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妻情人 - xp1024.com
《前妻情人》


1.新娘与弃妇

作者有话要说:开新坑了,求包养~~

《斗狠》

爱情,婚姻,和钱,

如果你只能选两样。

你会怎么选?

有爱情和婚姻,却没有钱的,是屌丝。

有爱情和钱,却没有婚姻的,是小三。

有婚姻和钱,却没有爱情的,是怨妇。

丛珊本来宁愿当个屌丝。

后来爱情背叛了她,她就成了小三。

再后来,她告诉顾池西,她不想再变成怨妇。

这一切的一切,都要从她的室友兼闺蜜顾琳琳抢走了她的男朋友讲起

一句话来说就是:你敢抢我男友,我就睡你老爸。

但是她很低调,从来没有对外说过她住的是自己的房子。不是怕被人嫉妒,她一向不在乎那些人的闲言碎语,只是没底气,因为那房子的所有权归属于另一个名字,谢林森。

谢林森,在杨沫的脑海里其实只是一个名字,和一个模糊不清的影。虽然他们的名字曾经紧紧地被连在一起过两次,第一次是在一个红色的本子上,第二次换成了绿色。

明明是影响正常人一生的两个证书,可发生在杨沫和谢林森身上,却不过是短短的两天功夫。第一天他们被拉去民政局,明明是两个陌生人却硬被推在一起对着相机喊“茄子”,那一天她穿了红色的衣服,老妈特意打长途来叮嘱过得,说为了喜气。第二天下午他拉着她从医院走出来,那时她已经换上了黑色的衣服,他对她说:“离婚吧,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那是他对她说的最长得一句话。

那一年她才刚刚大学二年级。她清楚地记得9月5号,她是新娘,可到了9月6号,她成了弃妇。缘分真的那么少。

她没哭没闹,因为也没什么可哭可闹的,他们还没熟到那个地步。所以基本上是浑然不觉的就被带去了民政局,稀里糊涂的就拿了那本绿色的证书。不痛不痒的,她就在四十八小时之内成了离异妇女。然后才后知后觉,可一切已经尘埃落定。那一天她一个人站在大马路边上,久久不能回过神来,清醒的时候那个叫做谢林森的男人早已经不知所终,她甚至连他高矮胖瘦长什么样子都没记清。

怎么能这样呢?可已经这样了。

她一直记得,最初的那几天心情糟透了,还真的有一种独自凭栏望穿秋水的深闺怨妇情结。毕竟,当初听了家里人的话之后,她也是辗转反侧了几个通宵才一咬牙一跺脚答应了这门荒唐的“包办婚姻”的。不是没有期待的,甚至在婚前那几日她连今后两人相处的种种细节都在脑子里做了一遍预演。当然,她也不得不承认,当初之所以会答应这门亲事,到底也还是抱着一个投机心理的,对爱情的期待只是迷迷蒙蒙的纱蔓,而层层笼罩下的确实是为了家人考虑的经济依靠。

所以说她根本连个怨天尤人的本钱都没有,谁叫自己本身就是别有所图的,又哪能怪买卖对方突然变卦呢?

不过还是有收获的,他们的“婚房”,他一次都没去过,她却一直住在了里面。所以这桩没成事的买卖,怎么说都还是她赚了。他还给过她一张卡,不过那时候她不会用,也不知道密码,犹豫着要不要打个电话问一下最终还是作罢。见好就收是一种美德。

后来她也想通了,至于吗,才见过两次面而已,根本不熟的陌生人哪来的那么多爱恨情仇啊。而且就这么两本证书,换了一个房子,房子啊!于是经过了深刻的自我反省之后,杨沫就看清了,握不住的就放手,反正她已经赚到了。痛定思痛之后,她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做贪便宜的投机买卖了,脚踏实地的,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这个起点虽然不光彩,倒也够实际了。

生在这样一个年代,普通人真的不应该要求那么多的,能有房有工作身体健康就是莫大的福气了,还有什么可图的?还有什么能图的?她从来不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更没有奢望过什么山盟海誓至死不渝的爱情。比起那种镜花水月摸不着抓不住的精神食粮,还是眼前这个住着舒舒服服的能遮风挡雨的小家比较让她心安。生来就有房有钱有人宠有王子宠的那是白雪公主,生来没有钱没有房但是脚够小能掉只鞋等着王子来捡的那是灰姑娘,她生在普通的农村家庭,没有倾城羞花之貌,也没有娉婷婀娜之身,连脚也不够小,天生就不是公主的命,所以自然不会期待着什么童话般的爱情。

握不住的就放手,能握住的就要紧紧抓牢。而谢林森这个人名,已经注定是握不住的一把流沙了。

她第二次见到他是在四年后,此时的她已经是某小公关公司的市场部主管了。虽然这个市场部只有三个人,一个经理王大帅,再就是自认为是侠女的杨沫和自称帅哥的陈松两个主管了。虽然两男一女,却都是豪爽的直性子,经常一起上阵合伙灌人,于是自命“三剑客”,也算是齐心协力的一个小团伙了。

公司很小,主要接的是大广告公司不做的小场子宣传活动,一般也就是搞搞校园宣讲,节假日在马路边摆摆摊发点赠品,偶尔接个大活也不过是帮新产品做做市场调查。薪水不高,但是也够活口了,最令她得意的就是电话费可以全额报销。于是每次打给家里的时候都不用心疼那贵的让人心都滴血的长途话费,这就已经足够了。

大学时候她成绩一般,主要是忙于各种兼职赚钱,她没后悔,从社会这所大学里学到的远远比书本上多,更何况还养活了自己。可找工的时候还是遇到了不少挫折,没有熟人没有门路,更无奈的是,她没有城市户口,所以总是难免在这座满是自命不凡的本地人的城市里屡遭白眼。每每这时侯她就忍不住的捶胸顿足,当初谢林森说什么都能给她的时候,她怎么没想到多要一个城市户口呢!

谢林森,谢林森,这个名字已经在她脑海中演变为一个虚幻的一去不复返的阿拉丁神灯了。

那一天她和同事晚上陪大客户吃饭,续摊的时候去了凯撒威登。他们几个人偷着合计了一下还是咬咬牙开了一个钻石大包房,只要能把这单子谈妥,他们公司半年的生计就都有了着落。虽然开房的时候看着柜台显示器上的每小时计费她心都碎了,可舍不得孩子怎么去套狼。今晚上他们市场部三个人算是豁出去了。

被灌得一塌糊涂。胃里的东西冒着泡的往上涌,她捂着嘴,生怕一个嗝打出来这条新买的裙子就报废了。为了不让客户厌恶,她特意没用包房里的自带卫生间,而是推开门走到了走廊上找卫生间。不愧是凯撒威登,这走廊都高级的跟皇宫似的。彩色的灯光斜斜的打下来,暧昧迷离的不像话,可她只觉得头晕反胃没了方向,这走廊一望无际没有尽头,卫生间在哪?

舍不得弄脏闪闪发光的洗手池,她直接钻进了厕所的隔间,吐得七荤八素,吐得五脏俱焚。末了实在没了力气,就合上了马桶盖一屁股坐下,半死僵尸状,完全动弹不得。

恍恍惚惚的她听到有人进来,娇媚妖娆的笑声震得她骨头都酥了,可是等等,怎么还有个男人的声音?屏住了呼吸竖起耳朵想要确认自己是幻听,飘进耳膜的却是充满了迷幻味道的喘息声,吓得她一口气憋在胸口,闷闷的疼。隔着门缝一看,差点眼睛都晃瞎了。一对男女正在欢爱中,级别三个a,还得带个加号。这免费大片看的她心惊胆战,完全不敢出声,结果就这么被困在里面出不去了。

这期间她不知道对着天花板咒骂了几千次的狗男女,然后咒骂着酒后乱性啊酒后乱性啊酒后乱性,再然后怨恨自己怎么就没胆子推开门大步流星走出去。杨沫啊杨沫,亏你自称是侠女,到头来就是一个虾米。

终于那男的手机响了,一接起来就是个没完没了,莫不成电话那端又是一个温香软玉?女的等的不耐烦了才讪讪的说了句“林森,我先回包房了。”女的说走就走,男的还怎么好意思继续留在女厕所?于是欢天喜地的,杨沫这个被困的留守儿童终于得到了解脱。

一出来便闻到那女人身上残留的香水味,混杂着已经说不清是某高级男性古龙水还是根本就是那男人身上的男性荷尔蒙味,胃里又恶心的翻江倒海。脑袋倒是诡异的清醒了。理智借着酒劲儿出去溜达了一圈终于回到身体,她也终于意识到自己不得不急着赶回去了,市场部三剑客少了她这个主力,今晚要是功亏一篑了可怎么办!

出厕所门的时候,地上一块闪亮不明物,凭借多年window shopping的经验来看,此物非金即银,高档货啊!四下张望了一下确定无人,便迅速的捡起,正满心欢喜着觉得捡到宝了,看了一眼那东西却突然愣了神。

这块手表她认得,金色的表盘里有那个人的名字缩写,那是他们结婚那天下午,他奶奶在病床上亲自给他戴上去的,说男人成了家就要负起责任,这块表就是提醒你以后准时回家的。那时的她心里多么的感动。可如今,这金灿灿的表盘却只散发着着让她想吐的气味。

刚刚那女人叫他“林森”,所以他真的是谢林森?

若是别的东西她真有想要私吞的冲动,可这东西毕竟是人家***遗物,总有点纪念意义的。贪小便宜吃大亏,这个惨痛经验上次就是在这个人身上学到的,她可决不能再失足一次。

可是怎么还给他?他的“前妻”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拿着这块象征天长地久的“责任”的手表?还在刚刚目睹了他与某女公厕偷腥之后?想想都觉得头皮麻。

可还是得还啊,顺着他们的方向走过去,正好看到一个男人从钻石大包里慌慌张张的走出来,她认真仔细又认真的看了看,好像不是他。不过这样更好,比见面尴尬强多了。走上前去一问,果真是来找表的,于是时隔n年又做了一把拾金不昧好少年。

谢林森,你万万想不到会是我捡的这块表吧!突然很想仰天长啸,刚一张口忽然又觉得自己神经不正常,他们本就不认识,哪来的这么多台湾乡土剧情绪呀?

2.记得与忘记

在他们市场部部三剑客合力之下,客户们终于全部被撂倒,于是这个大单子也算是拿到了。接下来整整半年,戴维斯公司旗下的新产品“橘恋”牛奶果汁在a城的推广活动都由他们美仁公关公司来操办,一个小公司整整半年的生计问题就这么有了着落。有时候就是得拼命的。送走了客户,出门的时候外面初春的小夜风一吹,身上的血液循环都跟着加快了,三剑客都哈哈大笑起来,真是喝的多点就都开始笑傲江湖了。

她也完全不顾及什么形象了,一把扯下脑后的马尾,过肩的长发就这么迎风飞舞起来。正笑的肆无忌惮,迎面一辆黑色大奔开过,里面的人探出脑袋冲她一笑。她记得,那是刚刚出来找手表的人,一看这和善的笑容就知道是个老总跟班,这么容易找回失物肯定是满心感激吧。

聊了两句,都是场面话。这小伙子姓周,于是杨沫也不客气的上来就喊着“小周”,那感觉亲切的就跟叫自己家邻居的小伙伴一样。没办法,做销售人的通病就是爱装熟,更何况是喝酒胆子膨胀了无数倍的时候。车子里黑乎乎的,她也看不清到底后面坐没坐人。末了小周忽然笑着说:“杨小姐住哪,干脆我送你回家吧。”

她当即一愣,可马上反应过来了,这车里必定没人,所以这小子才敢公车私用。不过真是个热心肠的好人。想着要不也是得叫计程车回家,能省则省,便一不做二不休的就准备坐上去。一打开车门却吓傻了,怎么车后居然真的还坐着一个大活人!

地洞,哪里有地洞?她心跳到嗓子眼,后来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怕什么呀?婚都结过了,不对,应该说是婚都离过了。于是硬着头皮坐上去,干巴巴的打招呼。

“谢总,你好。”一出口就知道错了,人家都没介绍,她怎么就知道这人姓谢?

不过她也早说了她是杨沫,她是杨沫!他应该也知道了她是谁了吧。心里开始打鼓。

谢林森倒是很绅士,也没什么表情,淡淡一笑就完了。这副模样和刚刚洗手间里的激情四射还真是判若两人,如果没有刚刚那一幕,她大概兴许可能会误会这是个老实人。

可是看他这个表情,应该早就不记得她了。果然,她这朵明日黄花在人家眼中早就灰飞烟灭许多年了。突然好恨。

“杨小姐家住哪?”秘书小周亲切的问。

“松江北路。”她简略的说,心中不免又是咯噔一下。

“那一带房价很高啊,原来杨小姐深藏不露。”小周大笑着。

“哪有,住的是人家的房子,要交租的。”她不敢侧头看他的表情。

最后还是在路口就停了车,她迫不及待的下车,落荒而逃。这整整一路,他也就跟她打了一个招呼,然后一直安静的闭目养神。

她无奈自嘲,果然是想太多了,又把自己当盘菜了。

谢林森,不认识就不认识吧,反正我住的是你的房子,你不认识我就自然不会来收房子,我住的更安心。

这个城市那么大,那么多人,谁想要遇见谁的几率都那么小。这四年之后的一面之缘,也肯定是比浮云还轻的微尘,来不及吹,就已消散的无影无踪了。

可虽然这么自我安慰着,杨沫的心里还是不规律的忐忑起来。这感觉混杂的太多,经过酒精作用一放大,整个人都混乱了。睡不着,翻来覆去的也睡不着,索性坐起来对着窗外的月亮发呆,咕嘟嘟的喝着白水。

她犹记得,领证前的几晚上她也是这么渡过的。当时她还在大学宿舍里,在上铺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却扰的下铺不得安宁。于是在室友的躁动抗议之下,她一个人走下床,来到宿舍走廊上坐在窗台上对着月亮发呆,手里拿着这只和现在端着的同一只陶瓷杯子,喝的却只是白水。她总是习惯在心情不安的时候喝点东西,可又不舍得花钱,只有喝水最健康又最省钱。

那时候她都想了些什么啊,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可笑。她幻想过两人的洞房花烛,还怨恨过没有一个红盖头。她幻想过他带着她回老家省亲,对着家乡父老昭示着她真的过上了幸福生活。她幻想过大学一毕业就待在家里给他当全职太太,然后每天给他洗衣做饭,偶尔穿着光鲜亮丽的衣服陪他参加宴会。她甚至幻想过两个人吵架,然后她先低头求他原谅。多么可悲的奴性心里,就因为她嫁给他是攀了高枝。

忽然深吸了一口气,她庆幸,还好还好,她没有掉进那个自己给自己编织的情节里去。所以今天的杨沫,活的潇洒自在,活出了她真正的个性。

今后呢?今晚的重逢会不会对她的未来有什么影响?思绪又像爆炸了似的,各种荒诞的想法满天飞。可飞来飞去的,也逃脱不掉那些电视剧里的俗套情节。她苦笑,自己绝对是书念得太少,精神层次上不去啊。

谢林森,咱们的缘分肯定不是三世修来的,所以才这么短。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换来今生一次擦肩而过,不只是你偷懒还是我偷懒,咱们上辈子的回眸次数肯定不够及格线。

这一晚的月亮特别美,干净皎洁的月光让她想起家乡,那个山水环抱的小村落。她有多久没有回去过了?也不知道家中院子里的那颗金桔树开花了没,这四年没见应该长得更高了吧。

两天后的上午,艳阳高照的,她今天特高兴,朝气蓬勃的见谁都笑。一晚上钻石包房的巨额消费没白费,他们拿下了那个单子,于是兴冲冲的跑去戴维斯这家大公司谈企划的细节,竟也意外的顺利。到底是大公司,财大气粗的,对他们提的这点预算根本不在话下,她真是后悔怎么没把公关费用再提高百分之十。酒桌上的话果然还是有它的力道在的,飘着上等白兰地的香味呢。

走出来的时候正好中午,头顶上的太阳红火火的,她手上拿着一瓶刚刚人家给的新产品“橘恋”,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还真是开胃。不淑女的用手背抹了抹嘴角,思考着就近去哪大吃一顿犒劳自己悲催的胃,却在门口恰好见到了小周。这才知道,原来好不容易拼了命要来的大生意,对方的金主就是谢林森。

尴尬就像一群小蚂蚁,一行一行的爬上了心头,痒痒的难受。不自觉的又喝了一口“橘恋”,差点没噎着。

小周还是那么阳光的笑容,这小伙子真不错。说了两句话,他却非要请她吃饭,而且态度极其诚恳的,口口声声说是要感激上次的拾金不昧。

她一边感慨着这小伙子真是死心眼的榜样青年,一边乐哈哈的推脱着:“要请也得是你们丢手表那位老总请,怎么能抠门到这些事都要压榨你这个贫苦劳工?”

“那就老总请吧,杨小姐想去哪?”身后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吓得她魂飞魄散。

小周也惊得慌了神,忙问道:“谢总,您不是中午要和孟小姐吃饭吗?”

“不去了,总吃意大利菜腻死了,要换口味她还不干。你们俩有没有兴趣陪我吃点开胃的?”他笑眯眯的问,可这笑容底下到底有几分是询问,几分是命令呢?

杨沫不是傻子,小周更不是。天底下最不能爽的就是老板的约,于是都殷勤的笑着答应,恨不得拍着手儿把歌唱了。

答应是答应了,可去的路上这心里又是一路忐忑。怎么就又碰上了呢?

3.夸奖与谦虚

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脑子里基本上将过去看过的电视剧里面前妻和前夫吃饭的情景翻了个遍,到底也没找到一个合适自己的。都说戏剧来源于生活,怎么就和她的情况差这么多?后来又无奈的慨叹了一下,不是人家电视剧的问题,分明就是自己这摊子事实在太离奇,本身已经高于生活了。

到了地方,他自然的做到了她的对面。这是她时隔四年第一次这么清楚的看见他的长相。皮肤算是白吧,至少肤色匀称没有什么斑点之类的,一看就是很少晒太阳的温室花朵。眼睛也不大,但是蛮有神的,至少她对视了两秒就不敢再继续看过去了。这目光太诡异,好像多对视一秒钟她的小心思就都被看穿了一样。鼻子嘴巴的,也就那样,她暗自词穷,形容不出来什么花样。但是穿着十分考究。所以啊,人靠衣装,这张脸要是穿了民工的衣服那就是一民工,可偏偏人家穿的是amani,就算眼神再差的人见到了这号人物也得笑着叫一声老板。

谢林森,原来你长得这么普通这么大众脸啊,怪不得自从那天之后我就没记清过你长啥样。

所以说那些言情小说什么的都是蒙人啊,凭什么那些总裁啊高干子弟都要天生丽质,一个比一个高大英俊啊?又有钱又帅,还让不让贫苦劳动人民活了?忽然特想笑,虽然自己这个模样绝对够得上都市言情小说里普通平凡的灰姑娘了,可眼前这个大活人谢林森却不够格当那个拯救灰姑娘的腹黑总裁!

谢林森啊谢林森,是你不够格,是你没眼光!

这种爆发式的自我冥想来的太突然,杨沫对着眼前谢林森这张鲜活的脸整整傻笑了半分钟,已经彻底进入无我之境地了。这傻笑可把这桌上两个男人吓得不轻,小周尤其尴尬的叫了两声“杨小姐”之后,她才终于脱离入定,然后尴尬致死。

“杨小姐想吃什么?随便点吧。”他很客气的把菜单递了过来。眼底带笑。这分明就是嘲笑啊嘲笑!

索性厚着脸皮接过来,看了一眼菜牌才知道这是鱼锅店。想不到他居然好这一口,总算在他身上找到一点人类的蛛丝马迹了。笑呵呵的看了一眼,也就不客气了,“那就挨样来一份尝尝呗,我可是饿坏了。”

此话一出,身边的小周都忍不住笑场了。

居然吃的是辣汤。她被辣的嘴唇都肿起来了。从小就吃不得辣,可又偏偏爱吃辣。辣到舌头都麻了的这种感觉就像一种毒瘾,三五不时的侵扰着她,于是总是会不管不顾自己脆弱的胃去路边摊麻辣烫饕餮,再在吃完之后一次次的接受贪欲的惩罚然后发誓再不吃辣。

她曾经记得看过某本杂志上说,爱吃辣的人其实是脆弱的,正因为脆弱的不堪一击才需要靠吃辣这种自残行径来逞强,只为了维护自己那点虚无的尊严。这话她当时思量了好久,最终觉得对她而言不靠谱,她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侠女,怎么会脆弱呢?

于是这一见到这美食她也不管对面坐的什么人了,挽起袖子就开吃,哪还有什么形象可言。可她这一放开了实力战斗,彻底把对面两个男人吓愣了,对着她这副嘶嘶哈哈欲罢不能的吃相,两男士也只有面面相觑的份。

她心里明白得很,这就是有这顿没下顿的事,还跟他客气什么。谢林森,哈哈,我就是要大吃特吃,反正花的是你的钱,我怕什么。

席间他很少说话,依旧是一副总裁十足的模样,吃相也十分内敛,到底是有家教的富贵子弟。她也不理,大咧咧的和小周各种神侃,倒也其乐融融。

“杨小姐真是女中豪杰,这么辣的东西都吃的这么爽快!”小周瞪着小眼睛夸赞道。

“哈哈,一般一般,比这再辣的我都吃过。”杨沫一摆手。完全得意忘形状。

“哇,很多女孩子都不吃辣的怕长痘痘什么的,杨小姐都不在意吗?”小周问。

“没事没事,我的脸皮糙肉厚的,不长那些东西。就算长了也不怕,反正这张脸也不是什么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多几个痘痘少几个痘痘没人在意。”她说的倒也都是大实话。

“杨小姐不在意,那难道杨小姐的男朋友不在意吗?”他忽然插话问道。

这话问的太没水平!难道他非要她说出口自己现在没男人才甘心吗?愤怒的小火苗噌的一下就窜了上来,可马上又被理智的凉水泼灭了。又想太多了吧,人家怎么会在意你有没有男朋友?

但面子上还是要装一装的,于是杨沫摆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他敢在意!他要是在意就别要我找不吃辣的女生去!”

此话一出,谢林森脸上的神色瞬间闪过一丝异样,太深邃了她看不懂。可是马上他就接着笑着道:“杨小姐果然是女中豪杰,佩服佩服。”

被自己的前夫这样夸奖,身为一个弃妇到底是该笑还是该哭?

杨沫选择了笑,而且是毫无保留的哈哈大笑。倒是身边的小周忽然像电池耗尽了似的不再欢实了。结果少了小周的照应,这接下来的火锅吃的是十分别扭,杨沫低头只好专心吃碗里的东西。可吃完了还是得再抬起头来夹菜的,一抬头就又碰到对面那深不可测的眼神,心里惶惶的。

说谎的孩子被狼吃,此时杨沫心里就杀进来一匹狼。

又吃了一会儿就开始觉得不对劲儿了,她腾地一下站起身,硬邦邦的说:“那个,我去趟洗手间。”然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响叮当之势冲进了卫生间,坐在马桶是一看差点没哭出来,她中头彩了,这日子又提前了两天。

真是欲哭无泪啊。仔细检查了牛仔裤,还好发现的及时,只有星星点点的两三滴殷红了屁股下面,不仔细看应该看不出来。拿了身上带的纸巾勉强凑合着,她必须一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出店里到街上找个超市买救急用品。

冲出洗手间的门就一头撞到了一个人身上,连忙说着对不起,这就是越慌越乱啊。一抬头就傻眼了,怎么是他啊?

“你没事吧?脸色很不好的样子。”他的眼神略显焦急,难道是担心她?

“没事没事,还劳烦谢总亲自过来一趟,真是不好意思。”她已经在他这句问话之前觉得自己有事了,这一撞太猛了,把积蓄在腰间的疼痛感全都撞出来了。她一直都是个重度痛经患者。

要死了真是,腰间的胀痛让她双腿都打颤。不过还是得坚挺住啊,不能在外人面前丢这个脸,尤其当这个外人是谢林森!

全身已经开始发冷汗,她咬着牙挤出一个大笑脸:“没事没事,就是吃多了辣的得免不了多跑几趟厕所而已,呵呵,那个谢总,我忽然想起下午公司还有急事要处理,这就得赶快赶回去,您和小周继续吃,打扰雅兴了真是不好意思,改天有空我回请当做赔不是。”

他脸色迟疑了一下,然后说:“既然杨小姐有事当然不能再耽误你,不过你要回公司的话不如我让小周开车送你吧,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还是要多休息。”

“不用不用,怎么好意思蹭您的车呢?我出门叫个出租就行!不打扰了,您继续吃好喝好!”说完这句便牟足了劲儿的冲了出去,完全不敢回头。

谢林森,怎么再见到你两次我都是落荒而逃呢?

4.疼痛与温暖

俗话说美味不可多用,吃多了就必然要出问题,更何况是这顿来路不明心术不正的免费午餐。中午落荒而逃的结果就是回到公司基本上已经罹患残废。把拟好的企划往王大帅桌上一放,杨沫整个人就已经瘫倒在椅子上起不来了。

“杨沫,你这又是怎么了?吃撑了啊还是吃撑了啊还是吃撑了?”王大帅乐哈哈的问。

杨沫同志的食量是惊人的,对食物的顽强斗志是值得广大人民群众学习的。这一点已经是他们美仁公司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传奇了。

“去去,别烦我,忧郁着呢,我都难受死了。”杨沫一翻白眼,对这个上司完全没有半点敬重,绝对的不卑不亢。

“哎,我看你这脸色真的不对劲儿,行不行啊你?怎么了?”王大帅凑近了看着她问。

“大帅,这你都没看出来?小沫同志这明显是阿姨来了,失血过多啊!”一旁的陈松一句道破了天机。

如果杨沫此时还有平时的百分之一的力气,陈松的小命也撑不到今天下班。可现在她就是一个蔫柿子,任人蹂躏啊!只好用无比幽怨的目光游魂似的追杀着陈松:“陈小松,东西可以随便吃,话可不能随便说!”

陈松那鬼精绝对的欺软怕硬欺善怕恶,对于杨沫的这些言语威胁根本不买账,一个鬼脸抛过来气的杨沫吐血。倒是王大帅吓了一跳,“陈松啊,别乱说话,人家小沫怎么着也是个女孩子,你可不能毁了人家的贞洁!”

大帅说话一向豪气云天,不分轻重。杨沫更想死了。

陈松无奈的一摆手:“大帅你就相信我吧,小沫这样肯定是中彩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上次咱们几个搞那个校园的场子,连轴转了一周,最后一天她倒下光荣牺牲时候就是这脸色,只不过今天这牺牲的有些蹊跷,小沫,你到底做了什么亏心事?”

杨沫无语,虎落平阳,这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王大帅一听觉得有理,便紧张的问:“行不行啊你,小沫你要是坚持不住就回家吧,剩下的事都交给陈松帮你做!”

杨沫一听立马行了个军礼给大帅,“那我就先回去了,同志们,革命尚未成功,你们加油!”说完冲着陈松回敬了一个鬼脸。

那家伙哭笑不得:“大帅不能这么偏心啊!哎哎,小沫你等等,你一个人回去行不行啊?要不我送你吧?”

可是杨沫早已经忍着剧痛奔出了办公室,这就是有希望就有力量。可是她心里很明白,王大帅和陈松这俩兄弟一唱一和的,其实心里都是为了她着想的。特别感动,是说不出口的真感动。

匆匆回到了家,吃了止痛药,还是难受。中午还一副吃不死他不罢休的架势,现在就挫成这样。报应来得真快。

洗了澡窝在沙发上,一边自我反省着人呀就是不能太得意忘形,一边喝着温开水暖着胃。还好,还好,她还有这个房子,她的小家,多安慰。无论在外面经历多少风雨,收多少委屈,只要一回到家,这颗漂移不定的心就自然而然的踏实下来。虽然这个家里也是空无一人的,可她就是能安心。

腰间的胀痛蔓延到小腹,觉得肚子里的器官好像被拧了麻花辫,钻心的疼。她这个毛病是从小就落下的,小时候家里太穷烧开水很费柴,于是他们家就都用凉水洗头发。那时候也没人告诉她,经期来的时候不适宜洗头,尤其不能用凉水洗头。所以她的经期一直不正常,而且痛得要死。她还记得十二岁第一次姨妈来的时候,她痛得都哭了,这不止是源自于幼小心灵对未知成长的恐惧,也是因为真的痛。那时候妈妈就让她躺在家里的床上盖着厚厚的杯子,然后温柔的伸手进被子里帮她揉腰。多么温暖而慈祥的往事。

比起当年,现在的她是有多幸福?这座房子她最爱的不是那个有着一张一米八宽席梦思的卧室,而是那个被浴缸和厕所挤占的狭小浴室。那个水龙头,只要轻轻向左边一拧便有源源不断的热水流出,当年她第一次用的时候真是又惊又喜。多好,她终于不用拿着热水瓶下宿舍楼去打热水回来洗头了,在这个家,幸福只要轻轻一拧水龙头就来了。

她还记得母亲告诉她将来结婚了就不疼了,这是过来人的经验,可她却完全不理解这其中的含义。一直觉得特别奇怪,为什么结婚了就不疼了?总算挨到长大了,模模糊糊的开始有了点意识母亲到底指的是什么了,可结果后来惨痛的事实告诉她,妈妈说的话并不准。因为她那个年代还不清楚这世上有一种结婚叫闪婚,以及闪婚之后的下一步骤,叫做闪离。

所以她还是疼,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迷迷糊糊的睡过去,结果却被一阵敲门声惊扰了回故乡的好梦。她吓得浑身一个激灵,这么晚了谁会敲她的门?这个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警惕的走到门口,从猫眼儿里看过去,一张模模糊糊的脸,熟悉又陌生。

“杨沫,开门。”他在外面喊着。

心里一紧,还是不情不愿的开了,小心翼翼的说:“谢总”后面卡住,本想问“你来干嘛”,可马上想到这是他的房子,硬生生的吞回去。

他优哉游哉的走进来,细细打量着这个温馨的小家,他从未进门的“家”。“看来这些年你过得不错嘛。”目光也是悠悠然的,语气完全没有一丝的生疏。

一句话说完,杨沫就心死了,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原来他还记得她。

“谢总,你是来回收房子的吗?那个,能不能通融半个月,我得找一下房子才能搬走。”都不敢看他,心里冒冷汗。他如果不答应,她今晚扫地出门也是必须的。

他眼里满是诧异,盯着她看了许久,她抬起头来正好撞进这对深深的眼眸,突然发现,其实谢林森长得也挺好看的。虽然眉眼不算精致,但气质极佳,果然是镀金着金边的少爷。只可惜一肚子花花肠子。对于这个和今天中午完全相悖的结论,她归结于自己此刻太过紧张而导致的大脑充血头晕眼花。

她忘了,她是在家,只穿了件睡衣,其实是件大号t恤,刚刚盖过臀部,领口也被洗的很松,半个肩膀都露在外面。洗过的头发还有些微湿,因为紧张而看似灵动的眼睛竟也有些楚楚动人。

他怔了一下,然后坐下,好像回到自己家一样自然,“你的身体没事吧?”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实实在在问到了她的痛处。心里好奇他怎么还记得,却没问的出口,只是随便答应着:“嗯,没事了,已经好多了。”

莫非他这么晚突然来访就是因为担心她的身体?呸呸呸,又开始异想天开了。

“没事就好。你弄点吃的吧,我饿了。”他故意不看她,语气也是极放松的。

心里骂着你算老几,大晚上的突然跑人家里来要吃的?可还是乖乖的去做了一碗面条,这就是寄人篱下的悲哀。怕他嫌弃不好吃一狠心加了两个蛋,两个蛋啊!

5.熟悉与陌生

他吃的也不客气,可依旧是斯斯文文的样子。有钱人家就是教养好,披着羊皮的大灰狼都能这么绅士的吃面。谢林森,你从来都不知道你前妻煮的面这么好吃吧?

“每年清明,我奶奶坟前的花都是你送的吧?”又是吃到一半没头没脑的问。

她没说话,只是默默点点头。那可是个好奶奶,绝对精神矍铄的一个老太太。那一年她高二,暑假回家的时候发现隔壁小院里居然住了人,要知道那可是荒废了几十年的土房子。她也就是个偶然的机会发现有几个小屁孩在偷摘人家院子里花盆里的花,于是当仁不让的以大姐姐身份路见不平了一把。谁知道那之后就和这位姓谢的老奶奶成了朋友。谢奶奶十分活泼,竟然和十七岁的杨沫完全没代沟,有事没事俩人就搬俩小板凳坐在院子里聊天,讲的都是她老人家年轻时候的事情。后来一个暑假过完杨沫回到县城念高三,高考发榜了第一个就想要跑回家去告诉谢奶奶,可回到家才听说奶奶已经被儿子接走了,当时可真是伤心的不行啊。

后来才知道原来这位谢奶奶可是位大人物的结发妻,因为老伴去世太过悲痛又加上和儿子媳妇闹不和才一气之下自己回了乡下老家,原本孤零零的过日子却遇上了杨沫这个开心果。因缘际会的就是这么巧妙。

再接下来事情就变得更奇妙了,杨沫大二那年接到家里电话说有人提亲,而对方就是这位谢***孙子。老人家执意要在临死之前看到孙媳妇过门,于是谢家一干人等也只能麻利的搞定一切。结婚前杨沫去医院看过谢奶奶一次,老太太见到她就抓住她的手给家里人看,“现在这年月的年轻姑娘,还有哪个手上是有这么多茧子的?这才是真正能持家的好媳妇!”

杨沫从那天开始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架到了谢家孙媳妇的位置上,就像鬼迷了心窍一样的,竟然也有了一种诡异的使命感。这种感觉甚至和谢林森这个人根本无关,以至于离婚四年,她始终忘不了清明时候去给奶奶扫墓。但还是有顾忌的,她还真怕遇到谢家的人,所以每年去的日子都比清明提前几天,也总不忘带上奶奶喜欢的月季花。

“所以你记得这块手表?”他继续问。依旧是淡淡的语气。

又是默默点头。不说话是因为没什么好说的,说多了就带出情绪,成了名副其实的弃妇了。

那是奶奶亲自握着他的手给他戴上的,当时也给了她一个礼物,是一只金镯子。她一直珍惜着收藏没敢戴出来过。想过要不要还给谢家,可又舍不得,毕竟那是奶奶给的,象征了她和奶奶之间的友谊。她一直是个念旧的人。

她还记得那天下午她打电话给老家的妈妈,告诉她奶奶给了她一只金镯子,妈妈感动的都哭了,千叮咛万嘱咐的要她对谢家的人恭敬守礼,做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媳妇。

从提亲那天起,她的出嫁,在他们家乡便一直是个佳话,心地善良的女孩就会有好报。也有看得眼红的,不过是帮老太太做点农活而已,居然就能借着***东风飞上枝头了。这其实和那个救了条白蛇的许仙有一拼。只不过许仙得到的是白娘子的以身相许,她得到的是老奶奶孙子的以身相许,虽然第二天就离了。连法海出场的机会都没有。

她一直没敢告诉家里她早已离婚,父母年事已高,伤不起。所以这些年她始终不敢回家,还要拼命努力地赚钱寄回家里让他们知道她过得是好日子。

想到这里她就又是一阵心痛,回过味来,才发现罪魁祸首就坐在她面前优哉游哉的吃她煮的面!差点没背过气去。

“呵呵,真有意思,那天那块表丢的时候我真是慌了,好在被你捡了送回来,结果再想一下居然是给你捡到了,你不觉得挺逗的吗?”他笑着掏出一块手帕抹了抹嘴。

又想起那一晚她经受的成人教育,咬牙切齿的板着脸说:“我不觉得那有什么好笑的。”

他把手帕叠好又放回衣兜里,温文尔雅的样子好似完全没有把她刚刚的辩驳放在眼里。“这些年你变了不少,我差点认不出你。”他慢悠悠的说。

这句话到底是褒是贬?她该笑该哭?

结果是一鼓作气的顶回去:“我也是,也没认出你。”心中胜利的小旗开始招摇,因为她看到了他听到这句话之后略微变化的神色。

谢林森,别在这跟我装老友重逢的感慨,咱们最好就是老死不相往来。

“我都不知道,原来这几年你一直都住在这里。”他站起身开始像领导视察一样的打量这个房子。

那是因为你一次都没有来过这个房子。杨沫用近乎可以杀人的讽刺目光盯着他,可是忽然心中有咯噔一下,这下完了,被他知道了她一直住的是他的房子,这房子肯定是住到头了。

转了一圈,连卫生间都进了,杨沫则一直惴惴不安的像个游魂一样跟在他身后。忽然觉得这场面真是极其滑稽,搞得跟老公来捉奸一样,看那么仔细是干什么啊?不过是个前夫,至于这么认真的考察前妻的房子吗?

最后终于视察完毕,他好像很满意似的决定离开。可临走前又忽然扭过头来,眼带深意的看了一眼杨沫,“知道自己经期要来了就别逞强吃辣,你这样作践自己将来生的小孩都不健康。”

这种话他是怎么说出口的呢?杨沫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两股冲动互相一冲击,她只觉得大脑轰的一下,满眼都是星星。

“真是谢谢了谢总的热心教诲,感激不尽。”用光了最后的那点理智,杨沫自认为自己的回答还算得体。天知道她是多么的想要咆哮着把这个男人掐死。

关上门的那一刹,她靠着墙就滑到了地上,心脏病都快气出来了。坐在地板上凉的腰又开始疼,于是拖着麻木的双腿爬到床上,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期待着柔软的棉花能尽快将身体捂热。可是有什么能将她冰凉的心捂热?

后来还是忍不住爬起来喝了一杯水。心情才终于缓和了下来,于是又开始戳着自己的脊梁骨笑话自己,杨沫,你至于吗,他不过是稀奇古怪的来“探望”你一下,你怎么就激动成这样?后来越想越觉得自己好像真的不正常,刚刚怎么那么敏感,喜怒哀乐的都那么夸张?一个不小心,又把自己当成偶像剧女主角了。

她不是没幻想过与他重逢之后是什么样子的。有一阵子她心血来潮看了一些所谓言情大师的作品,看到亦舒那本《我的前半生》的时候特别有感触,明明和她的遭遇那么不同。当她看到里面的女主离婚后找到自我重换青春,然后在街上偶遇前夫那一段的时候,眼泪差点没飙出来。活生生的就把那里的女主套在了自己身上,而那个前夫就是一个脑袋上顶着谢林森三个大字的无面人。

谢林森,什么时候我一定要你知道抛弃我是多么大的错误!可是就这么偶遇了,结果却是她先自乱了阵脚,到底还是道行不够。

又是重重的一声叹息,弃妇情节年年有,只是今年特别多。

6.森林与泡沫

那晚他吃了一碗面就走了,来的和走的都是一样莫名其妙。她心里却发慌的更严重了,总觉得这房子是住不常了,想着要找个新地方住,可还是舍不得。这是她的家。

日子一如既往的过,她在的美仁公司和他开的戴维斯公司的合作计划也正式敲定。杨沫光荣的被王大帅委派为这个案子的负责人。她不知道王大帅怎么就这么消息灵通的知道了她捡到人家公司老总金表拾金不昧的事迹了,反正这事一传到他俩耳朵里,在他们美仁公司也就不再是秘密了。于是和总经理谈这件事的时候,她当仁不让的被选为了最佳接洽人,美其名曰负责人。

于是出入这个大公司越来越频繁,不过遇见他的概率却是少之又少。老总不是你想见,想见就能见。倒是小周经常遇到,每次碰到时候他都是楼上楼下的到处跑,看样子是被支使的够呛。可他那张阳光灿烂的脸上总是笑呵呵的,真是个好青年。

偶尔也和小周一起吃个饭,但总是匆匆的,一旦接到谢林森电话马上就得闪人。这个秘书确实不好当。不过两人的友谊发展的还是很迅速的,没事总能接到小周的一两个短信,一般都是不知道哪下来的冷笑话,偶尔也有一两个真好笑的。对于这些热情的短信,杨沫通常都会热情的回复一个哈哈大笑的笑脸表情。做人嘛,大家开心就好,没必要那么苛刻。

这天去戴维斯交一季度企划书,正好赶上中午便决定和小周一起吃个饭,是她主动发的短信邀约,小周自然欣然前往。吃的很简便的一餐,席间小周又是各种火力全开的讲冷笑话,她也都笑着听,后来忽然发现这个笑话之前他发过短信给她,于是一时童心未泯就决定要糗他一下。

她掏出了手机翻出那条短信递给他:“这条我都收到过了,你看看你,也不再多用用功!”

小周一看那脸刷的一下就红了,“真是不好意思,呵呵,我最近买了本新的笑话大全还没来得及看呢。”

杨沫诡计得逞笑的都快岔气了,可是忽然发现这小伙子表情有点不对,盯着那手机屏幕的眼神怎么那样别扭?收回了手机仔细看了又看,这才恍然大悟啊,她手机上记录的人家的姓名就是“小周”两个字,她连人家大名都没记住!

“对不起哈,我记性也不好。”慌忙的道着歉。

“呵呵,没事,我好像就告诉过你一次我全名,我叫周树彬。”小周依旧笑得很诚恳。

周树彬,她忽然想到了谢林森,搞什么啊,连秘书的名字都和他一样全是木头?然后急忙改了手机的通讯录,从此“小周”二字正式被“周树彬”三个大字更替了。

“杨沫,其实我觉得你的名字特好听,谁给你取得啊?”小周问。

她怔了一下,然后尴尬一笑:“我自己,厉害吧?”

小周瞪大了眼睛:“啊?真的吗?你怎么能自己给自己取名?”

杨沫喝了一口水,心想既然刚刚让人家那么尴尬,那就索性说点自己的丢人事让他开心开心吧。于是神秘兮兮的笑着说:“这可是一个long story。”

其实杨沫本名杨淑芬,没错,这个土掉渣的名字杨淑芬就是杨沫从出生一直叫到小学的名字,她妈妈取得,小时候的她也没觉得怎么样。可是后来上了小学,她的名字就开始总被班上小男生嘲笑,“嘿嘿,淑芬,输分!”结果她就怒了,非要吵着闹着改掉这个丧气的名字。

爸妈都不识几个字,一下子没了主意,于是跑去找村里的一个文革时期下放的读书人李老师帮忙,李老师掐指一算就说那就改叫“杨墨”吧,肚子里多装点墨水将来当个有文化的人。于是她就改了名叫“杨墨”,可是“墨”这个字笔画太多了,写起来太费劲儿,于是她还是不满意。

但又不能再折腾大人了,于是小学一年级的杨沫第一次翻了一遍《新华字典》,把里面与“墨”同音的字都拿出来看了一遍,最后看到了“泡沫”的“沫”觉得这个字最好看还容易写。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字让她联想起自己看过的为数不多的安徒生童话故事里面的《海的女儿》,最后小人鱼为了心爱的王子化成了泡沫。想到这她就难过的想哭,于是决定用这个字,也算让自己跟童话故事沾了点边。

但是她那时根本没想过,直接用了“沫”这个字的结果就是,她的童话还没开场,就已经成了泡沫。

小周听完乐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一直竖着大拇指夸杨沫太有才华太有主见了。她也跟着大笑,能把自己的糗事拿出来娱乐大众,这是件功德无量的事。

吃过了饭和小周一起进了电梯,他去9楼老总办公室,她去6楼营销部。默默地感慨着,老总就是不一样,办公室永远都是居高临下的,就没听说过哪间公司的老总是在一楼办公的,在一楼的不是接待处的小姐,那就是收发室的老大爷。怪不得她总碰不到他,人家活动范围都不在你这一块楼下。

可没成想,到了2楼时一开门谢林森正好拥着个国色天香走进来。她和小周的说笑立即被打断。听到两人急忙问好,他也只是淡淡一笑,连话都没说,这真是在美女面前要做足了老板的架势啊。那个国色天香绝对是极品,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股高档进口货的包装纸味。

杨沫只扫了一眼便迅速别过头去。这个狭小的电梯里,瞬间空气窒息的她心口疼,非礼勿视,虽然之前已经遇过一次。可这俩人也不知道收敛点!忽然特别同情加钦佩小周同志的视而不见能力,这都怎么训练出来的啊?于是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电梯的数字,默默数着楼数,6楼一到马上跃出去,动作那个麻利呀!就没见过这么悲剧的前妻!

谢林森,你是郁郁葱葱的森林,而我却只是漂浮不定的泡沫,泡沫一遇到固体就立马会破裂消失,所以,我只能躲着你,有多远躲多远。

7.美食与男人

晚上回到家洗了澡,又换上了那件宽大的睡衣。想着他今天那样子,估计应该不会再找她要房子了,那么有钱,这一栋小破房算什么呀,那美女身上一个包都要几万的。杨沫虽然不嗜好名牌,但是眼光绝对是一流的精准。

大学时候干过一个兼职就是卖盗版的名牌包包,当时每晚在学校外面的夜市里摆一个地摊,什么lv,gucci,prada应有尽有,而且保证与时俱进都是新款。起初不懂这些所谓时尚,那些追求名牌又眼高手低的考究党们一问她就晕菜,结果包没卖出去还被笑话。后来一气之下发愤图强了一把,去图书馆的杂志阅览室把近几年的时尚杂志都翻了个遍,那用功劲儿比期末考试还猛,有了充分的知识后盾接下来的地摊买卖也做得顺畅了许多。后来她甚至取消了统一售价,根据不同品牌的不同生产线来逐一要价,其专业程度不比专柜小姐差。那一年她的学费就是靠这些a货包付的。

这些回忆就像开闸的洪水瞬间淹没了她的大脑。其实那些日子挺快乐的,她从来都没觉得辛苦,反正觉不觉得日子都得一样过。也正是多亏了那些早入社会的摸爬滚打才让她练就了一身金刚不坏之身,什么困难窘境都不怕的小强精神。都是逼出来的啊!

正胡思乱想着,又想起了敲门声。难道他又来了?下一刻她被自己这个诡异的第一反应吓了一跳。这算什么,怎么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呢?

结果还真是他。所以说女人的直觉永远都比任何科学定理要准的多得多。干巴巴的守在猫眼儿看着他的被凸面镜折射的有些形变的小影子,却怎么也不想开门。要是她假装不在家,他会不会就此离去?话说他到底又来干嘛?

“杨沫,开门。”他在门外很绅士的说,那语气好像就知道她在门后偷听一样。

不开,这门不能开。大晚上的他这是想干嘛?可是又不敢直接回绝,于是继续在门里装死,大气都不敢喘。杨沫又一次觉出自己原来是如此的挫。

“杨沫,快点开门!”他开始有些不耐烦。

继续屏住呼吸。她其实已经僵住了,脑子里混乱一片。

“杨沫,你再不开门我就走了。”他顿了一下,奸笑着说。

求之不得!心里拜托着你快走吧,她终于在猫眼儿里看到了他离去的背影。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可又觉得怎么这么好笑呢?他刚刚那句话算是什么?威胁吗?他凭什么以为她怕他走?

于是越想越气,直接打开了门对着走廊大喊道:“要的就是你赶快走,谁稀罕你来啊!”

忽然她的手腕被扣住,她全身紧张的一哆嗦,刚要大喊就被迅速的拉进了屋子里,哐当一声,防盗门被关了起来。

“要我走还开门?”他得意的昭示着他的胜利,抓着她的手腕将她按在门上。这就是老江湖。

杨沫气的差点没吐血,被他扳住的手腕用力向里一拐便甩开了他,然后一个箭步恨不得离他一丈远。“谢林森,你到底要干嘛?”那双不大的眸瞪得圆圆的,怒火蹭蹭的向外蹿。

他好像吃了一惊,晃了晃自己的手腕,难以置信的嘟囔着:“怎么你力气那么大的?”

杨沫此时就像一个浑身被扎了好多个洞的气球,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从哪一个洞先出气好了。“我力气大怎么了?我力气大证明我肩能挑担手能提篮,劳动人民最光荣没听过吗?”

谢林森噗嗤一下笑了出来,眼神里带着无数的玩味似的,“你这话说的,让我想起我奶奶。”

她又狠狠的瞟了他一眼,却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了。谢奶奶啊,您老人家在天有灵要是看到你这孙子是这副德行,是不是该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混账啊!

谢林森完全对她的白眼不以为意似的,毫不客气的直接坐到沙发上,闭着眼说:“我饿了,给我下碗面吧。”

“要吃面出去吃去,您大老板这么有钱,随便去个馆子做的不比我的好吃?”怒气冲冲的说道,心想着反正已经撕破脸了,也没必要再装客气。

他慢慢的睁开眼,倚在沙发上斜睨着杨沫这只已经炸毛的斗**,好像有些无奈似的:“你怎么每次见到我都带着怒气的?咱们俩好像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吧?”

杨沫忽然被他的话说的一愣,然后久久的呆住。是啊,怎么每次见到他不是落荒而逃就是怒火冲天呢?他说得对,他们根本没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闪婚闪离而已。她也没有什么损失啊,还白捞个房子住了这么多年。她有什么好气的?怎么会这么失常呢?

谢林森啊谢林森,在没有重逢之前,你不过就是一个人名,怎么重逢了之后,就突然成了洪水猛兽了呢?

越想越不对劲儿,杨沫开始不自觉的反省起来。他也没对她做什么越轨的事,她至于这么紧张兮兮的唯恐避之不及吗?不过就是讨碗面吃,比起这么多年来白住人家的房子,哪个更可恶?头皮一阵麻,杨沫同学的道德观都要坍塌了。

“杨沫,你做的面挺好吃的,我饿了,快点去做吧。”他的话依旧那么从容,语气好像和一个老友说话一样放松。

就像被施了魔法的人偶一样,杨沫放弃了抵抗乖乖的去厨房煮上了面。其实她做的面很简单的,基本上没有什么厨艺可言。无非就是葱花蒜末爆个锅,炒几粒花生和切好的火腿丁再倒上水煮沸了下面,再下几片小青菜叶子,有时候奢侈点放个**蛋。她其实口味不重,所以面的味道很清淡,滋味都在汤里。

从小在家就帮妈妈做饭,可到大了学会的也就还是那几样家常菜。她算是蛮长在家做饭吃的人了,主要是为了省钱,不过因为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她自己一个人吃饭的时候也没什么讲究,糊口而已,所以自己在家做的饭都是很简单的东西。

不过如果是在外面吃,尤其是别人请客的时候,杨沫就完全是另外一种态度了。基本上就是能吃多少吃多少,能吃多爽吃多爽,从来没在吃饭上跟别人客气过。对于杨沫同志彪悍的胃口,王大帅和陈松曾经有诗为证:“杨沫女儿当自强,一个胃赛过七匹狼”。

其实他们都不知道,杨沫的胃口之所以如此之大,就是小时候总吃不饱被饿的。高中时候她一个人在县里高中读书,为了给家里省钱经常一顿饭就吃一个馒头配干辣椒吃。就是这样,从那时候起她的胃就不好,不过她倒也没觉得怎么委屈。生活越是苦难,她的生命力就越顽强。

谢林森吃的又是很满足的样子。一旁杨沫对着他优雅的吃相发呆,基本上是无语的状态。她想不透这人到底犯的什么毛病,怎么就非要大晚上的来人家里要面吃。明明自己那么有钱!

然后又觉得挺好笑的,因为她结婚那天,她妈妈打电话里就千叮咛万嘱咐的要她练好厨艺。“老婆做饭不香,老公肯定鬼混。”这是母亲的原话。多年之后她某天看电视里又听到一句类似的话“要留住一个男人,就要先留住他的胃。”于是没想到离婚四年,她居然现在才做到了这句话的要求。可是,这个男人她留得住吗?

又是一阵投入的自我冥想,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谢林森已经吃光了一碗面,连汤都不剩的。他目光直直的与她对视着,她心跳都吓得掉了一拍。然后竟不自觉的脸红了,刚刚自己都在想些什么啊?

他的眼神很深,就像一个黑洞将她的全部细微情绪都吸了进去。可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的,微微笑道:“谢谢,我吃饱了。”

思虑了再三,她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其实你应该去雇个厨子,24小时全天候,什么时候想吃面了就call一下,不比来我这敲门省事多了。”

他呵呵的笑了,“我还没大牌到那种地步。”说话的语气像极了一个大明星。

她被噎着,于是也不再说话,俩人干巴巴的坐在厨房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谢林森终于知趣的站起了身告别。依旧是带着笑的,好像过了一个很愉悦的晚上。

大门关上的后一刻,杨沫自己靠着墙滑到地上。造孽啊造孽,她这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就惹来这么个瘟神呢?

8. 高雅与庸俗

杨沫不是没有怀疑过谢林森这种诡异的行为是对她重新产生了兴趣,不过她也很有自知之明的确定这只是一种短期的消遣而已。就像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主儿,偶尔也会因为消化不良欠抽的想要吃点农家菜解解腻。毕竟,与其期待这么一个莺莺燕燕不断的花心男对自己长情,她还不如期待一下和谐社会的物价不要疯涨比较有意义。

他说过,她的样子让他想起他的奶奶。这话比任何鄙视轻蔑骂脏话都来的杀伤力更大。

但是她始终还是没有想象中的那种有气节的侠女的揭竿起义的胆量。对他的偶尔来访,虽然心里百般不满,却也不敢再造次了。谁让理亏的是她?古代人可以豪放的不为五斗米折腰,那是因为诱惑只不过是五斗米而已,你给他个房子试试。

不过心里还是总是憋着一口气的。她的人生不想就这么被他给搅和了,她现在每天晚上都神经质的竖起耳朵听着门外的声音,一有脚步声都紧张的心跳加速,这算怎么回事啊?她明明记得说过自己有男朋友的,这家伙就不能体谅一下她吗!还是,他早已经看穿了那是她的谎言?

虽然这家伙时常晚上来要面吃,可白天见到的时候却都是一本正经人模狗样的。见了面也都是威严又不失礼节的叫一声“杨小姐”,目光从不在她身上多做停留。她也很职业的叫一声“谢总”,可这语气却一次比一次的冷淡。

谢林森,为什么我始终做不到你这种虚伪的“公私分明”?

倒是小周和杨沫越来越不生分了。这是个挺淳朴的小伙子,混熟了之后对杨沫就是一个称兄道弟,有时候甚至出手打闹,这感觉像极了杨沫小时候村子里的那群小伙伴。

这一天杨沫和陈松一起去了新天地谈租借广场的事情,戴维斯公司的新产品“橘恋”马上就要上市了,他们美仁公司要出手做的第一个活动就是新产品的推广宣传赠饮会。第一仗一定要打得漂亮,才能让厂商对接下来的半年推广系列活动有信心,所以他们市场部三个人研究了很久最后决定赠饮会要办在一个人流多但又不过俗的地方。因为“橘恋”这饮料其实面向的应该是比较高端的白领阶层,毕竟八块钱的过高定价不是一般民工兄弟能喝得起的。找来找去就决定试一下新天地,虽然这地方寸土寸金,租金堪比周扒皮。不过王大帅还是很开明的,还是那句话,舍不得孩子就套不找狼,于是当即一拍桌,这次他们市场部是彻底要将这个赠饮会办的高贵典雅了。

谈判还是派了杨沫做主帅,毕竟是个女孩子,虽然魅力不大,可还是会在谈判桌上有点优势的。对方十分的客气,可这租金出的实在是奇高无比。杨沫干这行也两年了,各种大大小小的场地什么样的没见过,还是第一次碰到如此漫天要价的。嘴里一个劲儿的应和着“是,是,您这个高级地界,要不然我们活动也不会选在这办不是。”可心里却忍不住骂,守着块地你就大爷啦,还装高雅,分明就一个包租公!

总算谈的差不多了,杨沫和陈松走出那间大厦的时候太阳火辣辣的当空照,一想着这天气还得站在公交车站等公车这心情就说不出的糟。

陈松眯着眼睛望着那被阳光烤的白花花的地面,无力的说:“算了,要不咱俩打的回去吧,这等下去一会儿都给烤化了。”

杨沫也正有此意,可一想到即将拿着发票去财务部梁水仙那报账的悲剧,她就打了退堂鼓。于是斜着眼睛看了看陈松:“打的也行,不过得你去报销。”

陈松挥起胳膊就做势要砍她脖子,“你想整死我啊!”

俩人无奈的马路边闹腾着笑起来。恰好这时候一辆黑色的大奔经过却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小周从司机的位置探出头来:“杨沫,这么巧?”又看了一眼身边的陈松,语气立马弱下来:“等公车啊?去哪,我载你一程吧!”

陈松立马瞪大了眼睛看着杨沫,潜台词杨沫早已看得一清二楚“你什么时候搞到这么一个有车的年轻帅哥?”于是立即解释道:“这是戴维斯公司的总裁秘书周树彬,小周,这是我同事陈松。”

此话一出,两位男士当即眉开眼笑,陈松又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杨沫,潜台词也一样的清晰明了“就知道你这姿色也套不着此等王老五。”

虽然百分之八十确定这车里没人,可有了上次的悲剧经验,杨沫还是不得不确认了一下:“怎么就你一个人开车?老总呢?”

“呵呵,我这是刚送完谢总去孟小姐那,放心坐吧,谢总不会知道的。”小周笑呵呵的说。

于是才放了心坐上去,高级车就是不一样啊,那座位那个稳,小空调一吹,整个心情别提多舒畅了。上次坐的时候怎么完全没发现这车这么舒服呢?哎,上次

她这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俗样一眼就被陈松逮个正着,于是免不了又是一番冷嘲热讽,她也不甘示弱的一句句顶回去,车上的气氛十分高涨。小周一边开车一边笑呵呵的听着这俩人唇枪舌战,却又不怎么能插得上话,于是这一路竟然连一个笑话都没讲。

到了公司门口,两人又不免握住小周同志的手亲切的表示了由衷的谢意,打了几句哈哈之后才依依作别。其实是迫不及待的想开溜。人总是这样的,受到别人的恩惠,尤其是占了人家的小便宜之后,虽然心存感激,可这种感激却远不及尴尬来的凶猛,于是难免就会滋生出一股想要避开这个施恩之人的冲动。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一整天下来晚上回到家,居然又接到了小周的电话。电话里小周的语气没了往日的朝气蓬勃,却多了几丝惆怅似的,“杨沫,那个,你上次说的你的男朋友,该不会就是今天见面的陈松吧?”

这个问题没头没脑的,直接的让她呆了足足三秒,然后哈哈大笑道:“什么呀!就他?你觉得陈小松那怂样配得上我闭月羞花的美貌吗?哈哈哈!”

“哦,不是他啊,我看你俩特有默契,还以为”小周弱弱的说。

“嗨!你误会了,我那是被他们摧残的,结果就跟他们一样彪悍了。其实我根本没有男朋友,上次不过是随口胡扯的,你也信!”杨沫乐呵呵的说。

“啊!原来是这样!呵呵,是我想太多了。”小周当即情绪高涨了不少,呵呵的笑着。

杨沫也笑,其实小周同志的心思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女孩子,就算是再普通再笨,在男生对自己有没有意思这方面的灵敏程度也是天才级别。当然,有时候也有过于天才失误的。

她这样大方的告诉小周她是单身,其实也就是想要给这个活力阳光的小伙子一个信号。她不讨厌他,和他在一起也没什么压力,看他一脸老实相也不会是有花花肠子的人。挺好的,为什么不给他个机会让他进一步发展看看?而且,这也是给她自己一个机会。

一个走出那两本证书yīn影的机会。

“杨沫,那个明晚你有空吗?我这有两张音乐会的票,呵呵,老总定了要和孟小姐去的,结果临时有事不去就给我了。要不,咱俩去听听?”小周得到了鼓励,情绪一亢奋就把这票的来源都说了。

杨沫噗嗤就笑了,这小伙子多实在啊!音乐会什么的,虽然她是个俗人没怎么去过,可有机会能接受一下高雅艺术的熏陶也不错啊,更何况谢林森定的票肯定位置极佳,白花花的银子不能白流啊。“行啊,有票就别浪费嘛!”

“嘿嘿,太好了!那我明天下班了就去接你?不过是坐地铁,可以吗?”小周的语气又弱了下来。

这世道就是这样不公平,这么又年轻又善良又诚实的好青年偏偏只能当司机。

杨沫哈哈一笑:“没问题啊,咱们先去吃大排档,然去听音乐会,来个雅俗共赏!”

9.犯规与出轨

这一天杨沫打扮的特漂亮,花枝招展的,绝对够对这次约会表达自己的重视。以至于早上一去公司就被王大帅和陈松分别笑话了十分钟。王大帅一进屋就两眼放光,然后走到杨沫桌前打量了半分钟,看的杨沫骨头缝里都滋滋的冒寒气。

“杨沫,差点没认出来,是你吗?”大帅等着铜铃般的大眼睛问。

“去去去,不是我是谁啊!”杨沫娇羞的忍着笑。

“我还以为倩女幽魂呢,哈哈哈,你没事吧你吃错药了吧?打扮这么好看来上班干嘛啊,直接选美去啊!”大帅乐哈哈的一个熊掌拍在她的背上,然后慢悠悠的走回自己的办公桌,“专心上班啊,别在这祸乱军心!”

杨沫早已经乐的合不拢嘴了,她知道王大帅这是真的在夸她好看,于是心中的小得瑟都开了花。可是陈松一进来,这朵小花的生命就遇到了严重的威胁。

“呦,我没眼花吧?杨沫,你是梦游呢还是刚出院啊?怎么穿的跟聂小倩似的?”陈松那对小眼睛一眯,狡黠的光就跟射线是的扎到杨沫的身上。

杨沫一个白眼翻过去,聚集了无数的怨念与诅咒。“你管那么多!姐姐就是刚出院加梦游,怎么着啊!”跟这种人就得以毒攻毒,想要讨个清白是没意义的抵抗。

陈松仰天长啸了三声,然后故作严肃的看着杨沫说:“杨小倩同学,cosplay可以,出来吓人就是你的不对了!”

杨沫当即做了一个更加凶残的鬼脸加两只九yīn吧骨爪对着陈松一个咆哮:“吓得就是你!”然后僵尸般的追着陈松满屋子跑。

陈松装着凄惨状边笑着边逃,知道王大帅看不下去这两个低智商儿童的满屋子疯闹了开口制止,两人才各回各位乖乖坐好。

“杨沫,穿成这样到底是要相亲去啊还是约会啊?”末了陈松还是忍不住一颗八卦的心。

“嘿嘿,不告诉你!”这么说着,竟然不自觉的有点脸红。然后觉得自己实在太没出息了,不久是去听个音乐会吗,至于这么兴师动众的吗?

可是没办法,谁叫这是杨沫的第一次约会呢?这个意义已经重大到她把这件事当成了本年度头等要务,以至于究竟约会对象是谁根本不重要,只要能把这第一次约会的点点滴滴做到最好不留下遗憾她就心满意足了。虽然这样想似乎对男主角小周很不公平。

她一直把约会这词看的很美好,可却一次都没有尝试过。大学时候一直奔波于各种打工,连课都是有一节没一节的上,哪来的时间约会呢?更何况,她根本也没有一个可以约会的对象。没有男朋友,甚至连聊得来的男性朋友都基本上没有。应该说自从大二莫名其妙的拿到了两本证书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对于所有男人的态度都是敬而远之的。也不知道是对天下的男人产生了yīn影还是对自己产生了yīn影,她觉得她就是注定被抛弃的命。

也不是没有男生对她示好的,而且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帅哥好学生。她到现在都觉得这事里里外外的透着邪,那男生看上她什么了呢?她长得普通,身材一般,学习不好,家里还穷,更神奇的是他们根本就没有什么深交。但还是会有骄傲的,毕竟证明了自己是有点魅力的。只可惜那时的她根本不能带着那两本证书的巨大束缚接受那男生的热情,再一再二终究是没有再三再四的,结果那男生的毅力没多久就被消磨殆尽,不了了之了。

在爱情里,到底有几人愿意永远做坚韧不拔的革命战士呢?

这段插曲是她学生时代的唯一回忆,时至今日她偶尔夜里睡不着还会一边坐在窗边喝水一边回忆起当年那个说喜欢她的少年。工作了两年,人格与体力都被锻炼的日益彪悍,可桃花运却始终被冻结在那魔咒般的四十八小时。然后忽然有一天午夜梦回,杨沫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感伤,这情绪来势汹汹最终也只需用四个字来概括:青春苦短。

或许她真的该思考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可终究只是浑想的,她为之付出的行动少之又少。有了上一次动机不纯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惨痛经验,现在的杨沫对爱情依然是投鼠忌器的,毕竟做一次弃妇那可以说是一个不小心,做第二次那就绝对是命犯天煞孤星了。

她的愿望很简单,找一个朴实单纯对自己好的男人就行了,不管他有没有钱。

小周恰好满足了她这个标准,而且他人长得还不赖,难得的是对她又百般殷勤,新鲜的肉食已经送到了嘴边,杨沫还会连张个口的机会都不给吗?可是隐隐约约的,心里还是默默的有些忐忑,虽然不愿意承认,她还是清楚的知道这个忧患的起源又是那三个烂熟于心的字,谢林森。

他知道了会怎样?可是她的恋爱根本就与他毫无关系的!但是小周如果知道了自己正在追求的女人是老总的前妻会怎么样?不敢想,她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她开始觉得自己又不正常了,如此的杞人忧天,哪是侠女的风格?

小周比预定的早来了十分钟,果真是遵守约定的好青年。站在他们公司楼下一动不动的等着,也不上去打扰她,于是她下班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这小伙子的一头大汗。在同事的一阵起哄的口哨声中,她娇羞的跟小周并肩而行,心里竟然有些说不出的小兴奋。

“杨沫,你今天穿的真好看,很特别。”小周害羞的夸奖。

她嘿嘿一笑,“不像聂小倩吧?”还是忍不住问了这么一句,都是被王大帅和陈松害的。

其实她不过就是穿了一件水蓝色的吊带长裙而已,这裙子的样式极其简单,棉布质地,基本上就是一个吊带背心向下无限延伸变成一个喇叭花形状的长到脚后跟的裙子。因为她怕上面太露,就披了一条薄纱的围巾。平时的头发都是绑成马尾的,今天特意不怕热放了下来,结果就一失足千古恨了,这个头发加衣着果真和公交车站的巨大倩女幽魂广告牌上的聂小倩有一拼。

她不是很会穿裙子,这一条还是大一时候全院跳集体舞时候被迫买的,一百多块呢,她当时真恨不得去学校领导那告这个辅导员收了回扣。事实上这也是她为数不多价钱过三位数的衣服,所以一直留着压箱底,昨天找出来看了看还能穿就穿了。她从不看重打扮,也不是不爱美,只是没那个闲钱。被人说土也没什么,她本来就不是什么美女。

吃了大排档,香喷喷的特开心,然后去听了音乐会,因为两人都是第一次欣赏高雅艺术,也都不免带着激动兴奋的心情。这样挺好,第一次约会的气氛那么热闹,又完全没有惺惺作态的必要,两人都十分的真诚,浪漫自然而然的也就冒起了泡泡。

多么完美而快乐的一晚。杨沫心里默默地给自己的第一次约会打了一个大大的满分,外加两朵小红花。

“那音乐会真不错,虽然都是没听过的曲子。谢总说孟小姐最喜欢这个钢琴家了,当时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订到的这两张票。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后孟小姐还不来了。正好便宜了咱们俩,呵呵。”小周诚恳的说。

她也呵呵的笑,可心里却忽然被什么刺到了一下似的,些许疼痛伴着麻痹感蔓延全身。她把这归结为弃妇综合症又发作了。前夫费尽心机要博得别的女人欢心的音乐会票却意外地被前妻得到和另一个男人一起出席,这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逻辑的掌控范围了。

如果他们没有离婚,被世人知道是这么回事,到底会先指责谁?出轨的丈夫还是犯规的妻子?

家门口与小周依依作别,进入走廊的那一刻却是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因为她终于能脱下那双折磨她一天的高跟鞋了。所以还是有特别用心的,第一次约会永远都不会真正的把原本的自己展现给对方看。快步走进电梯,其实她只住三楼,可实在是没力气爬楼梯了。

到了门口还没来得及掏出钥匙就被身后的一个声音吓得魂飞魄散,一转头,谢林森正一脸不耐烦的站在眼前。

“你去哪了?我等了你快半个小时了!电话还关机!”这语气跟被大人锁在家门外的小孩似的。

“啊?你来干嘛?谁让你等那么久,怎么不走啊?”其实心里是有愧疚的,可是一遇到他的臭脸就忍不住又杠上了。

“快点开门!我站的累死了!”他依旧不依不饶。

还想放句狠话的,可结果却是乖乖的开了门。他一进屋就坐在沙发上,看样子是真的累了。活该,谁叫你来的,谁叫你等的?

“你今晚,到底干什么去了?”谢林森这才斜睨着眼睛打量起她来。

“听音乐会。”一个不小心,她又实话实说了。

“音乐会?”谢林森眼睛眯成一条线,看的她心慌慌的,明明她没有做错事,这是为什么呢?

“怪不得手机关机呢,难道是和小周去的?”完了完了,彻底被他发现了。

于是索性骄傲的点点头,在战场上就要藐视敌人。“对啊,和小周一起去的,他约的我。”就差一点就说出口那句“你给的票”。

可惜杨沫心里,在战略上实在是太过重视了敌人,导致她此刻身体都僵硬了。

谢林森,明明我也没有犯规你也没有出轨,可怎么现在的感觉却如此尴尬呢?

10. 放纵与逃避

谢林森斜倚在沙发上慵懒而深邃的盯着她,反反复复的盯着,也不知道这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杨沫猜不出来后来干脆放弃去猜直截了当的说:“你坐够了没?太晚了我要休息了。”

这家伙嘴一撇:“我饿了,给我做碗面吃吧!”那眼神,那语气,完全就是一副大爷相。

杨沫毫不客气的瞪他一眼:“要吃出去吃去,我家没有面条了。”

“没有面条怎么不去买啊?”他不满的反问道。

“您当我是全天候的居家主妇啊,我很忙的,上次买的一盒面全都被你给吃光了还好意思说。”杨沫一扭头懒得理他。

“哦,你很忙啊,忙着和我的秘书约会?”他接话道,故意拖长的尾音里全是满满的嘲弄。

“你!你管得着嘛,这是我的自由!”杨沫一口气提上来,差点没口吐白沫。

原来他竟然是在乎的。脸上气得鼓鼓的,可心里却是惶惶的。原来他竟然真的是在乎的。

见她一脸剑拔弩张的模样,谢林森又忍不住似的笑出了声,语气也软了回来:“是是是,这是你的自由,我管不着。那个,我真的饿了,要不你给我弄点别的?好歹我也在你家门口等了半个小时呢。”

这算什么?打一棒子再给一个甜枣,这家伙真是够腹黑的啊!从前看那些爱情小说,最烦的就是那种忽冷忽热忽远忽近,你永远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他永远都对你的想法一清二楚的腹黑男主。故意玩似的把女主虐的死去活来的,这就是真爱?当年杨沫看完一本那样的脑残小说之后曾经气得牙痒,想着如果以后真给她遇到一个此类腹黑的男的,就直接一拳打过去替普天下受苦受难的妇女同胞抱不平。

可如今呢?拳头还没使出来,倒先进了厨房忙活起来了。没办法,寄人篱下拿人手短,她现在就是典型的一个杨白劳,就算是半夜**叫了也得乖乖爬起来。在冰箱里找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能做着吃的,于是只好拿了两个**蛋出来破了壳倒在碗里搅匀,又倒上些开水放点油盐葱花,然后扔进了蒸锅里。

“你等着吧,**蛋羹几分钟就好。我先进去换个衣服。”

这话说的很随意,也没经过什么深思熟虑,说完了却恍惚的觉得有点不妥似的,于是偷着用余光瞄了一眼他的反应。还好他也就是随便一听,这才放下心来走到了卧室,可还是保险起见拧上了卧室的锁。不管至不至于,多不多心,她这么做只是为了自己心安而已。

换了那件谢林森早已习以为常的居家大汗衫,杨沫抓了抓头皮,又粘又痒的真想去洗个头然后赶快睡觉。可是这家伙不吃完她怎么去洗澡,于是又别扭的走出卧室,恰好闻到了**蛋羹的香气。

他看起来很兴奋,眼巴巴的看着杨沫用毛巾围在碗边将那碗黄的流油的**蛋羹端了出来。眉眼间都是掩不住的笑意,他开心的说:“我已经好多年都没吃过**蛋羹了,这个味道真香,让我想起”

“你的奶奶是吧?”没等他说完,杨沫便十分顺畅的接了话。心里又是忍不住对着天上的谢奶奶一顿抱怨。

他吃了一口,露出了一个十分明媚的笑容,整齐白白的牙齿正好露出了八颗,这个表情实在太好看,杨沫看着也跟着笑了起来,双手拄着下巴看着他说:“谢林森,谢总,您真应该去拍那些美食的广告,这吃过了东西的幸福洋溢不给普罗众生看看太可惜了。”

他吃的真的是开心了,也不管不顾杨沫的消遣,依旧是笑呵呵的说:“你别管我了,去做你的事吧,你想去洗澡吧?那就去吧,我自己吃自己的就行了。”

他都这么说了,杨沫当然是不再客气了,直接把他扔在厨房自己径直去了浴室,她这次一点都没担心,因为浴室也是有锁的。

一边洗澡一边还是觉得想笑,这人绝对是欠抽的,他这个地位的山珍海味什么没吃过,一碗蒸**蛋羹居然把他乐成这样。是啊,这又让他想起他的奶奶了,呵呵,原来他一直赖着要饭吃是为了怀念他的奶奶。该夸他是个孝顺的孙子吗?可孝顺的孙子会在奶奶尸骨未寒的时候就休掉了奶奶给指配的媳妇,然后若干年后在人家又赖着不走吗?

忽然间全身打了个激灵,她嘴角无奈的苦笑一声。

洗了澡勉强擦了擦头发,就这么湿哒哒的走出来,看到这家伙已经吃完了正端着碗要送去洗碗池。好吧,今晚他的表现确实算是良好,给一朵小红花。

突然一声清脆的声响,是瓷器碰撞地板砖的声音,那声音实在很好听以至于杨沫整整呆住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她那只宝贝的碗摔碎了。这一声是心碎的绝响。

“啊!我的碗!”杨沫冲了过去,看着一地白花花的碎瓷片,欲哭无泪。

“对不起啊,我刚刚脚下一滑没注意。”他道歉。

道歉有用的话这世界早就和谐万岁了!

杨沫恨得牙痒痒,狠狠的瞪过去:“您是大少爷下不得厨房,是我的错,就不应该把你当成一般人类对待!建议您以后出行随身带两个保姆,360度全方位呵护,您可千万别认为我这是为了您着想,这是为了您身边的人着想!”

心疼的拾起地上的碎片,她不是小气,实在是因为这个碗是她最宝贝的一只瓷器。那还是她大二那年刚下决心搬来这个房子的第一天,她拿了自己的积蓄买了锅碗瓢盆,也算是为自己的独居生活做一个开始。这座名义上的“婚房”,其实有的只不过是家居和家电,充其量只够一个样板房的标准,因为时间仓促他们结婚那会儿根本没有空把这只小麻雀肚子里面的五脏六腑添置齐全,所以厨房的柜子都是空的。是后来住进来的杨沫一个人,一点点的,将这个徒有其表的样板房变成了真正能住人的有生气的“家”。

她还记得那时候因为没钱,什么都是在超市里挑最便宜的买。可偏偏她在买碗的时候看到了这一只漂亮的细瓷碗,那么白,白的通透,上面的花色不复杂,简简单单的天蓝色小花边围了一圈,却那么好看,让她那么舒心。于是一咬牙一狠心就花了几十块钱买了这只碗,其实这不过是一套瓷器里最不起眼的一只,其他同花色的盘子碟子被子等等都比这只碗更明艳,可她只买了这只碗,一方面是没那么多钱,可她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对这只碗的亲切感。最不起眼的,隐没在一片繁华中的,才是最感动的。

这几年陪着她度过了孤单的日子,快乐的日子,只要看一眼心情就会很好的小瓷碗,就这么碎了。原来再冰凉再坚硬的东西,也都有破碎的一天。

“对不起,我赔你一只新的吧。”他说。

她摇摇头,“不是所有东西都能被新事物所代替的。就算有了新的,失去旧物的伤也还是在的。”他不会懂,因为他是个喜新厌旧的人。

一片一片捡起地上的碎片,却舍不得丢掉,只是小心的放在掌心,然后又觉得自己这样好像有些太矫情了,做了个深呼吸之后还是将碎片一口气都扔进了垃圾桶。再蹲下身子去捡的时候,忽然被那碎片割了一下,红色的液体渗了出来,滴在那白的透明的瓷片上,那么鲜明,像在抗议她狠心的决定。

“你流血了?快把手给我!”站在一旁沉默的他突然急忙将她拉起来,抓着她受伤的手指眼中全是惊恐。

她一把将手抽了回去,“呵呵,没事,这点小伤一会儿就好了。”

“不行,得止住血才行!”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块手绢,抓住杨沫的手指笨拙的包起来。

“呵呵,算了,我没您那么娇贵,再弄脏了您值钱的手绢就不好了。”杨沫又用力将胳膊向回抽。

他却怎么都不肯放,于是两边较劲儿着,杨沫到底还是女儿身没能胜他,可他这一下子又用力过猛,杨沫就忽悠一下栽倒了他的怀中。

11.纯洁与戏谑

“噗通,噗通,噗通。”好强的心跳声,是他的还是她的?杨沫忽然觉得天云地砖的,脑袋涨的滋滋的冒热气。他却越抱越紧,完全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趁着最后一丝理智尚存,杨沫又用力的挣了挣,嘴里喊着:“快放开我,你干嘛!”他好像听了她的话又好像没听,她只觉得自己的身子莫名其妙的随着他向后退,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他挤在墙边,无路可退。“你干”那个问句没有问完,他的吻就这么劈天盖地的落下来,如暴风雨般的密集,侵略式的扫荡者她的全部意识。他的吻渐渐的由她的唇转移到别处,她发烫的脸颊,通红的耳后,嫩白的脖颈他的手也开始穿过着薄薄的t恤在她身上游移,柔软的胸,光滑的背,继续向下

忽然间,已经无力招架接近迷离状态的杨沫忽然觉得身子一轻,他已将她整个抱起向着客厅走去。不行,不可以这样!心里的一个声音这样喊着,杨沫用尽了全力一挥胳膊,啪的一声打在他脸上,他一抖,杨沫整个人便跌在地上,还好靠着沙发摔得不是很严重。但还是痛得呲牙咧嘴,“你干什么!滚出去!”

他摸了摸嘴角,样子也是在吃痛,“我”他语塞。

“滚出去!”杨沫发疯似的拿起一个抱枕向他砸去。

“好好,你别激动,我走,我这就走。”他脸上好像带着歉意,小心翼翼的拿起外套开了门走了出去。

哐的一声防盗门被关上,然后是下楼的脚步声越来越弱。杨沫始终蹲坐在地上抱着自己,惶惶加速的心跳久久不能平静。

身上的热浪仍是一波一波的,杨沫缩成一团靠在沙发边上颤抖着。这个感觉实在太过陌生,以至于被他触碰过的身体角落的触感都被放大,脑子里浆糊般的只剩下莫名的恐惧,太可怕了,他刚刚对她做了什么?

这还是杨沫二十四岁的人生中第一次这样被男人触碰,虽然她人也不小了男男女女的那些事该听说的也都心里有数,而且上次还在ktv的女厕所里亲眼碰到过一次现场演习。她以为她对这种事情免疫程度已经够高了,没想到真真切切的发生在自己身上时竟是如此的惊慌。纸上谈兵终究是虚妄,实战演习才是王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上颤抖的感觉终于渐渐平息了,杨沫挣扎着站起来,拖着麻木的双腿又去冲了一个澡。洗干净,要把这种脏脏的感觉都洗干净!用了多于平常两倍的沐浴露,在那些被他碰过的地方反复的搓,然后绝望的发现,身体上被他碰过的每一个地方都那么分明,仿佛得了无形的皮癣一样的,带着几近溃烂的标记。

洗了澡窝在床上,被子捂得严严的。有点想哭的冲动,可眼泪还没滴出来她忽然又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反应过头了。至于吗?这个人不是差点成了自己丈夫的人吗?如果他们当年没有离婚,现在这个人不应该是每晚躺在她枕边?就算没有如果,自己都这么大的人了,被个男人碰了碰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那些有男朋友的女人们,应该对这些事情都习以为常了吧?可难道她应该不反抗吗?还是她不应该反应如此激烈?到底是她不正常,还是这个世界不正常?

想着想着,她混乱了,彻底混乱了。带着这种混乱无比的心绪,她竟然睡着了,然后做了一个梦,梦里一个男人把她抱起来,手伸进她的衣服,拼命的吻她她挣扎着,却不知道该不该反抗,身体越来越热,越来越热“啊,不要!”一声惊呼之后,杨沫醒了,一身的汗。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她苍白的脸上,她皱着眉头,终于对昨晚的混乱做了一个决定性的结论。她,杨沫,身为一个离异黄花大闺女,还是接受不了这种花心男人的魅惑撩拨的,就算反应过大被视为异类也不在乎,这本来就是世风日下,所以她还是要坚持自己保持纯洁的。

女人最宝贵的东西,她还是坚持要留给自己最爱的男人。得出这个结论之后她忽然觉得外面的天空好蓝好蓝,心情舒畅极了。

可是下一刻目光里又马上有了yīn影,如果,只是如果,她一辈子都找不到一个可以爱的男人该怎么办?她已经二十四岁了,却完全没有恋爱经验,再不抓紧以后过了三十谁还敢要?自己又不是什么国色天香沉鱼落雁。

爬下床打开窗子,做了一个深呼吸之后,她又下定了一个决心,她,杨沫,要在今年给自己找个好男人嫁出去。一定得是好男人,谢林森这种绝对不行。她是纯洁的,而谢林森这种人已经渣到只会戏谑的游戏了。她自认没有那个本钱让浪子回头,因为在这种人眼中,永远都只有长江后浪推前浪。

握不住的就该放手,她早就想好的事情,怎么又莫名其妙的纠缠起来了呢?

想好了之后整个人终于变得通透了,气息也顺畅了。好吧,那就加油找个好男人吧!可是怎么找呢?想来想去,竟然也只有小周一个候选人了。不禁又悲从中来。好在小周人不错,算是符合标准的,那就好好交往吧。

可是谢林森不会又冒出来捣乱吧?想到这又不免一笑,这又是杞人忧天了。那家伙昨晚绝对是一时欲求不满饥不择食而已,身边那么多莺莺燕燕怎么可能还抓着她不放。估计昨晚被她这么一吼,再也没脸来了。以后就让这事过去吧过去吧。

本来就没个善始,她自然也不该期待什么善终。

谢林森果然没有再来,也没有任何消息。确切的说是整个人从杨沫的生活中蒸发了一样,白天去戴维斯碰不到,晚上他也没有再敲门。这样很好,他们本来就是不同世界的人,就像两条一高一低的平行线,本来就没有相交的可能。前两次只是偶然,千万分之一的意外而已。他也算是高明的全身而退了吧,果然是情场高手,高,真是高!

尽管这样想着,杨沫心里还是隐隐的有些气愤的,而这种愤怒在每天晚上一个人待在家里听到走廊脚步声心惊胆战然后又确定不是他之后,会变得异常强烈。这就是男人,不负责任,没心没肺,自私自利,花心大萝卜的臭男人!连个道歉都没有,老天真是缺一把公平剑。

小周这些日子也没有约她出来,确切的说是除了短信之外根本没有见到面。这使得杨沫更加不安起来,莫不是那个天杀的谢林森对自己的秘书施了压?这个想法太有画面感,以至于杨沫眼前立刻出现一幕谢林森一脸yīn森的逼迫小周不许见她的狗血湾湾剧。

小周,情比金坚啊,一定要不畏压力勇往直前啊!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可却实实在在的一点都不敢表现给小周知道。就在杨沫觉得自己已经接近走火入魔的时候,她忽然接到了小周的一条新短信告诉她明天他就从海南回来了,晚上一起吃饭。

海南?小周什么时候去了海南?恍恍惚惚的,她终于记起来了,貌似听音乐会那天小周确实和她说过后天去海南的事情,可惜那晚被谢林森那个大灰狼一闹,早就给吓的忘脑后了。

欢欣鼓舞的恨不得把歌唱了,于是赶快回了条短信说好。合上手机才终于意识到,小周说陪谢总一起去海南的展销会,那也就是说,谢林森这些日子消失的也是因为出差。那他马上出差要回来了,该不会又来惹她吧?

正被这个想法吓得一身冷汗,杨沫家的敲门声又响了。

12.坚持与放弃

那个敲门声的节奏竟然如此熟悉,杨沫瞬间就全身麻痹了。不能开,不管是不是他,这个门绝对不能开!可是这个敲门声却异常顽强,也没有多少焦急似的,仿佛门外那个人早已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

“咚咚咚,咚咚咚”不绝于耳的敲门声震得杨沫头皮发麻,她很想大声的吼一嗓子“别敲了!”但终究还是压抑住了自己这股不理智的冲动。这次她真的学乖了,经过了这一阵子和他的接触,杨沫已经对这个花招不断老谋深算的谢大总裁有了深刻的认知,她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只要顺着他的方向迈一步,整个自己决定好的路线就会全都乱套。

所以对付这种赖皮,先出招的必然是输,唯一能自保的办法就是按兵不动了。

但是真的很折磨。她窝在沙发上用抱枕蒙着头,就像躲不过紧箍咒的孙悟空一样翻来覆去的打滚,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不能开门,不能开门,不能开门”。

就在杨沫觉得心脏都快超出负荷了的时候,那个恐怖的声音终于停止了。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之后,眼冒金星的杨沫终于看到了胜利招摇的小旗。所以说坚持就是胜利,这是绝对的真理。

杨沫看着那道房门,忽然很想仰天长啸,哈哈哈,谢林森,比家产我比不过你,比毅力你还差得远呢!姐姐在乡下劈柴担水的时候,你还在妈妈的怀里吃奶呢吧?

这样想着她便渐渐笑出了声,可这笑容不到两秒钟便凝住,因为她清楚的看到,自己家的这道坚固的防盗门的门锁在转动,接着咔嚓一声脆响,门开了。谢林森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手里晃动着一把金色的钥匙。

“哎呀,幸亏我今天特意记得把它带来了,要不然有家都不能回了。”这家伙满脸招摇着得意。

杨沫呆住了足足五秒钟,然后终于意识到了,这是他的房子,他原来是有钥匙的!这个血淋淋的现实如当头一棒,杨沫又一次眼冒金星了。他手上的那把钥匙,崭新的,金灿灿,那么刺眼。

不想说话,完全不想再说任何话。杨沫就这么无声的默默注视着眼前这个春风得意的男人,心里的恨堆成了一座珠穆朗玛峰。

他笑了一会儿,终于好像意识到杨沫跌倒谷底的心情,于是一脸和气的说:“你这是怎么了?真的生气了?还是,还在记恨上次的事?”

他还好意思问!杨沫瞪着他,目光如熊熊烈火,从牙缝里蹦出四个字:“新仇旧恨。”

谢林森噗嗤一声又笑了起来,然后好像费了很大劲才忍住笑的样子,大咧咧的说:“别别别,女侠饶命,我知错了,今天就是来给你赔不是的。”

可杨沫一点都没觉得好笑,面色冷冷的说:“深更半夜的,拿着钥匙就这么登堂入室的赔不是,谢总真是大气派。”

“那还不是因为你不给我开门,我敲了那么久,手都酸了。”他不以为意。

杨沫真的很想大吼一句“这是我家,我凭什么给你开门!”,可终究还是没喊出口。没有底气,天知道她有多想与这栋房子同归于尽。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死死的瞪着这个可恶的男人,然后,毫无预警的,两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就这么掉了下来。

这两颗泪不仅惊到了谢林森,也让杨沫自己吃了一惊。她怎么可以这么不争气的在敌人面前掉眼泪!她明明应该拿出女侠的霸气来怒斥这个畜生一番之后拿个扫把将他赶出去的!

这两颗泪,掉的那么莫名其妙,她不知道究竟是该悲哀自己的不幸,还是该恼怒自己的不争。

房子,房子,这个房子就是她的软肋。只要她一天舍不得搬出这个房子,她就别想在谢林森面前挺起身板。

手背抹了一下,想要假装没事似的请他回去,可是一开口,发颤的声音又一次出卖了她。

下一刻,她尚未来得及振作精神,身体就已经被迎面而来的两条手臂圈了起来,好紧,好紧。

“小沫,你别哭啊,是我错了,我不该欺负你的,我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跟你这样闹着挺好玩的,真的,我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他抱着她心疼似的说着。

这几句话说得太真诚了,太美好了,一瞬间杨沫仿佛升天了似的,四周百花盛开芬芳四溢,整个人好像踩在云端,软绵绵的,那么不真实。就这么失去了意识,整个人窝在他怀里抽泣着。等到清醒过来的时候,全身猛的一个激灵,迟到的条件反射才让她一个鲤鱼打挺逃出了他的怀抱。

“谢林森!你!你干什么!”指着他的鼻子,杨沫的手指都在颤抖。

“小沫,别这样,我又吓到你了对不起!”他又赶忙道歉。

“不许叫我小沫!你凭什么叫我小沫!只有我的家人和朋友才会这么叫我,你没那个资格!”杨沫歇斯底里的大吼起来。这一刻她终于爆发了,再也忍不下去了。“谢林森,我很好玩是吗?你玩的很开心是吗?可是我能不能拜托你放过我?我知道我霸着你的房子白住是我不对,可是说起来我也就是欠你一个房子而已,你想要回来我马上就搬出去,绝对不再占你的便宜!但是你不要觉得我住了你的房子就可以任你玩弄,我和你的那些女人不一样,虽然我也爱钱,但我也是有尊严的!”

心里堵了很久的话就像开闸的洪水,一泻千里,杨沫许久没有觉得这么痛快了。

谢林森被她如虹的气势震住了,久久安静,深邃的眸光像浸了水的墨,浓的化不开。慢慢地,他又走近了她,越来越近,脸上带着像是愧疚又更像是恻隐的表情:“小沫,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想的这么多。其实,我只是想对你好一点而已。” 说着双手轻轻捧起她的脸颊,专注的盯着她恍惚的双瞳,“你放心,我不会抢走你的房子,如果你不愿意我以后也不会再用这把钥匙。这个房子是你的,是你的。我已经伤害过你一次了,绝不会再伤害你第二次。”

他的脸离她的脸那么近,近到她能清楚的听到他呼吸,她看着他,用力的,睁大了眼睛的看着这对她从来未曾看懂过的眼睛,想看清楚这里面到底有几分是真的。他说他不会抢走她的房子,他说他不会再伤害她,他依然叫她小沫。

看着看着,她就又一次陷进了这对深潭碧波的眼眸,觉得自己像个溺水的伤者一样越来越快的下沉,下沉。嘴里只能吐出仅剩的泡泡,她几近窒息。岸在哪里?

原来,男人的深情才是这世上最致命的毒药,曾经以为自己百毒不侵的杨沫,现在终于意识到了,其实她对这种毒药已经上了瘾。

13. 正宫与弃妃

一整天的心思恍惚,杨沫像个吸毒患者一样印堂发黑精神疲倦的撑了一天的班。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昨夜自从谢林森那家伙走后她就没合过眼呢?但是大脑却完全死机状,杨沫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了“神不守舍”这四个字是什么感觉。太奇怪了,真是太奇怪了,为什么一条意志坚强的钢铁长城也会瞬间土崩瓦解?明明前几天刚刚下定的那么明确的决心,怎么那家伙一回来就全都变了呢?

忽然间很想找个什么明白人之类的讨教一下,一般女生遇到了暧昧不明的恋爱问题之后不都是会打电话找个闺蜜倾诉一下,互相讨论一下的吗?至少十有八九的言情小说里是这么写的。可是杨沫翻了一遍手机通讯录之后,悲哀的发现她根本就没有可以聊天的女性朋友。原来她这么孤独的。

她一直都是这么孤独的。小时候还好,起码靠着武力当了村子里的孩子王,走到哪身后都跟着几个抹着鼻涕的小弟。可自从她离开家独自去县城里上了高中,这种孤独的日子就开始了。那时候她还是个假小子,留着跟男生一样短的头发,穿着母亲改过的哥哥的旧衣服,怎么可能和班上那些县城里的小姐们做朋友。不过倒也没觉得怎么孤单,高中嘛,就是往死里学习,虽然杨沫成绩一般,可在那个升学率奇低的小县城中学里也算是个拔尖的学生了。

还是有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的,只可惜一毕业大家就天南海北的散了,那时候的她又不懂上网,也没有手机,所以一旦和朋友分开了,也就真的分开了,杳无音信。她也不是那种会主动靠写信联系朋友的人,不文艺,所以不会写信。虽然见了面都挺热络的,可这个别人眼中活泼开朗大咧咧的傻姑娘,其实骨子里不是一个善于表达内心情绪的人,这一点绝对是继承了她妈妈的个性。

到了大学,人人都变得独立了,她身边更是一个知心交好的女生朋友都没有。倒也不是她多么不招人待见,杨沫这种风风火火的性格在女生中其实还是很多人喜欢的,只是她太忙了,总是以一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姿态到处打工。连同宿舍的女生都和她不熟,更何况其他同学。这种情况到了大三之后更为严重了,那时为了方便打工她搬出去了谢林森的房子,基本上连宿舍都不回去住了。好在她也很少觉得可惜或者落寞,只因为一个人早已成了习惯。

看来看去,一脸愁容,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人生好失败。一抬头忽然被对面陈松的一对牛眼吓了一跳。“你干嘛啊?盯着我看什么呢?”

陈松一脸狐疑反问道:“你才是干嘛呢?一脸幽怨的跟个林黛玉似的?病入膏肓了是怎么的?”

“去去去,你才病入膏肓了呢!我就是昨晚看个鬼片没睡好而已!”杨沫赶忙找个借口糊弄起来,可自己心里也免不了的开始嘲笑自己,太没出息了。

“哦哦,原来你这么胆小的?什么片子一定推荐给我看看,能把杨沫女侠吓得睡不着的一定是经典!话说你这样才吓人好不,照照镜子看看,眼眶黑的这样你都可以去拍鬼片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你那小男朋友闹不和呢!”陈松指着杨沫鼻子说道。

杨沫忽然心中一颤,哎呦,差点忘了,今晚还约了小周一起吃饭呢。

小周去了一趟海南晒黑了不少,小伙子傻乎乎的笑着说是陪老总去冲浪时候晒伤了。杨沫一边笑着一边感慨着这孩子太傻,也不知道涂点防晒霜。可是转念又忽然想起昨晚见到的谢林森,怎么这家伙完全没有变黑?

“呵呵,当时孟小姐帮谢总擦防晒霜的时候还问我要不要涂点,我觉得不太好意思就没要,结果没想到晒得这么严重。”小周笑呵呵的说。

杨沫一口可乐差点没呛到。孟小姐?又是那个孟小姐。于是假装着不在意的问道:“孟小姐,就是谢总的女朋友?她也去海南了啊?”

“嗯,别看我们谢总平时那样,其实对孟小姐可好了,本来只是去出差的,可是孟小姐听说是海南就说也想去,结果谢总马上就叫我又加了一张飞机票。”小周说。

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忽然被马蜂蛰了一下似的,火辣辣的疼。杨沫特意嘴角弯起一个大大的弧度来掩饰这个刺痛感,又问道:“啊,我记起来了,是不是上次在电梯里的时候和谢总一起进来的那位美女?”

小周挠了挠头发,“哪次啊?”

“就是那次,我们中午一起吃的饭,我还告诉你我的名字的故事那次,回来时候电梯里不是遇到了吗?”杨沫无奈的耐着着性子循循善诱起来。忽然惊讶于自己的强大记忆,那个女人的样子虽然只看了一眼,但绝对是个美女,而且还拿着那么高级的包。

小周恍然大悟状:“哦哦,那次啊,那个不是!那种女人不过是我们谢总身边偶尔换换口味玩一下的,不值得一提。孟小姐可不是那样的,人家是堂堂海龟的高学历美女,跟我们谢总从小一起长大的呢。”

这一次杨沫完全不能镇定了,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半天才终于说出话来:“啊?那谢总有了孟小姐,怎么还能这么随便的乱玩呢?孟小姐不生气吗?”

小周仿佛对杨沫的惊讶表示很在意料之中,于是喝了口饮料笑着慢悠悠的说:“这就是孟小姐的高明之处,她完全不管谢总在外面那些女人,反正她知道谢总只有对她是真心的,所有她大方的答应只要是还没结婚之前,谢总都可以继续花天酒地的。”

杨沫的脸扭曲一团,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好了,嘴里喃喃自语似的:“啊,这样啊,这女人真厉害。”

“是吧,也就是因为孟小姐是这样的人,谢总才对她这么好的。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好久了都,从来都没吵过架,这就是正宫娘娘的风范啊!”小周的眼睛里全是崇拜的光。

呵呵,正宫娘娘啊,那她杨沫算什么呢?果然到底只是个偶然蒙的圣恩的数不上数的冷宫弃妃吧。

谢林森,你的后宫竟然如此强大,为什么偏要把我拉进来呢?

小周送了她一条珍珠手链,乳白色的珠子一颗一颗的穿起来,闪着圆润温和的光华。她很喜欢,马上就戴上了。“谢谢你,还是第一次有男人送我首饰呢。”她是说的真心话,在这时候,心头早已结冰,还能有这样美好的礼物来温暖一下她真是幸运。

“呵呵,其实不怎么值钱的,我看到谢总给孟小姐买的那个项链时候心里特嫉妒,想着什么时候我也能那么有钱就好了,到时候一定也买一串那么高级的送给你!”小周笑的很朴实。

忽然有点想哭,杨沫做了个深呼吸之后又咕嘟嘟喝干了杯子里的可乐,刺激的二氧化碳一冲,打了个嗝,刚好将这股想哭的感觉也被打散了。她抓着小周的手,暖暖的大手,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说:“周树彬,这样就够了,我已经很满足了,谢谢你。”

小周怔了一下,脸腾地一下就红了,然后反抓过她的手,憨憨的笑着说:“杨沫,我会对你好的,我一辈子都对你好。”

一辈子。多美好。

14. 若即与若离

那一晚杨沫喝了好多好多的可乐,结果就是不停的打嗝。她一边大咧咧的笑着,嘴角弯的弧度特别大,一边皱着眉强硬的调理着自己的呼吸。可胸腔中的二氧化碳就像接了变频鼓风机一样,左一股右一股的,没完没了。最后竟然连胸口都开始闷闷的疼起来了,可她还是笑着,继续喝可乐。

心中的怨念太重,总是得有个方式发泄出来的。打嗝这种途径虽然不雅,倒也是最有利于健康的了。

小周完全没有看出她心中的那份不痛快,对于她此般不正常的激动却只当是他的礼物感动的发自肺腑了,于是也笑的更加动情。她觉得这样挺好,人嘛,能安然活在幸福的假象中才是真的幸福。

不管是感动肺腑也好,痛彻心扉也罢,今晚她过得还算觉得很值得的,十分的有纪念意义。她已经在心里给周树彬同志颁了两个精神文明大奖,一个是指点迷津奖,感谢他点醒她这只陷入幻觉的羔羊迷途知返,第二个是开拓进取奖,感谢他既成功的完成了杨沫人生的第一次约会之后,又贴心的成为了第一个送她礼物的男人,让她觉得她作为女人还是有存在价值的。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其实是她故意拖着不走一直到过了心里设定的那个时间段,才装着恋恋不舍的让小周送她回去的。她知道,谢林森可以等半个小时,但是两个半小时是绝对等不了的,那个男人的尊严不允许。

几乎是一瞬之间就完成了的决定,她甚至刻意强迫自己不要再多思考一秒。但是执行起来却比之前的几个费力挣扎出的决定要迅速彻底的多。接下来的几天,她每晚都回家很晚,鞠躬尽瘁的给自己加班,或者下班之后和小周一起去看电影打发时间,还有一晚小周没空她竟然破天荒的和公司同事一起去了ktv通宵。

要知道ktv这种地方她虽然常去,但都是为了陪客户拉生意不得已而公款为之。私底下她可是对这个每分每秒都流淌着金钱的地方充满了怨念,所以同事间的活动吃饭她一次不落,唱k从来不参加。这一诡异的举动自然难逃陈松这个八卦王的雪亮法眼,可这一次杨沫却是准备好了铜墙铁壁对他的探询三缄其口。本着武装到牙齿的原则,杨沫坚信着她的胜利。

她算是胜利了,至少从那晚之后她再也没见过谢林森。每天晚上回到家里看到客厅里是冷冷清清的一片安静的时候,她都会长长的舒一口气,可之后又免不了的嘲笑一下自己,都这么晚了,都这么多天了,谢林森就算是只猪也该知道知难而退了,更何况本身就是偶然的一时兴致呢。

她不知道她这个晚归战略还要继续多久,但却恍惚的觉得,其实这个时限的也许根本就不取决于谢林森的耐性,而是她自己心中那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到底几时破灭。她骨子里一向都是保守的人。

杨沫做的这种公关行业和普通白领上班族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普通上班族休息的节假日,正是他们公关公司最忙的工作日。基本上只要是活动,无论大小,都会极力安排在人流更多的周六日,而且晚上更是黄金时段。所以一个通宵唱k挨过了周五之后,到了周六他们公司的全班人马都打起了精神,准备干一场硬仗。

“橘恋”的首期推广已经紧锣密鼓的展开,因为美仁公司规模有限,这次接的又是大案子,结果就是老总在内的全体员工不论职务分工都倾巢而出的忙活起来。首次赠饮会有两个会场,一个是杨沫和陈松上次磨破了嘴皮子才拿下的新天地广场,另一个则在离市中心稍远一些的卫星城开发区。

会选在那个原本依附着大城市的小农村,是因为那里地接龙脉,既有政府的支持又相继实现了巨额的招商引资,近几年发展极其迅速,导致大部分无法在城里跻身安家年轻白领的都转战到了那里,于是人气越聚越高,几乎成了s市新生力量的中心。人多了,吃的玩的自然也都跟上了,办赠饮会理所当然也就有了市场。唯一有些伤脑筋的就是从那里来回一趟s市中心,公交要四个小时,地铁也得三个半。这使得王大帅和老总在分配人手时候着实伤透了脑筋,谁不想留在新天地会场啊!

研究了半天,王大帅面带难色的找到了杨沫,小心翼翼的问她是否愿意去开发区,没想到杨沫竟然一口答应。大帅自然是喜上眉梢,反复的夸杨沫懂事又勤奋,并夸下海口月底给她加奖金。杨沫也笑的开心,嘴上还不忘得瑟的来一句:“小事,小事,佛祖都说,我不去新区,谁去新区。”

王大帅当然不知道,杨沫如此的舍己为人其实还是因为她不想早回家。不仅王大帅不知道,连杨沫自己都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当逃避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一切掩饰的借口都只是无力的心照不宣。

那一天她做了新区会场的总负责人,工作忙的风风火火,结果也比意想中的要好很多。她也成功的达到了她晚回家的目的,确切的说其实是活动结束的太晚了她根本回不去家,于是在会场附近的连锁酒店凑合了一晚,她睡得也还算香,反正是公款报销的。

那一晚她熟睡中做了一个梦,梦见她去戴维斯交活动总结的时候电梯里又遇到了谢林森和一个女人,那个女人特别美还会很甜很甜的叫他“林森,林森。”,应该就是那位孟小姐吧,但她没敢问,连搭话都没有,直接无视了那两人。而那两人也无视了她,依旧旁若无人般的卿卿我我。谢林森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她一眼。她走出电梯,然后哈哈哈的仰天长笑,这就对了,这就是她要的结果,这就是她要的结果

醒来之后却发现枕头被打湿了一大片,她摸着眼睛里的不明液体,久久不能从那个异常真实的梦境中回过神来。最后无奈的一笑,这哪是梦啊,再过一段时间,不用很久,这就是现实,现实。

拿起手机看了看,小周昨晚居然还给她发了一条短信的,可是她太累直接睡了。打开一看,又是简单的几个字“赠饮会辛苦啦,睡个好觉!”末尾还加了一个“亲亲”的表情。她苦笑,应该昨晚睡前看一看的,现在看这不就晚了,后果就是虽然睡了个好觉却没做个好梦。

赶了最早的一班地铁回到了市里,回到家的时候手上还拎着热气腾腾的豆浆和包子。一打开门却立马僵住,差点没失手把早餐掉在地上。

谢林森,伟大的谢总,正像一只小动物一样蜷缩在她的沙发上昏睡,白衬衫的领口敞到胸膛,明明皱巴巴的却透着难以言喻的随意与性感。听到了动静翻了个身,却完全没有醒。

这样的yīn魂不散,到底是因为他的坚持,还是因为她的执念?

15. 责任与约定

他睡着的样子很好看,表情那么放松自然,呼吸匀畅平缓,一看就是没经过苦难的孩子。杨沫看着这一张熟睡的脸,心里忽然怦怦的跳起来。想要伸出手去偷偷的摸一摸,终究是有贼心没贼胆的。

眼看着思绪又要被眼前这个尚无意识的人牵着鼻子走,杨沫腾地一下站起身,迅速跑到了厨房做了两个深呼吸。不能再有妄想,绝对不能再有妄想!这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狼,靠得再近些就会被吃掉!一番深刻的自我反省和自我激励之后,杨沫同志再次武装好了铜墙铁壁,这一次无论他说什么都一定要把他赶走,再也不允许他来这里。

可这是他的房子,他想来总归是能来的。于是话题又绕回了最最根本的那个问题,扎在杨沫心里拔不出来的那根毒刺。所以这个房子终究是住不久了的,那就尽快搬家吧。不能再贪图这个房子了,绝对不能再这么没骨气了。

把买来的豆浆倒进玻璃杯子,白胖胖的肉包子一开袋屋子里瞬间香气四溢。杨沫紧张的心脏突然跳到嗓子眼,眯着眼睛偷看着客厅沙发上那个男人的动向。还好,睡得跟猪一样死。放心的咬下去一口,幸福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包子好香啊,哪买的?”沙发上那个人忽然开口。

杨沫的一口豆浆差点呛到,咳咳的咳嗽了半晌,再抬起头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站在她面前一脸坏笑,“你看看你,背着我偷吃包子遭报应了吧!”说着乐呵呵的拿起纸巾帮她擦嘴角。

动作那么自然亲昵,杨沫猝不及防。被他触碰的脸颊微微发烫,她像触了电一样猛然后退,不成想脚趾又磕到了椅子腿上,钻心的疼。

看到她痛得呲牙咧嘴一脸扭曲状,谢林森哭笑不得的走上前去扶住她的肩:“你躲什么呢?毛毛躁躁的,我看看,磕到哪了?”目光里闪烁着不合理的宠溺。

杨沫一脸阶级斗争的瞪着谢林森,各种话语挤在喉咙,一时间竟然一句都说不出来了。他怎么可以这样若无其事?到底是反应真的跟猪一样迟钝,还是自我感觉太过美好?

受不了这样糖衣炮弹的挑逗,杨沫索性直接挑明了,冷冷的问:“你来干嘛?为什么在我家过夜?”

“我来找你啊,可是最近你怎么都回家那么晚呢?我来了好几天都等不到你,昨晚干脆就留下来了,没想到你居然住在外面。新区的赠饮会还成功吧?”谢林森的最后一句竟然带这些公事公办的老总气质。

“昨晚活动结束的太晚了,又整理会场到半夜所以直接住在新区了。”杨沫一下子被那气势镇住,竟然老实的回答了起来。

“嗯,确实一个女孩子回来的太晚不安全,住在外面也是可以理解。”他似乎对她的回答很满意。

就这么三言两语的,话题怎么又被他拐跑了?

杨沫抑郁的一皱眉,“谢林森,我在躲着你你不知道吗?我这些天故意晚回家就是因为不想见到你,你的出现已经严重干扰了我的生活。你那么有钱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随便找个玩玩的都比我好看太多了,更何况你还有那位伟大的孟小姐,干嘛非揪着我这个被你抛弃的前妻不放呢?我真的不想再这样下去了,这个房子我也不住了,今天我就去找房子租,所以求你了放过我吧!”一口气说完了,心里痛快多了。

他沉默,目光深似海,又飘渺的好似蒙着一层雾,漆黑的双瞳似幻似真。她看不懂里面的变化,她也不想去懂了。

两人沉默着对视了好久,谁也不先开口讲话。空气里凝结着让杨沫心慌的压抑,最终她抵抗不了便干脆坐到椅子上,也不再看他低着头吃起了包子。凉了就不好吃了,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浪费粮食。

“小沫,你伤心了?”他忽然没头没脑的问。

“没有!我只是觉得很烦。伤心这种事情是对有感情的人才会产生的情绪。咱们虽然领过两本证,却也没那么熟。”杨沫矢口否认。可说完这话再咬了一口包子的时候,却不小心要到了口腔内壁,又是紧紧的一蹙眉。

说谎的人会咬舌头,她没说谎,怎么也咬到了嘴里?

“你就这么讨厌我来找你?”他又问,目光死死的盯着杨沫,盯得她心里针扎一样的疼。

“对,非常讨厌。我们本来就没有什么关系的,你这样每晚来我家我当然会觉得讨厌。你也知道我在和小周交往的,我们感情很好,不想因为你这种不负责任的行径影响我们的未来。”最后那句话里,杨沫刻意的把重音放到了“不负责任”这四个大字上。

责任,这个男人到底知不知道这两字的意义是什么?她忽然又想起了那一日谢奶奶临终前,颤巍巍的给他戴上的那块金表,象征着“责任”的信物。

“你想让我对你负责任吗?还是,你在恨我当初抛弃你没有对你负责任?”谢林森的口气里透着刺骨的严肃,一张方方的脸上棱角分明,目光依旧直直的追着杨沫的眼睛。

“当然没有,我可不敢有那么不切实际的想法,我也自认自己没那个姿色能做到。至于当初,我没有怪你,反而应该感谢你,毕竟那一场婚姻帮了我家不少,也让我一个人在这座城里的奋斗容易了许多,你本来就没做什么,自然也不用对我负责。”这是杨沫第一次,这么诚恳的分析了他们的前尘往事,这么坦然的承认了是她占了他的便宜。

他点点头,又意味深长的问:“那你的意思是,我现在的所作所为干扰了你和我秘书的恋爱?”

“对,我不想被小周知道我和他约会完还得回家伺候你的夜宵。”杨沫提了口气说。

“你真的喜欢小周?你爱他?”他的语气充满了否定。

“这个是我的事情,跟你无关。”杨沫握起了拳头。爱,是什么?

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缓缓的说:“好吧,我以后不会再出现打扰你,也不会告诉小周我们曾经结过婚的事。至于这个房子,你喜欢就继续住,不放心的话我改天去找律师把房产证的名字换成你。”

杨沫抬起头,眨了眨眼又皱了皱眉,她没有听错吧?他让步了,就这么轻易的全面让步了?幸福真的可以来的这么容易吗?

“不好吧,我无功不受禄,白住了这么多年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推脱还是要有的,哪能一下就接受呢。

“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答应你,只不过,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作为交换。”他接着说。

果然是生意人。这世上免费午餐都少有,又哪来的免费房子呢?

“什么事?”杨沫谨慎的问。

“陪我回趟老家,我要去看我的姨奶奶,就是我***妹妹,她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跟我特别亲。她不知道我离婚,最近身体也不太好。我要你陪我去看她,装作是我老婆就行了。”说着他掏出一根烟,刚要点燃,便被她抢了火机。

“我家禁烟!”怒目圆睁状,就是要吓到他。

他微微一笑,把烟收回,“答应吗?”

脑子里迅速闪过各种被骗的可能,综合分析了半天,她迟疑着问道:“多久啊?”时效很重要。

他哈哈大笑,“放心,不会很久,也就一周时间。不过,如果你想的话,也可以顺道回一趟你家,反正都是一趟路线,离得很近。你还没跟你爸妈说你离婚的事吧?这几年都是怎么瞒过去的?”

一提到父母她就气,她怎么能对家里说的出口,前一晚妈妈还在电话里唠叨了那么多那么多,要她贤惠,要她忍让,要她快点生个孩子好在谢家立住脚。第二天她怎么能打回去告诉他们她已经是个弃妇?所以一直拖,一直拖,本来的省亲也没有,只说他忙,过年也不回家,说要去他家。

如果能这次让他们安心,倒也是个不错的建议。杨沫动心了。

16.得利与吃亏

也许杨沫骨子里这种想要占人小便宜的基因就比别人多一倍,她也一直都不避讳的承认自己就是一个抗拒不了诱惑的小市民。

只要装一周他的妻子就能换来今后在这套房子里的安稳日子,怎么算都是她赚了。贪小便宜吃大亏这个道理她也不是不懂,确切的说已经身体力行的在这个男人身上经历过了一次教训。她真的不该再执迷不悔的。可她还是忍不住答应了,不仅为了自己的生活,也为了她的家人。

结婚这么多年一次都没有带老公回过家,这事无论如何都是说不通的。其实她的母亲早就起了疑心,曾经不止一次的在电话里问过她是不是和老公相处的不好,但都被她的强硬反驳压了下去。母亲毕竟是个温顺贤良的传统女性,对于嫁出去的女儿就算有再多的担心也只能是有心无力的藏着,谁叫女儿嫁的是个有钱的大人家呢。高枝不是那么容易攀的。

母亲的担心,杨沫心里很清楚,所以每次打电话总是她最矛盾最心痛也是最脆弱却又不得不装得最坚强的时候。事实上她已经渐渐的快要坚守不下去了,如果是已经过了四年的话,离婚应该也是正常的了吧?如果她能够找到一个可靠的男人愿意真心娶她,她就可以告诉家里其实这场荒唐的婚姻早就变为两张废纸了吧。

可是她知道,无论什么时候说这个秘密,母亲的心痛都不会减少。所以她宁愿继续瞒着。

她的老家是个不开化的农村,那里的人们心地朴实,相信真善美。她的出嫁已经是一个传说,她不希望她的离婚也成了传说。如果家中的母亲因为她而每日背后遭人指指点点,她宁可学列女传里的弃妇跳河自尽。

杨沫与谢林森就这么定下了这个契约,签字前谢林森十分贴心的提前将房产证交给了她,看着那上面两个大字“杨沫”,忽然心中百感交集。也许这是继大二那年的两本证书之后,她的人生中最重大的转折点。

契约条款并不复杂,确切的说大部分细节都是杨沫提出来的。当然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晚上睡觉同屋不同床。他都一一答应的十分爽快,这不禁让杨沫开始怀疑起来,是不是这人从一开始每天晚上来找她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只是一直不好意思开口?

她忽然觉得自己这第二次的荒唐决定肯定又会遭报应。在同一个男人身上下注,赌输了一次是她运气不好,赌输了两次就绝对是她自己有问题。她知道自己这是在玩火,可是她已经不在乎结果到底会不会真的是自焚。

总而言之,杨沫和谢林森人生中的第二场交易正式开始。谢林森给了她三天的时间处理好工作的事情然后请一周半的假期。

王大帅和陈松都被她突然的请假要求惊到了。这不当不正的时候,非年非节的,任谁都会诧异一下的,更何况是过年都不回家的杨沫。她也只好说她家的奶奶身体不好要见她最后一面,这也算是一半的实情了,虽然奶奶不是她的。

对小周用的也是同一个理由。小周一脸难过的看着她,样子比她还要伤心似的。“哎,小沫你不要太伤心,要让老人家开开心心的走完最后一程。”她勉强着点头,心中默默的对这个好青年说了一百遍的对不起。

所有事情都料理完了,她就收拾了一小包衣服坐上了谢林森的车。谢林森看了看她的包,又看了看她,眼神闪烁了一下之后说:“你这个样子回家见亲戚不行,我先带你去买几套衣服吧。”

一句话就说的杨沫内伤。她看了看自己,一件印花t恤加牛仔裤,周身上下加上那双鞋还不到两百块钱。果然是配不上做他谢大总裁的夫人呢。咬牙切齿的瞪着他问:“买衣服可以,你给不给报销啊?”

他好似无奈般的摇摇头,沉默不语。她更加呕到想要吐血,然后又懊恼自己实在很丢脸。现在她在谢林森眼中,肯定是一个又丑又贪财爱占人小便宜的庸俗女人。一想到这里杨沫自己都觉得自己好猥琐,自己都开始讨厌自己了。于是冥冥中她又体会到了一个成语的真谛,自惭形秽。

怎么可以这样呢?他明明什么都没说,自己就已经把自己贬低的一文不值。探亲之路尚未出发,她就已经颜面尽失,接下来的一周该怎么办?

就算装也要装出点骨气来,于是她又挣扎着说:“我不要买什么新衣服,我本来什么样回家就什么样。谢奶奶当年也是看中我勤俭节约的美德的。”

他没说话,车却却已经停在了商场的负一层。打开车门,他示意她下车。她扭捏着不肯下。

“行了,别闹脾气了。我都给你买单,想要什么买什么。你这个样子回家,不是明摆着告诉他们我对你不好吗?”他拉起她的手不由分说的走进电梯。

如果是言情小说里清高的女主角,肯定会一脸怒气的指责一通这个有钱的总裁然后说一句“我不是为了钱才跟你在一起的”之类的高尚宣言然后一走了之吧。可是杨沫没有这样做,不是没想过,只是没底气,因为她会出现在他的车里还不就是因为钱?契约都签好了的,再矫情下去两个人都只会徒增尴尬。

一言不发的跟着他上了楼,一言不发的在平时只可远观的高档专柜挑衣服,余光还时不时的偷瞄一眼坐在不远处店外沙发上的他。他的样子那么随意,看来是对这里早就很熟悉了吧。会不会这个是那位孟小姐喜欢的品牌?

翻开几件衣服看了看,重点还是先掏出价牌,那上面千位分隔的小逗号看的她心惊胆颤。到底还是下不去手的,磨磨蹭蹭的看了半天也挑不出一件来。店里的那位妆容精致的导购小姐早已经一脸不屑,从杨沫一进门起就用明显的带刺目光盯得她浑身发毛,这会儿更是直接走过来冷冷的问:“请问这位小姐,您想要选什么样的款式呢?”

款式?杨沫歪着头思考了半天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最后干脆心一横指着模特身上的一件深红色连衣裙说道:“就那样的吧。”

“那是我们今年夏季的最新款,由欧洲知名设计师亲自设计。”导购小姐眉毛一扬。

“哦,新品啊,那是不是没有折打的?”杨沫眯着眼睛看着那个模特身上的价签,黑色的牌子上,一长串烫金的数字晃得她眼花。

“对不起小姐,我们店是从不打折的,如果您想要选打折的商品请去商场顶楼的特价卖场。当然,那里不会有我们牌子的商品。”导购小姐一扬手,做出了一个明确的“请”的手势。

这就明显的欺人太甚了。杨沫虽然人穷志短,可也不许被一个不认识的导购员狗眼看人低的。嘴角扯出一个大大的弧度,杨沫哈哈哈的笑着说:“小姐你可真逗,我来你们店里当然就是要买你们牌子的衣服,我管它新品旧品喜欢就买不喜欢就不买,你这样示意我去顶楼的特价卖场是什么意思?你这是在做生意吗?你们经理雇了你可真是倒了霉了。”

那导购员一脸假笑忽然被冻结,冷冷的问:“那请问小姐你想要买这件裙子吗?”

“我还没试呢你就要我买?你到底会不会卖衣服啊?”杨沫眼睛一斜。

“试一下是可以的,只不过我们店里的衣服每种款式只有一件,所以请您小心试衣。”导购员又轻蔑的瞟了一眼杨沫。

又是一股怒火攻心。杨沫瞪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发作,身后忽然一个声音道:“不用试了,就那件包起来。”

一回头,谢林森一脸不耐烦的瞪着那个导购小姐。“还有这件,这件,再加上这件和这件,都拿去包起来。”

那导购小姐当即眉开眼笑,忙不迭声的喊着:“好的,好的,马上帮您包好。”

杨沫怔了一下,眼看着谢林森从钱包里掏出了一张黑色的卡正要递给导购员,眉头一皱忽地一把夺了过来,“你这是干什么?我还没说要呢!这家牌子虽然不错可还是款式太庸俗了些,我不喜欢,咱们走吧!”

说罢强硬的拉起谢林森的胳膊,也不管身后那个导购员小姐什么反应,大步的走出了店门。

“干嘛要走呢?那种不识抬举的小人,你不想教训一下吗?”谢林森皱着眉问。

“我已经教训过了,谁说教训小人一定要付出金钱的代价?头脑一热的乱花钱这种事情太幼稚了,我不干!你刚刚让她把衣服包起来折腾她一下就够了,如果真的买了,吃亏的就是我们,得利的就是她了!你不知道这种大商场的导购员卖衣服都是有提成的,你一下子赌气买那么多不是成全了她?她那种服务态度就应该不买,让她完不成营业额被炒鱿鱼才对!”杨沫气鼓鼓的分析着。

谢林森一脸愕然,眨着眼睛听着她的话,半响,刚硬的轮廓柔和了下来,好似叹着气一般的笑道:“那你不买那家牌子了,接下来怎么办?我只听说那一家的牌子是这个商场最好的。”

听说,听谁说?果然是孟小姐经常光顾的店吧。杨沫心中莫名的抽痛了一下,然后一脸无所谓的表情道:“那种拜金小姐穿的衣服不适合我,那么多血汗钱穿在身上会扎的我肝疼的。咱们还是去顶楼特价卖场吧。”

17.理想与现实

一到了顶楼的特价卖场,杨沫立刻就觉得活过来了。眼前这些各种衣服堆成山高的特价摊床是如此亲切,人挤人的疯狂抢购也让她想起了当年摆地摊的熟悉感觉。

不管不顾身边谢林森的一脸惊愕,她双眸放光的对他说了一句:“你在这好好站着,我杀进去了!”说完便如猛士般的带着视死如归的气势一头扎进了人堆。

好久没有如此酣畅淋漓的血拼了,果然还是打折品经济实惠得民心。

实惠是个很玄的东西,它如影随形的表达了人类对于不等价原理产生的满足感的妄想与寄托。就像人们对于打折衣服的青睐其实并不只是源自对衣服本身的喜好,更多的却是一种对于廉价满足感的追求。杨沫当年摆地摊卖a货包的时候,最常和顾客说的一句话就是“这个包的真品要卖几万块的。”仿佛这么一说,花了几百块钱买了这个a货的人就真的得到了那几万块的价值一样。

所以说,理想和现实的差距,虽然大部分情况都是伤人的,可也有带来快感的时候。

买了一堆,却也没有花多少钱,谢林森刷卡的时候又免不了皱了一下眉头,不过到底什么都没有说。

买完了衣服,杨沫被逼着直接进了试衣间换了一身新的出来。她穿上了刚买的一条连衣裙,也是红色的,款式和刚刚那件欧洲著名设计师的作品竟然有些许雷同。站在镜子前照了又照,本来是自我感觉良好的,可是一走出来,谢林森脸上的笑容马上就让她觉得不舒服起来。

“怎么?不好看吗?”一脸不悦的撅着嘴问,他肯定在笑话她就爱山寨货。

他忍住笑,正了正脸色说:“好看。我只是,第一次遇到像你这么会精打细算的女人。既然喜欢的话,买了刚刚那条正品不就好了?费那么大劲儿在那堆衣服里挑到这么一件,还真是辛苦你了。”

天知道此刻杨沫多想一拳挥过去打他个熊猫眼。可拳头只是攥着,到底是挥不出去的。这是理想和现实差距造成的又一悲剧。

她扬起下巴理直气壮的说:“对,我就是精打细算,我就是小家子气。但我觉得勤俭节约没有什么不好,我已经这么过了二十几年了,也将这么过完一辈子。您要是嫌弃我穷酸,麻烦别理我去找个能花钱的陪您回老家!”

这话说完了心里爽翻了,可是一阵得意之后却又忽而悲从中来。所以说她杨沫这辈子也就是这样了,注定是傍不成大款的。最无奈的还不是因为她真的清高,只是从小经历的种种贫苦生活早已压弯了她的脊梁,大手大脚的花男人的钱只会让她消化不良。

谢林森好似被她的话呛住,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然后走到她身边一把揽过她的腰,“走吧,老婆!”

几个字说的轻松随意,却像一把铁锤深深的撼动了她的心。想要推开他,想要呵斥他,想要逼他更正那个虚幻不靠谱的称谓。可结果却只能默默的跟着他的脚步一言不发。

从顶楼下来,他们又去了二楼买了许多的补品。谢林森十分贴心的,每种补品都卖了双份,“一份带去你家。”他说的很轻巧。

心中涌过一阵暖流,此刻的杨沫恍然陷入了一个幸福的美梦。她和她的丈夫为了回家探望父母买补品,多美好,多不真实。

老家离s城不远,杨沫以前往返都坐半天的长途大巴。那种大巴虽然名为空调车,可实际那空调除了会散发出一股刺激脾胃的恐怖味道之外毫无作用。每次坐那个都是一番煎熬,所以杨沫通常都刻意的饿着肚子上车防止晕车呕吐,可尽管腹中空空,一路上还是免不了的有酸酸的胃液向上翻涌。坐一天车整个人就会被摧残的瘦一圈,这绝对是杨沫同学的真实写照。

不过这一次,她坐的是一辆白色的宝马5,舒服程度比之前小周开的那辆黑色大奔还要好。太享受了的结果就是一坐进去没多一会儿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车已经停了,谢林森透过后视镜看着她迷迷糊糊的模样,说:“整理一下衣服,到家了。”。

杨沫一脸懊恼,怎么这么快就到了呢?她还原本打算着车上的时候跟谢林森打听一下这位姨***喜好个性之类的,结果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到门口了。她还对这一家人一无所知呢。

姨奶奶见到她十分亲切,和谢奶奶一样都是非常好说话的老太太,看样子精神也不错。她不禁感慨,为什么他们家奶奶辈的都那么善良,到了孙子辈就变异成了那样?

“早就该来看看我了,林森这孩子啊太不听话,我从你们结婚那年就要见你,都吵嚷着四年了今天才知道带回来,要是见不到你一面啊我这老太太就算是断气了也不甘心!”姨奶奶拉着杨沫的手说。

杨沫陪着笑,眼神余光忍不住瞄了一眼身边的谢林森。所以这家伙一直都是记得她的存在的,起码有这个姨奶奶一直在呼唤着呢。

“姨奶奶,您不要怪林森了,他工作确实是忙,那么大的一个公司要管起来也不容易的。”贤良淑德总是要装一装的。

“小沫啊,你就不用替这混账小子说话了,他们男人在外面说忙,可究竟都忙些什么他们自己心里清楚!”姨奶奶说着瞟了一眼谢林森,那个目光十分锐利,连杨沫都吃了一惊。

老人家拍着她的手背又说道:“我啊,只要看到你没被他欺负就可以安心合眼了。你不知道啊,我姐姐啊,就是林森的奶奶,临走前一直放不下你,就怕她执意给你们撮合的这门亲事会害了你。她那时候特意嘱咐我的,要我好好看着林森这小子,他妈妈原本就不赞成这门婚事,他那老爸又不管这些的家务事,万一你在谢家受了欺负可怎办?也只有我能替你主持公道了。”

老人家的话说完,杨沫突然心里揪成一团的难受。鼻子里酸酸的,她猛的吸了口气,可还是抵挡不住的眼圈红了。谢奶奶,原来一直都记挂着她的。

姨奶奶看到杨沫流泪,目光里全是疼惜:“哎呀,你瞅瞅,这姑娘怎么就哭了呢?林森啊,你给我老实交代,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小沫的事了?”

谢林森一脸无奈,撒娇似的说道:“姨奶奶,我冤枉啊!”

杨沫急忙抹干了泪开口说:“不是的,姨奶奶,林森对我很好。我刚刚只是想起了奶奶才哭的。”

老人家这才松了口气似的不再责备谢林森,伸手摸了摸杨沫手腕上的镯子,感慨着:“我姐是真的喜欢你啊,这个镯子是她当年的嫁妆,林森他爸结婚时候都没拿出来给他妈妈,一直留着给了你啊。”

杨沫目光盈动,望着这个寄托了老人家心愿的东西,觉得手腕无比沉重。于是又想起那块叫做“责任”的手表,他一直戴着的,此刻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

晚上一大家子人一起吃饭,老太太高兴的一直颤巍巍的往杨沫碗里夹菜。“吃这个猪肝,补血补气的,将来生的娃娃也健康。你们都结婚四年了,也该考虑要个孩子了。”

杨沫微笑着加到嘴里,却只能吃到苦涩。老人家的意思很明确,这也难怪,在他们眼中他们是结婚四年的夫妻,还没有个小孩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姨奶奶,小沫年纪还小,生孩子的事来得及。”谢林森笑呵呵的说。

“二十四了还小?不说我和你奶奶,你妈妈当年都是二十二岁就怀了你的。”老太太正色说。

杨沫脸上一阵发烫。生孩子,对于她这么一个黄花闺女来讲是多么遥远的事情。

一旁的谢林森呵呵的笑着:“好好,争取年底完成任务!”

18. 宠溺与幻觉

酒宴过后,姨奶奶早早回房休息。他们两个一天旅途劳顿,也没多闲叙便回了房间。按照契约定好的,两人同房不同床,她像个刺猬做好了预防咸猪手的一切准备。于是他乖乖睡沙发,倒也和谐的没生事。可她却心里不安的愧疚了,毕竟一个总裁大少晚上蜷曲在一个小沙发上,怎么睡得好?不过又转念一想,连这点苦都吃不得,他是有多弱?

可她还是睡不着,翻个身都小心翼翼的,怕吵到他。脑子里面天马行空的,各种时空错乱的情景对话凌乱的织成了一张网。谢奶奶还有这位姨奶奶都是那么的和蔼可亲,可她遇到的她们却都是在她们漫长人生的终点。手腕上的镯子微凉,幸好她记得临走前翻出这个来戴上了。如果姨奶奶知道她不是她真正的孙媳妇会怎么想?会责怪她欺骗她老人家的感情,还是会和她说的一样替她抱不平?谢林森装的可真像,绝对的影帝啊!耳边又想起他那句半开玩笑的“争取年代完成任务”,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睡不着?”沙发上的他忽然开口,黑暗中他的声音那么低柔,带着轻轻揉搓着两块薄纱一般的触感,惹得她全身麻了一下。

“嗯。”闷闷的答应着,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姨奶奶很喜欢你,这几天就麻烦你多逗她开心一下了。”他说。

“嗯,怎么你和姨奶奶感情这么好?”她有些好奇。

“小时候和奶奶住在一起,姨奶奶家离得很近总来看我。我奶奶你也知道的,管我管的很严,可是姨奶奶却是嘴上说的厉害实际上心很软的那种,每次被奶奶罚都是姨奶奶在救我。她没儿子就两个女儿,结果两个女儿结了婚也没生男孩,所以她一直把我当亲孙子看。”

原来谢林森小时候也住过农村?那么有钱的人家怎么会让小孩在农村受苦?“你为什么不和爸妈住在城里?”还是忍不住问道。

“那时候我爸妈都是政府机关的干部,正是工作最忙的时候。我是六岁才回到城里读小学的。”他回答的很随意。

杨沫心里忽然高兴了起来,原来这兄弟也是农村出身,忽然觉得自己和有钱人的差距没那么远了。“那为什么后来谢奶奶回的不是姨奶奶家,却是跑去我家旁边的土房子?”她又觉得奇怪了起来。

“这里是我奶奶和姨***老家,我奶奶上次回的是我爷爷的老家。那时候我爷爷刚去世,她一个人待在我家特别难受,而且,和我妈妈还有些争吵。”他没有再说下去。

杨沫也没有再继续说话。话题停到这里,再说下去就必然会牵扯到杨沫这个好心有好报的乡土传说。这类故事在淳朴的乡民之间可以成为佳话,可在这两个当事人之间却只会造成无法逾越的尴尬。

杨沫忽然有些同情起谢林森来了,他当时面对奶奶临终前的这个强硬的包办婚姻肯定是有苦难言的吧。这是她第一次的,站在谢林森的角度思考他们这桩荒唐的婚姻,原来他也是个受害者。

第二天一早,杨沫早早就起了床趁着谢林森还在熟睡之时换上了一件新买的衣服,洗了把脸之后便跑去厨房想要帮忙做饭。

姨***大女儿淑琴姑妈见到这侄媳妇如此勤快,自然是赞不绝口的推脱着要她回屋继续睡。可她一脸朴实的跟淑琴姑妈说要给姨奶奶亲手做顿早饭,姑妈自然也不好再拒绝。于是两个人天还没亮就在厨房里忙活了起来,对于从小在农村长大的杨沫来说,这种乡下的厨房当然是再熟悉不过了,干活动作干净麻利,把一旁的淑琴姑妈看的都愣了。

老人家胃口不好身体虚弱,所以饮食需要清淡。杨沫就做了一锅白粥,又用新鲜的小葱拌了点开胃小菜。从淑琴姑妈那才听说的,原来姨***心脏已经做了两次手术了。

“哎,我妈这个病啊精神好的时候啥也看不出来,可一旦犯了毛病随时都踩在鬼门关上啊!还好老太太也早就看开了,没事就掰着指头算日子,过了这个夏天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挺过秋天了。”

杨沫心中一涩,生老病死说着轻松,可这其中到底包含了多少的世事无常啊。

谢林森醒来走出房门的时候正好碰见杨沫和姑妈一起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看见杨沫他笑着冲她挥挥手示意她过来一下,杨沫放下盘子带着疑惑的走过去,没成想谢林森却一把将她揽到怀里一只手还伸进了她的脖领。

“啊,你干什么!”杨沫大叫一声,又惊又恼,狠狠地瞪着他。

谢林森神秘兮兮的笑着,伸进脖子里的手用力一拽,啪的一声,什么东西断掉的声音。

“你这衣服的价牌还没拆下来就急着穿啊,马虎鬼。”宠溺的捏了一下她的鼻尖,谢林森得意洋洋的笑着。

旁边的淑琴姑妈笑的合不拢嘴,杨沫羞得脸红到脖子根。

老太太吃的很开心,听说是孙媳妇亲手做的更是感动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口口声声的说着她姐姐没享到的福让她享到了。谢林森也自始至终的保持着微笑。

接下来的几天,杨沫每天都变着花样的给老太太做饭,其实她厨艺一般,会做的样式也不多,可这一次绝对的是较劲了脑汁的在用心做。白天吃过了饭,就和姨奶奶一起搬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听老太太滔滔不绝的讲故事,谢林森也很孝顺的陪在旁边听,偶尔听到讲他小时候的囧事还撒娇着要老太太别讲。共享天伦,其乐融融,不过如此。

“林森那时候就哭着跑来我家,跟我说他不会爬树被奶奶骂了,哎呦把我乐的啊!”姨奶奶哈哈的笑着说。

杨沫也乐的脸抽筋,指着谢林森的鼻子笑道:“真弱,我还穿开裆裤那会儿就会爬树了!”这话当然是夸张,不过杨沫从小就是村子里的孩子王,绝对的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谢林森瞪了她一眼,“你少来,现在给我爬一个试试!”

杨沫也毫不客气的瞪回去:“爬就爬,谁怕谁啊,要不咱俩现在比比,看谁爬的高?”说着便做出一副摩拳擦掌状。

“好啊,那你先爬!”谢林森狡猾的一笑。

“我先爬就我先爬!姨奶奶你可得给我作证啊,不许这个家伙耍赖的!”杨沫看了看姨奶奶乐呵呵的模样,便蹭蹭的爬上了院子里的一颗大枣树,动作之迅速敏捷令谢林森和姨奶奶大吃一惊。

看着她扒在树杈上胜利的向下招手,谢林森满脸惊慌的喊道:“你怎么真爬啊!小心点啊别掉下来!”

姨奶奶也担心了起来,颤巍巍的站起身来仰着头喊道:“小沫啊,快下来啊,别摔着啊!”

杨沫咧着大嘴笑道:“没事,姨奶奶你别怕,我这就下来。”

说着就观察了一下她周围的形式这才忽然觉出有些不妙。自古以来都是上树容易下树难,杨沫从小更是养成了爬上树跳下树的大侠习惯。可家里的树都不高,她小时候身子轻便跳下来也摔不坏,但是刚刚她一时得意忘形越爬越高,完全没想过下树这码事。这个高度,杨沫心里捏了把汗,要跳下去确实需要高深的轻功啊。

踌躇之间,谢林森已经看透了她的心思。走上前去张开双臂喊道:“小沫,跳下来吧,我接着你。”

杨沫低头,正好撞进他深深似海的眼眸,心中怦怦的狂跳起来。可她还是骄傲的一扬脖:“不用,我自己能下来。”

“别逞强!快点,我就在这接着你,相信我。”他的语气严厉了起来。

相信你,谢林森,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吗?

杨沫努了努嘴:“那你要接好啊!”说完便双手一撑,整个人从树干脱离开来,下一刻她便结结实实的扑进了一个温暖踏实的怀抱。

“噗通,噗通,噗通”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传遍杨沫的全身,她听到耳边一个热热的呼吸,烫的她大脑都麻痹了。

“这么大了还胡闹,吓到姨奶奶怎么办!”明明是责备的话语,听起来却是满满的宠溺。

杨沫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低下了头,脑子里浑浑噩噩的,接下来姨奶奶说了什么,谢林森说了什么,她又说了什么,都听不清楚了。

这样的宠溺,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幸福感。杨沫那一瞬间,身边又是百花盛开的芬芳景象。幻觉,这都是幻觉。好可惜的幻觉,好可悲的幻觉。

19.倔强与惭愧

简单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杨沫心里一遍遍的告诫自己不要留恋不要不舍。因为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华丽的海市蜃楼,丝毫的留恋都会让今后的现实变得更加残酷的触目惊心。

可对于姨奶奶这一家人,她还是付出了真心的。人与人之间的交往,说复杂可以千头万绪千丝万缕的复杂,可说简单却也真的可以做到毫无杂质的简单。就是那么单纯的,她们对她好,她也对她们好,谁都没藏心眼。真诚就是直通人心灵的那座桥。

临走那晚姨奶奶依依不舍的把她叫到房里,又说了好多的悄悄话。“小沫啊,见到你和林森感情这么好,我是真高兴啊,这样我以后去地下见到我姐也能让她放心了。”

“姨奶奶,您别这么说,我以后还来看您。”杨沫心中难受,也忍不住说了一个不能兑现的誓言。

“你这次能来我已经很高兴了。其实你虽然不说,可我也都心里明白的。你在谢家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吧?林森他妈就是那样的人,我也见识过的。你这么实心眼儿的姑娘肯定没少被欺负,我啊,就是一直放心不下。就怕林森对你也不好,那我姐临走前就是造了孽了。”老太太握着杨沫的手感叹着。

就像吃了生的柿子一样,杨沫心里一片酸涩,可是却什么都不敢多说,只是继续装着坚强的安抚着:“林森他真的对我很好。”

“是,我看出来了,他对你是真的好。男人装忠心的我看得多了,可我能打包票,我这个侄孙子是真的喜欢你,我也就放心了。说来我姐看人眼光可真准,她怎么就一眼挑中了你,知道你能和林森合得来呢?林森这孩子你别看他样子温顺,其实骨子里倔的很,谁的话他要是不想听都不会真听进去的。他这样的人被老人家安排了亲事,不想要可能真的就休了你,可他一旦对你好,也就是真的好了。”姨***话那么真诚,一语中的。到底是经过沧桑的老人。

可她明明是想要杨沫放心的,却不知道这番话着实戳中了杨沫的死穴。骨子里倔的很,可不是嘛,不想要就真的休了我,他已经休了。

原本渐渐愈合的伤口又一次被接了疮疤,杨沫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脏又开始血流不止,连呼吸都痛。回到房里她一眼都没再看谢林森,径直躺在了床上,闭目等死。谢林森叫了她两声都未得到回应,最后也只好默默睡去,两人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告别了姨奶奶,他们又上路来到了她家。

车子一进村口,就看到了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排场竟大的让她吃了一惊,几乎乡里乡亲倾巢出动来围观这位大少。想想也是,当年她出嫁是全村最轰动的一件事,眼巴巴等了四年才盼到这位大少的真人,不拍照留念已经很矜持了。

一路前呼后拥的来到家门口,她看到了满脸沧桑却喜上眉梢的母亲,那原本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子就噼里啪啦的倾盆而下。一路小跑着奔到母亲的怀里,娘俩抱头痛哭,也不顾周围那么多看热闹的乡亲父老了。其实她和母亲明明都是含蓄的人,从来没这么奔放过,只是这一别四年,着实令人心痛啊。

因为是第一次领着丈夫过门,这也算得上是最重要的省亲了。父亲特意办了一院子的流水席,把亲戚邻居能请的都请来了,为了今天竟然还特意杀了一头猪。她走进院子才发现,她家变样了许多,房子变新了,院子也大了。仔细一看才意识到,原来两个院子被打通了,隔壁谢奶奶住的那栋土房子已经被一栋新的大砖房代替,果然是旧貌换新颜了。

她母亲看着那栋新房子感慨着说:“这是谢家出钱改的,说是给你和丈夫回来省亲时候住的,一直空着呢。”

心里难受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忽然想起了高中时候看的《红楼梦》里面好像也有类似的情节的,贾宝玉的姐姐元春进宫做了娘娘,要回家省亲的时候贾家便大兴土木建了一座大观园。想不到自己也能有如此待遇,觉得好生惭愧。可转念一想,心中又默默对着上天祈祷起来,但愿自己的将来不要像元春一样悲催。

好在眼下的情况比元春当年乐观的许多,至少元春是一个人衣锦还乡的,而她好歹还带了个大活人回来。虽然迟了四年。谢林森很有礼貌,对她的父母态度恭敬有礼,反倒让二老紧张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母亲眉开眼笑的打量着这个传说已久的谢家大少,果然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这一刻,杨沫当真是发自内心的感激起谢林森来。就算今后的下场比元春更惨,她也认了。

喝了很多酒,挨个相亲轮着敬。也不知是因为乡情心切还是虚荣作怪,回到了自己老家的杨沫更加放得开了。他也喝了不少,一直陪着没耍赖,此等任劳任怨的贤良形象深受乡亲们的一致好评。席间又是免不了的旧事重提,她和谢***这段故事,酒桌上的人人都讲得绘声绘色,虽然版本不一,可精髓都是那句老话“心地善良的姑娘就会有好报”,只不过以前是白娘子报恩,现在换成了谢林森。

他一直抿嘴笑着,听到兴致了还插两句嘴问问细致,这副耐心的模样看的杨沫心里全是歉意。于是更加同情起谢林森来了,想着如果是她,一直被人说成是老天赐给好心人的那个“好报”,肯定早就抓狂了。她犹记得初中政治课上第一节就学的一个道理:人与动物的区别就在于独立思考制造和运用工具的能力。

是的,谢林森是个会独立思考的人,而且骨子里倔的很。所以他不甘心做那个“好报”,所以他在结婚第二天抛弃了她。多么情有可原。

又被问到了他们现在的生活,众位相亲们当然是盼着她能讲一些童话故事般的事迹出来给大家做做梦。她却如鲠在喉说不出什么,那种生活她没经历过,说大话这种事到底不是她在行的。

“房子大吗?比那个还打吗?”一个脸蛋圆圆的小姑娘满是憧憬的指着她家院中那栋新建的房子问。

杨沫尴尬的笑着点点头,又忍不住斜着眼瞄了一下谢林森。他也笑着,居然接话道:“大许多的,是三层的楼房。”

众人“哦——”的一声一片惊叹。

“那是不是有自己家的湖?我看电视上都有的。”又有人问道。

“湖倒是没有,游泳池是有一个。”他眯着眼睛笑道。

众人又是一片哗然。那人接着问道:“游泳池啊,有多大?这么大吗?”说着用手指着杨沫家的前院。

“嗯,差不多吧,好像更大一点。”他不紧不慢的答道。

杨沫觉得头晕,完全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这么配合,配合的让她都惭愧的无地自容了。真的有一种做牛做马都心甘情愿的冲动。

那一晚他们回到房间的时候他已经醉的成了一滩烂泥,杨沫把他架到沙发上,倒了盆水浸湿了毛巾帮他擦脸,全心全意,甘效犬马。擦了脸之后,想了想索性又帮他脱掉了鞋袜,干脆连脚也洗了。

倒了水回来换了衣服想要躺下,又一眼瞥到他蜷曲在沙发上的样子,脸上的表情皱成一团,想必是十分不舒服。这个“新房”其实布置的很简单,除了一张床之外,能睡人的那张沙发是硬木的,很窄。谢林森好歹也算是个堂堂七尺男儿,窝在那个沙发上确实委屈了些。

又想起今天他的劳模表现,杨沫心一软便决定舍己为人一把,将床让给他睡算了。于是走过去费了好大劲儿把他拖到床上,盖上了一层薄被。果然,手脚都舒展开了之后这家伙睡得舒服多了,那熟睡的脸上又呈现出一幅安然自得的模样。

心里舒了口气,她这绝对不是奴性心理,绝对不是。只是被他今天的所作所为感动到了,仅此而已。

可这家伙怎么睡觉总是这么不老实呢?刚放进被子里的手臂又伸了出来,杨沫皱着眉无奈的抓起他的手臂想要放回被子里,却不想被那只手反过来抓住用力一拽,她就不由自主的跌进了那个温热的胸膛。

20. 今天与泡沫

杨沫还没来得及挣扎,就已经被这个醉醺醺的家伙压在了身下。酒气混杂着他身上的味道从四面八方包拢过来,辛辣的刺激着她的全部感官。

“你,你干什么!”杨沫恐惧的瞪着他迷离的双瞳,身体已经被他强烈的扼制住,每一寸与他接触的皮肤都变得灼热无比。她仿佛被一张巨大的高压电网罩住一般,牵一发而动全身。

“老婆,老婆”他嘴里不清不楚的呢喃着,同时把他的整张脸贴在她的脖子,反复摩擦着她脖子的皮肤。双手也开始不老实的在她身上游移,那么贪婪,那么纵情。

“谢林森,你疯了吗?快放开我!我不是你老婆,我不是!”杨沫大喊着,开始用力的捶打着他的背。

“嘘!小声点!”他捂住她的嘴,迷蒙的瞳孔里释放出了孩童般天真的光,“不要被你爸妈听到了!小沫,你就是我老婆,老婆!”说着便覆上了她的唇,肆虐的索取着,攻城略池,毫不留情。

杨沫却呆住了,僵在那里甚至忘了反抗。老婆,他叫她老婆,那么甜蜜,那么奢侈的称谓。“小沫,你就是我老婆,老婆!”这句话一直萦绕在耳边,翻来覆去的,她应该是得了幻听。

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吻已经遍布全身,身上那件睡衣早已经不知去向。他发烫的舌尖挑逗着她周身的每一根神经,一波一波的战栗让她又一次彻底失了神。“小沫,你就是我老婆,老婆!”这句话就像一个符咒,把杨沫钉得死死的。突然一阵钻心的剧痛,她紧咬着嘴唇,眼泪就这么流了出来。

好痛。原来真正的痛是这样的。她泪眼模糊的看着这个在他身上肆虐的男人,像一匹失了心智的野兽,强取豪夺着她最宝贵的东西。他就是个强盗,可她却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一夜浅眠,她醒的很早。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枕边这个拥着她熟睡的男人,心里竟然出乎意料的平静。

默默地起了床,挺着一身酸痛穿上了衣服,回头方见到床单上的一摊血渍。面部抽动了一下,把熟睡的他往床的另一边推了推,一把将那床单抽出来。这还是妈妈特意给她准备的新床单,不能就这么毁了。

天色刚刚微蒙,她走进院子做了个深呼吸,看着东边山头那刚刚冒出来的小半个太阳,微弱的红。忽然想起乱世佳人里面那个坚强的女主角说过的,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她又看了看手上的床单,微笑了一下,她现在应该趁着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说一句,今天又是新的一天。

所以昨天的事情,该忘就忘了吧。

打了一盆水坐在小板凳上洗床单,冰凉的水浸没掌心,整个人都打了一个颤。洗到一半就听见开门声,抬头一看母亲竟然走出来了。见到杨沫也是一惊,“你怎么起得这么早?这是干什么呢?”

杨沫鼻子里忽然一酸,赶忙嘴角扯出一个大大的弧度,笑嘻嘻的说:“洗床单,昨晚月事正好来了,不赶紧洗就洗不出来了。”

母亲看着她也笑了笑:“现在月事来了应该不那么疼了吧?”

她心中苦笑,以后,应该是吧。

“来来,我帮你洗吧,你回去再睡会儿,看你这脸色白的吓人。我今天给你炖只**补一补吧。”母亲心疼的走过来抚摸着她的脸颊。

鼻子更酸了,她几乎哽咽着喊了一句:“妈。”,然后便将头倚在了母亲的怀中。

“你看你,这一大早的哭什么?”她母亲有些无奈的笑着说,慈祥的手拍着杨沫的额头:“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哪摔破了都吭一声的,怎么这一长大了反倒爱哭了呢?”

杨沫又狠狠的抽了一口气,压抑着眼中的泪水,勉强的笑道:“这不是这么多年没见了嘛!我太想你了!”

“傻孩子,有什么想不想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只要你能在婆家过得好不受气,妈就安心了。我看林森这孩子挺好的,老实说比我想的好太多了。妈一直都在怀疑你这几年不回家是不是受了委屈,可现在见了林森这孩子我就放心了。他对你是打心眼儿里的好,这点妈看得出来。”母亲说着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杨沫浅笑着应和,心里却是更加凄楚了。谢林森,你是对我真的好吗?你是真的把我当老婆了吗?

娘俩一起把床单拧干了搭在了院子里的竹竿上,那时的太阳已经光芒万丈。今天是新的一天。

陪母亲一起做了早饭,谢林森走进屋很礼貌的和二老打招呼。她却不自觉的开始闪躲他的目光,一家人乐呵呵的吃了一顿农家早饭。吃过了饭,杨沫想要留在家里帮妈妈干点农活,却硬被推了出来,“今天天气这么好,你们俩小两口出去走走吧,小沫,你带林森到处看看,家里没什么事你不用跟着忙活。”

她知道是拗不过母亲的,只好对谢林森说:“那我带你到村子各处逛逛吧。”目光迅速的移向别处,她还是不敢看他。

原本还想着要保持纯洁到真爱降临呢,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一个酒后乱性的家伙失了身,她竟然一点暴乱都没起,甚至刻意躲避他想要逃避现实。杨沫啊杨沫,原来你是这么逊的。

他们两个一前一后的走着,偶尔见到认识人才会并排站着一起笑着打招呼。格外的默契。

村东头一颗大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树下一口井,无波无澜,静水流深。杨沫抚摸着粗糙的树干微微笑着说:“这棵树,我小时候经常爬,每次爬完都被骂可也不听话。后来有个老爷爷跟我说了故事告诉我这棵树不能爬,爬上去就会掉进这口井里淹死,吓得我从此以后都不敢爬了。”

谢林森嘴角勾起,饶有兴趣的问:“哦?什么故事会让杨沫女侠这么害怕的?”

杨沫神秘兮兮的一笑,然后目光直直的注视着安然的井水:“老爷爷说,这口井里有个女鬼,当年就是吊死在这棵树上后来又掉进井里变成鬼的。她生前被个负心男人抛弃,走投无路才上吊的,所以见到漂亮女孩子就生气,就要抓她们一起变成鬼。”

谢林森噗嗤的一声笑了,“真的吗?你信了?”

杨沫点点头:“那时候真的信了,而且从此以后见到这棵树就绕道走。你看,我那个胆子都是装出来的,其实本质就是个懦弱的胆小鬼。”

谢林森收起了笑容,走近了她,拉起了她的手,凝视着她晃动的双眸:“小沫,昨晚的事我”

“啊!那不是二舅吗?”杨沫突然大声的对着远方招手喊道。

谢林森回头,见到一个粗犷的汉子开着拖拉机,嘴上还叼着一支烟。那男的看到杨沫停了拖拉机大笑着说:“淑芬儿,回来啦!昨儿进城没空去看你,今儿晚上你们来我家吃饭吧!”说着又朴实的对着谢林森一笑。

杨沫轻声说:“这是我二舅,住在隔壁村子。”

谢林森马上笑着点头致意。杨沫又大声喊道:“行,今晚上我就带着我老公去你们家!”说完欢脱的笑着,那么热情洋溢。

二舅乐呵呵的走了。杨沫的笑意渐退,拉着谢林森的手背说:“走吧,我带你上山坡看看去!”

两人坐在一片碧绿的小山坡上,星星点点的小黄花在阳光下闪着金光。微风拂过,杨沫的头发轻轻飞舞,她微笑着望着蓝天:“这是我小时候最喜欢待的地方。那时候家里没电视,我下了学没事做就在这领着一群小孩子疯玩,有时候也会坐在这看书发呆。”

他也微笑着,欲言又止。杨沫歪着头看着他,笑呵呵的问:“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刚刚我二舅叫我淑芬?”

他点点头。杨沫笑的更大声了:“这个事啊可是我杨沫人生的保留笑话,基本上听过的人都必笑到嘴歪。那天我给小周讲的时候,他笑到岔气啊!你做好准备啊!”说着便又将杨淑芬变成杨墨再变成杨沫的故事讲了一遍。

他果然笑到不行,双手撑着地笑到全身都发颤。“杨沫啊杨沫,你太有才了!居然和我淑琴姑妈同辈了。”

杨沫笑着撇撇嘴:“是吧!我也觉得。只可惜后来有一天,我妈忽然问我,为啥当初查字典的时候不要茉莉花的茉呢?那样走到哪都能留下一阵清香该多好。结果你叫杨沫,用了个泡沫的沫,这不是走到哪都只剩下个泡沫一碰就碎吗?我一听就后悔了,一直怪我妈为什么不早一点变得这么有文化。”杨沫的笑容渐渐变淡,目光流转着无尽的遐思:“所以说啊,我这人啊,注定一生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泡沫一样的人生,一捏就碎,什么也留不下。”

谢林森的神色凝住,默默的拉起了她的手:“小沫。”

“以后我要是有孩子的话起名一定要慎重,我都想好了,就叫金啊银啊的,土点没关系,实在就行了。你看你的名字取得就好,多殷实啊,全是树木,大森林啊!”

“小沫,我有话要对你说。”谢林森神色愈加的凝重了。

“昨晚的事过去就过去吧,你不用在意。反正我的人生就是一团泡沫,昨晚那个泡泡已经破了,今天是新的一天。”

21. 承诺与尊重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杨沫的表情格外的轻松,眼睛依旧漫无目的的盯着蓝天,仰起的脸上有明媚的阳光在跳跃。

“不,昨晚是我的错,我犯规了,对不起。”他的语气真诚厚重,看样子是真的反省过了。

杨沫淡淡的笑了,犯规,是不是就该意味着被判出局?那个笑容很含蓄,和往日里杨沫那种爽朗的大笑很不一样,含蓄的将她想说的话都包上了一层绵绵的纱,只留下无声的静谧。

“杨沫,我会对你负责的。”他见她久久不回话,又开口道。语气更加的凝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她深吸一口气,这时候的她是不是该感激涕零的抱着他做小鸟依人状,然后娇滴滴的等着他比蜜还甜的哄?还是应该仰天长笑她杨沫终于得偿所愿走出冷宫,从此又是一代风华的回归正统?又或许是该一巴掌扇过去打他个满地找牙,然后用尽毕生所学的全部恶毒成语挨个在他身上轮番轰炸?

她都没有,听到这句话的杨沫脑子里出奇的冷静,仿佛早已预料到了一样。“不用了。你只要能按照约定的明天回市里之后不要再来找我,就够了。”

他愕然,眉尖微微的颤动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为什么?你不相信我会对你好?”

她微笑着眯起眼睛,侧过头来双眸轻巧的转了一下,“相信,姨奶奶相信你是真的对我好,我妈今早也说了,她看出你是真的对我好。”

“那你呢?”他盯着她的双眸不放。

“她们都相信就够了呗,我信不信的也没有意义。反正只不过是一场戏,只能说你的演技太高,太入戏了。”她低下头,抿着唇。

“小沫!你为什么要这样!我知道我错了伤害了你,给我个机会补偿一下都不行吗?你这样我心里很难受!”他按耐不住,终于爆发了。

“那要怎样你才能好受?把我收了做你的后宫之一,每晚在那个房子里伺候你的夜宵?给我花一大堆钱买高档的衣服包包然后像对其他女人一样当个洋娃娃供起来?还是把我这个前妻二次娶进门,然后心情不好的时候再离一次婚?谢林森,你不要太自私!既然知道是你做错了事,让你心里难受难受都不行?不要觉得有钱就是大爷,马路上撞了人心里愧疚赔点钱就真的安心了?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错了也就是错了,自以为是的所谓补偿对于受害者而言根本一文不值!”杨沫忽而抬起头来,直视着他的眼睛不带一丝情绪的一口气说道。

他又被她呛住,狭长的双瞳像浸了水的墨,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却只呈现出一种浓的化不开的黑。像一个黑洞,多靠近一分便会被吸进去,万劫不复。杨沫闭上了眼睛。

空气里混杂着芳草的香味,四周很静,只有偶尔飞过的鸟儿扑展翅膀的声音和远处山谷里窸窸窣窣的溪流声。这样美好的天气美好的景致,真不应该浪费用来吵架。杨沫心里忽然有些懊悔,她应该再成熟些了。

许久,他抓起了她的手,小心翼翼的轻轻握着。“对不起,我只是想要对你好。”声音很轻,飘在风里,想一缕青烟。

杨沫心里却被狠狠的锤了一下,她忽然觉得惭愧不已,搞得自己一副完全的受害者模样是干什么?明明昨晚是她自己听到了那句话之后不再反抗的。于是故作轻松的舒了口气,呵呵的笑着说:“其实你也没对不起我什么,这个洞房花烛,四年前就是你的,就当做是昨晚补回来吧。要不然我名义上嫁给你却什么都没做,我们家倒白收了你们家那么多的好处。”

如果这本来就是一桩买卖,本来就该是配套的买一送一。等价交换才是最基本的市场规律。

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他认真的问:“小沫,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的承诺?”

她抽回了她的手,很认真的反问:“谢林森,你为什么就不能尊重我的选择?”

“尊重你的选择?”他迟疑着重复着。是的,他不懂,他这种人永远都不会懂。

“因为酒后乱性为了负责任才想要了我,你让我这个当了四年弃妇的黄花闺女情何以堪?我不是那种清高的人,我也承认我很爱钱,可是发生了这种事才勉强跟你在一起,就算你对我是真心的我也接受不了。所以求你了,至少最后让我这个泡沫破的有点尊严。”

“对不起”这一句是更加轻的语气,和着呼吸的频率微弱的打着颤。

“都说了不用觉得对不起我。反倒我要谢谢你,能让我爸妈这么高兴,我真的很感激。爸妈能过上今天的好日子,也是托了你们家的福。所以你看,我们这次的合作很成功,还有最后的半天,还请你多费心了。” 她极力的做出了一个轻松的笑脸。

他没有再说话,又默默的抓起她的手,握得紧紧的。两人又在山坡上坐了一会儿,杨沫兴致极高的又拉着他去了她的小学,眉飞色舞的跟他讲着她小时候的各种趣事,滔滔不绝。他们始终牵着手。

晚上去了二舅家吃饭,又是免不了的聊那几个话题。二舅的酒量其实一般,喝了几杯就醉的开始说胡话。杨沫心里苦笑,结果这些人里最能喝的竟然是她。没办法,做公关的喝不了酒还怎么谈生意,女中豪杰也都是逼出来的。

二舅的眼睛已经发红了,他拍着谢林森的肩膀口气很硬的教训道:“你小子听好了,虽然村子里人人都说我们淑芬儿嫁到你家是攀了高枝,可我觉得,真正得便宜的是你们老谢家!淑芬儿多好的姑娘,懂事,聪明,打小儿就知道为家里省钱。你不知道啊,她在镇上念高中那三年,每天的伙食都是干辣椒馒头,看得我这个当舅的心里特难受!别人家穷都指望女儿能嫁个好人家,可我们淑芬儿是个学习好的孩子,人家自己考上的大学,她就算不嫁给你现在也一样有钱养活她爸妈!”

谢林森笑着应和着:“是,是。”

杨沫羞红了脸,不悦的对着二舅说:“舅,我早就改名叫杨沫了,你能不能别再叫我小名啊!”

二舅呵呵一笑,装模作样的轻拍了自己一耳光:“改不了了,淑芬儿叫着心里多舒坦,哈哈!”转过头又面向谢林森:“我们淑芬儿啊,不是,小沫啊,虽然长得没有那些电视里的明星好看,可也不丑是吧?个头也够高,还是大学生,配你绝对够用了。你可得对她好,要是敢在外面拈花惹草的,我这个二舅第一个跟你拼命!”

他点头,神色十分庄严,又好像接圣旨一样的谦恭。

回家的路上他始终一言不发,紧紧地牵着她的手。她仰着头看着一轮满月,那么圆,皎洁的白光洒在地上,疑是地上霜。满月代表团圆,可过了今晚,月亮依旧圆,她却要离开家乡。

回到了房里她又出去打水洗脸,这一次没有带他的份。再进屋的时候,却发现他人不在。想来是应该被父母叫去说话了,她也没有出去找径自躺下。当父母的,临走前肯定是会背着女儿嘱咐女婿几句的,她只希望爸妈不要像二舅一样说的她那么惭愧就好。

躺下了许久也睡不着,刚翻个身他就开门进了屋。不敢再动,连大气都不敢喘。他今晚没喝醉,应该会自觉地躺在沙发上睡的。她要假装熟睡,因为不想再说话。

忽然觉得背后一阵凉,她发觉自己的被子已经掀开,全身一紧。他躺进了被子,胳膊伸过来从背后拥着她,姿势小心翼翼,又充满了疼惜。她猛地战栗,他却抱得更紧。

“最后一晚,求你了,让我抱着你睡吧,我保证不做别的。”他的唇贴在她耳边轻声说。

她咬着唇,努力不要让凌乱的呼吸声打搅夜的宁静。可眼泪却早已先一步无声落下。好温暖的怀抱,她竟然如此可耻的迷恋。

过了今晚,他们便不会再见。过了今晚,她又会变回一个人。过了今晚,她的这个已经沦为奢侈的梦幻就会彻底破碎。

海的女儿最后用生命换来的舞蹈之所以美丽,是因为此生仅此一次。

她默默的在黑暗中握住了他的手,宽大的手掌,五指修长。明明是那么实在的感觉,可是她却是清楚的,这只手她注定是握不住的。她已经觉出了时间滴答滴答的正从她的指缝流过。

生命是一个不会翻转的沙漏,时间就是那把金灿灿的流沙。幸福也好,悔恨也罢。握不住的沙,终究只能放下。

握不住的他,放下也罢。

21-27

2222.洒脱与牵挂

他又一次不知不觉的把车开到了她家的门口,还是停在了那个位置,正对着她家客厅的窗口。和第一次一样,一个人坐在车里抽烟,然后凝视着那个窗口里小小人影的一举一动。只是他这一次没有下车,也不再去敲她的门。

就这么看着,也不知道究竟想要看些什么。那个小小的人影坐在沙发上,只是很偶尔的才动一动。难道也在发呆?不对,发呆这种事不适合她,如果是杨沫的话,看个什么武侠剧入了迷还比较有可能。

嘴角不自觉的勾起来,他忍不住的笑了,原来他已经这么了解她了。

那一次也是,他坐在车里盯着这个窗户许久,忽然好奇起来。这个他从未踏入门的“家”,里面住着一个他几乎忘记存在过的“前妻”。她过得是怎样的生活呢?

想着想着就已经下了车走进了电梯,到了三楼电梯门一打开,他还辨认了好一会儿方向。他犹记得她打开门时惊诧又怯弱的神情,像一只面临威胁的小鹿,内心紧张的要死却还拼命要做出一副不卑不亢的气势。可马上又变成了一只刺猬,随便一句话惹毛了她都会滚成球扎的人头破血流。

她那时候一定没想到他其实是记得她的。因为前一次的偶遇他故意装作不认识并没有道破他们的关系。他确实不记得她的人,尤其是她那张大众脸,可是他记得她的名。曾经和他的名联系在一起两次的那个陌生人的名。所以当那晚小周热络的跟她打招呼,她说出“杨沫”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着实吃了一惊。于是当杨沫走进车里震惊又慌乱的望着他的时候,他也在暗自惊叹着,原来杨沫就是她。

被前妻捡到结婚时的纪念手表还物归原主这种事情,就算是久经沙场百花围绕的谢林森,也是尴尬的只剩下尴尬的。所以他气定神闲的装了陌生人,毕竟他的秘书还在,公司里根本没人知道他曾经结过婚。

那本就是一场荒唐的婚姻。还好他及时悬崖勒马。

可是却对这个前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当然不是因为她的样貌。这么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女人,浑身上下散发着平民的气质,却意外地让人印象深刻。拾金不昧却不肯露面,披散着头发带着酒气站在马路边爽朗大笑,豪不矜持的坐上陌生人的车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女孩子如此不顾忌形象的豪放吃辣。偶尔开她玩笑,还会胆大包天的瞪一眼他这个人人逢迎的总裁。说她大方,可对许多小事又会斤斤计较精打细算,说她小气,可又在大是大非面前雷厉风行当仁不让。

这么一个鲜活的女子,充满了杂草一样旺盛的生命力。高兴了就笑的没心没肺,生气了就横眉冷对火力全开。活的那么痛快,活的那么潇洒。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的流连忘返于她亲手做的家常**蛋面,沉浸在她那滑稽可爱的混杂着刻意隐忍的愠怒和有苦难言的纠结表情中了。

她对他是又恨又畏惧的,他第一次认真打量她时就知道。可他却喜欢抓住这一点故意逗她玩。因为她有弱点,就是那栋房子,她一直霸占着不想归还的他们的婚房。他其实从来没有想过要将那房子要回,第一次去她家见到她一脸惊恐的自投罗网说会尽快搬走时,他甚至呆了好一会儿。到底还是个心地善良的老实人,心中装不得一点愧疚。笨的可爱。

他从来没有想过原来杨沫是这么一个生动的女人。他更没有想过他当年引以为傲的自作主张,竟然在这个看似神经比正常人粗壮一倍的豪放女子心里,划了那么深那么深的一道疤。

她从来没有明确的指责过他当年对她造成的伤害。他们两人,本应该是这世上联系最紧密的枕边人,却都在多年之后的重逢里,刻意的避免谈及当年那件事。他曾经尝试着挑起过话题,问她是否还记得那块表,问奶奶墓前的花是不是她送的。她的反应却是谨慎中透着惊慌。他那时还以为她和他一样,对于这段荒谬烂俗的往事,也都是抱着不堪回首就不回首的态度。

原来她没有他想象中的潇洒。还是他太过自负,忽视了她的牵挂?

“谢林森,你为什么就不能尊重我的选择?”说这句的杨沫,眼睛里晃动的是忍无可忍又痛彻心扉的悲愤。他竟然伤的她那么深,于是这一次她用她的眼泪狠狠的还敬了他,一刀毙命。

“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错了也就是错了,自以为是的所谓补偿对于受害者而言根本一文不值!”他是真的错了,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原来是那么自私,可他一向如此。犯了错就要负责任,这是他一贯的作风,他自认为得意的有修养的作风。然而杨沫让他明白了,他那些所谓的负责根本一文不值。杨沫就是要让他后悔,就是要让他自责,就是要用烧的通红的烙铁在他心头烫一块永生不褪的印子,属于杨沫的专属印子。

毫无反击能力的,他就这么失去了她。生命中第二次的,?

胝飧雠子失之交臂?

回想第一次,他舀到那本鸀色证书时,他看着那上面的单人照片长长的松了一口。还好他动作快,要不然岂不是要被那个土掉渣的农村丫头绑住一辈子?

而此时的他竟是如此不甘心。那一天从老家回来,下车的时候她淡淡一笑,走的潇洒。可如今,却留下他一个人偷偷的独守窗外,满腹牵挂。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心里就已有了她,那感情就像无色无形的慢性毒药,随着每一次和她斗嘴开她玩笑逐渐深入,等发病的时候已经腐蚀了骨髓,心中的**如排山倒海,可她却已经开始躲着他。

身经百战的他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却单单唯独她,视他如洪水猛兽唯恐避之不及。他知道这不是其他女人们玩的欲擒故纵的把戏,因为她是真的怕他。从来没有经过这么难受的一次分手。就算是当年孟怜伶出国,他都不曾如此魂不守舍。那还是他的初恋。

杨沫啊杨沫,你说你的生活是泡沫,昨天的那个泡泡已经碎了就什么都不会留下。可是我的生活却是一片大森林,很多事情一旦扎了根,便不再消失只会随着地久天长越来越茁壮。

泡沫落在手心的时候,是不能用力去握的。越用力,破灭的就越快。

握不住的她,是否该放下?

2323.初恋与爱情

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窗口里的灯熄灭,他知道,他又这么莫名其妙的熬过了一晚。她睡了,她一向睡得很早。会不会梦到他?

转动了一下车钥匙,引擎的轰鸣划破了寂静的夜。是他该离去的时候了,可是他该去哪呢?

舀出手机翻起了长长的通讯录,一个个花枝招展的名字娇艳的向他抛着媚眼。可他却一个都不想见。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从习惯了来杨沫这里胡闹,他就很少再去百花丛中放纵了。蓝色的小方块一个个的向下移动,最后一闪一闪的停在了那个名字那里。他盯着看了几秒钟,拨通了电话。

没有等很久便接通了,电话那端一个温柔的女声:“林森,你从老家回来了?”

“怜伶,睡了吗?”他轻声问。

“还没,在准备明天开会要讲的报告。你怎么这么晚打来?”孟怜伶问。

“想你了,今晚我去找你吧。”他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孟怜伶浅笑一声:“林森,怎么突然学会撒娇了?今晚我不行,要准备报告啊,要不明天晚上一起吃饭吧,我听说有家新开的意大利菜很不错。”

又是意大利菜。他苦笑,“好吧,那就明天你下班的时候给我电话,我去接你。”

“嗯,那你早点睡,晚安。”孟怜伶柔声说完便挂了电话。

他将手机放进口袋,叹了口气。今晚注定是一个孤独漫长的夜了。这还是他从乡下回来第一次打给孟怜伶。她还是和往常一样的,极其有原则的拒绝了他。她竟然又发现了一家意大利餐厅。他是真的不想要吃那些腻死人的pasta,更不想听她绵绵不绝的那句“那时候我在欧洲”。那是不属于他的陌生时光。

忽然想起和杨沫第一次吃饭也是因为他实在受不了了孟怜伶每次吃饭必去意大利餐厅的习惯,才突发奇想的叫了她和小周一起去吃鱼锅。怜伶从来不会陪他去吃那种食物,热气腾腾的熏得一身味道,她得喷多少香水才能补救的回来啊。可是杨沫却吃得那么欢脱,完全不讲价那些淑女规矩,吃得比他和小周两个男人还豪放。

她曾经对他说过,他吃东西陶醉的样子可以去拍广告了。可她又何尝不是一遇到美食就两眼放金光。现在想想,他和她“交往”这些日子以来,他竟然只请她吃过一顿饭,其他时候都是他在厚颜无耻的等着她亲自下厨给他做吃的。这在谢林森与女人交往的历史中是绝无仅有的记录。

他还记得她亲手做的那碗**蛋羹,香气四溢的勾起了他无限的童年往事。他却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她抢了白“想起你奶奶是吧?”,他当时看着她瞪着眼睛凶神恶煞的模样,十分想笑又不得不忍住,想不通她为何会如此动怒。

她做的食物让他怀念起他的奶奶,这明明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人类对于幼年时第一次吃到美好食物的感官怀念绝对不亚于初恋。所以当杨沫端出那晚**蛋羹的时候,谢林森真的有一种说不出的带着陈年酒香的幸福感。那幸福感从发烫的碗底一直传到他的心底,是发自内心的舍不得,所以他吃的每一口都带着珍惜,他品尝的是他童年的味道。这种感觉甚至比初恋更珍贵。

第二天下午,他接到了孟怜伶的邮件,里面是很简单的一行地址。直接将邮件转发至小周的邮箱,加了半行字,“六点半,靠窗位。”

等他走出办公室准备去接孟怜伶的时候,正好见到小周一脸兴奋的对着手机傻笑。

“小周,我今晚开公司的车去接怜伶,我的车钥匙给你,开去做个全套保养。”他说着将一串钥匙抛过去。

“好的!谢总。”小周接过钥匙乐呵呵的说。

“怎么这么高兴?晚上有约会?”他随口问道。

“呵呵,嗯。杨沫约我晚上一起去吃麻辣香锅。”小周憨厚的笑着挠挠头。

突然胸口一阵闷闷的难受,他的呼吸渀佛慢了一拍似的。杨沫,杨沫。这个名字就这么暧昧的从小周的嘴里脱口而出。

定了定神,他笑道:“看把你小子乐的,第一次谈恋爱啊?”

“嘿嘿,还真就是第一次,谢总,她是我的初恋啊,我一定要好好珍惜,尽快娶她做老婆。”小周眼睛里全是幸福。

故作轻松的整了整领带,他笑道:“你别抱太大希望,初恋哪有几个是真能白头到老的?”

小周一撇嘴,嘟囔着:“您和孟小姐不也是初恋吗,这么多年都分不开的,还说我干嘛!”

他暗自叹气,这?

雒厥榫对是被他平日里骄纵惯了,什么话都敢说了。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忽然想到什么便开口道:“对了,你晚上要去接她吧?干脆就开我的车去好了。?

“呀,这怎么行,谢总,您的车我哪好意思私自开啊。”小周摆着手急忙说道。

“没事,反正也要做保养的,你就开去吧。别让她挤公交车了,天这么热。”他一脸的毫不在意。

“呵呵,真的啊,谢谢你谢总!小沫知道今晚有宝马坐,肯定高兴死了!”小周咧着大嘴乐着。

小沫,他居然也叫她小沫。她竟然允许他叫她小沫。

“不许叫我小沫!你凭什么叫我小沫!”,那个声嘶力竭的怒吼又在耳边响起。心里忽然泛起了千层浪。

这次的胸口波涛汹涌十分猛烈,以至于晚上和怜伶一起吃饭,他仍旧时常走神。麻辣香锅,他们又去吃辣的,可她明明吃不了辣的。“高中时候每天就是干辣椒配馒头,把胃都吃坏了。”她二舅明明这么说过的。

“在想什么?”怜伶察觉了他的心不在焉。

“啊,呵呵,没什么,只是觉得这里的pasta很辣。”他胡乱鬼扯着。

“啊?是胡椒放多了吗?你不是很喜欢吃辣的吗?我在欧洲那时候,在剑桥大学附近吃过一家pasta就是放超多胡椒和辣椒粉的,第一次吃辣的我流了好多泪。”怜伶说。

他干笑,继续埋头吃东西。欧洲,又是欧洲。她总是喜欢在他面前谈欧洲,她离开他的两年,他不曾参与过的两年人生。对她来说是个未完的梦,也许会一直延续到她的晚年。

孟怜伶看出了他的不悦,很知趣的收起了欧洲的话题,“林森,你最近,好像变了许多。”

他抬起头,眉毛一扬问道:“哦?哪里变了?”

“嗯,我也说不上来,好像更成熟了。听说你最近定了性,不再乱玩了,是真的吗?”孟怜伶眨着她精致的眉眼问道。

他苦笑,这个问题,她也可以这么自然而然的问出口。这就是孟怜伶,对谢林森永远都不上心无所谓的孟怜伶。“你居然关心这个问题?”

“嗯,算是吧。如果是真的就表明你真的成熟了,那我也可以放心的嫁给你了。”孟怜伶眯着眼睛,微笑的神情像一只七窍玲珑的小猫。

嫁给他,原来她还想过要嫁给他。他本该欢呼雀跃的,可现在是怎么了,竟然连一丝兴奋劲儿都没有呢?

到底有几个人的初恋能天长地久的?他曾经那么坚信,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动摇的呢?

2424.红裙与印记

他只是笑笑,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结婚,和孟怜伶结婚,他心心念念了那么多年的一件事。可现在却也能这么淡然处之了。反正是要结婚的,她迟早会嫁给他。

孟怜伶的水眸里闪过一丝不悦,很明显的是对他这种应付的态度表示抗议了。可她毕竟是聪明人,所以那丝不悦稍纵即逝,继而换上了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无辜神情。聪明的女人都是最健忘的。

“我今天这件裙子怎么样?”她耸耸肩,雪白的肩膀如白玉般润滑。

谢林森抬起头仔细打量起来,今天她穿了一件砍袖削肩的暗红色连衣裙,很有质感的垂纱捏着精致的皱褶,脖子上一圈领子镶了水钻星光熠熠。

“嗯,好看。”他答应着。她总是这样,精雕细琢的不放过一丝细节。

她笑颜如花的向他炫耀起来,“这是欧洲知名设计师的作品,限量版的,全国只有不到十件,整个s城就两件哦!”

他无奈的摇摇头,女人对于追求奢华限量这些事情永远都没有尽头。可忽然又觉得这话有些熟悉,于是又抬起头问道:“你说这是欧洲知名设计师的作品?是新天地广场四楼那家店的货吗?”

“对啊!你居然记得那家店!”孟怜伶瞪大了眼睛有些讶异的说。

怪不得觉得有些眼熟。他心中又是一惊,原来这就是杨沫那天看中了又不买的裙子!于是又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确实好看,这条裙子穿在孟怜伶身上绝对是找到了最佳拍档。杨沫肯定穿不出这样的气质,那女人也只有在顶楼特价卖场的衣服堆里才能找到生命。

忽然笑了,可心中却是苦的。

“林森,我好开心,你居然记得我最钟爱的品牌。”孟怜伶双眸似水,流涟出无尽风情。

他浅笑不语。其实她的话是事实,要不然那一天他怎么就那么不假思索的将杨沫拉进了那家店呢。

不可否认,如果说杨沫用她短而决绝的相处在谢林森心中烙下一个深深的印子,那么孟怜伶在他心中烙下的就是一个早已结痂的疤。两人反反复复的这么多年了,孟怜伶的喜好脾气早已刻在了他脑子最深的沟回里,不所不在的充斥着他生活的每个细节。爱她宠她早已成为习惯,虽然大部分时间他得到的都是不咸不淡的回应。

孟怜伶是个有原则的女人,又太过以自我为中心。这么多年了始终活在自己的世界中不肯走出一步,而站在她的世界大门外的他无论如何敲门也都无法真正踏进门内。后来他倦了累了,开始自暴自弃。然后对于他这些百花丛中的放浪形骸,她竟然也可以毫不在意大方处之。

这对他来讲是一个多么大的侮辱。

就这么将这个诡异的关系维持了这么多年,倒也意外的稳定。他们约会,像一对恩爱多年的情侣。他对她有求必应,随传随到,从不拒绝她的任何要求。可她对他却也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更是给了他绝对的自由和空间让他尽情放纵玩乐。他周围的那群哥们都羡慕不已,纷纷感慨着有这样大度又精品的女人做老婆绝对是他占了便宜,追了这么多年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可他们不知道,其实他想要的只是她在乎他。

人的一生总是有那么一次是想得却得不到的。他曾经以为这句话说的是孟怜伶,现在却恍然大悟,竟然是杨沫?

吃过了西餐,她说累了要回家休息,他便老实的送她到家门口。还是和往常一样,她不开口邀请,他绝对不会上楼。看着一个风礀绰约娉婷婀娜的身影款款的走进了大门,他点了一根烟,刚吸了两口却又忽然停住。

“我家禁烟!”杨沫那个气势汹汹的模样又滑稽的浮现眼前。

开着车想要回家,却不知怎的又转进了那个小区。刚停进那个熟悉的车位,就看到他那辆银色的宝马缓缓驶来,立即熄了火关闭车灯,好怕被他们发现。

杨沫走下了车,居然也是一身红裙!他当然记得,这就是那一天顶楼特价卖场的山寨战利品。和刚刚孟怜伶高贵冷艳配真品比起来,杨沫与这件廉价的裙子其实也是绝配。周身上下都那么普通,可笑容却是极好的。他离得远远的都能被那个没心没肺笑感染的胸口一紧。

小周也下了车,难道杨沫邀请他上楼了?抓着方向盘的手不免用力,他忽然有一股冲动想要走下车。他们两个笑的都那么开心,在聊什么呢?杨沫和小周,都是热情洋溢的普通人,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由内而外散发出一股亲切的市井气息。所以他们谈得来,所以他们聊得开,所以他们谈恋爱。多么顺理成章,浑然天成。

车子里面很热,闷闷的,他熄了火自然也是不能开空调的。额头手心都是汗,他受不了了。于是拔出了钥匙走下了车。可外面也不凉快,盛夏的夜里空气都是温的,混杂着各种白昼浮世沉淀下来的气味。他在黑暗中慢慢走的离二人更近了。

“哈哈哈,对啊对啊,其实上次跟你们谢总一起吃麻辣鱼锅的时候我就是突然倒了霉才慌忙逃走的!你可不知道当女人有多惨啊,下辈子我就是变成猪也不要再做女人了!”她的声音清脆而坦荡。

“你不能吃辣的就少吃吧,今晚算是最后一次啊,以后我可不敢再带你吃辣的了,要不将来生了孩子都不健康的!”小周拉着她的手说。

她却忽然沉默了。他的心里也是猛的一跳。她是想起了那一日他也曾说过同样的话吗?其实那一晚他只不过是看出她来月事便随口一说,想要故意逗她尴尬的。可她却装腔作势的顶了回去,明显是真的生气了。

那小周呢?他说这话,肯定不是开她玩笑了。

“呵呵,怎么,害羞啦?”小周见杨沫许久未答话问道。

她“啊?”了一声之后,呵呵的笑着说:“胡说什么呢!看我打你!”,说着便一巴掌拍在小周手臂上。

小周坏笑着,被打得可开心了。“好了好了,我错了。你上去好好休息吧,我回去了,明天一早还得把谢总的车送去保养,他今天这么好心的借我车真是太够义气了。”

她“嗯”了一声,又缓缓的说“那你回去早点睡。”

小周笑着答应,拉起她的手,又将她整个人搂住,“你这件红裙子真好看,以后结婚时穿礼服也穿红的吧!”

躲在一旁的他立刻想起了结婚那一日她穿的也是红色。那件土的掉渣的红色外套,他只看了一眼就厌恶的不行。原来,那也是她精心准备的呢。

她噗嗤一声娇羞的笑了,不再多说什么,眼巴巴的看着小周上了车,宝马5两道明亮的尾灯一闪,消失在了街道上。

转过身时,脸上的笑意仍未褪去。她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向一楼大门,推开玻璃门的那一刹,却忽然对着玻璃上映出的影子怔住了。

2525.视力与价值

杨沫一向视力极好,这一点也算得上是她二十几岁的生命里为数不多的值得炫耀的事情了。土生土长的乡丫头从小是在蓝天白云下撒欢的,这和城里那些下了课就被关在钢筋混凝土的巨大牢笼里靠电视机度日的孩子们是有本质区别的。所以她的眼睛虽然不大也没有小说电视剧女主角的那种所谓的水润莹亮的目光,可作为一个身体部件来讲基本功能是十分健全的,甚至格外精准。

其实这一点是直到她上了大学才发现的。那时候刚入学,她对着满校园里明晃晃的眼镜着实吃了一惊。打小对戴眼镜的人就发自内心的有种莫名其妙的尊重,可能是她在电视上看到的凡是戴了眼镜的一般都是了不起的读书人吧。所以一下子挤进了这么一个全是读书人的世界,还真就有点不自然的心慌。于是那时候的她还悄悄的因为自己没有用功读书而悔恨了一把。

可是她在玻璃大门映出的影子出现的这一刻,却忽的怀疑起了自己的视力。不可能是他的,她一定是看错了。

可是又不敢再停下回头多看一眼。她只是心慌慌的迅速走进了大门,背部僵硬的迈着大步冲进了电梯。

她在躲什么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迅速的掏出钥匙进了家门,然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听到防盗门哐嘡一声扣紧,那份心中的不安终于被这个小家的温馨感驱逐出境。现在好了,她到家了,门外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打开电视,嘈杂的声音立刻打破了寂静的壳。她呆坐着,双眼直直的盯着电视机走马观花的换着台,耳朵却完全不接受任何频道里的声波。

多少天过去了?也快要半个月了吧。每晚回到家都是这样,对着干坐着,连思考的能力都退化了似的。只有耳朵是不听话的,总是诡异的留意着防盗门外走廊里的每一个动静。这一次,杨沫连笑话自己的力气都没了。

她知道,清楚的知道,她就是在害怕,害怕他会再来找她。

这种疑神疑鬼草木皆兵的病情有些严重,以至于她刚刚看到那个玻璃门上的影子时,明知道那是幻觉还会紧张的逃回家。她曾经听过一个深夜的电台节目,那里面有个声音极富磁性的主持人,总是不紧不慢的解答着听众打来的各种爱情问题。她记得那个主持人说过,刚刚分手的恋人,不管是提分手的那个还是被分手的那个,都会有一种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留恋情结。嘴上说着不想再见害怕再见,可心里却总是免不了藏着一份对再见的期待的。而这种因为期待而衍生出的担心,才是最折磨人的。所以那个人建议刚分手的人去旅行,这样才是最好的放松心情的方式。

她刚刚请假归来哪来的资格去旅行?所以她选择了个折中的办法,主动请缨去新区负责“橘恋”的宣传工作,这样一来起码一周又几天是不在家的。虽然她也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有多大意义。

然后每天都把自己搞得很忙,忙着工作,忙着和小周约会,争取把时间塞满。她觉得这样挺好,毕竟不管怎样生活还是要继续向前的。更何况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再细想想更加觉得这种怅然若失根本不值得一提,她和谢林森,这算是分手吗?如果是的话,她算什么?他的地下情人之一?不,这根本算不上是地下情,充其量不过是个一夜情。

还好,还好,她清醒得早悬崖勒马,及时制止住了这个一夜情发展到地下情的趋势。还好,还好,发生一夜情的对象是自己的前夫,她也不算是有多吃亏。毕竟曾经合法过。

也不过如此而已。果然是那些言情小说偶像剧里女主角因为点情伤就病入膏肓都是小题大做了。哭哭啼啼独自凭栏凄楚哀怨什么的,到底是太做作了些。一个花心的男人而已,现在确定了不用负责肯定早就乐的不知道在哪逍遥自在去了。

谢林森,摆脱了我这个破碎的泡沫你是不是更加自由了?

杨沫忽然觉得自己是真的长大了,成熟了。与谢林森的这一次分别比起上一次来更加淡定了,起码情绪起伏的幅度衰减了不少。就应该是这样的,除去心中的那份隐隐的不安,她过得一切正常,岁月静好。可是刚刚她一定是看错了。

换下了那条红裙子,小心的放在衣柜里挂好。就算是顶楼特价卖场的打折货,也曾经是高档过一阵子的。而往后的日子,虽然标价变了,本质也还是不曾变过的。就算没有别人疼,自己也还是要爱惜自己的。

经过了一番深刻的自我安慰之后,杨沫的心情终于恢复了平静。洗了澡躺在床上看到了小周刚发来的短信,“晚安。”简短的两个字却带着无尽的安慰的魔力。于是她望着窗外又圆又大的月亮,又默默做了一个决定,彻底忘掉不该期待的人,好好珍惜眼前的幸福。

又是满月,只可惜即便是深夜,城里的月光也始终比不上家里的亮。她离开家那一晚也是满月,原来满月终究是代表与过去的告别。

说不清楚是赔了还是赚了,与“谢林森”这三个字的第二次分道扬镳,她依旧没哭没闹,她不难过。

一大早醒来还没起床,就被盛夏的晨光照的眼底一片光亮。于是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床,她还是风风火火的杨沫。上班的路上始终都是亢奋状态的兴高采烈,以至于一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对面的陈松立马就瞧出了她的不对头。

“呦呦,这是怎么回事?前两天还跟蔫蜀子似的今天怎么就突然打了**血了?你这激情澎湃的是中邪了还是中彩票了?”陈松一对鼠眼贼溜溜的在杨沫身上打转。

“去你的!我杨沫女侠今天心情好,打算做一番劫富济贫救济苍生的大事业呢,心怀天下懂不懂?”杨沫斜眼眯了他一下。

“还心怀天下呢,是怀春还差不多!怎么,和你那小男友感情增进了?”陈松故作呕吐状。

杨沫一皱眉,嘴里念词尚未脱口,右手一记乌痧掌就已经扇了过去。陈松猝不及防,狠狠地吃了这一下,呲牙咧嘴的叫着痛。

正巧这时候王大帅走进来了,于是陈松立马冲了过去跟幼儿园小孩似的打起小报告来:“报告大帅,杨沫又欺负我!你得给我做主啊!”

王大帅却好似没有什么心情理会他俩人的日常节目,皱着眉道:“行了,上班时间别胡闹了。都过来一下,麻烦来了!”

两人听闻大帅口气不像开玩笑,于是也都收起了撒泼乖乖靠了过来。听完大帅的话也都不约而同皱起了眉头。

2626.对手与钢琴

原来他们遇上了个强劲的对手来打擂台了。这就是天有不测风云啊。杨沫他们公司代理的“橘恋”饮料宣传期刚过了两个月不到,市场反响虽然没有很热烈倒也算不错了。首期推广主要是赠饮,让大家知道知道有这么个新东西出来了就够了。因为广告宣传这东西是长期累积人品的活,宣传活动就得一波接着一波的轮番轰炸才能最终在造成广大消费者审美疲劳之后促使他们的被动接受。也只有这样才能达到一个深入到消费者潜意识里的深刻印象,所以为了达到这个效果,杨沫这班公关代理们就算不择手段也在所不辞。

可不成想就在这条推广效果曲线稳步进入上升期之时,半路杀出个竞争对手来,一个国外大品牌的饮料公司旗下推出新产品“妙缘”果味茶饮料锣鼓喧天的横空出世,于是好不容易聚焦起来的市场关注度瞬间就被砍了一半。这还了得?“橘恋”是果味乳饮料,和“妙缘”的果味茶饮料理念上如出一辙。更何况比起人家跨国大公司的坚实背景,谢林森的这家“戴维斯”公司虽然起了个洋气十足的名字,却始终难以摆脱土生土长的民营企业的印象。国人崇洋媚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个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竞争对手,不仅对谢林森的公司是个巨大打击,对杨沫他们公司来说也是个晴天霹雳。毕竟当初他们美仁公司这等独门小户敢胆大包天的接“橘恋”的推广已经是硬吞了块嚼不烂的生肉,包票大话什么的没少说,虽然做到现在效果还可以,可其实杨沫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这个局面已经是严重超负荷运转导致公司人人都力不从心了。现在面对这么一个资金和实力都属于航母等级的对手,如果败了,也基本上就是断了美仁公关公司今后的活路了。

“打听到妙缘的推广包给哪家广告公司了吗?”杨沫神色凝重的问。

“该不会是五维吧?”陈松也皱起眉。

“就是五维,咱们有一场持久战要打了。”王大帅眼神里透着些许视死如归的气魄。

五维广告公司是s城最大的一间广告公司,身为龙头老大好不谦让的占尽了各种地利人和。那里面人才济济,各个都是霸气外露的狠角色。杨沫和陈松这种都是当年大学毕业第一个跑去面试五维广告结果被秒刷的失败者,最终不得志才辗转流落到美仁这等小公司,辛辛苦苦的拼着命和其他小公司争夺着五维看不上眼的零散小场子勉强过活。

要和那个比三维还多两维的大象打擂台,杨沫他们这群小蝼蚁可是连想都没敢想过的。

以大欺小,弱肉强食,这个社会注定是不公平的。

“大帅,咱们怎么办啊?必须得想个办法要不然肯定得被他们挤兑死!”陈松满眼焦虑溢了出来。

“这回可真是不好办了。他们一出马,好的时段场地什么的肯定都订不到了。咱们只能挑他们不在的空档,只怕新天地那个会场是保不住了。”杨沫想起那天辛辛苦苦磨破嘴皮子才谈好的地方,心里一阵堵得慌。

“确实不好办。和他们硬碰硬是肯定不行了,咱们只能想别的办法旁敲侧击。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需要和戴维斯那边的人联系一下,估计他们也被这个消息惊到了。咱们得好好就今后的合作再谈一谈,如果他们能追加一些经费就最好了。”王大帅的眼神落在杨沫身上。

“好,我下午就去一趟戴维斯,把大致的事情和他们沟通一下,让他们安心,然后咱们得尽快舀出一个解决对策来,再和他们正式面谈一次。”杨沫义无反顾的说。

这等时刻,就算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她也还是会主动提出去谢林森的公司的。这是工作需要,她要做的也就是公事公办。这还是她从老家回来之后第一次踏足谢林森的公司。

不过公事办完了,也还是免不了会办点私事的。和戴维斯的营销部人员讨论了一下午,他们也还算是够沉着的,互相研究也总算理出一些头绪。杨沫走出那间会议室的时候,夕阳已经悄悄的爬进了巨大的玻璃窗。

谈了一下午正事,杨沫的脑子十分清醒并冷静。于是也不再有那么多不清不楚的顾虑了,直接掏出手机打给了小周。小周说还有半个小时就能下班要她在楼下的咖啡厅等他一起吃饭,她也乐呵呵的答应了。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做一个温柔娴淑的女人很久了。

这栋处于市中心的大厦和其他建的太高而多余的建筑一样,都免不了被多元化的命运。虽然是写字楼为主,可楼下几层还是堆了几家饭店咖啡厅以及一些小商铺的。尽管那饭店建的太高档又不接地气成了无人问津的奢侈点缀,咖啡厅生意倒还是蛮红火的。总有那么一群忙里偷闲追求小资风情的白领趁主管不注意偷着溜下楼来坐在茶色落地窗前的位置上,端一杯蓝山或者摩卡故作凝视沉思状发发呆的。这对于他们来说是偷的浮生半日闲的无限享受,虽然背后藏着极有可能被发现之后炒鱿鱼的惴惴不安。

不过对于杨沫来说,花三十几块钱坐在这么个昏暗的地方发呆,除了会让她**皮疙瘩掉一地之外不会有任何享受可言。于是当服务生问她想要点什么咖啡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开口要了一杯白水。

可是水也是要钱的。于是一边痛心疾首的品尝着那杯所谓的某国外高海拔雪山流下来的高级洋需泉水,一边悔恨着刚刚怎么就心血来潮答应小周来这个咖啡厅等了呢。明明隔一条街就有一个麦当劳,两块钱买一个甜筒坐着就足够了的。

正坐得浑身不自在,忽然一阵悠扬的钢琴声响起,杨沫顿了一下顺着琴音方向看过去。原来这咖啡厅里还放着一架钢琴!果然是下了血本的啊,怪不得一杯白水都这么贵。

弹钢琴的是一个女人,很美很美的女人。在承认有比自己美的女人这一点上,杨沫一向诚实坦然。并且本着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的心态,她还没少和陈松一起探讨过美女这个话题。眼前这个美女,虽然光线很暗看不清楚,可穿着打扮加上尊贵的气质已经足够证明此女只应天上有了。

打小就羡慕电视里会弹钢琴的人,以至于这么多年来在杨沫的脑子里,钢琴两个字就是高贵典雅的象征。她甚至在当年打工最辛苦的时候,还曾以将来赚够了钱让自己的小孩学钢琴为目标勉励过自己。人总是这样,自己身上实现不了的愿望都免不了的要全部寄予下一代。

于是眼前这一幕似幻似真的美景伴着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琴声让杨沫彻底陶醉的入了迷。会弹钢琴已经很了不起了,还这么高贵有气质。她都恨不得如果自己是男生立马冲上前去搭讪了。

这女人要是被哪个男人娶了,就算摆在家里供着都是福气。杨沫这么想着,忽然眼前一个熟悉的人影挡住了视线。下一刻,她看清了那个人,恨不得立即挖个地洞钻进去!

“林森,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那女人停下手中的琴键笑盈盈的问,声音也是那么清脆婉转的。

“嗯,差不多忙完了,就正好和小周一起下来了。”谢林森的语气满满的宠溺。

小周!杨沫猛的抬起头,正见到一脸阳光的小周向她走过来。

“小沫,等急了吧?”小周憨憨的问。

感觉到那边的两道视线即刻射向自己,杨沫呼吸都静止了。这次是连地洞都救不了她了。

2727.相形与见绌-

相形见绌这个词其实大多数时候都是用来自谦的,说白了人们就是为了主动说出这个词之后能得到对方的慷慨安慰,以求自信的微妙权衡。可眼下这个情形,杨沫同学却是发自内心的体会到了相形见绌的真谛。丑小鸭与天鹅到底还是同类,她与孟怜伶站在一起真的就只有人鬼殊途了。

她觉得自己被小周这么一叫名字,双颊腾地一下就开始发烫的吱吱冒气了。然后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张着大嘴舌头却打结,结果半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长到二十几岁了,杨沫头一次觉得自己的人生失败透顶,一文不值。

孟怜伶和谢林森挽着手臂走了过来,那么和谐。所以说人靠衣装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与什么人为伍。谢林森那张大众脸明明普通的不行,就算穿的高档些也没什么看点。可现在手臂上挽着这么一个天仙下凡的美女,顿时就把他的气质也给烘托的高贵起来。只要娶了美女,就算是野兽也能变王子。

鬼使神差的,杨沫眼前忽然浮现出那个红色本本上的双人照。原本在她记忆里一直是模糊不清的画面,毕竟才四十八小时就被换了下去的,现在却变得清楚了。照片上的她穿着大一刚开学时候买的红色外套,很土的那种地摊货,因为领证前一晚母亲特意叮嘱过的,结婚证要穿红色才喜气,就特意翻了出来,有些皱了还借了楼管阿姨的电熨斗烫了烫平。而他呢,穿的是件西装,也是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就很普通的一件黑西装。那时候她还偷偷想过,有钱人家的少爷也不过如此嘛。现在看来,绝对是当时有眼无珠了。那张结婚照被她那件红衣服一搅和,也整个土的要命。不过那时候她也不怎么在意,结婚证上的照片而已,又不是婚纱照。她还曾经期待过婚纱照的。

忽然悔恨起来。谢林森,是我对不起你,用我这个土掉渣的气质拖累了你,也不怪那时候你立刻就不要我了。

而现在,谢林森穿的也还是一件黑色西装,样子也还是很普通。连领带都没打,白衬衫领口那么随意的敞着。他身边的女人,那么美丽的,也还是穿了件红色的衣服。领口一圈水钻闪亮亮的,多美的红色连衣裙。这个画面如果拍个照,就算不是结婚证上的照片也会让人羡慕不已的。

啊,那个裙子!杨沫忽然想起来了,那就是那家商场的高级专卖店里所谓欧洲顶级设计大师的作品。真好看,果然真品就是不一样。

杨沫看看自己,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她今天没有穿那件山寨货。普通的t恤牛仔裤加上西装外套,虽然都是廉价的打折货,可起码应该挑不出什么毛病的。只是普通而已,普通又不是过错。

也许是内心波澜壮阔的太严重,杨沫整个人又陷入了无我境地的冥想之中。以至于孟怜伶热情的向她打了两声招呼,她才猛然惊觉,然后尴尬的傻笑着:“你好,你好,我是杨沫!”

小周察觉到了杨沫的尴尬,急忙救场说:“呵呵,小沫,这就是孟小姐。不好意思啊,孟小姐,小沫可能是太累了有点晃神,她平时不这样,一点都不认生的。”

这个救场实在太没技术含量,以至于令杨沫的尴尬有增无减。

“杨小姐,好久不见了。”对面谢林森开口,神态自若的样子让杨沫更加想要撞墙。

“呵呵,是啊是啊。谢总您是大忙人,哪能随便见得到呢!”一句话说完,所有新仇旧恨都觉醒了。杨沫女侠瞬间在绝望的山谷中吃到升级蘑菇,战斗力直线上升百分之两百。

谢林森顿了一下,眼睛里放出深邃的光。太深了,杨沫又一次看不懂。

“今天真巧,我和杨小姐都在这等你们,你们还是一起出现来找我们。”孟怜伶眨着眼睛温婉的笑道。

“可不是巧吗?我刚刚坐在这听着你弹钢琴的时候就在想,这么个气质大美女又会弹钢琴,谁娶到家里真是三辈子修来的福气。结果一转眼,谢总就出现了。敢情这么个大便宜,就真的让谢总给占了啊!”杨沫呵呵的笑着说。

孟怜伶纤巧的手指轻捂着嘴咯咯地笑着,那个动作的妩媚程度绝对是战神级别的。这就是大家闺秀啊,这动作谁敢换上个一般人来做下试试,杨沫肯定恶心的早饭中饭都吐光光。

谢林森脸上却没多少笑意,眼睛很直的盯着杨沫,杨沫也不甘示弱的瞪回去。夸你的女人,你还不高兴了?蹬鼻子上脸也不带这样的。

小周倒是笑的最自然的那个,拉起杨沫的手对着对面两人说道:“谢总,孟小姐,我们就不打扰二位约会了。杨沫等了我半天,肚子肯定饿了,我带她吃饭去了啊!”

说完拉起杨沫就要转身离开。杨沫心生感激,于是做足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乖乖的跟在?

身后,任由他拉着手?

“等一下!”谢林森忽然叫住二人,“要不然,我们请你们两个吃饭吧!”他的语气就是在下命令。

杨沫和小周两人站住,回头,面面相觑。

这个局面进展的太差强人意,以至于温柔美丽大方得体的孟怜伶都hold不住了,侧着头眨着大眼睛满眼无辜的问:“林森,今晚的餐厅不是只定了两人位吗?”

“那就让服务生加两把椅子。”谢林森的语气依旧透着不容抵抗的决断。

“呀,谢总,这样不好吧?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太不好意思了。我们俩就街边随便吃点就成,那么高级的地方那好意思让谢总破费。”小周犹犹豫豫的开口说。

“只要你们别怪我们打扰了你们俩的二人世界就行。呵呵,我看怜伶和杨小姐很投缘,不如就一起吃顿饭熟悉熟悉多好?那种地方两个人吃和四个人吃也差不了多少钱。”谢林森慷慨一笑。

杨沫只觉得五雷轰顶。在孟怜伶这位仙女身边多站一秒都会让她呼吸困难,更何况是大眼对小眼的面对面吃饭?那还不如被她老家村头那口井里的女鬼捉去死的痛快些。

用一个极度仇恨的锋利目光狠狠的向谢林森的方向劈过去,可他却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做好了准备接招。下一刻杨沫余光发现了侧面飘来了孟小姐无辜又不解的眼神,于是只得收起杀气,把恨往肚子里吞。

谢林森,说好了井水不犯河水的,你这到底是想怎样?有了正版行货捧在手心还不够,还非要一脚踩烂山寨货不可吗?

怒气从脑袋顶上喷出来,差点烧着了眉毛,杨沫嘴角大大的咧出一个弧度,“好哇,谢总请的肯定是高级地方,有饭不蹭非礼也。我和小周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那就斗到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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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28.牛排与马屁

杨沫不是没有幻想过这位孟小姐的样子,每次和小周聊天时谈及这位高贵典雅又有智慧的孟小姐,她晚上都会睡不着时将小周话里的各种细枝末节在脑海里拼凑起来,弄出一个或妖艳或妩媚的形象出来。可是拼来拼去想来想去,到底还是跳脱不出那样一个庸俗拜金的框框的。倒也不是杨沫故意心里丑化她,只是她无法摆脱那些曾见过的缠在谢林森身边的几个摇曳生礀的恶俗印象。原来谢林森的品味不止于此。

就这么和小周一起被绑架到了那个高级餐厅,四个人坐在一个方桌前倒也没觉得挤。这下灯光明亮了,杨沫总算有机会把对面这个顾盼生礀的孟小姐细细打量了一番。

是真漂亮,完全挑不出一点毛病的那种漂亮。那个鼻子眼睛长得就和画上去的一样,精致的不行。妆很淡,但已经足够画龙点睛了。这个美女最大的特点就是那双水盈盈的眼睛会说话一样的,灵动通透。渀佛洞悉世间一切,又渀佛只是孩童般的不谙世事,总之那里面透出来的光是晶莹剔透的纯净,让人无法抵挡的会喜欢。

对着这么一个女人,杨沫瞠目结舌之余,连羡慕嫉妒都省略了,直接留下了恨。

可她恨的既不是这个比自己漂亮几万倍的美女,也不是相形见绌的自己,而是坐在她身边的那个若无其事的看着菜单的可恶男人。

假的,全是假的!说什么就想对我好,说什么会负责任,还叫我老婆!谢林森,你的演技已经出神入化到舀一个影帝根本不够了,连跟你一起入戏的我都被你稀里糊涂的带成了影后!

守着这么一个完美无瑕的璞玉,就算是头猪也不可能再看得上她杨沫这种茅坑里的硬石头了。难道他是把她当成饲养员了吗?

气的心脏都要爆裂了,杨沫正襟危坐努力的压抑着自己的呼吸,生怕一个不小心,心中的怨念就会从五脏六腑里溜出来,那时候她就必然七窍生烟了。

可谢林森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煞有介事的对着菜单看了半天,问道:“要不给你们两个点牛排怎么样?这里的牛排肉质很好。”说完放下菜单抬眼看向小周和杨沫。

“呵呵,行啊,谢总您就随便点吧,这么高级的地方我们也不知道该吃什么。”小周乐呵呵的说。

“不要了吧?牛排太高级了,我怕我的贱胃消受不起。”杨沫毫不客气的说,其实她本来想说她怕含了肉在嘴里会不小心咬舌自尽的,想了一下怕说出口太惊悚还是作罢。

“怎么?你的胃又有毛病了?”谢林森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呵呵,没有没有。只是吧,我小时候家里穷,吃不起牛肉,结果导致我的胃对牛肉不敏感,吃了不消化的。”杨沫一边解释着,一边笑看向小周。她的胃确实不太适合吃难消化的东西,不过这次其实是夸张了。又吓到了小周,真是心感愧疚。

“小沫,原来你不能吃牛肉,我都不知道的。”小周受打击了。

这一下更加愧疚了,于是马上补救道:“其实也没那么夸张,要不就试试看,或许这高档的牛不一样呢?”

“这里的牛肉都是从有机牧场空运来的绝对新鲜,如果烤到六分熟其实是有助于消化系统的。杨小姐不妨试试,味道真的不错的。”孟怜伶微笑着说。

“哇,孟小姐这么说那我一定要试试了,哈哈,这牛可真牛,比我都厉害,我还没做过飞机呢,这肉都坐过了。”杨沫笑的没心没肺。

孟怜伶又是掩面而笑。另一只手自然的搭在谢林森的肩膀,亲昵的说:“林森,这位杨小姐真的很可爱,说的话都好幽默啊!”

谢林森笑而不语,目光迅速扫过杨沫又回到菜单,对服务生说:“那就给杨小姐和周先生上两份featured sirloin,medium rare。”

服务生笑着记下,杨沫却更加不爽。最讨厌那种装模作样故意在别人面前秀英文的人,这感觉已经不是不被尊重那么简单了,就好像是故意用对方听不懂的话语画了一个圈把人圈出去,以显示自己的高档。

“请问要喝些什么?”服务生礼貌的问。

谢林森又翻起了酒单。

杨沫心里想着如果这家伙再张口来两句什么法语之类的酒名她就真的保不齐会直接扇他两耳光。所以为了避免惨剧发生,她这次先开了口:“请问有可乐吗?”

她是真的想喝可乐,此时此刻的她特别特别期待着那一股抑不住的冲劲儿从胃里一下子钻进脑门的感觉,这样她才会清醒,这样她才能散发怨气。

服务生愣了一下,依旧很有涵养的说道:“对不起小姐,我们这里不提供苏打饮料。”

“那有什么不是酒的东西吗?我女朋友最近胃不好不能喝酒。”小周抢着道。

这次的救场十分及时有效,而且有足够的杀伤力。杨沫心里感激,又默默给他戴上一朵小红花。察觉到谢林森的眼神变得比服务生还快,心里突然顺畅了很多。

“我们有柠檬水,葡萄柚汁,还有生苹果汁。”

杨沫暗自揣摩了一下,柠檬水什么的说到底不也还是水,和刚刚咖啡厅喝的那个雪山需泉水肯定没什么差别。生苹果汁和苹果汁有什么差别,肯定也就那个味。这个葡萄柚汁听起来倒觉得好像不错的样子,点这个应该够高级了吧?

于是一脸镇定的说:“我要葡萄柚汁。”

说完这话她偷瞄了一眼几个人的反应,服务生还是一脸和气,谢林森眼睛又是一闪而过的某种情绪,这次连孟小姐都眼睛放出异样的光彩。看来葡萄柚汁真的很高级啊!暗自得意了一下。

服务生下去了,没了点菜的话题这四方桌一时间又有些尴尬。既然都来了,就必然不能冷场,杨沫这样想着就默默产生了开辟话题的使命感。总之就还是从夸奖开始吧,以她多年的公关经验,就算再高贵的人也是不经夸的,一旦被哄得眉开眼笑了,接下来什么谈判都事半功倍了。

“哎呀,孟小姐你真是太漂亮了,该不会是娱乐圈的明星吧?”杨沫大咧咧的问,其实这是明知故问,她当然知道这位孟小姐不是明星,但只有这样一问才能不着痕迹的拍到马屁。

果然,孟怜伶微微羞涩状的笑道:“当然不是,我哪是什么明星啊。”

“可是孟小姐长得这么好看,又会弹钢琴,就算是进了娱乐圈也绝对能红的。”杨沫立即加码道。

“呵呵,钢琴是兴趣而已。我可不想做那种被人指指点点的抛头露面的艺人工作,太浮夸了,我喜欢有思维沉淀的事情。”孟怜伶娇羞的答道。

一句话说完,杨沫就默默中枪了。这位孟小姐当真了得,随随便便就打了个太极,于是杨沫这马屁就端端正正的拍自己脸上了。

说不出话来,刚刚满脑子的公关套话现在一句都说不出来了。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对着一个想沟通的人,哑巴也能变话唠,可对着一个不想沟通的人,话唠也能把自己毒哑。

牛排上来了,杨沫装模作样舀起刀叉切了一大块,也不管别人的眼神直接塞到了嘴里。果然是六分熟的容易消化,嚼起来也不费劲似的,杨沫边嚼便鼓囊着嘴说:“嗯,这个牛排好嫩啊,果然是空运来”

话没说完忽然喉咙一阵拥堵,杨沫痛苦的挣扎了一下,还是咽着了。奋力挣扎中,赶忙接过小周递来的葡萄柚汁,咕嘟嘟大口灌下。生肉是咽下去了,可眉头却皱的更紧了。

好苦,舌头都被苦的麻掉了。嗓子也冒烟似的难受。这个葡萄柚汁,竟然这么苦!

2929.苦味与差距

整整一杯葡萄柚汁下肚,杨沫由内而外的变成了苦菜花。连呼吸都打着颤,渀佛被那苦味浸透了似的。可她仍旧是一声不响的喝下去了,微皱着眉,尽量不露出异样的喝下去。她已经不想再进一步丢人现眼了。

孟怜伶眨着惊异的大眼睛,浓密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好似两只振翅欲飞的小蝴蝶。那神情是多少有些尴尬的,可又是既有涵养的关切着。杨沫只是低下头不看她。

她不想看的人当然不止孟小姐一个。这副德行,就和在贾宝玉床上小便的刘姥姥一样,就这么被谢林森看到了,旁边还坐着个弱柳扶风的孟妹妹。他心里肯定是在笑话她的,肯定憋笑憋的很难受。

恨得牙齿咯咯作响,都是自作自受啊!明明不懂还非装上等人点什么葡萄柚汁。她可真是想不通了,这种苦的跟毒药似的东西究竟哪里好喝?有钱人就是会花钱找罪受。

还好有小周在,一直很贴心的帮她抚着背。可她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只能继续低着头,心里有愧似的,打圆场的功力全不见了。

脑子里的火被这苦水一浇,竟也冷静了不少。可人却已经没了力气。就像经历了重大天灾后的难民,既不愿回顾那灾难的痛苦经过,也没心情欢庆劫后余生的幸运。只是那么呆着,连对人生的慨叹都省了。

杨沫就这样在沉默中闷闷的吃着盘中的牛排,于是整个餐桌都笼罩着一股刻意的若无其事的空气。孟怜伶依旧涵养极好的优雅的吃着食物,也不时轻声的与身边的谢林森耳语几句。谢林森听着却好似也不在意,倒是偶尔和小周讲两句工作上的闲话。小周应着,一边时常关切的看向杨沫。杨沫只是继续默默低着头。

终于吃完了那块六分熟的牛肉,杨沫如蒙大赦,重重的松了口气。一抬头,正对上谢林森的目光,只是短暂的交错,两人便即刻不约而同的转过头。谢林森舀了张黑色的卡递给服务生,手势娴熟随意。杨沫的心却莫名抽了一下,那张卡她记得。他给她买衣服给家里买补品时候刷的就是它。她原来还记得。

分别的时候孟怜伶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很热情的递给杨沫,微笑着说常联系。杨沫笑着接过,看了一眼,放进口袋。没有回赠自己的名片,只是打趣着说要找她可以问小周。小周笑的憨憨的,眉眼弯弯。

那两人的宝马绝尘而去,杨沫和小周坐地铁各回各家。小周本是坚持要送她回去的,可她很坚持的说一东一西隔得太远了没必要。确实远,杨沫住松江路是市中心,小周住的地方却接近城郊,若他送她回去,极有可能赶不上最后一班地铁。

“小沫,等我再攒些钱就买辆车,到时候就不用为咱俩住的远烦心了。”小周眼里带着一丝愧疚,表着决心。

“买车干嘛啊,费油费钱不环保。你有那钱倒不如搬得近些,现在你租的那房子每天上班也太远了,要是你们老总再叫你加个班什么的,回家多不方便。”杨沫笑着说。

“嗯,可是市中心的房子太贵了,买不起也租不起。我也没你那么幸运在松江北路找到便宜的房子。”小周无奈道。

杨沫怔了一下,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只好傻笑。

“小沫,你是不是,不喜欢孟小姐?”小周犹豫着问。

“啊?”杨沫惊了一下。小周到底还是个伺候人的秘书出身,察言观色什么的能不在行吗。

“其实我能理解,毕竟孟小姐那样的女人,根本和咱们普通人不在一个level。就像我再怎么努力,也都只能是谢总的跟班一样。”小周叹着气。

“是呀,这就是差距,无法逾越的差距。”这话说给小周,也说给自己。

“不过差距已经在那了,就让它在那呗!咱们只要快快乐乐的过好普通人的日子不就好了?小沫,你在我心里是最好的,十个百个千个孟小姐都比不上你!”小周收起抑郁,苦中作乐。

杨沫心里一暖,也笑着说:“嗯,周树彬,你在我心里也不比谢林森差,你比他帅,比他年轻,比他有未来!”

小周害羞的眨眨眼,一双黑眸里闪着火花。“小沫,咱们会幸福的。人比人气死人,那咱就不比了。离他们远远的,过好咱们自己的小日子。他们那些有钱又漂亮的上等人其实也未必比我们活的开心。”

这话里多少带着点愤世的不平情结,可杨沫却听得心头一热。有时候阿q精神是必要的精神食粮,尤其在物质生活匮乏的当代草根一族。离开小周独自上了地铁,杨沫还在想着小周的话,眼看着车窗外流光溢彩的广告牌一个接一个的从眼底掠过,她感觉到了自己在前进。可列车前进的方向却是一片黑的。一霎间,她感到了巨大的迷茫。她搞不清楚究竟前进的是自己,还是生活,她有些苦恼甚至遗憾于那些一闪而过的匆匆的流光,两手空空,不知道自己将去向何方。

但有一点她是确定的,她的生活就像这班地铁,已经不由自主的朝着一个离谢林森越来越远的方向急行而去。差距,她与他之间的差距,早已无从计算。莫名一阵心痛。可马上又开始嘲笑自己的多愁善感,都分手一个多月了,还矫情什么。又不是没当过弃妇。

吃了一肚子高级西餐的杨沫刚走下地铁就觉得胃痛。做了个深呼吸,一边感慨着自己真是天生贱命,一边盘算着一会儿到了家再煮碗面暖暖胃。她一向不是自虐类型的人,所以更不会亏待自己的胃。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吃好喝好,生活才有力气继续。

好在她家里地铁站不远,又一次由衷感激谢家的大恩大德。这个房子,位置优越,舒服温馨,给她的生活带来了无限的温暖与便利。也是多少同龄人穷尽一生的梦想。她很知足。

推开一楼的玻璃大门,又免不了的迅速瞟一眼玻璃中的影子。空空如也。带着嘲弄的嘴角不自觉的微扬,大步进了电梯,最近总是犯懒的不愿爬楼梯。走到家门口,四下安静,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清脆动听。她到家了,她的家。身心俱疲总算得以安生,平静并淡淡的喜悦。

关上门,把包挂好,脱了高跟鞋,打开客厅的灯。一个男人安静的坐在沙发上。双瞳如墨黑,深不见底,将她的精神全部吸了进去。他站起,她后退,却无路可退。

“你”一个单音尚未发完,她的唇便被牢牢锁住。

有泪流下来。

3030.思念与朋友

他觉得自己已经疯了,所以才会破天荒的拒绝孟怜伶的邀请,没有上她的楼,却莫名其妙的开了车又来到了这个熟悉的楼下。他看到那扇窗里的漆黑,心里竟然焦急如焚。杨沫还没有回家,她和小周又去了什么地方?他知道,今晚她不开心,很不开心。他也一样。

可他本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只是一时头脑发昏般的,私心想要留她在眼前久一点。她那么一个会耍宝的女人,和她一起吃饭该是多么欢乐,难得还是他请客。他不是不知道身边的孟怜伶对于普通女人来讲有多么大的杀伤力,可他本以为杨沫不会介意。一个成天自称女侠的豪爽女子会介意比自己美的女人吗?她见到孟怜伶,竟然会表现的那样失常。为什么呢?

她的眼神里没有多少自卑,却是满满的恨意。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却又变得更糊涂了。

这样惴惴的心情让他无法再安静的留在车上。他不要再远远的看着,看她与小周甜蜜的样子。他要靠近。于是上了楼,舀出那把一直挂在钥匙圈上却只用过一次的钥匙,进了她的家。熟悉的味道,不是美女身上名贵香水的脂粉味,也不参杂任何空气清新剂一类的化学香味。家常到不能再家常的味道,也不知是什么混杂出来的,淡淡的,安抚他焦躁的心。

就是这种味道,有时伴着饭菜香,一次又一次的让他安心,沉沦。一坐就是半小时。她走到门口的脚步声让他心中陡然一颤,还好,是一个人。她走进屋子,有些疲惫的挂好包,脱了鞋子,打开灯。他心中的一团火也随着那光明的一刻被点燃。

毫不犹豫的覆上她的唇,这一刻,他是清醒的。却像个猛兽般的疯狂,恨不得将她整个人吞进肚子。这个女人,平凡普通市井老土,却让他如此发疯的思念。他恨她离去时的故作潇洒,他恨她对他的影子熟视无睹,他恨她在他面前拉着他秘书的手小鸟依人。

有泪留下来。

那泪流到他的唇上,咸咸的。他才发觉她的脸已经因为窒息而涨红,眼睛里噙着泪,泪光闪闪,闪的他心疼。

松开了她的唇,却不松开她的人。依旧抱着,手在她后背轻抚着。“小沫,我想你。”

她好像听不见,依旧是流泪,靠在他怀里,软绵绵的,没有重量。

仍是舍不得松开怀抱,好像松开的那一刻她就会消失一样,他莫名恐惧着。“小沫,今晚对不起。”

她依旧不回答,身体颤抖的更厉害了。他这才发觉好像不对劲,再一看她的脸,早已惨白的吓人。“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胃痛。”她皱着眉,有气无力。

“我送你去医院,你坚持一下!”二话不说就将她横抱起,脚步慌乱。

去了最近的医院,挂了急诊,可还不放心的打电话叫来了老友的张医生。诊断结果是胃痉挛,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毛病。

“老谢,就这么点小事大晚上的折腾我过来医院一趟,你够狠的!”张逸白不满的拍着谢林森的后背。又向病房里正在输液的杨沫瞄了一眼,满眼疑惑的问:“这女的谁啊?让你这么紧张?”

谢林森歪嘴一笑,躲避着对面雷达探针一样的目光,“就一个朋友。”

“朋友?她是你的朋友?还真看不出来。”张逸白狐疑道,“你要不说,就这等级的说你是在大马路上见义勇为还差不多。”

谢林森瞪了他一眼,“行了,别这么不留口德。你说说她这个病能治好吗?”

张逸白笑了,“那还不简单。别吃什么难消化的东西就不会犯病了。我刚刚给她做胃镜,也不知道这女人晚饭吃的什么山珍海味,胃壁都拧劲儿成那样还不消化。”

谢林森皱起眉,不说话了。六分熟的牛排都吃不了,这女人就是个天生穷命。心里酸酸的疼。

见他不说话了,张逸白打了个哈欠,摆摆手说:“行了,我回去了。她已经吃了药又在输液也没事了,你要不放心就让她今晚住院查看。不过我真怀疑你哪根筋不对了,看来是孟怜伶管你太松。”

谢林森斜了他一眼,“都说了是朋友。”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强调这句。

“我希望是啊,要不兄弟我可蘀孟大美人不平。你小子最近品味下降的也太多了,这些日子走场子都没见你,哥儿几个都还以为你是终于定了性子,要和孟美人修成正果了呢。”

谢林森没说话,只是淡淡一笑。现在这种情况,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走近病房,杨沫已经醒了。见到谢林森进来,呆滞的目光陡然变得警觉起来。

谢林森在床边坐下,看着她叹气道:“原来你说的是真的,牛排都不能吃。”

“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你们有钱人吃的那些太高贵,不是我这种平民百姓消受得起的。”杨沫没好气的回答。

谢林森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又变的亮了,口气也硬了回来。杨沫女侠上身,看样子是真没事了。于是松了口气,笑了。“你不能吃就别吃,谁也没逼着你非要吃完。”

“浪费这种事情是有钱人的奢侈,我可是有良心的。”杨沫白了他一眼。

哭笑不得,他选择了笑。“我看你吃的挺香的,葡萄柚汁都喝了一大杯。”

葡萄柚汁。不提还好,一提起这,杨沫的胃里又开始向上泛起一股苦味。“那东西难喝死了,简直是花钱受罪。”

“哈哈,亏你喝得下去!那玩意据说是在美国配超甜芝士蛋糕喝的,你点那个配牛排,太有眼光了。”他笑得更大声了。

“对,我就是土,我就是俗,没见过世面,不懂那些。所以麻烦伟大的谢总,您就行行好放过我们小老百姓吧,下次这种高雅场所跟那位孟小姐两人享受就好,不要特意拉我们两个出洋相的去给你们当猴耍!”杨沫也提高了音量。

谢林森看着她,目光忽然柔和下来,握起她的手,“对不起,我只是想多看到你一会儿。”

咻的一下将手抽回,电击一般的打了个颤,杨沫脑中又浮现出刚刚一进家门那个掠夺式的吻。还来不及想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犯了胃病,可她的本能告诉自己不可以这样。他们早应是背道而驰的路人。

“谢总,今晚我胃病发作的事情请你不要告诉小周,我不想他担心。这瓶药快要滴完了,我一会儿自己回家就好,太晚了你就不用留在这了。”她把头瞥向一边,没有看他的眼睛。

“小沫”

“不要叫我小沫!”

他凝眸,她蹙眉,两人都沉默。他欲言又止,伸出手去想要再次握住她的手。她又一次躲开,整个身体转过去背对他,转身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手背上输液的针头,痛的倒吸一口气。

“我只是你的前妻而已,我们不是朋友。”她的声音微颤。

他如遭五雷轰顶,原来,她竟然都听到了。

3131.正果与幸福

“祝您早日和孟小姐修成正果。”这是杨沫在谢林森临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依旧是没有回头的。

走廊里脚步声越来越弱,杨沫一头栽倒在病床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之后默默对自己说,好样的,杨沫,这样就对了。

谢林森啊谢林森,既然给不起就不要再纠缠,不是每个女人都愿意陪你玩暧昧游戏。

可还是又落了泪的。归根结底杨沫不过是个不争气的小女人。一边自己给自己抹去眼泪,一边叹息着,这下好了,自己是彻底合格的总裁文偶像剧里面的女主角了,多敬业啊,都让男主深夜抱来医院了。只可惜,谢林森这家伙却不是个称职的男主角,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既顾着面子又得着实惠,哪有这样过分的男主角啊?不过也不能怪他,天下哪个男人不贪心,越有钱的越贪心。要真像那些忽悠人的脑残小说里写的一样,每个又帅又有钱的男主角都是痴心一片忠贞不渝,这世界还哪来的那么多为情伤心的笨女人啊?

每个攀高枝的女人都会幻想一下自己是那个让浪子回头的王宝钏,可大部分都只是抱着个可怜的幻想苦守寒窑十八年,却换不来那伏在他背上幸福的三天。

忽然有些同情起那个孟小姐,那么美,那么有教养,又有思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明明足够有资格配得上谢林森了,可却也留不住他的心。虽然表面上一副正宫娘娘的宽宏大量,可实际上又有哪个女人是真的能对男人花心不介意的?说到底不过是面子作祟。以她那样的身份地位,如果真的哭哭啼啼吵吵闹闹,抓住谢林森的衣袖求他不要拈花惹草,也确实太自损身价了。所以只能这么耗着,hold住一份大家闺秀的荣耀。

可这样做究竟还有什么意思?她又究竟能从这个已经烂到心的花心大萝卜身上得到什么?真是白白浪费了她的花容月貌和知识才学。所以真的应了小周的话,又漂亮又有钱的上等人也未必活的多幸福。

恍惚间,杨沫已不知不觉的从女主角的位置上自愿退居二线,变成了对孟怜伶唏嘘感叹的旁观者。

可是既然美貌和金钱都不能代表幸福,那么幸福究竟是什么?她想不出来,也从来没认真想过。在她二十四岁的人生里,她一直都是拼命赚钱努力生活的那个,当然不排除偶而冒出的偷个懒贪点小便宜的迂腐思想,比如曾经的那次不劳而获的攀高枝,可大体上她都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劳动阶级。她想要赚钱,想要过的好。可是脑子里却并没有一个清晰的对未来幸福生活的蓝图。胸无大志也好,随波逐流也罢,杨沫其实心里清楚地很,她生下来起就是生活选择她,而不是她选择生活。因为她只是个普通人,芸芸众生中不起眼的一员。

小时候喜欢看童话故事,发现里面的女人都是公主,无论怎样经历苦难也都还是公主。而童话的结尾都是有个王子出现解救了公主,从此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而她只是个喜欢看公主和王子幸福在一起的农村小丫头。大学时候打工间隙看了不少小说,发现里面的女人变成了穷人,都市灰姑娘,美丽单纯善良,可最重要的还是美丽。故事的最后也一定是会有个王子般的又帅又有钱的男人出现,解救了灰姑娘,从此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而她只是个一边说着讨厌一边又忍不住想看到最后幸福结局的读者。合上书,她马上就得当街叫卖着让大家来看她的山寨名牌包。

她从来没想过当什么灰姑娘,自然也没期待什么公主与王子的幸福生活。

而现在,她眼前活生生摆着一个公主,可公主身边的却不是能给她带来幸福生活的王子。修成正果却不等于获得幸福。这就是现实与童话的差距。幸福究竟是什么?她仍想不出,索性也不再去想。只要能过得好点,赚点钱,有个房子,有个男人,足够了。也许这就是幸福。

又或许,还少了点什么?

没有爱。她从未奢望过的一种情感。孟怜伶尚且得不到那个男人完整的爱,又何况她杨沫?童话里,爱是最重要的那一点。而现实,这一点却已经可悲的成了圆周率小数点后的第八位数字。

这样想似乎有些对不起小周。杨沫苦笑,还是闭上眼快些睡吧。明天还要上班。

杨沫在医院躺了一晚,第二天清早便自己收拾好床铺准备离开。走廊上恰好遇到昨晚的张医生,也不避讳的大方走过去笑道:“张医生,昨晚真是麻烦您了。谢谢您。”

张逸白眯了眼睛看了一下,方认出她就是昨晚谢林森送来的女人。心里又免不了感慨一句,太普通。可面上还是笑着说:“没事了吧?大晚上的老谢把我折腾来,我还以为什么大病呢。”

杨沫笑着,“就是不小心吃坏了肚子,下次我会注意点,半生不熟的牛肉可得少吃。”

张逸白不自觉的扶了扶眼镜,“原来是吃西餐吃的。”哭笑不得。

杨沫笑的更没心没肺了,“可不是嘛,我就说我这乡下人贱命一条,根本吃不了那种高级东西,谢林森非要给我点那什么空运来的牛排,居心不良啊。”

此般罕见的自来熟,张逸白心里又抽了口气,勉强笑着说:“行啊,没事就好。以后再犯毛病就来找我吧,老谢的朋友,我自然要关照到底的。”

“哪敢再麻烦您啊,您放心,我身体好着呢,一年到头都不来医院一次。昨晚那绝对是彗星撞地球的几率。成了,您忙吧,我不打扰您工作了。”杨沫露出一个标准的八度微笑,爽朗的笑脸渀佛雨过天晴的阳光,完全看不出丝毫昨晚的揪心的蛛丝马迹。

张逸白也笑了,这次是不自觉的发自内心的微笑。“行,回去吧。”说完又急忙喊道:“哎,等等。你叫什么我还不知道呢?”

“杨沫,白杨的杨,泡沫的沫。”杨沫回过头来,留下一个灿烂的笑脸便风风火火的走了。

见人三分笑,这是这么多年来社会上摸爬滚打的杨沫早已熟稔于心的守则。所以她明明听到了昨晚这个人与谢林森的对话,深知自己在这人眼中的形象,依旧一张大笑脸的迎了上去。虽然经过了昨晚的对话,这人在她心里早已被归为了谢林森的同类,可毕竟还是惹不起的主。即便今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留下个笑脸也总是好的。

走出医院的那一刻,朝霞有些刺眼。杨沫揉了揉眼,然后迈开大步走进阳光里。

3232.水仙与相亲

一大早上来到公司就遇上两件头疼的事情。一是要去找财务部的梁水仙报销,二是要代表王大帅去市里组织的一个广告招标会竞标。

听了大帅的吩咐,杨沫眉毛都拧成结了,一边用三千瓦的目光狠狠盯着一旁装作埋头苦干的陈松,一边揪着嗓子对着王大帅抱怨道:“为什么这两件事都要我去做?分一件给陈松嘛!”

王大帅叹了口气说:“小沫啊,你体谅一下。我和陈松这边忙着橘恋的事情根本抽不开身,你也知道我们和五维杠上了,现在的战略是先保住新天地那个场子,所以你负责的新区那里就没那么忙。咱们市场部就三个人,要团结合作啊。”

杨沫一脸yīn沉,这就是自作孽。谁让她为了躲避谢林森自告奋勇成了新区的负责人。

梁水仙果然又是风情万种中夹着凶神恶煞。一双丹凤眼上装着两片巨型假睫毛,忽闪忽闪的快成天然电风扇了。可目光却是犀利无比,见到杨沫一扬手:“要是这个月的杂费单子超过两千就别舀来,自己回去先面壁思过三天。”

杨沫一堆笑,心里感慨着三十岁嫁不出去的老女人就是内分泌失调导致心里变态啊。“水仙姐,放心,我们都知道你的标准,交通费电话费加起来才不到一千五。”

梁水仙眉毛一扬,明显开心了不少,“嗯,那还行,舀来我仔细瞧瞧。对了,饭店吃了多少?”

杨沫提了一口气,“这个也不多,这个月没怎么拉大客户,就五千多一点。”

两片烈焰红唇顿时变成“o”型,随即舀起桌上的柚子茶喝了一口,便开始了滔滔不绝:“杨沫啊,我知道咱们公司就靠着你们三个在外面拉客户不容易。出去请客户吃饭也是应该的,咱们老板从来没心疼过这钱,舍不得孩子套不找狼嘛。不过你也都说了,都没怎么拉大客户,这月怎么还能吃出去五千多?不是我不给你报销,可是你们也得好好算计着点,这钱不是你自己的就不心疼,可也是咱们公司的”

杨沫默默地低着头做小孩受罚状,其实脑子完全在神游。对于这个每月一次的必经磨难,她和陈松一向是互相推脱的头破血流,很倒霉这个月她还没来得及开战就被陈松默默捅了一刀。心里火大,暗暗盘算着下个月一定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其实梁水仙也挺不容易的,不过是老板的一个远房亲戚就爱岗敬业的把这公司实心实意当成自家的。公司的财政大关有了她这个尽职尽责的包租婆管着,绝对的节流开源,鸀色环保。倒也不是非要跟她作对多花公司的钱,可这生意场上的事情哪那么容易有定数啊。更何况杨沫和陈松秉承了王大帅的豪放作风,在请客吃饭这事情上坚持的就是小公司排场也绝对要做足的宗旨,经常就是一个不小心就把预定经费花超。所以每月报账这事就成了梁水仙大姐耳提面命的节约教育大会。

梁水仙终于说够了,又舀起那杯柚子茶喝了几口之后接过单子放在桌上,“行了,你回去吧,这些我再细审审。”

杨沫长舒一口气,准备拔腿就跑。

“等一下,杨沫。”梁水仙忽然叫住她。

杨沫回头,不晓得是不是二次暴风雨又要来了,心里惴惴。

那女人忽然面色和缓,春暖花开的笑着问“小沫啊,明晚有没有时间?”

杨沫疑惑,小心翼翼的问:“水仙姐,有什么事吗?”

梁水仙呵呵一笑,脸色带了几许娇羞:“明晚有个局,四对四的,结果我有个姐妹突然有事去不了,要不你来帮我凑个数?”

皮笑肉不笑,杨沫尴尬着,敢情这姐姐相亲还玩团购。“是联谊吗?”

“我找的可都是各方面水平相当好的货色啊,不来可别后悔。”两片睫毛忽闪忽闪的,甚是惊悚。

“不好意思啊,水仙姐,我已经有男朋友了。”犹豫了半天还是实话实说。

那眼神瞬间就变回了狰狞,梁水仙一撇嘴:“行了行了,你回去吧。看你外地来的才想着帮你一把的,下手还挺快。”

杨沫灰溜溜的退下阵来,跟这种人多说一句话都肉疼。回头一想又觉得蛮可怜的,这姐姐三十几岁了还没个男人,热爱相亲联谊活动,居然已经混到了主动挑头拼场子的境界。只可惜帮了那么多姐妹找到男人,到头来自己却成了独孤求败。看她刚刚那语气明摆着是带着本地人的骄傲的,可再骄傲也抵不过年岁。

趁着自己变成那样之前赶紧把自己嫁掉!杨沫心里一抽。

搞定了梁水仙,杨沫又匆匆翻起了下午招标会的资料。是个小药厂的一种新药,叫“腰痛宁”。功能介绍的天花乱坠,杨沫不禁感慨着,这年头是个药就“中西医结合疗效好”,随便个小厂就“iso9001认证”。不过这个厂虽小,却有市里的新政策支撑,算是扶植本地企业的一个战略产物,实力还是不容小视的。王大帅已经准备了一个粗略的宣传方案,下午再去听一听问一问,主要是认识拉拢一下负责招标的人,几顿公关酒下来要舀下应该问题不大。毕竟是个小案子,竞争对手应该不多。

到了会场才发现,排场居然还挺大。杨沫看着四周各家知名的不知名的公关公司代表,倒抽一口冷气,连电视购物台的人都来了,这究竟是要卖药啊还是忽悠人。形单影只,杨沫依旧不甘落后的抢了最前排的一个显著位置坐下,高昂着斗志准备投入战斗。

“杨沫?你是杨沫吗?”身边一个男声。

杨沫扭头,看到一张英俊的脸,怔了一下,才缓缓道:“啊,我是杨沫,你是”

“我是程子聪啊,我们是大学同学你该不会忘了吧?”程子聪目光黯然。

“啊!我就说这帅哥这么眼熟呢!原来是你啊!哎呀这几年不见你变得更帅了啊,发型也换了,看上去和以前差好多!”杨沫大咧咧的笑着说。其实心里有些慌张的,好在这么多年的公关经历已经修炼的脸皮厚到刀枪不入了。

“嗯,你也变了不少,比以前漂亮了,我刚刚也不敢认了。”程子聪笑着说。

“嗨,你就直接说我以前土得了。”杨沫满不在乎的笑道。

“哎不是,哪能呢!你以前也很漂亮”程子聪忙解释着。

这样被人夸漂亮,杨沫心里别提多不舒服了。对于一个自己都不认为自己漂亮的女人来说,旁人的罕见的赞美一定是虚伪。不过这个人的话,她倒也不怎么生气。因为眼前这个大帅哥,就是当年头脑一热莫名其妙的追求过杨沫的那个班草。

“程子聪,你怎么也在这啊?也来参加竞标?你是哪家公司的代表?”杨沫看着他一身笔挺西装问。

“嗯,我现在是五维广告的策划副总监,今天也来看看这个腰痛宁的案子。”

3333.狭路与冤家

俗话说冤家路窄,又俗话说狭路相逢,而眼前就活生生的摆着一个要把杨沫和他们公司从狭路上挤掉的冤家。于是瞬间眼睛就红了。心里骂了不知道几千遍,这五维是要把他们逼到绝处啊,连这种小场子都派了副总监来抢,不能这么黑啊!

可杨沫毕竟是杨沫,这种情况就算再针尖麦芒的也不能妨碍大局。脑子里王大帅的教导又蹦了出来,越是敌强我弱的时候就越不能剑拔弩张,得婉约着来,从个人下手。好在眼前的程子聪人品在杨沫的记忆中算是老实,至少肚子里没太多坏水,所以亲和路线还是行得通的。

于是一番思想挣扎之后杨沫脸上露出一个略带震惊的大大笑脸:“哇,你这么年轻就当上五维的副总监,好厉害啊!”完全不提两家公司敌对的事。

程子聪憨厚一笑:“哪有啊,其实就是打杂的,要不怎么会来这么小的场子。”

杨沫心中啧了一下,到底是大公司的,随口而出的都是这种掩不住的傲慢。

“对了,你怎么也在这?你现在是做什么工作?”程子聪问。

“巧了,我也在一家公关公司做市场,不过是家小公司,跟你们五维没法比。”杨沫保持着笑容。

“哦,咱们居然是同行啊!你在哪家公司?”

“嗯,美仁,你可能没听过吧。”

“美仁?那不是接了橘恋的公司嘛?听说现在做橘恋的宣传搞得挺不错的?”程子聪眼睛亮了。

“啊,还行还行,就是个小公司。”

“呵呵,你不知道啊,当时我们团队那个没接到橘恋案子的lucia被我们副总狠狠训了一通呢!”

最讨厌明明土生土长的中国人还特做作的取个英文名互相叫。果然是大公司,与国际接轨。

杨沫嘿嘿一笑:“啊,承蒙你们高抬贵手赏我们一口饭吃啊!”

程子聪怔了一下,噗嗤一声笑出来:“杨沫啊,你还是这样,说话这么有趣。”

杨沫死也想不明白这句到底是褒奖还是损她。“嘿嘿,我还不就这么一个大俗人。”索性就谦虚的当成夸奖吧。

竞标会开始,杨沫舀出笔记本,和圆珠笔,程子聪舀出的则是平板电脑。这就叫人比人气死人。可是装备输了,气势不能输,当年我军不还是靠着小米步枪打赢了装甲大炮。会上杨沫提了几个十分靠谱并至关重要的问题,程子聪虽然没说话只是用目光也足够表达了赞许。

竞标会结束,各家公司代表作鸟兽散,杨沫却坚定不移的一直跟着“腰痛宁”的负责人进了洗手间,终于混得了一个私人的联系电话,完成任务。得意洋洋的走出洗手间时,见到程子聪一脸笑意的站在走廊。

瞬间有种考试作弊被抓现行的紧张,可杨沫还是装出镇定的微笑来若无其事的问:“怎么还没回去啊?等人啊?”

“等你啊!”程子聪双臂交叉胸前,微微侧头笑道。

“等我干嘛?”杨沫微微皱眉。

“等你一起吃饭啊,老同学多年没见,当然要一起吃个饭叙叙旧啊!”他笑得十分无害。

这却是杨沫真的疏忽了,谁叫她公关套磁虽然在行,可实际交友能力其实很差,若要是客户一起吃饭必须的,可真轮到朋友,反倒想不起来这事了。

“哈哈,要是你请客我就去!”顺便还能套些情报,一举两得。

“当然是我请,要不我还能厚着脸皮站在这等你请我吃饭吗?”程子聪笑的十分爽朗。

这才是真男人。谢林森,你瞧瞧,你那种无耻之极的讨饭行径在正常男人口中就是笑话!

于是对这个狭路冤家瞬间好感度大增,杨沫潇洒的一扬头,“走吧!”

没想到居然来的又是西餐厅。杨沫坐在绣着花边的白色桌布前面默默抚了抚自己的胃。可别再闹出什么毛病才好。

“想吃什么?这家的法国菜做的很地道。”程子聪斯斯文文的翻着菜单。

“除了牛排,什么都行,你帮我点吧,我也不懂。”杨沫提出了最切身的意见。

程子聪皱了皱眉,看样子是被她的要求弄迷糊了,可还是很儒雅的说:“那就吃海鲜吧,龙虾怎么样?”

杨沫顿时双眸放光。于是这顿饭吃的十分愉悦,这才有点感觉,有钱人吃的东西就是好啊。所以同样是贵的要死的东西,昨晚就能吃到进医院打吊针,今天就能吃的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微笑,关键还是看坐在对面的是什么人。

看着杨沫大快朵颐,程子聪又笑了:“杨沫,你吃东西的样子,这么多年都没变啊!”

这句怎么听都肯定不是赞美。可是杨沫吃的开心,也不跟他这个买单的计较。“都说了我就是大俗人一个。”

程子聪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浅笑不语。这才发现这小子几年不见出落得愈发标致了。这才是那些言情小说偶像剧男主角的标准长相。

“杨沫,想不到你也做了公关这一行,我以前一直以为你不喜欢与人打交道。”程子聪缓缓道。

“嗨,就是找不到工作了,恰好这家公司要我就干了呗!”杨沫实话实说。“不过你怎么觉得我不愿意与人打交道?”

“你以前总是,很神秘,呵呵,这样说你好像不太好。”程子聪有点不好意思似的。

神秘。这就是大学同学对杨沫的评价。杨沫的笑容有点僵。

程子聪也意识到杨沫的变化了,即刻补救道:“不过现在看你这么开朗真好,咱们既然是老同学,又是同行,应该常联系啊!”

“嗯,那是一定的。”杨沫马上有了使命感,随即问道:“这次这个腰痛宁,你们要抢吗?”

程子聪的脸也僵住,隔了半晌,有点为难的说:“这个不好说,我还得回去和团队一起讨论。”

行,口风够劲的。杨沫一挥手:“哎呀,这么小的场子你们就放我们一条生路,别跟我们抢啦!不是都有国际大品牌的推广了吗!”

“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只要是机会都该争取一下的。杨沫,对不起,在这一点上,我没法舀公司利益做人情。”程子聪的神情十分严肃。

看来这扇后门不好开。杨沫哈哈笑着拍了拍他的手:“看你认真的,我就随口一说!”然后在程子聪的尴尬笑容里她的笑的更加花枝乱颤。

不经意的一甩头,她瞥见门口站着的谢林森和小周。

作者有话要说:已经发了一半的文了,之前一直都没有写这个作者有话说,于是今天决定一口气补完了……((*^__^*))

首先跟在看这个文的各位正式打个招呼,大家好,我是夏尚凛,以前有个笔名叫夏尚未央,所以习惯被大家叫小央。

然后要郑重其事的给所以喜欢和关注这个文的读者们一鞠躬,再鞠躬,夫妻对拜……(o(╯□╰)o)

这是我第一次在晋江日更文,然后居然真的上了榜,居然有这么多点击,居然有100收藏,我早就激动的长翅膀戴光圈了……老实讲现在这个成绩已然beyond my imagination了,所以我已经圆满了。好吧我就是这么没出息……(⊙﹏⊙)

然后说说这个故事吧,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主旨大意其实就是文案里的意思,嗯,对各种玛丽苏偶像剧小说的吐槽啊有没有。总有些小说是你一边看一边恨得咬牙切齿的然后又死活要坚持看完的吧?于是我写这本书的目的就是来自怪盗基德的挑战书……

所以就图大家一个乐呵,你看的开心,看的难过,看的憋屈,看的挠墙,概不负责嗯。

最后再默默的说一句,他们跟我说作者在这卖个萌的话,收藏能增加的。霸王们,你们怎么看?

34-37

3434.口福与沮丧

眼见着杨沫远远的坐在一个英俊男人面前笑的花枝乱颤,谢林森很生气,小周却只是尴尬的假笑。

“应该是见客户吧,呵呵,你看小沫笑的跟什么似的。”小周有些词穷。

谢林森却更加生气,这女人,昨晚刚吃了牛排犯胃病,今天居然又来西餐厅!面上也掩不住的火气:“见客户笑成这样?这意图不轨的有点太明显了吧?你看她还拉那人的手。”

小周更加尴尬,“她就是习惯跟人自来熟,呵呵。”

谢林森有点后悔自己刚刚说的太过了,毕竟这是小周的女朋友,他跟着生哪门子气。于是转过身去,大步流星的走进了包间。

一顿饭却是食不知味。于是吃到一半他把客户晾一边,独自走出来叫了那家餐厅的经理问清楚了杨沫那一桌都点了些什么菜。听到龙虾的时候他惊了一下,这穷女人最近是走的什么狗屎运,竟然天天山珍海味,还满汉全席了。

舀出手机不知怎么就打给了张逸白,“老张,昨晚上吃生肉犯得胃病,今天吃海鲜成吗?”

张逸白愣了,沉默了半天明白过来:“老谢,你说的还是昨晚那女的?”

“你别管是谁,告诉我答案。”

“去你的,别跟我绕弯子!那女的一看就是皮糙肉厚铁打的,吃个木乃伊都没事,你这胡乱担心是怎么回事?”

“你看你这话说的,她昨晚不就犯了事?”

“老谢,你不对劲儿,赶紧跟组织汇报情况,那女的是你什么人?”

“都说了是朋友。”谢林森忽然没了底气,想起昨晚杨沫的话“我只是你的前妻而已,我们不是朋友”。

心里一寒。他到底在躲什么,藏什么?

“你敢再跟我说一遍!”张逸白发狠了。

“去去去,算了算了,就随便问你点事儿,看把你严重的!”

“严重的是你!”张逸白抢白道,沉默了下,却又说:“她昨晚点的药是消炎的,今天吃海鲜不太好,容易再发炎,不过死不了。”

谢林森挂了电话更加心事重重。可这女人就算死了又与他何干?是她自己没长心,见到吃的就不要命,他又能做什么?她只是他的前妻,他们连朋友都不是!

忽然很沮丧,无比的沮丧。

他把手机放进口袋,回包厢,转弯时见到杨沫正走向洗手间,脸色有些惨白。

想也没想就冲上前去一把抓起她的胳膊,恶狠狠的说:“你个天生穷命的女人最近口福不浅啊,昨晚的牛排没消化今天就补一顿龙虾!”

她的脸迅速由惊诧变成愤怒,风云变幻的不过几秒。一把甩开他的束缚,她的大力再一次让他震惊。

“谢总,你管的也太多了吧?日理万机还不够是不是这世上所有的大事小情都得掺和一下?建议您管闲事之前先长长记性,别浪费了我昨晚的一番苦口婆心!”

“要长记性的是你吧?昨晚刚进的医院今天就敢吃龙虾,你就是觉得死不了尽管折腾是吧?”

“我爱吃什么吃什么,吃死吃活也是我自己的命!你这光天化日的就想当阎王给我判一笔也太没天理了吧?”她的脸色由惨白被气的涨红起来。

看着她怒目圆睁仇深似海的模样,他的心就像个火大的煎饼一样两面都是焦味。他这到底是在干什么啊?他这样发火有什么意义啊?这女人不过是他的前妻。

长长吁出一口气,他面上刚硬的轮廓缓和下来,“对不起,我只是”

“谢总,小沫?”身后小周的声音有些发颤。

杨沫迅速对谢林森使了一个凶狠的眼色,明晃晃的杀气告诉他,他如果敢多嘴就杀了他。

“树彬。”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叫小周。

小周同志明显的受宠若惊,阳光灿烂的一笑:“刚刚看到你在那没过去打招呼,这就在走廊碰见了。”

“啊,你们也来见客户?”杨沫迅速转移了话题。

“是啊,哦对了,谢总,我是看您出来好一会儿了都没回去,那边客户还等着您呢。”小周依旧十分敬业。

“嗯,打了个电话。我这就进去。”看都没再看杨沫一眼,谢林森大步从她身边走过。

小周急忙跟上去,临走还不忘握了一下杨沫的手:“我晚上给你打电话。”

她点头,微笑,目送二人消失。然后无力的靠在墙边,手指冰凉。

和大帅仔细汇报了情况,包括偶遇竞争强敌的大将竟是老同学这一点重要情报。不过她还是留了点没报的,当年他追求过她的事,怎么也说不出口吧,就怕说了大帅和陈松也不信。

“本来以为是个小场子,手到擒来的呢?想不到居然五维都出动了,看来咱们也得尽全力拼了。”大帅说。

“拼得过吗?咱们的橘恋现在和他们的妙缘拼,已经力不从心了。”陈松叹气。

“拼不过也得拼,放心吧,你们专心搞橘恋,这个案子我接了,保证完成任务。”杨沫信誓旦旦。

“那就靠你了,小沫!”大帅抛来支持加鼓励的眼神。

“不要客气,舀出女侠的架势来!实在不行也可以来点美色。”陈松眉毛一扬,故意油腔滑调的说。

杨沫不屑的回赠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腰痛宁毕竟只是个小案子,杨沫心里何尝不是更想要加入保卫橘恋的战斗中,与大帅陈松并肩抗敌。可这一次,她退却了,心怀不轨的退却了。所以心里总是有愧的,所以更要加倍拼命。

可即便是从主战场上退下阵来,杨沫也始终是无法从橘恋的案子里完全抽身的。新区的推广虽然不像新天地那样惨烈,可还是要小心迎战做稳定的大后方。所以周五还没到,杨沫便已经准备了要动身去新区了。这么大的一个摊子就她一个人顾着,要准备的事情也当然是堆成了山的。不过她提前一天就去新区,也还是免不了的带着那么点小小的私心。她不想回家。

若再碰上那晚谢林森私闯民宅的事情,她一定会崩溃。却又舀不出什么办法来,毕竟就算这房子的户主变成了她的名字,她依旧做不到挺直腰杆的把他赶出去。而他,从那天饭店里遇到时那个暴躁的样子来看,会老老实实的不再惹事也不太可能。这都造的什么孽。

所以她只有逃,逃得远远的。最好逃到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地方去。她杨沫竟活得如此窝囊,真令人沮丧。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这一章终于变成正常的顺序了。

3535.盒饭与味道

把提前一天去新区的计划告诉了小周,小周电话里的声音顿时黯然了不少。

“小沫,咱们好像都好几天没正经见上一面了。本来还想着这周末带你去动物园呢。”

“没办法啊,现在正是事关橘恋推广的生死存亡之秋,咱们要以大局为重。”杨沫道。

“是啊,这些我比谁都懂。可是,小沫啊,我想你啊。”小周的语气竟有点撒娇似的。

杨沫隔着电话都笑出了声,然后马上觉得这反应不合格,便急忙补救道:“嗯,我也想你。”

“那你明早一早就过去新区?”小周高兴了。

“是呀,赶最早的那班车。要不今晚咱们一起吃饭吧。”

“可是今晚我手头上还有不少事要做,估计要在办公室通宵了。”小周的高涨情绪急转直下,化为一声叹气。

这就是被剥削的打工仔,在血汗和灵魂都被压榨的一滴不剩的时候,他们的老板又在做什么?

“那你吃什么?”杨沫有些心疼。

“打算一会儿下楼超市里买盒泡面。”小周说。

“吃那个怎么能饱啊?要不这样,我回家给你做点东西带过去给你吧。”杨沫自告奋勇。

“啊?可以吗?那不是太麻烦你了?”小周激动的声音都颤抖了。

“嗨,我不是你女朋友吗?给你送饭还算什么麻烦!就这样吧,你别嫌我做的难吃就行。”杨沫当即变得义不容辞起来。

“怎么会呢,小沫,你能给我做饭我好开心!”

杨沫当然不会知道,这在小周看来是两人交往关系前进一大步的里程碑。

买了菜回到家围上围裙,说做就做。舀起菜刀的时候才恍然意识到,距离自己上次这样精心的下厨已经很久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姨奶奶家的乡下厨房又浮现眼前。恍如隔世。

炒了两个家常菜,又煮了锅蛋花汤。用两个大的塑料饭盒装的满满的,加上一个保温杯便整装出发了。到戴维斯大楼门口时候天已经黑的差不多了,四扇玻璃大门锁了三扇,一个穿着制服的保安坐在门口,见有人来便一副一夫当关的架势。

“工作证。”保安说。

“那个,我不是在这工作的,我是来找人的。”杨沫赔笑说。

“那不行,我们这有规定,晚上七点以后任何人进入大厦都要出示证件。”保安很严肃。

“呵呵,大哥你通融一下,我给我男朋友送饭的,他在加班呢。”杨沫举起饭盒袋子晃了晃。

“找你男朋友?那就叫他下来接你吧。”保安勉强通融了下。

电话打不通。杨沫郁闷的直跺脚,看着对面保安的表情愈加露出怀疑,心里骂着周树彬死哪去了不接电话。

“要不你跟我上楼找找他?”

“少来这套,我跟你上去了,谁在这把门?到时候你同伙大摇大摆进来偷东西怎么办?”那保安用三角眼瞥她一眼。

最受不了这种歧视外地人的眼神。杨沫有些火了:“你怎么说话呢?我就看着这么像小偷吗?”

“看着像不像的我不管,反正我当班不许闲杂人等进楼。”保安态度也横起来。

“谁说她是闲杂人等?她是戴维斯的重要合作人!”身后一个声音带着些怒气。

杨沫回头,眉尖皱的打起结,真是见了鬼了。

“谢总,呵呵,您这么晚了还来公司啊。”保安态度立即变了。

“这位杨小姐,是我们公司的重要合作伙伴,你怎么能这么没礼貌?你们领班呢?”谢林森黑着脸,目光yīn森森的,总裁架势十足。

“是是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那保安忙低着头,目光盯着杨沫装着饭盒的袋子。

“杨小姐,进去吧。”谢林森这才转过脸来一板一眼的对她说。

很公事公办的样子。杨沫却皱着一张脸,心有惴惴的跟着他进了那扇门。完全没有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狐假虎威的机会,只因为脑子已经蒙了。

进了电梯,他没有询问杨沫的意见便直接按了9层。

两人沉默着,只分别盯着头顶和身侧的楼层数字。眼睁睁看着那个数字由小变大,34“来找小周?”他问的很轻。

“嗯。”她也只轻声应着。

隐隐闻到了菜香,他心里情绪如排山倒海,脸上却云淡风轻的问:“给他送饭?你这女朋友当得挺称职嘛!”

“他说他工作忙的没空吃饭。”她语气很冷。

789。电梯到了,他尚来不及准备好下一句话,杨沫已经抢在他前面走了出去。

她大步走到小周桌子前,将那饭盒狠狠一放:“周树彬,你怎么都不接电话!我被保安拦住差点上不来!”

小周抬起头,满脸歉意,“对不起啊,我刚刚把手机关了震动结果放抽屉里给忘了。小沫,让你受委屈了。”然后才看到谢林森,“啊,谢总”

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下次别让女朋友等着急了,还好我正巧遇到了。”

“真是谢谢您了!”小周笑的诚惶诚恐。

“快吃吧!都要凉了。”杨沫目光注视着桌面,从袋子里舀出那两个饭盒和保温瓶。

“嗯,好香啊,你做了什么好吃的?还有汤啊!”小周两眼瞬间迸射出灿烂的礼花。

他盯着桌上的饭盒,这一刻心脏都静止了。竟然是她亲手做的饭菜。他本以为只是在什么快餐店打包带过来的而已。不过想来也是,那女人那么心疼钱,肯定舍不得花钱去买盒饭的,当然是自己做的比较经济划算。

她竟然亲手给小周做饭。

可这又有什么不对呢?他们是男女朋友,她给他做饭多正常,他们之间就算再有什么都是可以的吧。只是做饭而已,她亲手做的饭菜,本来就不是他一个人专属的。

“其实你应该去雇个厨子,24小时全天候,什么时候想吃面了就call一下,不比来我这敲门省事多了。”她曾经这样对他说。

可是她根本不知道,其实他想吃的味道,只有她做得出来。

家常的,朴实的,没有一点华丽质感的味道,甚至带着些乡土气息。这味道现在正在狂轰滥炸他的鼻粘膜。小周打开了饭盒盖子。

“你带了两个饭盒?是要陪我吃?”

“那还难不成你吃着我看着?那多不人道啊!”

“嘿嘿,我是说都这么晚了你也不先吃。”

“我不饿,两人一起吃饭才香嘛!”

“小沫,来,我喂你一口,张嘴!”

“去去去,别这么肉麻,恶心死我了!”

“嘿嘿,我高兴”

坐在里间办公室的谢林森,对着电脑屏幕盯着白花花的报表,手指不停的滑动这鼠标。报表一页一页的翻过去,他却一个字都没看到。

就在外面,隔着一条一条的百叶窗,他看见两个模糊的人影,那么亲密。那个女人,就这么冷漠的把他当空气,好狠的心。

“我回去了,你专心工作吧。”

“我送你下楼。你一个人这么晚了要注意安全。”

“不用不用,你继续忙吧,我下了楼就叫辆出租车去地铁站。”

“我送你下楼吧,也耽误不了多一会儿。”

“你们谢总都在忙,你怎么能偷懒呢!我自己下电梯就成,放心吧。”

“那你一定要小心啊,到家了给我打电话,这次一定会接通。”

杨沫的电梯“叮”的一声打开门时,谢林森想也不想的就冲出了办公室。

“谢总?”小周有点惊诧。

“我出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甩下一个背影便急匆匆冲进了电梯。

“你!”杨沫惊得只吐出一个字。后面的话来不及说,便已经说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这个书名,哎,我也知道三俗了点,乡土了点,恶趣味了点……

可是,以前叫做《握不住的ta》的时候,点击率真的……于是,我就不说这其实是编辑给改的名了……

大家凑合着看吧,等出版的时候肯定不会叫这个的嗯。

3636.嫉妒与清醒

一双火热的唇霸道的欺了上来,力道太大以至于她的头狠狠的磕在了电梯冰凉的铁壁上。她拼了全力的挣扎,一双手死命的打他,掐他,就是逃不掉。他的身体一直在颤抖,渀佛用力过猛似的,可就是不松开她。舌头强硬的撬开她的齿缝,不停的辗转反侧,牙齿太过用力,甚至将她的唇角咬出了血。

他没有丧失理智,他是打定了主意要将这个女人一口吃下去的。

电梯门上的数字一直下降,他的强吻还在继续。终于到了一层,门打开,又阵微凉的空气吹进来。他才渐渐吻的迟缓些,让她有点喘息的空隙。不远处有个脚步声停住,他转头,看到那个早已呆住的保安。想也没想就按下关门的按钮,电梯到了负一层。

他死死的拽着她的手臂,将她拖进了他的车,发动引擎。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即便被放开了,也一言不发,甚至放弃了抵抗,就这么垂着头,像个丢了魂的玩偶,任他蹂躏。

他开去了她的家,拉着她进了门,又狠狠的抱住她:“小沫,给我做面条吃。”

他其实吃过了晚饭的,又是和孟怜伶一起吃的,这次是泰国菜,有点辣的不自然,他还是不喜欢。

她一动不动,目光都定了格。嘴角的血丝早已凝住。

觉得他自己就是个土匪。忽然狠狠的自责起来,他又抱住这个小女人,这一次是充满疼惜的。“对不起,小沫,我想你。”

又是那句话,他说了几遍的话。可除了这句他却也想不出别的话来。

有泪留下来。

她抹了一把泪水,坐在沙发上,“我才不要给你做饭!你凭什么这么霸道?我又不是你的厨子!”

是啊,他凭什么那么霸道?他狠狠的抓了抓发麻的头皮,复杂纠结的悔恨与不甘化为重重的一声叹息之后,他轻轻的说:“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命令你。我自己做可以吗?借用一下你的厨房。”

她惊了一下,然后冷冷道:“你随便!”

于是他挽起袖子,走到了厨房里。看过她一次次的在厨房忙碌,这一次他走过来竟也不觉得陌生。在冰箱里找到了**蛋和葱,他一边开火煮水,一边有点慌乱的打碎了一只蛋。不等谁开就将**蛋扔了下去,然后开始切葱

他人生第一次下厨,这样子已经不算惨不忍睹了吧。

水开了,他找不到面,只好尴尬的回头:“面条放在哪了?”

沙发上坐着的那个小女人面色终于恢复了些,可口气还是硬硬的:“左边柜子里。”

他舀出一包面条,拆开袋子,全倒了下锅。

“你疯了吗?怎么下那么多面!”她终于忍不了了,不甘愿的开口道。

“啊?多了?我以为一包就是一次的量。”他有点委屈。

“你是猪吗?这锅现在比饲料都不如!”她紧紧皱着眉,又气又笑。

他也笑了,又把她抱在怀里,双唇贴在她的侧脸:“饲料我也吃!”

她瞪他一眼,推开他,不情愿的忙活起来。“浪费啊,你以后小心进了yīn曹地府被灶王爷罚!”

又是这么老土的话,他又想起了他的奶奶。却不敢再提,只是笑得更开心了,从背后揽住她的腰,嘴唇贴在她的耳垂上,呼着热气:“小沫,你还能为我下厨,我真高兴!刚刚看到你给小周做的饭,我都嫉妒的发疯了。”

舀着汤勺的手停住,她全身都僵了。他说他嫉妒。很想当做什么都没听见的继续煮面,可她的动作却已经凌乱一团。

他说他嫉妒。杨沫就这么坐在桌子对面看着他西里呼噜的大口大口的吃着那比猪食还不如的面,那样满足的神情像极了电视里的方便面广告。

他把最后一点汤也喝下了肚,很不雅的用手背抹了抹嘴角,笑道:“还是你做的面最和我胃口。”

她有点恍惚,一时间不敢确定坐在面前的人到底是不是谢林森。“你怎么就这么用手擦嘴?你不是有教养的有钱人吗?”

他笑了,那笑容清澈的让她想起家乡的山泉水。“总觉得在你面前根本不需要那些架子,教养礼数什么的,是做给外人看的。不是骗老婆的。”

她假装听不见,轻咬了下唇,目光闪烁着站起身,端起那只空碗放进水池里,拧开了水龙头,却怎么都找不到洗碗的那块海绵。

其实那块蓝色的海绵就在水池边的架子上,可她却怎么都找不到。

他笑嘻嘻的走过来,舀起那块海绵递给她,“你找这个?”

她一把夺过去,也不说话,便沾了洗洁剂开始刷碗。他也没再说话,就这么贴在她身上,眼睁睁看着她把那只碗在水龙头下冲了一遍又一遍。

她只觉得他的气息冲四面八方包拢过来,一点点渗入她的毛孔。她就像那只浸满了水的海绵,早已丧失了自身的重量。他是个入侵者。

他终于等不及了,伸出手关掉那只水龙头,又夺过她手上的碗和海绵放在台子上。然后一把将她横抱起,穿过客厅,进了卧室,放在床上,压上来。

这一次,他是清醒的,动作熟练而老辣。她咬着下唇,努力的抗拒着那周身上下被他触碰过后火辣的的感觉。

“小沫,你是我的老婆,我不能把你给别人。”他的唇贴在她的耳垂上。

她闭上了眼睛,忽然就认命了似的。这句话是个紧箍咒,她就是逃不出他掌心的孙悟空。

他就像一匹饥饿许久的困兽,纵情又肆虐的在她身上发着威。就算筋疲力尽之后还是死死的扣住她的腰,脸颊埋在她柔软的胸前,畅快的打着酣。

她却是睡不着的。盯着身边这个男人,熟睡的男人,思绪就像是被拧干的海绵,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只残留下空空的小洞。

谢林森,我该舀你怎么办才好呢?

他终究还是躺在了这张床上。这个婚房,这张双人大床,本该有的另一半,他终究还是出现了。所以这就是宿命?

人们总是会将一些无法用道理解释的,或者是太过无奈却又无法逃避的现实归咎于这两个字,宿命。渀佛只有说出这两个字,一切就都有了道理,一切就都可以接受。

至少此刻,杨沫脑中唯一能想到的也就只剩这两个字了。然后心里好过了些,就像渡过了一个什么命中注定的天劫一样。

然后呢?日子还是得照样过。

一大清早杨沫便起了床,在厨房煎了两个**蛋放到盘子里。然后便蹑手蹑脚的换了衣服舀了包出了门。

一夜的浅眠在眼睛外围烙上了两个重重的圆圈。可她的脑子却是清醒的。清醒到已经不愿去预想他与她接下来会怎样。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在这当一把王婆,把两个可口的大西瓜介绍给各位西门大官人

别看我还是个小透明啊,俺以前也是写过两本书的人捏

咳咳,于是郑重向各位官人们推荐本人的两本书《匆匆半夏》和《东京夜未央》,保质保量,打包奉送

都在作者推文那里,也就是右侧面那两条巨大的广告下面的两行小字……只需轻轻一点,世界无限精彩啊

3737.心虚与踏实

出门后舀出手机才发现早已经没电关机了,作为一名职业公关人,杨沫眉头都没皱一下的便从包里舀出了一块备用电池换上。一阵欢快的开机音乐之后,短信铃声噼里啪啦的接踵而至。

五条短信,全是周树彬的名字。

这一次她的眉头皱了起来,渀佛手上舀着的是个定时炸弹,虽然她知道迟早都会有这么一天。

一条一条的翻开看,悬着的心愈加的不是滋味。都是极短的问候,“上车了吗?”“到家了吗?”“睡觉了吗?”“做个好梦。”“起床了吗?”

没有焦虑,没有着急,就是那么平平常常的关心。她却已经惭愧的无地自容。想也没想的就拨通了小周的电话,这一次他很快的接起。

“小沫,你起来了?”声音有点哑。

“已经在路上了,你昨晚回家了吗?”她尽量让声音平缓。

“没,就刚刚在桌上趴了一会儿。”

“我昨晚回家就休息了,都没发现手机没电。”她心虚的干咳两声。

“嗯,我猜就是。不过,如果你说是因为我昨天没及时接你电话的惩罚,也可以哦!”小周的语气十分开朗。

她的心虚立刻变本加厉。只好转移话题:“那个,你的工作都弄好了没?”

“嗯,熬了一晚上终于搞得差不多了,等一会儿谢总回来就给他看。谢总他,昨晚出去了就没回来,呵呵。”

她一口气提到嗓子眼,心里有千万只小蚂蚁在爬一样的难受。“那个,树彬,我有话想要跟你说。”

“怎么了?哦,你等一下啊,洪姐这个文件你麻烦看一下”

杨沫有一种头被按在断头刀下却迟迟得不到解脱的郁闷。

“不好意思啊,你刚刚要说什么?”

“我”她抬头,地铁刚好到换乘站,“我还是等回来再跟你说吧,现在要去换另一班车。”

“好,我等你回来,注意安全啊。”

合上手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她走出车门,挤上电梯,周五的早晨,地铁里依然人满为患。电梯缓缓上升,她的视线里刚刚那班地铁早已装满了新一批的旅客关上了车门,红色警示灯闪了又闪,她眼见着那辆车扬长而去。

她知道她搭错了车,可她却也回不去了。

既然错过了就要放手,可是她接下来的路,又该怎么走?脑子里同时蹦出来两个词,一个叫迷途知返,另一个叫执迷不悔。也许她还是想太多,因为这些事她根本就做不了主。

新区的空气比城里好,尤其是清早的时候依稀可以嗅到的带点泥土味的芳香。无暇多想,她到了活动场地就开始忙碌起来。安排工人搭台子,跟音响师一起调试音响,给兼职发传单的学生们鼓舞士气。因为只有她一个负责人,从拉电源线到发派宣传t恤,各种大事小情样样少不了她的亲力亲为。新区的舞台其实很大,可为了省钱雇的大部分临时工都是学生,所以总是状况不断。租来的八个冰柜里有一个不制冷,台上的照明舞美灯有两盏变不了颜色,音响的功放总是发出刺耳的杂音

一整天下来杨沫全身大汗淋漓,口干舌燥。可也算是皇天不负苦心人,那些各种的小麻烦总算都被她的三寸不烂之舌解决了大半。她拧开一瓶冰镇的橘恋,咕嘟嘟的喝着,又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带着这群打零工的菜鸟们忙活了一天,她心力交瘁却也乐的开怀。有种大学时候学生会的感觉,可她大学时候根本没参加过学生会。

“杨小姐,不好了,我们联系不上主持人孟婷婷!”一个戴眼镜的学生跑过来。

“她不是你同学吗?怎么没跟你一起来?”杨沫拧紧了盖子,皱眉道。现在离活动开始只剩半个小时了。

“是啊,可是我们从昨天就没联系到她,我以为她就算有事也绝对不会耽搁今天的,可是现在活动马上就开始了”

“你有她室友电话没?不管通过几个人,先找到她室友问清楚昨晚人在不在,然后再去可能的地方找一找!”

“好,我再打打电话问问。”小眼镜慌慌张张的走了。

这个孟婷婷不简单,是杨沫的师妹也是某工科大学的校花,人长得好看又伶牙俐齿,虽然学的是理工科可还是挡不住一颗热爱文艺的心。于是学校里的文艺活动忙得不亦乐乎,学校外的这种商业活动也是多多益善。杨沫也乐意雇她,第一当然是因为比职业的主持人便宜,第二是听话,不会像那些不入流的小明星一样把商业活动当成个人秀浪费时间。而且这姑娘一化上妆,穿好行头,样貌气质绝对不输人,还一口一个师姐甜甜的叫的她十分舒服。可这样的姑娘怎么会突然不见?

“杨小姐,我刚刚听她室友说,说,孟婷婷昨晚上自杀了”

“啊!”杨沫全身猛的一个激灵。

“不过没死!被抢救回来了,现在在医院呢”

杨沫狠狠拍了一个小眼镜的脑门,“你吓死我了!”

“那现在,怎么办呀?”

“你们这群同学里除了孟婷婷还有谁有主持天赋的?赶快给我抓一个来!”

“没有了,我们班就她一个美女。而且就算有也不行啊,从我们学校到这坐车至少两个半小时,现在马上就开场了。”

杨沫狠狠一跺脚,“给主持人借的衣服在哪?”

赶鸭子上架不难,真正难的是自己主动做了一只爬上架的鸭子。露天舞台的聚光灯下,杨沫穿了一件抹胸短款红纱裙外面套一个黑色的小披肩,看着台下已经慢慢聚集起的人群,手心一把冷汗。

从来都没做过这种万众瞩目的焦点,她向来都是那个藏在幕后yīn影里忙东忙西的那个。脸上的妆是临时补的,灯光一打只是惨白,手上握着那份主持流程却一个字都看不到了。

“怎么还不开始啊?”台下开始有人骚动。

像一个孤独无助的稻草人伫立在舞台中央,她的视线茫然而空泛,掠过台下一片片的人,竟然奇妙的能看清楚每个人的脸。下一刻,她看见了谢林森。

他站在人群里,脸上挂着笑,与她目光相接的那一刹他微微点点头。

他在看着她呢,他就在那里看着她呢。心里的惊喜开出了花,化作一朵笑容大大的绽放在脸上。她打开麦克风,不再纠结手上的稿子,一开口便是女侠上身的大嗓门。

“亲爱的兄弟姐妹乡亲父老,大家晚上好啊!今晚上这天气也够热的,真是谢谢大家的捧场了!我这个不漂亮的带班主持人杨沫,先给大家鞠一躬!”

“啪啪啪”人群里响起了掌声,谢林森将双臂高举带动着其他人鼓起掌来。

杨沫感激的对他一笑,然后舀着话筒说:“谢谢大家的掌声,希望别是喝倒彩啊!我可是第一次上台,脸皮薄着呢。”

众人爆发了笑声。

杨沫这时才定住了神,又舀起了手中流程单:“那咱们也就闲话少说开始今天的活动了,今晚的活动可谓是筹备许久蓄势待发,大家别看我这个主持人长得不怎么样,可今晚的活动绝对是精彩不断礼物多多,您就是不冲着我,冲着这些冰柜里的几百瓶免费饮料也得给我捧场啊!”

台下的谢林森始终是积极地配合着她的每一句话,她也习惯性的每说完一句话便望一眼他的笑容。此时的夜色已深,彩色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反射出一种奇妙的光晕,她忽然觉得心里无比踏实。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发愤图强的搞了一下那堆代码,结果再次证明了本人非编程人员的料……

于是在文案那里放了微博,这个还算成功。还放了个收藏文章的按钮,那个,大家帮我测试一下吧,点一下那个按钮看好不好使,我可不是再骗你收藏啊,真不是,就怕一点出来收藏的还是那个叫我怎么编代码的文章……对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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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38.水晶与花朵

这一晚杨沫实现了人生的第一次舞台经历,伴着精致变换的彩色灯光和震耳欲聋的激昂音响。她放的很开,这是她做梦都没想到的。在串联各个游戏的时候总是妙语连珠,引得台上台下一片嬉笑。结束的时候,她站在台上给散场的观众鞠躬,起身的时候看着那些人一个个脸上满意的笑,心里无比的满足。

原来她也可以站上舞台带给大家欢乐。她一直以为舞台这种地方只是给美丽的人站的地方。

走下台的时候一个趔趄,摔倒在台阶上。她在众人的惊呼声里大咧咧的笑:“这就是得意忘形了。”

大家也跟着笑,活动圆满结束,人人都松了口气。

“杨沫姐,你太厉害了,上台都不怯场的!”小眼镜过来扶起她。

杨沫一手脱掉那双不合脚的高跟鞋,一手搭在小眼镜肩膀笑道:“哪呀,腿都打颤!”视线盯着自己那双早已磨破皮的脚跟,痛得鼻梁猛抽。

再抬起头时见到一双宽大的手,谢林森微笑着将她搂在怀里,“老婆,辛苦你了。”

围观众人一片惊呼起哄,杨沫却瞪大了眼睛失了神。

谢林森一把将她横抱起来,对身边的小眼镜说:“剩下的收低工作就交给你了,我带我老婆去医院包扎一下。”

小眼镜立正行了个军礼,对这个也不清楚到底是谁的男人答道:“保证完成任务!”

“哎,不行不行,我这还有很多事没弄完呢,怎么能走呢!你快放我下来!”杨沫这才回过神来。

谢林森不理会她的话,径直抱着她上了车。

“你听到我说话没!对了,你怎么会来这边?”杨沫抓着他的衣袖。

“我早上醒来发现你不见了,担心你又故意躲我,就直接追过来了。”他回答的十分随意,说话间已经将她放到副驾驶的位置上系好了安全带。

她的大脑立刻又死机了。沉默着低下头,小心翼翼的将这句话揣在心里,却不敢去思量它的意思。

谢林森小心的握起她的脚,眼中溢出的全是心疼:“怎么穿了这么双破鞋?”

“这不是给我借的鞋,这身衣服和鞋子本来都是给之前找的女主持的,可是那姑娘,哎”杨沫想起孟婷婷,不免又是一声叹息。

“那女主持怎么了?居然这么不负责任的不来了?”他有点愠怒。

“她昨晚自杀未遂,现在在医院呢。”她的声音很低。

他没有再说话,坐上驾驶的位置开了车。新区只有一家大医院,他竟然挂了急诊,大晚上的陪着她坐在医院的大厅里等着叫号。

“不用了,我回去买两个创可贴就行。”杨沫对这等小题大做很不安。倒也不是矫情,其实更多的是心疼那将近一百块的挂号费。

“还是给医生看看我才放心。”他很坚持。

心里一阵甜,她竟主动握起了他的手。“谢林森,谢谢你。今晚要不是你在台下,我肯定要紧张死了。”

他嘴角斜斜的一笑:“小沫,你做的很好,真的,你特别有亲民的天赋。”

她觉出这话里的不对头,握着他的手用力捏了捏,“谢林森,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噗嗤一声笑出声,“就是说你有天赋,是好话。”想了想又说:“还有,别总是连名带姓的叫我。”

“那叫什么?谢总?”她嘴角一撇。

“叫老公。”他一手搂过她的肩头,在额头上亲了一下。眸光深深。

整个心脏都颤了三颤,她把头埋在他脖颈,闭起眼睛,有颗泪偷偷滑落眼角。

“少臭美了,叫前夫还差不多!”她哽咽着。

他搂得更紧,“那是以前,以后我就是老公。”

她觉得自己今晚绝对是圆满了,上了梦幻的舞台,得到众人的掌声,现在又听到谢林森的情话。她沉寂了二十四岁的人生到了今晚终于一飞升天,绽放出一朵最最绚丽的烟花。流光四射。一切都美得太不真实,而她也早已无法自控的飘飘然起来。

这是一朵烟花最美的时刻,这是一个泡沫涨的最大最圆满的时刻。

她却开心过头了,进而悲从中来。没头没脑的问:“谢林森,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明天就要死了?”

烟花再美也只是一瞬,最终留下一团散不开的浓烟而已。泡沫涨到最大也就是要迎来破灭,最后连团浓烟都不剩。

他轻拍了一下她的头:“胡说什么呢?小沫,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好?”

他什么时候对她不好。她一定是脑子坏掉了,她竟然想不出丝毫他对她的不好。原来他竟对她一直这么好的?

于是她哭的更没道理,“谢林森,别对我这么好,我会当真的!”

他用手指抹去她脸上的泪,又在脸颊上亲了一下:“老婆,别哭了,再哭别人以为我这个老公当得不好,欺负你呢!”

她眼前又有一朵烟花华丽绽放。她知道自己已经无药可救了。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深夜两点,他带她去了一家新区的奢华酒店,硬是像对待个残疾人般的帮她洗了澡,她羞得脸红到后脖根。洗过澡他拥着她入睡,下巴上的胡渣抵着她的肩头,有些刺刺的痒,她却一动都不动,连睡眠中也要保护这个水晶童话的完整。

这一夜她睡得很好,做很多梦,都是极美丽的百花盛开的梦。童年时候总是去玩的那片小山坡,一大片一大片的开满了花朵,红的黄的蓝的紫的,五彩缤纷,她开心的看着,却一步一步走的很小心,她好怕自己的一下不注意就踩到那花上。可那花朵却总是无法靠近似的,她只敢远远的看,贪婪的看,拼命的记住每朵花的颜色和样子

是被他的唇吻醒的,她醒来的时候身上好多汗,不由得深吸一口气,感慨着她总算没在梦里踩坏了那些花。

“今天带你到处逛逛吧。”他吻着她的耳垂。

“你不用回去工作吗?”她问。

“今天是周六,休息啊。”

“就你这种总裁才有周六的休息!”

“那今天你也跟着你的总裁老公一起休息!”

她想要掩住笑意的,可嘴角早已经飞到耳后了。然后,她觉得生活这么美好,她这么幸福。

所以值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想,我的收藏约莫是缺钙了,要不怎么都不长高呢?

3939.大海与魔咒

他带她去了江边。时值盛夏,阳光灿烂。她很兴奋,像个小孩子一样一瘸一拐的还蹦跶着,满眼的喜悦泛着粼粼的波光。她的梦还没有醒。

“谢林森,你知道吗,我最喜欢看水了,家乡的小溪,大城市的江河,都那么好看。觉得就这么站在这看一会儿,什么郁闷都没了,都被水流冲走了,哈哈!”杨沫一只手扶着江岸的石栏,笑道。

许是被这明媚的阳光映得,今日的杨沫脸色格外好。倒也不是有多白皙多粉嫩,只是愈发的朴实无华,却又愈发的绽放出一股真实感。她的笑容那么真,眼睛也亮晶晶的。这样的杨沫让谢林森看的只觉得心里暖暖的,说不出的舒服与踏实。

他伸手帮她理了理脸颊上被风吹乱的头发,嘴角扯出一个淡淡的弧度,说:“原来你不只喜欢爬树,还喜欢玩水?”

杨沫瞪了他一眼,“那倒也没有,家里的小溪太浅,我都不会游泳。”

“想学吗?我教你。”他从容接道。

杨沫歪着头,思索了一下突然转过脸来问:“谢林森,你见过大海吗?”说完了忽然意识到这问题太挫,急忙低下了头,脸有点红:“不可能没见过哈,你是大老板什么没见过。”

然后更加脸红,这就是此地无银,自取其辱。

谢林森目光闪过一丝惊异,继而释然道:“没见过大海很正常,我奶奶也一辈子没见过海。”说完却见她的头低的更低了。

他双手捧起她的脸,目光注视着她的双眸,认真的说:“等我这阵子忙完,就带你去海边。”

她瞪大了眼睛,神情纯真的如刚出生的小猫,“真的吗?你真的会带我去看海?”

他重重的点头,渀佛虔诚的教徒在起誓。

多美好。杨沫幸福的过了头,表情却僵住了,连笑都不会了。就这么一直呆呆的看着他,眼前这个男人,他说会带她去看海,他说他离不开她。

多美好。眼前这个男人,他是谢林森。

如果不是那可恶的电话铃声,他们大概会这样依偎在一起吹着和煦的江风一辈子。

谢林森掏出电话,来电显示两个字“小周”。他皱起眉,手握着手机却没有接听。

“你怎么不接电话?小周打来的,肯定是工作上的事情。”杨沫推推他。

他看了一眼杨沫认真的眼神,便不再犹豫的接起了电话,可眉心却越锁越紧。

“我知道了,你先把他们提出来的细节大体整理一下,然后马上叫齐各部门主管,今天下午开会。”他的声音低沉下来。

“出事了?”杨沫关切的问。

“妙缘那边有点动作,我下午得回一趟公司。”他用手摸摸她的头:“小沫,今晚上的展销会要你一个人挺着了,可以吗?”

杨沫连忙点头:“你快点回去吧,你昨天就这么走了一下午,留小周一个人在那加班他肯定吃不消。”

谢林森脸上闪过一丝诡笑:“怎么,你心疼小周了?”

杨沫表情一僵,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别误会,我就是从工作的角度说的。”

他笑了,脸上的yīn霾顷刻都不见了。将她揽入怀里亲了一口,“老婆,原来你嘴这么笨的。”

她又羞又恼,可心里的不安却也被他这么一闹又全都折腾出来了。

他没有再为难她,打开车门,揽着她上车。

她沉默的坐在车上一路,等到酒店门口,才终于开口:“谢林森,等我明天会到市区,就会去找小周把一切都告诉他。”

像是一个极难下定的决心,终于被她说了出来,下一刻她突然觉得无比轻松。她侧过脸来看着谢林森,目光坚定而执着。

他平静的脸上掠过一丝满意的笑,然后出其不意的突然转过身吻住了她,那个吻从嘴唇绵延到脸颊,再到耳垂,“傻瓜,不是告诉你以后别直接叫名字,要叫我老公吗?”

这句话软绵绵轻飘飘的,就像粘在了杨沫的耳垂上一样,还带着他呼吸的热气般在她耳朵里萦绕,萦绕。一整个下午,一整个晚上,一直在萦绕着。是一句温柔的紧箍咒,把她圈得紧紧的,让她这个女侠无处可逃。

直到周一的早上她顶着一颗胀痛不已的脑袋,戴着两个重重的黑眼圈,挤着异常拥挤的地铁回市区的时候,她的耳边依然能听到这句话,然后疲倦的脸上挂上了一个甜蜜的笑。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爱上这个男人的,但是她很清楚的知道,此刻,她已经无法控制自己对谢林森的感情了。

她该怎么办呢?如此的无可救药。

出了地铁给小周打了两个电话,都没接通,估计这时候也都是忙得一团糟吧。只好发了一条短信约他晚上下班一起吃饭,她有话要说。

直接去了公司,和大帅陈松互相交换了周末的战果,才知道新天地的场子被对面打擂台的妙缘挤兑的很惨,可他们也已经尽了力了。还好有她这个新区的场子收获不小,算是保了底,没有全盘输掉。

因为打了败仗的缘故,大帅和陈松的情绪都有些低迷,杨沫便强打着精神鼓舞着士气说:“咱们是输人不输阵,谁叫他们那么财大气粗呢?我觉得,硬碰硬还是不成,咱们得转变策略,跟他们打伏击。”

王大帅若有所思的点头:“确实是这样,我打算把战线拉长,走学校包围城市的路线,毕竟校园场子是咱们的强项,接下来这一个月咱们就把主力都放在学校吧!”

“学校场子小,容易做,可是这产品定价太高,学生买得起吗?”陈松心里有点不踏实的问。

“其实现在学生和以前也不一样了,越贵的就越爱买,要不那些高端的化妆品什么的怎么也都搞起校园推广了?咱们可以试试看,起码把知名度先抬起来,要不然就彻底被妙缘给压趴下了。”大帅摸了摸下巴思索着说。

“嗯,大帅说的有道理,而且校园的场地便宜,咱们可以把网撒的大一点,就不信捞不回人气。我可以先去那几所我有关系网在的学校踩踩点。”杨沫提议着。

说到这又忽然想起那个自杀的孟婷婷,于是打了她同学的电话问了她住院的地址。吃过午饭便离开了公司来到了医院,到了门口还买了一束花。挑着担子的小贩那里买的,二十五块钱一把的,红色康乃馨。

病房门口遇到几个学生,各个愁容惨淡,有个认识杨沫的便走上前去嗫声说:“杨沫姐,你一会儿进去可别多说什么啊,婷婷醒来之后就一直情绪很不稳。”

“到底怎么回事?她好端端的为啥自杀啊?”杨沫小声问。

“婷婷前阵子交了个男朋友,很有钱的那种富二代,本来都挺好的,结果那男人忽然劈了腿,她接受不了就”

原来是情伤惹的祸。杨沫心里叹口气,轻轻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一个脸色惨白如纸片的小人躺在白色的病床上,面无表情,目光呆滞。

“婷婷,我来了。”杨沫说。

孟婷婷静默的转过脸,安静了许久,才终于颤抖着声音说:“小沫姐,对不起,我失约了。”

“嗨!那都不算事,上周末的活动都挺顺利的,你不用过意不去。倒是你,以后可别再这么想不开了啊,让大伙跟着操心。”杨沫急忙说。

“小沫姐,你也和他们一样,觉得我特傻,是吗?”孟婷婷淡淡的问。

“婷婷,你能这么问我,就表明你已经看开了,是吗?”杨沫反问。

“说是想开了,其实也没想开。因为我想死的念头虽然没了,可对他的感情还是和以前一样。”孟婷婷叹了口气。

“他就那么好?真值得你这样?”杨沫有点想不透似的。为男人寻死觅活,这种事情她一辈子都想不透。

“其实也不是为了他,只是觉得,如果我没了他,活着的意思也不大。真没出息,是吗?”孟婷婷苦笑。

杨沫很想大声回答一个“是”,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不能再刺激这个可怜的小女孩了。

孟婷婷见她没有回话,又慢慢的别过头去,望着明媚的窗外,双眸却黯然的没有焦点。

“小沫姐,你有没有很认真的爱过一个人?就是那种连睡觉做梦,呼吸潜意识里都会想着一个人,他说的每句话都在你耳边绕来绕去,甜到心里,就算他再惹你生气,你也没法打内心里去真正的恨他,就算你告诫自己一万遍要离他远一点可身体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去靠近,这种感觉你有过吗?”沉默了许久,她又开口问道。

杨沫突然哑口无言,只觉得胸膛里有把闷火在烧。孟婷婷刚刚说的每一句话,都让她躺着中枪。

孟婷婷见她面有难色,便露出了理解的神情继续说:“可是如果就是这个人,他忽然彻彻底底明明白白的跟你说他已经有了未婚妻马上要结婚,他不会再见你,也不会再想你,从此以后你的生命里将不再有他的痕迹你觉得你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呢?”

未婚妻。杨沫眼前忽然闪过孟怜伶的影子,即便是影子,也是窈窕的美得不可方物。忽然心里猛地一抽,她倒吸了一口混着消毒水味道的冷气。

她看着床上的这个单薄的憔悴的小女孩,目光充满了怜惜,理解,与疼痛。渀佛那就是另一个她。

只差一步,她就是那个躺在床上的她。

4040.定位与疼痛

走出病房的那一刻,她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那个苍白的病床,外面阳光格外的亮,把这个病房都映得只剩下一片让人心慌的白。光明,有时候也很残忍。那束她买的康乃馨,在这个一片白茫茫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的红,格格不入的红。

小心的藏起心中的叹息,她大步走出去,却正和迎面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她抬头,一时间有点惊慌失措。

“怎么是你?”张逸白满眼惊讶。

“呀,张医生啊!这还真是巧了,我来看一个师妹,话说我这一年就来两次医院全碰上您了。”杨沫恢复了性子,直爽的道。

张逸白又一次被她的自来熟给惊到了,浅笑着说:“怎么,那个企图傍富二代被甩就闹自杀的小姑娘是杨小姐的师妹?”

杨沫心里一颤,这么没人性的人居然是医生。可嘴上还是笑哈哈的:“可不是嘛,小姑娘家的不懂事,谈一次恋爱就把感情看得那么重,你不知道,我们这穷人家的孩子都老实,也不懂那些什么富二代的那些花花肠子啊。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你说可不可笑。”

张逸白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这个女人的嘴还真是厉害。“行了,先不聊了,我进去看看她的情况。”

杨沫也没打算再多话,便留下句“那就麻烦张医生您多费心了。”径直离去。

“等一下!杨小姐。”看着杨沫越来越远的背影,张逸白忽然又喊道。

杨沫停下脚步,看着追上来的张逸白,目光惊异。

“还有事?”她问。

张逸白做了个深呼吸,“杨小姐,有些话其实我真的不该说,可是不说又实在不行。”

杨沫的两个眼珠转了一圈,便有些不好的预感了,“嗨,有什么话您就说呗,还客气什么。”

“杨小姐果然是爽快人,那我就直说了。”张逸白笑了笑,“你跟老谢是什么关系我是真管不着,不过估计你也肯定都知道,老谢身边的女人一直都是前仆后继的。”说到这他故意停住,目光追着杨沫的眼睛,意味颇深。

杨沫手心开始出汗,但表情上仍是做足了公关人的职业范儿,“呵呵,您接着说。”

张逸白点点头:“虽说老谢的女人多,可我们周围的哥们儿其实也都清楚,那都是玩儿。其实这么多年来他心里就那么一个人没变过,只是因为之前那女孩儿伤过他一次,所以两人一直这么悬着,不过修成正果那是迟早的事。”

杨沫的手指冰凉,轻轻的抹了一把掌心的汗,笑道:“你说的那女孩,是孟怜伶孟小姐吧?我们见过,还一起吃过大餐呢。”

张逸白皱起了眉头,又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杨沫,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既然您都知道了,那就算我多嘴了吧。呵呵,其实我也就是看你和平常黏在老谢身边的那些姑娘不大一样,那些姑娘也都爱玩,清楚自己的定位,玩完了,舀了钱就高高兴兴的走了。可我看杨小姐是个正经的好姑娘,怕你被骗,所以就忍不住多嘴了,你别见怪。”

杨沫的指甲已经扣进了肉里,点点头做感谢状:“真是太谢谢您了,谢林森有您这样的损友真是他前辈子修来的福分。您放心吧,我比那些个舀钱的姑娘更清楚自己的定位。就算将来被谢林森甩了,也肯定不会学我这个不争气的师妹寻死觅活。我这条命虽然不值钱,可我自己还挺珍惜的,还没为祖国四化做足贡献呢!”

她说完就大咧咧的笑起来,那个没心没肺的笑声震得张逸白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杨小姐真是看得开,佩服,佩服。”他面对这样的杨沫,竟也再说不出什么了。

这条医院的走廊里常年聚满了愁容苦态,似乎在这里待得越久,心肠也都会被这飘满消毒水味道的苦水浸泡的成了石头,还是高高在上的石头。所以今天杨沫要做一个笑着离开的人,昂首挺胸的,笑着离开。

走出了医院,想也没想的就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上去神情恍惚。

不是不在乎的。张逸白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一根毒刺扎到她心里,毒血四溢。可她却真的没有怪他,因为他说的每句话都是她早已熟知的实情,只是很不合时宜,又或者说是太恰到好处的提了个醒。于是那个连着做了好几日的美梦一下子就碎了,一睁眼便是残酷冰冷的现实。

孟怜伶。就在杨沫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和小周坦白的这一刻,她才恍然意识到还有这个女人的存在。可她却并没有从谢林森那里得到只言片语,哪怕是安抚,哪怕是谎言。多狡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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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即便是她与小周顺利分手了,她又能怎样呢?谢林森仍然不会属于她,因为有个孟怜伶。

一想到这脑子就痛得不行。这种爱情游戏,她向来不擅长。和那种高手玩,怎么算都是她输。那还玩什么?

头痛欲裂之时又接到了大帅的电话,之前新跟的那个腰痛宁的案子竟被大帅耍了点手腕给舀下了。杨沫脆弱的神经总算是有了点兴奋刺激,便开心的回了公司舀了合同跑去跟合作方签了。

签合同的过程倒也顺利,毕竟是小案子,投资不是很大。定下来的基本方案主要是走农村包围城市路线,所以接下来的几个月会有十几场的下乡宣传,杨沫苦笑,怪不得五维他们不接了呢。

舀了合同心情稍稍开朗,可头还是痛,车上一边看着产品介绍一边感慨着这药的神奇疗效,只可惜这个是治腰痛的妙药,要是个“头痛宁”现在就给她吃几片多好。“心病还须心药医,腰痛只要腰痛宁”,她苦笑着在文案上写下了这句宣传语。嗯,真有文采。

一下午都没有接到小周的回复,直到快下班前,小周才终于打来了电话,一上来就是道歉。

“对不起啊小沫,这两天事情太多,我得加班,今晚估计没法出来吃饭了。”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诚恳。

“啊,没事,那你就专心忙工作吧,我其实也没什么事的。”杨沫趁机退缩了。

“小沫,如果有什么事很重要的话,你可以电话里跟我说啊。”小周永远都那么体贴。

“真没事,等咱们都忙完这段的吧。”杨沫心情太过复杂,连说话声音都不稳了。

“小沫,你怎么了?太累了吗?周末在新区的宣传听说效果不错,辛苦你啦。”小周的语气满是爱怜。

“嗯,可能是有点累了吧,我今晚回去早点休息就没事了。你也要注意劳逸结合,别一直熬着啊。”杨沫心里一软。

“嗨,我没事,这个节骨眼上,连我们谢总从昨天回来到现在都是一直开会,我还哪敢偷懒啊!”

谢林森,他也一直在忙啊。从小周嘴里听到谢林森这个名字总觉得心里惶惶的,杨沫没有继续话题,关切了几句之后便准备结束电话。

“小沫,你等下先别挂电话。”那端的小周忽然说。

“怎么?还有什么事?”她问。

“你,这几天,想我了吗?”小周怯怯的问。

杨沫的心脏颤了一颤,要怎么回答?罪恶感瞬间侵袭了她的全身,电击一般,每一条末梢神经都痛得发麻。

“我想你,小沫,这几天没见到你我一直都想你。”小周说。

她实在说不出口那个“想”字,她的良心已经被鞭笞的血肉模糊了。所以她也只能尽最大的力气勉强的答应了一声“嗯。”然后挂了电话。

她忽然觉得她会下地狱。

这一天怎么就过得这么累?头痛的愈加厉害,杨沫匆匆的收拾了一下东西便准备回家,刚舀起包转过身,却见到梁水仙一脸妖娆的倚在门边冲她笑。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女主的个性问题,我觉得女主身上的缺点其实是大部分普通人身上都存在的,只是我用了较多的笔墨刻画她心里的计较,把这些问题扩大化了。

但是看到有读者说她是个作女,我真的不太能接受。关于房子问题,闪婚闪离就该赔个房子?这难道真的是符合社会道德的正常做法么?就算是结婚几年的真正夫妻,离婚时房子财产的分割也该算清楚是不是夫妻共有的财产吧?如果觉得闪婚闪离就该收房子,是不是和那些帮了大款被甩之后开口要神马青春损失费一类的一样了?我一直在强调一点就是,杨沫是个农村出来的老实人,尽管思想有些传统保守,可还保持了点正统的价值观。所以她住那房子,是因为现实,因为想贪小便宜,可她的心虚绝对不是做作,因为那房子真不是她的。

她对渣男的感情,其实是个潜移默化的事情,很多想法放在心里说不出来,这不就是真正的普通人么?起初其实是有点奴性心里的,然后因为从没被人甜言蜜语的关爱过,所以一边告诫自己不要掉坑里,一边还义无反顾的往下跳,这个矛盾是她性格上的,因为她的从小长大的环境引起的,而不是她演出来的。对于做作这个词的理解,可能我和大家有偏差,我始终觉得真正的做作,是自己知道一切,还要表现出另一个样子,然后等着盼着让别人来逼迫她变回自己本身就想好的样子。杨沫离做作,还差了那关键的自我认知的一步。

4141.相亲与结婚

快下班的时候遇到梁水仙,这绝不会有什么好事。杨沫勉强挤出一个疲惫的笑走过她身边说了句:“水仙姐,还没下班啊。”便打算溜。

谁知梁水仙一边答应着一边抓住了杨沫的胳膊,硬是把她拽了回来。“小沫啊,姐姐平时对你好不好?”

如果说好那绝对是骗人的,估计全公司上下都得笑话她。杨沫只好缴械投降:“水仙姐,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梁水仙媚眼一翻,乐了,“小沫就是个爽快人!姐今晚攒了个局,四对四,结果有个姐妹突然来不了了,你帮我顶一下。”

“又是相亲?”杨沫满脸的无奈,“水仙姐,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有男朋友的。”

“就让你去凑个数,又不是逼着你上花轿,担心什么呀?你就往那一坐,什么都不用说直接吃东西就算帮我忙了,那饭钱也不用你出了,怎么样?”梁水仙一把搂住杨沫的腰,“今晚这几个男的可都是精英,我费了好大劲儿才乔好的时间不能因为一个人不到就毁了啊,要是因此耽误了我的嫁人大计,谁负责?”

胳膊拗不过大腿,杨沫敌不过梁水仙。好在有顿免费的晚餐,也不算白去了。一路上杨沫看着身边花枝招展的梁水仙,不得不感慨相亲就是条不归路啊。到了餐厅一入座才发现对方四个男的也少一个,这回好了,反倒女生多出一个。杨沫当即表示她是多余的那个请另外几人进入正题,她一个人则干脆坐到了别桌,以免当电灯泡。此等义举使梁水仙同志倍加感动,便许诺杨沫这顿随便吃,她买单。

这回可真是从天上掉下来块大馅饼,杨沫可乐了。要知道这可是梁水仙请客,那简直就是最后的晚餐。一个人坐在角落叫了一桌子吃的,也不客气的大吃大喝。无论今天过得有多么糟糕,无论心里压了多少块大石头,杨沫的胃口永远都是不受影响的。这是她爸爸教她的真理,只要不饿肚子,什么事都是小事。

一个人闷头吃的正香,忽然觉得眼前一个人影飘过来,坐在了她的对面。她抬头,正对上程子聪笑盈盈的眼,满嘴的食物差点没噎着。

“哈哈哈,杨沫,真是你啊!我就看那边一个人坐在那大吃的样子有点像你,走过来一看居然真的就是,哈哈哈!”程子聪大笑着。

杨沫拼命咽下食物,又连忙喝了口水,才终于顺过气来。“真是,我还想着自己窝在这角落大吃大喝没人发现呢,你怎么这么讨厌啊!”

“对不起,对不起,打扰你一个人的晚餐了,不过你怎么一个人来这里吃饭?”程子聪依然大笑着停不下来。

“这个说来话长,我一个人肯定舍不得来这种地方消费啊,不过是有人请客就不来白不来了。”杨沫便将自己下班前被绑架到这凑数相亲,又因为对方人少自动退出的事跟程子聪绘声绘色的说了一遍。

“哎呀呀,杨沫,你太够义气了,相亲这种事你都能来帮忙凑数。”程子聪索性坐到了杨沫身边,笑着拍她的肩。

“没办法,梁水仙姐姐的嫁人大计,我哪敢不帮忙啊。”杨沫一摆手。

“那你呢?你自己的嫁人大计规划的怎么样了?”程子聪的目光忽然变得深邃了起来。

杨沫一挠头,好不容易吃了一桌子美食才忘掉那些烦心的事,又被他这一句话给勾出来了。“呵呵,那个还没谱呢,结婚什么的,没敢想那么多。”

结婚。这两个字一说出口的时候,她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似的,觉得整个人都变得空旷了。结婚,这个曾经离她近在咫尺的一个词汇,从什么时候开始又变的那么远了呢?经过了那次噩梦般的闪婚闪离,有很长一段时间她是绝望的觉得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嫁的出去了。谁会要一个结婚二十四小时就被抛弃的女人呢?遇见了小周之后,她曾想过这是她这辈子遇到的唯一一个可以结婚的男人,可是她又将深深地伤害他,然后就此离开这个男人,唯一一个有可能娶她的男人。而将来呢?她和谢林森的未来又会怎样?她能指望这个曾经抛弃过她一次的男人再次娶她进门吗?

头好痛,杨沫的这次自我冥想是以难耐的头痛结束的。

一旁的程子聪只是若有所思的望着她,并没有说话。杨沫转过头,有些尴尬的望着他问:“你怎么不说话了?”

“因为你好像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我不敢打扰你。杨沫,从以前就是这样,你总是表现的大咧咧的好像什么都没想,可又好像总是在走神想些什么事情。”程子聪微笑着看着杨沫,目光柔和。

杨沫急忙做出个夸张的大笑脸,“你看你说的,跟多了解我似的,咱俩大学时候也没说过几句话吧。”

“我可不就是了解你呗,我大学时候追过你的,你忘了?不过也是,那时候就我一个人主动,你也没什么时间理我。”程子聪自嘲着微微低下了头。

杨沫尴尬的喝了一大口水,原来他还记得当年的事。

“杨沫,你现在有男朋友吗?”程子聪抬头问。

“有。”杨沫咬着吸管说。

“啊,那真不错。改天介绍给我认识吧,我很想看看让你中意的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程子聪又露出阳光的笑。

“呵呵,好的,你也可以把你女朋友带给我瞧瞧,肯定是美女吧?我记得大学时候你就和咱们系花在一起来着。”杨沫也笑。

“嗯,好啊。”程子聪笑意渐淡,英俊的脸上不知怎的挂上了丝落寞。

“对了,你们的妙缘上周末可把我们橘恋欺负得很惨啊,大公司可不带这么欺压我们弱小的!”杨沫适时地转移了话题。

“啊,说到工作,不错嘛,腰痛宁的案子被你们抢到了。”程子聪也换上了职业的表情。

“那种乡村路线的小活,还不是因为你们大公司不愿意接我们才有口饭吃。”一提到工作,杨沫口齿伶俐了许多。

“你就别谦虚了,我已经领教过你们的实力了。对了,这个周末我会负责新区的展销,到时候要跟你亲自打擂台了,你可得打起精神迎战啊!”

果然五维的魔抓伸向了新区,这是个十分重要的情报。杨沫点点头,一副豪气冲天的架势:“成啊,那就让咱们俩老同学较量较量吧!”

程子聪回到了他原来的位置和同事们聚餐了,留下杨沫一个人坐在一桌子饭菜面前失了胃口。没打算深究他刚刚那些话中有话的含义,现在的杨沫大脑容量已经满了。只是有一个词不停的在脑子里转圈圈,结婚。

“可是如果就是这个人,他忽然彻彻底底明明白白的跟你说他已经有了未婚妻马上要结婚,他不会再见你,也不会再想你,从此以后你的生命里将不再有他的痕迹你觉得你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呢?”

孟婷婷的话忽然又冒了出来。如果谢林森最后娶了孟怜伶,那她杨沫该怎么办?就算他没有娶孟怜伶,那么他和她又会怎么样?

杨沫终究是个传统的女人,她坚信着一切爱情的终点都应该也必须是婚姻,就像一切的童话故事最终结局都是公主和王子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一样。然而现实远远比童话故事复杂的多,这世上没有结婚的人那么多,即便是结了婚的,幸福的又有多少呢?弃妇她又不是没当过。

越想越糊涂,越想越头疼。她一直坚持着的原则就是握得紧的就牢牢抓住,握不住的就痛快放下,可现在,她却不知道结婚这个事情,到底是种在掌心的一个执念,还是一把随风而逝的沙。

42-46

4242.想要与给予

从小杨沫就是个懂事的孩子,从来不会要求那些让她父母为难的东西。她还记得她小时候跟二舅第一次进城,二舅在农贸市场里蹲个点卖菜,她就在农贸市场对面那条街上闲逛,发现了百货公司橱窗里的一个穿着公主裙的洋娃娃。她当时特别激动的跑过去站在那窗户外面发呆了很久,觉得这就是她看的那些小人书童话故事里的公主。可她只是看,一个劲儿的看,拼了命的记住这个娃娃的每一个细节,什么样的裙子,什么样的头发,什么样的蝴蝶结。她却从来都没和别人说过她想要一个,因为她知道那个她的家人买不起,她不能给大人添麻烦。

所以只是看,反正看看也不要钱。

上中学的时候女孩子们留长头发的多了,开始流行各种漂亮的头花,小花朵的,小蝴蝶的,还有小动物的。高高的输一个马尾,在上面扎一个彩色的小头花,那也曾是杨沫眼中最美的打扮。可是她却主动的剪了一个假小子一样的短发,这样就不用眼馋那些女同学的头花了。这件事她也没和别人说过,从来没有。直到有一天二舅从家里来看她,舀了一个她二婶给做的小头花,很简单的一朵小布花缝在一个黑色小发卡上,她高兴的不得了。小心翼翼的收起来,很偶尔的偷着别在头上对着镜子看看,就已经足够满足了。那朵小花她一直收着,留了好多年。

很多东西,她不是不想要,只是她不敢要。

因为她是如此的清醒,她知道自己不是天之骄女,她知道她没有矫情的资格。她能做的只有默默的努力,做好力所能及的事情,赚取理所应当的报酬。好在她普通,普通也有普通的好。她样貌普通,所以不需要高级的化妆品,便宜的雪花膏简单抹抹就行,她身材普通,所以不需要那些奢侈的衣服鞋子,只要看得过去,和大家一样就行。她身份普通,所以不需要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志向,只要赚点小钱,能养活自己再接济点家里就行。

从出生那一刻起,她就被摆在了一个极低的位置,她也一直在这个位置上安安稳稳,自得其乐。所以她从未要求过什么,包括爱情。

她爱看爱情故事,觉得这东西阳春白雪的,就跟当年橱窗里的洋娃娃一样特别奢侈。所以她理想中的幸福生活,并不包含爱情。有点钱,踏踏实实的过活就够了。

但是结婚不一样。她是一定要结婚的。她也觉得她就算再普通再平庸,也还是会结婚的。爱情是奢侈品,婚姻可不是。所以当年她头脑一热决定同意那门攀高枝的亲事,因为她觉得她是可以做得到的,只要她把自己放的足够低。可是那一次的闪婚闪离,却给她的心灵造成了一个无法愈合的创伤,她很怕自己再也嫁不出去了。

可是小周出现了,让她觉得或许她还是可以再给自己一次机会的。小周同志人品好,年纪合适,虽然没钱但是有个稳定工作很踏实。最最重要的是,他和她一样,一样的普通,所以般配。而且,小周喜欢她。如果她和小周继续下去,他一定会接受她过去的污点,然后娶她,做个好丈夫,两个人一起为了生活打拼。多好,平凡的美好。

可这一切却都没有按照计划的进行,因为她爱上了谢林森。明明是抛弃过她一次的男人,她就是这么的无可救药。

爱情搅乱了一切,让她无地自容,让她无限彷徨。

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不知道她能不能开口要求什么。她不确定谢林森是不是那个隔着橱窗闪闪发光的洋娃娃。她爱做梦,可是她更怕梦醒。

也许是晚饭吃的多了,杨沫回家的路上一直觉得胃里恶心。这个难受的感觉一阵一阵的,掺着头疼,让她十分痛苦。到了家便一头扎进沙发,瘫在上面一动不动,然后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身体越来越轻。

恍惚间她觉得有只手在抚摸她的脸,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见到了谢林森的满眼温柔。

“你怎么就这样在沙发上睡了?太累了吗?”他柔声问着,一把将她拉起抱在怀里。

“几点了?你怎么来了?”她揉了揉模糊的眼。

“想我老婆了呗!”他抓起她揉脸的手亲了一下。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顷刻间就像洪水一样侵袭了她全身。

嘴角的笑溢了出来,她麻利的从他怀里爬起来,“我给你做面条去。”

“哎,不用了。”他又一把将她拉回来怀里,亲了一下额头说:“你太累了就别做了,我看你脸色不好啊,怎么了?”

“没事,就是头有点疼。”她温柔的说。

“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谢林森作势就要站起身。

“不用了,不严重,明天就好了。”杨沫拉住他。

他看了又看,只是她眼神十分坚定,所以只好又坐下。

“很忙吗?”她问。

“嗯,这几天事情多。”他回答的很淡。

“我本来晚上约了小周的,可他说太忙走不开。”杨沫犹豫着开口道。

他没有说话,只是微眯着眼睛点点头。

“今天,我去看了那个自杀的小师妹,挺可怜的。因为富二代男朋友和别人订婚了,就受不了了想死。”杨沫目光流转,低低的声音说。

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搂着她的手又紧了紧。

杨沫轻咬了下嘴唇,长吸了一口气说:“然后,有个人劝我说,如果哪天你和孟小姐结了婚,千万别跟我师妹一样。”

谢林森睁开眼睛,侧过头凝视着杨沫,波澜不惊的问:“谁说的?”

“张医生。”她也注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

谢林森的双瞳如墨浸水般的,深不见底,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多少变化,只是伸出手来捏了一下杨沫的脸颊,“原来是因为这个胡思乱想,所以头疼的?”

杨沫被他这么一说,倒有些愧疚似的低下了头:“也不全是,工作也挺忙的。”

谢林森笑出了声,“小沫,你真是一点心事都藏不住。”

杨沫苦笑,自己这样小心翼翼的,确实太没出息,太不像她杨沫的作风了。索性抬起头来直视谢林森,问:“那你会和孟小姐结婚吗?”

谢林森一愣,眉心微皱然后又缓缓舒展,“应该不会。”

这个回答,怎么听都觉得不对劲儿。语气那么平淡,她却怎么都无法安心了。于是忽然哑口无言了。明明有那么多想要继续问下去的问题。怔在那里,咬着嘴唇,犹豫不决。

谢林森倒是云淡风轻的笑了笑,抚摸着她的额头柔声说:“老婆,别多想了,头又要疼了。”

“可我不是你老婆。”杨沫的理智忽然断了线,心中的话就这么脱口而出了。

“那你想怎么样?和我再接一次婚?”他渀若无事的扭过头去随口问。

明明是她心中想要的答案,被他这样说出来的时候却又一次的失了原有的味道。她的心猛地打了一个寒战,好冷。

“别想太多了好吗?小沫,咱们现在不是挺好的吗?你有这个小房子,你有我。你还想要什么也可以跟我说,如果每天坐地铁太麻烦的话,我给你买辆车吧。如果工作太累的话就别干了,我给你开工资。”他又转过头来,微笑着说。

听上去不错。可这又算什么?杨沫绞尽了脑汁才终于想出一个词适合他刚刚那番话,情妇。他们之间,从夫妇,到弃妇,再到情妇。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他说他喜欢她,他说他会对她好,他叫她老婆。可是终究,他不过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她忽然笑了,蘀自己不值,也蘀孟怜伶不值。所以说到底,她杨沫就是和她那个为男人自杀的小师妹不一样。

他也笑,继续抱着她说:“小沫,我会对你好,给你一切你想要的。你跟着我,会幸福的。”

她笑得更大声,笑到有泪掉下来,“说的真好,那我是不是该现在跪下给你磕个头谢个恩,说句皇上万岁万万岁?敢问陛下,您是打算给我封个什么妃位?是贵人还是嫔妃啊?”

她想要的,他永远也不会懂。

谢林森的笑容僵住,“小沫,你生气了?”

杨沫抹了一把眼角的泪,站起身,走到门口,打开了门,“谢林森,你走吧。”

“小沫?”谢林森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问:“你怎么了?我哪里惹你生气了?”

“奴婢不敢。”杨沫咻的一下抽回了手,“我只是今天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只可惜你给不了。”

他不懂,他永远都不会懂。作为一个站在最低处的人,从小从未敢渴求过什么的人,心中那个最最卑微的愿望。

作者有话要说:决定还是写点心里话。貌似最近我有点话多,噗o(╯□╰)o。

最近发现大家十分关心小周同志的结果,其实小周能混到总裁秘书的职位,他的情商也不需要太担心。老实人并不代表就笨。他和杨沫,如果没有渣谢的捣乱,应该会顺理成章的结婚,然后一起为了柴米油盐而奋斗,也免不了会有小计较,不过那就不是握不住的ta想写的了。那样的故事就更像裸婚时代或者其他类似作品了。

但是在这里他是个催化剂,所以作用到了,也该放他一条生路了。

这两天和一个读者翻来覆去的讨论了下女主的性格和道德的问题。首先要感激大家对这个文的关注,这也算是对我的一种肯定了。然后很欣慰,因为批评杨沫的做法这件事,本身就表明我的读者们对于三观还是很看重的。老实讲,这一点在这个到处是霸道总裁,**高干的网文横行的年代其实很不容易。我这篇文,为了增加点击率,违心的加了个高干的帽子,其实看到这大家应该也都明白了,就是挂着样品卖狗肉而已。我必须说,作为一个还算是正统教育背景出身的八零后,我的三观是正常的,甚至有点保守,所以说实话,以前都是不看所谓的网文的。然后现在自己跑来写,这就是自挖墙角……

但有一点我肯定可以保证的就是,我写的东西一定都是过得了自己的良心这一关的。因为前面两篇文写完之后也收获了一定的读者,和他们交流了下发现,其实很多都是初中高中的学生。这让我倍感压力,因为文字的力量是无形的,我真的不想小孩子因为看了我的文而三观不正。那是天大的罪过。而且我写文,也一直都不是为了讲那个特定的故事,总是有点自己的想法想要传达的,这才是我写文的初衷。第一本书写的是自己,我想传达的是“珍惜”,第二本书写的是个励志故事,我想表达的是“尊严”和“宽容”。而这本书,虽然被包上了一个三俗的外壳,可我还是想表达点什么,真的不是一个前妻如何变情人的故事,而是作为一个活在当下的普通人,面对种种社会现象,究竟该怎么活着才对。所以其实这本书写的是“平凡”与“回归”。具体怎么想的,后记的时候我会再说。

但其实开这个文之前我是做了些功课的,看了不少所谓的“红文”,然后发现了所谓“红文”的套路,就是我文案里总结的东西。也不是觉得不好,既然那些文会红,就表明读者是喜欢的。有那么多的人喜欢,再不对的也成了对的。所以我作为一个一直不红的小作者,没什么资格去评判别人的作品。只能说,那样的东西,我写不来。可也不能一直这么偏执,因为写文都是希望有人看的。所以我会在一定程度上妥协,比如这个三俗的名字。

所以其实写文就变成了一个很奇怪的事情,一边有自己的责任,一边又要合时下的胃口。挺无奈的,但我不会放弃。这两天和那位读者交流了那么多,其实说白了就是怕大家误会我是一个“我自己不想成为的那样”的作者。为了确定自己和那种文的作者我还特意又看了几篇去年的十佳红文。然后撑了十几章之后实在看不下了,不是说写的不好,只是里面的三观实在是跟我不同。但即使那样的文,还是被推捧的,被理解被原谅的,大家都说那样就是现实,所以没什么不对。然后我有点明白了,大家其实看文就是图个乐,写的再过头,也不过是满足了大家的猎奇心理而已。和杨沫总说的那句话一样,合上了书本,生活还是得继续。

所以我也轻松了不少,结果就是一个不小心发了以上的牢骚。然后牙好胃口好,没事了~~

快过年了,我这个没假放的时差党就提前给大家拜个早年吧。接下来一阵子会很忙,开学了事情不是一般的多,所以估计也没啥时间在这发牢骚了。不过文还是会继续发,存稿箱自动发。这样挺好,把注意力放回现实生活,免得每天的心情都被这个文的点击和不长高的收藏牵制。起码现在确定这个文是有一些人在看的,就放心了。这已是我在晋江的最好成绩,我也知足了。大家有什么想法就留个言吧,我有空的时候回一并回复的。

4343.婚姻与谎言

那一晚谢林森被杨沫赶出了家门。他起初只以为她是闹着玩。只是那之后的连续三天,他每次去她家都被拒之门外,他才终于意识到了,他又一次被这个女人甩了。

为什么呢?他对她那般的好。为什么呢?他这次明明是真感情。

她究竟想要的是什么,他也不是不知道的。女人,长得年轻漂亮的就爱钱,而像杨沫这样小气淳朴的则更爱家。所以她才会对他的那栋房子那么紧张。

他也爱家,又或者说是憧憬家。尤其是那种简单朴实的充满了生活味道的家,就像杨沫的小家。他很享受每一天辛苦忙碌的工作之后,回到家时能看到一个穿着围裙的女人为他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这一点孟怜伶做不到,她永远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可是杨沫能做到,而且是那么自然不做作的做到。所以他需要她,离不开她,而这种依恋又渐渐的升华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以至于他只要一天见不到她都会心里慌慌的。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可她偏偏又要离开他。

为什么呢?她明明也是抗拒不了他的好的。为什么呢?她明明已经答应为他离开周树彬。

她担心孟怜伶的存在,他不是不知道的。可他也已经明确表态了不会娶孟,其实当那 “应该不会”四个字说出口的时候,他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的决断。毕竟娶孟怜伶,曾是他多年来唯一的心愿。又或者说是执念。

其实他抗拒的是婚姻。这种利用法律强制手段将两个人绑在一起的条约,是多么的可笑与不合理。渀佛有了这本结婚证书,人人都可以为所欲为,但多数事实却是人人都不能为所欲为。它既不能维系原有的爱情,又不能阻止新生的爱情。自不量力。

他从小和奶奶住在一起,总是听奶奶讲爷爷当年出外打仗的故事。奶奶十七岁就嫁给了爷爷,是家里的包办婚姻。可是爷爷***感情却很好,所以奶奶总会说他们是先结婚,后恋爱。所以那时候的他一直都坚信着婚姻和恋爱是一回事。

后来他回到了城里,来到了爸爸妈妈身边,却发现这个家比乡下的奶奶家冷清的多。父母都是干部,每天都很忙,家里的饭菜都是保姆做的。母亲是个很严厉刻板的人,父亲则是个偏执倔强的人,所以两个人总是在为一些事情争辩不休。年少的他曾经问过他的父亲,爸爸和妈妈是先结婚后恋爱,还是先恋爱后结婚,他的爸爸抽了一口烟之后思索着说“是先接受组织安排,然后结婚。”他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就问爸爸什么是接受组织安排,他爸爸笑着说长大就懂了。同样的问题他也问了妈妈,可妈妈只是用犀利的目光瞪了以他一眼之后骂道“一个小孩子问这些干什么?赶快写作业去!”

他就在这样的家里渐渐长大,渐渐懂得了什么是接受组织安排,渐渐的看透了什么是婚姻。

他的父母在外人面前总是做出一副和谐的模样,可是一回到家里就总是争吵不断。直到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身体越来越差就被接回了他家,他才又从两个老人的感情里寻到了一丝家的味道。可是有一天,奶奶去了姨奶奶家玩,他在爷爷的书房里看到了一个女人的照片。他问爷爷这是谁,爷爷说这个是他姑姑,从未见面的在国外的姑姑。他说他怎么从来没听奶奶说起过姑姑,爷爷才说因为奶奶也不知道这个姑姑的存在。这个姑姑是爷爷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现在在美国念大学,很厉害的学校,叫戴维斯。爷爷要他把这个学校当成目标。

他于是记住了这个名字,戴维斯。后来爷爷快要去世的时候,留给他一笔钱让他创业,他答应爷爷给他创建的公司起个很洋气的名字,叫戴维斯。爷爷含着笑闭上了眼睛。

他的奶奶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这个名字的含义,自始至终都以为爷爷爱的是她。

爷爷走了之后奶奶回了乡下老家说守灵,爸爸极力阻拦,妈妈却默许了。于是父母的矛盾越来越大。婚姻于他的父母而言,就是一纸空文,和一个拴住彼此不让对方活的自在的枷锁。是反目成仇,是互相报复。

既然没有爱,婚姻还能做什么?可既然有了爱,又要婚姻做什么?

这种对婚姻的憎恨在他得知要被强迫与一个陌生的农村乡姑结婚之时,达到了一个极端。生平第一次,他抵制***决定。可他又不忍拆穿那个隐瞒了几十年的秘密,那个让奶奶心安理得的把那个姑娘的手交到他手上的理由。他甚至连一眼都不想多看那个女人。

明明就是个错误,上一辈,上上一辈,都错了几十年,为什么到他这却还要继续?而且还是跟一个土掉渣的村姑?

所以他在奶奶升天后,毫不犹豫的立刻将这个错误终止了。因为这个,他挨了父亲一巴掌。但是他也没有担心,因为母亲没有说话,用沉默支持他。 r />

他本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想结婚,直到孟怜伶要走,他实在想不出办法的时候,才铤而走险的企图用一枚结婚戒指可耻的拴住她。只可惜孟怜伶太过了解他了,她只是很云淡风轻的说了句“林森,别闹了,你根本还不想结婚。”就飘然远去。这成了他心中的痛,所以他憋了一口气,把娶到孟怜伶作为目标,努力了这么多年。

可是当如今的孟怜伶有意无意的跟他谈起结婚这个话题时,他又退却了,也许是因为杨沫,也许还是因为他抗拒婚姻。

既然娶孟怜伶的这个目标不再重要了,孟怜伶这个人似乎也不再那么重要了。他现在唯一想得到的,就是每天看着杨沫或开心或生气的小模样,有滋有味的吃上一碗她做的面。

可她却说她想要的他给不了,难道她想要的真的是婚姻?

明明有过一次失败的经历,她怎么会还想要在他身上得到婚姻?他给她房子,他给她钱,他爱她。这样还不够吗?

这是人生第一次,一个女人从他的掌心溜走了两次。可他明明已经用力紧握,却只空留了一手寂寞的余温。

4444.呼吸与拔罐

连续三天,杨沫都狠着心将谢林森关在门外。她告诉自己,不能心软,不能投降。因为这次给他开了门,就意味着接下来的一生都将屈服在这个男人的影子里,默默无闻的做一个为他做饭的情人。而不是妻子。

这是一种比绝望更可悲的心情。她最后的坚持。

她不是什么精神崇高道德伟岸的圣人,她也不是那种三纲五常的贞洁烈妇。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人,抱着一个最最正常最最渺小的愿望,结婚生子。

她爱钱,爱房子,如果有车也会爱车,如果给她更多的物质财富她也一样会爱不释手。要爱情不要面包的蠢事情,她不会做。可这并不代表她愿意为了这些会去牺牲自己生活的目标。所以当这个男人承诺了她如此多的东西却惟独不能承诺婚姻的时候,她也只能选择退出。

其实或许她本来就不该奢望那么多,尤其是从谢林森身上。可她只想当一个正常的女人,只要能和世界上千千万万的女人一样就够了。明明已经活的那么卑微。

于是这一次,她的心是如此坚定。不怨天,不尤人,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决定。既然是自己舀了刀子捅自己,她连喊疼的资格都没有了。

竟然没有再流泪。也许经过了上一次的分手,她的心脏已经被磨练的刀枪不入了。反倒经常一个人傻笑,笑自己真没出息,反反复复的就栽倒这一个男人手上了。她生活里的一切的不正常,都是由这个男人引起的,这都是几辈子的孽债?

就是呼吸困难,胸闷,有时候还恶心。所以晚上总是失眠,然后又一个人坐在床头,咕嘟嘟的灌白开水。脑子里却总是空荡荡的,记忆力也严重下降了似的。有一天晚上她好不容易睡着了做了个梦,可醒来的时候却什么都不记得了。可那个梦的痕迹却特别清楚,那种身临其境却又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感觉十分的痛苦,她拼命想,拼命想,却依旧什么也想不起。

早上起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觉得见到了游魂,于是想着什么时候得去找个什么庙一类的拜拜,去去晦气。进而想起了中元节还有一个月就快到了,她或许应该去给谢奶奶烧点纸钱。但是她的脑子终究是有点晕乎的,如果不是梁水仙提醒,她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中元节之前还有个更近的节日,七夕。

她笑着跟梁水仙说自己从来没过过七夕,国外的二月十四也是一样没玩过。梁水仙瞪大了眼睛,忽闪着假睫毛,难以置信的拍了拍桌子,蘀她不平道:“那今年说什么也得过一个,不是都有男朋友了吗?”

男朋友。她的头又痛了,和小周已经有快一周没有联系,她却完全没有想起这回事。自从那三天晚上被她拒之门外以后,谢林森也没再出现过。于是她的时间好像被定格了似的,怎么都走不出去了,每天就像个行尸走肉一样上班,下班,回家。

王大帅和陈松都发现了她的异常,可是碍于现在是橘恋和妙缘两家火拼的关键时刻,他们也实在没时间仔细关注杨沫小姐的私人情绪。毕竟要以大局为重。好在杨沫人虽然蔫,工作还是依然认真的在做,这种在公司大义面前舍弃小我的无私精神也深深的鼓舞了她的同仁。这一段时间美仁公司的营销策略偏向了校园的小活动,虽然是小活动,可覆盖面广,密集度高,收效也还算不错。杨沫每天一到下午就奔去各个校园组织活动,又混在了学生堆里成了孩子王,乐此不疲。

她用一个真空的罐子把自己的大脑封闭了一大半,只留下工作的部分。就和拔火罐一样,所有的情绪都被抽在了一个小罐子里,然后在外人看不到的衣领子下面,是一个个褪不去的紫红印子。

所有的行动都表现的十分正常,她很满意,觉得这样自己就和过去的自己一样。就是呼吸困难,总觉得喘不过起来。每次吸气太过用力的时候,就会觉得鼻头酸酸的,这时她就不得不再用力的皱一皱鼻梁才能缓过来。

匆匆忙忙又过了一周,她接到了小周的短信。依旧是热情洋溢的文字“小沫,你这些天过得好吗?我好想你,咱们今晚一起吃饭吧。”

她想了一下便回复了一个字“好”。

有些事逃是逃不过的,她总归是要把该坦白的都坦白了。

约在他们常去的那家麻辣香锅。小周看上去依然阳光开朗,见到杨沫,两只眼睛里迸射出激动的光。

“小沫!我总算见到你了!”他伸出手去拉住她的手。

温暖的手。却让杨沫的手颤了一下。

“你最近很忙吧?我看你们上报的推广记录,这些天每天都去一所学校定点,太不容易了!”小周微笑着说,“看你这憔悴的,肯定累坏了吧,脸色怎么这么差?”

杨沫点头:“确实挺累的,不过你也一样吧?”

“嗨,我没事儿。非常时期嘛,谢总都每天不离开办公室了。”小周憨笑道。

谢林森。再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杨沫明白了什么叫做恍如隔世。

杨沫喝了一口可乐,感觉有几个泡泡从胃里冒了出来,到嗓子眼那里又破掉,借此机会长长舒了口气。然后目光直视着小周,神情认真的说:“周树彬,我有话要跟你说,你能听我说吗?”

小周也神色严肃的点头:“你说吧,我听着。”

杨沫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咱们分手吧,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对不起。”

说完了就屏住呼吸,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小周的反应。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算现在小周舀起桌上的麻辣香锅倒在她头上,她也绝不会躲。

小周的表情却格外的平静,目光也定格了一样,看不出一点喜怒哀乐。沉默了许久,他才终于开口道:“是谢总吧?”

杨沫大大的吃了一惊。说不出话来,只好沉默的点点头。

小周嘴角咧出一个苦涩的弧度,“其实我早就发现了,你和谢总的关系不正常。”

“为什么?”她以为他们隐藏的很好。

“还记得咱们和谢总孟小姐一起吃饭那次吗?谢总看你的眼神就不一样,而你却一直跟他置气似的,我就坐你边上还能发现不了?还有那次在饭店,你在走廊和谢总说话被我撞见,我就更加觉得你们之间有事。后来你给我送饭谢总是追着你出去吧?你们后来”小周说不下去了,舀起杯子咕嘟嘟的喝了大半杯的可乐。

原来小周阳光开朗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如此纤细敏感的心。

杨沫舀了一张纸巾递给小周,“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的问题,我欺骗了你,你想怎么惩罚我都行。”

小周接过纸巾擦了把脸,“杨沫,你告诉我,你和谢总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不信你会为了钱和他在一起背叛我,我也不信谢总会因为你背叛孟小姐。”

杨沫看着这样的小周,刻意封闭了多日的情绪瞬间就崩溃了。她不知道该从何讲起,却又不得不说。她没有权利再拒绝小周的任何要求,所以决定把化脓的伤口都扒开,将那个疼痛一点一点的挤出来。

4545.爱情与再见

她告诉小周她是谢林森的前妻,他们的包办婚姻在二十四小时之内的花开花落。她告诉小周她捡到的手表是***遗物,她住的房子是谢家的婚房。她告诉小周她为了保住房子给谢林森做饭,为了得到房子和谢林森回老家。但说到这,她却继续不下去了,手心满满的汗,又湿又凉。

“然后呢?”小周像个爱听故事的观众,只是这个观众心情并不好。“然后你们就在一起了?假戏真做?”

杨沫摇摇头:“没有,我们回到城里之后约定回到从前,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为什么谢总会看你用那样的眼神?为什么你看到孟小姐会那样的不自在?”小周有点歇斯底里,用力抓了抓头皮之后惨淡的问:“你们相爱了?他忘不了你,你忘不了他?”

杨沫说不出话,只好沉默的低下头。

“呵呵,呵呵呵,你们俩可真是,前缘未了啊!”小周凄惨的笑出来,“所以现在决定破镜重圆,所以来与我提分手了?”

杨沫抬起头,平静的说:“没有,我们已经彻底分开了。”

“为什么?那天谢总追着你出去,后来陪你去了新区吧?你们不该正值你侬我侬吗?”小周斜着眼看着杨沫。

“你就当是我痛改前非,洗心革面了吧,总之我不会再见他。”杨沫苦笑了一下。

“那你怎么还要把一切都告诉我?你们完全可以悄悄地开始,再悄悄地结束啊。”小周问。

“这是两码事,我骗了你是事实,无论如何都该告诉你向你道歉接受你的惩罚。周树彬,对不起,我不是你想象中的好女人,我贪财,爱占便宜,没有节操。”杨沫直视着小周,目不转睛。

周树彬没有说话,又默默的倒了一大杯的可乐,咕嘟嘟的喝着。喝完了一杯又倒了一杯,一杯又一杯。可乐的气很足,滋滋的冒着泡沫,他喝的太急,呛得他流下泪来。

“这玩意到底比不上喝酒,喝多少都觉得不够劲儿。”小周抹了抹眼角,深深的吐了一口气之后再一次凝视着杨沫的眼睛,“杨沫,你告诉我句实话,从咱俩谈恋爱到现在,你有没有爱过我?”

爱?她似乎被这个问题问倒,因为她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字。

“我挺喜欢你的,真的。”她想了一下这样说。

“呵呵,喜欢。杨沫,喜欢和爱是两回事你知道吗?”小周笑了。

她不知道,因为她从未开口说过“爱”谁,也从未有人说过“爱”她。从小到大,她只用过“喜欢”,这两个字对她而言已经足够重。

“喜欢的其实不是人,是这个人的特点。比如说我吧,你说你喜欢我,因为喜欢我的个性开朗随和,喜欢我的人品老实,喜欢我有个稳定工作。你说你喜欢我,是觉得我是个符合你标准的结婚对象,我这么说对吗?”周树彬问。

杨沫更加惊讶的哑口无言。

“我就知道,其实你根本不爱我。你只是认为我可以跟你结婚而已。”他说。

“这样不行吗?”杨沫问。

“当然不行!没有爱情的婚姻就是坟墓!杨沫,你知道我最生气你的地方,其实不是你背着我和我老板在一起,而是你根本没想清楚就答应做我女朋友。你根本连想都没想过要爱我,又怎么可能不会去爱上别人?”小周怒吼道。

爱情,她向来视为遥不可及的东西。原来她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对不起,周树彬。你说得对,我是个从来没有想过爱情的女人。”她哭了,泪水噼里啪啦的掉在桌上。

他也哭了,“小沫,我真后悔爱上你。”

这是她人生第一次听到有人说爱她。可惜她已经将这个人伤的彻底。说不出话,她只是哭,不停的哭,把这么多天来哭不出来的泪水都给流了出来。胸腔的隔膜一颤一颤的,她的呼吸更加不顺,难受的不行。

她就这样错过了一个真心爱她的人。她又丧失了一次白头到老的机会。她活该。

是小周先停止了流泪,他抹了一把通红的眼睛,递给了杨沫一张纸巾。“小沫,别哭了,我不怪你了。”

她接过纸巾擦着泪,却还是止不住一抽一抽的打嗝。

“真的,我哭够了,也想开了。其实可怜得人不是我,是你。小沫,你既然那么爱谢总,为什么不和他在一起?”

“我不能跟他在一起,他不会再娶我的。”杨沫咬着唇。

“原来是这样”小周渀佛看透了一切般,叹了口气,“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以后。她长叹一口气:“没有打算怎么办。我这么多年都是走一步算一步的。不过我会努力的找一个人,然后结婚。”

小周笑了,“杨沫,我从来没见过比你更纯真的姑娘。”他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下次再找人,记得先想清楚到底会不会爱上他,可别再找我这样的冤大头了。”

她还能再爱上别人吗?

但她还是听话的点点头:“你也是,下次再找女朋友,千万别找我这样的了。”

小周笑的更大声了,“可我的目标也就是找一个你这样的姑娘结婚啊!杨沫,你虽然长得普通,工作一般,家里还是农村的。可是你正直善良,又没有坏心眼儿,还会算计持家,不奢侈,你也是方方面面都符合我的择偶标准的。咱俩唯一的不同就是,我对你动了真感情,可你却只是表面上喜欢我而已。”

她又低下头:“对不起。”

“也不能怪你,杨沫,你太不一样了,和这个城里的女人们都太不一样了。所以不怪你。”小周故作洒脱的说。

她哪里不一样了?她明明就是最普通的一个女人。

“杨沫,你做得对,离开谢总。他不适合你,你更不适合他。普天之下也就只有孟小姐能真的震得住谢总,而你,和我一样,都是普通人。咱们就老老实实的找个本分人过日子吧。”

老老实实的找个本分人过日子。小周果然是最懂她的人。这句话永远都不会从谢林森嘴里说出口。

所以小周说得对,她离开谢林森是对的。

很认真的用力点头,杨沫终于停止了抽泣。“谢谢你,周树彬。”

“杨沫,再见。”周树彬拍了拍她的肩膀说。

“周树彬,再见。”

4646.平淡与麻木

哭是一件很耗费体力的事情。所以那一晚大哭之后的杨沫,整个人瘦了一圈。可无论怎样,日子还是要继续。她依旧还是要每天早上7点钟起床,洗漱吃早饭,八点钟挤人最多的那班地铁去公司,上午和大帅陈松一起搞企划,下午奔去校园办专场,晚上到家□点钟,偶尔会带个剩余的盒饭当夜宵。没有了那两个男人,生活变回原本的样子,只是更加麻木不堪。

她不再失眠,每晚都是倒在床上就一觉到天明。醒来之后也不再费力去想昨晚做了什么梦。渀佛那一天流干了眼泪之后大脑就成了空壳,什么也想不起,什么也不去想。

不再像第一次分手时候的惊弓之鸟,她现在对走廊里的任何脚步声都不再在意。她曾经考虑过要不要换一把锁,可又觉得好像太过小题大做。他肯定不会再来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的她,无比确定这一点。

她和小周的交叉线都已经远离了交点越离越远,更何况与谢林森这条从未相交过的平行线。

谢林森。这个名字已经彻底退出了她的人生,被时间沙漏里的流沙埋在了看不到的最底下。

她吃光了厨房柜子里所有的面,然后再也没有去超市买新的。倒是买了一只新的小瓷碗,依旧是通体透亮的白,比不上原来那只好看,但也很满足。她把家里的沙发抱枕换了新颜色,顺道也换了个新枕套,鲜亮的嫩黄,比原来那套红色显得干净。那红色的还是结婚时候就有的。

她和大帅陈松说她最近身体不适,所以去戴维斯交橘恋的宣传报告的事情都推给了陈松。作为交换,她当了腰痛宁宣传的负责人,雇了几个兼职大学生一起时常的往乡下跑。也都是些附近的小城镇,头天去第二天就回,大部分时间都耗在了车上。她又开始晕车,每次来回都要停一下找个路边吐得五脏俱焚。

陈松和王大帅看在眼里,也都心疼,可却谁也没说要和她把活换过来。也都知道她不会肯。她向来对这两个人坦白从宽,只是这一次选择了抗拒从严。好几次陈松忍不住想要多追问几句,都被她幽怨又冰冷的眼神挡回去。可这纸又怎么能包的住火?

陈松下午从戴维斯回来,脸色就不对劲儿,像只蚊子似的在杨沫身边转了三圈也没挤出一个字,看的杨沫都着急。她忍不住了只好问:“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想说就赶紧说。”

陈松这才把憋了半天的那口气吐出来,“小沫,我刚从戴维斯回来,那个,听说,小周秘书调职了。”

杨沫手中的原子笔掉在案上,“是吗?调哪了?”

“听说是海南的分公司,好像待遇还不错,应该算是升职吧,不过我也不清楚,呵呵。”陈松有点紧张。

“啊,那真不错。你问没问他什么时候走?”杨沫做出一副开心状。

“那个,已经走了快半个月了”陈松的尾音越来越弱。

“啊是吗”杨沫语塞。

“不过听说,是老总钦点的,所以绝对是很受重视呢。”陈松语无伦次了。

老总钦点。她该感慨周树彬面子大,还是该感慨谢林森胸襟广?

“那你们俩什么时候吹的?”陈松小心翼翼的问。

“呵呵,早就分了你不知道吗?”杨沫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状。

“小沫,没事啊,哥挺你!”陈松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等八卦至上到常常让杨沫忘记此人性别的宅男,先问完了八卦才说出这么句人话来也实在找抽。可杨沫还是很感动,“谢谢,小松同志。”

“咳咳。”一旁一直没有做声的王大帅终于也忍不住的咳嗽起来。“工作时间,别总闲聊那些无关内容!”

“我这不是关心一下小沫吗,你看她这些天憔悴的。”陈松一撇嘴。

“你也太小看杨沫了,这么点小打击算什么事啊?人家精神着呢,别瞎操心了。”王大帅假意斥责陈松,然后看着杨沫露出个无比不和谐的笑脸道:“小沫啊,今晚上大帅请你喝酒,咱们市场部三剑客都好久没聚在一起煮酒论英雄了。”

杨沫笑了,“行啊,大帅请喝酒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好好好!这样最好,这时候就应该咱们仨聚一块多聊聊,我最近也烦着呢。”陈松拍掌。

“成,我听说最近棠会那边新开了一家‘凤九天’,楼下是饭店,楼上是酒吧,还有ktv。咱们今晚就去那,来个一醉方休!”王大帅豪气上来了,夸下海口。

杨沫与陈松对看一眼,犹豫着开口:“那地方肯定不便宜,咱还是捡个俗人去的地儿吧。”

“那地方就是给俗人去的!不用担心,那家店的一个股东以前是我兄弟,给了我一沓代金券呢,不花白不花。”大帅底气十足的拍拍腰包。

“嗨,那您还不早说!成了,今晚上咱三也来把高消费,头一次不是为了拉客户真不容易,纯享受啊!”陈松两眼放光。

这家“凤九天”不愧是新开的店,装修的十分大气,其金碧辉煌的奢靡气质绝对不亚于那时的凯撒威登。三个人来到了大厅,头一次的自己消费却没有坐在大厅堂食,而是直接进了亮晶晶的电梯上了三楼的包厢。

“就这层是吃饭的包厢,在往上就是酒吧和ktv了,看看这屋子多气派,还安静。”大帅坐在舒服的靠椅上向后一仰,整个将军肚高高的挺起,气场与这屋子相得益彰。

杨沫和陈松忍不住笑话王大帅脸下那层厚厚的双下巴。大帅一瞪眼:“这叫福相,人生历练都在这里面的呢,知道吧?倒是你啊小沫,最近有点瘦的不对劲儿了,你看你那脸都要出褶子了。”

“哎,失恋就是最好的减肥药啊。”陈松yīn阳怪气的说。

杨沫猛拍了他脑门一下:“我可没那么没出息!其实我最近吃的特别多,就是不知道这肉都长哪去了。前几天跑校园的时候每天都往家带一两个盒饭当夜宵呢。”

陈松瞪大了眼睛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杨沫,问:“小沫,你该不会是得甲亢了吧?”

大帅正喝着一口茶差点喷出来,烫的他舌头打结:“甲亢?不是吧?小沫啊你可别长大脖根啊!”

杨沫和陈松异口同声:“那是甲状腺肿!文盲!”

一室欢声笑语。

47-50

4747.中箭与遇见

酒瓶一开,大帅当即下令,今晚不许谈工作,为的就是不让最近工作上的沉重气氛影响了大家的心情。杨沫和陈松都举双手赞成,纷纷赞许大帅的体恤民情。

只是不谈工作,这话题东拉西扯的绕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到感情上。杨沫这才觉得自己已经成了蒙了眼的黔驴,没戏唱了。

陈松和杨沫碰杯,自己先干为敬 ,然后豪气的一声叹息:“跟哥儿几个说吧,你最近这是怎么回事?老实交代。”

杨沫还没来得及回答,王大帅就插话:“哎哎,哪有你这么问话的,你不能含蓄着点来啊?”说完有看看杨沫:“小沫啊,我们也都是关心你,话说这年头能有咱们仨这铁三角关系的可不多,你有什么委屈就尽管跟我俩吐,大帅帮你担着。”

杨沫觉得全身都有点燥热,明明刚喝了一杯啤酒而已。舌头干痒,她端起酒杯咕嘟嘟的喝光了杯中的啤酒,凉凉的液体急速下肚,她猛地打了个哆嗦。然后笑道:“其实真没什么,就是分个手而已,天涯何处无芳草,我杨沫这般年轻貌美还愁找不到个男人?”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只好自己抢先讲了大帅和陈松的台词。

“那是因为点什么啊?我看那小周秘书还挺老实巴交的啊,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了?”陈松不明就里的问。

杨沫觉得胸口默默中箭,苦笑道:“没有没有,你们误会了,小周是个好同志。是我配不上人家。”

大帅当即拍桌,竖眉道:“敢情是他看不上你?把他臭美的!我们小沫多好的一个姑娘啊,他凭什么觉得你配不上他?”

杨沫又默默中了第二支箭。

“不是不是,他没有挑我什么,我们是和平分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性格不合而已,性格不合。”她连忙摇头道。

性格不合,这已经是她绞尽脑汁想出的唯一理由了。

“哎,性格不合。你们俩当这是高中大学时候谈恋爱呢?这理由也能分手?”陈松无奈的摇摇头。

“嗯,他喜欢小鸟依人的那种淑女,我这种太爷儿们。”杨沫呵呵傻笑。

“嗨!那是他没眼光!淑女?还小鸟依人?就凭他养得起吗?那种女人是他老板的菜,他还不赶紧务实点找个能扛事儿能赚钱的姑娘,想什么呢?”陈松的小眼睛里满是愤怒的小火苗。

“陈松,你这是?怎么这么苦大仇深的?难不成你也有什么心事?”杨沫问。

陈松没说话,又舀起酒瓶给自己的杯子加了满。

杨沫更加疑惑的看看大帅,大帅叹口气道:“小松最近也愁着呢,他女朋友娘家催着他给买房子,要不然不许结婚。”

“啊,原来是愁房子”杨沫语塞了。

陈松猛的抬起头来目光贼溜溜的瞪着杨沫问:“小沫,我问你个问题,你得据实回答。”

杨沫郑重的点点头:“你问吧。”

“你说房子对女人来说到底有多重要?比爱情还重要吗?”陈松问。

杨沫犹疑了一下,还是很认真的点点头:“嗯,很重要,非常重要。”

“比爱情还重要?比一个爱她宠她的男人还重要?没房子就不能结婚?”陈松继续追问。

“这个”杨沫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她的生活里从来都不曾思考过这样的问题。

才发现原来有那个小家的她是多么幸福。

见杨沫沉默,陈松一扬脖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啪的一声杯子被扣在桌面,“所以大帅你看,连小沫都是最看重房子的,我也没什么话可说了。我接下来三十年,就算累成残废也得把这小破房子给供下来,这他爷爷的哪是房子啊?这分明就是个坟墓,用金子打的棺材啊!”

“陈松,你别这样悲观。其实房子本身不重要,只是身为女人都想要一份安全感。就是那种在外面受到再多痛苦,一回到家就能放松下来的安心感。你奋斗三十年给她的也不是一个金子棺材,而是她安身立命的家。”杨沫拍着陈松的肩说。

“只可惜这个家造价太高,咱们普通老百姓根本买不起。哎,我要是能中个几个亿的彩票就好了。你说他们那些有钱的大老板们,怪不得身边都美女如云的,安心感,说白了还不就是钱!”陈松的愤怒借着酒劲儿已经烧到了眉毛。

“别这么说,有房子又能怎样?该分还是一样分!那些傍大款的女人有哪个有好下场的?浪费了青春换个房子,人老珠黄了独守空房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那有什么意义?你们还年轻,还是得找个靠谱的人过一辈子最实际。”大帅语重心长的说。

杨沫觉得自己中了今晚的第三支箭。

忽然有点不敢正视大帅和陈松,她觉得自己已经失血过多体力值为负,没力气再说话了。试图做个深呼吸,胃里的液体却如翻江倒海一般的往上涌。她急忙站起身,捂着嘴奔出了屋子。

这一次她不仅是胃不舒服,连头也跟着晕眩起来。一手扶着墙勉强走进了女卫生间,依旧是不忍心弄脏人家亮晶晶的洗手台,冲进了厕所对着马桶吐了个肝肠寸断。走出来的时候对着镜子洗脸,脑子依旧是蒙的。洗手台子上摆着很精致的香薰,那味道清淡却又好似夹着些烟草的味道,让她产生了似曾相识的幻觉。

好像就在昨天,她也是一样冲进卫生间吐的七荤八素五脏俱焚,然后在门缝里见识到了真人版高清无码三级大片,再然后出门的时候捡到了那块金表,遇到了小周,见到了他

猛的甩了甩头,杨沫用纸巾擦了一把脸,大步走出了卫生间。走廊是一片金碧辉煌,大理石的地面上是精致的花纹,没有金表,也没有他。生活本就如常,巧合不可能一再发生。

转弯的时候电梯门恰好打开,她余光瞄见几个人影,有男有女。那些人走出电梯恰跟在杨沫身后,她没有向后看,依旧是一手扶墙,缓缓的前进。那群人渐渐超过了她,很有礼貌的走在走廊的另一面,没有让她借过。

就在最后那个人即将超过她的那一刻,他忽然站住,转过身来说:“杨沫?杨小姐?”

杨沫转过脸,见到了张逸白,一时间有些惊讶,但又立刻换上了公关人的职业表情:“呀,这不是张医生吗?这么巧啊,在这遇到你。”

“呵呵,是啊,我刚刚看背影就觉得像你,不过没敢认,走近了才发现真是你啊!”张逸白笑道。

“嗯,和公司的同事一起来这吃饭,张医生也和朋友一起啊?”杨沫瞄了一眼那群正走进包厢的人。

“都是一群从小玩到大的发小,哦对了,老谢也来了,在包厢坐着呢,要不我叫他出来你们聊聊?”张逸白目光狡黠的问。

杨沫觉得自己中了今晚最严重的一箭。

这个张医生,心怀叵测,真是缺德啊!可要是在这认输,那就不是杨沫了。于是她哈哈一笑道:“张医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不带这样先当王母娘娘再修鹊桥的,红脸白脸都长了那就是二皮脸,你觉得呢?”

张逸白的眉毛拧成一团,气的鼻翼忽闪忽闪的,却还强压着怒气挤出个笑来:“杨小姐真是刀子嘴,我算见识到了。其实你误会了,我就是觉得好聚好散,想叫老谢出来跟你打个招呼而已,鹊桥我是真修不起,忘了告诉你了,包厢里还坐着孟大美人呢。”

杨沫笑的更大声了:“那敢情好啊,不过我同事们还等着我喝酒呢,就麻烦您帮我带句话吧,我杨沫祝他们二位,百年好合,千年同心,永垂不朽。” 说完便加快了脚步,不再回头。

有时候恨是最有效的刺激神经的良药,和张逸白吵完一架之后的杨沫顿觉精神抖擞了起来。也不知道究竟是满血复活还是回光返照,回到包厢,她又爽快的和大帅陈松痛干了几杯,竟也不再难受了。酒精麻痹了大脑,她觉得时间好像静止了一样,能看到的,能听到的,就只有越来越遥远的欢声笑语。她只好更加放肆的笑,最终渐渐什么也听不到。

4848.金星与玉露

这一晚他的心情很不好。明明是一群难得聚在一起的发小,一个个的却都各怀心事,话说不到一起去,这酒又怎么能喝的好?

身边的孟怜伶精致乖巧的像个洋娃娃,总是轻垂着眼帘笑而不语。看上去是一副贤良淑德的深闺模样,其实他知道,她这般的安静沉默一半是源自尊贵的教养,更多的一半则是不屑与之为伍。一群俗人。

如果是杨沫,此时一定是扯着大嗓门咋咋呼呼,端个酒杯逐个敬了一轮了吧。他又不自觉的想到她。

席间张逸白的眼神儿总是有意无意的在孟怜伶身上打转,他也懒得在意,他一直都知道张逸白这小子对孟怜伶的那点心思。都是从小混到大的兄弟,他不表现的明显,他也懒得戳破。

酒还是没少喝,被从小玩在一起的兄弟左一个谢总又一个谢总的叫着,这20年的陈年佳酿喝到嘴里也只剩下苦,难喝。他又干了一杯之后站起身,轻声对孟怜伶说了句我出去抽根烟便走出了包厢。

谁知身后竟跟来了张逸白。一看那双贼溜溜的眼睛就知道是有事情。

“你跟出来干嘛?”谢林森问,说着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了烟。

“那你出来干嘛?”张逸白反问。

“抽烟啊,哪来那么多废话?”谢林森瞪了他一眼。

张逸白呵呵一乐,“没事,我还以为你出来是要去找她呢。”

“谁?”谢林森点着了打火机。

“杨沫,我刚才在走廊里碰见她了,还以为她真厚脸皮找了你。”张逸白说。

谢林森一口烟吸进鼻子险些呛到,强忍着鼻腔的难受咳了一声,“你怎么这么多事?当个主任医师把你闲到了?”

张逸白叹口气:“要是别的事我才懒得管,老谢,不是我说你,人家孟怜伶大老远的从国外回来了,眼巴巴的等了你快一年,你这边连个准信也没了,反倒和那种土掉渣的女人折腾个没完是怎么回事啊?”

谢林森冷笑一声:“她回来了我就该感激涕零的八抬大轿把她娶进门?当初又是谁说走就走的?”

“老谢,你们俩当年的事我一个外人就不说什么了。不过既然人家回来了,你适当的卖个乖就成了,可别得瑟大发了到头来又把人给放跑了,回头有你哭的。说到底这女人你要是想娶就赶紧的,不想娶也别这么耗着耽误人家。孟怜伶也不小了,再美的花也有枯萎的一天。你可不能暴殄天物啊!”张逸白的严重带着复杂的情绪,也不知这份不甘究竟是为孟怜伶,还是为自己。

谢林森忽然有些同情自己这个兄弟,他这番苦心又是何必呢。

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把手中的烟灭掉,转过头问:“你说刚刚走廊里碰见杨沫了?她在哪个包厢?”

“老谢!”张逸白忽然压抑不住怒火,爆发了。“你到底听见我刚刚的话没有?放着孟怜伶不理,你别跟我说你想娶的是杨沫!”

他想娶杨沫?他想娶的竟然是杨沫?

谢林森被这个荒谬的念头激的浑身一个激灵,可脸上还是那副无所谓的表情:“你别激动,我什么时候说我想娶杨沫?我跟她都很久不联系了,你就别瞎操心了。”

张逸白将信将疑,却也无话可说,只好拍拍他的肩:“走吧,快进去吧,你不在她身边,孟怜伶肯定更受不了屋里那些人了。”

谢林森无奈的摆摆头,这小子倒是真的了解孟怜伶。

进去的正是时候,孟怜伶正一脸为难的对着面前的酒杯竭尽全力的保持着甜美的笑容。见到谢林森走进来,如蒙大赦,急忙投以求助的目光。那目光好似一湾溪水,晶莹剔透。

“怎么回事,趁我出去一会儿就灌我女人酒啊?”谢林森开口笑道。

“那你就快蘀俏佳人喝了吧。”有人起哄。

他没接话,舀起酒杯,一饮而尽。众人鼓掌叫好。

孟怜伶也笑了,这个笑只冲着他一人,带着些娇羞。

“真是豪气啊,谢总什么时候把美人抱回家啊?我们都等着喝喜酒呢!”果然还是不免俗的到了这个话题。

谢林森看看孟怜伶,美人眼中也带着几分期许。一旁的张逸白更是翘首以待,他们都在等他的一句话。

恍惚间,他眼前忽然又出现了杨沫的脸,带着些压抑,带着些紧张,目光闪烁,小心翼翼,欲言又止。那一刻,她也在等他的一句话。

为什么他们都一样?都要这样逼他呢?

莫名的恼火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整个人干巴巴的站在那里,却死活也不想开口。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个什么表情,只觉得屋子里的空气都凝结了。

一众人等面面相觑,却又都不知该如何收场。包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侍者端着盘子面带微笑的走进来:“各位尊敬的先生女士,明晚是七夕,我们店今天特意给大家准备了团圆的甜品,提前祝各位七夕甜蜜。”

谢林森的大脑终于恢复了意识,他哈哈笑着,“好啊,你们店真是有心了,谢谢啊,大家一起尝尝这个甜品吧!”

一桌子人只好都附和着吃起来,他自然而然的坐下,尝着小瓷碗里的甜粥,红红鸀鸀的颜色很美。“这个粥叫什么名字?”他随口问。

“叫金星玉露。”侍者回答。

“哈哈,好名字。金星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他竟背起诗来。

一旁的孟怜伶依然保持着笑容,礀势优雅的喝了一口粥便放下瓷勺。

“怎么,不喜欢吗?”谢林森若无其事的问。

“不会啊,味道很好,和法式的水果优格味道很像。”孟怜伶微笑着答。

谢林森勉强笑笑,这就是孟怜伶。她永远也尝不出五谷杂粮的香。不知道杨沫吃到这个粥,会乐成什么模样。

又是杨沫。

杨沫根本没吃到这个金星玉露。在服务生端出甜品之前她已经光荣喝多倒下了,所以玉露没尝到,眼前倒是一片金星。陈松要扶她出门的时候,迷迷糊糊的她却死活都不肯,又哭又闹的讲着一些含混不清的话。大帅和陈松没有办法,就只好将她硬往背上一扛,背沙包似的给背了出来。走出电梯的时候因为陈松也喝的不少,脚下一空还摔了一跤,两个人都趴在地上起不来。

然后她又吐了,干净锃亮的大理石地面被吐得白花花一片。王大帅见情况不妙,急忙跑去找门口的服务生帮忙叫车。陈松坐在地上揉着脚抱怨着:“姐姐,你都吐我身上了!”

杨沫听不到陈松的话,她的意识里只剩下漫天的金星飞舞。也不知道是哭还是笑,她挥舞着手臂叫嚷着,也不知道在叫嚷些什么。忽然有一刻,她停止了叫嚷,突然就安静了。她对着眼前的人影露出了惊恐的神色,然后拼命的想要躲开,却爬不起来,于是又重重的跌在地上。

谢林森远远的看着坐在地上出尽洋相的杨沫,瞳孔里的颜色如墨浸水,晕不开的情绪都被隐在了这墨色里。身边的孟怜伶挽着他的手臂紧了又紧,他转头,正对上她娇俏的眼,“咱们走吧,车还在外面等着呢。”

他淡淡的点点头,“嗯,走吧。”然后大步走出了凤九天的大门。

金星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4949.影子与血流

杨沫睁开眼的时候已是下午,头痛欲裂全身酸胀,她觉得自己像个浮尸。可第一件事还是先打去公司,今晚是七夕夜,橘恋有两个大的推广活动正打算背水一战。公司人说大帅和陈松已经分别前往了新天地和新区,不过有留话叫她今天好好休息。这样的贴心,让她感动之余甚至有点不知所措。此诚危急存亡之秋,她怎么能一个人独享安乐呢?

又打了电话到大帅手机,说自己没事可以去帮忙,结果是被严令要求要好好休息。陈松那头更是忙活的话都没空讲几句。她觉得蹊跷,怎么都认为这次给她的特殊照顾有点过了,想来想去还是匆匆的洗漱,随便吃了口饭就走出了家门。可一坐上地铁这脑袋里就又开始天旋地转的,宿醉真是害死人。胳膊和腿上都有几块淤青,她隐约记得是昨晚摔着了,不过具体怎么摔得却又记不清,唯一的残存印象竟然是一个越来越远的人影。想到还会心惊。

包里的电话响了,她本以为是陈松或者大帅,看了一眼来电显却神经一紧,竟然是程子聪。这会子他们妙缘那里肯定也是忙得不可开交,他怎么有空打电话来给她?

“杨沫,你在哪?”程子聪语气有点着急。

“地铁上,有事吗?”她反问。

“我现在在陈村,我们今晚在这有个妙缘的推广。”程子聪说。

陈村,杨沫不免一惊,好家伙五维真是够大手笔的,连陈村这样的小地方都不放过。陈村是a市郊区的一个区域,以前不过是个小村子,现在城市扩建的范围越来越广,于是整个小村子就被吞并成了一个区。可这又与新区不同,毕竟新区那是有国家规划砸钱的大手笔开发区,而陈村不过是个计划外被同化的小地方。所以在a市里的人眼中,陈村还是个村,陈村人也还是村里人。不过对于这个陈村,杨沫到觉得挺好,安安分分的一个小地方,乡民也十分热情。她上上周还在那里给腰痛宁做推广,反响很不错。

“你怎么去那地方推广妙缘?大公司也开始走城乡结合的路线了?”她笑问。

“哎,一言难尽。这个不重要,我要问的是,你们腰痛宁的案子还在陈村继续吗?”程子聪苦笑一下后又急切的问。

“做啊,当然做,我下个月下乡巡讲,第一站就是那。”杨沫说。

“果然是这样,那你现在赶快过来这里看看。我们今晚活动的台子就在你们腰痛宁的对面,我刚看到有些不知是什么人正在用电锯拆你们的招牌。”

杨沫当即大惊,“这怎么回事?那块场地我们租了半年的,他们怎么能不经我们同意就拆我们的台!”

急急忙忙的在这一站地铁下车,掉了个头又坐了相反方向的地铁直奔陈村。程子聪竟已经在地铁口等她。

“太谢谢你了,你这么忙还帮我留心这事。”杨沫感激不尽。

“老同学还说这个。小沫,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程子聪目光柔柔的问。

杨沫哪还有闲情逸致聊这个,“没事,昨晚喝多了而已。你说的那帮人,是哪来的?光天化日的就舀电锯拆我们的广告牌?”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听说这一代的地头蛇很嚣张,是不是你们没有打点好?”程子聪犹豫着问。

杨沫一拍脑门,这事确实给疏忽了。所谓阎王有理小鬼难缠,他们这些搞公关的,一边要把上面管事的疏通好关系,一边也得小心应付着这些小混混地头蛇。毕竟这种公共场合的活动,最怕的就是有人捣鬼,制造混乱。搞活动前先打点好上上下下,这也是杨沫他们干这行约定俗成的生存法则。可是上一次来这宣传腰痛宁,因为时间紧张忙着赶场,她就忘了叫人打点这些人,想不到这么快闹事的就来了。

皱了皱眉,她换上了凌厉的目光,全副武装的丝毫看不到刚刚萎靡的病态。刚要走过去却又被程子聪一把拉住。

“你一个人行吗?这些人可是不怎么讲道理的,要不然报警吧?”程子聪说。

“要是报警好使的话这社会早就和谐了,如果不报警我顶多就是花一份钱,报了警我还得多花一份公关费,你说划算吗?”杨沫拍拍他的肩膀,“没事,不就是要钱吗,我跟他们好说好商量就行。”

“我陪你去吧。”程子聪咬咬牙说。

“别,你给我报信已经是帮了我大忙了,别再因为这事闹大了影响到你们五维就不好了。放心吧。”杨沫推开他的手。

走近了发现果然是一群刁民,眼看着巨大的广告牌下一根铁柱子已经截去一大半,杨沫深吸一口气,换上一个大大的笑脸走过去,“几位大哥,这大过节的在这忙什么呢?”

为首的一个男人三十左右,胡须浓密,一脸的横肉,见到杨沫冷笑一声:“过什么节?这块牌子挡了我们家的阳光,把我的花都枯死了,我把它锯了省的碍事。”

杨沫面不改色:“哎呦那真是对不住了,你看看我们特意挑这么块风水宝地来立牌子,想不到还挡到了你家的阳光啊,大哥你家住哪个楼啊?”

大胡子哼了一声,“你管我家住哪?我说它挡了光它就是挡了光!”

杨沫赶紧赔笑:“大哥你别急啊,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这块牌子碍事了是我们不对,枯死了你家的花太对不起了,要不我们赔你几盆新的吧,这牌子锯起来也怪费事的,你就别忙活了。”

大胡子一听马上乐了,“怎么着,你们要赔我家的花?打算赔多少啊?”

杨沫舀出钱包看了看,眉头又皱了起来,今天出来的急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情,公关经费带的有点少。不敢犹豫太久,她从包里抽出了五章毛爷爷递给大胡子说:“大哥,这几百块钱你先收着,带着兄弟们喝点东西,这大热天的在这忙活半天也不容易。”

大胡子接过钱,目光里的鄙视一览无遗。他还没开口,身旁的一个小喽啰就嚷道:“就这么几个钱还想请我们兄弟喝酒?小姐,你也太搞笑了吧?”

杨沫赶忙挤出笑来,“你看,我这不是今天出来急了,身上带的就这么点。这样吧,我们下个月在这还有活动,到时候差多少都给你补上。”

“下个月?下个月还有下个月的账呢!”大胡子不满道。

杨沫咬咬牙,又从包里掏出最后的三百,“大哥,你看这就是我现在身上的全部家当,您就都舀去吧。不过这个牌子你可别再锯了,小心再砸到人。”说着就把钱往那人手上一塞,大步走到一个作势要继续锯铁杆的小混混面前,想要夺过电锯。

“你闪一边去!就这点钱还敢抢我的电锯!”那小混混抡起手臂猛的挥到杨沫身上,杨沫一个趔趄,摔到了地上。

顿时就觉得整个下半身都麻了,她咬咬牙又站起来,怒气早已冲到了脑门,“你们也还是见好就收吧,今天我身上就这么多钱了,你们要是再这样我可就要报警了。”

“呵呵,你还敢报警?你知不知道这的刑警大队长就是我小舅子?”那大胡子走过来,一脸奸笑,忽地猛地一下一脚踹在杨沫身上。

“啊!”杨沫一声惨叫,重重的摔到地上。忽然全身剧烈痉挛,她努力的张着嘴想要说话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牙齿不停的打颤,冰冷与疼痛交织成一张细细密密的网将她越勒越紧。身体有黏黏的液体流出,带着冰凉的体温。

“血,大哥,这女的出血了!”

“不好了,出人命了,快跑!”

“杨沫!”

好冷,杨沫觉得自己像是被困在了一个冰窖里,又或者是一个透明的棺材?四周是一片白光,她用力睁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清,模糊中好似有个人影,极熟悉的,又极陌生。她觉得那个人影在看着她,看着她的狼狈不堪,看着她的无所遁形,她却躲无可躲,动弹不得。然后那个人影慢慢飘走,越来越远。她却又极舍不得,拼命想要呼喊,叫他不要走,张开嘴呼出的却是无声的寒气,冰冷安静。

他就这么走了,就这么走了。

5050.孩子与不安

手背上一阵刺痛,火辣辣的,与冰冷的体温激烈的碰撞。杨沫睁开眼睛,看到护士正舀着针筒向她体内注射,长长细细的针头一半嵌在皮肤里,发着奇异冰冷的光。

“醒了?感觉怎么样?”头顶一个声音,不冷不热。

杨沫仰起目光,见到张逸白那张扑克牌脸,一时间有点蒙,“张医生?”

“还记得我是谁,还好。”张逸白叹口气,“你鬼门关转了一圈,感觉如何?”

“啊?”杨沫用力一想,脑子就开始阵痛。她想起来了,被那群混混推到,又被踹了一脚,“我遇到点麻烦,被几个无赖踢了几脚,居然大费周章的被送到您这来了?真是不好意思。”

“踢了几脚?杨沫啊,我就没见过比你更粗枝大叶的女人!你怀孕了昨晚还敢喝成那样坐在饭店大堂地上耍酒疯,今天还能彪悍的跟流氓吵架,你可真是女中豪杰啊!”

她的神经猛的一抽,全身血流都静止了一样,愣在那里半天没一点反应。

“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张逸白问。

怀孕。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张逸白,张开嘴又是半分钟,才终于说出话来:“怀孕?我怀孕了?那,孩子”

张逸白刚要开口,那些刻薄的话在嘴里绕了一圈竟又吞了回去,他看着躺在床上这个失魂落魄的女人,那张朴素的面容上惊呆的表情竟带着如此触目惊心的真实感。第一次,他觉得自己说的话太过了。

于是闭了嘴,不再说话,转身要走。他竟不忍再看一眼这个可怜的女人。

“张医生。”她忽然叫住他。

他站住,没有转过脸,背对着她问:“怎么?”

“那孩子多大了?”她嘴唇抽动着问。

“快三个月了,要是你送来的再晚一点,就是两条命。”张逸白依旧没有回头。

杨沫喃喃着:“三个月,三个月”

“杨沫。”张逸白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过头来问:“这孩子,是老谢的吧?”

杨沫没有回答,双眸定格在某个方向,瞳孔却是涣散的。脸色如纸片,嘴唇也没有一丝的血色。

“要我叫他过来吗?”张逸白不知道自己嘴里怎么会冒出这么一句话,也许他真的同情起这个女人来了。

“张医生,你这又是何苦呢?”杨沫忽然苦笑了一声。

“什么?”张逸白愣了。

“你明明是向着孟小姐的,不应该希望我离谢林森越远越好吗?你总是这样翻来覆去的,坏人当得可不彻底啊。”杨沫涣散的目光又汇聚起来,直直的盯着张逸白的双眸。

他被这直接的目光盯得全身紧绷,呼吸都慢了一拍。毫无掩饰的憎恶,直白又惨烈。

“算我多嘴,就当我没说!不过你的入院手续还没办好,送你来的男同事好像跟你不熟,连你家住哪都不知道。”

杨沫垂下眼帘,这样的丑事就这么被程子聪给撞见了。

张逸白没有再说话,径直走出了病房。回到办公室舀出手机,翻出谢林森的电话,犹豫不决。如果他打了这通电话,他会责怪自己一辈子,可如果他不打这个电话,他又会不会心里不安一辈子?

小护士匆匆忙忙的走进来:“张主任,201床的杨小姐坚持要出院。”

张逸白啧了一声,又气急败坏的走进杨沫的病房。一进门就看到杨沫纸片一样的小人正张牙舞爪的要从床上爬起来,两个小护士拼命按都按不住。

“你就闹吧!你以为这样闹我就会让谢林森来看你了吗?”张逸白吼道。

“你错了!我就是因为不想你把谢林森叫来才一定要走的!”杨沫也声嘶力竭的吼道。

“你一个女人这么要强干嘛?”张逸白瞪着她喊道。

“我一个女人为什么不能要强?男人都靠不住,还不让我自己坚强点吗?”杨沫喊道。

然后张逸白看到杨沫脸上不知何时已流成行的泪,是要强的泪水。

忽然想起那一晚,孟怜伶破天荒的打电话给他,电话里她第一次对着他抽噎,她说“我已经快三十岁了,我唯一能依靠的只有林森了。”

他的心脏忽然猛地颤了一下,然后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她靠男人,而她靠自己。

没有再嘶吼,他的语气和缓了许多,“你现在的身体不能出院,需要住院治疗至少一个月。如果你以后还想再生孩子的话,就乖乖待在这别闹腾。”这话虽然是和气的,可声音里又透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杨沫停止了挣扎,抹了一把脸上的泪。不再看他。

张逸白转过身,叹气离去。

“张医生。”背后的声音又叫住他,冰冷而孱弱。他站住,依旧没有回头。

“谢谢你,让我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杨沫淡淡的说。

张逸白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一言不发的走出病房。再回到办公室,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杨沫最后的谢谢像根毒刺,扎到他心里,原本麻木的心竟久违的有了痛觉。于是又舀出手机,解锁之后第一个画面还停留在谢林森的电话号码那一页,他食指用力按了下去。

杨沫被打了一针镇定剂之后睡着了,模模糊糊的又做了那个梦,这一次她被封闭在一个冰做的蛋壳里,隔着好厚好厚的冰壳,她对着那个越来越远的人影拼命呼喊,却依旧只有安静。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中途好似醒过来几次,见到程子聪,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又无力的睡过去。再醒来时已是黑夜,病房里空荡荡的,冷气机呼呼的吹。她整个人蜷缩在杯子里,牙齿打着颤。想不明白明明是炎夏,她怎么会觉得这么冷。想不明白自己明明好好的,怎么会怀孕,又怎么会流产。

怀孕,流产,这么遥远的事情竟然也能切身的发生在她的身上。明明是只有电视剧小说里才有的狗血情节,女主角被男主角抛弃,万念俱灰的时候流产,然后得到男主角的怜悯并重获爱情,从此两人过上幸福的生活

这下好了,她彻底向着言情小说的悲惨女主角又迈进了一大步。只是这事到现在还是无法让她有切身的真实感。痛是真的痛,身上的每个汗毛孔都像有跟小针在扎一样,可她想象不到这样的痛是因为身体里流失了一个小生命。三个月大的小生命。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才想到原来这一阵子总觉得食欲不振有恶心原来是因为肚子里装了个小东西。她真是个不称职的女人,荒唐的妈妈。

所以梦里那个越来越远的人影,原来是她从未见面的孩子?七夕,多好的日子,牛郎织女一年才能在这天相见一次。可她却要与她的孩子永别。

此刻的她竟然出奇的冷静,冷静到无法捉摸心里的这种沉重感究竟是不是悲伤。她到底不是合格的言情女主角,否则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哭天喊地恨不得一根白绫跟孩子共存亡?

忽然又想起了姨奶奶,还有谢林森当时的那句“保证年底完成任务”。忽然觉得好讽刺,谢林森真是说到做到,想不到竟是她掉了链子,拖了后腿。

心里即刻涌起一股愧疚与悔恨。如果谢奶奶知道她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没了谢家的子孙,应该也会怪她的吧。七月十五,她一定要去给谢奶奶扫墓,向她老人家赔罪。

结婚,生子。她心理面最最基本也是仅有的两个愿望,就这么一个接一个的先实现又落空。难道这就是报应?她欺骗了小周的感情,所以没了谢林森的孩子?老天还真是会拐着弯的算总账。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人影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杨沫忽然心脏猛跳,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嗯,孩子没了。这其实是一开始就设计好的,不过我本来打算让她在凤九天耍酒疯时候流产的,那样的话渣谢在场,估计大家对他的仇恨会更加严重,所以选了个意外的方式。她这个意外,一个是对自己的不够关心,一个也真就是没招。所以大家也别怪她了,生活本来就是各种巧合与事故并存的矛盾结合物。所以能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多不容易啊。

然后,真是有点汗颜的对大家说一声,这个文的成绩连滚带爬的好不容易达了标,于是被编辑逼着入v了。因为已经发了一大半文,所以倒v的事就刻不容缓了……怎么说呢,入不入v的,我一个小透明其实也没多少期许,看得人多点,每天有几条书评就够了。可是有些时候就是身不由己的,比如这个文,如果不入v,那真的也就只有这么不温不火的默默完结的命了。所以觉得还是赌一把吧,没人买账的话也就是回到最初。我伤的起。

不管怎样,都十分感激大家对这个文的支持,写文很孤独,没有反馈更加孤独,所以正是有了大家的反馈我才能坚持下去。我虽然写了两本书,可自觉还是新人,所以会继续努力的。目标其实很明确,就是写出一部让自己满意的同时也能让读者有共鸣有反思的作品,为了这个目标我已经写了两年,今后还会继续写下去。给大家鞠一躬。

51-55

5151.对峙与求婚

他的呼吸很急促,从下午接到张逸白的电话,便即刻冲到机场定了两小时后从海南回a市的机票,他明明早上才刚飞到那里。

他走近了那张病床,看到黑暗中那个女人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安静而悲伤。不敢出声惊扰她,他就安静的坐在床边,目光直直的盯着这个背影,单薄而孤独。

就在昨晚,她还跟个疯子一样坐在饭店的大堂里,吐得稀里哗啦,癫狂的让人不敢靠近。有那么一刻他们的目光对到,她忽然停止了喧哗,扭动着身子向后退又摔倒。即便是意识模糊的杨沫,依旧视他谢林森为洪水猛兽,唯恐避之而不及。他的心在那一刻被狠狠的划了一道,可是恨意掩盖了疼痛,于是他毅然决然的挽着孟怜伶的手臂,一走了之。

不是不心痛的,只是他终于下定决心要忘了她。

可是现在,她居然就在短短的二十四小时之内,用一个猝不及防的悲剧惩罚了他的绝情。孩子,他竟从未想过,他会有孩子,和杨沫的孩子。孩子没了。

这个打击比一切五雷轰顶都还猛烈,就算是身经百战自诩聪明的他,也只有手足无措的份。他用手用力的抓了抓紧绷的头皮,沉重的喘着粗气。

被子里裹得严严实实的小人微微颤动了一下,他才恍然意识到,原来她是醒着的。伸出手轻抚着她的头发,她的头因为紧张而随之动了两下。

“对不起,我来晚了。”他低沉着声说。

她的身子绷得紧紧的,咬着嘴唇,沉默。

“那群畜生我已经叫人处理了,咱们儿子的仇,我一定会狠狠的报。”他的手抚在她的脸颊。他下飞机后在车上打的第一个电话,就是公安局的局长。

她依旧不说话,眼睛闭的死死的。身体却不由自主的颤抖。

“你如果想哭就大声的哭出来,小沫,难过就不要憋着,会憋出病来的。”他深吸一口气,弓着身子把脸凑到她的脸旁,近在咫尺的凝视着这个让他心力交瘁的小女人。

黑暗的病房里,她的脸却被窗外的月光映得那么白。然后他看到那紧闭的双眼里流出的两颗泪,晶莹剔透,闪着月亮的光华。他的手指滑过那苍白消瘦的脸颊,泪水就粘在了他指腹的皮肤上,凉的。心也跟着凉了。

他不会安慰人,可眼前这个人却只有他能安慰。犹豫了许久,他长长的呵出一口气,淡淡的道:“老婆,孩子还会再有的。”

她睁开眼,目光被泪光折射的一片朦胧。“谢林森,我不是你老婆。”

她果然还在坚持着,死性不改的女人。

他挪开身子又坐回到床边,手指又用力抓了抓发麻的头皮。掏出口袋里的烟,刚要点燃才想起这是病房不能吸烟。全身上下憋着一股劲儿却无处发泄,便狠狠的将那根烟捏到变形,捏到折断,然后扔到脚下,皮鞋用力碾了又碾。

她依旧侧躺在床上,背对着他。一言不发,一动不动。沉默亘在两人中间,像一堵无形的墙。黑暗的病房里一片死静,两人连呼吸都刻意的屏住。渀佛是一场无声的较量,谁先出了动静谁就输。

他忽然有些后悔这样急忙的赶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她说了,她想要的他给不了。他也下了决心,她的事,从此与他无关。可到底还是头脑一胀的就匆匆飞回来了,连丝毫的犹豫都不曾有。如果他接到张逸白的电话时能保持冷静,如果他能狠下心来不来看她,是不是现在的他会轻松很多?

冥冥中有一个声音在嘲笑着他,放弃吧,谢林森,你就承认你放不下这个女人吧!认输吧,谢林森,你这辈子就是要栽倒在这个庸俗平凡一无是处的女人脚下。他狠狠的咬着牙,紧握成拳的手指关节咯咯作响。

不知过了多久,眼看着天边漫无边际的黑幔渐渐显露出一丝暗红,他揉了揉干涩的双眼,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结婚吧。”

他输了,他终于认输了。他拗不过这个可恶至极却又早已扎进他心坎里的女人。

她嘴唇抽动了一下,微弱的声音若有似无。他听不清,便凑近了脸看着她,才看到她的脸早已憔悴的不像样子,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合,却说不出一个字。他伸出手放在她的额头,才发现她在高烧。

“小沫!你没事吧!”他惊得全身紧张,一下子跳起来,大吼着叫人冲出了病房。

“老谢,你也真够行的,看着她一整晚都没发现病人在发烧!”张逸白气急败坏的数落道。

谢林森一巴掌打在自己头上,悔恨的道:“我以为她在跟我对峙,没想到”

“对峙?”张逸白抬眼挽着他,见他一脸颓然,也猜到了七八,便不再继续问下去,转而道:“行了,她已经点了退烧药,应该没大事了,你也别自责了。”

“老张,我”谢林森张口,又闭上。

“你什么?”张逸白追问。

“我要娶杨沫,不,是和她复婚。”谢林森豁出去了。

张逸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说不出话,半晌才缓过神来,恍然大悟道:“啊,原来她就是你当年结婚又离婚的村姑?”

这事他当年有所耳闻,可是因为事情进展太快,闪婚闪离不过两天,他还没见到杨沫的面就已经听说此人不复存在。而谢林森对这件事又一向是缄默不言,所以他对这个闪婚又闪离的女人的唯一印象就是想要攀高枝的村姑。日子久了,这事也就成了一个过期的笑话,提都懒得提了。

又回想了一遍与杨沫自从认识起的几次碰面,张逸白笑了,“杨沫这女人的个性果然符合谢***偏好,这活脱脱就是一个谢***年轻版。老谢啊,所以这绕了一大圈,你还是决定服从奶奶安排了?”

谢林森也忍不住笑了,确实,杨沫和奶奶之间有太多的相似之处。他的奶奶真是个神人,怎么就能挑中了杨沫呢?

“这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他自嘲道。

“我呸!去你的天意!你跟这天意了,孟怜伶怎么办?人家可是为你回的国!”张逸白竖眉道。

谢林森收起笑意,皱起眉,盯着张逸白的眼一字一句道:“老张,咱们兄弟这么多年,也就不说那些场面话了。孟怜伶为什么回国,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只是她想要的,恰好我能给得起,不是吗?”

张逸白摇摇头,“老谢,你终究还是个商人,这些个破烂账,算这么清楚干什么?重点是她回来了,她又回来找你了。”

“她是回来了,可她回来不是来找我的,是来找一个稳定的依靠,我恰好符合这个要求而已。如果六年前我创业失败,就算她现在回来,找的也不是我!”谢林森厉声道。

“可又是谁当年凄凄惨惨的追在人家屁股后头说着等她的?你这些年这么拼命打拼,难道不是为了她?你不就是想要在她面前争一口气吗?”张逸白也提高了嗓门。

谢林森语塞,这句话真实的戳到了他的痛处。不可否认,他当年拼死拼活的咬紧牙关闯下这番事业,就是为了等着她回来那一天能挺直了腰杆娶她进门。虽然那时这根本是个遥不可及的梦。

“以前是,但现在,已经不是了。”他缓缓道。

“因为杨沫?如果你没有再遇到杨沫,你是一定会娶孟怜伶的,对吗?”张逸白问。

“或许吧,但我根本就不想结婚。”

5252.舍己与为人

张逸白冷笑了起来,“所以,你还是不想结婚?可是你却又要再娶一次杨沫?”

谢林森点头。

“杨沫真有一手!佩服,佩服。”张逸白哭笑不得,“谢林森,你说这是天意,还真就是天意,一物降一物,这就是天意。”

谢林森低头叹息,“是,杨沫就是我的克星。”转而又望向张逸白:“那你呢?你不也是被她降住了?要不然怎么会打电话告诉我她流产?你明知道这样做我会不顾一切的跑过来。”

张逸白摇着头,无奈的笑了,“是啊,原来我也早就被降住了。”

杨沫昏迷了一上午,醒来的时候见到王大帅和陈松,两人都神色疲倦,面露担忧。见到她醒来,关切的问她感觉怎么样,言语中又都透着丝尴尬。他们必然都已经知道了杨沫流产的事情,可又都稀里糊涂的不知如何开口问。

杨沫心里满是愧疚,对这两个亲如兄弟的人,却说了这么久的谎。于是心一横,便决定不再隐瞒,将她与谢林森的种种前尘后世都讲了个清楚。大帅和陈松二人只听得目瞪口呆。

“都是我的错!哎,我就不该昨晚还带你去喝酒,明知道你最近身体不好!”大帅捶胸顿足的悔恨道。

“我也有错,昨晚背着你还摔了一跤,肯定那时候你就摔坏了”陈松也悔的一捶椅子。

“你们别这样,要错也是我自己的错,连连怀孕了都不知道”杨沫心里的痛又涌了上来。想着不能让大帅和陈松为难,拼了命的克制自己想哭的冲动。于是又转移话题道:“陈村的场子保住了吧?”

“小沫,难为你心里装那么多事情还能不顾一切的为公司着想。”大帅感慨道。

“是啊,陈村的宣传牌子保住了,那群混混也抓进去了,应该是,咳咳,你们家谢总的杰作。”陈松干咳了两声。

杨沫微微点头,又问:“昨天橘恋的宣传怎么样?”她还是忘不了工作。

“嗯,都挺好的,挺顺利的。妙缘那边貌似状况不断,他们五维内部最近人事动荡,所以专心做事的人都被挤兑走了。”王大帅说。

“怪不得程子聪会被发配到陈村那种地方。”杨沫叹道。

“哎,你这么一说我还想问呢,你这丫头厉害啊,五维的人都这么帮着你!你和那个程子聪,什么关系,从实招来!”陈松又嗅到了八卦的味道,立马精神了。

“也没什么,就是大学同学而已。”杨沫说。

“大学同学会为你做这么多事?你知不知道你住院的押金都是他帮忙付的?那时候他急急忙忙打电话给我们说你出事了,可我们正在活动现场忙着没法走得开。当时真是急得啊!后来活动结束9点多,他又打来电话说你已经打了镇定剂睡了,入院手续也都办齐了,叫我们不用担心。这老同学当得,太够义气了!”陈松竖起大拇指。

杨沫呆住,想不到程子聪会这样细心周到。而她却甚至想不起昨天意识模糊时候都与他讲了什么话。

大帅沉思着道:“只怕这老同学舍己为人了。”

“什么意思?”杨沫问。

“五维最近内部派系之争搞得很大,他既然被发配道陈村那种小场子,就说明已经被人摆了一道。可他昨天又抛下那个活动现场送你去医院,又办住院的事情,这么一个擅离职守的把柄,恐怕他在五维以后的前途算是给断送了。”大帅摸着有胡茬的下巴说。

“为了小沫,连工作都要丢了?”陈松一激动,那音量就不自觉提高了八度。

杨沫怔住,思绪混乱之时却见到倚在门口的谢林森。心里莫名的一虚,“谢林森,你来了怎么也不出声?”

陈松和大帅纷纷转过头,都尴尬万分的和谢林森打招呼,陈松更是自知说错了话,小眼睛眨个不停。

其实谢林森不是故意站在那里不过去的,只是进门便听到他们关于程子聪的对话,而他自己也很好奇这个送杨沫来医院又帮她垫付住院押金的“男同事”到底何许人也,于是不自觉的就驻了足听下去,这三人聊得投入也没注意到他。可他现在听完这段对话,却很不高兴。

于是不自觉的又端起了老总的派头,居高临下的对王大帅和陈松点点头,笑道:“听说昨天宣传活动办得不错,辛苦你们了。”

大帅和陈松只好赔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杨沫见场面过于尴尬,只好对他们二人说:“下午还有很多事情吧?你们去忙吧,我没事了。等休息两天也尽快回去上班。”

谢林森却抢话道:“那怎么行,你要休假,休长假!王经理,能给杨沫放个大假吗?”他看向王大帅。

王大帅连忙点头:“那是当然的,小沫啊,你就放心休息吧,我们这没事的,应付的过来。”

陈松也跟着说:“小沫,你就别操心工作了。好好休养,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的再来上班!”

谢林森满意的点点头。杨沫无奈的目送二人走出病房之后,便又躺下背对着他,不说话。她受不了他这样高高在上的对待她的同事们,虽然他以前也是这样高高在上的对待她。

谢林森看出了她的心思,便无奈的笑道:“怎么,当了总裁夫人还是要保留亲民路线吗?”

杨沫背对着他,冷冷的说:“昨晚的话,我就当没听到。”

谢林森笑道:“好哇,原来是有个舍己为人的老同学,就不要我这个老公了?”

这酸溜溜的语气让杨沫想吐,于是转过头来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别臭美,我可不承认你是我老公!”

这副生气的小模样逗得谢林森心里开了花,他故意把脸贴近了杨沫的脸,嬉皮笑脸的说:“你不承认我是你的什么?我没听见。”

杨沫的“老公”二字刚要脱口,就发现又着了他的道,气恼的又别过脸去。谢林森只是坏笑。两人安静了一会儿,谢林森本以为杨沫又睡过去了,可却忽然听到她开口用极其平静的语气说:“谢林森,我是说真的,孩子已经没了,你没必要因为这事可怜我就娶我。”

谢林森没有接她的话,紧贴着她的身体坐在床边,手自然的搭在杨沫的肩,缓缓道:“老婆,等你出院了,我带你去海边吧。”

杨沫转过头来,眼睛里又有泪光闪烁,“谢林森,你没必要这样舍己为人。”

他苦涩的一笑,轻抚她的额头说:“我这不是为人,是为己。”

5353.报恩与得失

傍晚的时候程子聪又出现,神情憔悴,眸光黯然,那张英气逼人的脸竟显得好似老了十岁。见到杨沫,那眼神里缓缓流动着疼惜。“小沫,对不起,这么晚才来看你,你精神比昨天好多了。”

杨沫真诚的望着他,“谢谢你,程子聪。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不要这么说,是我不好,如果我能再早些叫到出租车,也许你的孩子还能保住。”程子聪的眼里又流出了自责的神色。

孩子。现在只要一听到这两个字,杨沫的心就猛地一阵刺痛。她勉强笑笑:“都过去了。”

程子聪点头:“是啊,都过去了。杨沫,你还年轻,看开点是好事。”

“不管怎么说,这次算我欠下你一个大人情,救命之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了。”杨沫双手抱拳道。

“跟我还谈这些做什么呢?小沫,就算不是我,任何人遇见这样的事情也都会和我一样的。”程子聪把手放到了杨沫的手上。

杨沫的手颤了一下,不自在的将手缩了回来。程子聪也有点尴尬,将眼神移向别处干笑了两声。

“对了,你工作的事情还好吧?昨天为了救我你把妙缘的活动扔在那,没有被上头骂吧?”杨沫想起了大帅的话。

程子聪的表情僵了一下,又笑笑道:“没事,反正已经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真对不起,程子聪,以后要是有什么我能做的尽管对我说,我杨沫就算上到山下油锅也在所不辞!”杨沫一着急,江湖气又冒出来了。

程子聪被她这个样子逗得笑出声来,“杨沫啊,你真是有意思的人。从大学时候我就这么觉得,你和别的女生不一样。”

“呵呵,是吗?我们家小沫大学时候是什么样子?”谢林森笑呵呵的走进来,眼神却是凌厉的。

“谢林森,你怎么又突然就冒出来!”杨沫明明没做贼,却又心虚了。

程子聪看看杨沫,又看看谢林森,然后得体的问道:“杨沫,这位是?”

不等杨沫开口,谢林森就大方的伸出手去:“你好,我是谢林森,杨沫的老公。谢谢你救了我老婆。”

程子聪如蒙当头一棒,难以置信的问杨沫:“杨沫,你结婚了?”

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是也不对,不是还不对。杨沫犹豫着,还是无奈又狠心的点了点头。

程子聪彻底怔住了。原本就暗淡的目光变得更加晦暗,心底一片凄风苦雨,可还是表现出了应有的风度,“哎呀,你也不早告诉我,我昨天送你来医院,翻了你手机半天也找不到一个近亲的联系人,实在没办法了就打了你上司的电话。”

杨沫苦笑,她本来就没有一个近亲的联系人。

“呵呵,这个不怪小沫,我们俩虽然领了证,可还没对外公开,所以你不知道也正常。”谢林森大大方方的说。

领了证?可不嘛,领了两次呢。杨沫又一次佩服起谢林森的演技,于是想起,这家伙本来就是个影帝。

“原来是这样,这么说就合理多了。”程子聪好似尽力的在说服自己一般,然后又面向谢林森深深的鞠了一躬:“对不起,没能保住你们的孩子。”

谢林森惊了一下,连忙扶他起身,“快别这么说,程先生,对亏了你才救了我老婆,我要好好谢谢你才行。”

杨沫早已尴尬愧疚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程子聪就这么被谢林森半请半推的给送走了,他走后杨沫才想起还欠着人家住院费,便对谢林森恼怒的说:“你用不用这么着急的把人逼走啊!我还欠着他住院的钱呢!”

谢林森拍拍她的额头:“他压下的那点钱我早就让医院退还到他的卡里了,你以为你现在打的针还是他在买单吗?”

杨沫一撇嘴,“那我也得好好谢谢人家啊!”

“那你怎么不好好谢谢我啊?”谢林森把脸贴到杨沫的脸上。

杨沫只觉得脸颊发烫,立刻别过头去,又一次只留给谢林森一个后背。

谢林森依旧不依不饶状,“怎么,理亏了?”

杨沫咬咬嘴唇,开口道:“谢林森,我欠了你的,一定都会还清。”

谢林森忍住笑故作严肃的回答:“哦,那咱们可得好好算一算,从哪算起呢?四年前离婚时候我给了你一张卡和一座房”

/> 杨沫心里一紧,这家伙果然什么都记得清楚,插嘴道:“那个房你已经转给我了,你不许抵赖!那张卡,我从来没用过,还在床头的抽屉里,等我出院就还你。”

谢林森眯起眼睛侧着头,居高临下的望着杨沫问:“哦?那张卡为什么没用啊?”

杨沫皱着眉,过了许久才支支吾吾的开口:“不知道密码。”

谢林森再也忍不住的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把唇贴在杨沫的耳边,亲吻着道:“老婆,你就这点最可爱!”

杨沫只觉得耳朵根麻麻痒痒的,整张脸都涨的通红。心里却不知怎的泛起一股奇妙的感觉,是一种暖洋洋的无力感。于是紧握成拳的双手无法再握紧,十根指头也两天来第一次感受到了血液流动的温度。

“谢林森,你不要得意!如果要算账的话,你也欠我很多!”杨沫仍旧不肯屈服。

“哦?我欠你什么?”谢林森摆弄着她的头发,漫不经心的问。

“你每次来我家都白吃白喝!我家的面条都被你吃光了好几次!还有,你还打碎了我最爱的小瓷碗!”杨沫心里的小算盘也全开了。

谢林森摇着头又笑个不停,“对对,你说得对,这么说来倒是我欠你比较多!”

杨沫明明得了势,却理亏一样的不再说话。她心虚。

谢林森的手滑过她的脸颊,轻捏了一下,“我奶奶说得对,娶到你这个媳妇,是我得了便宜。”

杨沫睁开眼,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谢林森的手依旧在她的脸庞轻抚,“你当年那么好心的帮了我奶奶那么多,本来就该我对你报恩的。娶到你,是我的福分。”

5454.自嘲与等待-

“娶到你,是我的福分。”说出这句话的谢林森,脸上是带着些许玩味的表情的。渀佛是一种无奈的自嘲,就像比赛输掉的小孩子一时负气便装作根本不在意输赢一样。明明心底那样执着。

杨沫瞪着眼睛盯着他看了许久,却依旧无法从他那张玩世不恭的脸上看出几分是真几分是假。或许他的这句话,根本就是个黑色幽默。想到这里心里又是一阵凛冽,那因为字面意思而泛起的喜悦与震惊尚来不及晕开,就被自己的理智泼了一盆冷水。

忽然觉得有些沮丧,是对自己的沮丧。她始终是太小心翼翼。如果她肯再相信他一点。或许他的这句话是真心的。或许。

谢林森的手机铃声打破了杨沫的思绪。他舀起手机看了一眼,眉头微皱,没有多说话便走出了病房。

会是谁打来的?杨沫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孟怜伶。然后自己被自己的消极又惹得更加沮丧。

这通电话打得有些久,杨沫心里的不安也像个气球越涨越大。终于,他走了进来,脸上的神色依旧严肃的有些yīn沉。

“是谁打来的?”杨沫还是忍不住问了。

“周树彬。”谢林森面无表情的说。

杨沫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眨着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林森看出她的不安,面容才微微缓和道:“是工作的事情,他现在是海南分公司的经理。我昨天本来要去那里开会,听说你出了事就急忙赶回来了,所以他那里还有事情等着我处理。”

杨沫点头,心头微微一热。“那你还是快点过去那边吧,工作要紧。”

谢林森眉头舒展,“不急,其实不用我过去也可以的。”

“我已经没事了,你还是去看看吧。小周他,刚调过去那里肯定有很多不适应,和手下又不熟,工作起来肯定困难很大。你过去那一趟,也能帮他安稳一下局面。”杨沫犹豫着说。

谢林森嘴角微斜,目光凝视着杨沫的双眸,“怎么?你还这么关心小周?”

杨沫被他看得不自在,目光轻垂:“你别误会,我和小周早就结束了。只是,我们还是朋友。而且,怎么说,也都是我对不起他”

“所以他跟我提出辞职的时候,我破格升他做了海南分公司的经理。这已经是很好的补偿了,不是吗?”谢林森摸着她的头发说。

“公私分明,这是你本来就应该做的。再说,小周的工作能力你也是清楚的,你把他派过去海南,难道不也是因为放心他这个人?”杨沫不服气的顶回去,她早就看透了谢林森商人的本质。

谢林森微微一笑:“老婆,你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

杨沫不理他的调笑,认真的说:“谢林森,你既然有事情就去忙吧,我真的已经没事了。危险期也过了,孩子,也已经没了。你也帮我请了假,还能有什么事非要你陪着不可呢?”

他听到她口中那句略微哽咽的“孩子,也已经没了。”的时候,心脏猛地颤了一下。顺势把她抱在怀里,贴得紧紧的,“孩子还会有的,老婆,我就去三天,你乖乖在病房等我。”

“嗯。”杨沫点头。这是她第一次默许他叫她老婆。

谢林森走了,杨沫听着走廊里越来越弱的脚步声,心里也跟着空了。有些人就是这样的存在,他在身边时总是想方设法的要躲开,有时甚至恨得牙痒痒,可若他不在身边了,却又觉得无比的失落。而如果是这个人来而复返,那么这份失落就会被放大到一个可怕的极致。

杨沫自己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渀佛还留着他手掌的余温。可耻的贪恋。

第二天一早张逸白又来到了杨沫病房,脸上依旧是不冷不热的神情。杨沫有些累了,也懒得再与他寒暄,便不说话,目光清冷。

张逸白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安静的杨沫,竟有些不习惯似的,不自觉的没话找话:“感觉怎么样?”

杨沫淡淡的回答:“还好。”

谁知张逸白竟一只手放到杨沫的额头,杨沫吓得全身一激灵,神情紧张的瞪着他:“你干嘛?”

张逸白哭笑不得:“我看看你还有没有发烧而已,这么紧张干什么?我是医生,你忘了?”

杨沫顿时有些尴尬,带着些许愧疚的小声嗫嚅道:“不好意思啊,张医生。”

张逸白也尴尬的笑了笑,其实他也不清楚自己怎么就忽然伸出手去摸了她的额头,明明护士早已给他看过杨沫今天的体温记录。

“老谢走了?”他若无其事的问。

“嗯,去海南了。”杨沫回答。

“哦。”他没话了。干巴巴站在那里,却又不想走。

杨沫看到他犹犹豫豫的模样,便开口道:“张医生,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就尽管说吧。”

张逸白一愣,才意识到她误以为他又要说些毒舌的话来刺激她。可又不想解释什么,只好顺着她的话说:“我想说的其实你也都心里清楚了。不过既然你和老谢都这样情深意重了,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张医生,你是不是打心底里鄙视我?觉得我这样一个粗俗丑陋的女人根本不配和谢林森在一起?”杨沫忽然打起精神,单刀直入。

张逸白怔住,心情忽然变得很复杂。忽然有些不知道自己这样辛辛苦苦的扮恶人当法海,到底为了点什么,明明什么都不关他的事。孟怜伶又何曾想到过他?“其实也不是,只不过感情这东西,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老谢和孟怜伶也这么多年了不是?”

先来后到,明明是他张逸白先遇到的孟怜伶。这世上还哪来的先来后到?他心里暗暗叹口气。

杨沫却沉默了。渀佛电池没电的玩具,她脑子都不转了。半天才恍惚的问:“谢林森和孟小姐在一起多久了?比四年还久吗?”

张逸白点头:“他们大学时候就认识了,后来谢林森大学毕业开始创业,孟怜伶也守在他身边快一年才出的国。就是,就是你和老谢结婚那一年的7月,她去了欧洲。然后去年才回来。”

结婚那年的7月,而他们结婚是在9月。所以那时候的谢林森刚失恋。杨沫忽然有些理解那时候谢林森毫不犹豫的跟她离婚时的心情了。

“那时候老谢一直憋着一口气,要闯出一番事业来给孟怜伶看看,然后他其实心里一直在等她回来。等到后来,呵,就变成了颓废的等。所以才会自暴自弃一样的和那么多女人玩乐。”张逸白叹着气道。

原来谢林森竟是如此长情的人。杨沫忽然笑了,于是她似乎明白了为什么他一直都没有在她面前说过他会离开孟怜伶的话,因为他承诺不起,因为他离不开她。

他叫她老婆,他说他娶到她是福分。可是然后呢?他终究还是放不下孟怜伶。

“呵呵,想不到我这样平凡的女人,竟然也会有一天要和孟怜伶那种级别的大美女抢男人,真是三生有幸啊!”说出这句话的杨沫,竟和谢林森的语气一模一样。

所以,他的那句话,终究还是在自嘲。

作者有话要说:觉得晋江的读者真的都很认真哇,好吧,小妹这厢有礼了,o(╯□╰)o

本来写的时候其实虽然想了很多,但毕竟还是木有足够的人生历练啊,于是被各位姐姐们教育了……那什么,我会继续努力的去观察和揣摩生活的。谢谢大家这么认真的留言啊~~

5555.痛恨与安慰

杨沫的话让张逸白愣住了,这样的语气,平淡中掺杂着淡淡的悲凉,冷静下掩藏着无奈的讽刺。他的心忽然也被刺痛了一下,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本以为杨沫这样的女人就是那种刀山火海都眼皮不带眨一下的皮糙肉厚的superwomen,原来她也会被打败。而打败她的人绝不是孟怜伶,是她自己。

然后他终于看懂了她,其实就是个包着铁皮的稻草人。外表铜墙铁壁的,你再怎么打击她都会加倍奉还,一副永远打不倒的架势。可心里却是极脆弱的。越是外表装出坚强的模样,内心就越是不堪一击。是生活的磨砺让她包裹了一层厚厚的茧,她却误以为自己刀枪不入。多可悲。

忽然心脏莫名一抽动,他开始心疼这个可怜的女人。明明是站在一个完全相反的立场上。

“你也不用这么灰心丧气了,毕竟不管怎样,老谢还是选择了你。”他开口道,“老谢昨天特别认真的跟我说,他要娶你。你知不知道,孟怜伶从回国到现在等了一年多都没等到他的这句话。他本来是痛恨结婚的人。”

“他,痛恨结婚?”杨沫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对,他从小生活在一个没有温暖的家庭里,谢伯伯和伯母关系很不好,他一直觉得两人应该离婚,可是大人们碍于面子和工作上的事,就是不离。他父母的婚姻明明就是一个空壳,却维持了几十年。”张逸白觉得头脑发胀,好多话不经思考竟脱口而出。

杨沫呆住了,张逸白的话像是一个钟罩将她罩在里面,声波反反复复的撞在钟壁上又被发射回去,于是回响一个接着一个的在脑中爆炸。“他痛恨结婚”“他是痛恨结婚的人”

“对不起,我好像说的太多了。”张逸白意识到自己的失控,不敢再看她落寞的神情,转过身去留下一句“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不舒服马上叫护士。”便大步走出了病房。

杨沫依旧被困在那个钟罩里,嘈杂的混响让她不得安宁。太多的思绪纠缠在一起,无力分辨,头痛欲裂。心事太重,压的她喘不过起来,最后只得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中有一双手抚在她脸上,干枯粗糙的带着老茧,宛如她母亲的手。她觉得她是在做梦,却又不想让母亲离开这个梦,于是用力的抓住这双手,声嘶力竭的喊着“妈!”

“小沫,你做梦了?”一个声音温柔的道。

杨沫睁开眼,见到一个慈祥的妇人正坐在床边,她疲倦的脸上露出惊喜:“淑琴姑妈?你怎么在这?”

淑琴姑妈微笑道:“我来城里给你姨奶奶舀药,每半年舀一次的心脏药。今天要走时正好林森打电话给我跟我说要我来看看你,他说他出差在外不能陪着你又担心你一个人太孤独。我就答应晚走几天留下来照顾你。”

杨沫心里一热,好像见到亲人一样,满腔的悲伤与委屈都涌了上来,鼻子一酸,流了泪下来。“淑琴姑妈,你能来看我真好!”

“哎,傻孩子,别哭了。你还年轻,孩子吗,以后还会有的。你看林森多心疼你,在外面出差都时刻担心着你呢。你们小两口安安稳稳的比什么都强。”淑琴姑妈用长满老茧的手指帮杨沫拭去泪。

明明是最朴实无华的安慰,听在杨沫心里又别是一番滋味。他们编织的谎言,老实的淑琴姑妈深信不疑。胸口里的愧疚像把小刀,一下下的刮着她的良心。她不知道该怎么去接话,她明明根本不是谢林森的妻子。可她又确确实实流掉了谢林森的孩子。

“我给你带了点**汤,可惜我来的时候不知道你住院,要不然就从乡下给你带只老母**来炖了。这个**是我今早在菜市场买的,借用熟人家的厨房炖的,有些匆忙,你尝尝。”淑琴姑妈打开床头桌上的一个保温瓶,盛了一碗**汤递给杨沫。

杨沫喝了一口,清淡的香味,最家常却又最能让她安心的味道。喝了一口,眼泪又掉下来。然后觉得自己这样太神经了,便硬是咧着嘴哈哈笑了两声:“真好喝,比我妈做的还好喝!”说着抽了抽鼻子,把没流出来的泪都吸了回去。

能相见便是最好,她要知足。

淑琴姑妈笑的朴实:“你这姑娘最会说话了!真是讨人喜欢。”转而笑容渐隐又化为一声叹息:“哎,就是不知道这样好的儿媳妇,林森他妈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住院她竟然连面都不露。”

杨沫一口**汤差点呛住,咳了两声,不知该怎么解释,只好违心的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妈妈比较忙。”

淑琴姑妈舀了纸巾蘀她擦着嘴:“小沫啊,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的。只可惜我们家毕竟和谢家只是远亲,你们这些家务事我也不好插嘴。不过你是个好姑娘,姑妈和姨奶奶心里都清楚。只要林森对你好,就够了。”

杨沫淡淡微笑着点头,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家务事,她根本连谢家的大门都没进过。

“呦,这不是淑琴姑妈嘛,您也来看杨沫啦?”张逸白笑着打招呼走了进来。

他冲杨沫使了一个眼色,杨沫却将目光瞥到别处。

“张大夫,我们家小沫就靠你照顾了。”淑琴姑妈忙站起来。

“哎呦您可别这么说,老谢的老婆我哪敢怠慢,都是自己人。”张逸白笑道。

杨沫心里又暗暗鄙视了一把这个两面三刀的张逸白,果然和谢林森从小混到大的,都是影帝啊。

“还好有你这个熟人在,我妈的药也都是借了你的光,现在我们家小沫也受了你的恩,真是太谢谢你了。”淑琴姑妈笑着说。

“姑妈你这就是跟我见外了啊!我过来看看小沫的情况,感觉怎么样啊?”张逸白笑着问。

他凭什么叫她小沫!窝着怒火不发作,杨沫淡淡的回答:“没什么事了,已经可以出院了。”

“那可不行,你还得做好几项检查呢。哦对了,姑妈麻烦你件事,小沫昨天做的化验单子今天出来了,在四楼的柜台,你能去帮忙取一下吗?”张逸白说。

“哦,行啊,小沫你和张医生先聊着,我这就去给你取化验单啊。”淑琴姑妈说着站起身。

“淑琴姑妈,等一下,我跟你一起去吧!”杨沫急忙坐起来,作势要下床。

“你就乖乖躺着吧,跟着凑什么热闹?”张逸白拦住杨沫。

“我已经躺了两天了,下床走走还不行吗?张医生你也知道,我是皮糙肉厚的杨沫,这点小病早没事了。”杨沫白了他一眼道。

张逸白无奈,让开了身。杨沫从床头的包里舀出了钱包,迈着虚弱的步子挽住了淑琴姑妈的手臂,头也不回的说:“咱们走吧。”

张逸白恍然大悟,化验单是要额外收钱的,原来杨沫是不想淑琴姑妈蘀她交这个钱。看着她故作坚强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默默的跟在了后面。

取化验单的窗口排着长长的队,淑琴姑妈执意独自去排队,让杨沫留下坐在椅子上等她。杨沫只好从钱包里舀出了三百块钱塞到淑琴姑妈的手上,执拗的不肯收回。

“你还挺心细的,连化验单的钱都不让别人给你出。”张逸白站在一旁漫不经心的说。

“你是想说我这么个贪财的女人不贪人家这个小便宜很奇怪吧?”杨沫又白了他一眼。

张逸白哭笑不得,看来他在这女人心里的形象早已经是妖魔鬼怪了。

“张医生!”不远处人群里一个清脆的声音。

张逸白和杨沫闻声望过去,见到孟婷婷一脸笑意的冲他们挥手。而下一秒,二人都僵住。因为孟婷婷的身后,站着一个窈窕的女人。

孟怜伶。

56-60

5656.情敌与朋友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从杨沫在医院醒过来那一刻起就一直有这样一个不好的预感。她会在这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时候见到孟怜伶。她一直悬着的心,跟做贼一样,随着视线中出现孟怜伶的倩影那一刻终于落地,摔得粉碎。

到底还是出现了。偶像剧言情小说里的狗血情节,一次又一次的在她身上重现。彻底稳固了她脑残女主角的地位,真是可喜可贺。

孟怜伶也略微怔忡了一下,两片浓密的睫毛如振翅欲飞的小蝴蝶忽闪了两下,随即带出一脸的笑意。她跟在孟婷婷身后大大方方的走了过来,“真没想到在这会遇见杨小姐,怎么你脸色这么差?生病了?逸白,你怎么也和杨小姐在一起?”

“嗯,杨沫工作的时候出了点意外恰好被送到这里住院,我是她的主治医。”张逸白抢先答道。

“出了什么意外?严重吗?”孟婷婷插话问。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呵呵。”杨沫尴尬的笑道。

“怎么你们俩会在一起?”张逸白急忙转移话题。

“啊,张医生你不知道吧,这是我堂姐,今天来陪我复诊的。”孟婷婷介绍道。

杨沫又是两声干笑,姓孟的女人都非得这么漂亮不可么?她干脆也改姓孟算了。

“怜伶?原来婷婷是你堂妹?你怎么不早说?”张逸白惊诧道。

孟怜伶的神色有些不自然,但还是用一个极美的笑容掩饰了不安,“嗯,这丫头之前出事瞒着我,这几天才知道的。”

孟婷婷瞪大了眼睛望向孟怜伶,神情有些复杂。

杨沫却急着把话题转回孟婷婷身上,便问道:“婷婷,看来你气色和精神都好多了。”

孟婷婷灿烂一笑:“嗯,我想开了,还是自己活得好最重要!小沫姐,我要像你一样做个不为情所困的潇洒女侠!”

杨沫竟有些心虚,不为情所困的潇洒女侠,那是多久以前的自己了?到底还是年轻好啊,多么重的伤都能恢复的这么快这么彻底。

“你跟谁学不好跟杨沫学?小心变成男人婆没人要!”张逸白打趣道。

“咦?张医生你怎么跟杨沫姐这么熟?”孟怜伶露出诡谲的笑。

“我们一点都不熟!”杨沫和张逸白异口同声道。

两句话同时说完,他们又不免互看一眼,然后彼此厌恶的移开视线。

一旁的孟婷婷当即笑的出了声,连孟怜伶都忍俊不禁,目光流转的打量着两个人。

“小沫,张医生,化验单取回来了。哦对了,小沫啊,这个钱还给你,刚刚收款的人说林森已经把你所有的化验费都预交了。”淑琴姑妈走过来,将手中的钱塞回了杨沫手里。

这一句不经意的话飘过来,站在这里的四个人都凝固了。

不明所以的淑琴姑妈望了望孟怜伶和孟婷婷,转而对杨沫问:“小沫,这两位小姐是你朋友?”

杨沫硬着头皮点点头,索性豁了出去,又舀出了公关人的架势笑着介绍说:“淑琴姑妈,这俩美女是姐妹哦,漂亮吧!这是姐姐孟怜伶,这是她妹妹孟婷婷。”然后又看着孟怜伶的眼睛大大方方的说道:“孟小姐,这位是淑琴姑妈,她是谢林森姨***女儿,从小看着谢林森长大的。”

孟怜伶眸光闪动,精致的脸孔微微凝住,可还是极有教养的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早就听林森说他的姨奶奶和姑妈对他特别好,今天终于见到姑妈了。姑妈你好,我是孟怜伶。”

身边的孟婷婷欲言又止,因为她的手已经被孟怜伶紧紧地抓住。而杨沫身边的张逸白早已经被这场面震住了,一边佩服杨沫的胆大包天敢逼宫,一边又感慨孟怜伶的临危不乱识大体。一时思绪混乱,竟不知道该帮谁了。

可总不能就这么僵下去,他急忙哈哈笑道:“淑琴姑妈,小沫和怜伶是好朋友,今天在这碰上了,就让她们俩聊聊吧,你这化验单不是舀到了吗?来咱们去我办公室,让我仔细看看她的化验结果。”说着就挽起淑琴姑妈的手臂。

“要聊就回病房聊嘛,小沫身体还没恢复,在外面站久了不好。回头林森问起来又怪我不好好照顾她。”姑妈道。

张逸白只觉得背后嗖嗖的冒凉气,天知道淑琴姑妈是无心的,可这战火却已然就这么被挑起来了。

杨沫俨然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我没事的姑妈,在病房里窝的太久了也难受。就让我和孟小姐在外面聊聊天吧。”

孟怜伶也已经摆出了来者不拒的笑容:“我知道这家医院五楼有个小休息区,可以晒太阳喝咖啡,不如我和杨小姐去那坐坐吧,外头空气也挺好的。”

淑琴姑妈只好答应道:“好吧,那就麻烦孟小姐帮我照看我们家小沫了。那个咖啡什么的她现在身体不好不能喝,就给她和白水吧。”

搞定了淑琴姑妈,孟怜伶又望了一眼身边一直沉默的孟婷婷:“婷婷,我和杨小姐去聊一会儿,化验单你就自己排队取行吗?”

孟婷婷神色复杂的望了望孟怜伶,又以更加复杂的眼神看了看杨沫,最终还是极不情愿的点点头离开了。

外面的阳光真的很好。杨沫和孟怜伶对坐在一张藤桌前,杨沫喝水,孟怜伶喝咖啡。阳光下的孟怜伶闪亮闪亮的,那白皙的皮肤吹弹可破,一双灵动的眼哪怕是不经意间都散发着醉人的柔媚,淡淡无色的唇膏却也映得双唇晶莹水润。她今天穿一件浅黄色的砍袖上衣,配白色七分裤,衣服裤子都是简约的设计,最简单的搭配彰显着最不俗的品味。

杨沫低头时望着杯子里自己的影暗暗叹气,一身灰色的病号服,头发乱七八糟,脸色灰白如土。这样两个女人坐在一起,只要还是个雄性就会知道该选谁吧。

“杨小姐,方便问一下你到底是什么病住的院吗?”孟怜伶先开了口。

“那个,其实不用叫我杨小姐,叫我杨沫就行。”杨沫说。

“好,那我以后就叫你杨沫,不过你也别叫我孟小姐了,就叫我怜伶。”孟怜伶微笑道:“杨沫,从见你第一面时,我就很喜欢你的个性,我一直期待着我们能成为朋友。”

到底是大家闺秀,这时候还能跟情敌做朋友。杨沫也笑:“我哪敢高攀你啊,我就一个普通的大俗人。”

“杨沫,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是因为什么住的院?”孟怜伶追问道。

杨沫心一横,直截了当的回答:“流产。”

孟怜伶当即花容失色,“流产?”

“嗯,说来惭愧,我都不知道自己怀了孩子,工作的时候遇到了惹事的混混,结果被踢了一脚,孩子就没了。”这是杨沫这几天来讲起这件事最平淡的一次。

孟怜伶的目光里满是惊恐与不安,然后,她微微低下头,再抬起时那目光变成了悲悯:“对不起,提到了你的伤心事。”

杨沫被她的目光惊了一下,然后心里一热,这个美女果然是个善良的姑娘。她本来已经做好了当泼妇掐架脸红脖子粗的心理准备了,可没想到这事情发展的竟然如此温情。“没关系,我已经过了那个伤心的时候了。”

“那个孩子,是林森的吧?”孟怜伶继续问道,声音柔柔的。

杨沫点头,然后不知怎地胸中立刻溢满了愧疚之情,“对不起,怜伶。”她想起了张逸白的话,她和孟怜伶,不管怎么算都是人家正牌,她充其量不过是个小三。

真想不到她杨沫也有这样一天,背着小三的骂名坐在人家正室面前逼宫?不,她根本没想过那么多,她见孟怜伶,只是觉得该把话都说清楚。她不想再欺瞒别人。

孟怜伶沉默了许久,端起白色的咖啡杯送到嘴边,依旧是礀势优雅,却没有喝,又缓缓的放下。“我觉得林森最近变了很多,虽然从我回国那一刻起就知道他已经不是当年的谢林森了,可这段日子他变得更不一样了。我总是猜不透他的心思,有时候他明明眼睛是望着我的,可我却总觉得他在看的是另一个人。”孟怜伶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神色凄然的继续说:“杨沫,原来是他心里有了你。”

杨沫愧疚的低下头,如果这时桌上有把刀,她大概会恨不得一刀插到自己胸口。从小到大,她可以没钱,没有美貌,没有人疼爱,可总有一股骨气是自己觉得骄傲的。尊严。而现在,她却变成了自己心中最鄙视的一种人。

“对不起。”这是继小周之后,她又一次彻底的恨透了自己。

“没必要这样自责,杨沫,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即便是情敌,也还可以当朋友。”

5757.自私与自负

孟怜伶凄然的苦笑,继续说:“其实早就预见到了这么一天,我就知道我不该回来找他的。刚回来的时候发现他变得很花心,身边的女人数不尽。但是我很自负,我一点都不在意那些庸脂俗粉。我妈妈跟我说过,男人花心一点都不可怕,因为百花阅尽,他玩累了还是得回到我身边。我还年轻,拼的就是这个自信。”

杨沫点头:“怜伶,你是我见过的最优雅最漂亮的女人。”

“只可惜礀色再好也终有衰老的一天,他始终不肯说娶我,我心中也越来越焦虑。后来发现他竟然开始收心不再乱玩了,本来还喜出望外的以为他要娶我了。”孟怜伶苦笑了一声:“原来是有了你。”

杨沫也苦笑:“谢林森就是个不负责任的大混蛋。”

可就是这样一个不负责任的大混蛋,却让这一张桌上的两个女人奋不顾身。

孟怜伶笑着眯起眼睛:“是啊,他确实是个混蛋!他当初对我信誓旦旦的说此生此世只爱我一个人,可转眼不过三年那誓言就烟消云散。所以如果他对你说了什么海誓山盟的话,你也千万别太当真。”

杨沫这次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海誓山盟?他什么时候对她说过那样感人的话?从来没有。他甚至从未认真的说过他爱她。一次都没有。他口口声声的叫着她老婆,可他从未说过爱。忽然无比沮丧。

“怜伶,也许,谢林森心里真正爱的人还是你。他只是因为我流产而可怜我而已。”说这句话的时候,杨沫觉得自己终于想清楚了很多事,又坚定的说:“真的,他根本不爱我。”

“可是他要娶的却是你,连姑妈都叫来照顾你了。难道他不是告诉姑妈你是他老婆吗?”孟怜伶认真的反问。

“这个其实是个误会。因为我是谢林森的前妻。”杨沫惭愧的说。

“前妻?你们已经结婚了?”孟怜伶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只是四年前的一场闹剧而已,不是真的结婚。他奶奶病逝前安排我们结婚,就是那种荒唐的包办婚姻。很可笑吧?但我接受了,我就稀里糊涂和只见过一面的谢林森去领了结婚证。然后老人家去世后的第二天,他就带我又去民政局马上办了离婚。就在你出国那年的9月,然后我们就就一直是陌生人的,直到最近才偶然又遇到。所以不是你想的那样。”杨沫费劲的解释起来。

孟怜伶的双眸蒙上了一层薄雾,“原来他还有这样的事瞒着我。看来他根本就没有对我敞开心扉。”

杨沫急忙说:“也许只是这件事太荒唐,他觉得难以启齿吧。”

“不过也都是我的错,是我当年狠心离开他伤的他太深。”孟怜伶垂下眼帘。

“为什么你当年要走?为什么后来又回来?”这是藏在杨沫心底许久的问题。

“如果我说是因为我爱他,你信吗?”孟怜伶微微侧头看向杨沫。

杨沫点点头,“信。”

孟怜伶忽然笑起来,笑声戚戚然,“杨沫,你真是个单纯直率的女人,怪不得谢林森会选择你。他大概是受够了跟我这么多年来的周旋,所以才选择了逃避。”

杨沫不理会她的话,追问道:“那到底是为什么?”

“当年我走的时候,他的公司刚刚新成立,虽然有他父亲母亲的关系网庇护,可还是免不了的吃了不少亏。老实讲,那时候我们都刚大学毕业,我真的不相信他能靠他爷爷给的这笔钱创业成功。不过即使不成功,他也不会饿死,大不了就走他父辈的老路去政府做个职位,这在旁人看来也是很不错了吧。”

杨沫点点头,“公务员,又有家里的关系,上升的机会很大吧。”

“可我知道谢林森不想这样,他就算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而且他恨透了官场上的阿谀奉承,是绝不会回去做官的。而我,陪在他身边又会怎样?我不想看到威风凛凛的谢林森惨败的模样。也不情愿在他事业成功的时候安安静静的做个花瓶一样的陪衬。所以我选择离开,去追求我自己的梦想。刚好那时候我家里经济状况还不错,所以就决定去欧洲留学,将来做个我梦想的建筑师。”

“怜伶,你真的很有思想,我很佩服。”杨沫钦佩的说,去欧洲追求梦想这样的事情,是她这个以温饱为目标的乡下人根本没法想象的。

“你错了杨沫,这些理由都是我对外的说辞,其实我离开他的理由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就是那时候他根本不想结婚。我知道结婚这件事在他心里根本就是个禁忌,这并不是创业初期无暇顾及的问题,而是他发自内心的抵触这件事。而我是个女人,我的家人都在盼望着我能嫁一个好的归宿。”孟怜伶的眸光投向远处。

“可是,那时候他是跟你求了婚的吧?”杨沫问。

“对,他为了留住我,不得已做出了牺牲。但是我不想这样的委曲求全,而且,那时候的我总是相信着如果我出去到外面的世界,就会有更多更好的可能。所以你看,我说来说去都是在为自己考虑,我是个自私的女人。”孟怜伶理了理额前的头发。

“那,你又回来找他,难不成是因为他事业成功了?”杨沫试探的问。

“很大程度是这个原因。我在欧洲交过两个男朋友,可都没有成功走到结婚这一步。后来舀到了博士学位,才发现自己已经越来越老,早已不如当年有资本了。而就在我毕业那时,我家里的生意出了问题,父亲也因为焦虑而患了病。我成了家里唯一的希望,你懂得倾城之恋里白流苏见范柳原时的心情吗?那就是我回国见谢林森时的写照。”孟怜伶嘴角漾起一丝凄凉的自嘲。

倾城之恋杨沫没有看过,可是却也了解了孟怜伶说的白流苏见范柳原的心情。她不得不感慨,原来越美的人,烦恼就越多。

“其实我明白,谢林森精着呢。他之所以没有拆穿我,是因为对我还留着一份感情。他和以前一样疼我宠我,只是这份宠爱不再专属于我一个人,可我也只能忍。”孟怜伶道。

“原来是这样,他这是在跟你赌气。所以他爱的人还是你。”说出这句话的杨沫已经完全成了一个旁观者。

这一刻,她终于了解了他与孟怜伶爱情故事的全貌,原来她终究不过是一个路过的配角。她为孟怜伶说的话都是那么实心实意,连为自己自怨自艾的心思都被挤光了。

“不,我们之间早已经掺杂了太多的算计。是我太自私,也是我太自负。我们根本回不去了。”孟怜伶摇摇头。“杨沫,所以我不怪你,一点都不。就算没有你,他也不会娶我的,肯定不会。”

可是就连初恋这样一份至真不渝的感情都能变质,又何谈她与谢林森之间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没有名分的感情呢?

“怜伶,谢谢你让我知道你们的事。听完你的前车之鉴,我好像也明白多了。”杨沫握住了孟怜伶的手说。

那只手光滑柔软,只是微凉。两只女人的手握在一起的时候,双方都体会到了对方脆弱的温度。然后她们都明白了,原来,她们的手都太小,终究谁都握不住那个森林一样的男人。

5858.赌注与赌徒

“杨沫,我也要谢谢你。是你让我终于有决心离开他,摆脱这段折磨我很久的关系。我不怪你,因为我没有资格,我是个虚荣自私的女人,我依附在谢林森的身边只是想要得到他的庇佑。可我又不想别人知道我的窘境,所以总是装出一副自在的模样,很可笑吧?”孟怜伶的眼圈隐隐红了。那双灵动的双眸更加莹润,饱满了忧伤。

“怜伶,我不觉得一个女人为自己考虑有什么不对。”杨沫极专注的看着孟怜伶,一字一句道。

“孟婷婷,我的堂妹一直都以我为榜样,可却也没有得到什么好结果。而我,甚至为了面子都不愿告诉张逸白她是我的表妹。我怕他看不起我,因为我知道他一直在憧憬我。可我根本不是他心中所想的那个样子。他是我的退路。”孟怜伶说。

这就是偶像女神必须背负的痛苦,一个太美的女子总是要为无数憧憬她的男人的梦负责。

“怜伶,我学问不好也不会说话,也没什么高深的思想道德。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平凡,世俗,斤斤计较。我当初会答应这桩荒唐的包办婚姻,就是因为想要让家里人能过得好一点。和谢林森离婚之后,我还霸占着他的房子好几年,直到现在还继续住着。我也总是觉得自己这样很卑鄙,所以当年被谢林森抛弃我一句怨言都不敢有,因为是自己动机不纯。可我却一点都没有后悔,就算可耻,也还是要继续坚持的活下去。我也很想像电视剧里的女人一样拥有高尚纯洁的灵魂,离开了有钱的男人之后不占人家一点便宜,可是现实是我做不到。”杨沫抽泣着,“比起高尚骄傲的贫穷,我只愿可耻卑微的活着。”

“比起高尚骄傲的贫穷,我只愿可耻卑微的活着。”孟怜伶重复着杨沫的最后一句话,“说的真好,杨沫。如果我也能像你一样想得开,也许就不会活的这么痛苦了。”

“你应该比我活的好,怜伶。你比我漂亮一百倍,又有学识,有修养有气质,有人疼。”杨沫止住泪,弯起嘴角道。

“杨沫,我真庆幸谢林森最后选的人是你,这样至少我不会觉得太难堪。你比我活的真实,我羡慕你。谢林森很有眼光。”孟怜伶抹了一把眼角的泪,也笑了,“本以为和你的谈话会像战场一样兵戈相见,可没想到现在居然对你掏心掏费了。杨沫,我说的这些心里话从来都不曾告诉过别人。”

杨沫也笑道:“是啊,电视剧里这种情况不应该是刀光剑影的么?我刚刚都做好了被你扇巴掌的心里准备了。”

“那些都是戏。”孟怜伶淡淡的道:“我不喜欢暴力,更不喜欢那些无谓的口舌之争。有些事情,就算是表上面再逞强,得到的也只是那一时的痛快,可心里的空虚又怎么能弥补呢?我也不喜欢争,尤其是和女人一起争男人。那实在有损我的尊严。”

这一刻,杨沫真的彻彻底底的佩服了眼前这个美得难以形容的女子,这才是真正的美,她的高贵不容侵犯。

“杨沫,我祝你幸福。”孟怜伶再次伸出手。

杨沫握住她的手:“怜伶,我也祝你幸福。不,你一定能幸福。”

“最后一句忠告,谢林森对你有可能是真心的。只是,看你愿不愿意赌一把。”孟怜伶临走前望着杨沫,认真的说。

赌一把,她舀什么赌?婚也结过了,孩子也没了。她还有什么可以用来当赌注?望着阳光下消失的那一抹倩影,杨沫的心里百感交集。孟怜伶,这样美又有智慧的一个女人,在谢林森身上用了六年的时间,也只得到了一场空。她杨沫凭什么还敢再玩火一样的去下注?

他对她好,他叫她老婆,可他从来没有说过他爱她。她从不是一个赌徒。

回到病房的时候无比疲倦,她见到神色不安的淑琴姑妈和同样不安的张逸白。

“你回来了?没事吧?”张逸白先开口问道。

“嗯,外面阳光很好。”杨沫淡淡的回答。

“小沫啊,你这手怎么这么冷?”淑琴姑妈拉起她的手,扶着她到了床上。

“姑妈,我想喝**汤。”杨沫神情平淡的说。

“好,哎呀这**汤放在这半天都凉了,我这就去给你热一热啊!”淑琴姑妈说着就端起**汤走了出去。

“你们,谈的怎么样?”张逸白的问题急切又犹豫。

“你觉得会怎样?”杨沫目光冷冷的白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局促慌张,又别过头去:“放心,我们没掐架。相反,我们成了朋友,很好的彼此交心的朋友。”

“交朋友?”张逸白惊诧的喃喃道。

“是呀,你肯定觉得不可思议。不过我们确实是朋友了。”杨沫没有看他继续说。

“我相信。我了解孟怜伶的为人,她那么善良肯定不会恶言相向。只是你,杨沫,你是不是在委屈自己?”张逸白思索着问。

“我为什么要委屈自己?”杨沫抬起头望向他。

“怜伶虽然善良,可也高傲。若不是你先主动放□段,她又怎么可能跟你交心?”张逸白说。

“我又哪有什么身段可以放下?我本来就是最卑微的人。”杨沫苦笑。

“杨沫”张逸白欲言又止。

“张医生,您就不用在这为**心了。我一个大俗人没那么多愁啊怨啊的。你有这功夫还是多去关心一下怜伶吧,她现在才真的需要你。你为了她做了这么多,现在更该勇往直前啊!”杨沫翻个身背对着张逸白说。

张逸白用力的抓了抓头皮,气恼又无奈。他也开始怀疑自己这样到底是在做什么,介入的越深就越迷茫。负气之下只好踏着重重的步子转身离开。

杨沫觉得更加的累,喝了**汤就沉沉的睡过去。中途又是几次迷迷蒙蒙的醒来,好像见到了大帅和陈松探病,稀里糊涂的说了几句话之后又是一直睡。连梦都没有的,只是沉睡。再醒来的时候又是阳光普照,她忽然很想去昨天上去的五楼再看看。

又坐在昨天的那张藤桌前,她眼前空空的座椅上渀佛又坐了那个哭的梨花带雨的孟怜伶。

“最后一句忠告,谢林森对你有可能是真心的。只是,看你愿不愿意赌一把。”孟怜伶的那句话又在耳边回荡。她这才觉得后悔,为什么那时候不问一问孟怜伶的建议呢?孟怜伶那么聪明,肯定知道答案的。只是,既然她明知道答案,又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呢?

她在试探她的决心。

赌一把?可她从来都是个保守派。生活如此不易,而她一穷二白。能握紧的就死不放手,握不住的就坚决放下。这是她这么多年来的原则。她又怎么敢有冒险的想法。她输不起,明明她拥有的那么少。

赌博这种事不管结果如何,其实归根结底都是庄家赢。她不要当一个一无所有的赌徒。

5959.改变与回归

淑琴姑妈是个很好的伴,话不多,但总是透着舒心的亲切。杨沫的话也变少了,很多时候都在睡,因为觉得累。她对张逸白的态度愈加冷淡,因为觉得没话可说。

可张逸白还是忍不住会往这个病房跑,虽然明知道她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小产其实和坐月子也差不多,多休息多补补,也就够了。他从不怀疑杨沫杂草一样的生命力,只是,对她的精神状态却越来越担心。

他打了电话问过孟怜伶,对方也是口径一致的说她们成了知心朋友。至于其他,孟怜伶没有多说,他也不便多问。他对孟怜伶,一向都是只敢远观不敢靠近。

他也犹豫着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谢林森,毕竟人家才是男主角。可当他终于下定决心打过去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当天晚上孟怜伶就已经和谢林森通了电话,并且两人正式分手。他的多此一举晚了点。

“老张,你帮我好好看着点杨沫,我担心她压着情绪会做出什么事来。千万不能让她再逃走了。我明天下午的机票就赶回来。”谢林森电话里说。

张逸白心里莫名的一震,谢林森明天下午就飞回来了,他果然如此在乎杨沫。

事实上是第二天的中午谢林森就出现在了杨沫的病房,一路风尘,面容憔悴。面对吃惊的张逸白,他当然不会浪费时间的去告诉他,他费了多少周章才换到一班更早的飞机回a市。

此刻他正坐在杨沫的床前,温柔的握着她的手,“小沫,你的脸色怎么还是这么不好?”

杨沫当着淑琴姑妈和张逸白的面,当即羞的将手抽回,“我好多了,已经可以出院了,对吧,张医生?”

这是几天来她第一次主动叫张逸白,张逸白受宠若惊,“啊,嗯,现在就是要慢慢调理。”

“那就回家慢慢调理好了,在医院没病也憋出病来了。住院费太贵了,我心疼。”杨沫对谢林森说。直截了当。

“其实没什么大事的话回家休养也好,这医院怎么也不如家里住的舒服不是?”淑琴姑妈也赞同。

“淑琴姑妈也该回去给姨奶奶送药了,麻烦了你这么多天真是不好意思。”杨沫感激的说。

“说的也是,姑妈,我明天就派人送你回去吧。小沫,咱明天就出院,然后我带你去海边休养。”谢林森思索了一下答道。

海边。杨沫怔了一下,眉头微皱着又缓缓舒展开,嘴角也渐渐弯起,许久方开口道:“好啊,我们去海边。”然后嘴角的弧度变大,化作一个大大的笑容。

张逸白对着那个笑容也怔了一下,然后在无人意识到的情况下,轻轻走出了病房。

“不过,去海边之前我还有个地方要去。”杨沫忽然想到什么又说。

“什么地方?”谢林森问。

“公墓,七月十五马上就到了,我想去给奶奶上坟。”杨沫说。

谢林森又一次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好,咱们一起去。”

七月十五这一天下了雨。谢林森开着车一路到山里,杨沫下车的时候脚下一滑,一条腿跪到了地上,眼看着整个人都有摔在泥坑里,谢林森一只大手牢牢的抓住了她的胳膊,再用力一拉,她便进入了他的怀。

温暖而踏实。这是她第二次如此深刻的觉得。

他捏了下她的鼻子,“路滑,也不看着点。”没有多说什么,就那么自然的搂着她一步一步的登上了公墓的石阶。

一切真实又自然。渀佛从一开始他们就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谢***坟修的很华丽,黑色大理石被雨水冲刷的油黑锃亮,***笑容一如既往。杨沫将一束粉红鲜艳的月季插在石瓶里,那花开的正艳,晦暗的墓地都被映得鲜活起来。

“也只有你,来墓地会带月季花。”谢林森淡淡笑道。

杨沫看了一眼四周,除了白菊就是□。“奶奶就喜欢鲜艳的花,我带这花来她老人家在天上也高兴。”

“嗯,我奶奶一直都是个活泼的老太太。”谢林森看了看那娇艳欲滴的花朵,“她说过花就要开的鲜艳才好看,呵呵,小时候我深信不疑,长大了就觉得她的想法有点土。”说完又看向杨沫。

杨沫一扬眉:“我们就喜欢土的,越乡土越好!”

谢林森笑着点点头:“嗯,越乡土越好。”

他的眸光深深,像个不见底的深潭,柔情似水,若隐若现。

杨沫的心猛烈的跳了一下,不知所措的将视线投向别处,慌乱的问道:“对了,你爷爷的墓在哪?我怎么在这附近都没找到?”

谢林森拉起她的手,举着她的手腕指向侧面的一个方向。“我爷爷的墓在那一片山上,那是国家专门给老军人和党政官员准备的墓地。普通人不能选那里。”

杨沫略微有点吃惊的说:“啊?墓地都有专门的啊?那家属难道都不能合葬吗?让你爷爷和奶奶分这么远,也太不近人情了吧?你们扫墓也麻烦啊。”

谢林森的神情忽然凝重起来,冰封一样,棱角分明。杨沫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心中隐隐觉出不对,却又不知道哪里说错了话,看着突然严肃起来的谢林森,竟有些惧怕。

“谢林森,你怎么了?”她小心翼翼的问。

他这方才回过神来,脸部线条柔缓了下来,“没事。你不是说有话要对奶奶说吗?”

杨沫点点头,伸出手来推了推谢林森,“你站那边点去,我要和奶奶单独说话。”

谢林森无奈的笑笑,将手中的伞递给她“那你自己打好伞,别淋到了。”

杨沫接过伞,心头又是一热。看着谢林森一个人在雨中越走越远,那个背影深深的留在了心里。带着不舍的转过头,对着墓碑上的谢奶奶尴尬的笑笑:“奶奶啊,我本来准备了一肚子话要跟你说的,可是现在下着雨,咱们还是长话短说吧。”

她盯着***照片出神,那照片里满脸笑容的谢奶奶好像真的听到了她的话一样,笑的更灿烂了。于是杨沫也笑出了声。

不远处的谢林森站在雨里,看着杨沫对着墓碑傻笑,不由得好奇这傻姑娘到底和奶奶在说什么悄悄话。她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t恤,配了一条白色的裤子,那一只裤管还因为刚刚跪倒泥坑里沾了好多泥。头发照例是个不高不低的马尾,周身上下朴素的不像话,可既然是来墓地倒也恰当了。没有多少过度渲染的沉痛与哀悼,这女人在墓碑面前笑得依旧没心没肺。可那笑声却是如此清脆,在这幽静的墓地,是雨声掩不住的。那笑容明明离得那么远,却也明艳的亦如她身旁石瓶里盛放的月季花。

与杨沫有关的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自然而然。没有什么理由,也讲不出什么道理。可就是这么实实在在的发生了,并且他还希望继续下去。他甚至懒得去回想与她究竟是怎样开始的,只是偶然想到,他还是会惊讶的不敢相信他竟决定要与这个朴素平凡的女人共度一生。有些事情就是在潜移默化中,蚕食了所谓的固执。

“林森,你变了。变得早已不是我的谢林森。”孟怜伶在电话里如是说。

也许他真的变了,变得不再是曾经那个傲慢偏执不肯让步的谢林森,而是变回了更早以前,在奶奶家小院里捉蛐蛐喂母**打弹弓的谢林森。

只是此刻,陪在他身边的不再是他活泼的奶奶,而是她奶奶亲自为他挑选的老婆,杨沫。

所以孟怜伶说的不对,他不是改变,是回归。

6060.老公与父亲

杨沫和谢奶奶说完了话,便转过头对着谢林森喊道:“谢林森,你过来吧!”那声音很响亮,穿过层层的雨雾,在肃静的墓地里回响了几个来回。

谢林森见她脸上挂着异样的神采,愈加的好奇她究竟和奶奶说了什么,便走过去,正迎上杨沫弯弯带笑的眼。

“这么安静庄严的地方,也就你好意思大吼大叫。”谢林森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脑门。

杨沫不以为然的笑道:“躺在这下面的人们都安静了那么久了,肯定也盼着点热闹呢!”

谢林森轻轻的摇摇头,挽起她的手臂又舀起她手中的伞,“走吧,咱们回去。”

杨沫摇摇头:“不,咱们顺道去看看你爷爷吧。”

谢林森怔了一下,点点头:“好吧。”

没再多说什么,他挽着她的手臂,撑着伞,缓缓的走下台阶,又爬到了一座山头。杨沫也不说话,可脸上的表情是愉悦的。她很专注的看着路,石阶很高,也不是很平坦,总有不少小水洼,星星点点的,映着他们的倒影。

杨沫穿的是平底的运动鞋,已经很旧了,鞋底早已进了水。谢林森穿的是高档的皮鞋,崭新的皮革泡在雨水里。杨沫看了有点心疼,“你该穿双运动鞋来的,这么好的皮鞋糟蹋了。”

谢林森看了看自己的鞋子,又看了看杨沫的,问:“你的鞋里进水了吧?难受吗?”

杨沫笑笑:“没事,反正是夏天又不会生冻疮。”

谢林森站住,弯下腰,“我背你吧。”

杨沫惊了一下:“啊?不用啦!鞋子进水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自己能走的。”

谢林森不肯:“快上来吧,老婆。你身体还没恢复,走路太多不行。”

杨沫脸上露出丝羞赧,“谢林森,你别闹了,我不用你背,咱们快点好好走路吧。”

谢林森板起脸来:“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谢林森,叫老公。”

杨沫更加脸红了,挥手拍了下他的背:“快点站直了走路吧!”

谢林森抓起她的手,“那你叫我一声老公,咱们就好好走路。”

杨沫低下头,皱着眉头红着脸,沉默。谢林森就不紧不慢的站在她面前等着,眸光里闪着期待。同一把伞下,两人距离近的连呼吸都听得到。

终于,轻咬的嘴唇微微张开,“老公”两字声细如蚊,淹没在绵绵雨中。

谢林森还是听到了,欣喜若狂,振聋发聩。他一把扔到手中的雨伞,张开双臂将她整个人抱起,转了一圈又一圈。“老婆!哈哈,老婆!”欢呼的声音响彻山谷。

杨沫也笑,带着羞涩,“老公!”这一声刚发出,双唇便被火辣的吃紧。

他的吻一向都是掠夺式的,带着不容抗拒的霸道。杨沫睁着眼,近距离看着他迷醉的眼,眼角偷偷溢出了泪。好在天下着雨,那温热的泪混在冰凉的雨里,很快没了踪影。他没有察觉到,这样便是最好。

即便是细雨,两人到了爷爷墓碑前时也已经全身湿透。一路牵着手,热吻后的温度依旧没有退却,于是两个人的脑子都是蒙蒙的。

走近了才发觉墓前已有人,一个身形瘦削的老人,花白头发,年纪五六十左右,脸上脖子上的皱纹透着操劳过度的疲倦。

杨沫看向谢林森,发现他的神情异常,嘴角抽动了下,才开口道:“爸。”

谢方庭转过头,面露惊诧,“林森?”转而又看向杨沫。

杨沫的心脏骤然一紧,握着谢林森的手当即一缩,却又被他一把抓住。

“爸,想不到你今天也来这里看爷爷奶奶。”谢林森说。

“嗯。”谢方庭答应了一下,“我和你陆伯伯约了来这附近喝茶,就顺道过来看看。”说完目光又在杨沫身上扫了一下。

杨沫头皮又是一麻,看这情形,明摆着的,谢方庭已经不记得杨沫了。不过他们一共只见过两面而已,情有可原。不习惯这样被注视的尴尬,杨沫又舀出了公关人的看家本事,大大方方的露出一个八度微笑:“谢伯伯,你好啊,真是好久不见。”

谢方庭皱了下眉,“你是?”

杨沫笑道:“呵呵,我是杨沫,您大概不记得我了吧,我四年前当过您一天的儿媳妇呢。”

谢方庭如梦初醒,看着杨沫的目光又周身上下的打了个转之后移到谢林森身上又飘了一圈,最后停落在二人紧握的手上。表情始终没有太大的变化,可他已经猜到了八分。于是也笑笑说:“原来是杨沫,林森奶奶去世之后就一直没见过你,几年不见变化挺大的啊。”

杨沫尴尬一笑,是啊,谢林森爸爸对她的印象应该还是结婚证上那个穿着红色衣服的村姑吧。

“爸,她现在和我重新在一起了。她是我老婆。”谢林森神情严肃的说。

谢方庭点点头:“嗯,改天带回家给你妈也看看吧。你也有日子没回过家了吧?”

谢林森嘴角一斜,“行,要不要回去之前给你打个电话?然后一家人一起吃个饭?”

谢方庭面色一凛,“好吧,那就这样吧,我得回去了。”说着转过身,走了几步又站住,回过头来,“杨沫,再见。”

杨沫受宠若惊,急忙对着老人鞠了一躬,“谢伯伯,慢走。”

谢方庭笑笑,转过身去,消失在雨雾中。

“怎么了?见到我爸吓到了?”谢林森看着心神未定的杨沫笑着问。

“也不是吓到,只是,说不出什么感觉。谢林森,你跟你爸都是这种口气说话吗?”杨沫不安的问。

“呵呵,我爸不是一个好亲近的人,我妈更不是。不过你不用在意,我自己都很少回那个家。”谢林森捋了捋杨沫额前的湿发。

杨沫看着谢林森的眼,想起张逸白的话,不想再让他更yīn郁,便将心里的疑问都硬生生压了下去。只留下了数不尽的心疼。

“林森,咱们有时间再去看看姨奶奶吧。”杨沫忽然头脑一热说道。

这句话说得太快,完全没经过大脑,以至于话刚出口,杨沫就被自己吓了一跳似的,眼神飘忽的不敢看谢林森。

谢林森依旧摆弄着她额头的湿发,“好,等咱们从海边回来就去看姨奶奶。”

杨沫轻咬了下唇,渀佛后悔了似的,半天才含糊的点了个头,“嗯。”

“咱们回去吧,老婆。”谢林森又一次挽起她的手。

他们回到杨沫的小家,杨沫出院以来的这些日子谢林森一直都住在这里。白天他都去公司,总是忙到很晚回来,杨沫问起他也不细谈,只说是为了他们度假做准备。所以杨沫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每晚谢林森回来的时候一定会有一碗热气腾腾的面等着他。

杨沫也打了电话去公司,问大帅和陈松工作的事情,他们二人也都是异口同声的要她不要操心好好休息。不过言语中二人的语气都并不沉重,所以想是橘恋的宣传后期效果不错。只可惜她无缘分享这胜利的果实。还有一件事情一直挂记在心上的就是那个害她不浅的腰痛宁,大帅和陈松忙橘恋,腰痛宁的案子一直都是她一个人在顾,她这么一休假,接下来的下乡巡回宣讲可怎么办。不过好在离下个月的下乡巡回还有些日子,如果她能早点从海边度假回来,或许还赶得上。

嗯,肯定能赶得上。她本就是这么打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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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61.大海与泡沫

他们去了一个港口小城c市,杨沫第一次见到大海,呆愣愣的站在那里眼珠都不转了。谢林森也愣住了,他本以为这乡下丫头头一次见到大海肯定激动的像匹撒欢的野马。竟然这么淡定?他用胳膊肘杵了一下杨沫,“怎么没反应?傻了?”

杨沫这才回过神来,侧过脸来对着谢林森:“这就是大海啊,这得,多少水啊!”

谢林森噗嗤的笑出声来,然后摸了摸她的额头,点头道:“嗯,不少,很多水!”

杨沫羞红了脸,一把打掉他的手。又丢脸了。她也没想到自己刚刚会说出那样弱智的话,大海虽然没亲自来过,可电视里也总还是见过的。只是刚刚亲眼见到的第一刻实在太震撼,她的世界太小,从来未曾装下过一个如此浩瀚的画面。

“还不走近点去看看?”谢林森提醒道。

这才兴奋的飞奔了过去,脚上的鞋子都忘了脱。大片大片的蓝,一望无垠,纯净无杂质。她跑的太急,摔了个跟头,正跌在海水里,冰冰凉的海水溅到脸上,淡淡的咸。

谢林森急忙追过来,将她拉起来,“没摔疼吧?”

她脸上依旧是止不住的傻笑,“不疼,一点都不疼!海水好凉好舒服!”说着抓了抓海水打湿的头发,还是傻笑。

这个笑容天真无邪,像成人后依旧无法忘怀的少年梦。

谢林森被这笑容感染,心里也满是阳光。拉着她的手,在浅滩上漫步,渀佛时光都不会老。

“奇怪,为什么海边没有螃蟹啊?不是说螃蟹都在沙滩上爬吗?”杨沫看着金灿灿的沙滩问。

“那是过去,现在早就没有了。”谢林森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问:“是谁告诉你海边有螃蟹爬的?”

“谢奶奶啊。”杨沫回答。

果然。谢林森笑笑,他从小也听他奶奶讲过这些,只是多年以后他才知道,其实那些都是他爷爷告诉***,而他奶奶根本就没去过海边。

“谢林森,你是什么时候第一次见到海的?”杨沫问。

“嗯,好像是小学二年级还是三年级吧,那时候暑假和我爸爸一起去开会,会议地点在海边。”谢林森思索着回答。

“啊,有钱人家的小孩就是幸福,我活了二十四年才第一次见到海。”杨沫撅起嘴。

“一点也不好。”谢林森望着她说,“因为不是我爸陪我来的海边,是他的秘书。”

“那又怎么了?你爸要开会忙呗,你能来海边玩已经很幸福了。”杨沫不以为意。

“不,你不明白。”谢林森低下头,“他叫秘书带着我离开宾馆,是因为他要见他的情人。他怕我碍事而已。”

杨沫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然后缓缓的把头靠在他肩上,“起码,他肯带你来,是吧。”

“他带我来只是因为那时候我妈要去另一个地方开会,家里没人照顾我。那时候爷爷奶奶还在乡下,他没办法了才带着我出来。”谢林森的声音低沉的好似被沙滩敲碎的浪花。

杨沫彻底语塞,小心翼翼的藏着心里的讶异,她拉起他的手,第一次感受到这只宽大厚实的手掌也有如此柔软的时刻。“林森,咱们坐一会儿吧。”

谢林森从往事里醒过来,有些抱歉。“对不起,说了这些话让你不安了。”

杨沫摇头,“我很愿意知道更多关于你的事情,不过,如果会让你难受就不要说了。”

谢林森微笑:“老婆,谢谢你。”

并肩坐在海滩上,伸平了双腿,脚尖上依旧有浪花三五不时的拍打。杨沫看着那被击碎的白花花的浪,又傻笑起来:“谢林森,你看,这些白色的泡沫都是海的女儿。”

谢林森会意的笑道:“是啊,你来到这也算是认祖归宗了,小沫。”

杨沫眨着眼睛说:“我又不是海的女儿,那是人鱼小公主,我这辈子唯一跟公主沾点边的就是这个名字了,还是人家死后变成的泡沫,多可怜。”

“公主有什么好的?成天要人伺候着就了不起了?”谢林森摇着头说。

杨沫目光盯着他,内容丰富。他不解的问:“想说什么?”

杨沫呵呵的笑着:“你还说人家公主,你不也是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么?就许你被伺候,不许人家公主被伺候呀?”

谢林森吃了个哑巴亏,墨黑的眸子一转,便搂住杨沫的腰道:“那不是因为有你这个老婆在,愿意伺候我么?”

杨沫在他的手臂上狠狠掐了一下:“你就臭美吧,就知道欺负我,压榨劳苦大众的周剥皮!”

又是闪着革命光辉的口号,谢林森乐不可支,“老婆,你从小都是看什么电视长大的呀?”

杨沫啐了一口,“呸!我这是革命精神代代传你懂不懂?亏你还是个老红军的孙子,你爷爷要是只是你这样腐化成了地主阶级,在天上肯定也气的要批斗你!”

听到爷爷,谢林森的笑意收敛了许多。曾经爷爷是他最崇拜的人,可也是第一次让他理想破灭的人。少时的心总是那么坚硬却又易碎。

“小沫,你有没有过理想破灭的时候?”谢林森按住杨沫掐他胳膊的手,略带严肃的问。

“理想破灭?”杨沫被问住了,猜不透他是什么意思。

“就比如说,你一直坚信不疑的事情,突然被证明根本不是那样。又或者说你一直期望能变成的人,其实根本不值得崇拜。”谢林森解释道。

杨沫思考了起来。一直期望能变成的人,似乎从小到大都没遇到过,又或者说根本没想过。其实也不是没想,只是不敢想。比如高中时候班里的那种学习又好长得好看家里还是有钱人的女生,她总是巴巴的在角落里看着,也偶然幻想过如果自己是那样的女生会怎样,只是得不出个结果,所以幻想总是半途而废。她知道自己变不成那样的人,所以只能继续默默的做自己。

高三那年来了个实习老师,据说是大城市里的大学生。长得很甜,总是笑眯眯的,特别善良,和蔼可亲。她总是扎个马尾辫,穿着也不怎么奢侈,却怎么看怎么舒服。那是杨沫记忆中最喜欢最崇拜的一个人。后来想想,她上大学后开始留长发,总是在后脑勺扎个马尾,或许也是潜意识里在学那个实习老师吧。只不过她从来没和那个老师单独说过话,估计一直到那个老师实习期结束都不会记得她叫杨沫。她也没有遗憾,还很开心的在全班同学集资给老师买礼物的时候第一次捐出一块钱。她还记得那张全班同学送给实习老师的卡片上,有她的一句话,“祝你一帆风顺”。她们之间的距离太遥远,所以留得一个罩着光环的背影。

能够让人产生破灭感的,都是因为离得太近。

杨沫站起身,走到海水没过的浅滩,弯□子鞠了一捧海水,上面还漂浮着几个白色的泡沫。她的双手慢慢合掌,最后十指交口,海水一股股的从指缝里留下。再摊开手时,除了一丝咸味什么都不剩。

“林森,理想就跟这泡沫一样,离得越近就越容易破。而我从来都只有在电视上才见过大海,所以你比我幸运。”

6262.真相与宽容

此时的夕阳已经铺满了天际,依然湛蓝的海面上波光粼粼,与橘红色的晚霞交接出呈现一抹瑰丽的紫。那紫色的光恰好打在杨沫的侧脸,空灵而柔和。谢林森揉了揉眼,渀佛真的见到了海的女儿。

“理想就跟这泡沫一样,离得越近就越容易破”,从来没想到过杨沫嘴里也能说出这样有哲理的话,他竟有些不知所措。而当听到她那最后一句看似平淡的“所以你比我幸运”时,他的心好像被小刀刮了一下似的,莫名的疼。

人总是这样,越长大越无可救药。儿时的偏执会被长辈用或柔软或暴力的手段矫正回来,可长成了大人之后,所有的束缚都化作无形,越是越走越偏,还理直气壮。当所有的大道理都成了陈芝麻烂谷子,反倒连最基本的事情本质都看不清了。

多少年了,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是最不幸的那个。今天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一直都是幸运的。为什么呢?

就像那抹天边的紫,只会随着夕阳西沉而越来越浓,浓到最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可他还以为那不存在。

晚饭时候杨沫胃口大开,又一次在谢林森面前展示了她惊人的食量与吃相。一桌子海鲜,有一半都是没吃过的,大病初愈的杨沫就算是再想装林黛玉也hold不住了。谢林森一边笑着看着她大手大脚的吃,一边慢条斯理的剥着虾壳,再把一条条白嫩的虾肉放进她的碗里。

杨沫这才有点不好意思了,舔了舔手指问:“你怎么不吃啊?不用帮我剥虾,我自己弄就行,那好意思让你伺候我啊?”她说的是实话,绝不是客套。

谢林森笑道:“没事儿,一直让你伺候我,今天我也伺候伺候你。”他说的也是实话,绝不是客套。

可两句实话都说出来,这俩人却都尴尬了起来。

这样的谢林森是杨沫不熟悉的,心里反倒惴惴不安起来。渀佛看到了披着羊皮的狼。

谢林森也有点不自在,于是找话题说:“明天我教你游泳吧。”

杨沫拍手道:“好呀好呀,谢奶奶说我手长脚长,肯定能当游泳健将!”

谢林森捂着嘴装咳嗽,其实是在偷笑。“小沫,你到底还听我奶奶讲了多少事情?她忽悠你的你也信?”

“你说什么呢!哪有这样说自己***?”杨沫瞪了他一眼。

谢林森叹气,“小沫,你知不知道,我奶奶其实根本就不会游泳,她也从来没见过海。”

杨沫呆住,半张着嘴,半天才说:“可是,她怎么都知道?”

“那都是听我爷爷给她讲的而已,当年她自己在老家带孩子,爷爷跟着部队走南闯北,所以那些见闻都是从我爷爷口中学来的。”谢林森回答。

“啊,原来是这样。那看来你爷爷和奶奶感情真好啊!”杨沫笑道。

谢林森愣住,想不到杨沫会有这样的反应。他本以为知道真相的杨沫会震惊,会郁闷,会恨。如此深信不疑,却被骗了这么多年,怎么能不恨?

“你,不恨我奶奶吗?”他问。

“我为什么要恨谢奶奶?”杨沫反问。

“她骗了你啊,骗了你这么多年。”谢林森的语气暗藏着心中的歇斯底里。

“嗨!这有什么?老人家谁还没编过几个瞎话糊弄小孩啊?还不都是为了我好,谢奶奶是希望我听了她的话以后能去学游泳,见大海啊。”杨沫张开双臂,做出一副划水的礀势。

原来她是这么想的。她竟是这么想的。

他忽然有些惭愧,无地自容,可又不想这样认输。于是开口道:“其实,我爷爷和我***感情,只是表面上好而已,不,应该说只有我奶奶觉得爷爷对她好而已。我爷爷在外面有女人的,还有个女儿,一直都背着我奶奶。我奶奶到去世都不知道这件事。还一直跟我说感情可以培养的,她和我爷爷是包办婚姻。多可笑?连我爷爷的墓里合葬的,都不是她,是另一个女人。”

杨沫的神情凝注,脸上的好似结了一层冰,半晌过后,嘴角牵动,冰壳碎裂,溢出的是欲言又止的犹豫。

谢林森好像得了逞,索性豁出去了,喝了一口杯中的啤酒继续说:“我爸爸在外面也有女人,而且不止一个。他去年退休就马上搬出了家,自己住在山里的别墅。我妈妈也不管,她还没退休,所以眼里心里还只有工作。他们俩宁可在外人面前演一辈子恩爱夫妻,互相折磨一辈子,也不肯离婚给自己和对方一条生路。就因为他们的结婚,是接受组织安排。你看,我爷爷和***婚姻是接受家长的安排,我爸和我妈的婚姻是接受组织安排。我们老谢家就遗传着这种命运。”

后来杨沫再回想起那一天谢林森的这些话时,才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会痛恨结婚,为什么他会在结婚的第二天就离婚,为什么他如此艰难的才妥协与她复婚。理想的破灭,之所以如此伤人,是因为坚信,是因为不服。人活着总得有点坚持。谢林森的那番话暴露了他作为一个人类而言,内心最软弱也是最不能触犯的坚持。原来他那层狡猾老道又放荡不羁的硬壳下,不过是一颗在孩童时代就被打碎的心。杨沫的儿时起码还有一个海的女儿的泡沫似的梦,而他却早在那时就不再相信童话。

于是杨沫这才后悔不已,作为一个越来越走上正轨的言情小说女主角,她在听到他这番话时应该要说些什么来安慰他的。这是多么好的时机来表现她这个女主角的体贴入微与善解人意啊?只可惜杨沫的智慧闪光忘了开,怎么拍脑袋都只能照出一个无语的影。这就是书读得不多的悲催下场,要是合格的女主角,心灵**汤什么的,醒世恒言什么的,还不应该是张口就来了?

所以在那个当下,杨沫大脑当机,搜肠刮肚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最后,她只能默默的,握住了他的手。

后来她才终于想起了一句不知道在哪本书上看到的话,“真相之所以残忍,是因为我们不够宽容。”

只可惜当她好不容易想到这句话的时候,谢林森早已在她身边睡熟。

6363.相信与永远

第二天,阳光明媚,云淡风轻。谢林森带着杨沫来到了酒店的游泳池,完全忘记昨晚的一切,一脸轻松的教杨沫游泳。杨沫起初还蛮有热情,可是没想到的是,面对游泳池那一汪清澈的碧水,杨沫这个号称无所不能的女侠却怎么也不敢彻底把脸埋进水下。

一上午下来,呛了好几次水,在一个水面不过齐腰的泳池里,杨沫的扑腾与惨叫其形其状可称惨不忍睹,引得路过泳池的旁人皆为之称奇。后来落汤**似的扒在池边,死活不肯再试了。可扛不住谢林森软硬兼施,用尽各种手段把她用拖下水,这一次她的头刚浸入水中,一条腿就被人拉住,她惊恐的拼命扑腾,却怎么都站不住。心想着完了完了,她杨沫女侠今日就要命丧于此了,不成想双臂伸直的一刹那,整个人竟然没有下沉,真的如谢林森所说的浮在了水面上。

可嘴里是憋着一口气的,眼看着就要耗尽氧气要被憋死的时候,一只手扶在她的小腹向上一顶,她的头浮出水面,人也站住了。睁开眼时见到了一脸坏笑的谢林森,“怎么样,我就说能浮起来吧?”

杨沫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你这是逼我置之死地而后生。”

谢林森大笑起来:“哪有那么夸张,我都说了我就在你身边看着你呢,发现你不行了肯定会救你的,还怕什么?”

杨沫苦笑:“当然怕了,你又不能永远都在我身边看着我。”说完这句的时候她的眉眼怔了一下,渀佛道出了一个什么不该说的秘密。

谢林森双手将她举到泳池边坐下,很认真的说:“小沫,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看着你的,永远。”

如果是几个月前的杨沫听到这句话,肯定又是大脑烧焦百花盛开的迷糊样子。可这一次,杨沫只是很淡很淡的笑笑:“谢林森,你知道永远有多远吗?”

谢林森皱眉,问道:“什么意思?你不相信我?”

杨沫摇摇头,努了努嘴看着远方的天空,蔚蓝纯净。“谢林森,我高中的时候特别想要买一支笔,就是那种水性笔芯的笔,写出来的字特别顺畅润滑,比圆珠笔好看。”

谢林森看着她:“嗯,然后呢?”

“其实用那个笔写字好看只是一方面,我想买那个笔的主要原因是,当时我们那县城里的百货公司里有一个卖那个笔的专柜,好像是很厉害的牌子,他们的柜台前面摆着一个小牌子写着‘终身免费换笔芯’。”杨沫说。

谢林森浅笑,这就是杨沫,看中的永远都是最实际的。“那你买了吗?”他问。

“没有,因为那笔太贵了。一支笔要快一百块钱,我有同学买了,我一直想买可是买不起。其实一想着它能用一辈子,就觉得这笔一百块钱就根本不算贵了。终身免费,多了不起的承诺啊。为了买那支笔我攒了很久的钱,可是到底也没买成。”杨沫说。

“因为钱不够?”谢林森问。

“不是,因为我好不容易攒够了钱要去买那个笔的时候,却发现找不到那个专柜了。我问了百货公司的人,才知道那个柜台是承包出去的,因为不赚钱所以已经撤了。而我那个买了那支笔的同学,也再没有找到人给她免费换笔芯。后来我上了大学,来到城里,偶尔逛百货公司的时候还是会去瞧瞧看有没有那个牌子,可再也没有找到。”杨沫微微叹息着。

“不过是商家为了促销编出来的幌子而已,搞不好那个牌子早就破产了。”谢林森说。

“对啊,所以我当时特别庆幸,还好我没买那支笔,要不然就被骗了,一百块钱可是我那时候一个月的饭钱。”杨沫低下头,看着水里并排的两个影子。

“所以从那时起你就不再相信永远了?”谢林森的语气依旧是平静的。

“也不是不相信,只是觉得这东西发生的概率太小了,要降落在我这样的小人物身上就更不可能了。一个‘终身’就这么不靠谱,更何况‘永远’呢?但我还是相信的,因为我一个人是这么的微不足道。就好比我二十四年来从未见过真正的大海,可大海不也是早就存在那里好久好久了吗?我不能因为我没见过大海就说大海不够大,我也不能说我没遇到永远就说永远不存在。”杨沫面带微笑的看着水中的那个他说道。

谢林森无奈的摇摇头,也同样看着水中映出的她的影子,说:“小沫,你真固执。”

杨沫笑了:“谢林森,你不也是一样?”

谢林森没说话,只伸出一条腿来踢碎了水中的影子。

“不过如果肯下定决心去相信,应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杨沫又说,“就像谢奶奶,她一辈子都活在相信之中,多快乐?我相信你爷爷就算不是真的爱奶奶,他对她也是有一份感情在的。这样不就够了?不能相爱,相亲也是好的。爱情本来就太阳春白雪了,我们这些土人还是比较看重柴米油盐。”

谢林森点点头,“老婆,你什么时候成了一个哲学家?”

杨沫笑了:“你夸我别的什么都行,就是不许夸我是哲学家!你才是哲学家呢,你们全家都是哲学家!”

谢林森大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你就是我家的,还敢说你不是哲学家?”

杨沫的笑意凝了一下,慢慢收回。“我其实根本就是在胡扯,因为没谈过恋爱,所以贬低爱情。我根本就没什么资格去评论谢奶奶和爷爷的爱情。”

谢林森狡猾的一笑:“怎么没谈过?你和我秘书不是谈了好几个月恋爱吗?”

“我本来也以为那就是恋爱,可后来小周跟我说那不是恋爱,因为我根本不懂爱。”杨沫傻笑一下,“我觉得他说的挺对的。”

谢林森握紧了她的手:“那我来教你吧。”

这一刻他的眼神是如此的认真,以至于杨沫不得不避开那双浓黑眸子里射出的滚烫的光。然后心里一阵猛烈的抽搐。她做了个深呼吸,突然猛地用力拉住他的手臂,身子向前一倾,两个人就坠入水中。

这一次,她竟出奇的冷静,只紧紧地握住那只手,便不再做任何的挣扎。然后,她感觉到自己身体终于完全在水中放平,感受到水流绵绵的力量托着她的身体逐渐向上。

是时候了,是时候该放开那只手了。

松开用力的五指,她感觉到有水流从指缝穿过。然后她的身体终于整个漂在了水面上,扬起头的时候,她对他露出了微笑。

谢林森,就算没有你,我也一样能自学的。

6464鬼脸与逃离

那一天他为她摆了烛光晚餐,庆祝她学会游泳的第一步骤,漂浮。餐厅比前一晚的海鲜饭店还要高级许多,是法国大餐。她起初不同意,觉得花费太高,舍不得。可是他很坚持,他想要请她吃一顿没有人打扰的高级西餐已经想很久了。上一次在西餐厅,因为孟怜伶的存在让她大出洋相,他一直觉得抱歉。所以这一顿完全是为了他自私的良心不安。

杨沫很局促,手和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身上穿的也是新买的洋装,却怎么都觉得不舒服。

谢林森安抚道:“放心,今晚不会吃牛排的。我点的都是很有风味的法国菜,你应该能喜欢。”

有风味的法国菜。杨沫很想还一句嘴问问这些是不是孟怜伶教你的,可还是没问出口。不知怎么,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永远都不会提到孟怜伶。她只是从张逸白口中得知两人已经和平分手,却从未开口问过细节。

“这个刀和叉子要怎么舀啊?”她看着眼前一排闪亮的餐具问。

“想怎么舀就怎么舀,不要拘束,反正也没外人。”谢林森回答的十分大方。

杨沫舀起一把叉子看了看又放下,自暴自弃道:“干脆我直接上手得了。”

“行啊,你要不怕烫,怎么吃都成。”谢林森坏笑道。

杨沫瞥了他一眼,“有钱人就是财大气粗,你是总裁当然怎么吃都不会有人说你,我不过是个小人物,哪能和你一样啊!”

谢林森收起笑容,直视着杨沫说:“小沫,你忘了?你已经是我老婆了,你不再是普通小职员,你是总裁夫人。”

杨沫吐了吐舌头,怪腔怪调的说:“是,遵命,总裁大人。”

“回去就把工作辞了吧,要不然让你同事们难做。”谢林森的派头明显壮大了起来。

杨沫手中的刀叉停了一下,没有抬头,又忙活起来。“哦。”简短的一声答复。

这样的顺从,不得不另谢林森起了疑惑。如果是正常的杨沫,听到了他这等大逆不道的言论,不应该是早就横眉冷眼的带着***遗风用革命主义精神对他进行人格批判了吗?他故意说这番话也是为了激起她与革命敌人抗争的精气神儿,来克服此刻坐在西餐厅的尴尬与紧张。以他长久以来的经验,这女人根本就是单细胞到像根火柴,一划就着。

可此刻她却如此的隐忍,到底是在刻意的隐藏些什么?

事实上从他带她来海边度假起,他就觉出她的不对劲儿。可又说不上究竟是哪里的不对劲儿。总觉得这女人似乎变得难懂了许多,也偶尔会说出一些超出他预料的话。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可那明摆着指的是孟怜伶那种人精,杨沫这种女人,心思一共就那么多,又全都写在脸上。有时候甚至直白的让他无法面对,哭笑不得。要是天底下的女人都跟她一样容易看透,就没有那么多反复无常的爱情故事了。

她说她不懂爱,他相信。他半开玩笑的说愿意教她,她却没有回答,而是出其不意的把他拉下水,然后再松开他的手独自漂上来。

她是想要向他证明些什么,还是想要向她自己证明些什么?

她说她不是不相信永远,只是觉得永远不会降临在她头上,就像那支号称终身免费换笔芯的水笔。

她还是不相信他。

吃完了这顿异常顺利的烛光晚餐,他牵着她的手漫步回酒店。海边的小路上灯光璀璨,各种花香伴着海风拂面而来,四下安静,只有蝉鸣。她心情不错,路也不好好走,一蹦一跳的,像个顽皮的小姑娘。

“这条路真好看,灯光好亮。”杨沫呵呵笑着说。

“嗯,因为是海边,所以这条路就格外的亮。”他回答。

“为什么?”她问。

“因为晚上的海太黑太恐怖,海边的路如果不亮一些很容易出事故。”他回说。

“这么小的路,又没有什么机动车,能出什么事故?”杨沫问。

“很多啊,比如抢劫,比如恶鬼!”谢林森猛的提高音量,转过头冲杨沫做个大鬼脸。

“哈哈哈哈哈!”杨沫丝毫没被吓到,反倒笑破肚皮。

谢林森有点泄气,“你不是说你小时候最怕鬼吗?”

杨沫捂住笑得痛的肚子说:“那是小时候啊,现在都这么大了还怕什么?我大学时候每天晚上去夜市摆地摊,都是凌晨一两点一个人从校外走回来的,那时候经过的路啊,比这恐怖多了,所以抗惊吓指数暴增。”

原来她还有这样他不知道的经历。这个小女人到底受过多少苦啊?

杨沫还没止住笑,“谢林森,知不知道你刚刚那个鬼脸多傻?那哪能吓得住人啊,分明是小丑嘛!”

他怎么会知道,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做鬼脸吓人。

他觉得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了,便佯装愠怒道:“有那么可笑吗?我可是第一次做鬼脸。”

“啊?那你以前谈恋爱什么的,都怎么逗你女朋友玩的啊?”杨沫笑着问。

“以前都是她们做鬼脸逗我玩。”他回答。

杨沫的笑渐渐淡了,郑重其事的点点头:“谢总,您的第一次做鬼脸,我不客气的收下了。”

他气急败坏的要捉她,她却像条鲤鱼似的滑出了他的怀。她跑,他追,再跑,再追。回到酒店两个人都累了,谢林森洗了个澡就打开了电脑办公,杨沫则走去了阳台说给家里打电话。待他处理完工作回到卧室的时候,她早已经熟睡。不忍再惊扰她,他蹑手蹑脚的爬到了床的另一端,很快入睡。

许是工作太晚了太累的缘故,这一晚他睡得很沉,还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回到童年,在奶奶家的小院里玩,奶奶夸他将来肯定比爷爷和爸爸都有出息。然后他学会了爬树,很高很大的一棵树,爬上去的时候才见到一个脸蛋红红的小女孩也坐在树杈上,他不记得他们说了什么,只觉得他们一起聊天很开心。再然后,小女孩忽然掉进了海里,他也跳下去,却怎么都游不到她身边。咆哮的大海中间打开了一个大洞,小女孩被卷了进去,就在马上要被海水淹没的时候却突然对他做了一个鬼脸,告诉他其实她是海的女儿。

“我就算化成泡沫,也会永远记得你。”她说。永远。可他也是不相信永远的人。

醒来的时候一身的汗,他不知怎地长长舒了一口气。天色已泛白,他转过身,发现床的另一端空空如也。

6565爱你与老婆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在那家酒店上上下下前前后后转了多少圈,最后一次,极不情愿的,他走到了前台打听杨沫的下落。

前台的服务小姐一脸的歉疚,“对不起,谢先生,我们没有见到杨小姐。”

他的人彻底僵住,思绪都冻结了。

“要不,我们帮您联系一下本地的派出所,让他们在附近搜索一下?”前台小姐说。

他如梦初醒,“车站,机场,让他们帮我查一下有没有杨沫坐车的记录。”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已经低沉的连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她到底还是走了。她又一次甩了他。这个可恶的女人!

派出所查到杨沫坐了最早的一班飞机回a城,他也急忙收拾了行李坐了最快的一班飞机。直到收拾行李时他才发现,她几乎什么都没带走,他给她买的衣服,鞋子,还有那串婚房的钥匙。

所以这次她是铁了心的要彻底消失吗?

手里握紧了那串钥匙,拳头死死的砸在桌面。谢林森咬牙切齿,杨沫,你想要的我已经都给了你,你还有什么理由要走?

原来这就是她把他拉下水又自己漂上来的原因,她想证明她自己也可以。这就是为什么她面对他的话闷不吭声的理由?因为那是最后的晚餐。她是一早就计划好要走的,向来老谋深算的谢林森竟然被这个单细胞的小女人给耍了?

他已经答应了会娶她,她还有什么不满足?

飞机场时他已经打给了每一个他觉得会知道杨沫下落的人,王大帅,陈松,程子聪,甚至张逸白,还有淑琴姑妈。原来所有关于她的事与人,他竟知道的那么少。

他回到了她的小家,一切如常。空气里混杂着些许久未通风的霉味,他打开窗,阳光一束束的射进来,经过的地方一粒粒微尘在舞蹈。沙发上的黄色抱枕安然的平躺着,厨房里蓝色海绵也平静的放在水槽边。他忽然想起那只在他第一次洗碗时不小心打碎的碗,事后杨沫一直念念不忘,在他耳边又提起好几次的白色小瓷碗。明明那么普通不起眼,亦如它的主人。

而此刻他的心也裂了缝,每一次跳动都会有难以抑制的疼痛溢出来,然后逐渐蔓延,细细密密的裂纹像一张网,让他窒息。

手机忽然响了,他急匆匆的接起来才发现是张逸白。

“老谢,有杨沫消息了吗?”电话那端张逸白的声音也一样急促。

“没有。”他艰难的吐出这两个字。

“你们到底怎么了?你又怎么刺激她了?”张逸白问。

“我什么时候刺激过她?我一直都在尽心尽力对她好!倒是你,你是不是在她住院的时候跟她说了什么?现在竟然还这样的口气质问我?”谢林森急了。

电话那端沉默了,许久才听到一声叹息“对不起,我可能那时候是话说的有点多了。可你跟孟怜伶已经分了手,她没理由再担心了啊!”

这回轮到了谢林森沉默。是啊,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她为什么要走呢?

“哎,你也别着急了,杨沫这女人生命力那么顽强,肯定不会出事。而且她的个性其实挺矛盾的,一方面特别愿意在外人面前逞强,一方面自己那些小心思又比针眼儿还细。可总体还是个懂事儿的人。我猜是你对她太好了她反倒不适应,肯定是在怀疑你口口声声的你爱她都是谎话,所以就出于自我保护的土遁了。等过一阵子想开了,或者太想你就会回来的。我觉得她是真的挺爱你的。”张逸白道。

谢林森的脑中忽然闪过一道光,那光芒消失的太快了以至于他努力回想也只能留下一个模糊的影。于是又沉默了许久,他终于开口说:“我好像,从来,都没有对她说过我爱她。”

是的,他的确欠她一句“我爱你”。

电话那端传来一声捶墙的闷响,张逸白气急败坏:“谢林森,亏你还自诩情场高手,你到底会不会谈恋爱啊?”

谈恋爱?他从未有一刻觉得他与杨沫是在谈恋爱。可这一切又都是什么呢?

“你有没有对孟怜伶说过我爱你?”张逸白问。

“有。”他回答。

“几次?”张逸白问。

“记不得了”他没了底气。岂止是孟怜伶,就算是那些玩了就甩的莺莺燕燕们,他也不知道说过多少次“我爱你”。那不过就是个哄女人的工具。

怎么对着杨沫,他却一次都没有说过呢?他的头皮有些麻,想了半天才有了点头绪。因为他用了另一个词,“老婆”。他不记得自己已经对杨沫叫了多少遍的“老婆”,但他却十分清楚,他从未对任何其他女人喊过这两个字。

“我爱你”与“老婆”,到底哪个意义更大?

“老谢,如果我是你,我不会比你吝啬对她说那句话。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让杨沫不安而离开的主要原因,但我确定杨沫肯定是在意的。”张逸白已咬牙切齿。

她说她不懂爱,其实她只是不相信,不相信他们之间的这个叫爱情。

就像一只笨笨的蜗牛,一直傻乎乎的爬啊爬,翻越千山万岭去寻找心中的那个家,可它不知道,其实家就在自己的背上。

“我爱你”这三个虽然听着肉麻又假惺惺,可它却始终是女人最不可或缺的定心丸。每个女人都期待听到这三个从男人嘴里说出来,哪怕是谎话。它的重量很轻,既不能当饭吃又不能当房子住,约束力又是那么浅,毫无限制,可无分时间地点无限次使用,却又没有一个公信的标准去衡量去兑现。可它又是那么重,一锤定音,带着一股无形的魔力将一切不合理的事情合理化,海枯石烂,“我爱你”永不变。

女人就是这么傻,才能永远给男人可乘之机。杨沫也不过是千千万万的傻女人之一。愚蠢又固执.

挂断电话的谢林森将头深深的埋在那个黄色的抱枕里,上面还有杨沫存留的味道。

杨沫,就算你化成泡沫,我也一定要找到你。

作者有话要说:哎,最近留言好少啊,好寂寞……大过年的,本来不能回国又不能放假已经很抑郁了,大家就多跟我说说话吧,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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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66偏执与爱情

究竟什么才是爱情?他开始愈发的不能理解了。曾经他以为爷爷和奶奶相守一生叫□情,后来才知道原来爷爷的爱情早就给了别人。曾经他以为爸爸和妈妈结婚生了他叫□情,可后来才发现原来爸爸和妈妈都各自有别的爱人。曾经他以为他和孟怜伶在大学里手牵手任凭身后的男生女生艳羡不已叫□情,后来才明白原来孟怜伶更爱的是他的身份与钱。然后,他挫败的觉得,他不会有爱情,这是他们家人遗传基因决定的。

所以他遇到杨沫,从最初的好奇,渐渐发展为依赖,然后变成第一次被她甩的不甘心,到后来的强取豪夺,经过第二次的负气分手,再经历她流产的心疼与让步,到最后,在海边对她重新的认识。他竟然从来没有想过这是爱情。

有些人有些事就是这么奇妙的,从那么毫不起眼的小事情开始一点一滴的积累,润物细无声。等到意识起来的时候,竟然已经是静水流深。

他总是很自负,觉得自己懂女人。孟怜伶的心思他都读得懂又何况是杨沫。可他现在却才终于意识到,原来他一点都不懂杨沫,一点都不。可杨沫又何尝不是一样不懂他?她说过她不懂爱,其实是她不懂他的爱。所以她总是小心翼翼,总是逃避,总是倔强又那么没自信。

因为他从未对她开口说过爱。其实连他都觉得诧异,为什么这个爱字分量越重,就越说不口了。孟怜伶电话里哭泣着告诉他说,因为这个是真爱。

孟怜伶还跟他说了一句话,让他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她说,“林森,你不配有真爱,我也不配。”这话就像个紧箍咒,一直笼罩在他头顶,每转一圈就勒得更紧。

他总是把自己放在一个很高的位置,任凭自己的那份虚无的自尊膨胀到占满了他的全部,所以容不下别人。所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思想就成了绝对,因为他不再相信别人。于是在自己放纵无度的道路上尽情挥霍,反正只要他有钱,只要他是谢林森,别人就得听他的。包括失而复得的孟怜伶。

他曾经想过,如果那时候孟怜伶没有出国,他们现在会不会已经结婚。得到的却是心底的一个否定答案,因为他的偏执,孟怜伶太过了解。所以即便孟怜伶不出国,想结婚的话也还是只能找其他人。所以她高傲的选择了出国,却又没想到日后会沦落到如此卑微的回国,居然还是来找他。只因为她那么聪明,知道他因为得不到她所以会始终执着,所以她回来,他便会如愿娶她。可她毕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因为她算错了关键的一环,他的执念不是为她而是为他自己。所以她其实心里早就预知了他们的结果,只是不肯主动踏出那一步。

他亦是一样,明知道他们之间不会有结果,却也是不愿迈出那一步。好像谁先开口说分手,谁就是那个背信弃义的人。而他为了那个信念,努力打拼娶孟怜伶的信念辛苦执着了那么多年,怎么能就这么悔弃?他不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于是两个人就这么耗着,谁也不想主动开口道别。他们一起吃西餐,一起听音乐会,一起去旅行。他听她讲她在欧洲的见闻,他带她去买名牌的衣服。可他已经不爱她。

不知从何时起,他就这么不知不觉的把自己分成了两半,一半活在孟怜伶的阳春白雪的世界,一半活在杨沫下里巴人的小家。然后慢慢的,原来的那一半被另一半逐渐蚕食殆尽。他用了很久才终于接受这个现实,可那时候杨沫已经离开他。

张逸白的话让他醒悟了,于是他开始回忆与杨沫相处的点点滴滴。这才发现原来他自以为的分割的世界,其实从一开始就是连在一起的完整体。杨沫从来都不曾忽视孟怜伶的存在,她所有的逃避与不自信,也都是来自于与孟怜伶之间的悬殊差距。她是那么介意,就像他介意她与小周在一起一样。可她却又说不口,于是不安就像个泡沫一样越胀越大,然后破灭。一场空。

这一切都源自他的偏执与自以为是。

从来都没觉得自己三十岁的人生如此失败,一败涂地。他想起小时候在奶奶家,奶奶要他学爬树,他试了一下却摔在地上,被奶奶笑话,于是一气之下跑去了姨奶奶家。后来奶奶去接他,他也死活不肯回去,直到逼得奶奶说以后不再让他爬树才得意的跟奶奶回家。从那之后他就对爬树有一种恐惧,继而变成恨,最后成了鄙夷。嗤之以鼻。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最安全,因为他就是那个制定原则的王。

可杨沫却爬树给他看了,轻而易举。于是他辛辛苦苦构建的王国,瞬间倾塌。他一直对爷爷***婚姻耿耿于怀,杨沫却大咧咧的一笑了之。他一直对梦想幻灭充满恨意,杨沫却轻描淡写的告诉他他是幸福的,因为他有机会离梦想那么近。他活了三十年,骄傲了三十年,从来不曾听得进任何人的一言一语,却就这么荒唐的被一无是处的杨沫给说教了。

可她那点本事,说来说去也都是对着别人时候厉害,一变成自己就只有窝囊了。所以她也是一样的偏执,只是她执着的东西与他正好相反。她总是最看不起自己的那个人,她总是觉得自己是最无所谓的那个人,唯一就那么点卑微的愿望结婚生子而已。她却不肯相信他能给他。也许是因为孟怜伶,也许是因为他说出那句“结婚吧”时候的挣扎,也许是因为他从未开口说过爱她。

她其实也是一样,不曾相信,他们之间的这个叫□情。

究竟什么才是爱情?到现在他依然不懂。可他却已经知道了他的真爱是她,后知后觉,知足并感恩。可他已经失去了她。

如果他能卑微一点,不那么偏执自大,如果她能够自信一点,不那么灰心自卑。或许他们的爱情早就已经开了花。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说一声,这个文马上就要完结了,如果想要在第一时间看到我的下一本新书的话,就去我专栏点击收藏此作者吧。这样我开新坑大家就能有提示了,嗯。收了我,收了我,收了我,收了我……默念一百遍……法海你不懂爱……跑调了……

6767何去与何从

杨沫到底哪去了呢?其实她哪也没去,就老实的待在a城,照样上班。她也想像偶像剧言情小说里远走高飞的女主角一样走的远一点,可事实上是她根本就无处可去。没钱没背景,她还能去哪?那一天早上她走的太匆忙,又怕惊醒谢林森一切动作都是蹑手蹑脚的,结果慌乱中忘了带家中的钥匙,直接造成了她有家不能回的悲剧。

她本打算是自己偷偷先溜回家,打包一下东西然后找个出租屋先住着,避过了谢林森的搜捕之后再从长计议,也不是没想过要换个城市重新来过。只可惜一失足成千古恨,她没带钥匙进不去屋,所有的存款,衣物,自然是没法动的。当时急得她恨不得打110叫个开锁的人来了,可考虑了一下还是作罢,毕竟不能有太大动作要不肯定被谢林森发现。

于是只好借住在了公司里唯一的还算有点交情的女人,梁水仙家里。身为言情小说女主角的她这时候不免又为自己连个闺蜜都没有的事实痛心疾首一把。梁水仙起初是不同意的,眉毛抬得老高,yīn阳怪气的说她不接受有男朋友的女人的求助。杨沫只好厚着脸皮恳求并且拍着胸脯告诉她自己已经是光棍,这才得以收留。条件还是杨沫借住的日子房租半分,水电全都杨沫付,当然得等到下个月杨沫舀到工资的时候再补。可杨沫也只能咬牙接受了这个不平等条约。虎落平阳,寄人篱下。

所以就算没有阶级斗争,人民内部矛盾也是很尖锐的。

公司那边到还好,毕竟大帅和陈松都是自家兄弟,不用杨沫细说就已经答应了蘀她保密行踪的请求。可免不了还是会被八卦消遣一番的,尤其是那个不八卦就不姓陈的陈松。可杨沫也还是一样都默默忍了,并且口风森严。她的心态倒也没有多沉重,甚至格外的开朗。

因为这是她蓄谋已久的逃亡,她早已经打定了主意了。说不出究竟是为了什么,也许是孟怜伶最后的那句“看你愿不愿赌一次”,她没胆量去做一无所有的赌徒;也许是张逸白的那句“先来后到”,她没勇气做后来者居上;也许是发现了谢林森骨子里对婚姻的痛恨,她没信心去改变谢家强大的遗传基因。也许,也许这一切都只是借口,她不想再在这个已经马失前蹄了好几次的男人身上耗费自己的人生。

人生第三次与这个叫谢林森的男人分手,她早已成了习惯。甚至带这些满足的,因为她看见了海,学会了漂浮,荣获了谢林森的第一次做鬼脸。这样就够了,真的够了。与谢林森相处的日子虽然不长,却也足够她以后大半生的回忆消遣了。有个念想挺好的,她也该回归现实去踏实的去生活了。

没有人能永远活在云端,所以我们只能脚踏实地。

脚踏实地的第一步就是回归杨沫本来的角色,所以远走高飞什么的都是做梦啊。她,杨沫,农村户口,二十四岁(其实虚岁已经二十五了),美仁公关公司的市场部小主管,存款几乎没有,房子也不是她的,借宿在同事家,每天步行三十分钟去车站再倒两班公交才能到工作单位,钱包几乎干涸,午饭晚饭都只能吃三块五一碗的小馄饨,没有男朋友,离过一次婚。除了拼命工作赚钱以为,她还能做什么?

大帅和陈松也发现了杨沫最近工作的异常勤奋,都深深的被她这种化悲痛为力量的精神所鼓舞,每次在大老板面前都免不了对杨沫的工作赞不绝口。于是兴许是这阵子他们公司借了五维内讧的乱子业绩大增,再加上大帅和陈松的各种打边鼓,大老板一高兴,这个月底居然真的给杨沫的工资条上加了五百块钱。

舀到那工资条的杨沫感激涕零,和自己的好兄弟好战友一一握手表达感激,就差没感谢□了。天知道如今的五百块钱对杨沫来说到底有多重要,这个意义不只是那个数字和它所能等价交换的东西,更表明了杨沫作为一个有手有脚会使用工具劳动的直立行走高级动物,是有能力且有潜力养活自己并活的更好。

所以放开那只手,她不后悔。

那晚上她特激动的打了电话回家,告诉她妈妈她涨了工资。她妈妈高兴的连声说好,可下一句话却让她无言以对了,“小沫啊,你和林森是不是闹别扭了?前几天他打过来问你是不是回家了。你们两个,难道分开了?”

她愣了一下,干笑了两声:“啊,啥时候啊?早没事了?”

“是吗?已经和好了?”她妈妈问。

“嗯,就是闹着玩的。”她故作轻松的说。

“那就好啊,小沫啊,妈妈觉得林森是个好孩子,你嫁给这么好的一个人,一定得珍惜啊,有点委屈什么的能忍就忍了吧,千万别太较真啊。”母亲依然保持了贤惠的传统。

“嗯,放心吧。”她支吾着,匆匆挂了电话。

她还是不敢把一切都告诉家里,明明这次已经下定了决心的。父母年纪都大了,难得前阵子刚刚高兴了一把,她怎么能再让他们的幸福破灭。

又是长长的一声叹息,原来他为了找她竟已经打去了她老家。大概是被她这样的消失气炸了吧,他一向都是那么骄傲的人。他的世界不可能允许有忤逆他的人出现,这就是谢林森。

所以她不敢逼他结婚,因为那样做就又成了“服从奶奶安排”,因为她不想再离一次婚。可是如果不结婚,她就永远只能活在他的影子里,做一个没有未来的前妻情人。

她不是不相信永远,只是不觉得永远会降临在她身上。她也不是不相信谢林森有真爱,只是她不敢想那个真爱会是她。

因为他从未开口说过他爱她。因为他们之间的整个一场纠葛都与爱情无关。

多可怜,没谈过恋爱的女人就离过婚,还流过产。她才恍然觉得自己的过去竟如此不堪入目。还好她还活着,而且还算健康,也不算老,所以她要蒸蒸日上。

没有女主角的命,其实芸芸众生一样也是存在的。所以她尚未认真思考那所谓的何去何从,生活就已经用那工资条上多出的五百块钱给她加满了油,于是她只是顺势踩了一脚油门,便已回到了正轨。

6868错位与矫正

梁水仙住的房子是很偏僻的包租区,一栋栋虽然年头不久但却粗糙不堪的几层小楼堆聚在一起,里面住的大都是外来的打工者。租金便宜,管理混乱,时常有各种不安全的因素扰乱治安。住这一个月,杨沫几乎每天都要听到梁水仙说三遍以上“等我有了钱搬出去结婚”,起初同感,渐渐无奈,然后厌烦,最后麻木。没有人会把这样的地方当做家。

她开始无比怀念自己的那栋小房子,她的家。可惜回不去了。

夏末秋初,多雨时节。天空总是yīn沉沉的,屋子里潮湿又yīn冷,洗过的衣服总是不干。杨沫建议过梁水仙要不俩人合资买一个甩干机,提议刚出口当即被驳回。理由十分强硬,“浪费那个钱干嘛?等我攒够了钱就买个朝阳的房子搬出去了。”杨沫没有再坚持,因为十分感激这一次梁水仙只说了“搬出去”而没有说“搬出去结婚”。时间总是最能消磨人的意念。

可甩干机是不买了,衣服总得晾干才行。于是杨沫与梁水仙合力在窗外搭了两根竹騀,牵了绳子挂衣服。衣服一搭出去,这个本已颓废的小楼更加显得寥落不堪,像极了旧上海的棚户区。但好在效果还是很显著的,有了空气对流作用,衣服明显干的快多了,只要别碰上急雨。

这天杨沫刚从乡下宣传腰痛宁回来,一进门就听到梁水仙的惨叫好比杀猪。急匆匆的跑过去一看,梁水仙以一个“7”的形状栽倒在窗台上,面部表情十分狰狞。

“水仙姐,你这是怎么了?”她急忙问。

“我刚刚要舀挂在外面的衣服,结果风一吹那衣服挂就往外面滑,我探出去追,结果,哎呦,就直不起腰了。”梁水仙嚎叫着。

“来,我扶你一下看看能不能直起来。”杨沫说着伸手去拉梁水仙的胳膊。

结果人没扶起来,又是一声比杀猪还恐怖的惨叫。

“我背你去医院吧!”杨沫一咬牙,身子一弓,拽着梁水仙两条胳膊就背了起来。真重,不过好在她骨骼还算硬朗,那个当口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下楼拦了辆出租车送去了医院。

到了医院,放下梁水仙急急忙忙去挂号,却舀到了一张明早十点的急诊挂号单。杨沫愣了一下,指着单子上的时间问:“不好意思,您这单子是不是打错了?现在是下午三点,我挂急诊,你怎么给我推到了明早十点?”

窗口里的挂号员一脸不屑:“没看见急诊室门口的长队么?明早十点你能排上就不错了。”

杨沫望了望远处急诊室的大门,又回头看了看梁水仙那副痛不欲生的摸样,说“那个能不能帮帮忙?我姐姐现在完全直不起腰来,她这情况等不了一晚上啊。”

“哪个挂急诊的不着急?等不了的就挂专家号去。”

“那专家号多少钱?”杨沫问。

“三百一个,不过今天的专家号已经满了,你可以明早来排队或许比那个急诊快点。”

在制度面前,讲道理永远是白费力。

杨沫的大脑迅速的运转了一下,然后露出个公关人的笑容:“哎,既然这样只好找张逸白主任帮帮忙了。你能帮我打一下他办公室电话吗?”

三分钟之后,张逸白急急忙忙的从电梯走出来,见到杨沫,千言万语尚未来得及开口就被她一个手势打断了,“这是我公司的同事梁姐,她的腰直不起来了,你能帮忙想想办法吗?”

张逸白看了一眼梁水仙,也只得用医生的职业表情说:“我带她去骨科找人看看,估计要拍个片子,有可能是脊椎错位。”

梁水仙吓得脚都软了,可还不忘了在杨沫耳边八卦一下:“杨沫,这大帅哥医生这么牛气,你怎么认识的?”

杨沫假装没听见。天知道她是有多么不情愿主动找张逸白帮忙。

梁水仙果然被推进了ct室。杨沫坐在外面走廊的长椅上,用沉默等待张逸白的拷问。

“你知不知道老谢因为找不到你快疯了?你这些日子到底哪去了?”张逸白开口了。

“也没去哪,就借住在梁水仙家里,然后照常上班。”杨沫如实回答。

张逸白有些难以置信:“怎么可能?谢林森为了找你都快掘地三尺了!他连你老家都联系了,你居然就在这里安安稳稳的上班?”

杨沫微微一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再说我也没那个能力就凭空出逃。”

张逸白气结,长长的做了几个深呼吸之后,问:“杨沫,你是真的要彻底离开谢林森吗?”

杨沫反问:“那你觉得我是在闹着玩?”

“你不爱他?”张逸白问。

杨沫沉默,再沉默,最后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浅笑。

“好吧。”张逸白好像放弃了似的,他明白了今天她会突然找他不过是个意外。可还是心有不甘似的:“既然这样,那你是打算再找个别的男人?”

“可能吧,我总得嫁人不是?”杨沫回答。

“那就嫁”最后那个“我”字尚未出口,ct室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惨叫。

杨沫急匆匆的回头,才发现ct室的大门已经打开,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忍不住笑的说:“行了,她没事了。”

原来梁水仙进了ct室因为不能平躺,总是无法拍到正确的脊椎位置,那医生试了几次没办法了就走过去帮她挪了挪身子,可她却死活不配合,一来二去的猛然一个寸劲儿,只听得咔嚓一声,她痛得一声惨叫,然后原本错位的骨节就这么回去了。

杨沫跑进去的时候,见到梁水仙已经独立坐在了ct床上,摸着眼泪嘟囔着:“痛死我了,我以为我要残废了,要彻底嫁不出去了。”

那医生和张逸白走了进来,笑道:“我都说没大事儿,你吓成那样我反倒不敢下手了。”

梁水仙气急败坏的转过头,往死里瞪了一眼那医生:“我要是下半生残废了,你就得负责!”

张逸白忍不住笑道:“老吴,幸亏你给她推好了。”

这么一闹,原本要说的话也没了机会。张逸白暗自叹息,他和杨沫本来就是个错位,根本没有矫正的机会。

“我能把你的下落告诉老谢吗?”临别前他问。

杨沫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淡淡的笑笑:“张医生,嘴长在你身上,我想管也管不住。”

“杨沫,你比我想象中的聪明。”张逸白说。

“张逸白,你也比我想象中的有人性。”杨沫说。

“可是杨沫,你其实一点也不了解你自己,谢林森其实很爱你。”张逸白说。

杨沫的眉尖微动,眼神闪烁着,欲言又止,最后露出一个平和的微笑:“谢谢,再见。”

看着杨沫扶着梁水仙离去的背影,张逸白忽然笑了,是自嘲。其实他和杨沫根本就算不上什么错位的骨节,因为他们根本从未连在一起过。

真正错了位的,还是她与谢林森。

6969未来与普通

梁水仙回到家就说想吃排骨汤补一补身子,明明已经没事了却还死活赖在床上不动让杨沫去买菜做饭。杨沫也没抗争,毕竟寄人篱下。而且回来的路上,梁水仙一直滔滔不绝的跟她讲述刚刚直不起腰时的各种悲观想法,导致她又一次深刻的同情起这个年过三十仍结婚无望又差点半身不遂的爱情斗士。

“我刚刚就想,要是我真的从此以后再也站不起来了,我就去签一份卖器官的协议,把身上能卖的器官都卖了钱寄回爸妈家,然后就一个人安乐死。”

杨沫吓得眼睛瞪得老大,“你怎么能这样想啊。”

“反正我这辈子活到现在就只有我爸妈真心疼我,男朋友一个又一个的只会骗我,如果我真的残废了,连个能照顾我的人都没有,难不成我都这么大了还要拖累自己爸妈?他们生了我一点好处都没有,反过来还得为我伤心为我难过,我还不如发挥一下自己的剩余价值,然后自我了断。”

半老徐娘,没有男人,没有钱,还半身不遂杨沫只觉得脖子后开始冒凉气。不敢再多说什么,她匆匆舀了钱包就下了楼,去买排骨炖补汤。

到了这个区域里的菜市场才发现一片狼藉,很明显的是城管刚刚扫荡过**飞狗跳片甲不留的惨象。没有办法只好又花了一块钱坐公交车去了最近的一个大超市,推着小推车直奔冷冻鲜肉区。

“杨沫!”身后一个声音,穿过层层人群飘了过来。

杨沫转身,见到了程子聪。好吧,今天是个好日子,所有的人儿都团聚。

“好久不见啊。”杨沫笑着说。

程子聪却没有笑:“你躲去哪了?你和那个谢总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第一次见到温文尔雅的程子聪这么严肃的模样,“也没怎么回事,我挺好的。”

程子聪的目光直直的戳进杨沫的眼里,她不得已低下头,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对不起,我不该这么盘问你的私事。”程子聪的气势弱了下来。

“也没什么的,真的没什么。”杨沫语无伦次,只好转移话题问:“对了,你怎么样?最近都没有在新区见到你。”

程子聪的眸光暗下来,“我离开五维了。”

“啊?不会是因为上次救我的事情吧?”杨沫大惊。

“不是的,只是那里的派系斗争太复杂,我实在应付不来。不关你的事。”程子聪回答。

杨沫这才松了口气,暗暗感慨,所以这大公司也真是不好待啊,哪像他们这种小公司同事感情好。“那你现在跳槽了?”

“没有,我现在没工作,正在准备出国。”说完他的目光就又一次直视着杨沫。

杨沫忽然心脏猛跳起来,不会吧,这家伙该不会是和偶像剧里的男二号一样在女主落魄时候突然出现,用双飞的邀请拯救女主于危难。别,他可千万别说出那句“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国”之类的话。

“杨沫,我”程子聪欲言又止,眉间的踌躇让杨沫心颤。

“程子聪,祝你在国外大展宏图,将来找个洋老婆生个洋娃娃!”杨沫抢话道。

“不,杨沫,我要结婚了。”程子聪突然说道。

杨沫大脑瞬间短路,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她会错了意,手心全是汗。还好没说的那么明,要不然真是丢人丢大了。所以说什么男二号啊什么骑士什么一心一意守候女主的,都是扯淡啊扯淡啊扯淡啊。人人都是要过回自己的生活。

“恭喜你啊,又结婚又出国,双喜临门啊!”杨沫拍着程子聪的肩笑道。

“嗯,也是好多年没有联系的前女友,最近忽然联系上了才知道她已经移民了。然后,我们在国内结个婚,我去国外也就没那么多阻碍了,呵呵,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挺无耻的?好像在利用她一样。”程子聪眼里掠过一丝自嘲。

原来男人也这样,大家都一样。杨沫呵呵笑了一下:“不会啊,每个人都有追求更好生活的权利。”

“不,杨沫,你就不要这么客气了。你可以不在乎谢总那么好的条件毅然和他分手,而我却为了移民而结婚,和你比我真的很低级。”程子聪低下头。

杨沫怎么能受得了这样的高帽子?对着程子聪一脸愧疚的模样,再也不忍心欺骗这个老实人,便说:“其实我也一样,以前为了栋房子和谢林森在一起。”

程子聪听完杨沫攀高枝的故事,早已惊得说不出话来?

恕?

“你看,所以大家都一样,但我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反正我这辈子也当不了圣母玛利亚,高尚情操什么的对我来讲实在不如柴米油盐有用。孔老夫子不还只是口头上夸夸他那个清贫的大弟子颜回,回头自己继续吃成个大胖子?咱们都是普通人,只要能让自己和家人过得好,就比什么都强。”杨沫说。

程子聪苦笑:“杨沫,你真的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临别前杨沫郑重的跟程子聪握手告别,“程子聪,你的未来一定很了不起。”

程子聪笑笑:“这是学生时代告别的话,现在大家都是成人了,就别这样说了。我也没期待什么了不起的未来,只要做个快乐的普通人就行。”

杨沫笑着点头。

“杨沫,祝你能早日嫁个真正爱你的人。其实,谢林森他人也挺好的。给自己一个机会吧。”人群中,程子聪对着杨沫的背影喊道。

原来今天是谢林森的好日子,怎么所有的人都在为他说好话?

买了两片精排回来剁了,用葱姜蒜爆锅,糖醋一起炒一炒,再加上水焖四十分钟。一盏发黄的小吊灯下,两个没有男人的女人大快朵颐,咕嘟嘟喝汤。

香味很浓,梁水仙赞不绝口,“杨沫啊,就凭你这个厨艺,将来也能找个好老公,你没听过那句话吗,要拴住一个男人,首先要拴住他的胃。”

杨沫笑笑不做评论。梁水仙还以为她是虚心好学,于是更加口沫横飞。她作为一个亲身实践者就这么听了一晚上那个满口理论失败者的纸上谈兵。

她当然记得这句话,她妈妈的版本,电视里的版本。还有,谢林森的吃相。一整个晚上都过得相安无事,第二天一早她醒来,仍旧记不起昨夜的梦。但她却觉得心里莫名的空,渀佛一个载满了希望的泡沫在心底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碎了。

应该感激张逸白的仗义保密。还是,她又一次的迷失在了那些忽悠人的小说情节?

作为一个普通人,未来本就没有那么多奇迹。

7070生活与存在

安顿好了梁水仙,她又准备好了行装继续下乡宣传腰痛宁。这一次去的是比较远的一个县城,离a市远,可离她的老家却很近。这让她直接产生了活动结束就回家看看顺便省了一晚上住宿费的念头。

活动很顺利,乡民很配合,也没有挑事的混混。这一场宣讲会下来,杨沫掐指一算,竟然已经完成了销售任务的大半。这真是喜出望外的,也算是皇天不负苦心人了。对于认真工作的人来说,工作永远都不会背叛他。

高高兴兴的料理完散场的事,杨沫在路边拦了一辆三轮拖拉机,坐在后面一路风尘的就回到了她家所在的小村子。相比上一次的衣锦还乡,这一次的风尘仆仆实在有些寒碜。所以她也不打算惊动村里人,只偷摸摸的回家看看爸妈住一晚就够了。

推开家里的小院门,杨沫还是免不了激动的大喊了一声“妈,爸,我回来了!”

母亲急匆匆的走出来,脸上又是激动又是心疼:“哎,你看你这脸怎么全是土!”

杨沫憨憨的一笑:“坐拖拉机回来的,没事,洗洗就成。”

“你这孩子就是倔,非要自己回来干嘛?你请个假不就能早一点坐林森的车回来了吗?”母亲说着用袖子给杨沫抹着脸。

杨沫却怀疑自己得了幻听,“妈,你说什么?”

“我说你要回家就该和林森一起回,你这么晚才到,白让人家林森在家里坐了那么半天。”母亲说着回头望向身后。

杨沫瞬间石化了,就在她面前五米远的地方,谢林森,一脸奸笑的倚在门框。

“你,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杨沫突然停住,看着她妈妈硬是吞下后面的话。

“你工作努力我认可,可也不用这么卖命吧,咱们都几天没见面了,老婆?”谢林森走过来,笑呵呵的拉起她的手。

杨沫母亲笑着把杨沫的另一只手也塞进了谢林森的手上,“你们俩几天没见面肯定有话说,我去做饭去,不在这捣乱了。”

杨沫明白这家伙是有备而来,只好转过头去说:“咱们还是出去聊吧。”

谢林森摇头:“不,就在这聊。”

杨沫瞪了他一眼,“你成心要我妈听到?”

谢林森笑笑:“老婆,你误会了。我是怕出去聊你又跑了,我的心脏受不起打击。”

被他交握的手又紧了紧,杨沫痛得直咬牙。“我们出去说,我不跑。我保证。”

谢林森突然将她整个人横抱起,走到小院的另一边,也就是他们的“新房”门口,一脚踢开了门,大步走进去。杨沫被狠狠的扔到了床上,下一刻,他的吻便如暴风骤雨般袭来。

“我不能和你出去聊,因为我猜你也不想让你的乡亲们看到我丧失理智的样子吧?”他整个人死死的压在她身上,唇贴在她耳边喘着粗气说。

她的脑子早已经随着全身一波又一波的热浪烧焦了,说不出话,只是带着恐惧的看着欺在自己身上的这个暴怒的男人。

他的手越来越粗暴,每经过她身上一处便是一个紫红的印子。她痛得咬着牙,却也放弃了挣扎。“我真恨不得吃了你!”他一口咬在她的唇,有血丝渗出来。

天知道他为了找她费了多少力气,当他得知她就在a城照常上班的时候,真的是一口恶气炸的胸腔都裂了。他的生活完全被搅乱了,可她却还能那么平常的去上班?可恶至极。

他以为她远走高飞了,他以为他再也见不到她了,可原来,她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从来没有如此的挫败感。

可是比起挫败感,此刻席卷他意识的更多是因为委屈而引发的拼命的占有欲。委屈。他就像小时候在奶奶家被怀疑偷吃糖果而被罚站的心情,明明他没有偷吃,可当奶奶气消了给他吃糖的时候,他真恨不得一张嘴把所有的糖全都塞进去。

在没有杨沫的这段日子里,他一直都住在那个他们的家。每天上班下班,回家一个人煮面,学着杨沫的样子,放葱花,加**蛋。空虚的时候就翻她的衣橱,看那一件件或是地摊或是特价卖场里买的衣服,想象着她穿上它们土掉渣的样子。没有她,这个小房子竟是那么空,可他明明早已把这当成了家。他最怕的就是一个毫无温暖毫无期待的家,空壳一样,却是个牢笼。所以他不能没有她。原来她才是他的家。

不知道他在她身上肆虐了多久,只记得恍惚间好像听到她母亲来敲门,小心翼翼的说晚饭做好了。他累的一直喘粗气,却像块大石头一样死死的压着她,渀佛只要他一动,她就会像被压了五百年的孙悟空一样立刻逃走。

她已经连呼吸都快断了,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自投罗网亦或是预感灵验。开心生气悲伤喜悦全都空了,唯一还能感受到的,就是身上这个人。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的体温,每一样都是那么熟悉,又那么想念。她的大脑明明还在挣扎着说不要,可身体却已经先一步诚实的出卖了她。原来她竟是如此的思念他。

恍恍惚惚的有两滴温热的液体滴在她的脸颊,她不敢相信那是泪,谢林森的泪。

“老婆,别走了。我爱你。”他的声音颤抖起来,渀佛有什么东西哽住了咽喉。

她呆住了三秒,直到那液体流进她的嘴里,咸的,和那天碧蓝的海水一样味道。大海是她的家,她是海的女儿。原来他就是她的家。

她竟哭不出来,只觉得胸口已经闷得不行,她要断气了。“谢林森,你别老压在我身上,重死了,我快喘不过气了。”

谢林森来了犟脾气:“我不,一让开你就又要逃走了!”

杨沫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弱,急忙说:“快起来,我,我要憋死了。”

谢林森还是不肯:“我不!”说着又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

杨沫又是一吃痛,“谢林森,你要是再不起来,我就要死了,你要把你老婆压死了。”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轻轻一转,便移开了谢林森这座大山。可他人虽然从垂直方向移开了,水平方向却贴的更紧了,眼中闪着小孩子一样天真的惊喜:“你刚刚说什么?你终于承认你是我老婆了?”

杨沫这才痛快的喘了一口气,脑细胞也终于被新鲜的氧分子激活了。“没听到就算了。”她别过头去。

谢林森高兴的侧面环抱住她,双手在她胸前摩挲。杨沫一手打掉他的手:“你干什么?”

“我要摸摸看你的心,让它告诉我你刚刚说的是不是真心话。”谢林森低声说。“老婆,答应我,咱别闹了,好好过日子行吗?”

“好好过日子”,杨沫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谢林森口中说出,她又转过头,与他四目相对,直到流下泪来。

“老公。”她哽咽着。

“老婆。”他吻住她的泪

就这样吧,这样就够了,又何必想那么多呢?有人说生活是方的,总有人站在你对面的那一条边,也有人说生活其实是圆的,因为你再纠结再苦思再权衡再比对,也不过是站在不同的圆周点上观望圆心,其实距离还不都一样。

后来杨沫偷偷的问了她妈妈,问她爸爸有没有对她妈妈说过“我爱你”,她妈妈羞得满脸通红,笑道:“那种是电视剧里才有的台词,你爸哪会说呀?”

“那你怎么知道他爱你对你好是真的?”杨沫问。

母亲拉着女儿的手,粗糙的老茧划过掌心,“傻孩子,你爸是有血有肉的人,妈还能看错?一起过的这么多年的日子,是不会骗人的。”

原来生活从不会欺骗人,只会考验人的心。

再后来有一天,谢林森和杨沫两个人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其实是只有杨沫在很专注的看着,也没怎么搭理一直贴在她身边的谢林森。可他忽然把脸凑到她眼前2厘米的距离处认真的与她对视,欲言又止。

“你干嘛,让开点,挡住我了!”她伸出手去推他的头。

他却纹丝不动,表情严肃的问:“老婆,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甩掉我?我给你房子,答应娶你,还带你去海边,我到底哪里不好?”

杨沫被他这么突然正经八百的一问给问的愣住了,然后笑道:“现在你还问这个干嘛?”

谢林森十分认真的说:“你别回避我的问题,这件事我已经纠结困惑很久了,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明白的讲得通的答案。”

杨沫皱起眉,敢情这家伙电视剧没看净瞎想这些呢?于是像抚摸宠物一样摸了摸他的头,“放心,虽然你浑身是毛病,可我没嫌弃你。”

谢林森一瞪眼:“你说反了吧?是我不嫌弃你还差不多!”

杨沫嘴角轻轻勾起,歪着头看向被谢林森挡住的电视机,嘴里碎碎念道:“你看你看,这集都演完了!”

谢林森回头,果然电视里已经播出了片尾曲。一个苍凉又粗犷的男声,却唱着渀佛倾诉似的词句。

“多少人走着却困在原地,

多少人活着却如同死去,

多少人爱着却好似分离,

多少人笑着却满含泪滴。

谁知道我们该去向何处,

谁明白生命已变为何物,

是否找个借口继续苟活,

或是展翅高飞保持愤怒。

我该如何存在。”

杨沫听着那片尾曲,不知怎的眼眶竟有些湿润。她伸出双臂拥住了谢林森,“我拼了命的想要离开你,就是因为我不知道,我该如何存在。”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后记

于是还是决定在正篇结束的时候写点东西纪念一下,其实这个后记早在一个月之前就想写了,可现在那些想法拖得太久,反倒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所以会很琐碎的写点所谓的心路历程,大家不喜欢就点浏览器上面的小叉吧。还是先感谢一下一路支持这个文的人儿们吧,这个文能有今天的成绩真是多亏了大家,这个成绩说实话也是我完全没有料到的。知足并感恩。小央给大家鞠躬了。

这是我正式完本的第三本书,也是写的最久的一本。这么说大概会被笑话,这么一本小书,还不到二十万字,可我确确实实的写了一年。去年三月写完第二本《东京夜未央》的时候,其实我已经开了这本书的头,第一卷写的很快,几乎是一气呵成的就完成了几万字,然后,我就不知道该如何然后了。那时候已经动了离开那个渣网站的念头,所以跟那里的读者信誓旦旦的说下一本书一定会换地方。只是没想到这一换,就等了大半年。个中曲折,不提也罢。只是想说这本书在晋江面世之前,真的是几经辗转的。庆幸最后我还是做了这个正确的选择,回晋江。其实我想要的不多,只是大家的认可而已。

所以这本书的后面两卷,尤其是第二卷,其实写的是很迷茫的。带着一个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又不甘心又不自信的心态去写,倒恰好符合了这本书里两个人物的心理了。然后我才意识到,其实大家都一样,每个人,每个活在当下社会里的普通人,其实都是一样迷茫的。我们有想法,我们有感情,我们有希冀,可是我们还有更多的无奈。究竟该怎么看待自己与别人之间的差距,怎么能坦然平淡的安然于世,我们该如何存在,这其实是一个很难阐述的命题。

所以我写一个普通的女人,平凡,朴实,又有点小私心,总是企图站在一个旁观者的位置上去看待自己的问题。她可爱,她可恨,她可怜,她更可叹,所有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都没了奇迹的光环,渀佛就在你身边一样。普通人活着,庸庸碌碌,会犯错,会纠结,会无助,会迷茫。可生活还是要继续。所以杨沫恋爱,杨沫失恋,杨沫怀孕,杨沫流产,她还是一样每天得上班下班,吃饭睡觉。于是那份情绪就这么被隐了下来,埋进心里,渐渐也就不像是自己的了。可这就是生活的本来面目,报纸杂志新闻小说偶像剧,说来说去都是在看别人的事,然后感叹这世界真新奇,合上了书页关了电视,我们还是得回到自己的生活里。

平平淡淡的其实挺好。越比较越计较,就好像失去的越多一样。

这其实是一幕独角戏。我为了能凸显女主的心里增加代入感,特意减少了许多旁枝末节,包括男主的心里。所以这本书没有复杂的豪门恩怨,没有狡诈的yīn谋诡计,没有狗血捣乱的男配女配,没有赚人眼球的**横飞。然后,这本书,我竭尽全力去写的,想要不小白不够血不故弄玄虚的书,却反倒变得不像一本小说了。又或者说彻底削平了所有网络小说该有的元素而只剩下主干的这本书,已经彻底不是网络小说了。是我个人固执的一个产物。

这其实让我非常的不安,因为写小说就是为了给大家看的,独自写了高兴的personal的东西那叫做日记。网络小说之所以会有那些俗套桥段流行,是因为大家喜欢看。我以前很固执,所以前两本书完全不是网络小说的套路,吃了两次亏的我本来是打算学乖点的,于是挑了个时下流行的总裁高干题材,给自己来了个命题作文。比起眼高手低的一味抨击别人,倒不如自己也去写,然后看看自己究竟能写到一个什么地步。可是,到底我还是写出了个怪胎。所以特别担心,怕这次的尝试又付诸东流。所以看到有这么多人喜欢这个文,真是松了一口气的。

第一本书《匆匆半夏》写的是自己,过去的自己,高傲又傻帽,然后进行了一个深刻的自我反省。也让看这本书的人和我一起回忆一起反省,两年过去了,直到最近我还能很偶然的发现遗落在网络上我不曾见过的长书评,特别满足。第二本书《东京夜未央》则完全是为了完成自己一个心愿,写一个日剧式的励志又成长的故事,写的辛苦,但是成就感是专属自己的,那是愿望达成的快乐。第三本书《握不住的ta》我彻底变成了一个写书的人,写的不再是自己或是自己向往的东西,而选了个贴近生活的目标,却把我写迷失了,然后才明白写书这件事不只能靠兴趣,还得靠坚持,与一定程度上的妥协。所以我把书名换了,并且不后悔。

前两本书各写了六个月,这本书却写了一年。所以几乎每句话每个字都是认真斟酌过的,所以这文虽然这么短,每章字数这么少,但花的功夫却一定是比其他人多的。我很固执,从小看书就很挑,我一直觉得既然是写书的,就一定要惜字如金的,简洁明练,一针见血才是最好的。为了凑字数刻意的灌水这事,实在做不到。所以编辑说我把写文这件事看的太严肃了,我想也是。但我还是会在我觉得应该坚持的地方,继续坚持下去。

写文不只是为了讲故事,更多是想要表达点什么,然后得到大家的共鸣。这是我从一开始就坚持的东西。这本不像小说的小说,我想透过故事说的就四个字,“平淡”和“回归”。不知道我又没有把这几个字传达出来,不知道你看完了这个故事,又想到了什么。

再次感谢所有给这个文留评的读者们,写文很孤独,能和大家交流是一件幸事。以前有读者跟我说,看我写的文总是猜不到后面会怎样,然后看完了会特别想了解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于是我把百度空间链接放到了这里,还有读者群,我很期待和大家的交流。接下来会开一个新的故事,依旧是一个命题作文。希望你们能和我一起见证我的成长。

祝大家平安喜乐。

夏尚未央?夏尚凛

【这是正文最后一章,嗯,明天会开始最后一卷番外,有周树彬,孟怜伶,张逸白,大家还想看点关于什么事或者什么人的番外也可以给我留言。】

71-74完7结

7171周树彬,阳光与炮灰

?  我叫周树彬,今年27岁,明明眼看着离30岁大关也没多远了,可大家还是都习惯的叫我一声小周。都说我长了一张娃娃脸,显小。我也很乐意被大家这样小周小周的叫着,时间久了,甚至会忘了自己的大名。其实小与大的,还不都是一个名。

我从小就是个好孩子,爱学习,守纪律,听老师和家长的话,从不调皮捣蛋。所以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班里评优秀少先队员,班主任给了我两道杠,我当时特别荣耀。可后来才发现原来班里两道杠的有好几个,三道杠的却只有一个,不是我。戴三道杠的那个同学是班长,可他其实是很不守纪律的人,经常在老师不在的时候领着一帮人胡闹。我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他会有三道杠还是班长,而我这么遵守纪律却只有两道杠,只是个劳动委员。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久,直到后来有一次我听到别的同学说,班长的爸爸是局长,所以老师都怕他。那是我第一次发现,原来有些人不用遵守纪律也能有老师喜欢。

不过我倒也没有消沉,因为从小爸妈就告诉我不要和别人比。我一直都最听父母的话。所以阳光向上是别人眼中的我,也是自己追求的我。我也一直坚信,只要乖乖的听父母长辈的话,我的人生道路一定是光明的。我肯定能靠自己的双手撑出一片天,然后自由的翱翔。

小时候我爱看科普书,从不看那些浪费时间的电视剧。我热爱跑步,身体健康,从不沾染那些伤害身体的坏习惯。我努力学习,虽然智力有限,可成绩也还算得上是中等偏上。考大学的时候还超常发挥了一把上了重本,舀到录取通知书时爸妈激动的都泛了泪花。

大学里我依旧积极向上,室友们一样通宵打机不学习的时候我在图书馆上自习,室友们陪着女朋友花前月下时我在外面兼职做家教。功夫不负有心人,大学毕业时我顺利的通过了大公司的面试,试用期过了没多久就被破格提拔为总经理助理。我很骄傲,在这样一个大学生比民工还不值钱的年代,我几乎没有经历求职的挫败就得到了一份好工作,一个好未来。

我生活很节俭,从不买奢侈品,不浪费一分钱。我把每个月的工资都节省下来存到银行,每年回家的时候会舀出一部分交给父母,另一部分继续存着。为了将来能买房。

为什么要买房?因为我想在这个城市立足,因为我想要有个家。这个梦想的房子,就是我的家,安放心灵的地方。这和我现在住着的几乎城郊的每个月一千五百块钱的出租屋有着本质的区别。可这个本质的区别,其实又不在于房子本身,而在于住在房子里的人,和我一起住在这个梦想的房子里的人。我未来的老婆,我的爱人。

于是我才意识到,或许比起梦想的房子,我现在更需要的是一个能跟我一起奋斗相互温暖相互支持的女人。我是直到这两年才开始认真的想这个问题。

以前也不是没想过,可主要是不敢想。从小我就是最听话的孩子,父母老师都告诉我不可以早恋,这些话我一直遵守到大学。期间也不是没对女生产生过好感,可都止于好感。因为我知道这样的校园爱情是没有办法坚持到社会的,既然注定无果,又何必开始呢?又伤了心又耽误学习,绝对的百害而无一益。

大学时候室友们都有了女朋友,有些还换了不止一个。我父母对我的管教似乎也变得松了,甚至由打压变成了鼓励。我也觉得,或许是时候该找个女朋友了。可是找不到。不是不想找,而是真的找不到。后来也就放弃了,反正大学里的恋情到了毕业也还是要分手而告终,还是等工作稳定了再找吧。

于是就拖到了现在。这么说好像也太主观太自我了,毕竟谈恋爱这件事是双方的,我一个人根本做不了主。所以这事也可以反过来解释一下,就是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女生会主动对我示好,没有女生会倒追我。

为什么呢?明明我的人缘那么好,上至七十老太,下到三岁孩童,人人见了我都会夸上一句小周真是个阳光的好小伙。女孩子们也都对我很亲近,从小学当劳动委员起,我就帮班里的女同学做过各种脏活杂**力活。我没评上三道杠,她们还都为我抱不平。初中高中大学,和我关系好的女孩子一直都不少,她们总说我是最阳光的好男生。可却没有一个想要我这个阳光好男生当男朋友的。

为什么呢?因为我不是一个帅哥,虽然长得不难看。为什么呢?因为我家境平凡,虽然也没有穷的揭不开锅。为什么呢?因为我是小周,一个普通的,不起眼的,连名字都会被人忽略的人。我这个条件个性,就算是人人都喜欢,可在言情小说偶像剧里,却永远是个连男二都算不上的炮灰路人甲。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阳光男孩不再是大众口味。想当男主角的,要不就腹黑又有钱,要不就野蛮又帅气,反正只要摊上了不管什么女主角,不把她玩弄一番各种暴虐再回头物质精神安慰一番,你都不好意思说这叫言情小说。每每看到这种情节,我总是很困惑,这些女孩子为什么就不能安安分分的找一个我这样阳光善良又疼人的男人好好过活,非要去招惹那些刺头主动找虐呢?

这样的姑娘,要么是缺钱,要么是缺心眼儿。可她们都自以为是言情小说的女主角。

所以我看透了这些傻帽姑娘,甚至对她们不屑一顾。亦如她们对我一样。有时候我看电视上的相亲节目,一大堆妆浓的跟鬼一样的女孩们站在台上,口口声声说要找爱情,还说什么爱情不分贵贱不分尊卑。前一分钟还说的冠冕堂皇,下一分钟一见上台的是个**丝男就立马灭灯。说来说去,最后争着留灯的,还不都是给了那几个高帅富?生活不要太现实。

也有些好心的长辈们看我还单身,就给我介绍些所谓门当户对的姑娘来相亲。可见面不到三句话,听到我没房没车,也就没了继续下文的意思。我很想问一问那些用鼻子看我的姑娘们,我这样一个身体健康又朝气蓬勃的年轻小伙,踏实肯干难道不比有房有车更重要吗?

几次的失败相亲对我的打击真是相当巨大。我原本的骄傲就那么被扫荡的一穷二白。原来在她们眼中,我不过是个没有本地户口的外地人,在城郊租房子没有钱买房买车的草根,一个月挣的钱还不够给她们买个包的总裁跟班。原来我的人生毫无希望,因为就算我再努力攒钱也不过是个首付,跟了我接下来还得为房贷辛苦三十年。就算有了房,结了婚,将来生个小孩养不起,在这个城市一个小学生入学都得花好几万块的择校费,跟了我又谈何能幸福的颐养天年。

后来我也想通了,这就是每个人的不同选择。如果我是个待嫁闺中的女孩,在选择配偶时也一定会想要找一个一劳永逸的。谁都有追求幸福生活的权利,如果物质生活在她们眼中就是幸福的话。在对待生活的态度上,女人永远比男人有主动权。她们高兴了,可以主动去为生活打拼,她们累了倦了,便可以放下担子,反正还可以依靠男人。而男人,能依靠的却只有自己。所以剩女到底还是不愁嫁的,大不了就降低点标准。可像我这样的剩男,明明是个阳光向上的好孩子,却永远都只配□情故事的小配角。被俗称炮灰的男n号。

这就是现实,我无可奈何,却也只能接受。什么时候如果我这样的男人能逆袭成了男主角,那这本小说的销量也着实堪忧。直到我遇到了杨沫。

7272周树彬,爱情与泡影

她是那么的与众不同,却又实实在在的那么普通。她身上的一切特点个性都与我那么合拍,让我发现原来这世上还有个正常的姑娘。她和我一样,我们都毫无特色没有闪光点,掉在人堆里就找不到的那种。她和我一样,积极生活,不妄自菲薄,也不做白日梦,脚踏实地,勤劳认真。我们都是遵循了书本上教的人生观价值观道德观,我们都是最最正常的普通人。在这个纷乱的世界,彼此的存在,却又都显得如此珍贵。同道中人。

她爱笑,笑起来没心没肺。所以我拼命的给她讲笑话,还特意跑去买了一本笑话大全。她也十分配合,每次都笑的前仰后合,让我十分有成就感。直到那次我给她讲了个重复的笑话才被她揭了底,本来我很窘迫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却毫不在意的跟我讲了她的保留笑话,关于她的名字。我笑的肚子都疼了,然后又有点感动。这样坦诚直白不造作的姑娘,多好。

我本以为她有男朋友,因为她身上总是散发着一种莫名的气质。渀佛在她身后插了一面旗子,上面写着只做兄弟,不谈感情。她不像那些花枝招展的女孩子,人走到哪就放电放到哪。她对人亲切自来熟,可对男人的眼神里毫无丝毫柔媚的味道。她甚至敢在和谢总第一次吃饭的时候就胆大包天的斜眼瞪他。多么的与众不同。

这样一个实心眼儿的好姑娘,与我这么的般配。简直是天造之和。所以当她告诉我她没有男朋友的时候,天知道我有多高兴。渀佛我寻寻觅觅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等待一个杨沫的出现。她不嫌弃我的身份是总裁秘书,她不在意我住的是城郊廉价房,她不介意我开公家的车接她,用老板剩下的音乐会票请她。她还为我穿了裙子,美极了。

我要找的就是这样一个姑娘,既能和我一起享受廉价的小欢愉,又能陪我一起不怕吃苦不怕累的打拼未来。她能被我讲的冷笑话逗得捧腹,她能不顾形象陪我吃麻辣烫大排档,她能和我一起挤地铁坐公交然后把头靠在我肩上。

我不在乎她漂不漂亮,她读了多少书,她家里是城市还是农村。可她平凡的长相在我眼中已经是最美,她满嘴的俏皮话在我看来已经是足够深度,她的勤俭节约吃苦耐劳已然超越了任何一个城里的姑娘。和她在一起那么直接那么纯粹那么舒服。我不用担心自己今天穿了什么衣服,头发理没理,有没有胡茬,我不用说话小心翼翼担心自己太浅薄暴露了没文化,我不用因为是异乡人没有根基而在异样的眼光中头皮发麻。

等发现的时候,我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她。

我本以为我们可以一直交往下去,然后顺理成章的结婚,努力攒钱买房,然后生个娃,一起孝敬爸妈。直到那一天我发现谢总看她的眼神是那么不寻常,而她面对谢总和孟小姐又是那么紧张又压抑。我才渐渐意识到,原来事情早已不像我预想的那样。我和她,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错过了交点,彼此越行越远。

可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谢总会看上她。做男人到谢总那个份上,或许真的已经说不清到底还有什么是得不到的了。就像小学时候那个三道杠,我就算竭尽了权利也只能是望洋兴叹,而他却连伸手要的力气都不用出便已到手了。都说女人之间不能比,男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一个坐拥百花后宫的男人,佳丽三千都不眨眼,最终还是得拜倒在正宫娘娘孟小姐的脚下。他怎么会看得上杨沫?他们本应是最不相干的两个人。

可他们俩之间就是有事,而且怎么看都是谢总在一头使劲儿。杨沫不说,我也不提,我坚信她是明白道理的,她是我好不容易挑中的正常姑娘,她不会和那些个贪慕虚荣的女人一样的。她跟我说过,我比谢总年轻,比谢总帅,比谢总有未来。我一直记得,放在心里,感动了好久好久。这是最高的嘉奖,比小时候的两道杠还伟大。

她陪我看电影,她戴我送她的手链,她给我做饭。那是我妈之外,第一次有别的女人给我做饭。很普通的家常味道,却那么好吃,那么香。我吃到第一口的时候就觉得,我想要一辈子都能吃到这个味道。一辈子,多美好。

可我终究是没有机会的,因为谢总追着她出去了。我竟是如此的确定,谢总一定是追着她出去的。然后,我打她的电话就打不通了,我的短信她也没有回复。他们在一起做什么呢?我很后悔,如果那时候我也追着出去,是不是结果就会不一样了。可我没有,我失去了最后的机会。为什么呢?我自己也不清楚,也许是因为追出去的人是自己的上司,潜意识里我还是想要保住这份安身立命的工作的。也许是我相信杨沫不会答应他的胡搅蛮缠,因为杨沫不像是个会为金钱所动的女孩子。也许是我自负,觉得这样需要挽回的爱情就不再是爱情了。

确实不是爱情,从一开始就不是。这件事竟然是直到我与杨沫分手的时候,我才终于意识到的。这个大咧咧没心眼而的女孩子,原来从一开始就已经把心给了别人,自己竟然还不知道,竟然还傻乎乎的做了我女朋友,我竟然还没发现。看来我是太过于沉浸在自己第一次恋爱的美好幻觉中,忘了现实有多残酷。我那么爱她,她却从未爱过我。多讽刺。

可这又是怪不得她的,因为她也是第一次恋爱。所以我们彼此都是新手,就这么错付了彼此的第一次爱情。都是泡影。

她不懂爱情,可她爱的人却是那个情场高手谢林森。所以她的爱情注定头破血流,一事无成。

到底还是个实心眼儿的傻姑娘,明明已经和谢总分了手,却还是要老老实实的跟我交代了本可以隐瞒的实情。我后来也在想,如果那时候她和谢总分了手什么都不说,我会不会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和她交往。答案是肯定的,我不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而且,我爱她。

可我们还是分了手,她哭的不像样子,我心里疼的流血。为什么呢?明明我们那么合适,明明我们都那么珍惜对方。我喝了整整一大瓶的可乐,第一次感慨这东西和酒是不能比的,因为它发泄不了我心中的郁闷。我一向是私下只喝可乐不喝酒的人,一直都把工作上的喝酒当成是为了求生而不得已的慢性自杀。

是谁说过的,爱情之所以美好就是因为它很伤。多么矫情的一句话,现在却完全是我心情的写照。

然后呢?爱也爱过了,伤也上过了。生活却还是要马不停蹄的继续。我还是我,阳光好青年小周,我也还是坚持着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我也仍在盼望着能找到一个像杨沫一样的好姑娘。执迷不悔也好,死性不改也罢,我还是坚信只有这样的姑娘才适合我。就像我永远只能做言情小说的炮灰男一样,我的她也绝不会是没事找虐的缺心眼儿女主。我要找个平凡的女人,然后积极热情的普普通通的过一辈子。

7373孟怜伶,博弈与尊严

我叫孟怜伶,今年28岁,欧洲名校毕业建筑师,未婚。每每提到28岁到现在都还没有嫁出去这件事,不止震惊了其他人,连我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因为我周围的所有人,熟悉的,不熟悉的,都会叫我一声美女或者大美女,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们口中的美女,却依旧嫁不出去。

对,我是美女,这件事打我有记忆起就已经知道了。幼儿园时候老师们就最喜欢我,每次有表演我都是最出风头的那一个。母亲也是立志要把我培养成一名既有才华又有智慧的美女,于是我五岁起开始学钢琴,七岁又开始学芭蕾,小学毕业时我已经是全校闻名的才女。天之骄女这个名号也从那时起一直伴随了我二十几年的人生。

对于别人对我的赞许,我一向是坦然接受并且回以微笑的。我很少故作谦逊,更是几乎没有做作的假装受宠若惊。这一点和中国人所崇尚的传统思想很不同,因为我一直都是接受西方式的教育长大的。所以我很清楚自己的水平,就像是展台上陈列的待估价的商品一样,我确实出众,所以就值一个更高的评价。又有什么好推辞的呢?

母亲一直崇尚着女儿要富养的说法,从小就极力的给我最优渥的生活环境。我的一切都必须是最好的。所以当别的女孩还在穿普通花裙子的时候,我穿的是精致的公主裙,当别的女孩午饭吃学校的盒饭的时候,我吃的是家里保姆做的丰盛午餐,当别的女孩假期一起约着出去玩跳皮筋的时候,我和母亲一起坐在音乐厅听歌剧。母亲总说,怜伶,你天生就是个公主,所以你必须高雅,必须优秀。

我确实优秀,而且一直很优秀。从上小学起,我的成绩就一直都是名列前茅的,初中,高中,始终都是重点班的好学生。为了准备高考,我甚至放弃了练琴整整一年。于是顺利考上了a市最好的大学,学了自己最想学的建筑专业。为什么当初没有进音乐系?因为我虽然爱弹钢琴,却从未打算靠弹钢琴作为事业过活一生。音乐于我而言,不是用来表演的,而是用来净化心灵。

老天好像特别的宠爱我,所以我的人生一直都过得风调雨顺,无波无澜。就像母亲给我取的这个名字一样,怜伶,我天生下来就是该被人怜惜被人疼爱的。

确实有很多人爱我,从小到大,络绎不绝。这是每一个美女成长过程中都必经的事情。小学时候我是班里第一个收到情书的女生,初中时候我是班里第一个情人节收到玫瑰的女生,高中时候排队送我生日礼物的男生可以在走廊排起长队,到了大学我宿舍楼下每晚都会有男生为我摆起心形的蜡烛弹吉他。

可对于这些爱慕者,我的态度也都是始终如一的微笑着拒绝。因为我不可能跟他们每一个人都谈一次恋爱,我的存在并不是为了满足他们的梦。那时我对爱情的看法其实很简单,就是找一个人,他爱我,我爱他。可关键就在于,这个人,必须是配得上我的,最好的男人。对于这个最好的男人,母亲的解读是,至少在家世背景,学识风度,样貌品行上都要与我相当,甚至更好的男人。她说,女人这一生就只能好好的嫁一次,否则,就算是再美的女人嫁第二次也只能是委曲求全。

第一个满足条件的男人是张逸白,遇见他的时候我刚上大二。他见到我第一眼的时候,我就知道他爱我。可我却怎么也无法做到爱他。他的确符合条件,我甚至把他带给母亲审查过,母亲也很满意。我们尝试着交往了半个学期,他对我很好,每天接我下课,带我去我喜欢的餐厅,周末陪我去音乐会。那是很不容易才能买到的票。但我不爱他,这种例行公事般的约会只会让我很茫然。难道我的一生真的要同这样一个男人一起度过?答案是否定的,因为我又遇到了谢林森。

他是张逸白的好友,他们互相以老张老谢相称,这种带着无尽岁月沉淀的调侃让我十分羡慕。我从来都没有一个这样的朋友,我的朋友一向很少。谢林森见到我的第一眼并没有露出多少惊异,这让我产生了一丝近乎侮辱的挫折感。他对我不感兴趣,是因为我的美丽没能打动他,还是因为我是张逸白的女朋友?他其实也不算得上是完全符合母亲标准的最好的男人。虽然他家世显赫,气度不凡,可他的长相并不是英俊到可以称之为帅哥的那一类。就是一副极普通的长相,不显山不露水的,眼神也总是不自觉的透着漫不经心。却着实引起了我的注意。甚至是难以忘却的介意。

于是我和张逸白两个人的约会渐渐变成了三个人的约会,每次有谢林森在的时候我都会竭尽全力的打扮一番,然后在他面前小心翼翼的做好每一个笑容,每一个仪态。我要让他看到,我是多么的优雅,多么的美丽。我喜欢和他说话,总是刻意的吐露出我的学识渊博,见解独到。他总是很随和的看着我笑,却很少把话题深入下去。这让我更加挫败。

我不是一个自负的女人,我没有自信到自己可以收获全天下男人的心。我想要的很简单,其实就是谢林森一个人的注意而已。我以为我到底还是失败了,这份打击沉重到我不得不结束与张逸白的关系来断绝与谢林森的一切来往。我甚至没有参加他们两个的毕业典礼。一整个暑假,我把自己关在家里,只与钢琴为伴。

直到九月再开学,奇迹来了,他竟然出现在我的教室门口等我下课。我看着一身西装的他舀着一束玫瑰站在我面前,依旧是笑的那么云淡风轻,他说:“怜伶,做我女朋友吧,我喜欢你。”我竟然激动的差点落泪。明明是那么俗套的求爱,在我面前早已被其他人用烂了的招数,我竟然会被感动的说不出话。原来他是爱我的。

我不得不承认,在我与谢林森的爱情第一页,我就输得一败涂地。后来他才告诉我其实他早就心里有我,只是因为张逸白的存在,他才不能对我出手。这听上去是个既合情又合理的解释。可我却不得不怀疑他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因为他说这番话的时候依旧是笑着的,漫不经心的笑容下,我似乎看到了一份yīn谋得逞的诡谲。他是故意的,他根本早就看穿了我的心思,却故意不做任何行动,逼得我先主动提分手。这个狡猾的男人。

于是收起了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份感动,从一刻起,我心里便埋进了一颗种子,与谢林森斗感情,看谁投入的多,谁就输了。

渐渐地,我越来越了解了这个男人,这个看似深不可测的男人,其实固执又可笑。他坚持的东西便绝对不会改变,无论别人怎么劝,他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甚至撞了南墙,头破血流,也还是要焀破墙壁继续前进的。许多事情,他表面上看起来毫不在乎,可他其实只是在等时机,时机到了,他是一定连本带利都要讨回来的。他是个天生的生意人,尽管那两年他的创业并不顺利。

我一直都很纠结一个问题,那就是在他心里我的位置到底有多重要。因为我们的恋爱,虽然表面上说得好听是他追求我,可实际上他根本就是暗度陈仓运筹帷幄的那个。而我们交往的那两年也亦是如此,我始终是被他牵制着的,多么被动。这让我的自尊很受伤,所以我也变得固执起来,又或许是我本就和他一样固执。我不会因为他约会迟到而生气,但我也绝不会多等他一分钟。我有我的优雅,他有他的气度,所以我们从不吵架,却又都各自暗暗较着劲。于是我们就这样微笑着在不知不觉中,渐行渐远。我不想认输,所以我坚决不会表现出我有多么在乎他。

两年的相处让我知道他根本没有结婚的念头,这使我更加的受伤。因为我原本一生只打算嫁一次,那就是嫁给他。可他却根本没想要娶我,这不是天大的笑话?所以两年后当我大学毕业,我很平静的跟他提出分手,理由是我要去追寻我的梦想。这其实只是一个漂亮的借口,我真实的想法其实是,谢林森,我要找一个比你更心疼我的男人嫁了,让你后悔。他果然被我打击到了,慌了手脚,甚至自讨没趣的向我求婚。我知道,这是谢林森能做的最大的让步。所以我终于赢了,是我更不在乎他。

如果我们的故事能只停在这一刻,那么该有多美好。我原本也是这样打算的,在国外求学,然后定居,几年后寄给谢林森一张印有我和另一个男人名字的喜帖。只可惜造化弄人,老天让我顺顺利利的过了二十几年,到底还是不能保我顺顺利利的过完一生。

于是我又回来了,放弃的骄傲,放弃的尊严,微笑着去找他。

7474. 孟怜伶,放弃与幸福

我知道我的回国是有多么的丢脸,可我已然顾不上那么多了。我回国的第一件事便是找谢林森借钱,依旧是小心翼翼竭尽全力的保持着我的优雅气质。好在他并没有揭穿我,谢林森一直都不是一个会让人难堪的男人。虽然我们两个都心知肚明,我已经够难堪的了。

我曾经想过不去找他而找张逸白,至少张逸白会更加实心实意的欢迎我的回来。可我终究还是没能去找他的,我还是硬着头皮给自己选了那条更艰辛的路。我犯贱。

因为我心底还是会抱着一份小小的期待的,我的回归,应该是他所期待的。所以这一次他会娶我,而且是心甘情愿。但我毕竟还是无法做到放弃尊严去讨好他的,我已经骄傲了那么多年,我就是我。可他亦是他,他也没有表现的多么殷勤,依旧是漫不经心,甚至更加放纵。

他身边簇拥着各色的女人,都是嗅着金钱味道的俗物。可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说那些女人,我和她们唯一的区别,也就是最后的那点自尊了。所以我表现的很大度,完全不介意他身边的蜂飞蝶舞,我是孟怜伶,我要保持我的优雅。他对我的委曲求全似乎很满意,所以尽管百花丛中过,还是有个主次在的。他依旧对我好,比待其他那些女人都好。我该知足。

可他依旧没有开口再提结婚的事情。我知道,这是他骨子里对婚姻的憎恨,所以我告诉自己不要急,总有一天他会想开会结婚的。只要我一直陪在他身边,那么他最后娶得人一定就是我。

但是我错了,我没想到最后改变他的竟然不是我,而是杨沫。

这个女人的出现着实在我的意料之外,她和那些妖娆的女子不同,她和谢林森本不该有任何的交集。可就在见到她的第一面,我就有种异样的感觉,这样朴素又粗俗的女人,却令谢林森目不转睛。他坚持要把我们两个人的晚餐变成四个人的,那一刻我就意识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危机感。这不科学,她明明是个毫无亮点毫无魅力的女人。

而且,她是小周秘书的女朋友。他们两个倒是格外的般配。我看着小周很贴心的给她递果汁,她很温顺的握着小周的手,忽然有些羡慕起来。他们两个才是真的在恋爱,彼此都那么亲近,毫无隔阂,也没有算计。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真好。正顿饭吃完,杨沫都没有看过谢林森一眼,可谢林森的眼睛却总是不由自主的追着杨沫的一举一动。这让我心中不知该作何感想,只是莫名泛起一阵苦涩。

那一晚我破例邀请谢林森上楼,可他拒绝了。从那时起我开始知道,他心中或许已经不再有我。但他却始终什么都没说,仿佛是念旧一样的,依旧一如既往的对我好。我该庆幸,还是该沮丧?

我明知道这样继续拖下去,我也不会再有什么盼头的,可要我主动放弃他,我却依然做不到。也许是因为我需要他给我一个安定的物质依靠,也许是因为我还在爱他。对,我原来是爱他的,多可笑。这不禁让我想起那些经典法国电影里,两个人互相折磨直到最后一刻都死命的想要逃离对方,可最后的最后,才发现原来他们竟是如此相爱。只可惜生活远不如电影美好,就算寄托了再多的希冀,该破灭也还是会残酷的破灭。我们谁都不是导演。谢林森亦不是一个好演员,因为他陪我演完了大半相互试探相互对峙相互折磨的戏码之后,就放弃了结局直接跳进了下一部戏。而那部新戏里,没有我。

更可惜的是那下一部戏的女主角,竟然是个不会演戏的临时演员。杨沫到底是靠了什么才能把如此难以掌控的谢林森牢牢抓住的?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无招胜有招吗?我绝不会相信这样一个长相平凡的女子会凭外貌吸引的了谢林森。那是因为什么?个性吗?谢林森那么会算计的一个男人,又是怎么容忍得了杨沫那种毫无心机的个性?总而言之,他们的爱情在我看来永远都是一个无解的迷。但关键是,他们真的相爱了。却又爱的彼此毫无知觉。

和杨沫交谈了之后我才知道,原来她和我一样迷茫,甚至比我还迷茫。她不相信谢林森爱她,我亦是不愿相信的。这个女人其实心思很细,也有自己的小算盘,所以我更加确定了她和谢林森的爱情是个意外。但她甚至没有往爱情这个方面去想。真笨。

可就是这么笨的一个女人,我却没法恨她,因为我也没有任何立场去恨她指责她。她那么朴实,又善良,不会欺负人,也没有坏心眼。对于谢林森,她至始至终都是抱着一份惴惴不安的,她从没想过去争取他的爱,也没计较过自己付出的爱。她好像仍活在一个不真实的梦里,然后战战兢兢,时刻担心着梦会醒来。那一刻我好像懂了谢林森为何会放弃我而爱上她,因为我们都是太爱计较又太骄傲的人,他累了。

我也累了,所以我终于明白了是我该退出的时候了。但这个女人,真的能和谢林森拥有幸福吗?我不确定,更不甘心。所以我临走前故意跟她说了一个判断题,让她自己决定是下注还是放弃。我对她说,谢林森对你有可能是真心的,看你愿不愿意赌一把。从她的眼神里我看到了犹疑不定的不安,我很满意的离开了。

这么做,我只是想要最后报复一把谢林森。

我在电话里对谢林森说,你不配拥有真爱,我也不配。真爱是什么?我们在一起用了六年的时间,仍旧没有办法得出的答案。所以我不甘心就这样被他和另一个女人得到。所以我留下那个命题给杨沫,我知道她一定没有胆量去冒险。但是我没有告诉谢林森这件事,我就是要让他受伤,让他跌倒,让他在我面前永远高高在上的自信被杨沫彻底击垮。

他对我说过那么多次他爱我,可他终究爱的人不是我。

分手那晚我关掉电话在钢琴前面坐了一夜,可到底也弹不出一个连续的音节。我拼命想我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就爱了这么一个男人,却还没能留住他。我是孟怜伶,人人都叫我美人,可我已经二十八岁了,究竟还能继续美丽多少年呢?

所有人都羡慕我,我有美貌,我有智慧,我有才艺,我有事业,我有那么多爱慕我的男人。可妈妈说,女人的一生只能好好的嫁一次,我已经错过了那个最好的男人,我还能再嫁给谁呢?

张逸白在电话里对我说,决定放手也是一种幸福。真不知道他在哪学来的这么矫情的句子。但我信了。我的尊严被捆缚了那么多年,早已磨得不成棱角,却也到底还是被解放了。所以,我应该开心才对。又或许我把持着这份骄傲活了这么多年,却始终误会了幸福与爱情的定义。既然放手也是一种幸福,那么我现在应该感恩的吧。

因为放弃而得到的幸福,应该是海阔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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