明白了惠心真人急着派人找她的用意了。看来近来皇室的各种不太平都被归咎到了这些宗门弟子的头上,而惠心真人更是不知道搭到了哪条路子,竟是想了法子往各处下了帖子,这显然是想玩一手“强龙不压地头蛇”的把戏,好替皇室解决一些麻烦呀……

只是惠心真人又这么急着找她,显然也是对自己“借”来的门路不放心,有意两方压注……锦书想想都觉得心里堵得慌!惠心真人这回可真是没安什么好心,如果她不是“正巧”跟俞岱岩和莫声谷遇上了,而是呆会儿在元妙观里才碰了面,那可就正经是要把她搭在火炉上烤了!

俞岱岩只略微一想,便也明白了惠心真人的用意。显然惠心真人是早就把锦书当做了是哪一派的门人弟子,而这回却是单独地借着她们二人之间的交情先约了锦书,那么等着锦书的师门到场之后,怕是搁在外人眼里,锦书这师门便也很自然地成了惠心真人的靠山之一了……

“既然都是要去元妙观,那正好一起!”锦书几乎都不用思考,就立刻摆正了自己的位置,笑眯眯地打着缰绳往莫声谷身边蹭了蹭,说道:“就当我是三叔的小弟子,跟着出来见见世面的好了……”

俞岱岩自是看见了锦书的小动作,虽是为此不免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可是对她这般“识大局”的偏心做法,倒是也难免心中贴慰。

莫声谷听了锦书的话,却是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又伸手摸了摸自己如今嫩得快不能见人的小脸儿,说道:“我如今也成了小弟子,也是只能跟着三哥出来见见世面了……”

他是真心觉得憋屈呀!虽说他在师门中的地位不低,各样能力也不差,于弟子中也颇有几分威望了,可是出了门之后,就为着这突然变得年轻的脸孔和这实在“扛不起事”的年纪,立刻就被边缘化了……与其他门派交往的时候,尊敬或许有,但是尊重就绝对没有了!

而且那尊敬更多的也是看在紫霄宫里那位长寿真人的面子,和他前头那几位师兄的威名,才会递加到他头上来的……哪怕他自认如今武功已经差不多能攀到前世的巅峰时期了,可是年龄依旧是他的硬伤呀!

锦书一见莫声谷下意识地摸脸,就把他那心思猜到了个七八分,顿时再忍不住“咯咯”地笑出了声,说道:“七叔,你不会又想着把你那大胡子留出来了吧?还是快别有这样的念头了,你那胡子虽说挡得住脸,可是你那一害羞,耳朵尖儿就先红的毛病却是遮不住的,但凡跟你多相处了两天的,又有谁不知道看着粗直豪爽的莫七侠,其实就是个爱脸红的年轻人的?”

莫声谷脸皮儿嫩,爱脸红的事儿,还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后来武当派的名气太盛,许多人即使知道了,也不敢在外头乱传。不过这也正是促使了他留起了满脸的络腮胡子,又整天在人前板板正正地说话行事的最主要原因。

这普天下会拿着他脸嫩这事取笑他的,除了他的师傅和师兄们,也就是一个锦书了。不过锦书好歹还是知道些分寸的,从来只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才会悄悄地怄他两句,在外面也是一样不敢提的。

不过今天锦书显然是逾越了这个分寸。莫声谷从前是听惯了锦书说这话的,一时倒是还没反应过来,只是极顺手地一巴掌拍在了锦书的脖子后面,而且俞岱岩看着二人的互动,却是忍不住又黑了脸孔。

“好了!时辰也差不多了,还是赶紧赶路吧!”俞岱岩眼见着莫声谷又要和锦书打闹起来,连忙出声阻止。他算是看出来了,锦书会起了那样不该有的心思,他这好七弟也是要担着极大的责任的!这两人之间玩笑打闹俱不忌讳,又时常呆在一处习武练剑的,感情深了些,也是难免,只是……

俞岱岩暗暗叹了口气,看着莫声谷干咳了两声,又板正起了脸色,还一本正经地念叨着锦书,让她不许再胡闹……这俩人呀!他是真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了!

锦书安安静静地跟在俞岱岩身后,错了差不多一身马身的位置,而莫声谷却是也落在了后面与她同行,自然而然地便突出了他们这一行人三人中处于主导地位的人,正是俞岱岩。他们这边是安排的很好,可是这份“好”落在了站在元妙观前迎客的惠心真人眼里,可就实在是美妙不起来了……

锦书既然知道了惠心真人是有心要算计她,自然也不会再给她什么面子,只跟在俞岱岩身后跟着行礼,压根儿就不肯多看惠心真人一眼,把自己的立场站得稳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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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女弟子

元妙观显然是很重视今晚的这场“小聚”,先前借住在观中的那些官宦宗室女眷,都已经先一步被送回了城,而惠心真人更是担心观中的人手不足,硬是从宫里借出了一批素质很高的宫女前来帮衬。

宴客的主场设在了宽敞的讲经堂,里面此时已经是重新又布置过的,矮几坐榻,古室熏香,怎么看怎么透着份低调的奢华。

锦书低眉顺眼地跟在俞岱岩的身后,由一个小道姑引到了显然是早就有所分配的坐榻跟前。俞岱岩理所当然地坐在了最前面,而莫声谷却是丝毫没顾忌俞岱岩那不满的眼神,直接跟着锦书坐到了俞岱岩身后明显是留给低辈弟子的位置上。

厅中此时已经有人先到了,俞岱岩这边儿都还没坐稳,就有两个貌似熟人的年轻人过来与他搭话。而莫声谷却是抓紧了这个时间,开始给锦书普及在场之人的身份。

“这两个人是苍澜剑派的,四哥和他们的宗主于鸿渐私交不错,所以咱们两家往来也是比较多的……”莫声谷悄悄地指了指正在跟俞岱岩说话的那两个年轻人,低声说道:“域外宗门之中,一般能被门派指派出来的,多是中坚力量,通常来说如果武学修为不过关的话,是不能下山的,当然,那些实在是没有什么习武天分的,也通常会被放出来,替宗门在外主持各种事务……今天这两个苍澜剑派的弟子,穿蓝衣服的那个我不认识,不过穿黄衣服的那个是于宗主的五弟子,剑法很能看得过眼的……”

锦书一向知道,要说这交朋识友的事,整个武当山上也就是张松溪有这闲暇和爱好了,能与张四侠“私交不错”,想来这个于鸿渐也该是有些过人之处的,至少这智商应该是能过得去的。她突然有些好奇地转头看了看莫声谷,小小声地问道:“我听说,这些宗门隔几年都要在天朝等地招收门人弟子,那么各宗门之中的弟子成分,又能有多少是天朝出身的?”

莫声谷轻叹了一声,低头看了锦书一眼,说道:“域外之地是险地,那片大陆上到处都是异兽,平民除非依附了各个宗门,否则很难有生存下来的机会,所以那里的人口增长一直颇为缓慢……所以若是想要有所发展,这边才是根本!不说天朝了,就是北戎、南蛮和西狄之地,也都有各宗门的联络处,定期会有受了委派的宗门弟子过去巡视,搜罗人才……”

锦书听闻此方,突然带了几分不满的撇了撇嘴,低声说道:“还搜罗人才呢!那为什么就没人看上了我去?难道我还不够‘人才’的?”

莫声谷被锦书那副带着点小自恋的表情逗得一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说道:“其实在域外之地,除了少数的几个门派之外,大家几乎都不怎么收女弟子的……就你这干什么都爱‘静悄悄’的人,都与他们碰不上面,又怎么让人知道你是‘人才’的?”

“凭什么不收女弟子呀?!”锦书噘着嘴看着莫声谷,莫名的就是觉得自己被小看了,轻哼了一声,说道:“女孩子天分高的多了去了,凭什么就这么让人看不上?”

“女弟子很麻烦!”莫声谷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虽说域外之地于礼教大防并不是太过看重,可是这男弟子和女弟子混在一起教导,总是难免会闹出些不好的事情来……而且女弟子便是天赋再好,一到了嫁人的年纪,通常也就开始‘不思上进’了,太容易分心,难有什么大的成就,所以大多数的门派便不愿在女弟子身上下什么工夫了……”

这一点倒是让人没办法反驳了,锦书也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那紫霄宫可有女弟子?”

“紫霄宫后山倒是有一座女观,不过那里的女孩子都是不习武的……”莫声谷微微皱了皱眉头,也不知是想起了些什么事,显得有些不太高兴的样子,说道:“域外险地,流民也不少,很多人家都把没甚大用的女孩子给扔掉,贞元观那里要认真说,倒是更像一个收容之地,每年都能捡到不少的女孩子……师傅素来善心,也多有庇护……”

重男轻女什么的,还真是无处不在!

锦书的心情也多少有些郁闷,手指头拉着自己的衣袖扯了又扯,忍不住问道:“你们一个劲儿地要带我回去,不会也是想把我塞到那什么贞元观里去吧?虽然我曾经确实是有过出家当个小道姑的念头,可是那也得等到我厌倦了江湖生涯,决定退隐江湖之后!”

“你想得还挺远!”莫声谷实在是忍不住,又一巴掌轻拍到了锦书的背后,笑着说道:“你如今连江湖门朝哪儿都还没摸着呢,就开始琢磨上这退隐的事了,你就不嫌早了点?”

锦书吐了吐舌头,朝着莫声谷做了个鬼脸,笑着说道:“我也就是想想,这也不行呀?”

“好!你随便想!”莫声谷端起面前的茶盏,喝了一口之后,才又接着说道:“贞元观里的女孩子,凡是有些习武天分的,都被师父和师兄们推荐去了那些名声不差又兼收女弟子的门派,而留下来的那些也会慢慢地教她们些谋生的手艺,待年纪差不多了,就在山下的镇子上给她们说门差不多的亲事……紫霄宫山下几十年间已经有了两座人口上万的‘小镇’,贞元观里的女孩子倒是不愁嫁的……”

这样的好处几乎是显而易见的,这些从小被弃的女孩子们都受了紫宵宫的大恩惠,嫁人之后自然更是感念,无形之中却是替紫霄宫增添了不少的凝聚力……锦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几乎能想像得到这两座镇子上的人,对紫霄宫是怎么的感恩戴德了。

莫声谷突然凑到了锦书的耳边,低声说道:“青书居所旁边的院子一直是空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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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怀疑

锦书的神情一黯,她自是明白莫声谷那话中未尽之意,她轻叹了一声,刚想说话,就见莫声谷脸色一变,低声快速说道:“快看,金刚门的人也来了!”

金刚门,那绝对是仇人级别的呀!锦书连忙回头朝着门口的方向看去,就见一个宫女打扮的姑娘正引着五、六个身材略显瘦消矮小的男人走了进来……远远地看过去,这几个人在气质上倒是跟已经不知道俞岱岩和莫声谷埋到哪个野坟地里的于善,还真是如出一辙的猥琐!

锦书挑了挑眉,歪着头倚着莫声谷的胳膊,撇了撇嘴,小声说道:“从你对他们评价来看,我一直以为紫霄宫是不可能跟这些人渣坐在一处‘说话’的,难道是我理解有误?”

莫声谷对锦书的亲近早就是习惯成了自然,半点没觉得不妥,轻轻地冷哼了一声,说道:“你的理解自是没错,他们会出现还真是让人‘意外’的很!”

“先前你和三叔说,是有人请你们来的,那请你们的人是哪家的?”锦书可不觉得惠心真人有这么大的脸,或者更该说是有这么多的门路,能把这诸多大能都给请过来……只她坐在这里跟莫声谷说悄悄话的工夫,俞岱岩那里已经跟至少五、六拨儿不同来历的人应酬过了,今天这场面可真不是小的!

“是衔玉宫那边传的话,我和三哥原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场面……”莫声谷也有些无奈,当时那传话之人分明说了,只是几家小聚,就目前云都的乱局,商量个“对策”什么的……可是这会儿看来,这绝对不是“几家”的小事了,甚至有几拨儿他都根本没看出来历来的,都已经按着席位坐下了。

莫声谷又不傻,看着这场面,自是也明白过来,今天这事必定不会是衔玉宫在主事,很可能也只是在帮衬着往交好的各家传个信儿而已……他朝着已经入席的十几拨人一一看过去,名声俱佳的门派到底还是占多数,心里才算是安稳了些。

锦书认识的人自是最少的,只拉着莫声谷小声地替她解说,俞岱岩虽是在与人应酬,可是也会时不时地注意着身后一番,看来看去的心里忍不住直叹气。他家七弟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哪怕是师兄弟里年纪最小的,可是也早就是能撑得住事了,可是今天却仿佛是突然返老还童了一般,竟是真拿了自己当成刚入门的小弟子,净坐在后头跟锦书说着悄悄话装嫩,半点忙都不上手帮,就跟没看见他这边眼见着就应酬不过来了一样!

莫声谷其实还真不是成心装嫩不愿意帮忙,实在是他这年纪真的镇不住场面!他这趟来云都,虽说也有处理前身的家务事的原因在,可是到底身上也是顶着宗门的名头出来的,可是他办了几回事下来,又如何会看不出来,那些人一听说“紫霄宫”的名号都是敬意满满,可是再一看到他身上来,就又免不了的无视了……

他这会儿就是真上前想替俞岱岩分担,只怕也没哪个会真给了他这个面子,他过去反倒还要俞岱岩替他到处引见江湖朋友什么的,不过是凭白添乱罢了……莫声谷自认自己这绝对不是在偷懒什么的,他真心是在帮自家三哥减轻负担!

锦书拉着莫声谷给她做解说,半场子的人说下来,自然而然地就发现了上首还留了几张席位是没坐人的。她轻轻地拽了拽莫声谷的衣袖,朝着上边指了指,说道:“上面还有几席,想来这话事之人便在其中,只是这留出来的席位是不是也太多了些?”

其实她更想问,紫霄宫是不是如今江湖地位早不如当年与少林并驾称雄的年月了,竟是连席位都排得这么靠下……

莫声谷其实也觉得奇怪,满是不解地摇了摇头,说道:“按说是不应该的……不过,今天这衔玉宫的人来得倒晚……”

衔玉宫虽然弟子都是些姑娘家,可是聚会这种事,她们一向是赶早不赶晚的,而且她们还做了这传话的事,相当于是半个主人了,更是没道理这么晚都还不到,总之今天这事就是奇奇怪怪的……

锦书对衔玉宫的印象并不是太好,就凭着那晚衔玉宫的弟子竟是一路跟着金刚门的于善到了武安侯府这件事,她对衔玉宫的警惕之心就始终是消不下去的。今天的事还真是古怪的很,后面又来了几路人,明显看得出不是走正道的,虽说座席都排开了,可是这正正邪邪的安拓在一个屋檐底下,真能一起愉快的玩耍吗?!

锦书表示怀疑。

而且锦书还发现,今天这元妙观看起来似乎也有些不太对,那些被借调过来的宫女们神情看起来倒还挺自然的,可是偶尔出现的几个小道姑看起来却是紧紧张张的,好像是在害怕什么一样……

锦书抬头看了看俞岱岩始终握在手中的宝刀,又低头看了看莫声谷腰间挂着的暗器囊,不由得又伸手朝自己后背上摸了摸,宝剑仍在——她这才觉得安心了许多。

莫声谷自是注意到了锦书的这些小动作,微微一笑,悄悄地说道:“呆会儿多注意下饮食,只要别被人暗算了去,正正经经的拼杀起来,咱们是谁也不怕的!你呀,就只管跟在我和三哥身后就好,这打打杀杀的事,一时还用不着你……”

锦书撇了撇嘴,说道:“我都多少年没正经跟人动过手了,你和三叔正该让一些练手的机会给我才是!不过看今天这乱劲儿……嗯,这回就依了你,我就不强出头了!”

“想找练手的机会还不好说吗?我天天在布庄闲着呢,随时都能来找我!”莫声谷对于教导“后辈”,一向是不遗余力,而且他其实也早就看不过眼锦书这些年的“荒废”,既然她自己都提出来需要练练,他自然是不会推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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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玉佩

锦书看着眼神放空,似乎是在琢磨要给她的培训计划的莫声谷,嘴角一抽,她这算不算是自己挖坑自己跳?不过算了,上辈子那么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实在是没道理这辈子会挨不过去……她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下意识地又从金刚门那几个人的身上扫过,竟然发现金刚门那几个人虽是坐在那里貌似在小声交谈,可是目光竟也是时不时地打她身上过来过去的……

只从金刚门的这些小动作来看,他们难道竟是认识她的?锦书端起茶盏,虽是做出了喝茶的举动,可是却借着机会悄悄地把金刚门的几个人仔细地看了一遍,她可以确定,这几个人她一个都没见过!那么如果他们认识她,便只能是暗中偷窥了……

锦书只是想想有这么群猥琐龌龊的家伙在暗中偷窥过她,心里就忍不住直泛恶心!莫声谷回过神来的时候,正看见锦书紧皱着眉头的样子,脸色似乎也有些难看,连忙问道:“这是怎么了?身子不舒服?还是……”

锦书轻轻地摇了摇头,紧挨着莫声谷,悄悄地说道:“金刚门那些人一直在偷看我,他们是不是知道我是谁呀?我看过了,他们那些人,我是一个都没见过的……”她语气里透着几分忍耐不住的委屈,嘟着小嘴,一脸郁闷的样子。

莫声谷先是愣了一下,但是他随即便明白过来锦书那话里的含意,脸色一下子也沉了下来,再看向金刚门那几个人时的目光,除了一贯的厌恶,更添了几分杀气!俞岱岩这个时候正好与人应酬完了回座,微皱着眉头看了看紧挨着莫声谷的锦书,又看了看脸色难看的莫声谷,问道:“这是怎么了?”

锦书撇了撇嘴,刚想说话,就被莫声谷抢过了话头儿:“三哥,这金刚门的人也着实是欺人太甚了!”

“又怎么了?”俞岱岩嘴里问着话,目光就顺势瞧向了金刚门的位置,倒也正巧看见了那边有两个人正在悄悄地打量锦书,他心里的火气顿时也有些往上拱,不过脸上倒是没带出来,只沉着气说道:“今天这事有些不对,金刚门的事就先放一放,以后有的是收拾他们的机会……”

“三哥!”莫声谷声音微微扬高,但是随即便又压低了对俞岱岩说道:“阿锦可是说了,那几个人她一个‘都没看见过’!可是你看看他们那样子,像是不认识阿锦的样子吗?!”

俞岱岩听懂了莫声谷话里加了重音的那几个字背后的含意,握着茶盏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来了老高,重得地喘了几口气,然后才转头看着锦书,问道:“真没见过?”

锦书连忙摇了摇头,说道:“真没见过!三叔也是知道的,如今我这身份,出门的时候不是坐了马车,就是带着帷帽的,至于在家里的时候,更是没个让外人见到的时候,便是偶尔会有些疏漏的地方,也绝对不多,总不会是碰巧吧?”

锦书说这话,俞岱岩自是相信的,他这会儿再看向金刚门那几个人时的目光,也顿时冷了下来。不过事关女孩子的名节,眼下这场合却是不适合处理这样的事情的,他到底还是忍住了心里的暴躁感,斜睨了依旧一脸气愤的莫声谷一眼,低声说道:“以后有的是收拾他们的时候,眼下先别想这事,先把今天这场做过去再说……”

莫声谷也不是个分不清轻重的人,被俞岱岩点了两回之后,便也能收得住脾气了,深吸了口气,静了静心,问道:“今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我瞧着对面坐的那些人,似乎有些不对呀……衔玉宫今天传这话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俞岱岩摇了摇头,说道:“苍澜剑派和七星门那边也跟咱们一样,什么都不清楚,至于**帮、虎啸门那一伙,神色倒是有些不太对,只是他们也不肯多说……你们俩呆会儿也多上点儿心,自己照看好自己……”

锦书连忙点了点头,莫声谷却是一脸的若有所思。锦书虽是能从俞岱岩口中分清那几个门派、帮会的亲疏远近,可是他们各自的来历和行事风格什么的却是一点都闹不清楚的,自然也就无从分辨事情的轻重,可是莫声谷却是多少都跟这几家打过交道的,而且平常也没少听了他们的各种传闻,心里自然是有数的……

苍澜剑派和七星门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而**帮和虎啸门那边是知道了也不敢说,那么很显然,背后搞出这些事来的那些人,虽是有能力震慑住如**帮和虎啸门这样的小帮会门派,但是对苍澜剑派和七星门这样颇有几分实力的门派,应该还是有几分顾忌的,至少这两家是有那个实力不给他们面子的,所以才不敢把话说得太明,只引起了他们的好奇心,才能把人引来——一如俞岱岩和莫声谷这般!

既然对方是没有绝对的威慑力的,那倒是可以把心稍放下来些了……锦书抬头看见莫声谷的脸色缓和了一点点,心情顿时也好了点,眼见着莫声谷的茶杯已经半空,便起手取过了茶壶替他满上,她正想与莫声谷说话,就见一个挺眼熟的小道姑低眉顺眼地走到了她身后,低声说道:“宋小姐,惠心真人请您去后殿叙话……”

锦书挑了挑眉,心里很是不解,惠心真人这又是想要干什么?她都已经摆明了立场,这惠心真人还要找她去叙什么话?……锦书心里很清楚,不管惠心真人这是想要跟她说什么,只怕都不会是什么好事!她本能的就想拒绝,可是还没待她拒绝的话说出口,就见那小道姑轻轻地撩起了衣袖,露出了手心里握着的一块玉佩……

锦书一眼就认了出来,那玉佩是武安侯之物,据说是当年宋清远和吴氏订亲时留下的信物,这么些年来宋清远从来没离过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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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后殿见面

锦书的脸一下子就难看了起来,难看的都快不能看了!

莫声谷的注意力本就大半搁在了锦书身上,自然是第一时间发现了她脸色不对,他也是听见了那小道姑的说话的,一见锦书变了脸,当即便也回过了头看向那小道姑,正好将那小道姑手里拿着的玉佩看在了眼里……这情形简直都不用猜就能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了,莫声谷沉着脸低声问锦书:“这玉佩你认识?”

锦书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说道:“是我爹爹的……”

莫声谷一听这话,自然是能理解锦书此时口中的“爹爹”指的是谁,又哪里还能不明白惠心真人这般“请”人是什么意思?“咣啷”一声便把手里的茶盏扔到了面前的几案上,人也一下子站了起来。

俞岱岩听见了身后的动静,当下便止住了与人交谈的动作,转身回望。他一眼便看出锦书和莫声谷两人气色不正,显然都是气极了,不由得出声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锦书紧抿着唇不说话,莫声谷却是没什么顾忌,低声说道:“这元妙观的观主,拿了阿锦‘爹爹’的玉佩来‘请’她去后殿见面!”

俞岱岩的脸色也顿时不好看了起来,他缓缓地站起了身,看向来“请”锦书的小道姑的眼神里都好像是带着刀子一样的锐利,吓得小道姑不由自主地打着哆嗦后退了一步……不过这小道姑也该是被元妙观的名声给宠惯了的,虽是一时害怕,但是嘴上却并不让人,即使声音里都带着颤音了,却还是坚持说道:“真人还在后殿相候,还请宋小姐移步!”

俞岱岩冷笑了一声,轻轻地拍了拍锦书的肩膀,说道:“既然她要见你,你便去见见她便是……没什么好担心的,万事自有三叔我替你做主!”

锦书也微微翘了翘唇角,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她既然敢用这样的方法来‘请’我,自然也不能再怪我行事不讲什么交情了……三叔尽可放心,我素来就是个不爱委屈自己的!”

说罢,锦书又安抚似地看了莫声谷一眼,便转身跟着那小道姑朝着后殿的方向走去。

“三哥……”莫声谷却是依旧难免担心,紧紧地皱着眉头,说道:“阿锦就这么去了,不会吃什么亏吧?她这些年虽是没断了内功修行,可是剑法上却是生疏了许多,方才还在跟我说,要重新练练手呢……”

俞岱岩摇了摇头,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阿锦也有提过,她跟那惠心真人也不是一两日的交情了,你也与那惠心真人交过手的,你不也说了,那惠心真人的功夫并不算高深的……阿锦应付她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可是,若是还有‘别人’呢?”莫声谷有些紧张地压低了声音,说道:“这衔玉宫的人明明传了话给咱们,可是她们却是到这会儿也没来,而且她们还只是帮忙传话的,那么她们背后的又是谁?这些人又选中了惠心真人这里‘小聚’,那么谁又知道这惠心真人跟这些人是个什么关系?若是她们一起要暗算了阿锦去,那可怎么是好?”

俞岱岩看着已经完全陷入了自己思绪中去的莫声谷,很是无奈地又是一声长叹,伸手拍了拍莫声谷的肩膀,一把拽着他坐到了自己身边,说道:“七弟,你不要一提到锦书的事就这么紧张……外人可不知道阿锦是个什么来历,她一个闺阁千金,就是有些习武的天赋,可是却也还没拜师入门,又哪里有什么让人算计了去的本钱?算计她做什么?搁在外人眼里,她也就是个普通的女弟子罢了,难道还能用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威胁了咱们去做什么不成?”

莫声谷被俞岱岩几句话间,便说得清醒了不少,可是他那嘴上却还是不肯服软,声音低的都快听不见了地说道:“要是真有谁拿了阿锦来做威胁,可怎么办?好容易找着了她,要是还没带了她回去,便出点什么事,我可是再没脸回去见大哥和青书了……”

“那惠心真人对阿锦必是有所求!”俞岱岩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莫声谷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道:“她先前就特意请了阿锦过来,只怕便是有什么想法,只是阿锦一直与我们在一处,她不好施为罢了……且让阿锦去见见她,也好弄清楚她到底是想做什么……”

莫声谷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没再说话,只是目光却一直在通往后殿的小门那里扫来扫去……俞岱岩见实在是说不动他,便也只是冷哼了一声,就没再理他,转过头去又与人说话去了。

从宴客的大厅去往后殿只隔了一道小门,距离很近,而锦书先前坐的位置正好就挨着那小门,所以她跟着那小道姑只走了没几步就到了。那小道姑也没往里通禀,直接便引着锦书朝后殿内走去。

而此时的锦书却是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她走进后殿的时候,脸上已经不见了先前几乎压制不住的怒意,只挂着抹淡淡的浅笑。

惠心真人一脸郁色地独坐在后殿之中,一见锦书到了,脸色立时便缓和了两分。那小道姑走上前去,躬身施礼后,便抬着手,将一直握在手心里的那枚玉佩递到了惠心真人跟前。

惠心真人很是平静地接过了玉佩后,看都没看,便顺手放在了旁边的几案上。那小道姑也是颇有眼色的,也不待惠心真人撵人,便很自动地悄悄退了出去,偌大的一个后殿里,一时之间竟是只剩下了惠心真人和锦书两人。

“坐!”惠心真人朝着旁边的椅子指了指,说道:“你也别生气,这玉佩是我借来的,你爹爹明日一早才能到云都,现在还在路上……平安无事!”

锦书挑了挑眉,并没有说话,只安安静静地坐了下来,默默地看着惠心真人,等着她的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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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粮食是关键

惠心真人说的话,锦书是一句都不信的。什么玉佩是借来的呀,什么平安无事呀,什么明日一早到云都呀,这些话听起来就是各种矛盾,要是真的才是出了怪事!

元妙观这回的聚会明显是临时决定的,惠心真人又上哪儿去未卜先知地去找宋清远“借”玉佩?再想想那去借玉佩要在路上花费的时间,一个往返跑下来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回来?如果宋清远真的已经离云都这么“近”了,在有禁军“护送”的情况下,他又怎么可能不赶着时间连夜回云都?

再听着惠心真人说的什么“明日一早就到”的话,锦书几乎是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宋清远该是被“强留”在左近某个地方,甚至若不是有惠心真人在这里挡路,他此时都该已经回府了才是!

锦书不说话,只是她觉得跟惠心真人没什么好说的,而她猜测中的这些事,也还不到掀出来的时候,眼下还是先听听惠心真人到底是想干什么比较重要……

惠心真人也不在意锦书的沉默,甚至她自己也知道自己这番颠三倒四的话根本站不住脚。可是就算是站不住脚那又怎么样?她只是需要锦书知道她手里握着什么样的筹码就行了,然后她就可以依据着手里的筹码,跟锦书开价……

这些天发生的很多事,已经完全超出了惠心真人的掌控范围,甚至都隐隐有了让她害怕的能量。她本能地就想要把一切可以抓到手里的力量都笼络起来,用以防备那些未知的危险。或许是因为心里底气够足的缘故,她这会儿倒是没再跟锦书打什么机锋,反而是开门见山地直接说道:“我需要帮助。”

锦书挑了挑眉,看着惠心真人,轻轻一笑,说道:“真人需要帮助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而且真人需要的帮助也从来都不是一点两点的就能解决的……所以,既然开了口了,那倒不如就直接都说出来让我听听……从你需要什么样的帮助,到你能付出什么样的酬劳,都一并地说出来,这样我也能考虑的‘仔细’些!”

惠心真人自是听得出锦书那话里的不满,不过她不在乎!只要武安侯府还是天朝的武安侯府,那么在她看来,宋家就有这个义务答应她所有的“合理”要求……她这会儿其实心里也有些乱,她虽然也是知道了一些事,隐隐感觉到了事情在朝着不太好的方向在发展,可是要说挽救,她却又有种无处下手的感觉。她此时急切地叫了锦书过来见面,其实本身也有请锦书帮忙出主意的意思在里头。

“有人要谋朝篡位,背后有魔教支持!”惠心真人想了想,先扔了个最让她不安的大炸弹出来,说话的同时,她也一直在注意着锦书的表情。

锦书听了这话,却是一愣。谋朝篡位这种可能,锦书是早就猜到了的,不过是魔教支持的……锦书抬眼看了看惠心真人,问道:“异域那地方被称做魔教的有好几家,你这回说的又是哪一家?”

方才在外面的时候,莫声谷已经跟她普及了好一会儿异域大陆同那块神奇的土地上,出现的那些很让正常人不太能理解的事情。而这些事情里,最“神奇”的莫过到,那边被称做魔教的教派真心多!

所谓魔教简直就像是一个大联盟,有许多的邪门歪道多的都让人分不清了,就被一起统称为了魔都……

虽说正派这边的势力看起来似乎是一直在压制着魔教的,但是在锦书看来,那绝对只是错觉!莫声谷有跟她说过,异域大陆那个地方特别的邪性,能种出粮食的土地特别少,而且即使能种那产量也低的令人发指,所以整个异域大陆的粮食供应几乎都是靠了大海那边没有凶兽肆虐的大陆国家……

所谓魔教,那也是由人为根本建立起来的,他们也一样是要吃饭的!

异域大陆的名门正派每天都在跟凶兽做斗争,而魔教却是能御使这些凶兽作恶的存在!可以说,所有被贴上了魔教标签的教派,都是可以在凶兽群里安稳渡日的,而且他们最大的弱点就在于,他们近乎九层的攻击力都在凶兽身上,所以天朝根本就不具备让他们发展的基本条件!

魔教中能脱离了凶兽自由在外行走的高手真心不多,可以说他们的根基已经是被钉死在了异域大陆这个破地方,他们完全是因为地域特性没办法朝外发展。而名门正派也正是因为掌握了粮食的来源通道,才能在实力并不对等的情况下,形成了目前这“对峙”的局势……

魔教在异域大陆的武力值高到能一夜踩平一座城池,但是!他们也并不敢轻易这么做!原因就在于粮食!

要说魔教支持人谋朝篡位、造反什么的,锦书还真觉得有这种可能,要是换了是她的话,真心来说,早多少年前就要开始计划着把粮食这么重要的能源给掌握到自己手里了!不过这并不容易也就是了……

至少从异域大陆那些正派宗门的立场来说,是绝对不会给魔教这样的机会的!

锦书是真的在“好奇”能有如此眼光和远见的到底是魔教大联盟中的哪一家,可是惠心真人却是用了一脸的茫然来回应她……

“这魔教……还有很多?”惠心真人都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承受不住了!这回只冒出头了一家,就折腾的天朝跟快散了架一样了,这要是还有很多家,以后还能不能好了?!

锦书嘴角一抽,她原先还以为惠心真人是都弄清楚了呢,可是现在看来,这位大约还迷糊着呢……不过她倒是不介意给惠心真人普及一下这方面的知识,至于惠心真人闹清楚了以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锦书表示她本来就是在等着看惠心真人闹心!

惠心真人都敢拿了她爹的信物来威胁她了,难道还指望她报以什么样的善意吗?一愣。谋朝篡位这种可能,锦书是早就猜到了的,不过是魔教支持的……锦书抬眼看了看惠心真人,问道:“异域那地方被称做魔教的有好几家,你这回说的又是哪一家?”

方才在外面的时候,莫声谷已经跟她普及了好一会儿异域大陆同那块神奇的土地上,出现的那些很让正常人不太能理解的事情。而这些事情里,最“神奇”的莫过到,那边被称做魔教的教派真心多!

所谓魔教简直就像是一个大联盟,有许多的邪门歪道多的都让人分不清了,就被一起统称为了魔都……

虽说正派这边的势力看起来似乎是一直在压制着魔教的,但是在锦书看来,那绝对只是错觉!莫声谷有跟她说过,异域大陆那个地方特别的邪性,能种出粮食的土地特别少,而且即使能种那产量也低的令人发指,所以整个异域大陆的粮食供应几乎都是靠了大海那边没有凶兽肆虐的大陆国家……

所谓魔教,那也是由人为根本建立起来的,他们也一样是要吃饭的!

异域大陆的名门正派每天都在跟凶兽做斗争,而魔教却是能御使这些凶兽作恶的存在!可以说,所有被贴上了魔教标签的教派,都是可以在凶兽群里安稳渡日的,而且他们最大的弱点就在于,他们近乎九层的攻击力都在凶兽身上,所以天朝根本就不具备让他们发展的基本条件!

魔教中能脱离了凶兽自由在外行走的高手真心不多,可以说他们的根基已经是被钉死在了异域大陆这个破地方,他们完全是因为地域特性没办法朝外发展。而名门正派也正是因为掌握了粮食的来源通道,才能在实力并不对等的情况下,形成了目前这“对峙”的局势……

魔教在异域大陆的武力值高到能一夜踩平一座城池,但是!他们也并不敢轻易这么做!原因就在于粮食!

要说魔教支持人谋朝篡位、造反什么的,锦书还真觉得有这种可能,要是换了是她的话,真心来说,早多少年前就要开始计划着把粮食这么重要的能源给掌握到自己手里了!不过这并不容易也就是了……

至少从异域大陆那些正派宗门的立场来说,是绝对不会给魔教这样的机会的!

锦书是真的在“好奇”能有如此眼光和远见的到底是魔教大联盟中的哪一家,可是惠心真人却是用了一脸的茫然来回应她……

“这魔教……还有很多?”惠心真人都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承受不住了!这回只冒出头了一家,就折腾的天朝跟快散了架一样了,这要是还有很多家,以后还能不能好了?!

锦书嘴角一抽,她原先还以为惠心真人是都弄清楚了呢,可是现在看来,这位大约还迷糊着呢……不过她倒是不介意给惠心真人普及一下这方面的知识,至于惠心真人闹清楚了以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锦书表示她本来就是在等着看惠心真人闹心!

惠心真人都敢拿了她爹的信物来威胁她了,难道还指望她报以什么样的善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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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无可挽回

锦书在听莫声谷提及异域大陆那缺粮的现状之后,心里也不是没冒出过“弄”一个粮食基地出来,专门给紫宵宫供应粮食,或许还应该加上其他日常生活用品什么的……只是她这儿都还只是想,人家魔教那边竟是都已经开始动手了!

这眼界够清亮的,动手能力也够强呀!

惠心真人紧紧皱着眉头看着锦书,脸色变了几变,无数的念头在心里过来过去。她近来这日子过得很累。她知道很多事,可是却不敢告诉皇帝。

生于皇家的她对于皇家的各种忌讳所知甚深,若是让皇帝知道,从恒王遇刺,到恒王妃小产,再到宫中淑妃和明城公主身边查出来的那些专职挑拨的来历不怎么清白的那些人,都是为着同一个谋反的计划,甚至还有异域魔教参与其中的话,那么事情的后果会立刻朝着无法预测和控制的方向发展下去……

惠心真人甚至感觉到,这个谋反计划会泄漏到她的跟前,也未必就真是不小心,只是她的过于谨慎,坏了别人布下的局……

而魔教的突然出现,让惠心真人对于自动送上门来“帮忙”的所谓的正派宗门,也不敢过于信任。她实在是太需要锦书来帮她做一些判断,当然她同样也需要供养锦书的身份,在某些关键的时候替天朝做一些抗争……她把一切都想的很,甚至预料到了锦书可能会出来的反抗行为,只是此刻看着锦书那云淡风轻的表现,她心里又实在是没什么底了。

“我需要你的帮助!”惠心真人咬了咬牙,说道:“别忘了,你可是天朝子民!你父亲甚至还是天朝的武安侯!你生于斯、长于斯,难道不该为国尽忠?为家效力?”

锦书微微一笑,白嫩纤细的指尖轻轻地捋了捋衣袖,说道:“真人言之有理,身为天朝子民,我自当为天朝尽心尽力……只是我年纪尚幼,能力有限,还望真人莫要奢望太过……我实在是不想看见真人‘失望’……”

好听话谁不会说?可是惠心真人想要的却不是这种只能听听的保证,不,锦书这番话,却是连听起来都仿佛是带着骨头的,让人哽得嗓子难受!她强忍着心头的怒意,微微垂下眼睑,默默地静心片刻,才又接着说道:“今日你是随着紫霄宫的弟子一起来的……你那授业恩师,是来自紫霄宫?”

这几天惠心真人倒还真没少与那些世外宗门中人接触,对于异域之地的一些事情,也算是有了一个浅白的了解。紫霄宫的名头不小,而且名声也很不赖,虽然据说门下弟子并不是太多,可是能凭着区区二、三百人便守住了一片自有领地,没被人吞并了去,可能能力不弱……

惠心真人先前在观前迎客之时,虽说是气愤于锦书没能按着她预计的那样先来与她见面,但是对于锦书跟着紫霄宫的人一起这件事,其实她还是暗暗窃喜的。若是能拉拢了紫霄宫,于天朝自是天大的好事!

可是惠心真人也感觉到了锦书似乎对紫霄宫甚为维护,并不愿意将紫霄宫牵扯进麻烦事……看明白这一点后,她不由得暗暗冷笑,事情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么又哪里还有让紫霄宫脱身的道理?

锦书其实也一早就料到,惠心真人会打俞岱岩和莫声谷的主意,不过她却没想到惠心真人竟是会这么直白地就把紫霄宫给抛了出来,一点打马虎眼的机会都不给她留……她抿了抿唇,似笑非笑地瞟了惠心真人一眼,缓缓地说道:“我与何人一处来,似乎与真人没什么关系吧?而我师承何人,更是与真人无关……真人很是不用把心思放在他们身上的!”

惠心真人也一样没想到锦书会把回绝的话,说得这么坦白直接。她硬是被锦书给噎得几乎都张不开嘴了,只咬紧了牙关看着锦书,眼里的怒意是再没半点掩饰。

“真人不管是在打什么主意,算计我也就罢了,谁让我是天朝子民呢!”锦书对惠心真人那几乎化为实质的眼刀恍若未见,依旧浅笑模样的说道:“可是却是别想着通过我,去算计别人!若是真人对紫霄宫有什么想法,尽可自己去谋划,想从我这里下手,那是万万不能的!”

“我没有……”惠心真人紧皱着眉头,语气都有些发急,她虽是有些自己的谋算,可是对紫霄宫也只是想借势,真没起什么坏心……她也略微反省了一下,觉得或许是自己说话的语气和方式让锦书误会了什么,所以一心想要辩白,生怕锦书回过头去再与紫霄宫那两个门人弟子说些什么,没得没拉着帮手,反倒又添了仇敌……

可是锦书却没留给惠心真人解释的机会,她轻轻冷哼了一声,说道:“不管真人想做什么,眼下却是都有些晚了吧?外面正殿里坐着的那些人,可不是一个紫霄宫能压制的住的……真人身边既然有能一气儿请来这么多‘贵客’的帮手,又哪里还需要再找什么紫霄宫?”

惠心真人本就在担心今天这些来客,也在暗暗反省是不是做错了决定,结果锦书这边就直接吓唬上了……她的脸色本就难看,听了锦书的话后,那脸色不免愈发的泛了白。

“我原先也没想到……”惠心真人突然从嘴里喃喃自语般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随即她便很是头疼似的抬手揉起了眉心。

锦书唇角微扬,她就知道,惠心真人这回肯定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先前会派人去侯府请她,肯定也是察觉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了,所以才在尽力的想办法弥补……

只是很多时候的很多事,一旦走出了头一步,便再也没机会能回头了。

眼下这种局面也是如此!

看着惠心真人如此反应,锦书虽然还是不知道与她结盟的是什么人,但是心里却是已经对今晚的这场小聚,隐隐有了些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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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一致

锦书实在是不耐烦再跟惠心真人周旋下去了,这都说了好一会儿了,却始终点不到正题上去,说了半天要她帮忙,却连要帮什么忙都不肯痛快的说出来……这样的“帮助”,锦书就是脑子缺根弦儿也是不敢答应的!

而且只看惠心真人的表现,就不难猜到,她这回肯定是遇上大麻烦了,这会儿这是转着圈的想找人顶缸呢!锦书才不会傻乎乎的站出来给人挡枪,更别提惠心真人其实也没看上她,而是想要拉了俞岱岩和莫声谷出来顶灾嫁祸!

天朝和武当故人,简直都不考虑,锦书也只会护着武当这一边!惠心真人根本就是找错了门路……

既然心里已经有了决断,锦书也不想再跟惠心真人磨蹭,她出来也有一会儿了,心里清楚的很,莫声谷必定是担心的,所以她当即便站起了身来,微微一笑,说道:“既然真人的事,我也帮不上什么忙,那么我还是先出去了……外面还有人等着我呢!”

说罢,锦书根本就没给惠心真人挽留的机会,直接转身就走,等惠心真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她都已经出了后殿了!

从后殿出来以后,锦书忍不住抿了抿唇,轻叹了口气。从惠心真人的反应不难看出,今晚必定是宴无好宴,虽说她跟俞岱岩、莫声谷三人都已经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可是当她真的确认了这一点以后,心情还是不可避免地低落了下来。

莫声谷本就一直在注意后殿那边的动静,锦书一出来,他就立刻发现了,当下也顾不得什么了,起身就迎了过来……几步间就走到了锦书跟前,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番,才皱着眉头说道:“可是被什么事为难住了?脸色看起来不正呢……”

锦书抿唇一笑,正想说话,一抬头间却看见俞岱岩正黑着脸看着她和莫声谷,或许也不止是俞岱岩一个人在看着他们俩,莫声谷突然站起来走动的举动,显然是被在场的很多人都看在了眼里,这会儿看着他们俩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

锦书赶紧地扯了扯莫声谷的衣袖,低声说道:“都在看着咱们呢,咱们还是先坐回去再说吧……”

莫声谷这才反应过来,一回头自然也是将俞岱岩那张黑脸看在了眼里,带着三分心虚地傻笑了两下后,才连忙着锦书回去坐好。可是还没待坐稳呢,他就又小声地问道:“快说说,可是被人为难了?”

锦书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只是听到了一些不太好的消息……”

“什么?”俞岱岩本就留意着莫声谷和锦书说话,一听见锦书提到了“消息”二字,立刻便扭回头,问道:“什么消息?怎么不好了?”

锦书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压低了声音,说道:“惠心真人跟我说,有魔教的人在背后支持着某些人谋朝篡位……”

“魔教?”莫声谷眼神有点茫然,下意识地问道:“哪个魔教?好端端的谋什么反呀?他们都离不得异域那片地方,天朝这边谁当皇帝能碍着他们什么事?他们挑出了这样的事,又能得到些什么好处?”

在莫声谷看来,魔教支持天朝这边的人谋反,那绝对是吃饱了撑的!那些魔教中人,身在异域大陆的时候,有毒、有邪术、有凶兽,自是没谁敢轻易招惹……可是他们的那些优势一旦离开了异域大陆就立刻荡然无存了!

那些毒呀、邪术呀,都是要有依存的物件的,而这些物件又只能存在于异域那方土地上,一旦离开了就立刻失效,而凶兽那东西更是只能存活在异域的。以前也不是没有魔教中人嫌弃异域大陆的生活清苦,打过天朝这方土地的主意,可是那些魔教打过来倒是没多难,想生存却是完全没条件呀!最后所有的占领计划就都成了笑话……

而名门正派这拨儿人,虽说是扛起了个抵抗魔教的大旗,一直“守卫”在异域大陆那一片地方,其实最开始的时候,他们也不过是被往前不知道要数出几个去的一个朝代的强势皇帝给逼迫的远走了他方,可以说,也就是从那个强势皇帝开始,这世间才流传出了那什么“世外宗门”的传说,让人生出了向往之心……

只从正魔两派的发展轨迹来看,这谋朝篡位的事根本就是吃力不讨好,可是说应该是没有哪一家会生出这样的心思来的……但是眼前偏偏就真的出了这样的事了!俞岱岩和莫声谷一样,竟一时有些分不清,到底要不要相信了……

锦书心里倒是能信个七、八分的,粮食这种东西可是生存必需品,掌握在“自己人”手里,和掌握在别人手里,那完全是两种感觉呀!更别提从天朝往异域大陆运粮的渠道基本上都掌握在名门正派的手里,可以说这些名门正派也正是用控制粮食的手段,一直在遏制诸多魔教的发展……

要是换了锦书生在魔教,怕是早就要打起这粮食的主意了!

她撇了撇嘴,轻轻地推了莫声谷一把,低声说道:“魔教的人支持了谋反,又怎么可能没了好处?若是新上位的皇帝与魔教交好,那么日后他们再缺粮了自然是能想办法打通一条通道,直接从天朝运回去就行了……他们以前那是没有好的门路可以得到粮食,可是只要有了粮食,又哪里可能会运不回去?”

俞岱岩一听这话,立刻就反应了过来,正是这个道理呢!皇帝换了个自己人,那么魔教就可以不用再因为粮食问题,而受了正派这边的辖制,发展起来自然也会更快,怕是只要一、二十年的工夫,就能把名门正派这一方给挤得没处安身了……

莫声谷自然也是立刻就明白了过来,他抬头与俞岱岩交换了个眼色,然后两人一起缓缓地点了点头,这自然是两人对某个决定达成一致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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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气炸了的俞岱岩

锦书抬头看了看俞岱岩,又看了看莫声谷,想了想,还是轻声说道:“方才在惠心真人那里,我什么也没答应她,呆会儿三叔和七叔行事,也很是不顾忌着我这里……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只要紫霄宫立得正,那么我这边家里便不会有什么问题,惠心真人那边的顾忌只会更多!”

俞岱岩微微皱了皱眉头,问道:“方才那块玉佩是怎么回事?你父亲可是出了什么事?”

锦书摇了摇头,轻哼了一声,说道:“惠心真人只说那玉佩是‘借’来的,至于我父亲那里,她也说了,明日就能到云都……好歹那也是堂堂天朝武安侯,家中也是几辈子都在军中打熬,总不会这么不明不白的就下死手的……”

俞岱岩默默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是暗自盘算着,还是要留心些才是。

而莫声谷却是没顾上想这些,他仔仔细细地把坐在对面的几桌人看了又看,忍不住叫了俞岱岩一声,说道:“三哥,我怎么觉得今天这事就这么让人看不明白呢?你看看对面坐着的,除开我认不出来的那些,剩下的可真是跟着魔教沾了边儿的……今天请我们来此的到底是什么人呀?请了我们,又请了对面那些人,用意又是何在?总不会是想让咱们两边握手言和、亲如一家吧?!”

锦书听着莫声谷居然用出了“握手言和”和“亲如一家”这两个词,实在忍不住捂着嘴偷笑了起来,边笑还边朝着莫声谷使眼色,他那话可是直接就让俞岱岩的脸色沉了下来。

俞岱岩本就是正处在各种担忧之中,偏偏莫声谷不说帮忙也就罢了,还在这儿不知道胡想些什么……他回过头狠狠地瞪了莫声谷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道:“七弟!你还真拿自己当了不懂事的孩子了吗?这个时候还有心思说这样的话……快给我好好静静心,只耐心等着就好!不管是什么样的事,既然咱们来了,就总是会弄清楚的,你急个什么劲儿!”

莫声谷其实那话一出口,自己就已经觉得不对路了,又有旁边锦书那眼色的提醒,所以他很是低眉顺眼地跟俞岱岩认了错,然后便摆出了一副威襟正坐的端正样儿,坐在那里不再说话了。

俞岱岩这辈子也是打小就拜了师,十几岁的时候就开始在外走动,十来年下来倒也闯下了不小的名声,此时厅中来客,倒是有八、九成都是认得他的,凑过来攀交情的那是一拨儿接着一拨儿的来……所以,他很快就又被过来找他说话的同道中人叙谈了起来,而莫声谷发现他没再留意身后了,才轻轻吁了口气,端起茶盏猛灌了一口。

“你方才进去,那女观主都跟你说了些什么?”莫声谷朝着锦书身边又挪了挪,凑近了低声说道:“我看你出来的时候脸色不怎么好,总不会是被魔教的‘威名’给吓唬住了吧?”

锦书撇了撇嘴,轻哼了一声,说道:“她还能跟我说些什么?左右不过是提醒我别忘了自己是天朝人,为天朝尽忠是应当应份之事,说了半天需要我的帮助,却始终没说要我帮什么,又怎么帮……我总感觉,她是知道这回自己干了蠢事,所以正想办法收拾残局呢!不过想拉了你们来顶缸的事,我又怎么可能应答?”

莫声谷若有所思地轻皱起了眉头,想了想,才又问道:“她就没说起,今天跟她借了这地方宴客的是谁吗?这黑白两道一起请的做法,怎么感觉这么邪性……”

锦书摇了摇头,说道:“我也有问过她,可是她却没接我那话茬儿……不过我感觉背后之人,来头该是挺大的,她好像挺怕的……七叔,对面那些人也不该是一般正派能说请就请来的吧?而且你看他们神态之间并没有多少戒备之色,甚至连金刚门这种武力值并不算太高的都敢一下子过来好几个人,所以请他们来的人,也该是让他们挺信服的才是……七叔,你心里就没点儿谱?”

“你别说,我这里还真有点猜测……”莫声谷苦笑着看了看锦书,说道:“那边儿其实对于什么正派、邪道什么的分得并不是太清,名声这东西其实并不能保证些什么……咱们自是少与那些邪道交往的,倒不是嫌弃他们什么,或是好名声,只是交朋友就是交心,各人的想法都拢不到一起去,还谈什么交往?可是吧,还真有那么几家,行事风格不同一般,跟正邪两道都来往不忌的……”

“听七叔这么说,这邪道跟魔教,倒还好像不是一回事?”锦书眨巴着眼睛看着莫声谷,说道:“先前我都还以为,对面你说是邪道的那些人,都是魔教出身呢!”

莫声谷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说道:“那边乱得厉害,是正是邪、是友是敌很难说得清,这些事都得你自己去体会、去领悟才行……”

锦书撇了撇嘴,说道:“你还真是放心的很!那边都那么乱了,竟然还舍得让我自己去体会、去领悟,就不怕我被伤着了?要我说呀,我才不费那份心思呢,就只老老实实地跟着你就好了,你就是好人的,我就当他是好人,你说不好的,我就离得远远的……”

锦书话里透出来的那份亲昵和信任,顿时让莫声谷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锦书的头顶,豪气干云地说道:“好!以后你就跟着我好了!我总是会护着你,不让人伤着的……”

锦书笑得甜蜜蜜,毛绒绒的小脑袋顺势还在莫声谷的掌心蹭了两下,倒是没敢告诉莫声谷,他现在那张嫩脸压根儿就配不上他说的那些话,两者相加起来只余笑果……

俞岱岩自是也把莫声谷那话听在了耳中,满眼怒意地回头时,又正看见了莫声谷摸锦书脑袋的动作,顿时是气得心肝肺都快错了位了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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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衔玉宫出场

锦书被俞岱岩那锐利的目光刺得浑身一哆嗦,赶紧地坐直了身体,顺便还拽了莫声谷一下,示意他一起看向俞岱岩那难看的脸色,莫声谷也顿时就老实了下来,端着茶杯做出了饮茶的姿势,就好像先前跟着锦书一起做小动作的人不是他一样……

俞岱岩是生气了,可是眼下这场又不是发脾气收拾这两个家伙的时候,只能自暗暗地在心里憋气,也咬着牙决定了,等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教训这两个家伙一通!

“人到的差不多了吧?”锦书上下左右地看了又看,发现只一会儿的工夫,竟是除了上首的还空了三处位置之外,其他的几案都已经坐满了人。

“衔玉宫还是没到呀!”莫声谷往前倾了倾身子,挨近了俞岱岩,说道:“三哥,这衔玉宫到底是怎么回事?”

俞岱岩摇了摇头,也没回头,就说道:“咱们这边只有几家是衔玉宫邀来的,其他多数人却是都对邀请他们前来之人讳莫如深……”

锦书挑眉一笑,说道:“听着三叔这么一说,我为什么就感觉着,这衔玉宫是巴结上什么‘大人物’了?三叔,衔玉宫近来和哪方大势力走的近?咱们也猜猜看,这吓得人不敢诉诸口舌的到底是哪家‘大人物’……”

“不用猜了!”莫声谷突然朝着门口的方向点了点,说道:“看!衔玉宫的人来了……”

锦书连忙回头,果然就看见四个穿着一样款式淡蓝衫裙的女子随着一个小道姑走了进来。本来基本上都是大男人的场合里,突然走进来了四个年轻又状貌的姑娘家,场面竟是一下子就静默了下来,原先那些在小声叙谈的众人,竟是一齐收了声,只看着这四个姑娘连步轻移地走到了前面明显是留给她们的席位上坐了下来……

衔玉宫的坐席正挨着紫霄宫,离得近了,锦书自是看得更清楚了些。衔玉宫今天来的这四个人里,竟是有两个都是她见过的,一个是她收拾于善那晚跟了她一路的那个,另一个却是那个会甜甜地叫着“莫七郎”的许姑娘……

那位许姑娘一进来,便仿佛立刻发现了莫声谷的存在一般,看过来的眼神都仿佛透着份欣喜。锦书撇了撇嘴,这姑娘一看就知道年纪要比现在的莫声谷大,偏偏还总是做出些这样的动作,真是想让她不误会都难!她低着头轻轻地拽了拽莫声谷的衣袖,低声说道:“七叔,那个是那天的许姑娘吧?她好像特别乐意看着你……”

莫声谷的耳朵尖儿顿时又染了红晕,狠狠地瞪了锦书一眼,却在俞岱岩的“注视”之下,没再说话。

锦书轻哼了一声,微微倾了身子扭过头去,隔着莫声谷细细地打量着隔壁的四个衔玉宫弟子。

四个姑娘都是好容貌,而且一举一动都透着股秀雅之气,四人都佩着剑,走动时步伐轻灵,想必武功也该是能看得过眼的……锦书见过的两个女孩子应该是辈份比较低的,入席的时候便与锦书和莫声谷相同,直接坐在了后面的位置上,而在前面的几案前坐下的两个女子,走近了锦书却是能看得出来,虽是看着年轻,但是真实的年纪一定要比才十八、九岁的许姑娘至少要大上十岁。

“莫七郎……”那许姑娘一坐下,也不管坐在前面的长辈在与人道歉和应酬的说话,更是没看过坐在她身边的同门,只微微侧过了身子,笑着看向了莫声谷,说道:“你们早到了?”

锦书瞟了莫声谷一眼,端起了茶杯挡着自己的正偷笑的嘴,一副看好戏般的样子,她自是看得出这位许姑娘出现后,莫声谷眼底滑过的那一抹不耐,显然这姑娘是极不讨他喜欢的……既然莫声谷对这姑娘已经有了恶感,那么锦书自是不会介意他们俩加强“沟通”,也可以顺便加速一下好感度的掉落程度什么的嘛!

不过良好的教养还是让莫声谷做不出什么太失礼的举动,他虽是对这位衔玉宫的弟子有着诸多的不喜,可是眼下这种场合里,也只能强笑着说道:“先前你们传话,也没说时间,我与师兄也只能赶着点儿了……只不知今日主事的是哪一家?来传话的师妹也没说得很清楚……”

既然是搭上了话,莫声谷便直接把他最想知道的问题给问了出来,只是那说话的语气里,也是不免夹带了几分不满,甚至点着点隐隐的谴责。

许佳禾这姑娘一向是个聪明人,要不然也不会在一众师妹位都动了心思的情况下,把跟莫声谷“沟通”的好差事给揽在了身上,她可是真真的比莫声谷大了三、四岁呢,一般情况下,衔玉宫若是起了相看的意思,都只会派了那些年纪相当的弟子去的,她这回却是生生地曝了冷门……这么聪明又情商不差的姑娘,自然不会听不出莫声谷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她也一样看出莫声谷的不高兴来了,当即便连忙赔着笑,说道:“今日这时间原是仓促定下的,许多的事情也是两位师叔做的主,我也实在是没办法了……”

许佳禾说话的语气很是委屈,她那心里也是真委屈的,一早就知道今天这事是她们衔玉宫办的不地道,让莫声谷心生不满是一定的,她也想了一路应对的方法,可是却也实在没想到莫声谷竟是一开口就直接把心里的不满给表现了出来……

锦书偷偷地撇了撇嘴,如果说前天的时候,她还只是怀疑俞岱岩在给莫声谷和这位许姑娘创造机会的话,那么在今天看见了这位许姑娘这娇怯委屈的表现后,她立即就确认了这姑娘是真的把莫声谷当了目标了!

虽然许佳禾本人没什么战斗力,可是衔玉宫门下都是女弟子呀!芳心蠢动的小姑娘可不是一个、两个的问题,那是有一窝!

锦书终于有了点忧患意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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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联手

锦书默默地撇了撇嘴,轻轻一扯莫声谷的衣袖,低声说道:“这姑娘看你的眼神怪怪的,她是不是中意你呀?先前三叔还说了,你的婚事太师父早有安排……就是这位吗?”

莫声谷被锦书的悄悄话吓得倒噎了口气,回过头去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说道:“说什么呢?这些事也是你能打听的?”

锦书噘着嘴冷哼了一声,朝旁边一扭头,摆出了一副生气的样子,嘴里的念叨却是没停下来:“哪里是我打听的?分明是三叔怕我缠着你,让你没了陪心上人的时间,才故意说给我听的……哼!这七婶都还没过门呢,就先把我给扔一边儿了,七叔果然靠不住!”

莫声谷被锦书这自说自话的举动给气都忍不住要笑出来了,伸了手用力地揉了揉她的脑袋,直把她的发髻都快揉松散了,才低下头凑在她耳边,说道:“什么七婶不七婶的,都还是没影儿的事呢,搁到你嘴里,倒好像是真有什么了……你可管好你的嘴吧啊!别给我添乱……别到时候这没事儿都让你说成有事儿了!”

锦书的眼底漾起点点笑意,可是手上却一连照着莫声谷的身上捶了好几下,然后也没再说话,只咬着牙瞪着莫声谷,便上手收拾起自己已经快乱得不能看的发型了。她为了出门方便,头发梳的款式倒也简单,收拾起来不算难,只是自己动手,又没个镜子可以看,所以拢几下就要问莫声谷一句“挽上了吗”、“正不正”、“好不好看”……算是彻底把莫声谷的注意力都拽回到了她身上,哪怕中间还隔着人,锦书也能感到许佳禾那双恨不能飞出刀子来的目光一直在盯着她看。

“莫七郎——”许佳禾的忍耐力果然有限,她本来还得意于终于又找到机会和莫声谷搭话了,可是没想到竟然被人给截断了,这简直是不能忍了!她也认出了锦书就是先前就跟莫声谷一起“逛街”的小姑娘,本来她见锦书年纪小,当时又有俞岱岩及时的“救场”,她还真没把锦书太放在心上,可是今天再见,她顿时对锦书生出了不少的警惕之心……

莫声谷听见许佳禾叫他,又始终记着还有事想问,便顺势转过了头去。

许佳禾一见莫声谷终于又把目光放在了她身上,挑眉一笑,突然问道:“这位妹妹是什么人?怎么也坐在紫霄宫的位置上?难道她也是紫霄宫的弟子?以前可没怎么见过……”

紫霄宫不收女弟子。

这是常识!异域大陆上的各门各派都是知道这一点的。紫霄宫的武功走的是阳刚的路子,尤其是内力,根本不适合女孩子练的,所以哪怕碰上了天份再怎么高的女孩子,紫霄宫也没动过收徒的念头,反倒是把这些有天赋的女孩子介绍给了那些风评上佳,又收女弟子的门派……衔玉宫这些年下来就没少收下紫霄宫送来的弟子,所以许佳禾嘴里虽是这么问着,但是心里却是半点也没认为锦书真会是紫霄宫的弟子,她的用意也不过是想从莫声谷嘴里套出锦书的来历罢了。

锦书从莫声谷手里取过她的玉钗,凭着感觉插到了发髻上,一边问了莫声谷一句“插得好看吗”,一边探出头去看着许佳禾问道:“这位姐姐跟紫霄宫上下都很熟的吗?因为没见过我,就觉得我不是紫霄宫的弟子……”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许佳禾嘴角有些僵硬,她刚才那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勉强笑着看向了莫声谷,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说道:“我,我只是以为,紫霄宫是不收女弟子的……今天的事情挺麻烦,让外人在场怕是不大好,这位妹妹长得这么可爱,年纪又小了些了,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就不好了,所以才想提醒一声……”

锦书挑了挑眉,这说话间都威胁上了,衔玉宫的姑娘果然不简单呀!她虽是没显出害怕的样子,却还是稍微往莫声谷身边蹭了蹭,手也悄悄地挽上了莫声谷的胳膊,似乎带着点小紧张。

莫声谷轻轻地拍了拍锦书的手,朝着她笑了笑,才又转过头去对许佳禾说道:“多谢许师姐的好意,阿锦不是外人,我们既带了她来,倒自信能护得住她……”

许佳禾听了这话,虽然脸色没变,可是锦书却看见她那掩在衣袖下的手掌已经紧紧地握成了拳,显然是对莫声谷和锦书两人的反应大为不满。

锦书也没给许佳禾说话的机会,只带了一脸的好奇,问道:“这位姐姐,你方才说今天的事挺麻烦,那是怎样的麻烦?很危险吗?如果真的有危险的话,先前派去送信的人,怎么也没提醒一声啊?”

因为两派交好,所以你们请,紫霄宫就来了,可是如果明知有危险,还把人拉了来,偏偏还不事先提醒一声,那么衔玉宫这事办得也未免太不地道了些……但凡想得多一些,怕是以后两派之间也再难做到亲密无间了!

许佳禾一听锦书的问话,顿时反应过来自己先前话里的破绽所在,脸色再也忍不住地泛起了青白,连忙补救般地说道:“先前我们也不知道的,只是方才来的路上才听说,这回竟是还有魔教的人参与进来……所以,我也是有些担心了……”

“魔教?”莫声谷悄悄地跟锦书交换了个眼神,才又仿佛不甚在意地问道:“是哪一家?他们又是为何而来的?”

许佳禾真是快被锦书和莫声谷给联手逼哭了。衔玉宫这回其实也是好心办了坏事,她们还真是来的路上才知道,拜托她们请人的那位竟是还叫来了魔教的人。许佳禾的师叔们一商量,就决定衔玉宫这回还是装傻比较好,只当是谁都不知道被邀来的还有魔教的人,虽说这么做也未必能置身事外,可是好歹也能让自己的立场不那么尴尬……

可惜,好好的一番谋划,竟是生生地毁在了许佳禾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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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张无忌与白云城

坐在前面的许佳禾的两个师叔,自然是把她跟莫声谷的说话都听在了耳中,心里暗自着恼,可是这个时候也只能是当做不知,强撑着脸色轻声细语的跟俞岱岩应酬说话。

俞岱岩心里也是不痛快,紫霄宫这些年来对衔玉宫不可谓不照顾,可是眼下看来,日后对衔玉宫该防备还是要防备着些的,自己人的善心也不能白扔了不是?白扔也就算了,要是一番好心,还被人反咬了一口,那可也太倒霉了些……

许佳禾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她是说得越多,错得越多,于是干脆便闭口不言,甚至都不再往莫声谷那边多看一眼。

虽然是把许佳禾给撅了回去,可是锦书的心情依旧算不上好,轻皱着眉头看着门口的方向,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莫声谷仿佛看出了锦书的担心,倒了杯热茶塞进她手里,低声说道:“好了,别瞎操心了,赶紧喝口茶缓一缓……就是再有什么天大的事,也总有我和三哥在呢,怎么?还怕我们俩会护不住你?”

锦书抿唇一笑,手里捧紧了那茶杯,微微低着头,说道:“心头总有些发紧,好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一样,虽是有你和三叔护着,可是还是免不了的担心……”

武当门下弟子,有时候就是方正太过。锦书对自己的担心还真没太多,反倒是比较担心俞岱岩和莫声谷两个人。从现代穿越而来,又在古龙世界混过一辈子的锦书,自认“生存”能力可是比出身武当的这两位师叔要强大的多,他们可是“真君子”!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想对付君子,那手段简直是不要太多!锦书想想上辈子的时候发生的那些事,就深深地觉得自己的担心是非常有道理的!

锦书此刻心里正乱着,只顾了低头喝茶,便连门口处又传来了脚步声,都没反应过来立时抬头去看,直到在场众人,包括俞岱岩和莫声谷两人在内都忍不住低声惊呼了一声之后,她才端着一脸惊色朝着门口的方向看去……

锦书抬头间首先看到的是走在最前面的惠心真人,她也没想到,这回居然是惠心真人亲自引着客人进来的!随即她又往惠心真人身后看去,只这一眼,顿时便明白了俞岱岩和莫声谷两人的惊呼之声为何而来!

惠心真人身后跟着十来个人之多,服饰并不统一,不难看出他们并不是一路人,可是在这些人中间,有一个穿着身青衫的青年,那五官相貌居然像足了当年的张无忌!

不管是俞岱岩,还是莫声谷,两人虽然惊讶,可是眼底还是不免漾出了喜意。他们自是有一番或是再遇故人的欣喜和期待,可是锦书的眉头却悄悄地皱了起来。

锦书不喜欢张无忌。从看书的时候就不喜欢,到上辈子见了真人后,就更不喜欢。甚至很多时候她都觉得,张无忌这人是需要远离的,走得近了都遇不上好事!可是哪怕心中再是不喜,有俞岱岩和莫声谷两人在坐,她也是不好表现出来的。

锦书心里还正不痛快着,就见莫声谷紧皱着眉头,突然往前倾了倾身子,对着俞岱岩说道:“三哥,我怎么觉得无,不是,我是说那几个黑衣人,他们身上衣服的样子好像是罗刹教的?”

俞岱岩点了点头,说道:“他们应该就是罗刹教的,你看看,那边邪门出身的那几桌人,眼下可不是老实多了?”

“罗刹教?”锦书挑了挑眉,也微微前倾了身子,问道:“就是七叔先前跟我说起的一众魔教中的第一大教吗?七叔还说他们的少教主武功奇高、剑法超群……对面那些人里,也不知他们的少教主在不在……”

异域大陆那边的魔教只是一个统称,很多时候因为很多那些邪门的教派都让人分不清楚谁是哪家的,时间久了,就被人统一叫成了魔教。不过等着接触的多了,大致上倒是能从一些衣饰、兵刃,甚至生活习惯上,分出谁是哪家的了。

很显然,这罗刹教在衣服的款式上,是有些与众不同之处的,至少这不同在莫声谷眼中,是可以一下子就认出来的。

及至莫声谷突然一说及这服饰的话题,锦书下意识地就朝着跟着罗刹教这拨儿人一起进来的另一批坐在了正派这边席位的人……这些人的衣着倒是有些不太统一,统共来了三个人,却是穿出了三种颜色,可是锦书一眼看过去,目光却也并没有能落在了他们的衣物上,反倒是他们背在背后的剑,更让锦书错不开眼……

从剑的款式长度,再到背剑的方法,各种的眼熟!

锦书忍不住又伸手摸了摸自己背在身后的“渊檀”,手指尖都在微微的颤动……她猛地一把抓住了正在跟俞岱岩小声说话的莫声谷的手,低声问道:“与罗刹教一同进来的那几个人,是哪一家的?”

莫声谷微微一撇嘴,说道:“只看他们脸上那没有半点表情的高傲样子,也知道他们是白云城的人……”

白云城!

锦书的脸色一下子便煞白了起来,脑子更是“嗡——”地一声巨响,顿时把她深藏在脑海深处,再不敢想起的那些过往,一下子都给掀了出来,激荡的心情仿佛再难抵制住,耳边也回荡起了各种各样的声音,有温柔的抚慰,有决裂的嘶吼,有轰鸣的巨响,有……有心底再也无法压抑下去的不甘!

莫声谷本来还想再与锦书说说白云城的来历的,可是一低头却正看见锦书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样子,他自是大吃了一惊,连忙伸手将锦书揽在了怀里扶紧,急急地问道:“怎么了?阿锦……可是哪里不舒服?还是……三哥!”

俞岱岩一听莫声谷唤他,自是连忙地转过了身,也正将锦书那似乎再也强撑不住的样子看在了眼里,心里顿时也发了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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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治病

“我没事……我没事……”锦书几乎是蜷缩在了莫声谷的怀里,苍白的小脸儿上勉强挂上了一抹笑容,明显是强撑着的样子,却还不忘安抚莫声谷和俞岱岩,嘴里不停地说道:“三叔,七叔,我没事的,就是一时心悸罢了,缓缓就好,缓缓就好……”

俞岱岩紧皱着眉头,虽然从锦书的脉象上看,确实不像是有什么大毛病,可是她眼下的样子又哪里像是“没事”?本来俞岱岩就觉得今天这小聚动机不明,来客的身份也诡异,既然又遇上锦书身体不适,他也正可以借了这机会……

俞岱岩交待了莫声谷将锦书抱起来,然后便站起身来,朝着在座的众人一拱手,扬声说道:“本来今日小聚是件幸事,可惜门下弟子突发急病,俞某等人也只能先行告辞了……日后必定另设酒宴,与诸位赔罪!”

锦书方才不舒服的样子,倒是被很多人都看在了眼里,而莫声谷那副紧张的样子,一看也知道不是装出来的,所以大多数人虽是暗叹紫霄宫“好运气”,心中倒是没太多的不满——人家带来了个小姑娘眼见着是生病了,难道还能不顾那小姑娘的死活,强留下人家来?

可是不愿放俞岱岩,甚或是锦书离开的,更是不乏其人!惠心真人第一个就跳了出来,她是真心认为锦书那是在装病,先前见面的时候,锦书看起来可是一点儿事儿都没有的,怎么可能就这么眨了眨眼的工夫,就病的得让人抱着才能走了?

既然认定了锦书是装的,又有方才锦书不给面子的新仇在,惠心真人自是不会客气,很温和地笑着往前走了几步,说道:“方才贫道与小友说话间,倒是没觉得她有什么不妥之处……眼下这般,想必是突发急病,贫道也是学过些医术的,俞先生若是信得过贫道,不若让先看看?”

俞岱岩都还没说话,莫声谷先紧皱了眉头,冷哼了一声,说道:“你那点儿医术也就是骗骗那些不懂的人吧,外头传着你什么医高明的话,你都不觉得脸红吗?至少我就知道好几次,都还是你暗地里寻了阿锦帮忙,才把人救活的……就你这样的,想让人‘信得过’,也别找我们这样知道内情的呀!”

惠心真人一听这话,顿时就明白过来,不管是恒王的毒伤,还是恒王妃的流产,这些事俞岱岩和莫声谷都是知道的,脸色立刻便胀得紫红,连忙带着一身的尴尬掩面退下……而她退下的瞬间,不免看到在座之人对她指指点点的动静,心中更是大恨!

可是惠心真人再怎么恨,这会儿也一样是无计可施。在场的人,眼下她是一个都得罪不起,不过她倒是把这笔帐一点儿没剩的全记到了锦书的身上,暗暗发誓一定要找机会回报一番!

莫声谷骂退了惠心真人,俞岱岩根本对此就没什么反应,只是又朝着众人拱了拱手,便抬脚要往外走。

“且慢!”罗刹教席位的方向突然有人站了出来,俞岱岩下意识地回身看去,发现正慢慢走过来的人正是那容貌与张无忌相仿的年轻人,他当下便站住了脚步。

“三……我,俞三侠,我,我也是从小习医的,如果,如果你放心的下,不若让我看看……”那青年似乎是有些紧张,说话都嗑嗑巴巴的,看向俞岱岩的眼神却透着亲近……

俞岱岩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样的眼神,当年他也是常见的,强忍着激荡的心情,脸上笑意却渐渐有些止不住了,一错身便把正抱着锦书的莫声谷给让了出来,连声说道:“既是如此,你且来看看吧……”

莫声谷虽是注意力大半都分在了锦书身上,可是到底也还一直注意着周围的,俞岱岩能看出来的事,他又如何会猜不到?再想想当年他那无忌孩儿的一身好医术,这会儿自是拿了眼前的年轻人当了救命草,也是连忙回身又坐了下来,倒是没把锦书放下,依旧还抱在怀里,只将锦书的右手递出出来。

张无忌的心情也是格外的激动。他莫名醒来之后,就身处一片茫茫的大山之中,身体情况糟糕的紧不说,还跟着两头他根本就不认识的异兽需要他养着……他当时也就是七、八岁的年纪,身体状况也差的根本不能习武练功,身处大山简直与入了死地无疑。

后来也就是他命不该绝,正被罗刹教的教主给碰上了,那人倒是一时兴起救了他一命,将他带回了罗刹教教养……可是这该死的罗刹教,教导的那些东西,跟他所学压根儿就是格格不入,光是研究怎么把身体里那些让一众教内弟子“羡慕”不已的毒性给压制下去,就花费了他近十年的时间……

这就更别提他还要研究用着毒性渐轻的身体控制异兽的法门,其中的艰难苦痛,简直就不能提!

他也不是不知道紫霄宫的存在,可是他却是不敢带着这一身的毒去“认亲”。甚至在他能控制得住这些毒素之前,他都不敢出山半步,随便走动一步都怕害了人去……

这十多年来,他过得辛苦,却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他眼下已经能和常人正常的交流,而不用再担心什么了……他这次代表了罗刹教来到天朝,其实已经做好了打算,等着回程的时候,就要想办法绕去紫霄宫看看,虽说或许只能是“看一看”,但是只是那种期待的感觉,也已经让他心生欢喜……

这晚能在元妙观见到俞岱岩和莫声谷,对张无忌来说,绝对是意外的惊喜。他一早就知道今晚的聚会有紫霄宫参与,心里也暗暗猜测过来的会不会是故人,可是当他真的看到俞岱岩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激动了起来……

至于锦书的突发“病情”,在他看来那就是一个让他与俞岱岩碰面的上佳时机,他自是不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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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病因

锦书其实也不是不通医理的人,她自己身上的毛病,她多少还是知道点的。先前她病了一场,就是因为郁气不解的症候太深,眼下这会儿也不过是被“白云城”三个字给勾起了旧病底子……其实她并不是太愿意给大夫诊看的,尤其这个大夫还是故人,谁知道他会“心直口快”地怎么跟俞岱岩和莫声谷说起她的病情……

所以她的手腕子强被莫声谷给拉出来的时候,脸上难免便挂上了几分不乐意。

张无忌眼神亮晶晶地看着锦书,挑了挑眉,无声的笑着,这么“孩子气”的师姐,可是很少见呢!他习惯性地伸手右手探向锦书的脉门,及到乌黑的手指尖将将要挨上锦书的手腕时,才反应过来,赶紧收回了右手,反换了左手过来……

诊脉时大夫用哪只手是没有硬性规定的,这也就是个习惯的事,可是上辈子见惯了张无忌行医的几个人,又哪里会看不出他那突然换手的动作是个什么意思?比起锦书这副看着像是病得极重的样子事儿,显然张无忌那黑里泛着蓝右手,才是更让他们担心的!

锦书也是轻皱着眉头看向了张无忌已经缩回袖子里,不肯见人的右手,以极低的声音说道:“这不像是普通毒素,是天长日久累积下来的吧?你在练什么邪门武功?”

“师姐可别瞎冤枉人啊!”张无忌也一样小小声地抱屈,撇了撇嘴,说道:“我们魔教中人都不练武功的,我们靠的都是神奇的御兽术,才能纵横江湖,无往不利!”

“不练武功?你这一身的内力修为是天上掉下来的?”锦书轻哼了一声,继续用着就他们几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九阳神功练到顶,自是百毒不侵的,偏偏你那手还黑成那样……快点老实交待了,别让师叔们跟着心急!”

“真没事!”张无忌笑眯眯地说道:“就是要费点工夫罢了,你们看,我这左手不是都已经没事了吗?再过段时间,我这右手上的毒,便也能逼出来了,说到底,其实也就是功夫没练到家,一时经脉运行不畅,没能把毒全逼出来而已……真不是大事!”

“那也要小心才是!”俞岱岩对张无忌的感情颇为复杂,但是他并不曾经历过张翠山夫妻的早亡,所以愧疚之类的情绪倒是没多少的,只是这个师侄后来的诸多所为,常常会让他自责没能在小时候好好教导这孩子,以至于张无忌后来做出了那么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来……不过总的来说,他对这个师侄还是喜欢的,再见也是欢喜的,关心自然也是不少的。

张无忌心里满满的都是开心和感动,连连点头之余,以前那貌似老实的性子就又冒出来了,干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满脸忧色地说道:“这位姑娘的病情着实是不太好呀……”

本就一直注意着看病现场的在座诸人也不是没看见先前这病人、大夫和病人家属在说“悄悄话”,可是他们说话的声音也实在是太低了些,而且也似乎还用上了凝音成线的功夫,以至于除了他们之外的其他人却是都不清楚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这会儿猛地一听张无忌居然正常发声了,都下意识地抬起了头,光明正大的把目光都聚焦了过来。

“啊?!”莫声谷小小地惊呼了一声,紧皱着眉头看着张无忌,一时竟是有些拿不准,张无忌这话到底是故意说出来的场面话,还是锦书的病情真的很严重……

俞岱岩也是一脸的犹疑,不过他到底还是能稳得住的,也同样拿腔拿调的问道:“能否说得仔细些?她是怎么个不太好?又要如何医治?”

锦书瞪大了眼睛看着张无忌,眼神自是免不了的写满了警告的意思,她并不愿俞岱岩和莫声谷知道的太多。张无忌素来就是个悟性高的,又哪里会看不懂锦书的心思?只是他显然是没有顺了锦书意思的想法,背着人朝她挑衅似地眨了眨眼,然后态度很是端正地说道:“这小姑娘先前该是旧病初愈,只是却失了调养,今日又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引发旧疾,才致于此……病不是大病,只是若是不好生养到除了病根儿,怕是日后还会再犯,这样的病最是亏元气,复发起来,一次比一次严重不说,调理起来的难度也会越大,所以有病还是趁早治的好……”

他初始本只是想让锦书闹闹心,偏不肯如她意的知道什么说什么,可是这说着说着,他自己倒是认真了起来。就在说话间,他那诊脉的左手也没离了锦书的脉门,他越是把锦书的病情描述的清楚,眉头便皱得越紧,心里也越发地认真了起来——他先前可是真以为他这小师姐的病大半是装出来的,这上了手才发现,她那身体状况是真的糟糕透了!

张无忌挑了挑眉,刚想再刺锦书两句,突然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当初刚到这个世界时的样子,于是似乎也一下子就能明白了锦书对身体不爱惜的原因……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原先想说的话,顿时便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张无忌低头看了看锦书,然后便又转头看向了俞岱岩,再度用回极低的声音,说道:“三叔还是赶紧地带了师姐回去紫霄宫吧,想来有大师伯和青书师兄在,师姐这心中郁结之事,很快就会被解决的……师姐自己也是学过医术的,您也好好说说她,再天大的事,也没有去糟蹋自己身体的道理,她这病纯粹就是自己折腾出来的,若是她自己想不开,就是神仙都拿她没办法!”

张无忌医术不凡,猜测的这病因倒也能中个五、六分,锦书的脸色顿时有些发僵,她明显地感觉到正抱着的莫声谷,明显的也是身体发硬,很显然是一听说她这病是自己作出来的,也是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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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避祸

锦书这会儿也顾不上去理会给她狠狠上了回眼药的张无忌了,只抬了高了头看着阴沉着脸的莫声谷,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说道:“其实吧,我,我最近有好好调理身子的,只是,只是时间短,所以效果不显罢了……”

莫声谷紧抿着嘴唇,只看着锦书,不说话。

锦书不安地在莫声谷怀里动了动,偏偏被他抱得紧,便动弹也不方便,只能吸了吸鼻子,摆出一副可怜样,怯怯地看着莫声谷,用眼神讨饶。

俞岱岩坐在旁边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干咳了一声,轻皱着眉头看着张无忌,问道:“眼下可要用些什么药?她如今这般总是让人放心不下,今日这是身边有人,若是在无人处,她突然的症状发作了,岂不是危险?”

张无忌微微一笑,说道:“紫霄宫的清心诀还是很好用的,平时没事多念上几遍也能起上几分效果,至于汤药,用不用的其实分别不大,至紧要的还是要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不要波动太大,总得好好养上两年,才能恢复如初的……”

张无忌以前是跟锦书讨论地医术的,所以对锦书的能力还是很了解的。虽说她是主攻的外伤骨科,可是也并不是对其他的就真一窃不通,只是她在其他方面没有系统的研究过,不如外伤骨科精通罢了,看病抓药这种事,其实也是个一理通、百理通的事,就说锦书眼下这病情,这纯粹是医者不自医的事,一旦点明了,这病该怎么治,锦书自己心里也是有数的,他自是不愿再多言——师姐看他的眼神已经很凌厉,他还真有些不敢把锦书往狠里得罪的说!

“你看,这么高明的大夫都说了,我这病真没什么大碍,你就别再生气了好不好?”锦书软言轻语地摇着莫声谷的胳膊,却始终不能让他的脸色缓和下来,心情不由得又开始有些低落。

“不过,虽然不是什么难治的大病,可是也疏忽不得,关键还是要静养……”张无忌突然话锋一转,朝着俞岱岩使了个眼色,说道:“若是有那安神的汤药,也不妨熬上一剂给她,能无思无梦的好好睡上一觉,对她也是好的……”

俞岱岩看见张无忌使眼色,先是一愣,随即便从他那话里明白了过来,这也是催着他们先行离开的意思,显然今晚这场小聚还真是会无好会!

锦书虽然被莫声谷的紧张搅得心情低落,可是脑子也还依旧好使,一听出了张无忌话里的意思,立时便伸手扯住了俞岱岩的衣袖,孩子似的哽咽着说道:“三叔,我难受……”

“好,好,好,三叔知道了,咱们这就回去,回去熬了药,吃了就好了……”俞岱岩立刻也拿出了哄孩子的语气,一边与锦书对话,一边朝着还有些呆愣的莫声谷使了个眼色,师兄弟两个一齐站起身来,非常坚持要带着小病号扬长而去,头都不带回的!

出了元妙观后,锦书便挣扎着想要下地,自己骑马回去。莫声谷哪里放心她自己骑马去?不说莫声谷了,就是俞岱岩都是一样的放心不下,于是她也只能是反抗无效地被莫声谷抱上了马,而她的那匹马却是牵在了俞岱岩手里,三个人一路溜溜达达回了城。

云都平时都是有宵禁的,不过这会儿虽然天已经黑透了,可是时间倒还真不算晚,毕竟元妙观那里也是客人才刚到齐的点儿,所谓的聚会都还没正式开始呢……俞岱岩三人骑马进城倒是并没有遇上什么麻烦,不过锦书想要趁着时间还早,要回去侯府的事,却是被莫声谷直接给驳回了。

或许用“驳回”这两个字也并不算太合适,因为莫声谷是直接没理会锦书的要求,直接就把她带回了布庄。

俞岱岩对此也并无异议。都是从小看着锦书长大的,他们又有哪个不知道锦书是最怕喝那苦汤汁子的?这丫头若是没人看着,那药绝对是能省就省了的,若是平常小事,只由得她去也就罢了,可是只从今天张无忌那话里话外的意思来看,锦书这突发急病的病根儿可不轻。

她眼下才十来岁的年纪,正是该好生养着身体的时候,若是不好生地把病根儿给养好了,这可是会跟着人一辈子的……性命攸关的大事跟前,其他一些事情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俞岱岩自是默许了莫声谷留人的举动。

锦记布庄虽然从外面看着门脸儿不大,可是里面的面积却是不小的,不说俞岱岩和莫声谷各有各的院子住,就连锦书这样的“客人”,都有专门留出来的院子招待……锦书是被莫声谷一路给抱着过来的,进了客院的房间就直接被塞到了床上去,也就是叫了丫鬟替她梳洗的那么点工夫,神速的莫声谷就已经亲自熬好了一碗安神汤给她……

锦书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汤药,眼泪都快流下来了,都不用喝下去,光闻着那苦苦的味道都让她有种想要反胃的感觉呀……“不喝行不行呀?”她泪汪汪地看着莫声谷,可怜兮兮地说道:“喝了这个还怎么吃饭呀?七叔,你是不是忘了,我晚上还粒米未进呢……我半夜会饿醒的……肯定睡不了踏实觉的……”

莫声谷先前只是紧张着煎药,倒还真把晚上没用饭的事给忘记了,想了想,他倒还真把那碗安神汤给收了回去,点了点头,说道:“你这话说的也有道理,那这药就先不喝了……咱们先吃饭,吃了饭,再喝药!”

怎么还要喝药呀?!锦书的小脸儿都快皱成一团儿了,吸了吸鼻子,说道:“这安神汤是助眠的,喝了就会睡得死沉死沉的,可是今天晚上无忌师弟说不定还会过来呢,我还想听听无忌师弟说说今晚元妙观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莫声谷冷哼了一声,说道:“无忌晚上若是过来了,我与三哥自会问个清楚,你明日再知道,也不算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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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夜袭

锦书还在那里跟莫声谷磨叽,门外就传来了丫鬟送饭过来的声音,这是俞岱岩让人准备下来的,不过只有锦书那一份,送饭来的丫鬟顺便还带来了俞岱岩的口信儿,让莫声谷去他院子里用饭……

莫声谷再在三交待了锦书要好好吃饭,然后又说了饭后别急着睡,他会再送安神汤过来……反复地交待了好几遍,才一步三回头、满是不放心的去见俞岱岩了。

锦书捧着手里的饭碗,实在是有点吃不下去,心里头堵得厉害。她就想不明白了,这究竟是个什么破世界?她自己穿过来,因为有以前的经历在,所以并没有觉得奇怪,可是武当众人也跟着一连串儿地穿了过来,这就明显有点离谱了,现在居然还有了个让她各种眼熟的白云城!

方才莫声谷在的时候,她不知道忍得多辛苦,才没把那些询问白云城详情的话给问出口,莫名的一听到白云城这个名字,她就会觉得当年那位惊才绝艳的白云城主,她曾经的长兄大人,叶孤城,也在此间!

这会儿再细细想想,张无忌居然是出身自那个叫做什么罗刹教的魔教教派——罗刹教这个名字,结合上白云城的存在,她也是很熟悉的啊有木有?!

那个世界的罗刹教,也就是魔教教主就叫玉罗刹,江湖一直都有传闻,这玉罗刹是万梅山庄西门吹雪的亲爹!

锦书看着碗里的白饭,简直都张不开嘴了。这个世界不会真的这么乱吧?这日子真心是没法儿过了!

勉强扒了两口饭,锦书就堵得胸口直疼,直接叫了丫鬟把饭菜都撤了下去,她一翻身就滚进被窝里去了,至于莫声谷交待的让她饭后歇一歇,等着喝了安神汤再睡的话,她是全当了没听见,紧闭了眼睛就睡。

莫声谷紧赶慢赶地用过了饭,另煎了碗安神汤过来看锦书的时候,她已经是一副睡得死沉死沉的样子了。莫声谷坐在她床边,端着药碗是哭笑不得。

好歹也是自小习武的人,哪里可能警觉性这么差?他都坐到床边了,床上躺着的人都还没一点反应?这不是在避着他,就是在避着他手里端着的药……可是锦书一意要躺着装睡死了,他也不能上去掀被子呀,只能带着一肚子的担心,又回去了前院陪俞岱岩说话。

锦书本就是装睡,等着莫声谷离开后,她便轻叹了一声,缓缓地又睁开了眼。其实她这会儿确实感觉很累,她心里一直压着白云城这件事,她想知道、又有些怕知道,叶孤城的下落……她很清楚,只要问莫声谷一句,她就能很容易的得到这个答案,可是她却发现自己似乎没有足够的勇气,去问……

叶孤城,在,或不在,对她来说,都是很难解开的心结!

当年旧事,她实在是不愿再回顾。叶孤城,也早就成了她心底不能碰触的一个节点。当从前的那些事,似乎又要涌现,锦书突然之间,觉得自己竟是有些怕了。

锦书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满床打着滚,折腾了也不知多久,方才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也不知是睡了多久,她迷迷糊糊间,就听见外面似乎传来了一阵阵兵刃交击的声响,脑子里猛地打了个激灵,当即便清醒了过来……

她睁开了眼,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竟还真不是她做梦做迷糊了,外面是真有人在打斗!这么近的距离,都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是有什么人在跟俞岱岩或是莫声谷动手了……她哪里还敢犹豫?手脚麻利地穿好了衣裳,头发也只是随便的拢了个马尾系在脑后,便一把握紧了本就一直竖在床头的渊擅剑出了门……

这锦记布庄锦书已经来过好些回,路是极熟的,虽然黑天也没亮着灯,可是有打斗的动静在,她也是很快就摸到了地方。

俞岱岩的院子里,布庄的掌柜和伙计似乎都受了伤,正抱团或躺或坐在靠在廊檐底下,莫声谷手中握着柄宝剑站在伤患旁边似有护卫之意,而俞岱岩却是正在与两个一身黑衣、包头盖脸的家伙在动手过招。

锦书一靠近,莫声谷就发现了她,连忙朝她招了招手,一面招她过去,一面也示意她行走间要小心些。

“这是怎么回事?”锦书走到莫声谷的身边,将手中的剑交给了莫声谷,自己却是蹲下身子去看布庄掌柜和那两个小伙计身上的伤势。

莫声谷紧皱着眉头,沉着声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听见了动静过来,就已经看见李叔和小三、小四受了伤躺在这儿,三哥也跟人动上了手……我原想上去帮忙的,可是三哥不让……”

掌柜李叔和小三、小四两个伙计已经是昏迷不醒了,从他们身上那沾满了血迹的衣裳来看,应该是失血过多的原因,不过锦书查看了一番,他们三个身上的伤倒是不重,而且都是些皮外伤,就是血流的狠了,怕是要养上好一阵子才行,这会儿伤口也已经包扎好了,看起来应该是莫声谷给上的药……

锦书对如今的武林门派什么的真心不熟,看着俞岱岩跟人过招,却是看不出对方的武功到底是个什么路数的,只得扭过头去问莫声谷:“七叔可看出对方是个什么来路?”

莫声谷也摇了摇头,说道:“武功挺杂的,一时倒还真看不出来……”

“三叔也是怪,对方明明是两个人,他怎么就不肯让你上去帮忙呢?”锦书实在是想不明白,对方都用上群攻了,俞岱岩还讲究个什么风度呀?自己这边又不是没人可以用,至少让人家以多打少吗?

莫声谷抿了抿唇,弯腰凑到了锦书的耳边,低声说道:“我虽没看出这两个人的来路,可是三哥好像是看出来了……”

锦书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都是什么事呀!她又回头看了看可怜巴巴地躺在地上的三个人,说道:“既然三叔不让咱们帮忙,那咱们还是先把李叔三个人送回屋里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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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猜测

莫声谷见俞岱岩一对二也是未尽全力的样子,便也放下心来,又背、又扛的把李叔三个人给挪到了一边的厢房里去。他并不敢把人送回他们各自的屋里,万一再出个什么意外那就不好了,还是放在俞岱岩这院子里,让人安心些……

锦书虽说是没上手帮忙,可也跟前跟后,打帘子、铺床的跟着转了好几趟。结果等着受伤的三位安置好了之后,她跟着莫声谷再回到院子里,立马就有点傻眼——空荡荡的院子里,竟是只剩下了俞岱岩一个人惹有所思地站在那里,先前跟他动手的那俩人,竟是已经跑没影了!

“这是个什么意思?”锦书两眼茫然地说道:“难道是怕我跟七叔忙完了会上来帮手,所以给吓跑了?”

“不像!”俞岱岩干净利落地否定了锦书的说法,摇了摇头,说道:“是挺奇怪的,那两人的功夫并不差,而且与我交手的时候,也并未尽了全力,倒像是有意在试探什么一般……”

“我就说嘛,刚才你们动手的时候,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奇怪……”莫声谷撇了撇嘴,脸上也带上了几分疑色,说道:“这两个人到底是个什么路数?好端端的藏头缩尾的来试探咱们做什么?”

俞岱岩微蹙着眉头,转头看向了锦书,他细细地回忆了一番与那两个人交手时的情形,无端端地竟是发现那两个人似乎是从锦书出现之后,招数间就仿佛带出了退意,后来果然是又过了十多招之后,就齐齐地使了虚招晃了他一下,然后那两人分了两个方向纵身离去……

“阿锦,方才那两个人,你可看仔细了?有没有觉得眼熟?”俞岱岩想了想,还是叫过了锦书,仔细询问。

锦书虽是不明白俞岱岩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但是还是仔细地回想了一上,然后很是肯定地摇了摇头,说道:“那两个人我以前必定是没见过的,一点儿都不觉得有哪里眼熟的……三叔为什么会这么问?”

“我只是觉得,那两个人在瞧见你过来之后,便无心恋战了……”俞岱岩有些心烦地甩了甩手里的刀,然后一转身,便回去了屋里。

莫声谷和锦书两个人也连忙跟了进去,丫环、下人早就被撵回了他们各自屋里歇息,俞岱岩这里竟是边点儿热茶都没有了……锦书很是自觉地端了茶壶出去,俞岱岩这院里也备有小厨房,这小厨房里的火是从来都不熄的,用热水很是方便。

“三哥觉得那两个人是冲着阿锦来的?”莫声谷待锦书一出去,便有些急切地说道:“阿锦也不过是个千金小姐,要不是前些天与我碰上了,她压根儿就跟武林、江湖的没什么牵扯,怎么好端端的就会有人绕过咱们,倒是对她起了什么心思?”

俞岱岩心里也是纳闷儿,要说因为他们而对锦书起了好奇心,那倒还说得过去,可是就这么虚晃一枪,见着人就走……这举动倒还真不像是紫霄宫惹下的麻烦!但是锦书这过去的十来年里,还真是老实的很,除了惠心真人之外,身边就没有出现过会让人觉得意外的人,若是这样都被人盯上了,那么一定是别有原因!

“阿锦这里着实让人放心不下,且不说她那病了,就是这安全问题,也是得上心些……”俞岱岩想了想,缓缓地说道:“明日我就去趟武安侯府,与她父兄说一说,还是将她接过来住下,才能安心……”

莫声谷连连地点头,说道:“确是如此!先前金刚门姓于的那个混帐东西,就已经很让人不安了,这会儿又冒出了这么两个不明来历的黑衣人,还真是赶紧地让阿锦搬过来,守在我们身边才能放心些……”

俞岱岩猛得听见莫声谷提到了金刚门,心头突然一动,低声说道:“七弟,你说,会不会这两个人,也跟金刚门那回的事,有什么关系?”

“三哥的意思,那两个人来探的是锦书,目的还是在武安侯府?”莫声谷皱着眉想了想,忍不住摇了摇头,说道:“这也没有道理呀……要是那些人真是对武安侯府起了什么心,那么今晚这样的好机会,也不该来咱们这儿呀,去探探武安侯府岂不是更容易?那府里今晚可是正经地在唱空城计呢!”

俞岱岩心里也有些乱了,头晕脑涨的一时也想不出个头绪……

锦书端着茶进来的时候,正好听见了莫声谷的说话,她一边给俞岱岩和莫声谷斟满了热茶,一边也默默在心里仔细地分析着整件事……想了又想,她心里突然就生出了一个念头!

她放下了茶壶,微微皱着眉,说道:“三叔,七叔,若是那两个人跟金刚门是一伙的,或者说,是目的相同的,那么会不会他们所图的是件东西,而这东西,眼下正在我身上?”

“在你身上?!”莫声谷下意识地就从锦书身上扫视了一番,却也没发现什么不妥之处,抿了口热茶,才又说道:“你这身上能有什么?难道他们是冲着你身上的那些簪环首饰来的?”

还没待锦书说话,俞岱岩倒是先摇了摇头,说道:“若是真是如锦书说的这般,真有这么样东西的话,那么这东西,先前就该是秘密收藏在武安侯府的,而外人,比如金刚门之流,是知道它在侯府的,但是却并不知道它在侯府何处……”

“正是如此!”锦书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而现在他们突然把注意力全部都放到了我身上,要么是他们确定了那东西在我身上,要么是他们怀疑那东西在我身上,总之,他们是认定了我是知道那东西的下落的……”

“咱们在这儿猜了半天,这东西来,那东西去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呀?”莫声谷揉了揉眉心,一脸郁闷地说道:“一点线索都没有,猜都不知道该往哪方面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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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耍赖

锦书突然有些烦躁地说道:“如果真是有这样的东西存在,他们那些人又想得到,为什么不直接抓了我爹爹或是府里其他可能知道的人,用逼供的方法岂不是更快些吗?他们这么遮遮掩掩的,折腾的跟个苍蝇似的,真是让人看着就心烦!”

“或许是因为这样东西,关系重大?”俞岱岩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在桌面上,一副沉思的模样,说道:“他们并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毕竟云都这地方,很多门派其实都是派的有人在这里的,如果真对武安侯府动了手,想要不露一点马脚,那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那爹爹可是驻守在边关好几年了!”锦书撇了撇嘴,说道:“云都不好下手,难道边关也不好下手?他们真把人掳走个两三天,问出了想要问的事,我爹爹被掳的这事儿怕是都还没传到云都呢……”

莫声谷想了又想,也是一样的想不通,不免也是摇了摇头,说道:“那些人看着也的确像是心存顾忌的样子,做事都藏头缩尾的……不过我倒是觉得或许可以从衔玉宫那里探探消息,先前阿锦也跟我说过这事,只是衔玉宫那里近来也是怪怪的,未必肯说实话……”

锦书抿唇一笑,说道:“今天那位一直跟你套近乎的‘许姑娘’……七叔若是找了她套话,想来是容易的……”

“又胡说!”莫声谷红着耳朵尖儿,脸上挂着羞恼,一巴掌又拍在了锦书的脑袋上,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才又说道:“再这样没规没矩的说话,也别等我罚,只管自己去抄经书去!”

锦书吐着舌头冲着莫声谷做了个鬼脸儿,却还真就老实地缩回了椅子里,不再吭声了。

俞岱岩每次看见莫声谷和锦书之间的“互动”都会有种非常强烈的**,想要把这俩人远远地给隔开,这会儿也不例外——俞三侠直接干咳了两声,说道:“时间也不早了,都回去歇着吧……有什么事,也等明日再说吧!”

莫声谷和锦书见俞岱岩都开始撵人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只能是连声应是,随即便起身辞了出来。

莫声谷又陪着锦书去看了一回李叔三个伤患,确认了他们确实没有大碍了,睡上一觉明早就能醒过来后,这才各自回房休息。

这半夜里又折腾了一回,锦书回屋后竟是又睡了个好觉,再睁眼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她这屋里一传出来起身的动静,立刻便有丫环送了洗漱的热水进来,服侍着她穿衣洗漱。

进来服侍的两个丫环眼看着精神就不大好,都不用问,锦书也知道,她们必定是被昨天半夜的事给吓到了。锦书本也没准备了在外面过夜,所以自然也没备下替换的衣裳,可是这两个丫环送热水进来的时候,手上还抱着个小包袱,打开来看看,却是从里到外一整套的新衣裳……

服侍着锦书换衣服的丫环见她看着新衣裳直皱眉,连忙解释道:“这衣裳都是店里新做好的,是七公子一早吩咐取来的……”

锦书一听是莫声谷的安排,便没再说什么,由着那丫环将那身鹅黄色的新衣给穿在了身上。就在锦书打理自己的工夫,她突然就看见前一晚被她挂在了床头上的渊擅剑……

其实先前跟俞岱岩和莫声谷讨论武安侯府被人觊觎的原因的事,她一直都挂在心里,就是睡觉的时候,脑子里敢没闲着,总是一恍一恍地不知在过些什么画面……这会儿看见了渊擅,她突然想到,若是说那些人真的是突然注意到了她,而又是为着她身上突然出现的某件东西的话,那么舍了这把渊擅还能有什么?

她身上戴着的那些簪环首饰都是外头新打的,属于府里积年沉旧之物的,也就是这么一把剑了!

锦书坐在梳妆台前仔细地想了想她进兵器库里挑剑时的情形,当时库房的管事好像也确实说了,这把剑并不算是顶好的,至少从它的长度和重量上来说,于武将世家并不怎么合用……也就是锦书这样身量都还没长成的小姑娘,还能勉强地拿来用用罢了……

现在想来,这于武将世家并不使用的宝剑,又是怎么落到武安侯府的?武安侯府往上数几辈子人,可都是武将出身!

锦书站起身,一抬手便把渊擅取下来拿在了手里,正想细看,就听见外面传来了莫声谷的说话声:“本来就起晚了,你还要在屋里磨蹭多久,才肯出来练剑?”

锦书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莫声谷这是来催着她做早课了!武当当年的惯例,本也就是一早起来先做了早课,各种练功,然后才是用早饭这一项……可是她来了天朝这么些年,基本上就没再做过早课了,可不就把这事给忘了吗!

锦书微微苦着脸,抱着渊擅出了门,外面的雪终于是停了,可是这么稀稀疏疏地下了一天又两夜,地上也仍旧是积了厚厚的一层积雪。她一出门就被外面的冷空气给激得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她看着正笔挺地站在院子中间的莫声谷,吸了吸鼻子,一副缩手缩脚,像是冻得要打哆嗦的样子,说道:“七叔,好冷!明天再开始做早课吧……我都不习惯了!”

“你就讨打吧!”莫声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瞪了她一眼,说道:“三哥本来就看你不顺眼,你再摆出这么一副懒样子,岂不是自己找着让他来教训你吗?”

“这就是个习惯问题!总得给我时间适应一下嘛!”锦书拢了拢自己身上莫声谷让人送来的新披风,是熊皮拼出来的,穿在身上格外的暖和,讨好似地冲着莫声谷笑了笑,说道:“我前面那几年,那不是没有那样的条件天天做早课嘛,就连这剑法,如今也就是勉勉强强能整套地练下来,您要是一上来就让我拿出当年的劲头儿来,这不是难为我吗……”

莫声谷看着一副要耍赖的样子的锦书,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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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武安侯回 府

莫声谷对锦书的撒娇状态向来是没什么抵抗力的,哪怕是刚开始的时候他能顶住了“压力”处罚了这丫头,但是到最后的结果必定是他陪着这丫头一起把处罚的给完成!回来多了,他自己也就反应过来了,他这哪里是在罚这丫头呀,他分明是在罚自己嘛!

于是,他就再没轻易地罚过锦书什么了……所以,他这会分明是看不惯锦书那惫怠偷懒的样子,可是这罚人的话,却是有些说不出口了……

锦书看着莫声谷来回变幻的脸色,自是猜得出他心里为难些什么,不由得大笑了起来,一把拉住了莫声谷的手,摇了又摇,说道:“七叔,你可别生气,我刚才那是说着玩呢……不过,今天还真不能去做早课了,出来了一晚上,我也得赶紧的回家去了,我娘在家里还指不定要怎么担心呢,而且惠心真人还说,我爹今天也会回来,我总不能留在外头不回去的……”

莫声谷一听锦书这话,不由得点了点头,心里头也是顿时一松,锦书的理由找的很充分,一个姑娘家家的哪有彻夜不归的道理?如果不是先前她突发旧疾,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昨晚就该让她回去的……

锦书见莫声谷脸色缓和了下来,便笑着拉了他一起去跟俞岱岩辞行。俞岱岩听了锦书要回家的话,自是不会反对,只是他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先跟锦书透个底:“今日不大合适,那就明日,我会亲自登门拜访……与你家中商量,带你回山的事情……”

锦书听了俞岱岩的话,先是一愣,然后嘴里就有些发苦,满脸不情愿地说道:“不用这么急吧?”

“不用这么急?!”俞岱岩两眼一瞪,手指点着她,一副都想要发脾气的样子,怒声说道:“果然是不把你那小命放在心上吗?无忌昨晚的话,你是当我们都听见?不把你带到身边看着,你好安心养病,好好吃药,把自己照看好?哼!就是你说你能做得好,我也是绝不肯信的!”

好吧,锦书立刻明白了过来,自己这是信用度彻底破产了……她其实自己也挺想不明白的,虽然经常性的抑郁,但是不该这么严重才是,偏偏这两回发作起来,还真是挺吓人的。也多亏了当年张三丰见她的剑法越练戾气越重,所以格外精心的教导了她足足有三年时间的清心诀,当年抑制她身上杀气的功效如何就不再提了,如今对她平复心境什么的,倒是效果上佳。

只是再看看这会儿俞岱岩和莫声谷两人的脸色,她也知道,再拿着清心诀的事情说事儿,这两位怕是也听不进去的,他们真要去武安侯府,她没法儿拦,也拦不住!

莫声谷依旧不放心让锦书自己骑马回去,便跟俞岱岩说了一声,牵了锦书的马,陪着她一道走着回去武安侯府。

“我爹爹今天才回府,三叔明天就打算上门……而且还是想直接带上我离开,是要接我去布庄住吗?”锦书轻皱着眉头,这满脸的不情愿在俞岱岩跟前不敢表现的太明显,可是在莫声谷这儿,她可没那么些顾忌。

莫声谷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阿锦……不是我们着急,无忌都说的明白,你那身子要好生养着才是,你也说了,那是旧疾,若是你在家中能养得好,又何至于此?我们也是担心你……至于接你出来后的住处,布庄这里自然是不合适的,不过我们在城外也有一座庄院的,到时候搬去城外住就是了……若不是为着担心你,我先前也是住在城外的……”

锦书撇了撇嘴,心里也很清楚,这件事已经是没什么商量的余地了,她自己虽是不觉得这“心病”是什么大事,但是却也防不了身边的人重视不是?

“你今日回去了,也好好歇一歇,若是睡不好,安神汤就是难喝也要喝上一剂……”莫声谷絮絮叨叨地嘱咐着锦书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其实他心里也清楚,不过一两天的工夫,哪里就至于如此,只不过是心中着实是放不下罢了……

锦书就这么扯着莫声谷的衣袖,一路任他念叨着回到了家中。莫声谷自是送她到了后门的巷子口,眼见她进了门才离开,而锦书却是在进门的时候,就因为跑过来开门的碆子那一脸的喜色,猜到了一种可能——果然,那婆子请过安之后,顺手牵过锦书手里的马缰绳一边往门边的桩子上系,一边笑着说道:“大小姐还是快些回房收拾一下吧,侯爷回府了!”

一听见自已这辈子的亲爹终于到家了,而且看着这婆子的一脸喜气,应该还是平平安安地回来的,锦书心里就忍不住悄悄地松了口气。头一晚在惠心真人那里看到那玉佩的时候,她是真担心宋清远出了什么事,直到这会儿人真的回来了,她那一直吊起来的心才算是放下了大半……

锦书回到自己院子,刘嬷嬷几个都已经是急得直转圈了。侯爷回府,这可是大事,锦书这位嫡出的大小姐偏偏彻夜未归不说,就是到了这个时辰也没见人影,这麻烦可真是大了去了……结果正着急呢,锦书就进门了,几个嬷嬷也顾不上埋怨什么了,直接高声地喊了人,重新的梳洗打扮,更衣换装,一通的收拾。

玉砚一边帮锦书挑首饰花簪,一边低声地说道:“昨晚夫人那里大概担心不少,一晚上派好几回人过来问小姐回来了没有……”她神色间有些忧虑,看向锦书时的眼神也有些犹豫,显然是有些话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

“还有什么事?一并说了就是……”锦书抬头看了玉砚一眼,示意她只管往下说。

玉砚咬了咬嘴唇,突然凑到了锦书的耳边,低声说道:“小姐昨晚不在府中的事,张姨娘那里好像得了消息……她一晚上都闹得厉害,有一次甚至险些都冲到了老夫人院子里去……今日偏偏侯爷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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