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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救火系统》


第一章:大明危矣

‘救火系统’进行中,又是美好的一天,为了您宝贵的生命,请务必继续加油哦!

听着发音嗲嗲的提示,张田林的内心是崩溃的。

他是提了要求没错,希望神明们不要这么冷酷无情,但这意思很明显不是要它们把系统发音改成像现在这样。

要知道那句‘为了您宝贵的生命’就已经够吓人了,再配上‘口蜜腹剑’版的播音,每次都能把人从睡梦中惊醒。

打了个激灵后,张田林还是继续躺在床上,因为现在正好是午夜零点,要是穿着白色睡袍起来活动活动,恐怕按照府邸管家的尿性,又会掀起一场抓刺客的风波。

其实说起这个,他到现在也没整明白:古时候有大晚上穿白衣服行刺的刺客吗?这么不讲究的话,又是如何在‘刺客’这条高风险高要求的道路上存活下来的呢?

“咳!”

和往常一样,无事可做的他点开了任务状态栏选项,一排文字显示在半空中——救火目标:大明劫,目前完成度‘-6432/10000’(特别警告:朝廷已近覆灭边缘)剧情奖励积分62。

“咳!”

再点开兑换商店选项,新增商品,力挽狂澜分类:

‘撒豆成兵技能’(功能请参考字面意思,不附送豆子)所需积分:99999分

‘紫雷霸王刀’(一刀在手,天下我有。ps:自从有了它,只有‘真眼’才能挡得了我三刀)所需积分89999

“我靠,真眼?三刀?负责系统编程的主神是打算自暴自弃了吗,居然开始盗用‘蛮三刀’的台词了。我勒个去,还有这种变态的价格,是认真做生意的态度吗?”忍不住抱怨一句后,张田林还是得硬着头皮继续往下看。

他相信‘浪淘沙’的道理: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

这不,在一个时辰后,也就是眼角骨开始隐隐作痛的那一刻,他总算发现了便宜货中的战斗机——武侯羽扇(携带者智谋加10,排兵布阵如有神助,别忘了带在身上哦)所需积分:666分

“就是它了!”

张田林打定了主意,虽说现在依然兑换不起,但他内心深处总觉得应该给自己定个目标。因为再这样继续无所作为的话,他都快认不出自己是谁了。

时间到了丑时三刻,用现在的话来说差不多是凌晨两点半左右,张田林所在的府院里开始热闹起来。

有人来敲门,“王公公,时候不早了,还请您赶紧准备,好入宫面见圣上。”

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张田林还不知道怎么调节语言系统,默认居然是粤语版的。害得他足足浪费了半个月的时间,去认真琢磨研究粤语的发音和口速。

等到他略有小成的时候,跟他结伴而来的另一位成员才告诉他:其实系统这东西是非常人性化的,不仅可以调节语言,甚至还能将语言加入时代感。

张田林当时的意思是,打算凭借个人武力值的差异,先把那一起来的小屁孩打一顿。这么重要的信息,为什么不早说?

无奈,对方根本不靠武力值吃饭,他的角色名、叫朱由检,还自带年号、称为‘崇祯’。当时的场面一度混乱,几个服侍在侧的侍童死死抱住张田林,嘴里喊着,“王公公,使不得,使不得呀!您这样可是大逆啊!”

“你他娘才姓王,你们全家都姓王!”

……

冷静下来后,张田林率先握手言和。再怎么说,对方其实也跟自己一样,无非是坑货系统下的另一位受害者而已。他这么安慰自己,但事后真看不出对方有半点被害者的状态!

“好吧,再退一万步来讲,他还只是个九岁大的孩子嘛”。像张田林这样的人,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各式各样宽慰自己的理由。

穿戴好公服,他习惯性地站在一面奢华的落地铜镜前发呆。

看着铜镜里英姿飒爽的自己,再想想别人把他称为‘王承恩,王公公’,真有点‘出师未捷身先残,长使英雄泪满襟’的味道。

坐上轿子后,张田林开始往皇城方向赶。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就一直埋怨自己曾今读书太少。

琴棋书画、兵法要略这些就先不提了,反正当初学校里也没教这个。

至于历史嘛……只怪自己上学那会没羞没臊的各种开小差。导致该方面知识仍只停留在三国时期,没跟随时间的巨轮一同进步。

倒是也能像背顺口溜一样背出几个朝代的名人,什么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但具体到他们都做过哪些丰功伟业,那就只能答:‘开锅了’。

轮到‘大明劫’这会,鬼才知道这个朝代接下来即将步入哪个环节。

只有一点是明确的,这万一任务完成度达到负一万,他跟同伴就得双双自缢,向系统谢罪。

至于另一位同伴的能力嘛,也就别指望了。刚满九岁,名字取得有违常理,叫江小白,连小学的门槛才刚迈进去没多久。剧毒的泡沫剧倒是没少看,有事没事学着人家弹幕里的话,喊上一句:朕的大明亡了?

要是回答他‘快了’,那还会安分一点。

两人白天的分工非常明确,张田林负责查阅奏章,苦苦支撑局面。小白负责研究系统的功能,相信皇天不负有心人,再干瘪的牙膏、挤一挤还是会有的。

到了晚上,张田林规定他们必须抽出几个小时时间,齐心协力,躲在御书房里用小人物的思维去设想救国救民的伟大方略。其过程是非常痛苦的,往往刚想了个开头就会产生绵绵困意,挥之不去。

所以都快大半个月了,那个‘攻略的开头’还是会被反复提出来吊打,他俩不烦,‘开头’都烦了,还不带换一下的,总是那么一句话可以概括——我们应该提拔一些有用的人才。

早朝要到清晨五点才开始,张田林所在的府邸离皇宫比较近,三点半左右就能到。

毕竟他现在是身兼数个要职,什么东厂厂公、司礼监秉笔太监、后来又别出心裁设了个御门安全总管的职务。

每次想起这个职务,张田林都会忍不住发出叹息。因为真实的上朝和电视剧里所展现的大相径庭。

连个大殿也没有,大家都站在奉天门前的广场上等,门前设了御榻,有奏本的官员得一个一个单独走到御榻前禀奏要务。其场景有点类似于准备搅风搅雨的广场舞大妈聚会。

而张田林苦恼的是,以他‘公公’的身份居然还不能参与这个活动。可要是放任江小白不管,估计那系统进度条的分数又会狂掉。

被迫之下,他就以御门安全总管的名义去旁听,然后用各种暗号提醒小白该怎么办。比如咳嗽一声是‘可以’的意思,咳嗽两声是‘不行’,实在连他也不知道怎么办好的?那就让这个奏本见鬼去吧。

提前来到御书房,看见小白穿戴整齐后正躺在榻上手舞足蹈的哈哈大笑,侍官们大眼瞪小眼无所适从,在他们看来或许一个年近三十的男子不该有这种失当的行为。

不过张田林的视线中,这家伙才不过身高及腰的孩童……好像也有点反常?

屏退左右后,小白高兴的嚷道:“叔,我发现了支线剧情!能赚积分!”

“叫哥……什么?!支线剧情?!”张田林也是一阵惊呼,赶紧追问,“怎么弄的?”

“长按剧情奖励积分,必须要满一分钟,才会跳出‘如何获得?’选项,点进去就会显示了。我刚完成了一个。”

“什么样的?”张田林表现得既惊喜又好奇,一时忘记场合,也坐到了榻上,好在屋里这会也没旁人,不然消息散布出去,势必又会引起言官们新一轮的‘死谏’、‘弹劾’、‘咒骂’。

“好简单,名字叫‘爱江山不爱美人’,我按照要求,刚才把一个姐姐从宫里赶走,就得积分了。”

“就这么简单?”张田林久违的扬起了嘴角,联想到那把蹭光发亮的‘紫雷霸王刀’,再想想自己握着它的英姿,生活好像突然之间就有了希望嘛!

什么?武侯羽扇?这种立马会被淘汰的商品直接跳过,那才叫真正的省钱!

他迫不及待的按照小白所说,顺利点开了支线剧情任务,边看边念叨:“率领1000人以上的部队,出关攻打皇太极?!奖励积分5000分,呼……人贵在自知,让我再看看别的……带领5人以下团队前往s西,招安各路民军?!这……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张田林看看身旁笑得合不拢嘴的小白,总算明白人与人之间是有区别的,只是之前一直没想过,这区别居然会如此巨大。

好在,被这该死的系统虐了千百遍之后,他体内蕴含的小强精神也得到了长足的发展,不至于这么快就认输。

默不作声的接着往下翻看,大部分都是堪比造原子弹一样的复杂支线,终于找到一条,峰回路转到不行——前往菜市,摆摊卖茶叶蛋,可获积分不详。

“卖茶叶蛋救国?!”说话时,张田林脸部的肌肉不住抽搐。

或许有人会误以为他在嘲讽系统,实则是因为不敢相信系统会对他这么仁慈。

第二章:救火系统

在尚未接触‘救火系统’前,张田林是一家环保公司里的基层技术员。

还依稀记得读小学那会,曾将手高举过头,然后站在座位上向教室里的人大声宣布:“未来我要成为一名科学家,为祖国的科学事业做贡献。”

当时,那位外号叫‘小强’,真实姓名不详(实在想不起来)的同桌,还用愤懑的眼神看着自己。因为这句套话被抢先使用,导致他站起来后,只能说自己想当一位园丁。

感觉上好像低了那么一个档次,这一点从不远处座位上,那位小班花看两人的眼神中就能体味出来。

长大后,张田林才明白,搞科研要是不带个‘家’字,还不如卖茶叶蛋的,更别说是有着五险一金待遇的园丁了。

不过话说回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曾对2000多元每月的工资表现出满足感。无非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份‘满足’就渐渐被各种各样的生活压力给挤扁了。

而且他发现:臆想多时的升职加薪,简直比怀了哪吒的李夫人还有耐性,待产期可以无限制扩展延伸。

张田林仔细算了一笔帐,按照这样的势头继续发展,他必须不吃不喝至少30年,连吃带喝至少50年,才能在s市入手一套二手房。

再往深处想,没房没车也就意味着很难找到对象。永远把11月11号当成自己的节日来过,想想就觉得恐怖。可家里那套破旧的老房子是指望不上了,自行车能当‘车’来炫耀的时代也早已不再。本来可以仰仗的父亲,却在4年前因食道癌去世。

张田林不是一个会对‘不幸’斤斤计较的人,他深明人外有人的道理,这世上总会有比自己惨的,也总会有比自己幸运的。

这就是命……

这就是命?

那晚,他走在回家的路上,发现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已经很少抬头看天了,好像生活在阴沟里的人,从没权利去想生活的任何其他可能。

但他可以肯定,自己小时候总喜欢仰起脖子看那蔚蓝的天空,因为有时候看到一些鸟儿掠过头顶,它们搏击长空的画面,正是心中一直向往的自由和激情。

当那份初心被重新点燃的时候,张田林第一次单独在出租房阳台上摆开了十几罐啤酒,也是第一次不顾公共道德,把一个踩扁后的啤酒罐头奋力扔向空中。从明天起,他决定以新的面貌踏上命运的征程!

不过按照预计,罐头应该会在几秒后到达它该去的地方,也就是六米开外的河道里。可等了一分钟也不见动静,张田林望着朦胧的夜色,一阵纳闷,脑海里就毫无征兆地响起了一个声音。

“你确定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吗?”

“鬼?”

张田林的第一反应是打算转身逃跑,想起房东每次收那么低的房租,还偶尔会诡异的笑上一声,这会儿问题来了。

可是下一秒他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动不了,甚至连呼喊救命这种最基本的动作都做不到。只能在心里默念:“冤有头债有主,大哥,你要是真有什么冤情,我也做不了主啊。”

“那个,其实我是主神,最近有点压抑啊,在买大还是买小这个问题上,频频失误,就拿昨天来说吧……”

对话莫名其妙进入了另一个领域,而且还特别的长,足足单方面讲了将近有十几分钟。

不过给人的印象出奇的深,因为都是些真心实意的话。

张田林也算是听出来了,忍不住弱弱地问了一句,“您是迷失在赌博的道路上了吧?这就更别找我了,我又不是发哥,不对,我又不是赌神。”

“哦,不好意思,刚才有点忘乎所以了。是这样,最近咱们这里新开了一个系统,叫‘救火系统’,你很幸运,用心中的那把火激活了系统,成为了系统的待用角色。接下来,只要我将你绑定,你再去完成系统任务,那么咱俩都能得到奖励。”

“不对呀,难道想咸鱼翻身的人只有我一个?你干嘛非得来找我呢?”

“没办法啊,最近手头紧,打折的系统角色里就你的属性我还比较放心。”

“打了几折?”

“这个不重要,反正前期都是单机升级副本啦,不会有竞争对手。”

“那后期不还是会有对手,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放心了,你要相信我的眼光。更要相信你自己,你造吗?你比那些什么历史学家、经济学家、特种兵、拳王强多了。”

“主神,你的tw腔哪里来的,而且我怎么听这话都觉得有点不负责任啊。”

“安了,安了,你不是想改变自己的人生吗?完成任务,等我从你身上赚到了钱,自然也少不了你的好处。等到副本结束的休息期,你有什么愿望,我都可以尽量满足你。”

“我想当马x的干儿子,不是亲生胜似亲生的那种,能做到吗?”

“你想?我还想呢!愿望只能是通过稍微修改一些你的现实属性,帮你在生活和事业上进展的更顺利。单只是这样,修改费就已经不便宜了,在这世上想要获得成功,没有捷径可走。别看那些成功人士很风光,他们也是经历了磨难与辛酸的。你能有机会成为我的御用角色,已经相当于是开挂了。”

“这话能从一个专攻‘大小押宝’的人嘴里说出来也不容易啊,我信你了,那我究竟该怎么做?”

“我之前也没接触过救火系统,反正介绍里说是要进入副本扑灭各种危机,一切有待你去研究。不过也不用太紧张,我和一个朋友开了组队模式。也就是说,你还会有一个同伴一起进副本。”

“我能不能提个要求。”

“说吧。”

“你朋友选角色可不可以和我的属性做个互补?比如我是男的,然后他选个女的,最好是漂亮一点,然后又足智多谋的那种。”

“嘶~”主神发出了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遗憾地解释说,“实在对不住你,我朋友最近手头比我还紧,尽量挑个打折不那么厉害的吧,尽量……要知道,我们能不能度过眼下的经济危机,也就看你们的了,所以选角色这个问题上,肯定不会马虎,你放心!”

于是乎,张田林就在‘大明劫’副本,遇到了他的搭档——江小白!

凭心而论,张田林觉得这种高难度的任务,即便是学富五车的历史学家跟训练有素的特种兵搭配着一起上都未必能通关。更别说是他和过来打秋风的小白了。

而且最可恨的是,主神之前根本没说——完成不了任务就会被抹杀这种重中之重的消息。

想来对方不仅是个赌鬼,还是个诱骗犯。剩下唯一值得庆幸的,恐怕也只有小白的个性了:一来是比较听话,不是熊孩子的类型;二来是比较懂事,让他干什么都非常认真。

兴许是在挑选打了一折的角色时,另一位主神也是有过认真考量的吧。

“咳,命苦的孩子早当家嘛。”每每想到这个层面,张田林就会打起十足的干劲,作为一个有责任心的成年人,他觉得自己有义务带领小白安全闯过副本。毕竟,想象中,一个九岁的孩子将一条白绫挂到脖子上……让人难以接受。

将烫至半熟的鸡蛋敲碎壳,张田林还特意让东厂的手下,从一些专营鲁菜的酒楼里,搜刮来了海肠粉。

那个时代还没有味精,但张田林再怎么不济,对化学知识和做菜还是有些心得的。总归在现实生活中学的就是化学。

海肠粉的鲜味,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替代谷氨酸钠(味精)。

烧煮完毕,张田林极有信心的让手下给他搞来了一辆手推车,还有两副小贩的行头。他坚信,在这个时代里,至少没人可以在‘蛋’方面跟他搞竞争。

第三章:都不简单呐

第一个支线任务就这样在一阵阵茶叶蛋飘出的清淡香味中展开。

张田林很希望能看到路人吃着他的茶叶蛋,露出心灵被治愈的夸张表情。然后他可以学着星爷版食神的口吻,用一份严肃的表情,微微晗首说:“是洋葱,我在里面加了洋葱。”

不过就实际情况来看,哪怕他加的是金华火腿都无济于事。

卖茶叶蛋前完全没考虑受众,也就是所谓的消费市场。

这年头,外面兵荒马乱的,后金兵马都到京城旁边溜达过好几回了,普通人家都忙着备粮,没心情关注小吃。富有的人家?不管是什么样的时代背景,都不会正眼瞧茶叶蛋一眼。

好在张田林摆摊也不是为了挣钱,他问跟来帮忙的管家刘全,“你饿不饿?”

“公……老板,我不饿。”

“别客气,吃个茶叶蛋补补身体。”

张田林将蛋放在碟子里交给对方,又一直看着他吃完为止。

剧情奖励积分毫无变化,可见想靠这种方法将任务搪塞过去是不可行的。

这直接导致刘全想吃第二个蛋继续补身体的时候,张田林完全没有鸟他。

望着行色匆匆的路人们来来去去,就是不见有停下来买蛋的。时间很快就到了中午十一点,张田林正和刘全两个人蹲在地上剥蛋壳,想来是打算拿茶叶蛋当午餐。

这时候总算来了一队人,看制服是顺天府的衙役,张田林迫不及待将刚剥好的蛋吞进嘴巴里,口齿含糊的问,“各位差爷想买茶叶蛋?”

一队衙役总共有五人,一个人肩膀上挂着副乌黑的镣铐,另一个带着刀;其他人三个嘛,已经挑开木桶上的竹筐,在那里翻弄茶叶蛋了。其中手脚最快的那个还嘶嘶哈哈的吃了起来。

“你在这摆摊,规费交了吗?”

“哈?”张田林愣了半晌没反应过来,他进入副本将近有一个月时间了,对这个朝代的税收非常了解。

说起来,在万历朝前,商业税是名存实亡的。后来搞了个‘内府’,也就是国君自己的小金库,这才对经商者、矿业征收税银。可那是宦官们的事,自己一个东厂厂公都没管,顺天府起什么劲?

张田林半天答不上话来,为首的衙役继续嚷嚷:“愣着干什么?一两白银,动作快点,哥几个还要去喝酒呢。”

“放肆!”刘全猛地站起身,底气十足的回应,“瞎了你们的狗眼,也不看看站在你们面前的是谁!”

“好,有种,把这个家伙拷回去慢慢看。”

几个衙役在那动手,没几下功夫就把刘全给按在了地上,双手锁起镣铐,动作可谓是行云流水。为首的又把头转向张田林,“这人你认识?”

“蛋友,蛋友,不过你们这规费收的有点离谱啊,我一桶茶叶蛋卖完了才百来文铜钱。”

“所以说我一看你就觉得面生,果然是新来的。一两一年,接下来三百多天,不管你来或者不来,摊位都给你留着。”

“那就差不多是三文钱一天,行,你们说了算,拿着吧。”张田林把银子递了过去。

可对方却又没急着拿,伸出两颗手指头,做出‘v’字型,道:“二两!”

“这刚不是说一两嘛。”

“一两是规费,还有一两是保释金,不然我们要抓你蛋友回去,大家都累。”

看看被两个衙役按在地上吃土的刘全,是挺辛苦的,张田林免不了发出一声感慨,“咳!全子,你去大牢里安心的待着,我今晚先睡个安稳觉,明天让人去赎你。”

第一波买卖结束,收获零,损失:一个手下、一两银子、八个茶叶蛋(被吃掉三个,打包带走五个)。

有一点是值得欣慰的,语言系统加入时代感后,沟通起来的确要比以前方便,因为人们对他用词的接受度也差不多达到了百分百。

张田林像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一样,重新蹲回地上,打算剥个茶叶蛋压压惊。

谁想,还没吃上一口,又来一批穿制服的,人数倒是少了些,总共只有三人。而且看样子也应该是来买蛋的,因为他们没有伸手要钱,只是围在手推车旁挑蛋。

“老板,6个茶叶蛋,多少钱?”

“18文铜钱。”

“凑个整,收100文吧。”

“啊?”张田林觉得对方是在讲故事,难道这里的人都喜欢用‘强’?强买强卖,简直张口即来。

“啊什么,赶紧找钱,1400文,治安管理费。”

“你们都察院什么时候还管菜市场的买卖了?”

“兄弟们,我怀疑这卖茶叶蛋的不是良民,极有可能是反民派到京城里来的奸细!”

“等等!等等!有话好说,这是一两,茶叶蛋就当我孝敬各位了。”张田林可不想自己遭到刘全那样的待遇,麻溜的掏出银两交给对方。

“那边那个卖豆腐脑的,之前没见过你,站住别跑!”

匆匆忙忙收过钱,三位差爷又急着去追下一摊。

合着那些东林党人整天以‘不与民挣利’为借口,嚷嚷不可以收商业税都是屁话。他们自个倒私底下纵容衙役压榨小商贩?

张田林正恼火呢,附近卖完菜蔬的大婶收拾好簸箕,走过来提醒道:“大兄弟,你啊,还是别来卖茶叶蛋了。回家好好过日子吧。”

“诶,大姐,你这话说的。你们不也交了规费和治安费吗?”

“我们是交了,不过没你那么多,一天就二文钱,而且不来不收钱。”

“怎么回事?他们看人收费?”

“一看你呀就知道是菜鸟。他们第一次来收费的时候,你死活不给,无非被抓进去关上两天。到时候见你实在没钱,再放出来收点蝇头小利也是好的。可你要是给了,那他们明天还得来。现在不比以前咯,虽说宫里那帮太监也不是什么好鸟,但至少以前他们在的时候呀,盯得很紧,衙役们也不敢这么胡来?”

正说着话,张田林脑海里就蓦然间响起‘叮’的一声系统提示音。

点开一看,支线任务有了进度条。卖茶叶蛋——获得大婶情报(积分奖励20)——???

“等会儿,原来卖茶叶蛋是为了收集情报!那接下来没个提示,这么大范围怎么整?”

张田林愣愣地站在原地,努力分析着刚才获得的情报内容。害得卖菜大婶产生了热脸贴冷屁股的错觉,翻了个白眼后就再也没说什么,自顾自回家去了。

第四章:大觉悟

张田林总算悟到了!

当年甚是不解:为什么大文豪能从杯中窥出人生来,而同样,自己反复观望一块毛巾在脸盆里被水浸透n次,一年365天无休的情况下,却只看出毛巾该换一块的事实。

显然张田林不是什么天才,这一点从他进入系统前还在领2000多元每月的工资也能佐证。

而一个不是天赋异禀的人想要有所成就……排除运气的成分,就往往需要别人的提点。

虽说卖菜大婶的形象和传说中的‘智者’、‘大贤良师’相去甚远,但至少她点醒了张田林。

大明劫进度条不断下降,问题就出在一个习惯性的逻辑错误上。

张田林此刻发觉,这个错误是由魏忠贤引起的。这家伙恶名昭著、影响深远,哪怕是历史考试成绩稳定在个位数的同学,也多会对这位‘九千九百岁’有点印象,而且是不那么美好的印象。

这导致张田林和小白产生了这样的误解——和坏人对着干的,那就是好人,而好人做的事情,往往都是好事。

于是,那些整天和魏忠贤对着干的东林党人,也就顺理成章的被划入了‘清流’。

好人嘛,总得干点好事才行,不过有时候他们只干对自己好的事。

收拾好摊位,走在回府邸的路上,张田林通过自认为非常严密的推敲,又意识到:他和小白极力打压内务府二十四衙门(宦官势力)、以及裁撤厂卫(东厂、锦衣卫)人员是相当错误的。相当于一只老虎拔掉了自己的爪牙。

如果这个高难度副本注定要失败,与其败在那帮整天勾心斗角,乱咬人的文官们手里,还不如亲手送自己上路,到时候也免得遗憾。

打定主意后回到家,他穿戴好公服,也没来得及歇息上一会,就急匆匆往东厂办事处赶。

来到门口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缉事房的大门前正有几个人在那里跪地求拜,其场景和寺庙里来了虔诚的香客类似。

“几天不来,这里改成庙堂了?”张田林疑惑的走上前。

不得不说在东厂门口站岗的那两位番役,确实有架势,身板笔挺地目视前方,完全没在意有人正拿他俩当祖宗拜。

张田林很怀疑,自己是不是应该用两个木人桩把这两个货给替换掉会好一些,至少前者是不需要支付工资的。

“呦!督主,您怎么来了!”一个肤色枯黄,说话娘娘腔的役长(小队长)似乎早已等待多时,跑上来迎接。要是让他手里再多一块绣花的手绢,其动作举止,估计和红楼里的老鸨比较也不妨多让。

张田林每次看到他都会起鸡皮疙瘩,此人名叫徐大福,从身到心,都是百分百纯度的宦官。

“那些人在拜什么呢?”

“啊呦,督主啊,这哪是您操心的呀,缉事房正煮着五香蛋呢,还热了壶酒……”

“少扯蛋,问你什么就答什么。还有,把你的感叹词给我收起来,说话从简。”

被领导醍醐灌顶之后,徐大福瞬间改了精神面貌,说话时的表情也随之严肃,“是这样的督主,自从您倡导大家要自力更生,丰衣足食。我们这几天就寻思着抓来一些富户,都定了罪。那些不肯出赎金的正在门口闹腾。”

“啊?我什么时候让你们这么干了?”张田林真想骂娘,自己当初就说了句朝廷不养闲人。如此丰富的联想能力,要是改行去写小说,天朝可能就不止四大名著了。

“您没让我们这样干,都是我的主意。这段日子看见您日夜为国事操劳,身体都消瘦了,咱们做下人的实在……实在……”徐大福真情流露,可谓是声泪俱下,“实在不忍心呐,所以趁着‘炭敬’期快到了,想着弄些零钱孝敬您。等收齐了赎金一并送过去。”

张田林不信自己整天山珍海味还能变瘦,想来这家伙可不是光会写小说那么简单,还是位出色的民间演员。

“放人,立马给我放人。明天中午前要是让我知道你们胡乱抓的人还没放,那我也把你丢进牢里去。”

这是张田林的答复。他很生气,说完就憋着更大一口气回家了。

可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等他离开后不多久,跪在地上神色慌张的徐大福就立马站了起来。

他拍打掉袍子上的尘土,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朝着张田林走远的方向嘀咕道:“呸,什么东西,仗着万岁爷看得起就自命清高,明天有你好受的!”

事实上,想在朝廷里混得风生水起,像张田林这样光看《三国演义》肯定不够,有时候还得看看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写的《论演员的自我修养》

当天夜里,小白通过对‘救火系统’孜孜不倦的关注,总算发现了新事物,有个‘玩家战况一览’选项,在系统进入短暂的维护后,被提到了操作界面上。

这让年龄比他大几乎两轮的张田林很惭愧,点看选项看了之后,又是一阵惊呼。

原来参与大明劫副本的玩家们有了排名,而他们俩个基本上啥事都没干的,居然在一万组玩家中,排到了167位。

有3000多组甚至已经被淘汰出局,排名第一的被称为‘尧舜组合’,进度已经到了(1030/10000)

第二名跨度比较大,进度条是(-2355/10000),两位参与者名叫‘法医’和‘晴明’一看就知道是昵称。

张田林得出的结论是,他俩当初太傻了,居然用真名进副本,这万一要是侥幸通关了……回到现实里,关注过两人的游戏参与者们,很可能会发现他俩的真实身份。

不过也怪那两个不负责任的主神,义正严词的说什么大丈夫不拘小节,实则是根本没抱太大希望,所以连昵称都懒得想。

毕竟都是打折货嘛,换一种不太伤自尊的说法就是大冷门。

除了排名,系统还打出了滚屏横幅:凡是进入前100位排名的选手,能保持三天者,就能得到菜鸟大礼包。

点开礼包的奖品预览,是个方方正正的抽奖框,设计得很实在,至少没有‘谢谢参与’、‘下次再来’之类的坑爹奖项。

而在所有奖励物品中,最豪华的应该是那套价值10万积分的‘诸神黄昏套装’,功能自不必多说了,光听名字就知道绝对不俗。

问题只剩下一个,排在第一百位的那个组合,进度条是(-5960/10000)跟自己还在不断下降的(-6435/10000)比,差了475分。

如何超越他们,又留出一段缓冲分数?

张田林陷入了沉思。要是往常,他肯定会得出那句永远不会错的观点,“我们要提拔有用的人才”。可今天却出乎意料,连小白也瞪大了眼睛。

“明天,我要给那些阴奉阳违的老家伙,一个下马威!”

第五章:文明的追逐

张田林说这句话是认真的,比真钞还要真。

而往往他开始为一件事较劲的时候,也多半是忍无可忍的时候。

平日里那些当权的东林党人士,经常把他摆到台面上说事,而且一说就是一大套。其中最令人感到钦佩的,是他们居然可以从明太祖那会儿说起。洋洋洒洒一大套,引用各种典例,没有容人反驳的空隙,概括起来就四个字——魏阉二号。

如果非要在这四个字上面补充点实质性的内容,那就是‘让他滚蛋’。

要知道张田林虽然没有跑马拉松的体力,却有跑马拉松的耐力。为了完成任务,他忍辱负重,挨完骂接着当他的权宦,每天以山珍海味缓解压力,女色嘛……说真心话也想,但条件不予许。

总之这回他是真的生气了。原因不单单是在卖茶叶蛋的过程中看到了大臣们的另一面,还有一个问题来自于东厂。

他原本的打算是想利用这个部门,去打击那些大臣,好让大家伙收敛一点,别一天到晚想着中饱私囊,偶尔也该心血来潮,为国出点力才行。

谁想,到了地方才发现,自己手底下的部门比对方还不如。要是以五十步去笑百步,那倒还有点说得过去;可非得用一百步笑五十步的话……就实在过分了。

这感觉就类似于在一个地方受了委屈,想寻求安慰,偏偏本该安慰他的人还给了他一巴掌,恕不招待。

所以张田林要动真格。不过考虑到自己好歹也算上过大学,是个文明人,不能动不动就使用武力,该讲的道理还是要讲滴。不像明太祖、明成祖,惹他们生气的时候,大抵只能去跟阎王讲道理。

为了在嘴炮上占得绝对优势,张田林下足了本钱,通宵达旦、以走马观花的形式,翻阅了不下数十本书。

不就是引据经典嘛,他觉得他也会。只可惜,从始至终他都忽略了一点:真理或许的确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可‘道理’却永远被大多数人所操控。原因很简单,道理的升级版有个专用名词,叫公理。

第二天,包括内阁、六部在内的所有重要官员,都得到了通知。早朝取消,改成阁议。再具体一点讲就是要开‘东阁辩论大会’。

擂台就设在大臣们集中办公的左顺门廊坊,裁判是江小白。辩论方是张田林(王公公),反辩方基于数量实在太多,只能用‘众卿’来表示。

打从辩论一开始,这就不是一场公平的对决。因为只要张田林不闹乌龙,江小白至少是铁了心准备吹黑哨的。

可就是这样的一场战斗,张田林居然还是输了。

其过程是‘众卿’先发制人,没等‘原告’开口,就先向江小白主动承认错误:什么最近国事繁重、看管不利,导致有极个别同志百密一疏,没有及时发现手下欺行霸市的卑劣行径,真是罪该万死。

话是这么说,但全篇听下来,别说万死,不给奖励就已经很对不起他们这么高的觉悟了。

小白毕竟年纪青,当场瞪圆了眼睛望向张田林,意思很明显,对方根本没按套路出牌。

好在后者还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冷哼一声之后就试图发表自己的观点。

无奈与对方人多嘴杂,又是一轮抢攻,而且这回还把火引到了‘原告’身上。

东厂乱抓人的事从他们嘴巴里说出来,简直可以用人神共愤来形容,与该种行径比较起来……收规费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完全还有希望评得上文明单位的头衔。

末了,他们又为张田林开脱,说他也国事繁忙、一时疏忽才导致手下这样,这都不叫事。

感情事情可以很圆满的结束了,大家都没错,错的是太忙。

姜总归还是老的辣,这帮官僚集团在打压对手的同时,竟然还有闲余为对手准备台阶下,不至于输的那么难看。

可惜,今天的张田林好像是吃过秤砣后才来的,别说是给台阶,就算是拿座电梯他也不打算下来。

抬杠的内容,他花心思找了一个晚上,重点是赋税。

张田林没当过会计,但通过数据比较似乎不难看出问题所在。

南宋时期有关商业性的赋税国库每年能收入大致5000万两,相当于是这会儿每年全部收入的近三倍。

而现在的局面是,商业性的赋税大致是30万两,其中多半是盐税、海运税已经取消,最离谱的是茶税,居然收上来50两,还说比去年翻了一番。

很明显,这些钱都落到那些提倡海禁、减免商税、撤销矿业税监督的东林党人士手里。

导致的结果是,朝廷开支压力必须得转嫁到田赋上。这还不算完,加上屯田制早已名存实亡的事实,再附赠土地兼并严重、连年灾荒,老百姓不去参加民军那才叫真的有鬼。

说到底,张田林的意思很明确,他以自己底层人民的角度,分析问题,觉得要度过大明劫,必须重新定制商赋,学万历那会开海运、增设内官监督。

虽然江小白基本上没听懂,但在他一个小孩眼里看来,此刻的张田林简直帅呆了,正准备吹黑哨。

周围遍布的数落声中站出来一个人,居然主动加入到了张田林的阵营当中。

“微臣觉得,王公公说的在理。”

短短一句话,胜过了千言和万语。现场只缺了还珠格格的bgm,张田林握住那人的手,含情脉脉的看着对方良久,问:“阁下是哪位?”

“老夫蒋德璟。”

正感慨呢,表示的不服的人群里头扔了一只靴子出来,不偏不倚砸到了张田林的脸上。

也怪他历史看得少,要是他真的仔仔细细去翻看记录,就会惊讶的发现,左顺门这个地方最不适合辩论。

因为在此之前,这儿曾今因为各种集团利益争持不下,而引发过好几次官员之间的打架斗殴事件。

张田林的结局也不好,又没提前埋伏锦衣卫,于是到了下午三点左右,路过的宦官们看到了这样一幕。

一大帮子七老八十的官员,正卖力的奔跑着,而保持开一段距离领头的是王公公和一个说不上名字的中年人。

要说他们是在锻炼,那王公公的表情似乎紧张了点,边跑还边回头看看后面的人追上来没有。

江小白也没办法,只能在心里默默为张田林加油。

第六章:刺杀

长跑是门耐力活,凭借着多年来骑自行车上下班的功底,张田林不出意外的赢了。

而摆脱群殴命运的代价是,任务进度条下降,目前到了(-7238/10000),排名也从昨天晚上的167位下降到了538位。

接下来的事情发展线路豁然明朗,是的,是‘明朗’而不是‘开朗’。

‘明’,是明摆着那些遭到嘴炮攻击的大臣们,即将像往常一样集体消极怠工,这证明‘不合作抵抗运动’并不是甘地的发明创造。

不过也不全只是坏处,至少张田林发现,自己的那套小民思想,也唤醒了一位同道中人——蒋德璟。

逃出升天后,他没急着回家,而是先到乾清宫等小白。因为他担心不知何时跑丢的蒋德璟会被那些反对派抓住,遭受非人道待遇。所以必须让小白及时派遣锦衣卫保障对方的生命安全。

见到小白后,张田林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悟到了。”

没错,他又开窍了。按照人有七窍的说法,他还能领悟五次,就是不知道任务进度条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不过小白更关心别的东西,他屏退所有侍官后,开始进入私下交谈的模式,“叔,要是明天他们不来上班怎么办?”

“这正是我要说的。”张田林喝了一口侍官之前拿来的水,把茶盏放到一边地上,站起身继续道,“要完成任务进度,光靠我们两个不够,必须建立一个团队!”

“叔,我想我妈了,还有她烧的红烧肉。”

“所以我们更要建立一个团队。”张田林完全不介意他们两个的说话内容不在一个频道上,“为了能让你早日吃上你(妈)亲手烧的红烧肉,我决定,秘密组织一个内阁中的内阁,把它命名为军机处。”

“叔,你别骗我,军机处不是清朝的东西嘛。我在电视剧里老看到。”

“所以说你们现在的小孩,就是会抬杠。这只是一个名词,叫什么无关紧要,重点是人员精简,而且要上下一心。”

说着,张田林还拿出了一张名单表格,上面罗列了几个人的名字,包括卢象升、孙传庭、洪承畴、蒋德璟。

其中卢象升的名字被划除了,可能是因为后来查到这位好汉已经壮烈牺牲。另外就是蒋德璟的名字墨迹很新,估计也是刚刚新添加的。

看着这份名单,小白哭丧着脸问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叔,你说,参与这个副本的玩家里头,有多少人会和咱们一样,想利用名人过关?”

听到这里,张田林沸腾还没多久的内心,就好像被无情地泼了一盆冷水,迅速萎靡下去。是啊,论对历史人物的了解,有太多人比自己牛逼了,可目前进度条达到正数的也就那么一组。

可想而知,这么做也远远不够!

在这个世界上,大成者一般可以分为两类:第一类人天赋异禀、外加运气不错、凡事顺风顺水直达事业巅峰;还有一类,成功前长期处于底层摸爬打滚,以撞南墙为己任,仰仗不死的小强精神一步步领悟,最终踏上事业顶点。

张田林一直幻想着可以成为第一类人,所以又缺乏了第二类人的乐观心态。

他没有再说话,把名单放下后,垂头丧气的走出了乾清宫。留下小白还在那里疑惑,“叔?你怎么了?”

“红烧肉咱还吃不吃了?”

走在回府邸的路上,张田林发现了两个‘不行’,看上去问题好像不大,但如果解读到他内心是在思考: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情况就有点糟糕了。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理论再度发挥作用,似乎自己做什么,也肯定会有人一模一样的在做,甚至做得比自己更好。

换句话说,当年真实的崇祯,难道比自己一个平头老百姓还要不如?这似乎说不通。

他没通,不过别人通了。

那些大臣在长跑运动中失利以后,各怀心思回了家。有些人想着找机会跟张田林解释,自己当时也是出于无奈,被人推搡着追的,并无深仇大恨,甚至还与他神交已久。抱着冰释前嫌的态度。

另一部分人则相反,打定主意:一不做二不休,干掉这个死太监,一了百了。反正崇祯也不想那他们怎么样,都抓起来?那就真没人办事了。

所以有时候,做一个正直的太监要比做一个九千岁难得多。

张田林闷头走进一条热闹的胡同里,走着走着,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马上快到八点,宵禁令还没解除的情况下,这里的人流似乎密集了一些。

偏偏又没见巡城官兵到这里维持秩序,确实够奇怪的。好在,答案很快就自动送上门来。三四个普通居民打扮的人,结队走过时,突然窜出来两个,一左一右架住了张田林,随后又有一个人将一把一尺(33厘米左右)长的匕首,扎进了他的胸口,还恶狠狠的搅了一下。

整个刺杀过程相当迅速,完成任务后他们又坦然自若的散开,各自钻进了人群。

留下张田林孤零零的立在原地,捂住胸口,随后颓然倒下。

“警告!警告!血条归零,角色即将被逐出系统,请快使用‘血立得’。喝了‘血立得’,上山打虎、下海抓鳖,请认准新上市的蓝瓶装呦!”

张田林躺在地上扬起了嘴角,露出生平最苦涩的笑容。想不到临死了,系统还要打广告刺激自己,那该死的‘血立得’需要800点积分,根本不是像他这样的穷鬼、能买得起的。

“就这样吧……我果然只是个普通人,不适合做大事……”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张田林漫无目的地思考着,直到视线全部陷入黑暗。

晚上,小白得到了消息,有东厂役长上凑,厂公王承恩在闹事街头遭歹人刺杀,身亡。

听到这个噩耗,刚用银筷子夹起红烧肉的小白,震惊地愣在了当场。

他放下‘心头肉’,打算出宫见张田林最后一面,但还是被侍臣们给拦下了,说是皇宫外危机四伏,为了他的安全,绝不能这么做。

小白毕竟是个孩子,不识大体,用筷子当凶器抵住贴身太监的脖子,对方才松口:真的非去见一面不可的话,也行……但必须等到明天天明,增调锦衣卫一同前往。

第七章:病毒体

当张田林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

四周的气温很低,不禁打了个哆嗦,因为身上除了睡衣什么都没穿。而其上所盖的也不是具有保暖性质的棉被,无非是一块单薄的布。

那套做工精细的公服不知道被哪个王八蛋给扒走了,他蜷缩在当床使的木板上极力思索着,双手则不自觉地将布裹得尽量紧一点,好像这么做能暖和一些。

模糊的记忆中,自己应该是被刺杀了。那把冰冷的匕首,扎进胸口所带来的糟糕感觉,可谓是记忆犹新。

而接下来就是系统的广告,这一切都似乎还没过去太久。

可自己怎么又活了呢?张田林想不明白,虽说他无法想明白的事情有很多,但眼下这件绝对是最扑朔迷离的。

在刚进入副本的时候,系统就有过提示:假如角色在副本中死亡,身上又没有携带诸如重生十字架、复活药水之类的特殊道具,那就会连同现实中的自己一起被抹杀。

“警告,病毒入侵!警告,病毒入侵!”

系统开始发起了羊癫疯,张田林无法将之屏蔽,但可以重启。根据雇佣他那位主神的说法,这个系统才刚正式上线,所以出故障是免不了的,如果遇到卡屏、错误代码,就可以选择重启,很方便,花不了几分钟。

张田林这么做了,之后似乎也解决了问题。

“救火系统进行中,又是美好的一天,为了您宝贵的生命,请务必继续加油哦!”

“搞什么飞机。”张田林从木板上下到地面,他打算回家好好睡上一觉,然后明天组织人手,非得把买凶杀人的背后势力揪出来,打击到体无完肤为止。

他目前所在的地方是一间特殊的号房,位于东厂的后院,走到门口,一切就变得熟悉起来。

那是一个宽敞的院子,月光洒在平整的地面上,将整个院落的事物都照得通明。

张田林学着文人墨客那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被冻得瑟瑟发抖。好在院子左侧的厢房里有光亮,应该是值班的役长和潘子们。

是时候把里面缝有貂绒的公服给拿回来了,他想。可靠近那扇挂着棉被挡风的门框时,脚步就不由停下了。

因为里面有两个人正在用标准的汉语,说着胡话。

“阿泰尔,他醒了。”

“嗯,开始进行训练吧,马里克,你将成为他的刺客导师。”

如果不出意外,里面那两个人好像是在说自己。张田林在疑惑的同时,也开始蹑手蹑脚的后退,京城里似乎到处都是不可思议的势力。他觉得他跟小白真的只能用‘孤家寡人’来形容。

“不用跑了,从今天起,你将在黑暗中行动,服务于光明!”

“刺客信条?!”张田林记得这句话,而下一刻,周围的事物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仅仅是眨眼之间,他已站在了一所类似教堂的建筑物前,地上被皑皑白雪所覆盖,寒风夹杂着雪花横空扫过。

这还不算完,一个身穿斗篷,戴着鹰嘴帽兜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他的身后。

“要想打败恐惧,你就要化身为恐惧本身。”

这句话开启了张田林悲惨的命运。

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在跟野狗搏斗。

根据他那位具有‘逼良为娼’嫌疑的师父,马里克的说法,用一根木棍单挑一只饿了几天的狗,是小孩子都能做到的事。

张田林脑子不笨,这种鬼话还想拿来骗他?

骗是肯定骗不了的,不过对方好像也不打算征得他的同意。

第二天,张田林就被扔进了一个封闭式的斗兽场。手里的武器确实是一根木棍,唯一有出入的地方,是那种体积比豹子还大的家伙,不能称之为狗,应该叫巨犬或者獒!

救火系统也救不了他,因为系统一直处于卡屏状态,重启也无效。

更可悲的是,他还死不了,当场让獒给咬断了脖子,被人救出来后休克一天,身体就会复原。

张田林总算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十八层地狱里的某一层。

可惜不管他如何哀号、撒泼,接下来每一天,都会有人定点定时将他扔进斗兽场,去面对那只大型獒犬。

吃了足足半年的人肉,有好几次,张田林在闭上眼睛前都看到对手在当场呕吐。有时候,还挺同情它的。

又过去一个月,张田林已经不知道‘害怕’是怎样一种体会了,他可以一脸麻木地避开对手扑击,然后给它的背,来上一闷棍。

这样子的战斗往往可以持续上好几个小时,结果也如出一辙:獒犬在恶心、伤痛的双重迫害下,罢工,它打算饿死得了;张田林呢?也没有吃狗肉的心思,彼此保持距离坐在地上休息。

一连好几天都是如此,于是,马里克停止了这种双方都存心打赖皮仗的较量。

进入下一个训练环节,对手依然是狗,但数量有所增加,由一只獒变成了几十只普通的野狗。

战场也改到了一望无际的森林里。

马里克告诉张田林,作为一个合格的刺客,能做到心无畏惧,只是一个基础。重中之重,还是要学会‘忍耐’。

‘忍’其实不难,无非就是憋着嘛,关键是‘耐’,难以掌握。

刃悬于心,退一寸则废,进一寸则成仁。就看忍的时候,能否有足够的耐力与耐心去支撑。

所以,马里克精心准备的对手,不能简单的看成是一群野狗。

要知道它们早已适应了森林里的恶劣环境,再加上几代‘物竞天择式’的繁衍,留下的往往是那些体格强健、野性十足的家伙,眼下,或许真应该把它们当作狼来看待才更为合适。

仰仗着灵敏的嗅觉,它们可以捕捉到猎物在很久以前留下的气味粒子,即使对方远在几公里外,也逃不出它们的掌控。

耐力和韧性是第二件武器,为了饱餐一顿,它们可以不辞辛苦的跟踪上好几天,直到把猎物的求生意志完全消磨掉为止。

张田林拿着专属于他的袖剑与‘毒蛇之牙’(一把带钩的弯刀)走进了森林。

在漫长的半年时间里,他明白到了一件事:这里并不是救火系统里的某个副本空间。

如果那天他听到的‘病毒入侵’不是幻觉,那么现在,他应该是位于病毒数据库里,正在通过学习,从一名普通玩家蜕变为副本中的‘bug玩家’。

不过这仅仅只是猜测,不管怎样,他给自己取了一个异常蹩脚的外号——猛毒!

第八章:真刺客信条

两个月时间匆匆而过。

在一片深邃的林海之中,无数根枝条缠绕在一起,繁茂的绿叶遮掩了天空,令人难以看到头上的乌云。

应该是到了雨水最为丰富的季节,导致林中的空气变得异常粘稠,普通人只要踏进这个地方,用不了几分钟,皮肤上就会立马生出一层薄薄的‘黏膜’,说不上是露水还是汗水。

环境可谓异常的恶劣,然而即便如此,树林中依然不怎么平静。三只野狗疯狂的奔跑着,穿过一棵棵参天大树,来到一块视野敞亮的开阔地,最终钻进了高及腰的杂草丛里。

饥肠辘辘的它们这样做,并不是赶着去哪里饱餐一顿,恰恰相反,是在躲避一位死神的纠缠。

这段时间下来,张田林已学会怎样巧妙的隐藏自己,并利用敌人的优点,去给自己创造条件。

听上去貌似吊炸天,但就实际情况来讲,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拉风,甚至还有些寒碜。

就比如说,他利用树林中一些特殊花卉来掩盖自己的气息。

此花名叫‘白星海芋’,能用它来涂抹全身的人,不能简单的用‘脑残’来形容,而是具有一定勇气的脑残。因为它比粪便还臭。

其做法往高雅处说,就是在打‘七伤拳’!先伤自己再伤别人。由于花的气味实在倒人胃口,刚开始几天,张田林常常吃完就吐,差点还为此患上厌食症。

好在最终还是挺过来了,而野狗们也并不像传闻中那样,对屎很感兴趣。

反正自从张田林拿‘白星海芋’当肥皂来耍那天开始,野狗们就没再搭理过他。

自卫阶段结束,接下来就是反击。

张田林学会了如何在空气湿度95%的情况下,钻木取火,这是非常难得的,因为事后证实,身为刺客导师的马里克都做不到这一点。

有了代表人类初步文明的火以后,张田林就会抓一些野兔、野鸡,用火烤得香气四溢,来充当诱饵。

四周再设置陷阱,这么一来,野狗们往往难逃他的魔掌。

不过偶尔也会出些小状况,比如撞上几只棕熊、野猪之类的大家伙。

作为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成年人,张田林往往选择退让。毕竟他只是处在人类极限范围内的刺客,既没加持过魂环、又没学过斗气,光靠匕首和刀去对抗进化了几十万年搏斗技能的野兽?这非常的不明智。

别说对抗,有时候察觉得晚了些,还必须思考保全自己的办法。

第一种是撒腿就跑。这个方法简便易学,人人都会,不需要培训。唯一难的是,熊和野猪跑得比人快,被追上是迟早的问题,无非就是在‘迟早’上做文章,把被追上的时间尽量拉长。这要平时多练习,也要多给祖上烧高香,积攒一些好运气,期盼野兽在追击过程中因路面湿滑而不断摔跤。

第二种是张田林小时候从书上看来的——躺下装死。据说大型肉食动物都是有追求的,你如果躺地上装死,它们就会在心里鄙视你,继而就不屑于吃你。这个方法好是好,不过有点儿侮辱人格。男子汉大丈夫,死则死耳,何必如此猥琐?

再加上熊还有吃腐肉的习惯,所以张田林死活不用这招。

最后一种是攀爬术,发挥人类与灵长类相仿的优势,手脚并用,腰马合一。务必做到上树如履平地方算优秀。

这么多次危机下来,张田林仰仗的几乎就是这一招。

得闲的时候,他还特意引用九阳神功里的口诀,为此招正名,不至于被人瞧不起——它横任它横,我自猴精爬树腰。

所以说,他的训练确实很艰苦。

也难为他能在这样恶劣的大环境下,发动一次次偷袭,摆设一个个陷阱,凭借着卓越的耐心,将野狗的数量减少到了眼下的三只。

那天晚上,当他升起篝火,准备将最后几条狗烤熟,拿来祭五脏庙的时候。一个月前出发过来找他的同事,也总算是在饥乏交迫的状态下,找到了他。

“田林兄,回去吧,马里克导师说你可以进入下一个环节了。”

说话的人名叫‘杂碎’,不是张田林想故意贬低他,而是病毒数据库在他的头顶上方,标注了这两个字眼。

“杂碎兄,你的意思是说,我已经学会忍耐了?”

点了点头,杂碎捧着一条还在‘嗞嗞’冒油的狗腿,狠狠地撕咬下一块烤肉,咀嚼了老半天,才回道:“从狗肉的紧致程度,我已深深体会到这段日子里,你就没让这些野狗安生过。也只有时常在奔跑中度日的野狗,才会让它们的肉产生这种质感。”

看着对方说话时一本正经的脸,张田林的内心只能用震惊来形容——这家伙到底是刺客还是美食家?听似胡言乱语、毫无章法可言,却异常的有道理,让人无言以对!

回到教堂,马里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刺客专用的长袍交给了张田林,这是对自己徒弟的一种肯定。

不过张田林更在意的是,袍子的颜色是白色的,也就是说当初自己穿着睡衣大半夜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导致刘全大喊刺客……错不在对方,而是自己孤陋寡闻,原来确实有大晚上穿白衣服的刺客。

马里克不在意徒弟有多少心历路程要走,他很快布置下了第三道训练,也是所有项目中,最难的一项——审时度势。

作为一名合格的刺客,不仅要懂得门类繁多的杀人技巧,更要有全身而退、继而再跟进业务的本领。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所以,他们必须在茫茫人海中,扫过一眼,就要察觉出威胁所在;扫第二眼,就要分析出今天适不适合对目标下手,有几成把握,诸如此类。

要不然,像个愣头青一样仗着自己的本领,不顾三七二十一的冲锋,被抓了,丢掉性命事小,还很可能暴露机密,甚至威胁到同伴的生存。总归人又不是铁打的,在威逼利诱下,鬼才相信组织里不会出叛徒。

张田林觉得很有道理:按照自己的意志力来换算,假如真有一块烧红的烙铁,逼近到距离自己皮肤只有零点几公分的程度,就差不多会投降。

这么想来,第三项训练不仅要学,还显得至关重要!

第九章:信仰之跃

在现实世界中,能担当‘导师’这个称谓的人,往往都会有几把刷子。

马里克也不例外,刷子多到能开店:他除了是一名资深的刺客以外,在吃喝piao赌方面也有着极高的造诣。

每当他带着‘爱徒’走进那种鱼龙混杂的场所,都会将其刺客的特质深深掩藏,完全融入到角色当中。

比如赌坊里输了钱,他会用手搓乱头发然后再骂上几句脏话;进入红灯区也决不含糊,再苦再累都会抱着对苦难女性同胞的尊重,演戏演全套,每次欲迎还羞的被女郎们拉进小黑屋,再红光满面的出来,没人知道他在里面究竟干了些什么,因为整个过程非常快,正如没人看得清他出剑的速度一样。

至于张田林要做的,就是跟着导师进入各种场合,在一旁观察所有人的体貌特征以及精神状态,从而来分析出,大片的人群中,究竟有几个是组织上安排的杀手。

不可否认,这样的训练难度很高,毕竟大家伙都很投入,难以辨别真伪。

也难怪张田林一开始就打起了退堂鼓,表示自己要自暴自弃,同流合污。

马里克语重心长的鼓励他,“要是你现在就放弃,只能证明你的‘忍耐’还没学到家,明天收拾好行装回森林吧。”

体会到导师的良苦用心,张田林当场做出检讨,是自己的觉悟不够高,并提出继续训练的意见。

“如果不是为了你,我现在肯定已经正在xx国,xx领主的地方,跟阿泰尔并肩作战了。但是作为你的刺客导师,我又不得不留在这里亲自教导你。”马里克想以此结尾。

而当张田林问及,自己经历前两轮训练时,身为导师的他为何没有亲临现场。

马里克给出的答案富含哲理:对每一个职业刺客而言,对付几只狗是孩童时期就应该学会的东西,而他只对最深奥的部分负责。

确实,各行各业都会有那么一个或几个瓶颈,用来划分‘碌碌无为’和‘大师’之间的界线。

按照马里克的估计,张田林要想拥有一双能识破一切伪装的火眼金睛,至少得耗费十年的时间。

可万万没想到,张田林只花了一年半,就顺利通过了第三项训练。

认定他合格的人是阿泰尔,对于这位刺客界掌舵人给出的结论,大家毫无异议。

张田林很高兴,多年来居然一直没发现,原来自己也有着过人的天赋。直到阿泰尔将他单独叫到书房,告知了一个惊人的真相。

如果他再继续学习这该死的‘审时度势’,那么,还没等他成为大师,兄弟会就得先他一步,因经济危机而歇业。自从新颖的训练模式被提上教学日程,多数导师都打算重新将自己的弟子们投入到教学场所当中,磨砺一番。

而且还都有花上十年八年也不放弃的觉悟,这是可怕的,至少阿泰尔觉得再这么搞下去,兄弟会直接改成俱乐部得了。

于是,张田林顺利混到了第四项训练——杀猪。

不是打比方,而是真正的杀猪。白天,张田林以屠夫的名义奔走于菜市场和需要开宴会的庄园之间。晚上则学习各种武器的运用,和精准的刺杀手法。

每个刺客都必须学习一样除弓弩外的远程打击武器,用天朝的话来讲就是暗器。

据不完全统计,刺杀成功的案例里头,七成以上是暗器所为。而失败的、到后来甚至被抓的案例,九成是因纯粹使用贴身肉搏兵器导致,还有一成是各种突发状况的概率。

也就是说,暗器是刺杀活动的保险丝。

这个结论不难理解,暗器只要扔出去了,命中对方就是成功,万一没命中也可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便于隐藏行踪撤退,下次再来。而之所以要在弓弩之外再学一门暗器,并不是大家怀疑弓弩的威力,而是这东西体积太大,挂在腰间或屁股上都很显眼,难以做到完美的隐蔽。

张田林学的是飞刀,射程相对于毒针之类的要远,操作起来又比袖箭之类的机巧型暗器要灵活。

半年后,他毕业了。作为结业典礼,他将完成最后的一跳,名为信仰之跃。

“孩子,你即将回到你来的地方,带着我们教会你的东西,去那里打开属于自己的天地。”马里克亲切地拥抱了对方。

和刚来时相比,这位刺客导师的确是要老了许多,张田林拍了拍他的背,轻声念道:“我将躬身于黑暗,服务光明!”

“我们与你同在!”

相熟的人们轮流走过,与张田林一一击掌,以示鼓励。

“好了,临走前我也没什么东西好送给你的,这个训练鹰用的哨子就当作最后的礼物吧。”阿泰尔说,“保重。”

“嗯?这里的东西我能带到救火系统里去?!”脱得只剩下遮羞布的张田林发出惊叹。

“当然可以,你本来就在系统里面。无非这里是‘无想空间(病毒名)’创造的系统裂缝。无所不能的‘真主’根据你目前所处的副本,打造了一个相对应的修练场。也就是说,带走这里的物品并不会影响副本进程。不过真正重要的还是刻进你身体和脑子里的记忆。”

多日不见的杂碎兄再次出现并作出了解释。

“你说的真主是谁?”

“创造这个空间的人。”

“我不是叫你做注解,我是想让你告诉我答案,为什么我会复活,又来到这里。”

“无可奉告。”

“杂碎兄!”

“好吧,等你离开以后,这个空间就会消失。不过哪怕你不想走,它也会在你学业完成后的几天里主动送你离开。唯独只有我,还会作为npc保留,直到你再次遇见危机,进入下一个系统裂缝。我真的只能说这么多。”

“杂碎兄!”

“绝对不能再多了。”

“……”

两个人一开始还只是拉拉扯扯,慢慢的越来越用力,到最后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扭打作一团,看得人目瞪口呆。

半小时后,张田林整理过凌乱的头发,穿回白色的鹰嘴兜战袍,向着眼前所有人深深地鞠了躬,“谢谢大家多年来对我的照顾,你们是我永远的朋友、亲人、导师,即便将来无法再见,但永远会活在我的心中。”

“我们与你同在!”

张田林站到天台的围墙上,伸展开双臂,冲着大家微笑了一会儿,接着向后倾倒,纵跃而下。

在将近四年的学习生涯中,他曾很多次产生过讨厌这里的念头,可直到此刻才蓦然间发现:原来即将离开的自己是如此的不舍。身为一个刺客,不能让泪水这种无聊的东西遮挡自己的视线,可惜,终究还是没能做到。

第十章:追悼会

堂堂一介东厂厂公,居然被民间刺客所杀害,这是自明成祖以来都未曾有过的事。

消息传得飞快,事发才一个晚上,到了第二天中午时分,整个京城里几乎都传遍了这个离奇的案件。

虽说历史上要出个类似狄仁杰那样,富有盛名的神探很难,但这并不妨碍大家都有一颗成为侦探的心。

传言以东厂缉事房为中心,向外辐射式扩散。

一公里范围内的说法是:王公公想成为第二个魏忠贤,所以,在回家的路上被人用刀给捅死了。

经过部分人的推敲,消息传到一公里范围外,版本就成了这样:王公公想成为第二个魏忠贤,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跳出来几个好汉挡住去路。王公公严正以待,本来像他这样的大内高手,要对付三五个好汉根本不在话下,可谁想!对方居然懂得使用‘翻天三十六路奇’这种失传已久的独门功夫。当场就把公公给打得奄奄一息,最后又补了一刀。

继续往外传的时候,很多人对‘翻天三十六路奇’产生了质疑,这种功法失传数千年,几乎就没听说过,不可能会重现江湖。

于是,消息在进入大大小小的胡同前,再次变形——

王公公想成为第二个魏忠贤,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跳出来几个好汉挡住去路。王公公运起武当逍遥功法,严正以待!本来像他这样暗藏不露的大内高手,想要对付三五个普通高手根本不在话下。

可交手后才发现,为首的好汉居然懂得使用少林寺的绝学‘易筋经’!两人争执不下之际,另外两个好汉就走过去捅了他几刀。

这个说法大家普遍比较满意,因为它即体现了那种大事件该有的惊骇气势,同时又满足了人们心中的江湖情节。

任谁都不信,像王承恩那么大的官,居然会被两个人夹住然后一刀毙命,这太平淡了。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想成为第二个魏忠贤,以及事发地点是在回家的路上。

坐着轿子路过街道的官员们,听到路人的议论,大多都很满意。他们再一次赢了,赢在了身份上。

太监注定不能是好人,而敢于不畏强权的,又必定是勇士。

至于后人会如何评价?那都由胜利者书写,不足为虑。

不过话说回来,张田林的死也不是人人都高兴的事,至少有一部分人对此表示遗憾,甚至很伤心。

小白自不必说,一晚上没睡,哭得连眼睛都有些浮肿。负责安慰他的周皇后怀疑自己丈夫是不是精神失常了,以前杀那些重臣的时候,可是连眼皮都不带跳一下的。这么说起来,好像的确失常了近一个月……

除了江小白,有一些正直的官员也不高兴,他们很客观的看待问题。自从王公公成为皇帝身边的一枝独秀以后,很快便打压了那些作风不正的宦官。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他是在排除异己,直到发现他连自己的左膀右臂都惩戒、而跟自己向来不合的大太监方正化、高时明等人却留了下来。

宦官风气为之清明,这才有后来的蒋德璟站出来替他说话。

除此之外,洪承畴也挺难过的,原先皇帝下令让他在缺粮少饷的情况下,率十二万部队开赴宁远地区抵抗清兵(后金)。几次上书奏明实情无效,正郁闷呢。毕竟去是凶多吉少,不去又怕别人弹劾,关键时刻张田林站出来替他挡下了。

当然,他并不知道对方当时的动机。张田林是看过各个官员的功绩后才做出的决定,想法非常的务实——打仗自己不擅长,那就多听听能打的人怎么想。他们既然已经分析出其中有不妥的地方,干嘛非得逼良为娼呢。

其中孙传庭也是张田林重点关注的对象之一,就战绩上看,此人用短短四个月时间击败上一任闯王高迎祥。还连战连捷,会同洪承畴几乎将李自成打到走投无路,跑进山里躲了起来。

这么厉害的人物,居然被莫名其妙的关进了大牢里。

张田林想不通,这跟打英雄联盟是一样的,有王者的大腿不抱,非得用自己青铜的水准,再搭配几个白银,去跟对面的黄金段位死磕。

游戏是可以重开的,输了还能说自己手汗太多、电脑桌太高、鼠标太灵活……历史却无法重来,总不能等李自成闯进了皇宫,再说:其实我之前一直在放水。

哪怕放电也没用,对方照旧磨刀霍霍向猪羊。

所以张田林把孙传庭从诏狱里给放了出来。不仅如此,原先还想委以重任,探讨救国大计。

对于他这位之前素未谋面的朋友,孙传庭还是心存感激的。

无非一切都晚了。

到了正午时分,也就是一天中所谓阳气最旺盛的时候,东厂缉事房前的道路两旁布满了官兵。

外围是顺天府的衙役,他们负责驱散过路百姓,让他们绕道而行,从而维持现场次序。内层则由锦衣卫负责,确保皇帝和大臣们的安全。

缉事房后院的正中央,张田林被人换上了事先准备好的袍子,躺在那里接受人们的‘瞻仰’、‘送别’、‘探视’、‘看乐子’。

“呜呼哀哉!王公公你怎么就走了呢,你这样不负责任的离开,令皇上失去一位忠心耿耿的下属,令国家失去一柱栋梁,令老夫我失去一位挚友啊!”

“是啊,王公公,你睁眼看看,睁眼看看啊,皇上圣德,专程出宫来看你来了!”

哭得最伤心的,反而是几个家里富得流油的贪官。一来是为了作秀,二来也确实带点真感情。

当初张田林当选东厂厂公,可敬献了不少银子,都还没从肉痛中缓过劲来,这倒好,回本的希望彻底没了。还得提前准备另一份‘孝银’给这下一任厂公,真是比窦娥还怨。只哭不晕,已经算是有几分定力了。

也许是他们的真心感动了上天,当说到‘睁眼看看’的时候,张田林居然真的在众目睽睽之下睁开了眼睛,诈尸?!

接下来的场面……简直就是锣鼓喧天、怪叫齐鸣、白帆招展,乱成一团。

第十一章:回归者

“救火系统重启中,角色属性载入,进度条15%”

“25%”

“45%”

“……”

与刚进入大明劫副本时一样,张田林的各项属性开始灌输进王承恩的身体。

但也有不同的地方,这一次衔接过程显然要比之前那次慢得多。

不难理解,将近四年时间的艰苦锻炼,张田林所积累下来的体能属性相较从前有了质的飞跃。

磅礴的力量自丹田涌出,慢慢向着四肢百骸渗透,它们就像养分一样,滋养着身体的每一颗细胞。

腿、手、腰三处的皮肤逐渐收紧,增加的肌肉又令其微微鼓起,看上去非常结实;体内的血管连同心脏,为了适应未来高强度的运动,增大不少,重新开始的心跳变得更加强健有力;肺叶、肝脏、甚至是胃袋都以惊人的速度调整。

“85%”

到了这个时候,进度条的数值跳的越来越慢。

如果说上面那些改变不容易被旁人发现,那么接下来的身体变化就格外明显。

指关节和虎口开始生出厚厚的老茧,头发丝由花白转为乌黑,而其中最神奇的地方是,他的脸凹凸变化,最终定格的神态,看上去少了曾今的和蔼,却又多出了不少威严和冷俊。

“100%”

刹那间,汇聚于丹田处、剩余的力量奔腾而上,直冲大脑,将身体所有细胞再度激活。

到了这一刻,张田林才深深地吸了口气,像是差点被淹死的人一样,大口大口的呼吸。

环顾四周,他马上发现了愣坐在龙椅上的江小白。

“护驾,护驾!”

看着张田林赤着脚下到地面,并朝着皇帝的方向走去。不少侍官开始大喊‘护驾’,身体则很诚实的往后退缩。

其中最勇敢的,应该是那位负责记录《起居注》的史官,桌子和凳子都被慌乱的人群给撞翻了,趴在柱子上写字,还时不时被人撞得用头磕柱,扶正乌纱帽后正要发飙,扭头看到的却是张田林……

其结果自然是被当场吓晕,不过他的副手立马捡起了掉在地上的笔,伸出舌头蘸了蘸笔尖,在小本子上写下浓重的一笔:王承恩诈尸还阳,晕者众。

也就是说,接下来发生什么,没记录下来也怪不到他们头上。

张田林懒得理会,继续朝江小白走去。

此时已有不少锦衣卫挡在了两人中间的位置,侍官们的情绪缓和不少,拼命劝主子离开。

可江小白说什么也不肯走,他觉得自己必须弄明白一件事。

“奴,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田林突然跪地叩拜,这就更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倒是令那些躲在柱子、水缸后面的大臣们顿时放下心来。

懂得觐见礼数,至少说明对方还能沟通。就算他真的是僵尸,那也是一只有礼貌的僵尸,总比那些半句开场白都没有,动不动就立马杀人的怪物要强。

江小白挣脱众人的束缚,推开挡在身前的两个锦衣卫,走上前去,俯下身子急切的说:“你到底还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

在别人看来这个问题是多余的,哪怕复活的王承恩外貌发生了少许改变,但总体上来说还是很容易认出来的。

也只有江小白自己清楚问的到底是什么。如果王承恩还是原来的张田林,应该不至于这么认真地行叩拜礼。毕竟两个人彼此之间都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完全没必要讲究这一套。

张田林双手抱拳,低着头认真的回应,“奴,还是原来的奴。”

这回江小白彻底绝望了,估摸着真正的张田林已死,而真正的王承恩则活了。直到对方又在最后小声地补充了一句,“为了红烧肉。”

“哈哈,太好了!你还活着!”江小白高兴的跳了起来,看得周遭的官员面面相觑,这哪跟哪啊?

追悼会就此收场,不过事情却远没有结束。用张田林的话来说,这才刚刚开始。

到了晚上,乾清宫摆起宴席,受邀的人不多,正是之前打算组‘内阁中的内阁’时,列在名单上的那几位。

能受邀请前往内廷参加宴会,对做臣子的来说绝b称得上是莫大的荣誉。要知道乾清宫相当于皇帝的寝室,除了太监宫女,一般带把的人都进不去。

除非特别召见,那也往往都是些阁老级的人物。

就目前孙传庭、洪承畴以及蒋德璟的资历官阶来说,应该是特例。

晚宴用的菜蔬很普通,每人一张桌子,上面四菜一汤加一壶酒。这个年头的尚食局‘试吃员’很轻松,需要试毒的食物不多,中奖的概率也低,花不了几分钟就能下班吃饭。

连负责在一旁斟酒服侍的宦官们也一同遣走后,五个人才开始真正的话题。

最紧要的自然是军事上的情况。

大局势大家都明白,北方后金自皇太极上位以后,改国号为‘清’,一路风骚走位,将朝(鲜)纳入其附属国,又在崇祯九年彻底征服了代表蒙古东部势力的察哈尔部。

目前除了明廷,已再无任何势力能与之一争高下。

而随着熊延弼、袁崇焕、毛文龙、卢象升等将星的一一陨落,宁锦防线形同虚设,只留下吴三桂掌握的关宁铁骑,还在山海关驻守,发挥着一定的牵制作用。

没错,仅仅只能是牵制,山海关靠海而立,只能充当京津地区东侧的门户。察哈尔部的献印投降,已为‘清’创造了迂回至北方再进击明廷京城的客观条件。

除了这个大麻烦,另一个更为头痛的便是各地起义军,他们在明廷腹地一次次的死灰复燃。

无形中与‘清’形成了南北夹击之势,往往顾得了这头却又顾不了那一头。

为了改变这个局面,哪怕暂时性的也好,张田林提议,建立北大营与南大营,采取固本防守的姿态。由洪承畴经略北大营,孙传庭升任五省督师,统筹南大营。

对于这个设想,其他人都没什么意见。唯一担心的是粮饷问题,没钱、没饭吃就意味着没有兵源。

张田林信誓旦旦的表示:几个月内,他不仅可以解决粮饷问题,还要送一份大礼给洪承畴,为他建立北大营争取时间。到时候,清国的日子就没那么舒坦了。

第十二章:无知者,大德

“农民军乃一群乌合之众,我只需五千精兵即可将之剿灭,不足为虑。”

半壶酒下肚,孙传庭开始在自己的位置上放狠话。

一旁的蒋德璟听不下去,他是个老实人,考虑到当初袁崇焕也是牛气哄哄的在皇帝面前说‘只需五年,可绝后金之患’,结果当然是被凌迟,还分其肉给京城里的百姓食用。这样血淋淋的教训,孙督师咋就心眼这么大呢?还在那里吹牛。

不过紧接着,他就再也不必为对方的‘自负’伤脑筋了,因为孙传庭没再继续往下吹,而是转为抱怨,对象竟然还是皇帝。

“当初若不是圣上将微臣回调京师,给了李自成那闯贼喘息的机会,现如今哪还有反贼之患。”

此话一出,江小白还在那淡定的吃菜,无动于衷。蒋德璟就再也坐不住了,赶紧跑到席座外,跪地打圆场,“皇上,孙将军不胜酒力,尽说些胡话。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对面席位上的洪承畴侧着身子,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连连摇头。

两人的关系说不上好,但也绝不差。之所以要看不起人似的侧目以对,则完全是因为承畴老兄的左眼长得有点邪性,瞳孔往外瞥,而且幅度有点大。说通俗些,只有当他侧身坐着,才能算正眼看你。

到了这个时候,张田林也明白到一件事:原来大臣们个个身怀绝技,难怪空有一身真本事也不招皇帝待见。

好在当前坐在主位上的是江小白,别人说什么都不在乎,可要是换做历史上任何一位真正的皇帝?那绝对受不了这种冷嘲热讽。

类似于孙传庭这样的,放出来用不了太多日子,就又得被关进去。

历史上说唐太宗李世民纳谏如流,连魏征这样的直肠癌患者都忍受得了,他来准没问题。

话倒是不假,但历史真的是否如此还有待考证,毕竟谁都没去现场看过。

最正面的例子是,魏征说造宫殿劳民伤财,希望皇帝不要继续下去。

李世民说:“然。”

隔一个月,魏征又说造宫殿劳民伤财,希望皇帝真的不要再继续下去。

李世民说:“然。”

几个月后……

答案还是‘然’。

纳谏如流的说法完全成立,而且为了给魏征老兄增加业务量,可谓是用心良苦,采纳后继续造他的宫殿。从而得以让对方有话题再接再厉,不至于冷场。

说白了,皇帝虽自称天子,但绝不会对天叫‘妈’。那是神经病干的事,他们也是人他(妈)生的,都有自己的脾气。

不把他们当人看,是很多大臣都会犯的错误。

张田林虽然历史水平依旧停留在最初的阶段,不过当刺客的时间长了,也能摸索出一点道道来。他觉得要做一位能影响整个时代的权臣,就必须抛开‘贤’字,八面玲珑才行。

这跟现代企业家们讲的‘抛开面子’是同一个道理。

明朝的贤臣有不少:像洪武年间辞官后回家插秧的吏部尚书吴琳;宣德年间因清廉而应百姓要求三次留任苏州知府的况钟等等。

最有名的是海瑞,这位仁兄可以为百姓怼天怼地怼皇上,就这么说吧,你不用告诉他祸祸百姓的是谁,只要跟他说那人在哪。堪称官场上的平头哥。

他们的精神值得所有后世人学习与敬仰。可惜他们在历史上所发挥的作用却实在微乎其微。

唯一一个即清廉自守,又做出过大成绩的,也就剩于谦了。不过也多半是时势造英雄,没有土木堡之变,或许他永远只能落得清廉的美名。

真正厉害的狠角色是谁?正如星爷《九品芝麻官》里的《青天秘籍》所说,想要当一个清官,那你就必须比奸臣还要奸。

这跟曹操的大忠似奸理论如出一辙。

明朝也不乏这样的勇士,后人如何评价他们无所谓,当朝同僚如何鄙视他们也不打紧。

或许,在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虽千万人,吾往矣!”

就如同胡宗宪,和历史上荣获‘大贪官驰名商标’的严嵩,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他一直被当朝同僚说成‘严党’,因而遭到唾弃、辱骂甚至最终还为此丧命。

一点没冤枉他,确实如此。可就是这样一个‘奸臣’,靠其上下打点的功力,死活为戚继光、俞大猷创造了优良条件。结果是,荡平了多年来为祸浙江、福建沿海一带的‘倭患’。

简单点说,没有胡宗宪就真出不了戚继光,没有戚继光,倭寇何时灭?谁都说不清。

但后人只会记得戚继光却不知有胡宗宪。

这样的人堪称‘猛士’,因为他敢于和权奸同流却不合污,不顾名节却务实为民。

说到底,即便是大明末年,也绝不乏将星闪耀。可惜他们空有一身抱负与才干,却太过注重自身的气节,终导致家破人亡朝廷覆灭。

张田林学习‘忍耐’课程时就领悟到了这一点。

用当代流行的话来说,就是别太拿自己当回事,多为别人考虑考虑。

整天和老板、上司对着干,下岗后甩出一句‘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即便真有大才。谁赢了?谁都没赢。非得说出个胜利者来,那也是搞竞争的对头公司赢了。

历史上的崇祯也很无奈啊,整天被人冠以‘刚愎自用’的高帽。好像皇帝就不能有人权,谁骂我我还得宠谁。

这种事连孔圣人都做不出来,他和他弟子的对话中有一句名言:前半句是‘以德报怨’。大家鼓掌,确实是圣人风度,照这个说法,今天抢了圣人拉车的牛,明天人家还得再送你一头。

所以下半句才是重点,‘何以报德?’

连起就是“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不记别人的仇,反而给他好处,那你拿什么东西来回报对你有恩的人?

绕了那么大一个弯后,张田林突然发现,诱骗自己进入副本的那两个主神,绝对有心机啊!

江小白当崇祯再适合不过了。因为小孩子还没有自己的主张,你只要年纪比他大上那么几轮,长满络腮胡子,他就会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这一点连蒋德璟都不得不服,因为江小白最后只说了一句:“嗯,我知道错了,继续吃饭吧。哦,对了,你们还想不想再加盘红烧肉?”

闻言,蒋德璟真个是老泪纵横,跪在地上迟迟不肯起身,一边叩拜,一边大喊:“圣主啊!我大明中兴有望矣!”

就连孙传庭也瞬间酒醒,跪在地上,铿锵有力的回应:“圣上,刚才是微臣一时糊涂。此次前往潼关督师,必当竭尽所能,肝脑涂地为止!”

第十三章:迷一样的存在

晚宴结束,在侍官们的带领下,两位瞬间成为封疆大吏的武官被送出了紫禁城。

同来的蒋德璟则被留了下来。

张田林想从这位天天嚷着‘反腐’的同道中人嘴里,听取一些意见。

五省督师、北大营经略这样的骇人头衔是封出去了不假,可惜有名无实,没有相对应的粮饷支撑,刚走的那两位也多半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问题很突出也很复杂。

钱从哪里来?再往老百姓身上抠的话,那就等同于继续为李闯造势。

所以张田林想到了‘反腐’,说到底,那些富可敌国的贪官简直就是备用粮仓啊。做了坏事还能被人赞颂,这样的好事谁不想干?

难就难在这帮家伙比猴还精,自己贪还不够,必须带着一大帮子人一起贪。意思是说:“你想打击我?那就得做好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准备!”

说他们毫无优点,那就有失偏颇了。

至少还是很仗义的嘛,张田林觉得自己在现实世界中穷得叮当响,可就是没遇见一个能分享经验,共同致富的人。更别说是直接拉兄弟一把,现成分红的。

凭心而论,要不是这帮家伙不分时宜、不分场合的贪,甚至还间接引起了民变,张田林本打算和他们交个朋友,互相探讨一下致富经。

在历史的色彩中,永远都是这样。不单只有黑与白,应该说那是连五颜六色都无法形容的。唯一的真理只得一个:你妨碍到我了,那我就必须干掉你。

蒋德璟和张田林不同,书香门第,祖上都很正直,一代一代熬下来的精神,导致他的腿脚很不利索,哪怕有一大堆银子在眼前晃悠,也照样跪不下去。

所以他的回答完全体现了‘海瑞精神’,对在场的两位直言不讳,“臣经过反复查阅(偷看)户部报表,贪者分一文一武。是他们导致民穷财尽,沦为反贼。错不在民,而在这一文一武里头。”

“德璟兄,以后你就别再去偷看户部账册了,那些都是假的,存心放在那里供人参考。内部的记录东厂有一份,明天我让人捎给你。”

“啊?还有这种事……不过那一文一武错不了。”

“嘘!先等一会,皇上已经睡着了。”

蒋德璟朝龙塌方向看了看,不仅睡着了,还在那说梦话。估计是昨天晚上收到张田林遇刺的消息,彻夜未眠,这会儿困意爆发了。

“那我们是不是该离开这里,让圣上好好休息?”

点了点头,张田林突然抓起一只筷子,往乾清宫的大门方向射去。出手风驰电掣,筷子被他玩绝了,一闪之间,透过大门微微开启的缝隙,射到了外头。

随即,门外响起一阵阴阳怪气的呼痛声,“哇呀!谁人暗算我。”

“还不快给我滚进来!”张田林冲着门外大吼,“他娘的,哪个部门让你来偷听的。”

话音落下,还真就踉踉跄跄闯进来一个侍官,立马跪在地上求饶,“王公公饶命,没人叫我来,是我自个来的。”

“哈?你还自个来的……轻功练到第几重天了?”

“公公恕罪,那个……那个小的没练过轻功。”

“你没练轻功还能自个混到门外?那就是说徐应元(贴身太监)那个王八蛋在开小差咯。”

“没有,没有!王公公冤枉啊,不关徐公公的事,他毫不知情,真是我误打误撞闯过来的。”

看着对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样子,张田林走过去,来到对方跟前,莫名其妙地问:“刚才被筷子打中的地方还痛不痛啊?”

“不疼了,不疼了,谢谢王公公赏筷。”

“大家都是苦命的人,我不为难你。不过你记住,下次再敢乱来,飞过来的就不是筷子了。”

这话说得他好像能在乾清宫里找到别的武器一样,自古就只有带刀侍卫,没听说过还有带刀太监的。

不过那个犯错的小侍官哪敢反驳,连连磕头,“谢谢王公公开恩,谢谢王公公开恩。”

“走吧,告诉叫你来的那一位,等到山河破碎的那一天,大家都得死。让他把招子放得远一点!”

“是!小的知道了。”

看着侍官浑身颤抖的退了出去,张田林深深的叹了口气。如果按照马里克教他的准则,刚才他不应该留手,因为出手就意味着暴露实力,而刺客最忌讳自己的各种数据被他人所掌握。

那么一来,有些别有用心的对手,很可能会针对性的实施报复。

黑暗的世界,没有仁慈可言。

然而张田林的骨子里就做不到这一点,毕竟他出生的地方,是一个安平祥和的社会。

多年在公司底层挣扎,导致他见着对方害怕得发抖时,居然联想到了曾今的自己,那种无助和弱小非常熟悉。

“王公公宽仁为怀,实让老夫敬佩。”

德璟兄抱拳行礼,能让一个老实人这样说,证明这件事做得也没错。

而紧接着,系统也给出了属于它的答案:

“叮!”

体:(117/200)0;智:(19/200)0;德:(0/200)20!

德相应属性:

幸运值(0/100)10!

威望(0/100)10!

体相应属性:

武力值(97/100)0

血条(20/100)0

智相应属性:

知识(19/100)0

(军事)智谋(0/100)0

第一次看到隐藏属性加分,张田林大为吃惊,同时也表示不服,好端端的,干嘛自己的知识只得19分?

除了武力值是从病毒那得来的好处,其它数据真可谓是惨不忍睹。

不过很快,他就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幸运值’上面。

这玩意儿在很多游戏当中都有,可偏偏搞不清它到底有什么作用。

“会不会幸运值到100,也就意味着皇太极突然暴毙,李自成突然宋江附体,贪官们突然洗心革面?”

正当张田林努力猜想的时候,系统界面又跳出了一个选项——很想知道答案?系统最近更新提示:讨论群出炉了,亲们可以在群中互相探讨副本中的经验心得,努力活下去吧。

“讨论群?!”

救火系统最不靠谱的地方就在于想一出是一出。

也难怪张田林发出这样的感慨,“特么这副本完全还处在内测期吧,这就敢拉人到里面来玩命了?!那么不专业不厚道还能当系统编程?!”

“王公公你是在跟我说话吗?”蒋德璟实在听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即便他已经很认真的思考过这番话。

“哦,没什么,我就是刚复活,脑子时不时会抽筋。我去叫侍官们过来服侍皇上睡觉,时辰不早了,咱们两个也回去吧,边走边说。”

第十四章:忙碌

按照规制,受传唤进入内廷的官员除了必须佩带牙牌外,在出紫禁城前还得由专门的侍官陪同带领。

张田林特意叫来了自己安插在内廷办事的鲁四作‘侍引’,别人有卧底,他也有。无非当初还不够专业,谁衷心或表面上看起来衷心就用。

“(王)公公,最近几天徐应元那边动静比较大,外头都在花重金买有关你的消息。尤其是今天您吉星高照、死而复生。花钱买你消息的人都排起长龙了。”鲁四手提灯笼,走在两人的前面,低着头说,“需不需要小的安排人手摸个底,看究竟有哪些人在买您的消息,到时候搞一份名单?”

听他的语气,大有‘别看今天闹得欢,小心将来拉清单’的不屑意味。

这明摆着是在表衷心。

可张田林的回答却让人大跌眼镜,“这么好的买卖,你也得赶紧开张。赚了钱三七开,我再给你一些有关我目前身体状况的一手资料。”

俯身在鲁四耳边嘀嘀咕咕讲了好一阵,张田林这才直起身子,转而对一旁的蒋德璟笑道,“没办法,人心太乱。”

“是啊,朝廷乱,人心更乱。”蒋德璟拱了拱手,继续道,“说实在话,有王公公坐镇中枢,反而让我们放心不少。现在一南一北两大营,都得由您从中周旋,才能令他们有条件扎稳根基。”

“蒋阁老过奖了。”

“阁老?”蒋德璟愣愣地看了对方一会儿,瞬间把持不住,慌乱了起来,“王公公可不能乱盖啊。”

“这是皇上的意思,过几天就会有诏令,改任你为户部尚书,晋文渊阁大学士入阁。到时候,天下钱粮的问题,就有劳您了。”

“如此重任实在……”

蒋德璟此刻的苦瓜脸绝不是装的。

要知道户部这个烂摊子,早已跟菜市口小贩们手中的臭豆腐齐名。讲得形象些,让人当户部尚书和赶人跳茅坑没什么两样。

“德璟兄放心,有我在,这事担保没人敢反对。”

看着张田林脸上十分严肃的表情,显然不是在开玩笑。蒋德璟惊颤地瞪大了眼睛,心中叫苦不跌,“想反对的不是别人,而是我呀!”

当然,想归想,做人还是不能太坦白滴。至少得绕个九转十八弯后,再找准恰当的理由,阐述自己无法胜任这么伟大的工作。

也就在蒋德璟极力思考的时候,三人已来到了城墙下的掖门,守卫看过两块牙牌挥了挥手放行。

等到出门后再没旁人了,张田林才问,“德璟兄为何从刚才起就一副愁容啊?”

“哦,想起家中的猪今天还没投饲料。”

“你还养猪?”

“额,事情是这样的,我二婶隔壁领居家的小舅子……就这样,所以说没饲料真的养不大一头猪。”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户部里已经没钱了。”张田林笑了笑,“不过很快又会有,你只要负责将这笔钱调度到该用的地方就行,尤其是两大营的开支绝不能含糊。至于这钱怎么来、从哪里来,都是我的事。从今天起,咱们四个人分工合作,齐力挽救大明危机。”

“王公公,那老夫我就静待佳音了。”说完后想了想,蒋德璟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需要多久,大概会有多少银两入库?”

“你觉得建立两大营需要多少钱?”

“老夫也曾立过战功。按照建制,每个士兵年耗银三两,而每营编制初步估算在二十万众,饷银需求在一百二十万两。除此之外,神机(火器)、马匹、粮草以常例估计,大致在八十万两。虽然这笔钱不需要立即投入,但两位督师的前期费用应该不低于六十万两,这可不是小数目啊。我托人从户部带来的消息,现今国库存银恐怕不足三十万两。”

“不用‘恐怕’了,其实国库里只有五万两。”

“啊?!那王公公你如何能筹集这么大的空缺?”

“半个月,我给你两千万两!这是朝廷最后一搏,兴亡可都在一念之间了。”

“王公公,恕我眼光短浅……莫非您是铁了心打算明抢?”

“当然不是,等着瞧吧。”

张田林阴恻恻的笑着,看得蒋德璟不禁打了个寒颤。

回到府邸,刘全率领着十几位家丁以及二十多个丫鬟,正在里里外外进行整理。

白天的时候,棺材和灵堂都已布置妥当,谁想这人又活了,只能重新撤走。

这地方原先是魏忠贤名下的一所房产。当年九千九百岁,好大但不喜功。

因为就他那点‘功’实在不怎么光彩,再加上谁都不喜欢往自己脸上抹黑,所以只能一味地专注于‘好大’上面。

府邸主体建筑分为中、东、西三路,由轴线“串”着多进四合院,组成一个庞大的建筑群。

往简单点说就是住上三五百个人也不成问题。

每每走进家门,张田林就由衷地羡慕嫉妒恨,自己租来的房子都还没此处澡堂来得大。

可能是感觉太浪费了吧,他把刘全叫到身边,给了一道特殊的命令。

明天起,到大街小巷张贴告示招工,要求有以下几点:

一、别的都不要,只要杀猪的。

二、没妻室的从优录取;上无老下无小的免检。

三、男女不限,年龄16~25岁。

四、工资每月五两

五、伤残人士、智障勿扰,最终解释权归‘王府’所有。

“公公,咱没养猪啊。”刘全子承父业当了管家,虽然上岗就业时间还不长,但只要眼睛不瞎,养没养猪这种事总是能弄清楚的。

“咳!”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张田林觉得身心疲惫,自顾自往卧室方向走去,“明天记得去贴招工告示就行,以后有时间多看点书吧,自然就会懂的。”

一天下来,也不得休息,当张田林躺到床上的时候,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畅。

趁着睡觉前还有些精力,再加之好奇心作祟。他最终还是点开了系统,主界面右上方确实多了一个‘探讨群’选项。

时间都快到晚上十一点了,探讨群里还会有多少人呢?抱着这样的疑惑,张田林点下了按钮。

第十五章:讨论群真~哔~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有网络的地方就有人,很多人,所以最大的江湖就隐藏在网络之间。

看似不显山不露水,一旦到了华山论剑时,那什么妖魔鬼怪、大罗金仙都冒出来了。

讨论群就是不折不扣的华山。

像张田林这样谈钱没钱,讲感情没女人的典型单身狗。时常会以独行侠的身份,走进江湖瞧一瞧,看一看。

尤其是在眼下这种要命的副本里头,照估计讨论群应该是更加的异彩纷呈,黑暗无比。

好在张田林是骨灰级的屌丝,意味着在不需要花钱的地方,他总显得比较专业。再加上当了四年刺客以后,忍耐力怎么说也应该是到了百毒不侵的神农级别。

应对花招层出不穷、犯规屡禁不止的武林大会?完全不成问题。

而就以往的经验来判断,每场论剑的参与者大致可分为这样几个门派。

空瞳派:人数最多,以眼内无神、麻木不仁为特点。

独门绝技:不管你们讲什么,我都不在意。

门下弟子构成:潜水员。

掌门人:核动力潜水艇。(座右铭:我几乎不需要浮上水面换气)

全真派:以求真、打假为己任。

独门绝技:见缝插针,鸡蛋里挑骨头。

门下弟子构成:卫道士。

掌门人:江湖百晓生。(座右铭:就概率学上讲,你所说的每一句话,其正确率最多只有999%)

毒龙教:神龙见首不见尾,突然蹦出来吓人。

独门绝技:有理没理,先吃我一记五毒化骨散。

门下弟子构成:喷子。

掌门人:大型农药喷洒机。(座右铭:这世上就没我喷不到的死角)

金英门:人数在精不在多。

独门绝技:撒钱、撒经验。

门下弟子构成:土豪、行业领域佼佼者

掌门人:霸道总栽。(座右铭:你可以看不起我,但我必须用钱来砸到你爱我。)

雾隐门:如梦如幻深藏雾中,你永远看不清他们真实的脸

独门绝技:美颜、化妆、撒娇、抱大腿

门下弟子构成:美女、女装男士

掌门人:厚重学网红脸。(座右铭:哇!呀!啊!)

对于纵横江湖的这五大派,张田林称得上是了如指掌。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参杂其中的小门小户,张田林属于点苍派,时常做些暖贴、水经验、附和之类的事,点到为止嘛。

由于帮派小,门规松散,所以偶尔也会出现突然跳槽到五大派的现象。

比如眼下这个讨论群,把人严格地分成了三六九等。

这在现实社会中应该也算稀松平常,好在糊了层纸,粉饰太平。只要不戳破、不看破,总体上来说还是人人平等的。

可负责系统编程的主神们很务实,或者说很懒,连薄薄的窗户纸都懒得盖上一层,直接规定:任务进度条前十名可以无限制发言,第十一名到第一百名,隔十分钟可发言一次,发言字数不得超过100字。

100名以外的?十二小时发言一次,发言字数精简在十个字。

或者,你可以用奖励积分购买额外的喇叭发言,价格是10点奖励积分一个喇叭。也可以用2点奖励积分发私信给任何人,回复不需要积分,发起者继续问问题,又要扣除2点积分。

这还不算完,讨论群还能发起‘有偿话题’。

发起人必须是进度条排行进入前一百名的人,比如第九名可以用10点积分,开设一个话题。

相当于一篇帖子,当然多半是副本攻略,主体内容隐藏,进去后看个开头大家能在里面发言。实在想看内容的,可以支付楼主设置的积分价格,额度设置上限最高为1000积分。

也就是说,只要排名靠前,就能通过讨论群赚额外的积分。

眼下最热门的就是排名第一位,‘尧舜’组合发起的帖子。

标题很吸引人《你想让进度条变正数吗》

这个命题简直可以做反问句:你难道不想让进度条变正数吗?

张田林肯定也想,点进去后由于没提前带好太阳眼镜,差点被闪瞎狗眼,从独行侠沦为盲侠。

因为帖子的隐藏部分标价是1000积分,公共免费部分内容一句话:“我们是这样做的。”

底下是五花八门的评论,囊括起来意思只有一个——这么高的价格,万一被骗怎么办?

保障肯定是没有的,交了1000积分,隐藏部分哪怕只有‘骗你的’三个字,照样没处喊冤。

面对这样的情况,五大门派自然都要出手。

“还是人吗?副本进度关系到每个参加者的生死,有好的攻略不分享,还想靠这个大捞一笔,简直猪狗不如。”

“楼上兄弟正解。”

“……”

“支持,顶!”

“那个189楼,自己不行就非得要别人告诉你吗?他们又不是你爸妈。”

“楼上几个意思,难道还是189楼错了?”回复(喇叭):“不是谁错了,而是这世界就是这样的。”

“大家还是去看《终极攻略》那个帖子吧,排名第十九位写的,价格公道。”

“谁来救救我们,我是xx网xxx主播,有谁以前看过我的直播吗?如果能帮我们完成副本,回到现实,我愿意做他女朋友。”

“楼上智商不在线?在副本里大家不是高官就是皇帝,要什么女人没有?谁还稀罕你!”

“……”

“谁给私信,能帮我们通一下关,进度条快到底了。只要能救我,回到现实世界我给一千万。”

“楼上的私信,排名七十六,把你系统里的现实资料发给我看看先。”

“排名十八,大家私信,我们有办法,就看怎么交易。”

“都疯了吗?这个时候还想着钱,大家可是等答案救命的啊。”

“……”

“389楼,你说的这么好听,在现实世界里要是有人找你救命,你扪心自问会救吗?别轮到自己快不行了,才想着让别人当圣母。”

“楼上正解!”

一条条回复看得张田林心惊肉跳,他明白到一件事:这里并不是华山论剑,而是决战紫禁之巅!

风险和机遇是并存的,有关任务奖励积分的事,系统说得很明确。哪怕在这个副本里花不完,也可以累计到下一个副本。

而积分多就意味着通关各个副本的几率越大,这是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的事。

张田林下定了决心,自己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跻身入排名前一百位,而且名次越靠前越好!也只有这样,他才能成为游戏里的大捞家。

至于很多帖子里公开抛售的攻略,换成以前,他也会心动。现在则不可同日而语,因为他现在是一位大师。

虽说大师级的刺客和政治不沾边,但凡是能在一条道上走出名堂来的人,都会有自己的觉悟。

历史上对此有个专用名词叫‘悟道’。

道不同,但测类旁通,殊途同归。

第十六章:生财之道

殊途同归的讲法有很多种。

最简单的例子是从s东去京城,自南向北,坐车、骑马、跑步都无可厚非。

但你非说有人自s东出发,绕道太平洋,横穿m国,撒泡尿后越过大西洋,再经北极圈和北极熊合个影,抱着被饿死、困死的觉悟横跨西伯利亚无人区抵达京城,是错的。那也说不过去。

毕竟路是自己走的,而地球是圆的。

张田林的计划从他复活那一刻开始,死而复生是他此刻最大的筹码。

大明缺钱,而且是很缺钱。这一点他知道,皇太极也知道;李自成就更不用说了,他曾今是替朝廷传递公文的驿卒,明廷不缺钱他就不会下岗,不下岗谁还有这闲工夫搞起义?指不定眼下正在哪个地方镇压起义呢。

正因为大家都知道朝廷缺钱,所以皇太极采用了打消耗战的手段。不决战,但三天两头来京城闹,消耗你的兵粮。

李自成则打着‘均田免赋’的旗号,存心要把没钱的老板赶下台,自己当老板。其实他也没钱,好在他没负担——没有几百万亲戚在那里嗷嗷待哺。

有人会说,几百万亲戚夸张了。到了崇祯那会儿,有特权的贵族少说也有两百万。

他们不仅霸占了老板姓的田地,赋税全免,家里富得流油了还整天指着朝廷划拨点款项,为自己奢靡的生活锦上添花。

穷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公平,是残忍的对比。

朱元璋开国的时候,连年战争搞得老百姓比崇祯那会还穷,但也没见人天天闹腾,嚷着搞起义。因为放眼望去,你看得见的所有人,都穷!

说通俗一些,哪怕要搞起义,抢个劫什么的,你还真就连对象都找不到。

现在不一样了,两百万世袭功臣、皇亲国戚,就活生生的摆在那里。

搁谁身上都一样,快饿死的时候看到有人还吃着火锅唱着歌,不搞他们搞谁?人不能让尿给憋死。

其实两头为难的恰恰就是皇帝,他不能自废贵族体制,毕竟七大姑八大姨的,实在下不去手。但也不能等着老百姓自己动手,毕竟朝廷不是自助餐厅。

这一点从崇祯几次下罪己诏就看得出来,他再三表明:老百姓搞起义是有理的,都是朕赤胆忠心的子民,我愿意原谅你们。

到后来,只要肯服从招安,他连烧了他家祖坟的张献忠都能宽恕。

皇帝做到这份上,也只能用孤家寡人来形容了。

好在张田林的真实成分也是赤农,他可以放开手脚来搞皇亲国戚。

当然,和起义军一样靠明抢是万万不行的,大臣们也不傻,替你做事你还抢人家工资,那是隋炀帝干的事,弄不好就会产生军阀四起的局面。

单就这一点而言,当初魏忠贤做得还算不错,拉拢一批,打击一批。唯一的缺陷是劫富但不济贫,导致此事失了人心,他也被骂成了狗。

张田林倒不怕自己被别人说成魏忠贤二号,事实上人家私底下早这么骂了。

真正的问题来自于他的上一任没掌握好火候,不仅没有,甚至还做到了杀鸡取卵、竭泽而渔的地步。

他看过账册,当初魏忠贤得来的钱多半是卖官售爵所得。

要知道‘官位’不是快速消耗品,一块肥皂、一袋洗衣液或许只能用几天,但买官的人少说能活几年甚至几十年。

一个县衙总不能安插三四个县太爷吧,张田林不介意,那些买官的不答应。只听说过三妻四妾,也就是一个人买几个官来当,却从没听说过三、四个男人同娶一个老婆的。

如此一来,生了娃(搜刮到民脂民膏)算谁的?

说到这一点就更不得不佩服魏忠贤了,考虑到那个时代还没有提前消费的观念。手头上的官位出售一空之后,他依然带领着众多干儿子兢兢业业,想破脑袋且在理论脱离实际的情况下,搞出了一套预售官位体系。

用葛优的话来说,就是张田林来迟了一步,人家已经把官位卖到五十年之后了。

着实体现了其卓越的钻研精神和职业素养。

跟这样的专业人士比,张田林自觉是输了,而且输得心服口服。只能另辟蹊径,搞别的圈钱办法。

而除了权、钱、女人,还有什么东西是能让人极度渴望持有且不想失去的?

那就是生命。

免死金牌这种被玩烂的东西肯定是没人要的,明庭都自身难保了,谁还信这一套。

可假如有一种能让人延年益寿的仙药,那就大不一样了。

生命是享受钱和权的基础,相当于是‘1’,没有它,后面再多n个‘0’也白搭。

像某句歌词里唱的,大家真的都很想再活500年。

当然了,这原先顶多只能是一个构思,无法付诸行动。再怎么说,大明劫也是一个现实类题材的副本,没有修仙炼丹的说法。

不过张田林被刺杀,隔天又在百官们的监督下复活,还连带着看上去年轻了几岁。这一切都已为他的敛财计划创造了不可多得的条件。

第一步的理论基础有了,接下来就是造势,大肆宣扬。

第二步是准备货品。

这一点也难不倒张田林,多日以来,他得空就会翻看系统积分商店,里面有两种诡异的东西。在一般游戏里也常见,但这么神圣的救火系统还卖这种东西,就只能说负责编程的主神具有相当深厚的宅男功底。

其中一个东西名叫染色药水,只要5点任务积分就能买到500毫升同一类颜色的药剂(一斤),每次使用只需50毫升,让npc喝下以后可以改变其头发的颜色。

另一样物品名为整容药水,价格稍微高了一点,但也不贵,10点任务积分也能买到500毫升瓶装,使用量也是50毫升,事先调整好参数,可以让npc喝下后对其进行轻微整容。

以上两种东西都只能用于改变npc的外貌,但无法改变其实际年龄、思维、性格、身体缺陷等等。一般都使用在女性npc身上,用来满足各方面的……审美需求。

如果不是自己的身份比较特殊,张田林还是很欣赏这两件物品的,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只能看着这两件特殊物品骂娘。

现在好了,也算是废物利用,只待时机成熟就能开张。

而就张田林的估计,他被刺杀的消息能传播得这么快,复活的消息肯定会传得更快更广!

第十七章:有话好好说

王(公公)府的招聘榜文一经张贴,便引起了轩然大波,前来投奔的人络绎不绝。

不管是不是杀猪的,只要自己的工作能和猪沾上一点边的人都来了。

这帮家伙曾今可能不止一次的在背地里咒骂过阉党,可当他们自己也具有成为‘阉党’的可能性时,却都表现得非常积极。

大抵是担心这么好的工作会落到那些坏人手里、为祸苍生,而就一般情况来说,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人,都或多或少有点本性不够纯良,所以大家必须自己去应聘。

不耻成为阉党也一定要把王公公拉向正途。这是深深潜藏在大家心中的决心,即便一份杀猪的工作实在没那么大的权限。

三四天的时间,王府西侧一个四合院里就住满了等待工作的人,少说也有六七十个,都自称是杀猪方面的老行家。

上完早朝回到家,张田林一脸自得地从轿子里走了出来,刘全在前边引路,见家主这么高兴便忍不住问:“公公,今天有什么喜事吗?”

“没什么,这两天居然没有大臣弹劾我。”

张田林的话毫无夸张的成分,因为放在往日,他哪怕是雇佣几个看家护院的下人都能被别有用心的大臣们说成是招兵买马、意图不轨。

往严重里说,还很可能靠几十个家丁造反,打进有几千人护卫的紫禁城里。

不过今次可大不一样了,招聘榜文发布那么久,愣是没有任何一位大臣站出来数落自己。可见,他死而复生且暗藏仙丹的消息已经开始发挥效力。

“我的公公诶,没人弹劾你就能把你高兴成这样,我一个做管家的都看不下去了。要是哪天又有大臣前来拜见,您不想见的,我就把他们乱棍打出去,为您出气。”

“别,以后前来拜见的臣公都是贵客,你要给我招待好。”

“得嘞,一切照您吩咐办。”点过头,刘全又给正在大厅里等候的丫鬟招了招手。

两个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丫头赶紧跑上来接过张田林脱下的紫貂皮袄,这种大衣保暖,但也十分厚重。两个丫头年纪小、力气也小,一时没抓稳,将衣服的一角拖到了地上,导致染上尘土的地方灰白色一片,看上去非常显眼。

刘全看见了,上去就要打,不过刚举起的手臂很快就被张田林给一把抓住了,“你干什么?”

“这两个狗东西不长眼,把公公您的大衣都给弄脏了。”

“不过是弄脏件衣服,有必要打人吗?”

“家主饶命!家主饶命!”两个丫头捧着皮袄,低着头求饶。

张田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没你们的事了,把衣服去收起来吧。”

“公公,您就是宅心仁厚,简直可比仙灵转世、神仙下凡……”

“别给我扯淡,要是刚才那两个换成你女儿你也打?”

“这……”

“你给我记住了,以后进府的就是咱们自己家人,大家务必团结一致,互帮互助。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小错误而打人,那你怎么打他们,到时候我就怎么打你。外边怎么样我管不着,但我们这里必须这样,懂了吗?当然,有偷鸡摸狗的事另算。”

张田林故意把自己的嗓门提得很高。

听见他说话的下人们一个个都是感激涕零。

冷不防刘全却冒出了这样一句,“公公,小的知道错了,那您要不要过去看看刚来的那帮‘家人’?西厢翠竹轩已经住满了‘家人’,都是来应聘杀猪的。”

闻言,张田林眼皮直抽抽,这种拿他的话来恶心他自己的恶劣行径……发自内心的讲,还真想海扁刘全一顿,可几秒钟前刚甩出口的那套‘说辞’尤绕在耳,这么快反水显得很不地道。甚至还有说话像放屁之嫌,毕竟,在刚才那套动人的理论之下,刘全也是家人,而他又没偷鸡摸狗。

“嗯!”张田林无奈地将这口气压回肚子里消化,转过身往西厢那边走,“去看看吧。”

“好嘞,刘福!赶紧跑过去通知翠竹轩那边,就说马上要面试了,让大家准备准备。哦对了,也别忘了提醒,公公来了,亲人就有了。”

“是!”

望着刘福小跑而去的身影,张田林决定趁着哪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好好修理修理管家,居然没完没了还。

半个时辰后,招聘会最后一道程序‘面试’,正式拉开了序幕。

作为惟一一个面试审核员,张田林坐在厅堂正上方的主位上,刘全则站在一旁负责指挥现场家丁维护次序。

所有应聘人员在大厅外头的走廊上排起了一字长龙。

排位不分先后,第一个进来的人,黑熊般一身粗肉,铁牛似遍体顽皮。交加一字赤黄眉,双眼赤丝乱系。怒发浑如铁刷,狰狞好似狻猊、声若巨雷,“俺是黑风寨来的,使得一对好板斧……”

“等会,等会,兄台你确定没走错片场?”张田林一脸震惊地看着对方,忍不住问,“我们招聘杀猪的,你一梁山好汉到这里来作甚?”

“洒家真是杀猪的。”

“那你知不知道现在是哪朝哪代?开口还‘洒家’呢,不会是几百年前穿越过来的吧?”

“现在是大明朝崇祯年间啊。不过俺们村里人都说我长得像李逵,所以一时没把持住……”

“今年几岁,叫什么名字?”

“18岁,我叫铁牛。”

“啊?!”

这回不仅仅是张田林,包括刘全在内的所有家丁都震惊了,异口同声的说,“那您长得也太着急了点吧?”

铁牛微红着脸,一副害羞的模样挠着头皮。

“得了,18岁能长成你这样,证明你父母也确实不容易,刘全。”

“在。”

“记录备案,留用。”

“谢谢公公!”铁牛跪在地上磕过响头就退出去了。

第二位进来的人,其形象走得是另一种风格,绝b姿质风流,仪容秀丽,时不时还手握拳头放到嘴巴前咳嗽上几声。

可惜的是,咳着咳着就动起了真格,越咳越厉害,就只差没当场吐血了。

等他缓过劲来后,张田林也不想再问什么,重重地叹了口气,“刘全,赏银一两。”

“主公这是要赶我走吗?我虽没杀过猪,但一直都有杀猪的想法,要不然,您让我留下来做什么都行。”

“你的心情我理解,但这里真的不是疗养院,你走错地方了。拿着钱出门左拐,先去郎中那养好病,好吧?”

“主公……”2号应聘人员还想说什么。

好在刘全眼疾手快,立马让人拖着他出去了。

经过排队的长龙时,他还在那喊:“主公,我冤枉啊,我真的能杀猪,主公……”

“特么这年头找几个杀猪的比招聘演员还难吗?”

也难怪张田林发出这样的感慨,但为了他自己的计划,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面试。

第十八章:新东厂成立

七十八位应聘者,一一验证下来花了不少时间,排在后头没来得及被刷掉的人,还能为此吃上一顿王府为大家准备的晚餐。

最后留下的一共只有十六人,除了第一位被留用的铁牛,其他人都还算正常。

那个年头没有身份证,地方户籍倒有出生年月的记载,可惜长时间的兵荒马乱,早已让很多信息变得不实。

十六个人按照他们自己的说法,平均年龄大致是在19岁,应当算体力、精力都最旺盛的年纪。

不过这还没算完,张田林让刘全安排住房的同时,又吩咐这些天叫郎中来给各位检查身体。

没人知道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十几个人,又不是行伍出身,或许加起来还打不过一个带着武器的锦衣卫。更别说是想在这个动荡的年代,靠他们掀起一点浪花来。

不过张田林还是那么做了。

接下来几天,他又彻底整顿了东厂。

其中大部分人是由上一任督主由锦衣卫调拨而来,考虑到这帮家伙自幼习武,常常靠拳脚讲道理。张田林觉得自己武功再高也怕菜刀,这万一要是三天两头遭这帮粗人报复也不是事,所以一律发还锦衣卫,待遇不变。

至于剩下的太监、流氓、市井泼皮之流则一律裁撤。

徐大福和几个潘头表示不服,张田林调来五军营的官兵,给出的答复只有四个字——统统滚蛋。

东缉事厂为之一清,此‘清’非彼‘清’,而是真正的被彻底清空了一次。

随后张田林又找来了贯穿整个大明最为神秘的组织,保龙一族。

在进入副本之前,他一直觉得这个组织是不存在的,仅仅只是影视作品中虚构的东西。谁想,和江小白一起翻看皇家机密档案时,还真有这么一出。

人员极少,可谓是特务中的特务,成立于明成祖时期,一开始只是为了找寻失踪的建文帝而秘密设立。

初分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堂,代表不同的行业,由于年代久远,对历任皇帝来说作用又不是很大,往往疏于管理,到了这会儿也只剩下代表武人的青龙堂,还有两个传人隐藏在锦衣卫中当差。

张田林将他们找来,一个名叫王文远,另一个叫蒋东清,亲自测试了一番。论贴身肉搏,确实很厉害。至少在张田林不耍阴招的前提下,并不是他们的对手。事实上这也无可厚非,毕竟一个是刺客一个是武人,所学的本事除了都需要以强健的体魄为基础,其它深层次的本领大不相同。

除了武功一流,保龙一族的最大价值就是衷心。经过一代又一代洗脑式的教育,他们对皇帝的忠诚度毋庸置疑。

很快,王文远便成了东厂新一任的二把手,时任千户,蒋东清则成了百户。

设置好主干,张田林又从锦衣卫中挑选了许多身手不凡的新面孔,充当东厂的肌肉。

照人数上来看,比从前精简了许多。由原先的上千号人一下子缩成了108人。

这个数字是张田林经过认真考量的,依据他极其有限的文学知识,发现《封神榜》封了108位神,《红楼梦》全书共108回,《水浒传》中的梁山好汉是108人。

这绝不是简单的巧合,而是极其复杂的巧合。

张田林觉得带有神秘感的东西,肯定蕴含着深刻的道理,不是那些凡夫俗子所能明白的。他虽然也不明白,但至少感应到了,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天人感应吧。

这个观念持续到他发现:算上自己,东厂其实有109人为止。

一轮雷厉风行的改革下来,堪称离奇的事件发生了,朝堂上居然没有掀起弹劾他的风波。

主要原因当然不会是大臣们突然良心发现,打算放弃内部斗争,一致对外。真正的理由其实很简单,大多数人还没搞明白张田林为什么会复活。

而据内廷太监们传出来的说法,王公公好像搞到了能让人延年益寿、死而复生的仙药。

这就不难解释为什么这个大家眼中的‘死太监’,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获得崇祯的信任和重用了。

要是没点压箱底的东西,大家死活不信:皇帝和一个太监之间的关系,居然能好到只差没穿同一条裤衩的地步。

加上当日王公公死而复生又是众人亲眼所见,再次证实此消息绝对千真万确。

而为了能得到这种仙药,让自己多活几年。大臣们不约而同的认定:他们和张田林之间,不仅应该抛下那些俗气的仇怨,更要彼此手拉手做朋友。

好吧,再退一万步说,整天去弹劾一个手里捏着仙药的太监,实在太俗,太不地道。

所以奇迹出现了,张田林抓紧时间搞他的大动作,却迟迟不见有人弹劾。甚至连背地里咒骂他的人也越来越少,可见‘活着’对所有人来说都很重要。

东厂的重建工作顺利完成,由于人员精简,张田林对东厂的任务和指标也进行了重新规划。

不再负责杂七杂八的监视、抓捕,连合法化的‘绿林好汉’也不当了。

“放弃穷人、放弃小鱼小虾,从今天起,我们只对大鱼大肉下手!”

张田林在开张当天的‘誓师大会’上,以这句很接地气的话,向同僚们表达了未来东厂的走向。

可惜大家对此表现出的积极性普遍不高。

大致原因是在张田林之前,也有好几位厂公有过这样的念头。

比如恶名昭彰的汪直、刘瑾等等,本来做抓人放人的买卖,只要以诚信为本,一手交钱一手放人、绝不撕票,大家都相安无事。

可一旦这心野了,想着去搞那些后台硬朗的主,多半没什么好下场。

一位位名头极臭的‘前辈们’,以其血淋淋的教训充当了反面教材。怎么王公公还不死心?

其实张田林并不知道这些事,所以他才有恃无恐。

吃完新东厂内举办的酒宴,张田林在几个役长的簇拥下,醉醺醺的往自家府邸赶。

走着走着,系统就来了新的消息。

支线任务的进度条第二次起了变化:卖茶叶蛋——获得大婶情报(积分奖励20)——建立完全属于自己的势力机构(积分奖励100)——???。

第十九章:巨奸的诞生(上)

做了一连串的准备工作以后,张田林的奖励积分升到了167分,而大明劫的进度条却任然处于下降的态势。

目前分值(-7256/10000),排名589位。

“是时候了。”打发东厂的陪同人员离开后,张田林抬起头仰望着天空,轻声嘀咕了一句。

作为一名隐藏的资深刺客,他能察觉四周正有不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这是最可笑的地方,大厦将倾,住在里面的许多人却以各种各样的缘由,助推着它的倾覆。

如果说他们口中的‘反民’该杀,那么这帮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家伙更该死!

在过来接手的门卫搀扶下,张田林踉踉跄跄地进了自己卧室。

“公公,您需不需要喝碗解酒汤再睡?如果需要的话,小的马上去把厨子叫醒。”

“不用了,明天还有很多事,你们也关好大门,休息吧。”

等到人都散了,张田林这才走到房间里的落地镜前,伸手按住镜子的两端,稍稍使力,居然是一扇伪装极佳的暗门。

门后是一排楼梯,通向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室。

这里原先是魏忠贤用来藏匿财务的地下金库,现在自然是风吹鸡蛋壳了,不过张田林也有属于自己的‘隐藏资本’。

点燃挂在暗门边上的灯笼,他开始往黑暗深处走。

“公公,您来了。”

“公公……”

地下走廊四通八达,连接几处暗室,进出口也有好几个。

其中一间暗室内,此刻灯火通明,之前招收的十六名杀猪人员全都聚在里内吃酒。气氛很是肃穆,见张田林提着灯笼进来,纷纷下跪叩拜。

“说了好几次,自家兄弟不用行太多的礼。”

“公公大恩大德,永世难报!”

“公公,今天召集我们,是时机到了吗?”

点了点头,张田林从衣袖里掏出一份名单,开始逐一宣读,末了才厉声道:“这些商人私通建奴(清),打着通商的名义,将我大明的粮草、铁器、工匠运往北地。极大助涨了建奴的实力,其心可诛。几天后我将引他们入京,届时听我号令,务必要将他们当场击杀。你们几个敢跟我冒险吗?”

“我铁牛家上下几十口人命都被建奴屠尽,此仇不报,不共戴天,还有什么不敢的!”

“我和两位兄长当初同在觉华岛当兵,不幸遭遇建奴屠岛,老天却留我残命至今,只要公公一句话,管他娘别人如何议论。”

“我也是,只需公公一声令下即可动手!”

“……”

等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将自己的悲惨经历痛陈过一遍,张田林这才板着一张严肃的脸,开口道:“知道我为什么不动用东厂的人,而是要你们来做这件事吗?”

这话明摆着还有下文,即便能猜到,大家也很识趣的摇起头来。

“因为我不放心!”举起酒杯,张田林冲着在场所有人叹息,“咳,说起来惭愧。现如今我们的敌人不单单只有在北方虎视眈眈的建奴,以及腹地的闯贼。说到底,真正的阻碍却是那些为一己私利,与奸商勾结的大臣们。不管我如何精简东厂人员,也难免会被他人安插眼线。如果走漏风声,此事必定难成。所以今时今日,不得不借各位的手来促成这件事。说我是用来铲除奸邪也好,剔除异己也罢,目的只有一个,先在经济上重创建奴!”

“了然!公公请放心,我等都是在战场上摸爬打滚多年的士兵,虽然比不上锦衣卫那么厉害,但要说杀‘猪’,绝对不成问题。”

“好,预祝我门计划成功!”张田林举杯向众人敬酒。

虽说曾今没有好好学习历史,也不曾接触经济学。

可张田林老早就看出了一些问题。大明缺钱是真,北方那个所谓‘清国’的草台班子就不缺?

论生产力、疆土、军事实力、科技、文化,大明比清不知高出几酬。哪怕腹地再动荡个几十年,其差距也难以被拉平。

然而一个奇怪的现象产生了,明廷左右开弓被逐渐拖垮,皇太极的战事却越来越频繁。好似不需要回气,技能(cd)冷却时间极短。如果前几次战争能通过烧杀抢掠回本,那后面抢无可抢了,又如何以战养战?

张田林只是通过简单的设想,就明白了这个道理。不用说,肯定有人在把军需物资源源不断地输送给建奴,供其常年征战。

首要的嫌疑对象自然是和北境交易最为频繁的晋商。

这不查不要紧,一查之下,差点没把张田林震惊得背过气去。

建奴的养马技术不错,可炼铁技术很渣,几乎没有完整的配套工艺,铁的产量低得惊人。除了抢,大部分都得仰仗进口,而这些至关重要的铁,多半由晋商供应。

看起来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搁在春秋战国时期比较,问题就很严重了。当初楚国送给郑国1000斤铜,人家刚走,楚王就后悔了,不得不厚着脸皮派人追上去,表明这些铜只能用于制礼器,不可锻造兵器。

事实就是如此,没有用来锻造枪头的铁,让吹得只差没上天的八旗拿着竹竿、木棍和明军怼?

就张田林玩《罗马帝国》游戏的经验来判断,石器时代较为出色的石子兵似乎很难干过铁器时代的乌骑兵。

既然如此,那就先拆掉这座不断将文明送给对手,从而得以喂饱自己的‘文明桥梁’吧。

仅仅隔了两日,史无前例的大型拍卖会便在京城最大的醉仙酒楼内召开。

酒楼是官家造的,类似于现今的大型综合超市,里面设立了不少独立的店面与柜台,租赁给不同的酒肆老板。

拍卖会的主题是能让人返老还童、死而复生的仙水。

官方宣传,卖品总共有八份,今晚只出售其中一份,价高者得。

为了配合这场盛会,皇帝还特意下诏解除宵禁,从而也加深了拍卖物的可信度。

另一方面,由于整栋酒楼提前一天就已被张田林给包下。以至于想在拍卖日当天获得一个席位坐到那观看,只有三个途径。

第一个是得到张田林发出的请帖,但数量不多;第二个方法是到酒楼旁排队,王府的管家刘全正在那高价兜售席位;至于第三个方法,则是去向皇帝求情。只要他老人家开口,自然也能混进去。无非这种方法太过愚蠢,没人敢用。

跟万岁去说:我其实也有成为‘万岁’的心,不是找死么。

“花钱就花钱,要是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再问死太监退还入场费也不迟。”

这是大多数人内心的想法,只是他们没想到,京城里的有钱人实在太多,一张门票居然活脱脱被炒到了100多两!

第二十章:巨奸的诞生(中)

酒楼是一幢‘回’字型建筑,分三层,底下两层都是铺面,共有十八间铺子,放满了酒桌和椅子,其中不少铺子里还有所谓的雅阁,不过是用绣花屏风和草席帘子单独隔开的而已。

最顶层是杂物间,供租赁酒肆的掌柜们存放杂物。

‘回’字的中央可以说是一个露天院子,地面上搭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擂台’。平常供艺人唱个小曲或搞个杂技表演。

坐在四面环抱的楼上喝酒,能够将整个‘擂台’收入眼中,一览无余。

据年纪较长的酒肆掌柜说,院子里原本是一个戏台,后来因天启皇帝朱由校干起了木匠活,常常让宫里的侍官们拿他的作品到酒楼里拍卖,台子就改成了现在这模样。

换句话说,搞拍卖活动还真不是张田林的首创。

时间很快到了傍晚,酒楼里东间的厨房开始最先热闹起来,十几个厨子连同他们的助手都忙得不亦乐乎。

生意很快就要来了,张田林也已带着几个家丁,站在酒楼的大门前搞起了欢迎仪式。看他今天穿着一身橘红色的公服,不知情的路人瞧见还以为是太监在办结婚酒宴。

主要是这架势太像,为了将场面撑得再热闹些,‘擂台’上还请来了不少舞姬与乐师,此刻乐师们正在为乐器做简单的调整,时不时传出几声二胡和琵琶的声音。

最先到来的是六科给事中,以及他们的随从。

这是有道理的,虽然给事中的官位不高,才正七品。但他们相当于是现如今的纪委,专门考核、监督六部里的各级长官。

就一般情况而言,他们不到,那些有钱有势的正主也不大乐意来。做那婊啥,也得立牌坊不是。

张田林在门前热情的招呼着。

“诶,这不是钱尚书,钱大人嘛,欢迎欢迎。”

“王公公您现在可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怎么还亲自站在门口迎接呀,真是折煞老夫了。”张田林口中的钱大人微红着脸,赔笑道。

记得一个月前,也就是初入‘大明劫’副本的时候,张田林和江小白发现国库的情况已到了不太好意思用‘见底’来形容的恶劣地步。(还欠了一屁股军饷)

于是他俩很好意思的舔着脸,向朝堂上的大臣们发起了募捐,并再三强调:等几个月后国库有新入账再退还。

谁知道这帮整天以大明忠臣自居的高官,捐款数额超过1000两的寥寥无几。尤其是这位钱大人,声色并茂地列举了种种家庭不幸,捐出20两碎银后,真能让人产生当场退还给他,并多赏他几两的冲动。

确实是大忠臣,根据张田林后来的调查,这家伙都五十好几的人了,家里还得养四个小妾,最年轻的那个才不过十九岁,不怎么懂事,整天仗着宠爱,嚷嚷着买金银首饰、绫罗绸缎。如此看来,这生活着实艰苦,也难为他了。

张田林笑嘻嘻的走过去,拱手道:“啊呀,钱大人恕罪,我先前担心您操持家业不容易,所以也不曾发请帖给你,多多包涵呐。”

“哪里的话,王公公今天拿出手的卖品,可谓是亘古未有,我怎么着也得来看看。要是这世上真有如此宝贝,就算倾家荡产,我也得买一些好献给皇帝陛下。”

“真是忠君爱国之士,我大明要是能多出几个像您这样的人物,何来今天之患啊。”

“呵呵呵,王公公谬赞!谬赞!”

“钱大人您就不用再谦虚了,赶紧进去对号入座吧,酒菜一律免费,都已经给各位备好了,只求大家今晚尽兴。”

“好哇,那老夫就真不客气了,王公公辛苦。”

看着钱尚书乐呵呵地走进酒楼,张田林心里暗骂,特么有钱花一百两银子买张门票,却捐给整天挂在嘴上的大明二十两。

有这样的人在,何愁大明不亡。

不过话说回来,也怪老朱家当初自己没把帐给算好。

从严格意义上讲,朱重八是贯穿整个中国历史,做到了翻身农奴把歌唱的第一人。刘邦很接近,但多少算是个亭长。赵匡胤本来也有机会率先做第一人,可惜出身成分不佳,不是穷人,最后又在将军的位置上,直接皇袍加身,从柴大官人手中抢过了皇位。

说这么多,只是为了阐述一下朱家人一直‘薄待’官员的初衷。至少朱重八老兄认为,他当赤农的时候,不管日子多难熬,当官的却依旧活得很滋润。

所以明朝自始自终都没有像宋朝那样推行‘不杀士大夫’、‘世袭圣恩’的政令。

这就难怪南宋在面临军事实力比自己强大数倍的蒙古鞑子时,依然能孤军坚挺几十年不倒。因为大臣们深信自己过了这村就再没这店,恐怕永远也找不出第二家,比赵宋更体贴的老板咯。

而大明的君臣则早已离心。居然会被全身家当不过十数万正规军的建奴所拖垮。

明末国库收入的七、八成都作了‘辽饷’就可见一斑。

归根结底,原因是双方面的,大臣们没把皇帝当人,而皇帝也没把大臣们当人。说杀就杀了,说当庭打屁股就打了。

如果这个朝代真的如赵宋那样对待官员,又何愁文天祥、陆秀夫这样的忠臣不出。

而朝廷上下一心,又何愁胡虏不灭。

酒楼变得越来越热闹,京城里有名的商贾豪绅、贪官贵人来了不少。实在买不到席位的,就买站位,再不济就只能围在酒楼外听消息了。

虽说这一次张田林没有等到他想等的人,但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钓大鱼就必须要有耐心。

吃饱喝足,等到朋友之间聊完家常聊风流韵事,聊完美色实在只能尬聊的时候,担负主持人使命的新任东厂千户王文远,终于在几个随从的簇拥下走上了‘擂台’。

他喝退乐师和舞姬,将一个盖着红布的托盘,小心翼翼地摆放到了随从搬来的供桌上。

凭借着多年习武所得的丹田之气,王文远先深呼吸几口,再酝酿一番,最后声音洪亮的喊道:“今日有张天师后人,自蓬莱岛寻得仙水二两,饮后可令死者还阳,生者长青。东厂督主王承恩王公公,感念皇恩浩荡,特出售此二两仙水给在座的诸位。卖水所得尽皆转交户部,以充辽饷。”

“王公公高风亮节啊!”

“真乃忠义之士。”

场内响起了不少马屁之声,张田林挂着笑容拱手谢过,心里早已准备好狠狠宰眼前这帮人一笔了。

第二十一章:巨奸的诞生(下)

拍卖会是个很神奇的地方,来的人很多,看的人也多,可出手的人却很少。

这证明大家的钱来得都不容易,贪官们亦是如此,他们的钱也不好赚。除了要有灵活的脑子,还得有一颗童叟无欺、极讲诚信的心。

真说起来,这帮家伙比当今社会同样靠脑子挣钱的科学家来得都辛苦,至少后者不需要考虑脑袋搬家的问题。

一瓶仙水起拍价是十万两,在场的人群中,只见议论却不见喊价的。

张田林明白,这种尴尬的时刻,就必须请另一批更为特殊的从业人员上场,他们的职业有个专用名词,叫‘托’。

“10万两,我要了!”

酒楼西侧的一个酒肆铺子里,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

他所处的地方是二楼围栏边上,位置相当惹眼,举起牌子后能让各个角度的人都看见。不用说,也猜得出是张田林刻意安排的。

而紧接着,王文龙就大声宣布:“好!八十七号这位官人喊价了,上香!如果其他人还想出更高的价格,有一株香时间可以考虑。机会难得,这可是喝了能让人青春不老的仙水!”

他说话的间隙,手下已经端着一个黄铜香炉,将之放到了‘擂台’中央的供桌上。再点燃一枝清香。随着缕缕青白色的烟雾自橘红色香尖冒起,酒楼里一下子变得十分嘈杂。

“十万零一千两!”

终于有人再度开价,无奈于四周太吵,报价人之前喊了几次无果,最终不得不从座位上跳起来,才引得大家关注。

王文龙扬起嘴角笑了笑,大声回应对方,“对不起您,拍卖有规定,每加价一次,最少是一万两!”

“哗……”

又是一阵哄乱,有人是真的急了,站起身大喊:“王公公,这么高的价格,就算我们今天真想买,一下子也凑不出这么多钱来呀。”

张田林不予理会,别人越着急他越高兴,假装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喝起酒来。

“十一万两!”

底下的人又换了一炷香,不过这回,再也没人继续开价。

眼瞅着香都快燃尽了,跟张田林坐在同一张桌子吃饭的蒋德璟实在忍不住了,俯身过去低声叹息道:“咳,看样子,想靠仙水填补国库亏空也难啊。”

“不急,真正的拍卖会还在下一场,今天严格意义上来说不过是宣传一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嘛。”

“十一万两成交!”

在王文远洪亮的喊声中,一个头发花白、穿戴华贵的老头,激动地走上了‘擂台’。

“这位仙水的得主怎么称呼?能以这么低的价格买到仙水,您有什么想说的吗?”王文远从没做过主持人,但确实有这方面的天赋。

可惜此刻那买主早已笑得合不拢嘴,实在没有多余的心思回答,只是颤抖着双手将一叠厚厚的银票交给工作人员清点。

数目确认无误后,他又拿起盛放在玉碗里的仙水,跟喝二锅头似的细抿了一口。

整个酒楼里的在场人员全部直勾勾地盯着他,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自己眼睛错过‘见证奇迹的时刻’。

“甜的……这是甜的!”老头激动得大声叫嚷。

听见这话的人,急得差点没当场晕过去。

好在张田林及时站起身,冲着底下的老头喊道:“仙水要全部喝完才有用,你那是一人份的。”

“好……好……”老头迫不及待地将玉碗再次提到嘴巴上,咕噜咕噜一口干。

这回变化来了。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原先花白的头发开始慢慢转黑,稍稍伛偻的背也变得挺拔,到最后,身上居然还隆起了厚实的胸肌,以及手臂上发达的肱二头肌!

“这不是盐商古老大嘛,我认得,每年都要来申领‘盐引’,特么还真就变年轻了!”

“这下亏大了,早知道我就出十二万两了!”

“……”

也不去管旁人的议论,古老大接过拍卖会特别赠送的铜镜,对着自己身上乱照一通,高兴的不得了。再借由这股强大的心理作用,他完全像是喝了蓝瓶装的盖中盖,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走路也有劲了,一口气上五楼,不费劲儿。

至于楼上楼下的‘观众们’,自然是越看越后悔,越看越伤心,如果这世上真有后悔药,他们现在的心态?差不多能吃到药物中毒为止。

张田林等的就是这一刻,他适时的站起身,朝擂台上的王文远打了个手势。后者瞧见了,赶紧敲响事先准备的铜锣,直到整个场所再度安静下来。

“大家不必遗憾,正所谓上天有好生之德!九天后,还是这个酒楼,全天下仅剩的几份仙水都将在这里出售。今天没买到的朋友回去准备准备,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拍卖会散场当晚,守城御使也发了一笔横财。

京城里的达官显贵们纷纷派遣自己的家丁策马出城,前往外地,向有关联的商家们表达‘江湖救急’的主题。

稍微有钱一点的,居然还放起了信鸽,整个京城可谓是人心浮动。

仙水总共也就那么几份,关键是真的能让人变年轻,大家还不得拼了命让自己再年轻一把?

其实这也无可厚非,从古至今,不论是谁都曾有过‘活久见’的心思。尤其是那些常常抱怨‘高处不胜寒’的家伙,死活都要在高处受冻,不肯入土为安。

几天后,南北两大营的督师各令了六万两白银,相继在五军营校场开过誓师大会后出发了。

临别前,张田林还特别强调,后续军饷马上就会安排。除此之外,孙传庭还要走了一些政策,比如说他镇守潼关,必要时可以向当地豪绅使出‘黑心龙爪手’。

这不是一种武功的名字,说通俗些就是明抢。

张田林觉得可以,与其放任那些土地银两被闯王们抢走再分给老百姓,还不如把心一黑,自个办了这件事。

为了表示诚意,张田林还为此从江小白手上要来了一把尚方宝剑,交给孙传庭。

事实上崇祯年间的尚方宝剑最不值钱,量产化严重,且不说锻造质量如何,单就数量上而言就很夸张。

不知情的人了解过该数字后,难免会以为崇祯是开龙泉宝剑铺子的,据不完全统计,封疆大吏们几乎人手一把。

不过话说回,这玩意儿吓唬吓唬地方上的豪强劣绅还是管用的。

带着希望带着光,两位督师总算是顺利出发,前往他们的岗位。

而作为他俩的后盾,张田林的压力也随之变大,尤其是洪承畴接下来的表现,几乎能用‘泰山崩于前’来形容。

第二十二章:真的诞生了

崇祯十四年冬,李自成率大军五十万进逼开封,左良玉率所部二十万定策于朱仙镇会战。

双方的兵力数字都有水分,不过左良玉上书讨要五十万两军饷却是真切的很。

征收的税银还没来得及到账造册,就已经有人贴心的为其想好了去处,不可谓不用心良苦。

张田林觉得自己要是没有拍卖仙水这一手,估计结局跟真实的崇祯比,也好不到哪去。

幸亏他建立南北大营的想法很成功,当然只是开头成功,结局还是未知数。起码大明劫副本的进度条开始转亏为盈,步步高升。

自从孙传庭出发前往潼关以后,进度条分值就由原先的(-7256/10000)升到了(-7128/10000)且以每天100左右的正数往上涨。排名也由先前的589位,跳到了492位。按这个势头计算,用不了几天,就又能重新进入前200位。

由于排名成长快,受到关注也属正常。这些天点开讨论群,还收到了几封私信,都是问他如何让进度条分数上升的经验。

张田林没有回答,他还指着这些经验赚积分,反正大家也互不认识,没有谁害谁的负担。

倒是第二场拍卖会即将进行的当天,他很高兴的看完自己排名进到了189位,再点开讨论群却怎么也坐不住了。

有人用私信骂他不肯分享经验事小,但排名前一百位的其中几个,居然开始借着他的名义打广告。

说辞基本相同,无非就是张田林问他们买了攻略才能将排名升得这么快。

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原本也无可厚非。偏偏最热门的一个帖子里,竟有人将他在现实里的真实身份、工作地址等一些私人信息都给贴了出来!

这就奇怪了,按说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多得是,即便自己用了真名进入副本,要想人肉出他的确切信息也没那么容易。

再点开一封私信,就都明白了:

“我不是在危言耸听,我很了解你,看到请回复。只要你把经验告诉我并每天支付我100积分,我可以放过你。不然包括你的住址、父母等等更为重要的信息也会曝光。”

发件人是排位第819名的‘下雨天’。

“现实里的朋友?”

这是张田林的第一个念头,随后又觉得没那么简单。如果是熟识的朋友,大可以道出姓名,也好在以后的日子里互相帮衬,犯不着用这样的损招。

除非对方认识自己,但关系说不上好,甚至很差。每天索要100积分的想法也足见其贪婪。

“爱咋整咋整吧,能不能出这个副本还两说呢!”

张田林打定主意不去理会,反正上升太快,遭嫉妒是早晚的事。

这个时候的他还没意识到:自己马上要举办的拍卖会,即将在讨论群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到了傍晚时分,醉仙酒楼附近地带的热闹程度,称得上是万人空巷。

达官显贵们所乘坐的马车、轿子因无处停放,领先世界几百年出现了车位难求的状态。

新东厂108位好汉齐齐出动,除了千户王文远需要在酒楼里负责主持工作,其他人收到的命令是在该地区维护治安。

今晚要出售的仙水总共有八份,除了第一次拍卖会到场的人员以外,酒楼里还来了不少新面孔。

演员、道具、灯光都已准备妥当,只等张田林这位新晋导演发放信号。

铁牛来到跟前低估了几句后,张田林便示意拍卖会正式开始。

可能是因为今次大家准备的比较充足,一人份仙水的价格跟得了癫痫似的一阵猛跳。

现场很混乱,刚有人喊完35万两,还没来及点香,立马就有人补充自己愿意出40万两。

“哇!哇!”的惊叹声,俨然已成为今晚酒楼的主旋律。

人群之中,最高兴的应该是蒋德璟。他刚上任户部尚书不久,正苦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会儿钱来了。

同时,心里最懊恼的也是他。耿直的人永远想不通一些奇怪的问题——怎么朝廷岌岌可危,不见有人捐款捐物投个前程;为了仙水却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凑出如此多的银两。

原因有很多,但最本质的缘由,用猥琐一些的话来说:则隐藏在三个和尚与‘水’之间发生的故事中。

“七十一万两,成交!”

第一份仙水已经达到了如此高的价格,可想而知,最后一份肯定是角逐的重中之重。

虽然八份仙水的出售总额依然到不了张田林之前所说的进账2000万两,但按照简单的数学加减法估算,也至少有1000万两可以入账。

蒋德璟表示很开心,而张田林则板着一张脸,显然没打算用数学公式来计算收入。他倒是也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公式,名字很直白,唤作‘要你命三千’。

等到第一位仙水得主走上领奖台,交付银票清点之后。王文远突然把手一挥,发难了。

两个穿着‘王府’家丁衣服的人,走上前一下子制住了准备喝‘仙水’的买主。

由于酒楼场地有限,大家一律没带保镖之流。想着外头有东厂人员维持治安,出不了岔子,却从没想过身为东厂头头的张田林会突然来那么一手。

场面顿时乱作一团,好在王文远很快从供桌底下摸索出一把没上铅弹的鸟铳,点燃火绳按下了扳机。

“呯!”

突兀的枪声,将所有人员震慑当场。

“王公公,您这是要干什么?”买主声嘶力竭的大喊。

“我有圣旨在此!所有人下跪听宣!如有违抗者,一律格杀勿论!”张田林的吼声吓得人们纷纷下跪。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有山西范奸永斗者、王奸登库者……黄奸云发者,明国之人,却在国难之际,不图利国与一毛,却重建奴之一信!不重国人之存亡,只顾一家之私利,图小利而忘大义者,当场诛之,罚没其家财一事交由王成恩全权处理!朕再次声明,朕就要这样处置,任何人也救不下这群王八蛋!”

如此大义凛然的圣旨,任谁都不敢反驳,再加上杀的又不是自己,众人赶紧山呼万岁!

张田林做事情也算干净利落,大手一挥,先前招聘来的十六位‘杀猪人员’,立时将在场的七位‘未来蝗商’压上了酒楼中央的领奖台,还有一位没到场的估计也跑不了。

“祸不及家人!你们死后,亲人得活,查抄家产时我会留一份活命钱给他们。现在,你们还有什么遗言吗?”

范永斗知道今次自己是在劫难逃,怕得浑身发抖,但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叹气摇头,嘴上更像是在说胡话,“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杀!”

蒋德璟心中一颤:这回买卖做大发了,如果抄没这些人的家产,入账何止2000万两!

与此同时,将来文人墨客笔下的第一巨奸‘王太奸’,也正式诞生。

(特别注明:历史上真实的圣旨其实没那么严肃,明清的圣旨白话很多,此章节圣旨最后一段是模仿朱元璋的真实圣旨。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比如乾隆的:朕就是这样的汉子;再比如康熙的:尔奏的好,知道了等等)

第二十三章:大起大落

‘抄家’也是门技术活,查账、缴没财产并不难。难的是捅出这么大一个窟窿后如何重拾人心。

‘清取代明而立’是后人都知道的事,但在该事件未发生前。却只能说是一种构思,还没付诸行动,真要给‘八大蝗商’冠以卖国贼的罪名,就当时的人来说,还不容易接受。

他们更愿意相信:这是朝廷缺钱,才找了个莫须有的罪名敛财。

而作为经手人的张田林,也自然而然成为了文人墨客口中的‘王太奸’。

“躬身于黑暗,服务光明。”

这不仅仅是一句刺客们挂在嘴上的口号,张田林此刻才真正明白,由系统病毒而生的‘真主’为何要他先成为一名刺客。

也只有自己的内心足够坚强,承受得起黑暗侵袭,才能真正挑起大梁、度过难关。

从‘八大蝗商’处查抄的家产总数近四千五百万两,这是一个惊人的数字,应用得当,足以令大明挺过难关。

国库充盈所带来的好处立时彰显,张田林的副本进度条也为此蹿到了(1892/10000),眼下排名第二。

系统讨论群近几天的话题,几乎都是有关他的事。

私信更是铺天盖地而来。有女生表达钦慕之情的;有土豪表示回到现实可以结拜的。

当然也少不了负面攻击,口头谩骂的主。

张田林一一回复,讨价还价,做起了卖攻略赚积分的行当。

可惜系统设计得实在太过坑爹,即便他开出的攻略价格还算合理,真心有人想买,大部分人也照样拿不出那么多分数。

一段时间下来,预约购买攻略的人多到了三百多位,却不见真有人砸分过来。

张田林一开始还兴致勃勃地翻看积分商城,盘算着自己要买的东西,后来日子长了,也就倦怠了。

除此之外,他和江小白也都得到了梦寐以求的菜鸟大礼包。一个ip最多只能领取一次,抽奖过程很顺利,指针眼瞅着就要在‘诸神黄昏套装’图标上停下,突然就得了回光返照,加速划拉过去,最终停在了50点积分奖励上。

两人都是如此,张田林当场认定:童话都是骗人的,而‘抽奖’这档子事比童话还不如。

不过怎样也好,能傲立于‘不胜寒’的地方,心情依旧十分的畅快。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春节过后,也就是崇祯十五年春。

有两件大事接踵而至。由于都是坏消息,直接导致张田林的便秘好了,而心却塞住了。

第一件事还能让人接受,左良玉兵败朱仙镇,退守开封龟缩不出。倒是无形之中和镇守潼关的孙传庭互成掎角之势,暂时打消了李自成继续北上的念头。也算是暂时稳住了局面。

可第二件事就真的只剩心塞了。

由于中原腹地的军需供应商被拔除,皇太极在打了多年太极以后,突然就动起了真格。

松锦之战爆发,最先遭殃的是祖大寿,活活被围一个月。

兵部眼瞅着事情不对头,赶紧跟户部商量并拨发近一百万两军饷给洪承畴,命其前往驰援。

照估计,北大营足足十二万人的部队,只要跟祖大寿所部合理搭配,想打出一套漂亮的组合拳应该不难。

可偏偏就是在这样的优势下,洪承畴居然输了,而且输得很不彻底,眼下他也成了被分割包围的对象。

新的求援信发到京城,张田林的便秘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好的。

信中内容极为精辟:不少将领已经抵受不住压力投降。如再无援军,关宁锦防线将彻底报废。

就此看来,洪承畴投敌也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

张田林第一个想到的是,调动驻守宁远城的关宁铁骑赶往驰援。

谁想吴三桂张口就要了百万两的军饷。

给就给吧,还是那句话,别看今天闹得欢,小心将来拉清单。

大抵这个想法吴三桂也有,所以为了防止被拉清单,在拿到钱后,他就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脱,迟迟不肯动身。

这一招他老子当年也用过,刚领了几十万两军饷,崇祯问他关宁铁骑有多少人,说到后来,全然不顾刚领军饷的数额,说出了‘不足三千’的千古名句。

摆明了就是赖皮帐。

为此,张田林急得两三天没合眼,副本进度条跟着一朝回到解放前——由(1892/10000)下跌至(-3497/10000)。

如此巨大的变化,让他跟江小白这个组合,一时间又成了讨论群里的热门话题。

群里的很多人都表现出幸灾乐祸的态度,纷纷在帖子上发表自己的见解,毕竟这段时间张田林太冒尖了。心理不平衡的大有人在,正巴不得他大起之后再大落。

“总归是年轻人,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

“看之前把他得瑟的。”

“哇,幸好我那个时候没买他的攻略。”

“……”

看着满屏幕尖酸刻薄的话,张田林觉着很郁闷,他倒下了似乎对谁都没好处。甚至还预示着一个攻略的失败,证明大家少了条通关的道路。

见不得别人好?那就非得让你们看着我如何重新好起来!

张田林下定决心,自己要是再升上排名前几位,出售攻略时一律不议价。

不过想成事光靠信心远远不够,多年积弊已令明廷五劳七伤,能打的牌也就剩那么几张。孙传庭、左良玉是万万不能北调支援的,朝堂上剩下的名将又半个没有。

好吧,就算真能翻出几个有过战功的人,他们也不肯去前线。原因再简单不过,去是死,不去大不了不做官,还能活。

说通透了,现在京城还拿得出手的部队,就剩皇帝御下的五军营、神机营以及三千营。

它们曾经是大明名副其实的王牌部队,可现在呢,神机营里的火绳枪倒是有上万把,在实战中开过枪的士兵却一个没有,只能当近战射手来用。三千营就更别提了,最初是从朵颜三卫雇佣来的骑兵团,早在n年前就已经回老家生娃去了。

作为主力的五军营还有点看头,每天也坚持适当的锻炼,报上来的人数有八万。不过老龄化严重,不知情的人进营地溜达上一圈,还以为是自己无意间走进了哪个老年活动社。

就这样一支‘亡牌部队’,谁敢带队?只怕真上了战场,一个照面能把对面士兵的大牙都给笑没咯。

第二十四章:全是笑话

午朝议事,江小白按照他事先跟张田林串通好的‘剧本’,率先开口向兵部那几位大臣讨教办法。

为首的杨嗣昌对战事只字未提,只顾着骂张田林是祸国殃民的‘新生派阉党’,其他人都在一旁随声附和。

到后来实在听不下去了,张田林找准机会,迂回到杨嗣昌身后,抬腿挺胸,照着对方屁股狠狠地踢了一脚。

年过五十的杨嗣昌自然抵受不住,以狗吃屎的姿势摔在了地上。

这可是实实在在的有辱斯文,事后张田林不仅不认错,还一本正经地数落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骂娘可以吗?”

要是搁在往常,大臣们铁定是要群起而攻之的。可惜张田林吃一堑长一智,提前调来了锦衣卫保驾护航,这才令在场所有人隐忍不发。

“皇上,这个孽畜敢当着您的面殴打朝廷命官,分明是不把您放在眼里啊,皇上。”杨嗣昌侧着身子躺在地上,一边用手捂着腰装疼,一边说道,“老臣这把老骨头怕是要被踢散架了呀。”

“踢你屁股,你疼到腰上去了是吧,你个老妖精,看我今天不喂饱你!”

张田林作势要动手,想把这两天受的气一股脑儿发泄出来。不过没等他实施,其他大臣就都跪下了,恳求皇上治他的罪,为杨嗣昌鸣不平。

“朕知道了,王成恩,你告诉朕,现在该当如何?”

江小白这话听在别人耳朵里是反问,是指责。张田林却知道这是标准的疑问句。

“老奴不才,既然满朝文武都没胆量上前线,您就罚我率三大营赶赴宁锦防线驰援吧!”

“万万不可啊皇上,您难道忘了当年大太监王振之祸吗?这些久居深宫的宦官,哪里懂得打仗,真让他们去了,只会演变成另一场‘土木堡之变’!”

杨嗣昌不愧是天字第一号大忠臣,为了向皇帝陛下提意见,腰不酸了,臀也不疼了,说起话来铿锵有力。

“那我不去谁去?你们谁有这个本事和胆量,就主动站出来让大家伙看看!”等了半晌没反应,张田林这才接着冷笑道,“哼,都不敢去是吧?那怎么还有脸在这里唧唧歪歪,我看你们比太监还不如!”

事后想想,张田林觉得这话过了,自己又不是真的太监,何必急着为这个特殊的行业正名呢。

在持续了长达十几分钟的鸦雀无声之后,江小白最终拍板,升任王成恩为‘中军督师’,节制宁锦防线一切大小事务,克日率三大营出征,驰援洪承畴。

此命令一经颁布,副本进度条瞬间跌到了(-5280/10000),排名也掉出了前100位。

“看样子,连系统都不看好我啊。”张田林苦笑着感慨道。

由于事态紧急,午朝散会以后,他单独跟江小白聊了很久。走出紫禁城,又急急忙忙赶赴东厂,将里内事宜交由王文远打理。

手头上的工作交托完了,正好到点,必须马不停蹄地赶往军营所在地,对部队进行检阅。

看过三大营的军容军貌,张田林的心情可以用‘只有更差没有最差’来形容。因为这帮一看就知道是混饭而已的士兵,确实指望不上能让他们做出什么大事来,除非这世上真有奇迹一说。

跟他一同苦恼的,还有刚被任命为副将的杨嗣昌。

张田林抱着有难同当,要死也得拉个垫背的心态,把自己死对头也拉上了贼船。

这么一来,两人的关系倒似乎好了不少。

在回府邸的路上,杨嗣昌还一路保持着微笑,客客气气地问:“王公公,就您的韬略来说,咱们的胜算有几成?”

很难相信,此人在中午时分,还在对张田林进行谩骂。

听着变了个人似的语气,张田林也算是给自己找到了乐子,忍不住笑道:“哼哼,我看咱们这回是九死一生呐。”

“啊?!那王公公你不是存心要带我一起去送死吗?”

“身为朝廷重臣,为社稷而死有什么好遗憾的。更何况你和我比,至少死了也还有子女送终,我可是一了百了,连个收尸的都未必有。”

听起来十分有道理,杨嗣昌内心深处居然产生了一丝怜悯,用英雄惜英雄的口吻,表达了真挚的歉意,“都说王公公是奸邪小人,如今我才看出这是子虚乌有的事。如果真的有命回来,我定要亲自上门,负荆请罪。”

“杨大人,别人如何看我不要紧,最关键是咱们要齐心协力,中兴大明。”

“说得好,老夫这就回去整理物品,明天誓师大会上再见。”

“再见。”

看着杨嗣昌策马而去,张田林也一脸慌张地加快了回家的速度。

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其原理也跟刺客信条截然不同。这不仅仅是关系到自身的安危,还涉及所有一同出征的生命,他们的生死大权也都等同于交到了将帅手中。

张田林深知像自己这样‘军事智谋属性0’的人物,想跟战场上长大的皇太极去死磕,简直就是以卵击石。

谁都不会看好自己,消息外传后,也只会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话。

所以他有上百个理由可以在战后阐述自己为何会输,但有一个原因,却激励着他必须赢——他不是‘笑话’,他是‘人’,虽然普通,但绝对是一个有血有肉,从娘胎里钻出来的人。而作为人,就会有件至关重要的东西由生至灭,相伴终生,这件东西名为‘尊严’。

回到府邸,张田林把管家刘全叫到身边,再三强调:从今天晚上开始,谁都不准进他的卧室打扰。即使明天有人来催促他前往誓师大会,也不得进去。

刘全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瞧着反倒让人不太放心,张田林又找来府里的‘十六太保’,也就是以杀猪人为幌子,招募来的那些家伙,作为自己的护法。

“务必整晚待在卧室前的院子里,吃肉喝酒都不管,命令只有一条,不准任何人进入我的卧室。”

“十六太保”答应得干脆利落,马上就有人在院子里烧起了篝火,还有出去打酒、买下酒菜的。

加了一道保险,张田林这才感到放心。

他走进卧室将房门关严实,然后从柜子里摸索出一把匕首,用刀尖对准自己心脏的位置,比划了两下。

还记得当初‘杂碎兄’说过,无法重生的死亡,是身为病毒体的他,进入‘无想空间’的其中一种方法。

这是件极其痛苦又十分冒险的举动,如果非要说这个病毒像外挂,那张田林也觉得它应该被命名为‘差点挂’。

毕竟,在缺少药物的帮助下,用冷兵器自杀,实在太过痛苦。对自己不够狠的人,是万万做不到的。

第二十五章:群雄争霸(三更)

一切准备工作就绪。

张田林嘴巴里咬着一根用棉布条缠绕结实的木棍,用来防止自杀时因太过疼痛而呼喊。

然而,即便如此,当刀尖一寸寸刺入胸口的时候,还是痛得他活生生将木棍给咬断了,不仅满嘴是血,浑身上下也都被汗水浸透。

他不是没有想过用更舒适的‘上吊法’,那样做就要担心复活时,再一次被吊死。如此恶性循环就真成笑话了。

凭借着做刺客时锻炼出的卓越意志力,他拔出匕首给自己放血,最终以安安静静的方式闭上了眼睛。

头脑一阵轻飘飘的感觉逝去,张田林发现自己正悬浮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这里什么都没有。仿佛那少了星辰,却依旧浩瀚无边的宇宙。

“你又来了。”一个轻柔的声音蓦然间响起,它来自四面八方,说不出到底是从哪发出来的,但可以肯定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大美人。

当然也不排除‘背影杀’、‘声音杀’的可能。

张田林通过声音,将对方的容貌在脑海里胡乱拼凑一阵。

半路出家,尤其是成年后再当公公的人,大抵都会经历这么几个阶段:

前几个月因为空虚寂寞冷,反而比正常男人更会意(淫)。

再往后就会因长期处于看得见吃不着的状态,而变成性冷淡。

最后一个阶段,就等着蜕变成心理扭曲的阴阳人。

这些都是张田林的推测,目前他自觉还处于第一阶段,所以胡思乱想是家常便饭。

值得一提的是,他上次进入刺客信条的空间,命根子回来了,可惜马里克安排的课程太过紧凑:不是让他上山与野兽为伴,就是在众人的监视下进行侦查训练。

没有好好体会重新做回真男人的味道,所以今次……

“你可以先停一停你的变态想法吗?请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好不好!”

那个柔和的声音再度响起,这回听上去好像有点生气。

“这就是传说中的娇嗔?!”张田林摆着一副苦瓜脸,思想与表情极为不符。不过他产生这样的想法也不是为了故意跟对方作对,只是很多有关女性的念头现在正处在脱缰野马的状态,不受理性思维控制。

“算了算了,看来还是先把你变回太监吧,不然都没办法好好说话嘛。”

“女侠且慢,我二弟刚长回身上,总得给我们兄弟俩叙叙旧的机会吧。动不动就阉,实在有点儿戏啊。”

“哼哼……哈哈哈……”伴随着一个爽朗的笑声,声音的来源开始具现化。

跟美少女战士变身时的经典桥段一样,先出现的是一双精致白皙的腿,再往上……是热裤,粉红色的t恤,浑圆的什么包裹其中,性感的锁骨与白嫩的脖子……

张田林尴尬的擦了擦溢出嘴角的口水,如果此刻在某部电影中给他一个色狼的角色,相信本色出演就足够了。

最终,少女的脸出现,可惜戴着个鬼脸面具,吓得张田林顿时泄气的同时,还忍不住娇笑起来,“哈哈哈,让你再胡思乱想。我是‘真主’,无想空间就是我创造的,如果不是我,你早就死了,所以你要明白,你是我的资产,而我就是你的主人,要对我非常尊敬才行。”

“不是,我之前也不知道这档子事,不过还是先谢谢你那个时候救了我。”

“嗯,乖,说吧,你这次主动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我在大明劫副本里即将和皇太极开战,目前完全没胜算啊,真主大人,你看能不能让我进你的无想空间里深造深造?”

“想当将军啊,我也正无聊呢,那你说,你想成为怎样的将军。”

“当然是人见人怕的万人敌!”张田林不假思索的回答,其实谁都说不清,‘万人敌’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真主’也是在思考了很久后才回复,“原来你的志向这么大啊!”

“是啊,有这样的锻炼空间吗?”

两人能在完全没搞懂‘万人敌’是什么鬼的前提下,继续对话也实属难得,而最后这位‘真主女士’还真就靠着想象给出了答案,“那你就进入‘群雄争霸’空间吧!”

“群雄争霸?”

“对呀。见你这么乖,我让‘杂碎’在空间里等你,具体的问他吧。好好表现哦,我时刻关注着你。”

“等等,真主大人,我还有个私人问题想问。”

“什么问题?”

“您是基于怎样的理由,挑选我们成为病毒体的?目的是什么?”

“唔~我告诉你就不好玩了,病毒体就你一个,你就当我太无聊了吧,嘻嘻!到时候你自然而然会明白的。”

‘到时候’是个很不负责任的词,跟最终解释权归主办方所有是一个道理。

张田林自然不能在自己的命运前途上太过马虎,正要继续发问,一眨眼的功夫,身体已经被传送到了一个木架构的房间里,此刻正坐在地板上吃力的喘气。

如果没有猜错,这肯定是个桑拿房,因为里面很热。

张田林打算先脱掉不知何时穿在身上,黏糊糊的板甲,突然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桑拿房冒水蒸气他见过,冒黑烟就真的太离谱了。

“我靠,火灾啊!”看到房间的墙壁上突然窜出火苗,张田林赶紧从地上爬起来,顿时就有一股说不上的酸痛传遍全身。

危急的时候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急冲冲的打开房门出去,外头是个狭窄的走廊,不少衣衫褴褛的士兵和侍女从他身边跑过,就是不见有人停下来的。

如果猜得没错,这些人应该是在逃难。

张田林想随便抓个人来问问具体情况,好在‘杂碎兄’及时跑了过来,冲着他喊道:“田林兄,这边!”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还真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味道。张田林小跑上前,与对方亲切的握手,一边握,一边还慌张的环顾四周,问:“这是哪啊?”

“这是咱们主公,项羽将军的府邸,现在正被人围攻呢!”

“啊?还真让我来学万人敌啊,那主公他人呢?”

“前不久刚战死了,现在摆在咱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你想听听吗?”

“杂碎兄,现在不是卖关子的时候,快说!”

“第一条是开溜,混到城里假装百姓躲过此劫,不过这样一来,咱们可能要当乞丐漂泊很久。第二条路是去向对方投降,现在中原大地上硝烟四起,正是各位雄主用人之际,以咱们一身刺客的本事……”

“行了,你再这么拖拖拉拉就别投降了,等着被俘虏吧。赶紧说,攻打我们的是谁。”

“曹操,曹都统帐下,正四品都司,郭嘉!”

第二十六章:生或死

“曹操?郭嘉?三国?”

虽然还有很多疑问,但张田林内心里头总算得到一丝安慰,毕竟《三国演义》的电视连续剧他是一集不落的看过。

不过问题很快又来了,“等等杂碎兄,你刚才说我们的现任主公是谁?”

“项羽大将军。”

“项羽不是西楚霸王吗?西汉之前的事,怎么和曹操混到一块来了,难道现在不是东汉末年?”

“这里和历史上的任何时代都没关系。现在是‘霸武元年’,以你进入该空间开始纪元。国家以东汉末年为版图划分势力范围,眼下共计十三个州,各州分别由各时代的名将、枭雄或是开国皇帝所掌控,互相攻伐,实现一统。至于你的目的,就是要在这个动荡的空间,由步卒开始一步步往上爬,成为当世名将!”

“正合我意!”张田林摩拳擦掌,信心满满的说道,“以我一身刺客的本领,相信一定能受到重用,咱们这就去向郭嘉投……”

‘降’字还未说出口,一枚流矢不偏不倚的穿过窗户,插进了他的后脑勺,当场殒命。

见状,杂碎兄深深的叹了口气:“咳,忘了提醒你,刺客执行任务靠的是暗器与刀剑,但战场上主要仰仗弓箭,一场丈打下来,七成以上的士兵都死于弓箭之下。最可怕的就是这些不知从哪来的流矢。”

当张田林恢复意识清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麻绳捆绑完毕正和一排同僚跪在广场上,看得出这应该是被俘虏的状态。

脑袋上的伤口被一块不知名的破布包扎过,还在隐隐作痛,想来是杂碎兄的手笔,因为除了他,大抵不会有人在这么严肃的战场上,采用大蝴蝶结的包法。这让人看上去显得有点蠢,用好听一点的词汇形容,就是突兀。

张田林低着头,透过地上一洼参杂着鲜血的污水,打量着自己头上的装扮。

“下一批!”

在敌方传令兵的呼喊下,被俘士兵一个个被人拖进四周、围了白布的帐内。看不清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从拖出来的一具具尸体,以及挂在木条上的一串串头颅,不难想象这是在经历一场生死考验。

“下一批!”

很快,张田林、杂碎兄以及另外三个俘虏被人押进了帷帐内。

帷帐和帐篷不同,并没有顶篷,只是在四周搭起架子,然后用棉布充当围墙绕上一圈,用来挡风。

三国时期行军打仗,普通士兵都会以几十号人为单位,在野地里搭起帷帐,中间烧起篝火,露天睡觉。遇到下雨的时候,有条件的就用木棍支个架子并在头上挂一块雨布,没条件的只好淋雨。

只有当上士官,有了较高俸禄的人,才会雇佣‘杂务兵’,帮自己在行军过程当中带着有顶的帐篷。

五人一字排开,在地上跪定。

他们正前方坐着十几号人物,中间为首的那位穿着文官服饰,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时不时还咳嗽上两声,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郭嘉无疑。

“项羽帐下,亲衣卫第八组,黄大牛、黄二牛、李达、杂碎、张田林带到,请都司发落。”

宣读完毕,郭嘉并没有说话,倒是他身旁的一个武将,块头中等,模样硬朗,率先开口道:“你们原先都是项将军旗下的将士,现今主动投降,按照我主曹都统的训令,该当给你们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但是,算得上近臣的亲衣卫,不思为主赴死却选择投敌,实在可耻。郭都司的意思是让你们回答一个问题,答得好留下来为我主效命,答得不好立斩!”

话音落下,排在第一位的黄大牛立时磕头,“谢谢都司给我等一个机会,谢谢……”

“斩,还没问呢就急着感谢,分明就是无胆匪类嘛。”

刽子手似乎早已料到有此一遭,不由分说的手起刀落,黄大牛的脑袋就滚到了地上,脖子切口处的血像小型喷泉那样往外溅,

可怜的黄二牛被血水溅了一身后,瞪大眼睛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忽地抬起头,拿出粉骨碎身浑不怕的架势,大声嚷道:“要杀便杀,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如他所愿。”

“等等!我这样还不算有胆量吗?!”

“噗哧!”

看着第二颗人头滚落,李达蓦地笑起来,“哈哈哈,愚蠢,在郭都司面前飙演技,该杀。”

“哦?终于有明白人了?那我问你,你狠我吗?”郭嘉直起身子,一脸认真的问道。

“你们背信弃义,攻打我扬州,导致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怎能不恨?若不是念及家中还有八十老母待我供养,我便早早的随项将军去了。何必跪在这里受你们侮辱!”

此话一出,杂碎兄和张田林便忍不住,异口同声的轻轻骂了一句:“贱人!”

事实上,他俩暗暗盘算了好久,也想说类似这样的套话。

套路大同小异:首先是真情流露的说‘恨’,此间务必做到义愤填膺、怒目而视,从而展现自己的胆量与勇气;随后再抛出一个大义凛然,绝不能死的理由,以掩盖自己不忠的事实。比如八十老母、嗷嗷待哺的子女或者是先主公交代的遗愿。

反正怎么凄惨怎么来,此乃刚柔并济,太极是也。

可惜万万没想到,如此好的套路会被抢先使用。过会再用时就会显得刻板、没深度,甚至还有抄袭之嫌。

想到这里,杂碎兄和张田林怎能不骂娘,大家的小算盘都打到一块去了。

而接下来郭嘉的反应也正如设想,微微点着头,语气都为之亲切了不少,“好呐,好的很呐。来人,去查查他家中是否真有八十老母,要是没有,杀了以后再挂到广场上鞭尸。暂时就先押下去吧。”

“大人,这年头兵荒马乱的,万一您派人找到我老母亲时,她已经过世了怎么办?”

李达显然没料到对方还备了这么一手,只恨自己刚才欠缺考虑,找可怜的原因时应该找那些死无对证的东西才对。

然而一切都晚了,郭嘉扬起嘴角阴恻恻地笑道:“哼,要是你家老母已经没了,那到时候你就随她一起去吧,下一个。”

看着李达全身瘫软的被拖出帷帐,杂碎兄额头上不禁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张田林也好不到哪去。

他们认定:这郭嘉哪是在给大家重获新生的机会?分明就是在享受折腾人的过程。

第二十七章:从斥候做起

“该你了,杂碎?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

冷冷的话飘来,吓得杂碎兄连打了几个哆嗦。

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张田林突然开口替他喊道:“郭嘉大人,我们俩并不属于这个时代,虽然项羽项将军在我心中也是英雄般的人物。可惜从始至终我都没见过他,也谈不上效不效忠……”

“又是一个贪生怕死之徒,杀!”坐在上位的其中一个武将打断张田林的说话,向刽子手下达了命令。

“还是不行吗?”张田林咬了咬牙,趁着屠刀还没砍向自己脖子,不依不饶的继续喊道,“那就杀我一个吧,留我杂碎兄的性命,好替我收尸!”

“等等!”郭嘉喝止刽子手,继而又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哈哈哈,有趣有趣。”

“都司,我看这小子油腔滑调,和之前的那些一个模样,哪里有趣了?”

“他头上的包扎有趣。”

确实,那么大一个蝴蝶结想不引起别人注意很难。

“说说吧,你恨不恨我?”

“不恨!不仅不恨,甚至很想与都司您共事。我说了,我从其他地方而来,只为了学习如何在战场上带兵打仗。因为在我来的那个地方,正有几万条人命等着我去带领他们打一场必输无疑的仗。如果我今天非死不可,那就请杀我一个,留下跟我一同来的杂碎兄。好让他替我收尸,回到咱们来的地方,告诉大家,我已经尽力了。”

张田林的话半真半假,真的是前半段,假的是让杂碎兄活下来的原因。在无想空间里,作为病毒体的他能够无限制复活,但其复活条件是否有上限却未可知。

比如脑袋搬家后迟迟接不回脖子,是否就意味着在复活的瞬间再次死亡?

这东西没有答案,可只要留着杂碎兄为自己收尸,那么再次复活就毫无悬念。

郭嘉咳嗽了几声,帷帐内静得可怕,仿佛这里是一个独立的空间。而帐外部队走过时的声响、以及俘虏们的哭闹声,只是为了衬托此处的肃穆。

“有趣,各位知道战场上何种对手最为可怕吗?”

谁都没料到被曹操赞誉为第一谋士的郭嘉,会在这种场合摇身一变,成为讲师,并突然开课。

“当然是勇冠三军的猛将,如战神吕布,百人斩杨再兴,以及每战必定身先士卒的李存孝,等等。”

“将士勇猛固然能激励士气,同气连枝更视为‘死军’,抱必死之念,可令寻常士兵以一敌十。这答案没错,可惜却担不起这个‘最’字。真要说起来,霸王之勇,谁人不服?可最终他还是败了,并非不可战胜。”

“都司,我以为最可怕的对手不仅要有勇,更要有谋。如韩信、徐达、岳飞等名将才称得上最可怕。”

“答案更近了,可惜还差那么一丢丢。”郭嘉用两根手指,形象的打了个手势。

刽子手识趣的坐到地上休息,他似乎很了解自己的主帅,每当都司大人开始进入这种调皮的模式,就意味着接下来没他什么事了,不需要再无谓的杀人。

等了半晌不见答复,郭嘉站起身笑道:“最可怕的敌人,是那些永远令人猜不透的疯子。白起就是这种人,每战结束必定杀光俘虏,天下人皆称他为恶鬼。似乎他不怕自己被俘时遭仇家报复,或者他根本不相信自己会败。从不给自己留后路,此乃真狂人也。战场之上,局势千变万化,靠谋、靠勇都不足以达致胜利,唯有看破生死,视战争为乐趣的疯子,才最可怕。”

“那么请问都司,您刚才说的这些,跟眼下这个叫张田林的俘虏有什么关系呢?”

有人把话题绕了回来,可见其语文功底不俗,懂得在关键时候点题。

张田林记下了这家伙的模样,打算有朝一日用飞刀提点对方做人的道理。要是仍然不能醒悟,那就下死手,送他去西方极乐,接受佛祖的教育。

好在刽子手都已经睡着了,他才是隐藏中的‘郭嘉心腹’。

都司如他所料,确实没再打算杀人,自顾自朝着帷帐外走去,“他也是个疯子,我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留用吧。”

“是,都司,只是还不知要将他俩划拨到哪位‘城领’底下。”

“唔~就直接归入我帐下吧,让他们从斥候做起。对了,剩下那些项将军的亲衣卫,全数押进营帐,明天再看有没有可用之人,我乏了。”

“谢都司!都司慢走!”张田林不禁松了一口气,连忙道谢。

紧接着就有人过来替他俩松绑,并赏了几文钱,说是当斥候的工资。

“田林兄,咱们的第一步达成了!”杂碎兄表现得很高兴,就好像他俩在得救的过程中,他有着不少的功劳。

张田林懒得跟他说话,只是一个劲的叹气。

命是保住了没错,可惜所谓的斥候也不过就是大头兵里的其中一种,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侦察兵。想在这个职位上摸索出‘将军之道’似乎不太可能。

杂碎看出了同伴的心思,将刚得到的铜钱收好,之后严肃的说:“田林兄,我理解你想早日成为名将的心情,不过万事万物皆有其章法,一口吃不成胖子。我反倒觉得从底层干起,更能让你理解谋略的真谛。”

“杂碎兄,想不到你嘴巴里也能说出点大道理来。为了庆祝咱两死里逃生,要不要去买点好吃的?”

“不行,作为一个合格的将领,必须对钱有所盘算。能省则省吧,万一你升职了,当上个‘外委把总’什么的军官,就得按照规制,花钱雇佣士兵和家臣。更何况这边刚打完仗,估计也没人会在这个时候开店吧?”

“有道理,不过我也没说一定要花钱买吃的。学了这么多刺客的本事,却学来无用,对得起咱们的导师吗?你的心不会疼吗?”

“行了,我懂了,走!”

张田林非常兴奋,几个月来一直当他的权宦,每天锦衣玉食的生活令他缺乏激情。这次纵虎归山,必须好好潇洒走一回。

第一件事就是放飞刺客本性,美其名曰:温故而知新。

当天晚上,作为临时指挥部的大宅院里就少了不少好东西,尤其是刚收罗上来的金银细软之类被盗走不少。

在‘都司亲卫队’走访稽查盗贼的过程中,负责烧菜的炊事员们也很不上道的表示:他们少了两只刚出炉的烧鸡,以及几壶酒。

盗窃事件在扬州九江郡阴l县闹得沸沸扬扬,但罪魁祸首终究没能找到——《奉孝公记》

第二十八章:一名斥候的日常

始皇末期,皇权天下名存实亡,其势力范围所在的司州虽暂得安宁,但天下其余十二州早已群雄并起,各自寻求新的大一统之道。(以三国时期十三州为蓝图)

历史进入霸武纪元。

同年,即霸武元年,曹操于徐州树立其新政权,政治方面依靠诸葛亮一扫旧体制,恢复生产;军事方面则废除旧有的贵族世袭制,转而采取有能者居之的原则,共培养出五位都司,独立在外,替他征战四方。

按照杂碎兄的详细解说,这个时代的军事体制分内外两部分,都以奉行主公的大战略为目标。

其中内部的官阶有:

曹操——主公

正二品——都统。

从二品——副将。

正三品——参将。

从三品——游击。

以上为主公帐下,指挥中央军作战的高级武将。至于地方实权军官的位阶,则是由都司开始算起,分以下几品:

正四品——都司。(拥有郡级军政管辖权)

从四品——城领(拥有县级军政管辖权)。

正五品——守备。(拥有主城、子城的管辖权)

正六品——千总。(五万石俸禄,享村镇领地)

正七品——把总。(千总旗下家臣、将领,每个千总能拥有五个把总,每个把总俸禄一万石)

正八品——外委千总。(有几个村的领地,无规定俸禄,具体工资由直属上级划拨。经济来源主要依赖领地税收)

从八品——委署骁骑尉。(类似把总,无俸禄,工资由外委千总支付)

正九品——外委把总。(有几个村作为领地与经济来源,最低配置:一个额外外委,五十名以上杂兵)

从九品——额外外委(外委把总旗下家臣)

听完介绍,张田林表示自己完全没记住,倒是扬言等他当上了外委把总,一定聘请杂碎兄当自己的‘额外外委’。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跟随郭嘉所部继续进军扬州腹地,目标是扫荡项羽的残留势力。

霸武元年夏,徐州的曹操联合盘踞扬州南部的吕布,南北夹击项羽,致一代霸王陨落。

同年十一月,都司郭嘉奉曹操之命率军挺进扬州腹地,名义上是为了重新划分势力范围,扫除项羽的残党。暗地里却是在与之前的盟友吕布争抢腾出来的地盘。

无形中,双方已摆开了剑拔弩张的态势。

十一月二十日,郭嘉旗下千总徐晃率所部为先锋,抵达距离吴郡五十里外的野地,开始安营扎寨。

张田林和杂碎兄双双骑着马,前往先锋斥候营报道。

所过之处,小兵们纷纷点头行礼,表现出一副恭敬的模样。

来到‘战员备忘录登记处’所在的帷帐内。登记员抬着头,一脸愣b的看着张田林,感慨说:“大人呐,如果您是外委把总以上的军官,请到‘军官功过录登记处’,这里可不是您来的地方。”

“我是斥候!”张田林脸不红心不跳的报上真实身份,以他玩《罗马帝国》的经验,斥候都得有一匹属于自己的马,这很正常。如此一来,前往目的地收罗信息时,万一打不过至少也能跑得过。

然而能拥有一匹‘私家马’的斥候,在记录员和其他士兵看来,绝对比珍惜动物还要稀少。

“您真的只是斥候?不穿防流矢的盔甲也就算了,怎么有钱买马呢?”

“马不是斥候的标配吗?”

“您是在跟小的开玩笑,咱们这连外委把总也不一定买得起马,我看您应该是哪位被特意安排到这里历练的贵族吧?”

“既然被你识破了,那就注意低调,不要对我们俩的身份进行张扬。”

话是这么说,可张田林却故意把声音提得很高,目的是让附近的同僚都听见。

这一招很管用,登记完名单,领取材料搭建斥候队专属的帷帐时,其他同事主动将他俩的活都给包揽了。

看着两人躺在树下,敲着二郎腿休息,打不远处路过的徐晃忍不住问身边家臣,“那树下的两个家伙是什么来头,看臂巾花纹应该是斥候,怎么别人这么忙,他俩却这么悠闲?”

“我这就去战员备忘录那里查看。”

“不用看了,我认得他俩,奉孝都司之前还夸过他们有趣。一个叫张田林,另一个……另一个我给忘了。”其中有个家臣回忆道。

“哦?既然是都司看好的人,前期侦查任务,就派内城调查给他们吧。”

“大人,内城调查可是侦查任务中最危险的,您确定?”

“当然,都司身体状态每况愈下,他感兴趣的人,自当拔个头筹给他们。成了,官位升的快,也可以尽早为都司效更大的力。这万一要是挂了,证明也就不过如此,怨不得人。”

“大人英名!”

家臣们都抱拳附和。

傍晚时分吃过公家饭,其实也就是一碗被张田林数落成‘饭特稀’的粥,以及一块不加任何佐料修饰的烙饼。

末了,各自的任务状也下放到了手上。

一时之间,帷帐内的场面可以用几家欢喜几家愁来形容:一般脸上带着笑的,基本都是被分配到勘察地形的人员;一副苦瓜脸或低头不语的,往往是接到了必须接近敌人据点的活。

事实上,过来打仗的士兵里头,并不是每个人都想着要斩获军功当官。大部分人其实只是为了混口饭吃。可惜指派下来的任务是无论如何都要去完成的,不然将作为逃兵论处。

装病扮可怜也不行,因为千人左右的部队,其随行军医官往往只有一个,而且都是为那些高级军官们开病假条用的,谁还在乎一个大头兵的死活?

张田林第一次体会到了真实的战前氛围,不,应该说他目前所接触的,不过只是凤毛麟角,战争中真正残酷的一面,还远没有到来。

看着自己的任务状,是甲等任务:进入吴郡主县,t湖边上的(吴)县,对敌方的军备情况以及临战状态进行侦查。

军备情况自不必说,什么城内外的兵力分布、是否有护城河、城墙修缮程度,敌军的战斗士气等等。

临战状态倒是第一次听说,即城中老百姓的反战情绪以及是否有可以策反的势力。

下面还有一条备注:双方议和已经告吹,战争势不可免。

这是在贴心地提醒斥候,此次任务执行过程当中,敌方主将的态度就不需要去调查了。

张田林很纳闷,原来斥候的工作如此艰巨。也难怪他多年以后才明白,郭嘉当初安排他当一名斥候,确实是想早些看到他的成长。

毕竟,斥候的上升机会要比战场上的其他杂兵多得多。

不过除了杂碎兄以外,谁都不会想到,张田林是一位刺客大师,执行此次任务对他而言,简直就是‘门当户对’。

第二十九章:刺客遇上兵

和张田林一同执行任务的,包括杂碎兄在内,总共有五人。

吴郡的主城(吴县)所在地,距离营区大约有一百多公里,考虑到人跑不过四条腿的马,张田林索性就在一个林子里,选择和没有坐骑的三位同僚分道扬镳。

不得不说,有一批马在这个时代里确实了不得,至少张田林无声中已成为了五人队伍中的头头,刚认识的三位斥候还亲切的将他称为‘队长’。

既然是队长的命令,再加上大家的冒险精神又不足,三位队员很高兴的接受了‘新任务’——毅然决然留在林子里待命。

彼此依依不舍的挥手道别后,不多久,策马狂奔中的张田林就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这时代没有‘北斗定位系统’,吴县好找,随便逮个路人来问就能知道;可回来时又该如何找到这片林子,跟留守的队员们会和呢?

总不能对着路人问:喂,老兄,那片林子怎么走?

这跟两个互不待见的朋友相遇,热情的客套一番之后说:“那下次记得一定要来我家玩哦,我家就住在那!”

手指胡乱一点完事,其重点就在于‘那’字,你永远不知道是哪。

张田林将该问题来回分析了好几次,无果,便将之原原本本的告知杂碎兄。后者表示这种事完全没必要担心,因为有一种生物导航叫‘老马识途’。

回忆起上小学的时候,好像是有那么一篇讲马认识路的课文,张田林顿时安心不少。

怪只怪两人的心实在太大,且不论他俩骑的是不是‘老马’,真要让这种确实有灵性的动物认路,也得能沟通才行,不然鬼知道他们心里想去的地方是哪。

这直接导致张田林和杂碎兄完成任务后,就一路奔回了郭嘉本部所在的阴l,毕竟两匹马是在那买的。

也辛亏当时他们身上还带着战利品,不然被抓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铁定要被当作逃兵论处。

时间到了凌晨,张田林在吴县附近找了一间独门独户的人家,吵醒早已睡下的主人,也就是一位年近七旬的老人后。他付了几文钱,把马拴好,说是要在旁边的草棚里留宿。

谁想独居老汉格外客气,实在没什么东西好招待,就烧了一壶茶,东拉西扯讲了一大堆。

从鸡毛蒜皮的小事开始,一路讲到天下大趋势为止。张田林怀疑自己是不是无意间撞上了水镜先生这样的人物。

一问之下……当然不是,不过老人自称吴县现任城主的远房亲戚,讲了很多关于对方的坏话。

张田林一面认真听着,一面义愤填膺地表示理解。

当他走出屋子假装要到草棚里去休息的时候,敌方主将的住址、脾性、习惯都有了一定的了解。

此人名叫钟离昧,在项羽旧部诸将中,资历最深,最有谋略。

其人精于练兵之道,又能得士卒之心,使楚项士卒的单兵作战能力一直远强其他霸主。

如此优秀的将领,却怎也想不到会对自家亲戚刻薄寡恩,最终招来杀身之祸。

躺在草垛上休息,张田林冲着杂碎兄感慨道:“战场无情呐,如果是在和平年代,我倒是很乐意跟这样的人物交朋友。讨论讨论练兵之道,毕竟他能在霸王死后撑起整片吴郡的场面,着实不容易。”。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当然要杀!我要以最快的速度获得军功上位,这样才能真正的带兵打仗。对了,你身上还有多少钱。”

“干什么?”

“献礼!”

第二天一大早,钟离昧在县衙里召集部将进行军议,末了有士兵赶来通报,说是项将军亲衣卫旧人前来投奔。

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犯不着主将亲自接见,随便去哪里登记一下就算完事。可谁想前来通传的士兵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将军,来人说了,他们共有三百多人,都是从阴l逃出来后,再自发组织起来的,打算投奔霸王旗下的某位将军接着干。不过在投奔谁的问题上产生了分歧。所以想亲自见您,不好让支持他们的兄弟寒了心。”

这么一听好像也有道理,更何况项羽的亲衣卫个个武艺非凡,真有三百多人的队伍加盟,绝对是如虎添翼。对打退郭嘉的先锋部队大有裨益。

通过各方面的考量,钟离昧最终决定去见一见带头前来投奔的人。

“将军,这等小事何须劳烦您,我去便是。”

“对啊,我也愿往。”

底下的部将们在讨论该由谁主动出击敌营先锋时表现多有不佳,全是推诿之词,所以现在来了件零风险的事,自然要抓住机会活跃活跃。

不过钟离昧只是叹过一口气,便自顾自往外走了。

县城东门附近的军营里,张田林正喝着士兵们拿来的开水,怡然自得的坐在凳子上等候。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说得一点没错,他只花了几贯钱就在敌营里做起了大爷。

除此之外,他也相信前去通传投诚消息的士兵一定会拼尽全力。原因是他答应对方,只要能将钟离昧引到自己面前,还能再得一些碎银。

整个刺杀流程看似简单,却也只有他这样的刺客大师能做到。

首先是利用各方的心理。

霸王陨落对其旧部所造成的心理风波远比表面上看起来要大得多。即便是位高权重的将领也在所难免。

他们原先可能是想着在主公得天下之后,成为开国功勋来着,可惜一下子就变成了能不能自保的问题,落差不可谓不大。免不了更想得到曾今那些同僚们的支持,寻求心理安慰。

大头兵们就更不用说了,本来就是混口饭吃,现在有了吃刀子的风险,能捞一笔提早退休就再好不过。

所以,一个要人,一个要钱。张田林都给,真拿不出收就画大饼。

除了心理因素,其次就是自身身份的伪装。

大抵没人相信谁会有如此大的胆量,敢孤身潜入敌营,搞刺杀活动。

退一万步讲,在无仇无怨的大前提下,有大白天前来同归于尽的刺客吗?这也太不讲究了,逻辑上不通。

但对一个高级刺客来说,越是能让目标放松的时候,刺杀成功几率就越高。这与‘兵者,诡道也’的理论不谋而合。

当然,以上两点不过是在考验刺客的自身修养,无非就是基础课上的胆大心细。最后一条,才最为重要,也最不容易掌握——名为‘暗合’。

跟男女之间的勾勾搭搭不是同一个层面上的意思。这里的‘暗合’是指掌握目标的习惯或者脾性,顺着这方面的实际情况布局。

当张田林得知钟离昧‘能得士卒之心’那一刻开始,他就计划好了眼前的一切。

一个爱兵的将领,有八成以上的把握会亲自接见投奔而来的下属。哪怕真的有要事在身,只要找准时机、给一个不得不来的理由。

那么,死神的镰刀就已经挂在他的脖子上了。

第三十章:我是大夫

“钟将军快到了!”前去通传的士兵急急忙忙跑了回来,一只脚都还没来得及迈进营地,声音就差不多传到了一里地外。

很多原本懒懒散散坐在地上休息的士兵,开始起身各干各的事,嘴里或多或少念叨着什么。

张田林笑了笑,突然向着附近人群撒出一把铜钱,嚷道:“兄弟们,振作起来,战争是什么,想想看,其实就是钱和女人,只要能打胜仗,那就什么都有了。”

新鲜的台词,令情绪颓靡的士兵们为之一振,大家一边表示赞同,一边将地上的钱系数捡起。

“刚遇见田林兄时,就知道不是一般人!钟将军快到了,您看我办起事情来怎么样?”传令小哥走近前,点头哈腰的笑着。

张田林悄悄给了他一些碎银,另外再单独拿出一些,大声提醒:“这锭银子算是我给大家的见面礼,有机会就由你代劳请大家吃顿好的。”

“谢谢,谢谢。”

“田林兄慷慨啊。”

这一带管事的百夫长也参杂在喊话的人里头,足见项羽的死,对士兵们造成的内心冲击很大,眼下正是人心最为浮动的时候。(每位枭雄霸主所执行的军事体制各有不同)

张田林觉得就算这回刺杀没有成功,也至少是把对方的士气给摸了个底掉。算是一种保本的行为吧。

不过很快,他就不需要担心刺杀成功与否了。因为营地外又跑进来两个人,看装束应该是钟离昧的侍卫队,模样却很狼狈,进营后见着人便喊:“你们百夫长呢?”

“在!”百夫长急急忙忙将大财主张田林撒出来的钱收好,赶上前去领命,“侍卫大人有什么吩咐?”

“快带人随我去营救钟将军,咱们在半道上遭遇了刺客!”

张田林松了一口气,看样子杂碎兄得手了,接下来就是他表现的时候。

正所谓条件不够,演技来凑。只见张田林闻言后,表现得比谁都着急,看上去活像是钟离昧失散多年、漂泊在外的私生子——比百夫长先一步跑上去拉住侍卫的手,情真意切的催问:“兄弟,钟将军在哪?快带我过去,我曾是主公(项羽)的亲衣卫,刚来投奔可不能出事啊。”

百夫长在一旁点头肯定他的身份。

“原来是咱们的前辈,那就赶紧一起过来吧,钟将军被歹人的毒箭所伤,现在生命垂危。”

“那咱们快去把将军抬回营地,你们谁去城里叫军医官,另外我当亲衣卫的时候了解过各种各样的毒,希望能帮上忙。”

乘着混乱,张田林给在场人员下了命令,毫无违和感。大家还真就照他说的做了。

钟离昧是在距离营地大约一里的地方遇袭,等到众人赶到时,五个侍卫正将他围在中心,保持着高度警惕。其余人员据说已经去追那刺客了,还没回来。

张田林不由分说的上前几步,蹲在地上替额头布满汗珠的钟离昧把脉。

“这位是!?”

“他是霸王生前的亲衣卫,懂得解毒。”

没有理会旁人的交谈,张田林仔细观察,暗道杂碎兄干得不错,弓弩射进左胸腔距离心脏一个指节的位置。不会致人死亡,但可以令毒发速度大大加快。

“看脉搏和症状,将军应该是中了夹竹桃的毒!”他发话了,“这种毒很烈,只需要几克就能致人死亡,初期症状表现为呕吐、腹痛、乏力、晕眩。前段时间,有人行刺主公时,我就曾见识过该种毒。”

“这位小兄弟真乃神人也,我此刻感受正是如此。”钟离昧有气无力地回应道,“那老夫我还有救吗?”

“来得及,快把将军抬到营地里去,现在不宜走动,否则会加快毒发,等到了营地我定可将毒去除。”

“田林兄医术精湛,只要能救活将军,前途不可限量啊!”回营地的路上,有人凑近到身边轻声赞扬,多有巴结之意。

而事实上张田林和‘医术精湛’这四个字完全不沾边,因为毒是他本人下的,岂有不知之理。

钟离昧被两个侍卫抬进较为高级的帐篷以后,张田林开始有条不紊的进行指挥。

先是让人取来笔墨纸砚,写了一个乱七八糟的方子,命人赶紧去城里抓药。接着又龙飞凤舞、颇有气势的在纸上画了一根草,指派四五个侍卫去野地里寻找。

除此之外还有烧水的,清洗布条的等等,寻常郎中见了,指不定还以为这是在大营里搞接生。

总之一大波操作下来,帐篷里就只剩下了三个人,两个位阶较高的侍卫长以及躺在床上愈发头晕的钟离昧。

以避光的名义放下帐篷门帘后,张田林就立马动起了黑手。他闪身到一个正欲点灯的侍卫长身后,用大拇指按住对方颈椎某个位置,一发力便干脆利落的做掉了一个。

见势头不对的另一位侍卫长正要呼喊,寒光闪过,一支袖箭便不偏不倚的刺穿了他的喉咙。在身躯即将倒地的那一刻,张田林又飞奔过去将之扶住。

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任何大的响动。

“厉害呐,原来你是个刺客,而不是大夫。”钟离昧用手支撑起身子,语气异常平静的说道。仿佛他此刻面对的不是杀手,而是一位故交挚友。

“将军临危不乱,着实令人钦佩。不过有一事您误会了,我确实是大夫。不过还只是个蹒跚学步的大夫,学的是平天下,治的是乱世人心。”

“哈哈哈,老夫的人头值何许,竟扯得上乱世人心?”

“将军又错了,您的项上人头是药引。”

“药引吗?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可能我真的老了吧,这个舞台是该换新人上场了。不过还有一事不明。”

“请说。”

“以先前那位刺客的身手,应该也有本事将我一击毙命才对,为何舍近求远,非得你来冒险进营地代劳?”

“回答这个问题前,我也想问将军一个问题,为何您乘着现在还有活下去的机会却不呼救?”

“老夫刚才见识过你的身手,自知在劫难逃,又何必做无谓的事。”

“我的心态正好相反,无声无息的杀死您非我所愿,毕竟咱俩并没仇怨。所以只有麻烦一点,带着您的人头回去,才能换来吴县免遭生灵涂炭以及我个人的荣华富贵。”

“你是个实在的人,老夫的人头就交给你了,希望如你所说,我的命可以让吴县免遭屠戮。”

“将军放心,在下杀惯了猪,刀够快,您不会太痛苦。至于吴县的命运,我无法作答。”

完事后,张田林将衣服脱下,包裹住头颅。自己则换上侍卫的盔甲,径直走出了帐外。

看门的两个士兵做到了目不斜视站好每一岗的典范,连问一声都没有,就任凭张田林这么大大咧咧的走远。

等到有人发现钟将军遇害,营地里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张田林已经在约定地点与杂碎兄顺利汇合了。

两人骑着马,迎着徐徐微风奔跑在夕阳下,张田林很想大声呼喊,那是他逝去的青春。浑然不知,所谓的‘老马识途’已经害得他们跑偏了方向。

第三十一章:邀功进大牢

停停走走行进了两天两夜,发现走错地方是第一天的事,第二天抱着侥幸心理再胡乱赶上一日路程。

到了第三天,就不得不慎重了,尤其是类似于‘大方向’这样的问题,可千万不能出错。

毕竟好不容易才刺杀了敌方主将,成功拔得头筹。总不能屁颠屁颠的往敌营里窜吧?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张田林捡来一根木棍,笔直地插在泥土上。只要有阳光,再根据棒影与时辰,计算好所在的经纬度、大致节气,就可以测定出朝北的方向。

也不知道他的理论从何而来,更无从知晓如此复杂的公式该怎样换算,总之最后还是得出了结论:他们应该是在往西北偏北方向前进,角度误差在百分之十左右。

“田林兄,你真乃神人也,一根棍子就能测定方向,着实厉害。”

“你个满嘴跑马的家伙,少来了,信不信我现在不怎么想看到你的脸?若不是你前几日大言不惭,说什么‘老马识途’,我们至于落得现在这副田地?”

“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不过你骂人的时候为什么总喜欢参杂一些文言文进去?”

“呼~用白话太长,怕肺活量不够。”张田林扔掉树枝,拍干净沾了些泥土的手,再次跨上马背,“不过这次急行军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让我了解到一些有关马的真实资料。”

骑兵是贯穿古代战争的重要军事编制,作为一个合格的将领,必须对骑兵最重要的组成部分——战马有所了解。

在买马的时候,那位跟郭嘉郭都司沾亲带故的老板,曾详细解说过一次。

马主要分为三种,分别是人们代步的‘走马’;驮运物资兵器用的‘驮马’;以及经过特殊训练,作战时才骑的‘战马’。

张田林他俩买的是上等走马,反正偷来的钱,花起来很大方。不过一匹这样的上等马,最高行进速度也不过每小时三十多公里,每骑一个多小时,还必须下马休息一段时间。

根据老板附赠的《走马保养手册》记载,这种马一天最好只骑两个时辰(4小时),最多不得超过四个时辰,否则容易报废。

战马的行进速度一般不如走马。

如果按照这样子来计算,真到了打仗的时候,就可以用来参考敌方的行进速度与大致落脚地点。

“不管以后用不用得上,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好。”

张田林收回心思,正欲听天由命继续前行。杂碎兄却在这个时候大声喊了起来,“田林兄你看,咱们到了!还记得前面那颗柿子树吗?”

确实是到地方了,可惜不是徐晃的先锋营,而是郭嘉本部所在的阴l。

那三位留守斥候是注定要被抛弃了,不过作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张田林觉得至少不能害他们仨丢掉性命。所以得立马去向上司的上司,郭嘉汇报这件事,澄清误会才行。

傍晚时分,郭嘉的临时居所内便早早的挂起了灯笼,偌大的院子里站满了人,

张田林被最外围的士兵搜身过后,又进行了登记画押,这才能进去。

里头的人实在很多,其场景跟早年间村子里搭戏台唱戏差不多,不仅乱、还闹哄哄的。

据说是因为阴l的战事刚刚结束,曾今在霸王势力保护下的达官显贵以及商人们都来了,大抵是希望郭嘉能给出相应的政策。

此刻张田林才明白,做为一个将领不仅要能打,还得有本事安抚并稳定住大后方才行。

“大人出来了,快通告外面那些人!”有侍卫跑出居所里院,向众人传达信息。

负责维护现场的士兵开始一个个打起精神,排好队伍警戒,外院里等候多时的人们也纷纷跪在地上,恭迎郭嘉的到来。

张田林不得不随大流行叩拜礼,他惊讶的是,周遭的人们都表现得既恐惧又尊敬。

即便曾今在这一带呼风唤雨的人物,在新一任的征服者面前也必须手脸贴地,没有人敢正面看郭都司。

“那么开始众议。”侍卫得到许可后,高声提醒。

安静的场面瞬间被打破。

“都司大人!我这里有千年人参一枚,不知道金陵商行在未来能否继续与海外通商?”

“都司大人,这是我命人为您打造的纯金盒子,希望您能照顾一下飞天马行的生意!”

“都司大人……”

张田林捧着一颗人头,被一拥而上的人群挤来挤去,顿时发现自己很不上道。人家送的都是贵重礼品,自己手里拿的却是件吓人玩意儿。再加上这郭嘉看起来病怏怏的,现下又毫无见血的心理准备,弄个不好被吓出病来,可是罪过。

好在此刻也没人关注张田林的内心世界。

郭嘉一路走过,快速的替众人解答:

“关于商行的事,我已交代齐明,他接下来将会成为阴l的县令,凡是不涉及马匹、军粮、武器的生意,都可以去找他……”

“都司大人,那献金的事。”

“关于给主公(曹操)的献金,我会替你们传达。”

“都司,这是上等的紫貂皮袄。”

“你的心意我收到了,谢谢。”

“让路让路,给我个位置。”

看着眼前纷乱的场景,张田林几乎打起了退堂鼓,可想到那三个还在‘无名树林’里的等他的同僚以及钟离昧临死时的嘱托,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如同呐喊般的大声嚷道:“都司大人!吴县首领钟离昧的项上人头,我给您带来了!”

郭嘉停下了脚步,举手一挥,侍卫们立时站成两排,其他人员也识趣的让开一条道路来,直通张田林所在的位置。

一下子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倒是令张田林显得有些无所适从,他跪在地上一语不发。

直到郭嘉走到身前,轻声道:“拿来。”

“是!”

“侍卫长,你曾见过钟离昧,验验正身。”

院子里充斥着小声的议论,都以为张田林是因贪功而来。

就连郭嘉,也不禁皱起眉头,厉声问道:“能刺杀敌方大将原本是好事,可你为何跳过先锋营长官,直接到我这里来?是不是觉得,直接向我邀功就能得到更多的赏赐?”

张田林低头不语,有关‘老马识途’的误会实在开不了口,但有些话却不得不说,“都司大人,钟离昧将军在把他项上人头交于在下时,曾请求能和议,希望吴县免遭生灵涂炭。”

“可我现在说的是你!”

“还有一事!我区区一介斥候,得不得赏都无所谓,还请您发急件给徐晃大人,向他表明我们不是逃兵。个中缘由一下子也解释不清,不过可以肯定,错全在我跟杂碎兄……”

“行了,来人,押进大牢!所有人都听着,法不容情,不管你有何等功劳在身,但凡敢挑战主公定下的军法政令者,一律严处!”

第三十二章:升职加薪

坐大牢的滋味不好受,概括起来就是,吃饭、睡觉、抓跳蚤。

这么一想,倒是和现实世界里的双休日差不了多少。无非就是伙食差了些;睡觉的地方用稻草做席子而已。

张田林得空便会和唯一的室友杂碎兄进行武艺上的切磋,没有点到为止的说法,往往以杂碎兄鼻青脸肿做结尾。

据其他号房里看热闹的狱友回忆,两人的打斗过程十分精彩,比唱戏来得有看头。只是不知其中一方为何要一边打斗,一边费力地喊上几句:‘让你老马识途’。

真真的匪夷所思。

这样的生活一连过了半个月,也就是在张田林与杂碎兄因体力透支严重而重归于好的时候,牢头破天荒的送来了两套新衣服,以及两桶干净的水。

甩下一句话:“洗洗干净,都司大人要见你们。”

又是那个十五天前获罪的地方——郭嘉临时居所外院。

虽然前来送礼的人比第一次来时少了不少,可里内依然是人满为患。

张田林和杂碎兄就坐在人群外围的雪垛上看热闹。叽叽喳喳的环境,不免让人怀疑:每天都要处理这么多的事务,郭嘉那个病秧子怎么可能受得了?

他俩猜测都司大人肯定是在装样子罢了,能忽悠就忽悠嘛,如果真把这些琐碎的事一一处理掉,不‘过劳死’才怪。

这样的想法直到郭嘉走到两人面前,一脸严肃的说道:“昨日快马来报,吴县已和议成功,此次先锋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你俩占首功,如果能多认认路别跑错地方就更好了,哼,你们的刑期结束,去领赏吧。”

看着都司说完话后走远,张田林的心久久不能平复。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士为知己者死’的真谛。由衷的感慨道:“一个地方最高长官,百忙之中依然将一个无名小卒的生死荣辱记挂在心上。做事滴水不漏,奖罚分明,何愁底下的士兵们不勇往直前,奋力求进。以后,我也要做像他这样的人。”

闻言,杂碎兄当场指出话中的疏漏:应该是两个无名小卒的生死荣辱才对,不是一个。

张田林直言:“你是附带的,算不得数。”

霸武二年春,张田林升任郭嘉旗下外委把总,下辖近3千多人口的大泽乡以及2千多人口的小泽乡。

所谓‘外委把总’,‘外委’二字是重点,即委任外放之意。平日里只需要待在自己的领地搞生产经营,缴纳主公下派的赋税,有战事或收到命令,再按照规制要求率兵前去报道。

一个‘外委把总’一般只能领一个乡。

但杂碎兄自告奋勇做了张田林的家臣,本该属于他的领地也就统一划归到了一起。

拥有领地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造居所。

听说有新的领主上任,老百姓们还是比较热情的,乡内的几个‘里’,都自发组织起了劳役队,前来盖房子。

‘里’是比‘乡’更小的地区单位,一个乡可分为好几个‘里’不等,按具体人口数量来划分。

虽说花了两个月时间,造起来的住所并不是很豪华,但至少五脏俱全。什么前后院、库房、马厩、操场、土胚牢房都有。最离奇的是村民们还在宅院四周挖了一条‘护城沟’。

这种成年人一不小心就能迈过去的沟意义着实不大,可张田林还是为此支付了不少的‘惠金’。

他很郁闷,村民们都说是自发来的,怎么到后来又收钱了呢?莫不是‘外委把总’成了‘冤大头’的代名词?

杂碎兄似乎什么都懂,给自己找了个房间挂上‘杂碎所’后,作出了解释。

村民们确实是过来进行免费义务制劳动的,但作为该地区的领主,必须展现自己的亲和态度,相对应给一些钱财,称之为恩惠。而给的恩惠越多,老百姓自然也就越发爱戴,干起活来更卖命。

一来二去就有了‘惠金’的习俗。

不过其实也不亏,等到领主被大家所认可。需要士兵和家臣的时候,老百姓们就会送自家孩子过来应聘。

被选上的人有了优异表现,经双方协商还可以赐姓,以后就成了‘分家’。

他们是一个领主上位的基石。

而每个领主势力又是主公曹操的基石。

这种一层管一层,自主性极高的军事制度,既反映了‘有能者上位’的思想,也确实在极短的时间内便扩张了曹家的势力范围。一跃成为十二州最具实力的霸主。

张田林听得既感且佩,这套编制简直就是经济学上的‘公有制’转‘私有制’。

村子是自家的产业,自然会更加细心的打理,对生产力的提高有着莫大的助益。而且有真才实学的人,也更容易在这套体制下被发掘出来。切实做到了‘军事’‘经济’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除此之外,杂碎兄还强调:一个‘外委把总’必须要有属于自己的部队,战时服从军役,出兵规模越庞大,得到的‘品评’就会越高,官阶上升越快。

而规制里头,‘外委把总’每次服军役出征,最低配置是五十名杂兵,以及一位家臣武将。

当然,这一点对刚上任不久的张田林来说是无法做到的,以至于目前他还得以光杆司令的身份前去服军役。

由于当初偷来的钱花的也差不多了,杂碎兄把剩下的钱都用在了定购武器、铠甲上,为了更快的招募到杂兵,他还卖掉了一批马。

往后赚钱的千斤重担就都压到了张田林身上,排除‘偷’这种卑劣的手段,目前可行的途径还有两条:一是在庄家有收成后,向村民们征税;二是服军役赚取军功,获得奖赏和固定俸禄。

由于眼下开春还不久,收税是铁定行不通的。张田林只好去翻阅堆积起来的‘军役信’,看看有什么任务来钱快,又适合自己的身份。

说起‘军役信’,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可以选择去或不去的,全凭个人兴趣;另一种则必须参加,没有商量的余地。

‘外委把总’的位阶很低,又考虑到张田林上任不久,所以上头也不指望他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发给他的‘军役信’也都是些可供自主选择的任务。

结合自身特点,再发挥适当的想象,张田林总算还是找到了一件非常适合自己的事——会稽郡主将,曾今霸王底下的又一旧部顶不住压力,发来了‘降表’。曹操方面前往处理该事宜的主将,是郭嘉一手提拔的老将黄忠,时任城领。各地无要务在身的‘外委把总’可前往支援。

说是支援,其实也就是过去打个酱油,露个脸,混点酬劳罢了。

不过就是接受投降嘛,还能出什么岔子?充其量就类似于《古惑仔》里的大b哥去跟其他大佬谈判,带一帮小弟,吹眉瞪眼一番。然后喝瓶啤酒,说一句‘就这样四四六六过去了’完事。

张田林当即将这封‘军役信’塞入兜中,穿戴好铠甲,上马出发。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生怕到时候过去迟了,撑场面的人太多,没自己的份。

看着他的身影绝尘而去,杂碎兄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咳,要养家糊口家的男人确实不容易啊……等等,他是不是又忘了带地图?”

第三十三章:爱像一阵风

经过上次的教训,张田林花了一番心思,将扬州的区域地图完完整整地刻印在了脑子里。

用一个当代人的眼光来看,地图绘制得相当不标准,不过只要大致方向不出错,找到‘官道’以后再想前往某个县城就变得容易多了。

按照‘军役信’里所述,距离黄忠所部整装出发的日期还有五天。

张田林提前赶到并做了登记,顺利走完流程,接下来他便要面对百无聊赖的等待。

记得出发前杂碎兄曾特别提醒,待在部队里的时候,千万不能浪费时间掰着手指头过日子。有闲暇时光的话,最好到各位武将的住处走动走动。有礼送礼,有血脉联系就来个认祖归宗,实在穷得叮当响又无法溯源的,那就厚着脸皮拉拉家常也行。

总之一句话,认识的人越多,关系越好,在仕途上便能顺风顺水。

业内人士形象的将之称为‘武将联谊会’。

张田林做好了准备,舔着脸走出分配给自己的帐篷,打定主意要去拉家常来着。

谁想刚到‘外委千总’级别以上的武将聚集区,他就傻了眼,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整个不大的营区,除了站岗放哨的士兵,木桩栏栅内居然盘踞着大量女眷。

“这是咋回事?”张田林有些心慌,深刻体会到了杂碎兄的重要性,这家伙不在自己俨然成了‘三不知人员’。

“喂!你怎么傻站在这里不进去?”一个甜美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张田林转身看时,竟是一位穿着铠甲,英姿飒爽的……仙女?

这位初次见面的姑娘年龄不过二十,其静静站立睁大眼睛的容貌,仿佛一位下凡来问路的仙子。再细细打量,其长发不留意地垂到胸前,发梢微微带卷,为本就可爱、明丽的脸蛋多添一份俏皮。

都说饿坏的人吃什么都好吃,张田林表示不服:他虽然当了那么长时间的公公,内心世界也确实和蛮王一样的饥渴难耐。可接触自己领地内的那些村姑时,也不见得她们有多好看。

可见眼下这位姑娘的美,是客观存在的。

“你怎么还是傻站着?”等了半晌,‘仙女’又发话了。

张田林这才回过神来,微红着脸、憨厚地笑道:“我本来打算去军官们的休息区串个门……好像走错地方了。”

“没有啊,这里就是,你没走错。不过要是你老这么站着挡道,那就害得我也进不去了。”

“哈,这里就是?可哪来这么多女眷啊!”

闻言,姑娘捂着嘴笑了起来,“哼~看你什么都不懂,应该是刚晋升武官的呆瓜吧。这些女眷都是武将们的妻女,乘着部队开拔还有些时日,就到这儿来物色未来的夫婿。”

“真的假的,想不到这世上竟还有这种事!”张田林摆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慷慨激昂地吟诵道,“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哈哈,你这人真有趣。不过我劝你还是少装蒜了,真有一腔热血,怎么还会来执行这次的任务?本地原驻军有将近一万多人,接受降表绰绰有余,还用得着这么多人赶来参与吗?其实吧,你和大家一样,都是来浑水摸鱼的。”

能分析出这番道理,可见对方不是傻白甜,张田林识趣的退开到一边,尴尬地笑着:“呵呵,姑娘慧眼,其实我是在感慨自己没做好准备。之前怎也想不到这里有联谊会,这次空手而来,就不进去丢人了。”

“你倒是老实,我叫珙由英,过来看看最近出了什么英年才俊没有。”说着,她大大咧咧的冲着对方一笑,“不过才俊没见着,倒是先遇上了一只猴精,哈哈,希望以后还有机会见面。”

“姑娘你这比方打的有点伤人啊。我叫张田林,郭都司寄下的外委把总,话说这个时代的女孩都像你这么可爱大方吗?”

“油嘴滑舌,当然不是。我们行伍人家出生的姑娘,不似书香门第那么讲究。反正总是要嫁给那些兵痞子,那还不如找个自己喜欢的兵痞子嫁了。”

作为一个骨灰级的单身狗,张田林曾在脑海中展开过无数次的幻想,想象自己未来的另一半。当然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每每做完白日梦后,他又不得不重拾‘光的棍’生活。

时间久了,梦中情人的模样也就自然而然变得模糊不清。

然而此时此刻,当他望着对方的音容笑貌,可以肯定,当初想象中的她与眼下的她,居然重叠了。

“你们看那个家伙,呵呵。”

“是看英姐看得痴呆了吧。”

“可不是,暗恋英姐的人多得去了,正常。”

几个女人的对话,将张田林的思绪拉回当下,他瞪了一眼声音的来源。蓦然间又想起自己已不是大明王朝的权宦,目前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外委把总’而已。也就只好愤懑的在心里嘀咕一声“长舌妇”,随后微红着脸转身离开了。

“诶,这人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这样走了,连招呼都不打一个。”

“呵呵,真是个古怪的人。”珙由英扬起嘴角,浅浅的一笑。

这不能怪她,事实上连张田林自己也已经分不清他到底是谁了。太监?刺客?把总?抑或还是曾今的那个自己?

这个问题曾不止一次的困扰过他,有时候静下心来想想,现实当中的一生,也不过匆匆几十年,要是在‘大明劫’副本里待得比外面的时间还要长久,那究竟孰真孰假呢?

直到此刻,张田林总算找到了答案。他觉得这些都不重要,不管是在哪个空间,经历多久的岁月,其实他始终都在追求同一个目标——自我。

做一个自己想做的人。

爱情能轻而易举的将激情点燃,这是一个太监所无法体会的。

“我要是能娶到珙由英该多好?”

内心的声音令张田林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朝着几位姑娘的方向大声喊道:“珙小姐,谢谢你!”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再次惹得几个姑娘哄堂大笑。

“哈哈哈,你这家伙忒奇怪,忒好玩了。”

“是啊,不过仔细看,还挺英俊的嘛。你们谁知道他是哪位大人家里的公子哥?”

“你不会看上人家了吧,不害臊。”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互相逗着玩。

唯独珙由英心里隐隐预感到了对方想说什么,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忍不住问:“谢我什么呀?”

“谢谢你长得这么好看,敢问小姐未来想嫁怎样的人?”

“唔~至少不会是像你这样厚脸皮的人,哼哼。”

张田林一阵失落,好在他刚才暗地里咒骂的‘长舌妇’给出了答案:“咱们英姐要嫁的人,少说也得是个都司才行!”

要不然怎么说事物都有两面性呢,‘长舌妇’也逃不出这个规律。

张田林拍了拍胸脯,保证:“我一定当上都司,你们等着瞧!”

等他走后,珙由英身边的姑娘们便再也无法镇定,争先恐后地嬉笑着问:“都司可是封疆大吏,这家伙是谁呀,把话说得这么有底气。”

“他呀,不过是个外委把总,哪里可能当得上都司。我看呀,他是要被你们几个给害死了。”

“呦,英姐什么时候学会疼人的?居然埋怨起我们来了。”

“你们就少在这胡扯了,赶紧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心仪的对象,也好早做谋划。”

第三十四章:军议

到了距离发兵日期只剩两天的时候,联谊会彻底散场。

黄忠作为该地区的最高指挥官,按例在大营里主持召开了战前军议。

身为一个军议名单倒着看才能瞧见名字的外委把总,张田林不仅没有能供他坐的位置,甚至连站的地方都已到了帐篷口。

隔着块布还能听见门口哨兵的呼吸声,要是前排的几位老兄嫌挤,非得挪一挪位置,那他觉得自己索性站到外面去得了。

当然,没人会去关注一个小角色的感受,主持人黄忠开始发话。

“此次接受降表,重中之重就是要把对方主将钱世儒的家眷老小,接往阴l暂住。不过有哨站递来奏报,最近会稽郡周边一带有多股流寇出没,安全问题堪忧呐。你们当中,有谁愿意前往进行护送?”

一般到了这个时候,大家势必要互相推让一阵,并在低声讨论中有意无意的表现出这是一件非常难办的事。前期伏笔埋好后,再由几个人推举出早已商定好的人选前往,此乃‘谦功’。

李司通是本次被推举的唯一人选,人称独眼龙,倒不是真的残障人士。传闻这家伙使得一手好弓,每每拉弦时都会眯起一只眼睛,发箭很有准头,久而久之就被人说成了‘毒眼龙’,后来又几经波折,被传成‘独眼龙’。

“黄城领莫要担心,有我百步穿杨‘独眼龙’在此,可担保钱世儒一家老小安全。”

“啊呀,司通老弟一出,恐怕那些贼寇是要闻风而逃咯。”

“哈哈哈,不错不错……”

听完一阵阵恬不知耻的互相吹捧,张田林深刻意识到与其他武将搞好关系的重要性。

“既然受如此多人的推举,那就这么定下了。司通。”

“属下在!”

“你小小年纪便已担任‘守御所千总’一职,务必戒骄戒躁,将此事办妥,须知这次受降成功与否全系与此。现委任你为先锋,今日便率部前往ja县。”

“黄将军放心,属下定不负所托。”

“黄福!”

“属下在!”

“你摔本部人马前往lin县驻扎,以防吕布势力偷袭。”

“是!”

“……”

一连串颇有气势的任命下来,基本没张田林什么事,好在还有两个外委把总跟他一道丢人。毕竟都是单枪匹马来的,大家心照不宣,也算是互相之间留了体面。

可见黄忠老儿办事还是挺厚道的。

第二天,看着大部队开拔,张田林连同两位难兄难弟留下来守备。

正儿八经的事没有,闲来就斗斗地主,要不然三人成群进县城里吃霸王餐,不亦乐乎。

可惜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到了第十天,有消息传来,情况大大的不妙:会稽郡受降推迟!原因是独眼龙所部全军覆没,连带着钱世儒的一家老小也已不知所踪。

这本来倒并不关守备人员什么事,偏偏出事地点就在这附近,那就另当别论了。

负责守城的主将,也就是黄忠的家臣廖铁雄发信送往前线询问自己该不该做点什么。

眼下黄忠也确实是进退维谷,毕竟是自己的过失,打又打不得,退又不能退。只好隔空骂人,将战死的独眼龙骂得是一文不值,捎带着连他家祖上几代的户口本也给牵涉其中。

不过发脾气的也不止黄大人一个,钱世儒更来气,明确表示:找不回他家人,一切免谈。

两位主将频繁来往的书信,也早已从原先文绉绉的文言文,改为语句不是那么通畅的小白话。比如前半句刚说‘你是怎么搞的’,后半句就直接变成了‘操x娘’。看得出是气到了不顾语法辞藻的地步。

事发第二天,大本营内由廖铁雄召开了军议。

与会者只有三人,张田林还坐到了前排。

廖铁雄的想法是,他已经没什么想法了,信送出去不过做个样子,等信使跑个来回别说是黄花菜要凉,哪怕是保温性极佳的过桥米线都得凉。

所以这次和几位‘千里走单骑人士’开会,无非是为了留个记录,证明自己曾今也是做出过努力的,可惜天不遂人愿罢了。

三位外委把总都很支持他的想法,认为这是切实做到了老子的‘无为’思想。

叹气、跺脚、摔东西,三大步骤完成,现场军议记录员也已画押封存记录。四个人再装模作样的长吁短叹一番,正欲散会,就听见营长外闹开了锅。

走出去一看,不知何时闯进来一群胄甲靓丽的女兵,领头人居然是之前和张田林见过面的珙由英。

只见她骑着马,冲着一个站岗的士兵,大声嚷嚷道:“你们的廖长官呢?还不快叫他出来。”

“二小姐,您别为难小的,廖长官正在开会呢,不便打扰。”

“这个时候还开什么会!人质被截的地方就在本城不远处,只有我们这里发兵才能扭转这次受降的局势,赶快把人给我叫出来。”

听得远处的喊话,廖铁雄轻声念叨一句,“妇人之见。”

随后又换上一张笑脸,小跑了过去。

说起来大家都是混日子的高手,张田林不免有些叹服。

来到近前,廖铁雄抱拳行了一个礼,“二小姐,这里不是女儿家该来的地方,之前搞联谊会是主公允许的,我不管。可现在正值作战期,哪里可以胡闹。”

“我胡闹?”珙由英一口气上不来,憋得小脸通红,压下脾气问,“那你说,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此事我已经写信禀明黄将军,一切自当由他来定夺。”

“写信?你知道从这里出发到前线营地有多远吗?不行,必须现在整军出发,救回人质。”

“我的二小姐,你也不想想,独眼龙率领的五百护卫都被人一锅端了。足以证明对方并不是山贼流寇,我们去了又有何用?”

“蠢货!我军在这一带设立了不少哨站,并没有发现大规模敌军的动向,说明打劫的人数不多。李司通多半是遭到了伏击才会败,而且有过冲突之后,对方肯定也有所消耗。现在又带着一众家眷马车,走不了多远,只要我们摔轻骑追击,赶上后不断进行骚扰消耗,定能挽回局势。”

“可是……”

廖铁雄本来还有很多理由可以应对。无奈于窝里反,被张田林给横插进来,劫走了话茬,“珙小姐说的有理,在下不才,愿带兵前往。”

“你?”

大家都愣愣的看着他,异口同声的抛出疑惑。

最后,还是廖铁雄最先反应过来,嘲讽道:“哼,一个刚升任不久的外委把总,都还没带过兵,谁给你这么大的自信?”

“我虽然没有带兵打仗的经验,但论此次的骚扰战和消耗战,却是不二人选!”

话音落下,张田林原地来了个花式旋转,破旧的披风随风飘扬,看迷了所有人的眼睛。直到披风落下时,他右手手掌中已多出了四把飞刀,看似随随便便的一甩,刀片就化作寒光闪出,不偏不倚的钉入几十步开外的四根木桩。

第三十五章:追击战

“把总使得一手好飞刀!”

在众人啧啧称奇的同时,张田林也不知不觉间成为了该场军役的主角。

再来说说轻骑消耗战,现代学名‘放风筝’。类似与苍蝇叮咬,趁人不备凑上去咬一口,等到把对方逼急了准备玩命时,又立马撤退,绝不恋战。

适用于小规模的冲突。

其中心思想是利用战马的机动性,再搭配远程投射武器,保持一定的距离攻击,以消耗对方有生力量为目标。

也就是说,谁的远程武器用得好,谁就有更大的优势获胜。这么看来,张田林倒的确适合打这场仗。

不难设想,只要派个二三十骑替他拿飞刀,盯上目标后再由着他一个人去消耗,也能把一支三四百人的部队给拖死。

廖铁雄先前还有点气不过,可见识到对方的本事后,便当即拍板决定组织一支小分队,前去追击。

毕竟,要是事情成了他也有功劳,不幸失败,死的又不是自己,何乐而不为呢?

经过一个时辰的准备,小分队成员确定如下:

领队的是外委把总张田林,这个毫无疑问。

斥候六名,叫来了大本营里最出色的几位,共带十批马由两人一组交替工作,也算是高配。

骑射弓弩手二十名,虽然经过千挑万选,但骑着马射箭毫无准心度可言,就当是运输队用了。

最后是突击部队,这支队伍人数最多,将近八十骑,主要任务是保障名誉大队长珙由英的生命安全。万一消耗战得手赶跑了敌人,他们也好负责把马车队带回来。

准备工作完成,廖铁雄又让人放出信鸽,通知所有哨点尽力配合。

就这样,张田林带着这支全场唯一的希望之队出发了。

在一路的行进过程当中,他们遇到了不少灰头土脸的散兵,都是李司通的旧部,正打算回大本营聚集。从他们口中确认过敌军潜逃的大致方向,张田林加快了行进速度,完全没有考虑在场女士的感受。可见当初他在现实生活中,也是凭实力单身,并不能全怪家庭条件。

一路高歌猛进,毫不怜香惜玉的急行军,到了第二天、天色刚蒙蒙亮的时候,回来换马的斥候禀报,发现了敌军的踪迹。

和他们一样,敌军带头的将领也得到斥候回报,发现了小股追击而来的轻骑。他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再探。”

之后又在马背上扭头对一位满脸胡子的武将说道:“你瞧,他们打算学我们的样,搞轻骑消耗战。”

“哈哈哈,小的这就去灭了他们。”

“给你几骑?”

“十骑足矣!”

双方想到一块去了,如果这事放在感情上那叫天作之合,摆在此刻就叫冤孽。

仅仅半小时后,第一场遭遇战开始。对战双方是张田林率领的二十骑先头部队和‘劫掠军’派出的十骑殿后小分队。

战斗的场地十分开阔,是一处荒废许久的田原,这就导致一个问题,大家要想互相消灭对方变得很难。

兜兜转转你来我往,站在远处眺望,还以为是有大型马戏团在进行露天表演。

这怪不了谁,真要怪也只能怪战马,既不能倒退又无法在奔跑过程中及时调头。动起手来,第一个照面还算帅气,可以义无反顾的往前冲,然后举起弓弩乱射一通。冲过头后就为难了,大家只能一边扭头盯着对手,一边进行残忍的迂回,也难怪一场仗下来,骑兵一个个都好像是得了落枕似的歪着脖子。

如果非要打个比方,其战斗场景有点像二战时,螺旋桨战斗机之间进行的空战。

唯一的例外是张田林,他这架螺旋桨战斗机明显有作弊嫌疑,早人家几十年挂载了跟踪导弹。扔起飞刀来一扔一个准,而且命中的都是人体要害,不是眼睛就是心脏部位。

导致敌方将领很快就只剩自个还在那搞迂回了。

眼瞅着形势不容乐观,他灵机一动,放慢马速冲着张田林大声喊道:“吾乃扬州名将,骁骑兵都统高顺是也,无名小卒尽使旁门左道,敢真刀真枪跟老子干一场吗?”

张田林用飞刀回应了对方。

只听得现场响起一声杀猪似的惨叫,以及有人落马的焖响。

手下人见了不免一阵唏嘘: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兴单挑这一套?

张田林也是深深的叹了一口,“咳,此人还是勇敢的,可惜蠢了点。”

不多久,跟在后头的突击队也赶到了现场。他们将四散的敌方马匹抓回来备用,又逐一清点战果记录。

张田林重新补充飞刀,又换了一批马,正欲带队出发。珙由英却急急忙忙喝住了他,“把总,先等等,你可知刚才死的人里头有谁?”

“他说自己是高顺,怎么了?”

“高顺可是吕布帐下的高级将领,他负责殿后,我担心……”

“没什么好担心的,记得让人把敌方尸体的盔甲、武器都收起来,这些可是我的战利品。”

“你这人……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真有这么穷吗?”

“那当然,不穷我能独自来服军役?”张田林说这话的时候,几乎拿出了别人说‘我有几个亿’的气势。

把刚才还一脸忧愁的珙由英给逗笑了,“哼~好了,那你千万小心,我们也会立马跟上策应。这次立了功,我一定让我爹好好犒赏你。”

“话说,别人都叫你二小姐,我之前也一直忙着赶路忘了问,令尊是谁?”

“你活下来我再告诉你!”说完,珙由英将自己的佩剑递了过去,“拿着,我看你身上没带近战的武器,这把剑就当是我送你的礼物。”

“这怎么好意思呢,你说……”

预计到对方可能又想用嘴皮子来占便宜,珙由英拍了拍马脖子,喊了声,“驾!”

战马条件反射似的冲了出去,害得张田林在马背上剧烈的摇晃了一阵。见状,先遣队其余人员也赶紧跟上。

夕阳西沉,染红了天地。

在翻过一个小坡后,张田林总算追上了自己的猎物。

七辆马车被数十骑士兵包围着,向南方缓缓前行。

“列队!过会冲击时先干掉盔甲最靓丽的那一个,擒贼先擒王。不过你们也不能忘了自己的第一要务,尽量让自己活下来,消耗为主,明白了吗?”

“明白!”

“那好,冲!”

在整齐的马蹄声中,张田林已然取出飞刀捏在手中,有了两次干掉武将的经验,他信心十足。原来曾今艰苦习来的刺客之道,都用到这边来了。

第三十六章:大汉温侯

第一波突袭即将打响。

骑行过程中,张田林发现不远处的敌人在遭遇追兵时表现得并不慌张。

总数大致在百余人,多数是轻骑。

而单纯的人数多,绝不会是敌方士兵们如此镇定的理由。

要知道他们可是一支孤军深入的部队。其处境说成四面楚歌也不为过。

除非是带队的主将给了他们从容不迫的勇气。

张田林留了一个心眼,再回想时,突然觉得‘高顺’这个名字十分熟悉。

“三国,高顺……‘’

“三国,高顺,温侯,吕布!?”

蓦然间,张田林心中萌生出不详的预感。之前一直认为吕布作为一方霸主,应该和曹操一样,神龙见首不见尾才对。

可现在想来,曹吕两人除了称谓都是‘主公’外,似乎在身高、长相、性格、出身背景等等各方面都不一样嘛。怎么可以一视同仁呢,指不定吕布还真的来了。

是来了,而且还单骑突出,直奔张田林等人而来。

只见他盔甲光鲜亮丽,毫不忌惮自己会因为太惹眼而成为战场上的活靶子。亦或说他是艺高人胆大,策马奔腾过程中,双手松开缰绳正在拉弓搭箭。

看起来有些夸张,哪怕是把自己骑射水平吹上天的人。一般也都是先把马停下,稳住身形之后再拉弓。

倒不是怕自己从马上掉下来,而是古代的弓没安装滑轮,拉起来极其费力。而坐在马上蹦哒,瞄准又是个大问题,往往要花上很多功夫。

要是长时间拉着弓不放,眯起眼睛去瞄准,其过程想想就知道有多残忍。一般对手还没死,自己胳臂倒先残了。

这就是骑兵们为什么配弩而不配弓的原因。

只不过今天这位对手似乎完全打破了常规,手松开弓弦不多久,张田林带领的队伍就有两人应声落马。

再看约两百米开外的对手,已经再一次搭好了弓,看得清弦上是两支箭!

张田林试图做点什么,可眼下这个距离还在飞刀的射程范围之外,根本无计可施。到最后,不得不一咬牙,大喊了一声:“冲,撞也得把他给我撞死。”

“嗖!嗖!”

箭矢呼啸而来,又有两条鲜活的生命陨落当场。

而这并不是最可怕的,真正让人心悸的是对手两射四箭,打击的都是左翼最外围的士兵。

其意思很明显:谁的位置落到左侧最外头,谁就得死。

所以,突击小队的成员们都勒紧缰绳往右侧靠。队形瞬间被打乱,好些战马还挤在一起,发出阵阵嘶鸣后停了下来。

短短几百米路程,死的死,乱的乱,真能挨近到对方五十米、进入强弩射击范围的竟不过寥寥七骑。

“这就是传说中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张田林不得不叹服对方。

论战场的掌控力,敌方将领确实要比他高出不知多少。唯一的期盼只剩下眼前这个家伙不要是吕布才好。

上天可能是不希望张田林太过苦恼,直接给出了答案,他再也不需要猜了。因为对手迎面冲上来时,底蕴十足的吼了一声,“大汉温侯在此,尔等何敢以卵击石!”

“不要怕,他是假……”张田林憋足气,试图吼得比对方还响亮。目的当然是为了稳定军心,其结果自然是在剧烈的颠簸中咬到了舌头!顺带着还把自己疼得跌落马下,在地上接连打了好几个滚后才止住去势。

事实证明,边骑马边喊话是有极高风险的。非专业人士不好模仿。

而且该行为的事故责任很难鉴定。徘徊与自残和意外之间。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想赔保险都难。

看着张田林自个把自个弄得这么惨,最后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大家都觉得他应该是挂了。

这场面传出去定然很富传奇色彩——战神吕布一声吼,震碎敌胆滚落马。

突击队的其他成员也很识趣,既然队长挂了,他们就用弓弩朝吕布一通象征性的乱射。随后开始迂回掉头,大有要连同队长的份一起好好活去的意味。

至于吕布则一动不动地骑在马上纳闷,他发现对方的弓弩基本都是避开他发射的,刻意躲闪反倒有中招的风险。

按说突击队成员们不应该如此不济才是,也只有他们自己明白这是为了不拉仇恨。

传言中吕布胯下赤兔马能日行几百里,非寻常马能比。而他本人又是力敌千军的猛人。

一箭射死也倒罢了,要是射中了,却只伤不死。那就是传说中的拉仇恨。或者说是在厕所里点灯。

不过这世界很大、很奇怪,总有那么几个人。别人不敢干的,他敢;别人不想惹的,他想。

在流矢过后,吕布敏锐的察觉到一阵杀意。他急忙提起方天画戟格挡,是几枚飞刀。

张田林满脸是血的重新站了起了,他仗着自己能复活,无论如何都想试试,人中吕布到底有多厉害。

“好家伙。”吕布似乎也明白到了对方的想法,将方天画戟放进特制的马鞍扣上,拿起弓搭箭便射。

那自信的笑容仿似在说,战场之上,生死予夺,一切都由他说了说。

但今次他也要失望了,因为张田林比他动作更快,一旦靠近到一定距离,飞刀的优势便开始逐渐体现——它的射程虽远远不及强弓,却有着非常短的冷却时间。

尤其是像张田林这种刺客大师,操作熟练度更非比寻常。

吕布第一次吃了亏,没来得及瞄准就被迫发箭,身体也不得不慌忙往后仰,避开朝着要害而来的飞刀。

当他重新直起身子时,张田林已腾跃而起,如扑向猎物的雄鹰一般袭来。

没人看得清之后发生了什么,双方的士兵只见两位主将扭打在一起,双双落马。

而不一会儿,张田林便被高高举起,愣是扔出了十几米开外,摔得不轻。

然而很快,他就用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手中不知何时多了好几把飞刀,一发齐射。

吕布丝毫不乱,据说他拿着方天画戟的时候,这世上没几个人敢下马跟他打。

这话绝不是在说他马上不够厉害,而是特指下马后拿着方天画戟的吕布,恐怖如死神。

(今天搬家,紧赶慢赶,明天补更)

第三十七章:从传说起步

张田林很懊恼,他发现凡是对自己有利的事,多半都像童话,是骗人的。而对自己不利的事,即便是传说,也存在着一定的真实性。

比如眼下这位被人称为战神的老兄,手中方天画戟随随便便那么一挥,竟能将飞行角度极为刁钻的飞刀给一一打落。

“这是人干的事吗?”张田林很想问,可惜已然没了空闲,因为对方很快就逼近到了两米开外的地方。

这个位置正是类似于方天画戟这种长兵器发挥威力的最佳距离。冰冷的金属划破空气,‘呜呜’咆哮着砸落,张田林左突右闪狼狈至极,好不容易躲开了那些致命的攻击,冷不防又被吕布一脚踢中腹部,倒摔出去滚了两圈才能从新站起来。

无法顾及身上的疼痛,一道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便自头顶上方而来。

张田林本能地抬起头看,这时的吕布已如同神兵天降,腾跃至空中,并顺势将方天画戟自上而下猛劈,其架势足有力敌千军之气概。

“噹!”

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在空旷的地面上扩散,张田林最终还是用配剑的横面挡下了致命一击,代价也不菲:一只手的虎口已被强烈的震荡、伤至出血;另一只手的手掌则因为支撑着剑面而粉碎性骨折。

可惜和吕布这样的对手交战,不管出现怎样的状况都无法容人产生半丝的松懈。张田林的每一颗神经都绷紧到了巅峰状态,疼痛感荡然无存,反倒令其得以全神贯注的自保。

两人的实力高下立判,只不过众人惊奇的是,这世上居然有人可以和吕布在单挑时对峙如此之久。

而另一方面,突击小队的队员们见队长不仅没死,还能一个人撑场面到现在,也纷纷给弓弩重新装填箭支,调头赶了回来。

混战再度展开,吕布的车队原先也留了几骑在原地待命,怕是担心自家主公吃亏,同样加入了战团。

一时间,流矢乱飞,张田林真担心自己不是死于吕布的屠刀,而是被队友们那种令人堪忧的箭弩准心度给坑害。

而当一个人倒霉时,往往就会进入担心什么来什么的状态。

不多久,张田林的肩膀上便被插上了一支箭,看外型就可以识破,这是自家人干的好事。

吕布一生中和人干架无数,这一场说不上有多艰难,但到目前为止绝b是最反复无常的。

他想不到的东西太多了,先是一个无名小卒居然能在得知自己的名号后,仍有勇气挑战;接着是对方自动落马摔跤不死;再来就是名不见经传的敌方主将竟能跟自己周旋到现在;最后的最后,当他都要勉为其难表示对方是个人才的时候,敌方的坑货队友却送了他们主将一程。

这简直是一场精彩纷呈的无厘头剧!

“你落马时就该装死,咳,可惜了。”叹息声中,吕布双手发力,方天画戟一举将张田林的配剑击碎,并在后者的身上划拉开一道大口子。

面对这样的结局,哪怕意志力再怎么坚定的人都会绝望。

可张田林还在笑,或者说他还想垂死挣扎一番:躺倒在地上的同时,将自己右脚的鞋子踢飞了出去,直击对方的面门。

“小孩子把戏。”吕布毫不费力的将之拍开,一时的注意力分散,竟导致左腿内侧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原来是张田林在将脚上的鞋子踢飞时,脚趾又夹住地上的配剑碎片,也就是一截短短的剑尖,当匕首一样刺入了对方左腿内侧。

“很不幸,我不但可以用手耍飞刀,脚趾也锻炼得足够灵活!”

闻言,吕布低头一看,额头上不禁冒出细密的汗水。他倒并不介意伤势,只不过怎也猜不到对手脚上居然没有套裹脚布,而是穿了一条带五颗脚趾套的袜子。

说起这项绝技,学习的过程中,张田林可没少挨马里克的毒打。学成之后还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叫‘压箱一脚’。袜子也正是为了配套该项绝技而特制。

“漂亮,不过可惜你以后再也没机会用了!”放完狠话,吕布便将方天画戟狠狠的钉入张田林的胸口,之后又补充了一句,“你不会立马就死,还得好好饱尝痛苦,这是我给你的奖励,无名小卒。”

“哈~哈~”张田林喘着粗气,气若游丝地说道,“我不是无名小卒,我叫张田林,记住这个名字。总有一天,我还会再来。”

不管嘴上如何逞强,他最终还是熬不过惨重的伤势,陷入昏迷。

也不知道这一睡过去了多久,张田林迷糊之间,隐约听见过很声音,但都是些支离破碎的片段。

他听见有人在欢呼说,‘他还活着’;又曾听见窸窸窣窣的小声讨论,‘哎呀,让你把肠子塞回去,你怎么把刀子也塞进去了,笨手笨脚的。’;还曾听见有人在夸夸其谈,‘能和吕布恶战不死,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把消息放出去让越多的士兵知道越好,另外,务必把人给我救活,死了我拿你们试问。’

最后,当张田林有力气勉强把眼睑撑开之前,他还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你总算活下来了,真不知道该说你是勇敢好,还是傻好。”

这是一个熟悉而又甜美的声音,张田林可以肯定说话人的身份,可当他真的睁开眼睛看时,出现在视线内的却是杂碎兄!

只见对方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略有些激动地说道:“田林兄,你可算是醒了,这一次咱们可算是出人头地了。”

“我这是在哪?”

“大泽乡啊,前几天见你脉搏稳定,气息通畅,黄忠大人就差人把你送回来了。期间你还醒来过好几次,说了一些胡话,难道都不记得了吗?”

“我说了什么?”

“这个不重要的,重要的是,现在你发达了。”

“难道我升官了?”

“那倒没有。”

“滚犊子,让我好好休息,我现在觉得脑壳很痛。”

“先别急着疼,你上次拖延吕布有功,不仅得到了黄忠大人和郭嘉都司送来的两笔奖金,最关键的是你现在已经是名人了,毫不夸张的说,目前你在咱们自家阵营里俨然已是一位炙手可热的人物。就连田间地头都有关于你和吕布大战三百回合的传闻。”

“诶,奇怪,听过你这番逆耳忠言,我的头突然之间又不疼了。”张田林装腔作势且一本正经地搓了搓太阳穴,接着又干咳一声,继续道,“咳,嗯!我们可不能为这一点小成就而感到自满啊,应当时刻警醒,务必早日成为一名真正能统兵打仗的将军。不过,我还有一个不成熟的困惑,出名后,难道就没人来这里找过我吗?”

“有啊。”

“男的女的?”

“都是男的。应该是听了有关你的传言,很多人都想来这里从军。其中有几位家世背景不错,可以收为家臣。”

“家臣啊……”张田林心不在焉的把话重复了一遍,眼睛瞥向窗外的院子,其黯淡无神的目光以及稍稍锁紧的眉头,无不透露着一股淡淡的失落。

杂碎兄瞧得真切,可愣是拖延了半晌才开口,“哦,对了,还有一封信,有位叫珙由英的小姐专门托人捎给你的。”

“杂碎兄。”

“怎么了?”

“吃我压箱一脚,哇!”

“你看,伤口又裂开了吧?你呀,这次并没有重生,而是真的靠自身素质活了下来。马里克大师对你的锻炼总算没有白费,不过要是真想好得快,我看我还是帮你补一刀得了?”

“等等,让我看完信你再补刀如何?杂碎兄……杂碎兄……啊!”

杀猪似的吼叫响彻整个院子。

第三十八章:新时代战场

重生可以将身体完全进行修复,但皮肤上的疤痕却会像刻进身体细胞里的记忆一样,被永远留下来。

包括曾今在大明劫副本里遇刺时的伤口,以及方天画戟留下的痕迹。

“诶?我说杂碎兄,当初那只獒犬老弟的咬痕怎么不见了?”张田林细数自己身上的‘勋章’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忍不住好奇的问。

杂碎兄一直是个类似于江湖百晓生般的存在,可这次也答不上来,只好用万能公式搪塞道:“这种问题,你只能去问真主。”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就不劳烦她老人家了。”张田林舒展了几下刚重生的身子骨,之后便独自走到烛光底下,拆开了珙由英寄来的信。

看完后,他叹了一口气,问出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杂碎兄,如果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说,希望当她不存于这个世上,是不是就意味着那个男人没戏了?”

“这种问题,你还是只能去问真主。”

“我看你今天是脑回路短路,无法沟通了嘛。”

“哈哈哈,田林兄,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作为你的家臣,我有义务为你指明一条最好的道路。不管你想不想听,都必须知道,珙由英绝不是武将家的子女。我早已帮你打听过了。在所有我方武将中,并没有‘珙’这个姓氏。也就是说,这位姑娘可能出生于某位商贾或地主家中。和这样的千金结合,对你的仕途帮助并不大。”

“咳!我也没打算靠女人发家啊。不过还是谢谢你这么用心。”张田林怅然若失地叹了一口气,接着便自顾自往前院走去,“我想,她这封信,应该也是为了让我打消娶她的念头吧。”

没谈过恋爱的人或许永远看不出透女人的心思。有时候一些看似不好的话还真得用‘负负得正’、‘微积分’、‘欧拉函数’等等一系列复杂的公式去套用解算才能得出结论。

要不然怎么说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金星呢。

第二天正午,张田林收到了从主公曹操那发来的《新战略纲要》。大致内容有两条:一是北方战线暂时缓和,要求扬州地区积极备战,随时准备与吕布势力开战,其最终目的自然是要将扬州这块富饶的粮食产区,尽早划入自家版图;至于第二条讯息,是有关建立新军的事。所谓新军,就是火绳枪部队,类似于大明的神机营。

曹操给每支部队所需要配备的火枪兵都作了规定。

外委把总的要求是至少配备一名火枪兵。‘不然就别参加军役了,好好务农,按时纳贡,也不失为一个好同志。’这是主公的原话,可见事态的严峻性。

要知道对一个武将而言,不能参加军役就意味着无法升职加薪。这跟角色扮演游戏被禁止传送入野区打怪是一个道理。

那为何曹操如此重视火枪兵呢?这得做一个比较。

战场的远程武器有很多,最具代表性的是弓箭,其出生年月也相对较早。继‘石块’、‘矛’这些原始社会打猎用的投掷武器后,弓也就诞生了。

而自打这种武器诞生那天开始,它便有着绝对的优势,所谓一寸长一寸强,绝不是一句武夫的戏言。

当初荆轲刺秦,表面上看是荆轲不够水准,但刨开表面看本质却不难发现:这绝对是一个讲述武器长短决定命运的故事。

首先是赤手空拳的嬴政打不过掏出匕首的荆轲,这点从一开始的追逐就能看出来。如果将手臂当作武器,匕首作为手臂的延伸扩展,那秦王输的一点不怨。

而接下来的画面是嬴政在护卫迟迟没赶到的前提下,拔出宝剑干掉了荆轲。注意一个细节:秦王拔剑,却几次都拔不出来,历史记载是因这把剑太长了。

这个才是隐藏关键点,说来说去,谁的武器长,那谁的赢面就大。

弓箭的长度就是它的射程范围,这也正是它被推为战场武器之首的原因。

不过也有美中不足的地方,那就是威力与穿透能力太弱。别说是板甲,哪怕是面对编制稠密些的藤甲,弓箭都无法穿透。再加上抛物线的弹道,只要是训练有素的士兵,防御起来都不难。

除此之外,拉弓射箭也很费力,对士兵肱二头肌造成的负担非常巨大。真用过强弓的人就能明白,想拉开百步以上的弓,比拉五根弹簧的拉力器都难,射完三箭还能继续拉弓的基本可以当偶像参拜。

为了改良这种弊端,后来就发明了强弩。穿透力得到提升,耗力也大大下降,毕竟瞄准时所消耗的势能不再需要手臂提供。

可惜为此付出的代价却是射程变短。

综合来看,自赵宋时期开始改良用于实战,到明朝那会儿辉煌一时的鸟铳(火绳枪),结合了弓和弩两者的特点。威力大射程远,关键还不费力。

这么好的东西怎能不推广?不过曹操青睐火器的原因还有一个。他自以为豪的骑兵虎豹营,居然被北方徐达麾下的火枪部队给打得溃不成军。这是何等的耻辱,而曹操最大的特点便懂得向‘失败’学习,所以他也要组建新军,搞火枪营。

这件事其实让所有部下都感到为难,唯独张田林这位潜藏中的‘过来人’觉得非常有必要。

他在这个群雄逐鹿的空间学历完成后,就得回到大明劫副本,和皇太极率领的八旗军干上一仗。该如何指挥火枪兵在战场上克制骑兵,对他而言是非常关键的课程。

当年燕王朱棣靖难,其统领的骑兵风光一时,可也屡屡败在盛庸的步兵方阵与火枪兵搭配之下。

还有很多例子,都能表明一个问题。论骑兵优劣,单战马这一块,南方便比不了游牧区众多的北方。

要想拉平劣势不是不可能,但多半要从战术和武器上想办法。

购置火绳枪一事,张田林和杂碎兄稍加商量便得以解决。唯独在使用该兵器的人选上犯难。

当时的枪比不得现如今的枪,使用起来繁琐不说,应用不当根本发挥不出其该有的优势。所以必须要找一个专业人士来当团练。

为了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杂碎兄打算以张田林的名义,召开第一场‘家议’。

第三十九章:郭嘉的算盘

张田林的宅邸由村民们所造,构成较为简单,毕竟村子里也找不出像样的建筑设计师。

而按照村民们当时的设想,大人物的住处必须要有护城河,于是便有了一条能供张田林夏天泡个澡、摸摸螺蛳的护城沟。

护城沟往里是一堵石砌围墙,由于建筑材料匮乏,除了大门两端几米范围真的是用石头砌成外,其余都是木制阑珊,远远望去大有一股不伦不类的味道。仿似一位古典美女脸上挂了几颗大大的媒婆痣,令人唏嘘。

再走进大门,就到了空旷的前院,地面上洒满了河道里挖来的鹅卵石。

院子很大,不过今天这儿站满了人,都是来投军效力的村民,他们把儿子送来当兵,一则是为了搏个好前程,二来也可以为家人减轻负担。家中只要有从军人员,就可以免除田赋。

不过这兵也不是想当就能当的,除了身体素质要好,主要还得看领主的经济状况。一旦收了兵,即便是档次最低的‘杂务兵’,也得支付工资。

张田林之所以此前迟迟没有招收兵员,正是碍于手中没钱。

此番去服军役,虽然总体任务失败了,黄忠没能顺利接受会稽郡的投降,但出于张田林的个人优异表现,郭嘉和黄忠还是各赏了他两百贯钱,共计四百贯。

这笔奖金用来支付一百个士兵一年的工资绰绰有余,这才有了今天的‘招聘会’。

士兵是有了,接着就要收录几位家臣。

家臣的定义就类似于现今企业团队里的核心成员。他们是一支队伍能否发展壮大的关键所在。

张田林不可能当一辈子的光杆司令,遇到难题时,也少不了几个人一起群策群力想办法。可是想拉拢家臣进入自己的队伍,绝不是有钱就行的。

说简单点,但凡在社会上小有名气的人物,多半家庭条件不会太差。他们来投军,不仅不需要工资,有些人甚至还能从家里带些财源过来。而这帮人真正想要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前途。

如果领主名声不够大,或者坏名声太响亮,都是很难找到家臣的。

说得猥琐些,这就是一场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婚姻’。

好在现如今的张田林也成了一支潜力股,‘能跟战神吕布单挑不死’这样的噱头,足够他臭屁一阵的。

慕名前来应征家臣的人也不少,杂碎兄抱着还远远没有问世的‘一条鞭法’,选出了第一位人才。

此人名叫钱达勇,祖上世代为商,到了他父亲这一代家业颇丰,就想着儿子能在仕途上搞出点名堂来,也好为家族撑腰。

而所谓的一条鞭法,可以简单理解为,抛开一切繁杂的征收标准,统一用金钱来衡量。

这就是钱达勇脱颖而出的关键,毕竟他带来了不少礼物,什么兵粮、马匹、佣人一应俱全。

张田林和杂碎兄一致认为,这么贴心的人,绝对不会差。

第二位入选者名叫陈良,看起来像个羸弱书生,确实也是,不过据他自己说已经投笔从戎好几年,每天钻研武道且有了一定成就。

杂碎兄表示不信,双方要在前院里打一场,结果因陈良热身时闪了腰作罢。家庭背景一般,但从他带来的一箱箱书籍上看得出,应该是个很用心的人。

最后剩下的第三位家臣出身行伍,也是唯一一位带着介绍信来的人,算起来应该是徐晃的侄子,名叫徐通,想在张田林手下锻炼锻炼。

这种有关系有背景的人,哪怕真的一无是处,也得留着,反正房间多得是。

队伍大致组建完毕,可就是没有一个擅长使用火枪的人。

杂碎兄为此召开了第一场‘家议’。

会场秉承汉制,脱了靴子进入房间席地而坐,大家不分彼此的围坐在一起,开始时由张田林传达了主公曹操的战略要义。主题自然也是围绕着该战略,挖掘擅长使用火绳枪的人才。

只不过讨论到最后,得出的结论却是再议。原因很简单,火枪的发源地在朱家人掌控的冀州,离杨州北部实在太远,哪里会有什么人才溜达到这里。

倒是钱达勇在回忆中说起,有个穷困潦倒的武人,曾拿着一把鸟铳到他家名下的当铺进行过典当。或许是个人才也不一定,至少人家手里有枪。

张田林觉得自己应该去实地考察过后再议,即使找不到人,去钱达勇家坐坐,和家里的老人谈谈心也是好的嘛。据说他家除了开当铺,还投资了几家红楼,到那里对付着住几天……似乎也很方便。

对于这件事,大家一致表示同意,尤其是陈良,在得到随行许可后表现得异常兴奋,像打了鸡血一样,满脸通红。

只可惜这趟行程注定要被战场上的一件突发事件所阻挠。

霸武二年初秋,驻扎在阴l的郭嘉也召开了一场紧急军议。

有使者前来求援。开春时向曹操投诚、自立才不过短短几个月的吴郡,在农忙之际却遭受到了楚霸王旧部,会稽郡的攻击。由于双方实力悬殊,战事已然呈现一面倒的形势,急需郭嘉调兵驰援。

从表面上看,该事件应当算会稽郡无法顺利招降的后续。会场当中免不了有人开始对当初负责受降的黄忠加以指责,他们用‘遗憾’、‘悲剧’等字眼表达不满。

只不过在使者声泪俱下的求救过程中,郭嘉却一直沉着脸,不发一言。有人提议这事不能拖延,必须及时调遣援军。他们的理由很充足——丢掉吴郡事小,可为此失心与天下事大。

若是作为一方霸主,连向自己投诚自立的郡县都保护不了,那以后还有谁敢再来议和投诚?

这确实是一顶无法轻易甩脱的高帽,郭嘉戴不起,身为主公的曹操也肯定受不了躺着中枪。

之前失利的黄忠只好低着头站出来,惭愧地表示:这是他所闯下的祸,该当由他前往驰援,将功补过。

然而在这个节骨眼上,郭嘉却一反常态,摇着头斥责道:“你犯了那么大的错误,让我如何信你?还是继续在家中闭门思过吧。你们其他人也都一样,屁股坐在较高的位置上,就一个个开始变得心高气傲,难当大任!救援事宜迫在眉睫,派发书信给较有实力的外委千总及外委把总,火速前往救援。”

“谢谢都司发兵,我替吴郡万千百姓,谢谢您的大恩大德!”使者跪在地上一面喊着,一面叩拜。

“赶紧拿笔墨纸砚,我要亲自修书,你们多抄录几份,务必以最快的速度送达每个外委将领手中。”郭嘉说话时那情真意切的语气,以及严肃的表情,说是在演戏,导演也不信。

总之曹操的面子算是被保全了。

真正遭殃的是像张田林这样的炮灰将领,在收到信件后,看了又看,却越看越糊涂。

因为这封军令着实古怪到了家,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第四十章:项庄舞剑(补更)

郭嘉的军令写得很有艺术性,要求外委武将带所部前往吴郡驰援,可偏偏没指定集合地点,也没事先规定听谁调令。

除此之外,全篇信读下来写得很急切,却没有设下时间限制,比如‘某月某日某个时辰前务必到达’这样的字眼半个没有。

张田林召来家臣们,将信像击鼓传花一样,轮流传给大家阅读。末了皱着眉头问道:“你们怎么看?”

徐通用抹布擦拭着自己的刀,“我觉得只要按信中说的,直接出发驰援吴郡不就完事了吗?”

“徐老弟此言差矣。”陈良将信反复看了又看,仔细斟酌一番之后,提出了独到的见解,“郭都司是个怎么样的人我相信大家多少都有些了解。而据我所知,他应该是个做事情周密、滴水不漏的人。可这封军令呢?写得含糊不清,漏洞百出,根本不像出自他的手笔。我想,都司大人如此反常,可能是为了提醒我们一些事。”

“那究竟是要提醒我们什么呢?”张田林接着对方的话茬问道。

“我也不知道……”陈良收起之前那副严肃的表情,耸了耸肩,坦言,“我要是能看出郭大人的心思,还会做一个外委把总的家臣吗?”

“那还是真是辛苦你了,来人!”张田林冲着门外喊了一声,等到两个杂务兵一走进大厅,又继续说道,“拿根绳子来把陈良这个小子给我绑了,这次出征要是遇到什么危险,我要用他来当我的肉盾。”

“大人,别呀,我不过实话实说罢了。”

“去你的,无知本来不是你的错,可不懂装懂讲那么一大套,浪费大家时间就是你的不对,绑了,扔进他自己的卧室里,然后散会。”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了,张田林依旧席地而坐,细细看着那封信。杂碎兄给他端来了一碗蒸猪脑,说是最近流行‘以形补形’一说。

张田林被气得差一点就休克重生,缓过劲来后,连连哀叹自己手底下怎么就出不了一个像样的人才呢?

直到此刻,杂碎兄才语重心长的提醒道:“田林兄,不是我说你,你的心和大部分人一样,过于急躁,所以看不透很多事情。所谓军事人才,绝不是与生俱来的,哪怕饱读兵书的人,只要没上过战场,也不过纸上谈兵而已。给他们一点时间成长吧,哪怕是颗子弹,也总得让它飞一会才能命中目标。”

“杂碎兄!”张田林接过对方手中的那碗猪脑,含情脉脉的对视着说,“为什么你总是能毫无征兆的说出一些大道理来?莫不是拿碗猪脑过来,也为了暗示我不能被猪油蒙了心?”

“其实我本来就是一位智者。不过猪脑真的是为了‘以形补形’。”

是夜,不少士兵都听到了自议事厅传出来的打斗声,他们只能叹服:当武官的人,单身时间长了就是不一样,大半夜还有体力在那里跟家臣进行切磋。

第二天上午,当阳光洒遍青黄相间的稻田,张田林挑选出五十名士兵,带着他的家臣们向着吴郡方向出发。

村子里不少老百姓赶来送行,有的拿了煮熟的鸡蛋,有的送来一些烙饼,稍微富足些的还带来了一些腌猪肉。

东西虽然不多,但每一份都是厚重的心意。张田林明白大家的意思,是希望上战场后多照顾照顾自家的孩子。

为此,他信誓旦旦的保证,此次出征,绝不会有一个人负伤或者丧命。

家臣们都觉得他有些托大了,打起仗来哪有毫发无损的道理?身为主将说‘尽量怎么样’还过得去,可用上‘绝对’‘保证’等词就太忽悠人了。要是做不到,久而久之就会在村民们口中成为一个‘大话将军’。到时候恐怕连威信都会扫地。

不过后来他们就发现张田林一点没吹牛。

说是去吴郡驰援,可他们这支队伍的行进路线有点歪,本来应该往东走,结果却直接北上去了大本营阴l。

进城前,大家觉得这是一种类似掳老虎胡须的行为,极其不理智。

郭嘉都说了让大家赶往吴郡,你拖延战机也就算了,还自投罗网,到郭大人眼皮子底下,用实际行动来告诉对方:我在打马虎眼,故意搞拖延。那不就是找死吗?

所以,当张田林要单独进城找郭嘉谈谈的时候,大家都苦苦哀求,并十分形象的打了一个‘肉包子打狗’的比方,用来阐述他这么做的危险性。

不过张田林死活听不进去,还摆出一副‘我犯起中二来,能奈我何’的架势。

看着他骑马进城的身影,跟他最为亲近的杂碎兄也只能干瞪眼,想来是‘以形补形’名不虚传,不仅补脑,还直接把人给补成了猪脑?!

而一个时辰后,当张田林大摇大摆的在两个侍卫护送下走出城门时,大家就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事实证明,张田林不仅没受罚,还得了几十贯军费以及一张奖励状。

状纸上的说辞是:外委把总张田林有胆有识,敢于指出长官的疏漏,按军规制度点卯,特此奖励军费五十贯。

这偷懒还得赏,让那些拼了命往吴郡赶的外委将领们上哪说理去?

张田林可不管这些,他心情不错,用得到的奖赏请所有人进城好好撮了一顿。

席间,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的家臣们就忍不住问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莫不是郭都司也赶巧得了脑膜炎之类的疾病?

几杯酒下肚,张田林这才道出实情,简简单单一句话,“郭大人老谋深算,并不是真心要去驰援吴郡。”

陈良听得连好酒好菜摆在眼前都忘了动筷子,赶紧追问:“大人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当初和你杂碎哥,被关在牢里,郭都司百忙之中还不忘给我们这两个无名小卒论功行赏。如此细心的人,怎么会在军令中,忘了走规制流程呢?不管是调动哪支部队,明文规定都必须到指定地方点卯,进行记录。如果未特别指定,就得到发出军令的地方报到。如此重要的规则,郭都司却一字未提,还要求大家火速驰援不得耽搁。那你们说,到底是上级的命令重要,还是制度重要?”

“当然是制度重要,如果做上司的都自把自为,不讲制度,那岂不是都乱套了。”

张田林甚是欣慰地拍了拍陈良肩膀,笑道:“这正是郭嘉大人给我们的恩惠。”

“此话怎讲?”

大家都来兴致,一个个放下筷子,认真听着。

“郭嘉大人不想救援吴郡,但如果真的不救,将害得主公曹操失信于天下。所以他得装出样子来救,至于成不成那是另一回事。你看他把主力部队压住不动,仅让外委武将驰援,就证明真正的敌人不在吴郡,而是在背后虎视眈眈的吕布!”

“啊,这下我也全想明白了。”陈良异常兴奋的说道,“外委武将们只是一个幌子。要是能看出他信中的漏洞,到这里来报到,就可以顺理成章的避战,保存实力。”

“正是如此,不过我们还是要感谢郭大人的良苦用心,要是大家都来这里报道,没去驰援。吴郡一旦失守,他就会用‘军令有误’的理由,把所有错误拦在自己身上。这样一来,主公没失信,吕布也钻不了空子。”

“如此说来,那可真是一位伟人,担得起曹家第一谋士的称谓。来,咱们敬郭大人一杯。”

“来,干杯!”

第四十一章:原来如此

张田林看破玄机得到了奖赏,与此同时,吕布却有些生气。

军议过程中,他握拳锤了桌子三次,反复勒裤腰带五次,当初与霸王项羽会战时,连丢数城也不过如此。

身处如此肃穆的氛围,大多数将领恪守沉默是金的道理,一语不发。而作为第一智囊的贾诩,却突然扬起嘴角笑出声来。

吕布似乎等的就是这一刻,抓住机会,用颇有责备意味的语气,质问:“军师为何发笑?从去年开始,我便按照军师的谋略行事。联合曹操打击项羽,现在好了,驱走狼却引来虎,这虎迟迟不漏破绽,如鲠在喉,还有什么可笑的?”

“主公此言差矣,曹操绝非虎,而项羽也绝非狼。真要说的话,自称霸王的项羽与我主公一样,个性张扬。你们同处扬州地界,才真是一山难容二虎之局,不得不除。所以从大战略上来讲,咱们没出差错。”

吕布点了点头,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暗道,差点又被眼前这位大忽悠给忽悠了,赶紧摇头说道:“军师,我没说你的大战略对不对,我现在是在说会稽郡那件事。你说要除掉郭嘉,必须先借用会稽郡之手,扰乱他们的主力布置,咱们再集中优势兵力,一举歼之。可现在那郭嘉根本没落套,只派了一些小猫小狗过去助阵,反倒是会稽郡那边发来书信向我讨要粮草。这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么?”

“哈哈哈,郭嘉何许人也,自从主公你抢夺会稽郡主将家眷那天开始,他就已经盘算到会有此一朝。”

“那你明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何必再做这等无用功?”

“主公稍安勿躁,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与郭嘉之间,都知道彼此盘算的下一步为何,所以很难算计对方。但好在论人心这一块,他始终逊我一筹,咱们的战略才刚刚开始。”

闻言,吕布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一些,追问道:“军师打算如何制胜?”

“按原计划,集中优势兵力攻打阴l。胜则最好,败则置死地而后生,说白了,这场战争对咱们而言,是一场必胜之战。”

“哦?具体为何?”

贾诩俯身过去,将嘴巴贴近到吕布耳边窸窸窣窣嘀咕了一阵,末了才大声问道:“主公觉得此计如何?”

“妙哉!众将听令,明日起整顿军务,召集各部人马,一个月后,随我杀入阴l拿下郭嘉那个病鬼的人头!”

“主公威武!”

齐划如一的呼喊声中,也只有贾诩不忘又提醒了一句:“主公,还望战时千万要保重自己身体,计划成功与否,还在你一念之间。”

“军师吩咐,我必定遵从,哈哈哈哈哈……”

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张田林出了阴l不多久,就听闻吴郡战事陷入胶着状态。别人在前线拼死拼活,他倒是悠哉悠哉的带着部下,去了一趟钱达勇的家。

名义上是去找那位擅长使用火绳枪的人才,实际却在钱达勇家混吃混喝,很是开心。

钱达勇的父亲倒也表现得很客气,毕竟是自己儿子的顶头上司,又是传说中能跟吕布单挑的大人物,自然不敢怠慢。

一连好几天,红楼的民情也算是考察过了,杂碎兄表示意犹未尽,说那些需要他拯救的失足少女实在太多。可钱达勇一再强调需要适可而止,要是再这么拯救下去,他怕参与此事的所有人都会名声在外,到时候对身为主将的张田林可是大大的不利,想搞政治婚姻都难。

这么一顶高帽戴上去,所有人都不得不安分一些。唯独张田林不以为意,他觉得自己身为一个二十一世纪良好青年,应该支持自由恋爱,反对包办婚姻。

他的算盘打得很响,为了完美体验一夫多妻制,就把自己定义为古代热血男儿;想着政治婚姻的对象多半不那么美好,就立马摇身一变成了二十一世纪的人。

这跟逼良为娼的人又爱劝娼从良是一个道理,半点不矛盾。因为逼的是别人的良,劝的是自己的娼。

好在每到关键时刻,杂碎兄就会适时跳出来遏制张田林的胡思乱想。

政治婚姻,是一个底层武将往上爬的快车道。只要对象找的好,少奋斗二十年那是常有的事。

历史一次次的证明:读书人辛辛苦苦半辈子考个进士,还不如脸蛋长得好成为驸马爷;而长相俊美的驸马爷,又不如含着金钥匙出生的皇家贵胄。

简单点说就是‘书读得好不如长的好,长的好不如生的好’。

听完该种有点歪的大道理,张田林茅塞顿开。难怪古时候要搞一夫多妻制,这万一政治婚姻成功,招来一个关灯时才能让人正视的正室妻子……俨然就是守了活寡,不想郁郁而终、英年早逝,就只能纳妾。

“原来一切都是被逼的,咳。”唉声叹气中,张田林带着众人离开了红楼一条街。

他们向当地治安官打听,很快又找到了钱达勇口中的那位人才。

当张田林听说那人的名字后,还没见面便欣然下定决心要将此人纳为己用。

在他对明朝称得上一摸黑的记忆中,有几个从没在荧幕上出现过的军事家反倒记得很牢。其中两位算得上自己老乡,父亲辈讲故事的时候经常提起,一个王守仁、一个是于谦,除他俩以外,就数对盛庸的印象最深。

这跟他一次去旅游的经历有关,总之张田林知道此人很牛,曾在用步兵克制骑兵的战争中大放异彩,尤其是在对火枪兵的运用上,更是少有的将才。

只是见到本尊时,怎也想不到对方居然会是一副乞丐的模样。

他们见面的地方是在治安队设立的大牢里,昏暗潮湿的环境中,盛庸正在用手搓弄身上的渍泥。见有人来,又若无其事的躺在草堆上一动不动。

他长长的头发因久未梳理而结块,衣服虽然没有补丁破漏,但也是脏兮兮的、多处发灰。

张田林向牢头询问他被关进来的原因,只说是多次吃霸王餐且打包潜逃,社会危害颇大才关进来的。

对此,张田林尽力为对方开脱,试图拉低保释金,可惜他的官阶太低,牢头只能给些薄面,打了个八折,最终用三贯钱将人给捞了出来。

第四十二章:事业上升期

被解救出来第一件事,正值青春壮年期的盛庸便想请大家吃顿好的,用来表达感激之情。当然去澡堂洗澡和饭资最终都是由张田林出的。

这位新加入的成员是自来熟,几杯酒下肚之后更是热情四射,硬说要把账记在自己头上,也就是从他未来的工资里扣。

杂碎兄借着上茅房的机会,在私底下偷偷向张田林询问:“田林兄,你确定这人适合做你的家臣?”

“排除同名同姓的可能,我可以肯定他是个人才,不过有才之人多半也都会有些个性。刚才听他讲起自己的家事,应该错不了。就像你说的,我们应该多给他们一点耐性,让子弹飞一会。更何况,你没发现他很有自信吗?”

抖了抖身体,杂碎兄哆嗦一阵,像是在不以为意的耸肩膀,“何以见得?”

“在我生活的现实社会里,那些需要招聘人才的公司,有时候会问一些自虐式的问题。比如你想成为怎样的人,你想拿多少工资之类的,以此来观察受聘者的自信。我觉得盛庸敢把账单记在自己头上,应该是已经找好他在我这里的定位了。”

“那你们那个世界里的人,脑回路可以啊,希望如此吧。”

嘴上虽这么说,可在杂碎兄心里还是充满了疑惑。

一个优秀的士兵和一位在乱世之中冉冉升起的将星,其实并没多大的差别,真要说分水岭在哪里。也就是作为一个优秀的将才,懂得如何识人,以及活得足够久,积累丰富的作战经验。

带着队伍回到大泽乡那一天,张田林受到了村民们的夹道欢迎。由于当地的道路都是由坑坑洼洼的田埂组成,导致该天有不少人因为互相推挤,而掉进等待收割的稻田里。据不完全统计,因此而受伤的人不下二十几位

然而,这并没有妨碍到村民们的热情。

他真的做到了,真的在无人受伤的情况下,带着队伍完完整整地回来了。

张田林在自己领地上的威望一下子拔高不少,听闻他还在此次会战过程中,得到了郭嘉都司的奖赏,村民们杀猪宰养赶来庆祝。

之前对家中壮丁数目有所隐瞒的人,也都纷纷带着自家孩子过来露个脸,将来也方便塞进张田林的队伍里。

有威望,就预示着有兵源;有足够的士兵,就意味着能在武将的道路上走得更远。

张田林成功的跨出了第一步,他的队伍在短短时日内,便已增长到了两百多人。

农忙过后,第一批贡粮也都如数入库,杂碎兄开始当起了管家,雇佣了几个算数好的,用来经营这份微博的家底。

经过统筹计算,目前张田林的状况是进入了实力的快速膨胀期:不管是部队规模、装备、还是粮草储备,都已接近那些实力较弱的外委千总。

可惜这也导致了一个问题,他目前的官职没有俸禄,后期维护无以为继。只能想办法去外面获得军功,谋求升职加薪。

整顿期间,张田林几乎天天盼着能打仗。这就是曹操的高明之处,他搞出这套军事制度,一来能淘汰那些混吃混喝的世袭贵族,从而达到‘精兵’、‘强将’的目的;二来是激发将领们的进取心,感同身受的和他一道夺取天下。

激情是有了,可这日子还是要过的。

在计算出目前的钱粮还能维持部队正常开销一年,战时开销五个月后,杂碎兄在家议中提出了一个久违的设想——联姻。

政治婚姻再度被提上日程,这档子事无法一蹴而就,可身为领主的张田林必须未雨绸缪,被逼着赶往阴l参加每月一次的联谊会。

张田林表示自己还可以趁着年轻再潇洒几年,无奈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最终只能带着好不容易从库房中凑出来的礼金前往阴l。

押解人员是钱达勇和陈良,因为其他人都不太有空。刚来的盛庸正忙着训练一支由十二人组成的火枪队。徐通则要负责教会新兵蛋子们一些基础学问,比如旗令兵该如何打信号,传达主将的意思,再比如其他士兵又该如何令行禁止等等。

有这些家臣在,确实省力不少。

两天的光景,三人轻骑上路很快就赶到了阴l,钱达勇到商铺采办了一些金银细软,正好赶得上本月度的联谊会。

会场设置在郭嘉的住所后院,里内设了一座大小适宜的假山,四周是回廊和草坪,在这种秋高气爽的季节,倒也适合开一些茶会、酒宴。

登记后进入会场,立马就有小厮过来引路,按照官阶寻到属于自己的位置,这才发现四下没有什么人,张田林想起外委千总、把总们还在外头干仗,也就是说到这儿来的人当中他应该会是官位最低的一个。

在会场负责煮酒的侍女过来烫酒,那个时代的酒,酒精度普遍不高,充其量相当于江南的糯米酒,配合一些特别的花瓣、药材煮着喝,还是很有情调的。

钱达勇家庭条件不俗,也算见过些世面,站在一旁向张田林一一介绍那些他能认出来的官员。

守备以上的官员大抵都很忙,几乎没人到场,只让他们家的公子哥或千金们来了。偶尔还有几个年轻有为的千总掺杂其中,谈笑风生。

按照规矩,第一次来参加联谊会的男士,该送在场每一位小姐一些见面礼,多少全凭自己的经济状况,没有强制性要求。

张田林抱着礼轻情意重的想法,让钱达勇将自己带来的那些廉价首饰都给派发了出去,和礼物一起送出的,还有关于张田林的个人资料。

如果在散场时有姑娘回礼,送来香包、手织物品之类的小物件,就算是彼此表达了一些情谊,在未来可以深入交流。

然而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收到见面礼的姑娘们都在窃窃私语,有些性格奔放点的甚至还大笑出声来。只要耳朵没什么毛病,基本上能听出这是在嘲笑。

“奇怪了,难道是咱们送的礼太薄了?”陈良冲着满脸通红赶回来的钱达勇问道,“你知道她们为什么要笑吗?”

钱达勇低着头,支支吾吾老半天,才回道:“那边有几个高官子弟,在诬蔑咱们的头,说了一些难听的话,这才引得我送见面礼时,姑娘们发笑。”

“还有这种事?!”张田林皱着眉头很是懊恼,他细细回忆了一下,最近这段日子既没招谁也没惹谁,无端端的,干嘛要生自己的是非?

想到后来,张田林索性连侍女刚煮好的酒也不喝了,起身道:“走,过去看看,我倒想知道是谁在造谣生事。”

第四十三章:不就是吵架嘛

张田林撩起编制工艺精细的草席帘子,走进人数最为集中的回廊,在一处边角的位置上坐下。

有侍女立刻小跑过来,在他身前的桌案上放了一个三脚黄铜炉,上面可安置尖嘴铁壶煮酒。

跟着他进来的钱达勇和陈良恭立在一旁,向里内的众人垂首行礼。

正站在中间位置夸夸其谈的一位少年郎,抬眼扫过张田林一行人,挥挥衣袖道:“如今这都司府举办的茶话会真是越来越不成体统,阿猫阿狗都能胡乱串门,跟人坐到一块来了。”

后半句他是对着廊外一只正在草坪上打滚的猫说的,众人立刻爆发出一阵轻微的笑声。

任谁都看得出这是在指桑骂槐,暗讽张田林身份低微,不该坐到这里。

钱达勇怕出什么乱子,俯身在张田林身边低声提醒了一句:“这位是夏侯威,夏侯渊将军次子,主公的表侄子,现任郭都司旗下城领,应该算是扬州方面军最年轻的城领,比你高出五六级……”

听到后来,张田林索性也伸长脖子,将嘴巴凑近到钱达勇耳边,埋怨道:“你小子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也总该有个限度吧。你再说下去,我都快掩面而逃了,信不信到时候把你丢在这里殿后?想的话你继续说。”

面对着赤(裸)裸的威胁,钱达勇赶紧禁声。乖乖听张田林抱拳说道:“夏侯兄你我应该是初次见面吧,不知小弟我有哪里做得不够周全,居然还劳烦你借着猫讽刺我。”

“哼,岂敢岂敢。我只是听说某人想癞蛤蟆吃天鹅肉,看不过眼罢了。”

张田林立刻扭头扫视前方,对面一溜儿都是姑娘;关系好的正挤成一堆,坐在铺了圆墩的走廊长凳上。

该种排场张田林也是第一次见识,立刻联想到了部队检阅,只差没喊两嗓‘同志们好同志们辛苦了’。

不过此刻的心思不能无边散乱,找到那所谓的‘天鹅肉’才是真。

他细细打量对面的姑娘们。给人印象深刻的也确实有一些:坐在中间位置穿粉色服饰的那位,面庞秀丽举止妩媚,称得上标致;还有孤零零坐在廊子外围的一位姑娘容貌虽不出色,但总算有一种温柔入骨的味道;最美的应该是站在夏侯威身后的那位,绝对称得上美人,樱桃小口,弯眉细目,可惜神色有些轻浮闪烁,举止卑微瑟缩,带着那么一股小家气。

可归根结底,这些人他都不认识啊,又何来想吃天鹅肉一说。想到这,免不了疑惑道:“夏侯兄莫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我可是第一次来这茶话会,还没来得及认识各位姑娘呢。”

夏侯威喝了口暖酒,然后眸光一转,忽的放下脸来,肃色道:“还在这给我装糊涂,你最近可有去故意亲近黄家二小姐?”

“黄家二小姐?”张田林心头一震,想来眼前这家伙是睁眼说瞎话的行家里手,不是说城领都很忙吗?怎么还能凭空捏造出这么一段来。

至于夏侯威,则觉得对方是在装傻充愣,正欲将事挑开了说,身旁几个想巴结他的公子哥抢先一步道:“黄忠,黄老将军家的二小姐,别说你不认识!小小一个外委把总,还敢跟咱们夏侯将军抢女人,这扬州地界上有谁不知,二小姐是威哥的心仪对象。”

“二小姐……”张田林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嘴角露出一抹不屑的轻笑,“哼,口口声声外委把总的叫着,没信心的是你吧?难道您一个高高在上的城领,还怕被一个如此不济的外委把总抢了老婆不成?”

“你!”夏侯威满脸憋得通红,连带着耳垂处都转粉了,才憋出来一句,“大家觉得这个投降过来的俘虏叛将,苟且偷生的二臣,有资格坐在这里吗?”

“就是,你呀,还是收回你的礼物,回外委武官该待的地方,坐冷板凳去吧。”

“对呀,不要扫我们的兴,这么廉价的见面礼也亏你送得出手。”

看着有些趋炎附势的姑娘将自己刚送出去的礼物递了回来,张田林毫不介意,因为他没花心思去了解这个时代的礼数,所以全然不知:退礼对男方来说可是莫大的羞辱。

然而他不懂,不代表别人不懂。

此刻应该过去搞回收工作的陈良就实在看不下去,板着脸道:“我家领主有的是钱,平日里见着路边有可怜之人也时长会打赏,赏出去了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闻言,钱达勇也赶忙接过话茬助攻,“就是,就是。原先还以为各位将军家的姑娘知书达理,不喜欢铜臭味,才买了些注重情调的小玩意儿,却原来是我等自作多情,原来名门闺秀也跟寻常百姓家的姑娘一样,喜欢贵重的东西。”

论口舌之争,这两位即便面对各路泼妇讨伐,都可能毫不输阵,更别说是一群没见过吵架大场面的姑娘家。一顶顶高帽乱飞,一时间害得原先也想跟着退礼的姑娘都偷偷把小礼盒塞了回去。

正所谓输人不输阵,阵地是保住了,可惜人也注定要输。

夏侯威正愁找不到理由对付眼前这个敢跟自己抢女人的委外把总,这回钱达勇和陈良提供了机会,必须好好加以利用。

只见他朝着廊外的几名小厮嚷道:“来人,还不快进来把人给我轰出去,区区一个九品芝麻官身边的下人,都敢尊卑不分,对上级的家属出言不逊,该当好好教训教训。”

话音落下,倒确实冲进来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可这种状况他们也是第一次遇见,没什么经验,只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待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动手啊,把这两个下人给我拖出去各打二十军杖。”

夏侯家的势力在曹营中有多大,那是路人皆知的事。如果今天非得得罪谁的话,也宁可得罪势单力薄的君子,绝不能得罪权势滔天的小人。这叫‘铁饭碗定律’。

可当小厮们正打算动手的时候,张田林却重重地拍响了桌子,直震得煮酒的器皿都翻倒在桌子上,一股肃杀的寒意,立刻在廊子里蔓延。

“我曾跟吕布单挑而不死,就凭你们几个烂番薯臭鸟蛋还想撒野?不怕断手断脚就尽管过来动我的家臣试试。”

张田林说话时的表情异常认真,不容任何人轻视。

钱达勇和陈良从未想过:平日里嬉嬉闹闹没个正形的家主,竟然也有杀气腾腾、十分威严的一面,而且还是出于袒护自己人的目的,心中免不了暖意横流。

第四十四章:挨揍也得挺直腰板

夏侯威,复姓夏侯,虽然姓氏前头带了个‘夏’字,但绝非夏大毕业,尤其是在自家阵营里,不横着走就已经很不错了。

今天居然拿一个小小的外委把总没有办法?不禁怒火中烧,连说起话来都有些颠覆其曾今高大上的形象:“张田林!你好大的胆子,知道我父亲是谁吗?我现在是没理由处置你,但我就不信,你能包庇得了这两个下人,莫不成还包庇得了他们全家?有为!”

“小的在。”

夏侯威用手指着陈良和钱达勇,继续嚷道:“给我去查查这两个家伙的生世背景。”

“是!”

“慢着!”看着那个叫‘有为’的人要走,张田林赶忙收起架势,拦住他笑道:“诶,我不过和大家开个玩笑,轻松轻松,又何必当真呢。”

四周冷凝肃杀的气氛顿时消失,谁都想不到一个带兵打仗的武官,翻起脸来能比翻书还快。身为当事人的夏侯威也顿时傻眼,愣愣地看着对方良久才反应过来,冷哼一声:“哼,现在知道怕了?还不快让你身边的两条狗去前院自领二十军棍!”

想到家人,钱达勇也只能服软,向张田林抱拳道:“把总,冒犯上级是我们不对,我们这就去领罚,还请你不要为我俩的事劳神。”

陈良也向众人行了个礼,转身要走,张田林却又拉住了他俩,并朝夏侯威笑道:“其实我还有个更好的主意,夏侯大人又不是真的要找他俩出气。说起来是我管教无方,他们两个的四十军棍,我一个人领。”

“把总,这……”

四十军棍可不是闹着玩的,搞不好就会出人命,钱达勇和陈良正要劝,夏侯威很机智的把话拦下,并装出一副大度的模样,说道:“好,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自己要强出头,打死了也怨不了别人。不过话说回来,我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只要你识趣一点,别再纠缠着黄英不放,这四十军棍可以先记下不罚。”

“珙由英……黄英,哈哈,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才说了那番话,我现在全明白了。”张田林心情反倒好了一些,转而又冲着夏侯威笑道,“城领是在说笑话吗?请明示,在下究竟是错在没有好好管教属下,亦或是错在不该倾慕黄英?”

嘴上说着,心中则暗道:既想做(婊)子,又想立牌坊?没那么容易。

这问题的确很难回答,说为了黄英,那就显得自己有些小鸡肚肠;可说是错在管教属下不力……打四十军棍好像是开了某种不得了的先例。

盘算过一阵,夏侯威蓦然间发现自己居然着了对方的道:两个下人各摊二十棍本来也还算合情合理,打死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可现在把处罚都集中到一个有职位在身的武官身上,显然是处罚过重,且私心过于明显。

“那个……如果你怕了可以道歉,处罚方面我给你打五折!”夏侯威做起了生意,惹得身旁几位公子哥开始纷纷表示不满,“威哥,你这也太好说话了吧?怎么能这么轻易放过他?”

“哈哈哈,几位说得没错,怎么能轻易放过我这个卑微的把总。今天栽在几位手里也是我人生一大幸事。但请记住,总有一天,我要你们为此事给我当着众人的面,奉茶道歉。”说完,张田林又转身对那几个满脸愁容的小厮道,“走吧,带我去领军棍。”

既然当事人自己都这样要求的,还有什么好说的,小厮们当即领着他往前院走。

身后再次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以及轻蔑的笑声。

唯独夏侯威急急忙忙把之前那个‘不为’叫唤到身边,低声嘱咐了几句,“去跟前院的人说,下棍轻一点,千万别闹出人命,给他个教训也就是了。”

他虽然喜欢仗势欺人,心胸也较为狭隘,但脑子却不笨。万一在郭都司的府邸搞出人命,自己也免不了受牵连。真想把一个小小的外委把总搞死,办法有很多种,没必要非得是现在。

另一方面,等张田林到了前院,两位家臣还在一个劲劝说。

钱达勇家是商人,从小就见识多了官商之道。他记得父亲总是在那些带兵的官老爷面前点头哈腰,送东西也绝不含糊。可即便如此,一旦出了事,那些官老爷还会赶到他家哼哼着骂上一堆脏话,怎么难听怎么来。

他看惯了那些高高在上者的嘴脸,不想到了他这一代,乃至下一代还得弯下腰杆子过活。所以放弃了优越的生活条件,选择到张田林底下办事。

可不曾想,自己投奔的武官,不仅平易近人,现如今还为了自己受罚。一时间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当众淌下泪来。

“要哭躲到角落里去,别给我丢人,这本来就不关你们的事。但我希望你们能牢牢记住,今天我在这里所受的每一棍,你们都得辅助我打回去。”

“从今日起,我们将誓死捍卫家族荣耀!”陈良抱着拳头,深深的鞠了躬,看得出他瘦弱的身躯在微微颤抖。

张田林明白,今天这棍他绝不白挨。

行刑的士兵在受到有为的叮嘱后,开始动手。

“啪!”

“一!”

“啪!”

“二!”

“……”

厚实的木棍拍击在张田林身上的同时,也深深烙进了两位家臣的心里。

等到了第三十棍的时候,前院闹出的动静,还是引来了一个人的关注。

今天本来是郭嘉难得的休息日,他推掉了一切繁务,刚在床上躺了没多久,便听见前院里传来‘啪啪’的脆响。

“王猛,外头是怎么回事?”

“禀报都司,是一个外委把总,在茶话会里犯了什么错,正在接受处罚。”

“外委把总?他们不是都去支援吴郡的战事了嘛……对了,倒是有个聪明家伙没去,我见过他三次,印象很深。”

“大人,您口中这位,恐怕正是眼下挨打的那位。”

“胡闹,茶话会不过是让年轻一辈联姻用的,能犯什么错,居然用得着挨军棍?连我都听见了。”

“这个……”王猛微微低下头道,“属下实在不知。”

“哦?连你也表现得这般含蓄,应该又是那位二世祖惹出来的事吧?”

点了点头后,王猛尴尬的笑了起来,“真是什么事都瞒不了都司。”

“反正我的美梦也被搅黄了,走,咱们索性去看看那小子。”郭嘉穿好鞋子,披上一件特别为他订制的外袍,走出了卧室。

第四十五章:打你要认

走在通往前院的过道上,身旁的王猛欲言又止、止了又深吸一口气想说些什么。如此反复几次,但凡是个心智健全的人都能看出他有心事,更别说是郭嘉。

“仲奎(王猛)有心事?”

王猛这才转过脸来,忍不住问道:“那小子(张田林)几次三番做出异常之举,该不会是一个处心积虑博人眼球的无耻小人吧?”

郭嘉颔首而笑:“若真是无耻小人,还敢在战场上与吕布一争长短?平心而论,若换作仲奎你,是否敢用这种九死一生的把戏,来博取我的关注?”

一席话把原先愁眉紧锁的王猛,给说得羞红了脸,转而又憨厚的笑了笑,表明自己确实没有跟吕布单挑的勇气。

为了缓解自己挑出来的尴尬,他率先跑到连接前院的门口,恭请郭嘉进去。

这一举动把郭嘉给逗乐了,哪知笑容还没在脸上维持多久,也就是刚迈进大门一条腿的时候,就听里面吵得沸反盈天。

连忙上前几步,见一个官员正在当院里闹得面红耳赤,后面有不少属员拉扯解劝。

王猛觉得自己这个侍卫长当得着实不容易,武将们大多性格豪迈,尤其是那些从大头兵开始,一步步靠自己打拼才晋升上来的,那就更不得了。其闹事频率直追‘泼妇骂街’事件,可是这都司府邸怎么说也是自己管辖的范围,老出这种事,面子上不好看,赶忙抢先一步喝止道:“别吵了,这成何体统?没看见都司大人至此吗?”

此言一出,满院子人都跪倒了,唯独屁股开花的张田林趴在两条板凳上动弹不得。

“不必拘礼,都起来都起来……公明(徐晃)?你怎么也和这些晚辈一起闹上了?”说这话时郭嘉已经看清,刚才争吵的是新晋城领徐晃和一众护院侍卫。

他点手唤在场几个主要人物一同到正堂说话。

刚才的争执似乎根本没扰乱郭嘉的心情,他饶有兴致的露了一手茶道,让侍女将碗茶一一分派后,这才一屁股落到主位上,“大夫说我心脾之力日微,不好整日盯着战事,得闲就摆弄摆弄茶道,权当修身养性。”

今日的郭嘉全没往常的逼人气势,好似换了一个人。

徐晃与他共事日久,深知对方的脾性,脸上挂满了歉意:“是在下鲁莽,打扰了都司休养。”

“说起来,公明你素来行事稳重,怎么今天还跟那些侍卒闹上了?”

聊到这里,徐晃不免又有些来气,忿忿不平地说:“此事说来话长。现如今我侄儿徐通在张田林手下当差,前一日修书与我,告知要来参加茶话会一事。我近日也刚好在阴l办事,就想着过来看看。刚进前院就看到那些小卒在施刑,原本还道是都司的意思,那大抵就是张田林犯了什么错。哪里知道一问之下,居然是在动私刑。简直就是胡闹,如今扬州局势尚未明朗,战事随时四起,随意动用私刑,那不是寒了众多武官的心嘛。”

刚才行刑的侍卫们自认犯了错误,一个个颤巍巍地低着头,不敢有丝毫狡辩,趋身立在一旁等待发落。他们长期侍奉郭嘉左右,明白这位看上去病恹恹的都司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杀起人来连眼皮都带眨一下的,简直就是弱鸡版大魔王。

“公明言之有理。”郭嘉抿了一小口茶才道:“你们几个,刚才是怎么回事啊,为何动用私刑?”

虽然都是一个阵营里的人,但是张田林好歹是受害者,再加上有徐晃撑腰。按照官场礼让谦虚的规矩,郭嘉得先发作自己手下。

一个侍卫小心翼翼道:“属下全然不知这位外委把总犯了什么错,只是按命令办事……”

“全然不知?”

郭嘉的声音蓦地阴沉下来,吓得在场所有侍卫纷纷下跪,一个劲磕头,但始终不敢多发一语。

作为他们的顶头上司,王猛也是性情中人,向前一步求情道:“大人,做侍卫的确实难办,谁都得罪不起,还望体谅!”

“都司大人息怒。”这个时候,被人抬着进来的张田林也已缓过劲来,扭头袒护道,“此事确实和他们无关,是小的驭下不严,才受罚。”

见受害人都替自己说情,侍卫们赶紧拱手表示谢意。

郭嘉将一切看在眼里,神情稍稍缓和,回归心平气和的状态说道:“既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但有一点我必须提醒你们,今天倘若不提,以后也不许再提。若是胆敢通过你们的口传到其他武官耳朵里,我定不轻饶。知道的话,侍卫们就先退下吧。”

侍卫先起身向郭嘉行礼,也不忘朝着张田林再次表示感谢,之后才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唯独跟张田林一起进来的钱达勇心中还满是怨念,轻声嘀咕道:“传闻中奖罚分明的郭都司也不过如此。”

“刚才说话之人是谁?”郭嘉又喝了一口茶,不紧不慢的问道。

害得钱达勇当场吓了一跳,暗道不妙:这病痨鬼难道是顺风耳下凡?声音轻得连我自己都不太听得清,他居然能听见?!

震惊规震惊,问题还是要回答的。钱达勇赶紧上前一步,实诚地回应道:“都司,刚才是小的在议论。毕竟这事由那个夏侯威引起,可到头来罪魁祸首却未得处置。觉得……觉得有失公平。”

“你应该是张田林的家臣吧?当家的护下,臣下护主,不错。日后继续好好辅佐你家把总吧。当初主公议用人之道。问及用‘贤’还是用‘能’时,诸葛司空(诸葛亮)提议用‘贤’,我和几位同僚则提议用‘能’。‘能’即‘价值’也,今日我不替你们出头,是因为夏侯家满门忠烈,立下过赫赫战功,而你们呢,不过区区外委把总,蝼蚁之命。要想日后不再受辱,就用自己血和汗,站到那不可撼动的位置上去。”

“多谢都司提拔!”趴在板凳上的张田林大声呼喊,表示感谢。

这在别人看来有些失礼,但郭嘉就吃他这一套,开怀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这小子凭是有趣,刚才这番话,若换作旁人定要心中生怨,你倒好,还说我提拔你,有趣,有趣,你倒是解释一下,何来提拔之说。”

第四十六章:大大的意外

“今日受辱,都司不辞辛苦,为在下指明挽回颜面之道,是为提携。”

张田林自从进入这个时空混乱的地方以来,也学会了不少东西,乱吹乱盖的功力大涨。

诸如此类不温不火的马屁,拍起来虽称不上‘山响’,但足见诚意。

郭嘉微微一笑,继而又咳嗽几声,压下急喘后才道:“你还是谢谢公明吧,这么些年来,我也没见过他如此重视一个低阶的武官。居然能把他视为亲骨肉的侄子交给你,我也自然要多关注你一些。看看你这小子到底能在这条道上走多远。”

“谢过都司,谢过城领!”张田林很实在,当即抱拳感谢。反正不用花钱的事,他多半遵循今日事今日毕的原则,因为一旦拖到明天,那就得带着礼物过去登门拜谢,不知该有多肉痛。

当然,这种小家子气并不是因为张田林没见过世面,想当初在大明劫里,他也曾在自己手头上,掌握过几千万两白银的巨款。

当初不觉得怎么样,可到这儿来当了小小的外委把总后,每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思考该如何养活底下那两百多口人,久而久之,就成了一只很少掉毛的鸡,距离获得‘一毛不拔铁公鸡奖’也相去不远矣。

想到钱的事,张田林胸口自然又是一阵气短。今天好不容易挪用公款买了礼物,结果却让自己变成了笑话……真真的偷鸡不成,蚀了好几把米。

“天煞的夏侯威,等着瞧!”

胡思乱想之际,徐晃已经起身抱拳向郭嘉告辞了,“都司,多有打扰,今天本该是你休息的日子。我这也没什么事,就先告辞了。”

“不妨不妨,能跟有趣的下一代聊聊,也不失为一种别样的放松。如果你们还有事的话,我也不多留。倒是想起来我有很久没给谁取外号了,张田林这小子,几次大难不死,现在挨了四十军棍还能有余力说话,足见其生命力旺盛。有趣的家伙,我就应这天命,给你取个外号,叫‘乌鲤子’吧。”

乌鲤子是江南地区一种比较滑头的鱼,寓意一个人总能在危难之际逃出生天,倒也有几分贴切。

想不到平日子如此严肃的郭嘉,居然会有给别人取外号的怪癖。张田林只能认栽,不过他想了想,还是皱着眉头挣扎道:“都司,您百忙之中想着给我取外号,按说小的应该感激不尽才是。可我也是有原则的人,‘乌鲤子’在我生活的地方,是骂人的话,有损我的形象啊。”

闻言,徐晃立时倒吸一口凉气,如此露骨的拒绝,可是大忌,赶紧打圆场道:“小子无礼,都司的好意怎么能……”

“诶,无妨,我也闷得慌。当初与我一同踏入仕途的师兄弟们,死的死,归隐的归隐。现如今留下我孤苦伶仃一人,也难得遇到这小子,倒与我那大大咧咧、我行我素的大师兄极为相似。可惜啊,如若他还在世,定会做得比我更好,可惜……”

郭嘉说着说着就把自己套进了无限惆怅中,大家碍于场面、不好意思开口打断,等着他回神。谁料下一刻他就苏醒了,突然话锋一转,接着道:“那就叫你‘泥鳅’吧。”

“‘泥鳅’啊……一流的外号……那您还是叫我‘乌鲤子’吧。”

走出大厅回到前院,徐晃对身后担架上的张田林笑道:“你知都司为何要给你取外号吗?”

“这难道不是他的怪癖?”

“你有所不知,都司乃文官出身,早年间便有风流才子的名声。”

“喂喂,风流才子好像是贬义的吧,你说得这么潇洒真的合适吗?”张田林心中暗道,嘴上却没说,接着往下听。

“可惜都司的红颜知己虽多,儿子却只得一个,并在早年间不幸亡故。他是看你命硬,就想起了自己的儿子,若果他儿子也有你这般生命力顽强,何至今日孤苦伶仃?所以说,他给你取个外号别有深意。”

听徐晃这么一说,抬着担架的陈良豁然开朗,笑道:“哈哈,如此说来,我们得恭喜家主了。”

“我特么刚挨了四十军棍,你还恭喜,难不成你是那‘威小人’派来的细作?”

此话引得众人一阵哄笑,末了陈良才解释道:“家主你想,郭都司给你取的都是些什么外号?‘乌鲤子’也好,‘泥鳅’也罢。都是滑不溜秋的家伙,用意是想提醒你,不要把命硬当资本,要懂得圆滑自保。这是一种关怀。”

“你叫陈良是吧?聪明!”徐晃开怀的笑道,“哈哈哈,我侄儿能和你们共事,他日也定会有个好前程。只希望你们日后务必团结一致,用心辅佐好你们家主。”

“城领今日之恩没齿难忘,定当遵从。”

大家愉快的聊着天,张田林也趴在担架上仰起脖子左顾右盼,正觉得心情好了一些,悠哉着呢,眼帘中却突然出现几道身影,之后就跟鸵鸟似地赶紧把头埋下,并轻声提醒抬担架的钱达勇和陈良,“赶紧过去,就当我晕了。”

“这是怎么了?”两位家臣一阵纳闷,郭大人都把咱当自己人了,这地方还有谁能让张田林怕成这样的?

疑惑的同时,一阵淡淡的幽香飘来,打巧有几位着装华丽的姑娘,彼此谈笑着路过。其中有一位,本来不过是用眼睛下意识地瞥了一眼,之后就停下脚步皱起眉头,轻声唤道:“张田林,张把总?”

“我靠,这位不会就是黄英吧?”陈良心思细腻,立马就体会到了其中的奥秘。正欲转身给生性耿直的钱达勇使个眼神,怎料这家伙已经停下了脚步。

要知道古时候的担架可没有轮子,移动全靠人一前一后抬着,这后头的人一停不打紧,可惜前面的人还在走,拉扯之间就把其上的张田林给抖落到了草坪上。

可怜的张田林原本还想靠‘假昏迷’蒙混过关,这回出了岔子,重重摔在地上不但不能吭声,还得忍着屁股上传来的疼痛,借势打滚,把自己的面庞埋进土里。

一来二去,现在连那块给屁股遮羞用的白布都丢了,直将破烂的裤子和血肉模糊的屁股都暴露在了大庭广众之下。

丢人丢到这份上,张田林下定决心:继续装昏迷,打死也不承认自己是张田林。

第四十七章:第二次相会

“怎么了?”

原先已走开一段距离的徐晃又折返了回来,他看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张田林,疑惑道:“怎么这么不小心,把人给颠簸下来了?快扶上担架吧。”

“徐叔叔,有礼。”黄英一边躬身行礼一边打起了招呼,另外几个跟她一道来的姑娘也都纷纷有样学样。

“好,原来是二丫头啊,平日里很少见你穿女装。这回打扮的这么漂亮,还真没认出来。你也来参加今天的茶话会?”

“嗯,来见个人。”

“打扮得如此漂亮,是哪家的哥儿这么有福气啊?”

“叔父取笑了,我这次来主要是想跟一个人道歉,上次我骗了他,听说今天他也在。”

“是嘛?你倒是说说,你看上哪家公子了,叔叔我也好帮你撮合撮合。”

黄英平日里野惯了,一天到晚穿男装嚷嚷着要去打仗。且理论结合实际,还在家里组建了一支女兵队。有关她的八卦很多,但貌似跟‘淑女’二字永远沾不上边。

这回穿得花枝招展,本来就有些难为情,再被徐晃夸了两句,顿时满脸通红,一直从脖子根开始红到耳垂为止。

不过性格释然,害羞完了,她还是用纤细的手指点了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张田林,再调皮地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不知道又打起了什么主意。

很明显,她已经识破了张田林的身份,陈良、钱达勇等人再想帮着隐瞒也无济于事,只能耸耸肩膀,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然后朝着正在招手的黄英走去。

一伙人在那里嘀嘀咕咕商量,唯独苦了张田林,还把脸埋在土里装晕。

要说他此时此刻的姿势,也挺遭罪的,每次呼吸都得保持轻微不说,还有那不上道的蚂蚁,趁他病要他命,一个劲往脸上爬,所过之处是奇痒难耐。而跟这些境况比,最令他头痛的就是屁股。

由于裤衩被军棍给打破了,眼下血肉模糊的屁股正暴露在空气中,凉飕飕的,说不出的羞耻。

“张田林,张把总,您怎么一个人躺在地上啊?”

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大抵是附近的某位侍卫。

“特么谁呀!有你这么指名道姓喊人的吗?”张田林心中暗骂,可又不敢发作,继续装死。

“把总?”

谁知道那侍卫很是执拗,你不回答,他就一直问,连喊了六七声,也不见要停下的趋势。

张田林恨得咬牙切齿,连带着还把陈良等人也数落进去,这么关键的时候,这帮人都突然人间蒸发了不成?

到了最后,实在忍受不了,张田林蓦地抬头对那侍卫骂道:“我不是张田林,你认错人了,我擦!”

“不会啊,您之前还替我等说情,化成灰我也认得。”

“去你的,难道我跟你说的那个人长得相像些也犯法?你真的认错人了!”

“我发誓!要是我认错人了,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今天上街就被……”

见侍卫一本正经的起誓,张田林输了,输得心服口服。与此同时,他身后也爆发出一阵阵笑声。

“小样!还说你不是张田林!”黄英走上前,自鸣得意的蹲下身子,望着张田林笑道,“这就是骗人的下场!”

“好啊,原来你们合起来整我!”张田林扭头指着陈良等人,用表情述说着一个讯息,‘回去有你们好果子吃’。

可当他用手指即将划到徐晃身上时,又免不了哀叹道:“咳,徐大叔,怎么你也跟他们一起闹啊。”

“诶,不就是光屁股嘛,人家姑娘都不介意,你害臊个什么劲?咱们在战场上过刀头舔血的日子,有今朝不一定有来日,何必拘泥于小节。”

想不到徐晃不仅打仗行,说起道理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侍卫见自己的任务完成了,拱手向张田林抱歉:“恩公,今次是黄姑娘的意思,并非我有心欺你,来日若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再来报答您今日之恩。”

“好说,好说。”张田林一边回礼,一边扭头冲钱达勇骂道,“还不快把我弄到担架上,别傻愣着啊,地上都是蚂蚁。还有那块布,也给我捡过来盖在应该盖的地方。”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远处夏侯威正伫立在通往后院的过道上看着这一切。听说黄英来了,他本想赶来迎接,结果却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妒火直冒。

身旁那个被唤作‘有为’的随从,明白主子的心思,凑上前去阴恻恻地笑道:“呵呵,威爷何须介怀,以夏侯家如今的地位,您只需要修家书一封托人捎给老太爷,让家里给您去提亲,想娶黄家小姐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嘛。”

“话虽如此,可论军功财智,我有哪一样比不过那个卑贱的外委把总,被他给比下去,你说我能甘心?”

“不弄死他是难平这口恶气,但方法多得是呀。等到战事一起,只要您亲自开口从郭都司手里把他给要过来助阵……岂不是分分钟的事?”

“哼,你可真用心。”夏侯威先是冷笑,继而把眼一瞪,“刁钻之徒!口口声声为了主子好,偏偏尽出这些让人不齿的鬼点子!人要过来容易,但到时候我也不做无耻之事。”

“是是是,您说得是,这档子事哪需要让您操心。等您把人要过来后,小的自会安排人办,都是小的无耻,和主子无关。”

“嗯,我也有些乏了,就当今天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说完,夏侯威便自顾自走了。

被落开一段距离的有为,倒也有一些脾气,私底下轻声骂道:“呸,恶心。”

折腾了一阵子,等张田林等人出了园子,徐晃便留下一封家书,很识趣地离开了,他可不想当电灯泡。

之前跟黄英一起来的那些姑娘也没跟来,都忙着赶茶话会。

至于陈良和钱达勇,则租来了一辆马车,负责把张田林抬放到上面,安置妥当以后就借着买东西的名义,走到了大街上。

无关人员走得差不多了,黄英这才坐到马夫的位置上,用白皙的手掌捂住嘴,大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是怎么想到装死人的?当我眼瞎么。”

“不是……你说我今天这个样子,确实不适合见人。”

“少来了,你上次受伤,军医官抢救你的时候我就在场,你身上还有什么地方是我没见过的……”说到后来,黄英似乎也觉得有些难为情,转移话题道,“你之前受得伤都好了吗?”

“嗯,都好了!”

“这才几天啊,你这是什么体质?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倒好,受了这么多致命伤,短短几个月便已恢复,居然还有精力赶来参加茶话会,可真有你的!我哥说你这样的人命短,让我千万不要对你动情,免得日后守寡。”

“那你怎么看?”张田林颇有些失落的问。

第四十八章:我姓胡,叫‘胡来’

“我怎么看?要是你真的短命,那我也有一定责任。上次追击车队到半道上,高顺的出现,让我预感到前方带队的应该是个大人物。虽说敌方阵营大名鼎鼎的武将有不少,可是能跟高顺齐名的就只有张辽,而能指挥高顺的,那就只剩下吕布了。所以,当时没有阻止你追击,全出自我的私心……”

“不用说了。”张田林打断对方的话,嘴角在不经意间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后,一切就都明白了。那场追击战的胜败直接关系到你们一家老小的荣辱,怨不得你。诶,倒是那个高顺,我与他争斗时并不觉得他有多厉害啊。”

“那是你运气好,高顺带领的陷阵营,可是一支让人闻风丧胆的部队,只不过他个人武力值怎么样,倒确实无人知晓。不管怎么样,也多亏你当时的表现,我父亲才没受到过多的责罚。这一次我过来,就是代表家父谢谢你。”

“黄大人有心了,我在这里谢谢他,但仍有一事不明。”

“什么事?”

“表示感谢,您就空手来了?”

闻言,黄英隔着那块挂在车门上的布帘子,白了张田林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这个穷鬼,活该你当一辈子外委把总,谢礼已经送到府上了,该说的我也说了,再见!”

“诶,等等……我就是那么一说,别生气啊。”

不管张田林如何替自己辩解,黄英都是置若罔闻,自顾自走了。

躲在远处偷偷看戏的钱达勇和陈良,都不免一头雾水。最终还是读书较多的陈良,从黄英离开时的举止神态中看出了端倪,忍不住感慨道:“咱们这位家主可了不得,完全凭实力单身嘛。”

钱达勇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我打赌一贯钱,他肯定是提了有关钱的事,不然怎么能把人家姑娘气成这样?咳,我们家主总是能做出一些令人无法琢磨的事,人家姑娘来都来了,把人娶过来不就什么都有了,真是无药可救。”

事实上,张田林虽然缺心眼,但并不是脑残。郭嘉之前说的话犹绕在耳,如果自己在战场上的价值不高,很容易被夏侯家给抹杀。这个时候谈婚论嫁,只怕会连累了对方。

也只有等到他的势力无法被轻视时,他才能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结果。

坐着马车回大泽乡的一路上,张田林从口袋里摸索出了一包提前准备的毒药,这玩意儿是杂碎兄精心炼制,并在老鼠身上做了大量临床实验。学名叫‘死得快’,杂碎兄则更喜欢将之称为‘无解’,据说配置过程中,下了狠手,没有解药。

张田林趁着晚间休息,将药粉吞了下去。回到府邸后就发生了两件怪事:第一件事自然是前两天刚被打完四十军棍的张田林,突然满血复活,身体莫名其妙恢复了;第二件事就是刚刚恢复的他手提菜刀,追着杂碎兄绕村子跑了好几圈,而身为大管家的杂碎兄则边跑边喊,“我哪知道会有‘绞肠杀’的效果。”

霸武二年秋,吕布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率十余万大军向盘踞在扬州北部的郭嘉势力,展开了攻势。

其中张辽所率的‘陷阵营’,仅用月余的时间便已扫荡鄱阳郡各股势力,双方订立的缓冲区荡然无存。

同年初冬,吕布大军近逼丹阳郡和庐江郡,首当其冲的li阳告急。

li阳位于新郡,乃丹阳郡、吴郡、鄱阳郡、会稽郡交汇的中心地带,战略地位尤为关键。一旦此处被切断,早已人心浮动的吴郡定然会生出事端。

好在li阳地理位置险要,临江而建,有自然天险可守;再者此地多为湿地,道路泥泞,对骑兵作战大大不利,吕布想打这块肥肉的主意,也并非那么容易。

郭嘉第一时间便将大本营移至另一道门户(陵)阳,决心在此地与吕布展开决战。

张田林应军役,前往该地区进行战略守备。

真正的战争就此拉开序幕,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恢弘与豪迈。因为张田林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居然是到鄱阳郡周边地带,进行‘坚壁清野’的战术。

说俗了就是设置障碍、抢东西。

所到之处,老百姓哭喊连天,原本打算过冬用的粮食、禽畜,都被无情的抢走。

“快拿,不要磨蹭!你,在那犹豫什么!”徐通带队在现场进行指挥,他指着一个傻愣愣站在原地哭泣的士兵骂道,“抢夺物资也是打仗的一环,给我动起来!”

“徐大人,我们也是农民出身,现如今穿着盔甲到这里来欺负同样可怜的农民,实在提不起劲啊,您就别怪他了。”有其他士兵替那位还在一个劲哭的士兵开脱道。

他们说得不无道理,任谁见了那些跪在地上怕得瑟瑟发抖、又不住求饶的农民,也难免产生恻隐之心。

然而徐通好似不吃这一套,他拿起长枪,用枪杆划拉过去,将那名一直哭个不停的士兵撂倒,接着还要再打,幸亏张田林及时赶过来制止了他,“徐通,你这是干嘛?平日里你和士兵们不是最亲近吗,今天怎么如此冲动!”

“这个该死的战场,我是害怕我自己也心志不坚,一时的松懈就会坏事!我们现在在干什么?是在丑恶中追求华丽,在血泊中谋夺富贵,任凭以后有多少人赞颂。可我们的手上依然沾满了污秽,永远洗脱不掉,主将,你教教我,我不如此的话,又该怎么做?”

望着双眼泛红的徐通,再扫视四周,张田林发现很多士兵都是一副副垂头丧气的模样。他一把搂过徐通的肩膀,轻轻拍了拍,笑道:“呵呵,不想干早说嘛,咱这就罢工不干了。你到我这来,是来做事的,不是来受气的。正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嘛。”

闻言,徐通的神情忽地紧张起来,赶忙将嘴凑过去,近到对方耳边压低声音道:“主将,你这么说可是公然违抗军令,万一被那两个不知道是谁派来的监军听见了,可是要……”

“管他呢,这里都是我的人,还怕他两个不成?现在给你一道选择题,死一村、死两个,你选哪个?”

“这道题目哪有这么简单?把你命都搭上了,我可选不了!”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扭扭捏捏的了?亏我别的家臣都没带,光带着你来了,就是想着你这家伙肠子直,会支持我,现在看来……算了,算了,还是我自己来选吧!”

“等等,主将,你可别胡来!”

第四十九章:大家都是演员

张田林无视徐通的提醒,径直朝着跪在地上哭喊的村民们走去。

几个带头闹事的村民已经被制服,捆得严严实实,此刻正躺在地上奋力挣扎着,嘶吼着。

喊声很难听,令张田林频频皱眉,不过他此刻关注的并不是这些。

士兵们纷纷给他让道,一脸茫然地望着自己主将走到一个妇女面前。

老人,妇女,小孩,都奋力地磕着头,张田林蹲下身子,用手拉过一个衣服打着补丁,骨瘦嶙峋的小女孩。

“军爷……军爷……请放过小孩,给我们一条生路吧。”小女孩的母亲似乎想要扑过来抢人,但立马便被身旁的丈夫给压下了,只剩下撕心裂肺的呼喊声,撞击在场所有人的心扉。

是的,这年头女孩不值钱,不被士兵杀死,也迟早会饿死,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张田林把小女孩抱了起来,一脸冰冷的表情,吓唬道:“你都快死了,为什么不哭?”

闻言,小女孩还真就哭了起来,“哇,放过我爹爹和娘亲吧,把粮食还给我们,我们会饿死的……哇!”

“兄弟们都听到了吗?”张田林突然冲着在场所有士兵喊道,“看看我们的旗帜,有人说上面的图案像屁股,有人说像桃子,那么今天我告诉各位,这个图案叫‘心’!我把这个图案作为‘家旗’的原因是想让大家明白,如果我们心志不坚,有所动摇,那我们就打不好仗。再看看这个小女孩!”

张田林伸手擦掉小孩脸上的鼻涕眼泪,等到对方喘息平缓一些,才继续说道:“看看她,看看这些村民,我问你们,你们心中是否有所动摇?”

“我们是来打仗的,不是来欺负农民的!”

“对,这种抢东西断人活路的事,我们不想干!”

“对,不干!”

也不知是谁带的头,士兵们开始群情激动,纷纷响应张田林的问题。

“既然不想干,那就特么的别干!大丈夫生于天地,心之所向,身之所往。如果要你们干违背良心的事,来换取我的军功,那岂不是置我于不义?我若不义,你们他日还会有替我赴死之心?所以,看着咱们的旗帜,把口号大声喊出来。”

“仁义当先!我们是红桃k部队!”

“听不见!”

“仁义当先!……”

见这帮兵撸子一唱一和的将动静越闹越大,刚刚还在远处记录清点抢掠物资的两位‘监军’就坐不住了。

他们仗着自己是夏侯威派来的人,撩起袖子,骂骂咧咧的跑过来,对着士兵们一通乱骂:“你们这是要干嘛,造反不成?都给我住口,继续干活……哎呦!”

为首的‘监军’还没把话说完,张田林就小跑过去,抬起一脚将其踢翻在地,“老子训话,要你来插什么嘴。”

“好啊,你敢踢我,你一个小小的外委把总还翻了天了是吧?侍卫,把他给我拿下!”摔在地上的‘监军’恼羞成怒,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就嚷嚷着抓人。

要说两个监军也的确带了十几个侍卫过来,但还未等他们动手,张田林底下的兵就将这伙人给团团围了起来。

“今天,这个村子里的东西咱们不抢了,都还回去。”

张田林把话一说出口,村民们的欢呼声顿时四起,很多人都在财物失而复得后喜极而泣。被抱在怀中的小女孩,更是亲了张田林一口,夸赞道:“叔叔你真帅,弟弟喜欢你。”

“你叫弟弟?”

“不,我叫招弟。”

“好名字……以后遇到了叫我哥哥,还有,大哥哥我有喜欢的人了,回你妈妈那去吧。”张田林把小女孩放下,望着瘦弱的身影奔向人群。

与此同时,村民们也已激动到了顶点。拦都拦不住,冲开士兵的阻挡,簇拥到张田林的身边,此起彼伏的嚷嚷着‘青天大老爷’。

等到在场上千口人都情绪稳定了些,张田林这才组织士兵,让村民们把自家物件一一领回。

徐通走到他身边,满脸愁容的说道:“田林兄你是爽了,不过这任务也泡汤了。回去后你该如何交代?”

“放宽心,交代不交代的都由我顶着。你该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才对。”

“为什么?”

“咱们这支部队,脱了盔甲其实就是农民。若是今天全然不顾大义,断了这个村子的活路,他们就打心眼里不再敬我。到时候难免人心涣散,而人心一旦散了,战斗力也就没了。说到底,群雄争夺天下,都无大义可言,说得再冠冕堂皇也不过是‘一家之义’。但如果将这‘一家之义’发挥好了,也将会产生燎原之势。关键就在于我们如何将‘仁义’这套谎言编得高大上而已。”

“既然你早已打定主意,不抢物资,为何还要接下这个任务?”

“哪里是我要接,别人强塞过来的。没看出来吗?某人的算盘可是打得山响。要是我完成任务,那就会把自己的名声搞臭;完不成杀头。多阴险呐,我也是被逼无奈才这么做的,不过话说回来……既然横竖都要淌这滩浑水,还不如做足戏码,抢完之后再把物资还给村民。一来可以让士兵们坚定地跟我走下去,二来嘛,可以让我借刀杀人。”

听到这,徐通笑了,抱拳行礼道:“田林兄深谋远虑,小弟服了。”

“哪里哪里,跟大明朝廷里那帮‘和稀泥科班’出身的高手比,夏侯威同志不过是小学生而已。”

“大明朝廷?”

“你不懂,你只要明白,论内部权谋斗争,我只服那些弱不禁风的文人,骂人都不带脏字。见面时笑得比亲戚还亲,转身后冷不防就给你一刀。咳,说起来我能有今时今日的成就,那也是全靠他们的栽培。”

“看样子,咱们家主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可不就是嘛,好了,我看时机也差不多了。咱们该上演借刀杀人这一幕了,唱个双簧怎么样?”

“诺!”

如张田林所说,发还财物进展的非常顺利。毕竟村子很穷,每户人家搜个底掉也没多少东西。无非就是几十斤米面,几只鸭子、鸡之类的。偶尔几户还算可以的,也不过是比其他人家多那么一两头猪。

至于当地的地主,原先还是有的。可惜时局动荡这么些年,地主本人早被绿林好汉给绑票了,从此鸟无音讯。后来历任执掌此地的军阀,又屡屡过来搜刮,实在没东西拿,也只好抱着侥幸心理,将地主家掘地三尺,看看能不能出点‘旺匹斯(one piece)’什么的。

久而久之,终导致地主家的一砖一瓦都没能留下,像亚特兰蒂斯一样,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而所谓的‘坚壁清野’,简直就是彻头彻尾的笑话。

正如张田林说得那样,这不过是别人要他身败名裂的由头,可惜他不会坐以待毙。

第五十章:神来一脚

发还物资的工作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趁人还没有散,徐通将村子里几个地位较高的长者叫到一块。

“各位,现如今我家那位大人把东西全数还给了你们,回去后定然无法向上头交代,搞不好还会引来杀身之祸!他的心太宽,不以为然,可我这个做家臣的不能不管,你们说是吧?”

徐通声色并茂,说话时还偷偷瞥了远处的张田林几眼,假装自己是在对方不知晓的情况下,自作主张说的这番话。

可惜‘金鸡奖’之类的影视奖项还没有诞生,要不然他这番煞有其事的表演,搞个乱七八糟的提名应该不成问题。

“啊?!这……”惊叹的同时,几位老者也被感动得热泪盈眶,其中一个还带头问道,“军爷,这可如何是好?现如今兵荒马乱的,好人已然不多。我们有了活路,却也不能叫这么好的一位将军去死,心中实在不安呐。”

“各位,天下乱,人心更乱。不是没人肯当好人,而是当好人的代价太过沉重。试问,我家主子帮了你们,你们可愿意回头帮他一把?”

“知恩不报岂不是形同猪狗?我们自然是愿意帮的,可就怕无从帮起啊。”

“简单!”徐通环顾四周后,还特意装出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压低声音道,“这样,你们组织几个身强力壮的村民待命,我会悄悄把士兵们支开。然后你们再趁机将那两个监军给我杀咯。”

“如果只是这样,我们定当照办。”

“嗯,对了,到时候得留下那些侍卫的命,好做证人。”

“如此……甚好!”

这边已经替两位监军谋划好了将来,而两位当事人却浑然不知,还在那破口大骂。

“张田林,你这个狂妄之徒,竟敢公然谋逆,就不怕掉脑袋吗?”

“掉脑袋哪够?我看他们整个领地上的人都不知好歹……”

临出发前,夏侯威身边的‘有为’曾提醒过两位监军:张田林不过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当众受辱也不发一声,所以用不着怕他。

很显然,他们也确实这么干了——不嫌苦不怕渴,一直在那里骂。

到后来连一同被绑的侍卫都听不下去了,懊恼地提醒道:“两位大人,积点口德吧,你们不累,咱们的耳朵也受不了哇。”

“诶,我说你这家伙怎么胳膊肘往外拐?我骂的是张田林,又不是你!”

“咳,可你们这么骂有什么用啊,真是的。”侍卫不服气地别过脸去,不再理会。

这直接导致两位监军更加来气,鼓足吃奶的劲,仰头喊道:“张田林,你个混蛋究竟要把我们捆到什么时候?”

原本也只是空喊,没指望能获得什么效果。可谁知这次张田林还真就走了过来,和他一同来的还有几个士兵。

“让几位受苦了,刚才我见村民们情绪太过激动,所以才将几位绑上,免生事端。在这里,先陪个不是。”

见张田林站在跟前拱手道歉,两个监军顿时更添底气,暗道有为说得不错:眼前这位外委把总确实胆小怕事,无非是在自己的士兵面前要些面子罢了,不敢真把他俩怎么样。

为了以防万一,其中一个监军试探性地问道:“既然你已经认识到错误,那还不赶快给我们松绑?”

“是是是,我亲自来。”张田林谄笑着蹲下身子,松绑的同时还不忘嘘寒问暖,“对了,杨大人(其中一位监军),刚才我踢你那脚还疼吗?一时失误,还请您别往心里去。”

“误会?有准心度如此之高,用力如此之狠的误会?”杨监军心里暗道,“你小子自己当了好人,拿我俩开刷,现在知道怕了?告诉你,晚了,小样!”

和他一样,四目交汇间,张田林皮笑肉不笑的也在暗自忖度,“快膨胀吧小样,你们越作妖,死得越快。这里可没有弹幕劝你们善良!”

替对方解开绳子后,张田林又十分谦卑的用手掌拍打对方公服上的灰尘。

士兵们傻了眼,之前那位豪气冲天的家主怎么说变就变了?莫不是猴子上身,学会了七十二变?

他们打的比方非常贴切,半点没冤枉张田林此刻的嘴脸。至于杨监军,也同样猴子上了身,不过得到的技能不是‘七十二变’,而是‘金刚不坏之身’。

有了‘金刚不坏之身’自然也就无惧刀劈斧剁,浑身是胆。

只见他撩起袖子,重重地一甩,将张田林的手拍开,继而冷笑道:“哼,张把总好生厉害,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少他娘跟我说误会,你踢我那脚,现在还在疼呢。你自己说吧,该怎么办!”

“要不然,我也让您踢还一脚?”张田林摸着下巴,皱起眉头想了想,之后又十分认真地摇了摇头,“不妥不妥,杨大人您怎么说也是个书生,没上过战场。手无缚鸡之力的,就算让你在我身上踢一脚,也讨不回本,还是算了。”

“胡扯!我手无缚鸡之力?你特么少给自己找开脱的借口。反正‘踢还一脚’的意见是你自己提出来的,那就别怪我脚不留情!”

说完,杨监军还真就撩起一脚踢了过去。由于此人旧疏运动,先不说这力道的问题,单单动作上来看就显得非常生硬,少了张田林踢他时的那份潇洒。

可谁也想不到,就这么半汤不水的一脚,张田林居然还往后摔退,连带着又在地上滚了一圈,最后才背部朝天,一动不动地躺在了地上。

“这闹得是哪出啊?”杨监军纳闷了,死活都想不明白自己刚才这一脚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天生神力这件事,瞒了自个三十几年都不知道?

士兵们跟他一样的茫然,愣愣地看着自己主将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半天后才反应过来,赶忙去扶。

动静一下子闹大了,人们先是七手八脚的将张田林抬起来,送到附近一户人家院子里去休息。紧接着,身为此次任务二把手的徐通,就不失时机地赶了过来,破口大骂:“好你个杨匹夫,咱们家主先前跟吕布在战场上对战三百回合,伤势还未痊愈,一个多月前又挨了四十军棍。旧患加新伤,本来就是带病前来执行任务,你还借机下此毒手……”

徐通一旦开启辱骂模式,似乎就没打算再停下来,直骂得许多村民们也都里里外外围了几圈。

到了此刻,杨监军才恍然大悟,在心中暗道不妙:“糟了,上当了。张田林演这一出……不会是想鼓动村民们把我俩弄死吧?”

很快,他就得到了答案,村民们用拳头和穿着破鞋的香港脚告诉他——他猜对了。

第五十一章:猛烈回击

事发后第五天,郭嘉照例在陵阳大营里召开军议。

内容大同小异,重点工作还是要稳定军心。

回想当初攻打霸王项羽的时候,由于事先联络了吕布在扬州大后方捅刀子,这才没令军心浮动。郭嘉灌输给全营的思想是:两强相争,咱们无非是打个秋风,抢个地盘什么的,不需要太担心。

然而这次的战事却与之前大不相同,对手是号称‘战神’的吕布,有关他的传说比长毛狗身上的虱子还多。

其中最夸张的民间说法是:在始皇帝即将驾崩但仍在努力吃丹药抢救自己的那个年月里。有人在大晚上出门撒尿时,看到一缕火光自天际划过。定睛一看居然是脚踩风火轮,手拿红缨枪的吕布。据说他正在追一只三、四个壮汉加起来那么大的蝙蝠。该形象和神话故事里的哪吒比,也就少了个金刚圈。

有一位名叫‘许仲琳’的作者,还为此事赶到司州天子脚下,状告造谣者涉嫌抄袭他的小说《那来自封神的演义》。

但经过当地御史仔细斟酌,发现‘抄袭罪名’不成立,因为一个说的是哪吒,另一个说的是吕布,这根本就是两个故事。哪怕实在不凑巧,一段话里有百分之九十八的文字相同,那也顶多叫雷同。

就这样,该事件被传得沸沸扬扬,《那来自封神的演义》出了名,更多人则相信里面的哪吒就是按照吕布的真实事件杜撰。

后来进入了战乱的年代,传说就变成了一把锋利的菜刀,没念过书的老百姓大多深信不疑。而士兵们又都是从老百姓当中来的,无非换了身马甲,其本质没变,一听说自己的部队即将和吕布开战,吓得晚上睡不着觉的,都大有人在。

‘畏惧’是战前最忌讳的心理疾病,一旦在营中扩散,就会带来无法估计的不良后果。

如何克服该种心态,方法有很多种。

在军议结束以后,郭嘉没有急着让大伙散场,他命人将两具尸体抬了进来。

位于前排座位的夏侯威一看,当场把脸拉得老长。全因那两具尸体,正是他此前派出去的两位监军。

“子龙。”郭嘉发话了,和往常一样,语调不紧不慢,完了还得咳嗽一声。

赵云是从其他都司手下特意调来参战的新任城领,起身回道:“下官在。”

“素闻你办事稳重、心思缜密,且又是从刘(刘备)都司那调派过来的人手,说话最是公道。所以,我想向你请教一个问题,如果有人带兵抢夺农民的财物该当如何治罪?”

“都司抬举,请教二字不敢当。要说这事,主公当初曾亲身做出过表率。有一次行军途中他的马儿踩踏了庄稼,得知此事后,他自削其发以示惩戒。并三令五申,军官不得为祸当地百姓,又岂可直接与民夺财?”

“哈哈哈,子龙说话真是客气,一句话的事。谁敢干出这些缺德事,就是在往主公脸上抹黑。把人押上来。”

郭嘉口中说的那个人,正是张田林。此刻他正戴着手镣脚镣,在两个侍卫的押解下,缓缓走进来。

“张田林,有人举报你身为外委把总,抢夺百姓过冬之物,可有此事?”

“有!”

见对方如此爽快的承认,郭嘉眼神之中竟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哀伤,猛地咳嗽了几声,缓过来后又问:“你可有什么话,想替自己辩解的?”

“没有。”

“拖出去斩了,传首各营,让所有人都看看作奸犯科者的下场。”

如此干脆利落的认罪以及处罚,大大超出了在座所有人的预料。照正常流程走,获罪者不是应该站出来先辩解一番才对吗?真说不出自己冤在哪,也总得喊几声‘冤枉’、‘无辜’才算正常。

可惜张田林时长剑走偏锋,也不知道葫芦里卖得什么药。眼看着他即将被人拉出营帐,关系较好的徐晃正欲站出来替他求情,他自个倒先大声喊了起来,“都司,我有话说!”

“现在知道怕了?没用,军中无戏言,拖出去。”

两个侍卫正要拉着人继续往外走,奇迹出现了,张田林居然挣脱两人的束缚,跑上前去跪在地上问道:“都司,你是不是判错了,抢农民的东西需要砍头?难道就不能给个面子,放我一马吗?”

这种流氓性质外加文盲底蕴的问题,搞得场中几位武将憋不住笑出声来。

“咳!”郭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回道,“大战在即,不管是谁敢做出这种违背主命的事,都得砍头。”

“了然,原来没人情可讲,那都司可否让在下死前,再见举报之人一面?或许他认错人了,因为我其实没抢老百姓的东西。”

张田林说话时的表情十分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引得大家又是一阵议论。

唯独夏侯威铁青着一张脸,站出来吼道:“简直疯言疯语,这个人疯了,赶快拉出去。”

可那两个侍卫仿若未闻,不仅如此,他俩还突然跪在地上抱拳向郭嘉求情道:“都司,张把总为人光明磊落,在他所辖的大泽乡也是颇有些贤名,断然不会做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

“哦?你们好大的胆子!”郭嘉气不打一处来,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眼下有个局,而不经意间,自己也给钻了进去。

“都司,请将举报者召入营中认一认。若果抢夺农民财物的真是我,不劳侍卫兄弟们动手,我自领死!但若不问个明白,不仅我死不瞑目,也会寒了我等底层将士的心!我担心,这是吕布的离间之计!”

“咳!咳……”郭嘉表面上只顾着咳嗽,心里却早已开骂,“离间你妹啊,装傻充楞,该死的乌鲤子!”

眼瞅着局势难以控制,夏侯威蓦地起身,主动站出来自首,“都司明鉴,下官确实曾向张把总发出‘坚壁清野’的军务令,但多半是那两个监军自把自为,想搜刮老百姓的财物,才篡改了军务令中的内容。”

“真有此事?你刚才为何不站出来言明!?”郭嘉很生气,有史以来第一次狠狠地拍响了身前的桌案。

吓得夏侯威赶紧跪在地上磕头认错,“都司息怒,是下官一时糊涂,犯了驭下不严之罪,还请责罚。”

“你呀,你呀,要我说你什么才好?屡屡犯错,既然那两个监军已死,罪魁祸首伏诛。死罪就免了,明日起,你自己辞去城领一职,回你爹身边去吧。”

夏侯威原本吓得冷汗直冒,额头上都连带着渗出了不少汗珠。闻得此言,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至少小命保住了,不就是个城领的职务嘛,只要有他夏侯家族一日,将来还怕没有高官厚禄?

正欲谢恩,张田林又发难了。

第五十二章:权谋与战略

只见张田林抱拳道:“都司,既然不是敌方的离间之计,那小的就放心了。”

“放什么心?你也一样,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把前来举报的那些农民带上来,即便你是执行命令才干出这等丑事,但其恶劣影响,还得你自己扫尾。农民们少了多少东西,让他们当堂记下,由你来出这笔钱赔付。除此之外,你还得向全营作出检讨,以挽回主公的颜面。”

郭嘉说得很认真,可等到农民们进来后,就只剩下了瞪大眼睛的份。

只见带头的几个老农,不怎么懂规矩,一进营帐就给张田林跪下了。‘恩公’、‘恩公’的叫着,先向他磕完头,再向郭嘉叩拜道:“大人,当初若不是这位张将军把粮食分还给咱们,那全村老小都逃不出被饿死的命运呐。”

“什么?粮食已经发还,那你们还来我这告状?”

“小的无知,叨扰大人了。因为当初群情激动,害得两位军爷(监军)死在当场。村民们是……是担心日后遭受报复,人人自危。幸得高人指点,才持我等共主操公之‘令行条款’,前来状告那两位已死的军爷。”

听完回话,郭嘉觉得既好气又好笑,对着张田林半开玩笑似地问道:“这么说来,我们还得为此事对你进行表彰?”

到了这个时候,张田林也不再掩饰,终于说出了他的目的。说得比较委婉,不乏谦逊的意味,“都司,小的只是感佩主公之德行,每每行事都会参照一二,无非是做了分内之事罢了,至于表彰嘛实在受之有愧。倒是近日来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在下,如果可以……还望都司指点迷津,权当恩赏了。”

“你倒是会客气,真的只是一个问题?”

“确实只是一个小问题。”

“那你且说来听听。”

“那一日,我与夏侯威将军初次见面,真个的一见如故。当时在下也是犯了‘驭下不严’的错误,威城领恨铁不成钢,用四十军棍来让我涨涨记性,不知道这样的处罚,在量刑上是否过重?”

“季权(夏侯威),可有此事?”

“确……确有此事,但我当时的意思是……”

“您当时的意思是军棍数量可以打折。”张田林打断对方的话,语重心长的感慨道,“威爷,威将军,您平日里运筹帷幄,重在编排战略,不像我等忙于冲锋陷阵的粗人,皮糙肉厚的经得起打。所以,我看要不这样,您这回的‘驭下不严’打个一折?”

“擦,你的意思是我不如你?不用打折,你当初受几棍,我也受几棍,老子奉陪得起!都司,在下自去领罚!”夏侯威脑子一热,气急攻心,全然忘了那军棍的威力。说完便命令侍卫带他去受刑。

望着他走出营帐的身影,张田林赶紧跪在地上向郭嘉求情,“都司,刚才我说的可都是肺腑之言,威将军他实在是太冲动了,这万一四十军棍下去,弄个不好……还请三思。”

“省省吧,军议到此为止,其他人先退下。子龙跟张田林留步,我还有话要说。”

在出营帐的时候,徐晃走到张田林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笑道:“呵,你小子这回可把事情给搞大了,不过我也不得不说,还真特么带劲。”

张田林颔首,表示谢过。

等人都走干净后,郭嘉憋着的那口气,才蓦地吐了出来,喝斥道:“好你个‘乌鲤子’,居然把我也给算计进去,你就真的不怕掉脑袋?”

张田林不再掩饰,也深知在明白人面前没必要装糊涂的道理,坦言道:“都司明鉴,若是怕掉脑袋,咱也不会来战场上混饭吃。但夏侯威将军对在下成见颇深,上次在您府上的事我认了,可这一次又想出这么一条恶毒计量,要置我于死地。是可忍孰不可忍,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打回去,方有一线生机。”

“咳,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尽快提高自己在战场上的价值吧。咳咳咳……今日我不拆穿你,也不偏袒季权,全是因为接下来,我需要你豁出性命,去完成一件事。”

“都司请讲。”

这世界上需要用命去换的东西不多,用手指头那么一扳就能数出来:第一个自然是国家荣辱,但这里是虚构的世界,该条不成立;第二个就轮到家族荣辱,以张田林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现状来看,似乎也说不通。

第三条就是主公的荣辱。

说句心里话,张田林想为此‘献出心脏’的觉悟并不高。毕竟他连曹操的面都没见过,如果有人问他会不会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赴死,他铁定会一本正经的回答: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伤。

可惜郭嘉接下来给出的答案都不是,“吕布威名赫赫,现如今他大军压境,搞得我方将士人心惶惶。这看似是一件不那么乐观的事,可其实也不尽然。首先,主公掌握主力军坐镇徐州,即便我部在战事中受挫,也并未伤及根本。其次,扬州北部虽为我军所占,看着四平八稳,但实则人心散乱。左右逢源的墙头草比比皆是,这一次战争正是难得的试金石。我不仅要打摆在眼前的这场仗,更要借机肃清咱们的内部。”

“那么请问都司,我要豁出性命干什么呢?”

“不是你!而是你跟子龙两个人。接下来如果不出我所料,咱们阵营将会发生巨变。而我也将借此示弱以敌,把敌方最厉害的陷阵营引诱至此。到时候,你跟子龙就得在战场上,豁出性命把敌方将领击杀。我要你们成为下一个传说,成为我方士兵们的精神支柱。”

换言之,是为了自己。

“诺!”

“是!”

张田林和赵云各自抱拳,齐声回应。

而郭嘉则不紧不慢地从桌案上捧起一个还在冒热气的碗,喝了几口不知名的液体,继续道:“乌鲤子,记得你和我第一次见面时,你曾说,你想和我共事,学习如何打仗。当初所说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

“那你接下来可要用心记忆,看看每一位将军是怎么做的。等你懂得如何指挥小股部队作战,才能窥见大军团作战的要领。但这一条路绝不好走,是士兵们用他们鲜活的生命将之铺就,不要辜负了我对你的期望。”

“我定当用心!”张田林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却一直盘算着对方口中的‘巨变’一词。

听上去很夸张,要知道当时郭嘉旗下的部队有将近十二万之众,那还是没算上外委千总、外委把总的兵力。

再加上自己阵营又是防守的一方,吕布所率领的也不过区区十几万部队,想在同一个基数上攻坚?怎么看都看不出会发生巨变。

然而,仅仅三天过后,张田林就发现了自己跟郭嘉之间的差距,他看不出来的,郭嘉早就预料到了——号称牢不可破的li阳,居然开城投降了!

第五十三章:时代决定了很多东西

随着战事临近,连日来,郭嘉阵营里发生了两件颇值得关注的事:一件广为流传的小事,以及一件讳莫如深的大事。

就老百姓的圈子来说,所谓的‘大事件’似乎离自己比较远,平日里遇到乡里乡亲的,不过就是把‘大事件’提出来露个脸,再一笔带过。以此来展现自己胸怀天下,吹个牛什么的。至于其它意义嘛,半点没有。

毕竟,大事议论多了还有被逮进去吃公家饭的风险,所以他们更乐忠于谈论那些八卦性更强的小事。

而近几日里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就要数有关夏侯威的遭遇。

传言中文武双全、知书达理、外加威风凛凛的夏侯威城领,居然有着一颗绿林好汉的心,厚颜无耻地纵容手下抢夺农民口粮。

幸亏有一位不畏强权的外委把总,站出来替农民撑腰,不仅归还了物资,还把夏侯威的屁股打得开了花。

大致上是这么一个故事,至于其详细的过程,由于版本太多,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定论。只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外委把总,正是几个月前敢于和吕布交手的张田林。

如此一来,他在丹阳郡几个县城里的威望就又涨了一大截。不仅如此,连军队里的同僚们也是对他表现得越来越热情。完美印证了一个道理——潜力股要趁早买,有前途的人要趁早巴结。

当然,张田林的个人市场行情能如此走俏,也绝对少不了背后智囊团的作用。现任红桃k部队‘宣传官’的陈良,在此事件中就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要知道最初散布到民间的小道消息,正是出自他的手笔。除此之外,他还煞费苦心的搞了一首童谣,由于歌词太过冗长,大脑发育尚未健全的孩童们无法完全传唱,倒是把一句标志性的话给传遍了整个陵阳——有了红桃k,你好,我也好。

就凭这句商业气息浓厚的标语,这家伙的能力要是搁在现实世界里,绝对是个彻头彻尾的‘传销小头目’。

至于官方在对待这些传言的问题上,则保持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因为郭嘉已经在私底下下令,要通过各种渠道,把‘常山赵子龙’和‘张田林’两人好好包装宣传一番。既然上头都这么说了,还有什么好管的?

这就苦了夏侯威,挨了四十军棍后昏迷了好几天,还没进入徐州境内便醒了。醒过来后又从随行的下人口中得知有关自己的传言,立时患上了极为罕见的‘间歇性昏迷症’,说晕就晕:上一刻还好好的,下一刻就有可能翻白眼,偶尔还从嘴角里冒出点白沫,十分的不雅。

偏偏还有那个名叫‘有为’的侍从,一路上说着风凉话,气得夏侯威凭空多出两大夙愿:一是回到徐州,非得把‘有为’发配充军不可;二是等他养好屁股,定要寻张田林报仇。

显然,仇怨已经升级,眼下放在两个男人之间的,已不单单是女人的问题,连自己的人格尊严都搭了进去,想不大条都难。

不过目前也没人去理会那些在未来才可能发生的个人恩怨。对于郭嘉所部而言,真正棘手的,是战略要地li阳投降这件事。

之前也曾提起,li阳位于新郡,乃丹阳郡、吴郡、鄱阳郡、会稽郡交汇的中心地带,战略地位尤为关键。一旦此处被切断,早已人心浮动的吴郡定然会生出事端。

唯一令所有人意外的是:li阳地理位置险要,临江而建,绝对是一处易守难攻的城池;再者该地已和陵阳互为犄角之势,调遣增援也不过几天的时间,为何连一封求援信都没有,就直接投降了?

不过这件事,倒也让张田林明白了一个道理。

战场不是曾今的考场,战场上的形势也绝不能用简单的数字来分析。

十二万守军对近十万的攻城部队。

表面上看,肯定是守方的优势大,但其实不然。

先不论那些随时可能会投降的墙头草,就算十二万守军众志成城,一致对外,也仍然是场硬仗。

因为十二万人被分散了。如此多的城池需要把守,平均分配的话,每个城可能只够平摊到一两千个士兵。而攻击的一方则像个握紧的拳头,指哪打哪,不亦乐乎。

对于这样的局面,张田林还考虑过是不是该集中优势兵力,寻求决战。但似乎也不行,因为一个人,一支部队。

‘一个人’指的是吕布,他的可怕并不在于武力值,而是有关他的传言以及名声。

士兵们一听到要和吕布对战,都怕得要命,守城尚且能缓解这种无形的恐惧,一旦少了城墙掩护,正面对峙,恐怕还没开打,就已经输了。

这对一个像张田林一样,接受过现代化科学教育的人来说,是很难想象的。吕布不过就是一个人,就算他真的武功盖世,几百个人一拥而上也得完蛋。

然而当时的人却完全不这么认为,他们就觉得吕布是天兵天将,三头六臂不说,搞不好嘴巴里还能喷火。

要是有人问:‘喷火又怎么了呢?’

那么,这群士兵就会把他绑起来扔进火堆里再回答:‘你说呢?’

总之,这种心理毛病不是靠嘴皮子就能克服的。

‘一支部队’指的是吕布账下的‘陷阵营’。这是一支训练有素,战斗力极强的骑兵部队,最高战绩是以六千人打退八万人的包围。目前的带头将领张辽,也是一位赫赫有名的武将。

据说此人忠肝义胆,平易近人。即便身处高位也能和士兵们食同灶、寝同室,将队伍打造得万人一心,每每出征必是侵略如火,无坚不摧。令人闻风丧胆。

再反观自己阵营,主帅郭嘉是个病秧子,黄忠虽勇但年事已高,听说有一次拉弓还闪了腰,修养了一段时间。徐晃倒是也能打,但他刚当上城领不久,手头上的兵力尚不足两千,估计出了城也就只够张辽塞牙缝的。

至于其他将领,多半是类似于夏侯威这样的‘官二代’,托关系找门路,有的甚至赖在曹操家里不走,死活要把人塞给打仗最为稳妥的郭嘉,分摊点军功。

就这些人,兴许连底下的士兵都不一定看得起他们,更别说是出城和吕布作战了。

这也是为什么郭嘉这么看得起张田林的原因。只要找准时代,‘人比人’有时候也不一定死路一条。

可若是在现实社会……张田林这样的人就真不能跟‘富二代’、‘官二代’去比,万一比较过后,喝‘敌敌畏’、‘草甘灵’之类的不灵,还会连累那些农药生产商躺着中枪。要知道人家想生产一瓶人畜无害的农药,得掺很多水进去,也着实不容易。

在反复思考过很多次之后,张田林最终得出结论:以他现有的军事谋略,想打赢眼前这场仗是不可能的。概括起来两个字——无解。

但既然郭嘉已经把赵云调了过来,那就证明,他肯定盘算好了接下来的攻略。

第五十四章:小人难防

霸武二年十一月,张辽作为先锋开进鄱阳郡,兵过扶风,事情比想象的还要顺利。

自从他率领陷阵营搞了个闪电战,五天内连下毫无防备的三个县城,并依照贾诩的计策,将反抗者头目一律枭首示众。

可怜有些不想反抗的也被杀掉充数,喊冤都没人理。用贾诩的话说,这帮人就是投机分子,早不投降,干嘛去了?所以杀他们一点都不可惜。

接下来就是将这些‘投机分子’的尸体给挂到城头上,当咸鱼干一样晒。头颅则放进礼品盒,送给周边各县。

大致意思就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实在连收到礼物还看不出端倪的,那就只好送他们到佛祖那慢慢领悟。

好在,这么不开窍的人基本上也当不了一方势力的首脑。虽说这年头随便拉起一支队伍就能自称‘主公’,但对于一些小鱼小虾而言,生存智慧是必不可少的。

之后的情形,就完全可以用‘旅游’来形容。

张辽驻军在刚攻打下来的葛阳县,先搞了个‘几日游’,等消息切实传达给了那些地头蛇,这才一路北上。过程极其简单,沿途鄱阳郡境内的县城城门大开皆不抵抗。

就这样,同年十二月初,整个鄱阳郡已完全囊括进吕布的势力范围。

接下来就到了啃硬骨头的时间,对手也从乌合之众变成了曹操旗下的郭嘉所部。

贾诩制定的第一个目标是li阳,该地区战略意义十分重要,一旦拿下,吴郡归附就成了时间问题,到时候可以像包饺子一样,拿郭嘉当砧板上的肉馅使。

对方的心思其实郭嘉也明白,所以他早早的进行了布置,派遣城领汪直前去守备。

说起汪直这个人,应该也算是‘理论界’的高手,没打过仗,但极少有人能在嘴仗上干得过他。跟当年纸上谈兵的赵括比起来,也不妨多让。

郭嘉派他前往li阳,在其他武将们看来,简直就是一个‘世界未解之谜’。

这不,还没正式开打,li阳就妥妥的失守了。

等张辽大军行进到li阳河南岸时,守城大将汪直早已备下酒肉,搭好便桥,恭候大驾。他手底下的士兵们卸去盔甲,兵刃也缴了,连马匹都单圈好了;也不知从哪儿找来一帮奏乐的,又打鼓又敲锣。不知情的人路过,免不了会误以为该城打了胜仗。

张辽一见这阵势就笑了:“早已耳闻汪直脸皮堪比铁树,但没想到,投降都能布置得这般热闹。”

陷阵营人马一靠近,汪直的人就行动起来——不过不是动武而是夹道欢迎,又端水又献食,人人脸上一团和气,恨不得把人背过桥去。

汪直以膝代步爬至道中:“末将归顺来迟,死罪死罪!”

他身边的‘得力干将’杜威赶紧喝令止乐,一路小跑到他身后,也跪下了。

陷阵营骑兵们闪开到两侧,张辽催马来至近前,手捻胡须笑道:“如此诚意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威名赫赫的汪将军。说起来,你能为了一城百姓之安危,全然不顾天下人耻笑,开门投诚,实在让人钦佩!”

谁都明白这是挖苦之言,左右兵将无不窃笑。

汪直倒不理会,又往前跪爬了几步,信誓旦旦道:“张将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兵马所至望风皆靡,郭嘉之辈皆萤火之光,岂堪与日月争辉?末将虽边地偏僻之士,亦识天命,不敢违拗将军的虎威,故在此恭候。”

一番话说得汪直浑身颤抖,唾沫星子溅出一米开外。

杜威也连忙搭话:“小的有一言,请张将军相思之。”

“讲!”张辽对汪直谈不上什么好感,但对杜威却另眼相待。据说这位仁兄对待手下的士兵们也是无微不至。

杜威眨巴着眼睛,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悲切地说道:“张将军挖苦我们是对的,但也该体谅我们的难处。扬州战乱刚刚停歇,百废待兴。此番又要开战,民不聊生,汪将军实在不忍li阳生灵涂炭,这才开城投降。更何况,郭嘉所部外强中干,愣是要我们守城,却不发相对应的粮饷。即使不投降,这个城怕是也要丢的。您说,这份苦衷让我们对谁去说?”

他这话虽有些夸大,但也算是实情,说得汪直一脸黯然。

“唉!”张辽也不禁凄然。

杜威见这可怜话管用,赶紧跪爬几步,挤到前面接着道:“其实我们汪将军一心想归顺温侯账下,虽然迟迟没有成功,但以今日之阵仗,相信将军也能体会到他的诚意。”

事实上,张辽本心也没打算为难汪直。毕竟li阳刚刚平定,人心还不稳固,再加上周边郡县正直勾勾地窥视着此处,若是将投诚的将领轻易处置,必然会引得其他墙头草不敢再倒向自己这方,得不偿失。

就这一点来说,贾诩也曾明言:丹阳郡、新郡两地不似鄱阳郡,遇到投诚之人不仅不能苛待,更要树其归顺的标榜,发挥其最大的利用价值。

当然,按照规矩,张辽还是得敲打一番:“你们都是聪明人,我也不与你们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忠孝节义且放一边,我家主公的势力你是知道的,究竟跟着谁能享富贵,你们可要掂量好了。今后若再起反心,我好歹取你们性命!”

“末将不敢,末将不敢。”汪直连连叩首,“从今以后末将定誓死效忠温侯,绝无二心。”

张辽又瞥了眼旁边跪着的杜威,笑道:“杜威,听说你在军营之中颇有些声望,我倒乐意跟讲义气的人交个朋友,从今以后就到我营中做事吧。”

闻听此言,杜威一连给张辽磕了七八个头:“多谢张将军提携,您就是小的重生父母再造爹娘,从今往后小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哈哈哈……随我去城中清点降表中的物资。”张辽爽快一笑,欲带着麾下将士过桥。

陷阵营的士兵们也都重新排列好队伍。

至于汪直和杜威,倒是不客气,顺手从自家士兵手中牵过马来,骑上去后跟在张辽身后不远的地方。

等到张辽上了浮桥,就听得身后有人放起了鞭炮,起初还道是汪直安排的迎接仪式,直到整座桥突然猛烈的摇晃起来,最终彻底散架,一干人马都落了水!

要知道li阳河向来就是以水流湍急闻名,一旦掉进去,岸上的人恐怕只能看一出现场版的‘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也尽’

第五十五章:打仗的学问

陷阵营的几位重要将领突然就随着li阳河水去了,士兵们都愣愣地望着河面有些不知所措。

要说冲锋陷阵,他们还有点能耐,可是骑兵毕竟不是水师,没有相应装备不敢贸贸然投河救人,不然也只不过是多几个人喂王八(甲鱼)而已。

“将军!张将军!”

岸上开始有人呼喊,也有沿江奔走探视情况的,场面一度陷入混乱。

谁都没注意到汪直和杜威已经带着一些侍从跑了,跟他们一同来搞欢迎仪式的人群也已做鸟兽散。偶尔有几个跑得慢了些的被逮住,自然是一脸懵逼,什么都不知道。

都说打仗时阴谋阳谋无所不用其极,可像汪直这么卑劣的行径,着实称得上是‘为人所不齿’。

就连身为同谋者的杜威,也是全程红着脸,绕道跑回了li阳城。

之后,汪直也没闲着,修书给周边各县,尤其是吴郡方向,一连发出几十封求救信。

大致内容是:自己打算投降,吕布军却要杀之而后快,只能临时变卦坚守不出。希望各方看在同事一场,帮帮忙,多照顾一下。

这种信要是有用,那母猪也基本能上树了。

不过汪直也不是真的希望能求来援军,其真实目的,只是为了把吕布军的名声给搞臭。

除此之外他还让守城士兵,将之前支持他投降的势力给统统抓了起来,连他小舅子都没放过,隐藏在li阳的墙头草们几乎被一网打尽,倒也除去了城中的隐患。

收到密件后,几天来不断被质疑的郭嘉,脸上总算挂起了笑容。

军议过程中,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谁说书呆子没用?你们都小看了‘子路’(汪直),张辽也小看了他,所以才能有眼下的良机。现在敌方将领生死未卜,定然军心大乱。徐晃、赵云听令,你们火速率兵赶往li阳,配合‘子路’围困敌方的陷阵营。不求歼灭,只围不杀,打你们最擅长的防守战即可。”

“领命!”

当天夜里,张田林也接到了命令,需要跟随徐晃进军li阳。

清点整理辎重的时候,很多士兵都在交头接耳的议论,看得出他们的神情之中充满了担忧。听说要和骁勇善战的陷阵营对阵,即使是有了丰富经验的老兵,都免不了心中发怵,更别说是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蛋子。

陈良十分用心的向士兵们解释说:他们的领主张田林很穷,哪怕死一个士兵,所需要赔付的安置费,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万一死的多了,很有可能为此破产,所以士兵的安全问题会慎重考量。

想想倒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士兵们的情绪也就稳定了不少。

张田林表示心服口服,‘穷’都能被当成一种资本拿出来炫耀,也亏陈良想得出来。不过忽悠归忽悠,战场上刀枪无眼,伤亡在所难免。所以在部队还没有开拔前,他让所有人都戴上了杂碎兄命人送来的臂章。

上面印有一颗倒转的红心,是家徽,万一战败了被人割去头颅,至少还能通过臂章找回尸体。

这一夜,所有人心中都满是忐忑,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会是怎样一幅残酷场景。

张田林的压力更大,带领两百多名士兵作战,导致之前一直仰仗的个人武力值,变得微不足道。若是碰上一些突发状况,也不知道自己的智谋够不够用。

他独自一人坐在篝火旁取暖,不知不觉间已有几道身影来到他的身旁。

“咳咳,在担心接下来的会战吗?”郭嘉看准一块方方正正的草垛,坐下了。

张田林这才回过神来,之前察觉有人靠近,还以为是自己的家臣,所以就没特别在意。

“都司,您怎么来了。”

“这里不是军议,你就不必行礼了。”郭嘉伸出手掌,在火堆上方晃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听说你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向各位将军借兵书,讨教兵法,不知道学得怎么样了?”

“额……光看的话,感觉兵法上的道理很简单,似乎都是一些常识。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看了那么多书之后,我反倒觉得自己心中更加没底了。”

“嗯,兵法是死的,人是活的,战场之上有很多人在左右着局势。就比如说汪直,连我都猜不到他能有办法将敌方的陷阵营逼入绝境。所以知道得越多,心中越没底是正常的。难得今日我身体好了些,就让我来考考你,如何?”

能得到郭嘉的指点,那可是难得的机会,张田林欣然点头,“都司请指教。”

“那好,我就拿眼下的局势问你。如果你做统帅,现如今这场仗该怎么打?”

没有急着回答,张田林先做了一番分析,“我方和敌方的军队数量差不多,但是论战斗力,我方骑兵不足一万,而吕布的骑兵数量则多达三万以上,且都是在战场上摸爬打滚过来的精兵强将,正面决战肯定是行不通的。”

“不错,你接着说。”

“兵法有云,若想以弱胜强,应当避之锋芒,击之软肋。将敌之优化为敌之短,方能取胜。”

“开始有几分味道了,不枉我这么看好你,继续!”郭嘉来了兴致,借口今天比较高兴,命令侍卫煮起酒来。

事实上军医官再三叮嘱,他最好别碰酒,可这位病秧子统帅总是能找到各式各样的理由给自己买醉。

张田林总算明白郭嘉为什么会突然过来了,因为白天正好有人匿名送给他几坛上好的杜康老酒,估计是哪个嘴碎的把消息传到了都司耳朵里。

“你接着说,不用管他们。”郭嘉接过一碗温热的酒,抿了一口,坦言道,“好酒,不枉费我特地跑过来一趟。”

张田林仰头看了看星空,尽量掩饰自己想翻白眼的冲动,而后缩回脖子,自己也端起一碗酒,猛灌了一口。最后抹干净嘴巴,说道:“要我说,吕布的骑兵虽多虽强,但粮草消耗也多。再加上又是远道而来,我们完全可以以逸待劳,用十几万大军打一场悠哉的守城战,日子一久,攻城方便会油尽灯枯。这不是最好的战法吗?”

“你说得都对,但有些想当然了。”

说话的时候,钱达勇还弄来几盘下酒菜。张田林没心情搭理这些,皱着眉头追问道:“还请都司赐教。”

郭嘉故作神秘的一笑,“呵,你啊,距离成为一位出色的将领还远着呢。我且问你,要是按照你说的那样做,咱们守城。如若吕布专挑那些防守薄弱的城攻打,你救还是不救?”

“这……”

“第二点,一旦我方龟缩不出,长期陷于被动挨打的境地。丢的城池多了,别说士兵们战意全无,就连那些当初归附咱们的势力也免不了见风使舵,调转枪头来对付我们。这场仗,不单单只是咱们与吕布之间的事。其他很多势力都在看着,势均力敌时,他们隐忍不发,一旦大势所趋,谁占优势,定然会和优势方站到一起,倾吞劣势方的地盘。”

“诶,奇怪,我当初怎么没想到这些?”

“不用奇怪,战场上的人心,也只有真正上了战场才能慢慢体会。你看咱们主公,远在千里之外,得知这边的局势之后,就特意派遣赵云,带来了一支特殊的部队。其意思不言而喻,也是要在适当时候,寻求决战。”

“原来如此,那您说的特殊部队是指?”

“‘神机营’!前身是幽州地区商贾组建起来的雇佣军。据说在火绳枪这方面,他们有着最为先进的技术。主公不但花了大笔金钱雇佣他们,还有此前下令各营组建的火枪部队。整合起来,他是想靠这次会战,向天下人展示,新的战争时代已经到来,再也不是以前骑兵一支独大的局面。而更为重要的是,主公想让所有人看到,我们在这方面已具备了最强的实力,也好令那些左右徘徊的势力归心。”

第五十六章:战事之初

万万没想到打个仗还能东拉西扯的搞出这么多名堂。

张田林不得不佩服这些枭雄名将,有此等脑回路,何愁大事不成?要是自己当初也有他们的几分联想能力,读小学那会哪还需要惧怕写寒、暑假日记?

遥想当年,白天吃饭睡觉打游戏,睡觉前如梦方醒,提笔写日记就变得比肛裂时拉大便还要痛苦。真实反映自己的生活状态是万万不能的,这种昏招哪怕是全班成绩倒数第一的那位也不敢用。

所以每每到了这个时候,就得展开天马行空的想象,幻想着自己每日出门进行了有意义的溜达才是王道。不过仅仅是这样还不够,出门必逢大事才能算真实,如若不然就会得到‘流水账’三个字的评语,万一老师心情不佳,还可能会得到‘重写’这种骇人听闻的处罚。

当时的问题就集中体现在:该如何捏造‘出门时摊上的那些事’。

扶老奶奶过马路、捡到钱交给警察叔叔之类的陈词滥调是断然不能用的。真要这么写,还不如交白卷来得坦诚,即使借口说这是想反应‘老龄化问题严重’以及‘改革开放后遍地是金的现象’,那也不成,毕竟老师们当年也是靠这种伎俩蒙混过来的,你总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才行。

所以,当初写日记的阴影一直留在张田林心中,不是他记仇,而是这玩意儿会苦恼到寒假、暑假结束为止。

再听听眼下郭嘉所讲的这些,可见当初写日记最出色的那几位,都有成为名将、枭雄的潜力。至少两者之间的联想能力是在同一个层次上的。

吃饱喝足,郭嘉带着张田林双手奉上的杜康老酒离开了。在走出帷帐的时候,一位衣着靓丽的中年男子,正在几个侍卫的注视下,等待着。

见面后,该男子便对郭嘉抱拳行礼,嘴上颇有埋怨之词,“都司这是小瞧了区区,我等遭受(神机营)现任家主排挤,想依附新的势力不假,但也绝不是什么陈年烂谷,由人扫来扫去,告辞。”

“咳咳,黄老弟留步,刚才与我交谈的这位年轻将领,不合你心意?”

“都司见笑了,刚才我问过侍卫,他不过是一个外委把总,哪里供得起我手下那帮人的开销。”

闻言,郭嘉不但没有当即做出解释,反而咧开嘴笑了起来,“哈哈哈,如果黄老弟为这个问题烦恼,那大可不必。你进入我方阵营后,也会受封外委把总,另外,我还会拨给你一万石的俸禄,供你手下开销。”

“既是如此,那您今晚为何还要带我到这儿来,隔着帷帐了解一下这位年轻人?”

“因为他有着一种潜质,在众多年轻一辈中,像他这样敢冒死去获得军功的人不多。不管出于何种目的,进取心如此强烈的人,他日的成就必定不可限量。可惜我顽疾缠身,怕是看不到他飞黄腾达那一天了。至于我为何要带你一起过来,是因为在各营之中,他是在建立火枪队这方面最积极的一个,想必日后你们会很合拍。”

话说到这里,是个人都能看出来,郭嘉是在有意栽培这位九品芝麻官。黄姚胜点了点头,再次表示谢过。

第二天开始行军,其他队伍基本上都是人手背着一根粗实的栅木,到达指定地点后用来构筑防马栅。

就技术层面上来讲,当时的战争并没有太多克制骑兵的好方法。

不像影视作品中播放的那样,两队人在战场上对面而立,各自排开阵势,然后互相冲杀。如果是这样的话,有多少匹马都不够死的。毕竟弓箭手也不是摆设,一轮齐射下来,射程范围内的人都得变刺猬。

所以真正打起仗来,人家也不会说我什么时候来,而弓箭手们也不可能整天拉着弓搞健身锻炼。骑兵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出人意料的偷袭,以及迅雷般的撤退速度。

打你却还不了手,你说气不气人。

不过自从某位高人发明了防马栅,步兵们这种被动挨打的现状被改善许多。到明朝那会又演变成具有一定防御能力的战车,运用起来更是得心应手,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张田林的部队没有带栅木,盔甲的形制也不统一,看上起乱七八糟的,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这是一支杂牌部队。倒是他手下的火枪队,寥寥十几人,却涵盖了全队近半数以上的资产。

火绳枪的价格不菲,制作工艺精良的,差不多抵得上半匹甲等马的价格。除了枪械本身,配套设施也多。

黑火药(发射药、点火药)、铅弹、打火袋、火绳、压杆、鸭嘴壶等等,一整套装备下来,所花费的银两至少可以养活一家三口五年。

很多同僚觉得,像张田林这样的底层武将,连套像样的府邸都没有,还如此煞费苦心地组织这么一支队伍,不过是在奉迎主公的策令,很有拍马屁的味道。

可张田林本人却并不是这么想的,他明白热兵器替代冷兵器是大势所趋,无非眼下还不具备相应的条件,主要是没钱雇不起工匠。否则,他还想着改良黑火药的成分、并将火绳枪改成有膛线的燧发枪。

反正一口也吃不成胖子,万事万物都得遵循规律一步一个脚印的来。和当初在大明朝廷里时一样,先打好经济基础才是关键,而这里的经济基础就是军功。

霸武二年冬,吕布方面军先锋大将张辽落水,生死不明。就目击者的说法,事发时张辽是穿着盔甲掉入li阳河的,会游泳或学过初中‘自然科学’的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毕竟张辽不是那些电视剧里的主角,穿着盔甲还能飘荡到岸边获救。

但出于对主将的爱戴,陷阵营里的大多数将士,仍选择在li阳城近郊驻扎。一方面等待主力军抵达,另一方面则抱着不放弃、不抛弃的理念,继续展开搜救。

士兵们能这么做,也全亏张辽平日里的为人。他是一个能为了士兵,在冲出敌人包围后,再折返回去救人的将领。如此不顾自身安危的举动,不过是为了回应士兵的那句话:将军要弃我乎?

而当一个将军把‘义字决’展现到淋漓尽致的时候,他所带领的部队也将成为一支战斗力极强的‘死军’——不畏死亡、猛如虎的军队。

第五十七章:那边有片竹林

双方在li阳河畔展开对峙。

徐晃和赵云联军有七千多人,在知晓敌军主将意外身亡的前提下,气势如虹。

而另一方面,陷阵营的人马也有将近六千多人,装备精良、战斗经验丰富。虽说张辽的死确实给将士们带来了不小的冲击,这一点,从较为混乱的行动上就能察觉出一二。但好在营中的基层长官们有着不俗的能力,安抚好大多数士兵后,又重新推举了一位临时长官坐镇指挥。

他们化悲伤为动力,同仇敌忾,一面稳定住局面,一面派出小分队继续开展搜救工作。就目前的情形看,绝不像是容人随便拿捏的软柿子。

张田林的军事素养,就是没有素养。他此刻的判断是应该一鼓作气,打散陷阵营才对。

可奇怪的是,此次行动的主将徐晃却显得一点都不着急。像个君子一样,没有要乘人之危的意思。具体表现为:在部队抵达地方后,他下令展开了不紧不慢的基础设施建设。

安营扎寨、挖壕沟、堆土坡、设置防马栅,士兵们脸上都带着笑容,要是每场战争都这么和和气气地搞,他们盘算着要把更多亲朋好友给拉上这条贼船。

也不知道徐晃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能静观其变。

张田林不枉费郭嘉对他的一番谆谆教导,保持着不插嘴军议,多看多学的原则。即便脑子里充满了问号,也只闷在肚子里自个酝酿,憋了半天,得出的结论是——洗一洗,早点睡吧。

经过五天的殷勤劳动,徐晃铺开了一张网,以零星据点遥相呼应的布局,将陷阵营给包围了。

张田林的苦恼又增添了几分,之前那个只围不攻的方案还没想明白,这回又搞不清敌方为何乖乖被围却不撤退。

骑兵的优势不正是机动性高吗?早先刚展开对峙的时候,陷阵营有的是撤退机会,可除了坚守阵地以及试探性的骚扰作战,他们却始终待在原地,迟迟不肯挪窝。

等待答案的过程是漫长而又痛苦的。到了第六天下午,最后一位加入家臣行列的盛庸,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找他。

“大人,情况不妙,大大的不妙!”

看他的神态举止,莫不是家中有产妇要生了、外加难产?!

短暂的疑惑之后,张田林急忙给自己套上冷冰冰的头盔,骂道,“肯定是开打了吧?那帮站岗的搞什么,怎么还要你来通报?”

“不……还没有开打。”盛庸喘着粗气,摇了摇手掌,歇息了一会儿后才重新开口,“呼,开战的话,主营那边肯定会敲响战鼓,所以还没有。”

“也是,那没有开打你干嘛这么慌张?”张田林都被搞糊涂了。

“咕噜、咕噜……”盛庸抓起板凳上的碗,将里面的茶水喝干后回道,“我刚才走到附近的土坡上,向四面八方眺望了一阵,发现咱们这支队伍所在的位置,俨然成了包围网的开口,这可是死门呐。”

“慢点,慢点,你把话说得通俗一点,我怎么有听没有懂呢?”

盛庸先是楞了一下,继而自个坐到凳子上,思索了一刻后才问:“家主,你应该知道徐将军现在是要围点打援吧?”

此话一出,犹如醍醐灌顶,张田林瞬间解开了心中的一个结,但嘴上却说:“这个我早就知道啊,然后呢?”

“就目前的状况来说,陷阵营刚没了主将,虽然不会主动出击但也迟迟没退,就证明他们有后援。否则干等着被围,军心铁定是要散的。可这都过去几天了?你看对面营地上完全没有显露出败相,反倒像是一只待机扑过来的猛虎,气势犹在。”

闻言,张田林不住地点头,又顺手从旁边拿过来一条板凳,面对面坐下了,“你说得很有道理,看来我们都想到一块去了。”

“想到一块去了你还不急?”这回轮到盛庸坐不住了,他激动地从凳子上站起来,一面来回踱步,一面用拳击掌嘀咕道,“我们没有带栅木,便故意躲在了包围圈的第三层位置。可若是调过来打敌方援军,咱们反倒成了首当其冲的第一层防线!而且……而且我恰才登高远眺,由于我们没有设立防马栅,看上去就像是第一道防线的门户。”

“啊?!那还得了!我去跟徐城领说道说道。”

“不用去了。”

说话间,徐通已走进了破旧的帐篷,身后跟着钱达勇。只见他眉头紧锁地说道,“我已经去见过我叔父了,并把盛庸告诉我的情况作了说明。可是他却说,定下的位置不能动,这阵型一旦摆开后,若是为了私心再进行调动,难以服众。”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就算张田林想挪地方,也得有人肯换才行。可这世上哪有主动找死的人?更何况,即将到来的,可是因失去爱将而处在盛怒中的吕布!

“我擦,这回难办了,如果我是一个人那还好说,可现是整支队伍的命运,你们有什么好主意没有?”张田林抱着群策群力的念头,让大家一齐想办法。

也幸亏盛庸在历史中也算是明初数一数二的将才,其实早在进来前,心中便已有了盘算,提议道:“我有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类似这种从语法上看就很矛盾的话,大多不是什么好主意,但等事情恶劣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人们往往会有‘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

张田林也不例外,赶紧追问道:“快说出来听听。”

而后,盛庸指了指帷帐北侧的山坡,微红着脸道:“那边有一处竹林,不知道是那户人家的产业。”

“……”

调动数万人的大军不是件容易的事。自从得到张辽遇难的消息后,吕布已经十几天没有入睡。他恨不能立马赶到li阳,将敌人屠杀干净,也好为张辽报仇。

可惜近十万人的部队前行,必须先设置各个据点,开辟粮道,以保障战时没有后顾之忧,所以行军的速度被一拖再拖。

贾诩派到军中的几位‘祭酒’(官职:参谋)倒是没有闲着,他们先是在各个大营里召开了追悼会,把全体将士们的愤怒情绪调动到了最高点。此后又赶到鄱阳郡,精心挑选了几个储粮用的要塞。事实上这种工作贾诩早已命人安排妥当,他们再走一次流程,全是为了把行程再拖上一拖。

因为将士们憋的那口气越久,到时候爆发出来的威力将会越大。

同样身为名满天下的军师,郭嘉是想借着张辽的死,寻求决战的时机,用新世代的战法,将过去的战神埋葬。

而贾诩的算盘,则是要借用张辽的死,让部队化身成无情的洪水猛兽,一举清除曹操在扬州北部的势力。

两人都不动声色的将事件牵引向自己的布局,但不到最后一刻,胜负始终难料。

第五十八章:考核像做梦

竹子是个好东西,砍了还能再长出来,一条根连着十几颗竹竿,只要不刨根问底,来年春雨一过,又是几条好汉。

这个说法是成立的,但守着竹园的老农却不以为然,他认为砍掉的竹子就死了,新长出来的叫‘新生独立个体’,不能混为一谈。就好比老爹死前得了个儿子不能叫重生一样。

张田林惊讶的发现:其实古时候的人也没那么好骗,最终以一贯钱成交。

士兵们忙着砍竹子的时候,老农请他喝自酿的竹酒。席间,还说了一套自己对目前战事的看法。

大致意思是,这一仗郭嘉不够冷静,有两点过失。

其一是还未进行消耗战,便急于寻求决战。

对此,张田林为上司报不平,现学现卖,将当天夜里郭嘉教育自己的那套理论给搬了出来。

听完后,老农只是笑笑,并提出自己的见解,“一城一池的得失,远远影响不了大局,只要保持有生力量,灵活作战。派遣勇士组成小股作战序列,搞偷袭烧粮草,不出几月便可转守为攻,让吕布军进入被动防守的局面。”

为了让这个说法显得更有说服力,老农还阐述了吕布方面的疏漏。

鄱阳郡攻克不久,人心未稳,在这个时候急于求进,本来就很冒险。若是再霸占新郡、丹阳郡的地盘,根基反倒会变得越发不稳。

而与之相比,曹军的大本营在徐州,扬州的局部失利影响不了根基。等吕布获得了大片领地后,不得不转为守势,那样就进入了两难的境地。是将十万人化整为零分散防守,还是继续北上、以卵击石打徐州?

反过来,郭嘉则可以以退为进,等到敌人的部队化整为零,忙于稳定新增版图之际,再徐徐图之不迟。

真个的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不过这位老者居然将游击战术都用上了,张田林不禁冷汗直冒,抱拳询问道:“老人家尊姓大名?”

可老农却不急着回答,摇了摇手掌,“一介山野村夫,不足道。”

之后,他又讲了郭嘉此次布局的第二大过失。

那就是不该用汪直等人耍小聪明。

张辽若是死在战场上,那是英雄的归处,倒也算是死得其所。可结果却是被小人算计而死,他手下的军官岂肯善罢甘休。失一张辽,而得众志成城,这对吕布军打赢这场仗是大大的有利。

“照你这么说,这场仗咱们是输定了?”张田林心中过于震惊,一时忘了竹酒和白开水之间的区别,在那里喝个没完。几乎是听一句喝一口,等到反应过来时,碗中的酒已经见底,整个人也有些发晕。

老者以为他是海量,再倒上一碗,轻声回道:“那也未必,战场之上局势瞬息万变,哪怕是再有能力的统帅,也难免会犯错误,无非是错误的多少而已。道理就跟下象棋一样,高手对决,都是在等对方的疏漏,若是大家都不犯错,那这盘棋永远下不完。”

酒不醉人人自醉,张田林是越听越糊涂。难怪有人调侃这世间说话的艺术——越是听不懂的,就特么越高深。

“小的无知,还望老先生再赐教一二。”

“咳,看来你在军事谋略这一块,还有待好好钻研。不过看在那贯钱的份上,老夫我就勉为其难,再提点提点你。此战胜败仍未可知,但以奉孝(郭嘉)平日里的处事风格,断然不会犯我刚才说的那两点错误。他此番行事之所以如此冒险,甚至起了‘赌徒心态’,足以说明,他的时间不多咯。”

“时间不多?难道……”

“正是,如果老夫没有猜错,他将不久于人世。”

“敢问尊驾到底是何方神圣?”

“好说,好说,孙武是也。”

“孙武……您就是传说中那位‘东方兵学鼻祖’、‘百世兵家之师’,人称‘兵家至圣’的孙子?”

“你他娘才‘孙子’,那个‘子’读第三声好吗?算了算了,也不与你计较这些。老夫我可是‘真主’请来的特邀嘉宾,在霸武空间游历多年,今日特意在此等候,就是为了能和你见上一面。”

“哦?那如此说来,兵圣老先生可有惊天地、泣鬼神的兵书相赠?”

摇了摇头,孙武坦言道:“实不相瞒,别说我手头上没兵书,就算有,那也不过是糊弄人的玩意儿。就好比你口袋里有几吊钱,不藏着掖着,难道还要拿出来供大家吃喝不成?用老孔的话来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自己做不到的事,也就别指望别人能做到。毕竟咱们做的是圣人,不是圣母。”

“有道理,太有道理了,我之前怎么没想到这一层。那你到这儿来,就只是为了告诉我郭嘉快死了?”

“也不尽然,咱们见面是为了替真主考考你,进入空间也快一年有余了吧?刚才一番言谈已测出你的成绩,实在是惨不忍睹。可见真主说你资质平庸、俗不可耐都是真的。”

“诶,等等,我做人也是有原则的,说我资质平庸我认,‘俗不可耐’从何谈起?”

“你确定你没俗过?”

“没有,就算真主来了,我都可以当面对质。”

“那好,你回头看看,她来了。”

孙武似乎不会说谎,每一句话从嘴里蹦出来就是真的。张田林转头看时,真主还真就来了。

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她戴着一个面具,看不清脸庞。身材倒是十分标致,可惜还差点火候,尚未发育到巅峰状态。此刻正像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俗家千金一样,大大咧咧地走来,还颇有些生气的意味。坐到林间摆设的凳子上之后,开口便直入主题,“张田林你个大混球,说,你是不是去过红楼?”

“难道……这个兵圣老人家口中所说的‘俗不可耐’?”

“嗯!”对面两人不约而同地点起了头。

张田林一时语塞,但凭借着多年来不断为失败找借口的丰富经验,很快就回击道:“照你们这么说,那一辈子当太监岂不成了‘大雅’?”

“好家伙,打仗不行,干起嘴仗来倒功力十足,我是无话可说了。”孙武当场认输,实则是在骨子里无法站到‘逛红楼’的对立面。

见同伴如此快就败下阵来,‘真主’毫不气馁,双手交叉在胸前,冷冷地提醒道:“我看你是在那个安逸的空间待太久了,连自己是谁都给忘了,有时候真的无法把你跟他联系起来,醒醒吧混球!”

“醒醒吧混球!”

“醒醒吧!”

“醒醒!”

在竹酒的淫威下,张田林的脑袋本就有点晕,再加上这个震荡波似的回响,眼前的画面变得越来越模糊,看东西仿似带着布满雾气的镜片。

他试着揉了揉眼睛,视线总算是恢复了,可真主和孙武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盛庸,只见这家伙把脸贴近到几厘米的地方,轻声呼喊着‘醒醒’。

“人呢?”张田林直起身子,朝四周看了看。

“什么人?如果你说的是那老头,见你喝醉后睡着了,也就走了。”

“难道是梦?”张田林挠了挠头,顿时又想起了什么,赶紧起身蹦跶了几下。之后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呼,幸好,家伙还在。”

“什么家伙?”盛庸被绕糊涂了,眨巴着眼睛问。

张田林觉得事关自己的隐私,也不好讲得太通透,含糊其辞的说道:“男人的尊严还在。”

“哦,家主刚才睡着的时候应该是做梦了吧?”

“嗯,做了一个有关战争方面的梦。”

“战争?是和如花之间的战争吗?”

“扯蛋,我看我像是会做春梦的人吗?”

“不像,但你刚才叫‘如花’的名字,叫了几百遍,想来应该是个很重要的人。”

“呕!”

在星爷影的视作品中,如花的高大形象已经深深烙进张田林的心中,提到这个名字,其容貌便会自动浮现。再加上过度摄入酒精的摧残,顿时使得张田林俯下身子吐了起来。

第五十九章:激战爆发

霸武二年十二月底,郭嘉悄悄的将主力调至li阳一带,摆开了决战的态势。

由于士兵们的战斗意志普遍比较薄弱,他终于向徐晃下令,对陷阵营展开歼灭战,并提出要求,务必在吕布主力抵达前全歼或打残这支队伍。

这是至关重要的一战,为了能顺利打赢,他做了很多方面的安排。

首先是让黄忠带领一万轻骑作为疑兵,前去阻截骚扰吕布行军。

其次,他又掐准了陷阵营的粮草问题。由于当初张辽是带兵过来受降的,并没有长期作战的打算,自然也就不会携带太多粮草。

听探子回报,近日以来陷阵营开始组织士兵下河摸鱼,也就意味着时机刚刚好成熟。

第三,为了稳妥起见,他不仅给徐晃陆陆续续增调了近两万人马,自己也已亲身赶到了前线大营。

霸武二年十二月二十九日晨,陷阵营自发选拔出来的几位新军官,召开了军议。

为首的是黄源,他跟随张辽东征西战的时间最长,为人也是忠肝义胆,虽然此前的官职并不高,但在军队中的威望却无出其右。

“咱们被徐晃军包围已经半月有余,由于主公(吕布)没有在事先约定的时间内抵达,目前已无法形成前后夹击之势。如今供六千人食用的几十车米也已见底,没有吃的,军心迟早要乱。趁现在士兵们还有力气,我希望各位带着各自的部下分散突围,能逃出去的人越多越好,回到主公身边,继续作战。”

“将军(张辽)的尸首尚未找到,更何况主公之前不是来信说不日即将抵达,代领为何在这个时候说这等丧气话?”

“各位有所不知,主公还有一封密令,鄱阳郡出现大股敌军,恐怕半个月内都无法赶到此处。贾诩军师也有告知,这是郭嘉实行的‘换车’计量,不惜牺牲他们的骑兵进行阻挠,来换取歼灭咱们陷阵营的机会。若是此次我们能顺利突围,也算是另种意义上的胜利。但……我黄某人当初被张将军所救,曾向天发誓,愿与将军同生共死。现如今却连将军的尸首都未能找到,如果就这么走了,只怕我他日去到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所以想留下来为各位殿后!以此来完成我一人之夙愿!”

黄源的话真情流露,在他鞠躬的同时,很多将领都不禁眼眶湿润。有人更起身附和道:“代领如此义薄云天,我们若是跑了,岂不是扫了陷阵营的威名?同样在死后无颜面对将军。”

“对!我们在座大多数人都曾得到过两位将军的恩惠,先有高将军(高顺)战死,再有张将军被小人所害,是时候让那帮卑鄙小人去见阎王了!”

“没错!我们也愿意为张将军去死!”

黄源扫视过情绪激动的将领们,忍不住慷慨激昂地喊道:“好!既然大家都有必死之心,那就让那帮小人见识一下我们陷阵营的钢铁意志,誓杀敌方主将徐晃,为张将军送行!”

“誓杀徐晃!为张将军送行!”

在陷阵营将领们的呐喊声中,自觉处于优势而悠哉悠哉备战的徐晃军,做梦也没想到敌方会主动出击。

第二天一早,由于郭嘉身体不适,徐晃正在跟几个将领讨论进攻的问题,就听见帷幔外传来了示警的号角声。

陷阵营六千人马分成前后两股,四千士兵没有骑马,展开虎翼阵为前锋,采取防御态势慢慢向左翼包围圈逼近。

随着号角声的吹响,张田林穿戴好装备,跟几位家臣登上了自家阵营里的哨楼,远眺过后。战斗经验最为丰富的徐通便产生了疑惑,皱着眉头,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奇怪,敌方兵力较少,如若是要进攻,怎么会采用人员较为分散的虎翼阵?”

“这不是进攻,也不是突围,不管目的为何,以劣势兵力行动的话,选择晚上才是明智的,敌方将领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除非……”面对眼前的怪异现象,连盛庸都拿捏不准敌方的目的,欲言又止。

急得徐通连忙追问,“除非什么?”

“除非他们有援军,才会选在约定的时间行动。”

盛庸的想法和大多数经验丰富的将领一样。

徐晃也已派出探子,向四周探视情况,看是否有吕布的其他军队靠近。

士兵们更是人心惶惶:如果对方是骑着马来的,反倒令人安心,因为那多半是要突围撤退的节奏。可现在对面连马都放弃了,步行前进,这摆明了不是逃跑,而是要来硬的。

“禀报都司,敌军有所行动,于刚才展开虎翼阵,向我方包围圈左翼前进。”

前来通报的士兵才刚刚隔着布帘把话说完,帘内就爆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王猛担心郭嘉的身体,正欲上前掀开帘子,却被喝止,“现在是战时,不要做多余的事,把战况说得再详细一些。”

士兵瞅了瞅脸色发青的王猛,再看看幽暗的帘内,不知道该怎么做。直到郭嘉再次催问道:“我让你汇报目前的详细战况。”

“是!陷阵营几乎全军出动,大部分没有骑马,他们采用虎翼阵,看情形是想强行攻占我方包围圈左翼的阵地。”

“咳咳咳,那现在诸将在干什么?”

“看到陷阵营放弃突围,徐城领担心敌方会有援军,已派人打探。另一方面,他也下令军队向左翼合围。”

“糊涂!他的经验被敌人给利用了,敌方绝不可能有援军!”

“都司息怒,我这就亲自过去向徐城领传达您的意思。”

王猛正转身要走,却被郭嘉给喊住了,“他迟早会发觉敌人没有援军,这一点不需要传达。倒是要想一想,敌军为何不选择夜袭,而是清晨来犯。”

“大人,我看敌军这是在故弄玄虚,掀不起大的风浪,您还是保重身体要紧。”

“不!我明白了!现在距离徐晃大营最近的,是哪支部队?”

“报告都司,小的来时,大多数部队都在赶往左翼作战,现如今……对了,小的曾碰见张把总,他拉住我说事有蹊跷,向您汇报完后,把安排告知与他。现在应该还在那里待命!”

“可是张田林?”

“正是。”

“咳咳咳,可他手下不过两百士兵……王猛!”

“属下在!”

“今天我要你重新当回步卒,你可愿意?”

第六十章:论杂牌军的组成

张田林的部下们都已经集合完毕,由于是初次接触战场,很多人的眼神中都透露着胆怯,身体也因该种情绪,不自觉的微微发颤。

再搭配上乱七八糟的铠甲配饰,其看上去给人的视觉效果,有点类似于寒风凛凛中,一群赶往某个破庙聚会的丐帮人士。

就这样一支队伍,恐怕连自家兄弟部队见了,都会忍不住发笑,更没人指望他们能在战场上搞出什么名堂来。

但身为主将的张田林却不以为然,还信誓旦旦的向成员们喊话:“相信我,咱们建功立业的机会到了!不过也不要太兴奋或者说太紧张!只要服从命令,你们大部分人都会活下来。我会守在队伍的最前端!”

主将挺身而出,冲锋在最前面自然能鼓舞士气,但徐通却觉得有些不妥,走近到张田林的身边提醒道:“主将,你现在可是在指挥战斗,不能再像其他士卒一样以身涉险。万一你要是出点什么闪失,我们大家都得跟着玩完。”

“放心,小命有多重要我明白。难道你还信不过我的武艺吗?”

“你的个人武力我是清楚的,可这是战场啊,不是……”

张田林知道徐通还想说什么,打断道:“行行行,就你话最多。不过发自内心的讲,你更应该保护好自己,不用担心我。”

这边聊着个人安危的事,盛庸则对行动方针抱有疑惑。现在大多数部队都在往包围圈左翼赶,自家部队却留在原地迟迟没有动作,忍不住问道:“主将,你接下来的安排是什么?”

“各位,就兵力上来说,对方明明劣于我军,可为何要摆队形散开的虎翼阵?这是在迷惑我们,他们真正的目的应该是奇袭!”

“这种猜想也有漏洞,晚上奇袭的成功率不是更高吗?”

“确实如此,但如果是一位刺客,白天进行刺杀的成功率反而会比晚上更高。因为晚上的视线太黑,难免出错。也就是说,他们奇袭的目的不是为了击垮我们,而是想非常精确的袭击某个特定地点。而那个点,不用我再说明,各位也应该能猜到,正是徐城领所在的主军帐。”

“照你这么说,我们得赶快行动才行,不然统帅会有危险!”

徐通开始显得有些急躁不安,于公于私,他这种表现都是正常的。

可张田林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泼了一盆冷水过去,“现在的问题是,通往主军账的路有这么多,我猜不出对方的伏兵到底会选择哪个方向进攻。”

这年头没有卫星、飞机等高空俯瞰设备,判断敌人行军路线多半靠猜。

不过张田林苦恼的东西,郭嘉则已经猜到了。

这位咳嗽越来越厉害的‘第一谋士’,经过深思熟虑,对帘子外驻足等候的王猛吩咐道:“王猛,你火速率侍卫队前往南营,与张田林会合。我料定,对方的伏兵会从南面开始进攻徐晃的大营。”

“是!”王猛受命之后却没有立时动身,支支吾吾地关切道,“都司,要是我把侍卫队调走了,那您的安危又该如何保证。”

“咳咳咳,现在敌人根本不知道我已来到li阳,出不了问题,留下二十人足够了。倒是徐晃的大营,你务必死守,哪怕死再多人也要把他给我保住!”

“这……”

“咳咳,不必多言,去吧。”郭嘉没有说出自己的隐患,他的身体其实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所以他又给之前赶来通报的士兵,下了一道命令,“公明(徐晃)生性耿直,如若让他临阵退缩,断然不从……传我命令,急召他过来我营中,就说有要事商议。”

“是,小的这就去传达。”

看着人都走出了账外,四周用帘子罩住的床榻内又传出一阵猛烈的咳嗽,郭嘉直感喉头甘甜,无奈地感慨道:“还有一个月,一个月足矣,就不能再等等吗?”

老天何时会来拿走他的命,无从知晓,但敌人的行动倒被他完全猜透。

张田林和王猛会合之后,兵力到达了八百人之多,大家的心倒是踏实不少,可惜随之而来的又是一个大问题——这场仗该有谁来指挥?

王猛虽不在武将的序列,但身为郭嘉的贴身侍卫长,其地位要比张田林高得多。

不少人认为,这次行动的指挥权会落到他的身上。

然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王猛到来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自己的马让给张田林,并将其扶上马背。用意很明显,这是在向所有人表明,张田林将会是这场战斗唯一的指挥。

不久前,郭嘉曾说了一句,‘我要你当一会步卒’,王猛听进去了,并切实的做到了。因为他向来是一个忠心耿耿的人。

“既然都司算准敌人会从这个方向偷袭,那赶紧把道路给我堵上,即便剩下一兵一卒,我们也不能放一个人过去!”张田林先是学着其他将军的口吻喊话,之后才按照自己的脾性,补充道,“往好的地方想,打赢这场仗,大家发奖金,抱女人!”

此话一出,王猛的脸顿时拉得老长,可谁让对方是主将呢,做副将的总不好当面发作,扫了主将的脸面。

但不得不说,有时候将领画一些华丽的大饼,确实非常管用。

鬼都不信:士兵们是心甘情愿来为曹家卖命的,充其量不过是为了能吃上一口饱饭。如果说祖上积德,走点运,立个特大军功什么的,幸许还能当官,但大多数士兵乐于割对方将士人头,不过是为了换点银两。

阻截的地点选在一处道口比较狭窄、两侧有树林包围的地方。

道路中央立起一米多高的防箭木盾,足足立了五排,用来阻隔骑兵前行。这种木盾经过士兵们的改良,盾背上钉有可拆卸的三脚架。归置起来非常方便,只要撑开架子,一字排开就行。

准备工作还在紧张的进行着,而就在此时,几个趴在地上用耳贴地的士兵突然抬起头来,慌张的喊道:“来了!敌方的骑兵来了!”

同时,爬到一颗树上不断关注着四周的哨兵,也发现了敌人的踪迹。

可能是过于害怕,有那么一瞬间,他根本喊不出话来。震愣愣地望着远处那一队制服铠甲统一,手中寒芒四射的队伍,正在策马袭来。

如果说这是一场拳击赛,那么双方根本不在同一个量级上。

先来说张田林率领的八百多名士兵,近两百名成员是菜鸟新人,剩下的就是郭嘉侍卫营。在很多影视作品中,重量级人物身边的侍卫队,往往是要经过严酷的选拔。

但事实上,选拔是有的,无非没有半点严酷可言,考量的也不是武艺,而是家世背景。

整个侍卫营除了十几员像王猛这样的武林高手,其他都是走后门进来混日子的。往往出自富贵人家,不是小有名气的商贾,那也肯定是地主。

很多人会奇怪,地主、商人吃饱了撑的,有儿子不好好留在家里继承家业,非得送到战场上玩命?

可怜天下父母心,那个时代没有计划生育,节育措施也相当落后,一个大家庭的家主,有七个、八个子女都算正常。而只要有其中一个儿子前去参军,那就可以免去家中很多赋跟税。

当然了,家中有钱好办事,去参军也不能随随便便谋个差事,最安全最有前途的职位,自然是部队高级长官的侍卫。

综合来看,张田林的队伍连蝇量级都算不上,应该属于迷你轻量级(4763公斤级),不能再低了,因为素质敢再次一点的话,就根本没等级能与之相配。

第六十一章:小智谋里的大智慧

反观陷阵营的配置:靓丽划一的甲胄、青芒闪闪的骑兵刺枪,再搭配腰间装饰物华丽的马刀以及胯下那一匹匹健硕的战马。

光看行头,就已经把张田林的部队给甩出了好几条‘长安街’。

别问长安街有多长,形象的比方就是平头哥(蜜罐)与雄狮之间的差距。

虽说在气势上不一定会输,但客观上是输定了的。

更别提陷阵营还在人数上占优,足足两千多名作战经验丰富的骑兵,真要排个量级,那不言而喻,自然是超重量级的选手。

从赛制上讲,这是一场不可能存在于拳坛上的跃级赛。而从主观上讲,这是一场自杀式阻击。

不过张田林也有着一些小聪明,他骑在马上,领着三百名士兵堵住路口。

这三百名壮士看上去不仅健壮,而且都是侍卫营里的人。就制服上来说还算统一,毕竟郭嘉不差钱。

至于其余人马则埋伏在两侧的树林之中。

打仗讲究很多东西,排场、武器装备、作战经验等等,但有一点显得至关重要,那就是将领的谋划。

正如之前所说,假如将两队人马放在一块平坦的草地上互殴,张田林想赢的话,也只能是在做梦的时候。

可现在所处的环境是一片树林,目力能及的地方,也不过是一条坦坦荡荡的大路,至于林子里是个什么状态,除非有传说中的千里眼下凡,否则只能靠猜。

张田林就在这个方面做起了文章,他想让敌军的军心有所动摇。

从大局上来看,陷阵营全员加起来也不过六千人,但己方通过几天的增兵已经多达三万之众,看上去有个七八万也不为过。

也就是说,张田林带领的队伍到底会有多少人?敌人根本猜不到。

所以在接下来的过程中,策马而来的黄源就看糊涂了,先是从左侧林子里滚落一个士兵,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搞的,想想应该是在这段路上埋伏,不小心摔下来的吧。只见其慌慌张张地爬起来就跑回了密林深处。

遇到这种状况是个人就会放慢行军的速度,黄源显然也是这么做的。

陷阵营突袭队两千多人,分成四列行进,那是一支很长的队伍,往往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后面的人是无从知晓的。但从放慢行进速度这一点上,大概能猜到:前方应该出现了伏兵!

而在接下来的前进过程中,位于队伍首端的黄源又发现,道路右侧林子里,又滚落一个敌方士兵。

这帮家伙怕不是来搞笑的吧?好好的埋伏战,居然能出这么多纰漏?

黄源想不通,倒是看清第二个滚落士兵的制服后,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

前后两个出岔子的敌方士兵,分明穿着不同形制的铠甲,证明埋伏在树林两侧的士兵应该来自不同的部队。

“到底埋伏了多少人?是谁能看穿了我们的计划!?”黄源心中开始产生一丝旁人无从察觉的不安。

郭嘉未至战场便已将整个战斗的局势,牢牢地掌控在了手中,这就是号称第一谋士的力量。

至于张田林,也搭配得不错,在见到黄源的队伍后,赶紧学着《三国演义》电视剧里学来的台词大喊:“无知小儿,我大将张田林已经奉统帅之命,在此等候多时,还不快快过来受死!”

事实上,他在喊什么黄源根本听不清,因为隔得比较远,再加上又没有扩音器。

倒是张田林身旁的侍卫,在主将喊完话后,善意地提醒道:“老大,他们离得太远,我估计听不见。”

“那大家跟着我一起喊。”

“不行,您的话太长,而且‘无知小儿’这四个字的发音组合,喊出来体现不出应有的气势。”

张田林在心里将四个字重复默念一遍,惊讶的发现,还真就是这么一回事。

想不到一个普普通通的侍卫居然对‘骂阵’有着如此多的心得,不免好奇的问,“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喊才能唬住对手?”

所谓‘骂阵’是古代战场上使用最多的‘心理战术’。具体过程就是双方安营扎寨后,互相辱骂对方,以此来刺激彼此的神经。后来随着科技的进步,渐渐演变成传单、广播、‘照骗’等等‘宣传攻势’。

那个被提问的士兵想了想,将长长的一段话浓缩起来,回道:“过来呀!你们过来呀!”

如此一来,既体现了‘我们不怕你’的中心思想,又隐含‘你们是在找屎(死)’的气势。

堪称精妙,叹为观止。张田林当即下令,所有人跟着喊。

山呼声中,黄源心中越发觉忐忑,忍不住问身旁的两位同僚,“我等的计划想来已经被敌人识破,看这队拦截的兵马,不过区区数百人,却全然无惧我们。看样子林中应该埋伏着大量的士兵!”

“我也这么认为,想必继续攻击敌军统帅营也是徒然,那徐晃定然是躲开了。”

“既然计划失败,我们也不能让陷阵营的将士白白送死,传我的令。后方队伍先撤,务必要缓,不能慌乱,我来负责断后。”

“可是代领,就算我们顺利撤退了,又该如何?”

“会合还在攻击包围圈左翼的兄弟们。告知计划失败的消息,从现在起转为撤退战。咳,是我无谋,连累了大家。”

“代领无需自责,这非谋略之过,还望保重,我这就去传达您的命令。”

事实上,黄源的计策并不算差。假使郭嘉不在的话,也只有张田林的部队没有上钩、赶往包围圈的左翼。可即便如此,还是没人能知道他们到底会从哪个方向进攻。

此非人之过,只是印证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主将,他们被唬住了!现在一动都不动!”有侍卫高兴的叫喊,好像刚打了一场华丽的胜仗。

“笨蛋!你当我眼瞎吗?”张田林扭头骂了一句,接着又道,“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兵法有云,‘渡河未济、击其中流’,骑兵队在这个狭小的地方想掉头是很麻烦,他们后方部队肯定已经在安排撤退了。再等一会,咱们就等着收割人头,想想看,银子,女人!”

侍卫队的人对银子和女人兴趣不大,毕竟家庭条件摆在那里,这些都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倒是‘建功立业’四个字极其吊胃口。

他们一个个开始摩拳擦掌,先前的紧张和胆怯荡然无存,恨不能当即冲上去抢几颗人头。

面对瞬间扭转过来的大好局势,张田林却耐下性子,隐忍不发,他明白现在还不是时候——若是敌人情急之下展开反扑,不知道会折损多少士兵。

所以眼下必须静心等待,等待一样东西。

那是敌人的丧钟,一旦敲响,就会彻彻底底击溃敌人的心理防线。

第六十二章:运势在作怪

张田林等待的丧钟,其实就是枪声。

当时的火绳枪,是一种滑膛枪,由于枪管内部没有旋转的螺纹(膛线),导致飞出去的铅弹会跟骨骼奇轻的人一样——有点飘。

换句话说就是命中率不高。据不完全统计,即便是一个非常熟练的射手,在使用火绳枪打靶的过程中,百步距离能命中靶心那基本是运气、不能当真,退而求其次,将子弹打在靶上的概率也仅有百分之七十。

膛线的作用就是让子弹随着高压气流的推动产生旋转,从而使弹道不容易偏位,这和小时候玩陀螺,转得越快便越稳是一个道理。

当然,火神枪除了缺少膛线,填装速度也让使用者心寒。

很多人觉得只要从枪口灌入黑火药,再塞一颗铅弹进去,用压杆压一压就能完事。

其实到压杆这一步,才算完成了三分之一。

接下来还得在引燃口倒入少许引燃用的火药,盖上火盖,将撒在外面的多余引燃火药吹干净,再打开火盖。最后开扳机,点燃火绳,夹在与扳机连接的铁弧上。

直到此刻,才算是将整个过程全部完成。

如果手脚慢一点,还没等发射,人家的刀就已经快砍到脖子上了。

这还没完,第三大缺陷来了:火绳枪的使用,受气候影响也是非常大的。

从严格意义上讲,任何武器都会受到天气的影响。有人表示不服:挥舞砍刀还能被自然气候给影响了?当然,十几级台风过境的时候,各位不信的可以拿着砍刀到露天广场去试试。

无非就是这种恶劣气候较为特殊,一般不是有杀父之仇,大家也不会选在台风来的时候干仗。

而火绳枪的伟大之处就在于,下雨天不能用、雾天不好用,连风太大都有麻烦。

很多长期使用火绳枪的部队,士兵右侧脸颊上多会有麻子,这些麻子就是引燃口火药溅射出来的结果。风要是太大,那就别试着去瞄准了,毕竟火药迷人眼的滋味不好受,折腾久了还容易得白内障、青光眼等一系列疾病。

列举了这么多缺陷,要是个人的话,基本就可以徘徊在天台之上了。但火绳枪的脾性是——这还不算完。

第四大缺陷继续跟上:那就是在发射之后,清理枪管的问题。

由于古时候铅弹的制作工艺不怎么优良,弹丸远看是球形,但近瞧就会发现这个金属丸子表面凹凹凸凸,相当的不平整。

黑火药在枪管里爆炸时所产生的高温,会将一部分铅弹的表层融化,转变成碎渣子留在枪管中。以至于每次发射完都得进行适当的清理,否则很可能会引发炸膛。

而就一般情况来说,火绳枪在打到第三发的时候,其枪管热度基本就能比肩铁板烧的铁板了,清理枪管时被烫伤手也是常有的事,还会严重拖慢重新装填的速度。

一种兵器能集合如此多的缺陷也着实不容易。但有一个奇怪的现象产生了,在明朝朱元璋开国时期,火枪兵的数量就占比到了十分之一;到了成化年间(朱见深),配置火铳的士兵数量更是占到了所有军队的三分之一。

按照明朝正规军编制将近一百万来计算,火枪兵的数量居然高达三十万之巨,在当时来说绝对称得上全世界规模最庞大的热武器军团。

这些数字一再证明一个事实,火铳与其它兵器比,有着某些优势,足以弥补它所展现出来的不足。

其中有一个优势,便是其发射时所带来的枪声。

这种伴着浓浓硝烟,骤然而起的声响,不仅吓人,更吓马。很多动物都先天性的惧怕这种声音。

而在张田林想象中,那预示着敌人即将倒大霉的‘丧钟’,也正是指火绳枪的枪声。

在敌人打算稳稳当当撤退的时候,躲在林子里的盛庸,带领十几名火枪兵发难了。

“砰!砰!砰……”

突如其来的枪响,害黄源的坐骑一阵乱蹦,多数战马也都表现出如临大敌的状态,它们嘶鸣着,有的高高仰起前蹄,有的试图调头逃跑。

慌乱中,没人发现作为领头人的黄源,正用手按着自己的脖子,仅仅是片刻之后,他便再也无法保持意识清醒,坠下马来。

“不好了,代领受伤了!”有人发出一声惊呼,而这一切只是慌乱的开始。

今天张田林带来的火枪兵运气不错,十几道枪口都瞄准了同一个人,没曾想还真就把人给打下马来。

导致该事件发生的原因除了运气,也怪黄源穿的铠甲太过靓丽,一眼便能认出身份不俗。

“砰!砰!砰……”

又是一轮齐射,按照张田林的要求,火枪兵要展开两轮齐射。一来是为了斩首狙击,二来是行动的信号。

等到第二轮枪声响起,张田林也迸发出全身力量,向身后的侍卫们大声吼道:“冲!”

“杀!”

一时间,杀声滔天,道路上,林子里到处都有。早已拎不清伏兵到底有多少人,陷阵营负责殿后的队伍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

确实是完了,有个副官刚想接黄源的班,试图组织士兵们进行反击。然而,还没等他张开嘴,一把飞刀就已经不偏不倚地扎进了他的喉咙。

抵抗是必须的,但场面实在太过混乱,马受惊不说,现在连人都满脑子浆糊,不知道该怎么做。

再看看敌方带头的将领(张田林),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飞刀乱飚,要搁在现实世界应该是典型的危害公共治安罪犯。

可惜‘自然有法律会制裁他’这种话在群雄争霸的年代根本不成立。

张田林这种讲究个人威慑力的不要命打法,最终还是取得了效果。大名鼎鼎的陷阵营,一支即使面对这个时代任何同类部队都不妨多让的队伍,就这样憋屈的走上了末路。

第一个逃兵产生了,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最后连守在黄源身边的士兵们都抛下自己的主将慌乱后撤。

到了这个时候,黄源其实还没死透,他跟所有抗日剧里的典型对立角色一样,在挨了枪子昏迷过后,还会有那么一段回光返照期。供他在弥留之际,睁开眼看这世界最后一眼。

他睁开了那对令人感到异常沉重的眼睑,两行眼泪情不自禁地划落,这是多么不光彩的死法。还没来得及展现陷阵营该有的气势,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败了。

看着张田林策马而过,黄源猜到这家伙应该就是对方的主将,他笑了,运气是个很神奇的东西,不容人的意志所左右。黄源想到当初自己几次身陷危机,却都能安然无恙的度过,靠的就是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但这一次似乎运气用尽了,或者……这个年轻的敌方将领,有着比自己更旺的运势。

时代总是那么无情,不由分说地挑选着它想要的那些角色,至于淘汰者,只能默默的化为一堆白骨,在这个舞台上悄然离去。

第六十三章:战斗到破产为止

张田林打赢了!

那支私底下被同僚们笑称‘滑稽部队’的队伍居然将陷阵营最为精锐的突袭部队给打败了。

其中‘滑稽’一词深深体现了各营对‘红桃k部队'所寄予的‘厚望’:只要有他们在的地方,大家就会自然而然忘却‘惭愧’两个字怎么写,因为比较起来,这支队伍一直是在完美的诠释‘这世上没有最差,只有更差’的道理。

打仗忘了带防马栅、身上穿着不知从哪捡来的盔甲、手中的武器就更搞笑了。除了半数士兵配备有从商人那买来的刀枪外,其他人手里拿的家伙,堪称十八般武器‘活字典’,当然,草叉也能算一种武器的话是这样。

事实上,部队没有武器规制,也就意味着无法发挥各兵种协同作战的威力。

打个比方,盾兵可以有效降低敌人远程武器所带来的伤害;而长枪兵则可以抵御骑兵的冲击;弓箭手和火枪兵能在其他兵种的保护下,给敌军造成最大的伤害。

这一切,张田林的‘红桃k’部队都没有。

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们居然赢了。

陷阵营的突袭部队在丢下三百多具尸体后才撤出那条林间小道。

回到视野开阔的平地,虽可以骑马甩掉紧跟在后头的敌方步兵,但士气却一去不复返,更糟糕的是连主将都没了。

他们会合正在攻击包围圈左翼的部队,激战了整整一昼夜才算打开一个缺口。等到突围时,当年风光无限的陷阵营也只剩下一千多骑,再难形成战斗力。

这一仗可以说是完胜,不过……当张田林命人打扫战场、清点战利品时,却得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自己的部队居然也折损了三十多人,受伤五十多人。

“形势一片大好的追击战能打成这样?!”

张田林是服气的,唯独心中像挨了揍一样难受。

根据徐通的汇报,在追击过程中,己方士兵被对方战马后弹腿所伤共计十九人,两人死亡;因意外摔倒遭践踏者八人,无一幸免;其余的就是在敌军抵抗过程中受伤阵亡。

这种报表听起来简直惨不忍睹,张田林震愣愣的呆立良久,黑着脸问了一个令人感到凄凉的问题:“我是不是破产了?”

最懂得精打细算的钱达勇赶紧凑上来说,“家主不必惊慌,我刚才粗略估算了一下,您需要赔付及下发的‘抚恤金’、‘医药费’、‘丧葬费’、‘赏金’‘伤残人士退休金’共计九百六十余贯。而战场上缴获的武器盔甲,可兑换四百余贯,再加上人头奖励,跟侍卫营平摊后可得近三百贯。这么算起来你大约亏了二百多贯,只到破产边缘,还没有真正的破产。可惜了,那些战马和粮草必须如数上缴,不然你还能大捞一笔。”

“我擦,谢谢你的安慰……”张田林抬头仰望星空,心里暗骂,“这特么哪跟哪啊?!”

好在徐通及时出了个主意,才没令他产生忧郁症,“田林兄,虽然按照规定,外委将领的财政支出都得靠领地上的税赋自行解决。但战时也可以适当的申请补助,这一次你又立了功,去讲讲咱们的现状,我叔父的为人你也明白,是个有恩必报的人,总不会到头来让英雄哭泣吧。”

“哈哈哈,好一句不能让英雄哭泣。”说话间,侍卫营首领王猛大摇大摆的走进了营帐,笑道,“刚才你们的对话我都听见了。田林老弟,也真是难为你了,这样吧,你好意分给我们的‘人头赏金’就自个留着。这样至少也算有些回报。”

摸着良心讲,张田林对这话还是有点心动的,不过出于对自古传承的谦让精神进行考量,万事万物都都得先推一推,“那怎么行?开战之前答应过侍卫营的兄弟,这一起打下来的战利品,怎么能独吞呢?”

“田林老弟,说句心里话,当时若不是有你在场。我肯定想不到采用疑兵的策略,即便都司大人料事如神,让我操作起来,损失也肯定会比现在要大。说起来,我还得替兄弟们谢谢你才行。”

“王猛兄客气了,那……人头赏金我就收下了?”

“收着吧,改日有用得着老哥我的地方,也尽管开口。再怎么说,咱俩今日一同上战场、一同退敌,也算有了过命的交情。”

“好,承蒙王猛兄看得起,大家今天好好吃上一顿,可惜战时规定不能喝酒,不然我这里还有一坛上好的杜康老酒。”

从破产的边缘被拉了回来,张田林心情大好。

士兵们也同样高兴,虽不能在受伤的同事们面前表现得太明显,但至少他们活了下来。也切实学到了一些战场知识,诸如:追击的时候不能靠马屁股太近,否则会遭到后弹腿的攻击;再比如当逃跑的敌军士兵‘呀呀’怪叫时,就意味着他们的情绪,在害怕到极点之后转变成了愤怒,不好硬怼,得缓一缓再上。

事实上,一个新兵蛋子最早经历的基础训练,其主要意义是为了提高他们在战场上存活下来的概率,也只有经历过战火的洗礼,他们才能真正成长。

而等他们的军事素养积累到一定程度,再搭配系列化的操练,才能最终成为一支战无不胜的王牌部队。

饭席上,王猛确实敞开了心扉。话说个没完,毫不顾忌自己的教养,唾沫星子和嘴中没来得及咽下去的饭粒到处乱飞。

他知无不言,将郭嘉教给他的治兵之道统统讲了出来。

在曹营第一谋士眼中,一支军队强大与否可以从其外在表现体现出来。大致分为三等。

第三等的军队是乌合之众,他们没有军纪,四处抢劫,没有纪律。这样的军队只要受到有组织的军队的打击,就会一哄而散,绝对是弱鸡中的典型。

第二等的军队有着完整的组织结构,他们军容整齐,步伐一致,但斗志不高,士气不盛。他们虽然比第乌合之众要强,但只要遇到更有战斗力的敌人,也必然会被打败。他们也算不上强大。

第一等的军队不但有统一的指挥系统,装备精良,而且士气高涨,在行军途中经常会喊出两句“杀敌报国”的口号,士兵们都急于表现自己的英勇。

这一档次的军队有气势、有冲劲。他们不畏惧任何敌人,可以称得上是强大的军队。

至于要如何才能培养出这样的军队,其关键便是带头将领。

不仅需要具备冲锋陷阵的勇气与胆识,还要有爱兵如子的情操以及足够保全士兵活下来的智谋。

“田林老弟,我看你他日定会有不俗的成就。正如都司说的,你会是一个治军好手,可惜在谋略方面还有待加强。”

王猛说了很多东西,听得出来,这些知识点不可能出自一个大老粗之口,应该是郭嘉通过他的嘴巴在转述。

再回忆起先前那场如梦如幻的考核,梦中的孙武曾提出一个悬念,说郭嘉将不久于世。

想到这一层,张田林实在压抑不住心中的感激之情,抓住王猛的手说道:“王猛兄,帮我一个忙。”

“你说。”

“趁着战事刚刚结束,我想去见见都司。”

“嘶!这个……”王猛深深地吸一口气,却半天接不了话,脸上也全是为难之色。

看着对方的表现,张田林没再往下说,因为他看出来了,郭嘉的身体状况应该是出了问题无疑。

“这样吧,我帮你传达,具体见或不见还得都司拿主意。”最终,王猛还是给出了答复。再怎么说,‘有事尽管开口’这句话才刚说没多久,现在就反水似乎不是大丈夫所为。

“那就有劳了!”张田林抱拳谢过。

除了提携之恩,他还把郭嘉当成教自己兵法的老师,若是这位仁兄挂了,那自己在缺少教育的情况下,又该如何摸索‘军神’之道?

于情于理,张田林都不愿看到这位良师益友出事。

第六十四章:服气的连升五级

‘升官发财’是个好东西,除了那些六根不净的和尚谎称自己早已看破红尘之外。大抵是个人都在盼望自己能有这么一天,且多多益善。

但对一个团体而言,若是个别几位‘升官发财’来得太快,那就很容易导致新贵与老旧派之间产生隔阂。

弄个不好,还会令整个团体在内部形成矛盾。

‘红眼病’异父异母的亲兄弟‘眼红病’,在其中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为了粉饰该种丑陋现象,历代的文人墨客绞尽脑汁,织出了一件名为‘难以服众’的外衣。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所以说,‘团体内部讨论’和‘家庭夫妻吵架’不同,担心的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而是那些冠冕堂皇的嘴炮攻势。

领导在大力提拔新人时,如何做到一团和气?这一直都是管理学上的难题。毕竟,眼红病在医学界看来仍是一项绝症。

是夜,自北国而来的寒风时不时在空中呼啸上几声,月光钻出稀薄的云层,洒在刚刚恢复平静的战场之上。

很多士兵还在发生过激战的地方‘拾遗’。

实际上,军队是有规定的:士兵们不能拾捡并私藏战场上的无主之物。

但若果是战友、同乡的遗物,倒是可以取走。

这就导致一个问题,除了武器和战马,谁都分不清哪些是‘遗物’,哪些不是。毕竟物件的表面上很少会刻字,因为这年头,当兵的文化程度普遍不高。哪怕是可以毫无停顿、麻溜写出自己名字的人也寥寥无几。

一来二去,在得到长官许可后,到战场上‘拾捡遗物’就成了普遍现象。

张田林骑着马和王猛并驾齐驱,后面跟着几个家臣。一路走来见到了不少三五成群的士兵,盛庸和徐通都觉得这种散漫的现象有违军纪,若是在这个时候有敌军偷袭,岂不是要倒大霉?

张田林觉得这种假设非常具有教育意义,也就记在了心中。其实在他之前,曹操就曾利用敌人的该种陋习制胜。

一个武将的成长,无非就是在不断了解战场、了解士兵、了解敌方将领心态的过程中,慢慢积累,再摸索出自己的战法。而并不是靠看兵书、靠脑子想象,就能一蹴而就。

目前,陷阵营这颗危害极大的毒瘤虽然已经瓦解,但吕布的元气未损,战神的威名犹在。接下来的大战,胜负犹未可知。

都司大营内,郭嘉趁着自己身体有些许好转,急忙召集几位主要将领,进行积极的讨论。他的咳嗽虽然被药物压下不少,但脸色仍然苍白,指点战略地图时的手指也在不住的颤抖。

“如各位所见,昨日清晨我之所以猜中敌人会从南面山道而来,是因为敌方在分兵攻打我方左翼时,由徐晃大营向战场眺望,视线正对着太阳,无法看清他们的小动作。而突袭部队一旦选择往其它方向进攻,则容易被发现。也只有进入南面那片树林,在瞭望台上的哨兵才无法捕捉到他们的踪迹。这就为成功偷袭,创造了更多的把握。”

郭嘉的分析结合了天时、地理等要素,营中的几位高级将领无不叹服。

可接下来,他却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咳,若果这套精心布局是出自贾诩的手笔,那我倒可以放心。然则,现在那个‘大忽悠’远在千里之外,根本无法洞悉战场的实情,更别说是出谋划策。也就是说,昨天清晨的那一战都是由敌方将领自己谋划。足见吕布账下也是人才济济,令人担忧。”

话说到这里,徐晃的脸色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自己身为临时统帅,居然无法察觉敌军声东击西、暗度陈仓之策,说起来对手还是个默默无闻之人,这脸也算是丢到八百里外去了。

好在有张田林出面进行了成功的阻击,如若不然,这统帅大营都有被端掉的风险。那就真成笑话了,他日还如何在军营中自处?

想到这个层面,徐晃向在座的所有人坦诚道:“都司,徐某惭愧,愿革去统帅一职。另外,外委把总张田林这次表现甚佳,该当给予赏赐。”

“咳咳咳,公明(徐晃表字)无需自责。”郭嘉摆了摆手,一脸严肃的对众人说道,“统帅者最忌刚愎自用、是非不分、奖罚不明。这三点你一条都没犯,又何错之有?胜败乃兵家常事,知耻而后勇方为名将。张田林那小子是要赏的,但你也必须坐镇指挥,接下来一战,胜败的关键,就在于你、子龙和张田林三人!”

“什么?区区一个外委把总居然有左右战事的分量?”

“都司这玩笑开大了吧?”

几位城领对郭嘉的话保持怀疑的态度,如果说徐晃和赵云能左右接下来这场大军团作战,大家都信。可把张田林也牵扯进来,就显得有些荒诞不经。

这话就类似于现实世界中,流传甚广的一句笑谈——我、马x、马xx,李xx、雷x,五个人加在一起可以影响天朝的经济。

张田林显然就是那个微不足道的‘我’。

面对众人的质疑,郭嘉不紧不慢地抛出一句话,顿时令现场鸦雀无声,“如果各位觉得我刚才说得不妥,那请问除了他,你们之中还有谁肯站出来,到吕布的眼皮子底下去挑衅,担当‘诱饵’?”

明白人都明白:‘诱饵’一词是有水分的,而且水分很足,更含水量高达百分之九十八的冬瓜一样。人家吕布有个外号叫‘飞将军’,真的能不能飞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若是被黏上了再想从他方天画戟之下逃出升天?其概率和野外孤身一人外加赤手空拳遭遇老虎,并侥幸虎口脱险差不多。

综上所述,所谓的‘诱饵’其实就是‘弃子’。

几位城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发自内心觉得,回去以后应该对张田林好一点,少去嘲笑他穷,适当的时候还应该给点补助什么的。因为这位爷要是近几日来个‘偶感风寒’、‘突感不适’……到时候上哪去找另一个炮灰?

郭嘉早已猜到他们的心思,借题发挥道:“各位现在应该明白张田林的任务了,所以今天在他立功之后,我没有给他经济上的奖励,倒是想着给他一个较高的位置,可以名正言顺率领较多兵马充当诱饵。可惜了,他一介外委将领,升得太快又难免遭人非议。记得之前我任用汪直,军中就曾有人上书主公,打小报告说我用人不当。咳咳咳,甚是苦恼,甚是苦恼呐……”

“都司不必忧虑,若是有人敢不服您的判断,我陈干第一个站出来干死他。”

“陈将军说的是。不瞒各位,我蔡文斗其实一直在观察这位外委把总。张田林此人做事果断干练,有勇有谋,哪怕是当个城领,也绝不为过。”

“不为过,不为过,绝不为过。都司要是为这件事苦恼,我等大可以写联名信,举荐他当城领。”

“咳咳咳,原来各位对张田林这小子也有过了解,那便好办了。”郭嘉心中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但还是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摇头道,“不过城领一职过高,我看还是当个守备吧。倒是在兵制和钱粮上可以给予一定宽松政策。另外就是兵员的问题,眼下他手中不过两百士卒,难以起到诱敌深入的作用。”

“我提议,我们几位城领,各调拨三百士卒到他账下。如若还有不够的,都司再可以另行调拨。”

等到军议结束时,张田林还跟在王猛后头,走在前往郭嘉营帐的路上,浑然不知——自己不仅已被升职加薪,还奇迹般的一连跳了五级。

第六十五章:良言有毒

众城领散去之后,郭嘉的咳嗽声又开始充斥整个营帐。

侍卫们添加了一个炭炉,好将账内的温度再提高一些。

几位军医官轮流进行把脉,一个个表情轻松,表示无妨。据说只要他们回去后进行严密的讨论,就能制定药方,药到病除。

虽说这种淡定的表现是出自好意,可惜论演技,郭嘉也是行家里手,哪有看不出来的道理。

等到王猛和张田林赶到营帐外时,军医官们也正好愁眉苦脸的出来。

“几位留步,不知道都司病情如何?”王猛追上前小声问道。

“咳!”叹息声中,为首的军医官示意大家走远些再谈。

该情景对张田林来说是那么的熟悉,依稀记得父亲被诊断出食道癌时,也是类似的场景。

或许是触景生情的缘故,张田林没等王猛禀报,便擅自走进了帐篷。侍卫营的兄弟们对他倒也尊敬,不仅没有阻拦,还行了礼,这种待遇可是连城领级别的武将都无法享受到的。

“都司?”进帐后,见郭嘉正趴在桌上看地图,张田林突然又不知道自己究竟来做什么,没头没脑说了一句,“我过来看看。”

“咳咳咳,原来是乌鲤子来了,怎么?又和以前一样来邀功?”

“那倒没有,只是想过来看看。”

“就这么简单?”郭嘉让账中侍卫收走了地图,开玩笑似的说道,“你可知武官擅离职守,在战时无故离开自己岗位,可是重罪,要按逃兵论处。”

“且慢,我想到了!”

张田林所受的礼教观念和当时的礼数大相径庭,说起话来往往无法体现上下级关系,倒更类似于某个朋友闲得蛋疼过来唠嗑。

郭嘉也正是喜欢他这一点,才总想着开几句玩笑,“哦?听到要治罪,就立马想起了过来的理由?”

“千真万确。都司你也知道我是个实在人,自打娘胎里出来,算命先生便指着我说,这孩子将来长大后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老实。所以,我以下说的也都是真的。事情是这样,前几日我做了一个梦,梦中仙人说都司你身染重疾。但你明白我其实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我来自一个和平的时代。在那里,医学相对比较发达,很多现今的不治之症,在……在……”

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张田林发觉有股力量正阻挠着自己,令他无法发声。

“咳咳,为何欲言又止?”

“奇了,怪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不但说不了话,突然之间连很多我们那个世代的药名都给忘了。你知道我以前是搞化学的,很多药的成分以及替代品都知道一二,可怎么突然之间就选择性失忆了呢!?”张田林憋得满脸通红,可有关现代医学的知识,仍旧连半点都回忆不起来。

“如果你不是没睡醒,那就是天意如此,无关紧要。”郭嘉大抵是觉得对方在讲故事,可惜情急之下讲不圆满,于是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宽慰道,“好了不治你的罪,坐吧,咳咳,与我的病情相比,我心中倒一直藏着两个问题,不知道你这个奇怪的人能不能解答。”

既然病人自己都释怀了,张田林也就不再自寻烦恼,坐到凳子上后,满脸惊讶地看着对方,“都司也有不懂的东西?”

“咳咳,我非圣人,自然有不懂的东西。”

“可你打仗不是很厉害吗?坐在这账中都能料准敌人的计划。真不敢想,你不懂的东西究竟会有多难。”

“打仗其实很容易,只要学会兵法,懂得洞悉人心,一切自然就能明了。可有俩件事却足足困扰了我十几年,你若来自别的世界,或许能为我解答也未可知。”

“都司请问,我知无不言。”

“十几年前,一个年轻人告诉我,他讨厌‘人’,因为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欲望、怠惰、傲慢、期瞒、凶残等等,这些都令他感到不舒服,以至于早早的离开了这个世界。所以我曾设想,这一切是‘天下大乱’所致,现如今四海之内皆起战火,人心何以不乱?”

郭嘉顿了顿,眼神中透露出平日里少见的哀伤,继续说道:

“自从与主公相识相知那天起,我就认定,只要通过他‘以民为天,大忠者忠于天’的思想。就可以在这片土壤之上建立起一个理想的国度!可惜啊,我的身体告诉我,我是看不到这一天的到来了,如果你真的来自其他世界,就由你来回答我吧,有可能吗?”

“有!我来的那个世界,虽然也有丑陋之人,但已无战火,四海归心,绝大多数人也像您一样,在齐心协力建设那个共同向往的理想国度。一代人不行,还有第二代、第三代,只要精神不灭,这份事业便能生生不息的进行下去。”

“咳咳,是吗?即是说我再活个十年、二十年,也必然是无法等到的。那反倒没什么遗憾了。”

“都司请节哀。”

闻言,郭嘉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咳咳,你这人还是那么有趣,没人会在这种事情上用‘节哀’两个字。好了,还有第二件事,你觉得我品性如何?”

听话中的意思,好像是要给他的人生来个总结,这可是最得罪人的事。过于夸大会遭人嫌,评的不好又惹人厌。张田林仔细思考了好一阵才回道:“我觉得……你是一个好人。”

“这也算回答?哈哈哈,咳咳,好了,也不为难你。第二个问题其实是我替你问的。”

“你替我问,问我自己?”

郭嘉点了点头,“之前我曾讲起,在主公用人这个问题上,有过两种说法。一种是‘用贤’一种是‘用能’。我主张的是‘用能’,所以一直遭那些世袭贵族所不齿,说我放浪形骸,不知检点,仗着主公宠信胡作非为。归根结底,是我等出身低微,凭着几分本事就和他们平起平坐。他日若你也坐到我的位置,以你的出身,定然也会遭到同样的待遇。等这一天真的到来时,千万不可生恨,想想我今日所问。我们做怎样的人,天知地知你知,我也知!”

“谢都司教诲,永不敢忘!”

多年来以来,很少有人会像郭嘉一样关心自己,张田林按照军中礼节,起身抱拳、鞠了一躬,说话时更是眼眶湿润。

而就在此时,郭嘉也用尽力气站起身,扶住他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明日起,我将破格提升你为守备,调拨三千人马到你账下。你的任务是死守li阳最外围防线,不得命令不准后退。”

“谢都司,定不辱使命!”

“咳咳,你要永远记住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即便双手染满鲜血,即使遭万人痛骂,也要坚持走下去。这就是成为一个有用之人,成为一位名将的代价。”

那天走出营帐和家臣们会合后,张田林告知了自己升官的消息。大家表现得都很激动,欢呼嬉闹,一个个仿佛回到了孩童时期。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都能升天,更别说是家臣。

唯独张田林显得有些魂不守舍,在回自家营地的路上一直默不作声。

他总觉得郭嘉最后一句话似乎别有用意,但一时之间又猜之不透。

一个人要有多大的罪过,才会遭万人痛骂?这个假设可真的不好猜。

第六十六章:当大官就是不一样

守备这一职位虽然品级并不高,才正五品,规制上来说也只可以得到一城的统辖权。

但随着曹营对领土的扩张,今时今日的‘守备’早非规定之初可以比拟。

俸禄基本保持不变,大抵在八万石到十万石之间,额外还能从管辖地收取赋税。至于管辖范围,实力雄厚些的守备几乎掌握了好几个县的人口。

像张田林那样,从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外委把总,直接跃升为‘准地方豪强’的守备,几乎可以说是史无前例。

除此之外,他还得到了扬州地区城领们的一致推举,这就更为难得。不仅令这个‘先例’看上去变得合理合法,还让很多同级别的官僚认识到:这是一位前途无量的新守备。

第二天下午,三千多名来自各个营地的士卒们便整齐的排列妥当,林立于营地外的开阔地,等待他们的新任长官检阅。

这是一个隆重的仪式,按照想象中的场景,张田林拿出了那套最贵重的盔甲穿戴在身上,倒确实有几分英气,只可惜还差那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威严。

事实上,威严这种气质是装不出来的,只有在战场上经受无数次战火的淬炼,才能从骨子里透出来。用厨师们的话来说就是‘品相有了,但差点火候’。

在‘隆隆’的鼓声中,张田林和他的三位家臣,骑着高头大马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先是由钱达勇进行点名,让各部的基层军官单独出列。他们要负责汇报目前的部队情况,包括兵种、武器装备、作战经验等等。

整个过程枯燥而乏味,也只有钱达勇一个人乐开了花。

他出生在一个长期遭受军官压迫的商人家庭,今日总算风水轮流转,自己居然也坐到了可以向大量军士‘人五人六’的位置上,难免会有些飘。可谁让他是买原始股的人呢?股票大涨,收益最多的理所应当是他们,毕竟当初所承担的风险也极大。

好不容易挨过点名环节,张田林终于登台,在阳光的余晖下,他身披金甲、外罩锦袍、头戴兜鍪、肋下佩着一把此前从战场上搜刮来的不知名宝剑。

“从今日起,你们将正式成为‘红桃k部队’的一员,这里的规矩很简单,杀敌、立功、团结一致……”

一大套漂亮话说完,他又命人下发刚拨下来的‘军饷’。

白花花的银子总是比‘空口白话’来得更有说服力,这一点从士兵们收钱后喜上眉梢的表情就能看出来。

末了,士兵们也要山呼几声‘将军威武’来体现上下级关系的正是成立。

听着那一阵阵如春雷般的齐声呼喊,张田林第一次花钱花出了大爷的感觉,扬起手止住群情激动,再次开口道:“今天,我们聚集到这里,是为了完成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吕布大军将至,我们会成为第一道防线的顶梁柱,其他部队都会从旁侧应。”

话至一半,张田林稍稍做了停顿,好让负责传话的军官一层一层往下传达。

士兵们明明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可当他们听到‘吕布’两个字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开始交头接耳。

“不要怕!若那吕布真是神仙!我,张田林也会站在大家的前面,替你们挡住他!之前我已与他面对面交过手,可我依然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

在说这句话之前,张田林早已私底下安排‘托’,将该段信息偷偷传达了出去。此刻再亲耳听见他这么说,士兵们大多深信不疑,心中也有了不少底气。

“将军威武!将军威武!”

整齐的呐喊声再次响起,退一万步说,只要将领肯带头冲锋,其他人心中自然也就有了底气。毕竟,在员工们看来,能坐在领导这个位置上的人,一般都不傻。至少不会放着优越生活不顾,去白白送命。

“唤鼓吏,击鼓作乐以振军威!”

领导发完话,接着就是古代点兵时,必备的击鼓扬威环节。

满营将士凝目观瞧,见两位赤膊的鼓吏一左一右走上帅台,站到分开而立的两面大鼓前面,在得到张田林示意后,开始挥舞鼓槌奏乐。

用当时流行的话来说,‘这中鼓乐贼带劲’。

开始时敲击缓慢、力道极大,似天雷阵阵;后来节奏逐渐加快,用劲也越来越匀,气势磅礴犹如奔马,敲得人神绪不宁胸口发慌,仿佛槌槌都打在心坎上。转眼间锤落鼓面急如雨打,掺挝一顿拍节竟丝毫不乱。

“咚!咚!咚!”

这一番击鼓堪称神奇,既有响彻天际、撼动乾坤之势,听得在场之人皆觉无比雄壮;偏偏又夹杂着淡淡的悲怆,直敲得满营将士思故里,直敲得昏天黑地日无光。

鼓毕,张田林最后再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想想你们的家乡,想想主公赏赐你们的那些田产,再想想你们家人都还指着你们活!一旦城破人亡,就什么也没了。所以,我只想再说一句。不管我们面对的是谁,我们都得打回去,打到他们服输害怕为止;我们是‘红桃k部队’,让世人都看看我们的厉害!”

“将军威武!将军威武!”

张田林的任务完成,接下来,徐通和盛庸就要安排编制工作,重新为士兵们分配岗位和武器。

虽然知道吕布不可能在近日便赶到li阳,但这次等待也不会太久。意味着张田林这支混编部队根本不可能会有充裕的时间去进行磨合整顿。其战斗力会有多少,自然也可想而知。

这些情况郭嘉不可能不知道,可他还是安排张田林去了第一道防线的中央大营。

那地方活脱脱就是一处‘死穴’,经历过一两次战事的人都懂,双方交战时,采取攻势的一方往往会先去试着突破敌方的中央大营。

因为在那里坐镇的将领位阶较高、地位也肯定较为遵从,一旦袭击成功,就可用最小的代价,来换取敌方整条战线之崩溃。

想想就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反之,守方坐镇中营的那位就糟心了。得到命令后时常会出现头晕脑胀、晚上睡觉盗汗甚至直接失眠等症状。

原先负责该营守备工作的钱牛,在换防时紧紧握着张田林的手,久久不肯松开。看那泪流满面的模样,只差没说一句,‘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到你来了。’

张田林反客为主,安抚过对方受伤的心灵,又很务实的去指挥对方军团搬家。瞧见值钱的玩意儿,就会进行委婉的表示,“这把长矛太沉,我看就放在这里吧,反正军营里也进不了贼,搬来搬去的太辛苦。”

而每到这个时候,钱牛也会很识趣的回应,“张兄弟新官上任,我也没准备什么礼物,要是觉得这长矛喜欢,就拿去耍。”

“诶,这张扬州地图可是珍藏版呐,看起来比我那幅要清晰多了。”

“张兄弟好眼光,这可是唐寅真迹呐!上面还有李白的提拔!”

“我擦,两个不同时代的人都混到一块了,不对呀,唐寅什么时候改行画地图了?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刚才不经意间想起,由于都司为我抽调了人马,第二道防线现在缺人,要不我去说说,你直接搬那去得了?”

“啊呀呀,张兄真乃钱某的知音,像我这种家底单薄,又不受待见的人,实在不应该留在一线,免得妨碍张兄作战。”

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画,张田林为防这是一幅假货,打马虎眼道,“就是不知道我这么去说,徐统领会不会答应。”

“张兄这是哪的话,你目前可是一线防务总负责,又深得都司与徐统信任。把我调到二线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嘛。”

“可这画……”

“你瞧!”钱牛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抵押文书,继续道,“这画可以是从当铺里典当出来的,你不相信我,也得相信当铺掌柜的眼光。”

“一万八千两!?”张田林发觉自己失态了,赶忙擦掉渗出嘴角的口水,皱着眉头道,“我看你忠肝义胆,索性直接调到统帅大营旁得了。”

“那就多谢张守备照顾了。”

两人一阵眉飞色舞过后,张田林让跟来的钱达勇将画收好。而后他又指着一位浓妆艳抹的姑娘,道:“这里怎么还有一个女兵?难道……”

“张兄,这是我的小妾,刚从城里赶来,送浆洗好的衣物。”

“哦,误会,误会了,哈哈哈。”

第六十七章:论谁的大道理更大

在张田林尴尬的笑声中,一场明目张胆的行贿受贿就此结束。

等到晚上开军议时,徐通就有些不高兴了。瞧他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时不时还叹上几口气,像无数整日闷在家中、无所事事的家庭主妇一样,正等着别人问他为何如此。

从某种程度上说,张田林是个关怀下属的人,又知道‘憋气’时间长了会影响身体健康,便主动问道:“阿通有心事?”

在场其余两人齐刷刷的看向徐通,不知道这位教条主义下的牺牲品又打算讲些什么道理。

记得在战事尚未爆发前,几个家臣搞小聚会,徐通所扮演的角色就是一个爱念叨的老妈子。

这个不许、那个不让。盛庸品行还算可以,从不找那些在县城街道上拉客的女人,也不喜欢到赌场里去送钱,唯独好吃嗜酒而已。可偏偏这么纯良的一个人,在徐通眼里还能看出毛病来。

时常说:与其把时间花在研究菜谱上,还不如多看看兵书,多立功,有钱了找几个像样的厨子。

摧残别人‘人生乐趣’的话,再冠以‘为你好’的名义,其杀伤力不可谓不大。就这样,盛庸的兴趣爱好被生生抹杀。

面对这样一个‘惨绝人寰’的监督员,众人不是没有想过应对的办法,可惜对方铁板一块,防御力极强。

即便上次去钱达勇家开的红楼暂住,特意找了几个美颜的娇娘往他怀里钻。谁曾想这小子比柳下惠更‘弯’,愣是劈头盖脸的将美女骂了一顿。

害得人家姑娘掩面而逃,在身心方面,只受到了‘心’的片面打击,十分受伤。

面对此等场面,大家自然是面面相觑,可徐通却不以为意的从腰间抽出一本兵书看了起来。

也只有张田林敢当场指出:他的这本兵书从几个月前就开始一直捏在手里,为何到现在还没看完?

暗指对方不过是在装样子,而且还装过头了。

其他家臣表示支持,借题发挥,再三催问缘由。

直到徐通给出答案,却是真真的让人不服不行——他没钱买别的书,只能温故而知新,原因是平日里的工资,都接济给了大泽乡里的那些穷户。

这样严于律己,同时又严以待人的大好人,你永远拿他没办法。

好在世事无绝对,徐通也有一个弱点,那就是过于注重礼数。以至于他很少会对上级指手画脚,这才令张田林得以逍遥法外。

可今天也不知道是刮得哪阵风,徐通开口便对自己的上司数落道:“田林兄你现在已贵为‘守备’,应该给所有将士做出表率才行,所以我觉得你今天不应该收礼。”

“收礼?”张田林回忆了一会儿,认定当时已经把徐通给支开了,若不是有人泄密,不可能知道白天发生的事。于是他把目光移到钱达勇身上,狠狠地瞪了一眼。

钱达勇真想喊冤,就算他吃饱了撑的也不可能把事情讲给徐通听……这么说来,倒是跟盛庸聊过。紧接着,他就把目光移到盛庸身上,同样是狠狠地瞪了一眼。

可惜盛庸也很无辜,说好了等那副地图出手,他就可以买金华火腿和向往已久的即墨老酒。把事情透露给徐通?那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最终,他抬起头与张田林四目相对,表示自己不是叛徒。

“你们也别猜了,是白天的时候,我特意在你们身边安插了眼线。”徐通一脸认真的说道,就此结束了大家痛苦的视线交流。

“啊?!你……这……我可得说说你才行了,就算要搞监督,也不能安插眼线啊,传出去多不好听?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们几个上下不和呢。”张田林试图转移话题,“算了算了,下不为例啊。大战在即,咱们还是继续讨论这里的防御工事,看还有哪些方面需要做补充的。”

这套说辞软中有硬,铿锵之中又带点圆滑,不失为和稀泥的佳句。再加上钱达勇的完美配合,助攻道:“家主说的有道理,那些小事就不要再提了,就当它是个屁,把它给放了吧。”

然而对徐通来说却并无卵用。他还是皱着眉头,有理有据的回道:“田林兄,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现如今别人看你受都司重用,便来巴结。当日你做外委把总时却不闻不问,甚至还处处挤兑、嘲笑。这帮家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是今天收了他们的礼,消息传出去之后不仅坏了名声,日后他们又会将此事作为把柄。再求助你时,你是帮还是不帮?一定要三思啊!”

“咳!我又何尝不知呢,只不过战端一开,又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有了近两万两银子,至少可以多给英魂们的家人一些实惠。”

“田林兄,我知你品性善良,但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将士们的抚恤固然重要,但你的名节更重要。设想,他日你若名垂青史,那些死去的亡魂也算有个寄托。可假若你遗臭万年,我等也就罢了,你所带过的每一个士兵,都将为此蒙羞。要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等到万劫不复之时,我等还有何脸面去见那千万亡魂?”

“这话我不认同!”张田林的脾气也上来了,没再嬉皮笑脸,认真的回应道,“徐通你在意名节本没有错,但却不知道,这历史有毒!乃胜者包庇罪行的废文!如果只在意名节,却放弃了那些实实在在的惠利,到头来只苦了阵亡将士的家人!”

“田林兄既然心中早有答案,那我也就不再多说了,今日军务繁忙,身心俱乏,就先回账休息了,告辞。”

说完,徐通半刻都没停留,转身便走。

张田林也不拦着,还在那里自言自语,“讲起那些狗屁不通的史书,我比谁都清楚,所以很抱歉,我绝不会让步。哪怕以后真的会有千万人唾弃,我也只求胜在今朝。”

能把接受贿赂说得如此响亮,张田林也不失为古今第一人,无非就是路子有点歪。

见他俩闹到这步田地,盛庸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关心道:“家主,你不会就此疏远徐通吧?他虽没有我这般大才,但也算是忠直之人。”

“我没有怪他,他对‘忠义’过于偏执,所以看不清世事。”

“哦,那就好。那等地图出手以后,你看我的金华火腿和即墨老酒还买吗?”

“……”

第六十八章:枭雄之言

霸武三年一月中旬,距离黄忠率部进入鄱阳郡,已过去大半个月的时间。

这是一场孤军深入作战,阻截吕布大军的目的虽已达到,但代价也十分惨重。

当初郭嘉对外宣称:是让黄忠所部采取疑兵骚扰之策,不求硬拼。但私底下,他却做了另一番授意,只有小部分人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

最后一波阻击战已趋近尾声。

在黄忠所布置的其中一道防线上,不少壕沟已被战马和尸体填满,地上插着密密麻麻的箭矢,仿似春风过后,那欣欣向荣的野草,放眼望去遍地都是。

某处掩体背后,一个年轻士兵擦掉眼泪重新振作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何会哭。

或许是看着同乡刚刚断气的缘故,又或者是因孤寂而感到无助。

试图拉开硬弓的手指早已皮开肉绽,但一点都不痛。毕竟,这点皮肉之苦对一个精神饱受摧残的人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年轻士兵把脑袋探出掩体,瞅了一眼还在慢慢逼近的敌军部队。

作为一个弓手,距离就是生命线。而眼下双方只余五十步左右的距离,意味着一名弓箭手即将走到人生尽头。

“不辱黄将军威名,把我等箭箙中的箭射完!”这是他队长临死前的嘱托。

战场之上的羁绊大抵如此,军官仰望着他们的统帅,而士兵则仰望着带队的军官。

就在士兵缓缓将弦拉开的时候,一只皮肤褶皱、食指和中指布满老茧的宽大手掌,自背后伸出,按下了他的弓。

“年轻的孩子,我曾教导过你们,拉弓之时要心无杂念,将全部精力都集中到敌人的身上。心如止水,去感受风速风向,高低落差。如若心生恐惧,就无谓再将弓拉开。”

一个慈祥的声音响起,当士兵回头看时,鼻涕眼泪再一次无法抑制,一股脑儿的往下流,“黄将军,您怎么还没离开?”

“等你到了老夫的这个年纪,就自然会明白,行将就木之人又何苦再为自己寻找另一片墓地?这儿挺好。倒是你们,还年轻,未来的战场还需要你们,跟着那几个孩子一起走吧。”黄忠抬手一指,不远处正有六七个年纪不大的士兵,两人共乘一匹马,在那里等待着。

“去吧,这里就交给我等老人殿后。”

士兵跪在地上认真地磕了三个响头,之后便毫不犹豫的小跑而去。

‘距离’是弓箭手的生命线,他不想因自己的优柔寡断,浪费老将军的每一滴时间。正如毛竹、梨竹那样,一生只开一次花。而花开之后就会彻底枯死,为新生代的繁衍生息留下生存空间。

那就在这最后的时刻,让花朵尽情开放,展尽繁华。

该走的走了,不该走的也走了。只有那些不想走的,还在坚守。

“满弓,东南方,四十步,中!”呼喊声中,几十支箭齐刷刷的飞向空中,再次落下时,又一位敌方军官应声落马。

敌进我退,短短五十步,竟变得永远无法走完。

吕布旗下的士兵们都糊涂了,对方到底还有多少人?弓箭一下自北边射来,一下从南面降临。紧赶慢赶,就是捕捉不到他们的身影。

黄忠带着十几个‘老人’,退到一处小土堆后面继续观察。‘放风筝’是弓箭手在失去其他兵种保护后的另一种战法。

他静静观察着,直到下一个目标出现——又是一个骑在马上的军官。

正想指挥下一轮齐射,瞳孔却不由得放大,因为他发现对方和之前那些军官不同,没有东张西望,而是在全神贯注的拉弓,且在百步开外的地方拉弓!

此人若不是疯子,那就是刚学会射箭的菜鸡。因为弓箭一般都是朝天发射,以抛物线的弹道来增加射程。这些都是常识,从没听说弓箭可以像弩一样‘平射’并射出百步开外的。

可那位刚出现的敌方军官偏偏就这么做了。

而更离奇的是,那箭呼啸而来,没有半途落入地面,竟不偏不倚直中己方一位队员。

再看那支箭时,黄忠明白了,对方既不是疯子,也不是菜鸡,而是战神。只因那种通体以黑铁打造的箭矢,也只配用五石以上的超强弓才能射出。

汉时重量制,三十斤为钧,四钧为石,普通士兵使用的弓不过一、二石,到达三石则为强弓,再往上者少之又少。

“黄老将军勇猛不负当年,何不出来相见?”

片刻的震惊,已让吕布有时间策马来到近前。

身为统帅单骑突进,是何等的不明智?

对此,黄忠的手下们只有一个念头:‘乘人之危,何乐不为’

当即就有几个视死如归的老兵伺机窜出,想搞偷袭,可惜任凭他们动作如何迅猛,都快不过寒芒闪闪的方天画戟。

“慢,太慢。”

轻描淡写之间,吕布已击毙三人,他跳下马,改用步行,缓缓向着黄忠所在的土堆背面走去。

到了这个时候,黄忠也不再隐藏,走上土坡,抱拳道:“能在敌人环伺之下,只身前来,‘战神’二字实至名归!”

“黄老将军抬举,吕布不过一介莽夫,今次前来,只为取走一物。”

“但说无妨。”

“你或你项上人头。”

“奉先这是在考我为人处世之道?”

自从得贾诩相助,当上一方霸主以来,已很少有人直呼吕布的表字。这回听了,不免眉头大皱,冷冷的回道,“愚,愚不可及。你可知自己此趟前来是‘有来无回’之局?”

“老夫年事已高,正愁找不到一处风景壮丽的墓地,幸得都司垂怜,让我到此。”

“哈哈哈……”吕布突然大声笑了起来,笑罢又连连摇头,“愚忠,郭嘉视你为弃子,你居然还能为他想出这么好的借口。”

“奉先误会了,老夫所倾慕之人并非奉孝。”

“那是曹操?”

“否!”

“那我倒很想听听,还有何人可让老将军如此推崇?”

“玄德公,刘备是也。”

“一个曾今卖草鞋的?!”吕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英雄不问出处。我信玄德公仍龙搁浅滩,他日风云际会,定将一飞冲天、平定四海。”

“令人失望的答案。”吕布再次迈开脚步,慢慢逼近,“老将军可还有遗言?”

“用吾之箭,壮日后大汉之威。”

‘距离’是弓箭手的生命线,拉开与敌方的距离再搭弓上箭,这是每个弓箭手初时便学会的道理;但枭雄们口中的‘大义’却打破了这个规矩,让一位成名已久的弓手,诞生出了一个极其古怪的念头——哪怕只剩最后一步,仍可拉弓搭箭。

第六十九章:战事开端

几日后,黄忠战死的消息通过逃回来的游勇散兵之口,传遍了li阳大营。

作为回敬,郭嘉也捞出了张辽的尸首,修书一封送给吕布。

张田林和徐通还在闹矛盾,但此刻他最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果不其然,仅仅是在两天过后,徐晃便召集所有军官,无论级别高低,都到统帅营集合。

黄忠的家属来了,新一轮的神经刺激工作展开。

首先是由徐晃在根本不像追悼会的追悼会上,宣讲了黄老将军的平生功绩;再由家属以凄厉的哭声传达出辈愤之情。

仇恨可以有效抵消恐惧,这一点从现场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便能感觉出来。

隔着人群,张田林看到那位面庞憔悴的姑娘,正双眼含泪的望着自己。

等到繁琐的礼仪过后,张田林没有像其他将领那样坐下来讨论吕布的恶行。他找了个机会,走到黄英面前,感同身受般的叹息道,“咳,二小姐节哀。”

事实上,这份情感并不是装的,不过也绝非为黄忠伤怀。真要刨根问底的话,连张田林自己都吃不准,他只是看到黄英哀伤的样子,就会不自觉的难受。

“能为主公之志死在战场上,乃家父夙愿……张守备有心了。”

“守备……也是。”

听对方称呼自己‘守备’,一股失落感油然而生。在这世上,谁都可以用职位来称呼自己,唯独从黄英口中吐出这两个字,却倍感陌生疏远,“如果在接下来的大战中找到机会,我定会尽全力,为黄老将军报仇。”

说完,正待离开,黄英却突然伸手抓住了张田林的披风。

“二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不要报仇。”黄英的话细若蚊声,在加上哭泣过后呼吸沉重,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张田林转身震愣愣地凝望着她,“你刚才说什么?”

“答应我,不要报仇,你活下来才最重要。”

话中的意思明显是在关心自己的安危,张田林和所有初次谈恋爱的人一样,内心被牵动得忽起忽落,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是静静地站立着,点了点头。

当时,两人相视而立的距离很近,黄英身旁的亲戚们也都看出端倪来了。尤其是她的大哥,用手搭在张田林的肩膀上,语重心长的说道,“我妹妹的心意想必你也看出来了,若果你也有心,那就拿出勇气来,誓诛吕布!咳咳咳……”

和郭嘉一样,黄忠的儿子黄叙也是个病秧子,长期处于咳嗽、痰多的状态。虽然被封为御守所千总,但其实并无兵权。

身为人子,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张田林可以理解对方的想法,可将击杀吕布作为妹妹嫁娶条件,着实难堪。

要知道吕布的武力值再搭配贾诩的脑子,对所有敌对势力而言,都称得上是噩梦组合。纵观整个天下,能有把握干掉他俩的,恐怕也是屈指可数。

“黄叙兄节哀。”

张田林没有作出回应,即便他确实有干掉吕布,接手‘战神传说’的心,可这是他作为一名武将的想法,并不想将这一点跟私人感情混淆在一起。

离开会场回到营地,张田林没有休息,几日来他一有时间便会去士兵们的操练场,露几手飞刀绝技。

只是今日有所不同,他耍的不是飞刀,而是标枪。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一种枪身较短的红缨枪。

记得刺客导师马里克曾对他说过,各行各业都有大师,当学徒完全掌握先人们留下的技能时,就证明他们在该行业里毕业了,但远远称不上真正的大师。

除非能在原有的基础上,创造出一套属于自己的技法,并超越前人。

至于一个刺客的发明创造,自然是杀人技法。

仅仅依靠飞刀无法干掉吕布,这一点张田林比谁都清楚。在上次面对面的战斗中,他凭着不怕死的缠斗,才稍微讨了点便宜。不过,那份不怕死的勇气则完全是仰仗了‘复活’的能力,如若不然,经历过这种恶斗再死里逃生的人,恐怕不会再想见到吕布第二次。

“必须有所突破才行!”

就在张田林暗下决心时,他的目标吕布,也下定决心要将郭嘉打血八块。

主要原因,是由郭嘉写来的信所引起

信中大致内容是很客气的阐述了吕布的背信弃义,公然撕毁盟约,导致双方的得力战将殒命。不过念在大家当初互相合作过一场,可以暂时抛开恩怨,约定一个地点,交换双方武将的尸体。

如果信只到这里,吕布倒也用不着太生气。可接下来问题就严重了,郭嘉的意思是,作为该场悲剧的罪魁祸首,吕布还应该写一封公开信,当众向黄忠家属表达歉意。

这是最典型的激将法,是个人就能看出来。但有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曾在现实中困扰过许多人。

举个简单的例子,当一个小学生向人提问‘一加一等于多少’时,答案应该说是显而易见;可当一个获得过双硕士学位的人,同样问‘一加一等于多少’时,被提问者往往会感到困惑。如果回答‘二’,会不会显得太二?毕竟,一位能获得双硕士学位的人,不可能会问这么二的题目。

此时,跟吕布随行的祭酒(谋臣)们,就被绕进了这个思维怪圈。

他们刚开始的意见是一致的,认为郭嘉的信大有文章。

具体可以解析成这样:采用激将法,表面上看是为了诱使己方进行攻击;那么用逆向思维看,郭嘉很有可能害怕一战,故弄玄虚。

但是到这里为止,郭嘉的意图还是太过明显,不可能这么简单。必须再反推一次或者两次……那到底是反推一次还是两次呢?

祭酒们展开了激烈的争论,有说郭嘉畏战,也有说是单纯的激将法。

经过反复反复再反复的口水战,祭酒们争得脸红耳赤不说,差点还抛开斯文,直接做败类展开肉搏。

反倒是羞于参与讨论这种问题的吕布,率先得出了自己的结论,他先赏了各位祭酒五大板军棍。然后在第二天卯时,也就是太阳刚刚升起的那一刻开始点兵。

“将士们!你们看到了,我们抱着对战场上每一位武人的尊敬,已将黄忠的尸首安置与薄棺之中,发还他的家人。可是敌人呢?他们是怎么做的?我今天告诉大家,他们已找到张将军的尸首,并以此作要挟,试图阻止我们继续进军。是可忍孰不可忍!你们告诉我,我该当如何。”

喊话被一层一层的往下传达,直到最后,旷野之上爆发出一阵一阵响亮的口号,“打进li阳,为张将军报仇。”

“杀光这群小人!”

“誓杀汪直!”

“打进徐州!”

见口号大有渐行渐远的趋势,吕布让人鸣鼓止声。

等到现场再度归于平静,他才继续道:“有探子回报,郭嘉正躲在li阳,思考避战之法。这一次,我们不仅要荡平li阳,更要将这祸首擒杀,以告张将军在天之灵!”

“主公神威,战无不胜!”

“主公神威,战无不胜!”

霸武三年一月底,吕布率军抵达li阳南侧六十里处,被后世人称为‘绞肉场’的‘li阳大战’正式爆发。

第七十章:首战爆发

战事一触即发,张田林手下的十几名火枪兵已在盛庸带领下,调往赵云的大营听候差遣。

这是郭嘉的意思,除了大量的火枪雇佣军,他还打算将各营自身培养的该兵种全数调集到一起。

目前张田林身边还剩下徐通跟钱达勇两名家臣,本就感觉上有些形单影只,偏偏之前又跟徐通之间闹出不小的矛盾,可怜眼下也就只有钱达勇,还如影随形的跟着。

在这个世界上,朋友可以分成好几类。像钱达勇这样的比较容易相处,但由于军事理论基础薄弱,堪比蝉翼,跟他单独开军议还不如找面‘墙’进行对话,至少还能有回音。

检视过防御工事回到营帐,钱达勇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家主,下面的小兵们很想知道,这场仗究竟会不会真的打起来。”

“噗!”张田林刚喝了一口水,就被活生生给惊得吐了出来,睁大眼睛瞧着对方,反问,“你说呢?吕布带着这么多人马过来难道是为了打酱油?”

“其实我心里是明白的,只是想亲耳听听你的盘算。”

“阿勇,你的心意我明白。战时照顾好自己,如果我有什么危险你也千万别寻思着救我,你知道的,我的武功比你高。”私底下关照完,张田林这才满脸严肃的叹息道,“咳!倘若吕布军发难,我们三千将士全数战死,抚恤遗族的钱我已让杂碎兄跟陈良准备妥当。这并不是我的初衷。可咱们收到的军令是,不得命令不准后退。”

“啊?!那您怎么不早点向士兵传达这个军令?”

“传达了有用吗?只会搞得人心惶惶,还不如我以身作责,带头坚守。”

“田林兄!”

两人正说着话,躲在账外已偷听一阵的徐通实在忍不住,匆匆忙忙走了进来,“田林兄,是我错了!”

多么不俗的开场白,张田林其实早就知道他躲在外面,也存心要他明白一件事:天下人都贪,但‘贪’也分轻于鸿毛重于泰山。那幅画所得的钱若果全数拿来做抚恤金,那才是真正的不拘小节。

“你错在哪了?”

“是我迂腐了,前两日陈良给我来信,提到抚恤金的事,我才知道你已将贿赂所得全数充公。比较起来,还是我坚持名节的做法,太过自私,没替士兵们考虑。”

“你能想明白就好,我也不瞒你们,在我来的那个地方,我的名声早已臭得不行。要是还惦记着名留青史?把自己哭死几回都不够。现在最重要的是咱们几个能同心同德,打好这一仗!”

徐通一丝不苟地行了军礼,一切尽在不言中。

霸武三年一月二十九日,也不知是谁挑选的这么一个黄道吉日。反正这一天下雪了,同时,吕布旗下的新任先锋营大将廖诚,也率领着五千军士不出意外的采用中央突破战术,向张田林发起了进攻。

有说天寒地冻的时候,人的战斗意志最为薄弱。

但能肯定吕布选在这个糟糕的季节开战,绝不是因为这一点。毕竟,物理学曾多次强调,力是相互的,一巴掌拍过去自己的手掌同样会疼。也就是说,在寒风凛凛的环境下,双方士兵都不好受,没有传说当中的种族优势。

要真说起来,反倒是张田林占了不少便宜。他提前让士兵们把水浇在营外的大片土地上,反复浇了好几次,上冻之后地面湿滑程度可想而知。害廖诚部队第一次发起冲锋,便搞得人仰马翻、狼狈不堪。

第一道防线的中央大营里,原本是一片肃穆、紧张的氛围,在见识到此种场景后,也难免爆发出阵阵笑声。直到徐通让人敲响战鼓,大家才回过神来,开始放箭。

古时候没有通讯设备,传递信息是个大麻烦,光靠传令兵通传远远不够。就拿一所有两千名学生的学校来说。做广播体操时的场景,大部分人都曾亲身经历,那排场已经不容小觑。更何况是在混乱的战场上,估计传令兵想找到那些不断移动的基层将领都难。

所以,为了能统一步调行动,张田林设计了一套专用的鼓声信号。类似于摩斯密码,但内容单一且容易分辨。

具体操作步骤是先在营地内架设一些木结构的鼓楼,彼此间隔开一些距离,又能遥相呼应。

等到传达主将命令时,传令兵只需要跑到鼓楼下,将信息交给鼓手即可。

比如一长三短的鼓声是放箭;三长两短的鼓声是指营中起火,工兵团需要行动起来等等。

这套方法有效提高了各部人马的协同性,从而大大增强了战斗力。

除此之外,张田林还想出了很多恶心人的点子,用来打好这场防御战。若是廖诚能早一点知晓,估计会吓出一身冷汗。

当然,目前他还不知道,所以也并不关心这些。他倒是很介意此次的冲锋,无功而返不说,还连累上百个士兵被射成了刺猬。

廖诚很生气,后果也确实很严重。这里的‘严重’不针对张田林,而是他那些悲催的部下们。

凡是提议放弃攻击敌人中央大营、转而袭击防线侧翼的将领,一律被拖出营帐,象征性的挨了五板军棍。

廖诚觉得自己吃了亏,这脸已经丢大了,再来劝说改立目标的那帮家伙,显然是在给他脸上抹粪。

这是对他自尊心的践踏,所以他通过践踏别人屁股的方式回敬。

愣头青们被打了,其他部将瞬间思路清晰,踊跃提供各种方案。什么火攻、水攻、地道战,说得头头是道,最离谱的那位,连到li阳河上游投毒都想出来了。

且不说那个时代有没有药性猛烈的大规模杀伤性毒药,即便是有,投入那么大一条江里,估计也就能浮上来几条鱼而已。

不过看在他们这么用心的份上,廖诚就当是一种宽慰了。

在经过仔细而又认真的探讨之后,最终,他们决定采用小股部队夜袭加火攻的策略。

说通俗一些,就是大晚上一群人穿上黑衣服,趁着夜黑风高、视线不佳之际,偷偷摸摸溜到敌营里去放火。

也怪廖诚事先没打探清楚敌方将领的信息。

要是真刀真枪的正面冲突,他倒有几分胜算;可好选不选,非得选在大半夜里起来干坏事,那张田林绝对是科班出身,搞不好还能得个硕士学位。

第七十一章:互相偷鸡的结果

从理论上来说,冬天气候干燥,因保暖而增添的衣物、炭火等可燃物也较其他季节更多,称得上是杀人放火的最佳时节。

事实证明,廖诚的理论知识学得不错,而张田林也同样不赖。

两人想到一块去了,都亲自带队,拿着桐油、火折子等作案物品,抄小道赶往对方营地。

而整个事件中,最可悲的地方是,所谓的隐蔽小道就那么一条,只要分得清东西南北、不走错方向,两队人马就肯定能撞上。

“前面是什么的干活?”

相遇之后,双方谨慎的站定,先发话的是一个倭国人,传闻廖诚早先干的是海盗营生,常在沿海地带活动,为此也结识并雇佣了一些‘忍者’,专干不要脸的事。

张田林曾饱受爱国主义连续剧的教育,当即用飞刀回应了对方。可惜视线太黑,没有打中说话者,倒是将旁边的人给误伤了。

好在也是个倭国的,只听他十分委屈的嚷道:“你滴,怎么会事,浅野君说话,受伤的怎么是我!”

都说倭国人注重礼节、讲礼貌,看样子是真的,受伤后不急着动手,得先问清楚对手伤害自己的理由才行。

平日里就觉得这些倭国人不正经,这回廖诚是彻底毛了,一脚揣在那个受伤的忍者屁股上,骂道:“他娘的,废什么话,还不快动手。”

在冲突爆发的时候,一般将领的做法都是嚷着让士兵先上,哪怕为此遭受白眼也乐此不疲。张田林则不同,在他看来,当好一个将军远没有一个横冲直撞的刺客来得洒脱。

“你们原地警戒,我一个人就够了。”

也不知道这句话的水分有多少,但从张田林冲锋的架势上判断,应该非常有把握。

短暂的突进,足够让他摸清对方的底牌。

“九十九个人,还有一个带头者。如此说来,派遣他们过来的将领是个偏执之人,不喜欢乱,哪怕是人数都极为讲究。”张田林还在分析的时候,已和对面为首的几个忍者发生接触。

他灵活地躲闪过突刺,将一枚飞刀插进一个忍者的喉咙,划破喉管后又迅速拔了出来。

“这几个不足为惧,真正能威胁到我的,是一把武士刀和一把弩!”

这两把武器,分别指它们的主人。一个是身高近两米,喘息平稳,面对敌人冲来也纹丝不动的武者。另一个是拿着把弩正在瞄准的女人。

他们两个,同时立在一个男人的两侧。

“擒贼先擒王,看你们脑子行不行。”张田林确立目标,没再与那帮忍者纠缠,快速往左则突围。

此时,那个手里提着弩箭的女人,也适时的找准机会,扣动了扳机。

强劲的弩箭呼啸而出,张田林发出一声惨叫,从小道旁的斜坡处滚落一段距离,躺在地上苦苦挣扎了两下,便不再动弹,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看情形应该是刺穿了心脏,不然不会死得这么快。

张田林带来的士兵们将一切看在眼里,忍不住惊呼,“主将出事了,大家快上!”

“主将?!难道他就是敌军第一道防线的指挥官?”廖诚喜出望外,大笑道,“哈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废功夫。高大山,你快下去把此人的头颅给割下来。”

他口中的高大山,就是之前受到张田林特别关注的那把‘武士刀’。他是天朝人,但这并不妨碍他习惯用倭国人造的刀。

得到命令后,他迅速下坡,朝着张田林走去。

与此同时,张田林手下的士兵也已冲了上来,跟忍者们厮打在一起,场面非常混乱。

也只有廖诚,还有心思在那个使用弩箭的女人身上揩油,狠狠地摸了一把对方屁股,邪邪的笑道:“这回你立了大功,回去以后要什么奖赏?”

“将军,希望你不要忘了答应我的事。”

闻言,廖诚又立时拉下脸来,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便无声无息的绕到了他的身后,同时,一把飞刀也抵到了他的脖子上,“原来你是将军,失敬失敬!”

听到这个声音,廖诚的身体产生了反常现象,顶着烈烈寒风,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渗汗,嘴巴哆哆嗦嗦地说道:“你……你是谁?”

“在下郭嘉账下一守备,张田林是也,刚才差点死在两位手上,特来回礼。”说完,张田林手上使劲,大有割破对方喉咙的势头,吓唬道,“还不快让你手下的那帮蠢货住手!”

正所谓人在屋檐走,哪能不低头;更别说是一把刀架在脖子上,自然要比遇到亲爹更听话。

廖诚想都没想,立时大喊:“都停手!”

可惜前面道上还在交战,哪是说停就能停的。只苦了廖诚,手腕上立时挨了一刀,又听见张田林冷哼道,“哼哼,下一刀可要从你裤裆处开始起步了!”

“都他娘的给我住手!”

这一回,廖诚可是使足了吃奶的劲,毫不夸张的说,几乎能把话喊到一里地外去。

就算在场人员不服从指挥,那也得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停下来看看,究竟哪个不上道的在别人打斗时瞎嚷嚷。

“很好,让你的人都跪下投降,我可以保证饶你们不死。”

“你确定?”

“我确定你没得选。”张田林手速飞快,都不给对方讨价还价的机会,左手举刀狠狠地钉入对方大腿。

“哇,哇!大家快投降……这家伙是疯子……快啊!”

再说下去,廖诚就快不顾场合的哭了。

他的手下们倒也听令,一个个放下武器,自觉的站成一排。至于那位女保镖,更是脸色惨白,紧张地望着张田林,恳求道:“将军切莫伤人,不然我哥哥和两个妹妹都得陪葬。”

“是吗?”想不到一场简单的偷袭,竟能令自己有机会抓获敌方主将,张田林心情大好,学着先前廖诚的口吻,笑道,“这回你射出的那支箭立了大功,要什么奖赏的话,回去后再说,哈哈哈。”

“你……”女人大抵是觉得这天下的男人里头,没好人了,不由自主的紧了紧手中弓弩,但在瞥见坡下那位武者的尸体后,也只能无奈的将弩扔掉,乖乖走过去排队。

只因她明白,被唤作高大山的武者实力不差,四、五个寻常士兵根本近不了他的身。而就是这么一位强者,居然在极短的时间内被干掉了。

即便其中包含着偷袭的成分,也足以证明张田林的心机与实力。

在这样一个高手面前,反抗根本没出路。

第七十二章:红颜风波浪接浪

偷袭事件第二天,麻烦出现。

原因是张田林的夜袭大获成功,带回来一个女俘虏以及‘一干人等’(廖诚也包含在‘一干人等’之列)。

而麻烦则出在这位女俘虏的容貌上面。

此女长得十分标致,白皙的皮肤,黑色劲装下凹凸有致的身材,再加上一头乌黑靓丽的秀发,惊为天人的五官搭配……

很多基层将领抱着怀疑的态度前去收押俘虏的帷帐外偷瞧。

他们这么做是有一定合理性的,毕竟战场上的女兵本就少之又少,能经历过战事摧残、不刮花脸、不晒成‘非洲鸡’的那就更不可能了。

直到亲眼所见,大家才一致认同‘世事无绝对’的观点。

而接下来,麻烦进一步扩大。俨然引发了破坏团结的后续事件。

就好比一个寺庙,最怕出现粥少僧多的局面一样。

没粥的时候大家一起挨饿,自然能客客气气的说出‘有了粥之后,我会分你一些’这样虚伪的话。而等到‘粥’真的来了,且不够分,那就别管虚无缥缈的文明面纱了,大家直接用丛林法则说事。

结合眼下的情况,就变成了这样——到张田林面前阐述自己没结婚的人越来越多,而且官阶一个比一个高,到最后连防线左翼的御守所千总都来了。

到了这个时候,身为战线主将的张田林是最难办的。向徐晃打小报告吧,肯定会遭人白眼,甚至还会令自己和其他将领产生间隙;不打小报告吧,劈头盖脸骂过去也不是不行,不过事后得防止自己人在背后捅刀子;再说把那女的杀了吧,又觉得人家能长这么漂亮,无缘无故香消玉损,实在可惜。

要不然怎么说‘太美也是一种错’呢?历史上的杨贵妃就是铁证,她不过就是心血管不好,需要吃几颗荔枝补补身体,就被人数落了上千年。

跟烽火戏诸侯的褒姒,以及那位恬不知耻说‘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的老太后比起来。吃颗荔枝还能叫事?

历史有时候比任何一本小说都显得更加荒诞不经,因为有历代文人墨客打着‘史学家’的旗号,对真实的历史进行主观性的篡改。

哪怕是信息流通发达的现今,也常有人说明朝皇帝不如清朝皇帝。说这话的人大抵是以为世人眼瞎,不知道‘康乾盛世’,巍巍大清还在向沙王陛下割地;而明朝的皇帝中即便有懒的、贪玩的、刚愎自用的、爱做木匠的,却唯独不见‘割地、赔款’的。

可能是因为睁眼说瞎话不用钱,所以‘史学家们’大多都很慷慨,可以把‘安史之乱’的屎盆子往一个吃荔枝的女人身上扣。

照这个说法,*****犯’是不存在的,要怪也只能怪受害人太美,受害之后不拉出去枪毙已经是很给面子了。不服?你去问杨贵妃服不服。

张田林比不得史学家,充其量不过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老百姓,小民思想浸透全身,以至于无法做出‘杀女换太平’这档子事。

可能这就是庸人自扰吧。

当天夜里,他打发走最后一个光棍,召集家臣,决议两件大事:第一,目前敌方先锋营的长官在自己手里,如何是好;第二,那个女俘虏又该如何处置。

该如何处置一个女人……在这兵荒马乱中应该算不得是事情,而且不应该被提出来,但是大家似乎对这件事情的兴致更高。最近每天死很多人,外界民不聊生,谁都无力改变大局,还是娱乐自己比较好。

第一个严肃的问题大家讨论了大概有二十分钟,讨论的结果是,明天起让廖诚变成人肉喊话机,押赴最前线,对敌方将士开展思想教育工作。

而第二个问题大家足足讨论了两个时辰,并且一向团结或者说表面上一向团结的两位家臣,差点当着张田林的面就打起来,情况很是激烈。

倒不是说两人的意见产生了分歧,恰恰相反,全是意见太过统一惹出来的祸——两人同时提议,由自己去开导那位女俘虏,早点嫁了,不要以单身的状态去祸害其他军官。

争论间,大有‘放过其他人,有事冲我来’的豪迈气概。

张田林死活没想到,平日里不沾半点‘男同胞爱好’的徐通,居然不是gay!?

最后,在这萧瑟的季节里,在这混乱的时代里,在这苦难的军营里,在这‘我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悲壮氛围中,张田林决定,“我还是先派人把她送到二小姐那关押,等战事过了,你们俩再公平竞争。要是这事继续闹下去,我估计以都司的脾性,会杀之而后快。”

想到郭嘉,徐通和钱达勇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异口同声的回应道:

“一切全听家主安排。”

“一切全听田林兄的。”

女人的风波就这样暂时压下了,不过也仅仅是暂时而已。要是张田林知道这位女俘虏的名字,估计也会对军官们的种种反常,表示理解。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其实这话只对了一半。张田林有时候回忆黄英的脸,总觉得很模糊,但要是问他对方美不美,他会毫不犹豫的回答‘美’。

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不单单是眼睛看到的,很大一部分还是出自‘想象’。

爱情可以让人的大脑产生各种各样的化学成分,来实现一种特别的满足感。热恋时,即便脸上长了一颗瘆人的媒婆痣,进入另一半的眼睛,就会像经历过滤镜处理一样,被自动忽略。

所以,分手时才有那么多人说‘你变了’,该种悲剧多是‘脑补工作’停滞所导致。毕竟,人又不是水,温度改变一些就能跟着变。

此刻的张田林完全处在热恋期,这才觉得,那女俘虏顶多只是漂亮而已。

翌日清晨,哭喊了一天的廖诚被士兵们提走,伤口在进行过简单的包扎之后,还没来得及表示感谢,便又被押到防马栅后,进行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喊话。

台词是张田林为他准备的,具体内容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全是些热爱和平的话。

事实上,廖诚也是有些骨气的,大概是觉得被人这么利用太丢脸,一开始时表现得非常不配合。

几鞭子下去才悟到‘皮肉硬不过刑具’的道理,只能乖乖就范。

出了这么大的事,吕布自然也得知了消息。他的第一反应是,怒气冲冲地拍着桌子,嚷嚷要叫人去把那个脓包廖诚给一箭射死,以解他心头之恨。

好在祭酒们着眼大局,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这才打消了他的冲动念头,开始安排另一种应对之策。

自古以来,有个非常精辟的词叫‘玩火自焚’,其大义和‘溺亡者善于泳’类似,但又有所不同。

前者是主动的,no作no袋;后者是被动的,谁游泳还是奔着作王八饲料去的?

所以说‘玩火自焚’更能体现有些人骨头过轻的特质。

廖诚就是这么一位人物,从做海盗头子开始算起,到后来被收编,本就没玩过什么计谋,偏偏就是不服气,非得亲自带队去放火。

面对这样的人,吕布气得肺都差点炸了,可又不能发作。

战场是个很奇怪的地方,有些人明明做的不对,却不能苛责,不仅不能苛责,甚至还得表扬。原因是大家都在为你玩命,在没有军令状的情况下出点错就杀头,消息传出去鬼才愿意继续在你账下真心实意的干事。

正因如此,三国演义里头诸葛亮斩马谡是必须挥泪的;又如汉武帝,面对那个多年后投降匈奴、一生只醉心于如何打败仗的李广利,生气到极点也无非是私底下写封信骂上一骂,而且内容相当简单,就一句话,‘如果你有胆撤军回来,老子剁了你’。

再比如明初时的李景隆,朱棣能成为日后的永乐帝,作为敌对势力的他,起码能占到一半的功劳。因为这位仁兄也是打败仗的小能手,但即便是这么一位专搞‘乌龙’的将军,仍然杀不得,哪怕到最后建文帝失踪了他还好好的活着。

万事万物都是有两面性的,有名将,自然也就有‘浆糊’(一塌糊涂的将军)。

这就苦了那些统帅跟皇帝,不得不一边被气得脸部抽搐甚至扭曲,一边还得绞尽脑汁去表扬‘浆糊’们那些微不足道的优点。

眼下的吕布就这么干了,他亲自赶到前锋大营,站在帅台上痛心疾首的表示:廖诚虽然不应该自作主张,在未经通报的情况下,只身前往敌军大营搞破坏活动、弃将领本职工作于不顾,但……但至少是勇敢的嘛,是吧?下不为例,谁下次还想展现自己的勇气,烦请提前知会一声,老子大可以直接把他单独扔敌营里去练胆。

越说到后来,吕布就越无法自控。幸亏几位祭酒及时上台把他请了下去,这才令脏话连篇的演讲圆满结束。

接下来就只剩一个问题,廖诚该怎么处置,他现在活得好不好不知道,但至少还活着。每天站在对面充当和平主义使者也不是办法。

长此以往,丢脸事小,动摇军心事大。

解决办法倒有两个:一是设计让张田林杀了廖诚,听起来很高明,就是前提设的比较高——张田林得是个傻子才行。

至于第二个方法嘛,就是一鼓作气攻下敌方阵地,把人给抢回来!

第七十三章:战神亦末路(上)

雪花漫天飞舞,为这纷乱的世界装添几分空灵。

营地内,吕布正提着方天画戟,练习着最基础的一些动作。

提、拉、挑、刺……这是他每天必做的功课,没人知道像他这样一位早已成名的武将,为何还要坚持反复练习此种粗陋简单的动作。

戟身在空中舞动,卷带起晶莹的霜花。随着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猛,吕布周身的气流被牵动着形成一个个迷你型的龙卷,神乎其技。

几位侍立在两侧的将领,忍不住鼓掌喝彩。

只不过吕布对此充耳不闻,眼中之所见,有一道略显模糊的身影,正在陪他一同练习。

“武之道,在于精纯,万次不够就十万、百万次的练习,直到那一点精纯足以破开世间万物之浮华。”

当吕布停下动作,一片雪花恰巧落在戟尖上,慢慢化开。他回过神来,气息依旧四平八稳,没有因刚才的剧烈运动而显出半丝急促,淡淡的问道:“李攸,你匆匆赶来,可有什么要事禀报?”

闻言,被唤作李攸的老者上前一步,看其身上的着装并不像是武官,抱拳回道:“主公,夫人传话……就在前两日,赤兔已殁。”

“它走了吗?”吕布抬头望着天,叹息道,“咳,夫人是想借此告诉我,我也老了?”

万物终有尽时,此乃天道循环。可是,当一个人背负上太多东西的时候,难免会感慨、会逃避。

“犹记得二十六年前,我单骑闯入叛贼营地,纵深五里取敌方将领首级,一战成名。多年后,帝赐赤兔,转战南北,死于方天画戟下的亡魂不计其数,奈何壮志未酬……帝星却已陨落,天下伦常尽毁。我等武人不似满腹经纶之士,但也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先帝敕封我为大汉温候,绶印一日未还,便要在这战场上继续战斗一日。回去告诉夫人,赤兔死了,战神犹在。”

闻言,李攸跪在地上老泪纵横,“主公,这不是夫人的意思,这是公主的意思。她还有一句话让我带给您,天师夜观星象,说……说……”

“说什么了?何必吞吞吐吐。”

“说紫薇帝星近日来晦暗无光,拱卫其旁的将星……也与几日前陨落了,此乃不祥之兆!”

“胡言乱语,天象本就是无稽之谈。眼下大战在即,不可造次,以免动摇军心。”

“主公!”李攸以膝代步,爬上前几步,磕头道,“您若是有什么闪失,贾太尉(贾诩)必将取您而代,届时公主又当如何自处?您当年突破重围,将她从旧都救出,多年来一直以皇室礼节待她,众人皆知,您待她比自己女儿还好。那么这一次,不看在严夫人的情分上,也还请看在公主的面子上,撤军吧。”

“住口!”吕布声色俱厉的吼道,“来人!把李攸撵出大营!”

“主公?”侍卫们有些不知所措,但最终还是拗不过那份威严,一左一右将人架了出去。

在场的其他将领一个个都是神色黯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只有吕布不把刚才的小插曲放在心上,激励道:“你们之中有跟我一路走来的老人,可还记得当年反贼联军以数十万之众,将我等五千将士包围在‘h下’?我等立誓同生共死,现如今文远(张辽)尸骨未寒,还被对方羞辱,该当如何?!”

“郭嘉此廖必诛!”

“主公,我等定然与您共进退!”

“好!既然如此,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各位,我军攻打y陵的部队已传回消息,郭嘉就在li阳附近的某处大营里躲着!明日,我将亲率大军攻破敌军防线,各位务必要将这个病秧子给生擒,待文远入土之日拿来血祭!”

“主公威武!”

“战神不灭!战神不灭!”

“战神……”

众将的齐呼声中,吕布高举方天画戟,尽展一代战神雄姿!

可惜,人强却始终强不过岁月,命硬也终究硬不过命运。

对一个年近半百的武将来说,不管再如何努力,都无法逃避英雄迟暮的现实。

翌日清晨,当廖诚一如往常,在士卒押解下,开始站在防马栅后面搞和平主义演讲的时候。一支通体乌黑的箭也不知是从哪儿射来的,竟不偏不倚的将一个士卒给干掉了。接着是第二支箭,又有人应声倒下,开始在地上痛苦的挣扎。

能有如此的臂力和精准度,廖诚当即猜到是谁来了。撕下和平使者的面具,几近疯癫的大声笑道:“哈哈哈哈,战神来了!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东西,还不快快投降,识相的就给老子松绑,或许还能看在觉悟快的份上,饶你们一命。”

士兵们在见识到对方如火纯青的‘变脸功’之后,没有给予松绑,倒是给了他几巴掌,也算是没辜负那一番口水。

等到廖诚肿着脸被人拖下去之后,营地内也响起了隆隆鼓声。

张田林这几日来就没脱去过战甲,闻营中鼓声大作,立时冲出帐篷,爬上了一处哨楼。迎着令雪花纷乱的寒风,他那件大红色的披风却只有衣角猎猎作响。看得出很沉,全因里面挂满了飞刀。

另一方面,吕布也正骑在马上远眺,将敌方营地内的情景逐一扫过。直到视线落在张田林身上的那一刻,他的眼睛稍稍睁大了些,“哦?居然没死!”

不仅没死,这一回,张田林还准备了一份厚礼。

在狙击步枪还远远没有问世的时代,面对吕布的超强弓,多数将领也只有躲避、抱头鼠窜的份。

张田林自觉在弓箭方面的造诣是无论如何赶不上对方了,但说起投掷型的武器,他却有着深厚的功底。

标枪质重,再加上登高投射,大大增强了其攻击距离与威力。

“啊!”狂吼声中,张田林将所有气力集中到神展开的手臂与腰上,仰过身去,再把脚重重踩回楼板的同时,乌黑的铁抢就如同炮弹一般,呼啸而出,目标直指威风凛凛的战神。

至于吕布,见到这种情况也是大吃一惊。幸亏提前捕捉到了张田林的身影,如若不然,倒极有可能在这次远程打击中负伤。

由于铁枪的飞驰速度太快太猛,吕布凭借这多年征战得来的经验,没有试着去格挡,而是用拽住缰绳的手猛然一提,让战马仰立起来。

嘶鸣声中,铁枪落空,直直钉入覆盖着坚冰的地面。

虽然第一次投射以失败告终,但至少证明自己的远程打击能力已可与对方匹敌。再加上张田林本就比较兴奋,一时没把持住,大声吼道:“战神!老子又来讨教了!”

虽然听不清他在那喊什么,但刚刚稳住战马情绪的吕布却依然朝他张开双臂,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当作回应。

战场是个古怪的地方,两位武将互相算计着要对方的命,心中却无半点恨意。

或许这便是纯粹,以至于吕布还能扬起嘴角发笑:“哼哼,狂妄之徒,不过年轻还真是个好东西呐,就让我来看看,上回死里逃生的你能有多少长进吧。”

第七十四章:战神亦末路(中)

战端一开,张田林就把这些天准备的杀手锏一股脑地甩了出来。

投石车是很早前便有的武器,射程远、威力不俗,一般用于攻城作战,缺点是填装速度过于缓慢。

经过张田林的改良,投石车被大大缩小,功能也不再是‘搬起石块砸人家的墙’。

战士们听从鼓令调度,拆下几个帷帐的布条,令小型投石车正式亮相。

它们都是由极具韧性的青毛竹制成,射程不远,但把质量不是很重的东西抛出近两百米还是能做到的。

除此之外,将竹排压下的装置增加了滑轮,倒是给士兵们省了不少力气。

敌军已经开始冲锋,此次由吕布坐镇,他底下的士兵仿佛一个个打了鸡血,浑不怕死。顶着箭雨慢慢逼近到防马栅不远处,跟在盾牌兵后头的士兵抛出一个个‘翻墙钩’,一旦勾住防马栅上的横木,就五六个人甚至十几个人为一组,奋力的拉。

若是期间有人被弓箭给射死了,另一个当即补上,大有‘不把防马栅拉倒不罢休’的气势。

由于大雪天气已经持续两日,原本结冻的地面被厚厚的雪堆所覆盖,虽说不再打滑,但脚下的抓力仍然不大,想把防马栅拉倒并不是件很容易的事。

为了掩护上千个士兵在第一线干体力活,吕布军中的弓箭手们也都有序的行动起来,他们瞄准敌营射出箭矢最密集的地方,打算进行反压制。

看清形势后,张田林在哨楼上举起了令旗,很快,鼓楼的鼓声便开始发生变化。营中的士兵按照鼓声提示进行移动,以此躲避即将到来的漫天箭雨。

而后不多久,令旗再度变化,早已准备妥当的投石车终于开始工作。投射出一个个陶罐子和酒坛子,各种形制的都有。

不明就里的人在远处看到此种场景,定会以为是丐帮在搞什么庆祝活动,高兴得连吃饭的家伙都仍上天了。

远看是这样,可如果是近距离亲身体验,那就不好玩咯。

几百个坛子、罐子在头顶上呼啸而过,指不定砸到哪里,让人觉得头皮痒痒的,十分难受。

而且更可恶的是,那些罐子里也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有的奇臭无比;有的则飘着股浓浓的酒香;还有的滑溜溜的,闻着像桐油。

“打仗也不带这么恶心人的!”

这是吕布账下众多将士的心声,估计在他们内心深处已经将张田林咒骂了不知多少遍。

偏偏就是不见飞出来的罐子减少,似乎是玩上瘾了还?

吕布也险些被一个粪坛子砸中,皱着眉头望去,总算是看出来了——张田林这小子所举的令旗大有文章,应该是一种类似于暗号的传令方式,再通过鼓声传达给各队士兵。

心念至此,吕布当即抽出一支黑铁箭,搭在弓上,稍作瞄准之后便射了出去。

他这么做多半是无用功。

因为张田林也不弱,更何况还时刻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只见这位年轻的敌方主将当即举盾格挡,在金属撞击所产生的脆响散去之后,还颇有些调皮的伸出大拇指,朝下比划了一阵,算是在嘲讽。

事实上,张田林一直待在哨楼上是有目的性的,连同一开始射出标枪也是在为这个目的服务。

战神的武力值之高,绝不是靠一支‘标枪’就能搞定的,这个道理他明白。但即便无法置对方于死地,也能顺利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他的算盘打得很精——双方兵力相差太大,三千人抵挡几万人,又无坚硬的城墙可守。再加上对方主将神勇无敌,连半点斩首的希望都没有。

这样子的战斗,不输就真没天理了。

所以张田林必须做一件事,那就是尽量吸引吕布的注意力,让他没办法进行现场指挥。而自己则可以通过令旗传达命令,一增一减,以此拉回一些优势。

然而,一心二用也令张田林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就在他刚才举盾格挡的时候,视线短暂的阻隔已让吕布钻得空隙,给身边的人下了一个命令。

此时此刻,两三辆斜立着、朝天架起的弩车,已经开始调准角度,慢慢对准了他!

而就在张田林用大拇指进行无声的嘲讽过后,正打算重新盯紧吕布,灾难也在这个时候降临——几支比长枪还要粗上许多的‘攻城弩箭’从不同方位,呼啸而至。

这种‘攻城弩箭’本来只负责打击敌方城墙上的防御工事。现在拿来射人,大有杀鸡用牛刀的意味。

只不过吕布可不会为几支弩箭感到心疼,倒是那只被当成目标的‘鸡’,就真心惨了。

张田林险险避过第一支箭,代价是左手被活生生刮去了一块肉。连看一眼伤口的时间都没有,第二支箭接踵而来,他虽以铁盾抵挡,但‘攻城弩箭’带来的巨大冲击力,还是将他连人带盾,撞下了哨楼。

看着他摔下高高耸立的哨楼,吕布叹了一口,将视线重新移回到战场,只要防马栅被拉开一道口子,他就会带领骑兵冲锋,一如以往,侵略如火。

另一方面,张田林的营地上则引发了不小的骚动。徐通急冲冲的跑到哨楼下,扶起昏死过去的张田林,用手指伸到对方鼻孔下方试探了一下,这才松了一口气。接着朝刚刚赶来的钱达勇喊道,“主将还活着,不过伤势不轻,快骑马送他离开。”

其实这句话是有些多余的,一个人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还带着这么大一块铁制的盾牌,增强了加速度,不死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伤势怎么可能会不重?

钱达勇点了点头,可当他扶住张田林的时候,又忍不住问道:“徐通,若是我带主将走了,咱们营地怎么办?”

“万事有我。”说完,徐通便朝着在场的将士喊道,“主将受伤的消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接下来,我就是这里的最高军官,你们听我调令。”

“是!”

在得到回应后,徐通又急急忙忙把张田林的头盔和披风卸下,穿戴到自己身上。

钱达勇明白他这么做的意思,不再多说什么,命令从大泽乡带来的嫡系士兵,去抬担架。把张田林安置妥当后,他又把自己的斗篷盖到上面,以掩人耳目。

与此同时,前方传令兵也赶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汇报战况,“报……报告主……主将呢?”

“有事快说,我自会禀报!”徐通大声呵斥着,好让对方不要左顾右盼。

“是!报告,虽……虽然我们弓箭营已经尽力了,敌方也死伤不……不少。可咱们大营东侧的防马栅还……还是被拉开了不少口子。现……现在长枪队已和第一波冲进来的敌人展开了肉搏。”

“好,击鼓,火攻!把敌人后援切断,再将进犯之敌包饺子全歼!”

徐通口中的火攻要从之前那些用投石车投掷出的瓦罐、酒坛说起。里面是装了恶心人的粪便不错,但大多数都是桐油和张田林连日命人蒸馏出来的高纯度酒精。

五道沉闷而又匀称的鼓声响起,投石车部队开始更换投掷物,将一个个塞满炭火的罐子,以十个为一组,捆绑完毕,齐齐投射出去。

第七十五章:战神亦末路(下)

火攻是张田林和几位家臣早前商量好的计策。

看上去无非是放火的把戏,但实际上的操作难度却很高。

第一个问题是得找到大量可燃物,柴火稻草倒是简单易得,可惜不适用于野地作战,顶多烧个房子、火化尸体之类的能用。

真想在空旷的战场上燃起熊熊大火,那就必须入手数目巨大的油和酒精。这一点非常考验一个武将与当地商人之间的关系。

没有实力雄厚的商人支持,任凭将军本事再大,也弄不来如此多的化学物品。

为了能顺利完成火攻的准备,张田林用守备的身份,写了许多份《军功状》,凡是在战争期间提供军需物资的商人,日后可得到他领地上的优先经营权,遇到危险还可以提供武力庇护。

‘大饼’画完了,可张田林毕竟不是马良,手中也没有画什么来什么的神笔。所以还得借用钱达勇家的便利,向关系不错的商家发布消息。

整个过程跟现实世界拉风投是一样的。

好在他最终做到了,其中也不乏郭嘉破格提拔的功劳,就目前的发展势头来分析,这位年轻将领绝对是一支难得一见的潜力股。

商人们出手了,而后才有上万罐酒精和桐油,被投石车给抛出去的场面。

搞得战场地面上、敌军士兵的身上都是这些玩意儿。

此刻再被飞来的炭火一引,瞬间火光冲天!

看着营地外燃起的熊熊大火,再听着那纷乱而又凄厉的惨叫声。徐通喜出望外,朝身边的士兵下命令道:“敌军后方部队已经大乱,是时候全歼进犯的先头部队了,你们跟我一起上!”

正如他所说,战事发生了逆转。

袭击营地东侧的吕布军在拆毁防马栅后,迟迟不见己方骑兵到来。反而是看到敌方主将(徐通)带着第二批士兵投入了战场。

鲜血染红皑皑白雪,熊熊大火映射天际。

远处山头上,郭嘉看着南方窜起的火光,缓缓闭起眼睛,两行眼泪不经意间划落,什么话也没说。

一旁的徐晃急忙提醒道:“都司,第一道防线的将士们已经做得很好了,下令支援,轮换防线吧。”

“咳咳咳,不,这一战若不败,吕布定然不会孤军深入。不过,该败的必须败得真实,该降的也必须降得真切。”

“什么?!”徐晃震愣愣地看着对方,几乎是用质问的口吻说道,“都司,难道您的意思是,要张守备他们死守到战败身亡为止?!”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希望乌鲤子和你的侄儿,能在这场必输的战斗中活下来吧。”

闻言,徐晃原先抱着拳的手臂,瘫软般的落下,眼中充斥着疑惑和哀伤。

郭嘉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在那副日渐消瘦的身躯之中,似乎尽是冷酷无情,别无他物。

那句所谓‘败得真实’,轻飘飘的,却断送了几千忠勇将士的性命。

谁都不会想到,一个刚刚被破格提拔的将领,转瞬之间便会沦为弃子。徐晃没能想到,士兵们就更不可能这般设想。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导致张田林手下的士兵们直到此刻还在鼓起勇气搏杀,他们坚信,主将是受都司看重之人,只需要顶过第一波压力,援军会来、支援会来。

可惜直到永远闭上眼睛那一刻,他们都不可能看到身后如潮水般涌来的援军了。

也只有这样,这个谎言才会真实——吕布才会觉得敌方是真正的溃败,而不是诱敌深入。

当徐通砍杀闯进防马栅的最后一个敌方士兵,正嚷嚷着让盾牌兵把缺口堵上,一道身影骑在马上,一跃而起,如神兵天降般冲入了营地,紧接着便听到一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话,“大汉温候在此!尔等逆贼还不伏诛!”

这句话的真假似乎用不着分析,再怎么说,一个人骑马越过足有一米半高的盾牌就已经不多见了,更别提一划拉武器就能将好几个士兵割喉的武艺。

不少士兵开始趁乱逃窜,也有不少聚集到了徐通身旁。

“田林兄,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当初如何做到跟这样的怪物对抗的,我……我……失态了!”徐通心中五味陈杂,惭愧、无奈、恐惧,一股脑儿涌上心头。

他不是不想组织士兵进行反抗,只是害怕自己一喊,便会引起吕布的注意。

汗水不断从额头渗出,提着砍刀的手也不住的颤抖,“徐通,你他娘倒是像个男人一样战斗啊!”

愤恨的打了自己一巴掌,徐通最终做出了选择,跟当初的张田林一样,讲出了这辈子唯一一句连自己都不信的谎话,也是最后一句,“大家不要怕,他不是吕布,他是假的!”

然而,事实证明这句话是多余的,也是祸从口出的典范。直接引得吕布怒目而视,并策马朝他冲了过来,“无知小儿勇气可嘉,报上姓名,留你全尸!”

“老子张守备旗下,徐通是也!”

等到豁出去了,也就全豁尽了。徐通再无顾虑,全神贯注的盯着那把方天画戟,正觉得对方的攻击其实很普通,能用砍刀挡下,可一挡之下才发现那力道可谓千钧。不仅砍刀脱手飞了,连人也被击退并翻滚出好几圈。

当他甩了甩晕乎乎的脑袋,再爬起身时,吕布已砍杀几个护着他的士兵,来到了近前。

“徐通,我记下了。”

连同这句话一起过来的,还有那一点寒芒。

第一道防线失守的消息很快便传到第二道防线,许多将领都在数落张田林不行,是郭嘉看走了眼,既造车又放火的搞了一大套,结果呢?结果却在三个时辰内崩盘。

而当他们讨论到自己该如何抵抗时,大家都是一筹莫展,直到前方来报,吕布军已经开始排兵布阵,打算攻击防马栅,将领们才抱着自己的算盘散会。

他们之中的很多人其实并不怎么担心吕布打过来,因为早前已经写书信递交过去,表达了自己其实仰慕战神已久的心情。曹操和郭嘉?他俩算那根葱,之所以要在他们帐下干事,也不过是权宜之计。

不说其他人,防线主将第一个撤走防马栅,主动投诚。

当然也有些对曹营忠心耿耿的人,不是被害就是撤往第三道防线所在的大本营。

如此算来,郭嘉的计策应该是大大的失误,若是当初派援军防御第一道防线,也不至于造成现如今的大崩盘。

吕布也很是疑惑,直到第二道防线主将王鑫来到他马前哭诉,说郭嘉这个病秧子甩下部队跑了,如此不仁不义,也就怪不得他不忠不孝了。

除了鼻涕眼泪是假的,他所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因为‘郭嘉因病先撤’这条消息是郭嘉本人发布的,如假包换、童叟无欺。

第七十六章:诚实的谎言

在刚刚占领的第二道防线上重整军队。

到了这个时候,吕布才发现自己小瞧了下落不明的张田林。

虽说是打攻坚战、死伤在所难免,可面对三千多守军,己方部队居然死了两千多人,因受伤而无法继续战斗的人员更是多达上万之众。

其中大部分是烧伤,令人头痛不已。

因为若是被其它兵器所伤,很可能血流着流着就死了。而烧伤呢?最会折磨人,一时半会死不了,得分派人手照顾。

眼瞅着就可以攻打敌方大本营了,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不得不停下来修整。再从降将王鑫口中得知郭嘉欲借口身体不适逃跑!

吕布简直气得喘不过气来,几个急着为张辽报仇的将领也主动请缨,说是让步军留下修整,他们愿率轻骑出击,誓杀郭嘉。

犹豫不决间,探子回报,敌军大本营出现了不小的骚乱,正有一股接一股的逃兵从营地内出逃。

是时候了,种种迹象表明郭嘉开始学壁虎那样,自断其尾。同时也再一次证明:第一道防线上的那一战,已将敌方士气彻底耗尽,按照以往的战斗分析,接下来,将会是一场单方面的虐杀战。

“刘鹏!”吕布终于下定了决心,“你率本部人马留守此处,投降士卒的武器装备可有收缴妥当?”

“禀告主公,都收缴了。他们主将也已被囚禁,此处掀不起风浪。”

“嗯,看样子他们也是真投降。”吕布点了点头,随即向其他将领下令,“各位,趁着敌军人心涣散,随我率轻骑攻陷他们的大本营,活捉郭嘉!”

“领命!”

在即将上马的时候,吕布的坐骑‘烈鹰’也不知怎么搞的,甩头甩脑不说,还发出一阵阵嘶鸣,连三四个士兵一起牵制都压不下来。

也只有吕布走过去轻拍了拍它的脖子,这才稳住情绪。

它是赤兔的后代,经历过大大小小不少的战事,像这样闹腾的,应该是第一次。

但一切都太真实了,张田林所部的奋力抵抗,以及第二道防线的投降。如果说这些都是诱敌之计,搁谁都不信。

一个谋士(郭嘉)爱演也就算了,难不成全体将士都会跟着他演?

再退一万步来说,即便真是诱敌之计,难道就不怕引来的不是待宰羔羊,而是一头猛虎?吕布最终还是上了马,他坚信这世上谁都挡不住手中的方天画戟。

直到一个时辰后,郭嘉大本营方向,响起了密集的枪声,如同春节时的鞭炮,连绵不绝,经久不息!

这是一首悲歌,唱响了一代战神的落幕;同时也是一道钟声,敲醒了新世代的猛虎。

张田林被枪声惊扰,总算醒了过来。当他睁开眼睛时,已身处一道山坡之上,钱达勇跟几个士兵正在一旁休息,见主将醒来,高兴的嚷道:“家主,你总算醒了!”

“人呢?”

“什么人?”

“传令兵,鼓手,其他将士们呢?”

钱达勇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连眼神都显黯淡,“我们的防线没了,士兵也没了……”

“徐通呢?他怎么没跟我们一起?”

“我不知道,他这么聪明,一定会没事。这里还有一封书信,是临走时,他要我交给你的。”

张田林身上的痛觉仿佛顿时烟消云散,赶忙抢过书信来看。居然出自郭嘉的手笔,署名处还加盖了印章。

大致内容是:这一战,第一道防线不会得到支援,但必须坚持到最后一兵一卒为止。另外,也务必要找机会把主将张田林给救出来,这个任务就落到了最恪守规矩的徐通身上。

他不是个爱撒谎的人,可就是这种人,撒起谎来才不容易被人戳破。

他的舅舅徐晃不知道这件事,张田林不知道这件事,连同吃同住的钱达勇都不知道。

徐通对所有人都做了隐瞒,只为向全营将士撒一个弥天大谎。

什么‘援军会来的’,‘我们只要再坚持一下就可以撤退’这类话统统都是假话。

“特么的骗子!”张田林把信撕了个稀巴烂,冲着钱达勇骂道,“他人究竟去哪了?不敢来见我跑了?”

“不……不是的。”钱达勇不置可否地回道,“我们离开的时候,他穿了你的披风,还在指挥战斗。”

“什么?!”

张田林只觉耳边嗡嗡作响,吃力的站起身,走过去推开一个士兵后跨上了马背。

“家主你这是要做什么?”钱达勇急忙赶过去牵住缰绳,哭丧着脸道,“你可是主将,我们都指着你活,要是你现在回营地送死,那你让其他人怎么办?”

“说的好,既然你也知道我是主将,那就快松手,连家臣都保护不了、临战逃脱,将来还有什么脸面带兵打仗?人活了,心却死了,还有何意义?”

一连串的问题,钱达勇答不了,只得鼓起勇气咬牙道:“家主能这么想,那我钱达勇也敢豁出去,让我跟你一同回去。”

“你?”张田林向士兵们招了招手,“把这小子给我绑了,免得他来拖我的后腿。今日我若回不来,你们就回大泽乡,把此事告知杂碎兄,他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既然是主将的意思,士兵们也不好违抗,任凭钱达勇使出那几下三脚猫的功夫也无济于事,当即被捆了个结实。

交代完事情,张田林也就没再多作停留,掉头往第一道防线大营飞驰而去。

“徐通!你最好给我活着,那我也不与你计较。就当我隐瞒可以复活的事,你隐瞒郭嘉的私信,大家扯平。可特么你要是死了,我就成了彻彻底底的大骗子!把兄弟的命也给坑害了!”

事实上,张田林的伤势也不轻,但这会儿又不能自杀,万一复活的时间太过长久,那一切就都晚了。

第一道防线的营地内,吕布的一个军团正留在那里清理战场。名为清理,实际是为了收缴战利品,幸运的话士兵们还能找到点容易夹带的小物件,充当外快。

当然,贵重的东西一般都在将领身上,所以那些穿着光鲜铠甲的人,总是会被最先找出来扒光。

徐通的尸体也不例外,几个士兵刚搜刮完,打算将尸体就这么赤条条的扔在雪地上了事。

可就在此时,营帐外却引发了不小的骚动,大家都赶过去看热闹

只见有个男人只身来到营前,长发在风中凌乱、看不清脸庞,倒是穿着件靓丽的金色铠甲,十分惹眼。

“你是哪个营的?知道规矩吗?铠甲和马匹不得私藏!”一个带头的小队长迎着那男子走了上去,仗着身后跟了十几个士兵,一副大摇大摆的模样,只差没横着走了。

至于那男子的回答,可能是精神错乱了,更像是在胡言乱语,“我来找我的部下。”

第七十七章:两强相遇(加更)

世代更替就是这么奇妙,一批走了,下一批来,从来如此。

张田林做了一件事,和当年的吕布十分相似——只身独闯敌方大营。

同样是不理智的行为,真要说有什么不同:一个是刺客,为兄弟而来;一个是武将,追随荣耀而去。

当士兵们看到自己小队长被麻利地拧断脖子,都站在原地呆若木鸡。倒不是说有多害怕,只是想不通对方只有一个人,怎敢率先动手?

这个问题连张田林本人都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在看到这些士兵的第一眼,心中就仿似被火煎烤。

“他娘的,找死!”喊话的士兵拔刀冲了过去,结果成了‘运输大队长’,被对方夺走刀后,连命也丢了。

“杀人手法也太特么利索了吧?”

这是在场大多数士兵的想法,好在‘人多好办事’的思想仍是主流。

在彼此交换过眼神后,十几个士兵一拥而上。

可惜张田林并不想跟他们纠缠,撒开腿便往一个怀抱着披风的人冲去。

面对一个疯子、放任别人不管、偏偏朝自己冲来,是个人都会害怕,而只要大脑稍作迟疑,小命也就没了。

夺回披风后,张田林将之抖开,里面的飞刀都还在,无非很多已被鲜血染红。

“咳!”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将披风挂回到身上。自此,无人再可以靠近这位疯子的十步范围。

整个打斗过程中,几乎没人看得清他是何时抽出飞刀的,每一次翻滚、每一次退避,刚射出去的飞刀就好似又立马回到了手中。

直到挂在披风两侧的飞刀用得差不多,这块鲜红色的布能再度迎风飘扬时,士兵们这才惊讶的发现:原先四、五十号弟兄,眼下还能站着的已不到十人。

有人开始逃跑,接着就是大家争先恐后地跑,时不时还出现互相拉扯推搡的情况,可能是担心自己落在最后头,会成为那疯子的活靶子。

没再理会那些被飞刀射中要害,但仍没断气,还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士兵,张田林径直朝着大营走去。

不多时,落荒而逃的几个士兵便来到一处营帐,向他们的长官求助,将张田林的事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

心想着那疯子有难了,谁知长官却对此事聪耳不闻,只顾着给营帐中翻找出来的银两进行打包。末了,又不发一语的走出帐篷,跨上战马绝尘而去。

整个过程十分利索,瞧的士兵们面面相觑。大抵今天是‘七月半’,妖魔鬼怪横行,导致营外来了个疯子,而营内也多了个疯子——处处见鬼!

可等到他们像愣头青一样,疑惑地走出帐篷后,就立时明白到:刚才的想法其实是错误的,因为营内不止一个人疯了,凡是说得上名字的将领以及那些大腹便便的祭酒们都疯了,正背着大包小包进行‘跑路’。

这倒省去了张田林不少力气,寻找徐通的过程中没再遭到阻截,偶尔撞上几个士兵,对方也只是匆匆而过,没有半点停留。

“看样子,战神的传说……破了。”找到徐通的尸体时,张田林觉得鼻子很酸,眼角也渐渐湿润。他慌慌张张地脱下披风盖在对方身上,数落道,“到头来你还是这么固执、死板……难道就不知道自己还很年轻吗?前几天还以为你开窍了,说要和达勇公平竞争,看谁能打动那个女俘虏的芳心……现在却死在了这里……算了算了,其实我想说的是,好兄弟,你很勇敢,比我们任何一个都要勇敢!”

回答他的,只有一阵阵刺骨的寒风。

另一方面,吕布败了,败得很彻底,但却没死。在几位将领的陪同下,他逃回第二道防线,组织余部和投降的人进行最后一搏,但也仅是抵御徐晃跟赵云的追击而已。

五千精锐轻骑,转眼间覆没,此等血腥而又震撼的场面,已将战神的那份骄傲给彻底击碎了。

“回家吧,我想再回去看她们一眼。”在这个最危难的时刻,吕布没有下达任何有关战事的命令,倒是说出了一个埋在心里的愿望。随后,他带着几位亲信将领率先离开了防线。

很多士兵都还不知道自己的主公已经撤退,在他们看来,往日冲锋陷阵总是走在第一位的战神,不可能会抛下士卒逃跑。

然而他们都错了,吕布确确实实走了,只是在到达第三道防线的时候,他又止住了脚步。

因为有人拦住了他的去路,一个跟他一样,内心挫败感十足的人。

在用一根短枪射杀吕布身旁的副将后,张田林批头散发的从帐篷旁走了出来,站在大营正中间的道路上。

他身上背了十几根短枪,腰带上又挂满了飞刀,身上的盔甲已不知去向,其形象和丐帮帮主不妨多让。但面对着这个家伙,谁都笑不出来。

“主公你先走,这家伙由我们来对付。”

“不,你们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他这是在向我发起挑战,若不然刚才那一枪大可以偷袭我。”吕布打起精神下马,苦笑道,“哼哼,看样子我今天是无论如何也回不去了。”

“主公!”

“别说了,你们一定要活着回去。告诉公主,我,大汉温候吕布已经尽力了。奈何天道如此,绶印就此交回。”

“主公!你不走,我们也不走!”

“这是我最后的命令了,回去吧。顺便也告诉夫人,就说……就说烈鹰死了……他丈夫也是,不过他丈夫在临死的时候,总算找到了一个好对手,不枉此生。哦,还有贾诩,告诉那个大忽悠,莫忘皇恩。”

说完,吕布朝着张田林缓缓走去,任凭副将们如何哭喊,都不再理会。

等到两个狼狈不堪的男人近到十步距离,张田林率先开口道,“看样子战神受伤不轻,我本不该乘人之危,可奈何造化弄人,我心爱之人的父亲和一个好兄弟的命都被你夺走,不杀你,我心中的苦无法宣泄。”

“报上他们的姓名,看看我是否有印象。”

“徐通,黄忠。”

“都是勇士,值得钦佩。”

“多谢,不知道刚才你有没有交代完遗言,没有的话,我还可以等。”

“大可不必,我的时间已然不多,若就此死在无名小卒手上,对我来说是莫大的耻辱。倒不如将战神的名号送给你,至少我知道你叫张田林,在我眼皮子底下存活了两次的男人,十分难得,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命拿。”

“对!战神不该死在无名小卒手上!”说完,张田林又指了指道路右侧的一处帐篷,那里,重新穿戴好盔甲的徐通正安安静静地坐着,“我的好兄弟为我见证,生死无憾,更何况我不会死。”

“好,那就再等我一刻。”

开打前,吕布卸下了自己的盔甲,简直触目惊心——他的身上起码有六处血窟窿,看得出是火绳枪的杰作。

背着这样的伤势,能支撑到现在的人可能找不出第二个,而他却还能不以为意的笑笑,“哼,这种武器让人无从抵挡,而最令我头痛的是,都不知道杀我的究竟是谁。”

“战神不必苦恼,就由我来送你上路吧!”

“正合我意,来!”

(ps:加更章貌似发的迟了一点,都凌晨了,不知道算不算)

第七十八章:是男人就一站到底

两人静立片刻,待一阵寒风夹杂着雪花扫过,正是迷人眼的那一刻,张田林双手同时抽出腰间的飞刀,率先出手。

他一面往前冲,一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复着抽刀投射的动作。十几步距离,足足飞出去二十几把飞刀,动作之快令人咋舌。

待在一旁观战的吕布军将领们这才明白,为什么刚才自己的主公说‘你们不是他的对手’。扪心自问,在那么密集的飞刀打击下,即便能避开致命要害保全性命,但也至少得去掉半条命。

然而吕布的动作更快,方天画戟在他手中好似有生命,旋转中不仅一一击落飞刀,在张田林冲到两米的距离时竟能马上止住转势,猛然间转化为突刺。力量之大,牵动着戟身周边的雪瓣一同朝目标仆去。

这种简单的突刺看着平凡无奇,但其中所蕴含的爆发力却如暗流,将会在接触对方的身体或武器时,完全爆发出来,置人于死地。

初次见面时,张田林便已见识过对方的身手,朴实无华又霸道无比,可谓是记忆犹新。所以他没有试着去格挡,甚至连这样的念头都没有。直接仰过身体,膝盖落到雪地上靠着之前的冲力滑行。同时又拔出捆在背上的其中两支短枪,朝着对方下盘刺去。

方天画戟这种长兵器的攻击范围,在半径一米半到两米之间,要是能活着突入这个范围,短枪的优势将会更大。

张田林的判断十分正确,当然也仅仅只是‘正确’,不一定管用。

毕竟对手是吕布,在有方天画戟的情况下是战神,在没有方天画戟的情况下也依然改变不了其战神的本质。

眼看着张田林就要得手,用短枪刺穿对方的小腿。谁想,在这个千钧一发的时刻,吕布扭身下伏,用他那布满老茧、如铁钳般的左手,瞬息间精准无误地抓住对方手腕,然后是狂猛的一提、一带,居然将对手整个人提起,像甩链球一样抛向空中。

震惊的同时,张田林俨然成了奥运会上的体操运动员,在空中翻滚腾挪几圈卸去劲力后稳稳地落回地面。

他伏在雪地上换了两口气,随后将手掌支撑地面,背部使劲、用力一拗。在发出轻微的骨头摩擦声后,把脱臼的手臂给接了回去。

“你很强,但始终胜不了我,知道为何?”吕布单手提着方天画戟,缓缓迈步向前,不急着打第二回合,倒是先问起话来。

“你是想说,我的技巧磨炼得还不够?”

“不,你对武器的驾驭以及气势都不普通,那是要在鬼门关上绕过几回的人才能有的。可惜你只懂得杀人,却不识武道。每每一击都想着要人性命,这就是你不如我的地方。”说话间,吕布嘴角渗出一丝血水。恰才的打斗已令伤势恶化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主公!”

在旁观战的几位心腹又想说些什么,却被吕布给止住了,他接着道,“我觉得你像个刺客要多过武者。”

“战神眼光独到,我确实是一个刺客,但同为杀人,我和你之间又有什么区别。”

“错了。武者追求的是自身,而刺客追求的是目标。每出一击,你便设想如何致我于死地,刀自然就钝了。我想你的本事不止于此,来吧,时间不多。”

确实,张田林还藏了一手压箱底的绝活,可惜一直就是个半成品,由于操作难度太高,平常练习时的成功率也不过十之二三。

此刻再回想起来,或许问题正如吕布所说,是因自己心念过多所致。想得多了,攻击自然就慢了。

起身后,张田林调整过呼吸,不再注视对方身上的要害。‘杀’也是一种杂念,当一个高手在重复同一个动作数十万次甚至数百万次之后,身体内的每一颗细胞,其实都已记下这个动作。

到了这个时候,再用脑子去设想如何才能命中对手,其实反倒成了出招时的累赘。

要在张田林这个实力层面上,再突破至更高的境界,就必须摒弃‘想’,全由身体自然产生的‘意’为主导——心未动,意到招至。

“呼吸平稳、静心沉气,看来你有所明白了,那就来吧!”

方天画戟猛然出击,在逼近到张田林面庞半米距离时,他终于动了起来,身体自然而然地往后急退,同时将手中的短枪射了出去,力度都不大。

这种不温不火的攻击,比相对较为刁钻的飞刀更容易格挡。

吕布只是轻轻松松的拨划方天画戟,就已将短枪挡下。

一根、两根……直到第六根、也是张田林背着的最后一支短枪,他没急着投掷,而是将左手上的五把飞刀先射了出去。

吕布大失所望,还是那三板斧?

不过这次他错了,在飞刀脱手的下一刻,张田林右手中的短枪也猛然射出,力度极大,竟产生了微微可闻的呼啸声。

零点几秒后,短枪追上了其中一把飞刀,在即将被方天画戟划拨开前令其变轨,避开了防御!

由于双方的动作太快,在场其他人并没看清其中的变故,直到吕布停下脚步,他们才发现一枚飞刀竟已刺入主公的胸口。

“一急一缓,变化莫测,有生之年还能见识到如此精湛的暗器技法,实在痛快。”说话间,吕布只觉自己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曾今无数次陪在身边练习武技的模糊身影变得越来越清晰。

终于看清了,那是另一个自己,那个在追求武道上永不止步的吕布。

“累了吗?歇会吧。”

看着眼前的‘自己’正在对自己说话,吕布笑了,露出了多年前便再没有过的笑容,“世人皆说我追求的是荣华富贵,真是可笑……若果当初我不为一口包饭走上战场,现如今,会否像你一样,已追求到武道的更高境界?”

另一个‘吕布’走到他身前,同样用手握住那杆方天画戟,答道:“我即是你,你就是我。让他们说去吧,无需自责。任凭那世间风言风语,我却始终知你从未放弃对‘武’的追求,不是吗?不然的话……战神何来?”

“他走了……”张田林静静地站了片刻,对身后还在等候的几位将领大声喊道,“你们记住了!战神没有死在无名小卒手上!杀人者,张田林!一个总有一天会成为新一代战场神话的人……带他回去吧。”

闻言,那些将领一个个都已顾不得颜面,像孩童一般抽泣起来。同时,也不忘朝背对着他们的张田林抱拳致谢,无声无息,尽显军人本色。

未亲历战场前,张田林只觉得那儿,无非是一个残酷、血腥的地方。直到此刻,他才明白,里面还充斥着无奈、惆怅以及伤感。

抱起徐通尸体离开的那一刻,吕布渐渐变冷的身躯还拄着方天画戟傲立原地,就仿佛是老一辈人,在见证新世代将星的冉冉升起。

第七十九章:什么叫胜利者

li阳大战接近尾声,吕布军损失‘过半’,曹军大获全胜。

事实上,‘过半’这个词在史书上出现的频率很高,争议也很大。

‘一百人来,四十九人回’能叫过半;‘一百人来,一人回’也叫过半。天朝文字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外国友人学不来的原因就在这里。

以此类推,曹军所谓的‘全胜’,其实也全不到哪里去。如果说这是一场买卖的话,很多曹军将领亏得可是连亲妈都认不出来了。

黄忠自不必说,命都搭上了,称得上是赢了战争,却输了自己;轮损失,张田林在曹军阵营中应该排在第二。

好不容易混到有‘地方准豪强’之称的守备,一战下来,几乎全拼完了,还欠下一屁股还不完的人情债,远比光杆司令时更惨。

同时,这场战争在收益方面,他依然能排第二位。

第一位是曹操,解决一个心腹大患,江南粮仓唾手可得,无非是时间问题。郭嘉虽然受到了逼格很高的褒奖,但亏空的身体不是用功名利禄能换回来的,算不得受益人。

所以‘二号受益人’就妥妥地挂到了张田林头上。

他杀死战神的消息已经散布出去,这是郭嘉有意为之,即便张田林在书信中再三强调:吕布虽败但不失豪杰气概,应当给予尊重。至少要在传言里头讲明白,他张田林不是战神的对手,占了不少便宜才赢了那场决斗。

至于郭嘉的回信嘛,倒也客气,表示:身为一个武将,有自尊心是一件好事;不贪图虚名,事事公正以待也不失为一种高尚的气节;但是回信的后半段才是重点,语句搭配很温婉,意思很明确——我特么办事还用你来教?

就这样,‘新一代战神’的殊荣就此落定,很快就传遍了十三个州,无一幸免。

要真说起来,‘战神’这个名号的分量很足,价值方面也远非三千个将士的性命能比。与之齐名的‘武圣’、‘兵圣’、‘谋圣’可都是些响当当的大人物,能与这些人比肩该是何等的荣耀?

乃至曾今看着吕布落单,流口水的敌对武将都有……当然,大多数皆是有这心没这胆,偶尔有几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愣头青,基本只是去给方天画戟喂血而已。

眼下‘战神’尊号易主,大家也只有在羡慕嫉妒恨的同时,继续发扬耐性,熬吧。

这种小算盘其实也有一定道理,想那吕布当年如何神勇?五十左右就撑不住了。按此计算,即便那张田林比吕布更厉害,无非也就是熬他到六十再下手。

或许他们永远也不会清醒,这个想法其实很荒谬。毕竟,年近五十的吕布照样神勇无比,若不是火绳枪对他造成了致命伤,恐怕连张田林也得熬到他八十岁才能下手。

这世间的事大抵如此,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真相早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人们想要看到他们所想的结局:上一代战神不该死在无名之辈手中,所以,杀死他的人也终将被神话。

而神话中的人物,必须具备冷血刚毅、杀伐果断、视人命如草芥、谈笑间樯橹飞灰湮灭等等一系列特质。

是这样吗?

吕布不是,他将自己的手下视为兄弟、而不是草芥。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没有所谓的冷血,倒是想起了自己愧对已久的家人。

至于他的接班人张田林?貌似也没有这种特质。尤其是眼下,表现得比一个失败者还不如……

若将显者比隐士,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将花酒比车马,彼何碌碌我何闲。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这是徐通生前最喜欢的一句歌词,为霸武年间,集歌唱家、画家、诗人于一身的唐寅所创。

张田林把这一段刻在了墓碑上。

放眼望去,大泽乡家主府邸后头的山坡上,全是坟包!

战争过去已经一个多月了,刚好是阵亡将士到了‘五七’的日子。传说中的这一天,客死他乡的亡魂将魂归故里。

村民们都赶来坟前祭奠,而张田林已经提前在那里跪了好几天,他向每一个路过的人鞠躬道歉。

如果说这是在作秀,那连家臣们都不信。真是装样子的话,要跪也就只在今天跪,哪有一跪好几天的?不洗澡不刷牙不睡觉,人都臭了。一个平日里爱干净的人,到了如此不讲究的地步,估计是动了真情。

和他一样,村民们痛失儿子不好受,白发人送黑发人就更是如此。心中难免怨恨,但古往今来,从未有一个领主向治下农民跪地道歉的。很多人都感动得老泪纵横,纷纷收敛悲伤,转而安慰张田林不必如此。

可是不管别人说什么,他都不肯起身。只因他想不明白一件事。

土地还是一样的土地、天下还是一样的天下,那未,战争为何?

若果是野蛮的侵略战争,倒也不会让人彷徨。可同族之间的纷争,去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张田林不明白,未经历那个岁月的人都不会明白。

淅淅沥沥的春雨自天际落下,融化了积雪,却化不开心结。

到了第七天的时候,一把油纸伞遮挡在了张田林的头顶。

“我不是说了嘛,这是我欠他们的,跪完了,我自然会回……”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张田林抬头看到的不是家臣,而是穿着襦裙、恬静温雅的黄英。

远处众人正躲在一颗大树后头,偷偷看着这一幕。

杂碎兄仰起嘴角笑道:“跟我斗,你始终嫰了点!”

另外几位家臣都对他扬起大拇指,表达自己的钦佩之情。倒不是说把黄英叫来处理这件事有多机智,而是按照家主(张田林)的尿性,事后肯定会找‘始作俑者’算账。他们只对杂碎兄好似具有金刚不坏之身的这份淡定,表示佩服。

另一边,思想工作也正式开始了。

“咳!”见到张田林眼下这幅邋遢模样,黄英忍不住仰头叹了一口气,等目光再次拉回到对方身上时,往日灵动的眸子已经红润,“将军可以告诉小女,为何如此?”

“你不懂,我带着他们出去时,一个个都是活蹦乱跳的。可现在呢?很多坟包只埋了他们的臂章和衣物,连尸体都没能带回来。我愧对他们,愧对他们的家人。”

“将军,战场上难免死伤,难道出发前你就没想到过这一点?”

“这些我都明白。”张田林握紧的拳头微微颤抖,强忍的泪水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哭的像个孩子,“可是我骗了他们……我根本不……不……”

‘不会死’一词无论如何都无法吐出口,大抵是被‘真主’给限制了。张田林气急败坏的用拳头锤击地面,只得跳过这一点,继续道:“他们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不在现场。或者……我足够聪明,能早点领悟到郭嘉的意思,也可以避免他们都死在那里。你知道吗?是都死了……一个不留的都死在了那里!我真是这天底下最愚蠢的人……”

黄英扔掉伞,走上前几步,将跪在地上的张田林搂进怀里,摸着他的头安慰道:“哭吧,尽情的哭吧,哭完了也就好了。这是将军必须经历的,不要觉得难为情,尽情的哭出来。其实,我的父亲(黄忠),生前也总是会独自躲在院子里哭,所以,我明白的,我明白将军也是人,也有需要痛哭一场的时候。”

第八十章:原来她才是战神

待张田林洗漱完毕,穿戴好装束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人消瘦了一圈,但眼神变得更为坚毅、散发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沉稳之气,也可以说是王八之气。

之所以要拿‘王八’来说事,只因其学名虽叫‘甲鱼’,但毕竟不是鱼,憋气时间纵然再长也总得到水面上换气,到时候就会原形毕露。

“恭喜家主升任li阳城领!”

“用将士性命换来的东西,没什么好恭喜的,大家坐吧,不知道这段日子我落下了多少事?”

钱达勇第一个站出来高兴道:“家父得知您当上城领了,高兴的不得了。特地约了几位交好的叔父们前来拜见,已等候了好几日。”

“不得了,人家一出手就是几万贯贺礼,你居然还晾着他们。虽说徐通是可惜了点……”

杂碎兄还在肆无忌惮的作补充,继徐通之后、心思较为细腻的盛庸赶紧拉了拉他的衣角,提醒道:“杂碎兄,你少说两句!”

“没事。”张田林摇了摇手,“死者已矣,咱们几个的日子总要继续下去,毕竟我们都是家人嘛。”

“家主能参透其中的道理再好不过。说起来,没有徐通管着,咱们几个的私房钱可就真多不下来咯,还得家主多……”说至一半,陈良顿觉自己也犯了糊涂,赶忙转移话题道,“对了,这些天前来送帖子请家主吃饭的武官也有不少。我寻思着也能大捞一笔。”

“要是往日,到这个时候徐通就该跳出来反对了。”张田林自说自话的笑了起来,“哈,我想到他在天上看着我们胡作非为,偏偏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就想笑。”

“哈,这么一想,我也突然觉得咱们好像自由了呢。”

“貌似从今天起,就没人能管得了我们了?”

几个大男人都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盛庸还能自制,可一想到自己终于可以聘请几个好厨子,一本正经的咽了一大口唾沫。

直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在会议厅里响起,“还真是一帮缺少管教的白眼狼呢,将军,我看你还是早点去我家提亲吧。我也好名正言顺的帮你立些规矩。”

笑声戛然而止,家臣们尴尬地扭头看去,黄英恰巧在两个丫头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女方主动向男方提出娶自己?对那个时代的人来说,恐怕也找不到第二个了。但之前在山坡上连肌肤之亲都有了,倒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二小姐说的是,我去y陵向都司领命后,就立马启程上你们家提亲。”张田林向对方抱拳感谢道,“以后各位的教养问题,就劳烦二小姐了。”

“将军放心,我一定会比徐通更加严格的。”

此话一出,众人脸上的神色都显得白了一些。

傍晚,张田林独自为黄英送行。马车和护卫队跟着两人行出几里地,确定家臣们都识趣的回去了。两人才蓦地笑了起来,黄英拍着张田林的肩膀,笑得喘不过起来,“你不知道,当我说要立规矩的时候,陈良的脸都白了。”

“哈哈哈,是啊,还有杂碎兄,嘴唇一直在斗。”

“还有,还有,那个盛庸,听我说到病从口入,以后家宴改素食,眼睛瞪得比牛眼睛还大,哈哈哈哈,太好玩了。”

“我估计,现在他们已经打起来了。尤其是那个耳报神(杂碎兄),肯定要挨揍。”

两人站在原地笑了很久,身后的护卫和丫鬟们面面相觑,莫不是这两个人的心智已返老还童?都多大的人了,居然还搞恶作剧?真是匹配的一对。

“将军,不说了,我笑得肚子疼。这就告辞回去了。”

扶黄英上马车的时候,张田林忍不住问道:“二小姐,我……我有个问题。”

“将军不是想开了吗?何故说话又变得吞吞吐吐?”

“很谢谢你这次过来看我,但我还是想问,除了来感谢我替黄老将军报仇,还有别的什么吗?比如说感情方面的?”

“唔~”黄英装出一副思考的模样,最后摇了摇头,“没有了,一报还一报嘛。”

“哦,那没事了,谢谢你。”张田林满脸失落的朝护卫们挥了挥手,“走吧,一路上务必保护好二小姐。”

“将军放心,我等都跟随黄老将军多年,定然会护得小姐周全。”骑在马上的护卫们纷纷向张田林抱拳答礼。

随着马车渐行渐远,心中的苦涩也一点一点扩散,如同湖面上的涟漪,一圈接着一圈,到最后竟掀起了浪花,迫使上一秒还极其淡定的张田林,猛地撒开腿,满脸通红的追了上去。

“小姐,我看张城领在后面追,咱们是不是该停下问问?”走在马车旁的护卫隔着窗帘子向黄英询问道。

而二小姐的小姐脾气已经上来了,没好气地回道:“别管他,就让他追,傻头傻脑的,活该!”

“哦。”护卫倒也实诚,继续挥手让队伍前进。

可怜张田林刚饿了一段日子,此刻体力不继,两里的距离,活生生追出了大泽乡的地面才赶上。

看着他拦在队伍前面,双手撑着膝盖、弯腰喘气的模样,护卫们纳闷到了极点:这位就是新一届的‘战神’?跑上那么些路就能累成狗?

为此,他们还忍不住回头瞧了瞧,顶多行出了五公里而已嘛。

但既然被追上了,就看这位大佬想说些什么吧。

四周的环境十分安静,只有风拂过道路两旁树林时发出的‘哗哗’声。

喘够气,张田林走到马车旁,正了正衣服,撩起车帘、把脑袋探过去问道:“二小姐~呼~那个,那个我若是去提亲,你会高兴吗?哦,不对,你愿意吗?我觉得这事得两情相悦才行啊。”

回答他的,是一只被扔出来的鞋子,正中脸庞。而后就听见黄英的骂声,“你是傻缺吗?你倒是打着灯笼去找找,哪家姑娘待嫁时会出去和外男私会?更何况……更何况,拿提亲这档子事到你家家臣面前去说,虽然也好玩,但你当这仅仅是玩笑?非要我把话挑开了说,你不会自己转弯吗?”

越想越来气,黄英打算把另一只脚上的鞋子也给脱下来扔出去。

哪知道张田林笑容满面的爬上了车,当着两个丫鬟的面,帮对方穿回鞋子,高兴道:“我这就回去准备聘礼,都怪我,哈哈哈,想不到终有一日,我也能娶到老……娘子。”

“你就不能小声点?你现在可是城领,说这种话也不怕难为情!”

“是是是,我这就回去,回去准备聘礼。”

“等等,看你身子这么虚,还是坐我的马车回去吧,反正我也不赶时间。”

“那多不好意?”

“我说让你坐下就坐下,掉头回去。”

“是!”护卫应了一声,随后和一干同僚互相对视一番,憋红了脸没敢笑出声。心中感慨:论世间情为何物,不过一物降一物。

第八十一章:各方来贺

当张田林带着家臣进入y陵地界时,当地很多武官都已在十里地外开始等候了,消息之灵通可见一斑,绝不比搞情报工作的单位差。

“啊呀,张兄你总算来了,听说前几日你在养身体,害老夫我担心得彻夜未眠,要是我这把老骨头能再年轻几岁,早赶过去看你了。”

面对一个年近七十的武官称自己为‘兄’,张田林差点没滑跤摔倒,尴尬的笑道:“刘老将军(守备),客气了,小子何德何能,还劳您大老远出城迎接?”

“自家兄弟嘛,何必客气。”刘守备给身旁几个富人打扮的随行人员使了个眼神,那些人立马围了上来,手里捧着大大小小的盒子,估计都是些价值不菲的礼品。

紧接着,迎接的队伍里头就有人表达了不爽,“我说刘老将军,您都一大把年纪了,就别来挤人堆了,难免磕磕碰碰,伤到筋骨就不好了。”

“是啊,田林兄,我这边也有几个商人想拜会你,都等了好几日了。等你到li阳上任,四郡的交通咽喉可都捏在你手里了,到时候可得多多帮忙啊。”

“一定,一定。”家臣们正忙着收礼物,冷不防有人冲进人群,拉住盛庸的手道,“贤侄,贤侄,啊呀,真是一表人才呐,我家姑娘在茶话会上的时候就看中你了,走,随伯伯我去家里吃酒。”

“赵双刀!做人总该有个先来后到吧?我先来的,贤侄自然要先去我家吃酒,哪轮得到你?”

又有一批人加入了‘战团’,拉着盛庸的衣服、手不放。

直到当事人(盛庸)猛地把那些‘咸猪手’甩开,骂道:“你们认识家主吗?他刚刚已经被徐将军拉上马车走了!”

“什么?!哪个徐将军?这里可都是将军啊。”

盛庸往道路前方指了指了,“自然是徐晃,徐将军。”

“糟了,官大一级压死人啊……诶,不对,徐晃没女儿啊,还好还好。”

想到这个层面,几位认错人的武官心里淡定不少,互相抱拳表示刚才冒失了,大家和和气气的多好?

相亲队告一段落,商队可远远没有罢休的意思,即便张田林被人拉走了,留下的家臣们也一样。毕竟是近臣,肯定说得上话,搞不好很多决策还是他们给下的。

面对这么多人簇拥在一块,并热情的互相推挤着……身子骨差些的陈良差点没挨过去,无奈的躲到了马车底下。

另一边,徐晃的马车内,张田林也不好受。面对这位身份特殊的将军,徐通的事,实在难以交代。

沉寂了片刻后,还是徐晃先开口了,“我侄儿的死,你不必挂怀,我听说你在他的坟边跪了十几天?”

“那天的战斗我中途离场了,后来又捡了个大便宜。功劳都算在了我头上,实在难堪。”

“你呀,是个好兵,但不是个好将军。记住了,从今日起,千万别再做这样的事。传出去,你道别有用心的人会怎么想?就算于情于理你都对,等话传到主公耳里,就成了你的不是。要知道,给自己的士兵哭坟可是大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在建立‘私军’。所以,主公不哭,你也不能哭,心里那道坎过不去,那就躲起来干这档子事。”

“谢将军教诲。”

“慢慢来,你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这次是都司特地令我来接你入城的,他料想你的队伍会被人拦下,怎么样,被挤得够呛吧。”

“我就奇怪,怎么会有那么多人知道我要升任li阳城领?”

“因为li阳这个地方可不简单,以后你就明白了。总之大家都挣着想去那里,可最后都司力排众议,选你去。”

“既然这地方这么重要,让我一个手底下没兵的人去,合适吗?”

“兵的事你就不用担心了,这不,都司已经忙着帮你和亲了。找好老丈人,先替你协防,到时候再招募不迟。”

“和亲?!”

看着张田林一脸尴尬的样子,徐晃奇怪道,“有什么问题?”

“我已经和黄忠老将军的二女儿订婚了。”

“黄英呐,是个好姑娘,可惜都司这次好像并没有叫上他们黄家……对了,你送了聘礼没有?”

张田林摇了摇头,坦诚道:“聘礼没送,倒是把心送出去了。”

“哦~”徐晃拍着年轻人的肩膀调侃道,“那可就有你受的了,没看出来吗?都司可不看好黄家。”

“这话怎么说?”

“黄老将军为人自然没得说,可惜他与刘备、刘都司走得太近。而郭都司与刘都司向来面和心不和,连主公拿他俩都没办法。”

话说到这份上,张田林猛然间明白了一件事,震惊地追问道:“难道……li阳大战,黄老将军也是都司故意安排的弃子?”

“嘘!看破但不要说破。”

接下来的一路上,张田林心中仿似遭到了雷击,被电得外焦里嫩。按照他之前对郭嘉的了解,觉得对方绝不像是一个会拿公事来排除异己的人,难道全错了?

直到见面的那一刻,张田林还在寻思这个问题。

“乌鲤子,怎么见你魂不守舍的,这几位将军想必你都认识。咳咳咳,一方面他们来祝贺你升任li阳城领,另一方面嘛,今天刚好有个茶话会,想让你跟几位千金见个面,彼此了解一下。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寻门亲事了。”

“谢谢都司关怀,只是亲事方面,在来之前,我便有了主意。”

“哦?那好啊……咳咳咳,你倒是说说看,哪家姑娘被你看上了?”

“都司提携之恩,在下永世难忘。但听王猛将军说,您近来身体欠奉……在下实不敢拿自己的私事扰您清休。”

“不打紧,不打紧,我也正愁找不到喝酒的借口,你倒是说说,看上哪家姑娘了?”

见郭嘉兴致这么高,在场的其他将领,除了徐晃之外都纷纷附和道:“对啊张贤侄,你年少得志,现如今又斩杀吕布立下大功。连主公都来信,说不日将来此见你一面,哪家姑娘这么好福气,能得到你的倾慕?”

“哈哈哈,我看张城领是害臊了吧?”

“哈哈哈……”

在众人的笑声中,张田林硬着头皮吐出了几个字,“黄忠老将军二女儿,黄英。”

起初郭嘉还没听清,直到又问了一遍,确定这个答案后,笑容渐渐收紧,叹息道:“咳,黄老将军忠肝义胆,他女儿与你匹配,倒不失为门当户对。只可惜老将军尸骨未寒,后嗣子女不是还要守孝吗?”

第八十二章:兵书其实是有的

郭嘉说话时的口吻永远是那么的不温不火,却字字诛心。意思很明显:人家要守孝,你们不合适。

张田林当然听出了话中的意味,但想起黄英抱着自己宽慰的情景,心都化了,无所谓得罪上级。揣着明白当糊涂,抱拳行礼后回道:“都司可能忘了。主公(曹操)曾有明令,乱世之秋,武将战死沙场,其家眷可不必拘泥过去的礼节,守孝三月即可。”

这下气氛就尴尬了,除了早已知晓这两人各自心意的徐晃,还能淡定地喝酒,其他武将都震愣愣这边看看,那边瞧瞧,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直到郭嘉蓦地笑了起来,“哈哈哈,是我糊涂了,来来来,大家继续吃酒,难得今天我也落得空闲,咳咳,年轻人的事,确实该由他们自己做主才是。”

“多谢都司成全。”张田林继续装糊涂,趁着这个机会叩谢,把事给敲定。

宴至半筵,郭嘉咳嗽得越来越厉害,不得不回后院休息。而此后不多久,王猛便重新回到宴会厅,走到张田林身边,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两个人是前后脚出去的,徐晃看在眼里,忍不住笑道:“某人有难咯。”

“诶,我说徐城领,我们这群人里头,要数你跟张城领的关系最为要好。怎么?之前去接他的时候没说起相亲的事?”

想不到这帮老家伙要女婿不成,把气撒到自己身上来了,徐晃装出一脸无辜的模样耸了耸肩,“各位别误会,该说的我可全在马车里跟他说了。”

“那为何他(张田林)还当场说那番话?你让我们这些人的老脸往哪搁啊?”

“就是,咱们带着自家女儿来相亲,反倒成了热脸贴冷屁股。”

见这帮老家伙一副不肯罢休的模样,徐晃的脾气也上来了,冷笑道:“哼,各位到底是来招女婿的,还是过来拉拢新贵的?非要徐某说明白吗?”

“诶,徐城领,你这是什么意思?咱们把闺女都带来,招女婿还有假?”

“你们要这么说,那我也不客气了。他张田林当一个小小的外委把总时,怎么不见你们要招他做女婿了?现在倒好,眼瞅着主公和都司都重视他,日后有了大好前程,就都舔着脸来了,还叫什么‘贤侄’呢,也不知道害臊。”

“徐城领,你……你讲话怎么这么难听?真是有辱斯文!”

“他张田林已跟其他姑娘私定终身,你们怎么不当面数落他?反倒来怪我一个不相干的人,这就是你们说的斯文?实话告诉你们,我还有更难听的话没讲呢,想听吗?”

徐晃正在宴会厅里忙着舌战群儒,张田林则刚到后院,所面对的形势更为凶险。

要知道曹营第一谋士的脑子可是比一干老将加起来,还要难对付得多。

走进温暖的房间,郭嘉正躺在靠椅上等他,见面第一句话就直入主题,“乌鲤子,你是铁了心要娶黄英?”

“回都司,比铁还要铁。”

“咳咳,你倒是老实,那你可了解,黄英到底是怎样的姑娘?”

“温柔贤惠?巾帼不让须眉?”

“哈哈哈,亏一世孤傲的吕布都看得起你,不让别人染指他的项上人头,唯独给了你便宜。怎么到了感情的问题上,却比一只雏鸟还不如?”郭嘉招招手,示意对方坐到身旁说话,继而又道,“黄英像她爹,为人爽利,生性豁达。确实让很多年轻一辈的武官心动。可她还有一个特殊的身份,你可知道?”

“不知,我和她从认识到现在,所有交谈加起来还没都司你教育我的话多。”

“好小子,翅膀硬了胆子也大了。咳咳,还敢拐着弯数落我。”郭嘉略微摇摇头,叹息道,“咳,她可是刘备的干女儿。”

“哦,我懂了,都司你是怕我亲近刘备,那你也太见不得别人好了吧?你们两位都司同在主公账下效力,完全没必要啊。更何况,你的知遇之恩我还没报,怎么可能有了老婆就撇下你老人家呢。”

“我擦!”郭嘉难得爆粗口,一边咳嗽,一边给王猛下命令道,“咳咳咳,给我打这小子一嘴巴,清醒清醒。”

“这……”王猛面露难色,实在拗不过才过去在张田林脸上轻轻拍了一下,力度之大,估计连只蚊子都拍不死,末了,还小声埋怨道,“见不着人的时候,老说上次会不会有所误会,见着后倒好,误会更深。”

张田林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对着郭嘉抱拳道:“都司,我知道你对我特别关照。可这终身大事……说白了,我已经喜欢黄英很久了。”

“咳,罢了,感情上面的事本就轮不到我管。我只问你一个问题,若是有一天,你娘子让你谋反,你该当如何?”

“谋反?这是说笑吧……”张田林本想打马虎眼,可见对方一脸的严肃,只好摸着下巴认真的思考起来。片刻后纳闷道,“谋谁的反?”

“也不怪你。早在多年前,我便已在主公面前谏言,刘备此人留不得。金陵岂是池中物,风云际会便化龙呐。可惜主公唯独对他是深信不疑,连我这个绝后之人的话都听不进去。”

“不对呀,都司,既然主公这么明白的人都看不明白,你怎么就能确定刘备是艰险小人呢?”

虽说看过《三国演义》的张田林也明白,刘备绝对是一号牛逼哄哄的人物。可为了自己的‘性福’,只能装傻充愣。

“咳咳,若是艰险小人那倒没什么可怕的了。偏偏他是一个仁厚之人,除了性格稳重,行事滴水不漏,其它的,完全是另一个曹操。那未,一山岂容二虎?”

“都司眼力独到,我也是服气的。”

“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若果有一天,你的娘子让你助刘灭曹,你当如何?”

“我听你的。”

“咳咳咳,你的答案令人失望呐,明知我已油尽灯枯、熬不到那一天了……去吧,做你想做的事,若果将来不幸被我言中,你务必要护主公周全,便当是还了我的恩情。”

“我记下了。”

张田林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只惦记着自己的婚事。用某位伟人的口吻来说就是:我结婚之后,哪管洪水滔天?

刚舒了口气,临别前,郭嘉把一小包东西塞给了他。

走在回宴会厅的路上,打开来看,眼前豁然一亮,居然是郭嘉亲笔写的绝版兵书——《百战录》

第八十三章:曹操之大义

《百战录》是郭嘉呕心沥血之作,对上百场经典战役作了详细的记录,并注释了他本人对每个战斗各环节的理解与品评。是一本不可多得的兵法要略。

而它被送出的时间也很有意思,刚交谈完有关黄英的事,这本书就到了张田林手上。也就意味着郭嘉已经默许了这场婚事。

霸武三年五月,曹操亲赴y陵,一方面为了犒赏有功劳的新晋武将;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向扬州剩下的反抗势力表达自己定要将‘天下粮仓’收入自己囊中的决心。

对诸多外地将领而言,这可是难得的奉迎机会。所以,他们预先扩宽了道路,遇河搭桥,遇山伐林,并沿路布满兵卒。

曹公暂住的居处也都进行了镶金饰银的装修,极尽奢华之能事。

张田林很好奇,传说中的枭雄究竟是像电视剧里那样胖墩墩的,亦或和某款游戏所展现的一样,看上去精明强干?

直到驾临当日,y陵的文武百官及众多参与迎接事宜的老百姓们,早早的沿道路两侧站立。

传令兵骑着快马回来,高声呼喊:“曹公莅临此处!”

所有人跪到地上一同扣头,尤其是老百姓,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哪还敢抬头去瞧曹操真容。不知情的人还道他们面对的是一只吃人猛虎。

不过很快,跟随曹操而来的侍卫长便开始大声喊话,“所有人不必拘礼,抬起头来。”

“抬起头来!”

“都给我抬起头来!”

明明是一句为了亲民的话,偏偏在一道道往下传的时候,逐渐变了味,到后来甚至成了命令式的口吻。

听在曹操耳朵里十分的不是滋味:这帮士兵狐假虎威,怕不是特意来给他抹黑的吧?

明媚的阳光下,人们看到的是一张看上去精明强干、饱经风霜的脸,传说中的主公正骑在马上,威严无比。

而等到他经过一个圆润的农民身边时,却停下了脚步,露出了如普通人被逗乐时一样的亲切笑脸,“哈哈哈,孤目测,你这家伙应该能有二百五十斤吧?”

胖子不知所措的指着自己,不敢相信这是村长的上司的上司的上司……在对自己说话,憋得满脸通红,嘴巴里竟挤不出一个字来。

曹操也不介意,继续问道:“我问你,为何众人缩衣简食,唯独你如此肥胖?”

过去好一会儿,见他还是答不上来,测旁一些武官的脸都绿了。这才有个胖子的邻里,颤巍巍的指着胖子数落道:“大人,这家伙的三个儿子,全都在十七八岁时便死在了战场上,陪下来的抚恤金,我们一直劝他省着点花,可以用来购置田地养老。可他就是不听,把钱全花在吃食上面,说人生苦短,要是哪天没钱了,宁可也去上战场。”

见对方把自己的糗事都抖落出来,胖子吓得魂不附体,任凭还有些凉意的春风吹拂,也依旧汗水直冒。

可万没想到的是,下一刻,曹操便大笑起来,“哈哈哈,你们都没错,都在努力工作。多事之秋,当兵与种粮同等重要。赏十贯,趁着此地重归太平,多吃一点吧。”

此言一出,立马就有侍从将足数的钱,摆放到了胖子面前,令他感动得泪流满面,连连磕头。

不多久,人群之中便响起一道道呼喊声:“主公来了,扬州将重获太平!”

“主公天恩!”

此时的张田林正在郭嘉身旁,目睹着眼前的一切,只听都司微笑着调侃道:“主公便是太平,太平便是主公,妙,看样子,今晚又要开学堂了。”

眨巴着眼的张田林始终没听出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到了晚上,他就全明白了。

接风晚宴是在曹操下榻的新建御所举行。

和传闻中一丝不苟的主公大相径庭,就张田林所见,曹操是个很爱开玩笑又十分平易近人的主。

他先是打赏了军功表里的几位武将,还特地命人叫来了黄英,当着众人的面,将姑娘的手和张田林的手牵到一起,并心情畅快的说道:“奉孝(郭嘉)的左膀右臂,迎娶玄德之义女,实在是今天最令我高兴的事,诸位可要替奉孝和玄德,多给这两位即将成婚的新人敬酒才是。”

“张城领与黄家二姑娘郎才女貌,真是天生的一对,恭喜恭喜。”

说着,当即有人上来敬酒,场内的气氛也变得越来越热闹,完全感觉不出这是大人物之间的聚会。倒更像是某富户人家的订婚喜宴。

直到酒过半旬,有几个文官借着醉意,突然大声诉苦,“主公呐,这些年来您重武轻文,虽也时长赞许豪杰文章,但从未对文官进行实质性的封赏。这也就罢了,今日竟为了一介武夫的婚事大操大办……实在有悖王道。”

“哦?我道是谁酒后胡言,原来是子翼(蒋干)啊。今天不谈公事,我也不怪罪你,但你得说得出道理才行,为何重武轻文就成了偏离王道?”

蒋干摇头晃脑的笑道,“哼,就拿武官们爱不释手的《孙武子》来说吧。第一卷《计篇》曰‘兵者,诡道也。’主公听听,诡诈欺人岂不有违君子之道?而且‘亲而离之’明明就是小人所为!连当初被奉为‘兵圣’的孙武都这般教育人,重武轻文定将扰乱这世间礼法。”

要说张田林对蒋干的认知,只停留在‘干,你妈好吗?’的网络笑话中,完全不知,他其实是一位名声在外、靠嘴吃饭的辩论家。

而说到干嘴仗,很多由基层爬上来的武官可能连大字都不识几个,更彷论是引据经典了。好在,武将们都懂得缺啥补啥的道理,这年头一直盛行武官娶‘才女’,所以夫人们大多饱读诗书,很快就有妇女站出来驳斥。

“蒋大人,你的《论语》、《中庸》是不是读得太多了呀?两军交战是你死我活的拼杀,怎么能讲什么君子小人呢?”

“王夫人此言差矣!君子以仁德取信于天下,所以不欺君、不欺民、不欺心,亦不欺敌!仁德所在恶者望风而靡,何用诡诈之术取胜?昔日周武王会诸侯于孟津,牧野一战殷商兵卒望风倒戈,不正是这样的道理吗?”

到了这个时候,黄英也坐不住了,怼道:“蒋大人,你为什么不说孟子的‘尽信书不如无书’呢?若果武王连兵都没用,殷商就真的降了!咱们爱民如子的主公,由何须用杀戮取天下?您一人一张嘴去不就万事大吉了吗?也好免去我等的夫婿战死沙场,何乐而不为呢。”

蒋干一时无语了,想不到这帮将军夫人都如此厉害。幸亏他也不是真的要辩论,无非是抛砖引玉——引出曹操要传达给在场所有新晋武官的大义!

“子翼不必多言!打仗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必要速战速决,才能使国家少受损失。以诡计取胜、用智谋对敌,可以很快战胜敌人,使百姓安定,你想想,这就不算仁德王道吗?”

“主公说的是。”蒋干任务完成,服软的同时又自罚了一杯酒。

看他喝完后,曹操才接着道:“天下乱,人心乱,诸位若心系天下,想要助孤拨乱反正,必要坚定信念。纵然杀伐之路过于残忍,过于血腥,也务必走下去。只因这世间已无处去说道理,唯有以暴易暴,才能换来天下黎民之望,重归太平盛世!”

“主公英明!”

短短一句话,解开了张田林当日的心结——土地还是同一片土地,天下依旧是同一片天下,为何同族之间要去到水火不容的境地?只因人心太乱,这天下早已无处说理!

第八十四章:就这么结婚了

南国吹来的暖风拂过大地,正是万物生长的季节。

守孝期刚过,黄府里又开始张灯结彩操办喜事,扬州北部地面上的豪强商贾都前来祝贺。

黄英的闺房里乱成一团,几个年长些的老妈子正在给她们的二小姐着装打扮。

“天气有些热,真的一定要打褂才可以吗?”

“哎呦我的二小姐,你今天出阁,必须得穿,这可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小翠,快,快去问问,解缨礼时要用到的‘红缨’准备好了吗?”

“是。”

“二小姐,你不要乱动,刚盘好的发髻又乱了。”

“嗨呀,真麻烦,这可比打仗还难,做女人真不容易!”

“哪的话,二小姐,不妨告诉你,这个时候,想必姑爷比你还忙。”

正如老妈妈所说,张田林已经坐在凳子上自暴自弃了,由于他的住宅在大泽乡,离黄家所在的县城太远。在没有汽车代步的年代,迎亲是个大问题。所以杂碎兄就在县城里租了一套院子,直接导致关系交好的村民们无法帮忙。

即便花钱请来了很多佣人,还一口气买了三十几个丫鬟,照样忙得头晕脑胀分不清南北。

毕竟,前来参加喜宴的人实在太多了,几乎扬州北境整个面上的武官与商贾都来了。

好在那个时代的婚礼没有后世繁琐,新郎不必穿着大红袍招摇过市,去迎娶新娘。只要按时在门口等待即可。

黄昏时分,黄府门旁架起火盆,黄英便坐在轿子里出了门。多好,完全可以理解为女方自动送上门。

不过名门望族也得讲究些排场,八人抬扛的大轿不能少。宽敞的轿内珠翠装点,描金绘彩,也不见怎么晃动,行进甚为平稳,一路上,黄英的耳边都响着震耳的鼓乐和喜炮,街道之上满是人群的笑论声。

轿子后头是一行嫁妆,都用大大小小的盒子箱子装好,里面有化妆品、锅碗瓢盆、金银细软……陪嫁的佣人与丫头。当然也少不了曹操送来的‘答赠’(礼品)。

所有武将婚娶时,身为主公的曹操都会送出‘答赠’。一来是为了接济新人的生活,大抵是因为武将们的家境都不太富裕吧;二来是作为主公对该场婚礼的祝福。

至于‘答赠’的物品多少,那就要看曹操的重视程度。礼品越多越丰富,对新人乃至他们整个家族来说,脸上也自然越有光。

这一次,曹操可是下了血本的,印有‘曹’字的‘答赠’礼盒上,摆放的都是奇珍异宝。看得行人眼花缭乱,只差没给点株香拜上一拜。

由于杂碎兄租的院落里黄家不远,大约在轿里晃悠了两盏茶的功夫,就落了轿。

黄英一只手搭着丫鬟的腕出了轿,很快就有人塞给她一段大红绸,红绸的另一端自然是张田林拿着。两人稀里糊涂的朝前迈开脚步,耳边立时响起喧嚣的鞭炮声。

按说大门离正屋喜堂并不远,地上还铺着长长的喜毯,是个人都不应该迷路。可张田林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硬生生走错了方向,直到杂碎兄恨铁不成钢地大喊:“诶!诶!你那是去洞房,喜堂在这!”

周边的人发出阵阵笑声,黄英也羞得满脸通红,举起拳头赶上去捶了张田林几下。

惊得杂碎兄不禁再次大喊:“诶!诶!新娘子注意礼数,还没拜堂呢,先别急着打你家郎君啊。”

“哈哈哈哈……”

众人又是哄堂大笑,觉得这对新人着实有趣。

而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张田林和黄英就都成了提线木偶,随着礼官的唱和提示不断起立下拜,转身,再拜,再转身,再再拜,一阵头晕目眩之后,终于到了‘解缨礼’的环节。即新郎亲手将新娘发髻上的订婚信物,红色的“缨”解下,高举在空中向众位来宾展示,以象征婚姻得到家族和众人的认可,表示将新娘已经娶进门,从此新娘是新郎家中人。

没错,那个时代不兴红盖头,也没有现如今的闹洞房,十分干脆利落。

等到男女双方完成结发礼,黄英就好像小狗一样被牵走了,到洞房等待。张田林则留下来陪酒答礼,一直闹腾到夜深,才被家臣们搀扶着送进了洞房。

进去以后,丫鬟们都很自觉,纷纷退了出去,唯独有一位老妈妈陪黄英坐着一动不动。

张田林起初不明所以,等了半天不见那老妈妈起身,这才蓦然间酒醒,疑惑道:“这位是。”

“将军贵人多忘事,您来黄府下聘礼那天见过,老生胡氏。”

“我没问你这个,我的意思是您怎么……怎么……不要告诉我,你打算留在这里过夜。”

“不过夜,老生就是留在这里,给将军你们夫妇俩指点一二。”

“我擦!”张田林震惊的望着对方,坦言道,“胡妈妈,你若是非要坚持留在屋子里,别说是指导,我看我连‘起手式’都做不出来啊。”

“哎呦,打仗你都不怕,还怕这个,真是的。”说着,胡妈妈脸上还飘来一个白眼。

气得张田林说话时也不讲究了,直言不讳,“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试问看到阁下这副尊荣,普天之下有几个男人可以放开手脚搞事?”

闻言,黄英终于憋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胡妈妈,咱们不作弄他了,您就出去吧。”

“诺,那老生这就告退。”

“作弄?”张田林明白了,再听见身后传来家臣们的笑声,做势追出去要打,把屋外的人都嬉笑着赶跑了。

等到屋内只剩下两个人,他坐到黄英身边突然尴尬症发作,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姑娘家先开口,“请说句话。”

“呃~如二小姐所见……”

“怎么还叫二小姐?”黄英及时纠正了一下。

张田林不知所措的挠了挠头皮,“呃~如娘子所见,我出身寒微,并不是什么大门大户,之前也没谈过恋爱,不太懂女人的心。其实这话得从很多年前说起……”

屋子里只剩下他的声音,不多久,黄英便依偎到他的肩膀上。一开始还以为姑娘家没听过情话,被感动了,直到……微微的鼾声响起。

张田林可没睡觉的心思,当即把姑娘扶着躺好,正要有所行动,谁料黄英又醒了,安安静静的相视一阵,笑着说:“请说句话吧。”

“呃~如你所见,我出身……”

“这句不是说过了吗?”黄英红着脸,伸手搂过男人的脖子,把脸贴得很近,“答应我,不管以后我的家人对你有任何要求,你都可以回绝,不需要顾忌我的颜面。”

张田林点了点头,情深意切的吻了上去,就在两人渐入佳境,能够抛开尴尬的困扰时。洞房门外却很不识时务地一阵窸窸窣窣。

刚刚赶来的王猛,一面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一面对杂碎兄抱拳道:“咳,这种时刻,也只有老弟你出面打搅了。”

“咳,知道了,以后我可怎么混啊,家主还好说,女主人那怎么交代啊。”杂碎兄埋怨自己的同时,也敲响了房门。

第八十五章:别小瞧女人(大章)

张田林处在十分亢奋的状态,很想装聋作哑,将敲门声置若罔闻。

不过洞房这档子事不是单方面迫切就行的,此时的黄英就类似于没烧开的水,一点也不急,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红着脸道:“反正我们已经结婚了,要做的事总是要做的,也不是非要在今晚。要不……你去问问出了什么事?”

“话是这么说,可要是今晚不完成这件事的话,非常不吉利啊。”张田林思虑片刻,唯一能找出来的借口也就只剩这个了,将就着用吧。

倒是黄英,一整天兜兜转转的下来,本就被弄得头晕,此刻听了,还真以为有这么个说法,闭起眼睛点了点,“那……你继续吧。”

看着娇艳欲滴的妻子这般害羞,张田林心脏跳得飞快,正欲继续给对方宽衣。谁料敲门声再度响起。

是可忍孰不可忍!

张田林撩起床帘,气得鞋都没穿,赤脚跑到柜子前翻弄起来。

“你不去开门询问,找什么东西这么着急?”

“哦,没什么。”张田林找到几把飞刀捏在手里,随后对趴在床沿上的妻子笑道,“要不你先休息,我觉着今天必须得有人‘见红’才行。”

“那好吧,我也是有些累了。”

张田林心里哇凉哇凉的,打开房门正要把飞刀投掷出去,动作却僵在了那里,

门外可不止一两个人,郭嘉的侍卫队,起码来了三十几个,还是王猛带的头。见着人后开口就是惊天动地的消息:“张老弟,本来也不好来打扰你,可……都司快不行了!”

“啊?!都司今天晚上不是还在这里喝酒吗?”

“咳,其实他是硬撑着回去的,一路上都在吐血,随行的军医官看过病症后,说他撑不过这个月,除非……能把医圣华佗给找着。”

“那赶紧去找啊,人手不够?”

“咳!”王猛叹了口气,坦言道,“华佗现在在贾诩手里,徐将军跟我商量了一下,打算明天起调各部到li阳集结,商讨攻伐长s郡的事宜。你现在是li阳城领,还得早些赶过去做准备。我们也还要去通知其它将领,这就不打扰了,万分抱歉。”

“都司的事要紧,无所谓打不打扰,那我先安排人收拾行李。”

客套话说完,人也送走了,张田林回到房里时,黄英睡得正香。他轻手轻脚的走到柜子前,把飞刀塞回去,又翻出了一个锦盒。

里面装着郭嘉送给他的《百战录》,一想到长期罩着自己的人就快不行了,心里免不了有些难受又觉得很不真实。

但通过王猛刚才的说法来分析,这一次应该是真的凶多吉少。先不说贾诩的谋略有多厉害,单说这距离,从li阳到长s可是隔着一个鄱阳郡的,那里名义上还是吕布的地盘。一个月时间?恐怕连长s郡的影子都见不着,更别提击垮贾诩,从他手上把人给夺过来。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是一种无奈,也是一种不切实际的憧憬。

新婚第二天,张田林便奉命赶回了li阳。城内的交接工作之前便已完成,倒也轻松,安顿家人和家臣的事又都交给了黄英,这么想来,似乎没自己什么事了?

张田林难得有空闲在书案前坐下,打算为接下来几日的军议,好好做一番准备,毕竟他现在已上升到了‘主持人’的位置,不好再像以前一样,开会时乱扯一通。

说起来,开军议和打‘lol’是十分相似的,万一带乱节奏就不好了。

可谁料草稿纸上刚写了个开头,院子里就不识时务的闹腾起来,随即又有几个小厮将五花大绑的钱达勇给抬进了书房。

“家主,夫人让我们绑了您的家臣,到这里来问话,说这家伙偷看人家姑娘洗澡,该如何发落?”

闻言,张田林惊得连自己手中的笔都掉落了,忙问道:“钱达勇你这臭小子偷看谁洗澡?”

钱达勇此时的脸已经跟猴屁股没啥两样,支支吾吾地回道:“没……我没有哇,是我未婚妻自己叫我进去的……”

“等会,你啥时候有未婚妻了?”

“不……不就是家主你上回抓来的女俘虏嘛,她叫貂蝉,徐通大哥没了,我觉得我有义务好好照顾她。”

“再等会,你说她叫什么?”

“貂蝉!”

“我去,把人放了,又没偷看我老婆,这样绑起来成何体统。”

张田林刚下了命令,小厮们正要松绑,钱达勇还没来得及感激涕零,黄英就走了进来,喝止道:“不能放,他偷看姑娘洗澡,就该受到处罚。”

“夫人真的误会了,家主之前已经把姑娘许配给我了。更何况,我也不是偷看,是她主动叫我进去,我才进去的。”

“你家主又不是她家长,哪来这么大权力管婚配的事?”黄英指着张田林又问,“郎君打算如何处置?姑娘家清白没了,还在外面闹着要上吊呢。”

张田林往窗子外瞅了瞅,还真瞧见貂蝉在往一颗树上扔白绫,看样子是玩真的,好多妇人一拥而上都拉不住。

“来人,把钱达勇捆到军营里,给我打五十军棍!”

“五十军棍?那我不成残废了?”钱达勇哭丧着脸,求饶道:“家主看在我陪你出生入死的份上,请从轻处罚啊。”

“勿以恶小而为之(刘备的名言)你不懂吗?”张田林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而对黄英笑道,“夫人对这处罚可满意?”

“想不到你平日里还看义父(刘备)的文章?那就不用押赴军营了。”

张田林和钱达勇同时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立马倒吸一口凉气。

因为黄英一本正经的说道:“就在这打吧。”

“这怎么成?”张田林摆了摆手,“打军棍是要脱裤子的,实在有碍观瞻,怎么能在家里搞呢?这么多女眷在场,不方便。”

“是啊,不方便,不方便。”钱达勇连忙附和。

可黄英还是不依不饶,反驳道:“郎君打屁股时我都见着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不介意。来人,去拿棍子。”

“等等……”

张田林喝止一声,然后极力思考着应对办法,直到一只小手握住他布满老茧的手掌,这才发现黄英已走到了自己的身边。

只见她鼓着腮帮子,换了口吻说道:“你们当我是傻瓜吗?两个人一唱一和的演戏,处罚用得着五十军棍?虽说达勇胸无城府,既不懂韬略又没什么武学根底,可起码也是陪着你过来的家臣,以后在战场上又怎么少得了他们辅佐?”

“谢谢夫人体恤,就是不知道这话是在贬我还是在夸我……”钱达勇显然是生气了,别过脸去说话。大有士可杀不可辱的气概。

逗得黄英忍不住笑出声来,“是你们两个演戏框我在先,就容不得我拿你们戏耍了?”

“既然夫人看出来我不想处罚达勇,你为何还要闹出这么多事情来?”

不急着回答自己的丈夫,黄英先让小厮退出屋子,关上门后才道:“我呀,一石二鸟。一来想看看我家郎君是不是个花花公子。”

“这话怎么说的,真是……”说话间,张田林朝钱达勇动了几下嘴唇,却没发出半点声响。

是唇语,在询问对方有没有透露‘红楼小住’的事情。

钱达勇一边咳嗽,微微摇了摇头。这是男人间的特殊沟通方式,一般很难察觉。

至少黄英就没看出来他们在搞什么把戏,自顾自继续说道:“把这么漂亮一个姑娘放我这软禁,是个女人都会怀疑你对她有意思。正好碰上这件事,就拿出来试试,郎君不会怪我吧?”

张田林将胸脯拍得山响,“清者自清。”

“嗯,乖!”说着,黄英还在对方脸颊上亲了一口,才继续道,“这回试出来了,你并不介意别人偷看她洗澡,就证明你不在乎她。那我也不好抓着以前的事不放。”

“我以前……能有什么事?”张田林如临大敌一般,说话时的声音也越来越轻,能打仗不代表能做贼,心虚的表现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黄英倒是满不在乎的说道:“你以前放荡不羁,带着家臣们去青楼住了好几日,这事满大街的人都知道,还用的着瞒我嘛。”

“夫人!这可是天大的误会啊!当时咱们家主是应家父的要求,特意去我家开的青楼观摩几天,提一些宝贵的经营意见,我们可什么都没干啊。”钱达勇虽说还被捆绑着躺在地上,可说话时的气势,一点也不落下风。

黄英走过去拍着他的脑瓜子道:“你呀,你呀,这么不要脸的话还说得这么义愤填膺的。既然这么机灵,那可知,我为什么让人把你捆起来?”

“为什么?”张田林和钱达勇异口同声的问道。

“当然是因为貂蝉有问题了!”黄英起身看了一眼窗外,见还在闹,便开口说道,“她刚来的时候,我曾将她关在内牢里一段时间。那些天她每日求我早些放她出去,说她父亲和家人的命还捏在别人手中。可等li阳大战结束不多久,她就不闹了,说吕布一死,她的家人也肯定完了。我见她是苦命之人,就把她放了出来。谁知她不仅不走,还说一定要留下来报答我的恩情。”

“什么恩情?!”张田林瞪大了眼睛问。

“不杀之恩为大恩呐!”

张田林总算是服了,《让子弹飞》里的笑话,居然还真有人拿来当正经理由使用,“夫人你信?”

“当然不信,可她长得确实漂亮,若是日后能为郎君所用,肯定大有裨益。”

“夫人,那我呢?”钱达勇苦着一张脸,只差没落泪了。

黄英叹了口气,宽慰道:“咳,她的心又不在你身上,难道你还每天抱着带毒刺的玫瑰睡不成?别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估计你还没碰过她就已经死了。乖,不哭,改天嫂子给你物色些好人家让你挑。”

“谢嫂子!”话是这么说,可钱达勇仍旧是伤心的哭了。

张田林也不理他,继续问自己的妻子,“既然夫人什么都明白,接下来打算如何处置?”

“我也不是什么都明白。很多东西只能靠猜,如果我猜的不错,她现在应该是贾诩手中的棋子,至于他们之间通过何种方式进行联络,那就不得而知了。”

“这个我知道。”张田林信誓旦旦的说道,“论扬州地面上的情报工作,当然是黎家人的天下。当家是个女的,叫黎骚,二把手是他哥哥叫黎耀阳。他们家的情报产业本来应该由做兄长的管,可惜早年间被人逮住,整残废了。才由他妹妹打理。”

“郎君为何知道得这么清楚?”

“因为我是刺客出身,老早就依照街边‘记号’寻到过他们的分坛,还和他们的当家在屋顶上把酒言欢……就只是把酒言欢,交流了地下工作的经验,别的可什么事都没干啊!”张田林说着说着,就发现黄英瞧自己的眼神不太对劲了,赶忙给自己澄清道,“那个时候我满脑子都是你,再加上忙着赚钱养家糊口,绝对没闲工夫去勾三搭四。”

“那现在呢?把我娶了,我也跑不掉了。地位有了,钱也有了,是不是又该找个机会把酒言欢了?”

张田林显然没有适应婚姻生活,还倒是以前只有家臣的时候,能够口无遮拦。现在吃苦头了,面对自己娘子话中带刺的局面,只能耍出男人对付女人的法宝——发誓!

“我发誓,我对娘子的心意苍天可鉴,若是婚后三心二意,拈花惹草,定遭五……”

不得不说,这些狗血电视剧里看来的东西,有时候也挺管用。至少对付识大体、有家教的黄英是够了。

只见她赶紧用手指堵住自己丈夫的嘴,“好端端的你发什么毒誓?心长在你那里,什么时候变了,我又如何管得了。”

“娘子……”张田林握住对方的小手,含情脉脉的对视着,酝酿良久,正有绵绵情话要脱出口,哪知道钱达勇率先抵受不住了,哀求道:“两位,说句不该说的,我一直被这么绑着也不是办法,到底想个处罚结果出来啊。”

黄英其实早已有了主意,收回心思,干咳一声道:“咳嗯,达勇,这回可要委屈你了。五十军棍肯定不行,打十军棍吧,我让小厮下手轻点。等摸清楚貂蝉的底细,再看她能不能为我们所用,你是首功一件。”

“嗨呀,嫂子,我老婆都没了,还在乎这十军棍?让他们往死里打,好让我心里好受些。”

看着钱达勇可怜兮兮的模样,张田林忍不住帮腔道:“夫人,我实在想不明白,这貂蝉除了能嫁人,对我们来说还有什么用?若是还有希望,不如等她改邪归正后,就让钱达勇跟她处一段时间,真不行再说嘛。”

“不行!”对于这件事,黄英毫不退让,十分严肃地说道,“郎君可一点都不明白女人的心。郭嘉大人嘴上不说,但其实一直都把你当义子对待。他应该教了你很多用兵之道才对,你也应该能清楚,他在谋略方面确实很厉害。可偏偏这么多年了,郭嘉大人就是拿贾诩没办法,知道为何?”

此话一出,张田林听得头皮发麻,发现自己娶了一个江湖百晓生回来,只有微微张开嘴巴,木讷地摇头。

“郎君应该知晓一个道理,做将军不仅仅要在战场上拼杀,还要懂得应对各方势力的人心攻略!”黄英继续分析道,“天下谋士各有所长。比较起来,郭嘉大人的军事谋略,要比贾诩高出一筹。可论人心,却又有所不足。所以他总能打胜仗,却始终掰不倒我义父(刘备)也打不夸贾诩。”

“敢问娘子师从何处?在闺房之中竟知天下大事?比卧龙凤雏都不妨多让啊。”

“别贫嘴,诸葛丞相与庞军师岂是能拿来跟小女子作对比的?”黄英索性坐到凳子上讲解,“不要小看了一个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若是运用得当,她可是能颠覆一方势力的,比千军万马来得都可怕。我之所以不同意达勇娶她,是怕你们两个日后反目。留着她,若是能拿捏住她的软肋,以后却可以成为郎君你们的保命符!”

说到‘保命符’张田林就有些不高兴了,一个大男人还需要一个女人来当挡箭牌?当场反驳道:“娘子,连吕布都杀不了我,我还用得着她来当保命符?”

“郎君不必觉得不高兴,今日不同往日。若是你还是以前那个孤苦伶仃的外委把总,别人自然拿你没办法。郭嘉大人刻意安排,把你宣扬成新一代的‘战神’,本是为了你好,可惜却害了你。他若在一日,你一日便无后顾之忧。可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你少了钳制,主公(曹操)会如何待你?定然会有所防范,以免你坐大。毕竟郎君是郭嘉大人栽培出来的,不是主公栽培出来的。所以他才会如此重视你我成婚这件事。”

张田林听得冷汗直冒,追问道:“娘子继续说,我之前可没想这么多。”

“所以说,什么样的师父就会教出什么样的徒弟。郭嘉大人自己在‘人心’方面吃亏,导致你也是稀里糊涂的。‘战神’可是香馍馍,天下这么乱,你去哪方势力会不想要你?所以你一天不成婚,咱们主公就一天不安心,成婚了,他就安心了一半,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那还有另一半呢?”

“另一半,就是得让主公知道,你有多爱我。人心都是肉长的,再铁石心肠的将军也会有软肋。你若爱我爱得死去活来,主公只要看住我,那自然就能高枕无忧。貂蝉有多漂亮?大家有目共睹,抓住她的把柄后找机会献给主公。即便郭嘉大人不幸辞世,郎君也定无后顾之忧。”

“娘子,请收下学生一拜。”张田林抱拳行了个礼,随后指着钱达勇打趣道,“这家伙知道太多了,是不是……”

“达勇是忠心的,我信得过他。”黄英起身往屋外走,路过钱达勇身边时,也有样学样,笑道,“可若是有一天他起了反心,郎君只管放心,小女子不才,手段却多得是。”

等到她出门去传唤小厮进屋,两个大男人相视一阵,都不由地打了个激灵。尤其是钱达勇,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震愣愣地说,“家主,我怎么觉得我好像产生婚前恐惧症了?女人都是这么可怕的吗?”

“你问我?我今天才新婚第二天,就已经这样了,我问谁去?诶……我说,她还是我认识的黄英吗?”

第八十六章:风雨欲来就夺权(上)

自li阳大战后,各方不是紧着整顿军备,那就是忙着攀附新贵,没有多余的时间搞正式聚会,讨论一下未来的走向。

郭嘉病情加重,预示着一场大风波的来临。

权力的更迭将会影响很多人的命运。以至于在li阳召开的这场军议,规模空前盛大。不仅大大小小的武官们来了,凡是拿得出手、或者说娘家有些势力的贤内助们也都来了。

在他们看来,郭嘉的死是板上钉钉的事,没办法改变。下一任都司究竟是从地方上选拔,亦或由主公曹操派遣,都是未知数。毕竟,郭嘉是所有都司里头,第一个翘辫子的,其后的安排没有先例可循。

所以一个奇怪的现象产生了,当坐在左侧第二排,也就是副主位上的张田林提出该如何攻打鄱阳郡、再如何从贾诩手上抢人时,大家的兴致并不高,无非就是‘嗯嗯啊啊’的附和几句,大多没有实质性的建议。

倒是讨论到郭嘉的时日不多了,大家才纷纷踊跃发言,中心思想都差不多,就是要团结一致向主公施压,进行内部选举。或者等主公派遣新的都司到来后,大家搞不合作抵抗运动,架空新都司。

看着这帮只为自己权力着想的人,张田林气不打一处来,会开到一半就气冲冲的离席了。跟他一道走的还有王猛,身为郭嘉的贴身侍卫长,他的肚子也被气得大了一圈。

排资论辈目前地位最高的徐晃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把会议继续开下去。

走出营帐后,王猛追上张田林,骂道:“这帮家伙以前不知道受过都司多少恩惠,现在好了,一个个只顾着自己的前程,都是些狼心狗肺的家伙。”

陈良跟在两人身后搭腔道:“鸟兽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呐。王将军若是气不过,在下倒是有个好主意。”

“你?”张田林和王猛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扭过头来问道,“你能有什么主意?”

陈良抱拳行了个礼,十分严肃的回道:“王将军可能也看到了,除了我家主(张田林)一心想着要报答都司的知遇之恩,其他人的心思嘛……您现在应该也清楚了。可惜,我家主是有这心,没这力。现在虽贵为城领,手上的兵却寥寥无几,如果能有更多实质性的兵权,还用得着和那帮自私自利的人开会吗?”

“有道理!”王猛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转而又叹息:“咳,可是招兵买马也不是一日两日里能促成的事,远水救不了近火呐。”

见对方落了套,陈良赶紧拉住王猛的胳臂,俯身过去压低声音道:“王将军,都司手下除了你们侍卫营,可还有两万多的精锐。无非现下少了一位主将,若是你率军出征,再由我们家主从旁辅佐,事情不是好办了吗?”

“不成!”王猛甩开对方的手,苦着一张脸坦言,“老夫我都十几年没带兵打仗了,哪里指挥得了部队,万一吃了败仗,岂不是枉送弟兄们的性命?”

“真不行?现在可是关系到都司的性命,形势刻不容缓。但既然王将军这么说,也只好当在下什么也没讲过。”说完,陈良又对张田林抱拳道,“家主也莫着急,我看两位行事刻板,都司也是命该如此。”

“诶,臭小子,你这是什么话?几天不见,就准备上房揭瓦了?”

张田林撩起袖子准备干架,王猛忙拉住他,皱着眉头说:“我觉着他说的有些道理,现在奉孝公的命能否保住,就看你我的了。”

“王猛兄这是什么意思?”

“我很多年没打仗了,可你行啊!你不是刚跟吕布干过一仗吗?”

“那充其量也就是防守,怎么能叫带兵打仗呢?”张田林摇了摇头,继续补充道,“我最多也就带过几百个兵,一下子带两万人出征,实在没什么把握,更何况对手还是贾诩,连都司都对付不了他,更别提是我了。”

“我觉着你行!”王猛轻轻拍了拍对方胸脯,宽慰似地说,“你想想你在战场上的表现,故布疑兵那几手我可都瞧得真切。你带队肯定错不了,再说了,我还得带领侍卫营守在都司身边走不开啊。现在除了你,就没旁人了,好好想想?”

“这……”

张田林憋红了脸半天答不上来,急得王猛跺着脚骂了起来,“去还是不去一句话!别像个娘们似的扭扭捏捏。都司教你的那些本事难道你都学到**里去了不成?”

“王将军别急,我们家主就这脾性,每到关键时刻就优柔寡断,您对他抱的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见陈良还在一旁添油加醋,张田林气不打一处来,终于放出了狠话,“去,我特么还怕了贾诩不成?我就是担心私自调动都司的部队,是很大的罪名啊!万一有人向主公打小报告,可就完了。”

“这个你不用操心!”王猛瞪圆了眼睛,信誓旦旦地保证,“都司时常昏迷,我知道他的印章和兵符放在哪,只要是都司授意,我看谁他娘的还敢说句闲话。”

“啊!?王猛兄你不要命了?连绶印和兵符都敢偷出来用?!”

“若是没有都司,我这条命多年前就早已经没了,能活到现在就应该算是赚了。怎么样田林老弟,我就问你,你敢不敢豁出去?”

“你要这么说,我张田林也不是那种瞻前顾后贪生怕死的人,干!”

“好兄弟,请受老哥我一拜!”

见大事已成,陈良在一旁不动声色的微微笑着。直到这一刻,张田林才总算明白过来……原来这天底下,‘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确实会发生,就看套路深不深。

等到半夜子时,府邸里的武官夫人们也都散了,黄英刚走进内院的房间,就飘来张田林的数落声,“夫人真是好手段,让王将军跪着把都司的兵权交到了我手上。”

黄英打发走丫鬟,把门关上后才道:“郎君这是怎么了?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咳,我就想知道,夫人打算瞒我到几时?”

第八十七章:风雨欲来就夺权(下)

往往夫妻之间以这种对话方式开头,就意味着接下来将进入吵架的环节。

而且“瞒”是一个可大可小、可长可短、可软可……反正就是一个非常牛的字眼,小到私房钱,大到‘富贵绿’,问题很严峻。

不过黄英很淡定,一边脱着外袍一边道:“有些事郎君不好意思开口,我也只能让陈良去开这个口。他说比你说要更合适。”

“我就知道他没这么大的胆子,肯定是你指使的。”

“说‘指使’多难听?难道郎君想眼睁睁看着兵权落到旁人手中?现在还在争官位的都是傻子,只有实实在在的兵权才是出路。郭嘉大人快不行了,你最有机会收编他的部队,一旦成功,扬州北境实质性的话语权,岂不是都落在郎君掌中?”

“唔,那你也得提前跟我商量一下啊。”

“就因为这个生气?”黄英走到自己丈夫身前,小鸟依人的靠进怀里,“提前商量本也没什么不妥。可惜郎君你的演技实在太差,装不像呀。也只有发自真心的替郭嘉大人着想,才能打动王将军的心,为你去操办夺兵权的事。”

“那撇开这一层不说,我把都司的兵都捏到了手中,像主公这样的猜忌心,不是准拿我开刀嘛?到时候恐怕你们都会被我连累。”

黄英笑着搂过对方脖子,坐到腿上说,“哈哈,所以我们可以谋划,郎君却不行。你必须拿出真心来。世人都道我义父(刘备)假仁假义,偏偏主公对他深信不疑,为何?因为他从不演戏,全是真的。”

这么一说,倒让张田林想起了《三国演义》中的刘备,让完徐州让荆州,让完荆州不夺川,结果却是三足鼎立中的一方,假把式见真文章。历史中的刘备虽然性格比演义里的要暴躁,但活脱脱用‘仁义’之名,将自己从卖草鞋的变成汉室正统。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除非夺兵权是真的,为郭嘉卖命也是真的。

张田林坦然了,这不正是一阴一阳相辅相成吗?

两日后,扬州北境便炸开了锅,明面上是郭嘉任命张田林为主帅,率领两万五千都司府精锐出征鄱阳郡。

背地里的议论声就多得去了。就算郭嘉真的想为自个活命而攻打贾诩,统帅也应该由徐晃来当才对。好吧,再退一万步来说,哪怕徐晃贵人事忙,没功夫,那怎么着还有很多老资格的城领呢,哪轮得到刚上任不久的张田林?

归根结底就是郭嘉太偏心!

就这一点,辈分小的武官们倒还好说,反正天塌下来先砸死个子高的,跟‘武大郎’没多大关系。

但那些老城领就不高兴了,一时间,未署名的小报告满天飞,都偷偷摸摸往都司府里塞。

好在王猛做事情也很干脆,别人塞多少,他烧多少。另外又让人临摹郭嘉的笔迹,将这件事写成报告,程给了曹操,免得日后恶人先告状。

曹操的回信就有意思了,表示北方战端又起,让郭嘉自己拿主意,最后还关切了一句‘万事以身体为重’。相当于就是默许了。

做主公能做到这份上,也算是很有情分的。不能明着支持属下为私事打仗,但至少也不反对这么干。

很快,都司府的兵就开进了li阳。张田林也不含糊,跟几位带头的将领熟络之后便立马开拔,带着军队杀进了鄱阳郡。

不过事情的进展很不顺利,因为他们所面临的战争,是让很多将领都头痛不已的‘攻城战’。

古代战争用难易程度来划分,最难打的是败退时的撤退战,攻城战次之。

这跟玩dota差不多,对手装备比你差,等级没你高,野地里自然不是你的对手。可一旦躲到塔下,那就是另一番面貌了,多半会露出你能奈我何的嘴脸。好了,你一生气,正好着了他的道,打不死你?嘿嘿,绕着塔跑,耗死你!

要不然怎么说屠夫的钩恶心人呢?因为它可以把人从城里拉出来说话。

张田林没肉钩、拉不了人,又不能自行切断补给绕过去,只好写信给城主,表达扬州大势所趋,未来肯定是曹营的天下,要投降得趁早,不然准掉价。

城主呢也是无可奈何,情真意切的哭着回信:张将军来迟了一步,当日吕布攻下县城后,就把城中主干们的家眷给掳到了长s当人质,若是开城,就等于是把几百口家人的命给断送了,只能坚持到底,还望海涵。

是时候看秘籍了!现学现卖也不失为一名好同志。

张田林打开《百战录》仔细地翻阅起来,在此之前,他对攻城战的印象只停留在《特洛伊木马屠城》上面。

虽说国内很多描写古代战争的影片,也有一两个攻城的镜头,但大多都是士兵爬云梯再摔下来的画面,偶尔还会有几块滚木、滚石就此草草带过了事,没有实质性的东西。

《特洛伊木马屠城》则不同,至少阐明了靠人多是打不赢攻城战的。但也不能尽信,毕竟天朝的人都很聪明,不会学外国人那样把那么大一匹来路不明的木马拉回城里庆祝。倒是很有可能放一把火、就地给烧了。

要不然怎么说热爱和平的天朝人,军事理论学说却比外面那么多国家加起来还多呢?因为内斗时大家发现彼此都很有头脑,轻易不会上当。也只有个别朝代,因统治阶层自卑而禁锢了人民的思想,才会令时光倒退,令千年前便已出现的百家争鸣盛况不再。

这种事不好举例子,比如元朝时大多汉人不能取名字,得用数字代替,什么朱九四啊、朱重八啊等等;又比如某朝的留发不留头,文字狱、禁武令。这能说吗?不能说,很多人为这几个朝代感到骄傲无比、脸上生辉,所以也就不举例了。

《百战录》是典型的实战型兵书,里内的《攻城篇》没有用‘攻心为上、攻城为下’敷衍了事。

多番实例看下来,总共有这么几种方法。

首先是最常用的围点打援:封锁城池,击退援军,截断粮道补给。该方法最为稳妥,只要静等对面饿肚子,饿的慌了,城自然也就破了。

可惜这个法子耗时甚巨,眼下用不了。估计还没等敌人打开城门呢,郭嘉同志就很可能因病先走一步。

接下来就是火攻。

说通俗些就是选个良辰吉日放火,以天干物燥为最佳,切忌空气湿度太大或头顶上飘着乌云。

当然,这种方法要奏效多半需要有内应。就是由里头的人,去把粮仓给点着了,那才能达到预期效果。

若是想靠投石车四处开花,估计也就是烧掉几所民宅,引来几句咒骂而已。

第三种方法就厉害了,名为水攻。

很多人想象水攻的情景,可能都是白娘子做法,水漫金山寺的画面。那也不错,但不全是。

因为像关羽那样水淹七军叫水攻,断人家水源也叫水攻!

第八十八章:新军改革

据目前比较科学的说法,以后就不好说了,你看冥王星之前还好端端的是颗行星,一下子又成矮行星了。既没招谁,也没惹谁,它上哪说理去?还不是地球人闲得蛋疼给闹的。

总之一句话,就目前的科学说法:一个正常人,假如三天不喝水或者七天不进食的话,就会产生不好的结果。

也就是说,断水比断粮来得可怕。

古代老百姓当然不讲究这些,但至少也明白:没水就做不了饭,光吃米和麦子是很难消化的。

所以水攻的另一种形式就是断人家水源。

当然很多说起来容易的事情做起来却难。

水源除了地表上面的河道,还有地底下的水脉。牛人之所以牛,在于精专。

最近一些日子,张田林在部队里组织了一个特殊的部门,叫‘天工营’。里面都是些特殊行业里的佼佼者,组成人员如下。

有经验老道的铁匠、金匠、木匠、打井工、炼金术士。

看到炼金术士很多人会奇怪,这帮人是干嘛的。其实他们最早的身份是道士,专门替皇帝或一些达官显贵炼药,炼长生不死的药。

结果显而易见,没能炼出来,倒是把火药给创造出来了。

最早用于实战的火药名为黑火药,主要成分是硝石、硫磺、木炭。

而这三种成分中,硫磺和木炭比较易得,硝石就大有讲究了!可以是矿产,但很多都是通过人工从‘粪土’里面提炼出来的。

古时候的人们发现:猪圈、马厩、茅房附近的土堆,每到秋高气爽的季节,泥土的表面通常会出现皮壳状或盐花状的白色地霜,这便是硝酸钾,一种盐类。

炼金术士就是将这种含硝的‘粪土’,置于桶内,加水浸泡。经过滤后,将滤液熬煮或晒干,就得到硝石结晶。

张田林对化学还是比较了解的,他不仅找来炼金术士教士兵们提炼硝石,更精确了黑火药的配方,使之威力更大。同时又把火药从粉状改成块状,大大增加了火绳枪的填充速度以及延长火药的保存时间。

趁着打井工们在绘制水脉图,挖深井截水脉。张田林所辖军队的第一次武器改革也正式开始。

最先着手整顿的,自然是标志着新世代战斗形式的火枪营。

火绳枪改燧发枪这种点子其实早有先人尝试,明代就曾出现过‘电掣铳’的设计图纸。但由于燧石的点火率一直不高,弹簧的制作工艺也不佳,最终胎死腹中,没有大规模装备。

但这些玩意儿对一个当代的理科生来说,根本不叫事。

张田林亲自指导铁匠用模型制作弹簧,并用同样的倒模方式,为枪管增加‘膛线’。虽说此类膛线没有经过严谨的力学计算,但与之前的鸟铳比,射击精确度与杀伤力都有了长足的提升。

金匠的任务自然是用弹簧制造出燧发枪的点火机关,张田林也适当性的给出了建议,就是将撞击燧石改成管内置‘钉’字形,从而使点火率基本提高到百分之九十五以上。

第一批、十把燧发枪出炉,新任火枪营指挥使的盛庸经过一一验收后,笑得合不拢嘴。他从没想到过鸟铳操作起来竟可以变得如此简单方便。如果用之前的火绳枪发射一枚铅弹来计算,那么这种新式的燧发枪起码可以打出去三发铅弹。

除此之外,这种枪的命中率也非常高,以盛庸的火枪使用熟练度来作参考,几乎可以做到发发命中百步左右的靶子。

其实这些小小的改进和张田林所知道的自动步枪比起来仍差得远。但真想在那个年头造自动步枪的话,完全只是做梦。

一种规制的武器诞生,其仰仗的是整个时代所具备的工业体系完善程度。

一颗小小的子弹,想要批量生产,就必须由很多不同工序的工业生产单位来完成。从采矿、炼铜、炼铁、打磨抛光、金属表面钝化磷化、压型、清洗、填充、组装等等。

随便拿出一样来就会牵扯出许多配套设施,所以即便是当代现实世界,无法造子弹的国家仍然非常多。

原因并不是大家不懂得造子弹的原理,而是一枚小小的子弹,代表着整个国家工业体系的完善程度。

张田林脑子是清醒的——全人类如此多的人口,靠几代甚至十几代人穷尽毕生心血才能造就的文明或科技进步,不是仅凭一个先知先觉的人,花上几十年光阴,就能进行赶超的。

说回眼下。枪有了,水脉也截断了,接下来张田林又想出了一个损招,用投石车进行火攻。

美其名曰水火并济,啥意思呢,城内失火自然要用水来救。等到城里的人发现井水和池水打干后,水位没再涨起来时……一切都晚了。

将近一个月时间,不费一兵一卒,一座城池就开门投降了。

当消息从前线传回y陵时,王猛几乎是跳着跑进了郭嘉的房间。

事实上都司早些天就已经恢复了一些,当他躺在床上拿到战表的时候,久违地露出了笑容,“没有因为我而急进,看样子他已经是一名合格的将军了。”

王猛眨巴着眼睛,不置可否地问道:“都司,我是否要写信去催一催,看田林老弟能不能再快些进军。”

“不必了,让他按照自己的想法前进吧。我也乏了,是时候去见见我那个不孝子了。”

“都司,您别这样说,我相信田林老弟肯定会把医圣给带回来的。”

望着双眼红润的王猛,郭嘉只是摇了摇头,淡淡地笑道:“哼哼,找医圣来治病的消息是我让军医官传达给你们的。若果我不这么做,等我闭眼那一日,定然会给主公造成很多隐患。张田林那小子虽然学习刻苦,但手段太差,难以压制局面。公明(徐晃)则太过正直,醉心于武艺切磋,和关羽走得太近,我不放心。现在好了,有黄英那个小丫头片子在,他们夫妇俩倒是可以稳定住局面了。”

“都司,您是说,这一切都是您的刻意安排?”

“咳!”郭嘉扭过头望向窗外,一片翠绿之中掺杂着鸟啼声,微风拂过,思绪随风飘向远方。大地之上,正是万物生长、欣欣向荣的时节。

还记得当时年富力强,自己带着那个思想迥异的孩子游历大江南北,有一句话深深刻进了心里,久久难以忘怀。

“父亲,我其实来自另一个世界……”

和张田林初次见面时,刑场上所说类似。

“这世间真如我所见吗?亦或只是南柯一梦、井底之蛙?”郭嘉自言自语了一句,随后又对王猛道,“咳咳,尽人事、听天命吧。”

第八十九章:不该走的走,不该来的来

攻下鄱阳郡第一个县城后,除了得到数目可观的军粮以及装备,部队人数也得到了扩编。

在刚打下来的地方招兵入伍其实是把双刃剑,一方面自然可以迅速扩大部队,但同时也难免会将敌方细作或别有用心的人拉进自己队伍。

为此,陈良冒着发际线再度往头顶推进的风险,殚精竭虑,想出了一个‘保甲制度’。

所谓‘保甲’,就是以二十户为一单位,参军的人互相作保,在分得军田后,不能有一人叛变或逃跑。否则二十户人家所分到的军田,全数罚没。

那就在很大程度上巩固了新兵们的忠诚度,一个人或几个人想作乱?没门,还有另外十七八个想过安生日子的弟兄不答应。

至于分给他们的军田哪里来?

县城里的贵族以及地主都以‘投降不及时’为罪名,净身赶出城。不服的吊起来打,打完了再放。总之就是一个没杀,包括前任城主在内都被赶了出去。

到时候这帮人若是想再回来作威作福可就难咯。分得田地的新兵们不管是身还是心,都已跟张田林绑到了一起。

用别人的东西来奖赏别人,张田林向来很大方。他打出的旗号是‘曹公来了,田地就有了;曹公来了,面包就有了;曹公来了,牛奶也会有的。’

虽然很多人不知道‘面包’是个啥玩意儿,但听着还是很振奋人心。

部队一下子从两万五千人,扩编到了三万六千人。

事情传到曹操耳朵里,连连指责张田林做人不懂得低调,不过那句被拿来当口号的打油诗写的不错,具有非常高的文学欣赏性,还特地叫来史官记录,以警示众属下:‘别光顾着打仗,偶尔也该提高一下文学素养嘛,是吧?’

当然,幸福往往是建立在痛苦上的。几家人高兴了,难免会让另外几家人很痛苦。

贾诩就是不高兴的人之一。那些县城里的骨干们被放了出来,一个没死,意味着他手上的人质就成了烫手山芋。养着吧,浪费粮食;放了吧,人家还不愿意走了,难道还有谁心甘情愿出去喝西北风不成?

除此之外,吕布的死也是他懊恼的源头之一,其所造成的余波犹在,且迟迟没有散去的意思。

长s地界早已进入了面和心不和的局面。贾诩也是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派倾向自己的军队去驰援鄱阳郡?很可能长s撑不过第二天就会哗变;不派兵增援?那就只能看着张田林一步步蚕食鄱阳郡全境,并慢慢坐大。

世界上最恶心人的事,莫过于身上发痒,可偏偏就是挠不到。

好在,几个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夜晚过后,一封密信及时传到了他手中。那个早先埋设下去的大计划,终于获得了成功。

读完信的贾诩一个劲叹息,“主公啊主公(吕布),让你不要恋战,保住性命便是大胜。你就是听不进去,这才招来眼下之大祸。好在,咱们的计划最终还是成了。”

他成不成除了他自己,没有别人知道。反而是张田林一口接一口的把鄱阳郡吞下去,大家倒看得真切。

第二个城只用了十天,里面的士兵们就率先动手把将领给绑了。大家嚷嚷着要换老板,这也怪不得人,谁让对方(张田林)出手阔绰,动不动就分地分田呢?

第三个城情况更惨烈了,张田林的部队还忙着在第二个县城搞收编,他们就自个先打起来了,降表也是一封接着一封。

眼瞅着形势一片大好,张田林正和几个将领商议,要如何将攻打下来的县城作为据点,串联起来并形成一条稳定的补给线。

王猛带着几个侍卫赶到了大营。

梅雨季节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雨点淅淅沥沥下不完。

看着不发一语的侍卫长自顾自坐到会议桌旁的位置上,擦拭起湿漉漉的头发来。张田林心中冷不防涌上一股沉闷的感觉,莫名其妙的问道,“外面又下雨了?”

王猛点了点头,随后扔开士兵递给他的毛巾,双手捂着脸道:“嗯,都司让我带句话给你。他说,浮华是非都已成过眼云烟,但愿你能和他一样做到余生无悔。”

“都司他……”

“嗯,他走了。”

没有死在轰轰烈烈的战场上,也没有死在尔虞我诈的权谋中,一代名仕,被誉为曹操旗下第一谋臣的郭嘉,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躺在病榻上过世了。

乱世儿女生如浮萍,浮浮沉沉随波逐流,哪怕名满天下也免不了染上一身尘灰。

十几天后,郭嘉接班人的位置定下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曹操将扬州北部的势力一分为二,一口气任命了两位都司。

一个是德高望重的徐晃,负责镇守y陵,主要任务是攻下会稽郡,稳定扬州东南部局势,确保秋收时节,‘天下粮仓’能尽快发挥作用,向徐州供应粮草。

另一个新任都司就是张田林,负责攻打吕布残存势力,主攻方向为鄱阳郡、长s郡。

事实上,鄱阳郡的战事是一面倒的。说得俗些就是单方面吊打,贾诩并没有做出多大的动作来进行阻挠。大家都觉得,照这个势头搞下去,等到天气转凉时,扬州地面上将再无敌手。

这个分析很正确,只可惜一个人的出现却彻底改变了局面。

同年初秋,一场足以影响天下大势的婚礼在长s举行。结婚的双方都是有故事的人物,一个是吕布的女儿,另一个简称李家二郎,历史中的名号有点响,他老爹取济世爱民之意,给他取了个名字叫李世民。

要说历史中善于打仗的皇帝,其实并不多。赵匡胤算一个,至少当过御林军统领,还留了套赵家拳供后人强身健体;刘秀也算一个,几千人打几十万人都赢了,哪怕加上运气好的成分,也够他牛皮一辈子的;朱棣也不赖,当皇帝后还一天到晚御驾亲征的就属他了。当然,成吉思汗、皇太极等等无非出身成分差了些,严格意义上来讲也该算进去。

至于李世民,那绝对是一位战功赫赫的皇帝,是否在虎牢会战中以三千士兵攻克十万敌军……这些不好说,但在做皇帝前被封为武官之首的天策将军倒是真的。

这么一号人物,再加上一大波跟随而来的名将——传说中的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也来了一半。

搅和得鄱阳郡人心惶惶。张田林倒一点都不担心,大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架势,他这样的‘迷之自信’,其实源自一个人。

第九十章:盛庸不是甚庸

张田林所倚仗的人,其实就是在他底下当差,一直默默无闻的盛庸。

说起盛庸的名字,有着跟‘甚庸’一词差不多的发音。这种事不能怪他,要怪也只能怪他父母,或者怪当初取名字的时候,《新华字典》还未问世。

要知道‘庸’字其实是很难驾驭的,什么‘平庸’、‘庸庸碌碌’,都不是什么好话。以至于有关盛庸的传记,也用‘不知何许人也’开头,真个的喊冤也没人搭理。

但就是这么一个人,却对如何运用火器克制骑兵作战有着独到的见解。

在冷兵器时代,骑兵的战斗力往往要凌驾于其他兵种之上。往简单处理解,当一个士兵骑上马后,就开始用四条腿行动。相较于两条腿的步兵,完全可以做到冲锋时迅如雷、撤退时疾如风。所以,能够毫不掩饰的讲,骑兵向来就是‘只有我打人、没有人打我’的形象代言人,除了不能爬墙头攻城,其他的战斗形式基本都敢接。

而在以霸武纪元的这个时代,十三州公认最优秀的骑兵就出自凉州。

凉州是李家人的大本营,李世民又是那里的第一武将,威风凛凛,是敌是友遇上了都得尊称一声‘天策将军’。他执掌的天策府更是英豪辈出,且多是率领骑兵作战的名将。他们和凉州以北的游牧民族打了多年交道,累积了丰富的军事经验。

称他们是全天下战斗力最强的骑兵也没人不服。

可问题来了,李家人吞并益州还没来得及消化,就一头扎进了荆州这摊浑水;接着又没跟荆州各方势力分出高下,现在居然溜达到荆州和扬州的边境搞联姻。还大有要为媳妇娘家讨回公道的意思。

至于要向谁讨公道嘛……不言而喻,正是那位在鄱阳郡大肆攻城略地的曹营新任都司张田林。

不得不说,李世民是个好丈夫,结婚第六天就站出来为吕家人出头,发兵攻打鄱阳郡。

这么一来,荆州反倒消停了。可能是大家也都打累了,想着当一回吃瓜群众,索性坐起来看鄱阳郡那边的热闹。只差少了开盘口的庄家,不然省不了要下注。

赔率大致可以定为一陪三十——李世民一,张田林三十。

出现这种一面倒的看法,不是因为那些看热闹的人太会分析计算,而是他们根本想都没有想,似乎用脚指头都能预测出结果。

包括李世民本人,也是信心十足。

不管翻来覆去如何假设,这场战役都是没有悬念的。很多人坚信,在面对面的交锋中,精锐的李家骑兵,将摧枯拉朽般把对手打得粉碎。

也只有张田林本人,还十分淡定地占着鄱阳郡大片领土不肯撒手。

不仅如此,传闻中他还派出了自己的家臣,一个说不上名字的人当先锋,前去阻截对方的先锋大将李玄霸。(李玄霸又名李元霸,因玄字冲了清康熙玄烨名讳,后改成李元霸)

这是典型的笑死人不偿命,看客们沸腾了,若是那个时代有牙医的话也应该会沸腾,毕竟笑掉大牙的人多了,生意自然就好了。

眼下双方的实力对比一目了然。

李玄霸号称凉州第一勇士,更有传说他是雷神下凡,除了他自己的武器,一对擂鼓瓮金锤能砸死自己,其它家伙只能给他挠痒痒。

不过之后的事实证明,这种话毫无科学根据,纯属无稽之谈。

再来反观盛庸,名不见经传,也没独立率领军团作战的经验。就将领之间的评分上来说,的确是输了一截。

不过打仗也不能光看将领,还得比较军队的整体素质。正所谓功夫再高也怕菜刀嘛。

李玄霸率领的部队,是由六千精锐骑兵以及五千步兵所组成。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经受过益州战场的历练,绝对是有素养的老兵。

相对的,盛庸带领的部队也不差,可惜骑兵少了些。算上自带坐骑的将领,放眼望去,骑在马上的人不过两三百,其余都是步兵。

面对两者之间的实力差距,大多数人都认定,盛庸应该会躲进某座城池龟缩不出。

李玄霸原先也是这么想的。可还没等他见着县城的影子,倒是先遭遇到了一百多名敌方轻骑。

见面三分礼,彼此二话不说当即互赠了几支箭。而接下来的一切,则完全和李玄霸的预想一样:盛庸的军队不堪一击,轻骑兵们调头就跑,一副灰溜溜的状态。

很快,斥候就回报说,敌人来的多是些步兵,还没来得及摆开阵仗就直接闻风撤退了。

李玄霸四肢发达,但头脑却并不简单。料定这是对方的诱敌之策,哪有步兵不躲城里,非要到野地上迎战骑兵的?更何况退得如此干脆利落,其中肯定有诈。

所以他没有追击,而是率领大军保持一定距离,跟在盛庸的后头。

一连跟了两天,最后李玄霸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被人家给带歪了,稀里糊涂绕回了两天前的原点!

这就不得不夸夸盛庸这位跑步健将了,李玄霸很想写信给对方主将,表达自己心中的不满,大致的意思只有一个——你他娘在干什么?

不过在此之前,他必须先给自己的二哥回一封信。要不然怎么说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呢,二哥发来的信里也差不多是那么个意思——三弟,你xx在搞什么名堂?

很显然,盛庸可以像一条丧家犬般的跑,李玄霸却不能继续闹笑话。

高手过招大抵如此,谁先心浮气躁谁的输面就大。

李玄霸丢了一回脸后,一改之前的谨小慎微,下令步兵排阵殿后,骑兵开始突击。

而盛庸则早已猜到,这个地方将会成为决战之地。今次,他有足够的信心,来打破‘步兵无法在野地里战胜骑兵’的咒语。

早在li阳大战时,他就曾在阵中看到过吕布的身影。

上一任战神带领着骑兵,快速的进攻和突破,选择时机的突然性和准确的战场判断力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每当他回忆起吕布身先士卒,率领他的精锐骑兵来往纵横,无人可挡的雄姿。他都会产生无尽的感慨和疑问:这个人是可以战胜的吗?

郭嘉给了他答案——可以,只要他敢进入‘死亡区域’,纵然是战神也将有来无回!

第九十一章:先锋营的较量

所谓的死亡区域,就是指火枪交叉攻击织成的火力网。

按当时的火枪质量来说,实战时根本无法体现热武器该有的优势。

主要原因还是得归结在子弹的填装速度与威力上。

即便张田林依照自己的认知,对火枪的各方面属性都进行了质的提升。燧发枪也确实要优于火绳枪一大截,但面对骑兵还是显得弊病百出。

首先是子弹射程不远,说简单点就是看得见却打不着。而等到敌人进入射程范围后,问题又来了,那战马奔跑速度太快,任凭你采用三线轮流战法,第二轮齐射时,别人就已经冲到跟前了。

接下来的局面可想而知,自然是骑兵单方面的屠杀。

其次,火枪的弹道不同与弓箭。它是直线型的,实战起来对敌方的前排能够造成较大伤害,至于后头的骑兵则没多大影响。

而西凉骑兵由于马种精良,多半以重骑兵为主——除了人身上披盔甲,马的前端也会套一层盔甲,防御力极强。

这里要说一下的是,战马负重能力跟品种有关,其他地区羡慕不来。

面对这样的骑兵,靠传统战术是不行的。所以盛庸发明了两种战阵,用来应对眼前这种情况。

在一声号令之下,李玄霸亲自率领骑兵攻击,如以往一样,他选择的攻击方向还是盛庸军的侧翼。

为什么是侧翼呢,因为这么做,骑兵就不容易被包围。假如一鼓作气将敌人侧翼击溃,便可以层层推进,到时候对手必定自乱阵脚;万一冲击无效,没关系,还可以掉头再来。毕竟侧翼之外又没人拦着你掉头。

所以说,攻击侧翼是骑兵作战的老套路,是个有经验的将领都用这招。

可惜今天李玄霸一头扎进去之后,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撞出个明天’、‘撞出个未来’,反倒是觉得自己撞邪了!

在他全力攻击之下,敌军侧翼竟然岿然不动。反复冲击,也毫无效果。

在中军阵中、看着这一切的盛庸,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其微微透露着贱意的表情,仿佛是在说:玄霸兄,你这招老掉牙的把戏,过时了!

盛庸确实早有防备,他侧翼部队所采用的阵型,是当初罗马军队惯用的方阵。

方方正正如豆腐一块,但你要真觉得它是豆腐,一口下去估计满口的牙都得报废。原因很简单,方阵的外围两圈都是盾兵,举着一米半高的铁盾。骑兵来了,他们就把盾牌支在地上形成防御墙。

这还没完,盾牌兵后是长枪兵,把尖锐的枪头向四面八方展开,乍一看简直就是一只乌龟身上套着件刺猬皮。让人无从下手。

当然,你不下手并不意味着别人也打算放你一马。

接下来就该方阵中央的c位登场了。几乎全是弓弩手,见骑兵围上来了立马就是一通乱射。就概率学上来说,等人多到像潮水一样挤在一起时,只要大方向没搞错,不朝自家人射击,那么……总能给对手造成一定的伤害。

几波攻击下来,李玄霸总算意识到一个问题:盛庸军的侧翼不是软柿子,自己吃不下。

所以他及时调整了军队部署,决定改变突破口,以中央突破战术攻击盛庸中军,以求获得全线击溃之效。

或许这就是骄兵的共通点,明知道眼前的对手不一般了,但碍于颜面,绝不肯就此罢手从长计议。

这也是张田林为什么不自己上阵,非要派盛庸打头阵的原因。

先锋之挣可不能等闲视之,虽说规模远没有主力军之间的拼杀来得大,但胜负是很影响双方士气的。

就好比一个人拿三支箭射靶子,第一箭便射中十环,那么接下来只需要保持心态稳定发挥即可。但若是第一箭射到离靶子五步开外的茅房里去了,那接下来恐怕连手感都找不到咯。

至于要如何才能让作战经验丰富的李玄霸一败涂地?那就得依靠一种心理战术。

《百战录》中有《攻心篇》,张田林看完后是大为感慨,要是自己早些年看到这本书,当初接受义务制教育的时候就不至于挨那么多板子了。

有一种心理现象是这样的。当一个常年不交作业,整天以考试成绩垫底为己任的学生,某一天突然上交作业的时候,老师就会深情款款的在作业本上打颗五角星,即便很多答案是错的。

而当班上的三好学生,某一天感冒发烧,上交的作业错误太多,老师就会叫他去办公室,同样深情款款的进行教育:大抵能牵扯出‘小学不认真,绝对毁一生’的大道理来。

对比是很可怕的,同一份作业,能出现两种不同的结果。而李玄霸就是那个优等生,他可以败给获得了‘战神’称号的张田林,但绝没脸败给一个无名小卒。

侧翼攻击失利又怎么样?他重整了部队,转移到中军方向,准备发起一次致命的攻击。

但预料不到的是,当他威风凛凛的整肃队伍准备进攻时,他和他的部队已经站在了盛庸的麻袋口上。

很快,李玄霸率领他的骑兵发动了最大规模的进攻。

这一回很给力,盛庸的中军几乎是一触即溃,纷纷向后逃散。

李玄霸大喜,发动全军突破防线,务必要将盛庸活捉。可是之前的‘顺利’没有持续多久,他就震惊的发现,越往里突进,敌军的人数就越多,而且他们并不像是逃散的士兵,手中都拿着火器和弓弩。正瞄准着自己的军队。

一个念头瞬间闪过李玄霸的脑袋,“上当了!”

这正是盛庸的计划,他料定对方攻击侧翼失败后会便会转攻中军,于是设下陷阱,遇攻击时安排中军先头部队后撤,待其进入包围圈后再重新组成方阵进行合围。

之前也曾讲过,骑兵的弱点主要在于掉头麻烦,战马不是汽车,配备了“r”档,一旦进入狭小的空间,遇到四周都是士兵的时候,就会出现难以掉头的局面。同时也就意味着骑兵的机动性,已在此刻丧失殆尽。

为了更好的展现现代化体育精神,盛庸按照张田林的说法,没把包围圈给封死,倒是留了一个非常明显、类似于喇叭的逃生口。

“请吧,请逃吧!”盛庸隔着几个方阵,站在高高的敞篷马车上,向慌乱中的李玄霸做出了这么一个耐人寻味的手势。

第九十二章:做领导不容易

经验告诉我们,赶狗入穷巷是十分危险的。

所以盛庸开了一个口子给对方钻,但这种专业素质较高的‘放水’,其实多半是在骗人。

那个容人逃跑的喇叭口两侧,全是火枪兵,黑洞洞的枪口早已瞄准妥当。只要有人往这边跑,必然会被交叉射击打成筛子。

好在李玄霸不负‘雷公转世’盛名,身上好似包了层铁皮,带着身边的士兵突围,愣是没被打死,负伤在所难免,但至少也活着出来了。

至于跟他走散的同僚们,那就没这么幸运了,包围圈内壮烈的嘶吼声此起彼伏,但很快就被枪声给压下了。

此时在包围圈外,还聚集着李玄霸的大批士兵。

之前由于主帅被围,大家都不知所措,见到‘雷公同志’率着孤零零的几骑跑了回来。他们马上重振旗鼓,听候命令。

“杀回去,把其他弟兄给救出来!”李玄霸怒不可遏地叫喊着。

这年头当士兵的也不好混,明明知道主将杀红了眼,再杀回去是不对的,可最终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盛庸站得高看得远,正懊恼火枪兵们不给力,没能将李玄霸打死,这回好了,人家又一次主动送上门来。

他下令身边的旗手变阵,一时间,非常有节奏感的鼓声大作。

在一片眼花缭乱的阵法变换之后,李玄霸差不多要哭了,因为他发现自己又被对方给围上了,这还了得,全军都有崩溃的危险!

就在李玄霸左突右撞,艰难万分之际。一代名将李孝恭(凌烟阁功臣)带着步兵兄弟们赶到了现场。

他站在高坡上瞧见主将正与敌人‘奋勇厮杀’,估计由于视力不好加上过于兴奋,误认为优势在自己这方。二话不说就率领自己所部投入了战斗,但当他到达敌军阵前时,才发现自己从一个凑热闹的龙套莫名其妙变成了主角!

其实也不能怪盛庸太偏心,火枪兵们打骑兵是够呛的,但要说打那些慢吞吞跑来的步兵?那简直就是小孩子玩‘麻雀’(屌),顺手捏来的事。

第二次突围似乎要比第一次容易得多,李玄霸带着四十余人又一次成功脱离虎口。正疑惑为何没人逮着自己不放,几个步兵小队长策马跑来,传达了一个噩耗——李孝恭李将军,被敌人的火枪打落马,生死未卜。

按照李玄霸的脾气,他今天是打算学《三国演义》里的赵云,在敌方万军之中搞一场三进三出的戏码。

不过他身旁的跟随者们可不想干了。死死牵住他的坐骑提醒道:“三爷若是没有好计策,贸然冲回去,结果只会断送更多人的性命!”

事实上到了这个时候,李玄霸也没多少人的性命可断送了。放眼望去,身边不过聚拢了上百号人,是时候服输了。

“他日我定要复来,拿下张田林的狗头。”

他不知道盛庸的名字,只能让张田林躺枪。

士兵们倒是很识实务,一面称是,一面拖拽着李玄霸的坐骑撤退。

一仗打下来,盛庸军死伤不过千人,打死打残敌军近两千,俘虏四千人,缴获战马三千余匹,铠甲武器无数。

除了这些实质性的东西,他还很走运的将李孝恭变成了自己的踏脚石。不管对方死得冤不冤,反正被一阵乱枪打死是事实。

消息一经传出,看鄱阳郡热闹的人们都惊呆了。如果说曹操手下人才辈出,那似乎也多了一点。

随便拿出个都司来竟然能跟一方豪强叫板?

李世民气不打一处来,但看着三弟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也不好过多责备。

询问过敌军的打法和阵型后,李世民召集他的将领们召开了军事会议。

然而会议上的气氛实在让人压抑,这些将领们个个身经百战,他们都能通过描绘的步兵方阵想象出当时的战斗画面,得出的结论几乎一致——要想打败对手很难。

一个无名小将竟厉害如斯,那干掉吕布的张田林又该厉害成什么样子?想到这个层面上,大家就更觉得前路茫茫。这些原先张口就是横扫扬州,要把战神名号抢过来的武将都变成了哑巴。

面对着这让人难以忍受的沉默,李世民终于发言了,他面带笑容,用轻松的口气说到:“三弟(李玄霸)之所以会失败,是因为他的时机把握不准。步兵方阵虽然防御力不俗,但两军对垒时,我军机动性更强,只要不让对手有机会布阵,或者伺机找到敌军的空隙,奋勇作战,一定能够击败敌人!”

将领们听到这里才稍微提起了精神,李世民趁热打铁,拔出手中宝剑,大声喝道:“昔日我等以三千甲士冲破窦建德十数万大军,现如今对方不过就是一群东拼西凑的杂牌部队,又有何惧?两军交阵,勇者必胜!”

他结束了自己的演讲,用自信的眼光看着每一个人,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够鼓舞这些将领的勇气。

他确实做到了,原本对胜利失去希望的人们又重新聚拢在他的周围,他们相信这个人是真正的真命天子,能够带领他们取得每一场战斗的胜利。

可是问题在于,李世民自己相信吗,相信此战必胜?

将领们回营了,他们要准备接下来的大战,然后享受可能是此生最后的一次美梦。但李世民却很难睡着,因为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并没有必胜的把握。

要鼓动别人是很容易的,激动人心的话语、封建迷信、必要的时候还可以挤出一点眼泪,就可以扫除萦绕在大家心中的忧虑。

但他鼓动不了自己。三弟李玄霸何其勇猛?每回大战都身先士卒,这样的将领都被搞得焦头烂额回来。足以证明光靠勇气是赢不了对手的。

自己固然还是曾经那个勇猛无匹的自己,可张田林绝不是那个傻乎乎的窦建德。

先锋营一战,士气此消彼长,赶到前线的张田林大大犒赏了盛庸所部。

一口气提拔了十几名外委把总,五名千总。至于他的家臣盛庸同志,则被直接提拔为城领。

到目前为止,张田林是曹营所有都司中,实力最薄弱的一个。除了几个家臣,几乎没有可以依靠的将领。所以他想怎么任命是他的事,也不会有人跳出来反对。

倒是在高兴之余,盛庸提出了一个实质性的问题:第一场仗是赢了,可眼下对方也肯定吃一堑长一智,不会再愣头愣脑地往布口袋里钻。

而只要对方不主动打过来,步兵方阵就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毕竟人跑不过马,主动权依然在骑兵手中。

这一点张田林自然也明白,所以他说了一段话,令盛庸听得瞪大了眼睛。如果不是自己耳朵有问题,那就是意味着对方疯了!

第九十三章:大限将至(二更)

天才与疯子之间往往只有一线之隔,因为一些天才式的理念,总是跨越时代的限制,过早的出现在人们眼前,无法用常理去推断或者论证。所以让人觉得很疯狂。

比如布鲁诺这位仁兄,为了在‘地球中心说’横行的年代,推广和支持哥白尼的‘太阳中心说’,不辞辛苦,奔走于民众和教会之间。

最终,教会为其诚意所感动,为了表达对他的感激之情,将其推进火坑,好让他提前几年去跟上帝谈谈。

再比如最早提出地圆学说的人是活在公园前六世纪的‘毕达哥拉斯’,而用实际行动证明‘地圆’这一观点的人却活在公元一五零几年,没错,他就是麦哲伦。

很可笑,麦哲伦并不是搞科研的,这种论证只能被定义为‘无心插柳柳成荫’,因为老麦是一位彻头彻尾的殖民主义者。

这就意味着,毕达哥拉斯至少被天朝以外的人嘲笑了两千多年,而最终人们更乐于记住一只跟他毫无血缘关系的‘变异暴君恐龙’——哥斯拉。

当然,张田林的想法远没有以上这些人来得‘荒谬’。

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他提出了‘围魏救赵’的战略思想。什么意思呢?李世民的先锋营受挫,主力军还没打过来,张田林就决定避开对方主力,绕道敌军后方,攻打长s。

意思就是说:‘咱们鄱阳郡的军田已经分完了,你尽管打,看分到田地的农民答不答应。而我也不拦着,大家互换一塔。’

盛庸当场听得头皮发麻,表示这么做的风险实在太高,明明有坚城可守,为什么还要去整这一出?

成竹在胸的张田林没有来得及回答,因为他二话不说,当场晕了过去。

主将在军议过程中晕倒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叫来军医官诊断后,几个老家伙都是捋着胡子,淡定地笑笑。不知情的人见着了还以为是‘有了’,当然性别也不对啊。

一问之下才明白,张田林身体很健壮,没毛病,无非就是睡着了……真要抖出个专用名词来,也只能被称为‘嗜睡症’。

几位家臣都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还是给黄英寄了一封信。总的来说,将军是大家的将军,也是他老婆的将军。

至于张田林,目前的体验可非常糟糕。他趴在一个一望无际、满是黑暗的虚无空间里,汗流如注。

今天穿了黑色超短裙的真主,依然戴着面具,走到他的身边、遗憾地叹息道:“咳,时辰到了。”

“什么时辰到了?”张田林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其形象类似于一条被钓上岸的鱼,嘴巴一张一合,总是有种‘呼吸不能’的感觉。

“还记得你进入刺客世界的情形吗?”

张田林点了点头,“当然。”

“那你记不记得,自己在‘大明劫副本’醒来的时间?”真主蹲下身子,如无数r国少女漫画那样,露出某件粉红色的特殊服饰。

要放在以前,张田林肯定会抱着‘不看白不看,看了不白看’的心态,进行批判性的欣赏。事实上他对超短裙的观点,一直是报以肯定态度的,只要自己老婆不穿,倒是非常鼓励其他同龄女性用‘齐b小短裙’装扮自己。反正,他在现实世界也没老婆,甚至连女朋友都还没有。

然而今天的他大有不同,心思完全没有飘,抬头瞥见那十分诱人的一幕后,也是马上低下头,回忆道:“我是在被刺杀后第二天中午醒来的。”

“记得就好。其实我创造出来,供你学习的空间,可以分为好几类。有可以提升你武力值的、也有提升智力的,你目前所在的‘霸武空间’当然是提高军事谋略的。除了这些,还有很多空间,但很可惜,这些空间在‘大明劫副本’里也有时间轴。大致上这里的一年相当于外面的两个时辰。”

“我到这里已经有三年多了。”

“确切的说是三年零八个月,在‘大明劫’副本里,现在正是凌晨四点。你的手下已经在试着叫醒你了。不要忘记,卯时(太阳升起前)你还要点兵。”

“不行!那这里的人怎么办?”张田林摇着头道,“我已经结婚了,总不能就这么抛妻弃子,一声不响的离开吧?”

“抛妻倒是有,弃子却绝没有。你在我的空间里是没有生育能力的。”

张田林脸拉得老长,用鄙夷的口吻回道:“我讲的是这个吗?我现在是在跟你讲有关生育的问题吗?”

“抱歉!”真主调皮的用手指堵上自己的嘴,随即开口笑道,“嘿嘿,想回去见你妻子最后一眼吗?”

“当然想,顺带着我可不可以提一个要求?”

“嗯~”

“要不你把我一直留在霸武空间里得了。”

“哈哈哈……”真主蓦地笑出声来,“要是我把你留在那里,系统扫描时发现副本里少了一个角色,那我也得暴露。不过嘛……”

“不过什么?”张田林明白,一般这种转折都带有希望。

果不其然,真主兜兜绕绕地讲出了自己的条件,“我可以帮你暂停,保留这个空间。相应的,你回到副本后得为我赚取大量‘任务积分’。”

“你拿任务积分有什么用?”

“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啊,你当病毒是什么慈善机构?”

“那你就指着我给你赚钱?”

“一方面原因是这样,其它原因我不能说,怎么样?这买卖做不做?”

“具体要支付你多少‘任务积分’,才能帮我保留并暂停这个空间?”

到了这个时候,张田林的脑子还是清醒的,总不能让人给榨干,有关钱的事还是说在前头的好,免得彼此之间闹出不愉快来。

可惜眼下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局面,真主似乎是盘算好之后再来的,当即狮子大开口,“一百万任务积分,怎么样?”

“你怎么不去抢呢?”

“是啊,我就是在抢啊,你不乐意?”真主转过身去,背对着张田林调侃道,“可怜黄英姐姐就要守活寡咯,要不我再给她安排一个好郎君,让她过完余生再关闭空间?嗨呀,谁让我心地如此善良呢?”

“成交!一百万就一百万。”

“早这样不就好了?对了,除了这一百万积分,你还得额外支付我一千六百点积分。”

“坑人也不带你这样的啊!”

“这是你复活的费用,傻瓜。你当自己在副本里死了再活不要钱吗?八百一次,算上被刺杀复活和这次自杀复活,不正好一千六吗?”

“行!你说了算,我现在只想回空间告别。”

“回去吧,时间不多,好好珍惜,嘻嘻。”真主随便把手一甩,张田林便消失在了这个虚无的空间之中。留下她一个人自言自语道,“哎呀,这两个人一天不拿回记忆,我就有一天操不完的心。”

第九十四章:差点就开启狂暴了(三更)

当张田林睁开眼睛时,自己正躺在一个光线亮堂的房间里,自己的妻子,那位平日里处变不惊,做任何事都妥妥当当的妻子,正靠在床榻的边上睡着了。

她白皙的侧脸,还留着泪痕,估计不久前才哭过一场。

张田林本想用手去轻抚对方的秀发,谁想黄英却先他一步醒了过来。大抵是因为心里一直紧着自己丈夫,稍有动静便被惊醒了。

“我……”张田林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自己的故事说起来比较长,且有些不可理喻。其荒唐程度绝不亚于《封神榜》的后期故事。

“不要说了,已经有人告诉我了。”

“嗯?!”张田林被惊得从床上坐起身,疑惑地问,“谁?告诉你什么了?”

“瞳妹妹已经把你的事都告诉我了。我原本以为你是这个世界里的人,却原来你与我一样,都来自不同的世界。”

“等会!”张田林糊涂了,这哪跟哪啊,原本应该是由自己说出一个惊天大秘密才对。好端端的自己妻子居然抛出个更大的命题来。

《封神榜》一下子跃升为《聊斋志怪篇》,把本就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搅得更是一塌糊涂,忍不住问:“娘子是哪的人?”

“郎君,实不相瞒,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我的记忆很模糊,是瞳妹妹把我带进这个世界,总算明明白白的活了十几年。本来想着,在这里嫁人、生儿育女这辈子也就过去了。可谁知到头来我所嫁的,竟也是个异世界的人。”黄英双眼红润,抽泣道,“我不想你走,只要能平平安安度过这一生,便心满意足了。”

“我是不会走……”

说这句话的时候,张田林顿觉头痛欲裂,眼睛的视力也好像出现了问题,忽明忽暗,隐约间瞧见一道羸弱的身影正敞开双臂挡在自己身前。看不清对方的脸,但那句话十分熟悉,“我是不会走的。”

支离破碎的画面开始在脑海里慢慢拼凑,房间外的天空中也随之响起振聋发聩的警报声。直到‘真主’忽地凭空出现在这个房间里,惊道:“张田林你怎么搞的?!难怪空间波动如此厉害,差点酿成大错,先离开这!”

话音落下,张田林当即消失在这个空间中,之前还拽在手中的毛毯颓然滑落,盖在了黄英的左侧肩膀上。

“姐姐不用再哭了,你可知刚才差点害了他。”真主走近黄英的身边,轻轻拍着对方的背,宽慰道,“命运很奇怪,能走到一起的终归会走到一起,不是吗?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瞳,能否告诉我,为什么我总是觉得……我跟他之间好像认识了很久很久?”

“这……”真主少有的露出了难色。

另一方面,张田林没有直接回到‘大明劫’副本,而是又被拉进了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虚空。

不晓得为什么,到这里之后,他的头痛病很快转好。之前心中的苦涩也荡然无存,只有一份思念还真真切切地牵动着心。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真主终于出现在了这个空间中。她一改此前的调皮捣蛋,冷冷道:“我已经仁至义尽让你道过别了,是你自己不争气,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我说妹子,刚才我好像戳到了隐藏在心中的痛处,能不能让我再回去一趟?还有很多话没说呢。”

“谁是你妹子?不要脸。”真主将双手交叉在胸前,颇有些生气意味地提醒道,“我在这里明确的告诉你,若是你不集齐五万积分作订金,就别想再进我的空间。”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张田林在震惊的同时,疑惑的问:“真主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嘛。”

“怎么了?你差点就把我给害死,自己就没点b数吗?你要是在这个空间载入以前的数据,岂不是要暴走!?算了算了,说了你这不明白,反正今天我把话撂在这了,接下来不先支付五万积分的话,别指望我再跟你说一句话。走吧!”

“咳,我是真不明白。那你至少要告我,我该如何支付这笔订金吧?”

“等你凑齐了,我自然会联系你。”真主最后补充道,“到时候,你心里无缘无故憋闷的慌,那就是我找你的信号。”

“那……”

张田林话还没说完,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自四面八方响起。

“救火系统重启中,角色属性载入,进度条15%”

“30%”

“45%”

“……”

与之前两次一样,张田林增长的各项属性开始灌输进王承恩的身体。

磅礴的力量自丹田涌出,慢慢向着四肢百骸渗透,它们就像养分一样,滋养着身体的每一颗细胞。

但也有不同之处:这一次增长最多的是军事谋略,即便武力值也在一定程度上有所成长,但身体外观上的变化并不是很明显。

“85%”

“100%”

刹那间,汇聚于丹田处、剩余的力量奔腾而上,直冲大脑,将身体所有细胞再度激活。

到了这一刻,张田林才深深地吸了口气,猛地坐起身来。

四周几个家丁正不住摇晃着他,见他醒来后刘全第一个高兴道:“公公,您怎么捏着把匕首睡在地上啊?看把我们给吓的……哦,对了对了,眼瞅着卯时就快到了,您作为主帅可不能迟到啊。”

张田林推开众人,爬起身来,“这一次典兵不在卯时,传我令给军营,我还要置备鼓乐,吹吹打打率大军出发。刘全,送帖入宫,告知皇帝,我要让文武百官都到行辕观礼,叫大伙好好看看这场热闹!”

从未见家主如此嚣张,居然将‘告知’和‘皇帝’两个词连在一起用。还轻描淡写的说要叫上文武百官观礼?这种语气神态,怕不是要造反吧?

刘全愣了片刻,直到他被张田林此时杀气腾腾的眼神吓了一跳,这才惊转回神,赶忙去办。

军营倒好说话,只要主帅一声令下,紧张的战前准备立马开始。

各营将官调配军卒,粮草军械一一清点,整齐划一的排列好队形,随时等待检阅。

说起来,这十万‘亡牌部队’除了打仗不行,供人参观的本事还是有的。可能之前也已供人检阅过好几次了,这一回看上去也是雄赳赳气昂昂的,观赏性十足。

张田林重新安排的典兵时间即到,位于京城郊区的大营格外肃穆,旌旗遮天日,刀枪似密林,又在营中搭建三重帅台,上置钟鼓下设号角,军乐大作好不威严。

朝中文武官员在江小白的逼迫下全部到大营观礼送行。

皇帝相邀哪个敢不来?虽说点兵点不到他们身上,可小白发话了,不去的按逃兵论处。大家心里直骂‘昏君’,骂归骂,谁也不敢迟到半刻,就连养病在家的人都到了。

张田林在黄昏时分登台,身披橘红色棉甲、头戴‘避雷针冒’(清盔甲是仿明制的),十分气派。

不过按照以往的记录,黄昏典兵是极少见的,可能是‘黄昏’这两个字寓意不佳,显得不是那么吉利。

张田林倒满不在乎,上台后第一句话就听得在场所有人哑口无言!

第九十五章:不杀人,无以为将帅

“我大明正逢多事之秋,但老百姓造反是自己家里的事,用不着他们建奴到这里来浑水摸鱼、搞七捻三!草列阿母(潮州话?),打出去,是时候让他们尝尝到别人家里杀人放火是什么滋味了,其心当诛!”

这种低俗的骂街用语一道道往下传,士兵们先是爆发出一阵阵笑声,可到后来,又陷入死寂,死一般寂静。

因为主帅再没别的话了。没有想象中慷慨激昂的誓师演讲,也没有感人肺腑、用情至深的期盼。唯一能感受到的,是一种怒,发自内心、高纯度的怒火。

其话中的意思绝不像是要打一场救援防御战,倒是想打进对方老家?

一干文武大臣都睁了大眼睛,愣愣地瞧着这位帅台上的公公。心中大惊,莫不是他跟皇太极之间有杀父之仇?又或者是夺妻之恨?不然也用不着天没黑就急着骂人啊。

他们自然不会知道张田林经历了什么。虽说也确实有把自己跟黄英的分离,怪罪到对方头上,但最重要的是一份‘血气’。

和如此多的古代豪杰打过交道,若是这帮牛人还在,若是当朝官僚的气节还在,又岂会有后来的留发不留头?又岂会令此后三百年,百姓将自己的思想禁锢成奴?

所以张田林本事大了,脾气也大了。

他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气的不仅仅是建奴,更对自己眼前这群文武官员感到失望:连老祖宗传下来的衣钵都给舍弃了,仅仅是为了那一点自私自利的盘算。

张田林稳坐帅台,他的天字第一号‘爪牙’、时任东厂千户王文远,开始点名。点的不是兵,而是官。

唤名似行云流水,温体仁、周延儒、阮大成等一干或退休或没退休的官员都被押到了帅台前。

“祭旗!”

张田林一声令下,立时就有十几个人头落地。

身为监军的杨嗣昌大惊失色,在来的路上可不曾有听说还有这么一出。连前任内阁首辅都杀,那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了?

他赶紧上前去劝,“王公公,照你这么个杀法,朝廷怕是没人敢做事了呀!更何况大军出发在即,这么做恐怕大大的不吉利!”

“现在我是主帅,你是监军,我做事还用得着你来教?”张田林眼不斜视,淡定地说道,“洪承畴出师之前事事小心谨慎,他可顺利了?我看他是顺利被围了吧。别跟我讲吉利不吉利的话,你如果真有这卜算的本事,不如趁早去当道士,别到这来指手画脚。再不杀大明都完了,我特么还怕他们不干活?若是不服气,你就去御前告状吧。”

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杨嗣昌万没想到才过了一个晚上,这王公公就好似换了一个人。确实有了几分将帅之风,不怒自威啊。

得嘞,反正不杀自己就万事大吉,还是别管闲事为妙。杨嗣昌没再说什么,干咳一声后,坐回到自己位置上看大戏。

一连杀了上百号人,东厂牢房都为之一空。张田林总算心满意足了,起身继续他的演讲:“这些人,国难之际不思进取,整天干着贪赃枉法之事。还打老子的小报告,扰乱军心,你们说该不该杀?”

“杀!”

“杀!”

三大营的士兵们是相当有素质的,反正主帅说什么都是对的,标准的仪仗队配置。呼声震天,气势恢弘。吓得在场其余文武官员脖子发凉,担心王承恩这疯子会不会杀得兴起,连自己也给搭拉进去。

毕竟眼下京城就省这么一支军队了,谁把它捏在手里,谁就是实际上的最高掌权人。

不过张田林已经心满意足了,看着帅台附近血迹斑斑、少儿不宜的画面,他大声提醒道:“都给我听着,谁还敢占着茅坑不拉屎,拿着俸禄不办事。得胜回来后老子接着再杀!”

这话分明是说给官僚们听的,底下的士兵却条件反射似的又一轮狂呼。

“杀!”

“杀!”

杨嗣昌算是看出来了,这三大营的士兵活脱脱就是帮整天盼着领盒饭的群演,主帅说的话也不过过脑子,倒是给王承恩撑足了场面。

气势是有了,那实力呢?一个常年侍奉帝王的公公,真的能打仗吗?对手还是那位自小在战场上摸爬打滚的皇太极。

杨嗣昌心里慌的一b。至于皇太极,在听闻消息后,笑的喘不过气来,差点毙命当场。好在最终还是在腹肌笑得抽筋之后缓过来了。

多尔衮与多铎两兄弟请缨前去捉拿敌方援军主帅(张田林),皇太极的意思是,这样太过小题大做,就让他们过来自投罗网吧。气焰之嚣张,一时无两。

来的可是十万大军,不管是‘捉拿’一词,还是‘自投罗网’都摆明了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和他们一样,吴三桂也是先笑了一炷香的时间,随后又摆出一副愁眉苦脸的相貌。副官们问他怎么了,只道自己的麻烦来了。

他当时认定,张田林必然会先到宁远城,求自己出兵。先不说王承恩是个什么货色,那三大营的士兵根本没有作战经验,所谓的出师也不过是糊弄人,真想摆平眼前这场战事,能仰仗的依然只有关宁铁骑。

至于处在风口浪尖的洪承畴,则早已计划好了投降的事宜。

身为大明的臣子,样子还是得装的,再撑个几天吧。等底下的士兵们意志都被消磨得差不多了,也就可以打开城门递出降表了。

他一点也不蠢,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一位‘买卖精’。

被包围后明知道朝廷没兵没将了,还发救援信,关键在于自己的价值。

他几乎把所有人的心态都料准了:首先,朝廷是不会议和的,打肿脸充胖子,肯定会继续驰援;其次,吴三桂早已离心,眼中只有吴家,没有大明,所以不会来解救自己;最后,朝廷发兵不过是做个样子,他王承恩何德何能,敢真的来战场上叫板?

这么一大套下来,最终获益人将会是他洪承畴,起码能够伺机投降给自己卖个好价钱。

再怎么说,被打败了投降,和在还有一线生机的时候主动投降是不一样的。大明照样完蛋,可他洪承畴却能够得到‘清’的重用。

然而这一次,令所有人失望了,张田林不是来打秋风的,也没去求吴三桂帮忙,自京城出师之后,有关他的消息便与所有人断绝了。

等到他再次现身时,简直就是一道晴天霹雳,惊得所有人差些连生活都不能自理!

第九十六章:是人是鬼,遛一遛再说

张田林打着救援的旗号,征调上万艘船,趁着风和日丽的天气,居然搞起了海上观光旅游,带着部队横跨辽东湾,到盖州登陆去了。

杨嗣昌后来才明白,为什么在出师之前要杀这么多人。

这些人表面上看是贪官,但实际上还有个特殊身份,叫‘官商’。他们手里几乎操纵了整个s东的渔业和航海业。不抄他们的家,船哪里来?

当然,要促成这件事,光有船不够。张田林又在军营中选拔出众多老年人,考虑到这些人年事已高、不易奔波,就打发他们走陆路,慢吞吞的朝着宁锦防线前进。

所以,当皇太极得知消息,有明军突然从后方大本营出现并逼近盛京时,吓得脸色刷白。精锐都被自己抽调过来攻打宁锦防线了,家里哪还有什么部队能够抵抗?

吴三桂也吓得不轻,之前两日还有哨兵回报,朝廷派出的三大营刚走出二十里地就又开始安营扎寨了。怎么一下子又蹦跶到s阳去了,难不成是在闹鬼?

剩下还有一位洪承畴,得知敌营大乱后赶紧把准备好的降表付之一炬,对士兵们下命令道:“兄弟们,是时候让建奴看看,咱们大明将士的手段了!凡是有力气的,都给我到城楼上去集结。”

“督师,这恐怕不妥吧?”

“我忍气吞声多日,等的就是今天!现在敌人败象已显,而我军又士气高涨,有何不妥?”

提出不妥意见的将领挠着头皮,苦笑道:“督师,您想想,要是咱们七八万弟兄都挤到城楼上去,恐怕会令几处不牢的城墙塌陷呐。”

此前,洪承畴倒的确没有设想过建筑学上的问题,捋了捋胡子,尴尬的咳嗽了两声:“咳咳,唔,那就让炮营的人去把佛郎机炮都擦干净,今晚我要亲自上城楼指挥他们开炮。务必要让咱们的决心,化为炮声,传达给皇帝陛下。”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虽然还没整明白对面的为何要撤军,但既然事已至此,洪承畴觉得自己怎么着也得放炮欢送一下。

如此一来就苦了炮兵营的将士,被围的这段时间里,后期几乎没发生什么战斗,只知道督师(洪承畴)隔三差五递书信出去问候。直接导致那些架在城墙上的佛郎机炮成了摆设,布满灰尘不说,连‘捅杆’都生锈了。现在倒好,远远望去,只要眼睛不出问题,就能看出来皇太极开始有序的撤军了。现在才开炮?恐怕连个鬼影子都打不到,有必要吗?

人生如戏全看演技,士兵们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演员们必须体现那种极高的自我修养。

当墙头草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至少得让各方都明白,他是一位彻彻底底的老好人。

所谓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大抵如此。

在皇太极看来,洪承畴是一个思想觉悟还算可以,能够争取的人;而在崇祯眼里看来,他又是一个在投降前,坚持抗争决不妥协的人。

如此高难度的动作,洪承畴做到了。若是再晚出生几百年……什么奥斯卡提名、什么戛纳电影节,哪块红地毯上看不到他的身影?

难为情?没有的事。历史中的这位老兄,在带领清军入关后,表现得比满人还要积极。那股兴奋劲真是……不知情的人还道他家祖上也姓‘爱新觉罗’。

所以说他不怕‘难为情’,倒是‘难为情’更怕他多一些。

跟这位‘伪君子’相比,张田林也开始做起了真小人。

他带着五万挑选出来的将士,绕过连云岛,自盖州登陆。沿三岔河一路北上,经耀州、海州、鞍山、辽阳每战必捷。

当然,像盖州地区对外宣称有重兵把守,不过也就是千余人的地方散兵,一战即溃。有些地方甚至连打都没打,直接就是投诚。那里的汉人被当成奴隶,看到张田林率军到来,简直跟遇到娘家人似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投降。

不过这里面也有一个问题,但凡有经验的将领,打仗都讲究稳当。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张田林显然没有做到这一点,他出兵速度非常快,坐着小船唱着歌就来了。犯了许多个兵家大忌,什么孤军深入、后方不稳、粮草不济。随便拿出一条来就能至他于死地,这就是为什么直到大明亡了,也没人敢像他这么干的原因。

而一位名将的使命,就是要化腐朽为神奇,干一些别人想都不敢想的事。

如若不然,这世上哪还会有‘楚霸王以两万打三十多万的巨鹿之战’,哪还有‘谢玄八万对敌百万(号称)的淝水之战’。

经历过战争的洗涤,张田林早已蜕变了。

因深入虎穴,杨嗣昌担心得好几天没睡着,于是便跟主帅做了一次意味深长的探讨。

孤军深入又何妨?张田林的回答是:直插敌人心脏,他皇太极喜欢到大明京城去晃悠,就不准我去他盛京溜达?来而不往非礼也。

而当杨嗣昌问及粮草问题时,张田林只说了一声‘借’。

‘借’这个字眼事实上并不符合眼下他的做法。借条倒是写了,都以‘崇祯十五年’开头,某某部队向某某借粮几万石。可讨要的地方不对,被借人得去京城要回粮食。

你让一个满洲贵族去大明京城讨债?那不是恶心人嘛。

张田林是在恶心人,所过之处,满洲贵族一个不杀,都吊起来打,打完了再借钱借粮,双方规规矩矩按过手印签过字,童叟无欺。临走前,还不忘说上一句,‘这些可都是你们剥削我汉民之罪证,欢迎各位拿着借条去大明皇帝那告发我’。

消息传到还在赶路的皇太极耳朵里,气不打一处来。有见过抢劫的,但真没见过这么有‘礼貌’的抢劫。要不然怎么说‘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呢。

张田林反正是豁出去了,自打他学艺归来那天起,就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大流氓了。还怕被人骂?就算他皇太极喉咙再响,也传不到他耳朵里。

这一点皇太极自然也是明白的,所以在问候过对方的祖宗之后,他开始坐下来跟将领们商量,该如何拔掉这根扎入肉中的刺!

第九十七章:‘亡牌’之后是‘死军’

皇太极所掌握的军队,对外号称有三十余万,其中八旗精锐占近十万,还有十万左右的蒙古军,其余的都是杂牌部队,多半由其统治下的满汉两族人民共同组建,战斗力不高。

就部队的成分来看,蒙古军应该算亲家的队部,双方在没有征得大明同意的情况下,有过盟约。爱新觉罗当皇帝,那皇后就肯定是蒙古可汗家出的女子。

这种盟约看似可靠,但自古以来就有句话,叫‘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

皇太极是聪明人,家里着火绝不会请亲家公帮忙。

数百年前成吉思汗率蒙古大军横扫欧亚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清’自称‘金’的后续,当然不能犯当时金人所犯的错误。

所以,要对付在‘清’腹地搅风搅雨的张田林,绝不能假手他人,还得自己动手。

这么算起来还有二十万部队,其中八旗精锐十分骁勇。

据后来的历史证明,单就一支xhq,约八千铁骑,居然可以把李自成的四万多部队打趴下,足见其战斗力惊人。

当然,也有人说李自成的部队不过乌合之众。大抵是忘了,乌合之众,也众。

五个人打一个,一通王八拳下来,没去找叶问拜过师的,估计吃不消。事实一再的告诉咱们,类似‘我要打十个’这种霸气侧漏的话,也只适合宗师喊一喊。普通人要喊也不是不行,但对手真有这么多的时候,最好还是先找准离自己最近的人民医院在哪。别等到了地方才发现那是什么‘婴幼儿保健医院’或是‘妇科医院’,那就真来不及了。

总体上来说,皇太极要对付张田林所带领的五万‘亡牌部队’,还是绰绰有余的。

唯一的问题,还在于张田林似乎根本不想打。之前还气势汹汹的往盛京挺近,等到皇太极火急火燎赶回来的时候,他又掉头走了。

正如徐志摩的《再别康桥》所述: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你带不带走云彩是你的事,现在皇太极不答应了。

都说同行如敌国,这句话一点没错。皇太极虽贵为‘清’的统治者,但从他开始算,往上推,推到他父亲那一代,也就是在明军炮火下牺牲的努尔哈赤老兄。两代人干的都是正正经经的强盗生意,而且向来都讲究‘只有我抢人,没有人抢我’。

现在好了,你张田林居然抢到强盗窝里来了,还大有一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嘴脸,是可忍孰不可忍!换句亲民一点的话说就是:头可断,发型不能乱;士可杀,招牌不能砸!

那天讨论过后,皇太极的十四弟,爱新觉罗多尔衮,十五弟,爱新觉罗多铎便各自率领着正白旗和镶白旗前去堵截黑吃黑后,打算往宁锦防线‘逃窜’的张田林。

这还不算完,被誉为满洲第一巴图鲁(勇士)的鳌拜,也率着一部xhq与一万新编部队进行追击。

他们的战略思想很直白,就是仗着兵强马壮硬怼,一追一堵,包对方饺子。

至于张田林,就拿三岔河做起了文章。跟随他来的士兵们一开始都很紧张也很害怕,因为以前一直从事仪仗表演行业,并没有真正上过战场。这回真真切切的体验了一把,却意外的轻松。不是抢劫兵粮、军饷,就是赶路观光,没有半点血腥恐怖的场面。

身为一名优秀的将领,就必须要有一套激励士气的方法。

在常规武器装备差不多、甚至更有优势的情况下,就会出现一种名为‘狭路相逢勇者胜’的情况。

为什么要特别提到常规武器装备呢?主要原因是核弹问世后,此等毁天灭地的力量,已经不是靠人的勇气所能战胜的了,所以有必要设置前提。

现在的局面显而易见,‘亡牌部队’的武器装备要比八旗更胜一筹,但缺陷也同样明显。士兵们没有打仗的经验,临阵时免不了胆怯。

战场上的胜负,如江河大坝,万众一心时,即便洪水滔天也能挡下。可若是有人临阵退缩,哪怕只有区区几个,也会令形势慢慢恶化,如蚁穴般毁掉千里堤坝。

之前也曾提到军队的素质分三个档次,这是需要士兵们在长期的战争中磨炼出来的。

张田林的最大问题是没有时间,如果给他一年或者几年的时间,他或许可以慢慢的将部队强化。但实际情况并没有给他这么好的条件,要么不开战,一开战便是决战。

历史中以少胜多的案例,多半都是以少数高素质精锐部队,灭掉多出自己几倍甚至十几倍的低素质部队。

而用低素质部队打赢高素质部队的案例有吗?也有,比如人称江东小霸王的孙策、孙伯符;这位仁兄渡江创业时不过二十岁,所率领的兵都是些什么人呢?引用一句话概括:‘一路上,不断有人来投,孙策的队伍不断壮大,到吴景的驻地历阳时,已有五六千人。’

完完全全就是一支临时拼凑、杂的不能再杂的部队,可以说比张田林眼下带领的‘亡牌部队’还不如。

可小霸王愣是凭这点资本,五年间席卷八郡上百县,一举奠定日后吴国根基。

张田林深得郭嘉真传,也不赖,他的第一步已经完成。彻底打消了士兵对战斗的恐惧心理。就连书香门第出身的杨嗣昌,都能在闲暇时间跟军官们吟诗作赋了,唯一遗憾的是,武官们不太有艺术细胞,多半不知道他在讲什么。

第二步,张田林便跨过三岔河,往大明设立的宁锦防线撤退。

等到多尔衮跟他弟弟多铎风尘仆仆地率骑兵追到他前头堵截时,才得知张田林又绕回去了。

鳌拜之前一直觉得对方是真的逃跑,所以也没认真备战,收到多尔衮的书信后才得知对手已经绕了回来。可是……这人在哪呢?

那个时代又没有偷偷监视人用的间谍卫星,也没有高空飞行器,鬼知道张田林去哪了。

说起来,鳌拜还是很有作战经验的,当即就看出对手不可能回来跟自己对阵,也绝不可能去攻打有重兵把守的盛京。出路只有两条:一是逃往朝xian;二是逃到一片混乱的盖州,在那里坐船跑路。

哪一种可能性更高?鳌拜敏锐的察觉到,应该是盖州。毕竟‘清’的水军可谓一塌糊涂,出海捕个鱼都够呛,更别提是在海上作战了。所以走水路的安全系数更高。

他的分析其实很正确,可惜张田林也早已算准他会分析出自己的目的地。以至于鳌拜赶到盖州的时候,那里正有一群群膀胱退化、随地大小便的海鸥在等着他。当然也少不了让人心旷神怡的海涛声。

至于鳌拜有没有心情去感受大海的辽阔,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他哭丧着脸抬起头,自言自语道:“龟儿子滴,你在哪里?”

这个答案他很快就会知道,只不过在此之前,张田林还要做一件事。

他率领部队绕回来了不假,但没去盖州,而是回到了正在搞‘劫(抢劫)后重建工作’的辽阳。

这个地方一没港口,二没援军,有的只是敌人环视。他回到这个‘死地’做什么?

士兵们看着一排排像咸鱼一样被吊在木桩子上的尸体,一个个气得青筋暴起。

上次打完劫走了,张田林还留下了欠条。满洲贵族们无处说理,只能拿汉人奴隶来出气。

不管男女老幼,但凡曾今和明军说过一句话的人,但凡给明军递过一口水的人,全部处以绞刑。

当杨嗣昌在众多木桩上解下一具小孩子尸体,抱着那隐隐发臭的尸体哭泣时,张田林知道——他的第二步,走完了!

“苍天呐,他当初不过是帮我去给马喂草,这帮禽兽为何要如此残忍?!呜……”杨嗣昌看到了他在朝堂之上永远看不到的画面。

一将功成万骨枯,那些皑皑白骨之中,又岂止士兵?更多的,其实是无辜百姓。

但很不幸的是,家国破碎的民族,连百姓都算不上。正如元的等级制度,‘北汉民’在自己的国土之上,其地位却比色目人(外国人)还不如;‘南汉民’更惨,直接沦为货品一样的待遇,连个‘人’都称不上。

到了伤心处,杨嗣昌推开前来搀扶自己的士兵,拔出腰间的配剑,愤怒地冲将过去,把它刺入了一个满洲贵族的胸膛。

张田林也不拦着,他明白:当一个书生开始拿起剑这么干的时候,就证明他已真正的弃笔从戎,成为了一名不折不扣的战士。杨嗣昌尚且如此,再看看那些泣不成声的将士们,沉默是可怕的,因为当数万人都在抽泣声中沉默时,他们所能够爆发出来的力量,将惊天地、泣鬼神。

在鳌拜获知消息,再度启程赶来的时候。张田林没再选择避让,他在城外的平地上召开了真正的誓师大会。

“弟兄们!看清这里的一切了吗?这就是弱肉强食,你弱、你无能,就得注定挨打,就得一辈子任人奴役、受尽屈辱。等到我大明京师被建奴破城之日,你们,还有你们的家人,甚至是子子孙孙,一代又一代的人都会活在别人脚下。今天,我给大家一个选择,留下来打垮他们,还是抛弃自己的同胞,继续逃跑?”

话一层一层往下传,在很长一段时间的沉寂之后,终于爆发出山呼海啸之声——誓杀建奴,宁死不退!

“天子守国门,宁死不退,更何况我等大明将士,怒吼吧,今日之后,扬我大明神威!”

张田林举剑高呼,士兵们再度争相呼应,连杨嗣昌也一改其以往的儒雅形象,撸起袖子,憋红了脸在那里呐喊。

“扬我大明神威!”

此时此刻,张田林明白,他手上的‘亡牌部队’已蜕变成一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死军’。

正如当初郭嘉所说:抱必死之念,可令寻常士兵以一敌十,是为——‘死军’!

(ps:忘记这句话的同学,请回看第二十七章。)

第九十八章:鳌拜,你先来(加更)

这又是一个晴朗的天气,清澈的河水伴着水声不断奔涌,初春的绿草已经开始发芽,但此时此地的人们并没有欣赏美景的心情。他们身着盔甲,手持刀剑,即将开始一场异常惨烈的拼杀。

在战役开始前,双方布置了自己的阵型方位。

张田林没有像其他大部分明廷将领那样选择据城防守,而是十分张扬的背城一战。

他明白此战的重要性,用累累尸体堆积起来的士气,必须全数发泄出去。这一战不仅仅要胜,更要令将士们重新忆起先人光辉。

两百多年前,明军大展神威,将当时世界公认最强的元朝铁骑打得溃不成军。这还不够,先人们背负着多年的屈辱,离乡背井挺进大漠,彻底瓦解北元。用生命和鲜血展现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汉魂不灭,中华永存。

四大文明古国,古埃及、古巴比伦、古印度都相继消亡了,唯有天朝一脉相承,生生不息。原因何在?因为生活在这些土地上的人们,更早思考宇宙奥秘与人生哲理,所以他们的文明都曾领先于世界其他地区。

文明让人渴望和平,而和平迫使人们在遭遇野蛮摧残时,变得忍耐力惊人。

有骨气的人追随大义而去,正如元统治者们所想的那样,崖山之后当再无汉人。可惜他们错了,汉魂早已深深浸透这片土地,进入每一个人的血液之中,即便被人说成没骨气的活了下来,但那火焰终究复燃,在数十年后化成燎原大火,映红整片天地。

是时候该醒醒了,比起那几座用白银打造的城池(宁锦防线),汉魂才是坚不可摧的万里长城。

正如《勇敢的心》中所说:我们打仗不是为了赢,而是为了告诉他们(敌人),我们不会屈服。

“传我令,让大家把口号喊出来!”张田林给策马跟在近旁的传令兵下了命令。

一面鲜红的大旗在中军阵中高高立起。四周开始有喊声此起彼伏,再慢慢统而划一:“我军尚在,大明神威!”

“我军尚在,大明神威!”

当时的场面,倒是把鳌拜给看糊涂了。多年来跟随皇太极南征北战,一个观点早已深入他的心里——明军都是无胆鼠辈,只懂得躲在坚城后面开炮放枪,没几个真汉子。

正面较量倒是也有几回,但规模都很小,眼前这样的阵仗可以说绝无仅有。而更难能可贵的是,这里地处‘清’的统治区,明军将士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勇壮了?

“管他娘的,打了再说!”鳌拜把心一横,身先士卒带着骑兵发动了突击。

八旗的骑兵多以轻骑为主,擅长骑射,一边骑马一边拉弓的本领堪称一绝。

至于张田林的部队,由于火绳枪的改造无法在短期内完成,所以配备了大量的弩箭。两翼采用防御力极强的方阵,中军则配置了大量杀伤性武器。

什么‘多管火箭战车’、‘虎蹲炮’都拿出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第一个照面就是哪里敌人多打哪。

三四轮冲击、掉头、再冲击、再掉头、再再冲击之后。鳌拜彻底傻眼了,虽然自己的人损失不大,但今天明军的两翼部队,简直比狗皮膏药还粘人,不仅没办法打散。靠得近些还会追过来放上一轮弩箭和火枪。

他不知道,在同仇敌忾的情绪影响下,张田林的军队左右翼都变得十分强悍,完全没有留给敌军任何机会。纵然xhq的骑兵战斗力非常强悍,仍然无法攻破方阵。

双方鏖战甚久,不分胜负。但两军的主帅心情却是完全不同。

张田林并不着急,他本来就是要通过固阵之法,耗尽对方锐气再发动进攻,时间僵持越久对他就越有利。

而鳌拜则不同,他所率领的是机动化骑兵部队,但并不是机械化坦克部队。骑兵部队的机动性是取决于人和马的,而这二者都是需要吃饭、啃草和充足休息的,喝汽油不能解决问题。

如若陷入苦战,必不能持久。

可若是啃不下这硬骨头、撤退……鳌拜不曾想过这个命题,也不敢想。毕竟,他这一退,丢脸事小,倒是让对手打出了威风。以后‘八旗铁骑’换牌子叫‘八旗软脚虾’?那以后所有明军的底气都上来了。搞得不好人家连宁锦防线都不要了,有事没事都到清的版图上来挑衅,那场景可真不敢想。

总之一句话,‘八旗无坚不摧’的神话绝不能被打破。

鳌拜虽然明白这一点,但他却无法改变状况。眼前的明军一个个像有深仇大恨似的,不管你如何敲打,就是半步不退……时不时还反咬一口。

双方就在一攻一守中消磨着时间和人的生命,战斗完全陷入了僵局。双方主将都在尽全力支撑着,因为他们都知道,无论什么样的僵局,总有打破的那一刻,就看谁能坚持下去。

他们都没有料错,打破僵局的时刻终于来到了。

契机是由鳌拜提供的,眼瞅着夕阳西斜,他身边一个副将突然灵机一动。说了那么一句,“将军,对方主将可是明廷的一个太监?”

问题来了,鳌拜是什么人?大清第一勇士。而勇士的对手应该是恶龙才对,绝不该是一名太监。

话反过来说,勇士去挑战太监的胜率有多少?不正是三颗手指抓田螺,十拿九稳嘛!

鳌拜悟到了:敌军两翼如此顽强,无非是因为对方主将不在那里。若是冲击中军,还怕那太监不跑?中军一倒,全部玩完。

道理是这么一个道理,但鳌拜忽略了一件事——这个道理对他也具有同样的效力。

但就当时的情况来说,谁还能猜到一个太监曾今居然跟战神吕布交过手?

此时的张田林正在中军观察着敌人的动向,不久,杨嗣昌便朝着他,略有些惊恐地喊道:“公公,敌人的骑兵冲着咱们来了!”

“哼!我看到了,那个冲在最前面的谁,各位可认得?”张田林骑在马上,淡定自若地问。

当即就有人回应,“那个便是满人自我标榜的第一勇士鳌拜。”

“你能肯定?”张田林对着那个说话的将领追问道。

对方点了点头,“末将不才,曾在岛帅(毛文龙)旗下当过差,所以认得对方好几个主要将领。”

“有赏!待我拿下他的人头,你记一功!”张田林将披风一扬,又对传令兵道,“过会见敌方主将落马,立时变阵合围!”

“是,督师您就放心去吧。”

“嗨,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张田林不急,倒是杨嗣昌先骂开了,骂完之后又苦口婆心地劝道:“公公,大局为重,你可不能出事啊。”

“我要是出事,那不正合了你的心意,以后大明也少了个兴风作浪的阉党头子不是嘛?”

“公公,你你你……嗨呀,我跟你都有过命的交情了,你还拿这些过去的事损我。”

“哈哈哈,跟你开个玩笑,轻松一下。”

其他将领们也都笑了,仿佛这里不是战场。确有一种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味道。

“我若技不如人战死,杨公你就是主帅,继续指挥战斗!驾!”

说完,张田林便从阵中猛冲了出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大家伙都愣住了,之前还道是开玩笑的,想不到这位王公公说一不二,动起了真格。

鳌拜见有人单枪匹马朝着自己队伍冲来,同样瞪大了眼睛。分不清到底是对方脑子抽筋,亦或是他所乘坐的马突发性脑膜炎。但不管是哪一种可能,结局只有死路一条。

其实在这个世界上,未知的东西可以分为两种:一种叫‘超自然现象’;还有一种叫‘反自然现象’。

不幸遇到这两种现象的时候,我们都得小心。指不定那只扑入狼群的羊,摇身一变就成了霸王龙。

鳌拜吃亏就吃亏在有关‘扮猪吃老虎’的小说看太少,或者压根就没看。导致他彻底麻痹大意了,直到对手突然发难,在还有五十多步的距离,猛地将短枪射了过来。力度和准头都很变态,也幸亏他马术精湛当即把整个身子挂到马的左侧才险险避过。

只可惜他能躲,他的马却不懂得躲。下一根短枪便直刺他坐骑的胸腔。

嘶鸣声中,鳌拜连人带马在风尘中翻滚。他身边的骑手们倒是第一时间作出反应,一面停下脚步,一面搭弓上箭朝着张田林一阵猛射。

“主帅得手了!敌军主将阵亡!”传令兵兴奋的同时,高举起他手中的变阵令旗。

许多盯着他的传令兵也纷纷变旗换阵。

同一时间杨嗣昌发自内心的担忧,带着身边将士一股脑儿冲了出去,前去接应。

说到这里,杨嗣昌也是有些小聪明的,冲锋的过程中,不忘大喊:“敌军主将已死!”

其他将领也跟着那么一起吆喝,一传十、十传百,到最后这个呼声整天,鳌拜不死也‘死’了。

明军士兵们激动不已,两翼都开始向中军合拢,将一度陷入混乱的敌军包围其中。

然而,鳌拜其实没有死,他很快便被同僚救了起来。士兵带着陷入昏迷的他突围,趁着夜幕降临可见度不高,还真就被救了出去。

而杀红了眼的明军士兵哪还有特定目标,他们只想随便找个人发泄一下,而只要穿着镶红边黄袍(xhq服饰)的人,似乎都能满足他们的这个愿望。于是众人一拥而上,人手一刀,将最近的敌人,连人带马砍成肉酱。

此时,以往被‘八旗铁骑’吓破胆的将领们都意识到: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的时候到了。他们不需要张田林的动员,拼命追杀落水狗,鳌拜带来的近两万大军随即一溃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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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风一样的男子

第一战不仅赢了,而且赢得非常彻底。

张田林也在战斗过程中负伤,被射中了三箭,虽说都不是致命伤,但有那么三支羽箭插在身上并不好受。

箭头都是倒钩型的,拔起来更要人命。由于大明早已是一副千疮百孔的烂摊子,人才储备量严重不足,导致部队出发前,唯一一位经验丰富的军医官自个先病死在了半道上。留下几个不成气候的学徒,都是第一次操刀动外科手术,把好端端的箭伤给升级为刀伤。

但在整个治疗过程中,张田林愣是没有吭过一声。对一个经历过数次死亡的人来说,这点伤痛根本算不了什么。

倒是在一旁观摩的将领们,看得一个个泪流满面。尤其是杨嗣昌,还煞有其事地把现场情况给记录下来,说是要留给自己的子孙当教材,希望他们在日后能明白,天下安宁得之不易。

这样的心态有点类似于‘逆反心理’。在军队出发前,谁都没看好张田林,而当一个不被看好的人展现出某种意料之外的情怀时,人们更容易记住。

手术完毕,接下来就是将领们的抒情时间,他们齐刷刷地跪在地上,表达愿意誓死追随的意愿。

张田林很欣慰,这段时间来和将士们同甘共苦的心血没有白费。士兵吃什么,他吃什么,士兵住帷帐,他也住帷帐,从不给自己搞特殊待遇。

人心都是肉长的,治军之道莫过于此。引用星爷版《食神》里的一句话:记一字曰‘心’。

经过一系列的努力,大义有了、士气有了、现在又达到了将士们万众一心的地步。曾今那支‘亡牌部队’终于挂回了‘王牌’的匾额。

接下来就是纯粹的谋略较量。

张田林身为一个将领,能做到目前的成就已经不俗,完全可以进入名将的行列。然而,和霸武空间里那些巅峰人物比较起来,还差得远。

《百战录》中有《天地篇》,记载了军事家们利用天时地理战胜对手的案例,军事谋略中最为高深奥妙的战法莫过于此。

事实上,因天时影响战斗结果的情况在历史上还是非常多的。

最夸张的应该是元初,元海军征伐倭国,两场台风把整个历史都改写了。

还有赤壁、滑铁卢、鸣梁海战等等,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

而这也告诉了我们,天气预报和地质勘查工作实在非常重要,某些时候还能左右严肃的政治军事问题。

辽阳之战的胜利大大提升了明军的士气,从而也使附近地区的汉民们群起响应。前来投靠的投靠,揭竿而起的拉几个人就敢杀满洲贵族、当绿林好汉。

其实也是被逼到了一定份上,就当时的情况来说:若是还能像条狗那么活着,谁还愿意当人?

现在好了,张田林用以暴易暴的方法,告诉半路出家的‘奴隶’们,你们还有亲人、还有出路,用不着当狗,直接做人吧!

能燎原的星星之火在‘清’的政治中心被慢慢点燃。

而原本接应鳌拜军的多尔衮、多铎部队听到己军战败消息后都快马加鞭赶来,皇太极下了一道命令给他们,一旦攻下辽yang,应当清一清人口,以免‘极端思想’蔓延。

那么这个时候他本人在干嘛呢?

他正躲在盛京照顾自己的爱妃——宸妃。这位女性在历史上的作用微乎其微,但对皇太极来说却显得十分重要。

英雄难过美人关,大抵指的就是这类情况。

这倒给张田林提供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第二个战场他没有摆在辽yang,带着队伍连夜赶路,一口气跑到了三岔河的渡口。

看情形又打算逃跑,气得多尔衮砸完凳子又摔碗。他和他弟弟好不容易度过三岔河,眼瞅着明日就能抵达辽yang,谁想煮熟的鸭子又飞了。

他算是整明白了,那带兵的王承恩不是什么将军,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运动员教练。三天两头举办马拉松不说,居然连黑灯瞎火的夜晚也不停赛,体育精神可嘉。

多尔衮不打算发扬‘重在参与’的精神,有了付出就必须要得到回报。

“掉头追!”

他做出了决定。而多铎这个当弟弟也没话说,一切听兄长安排。

从某种意义上说,人类是渺小的。巴掌那么大一块地图就能供五六万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自由奔跑,道路千万条,就看你选哪一条。

经历过前两次的教训,多尔衮这回派出了大量斥候。总算找到了确切的明军撤退路线。

沿路急赶,能够看到随地乱丢的辎重,如虎蹲炮、火药箱、佛郎机炮等等

就表面上来看,张田林的部队在撤退过程中似乎显得很慌乱,但多尔衮也是一位战斗经验丰富的将领,当场断定这是诱敌之计。

判断理由是什么呢?脚印!

这个季节,南方的暖气流开始回归,再加之海上飘来的水汽又多,时常下雨,很多道路都变得泥泞不堪。

兵法有云:慌不择路,其行必乱。如果真是慌张的撤退,敌军脚印应该凌乱才对。然而明军留下的脚印还是比较整齐的,空丢下不能用的辎重,摆明了是陷阱。

多铎对亲哥哥的分析感到万分钦佩,两兄弟互相吹捧一番之后,再笑那张田林是粗鄙之人。殊不知自己已被绕进了一个思维怪圈。

首先,他们本就是来追击明军的,说白了,应该有十足的把握打赢对方。那么问题来了,明明是敌弱我强的局面,就因为对方使了一个很容易识破的计谋,便因此放慢了追击速度……究竟有没有中计,只能说是当局者迷。

接下来好几日,多尔衮都是在小心谨慎中前进的。原本两日的路程,活脱脱走了五天。等他们到达三岔河渡口的时候,张田林早已过河,还很悠闲的把桥给拆了。附近的船只倒是一只没动,随便一征调都能搞出几百艘来。

此时此刻又有一个选择摆在多尔衮面前——到底应不应该靠船渡河?

兵法又云:河渡一半而击之。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三岔河虽不大,但张田林选的位置非常特殊,正是两条河的交汇处,属于水流湍急的河段。

“有诈!”多尔衮自觉再度识破了对方的‘奸计’,派一小股士兵先渡河,果然被躲在附近的明军用火绳枪打成了马蜂窝。几个有幸逃回来的士兵,还上气不接下气的表示‘对面特么都是人’。

这话是没有错的,不是人,难道还是鬼不成?

多铎再度给自己的哥哥投去钦佩的目光。两兄弟的友谊就是在这种过程中慢慢累积加深的。

好了,现在两兄弟之间的感情倒是越来越和睦了,不过问题也半点没解决,同志仍需努力。

经过反复的商议,多尔衮设计出了一套名为‘声东击西’的部署。让多铎率一小股人马留在原地充当疑兵,拖住对手,自己则率大部分骑兵绕道过河。到时候再来个两岸呼应,围而歼之。

这世上的事大抵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想绕道过河?又是六天!

等到多尔衮率军赶到指定地点时,多铎已经在那里等他了。根据弟弟的描述,到了第三天,探子就回报对岸的明军已经撤走。他虽然得以乘船过河,但带着区区三千人马,实在不敢追击,只好原地等待。

多尔衮感觉自己被人当猴耍了,脾气刚要上来,就得到奏报:对大清而言十分重要的防御重镇,西平堡失陷!

前来传达这个消息的人十分可靠,因为他正是负责镇守西平堡的原统领阿济格,跟他一道来的还有副统领萨哈廉。

他们将大致过程描述了一遍,其中很大一部分内容是他们个人的心历路程。由于这段时间多尔衮的部队常去西平堡索要补给,所以防范有些松懈。

加之近期一到晚上就起雾,敌人就是趁着视线不佳之际,装扮成清兵混进了城里。

“听跟着咱们一起逃出来的城门把总说,对方带头的那个家伙,满语说的贼溜!”

“这特么也能当理由?!”多尔衮冲着萨哈廉嚷道,“你们自己去皇兄那请罪吧,我可管不了!”

“诶,王爷您这是什么话,对方混入城的人都穿着咱们旗人的衣服。要不是接到要搭配你们堵截明军的命令,咱们的守城将士也不可能引狼入室啊!”

“你这么说,是在告诉我,西平堡失守,我也有责任?”

多尔衮和阿济格争执之际,多铎猛拍桌子道:“既然我们都凑到一块了,打过去把西平堡抢回来不就得了?”

帐篷里的气氛瞬间缓和,一方要报被戏耍的仇,而另一方则要夺回城池、将功补过。

双方一拍即合之际,张田林也终于张开他的魔爪在那里等他们了。

第一百章:你来我往、各出奇招

西平堡是一处战略要地,自从爱新觉罗家族把家安置到盛京以后。这个地方就成了防范明军的桥头堡。

简单明了的概括:它离锦州城很近,离盛京也很近。也就是说从锦州发兵至盛京,抹去了这个中转站,便再无其它军事重镇。

这么一个地方被明军给占领了,身为该地区统领的阿济格自然不敢去跟皇太极禀报。弄个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更何况近些日子有传言,说宸妃病情加重。皇太极怒气攻心发飙的可能性也大大增加。

思来想去,怎么着也得努力自救一下。所以阿济格就跑来找多尔衮,好在当时多铎在场,双方最终达成共识,要去找张田林要个说法。

当然,这种事光动嘴皮子是没用的,一般要靠武力解决。

两队人马合兵一处,总数到了近五万,且以骁勇的骑兵为主,浩浩荡荡向着西平堡进发。

一路上,多尔衮出于好奇,问了一个很尴尬的问题:张田林是如何在一夜之间把铁桶要塞给抢过去的?

阿济格之前只说对方趁着浓雾假扮旗人,又骗开了城门,可对之后的战斗过程只字未提,显然是在隐瞒。

出于合作双方需要坦诚相对的原则考虑,阿济格最终说出了实情。

那天夜里他还在睡觉,忽闻钟楼鸣警,连衣服都没穿就跑出去看情况。也幸亏他当时没穿高级军官的制服,这才躲过一劫。

因为混乱中,一个中年男子带着一小股明军左突右冲,逮着将官就杀。那一手飞刀耍的……只能用神乎其技来形容。

身处这样的场景,阿济格想起了自己的家人,又考虑到自己乃肉体凡胎,不好以皮肉硬接飞刀,所以选择撤退,美其名曰从长计议。

可想而知,少了主将后的部队会是个什么结果。

出城后,他就和同样狼狈的萨哈廉会合了。两人一合计,决心反杀回去,可惜等到第二天早晨才陆陆续续收拢起近一万多趁乱跑出来的散兵。

再想杀回大门紧闭的城里?恐怕比登天都难。

接下来的事多尔衮都清楚,也就没再细听,忍不住感慨道:“明军之中真有如此神勇之人?这么说来,鳌拜被人打落马下是真的咯?”

“鳌拜不过空有其名,算不得准!”多铎似乎对这位满洲第一勇士颇有不满,调侃道,“若是被我遇上,对方绝没有命回去。”

“希望如此吧,可十五弟你也得处处小心才行。”多尔衮不好当众驳自己弟弟面子,只是语重心长的提醒了一句。

与此同时,西平堡的外侧城楼之上,杨嗣昌正在和张田林谈笑风生,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他们也叫来了一个帮手,正是此前在锦州十分失态的洪承畴。

就在辽yang大战尚未爆发前,张田林便已命人送书信给洪承畴所带领的北大营。

信中的内容描绘出了一副大好前景。大致意思是要洪承畴也来分一杯羹,会和地点就选在了西平堡。

“公公真乃在世诸葛,武圣(关羽)转世,神机妙算,勇猛无匹……”

“等会等会,到底是诸葛亮还是关羽?我怎么听这话不大对头呢?”

“哈哈哈……”杨嗣昌此前一直忙着拍皇帝的马屁,词汇运用比较专一,只懂得拿‘龙’、‘天’说事,很少用古时候的名人。毕竟拿武侯和武圣来夸赞皇帝也不合适,以至于夸起别人来就显生疏,措辞也十分混乱。

好在溜须拍马的功力高了之后,就自然而然掌握了很多技巧,比如眼下。杨嗣昌在尴尬的笑声过后,当即补救道:“两者兼有……兼有。”

“既然你夸我都夸到这个份上了,那之后的事是不是要听我安排?”

“那是自然,怎么?公公找我来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些吧?”

张田林笑着摇了摇头,他的笑容很和蔼,但看得杨嗣昌眼皮直跳,产生了某些奇怪的预感。

果不其然,张田林接着便语出惊人,“我要洪承畴死在这里!”

“什么?!”杨嗣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生怕听错了,确认道,“你要洪承畴的命,在这儿?!”

“没错,就是在这。”

“公公,我这就有些不明白了,他之前不是你提拔的人吗?怎么突然之间想到要他的命呢?”

“因为这个!”张田林把一封信塞到对方手中,继续道,“你自己看看吧。”

杨嗣昌宦海沉浮多年,什么书信没见过?可偏偏拿着这封信时,手都有些微微颤抖,额头上更是微微渗出汗来。原因很简单,信封上的署名居然是‘皇太极’!

这里面学问就多了,皇太极和张田林私底下有信件往来,自己却不知情……杨嗣昌第一个想到的是策反信。

这种可能性还是比较高的,首先寄信人皇太极先生经常干这档子事,画个大饼给明廷将领,说一些感人肺腑的话,不服不行,因为要把强盗行业描绘得合情合理,需要非常强的逻辑性。

就好比一则笑话:跟姑娘聊天犯法吗?不犯法;那给姑娘钱犯法吗?也不犯法;那跟姑娘那个犯法吗?很正常啊。大家请看,只要数学和语文学得好,嫖都能描绘成这样,还有什么歪的不能掰直?此间奥妙,在于日积月累的写作以及对微积分概念的深入理解。

皇太极在这两方面都有深厚的造诣,硬生生把‘抢’说成‘天授’,把‘血腥统治’说成‘满汉共荣’。这似乎跟三百年后某场野蛮战争的说法如出一辙。

搁现在这种鬼话肯定是没人信的,听完描述不给对方一颗子弹已经是很给面子了。但当时‘屈辱’两个字早就被内部矛盾所掩盖。

很多人觉得眼下的乱局,是朱家人气数已尽的征兆,远不会想到其他层面上。这就是时代局限性。所以很多明廷将领都吃皇太极那一套。反正是一样的高官厚禄,在老朱家底下干,跟在爱新觉罗底下干又有什么区别?

杨嗣昌的担忧不是多余的。只不过他不清楚,张田林脑海中的思想,其实是从数百年后带过来的。

打开密信,里面洋洋洒洒一整段都是在展望未来,皇太极把‘一等公’、‘世袭’等惯用计量都搬出来了。可惜漏洞也有不少,比如太监和‘世袭’一词,似乎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再往下看,杨嗣昌脸色大变,瞪出眼珠子问道:“公公,这是真的?”

第一百零一章:信不能乱写

“真真假假又有什么要紧,关键是我要让皇太极相信,我信他。”

张田林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倒是把杨嗣昌给听糊涂了。

密信的后半部分,皇太极将曾今有书信往来的明廷将领,都给抖落了出来。

洪承畴豁然在列,跟密信一同捎过来的附件中,还有他亲手写的往来书信。看完这些内容,杨嗣昌气得直用拳头捶城楼护栏,结果当然是拳头很疼,护栏半点事都没有。

“这帮家伙,拿着朝廷俸禄,却勾结建奴,真是罪该万死!公公,你打算怎么做?”

张田林看着怒意未消的杨嗣昌,问道:“杨公先别生气,我今天叫你来,就是为了先支会你一声。我要对洪承畴下手,但绝不是现在。皇太极用的是‘借刀杀人’,先笼络我,万一不成就证明我是一个忠于朝廷的人。那么他又将那些叛徒的事说给我听干嘛?”

“他是打算让你去搞内斗?”

“对咯。”张田林拍了拍杨嗣昌的肩膀,苦笑道,“哼哼,恐怕,信还不止这一封。”

“真是老奸巨猾!他肯定也给洪承畴写了一封,让他好有所防备,坐等我们内斗!”

“还不止这些!”

“难道……”

“没错,肯定还有一封是直达京城,送给皇帝的。通过谁的手我不清楚,但京城里面名为明臣,实为清奴的人还少吗?”说到此处,张田林也免不了感慨道,“当年袁崇焕和毛文龙的事还记得吗?”

杨嗣昌虽没有直接参与此事,但当时自己也已开始走入明廷的权力中心,还是有些了解的。

说起来,袁崇焕为何要杀能牵制后金的岛帅毛文龙,以及此后皇帝又为何要将袁崇焕凌迟处死,一直是个未解之谜。

恐怕答案也只有当事人才清楚,只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张田林不是袁崇焕,洪承畴不是毛文龙,江小白更不是当年的朱由检。所以,皇太极耍的那一套‘离间计’外加‘连环计’注定要落空。

“真是好心机,好算计!”杨嗣昌竭力思考了一番对策,可心中的担忧依然挥之不去,“公公,你接下来打算如何应对?老夫不才,京城之中还是有些学生的,需不需要他们出面,先在万岁那里做好预防工作?”

“大可不必。”张田林摇了摇手掌,“皇帝早已不是曾今的皇帝,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不会杀我。”

“公公你这心也太大了吧?”杨嗣昌不知道崇祯其实是江小白,但就过去的经验判断,皇帝的猜忌心非常重,有些话不言而喻。

张田林自然也明白他在想什么,宽慰道:“放心,皇帝那边我有十足的把握。倒是洪承畴,还需要你出面走一趟。历史会不会重演,就看此举。”

不得不说,皇太极人如其名,打起来太极来一点都不含糊。简简单单几封书信,便将对手搅得暗流四起,若不是有张田林和江小白坐镇。估计当年毛文龙之死又将上演,接着便是袁崇焕的悲剧。

杨嗣昌带着一批护卫出发了,怀里揣着张田林给他的一件‘法宝’,他是发自真心的希望该事件能顺利度过。然而一切的一切,只能尽人事、听天命。或许这就是历史的魅力所在,翻起那一点点浪花,究竟是扩展成飓风毁天灭地、亦或是荡起涟漪后风平浪静?不到最后一刻,身在其中的人们永远无法知道结局。

需要暂时离开的人离开了,该来的人也来了。

第二天清晨,西平堡内示警的钟声大作,就矗立在城楼上的士兵们所见。远远望去军旗招展,整片整片黑压压的人群。

多尔衮来了,带着他那五万多的大部队,浩浩荡荡开进了守城明军的视野。

不过张田林一点都不急。在一场场严酷的战争中,他锻炼了自己,了解了战争的规律,并最终成为一名出色的将帅。现在,年终大考前的模拟考试来了,题目出的不难,对面大多都是骑兵,不擅长攀爬,就放任他们在城外瞎折腾吧。

事实上,张田林治下的军队士气犹在,将领们纷纷表示自己愿意像上次那样背城一战,打出威风打出水平。

不过张田林将请主动缨给一一否决了。他觉得现在局势尚不明朗,得尽量保存有生力量,来迎接最关键的‘致胜局’。

至于他眼下的对手多尔衮,也着实不是泛泛之辈,若是采用硬拼的打法,谁胜谁负未可知,不过至少能够想象得到:必定是一副两败俱伤的画面。

说起来,多尔衮是在皇太极的众多兄弟中,最为看重的人,这一点只需要比较其他几位兄弟的待遇就能揣摩出来。

确认过眼神,入不入得了眼这档子事……实在没处说理。但可以肯定,多尔衮在军事方面确实有着不错的天赋。他向来不是一个蛮干的人,在观察过西平堡的地形后,想出了一条很是毒辣的计策。

近些天湿气充足,下雨不断,西平堡附近众多河流的水位都已高涨。他决心筑堤引流,希望用洪水淹没坚城,并摧毁城内守军的意志。这一招确实厉害,明军不是蛙人,是不可能一边游泳一边打水仗的。

而这种人为的灌水法用编织袋是堵不住的,眼看城池内马上要变鱼塘了,张田林终于下令,干嘛呢?

他把城内所有房子的门板给拆了,做成木筏,先把粮草搬到了高高的城楼上。接着又把一些满人用绳索吊出城外,凭借他们一身游泳的本领前去向多尔衮汇报。

汇报内容大致是这样的:将军能运用天时地利制胜,在下服了,希望大清皇帝能按照约定,给在下相应的待遇。

接着,来人又附上了两封书信:一封是皇太极的;另一份则是张田林亲笔所写,由于他的毛笔字实在很毛,再加之又掺杂了很多简体字,导致该信读起来十分不通畅。

几位将领忍受住频频被生僻字(简体)卡住的痛苦,硬着头皮将信轮流看完后,多尔衮还没发话,其他人、包括多铎在内,都忍不住恭喜道:“十四王爷再建奇功可喜可贺!”

原来是张田林写降书来了,而根据皇太极之前在信中亲口答应的东西,多尔衮得展现出十足诚意,去城里受降。毕竟人家(张田林)现在已经是清的‘一等公’了,不可怠慢。

此间最高兴的人,应该是阿济格跟萨哈廉,他们虽不能因此得赏,但至少也用不着再为自己失城而夜不能寐了。

真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如果张田林没进入过霸武空间,或者说他没学过‘兵者诡道也’,应该是这样没错。

可现在……

第一百零二章:三气多尔衮

接下来几天,多尔衮的军队一直很忙碌。

他们一边忙着把引流的河道给重新填埋;一边又要疏通渠道,为西平堡泄洪。

都不是什么轻松的差事,前前后后加起来忙了近二十天。总算是把受降前的准备工作全部完成。毕竟清兵也不是蛙人,无法做到边游泳边受降。

苦差事办完,等到多尔衮穿戴整齐,率挑选过的精锐骑兵赶到城下时,却不见有人开门,倒是有人在城楼上急着开枪。

张田林的计划是这样的:既然皇太极能用书信大作文章,那么自己也可以。至少先用笔墨让对手把洪水给泻了,至于报答嘛,身上也没什么贵重的东西,只好把京城带来的‘土特产’也就是明军专用的鸟铳铅弹,送给对方。

一轮轮密集的枪声过后,城楼下的受降部队被搅得人仰马翻。多尔衮眼见势头不对,赶紧调头,逃命去了。

这件事情使得他十分气恼,难得信一回别人,却被欺骗了。他那并不纯洁的心灵受到了张田林无情的伤害,于是他再次命令士兵猛攻西平堡,但这座城池的防御工事修得四平八稳,加之明军以逸待劳、防守严密,一连打了一个月,都没有任何进展。

打不赢其实没什么要紧,关键是时间一拖,皇太极也知道了西平堡失守的事。好在这一回他并没有生气,阿济格跟萨哈廉都为此捡回一条命。

几天后从盛京下达的第一道命令到来,跟着一起来的还有一支特殊的部队。

为了打破僵局,皇太极决定使用他最后的秘密武器——大炮。

其实早在明初,大炮就已经广泛应用于战场。到了明清的攻防战时,两军也都曾使用这种武器,但总体而言,清军使用的频率要少得多,究其原因,可能是由于清军以骑兵为主,讲究的是机动灵活。(抢完就跑)

这样的部队特征,决定了他们不愿意也不可能随时带着这些动辄几百公斤重的大家伙。但现在既然是在自己家里打攻城战,大炮就派得上用场了。

值得一提的是,清的打铁技术不行,造炮的能力可想而知。好不容易组建的炮兵营,里面的家伙大多都是以前明军留下的。

正当多尔衮准备好大炮和弹药准备炮轰西平堡时,城头上出现的一幕让他目瞪口呆,他立刻下令不许开炮,因为当他看到城头上张田林挂出来的那些东西时,他知道,打不打得下西平堡只是小事情,要是开炮把这些玩意打坏,那才真是大麻烦。

在这件事情上,张田林做得十分不厚道。虽说该战术不是他的首创,完全是从前辈们那里学来的。可其行为还是让人所不耻。

原来,等城中的洪水退了之后,那些用门板做的木筏也就没什么用了。张田林抱着‘低碳生活、从我做起’的觉悟,让士兵们连夜将木筏变废为宝,做成了上百块大牌子,上面工工整整地写了“清太祖努尔哈赤牌位”几个大字,挂在城墙的四周。

清人原本是不信这一套的,可努尔哈赤老兄为了一再证明他的成就乃上天赐予,整了一大套理论出来。连‘爱新觉罗’这个姓都是他想出来的,此前多尔衮和他八阿哥皇太极一样,连姓什么都很难说。

这回问题来了,清国的文武大臣们都信这一套了。你身为努尔哈赤亲儿子的多尔衮敢不信?用炮轰炸自己老爹的牌位就是大逆不道。很多不对付的势力,正等着他犯下大错,日后也有把柄好说事。

这么看起来,木牌子确实比防弹衣还顶用,多尔衮在城下气急败坏,破口大骂,但就是不敢动真格的,而这一切都早在张田林的预料之中。

整件事情奇怪就奇怪在这里,大家都知道这玩意(神位)是假的,可就是没人敢动手去砸了它。

城下的清军大炮齐备,只要命令开始攻击,西平堡的几扇大门随时可以撬开。

可多尔衮和多铎暴跳如雷,有怒难发,阿济格跟萨哈廉更加只能点上几炷香朝城楼方向拜一拜,在开不开炮的问题上,哪还敢多一句嘴。

城上的张田林得意洋洋,敲打着那些几天前还被士兵们踩在脚底下当舢板用的所谓神牌,以挑衅的眼光看着下面的众生,那意思仿佛是在说:有种你就开炮啊!

最终,多尔衮以‘让死太监多活几天’为由,压下了铮铮往上窜的火气。他给自己八哥写了一封信,就眼前的情形进行了一番描述,对于老爹的牌位究竟是砸还是不砸,进行了心思缜密的询问。

可惜信刚寄出去没多久,答案远还没着落呢,一位不速之客倒先来了。

洪承畴带着自己的‘北大营洪军’,近八万人投入了战场。

也该说这位‘程咬金’来得不是时候,多尔衮正愁一肚子怨气没地方发泄,见有人自动找上门来。一时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二话不说就开打。

可怜洪承畴是被骗来的,在他心里其实一直没个定论。究竟是该投靠事业蒸蒸日上的清,亦或继续为千疮百孔的大明效力……现在用不着苦恼了,多尔衮帮他作出了决定。

面对气势汹汹的五万清军,是个人都明白,现在要做的不是写信讲道理,而是得谋求反抗,在反抗中自保。

双方在西平堡附近的旷野上展开了殊死搏斗,战斗很是激烈,一直从白天打到晚上,再从晚上打到天明。

第二天一早,第n位传令兵跑到西平堡城楼下大喊:“十万火急,我要见王公公!大家都是大明将士,兄弟们还请帮个忙通传一声!”

守城士兵正打算按照惯例回复‘王公公身体不适,不易见客’。谁知道这回张田林亲自来了,他拦下正要回话的军官,笑道:“再不出城支援,我看洪承畴真的顶不住了。其实他死不死不打紧,可咱们督军杨嗣昌还在他的队伍里。”

这就是张田林的答案,他可以容忍一个曾今处处与自己作对的大明忠臣,却无法容忍一个两边讨好、八面玲珑的变节者。

很快,西平堡内鼓声四起,守城将士们一连休息了两个月,正值精力旺盛之际。加之又是增援作战,士气高涨,反正真有什么不对付的,也还有人在前面挡着,自己只需要在敌军后头使劲捅刀子就行。

事实上,多尔衮在攻打洪承畴之初,便对西平堡做好了防范工作。他命令阿济格跟萨哈廉枪头朝后摆,防止明军偷袭。

该判断是没有错的,只是之前未曾想到洪承畴的部队居然不是吃素的!

这就奇怪了,在锦州时,姓洪的带着十二万部队,一触即溃,屁颠屁颠抱头躲进了城里。明明是一支外强中干的豆腐渣部队,怎么现在摇身一变,居然成了‘铁皮豆腐干’,怎么捅都捅不破。导致阿济格跟萨哈廉的防后部队也被源源不断的调走。

等到张田林率兵打过来时,阿济格看着自己身边那剩下的两千多士兵,忍不住骂娘:“特么的,这还打个屁!”

正如他所说,这仗根本没法打。用两千疲惫不堪的军队,去打五万精神饱满的部队,也只能用螳臂当车来形容了。

而接下来,当萨哈廉带着阿济格的死讯,跑到前线中军找到多尔衮时,这位十四王爷被活生生气得吐出血来。

有气没法出,有仇不能报,此等窝囊的局面,多尔衮几时体会过。也幸亏当时多铎在场,才得以有人能立马接替他的指挥工作,带着自己昏死过去的哥哥组织人手撤退。

第一百零三章:两大特点,一条心

多尔衮这个‘外部矛盾’跑了,剩下来就是张田林与洪承畴之间的内部矛盾。

其实两个人之间也没多大的个人恩怨,无非是在政见方面有着不同的观点。一个想坚决抗争,一个则打算左右逢源。

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庆功宴,张田林突然就发难了,“奇怪,奇怪,杨督军(杨嗣昌)两个月前便已出发报信,督师(洪承畴)为何前日才赶到,莫不是军中有紧急要务耽搁了?”

这种挖苦的话,任谁听了也觉脸上无光,洪承畴纵然修习过‘横练十三太保’中的‘铁脸功’,也依旧抵受不住,微红着脸道:“公公莫要怪罪,在下前几日收到告密信,说公公要在清国受袭‘一等公’,这不是担心嘛……”

“荒谬!”张田林顺着对方的话,开始指桑骂槐,“辽东本是我大明领土,哪来的清国?皇帝也没发话,我又我受谁的封赏?更何况我朝自开国以来,就没‘一等公’这种爵位吧?”

洪承畴听得冷汗直冒,赶紧拉杨嗣昌过来垫背,“可……这事是由杨公亲口说的,还会有假。”

“是我说的,公公就不要怪罪了。”杨嗣昌打圆场道,“当时我截了皇太极写给您的信,所以特地带给洪督师看了。”

“哦,原来如此,难怪督师紧赶慢赶,赶了两个月才到这里!要是你他娘再来慢点,说不定能等到老子脑袋搬家为止!”

放完狠话,张田林扔下饭碗就自顾自离席了。留下一干将领尴尬地坐在席位上,不知该如何是好。

到了最后,庆功宴不欢而散,但事情却远远没有过去。

在回营地的路上,洪承畴一直在破口大骂,说什么死太监给脸不要脸,仗着自己打了几场胜仗就分不清东西南北了云云。

正所谓一山难容二虎,既然两位主将都已经闹到了这幅田地,手底下的士兵自然也都有些剑拔弩张。今天某某小队长打了北大营的士兵,明天某某又带人砸了三大营的锅灶。

消息传到皇太极耳朵里,倒是给刚吃败仗的多尔衮解了围。不但处罚没有下来,还大受赞赏,说他败的好,败的妙,败的呱呱叫。

在皇太极看来,明廷培养出来的将领,大多有两个特点,一是将自身利益看得极重。远的不说,就拿近些年的几位风云人物来说,不管是李成梁、毛文龙还是吴三桂,无不将自身利益高筑朝廷之上。

李成梁纵横北方边塞四十余年,前后镇守辽东近三十年,屡破强豪,力压北部各方游牧部落,拓疆近千里。辽东在他治下成了一道坚固的屏障,并在开原、清河、抚顺等地开办贸易市场,与当地部落建立友好关系。

原本该是位立有奇功的名将才对,可偏偏恃宠而骄,奢侈无度。被言官弹劾又再度复位后,吸取此前的教训,开始拥贼自重,放任建州努尔哈赤做大,到后来更有自立为王的嫌疑。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假如没有李成梁的私人盘算,那就很难有后来的‘清’。

除了他,历史再度证明,吴三桂、毛文龙、左良玉等等,几乎都逃不出这个怪圈。

努尔哈赤和皇太极两代人,正是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特点,才屡屡得手,打下了清的基业。

至于明廷将领第二个特点,那就是喜欢内斗。

就好像气球一样,外部压力没了,立马自我膨胀从内部将球体撑爆。

袁崇焕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对外作战时,能获得宁锦大捷这样的功勋,一不小心还把努尔哈赤给弄死了。

外部敌人休息养伤去了,他就开始搞内斗,把满人颇为惧怕的‘毛文龙’给做了。同时也把自己给害了。

就此看来,清代明而立不是天意,倒是人为因素居多。

所以,面对一两次败仗的皇太极毫不担心,他觉得自己只需要慢慢调理身体,试着让自己多活几年,明廷将领们会自个把自个摆平,用不着他费心。

果不其然,一个月后西平堡便传来消息:王承恩对洪承畴下手了,据说是在一次会议中,事先埋伏好了人,把洪承畴按在地上像杀鸡一样给杀了。之后又传首各大营,以雷霆之势,将事件给压下了。

总体来说,张田林对此次事件处理的还算到位。

可这也正是皇太极一直等待的机会,他料定合兵一处的两支明军部队,已进入面和心不和的状态。

因为除了洪承畴,他还给北大营其他高级军官写过信。反正笔墨纸砚也花不了几个钱,爱怎么写怎么写,爱怎么送怎么送,终归是写不穷大清国也送不穷大清国的。

现在好了,洪承畴这颗墙头草一死,那些高级军官岂不是人人自危?原本不想叛变的也迟早被逼着叛变,因为他们会担心自己就是下一个洪承畴。

翻旧账且矫枉过正,是很多人都会犯的错误,这跟能不能打仗是两码事情。

“嘿嘿,跟我比,你王承恩始终还是嫩了点。”这就是皇太极此时的心声。

接下来几天,混杂在明军里头的细作不断发来密折,汇报西平堡的近况。与此同时,皇太极也开始动用杀招。召集其余六旗旗主,亲自带队,发兵近十万,打算浑水摸鱼,趁乱将腹地的这颗毒瘤彻底拔除。

然而奇怪的事再度发生了,等他赶到平西堡时,洪承畴正好端端的站在城楼上,张田林则不知去向。

眼见情况不妙,皇太极还是坚持给城里送了一颗人头。这话说的其实也不对,因为被斩首前,进城的应该算使者。主要目的是为了告诉洪承畴:咱们先不管张田林去哪了,他把你留在这座孤城里,就是将你视作一枚弃子。难道你是一个被人卖了还帮着别人数钱的傻瓜?

洪承畴把使者的头颅连带着几位变节明军将领的头颅一并送了出来,以此告诉对方,今天,他这傻瓜当定了。

皇太极大怒,他留下一半人马攻城,自己则带着其余部队火速赶回盛京。毕竟他也是老江湖了,很快便猜到张田林应该是朝着他家后院去了。那里可还住着一大帮皇亲国戚,去晚了恐怕会令整片江山动摇。

今时不比往日,以前的爱新觉罗家族属于‘光着脚的人’自然不怕穿鞋的,可努尔哈赤除了留下大片土地之外,还给皇太极留下了众多兄弟姊妹。这帮人里头,可不是人人心悦诚服,一旦皇太极的血脉出现问题,储君之争必然会被掀起,到时候将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大风暴!

第一百零四章:乾坤一掷

有句民间俗语叫:“千年砍柴一蓬烧”

讲的是多年的积累,顷刻间付之一炬。

张田林觉得,自己可以动摇清国基业的时机已经到来。他让杨嗣昌领三万人进军盛京,一路大张旗鼓,声势滔天,但只作佯攻,一旦遇到难以吃下的敌人便搞迂回。

好在清国内真正能打的部队都被皇太极调去了西平堡,这一路上偶有遇到反抗,也仅仅是由数百人组织起来的衙役之流,不足为虑。

至于张田林本人,则率领一万多挑选出来的精兵,埋伏在半道上。

他给皇太极找了一片风景还算秀丽的墓地——辽河渡口。

事实上辽河很长,渡口也不止一处。张田林之所以能如此肯定,皇太极会按照来时的路线,原路返回。最关键的因素,还在于对方的个性。

没错,皇太极和他老爹一样,在打仗方面有着过人的天赋。搞政治思想工作也是一把好手,可惜这样的一个人却有着一个非常致命的软肋,那就是对爱情和亲情看得极重。

张田林的历史知识依旧停留在以前那个朦朦胧胧的状态。可通过前几次的交手,他也敏锐察觉到了对手的这些缺点。正如黄英所说,再牛逼哄哄的人,同样会有不足的一面。就好比郭嘉,打起仗来六亲不认,把谁卖了都不带眨眼睛的,可私底下却对自己儿子的死耿耿于怀。说到底,他们都是人,不是神。

皇太极也逃脱不出这个范畴。身为一国之君,在战争期间忙着照顾自己的爱妃……再比如,重用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多尔衮和多铎,这在历史当中的所有开国皇帝身上,都是少见的。

有人说赵匡胤也爱自己的弟弟,那倒是真的,可至少人家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更何况后来还闹出了‘烛光斧影’事件,这完全可以定义为前车之鉴,但身为后来人的皇太极不仅不从中学习点什么,还背道而驰。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足以证明,这家伙绝对会为后院起火着急。而这样一个没把‘私人感情’当屁放掉的人,在心急如焚时,绝对会选择最熟悉、最快的道路折返。

一切如张田林所料,着急上火的皇太极,率领着他的部队来了。可惜当时还没发明天花乱坠的医用凉茶,(古时候凉茶是有的,不过一喝就泻火的实在没有),要不然喝上一罐指不定就不会输得那么惨了。

说起这个,某(广)电说灵异题材‘有违常理’不好拍成影视作品播放。按这个说法,其实很多广告都得停播,因为很多广告都是在描绘超自然现象。比如‘瓜某’二手车网广告词:让买家更省钱,让卖家赚更多钱。大抵他是搞非法印刷的,不然这特么不是超自然现象?

还有那所谓的‘有机蔬菜’,活脱脱就是一个笑话,谁家蔬菜还是无机物不成?

“咳嗯!”埋伏在两侧山道上的张田林收回心思,因为皇太极开始渡河了。

五万人的大部队,过桥也好乘船也罢,都是需要大把时间来运作的。

毕竟桥不能无限承重,而万吨轮也远没有问世。

看着四周美丽的风景,走在队伍前端的皇太极突然皱起眉头,问身边的将领道:“我们来时,走的也是这条路?”

“回禀皇上,正是此路,过了河,两日内便可赶回盛京。”

“哦……”皇太极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不祥感,这是一种直觉,是经历过无数次战场厮杀累积起来的直觉。没有理由,没有线索,没有证据,但隐隐感觉敌人似乎就在附近!

“可有王承恩所辖部队的消息?”皇太极又问了一个问题。

“据报,他拉拢众多叛民,拥兵十数万,已在盛京近郊与十五王爷(多铎)所部,发生了战斗。”

“十数万吗?那我就放心了!”

身旁的将领们都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皇太极,因为在他们看来,对方有十数万之众并不是一件好事,跟‘那我就放心了’这句话十分不搭。

此时,在渡口东边的高坡上,张田林正紧紧盯着敌人的动向。他深知平时小打小闹,打完就跑,根本伤不了对方的元气。所以这一次,他要逮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用一万死士,把清国的根基彻底瓦解。

在等待的时间里,他也曾经不安过:万一洪承畴墙头草的毛病再度发作;万一杨嗣昌跟自己搭配得不够好,没能如约逼近盛京;再或者皇太极发现了自己的计谋……

每点疏漏,都会导致他功亏一篑。而捕捉大鱼的机会,往往可一不可再,皇太极不是傻瓜,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所以机会绝无仅有,只得一次!

现在,皇太极终于来了,进入了眼前这个为他特别设计的圈套。看着他慢慢的放松警惕,开始带头过河。张田林放下心来,对着身边的几个传令兵道:“慢慢围拢,等到他们先头部队过去了,再发动进攻!另外,派人火速发信给杨嗣昌,就说我已经得手,命他分派重兵从盛京东郊出发,向我军靠拢,沿途必须严加搜查,不能让皇太极逃回去。”

“是!”十几个传令兵按照之前的分工开始行动起来。

与此同时,皇太极军中负责殿后的一小股士兵,正在打赌。赌注是几壶皮袋子酒,他们互相约定,谁要是能趁着进林巡逻的档口,用箭射来一些野味,酒就是谁的。

毕竟渡河是一件非常耗时的事,铁定得忙活到深夜。再加上这雨淅淅沥沥的下着,让人浑身湿哒哒的,非常不舒服。必须得找个能避雨的地方升堆火,烤点野味啥的,再配上美酒,这才能叫生活。

这种思想在打仗期间其实是要不得的,但殿后部队中,其他更高级的将领们早这么干了。他们都知道,眼下进入大清领地的明军,一支被围,一支正在盛京闹事。所以这里不可能有第三支明军部队。所谓的殿后工作,也无非是上头太过小心谨慎,图个安心罢了。

等到有一万多人顺利渡过辽河后,这种绝对安全的思想迅速蔓延。

有个小队长喝醉了酒,他向其他鞑子打了个招呼,晕晕乎乎的走出雨棚,冒着毛毛细雨,打算去附近的林子里方便一下。也不知自己走了多远,等他有点清醒过来时,就听到了一些不寻常的响动。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他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眯起眼睛试图让自己的视力清晰一些……突然,他发现自己的前方出现了许多人影。由于天色昏暗加之植物叶子升腾起一些水雾,根本看不清远处人的面孔。他以为是正在巡逻的己方部队。连忙高兴的一路跑了过去,到跟前一看,才发现迎接他的是一群浑身湿透,就像刚从河里捞出来一样的士兵。要命的是,这些士兵穿的并不是自己熟悉的军服。

他们是明军!

这些明军士兵像水鬼般,一个个用恶狠狠的眼神盯着他,盯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很快,更多的明军士兵都轻手轻脚地围拢过来。

落单的清兵小队长刚想呼喊,一把飞刀便在电光火石之间飞来,直插他的喉咙。

看着这位没看黄历就敢出远门撒尿的敌军士兵倒下,张田林明白,此一战,他将彻底改写历史!

第一百零五章:从今往后……

风声越来越大,雨滴落下的频率也显得越来越急。

然而清兵们再没像之前那样,有闲暇供他们去抱怨这不开眼的鬼天气。因为他们发现,距自己仅仅几十步之遥的树林里,突然杀出一队面目狰狞,凶神恶煞的明军!

伴随着缓缓降临的黑夜与刷刷的风雨声,明军就与那传说中专门从地狱里回来复仇的恶鬼……简直一模一样。

他们不问来由,以千钧之势冲入清军士兵集中的场所,挥舞大砍刀,见人就劈。无数的清军士兵在黑暗之中恐惧万分,以为这些人真是地狱中的妖魔鬼怪,完全丧失了抵抗的勇气。

但有些人很明显是无神论者,他们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些不速之客正是他们的死敌——明军!

如觉尔察·达海便是其中之一,他迅速组织还未被冲击的部队进行抵抗。其头脑不可谓不冷静,反应不可谓不快,但他一个人的努力始终无法挽救整支军队的命运。

更何况在毫无章法可言的混战中,武将个人武力值也是极其重要的一个因素。

就在觉尔察·达海组织部队赶去与明军作战时,一个死神悄然降临,浑身上下带满飞刀,背着短枪的张田林走到哪杀到哪,而且他似乎只找那些穿着军官服饰的敌人下手。

觉尔察·达海意识到自己也极有可能成为对方的目标。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在他还没作出反应前,一支短枪便呼啸而至,刺穿他的胸腔。

唯一还有勇气带头的人就此倒下,在场的清军士兵们无不慌乱。

而反观此时的明军,却是士气高涨。他们已等候这些冤家多日,再回想起满洲贵族屠杀xx奴隶的画面,积蓄多日的怒火终于发泄出来,个个以一当十。

在道口狭窄、人满为患的地方,清军自以为傲的骑兵根本发挥不出任何作用。再加之此前根本没有堤防,很多人还在饮酒驱湿,哪里是张田林他们的对手!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明军时而分散,时而集中,把自家兵团冲成几段,赶杀来不及逃跑的人。

到了此刻,对岸的皇太极也明白到是怎么一回事了。他很想率兵回去救援,但心中也明白,为时晚矣!只能怔怔地望着那座被人堵满的桥,大吼:“不要乱!敌军不多,坚守阵地!”

此话本是为了鼓励对岸坚持就是胜利,可谁知道喊完之后反倒更乱。原先位于尾端的清军们显然是被明军不要命的打法给吓破了胆,不想再组织反击,大家一哄而散,正是到了‘兵败如山倒,你跑我也跑’的时刻。

一时间撤退方式五花八门——有躲进两边山里的,有躺下装死不幸真被人踩死的,当然最多的选择还是投河喂鱼。

“皇太极已死!”

“皇太极已死!”

明军阵中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声。

“呸!”好端端活着的皇太极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这种睁眼说瞎话的事,他觉得没人会信。

结果正好相反,除了跟他在一起的人明白就里之外,其余人等都当它是真的。毕竟这天也黑了,大家眼神都不好使,导致场面乱的无法再收拾。

眼见大势已去,有些手脚快些的敌人更已杀过岸来,皇太极终于发挥出他皇者的气度,二话不说,调转马头就跑。大有‘你给老子等着’的意思。

这就苦了身边的其他人。渡河期间往往是先走人再分批走马,以至于眼下出现了‘僧多粥少’的局面——想跟着跑的人多,马却只有那么几匹。

说起来,逃跑也是需要有天分的,务必先做到面无表情的抢马,必要时可以朝友人背后使暗招,比如用脚绊、用手掌推等等。拿到马后则应该瞧准方位,然后突然冲出,才算大功告成。

在这方面,以前的众多明军将领都是行家,看历史就能发现,他们在落荒而逃之余,总能带着大部分士兵躲进某处城里。可惜皇太极底下的人吃败仗太少,没有明廷将领们的天赋和从容,慌乱之中,把上万还未出现‘败相’的部下都留给了明军。

这回算是输得连妈都不认识了。

张田林的部队继续追赶着慌乱的敌人,在他们心目中似乎没有缴枪不杀这一说,只是挥舞砍刀四处砍杀。清军士兵完全陷入混乱,死亡的恐惧笼罩着每一个人,他们本是英勇的战士,他们曾经纵横天下,但现在,他们变成了待宰的羔羊。

皇帝已经‘死’了,将帅们也都不知去向,抵抗还有什么用呢,于是跑的跑,实在心灰意冷的,就放下武器跪在地上叩拜。

希望明军优待战俘吧,牢饭毕竟也是饭。

当张田林骑在马上检阅战场时,他看到的是成群的俘虏和战马,还有一些垂头丧气的满洲将领,这是一场完完全全的胜利,但还不彻底!

他遥望天际,仰天许愿:希望杨嗣昌的部队,能顺利逮到皇太极。

辽河渡口伏击战就此结束,此战彻底歼灭了清国最为精锐的武装力量,俘获士兵两万余人、战马三万余匹,同时还抓获了上百名满洲贵族。

逃亡中的皇太极心情跌落谷底,他的军队没有了,战将们走散了。环顾身边,仅剩数十人。没有了嫡系部队,也就意味着他的皇位开始变得风雨飘摇,跟眼下这鬼天气如出一辙,这次是真的失败了。

不过再怎么感慨都没有用,先回盛京吧,到了那里先见见自己的家人。只要人活着,就必然能重整旗鼓,说得琛透一些——我胡汉山终究是要回来的!

可惜这个梦想还没有到达它的目的地,就在中途破灭了。

梦想破灭的地方很小,小的说不出‘地名’,皇太极在这里遇到了一个叫马太文的人,此人带着一大波弟兄放暗箭射杀了皇太极的坐骑。然后又很兴奋的叫来一名赤膊壮汉,壮汉好像叫李什么来着……皇太极给忘了,总之这家伙也很兴奋,他叫来了更多的人,直到最后一个很有礼貌,见面就抱拳行礼、满脸笑嘻嘻的中老年书生走到身前,称他自己为杨嗣昌。

“哦,杨嗣昌。熟悉的名字……我记起来了,你好像跟崇祯皇帝很熟。”这是皇太极在彻底失去自由前的最后一句话。

第一百零六章:成绩斐然

自张田林从霸武空间回来后,他就很少翻看系统界面。这种心态类似于他在高中时期做的一些蠢事。

印象最深刻的,应该是某一天突然心血来潮,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恶心自己、回报社会……所以就兴致勃勃的买了一整套x冈高考模拟卷。

刚入手的时候,因为兴奋犹存,所以每日必做。当然,考虑到‘事不过三’的行为准则,到第三天他就把一大叠厚厚的、崭新的卷子弃置高阁,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该事件全过程,他除了回报素不相识的‘x冈’之外,其实跟回报社会扯不上半点关系。倒是从中得出结论:原来需要保鲜的不仅仅是食物,还有人的思想。

‘救火系统积分’的保鲜期显然已经过了,看着一连串猛跳的积分,张田林的脸是麻木的。

“叮!率兵出关攻打皇太极,奖励5000积分。”

“叮!击败皇太极手下至少一位名将(鳌拜),奖励2000积分。”

“叮!击败后期弄潮者多尔衮,奖励10000积分。”

“叮!活捉皇太极,奖励20000积分。”

“叮!肃清叛变,奖励500积分。”

“叮!开疆扩土(在清国内建立军事重镇),奖励2000积分。”

“叮!入选年度《救火系统·古代人族战争军事谋略排行榜之名人榜》第三名,奖励50000积分。”

“大明劫副本完成度6890/10000,居003号服务区第一名。”

看到最后,‘麻木’变成‘不仁’,张田林往人堆里扔了一块碎银,等到某个既幸福又痛苦的士兵摸着头皮一阵呼痛……而后又很快闭嘴。他才确定,这不是在做梦。

整整89500积分,具有一夜暴富般的冲击感,再加上此前辛辛苦苦积攒的215点积分,加起来距离那些‘狂、霸、吊、拽、酷’的顶级武器仅一步之遥。

一边是女人,一边是副本里的武器,这是很多组成家庭后的男人所需要面临的艰难抉择。

不过此时困扰张田林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就目前他的实力而言,想要完成这个副本已经不是难事。那么剩下来的积分究竟有什么用?

他记得挑选自己进入这个世界的主神和病毒代言人‘真主’都曾提到过‘要从他身上赚钱’。这跟积分是不是有关联?

这类问题靠自个想是想不出答案的,就跟量子力学一样,反正无人达到宇宙边缘。你说宇宙是‘弦’那它就是‘弦’;说它是‘膜’那它就是‘膜’。说错了没损失,说对了名留青史,所以迟说不如早说,要说在别人的前头。

不过也有所不同,宇宙是大家的事,而眼下关系到张田林的私事。以至于他不能像量子力学的专家们那样,拿着经费胡乱写套看不懂的公式糊弄人,必须有个明确的答案。

于是,他点开了操作界面中最坑人的按钮——联系角色绑定人。

为什么说它是坑呢?因为每联系一次,张田林都必须为此支付1000积分。

“嘟!嘟!”

联系时的界面声响出乎意料的平易近人,居然是传统的手机呼叫声。

然而接通后就显得非常奇妙了,张田林的视线一下子被拉入无边的黑暗,仿佛渺小的自己正面对着一块无比巨大且乌漆墨黑的屏幕。

紧接着屏幕上便出现一个硕大无朋的身形,此人穿着奇装异服,二十几岁年纪的脸庞却配着高高的发际线以及稀松到透光度良好的秀发。说通俗些就是一位脱发迹象严重的青年。

除了以上这些特征,此青年的身材很肥,跟中国民间传说中的肥宅形象无二。

“嗯?张田林?什么情况?哇靠!你怎么一下子赚了这么多积分,还成为了全区第一……我的眼光果然毒辣!难怪那么多人都叫我‘毒眼猪小八’!”

“小八,你那称号是‘赌友’给你的,说的好像不是这个意思吧?”

“那是什么意思?”

“至少不是你现在想的那个意思。”

“那你倒是说说,究竟是怎么一个意思!”

“他们的意思是……”

“……”张田林听到两个声音,估计是主神的朋友而且可以肯定两人都是话痨。现在,他已经能理解系统为何会收如此高的费用了,赶忙打断对方无聊的话题,问道,“独眼猪小八,我想问问你,你是如何通过我赚钱的?”

“等会,我选的角色在问我话呢,过会再讨论!”猪小八打发掉朋友,转而将脸正对着屏幕,道,“你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好。故事要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

张田林眼皮直抽抽,他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自言自语都能讲上十几分钟的猪小八不负众望,一开口就说个没完。

话说: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自从盘古破鸿蒙,开辟从此清浊辨。覆载群生仰至仁,发明万物皆成善。预知造化会元功,还看西游释厄传……

坦白的讲,张田林很想隔空扔块板砖过去,可惜他手边拿不出此等具有杀伤性的武器。好吧,即便能摸到,也扔不到屏幕的另一端。

“忍一时风平浪静!”无奈间,他只能运用起当刺客的秘诀,耐下性子继续听。

直到猪小八絮絮叨叨讲完一些有关西游记的事,接着又突然转口道,“其实这些跟我要说的么有半点关系,你造吗?里面的猪八戒其实就是我的先祖,可惜被丑化了,所以说……大致上就是这样,现在咱们天界不景气,九十九层平行空间有近一半已经开始不再敬仰神灵,再者……”

一个小时候过后,救火系统率先抵受不住,跳出了‘还有最后五分钟通话时间,请续费’的提醒,张田林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你特么是存心想浪费咱们的积分吗?快说重点!”

此刻,猪小八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赶忙道歉:“sorry,是这样的,我们天界众生以往都是靠各空间生灵的敬仰过活。如今经济萧条,天机轮就开发出各种系统,在模拟空间内创造出真实的生灵。再由我们购买人间的角色代替我们历劫,来换取模拟空间内生灵们的敬仰。你现在手头上的积分就是你在空间内创造出的敬仰值中的一部分。”

“原来是这样,那你怎么赚钱?”

“系统会换算出你获得的敬仰值,它抽走一半,另一半就变成你的积分。你可以用积分买装备过关,或者纯粹靠自己的本事通关,总之通关后剩下的积分就是咱俩的。而根据咱们绑定时的协议,通关后我最多只能拿走你身上一半的积分。另一半你可以保存,进入下一轮副本空间,或者也可以通过我,帮你购买一些你在现实世界中的属性。”

“你要一开始这么说,那我早明白了,真是……”在通话的最后,张田林突然想到一些事,赶紧追问,“等等,我想问最后一个问题,我以前有没有进入过其它系统?”

“不可能吧……”猪小八皱着眉头道,“倒是有一个‘风云榜’,里面的角色都牛得一塌糊涂,可你知道我很穷,根本买不起这些动辄上百万的角色。更何况你的个人属性这么烂,我差不多只用了189点积分就把你给买下了……诶?现在蛮牛的嘛,军事智谋居然有78/100,不错,不错。”

“你先别把话题扯远,如果还指着我赚钱,那就赶紧去查有关我以前的资料。”

“好嘞,没问题,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猪小八爽快的应承下来,在通话自动挂断前,他还红着脸、极其兴奋地对自己朋友嚷道,“我发财了!老子终于发财了!一下子赚了几万,从此以后,我要跟你们这帮穷鬼划清界线!对了,听说十三重天的房价跌了不少,哈哈哈哈……”

“臭小八,快请客!”

“我要吃龙翅!”

“……”张田林总算明白到一件事,原来神仙也有一颗平凡的心。

第一百零七章:咬准后就不撒手

解决完私事以后,张田林才重新收回心思,开始打理公事。

其实剩下的局面一目了然,在大明的腹地,李自成根本不是孙传庭的对手。

历史中孙传庭的最后一战,也差一点把李自成的队伍给打散,可惜造化弄人,由于崇祯催得紧,加之天公不作美,导致道路泥泞、粮草运输队伍跟不上,才最终令孙传庭败北。不然谁胜谁负还是一笔未知数。

也就是说,李自成打不过孙传庭,而孙传庭搞不过崇祯,最后崇祯又弄不过李自成。

这是一个老鼠怕猫、猫怕大象、大象怕老鼠的命题。

现在好了,崇祯这只大白象变成了江小白,问题迎刃而解,孙传庭躲在潼关养精蓄锐,和躲进开封的左良玉所部相互照应,害得李自成迟迟不能北上。而在历史上多次假投降的张献忠也无可奈何,局势如此的不明朗,哪还敢亮出‘大西’的旗帜?再这么等下去,假投降都快变真投降了。

前几日李自成还派遣使者来数落他,问他到底是明廷的人,亦或仍是起义军。

张献忠本想阐明自己‘义’字当先的本质,可谁想北方传来消息,明廷居然把清国给打得‘一战回到解放前’。而且那支号称三月灭清的王牌部队克日即将班师回朝,不用说,下一个目标肯定就是起义军。

这件事害得张献忠几日来都没睡过一个安稳觉,皇帝梦真成了‘春秋大梦’,还是安安稳稳当个明廷的降将吧。

他这么告诫自己,可有一点还是搞错了。明廷的下一个目标并不是他们。

在跟杨嗣昌汇合后,张田林马不停蹄,果断出击西平堡,将正在围攻那里的清军打得七零八落。

而后他又在那里对不断壮大的军队进行了改编。末了,根本没有带着部队回京的意思,倒是跟市井流氓一样,打起了‘趁他病要他命’的算盘。

一个月后,他率领十五万大军,再度近逼盛京。

由于八旗之中,两支huang旗(上旗:被皇帝直接领导的旗)已遭到毁灭性打击,真正的大权无形中落到了多尔衮手中。

皇太极出事之后,根据刚形成的祖制,由六位亲王出面主事。

按位阶高低分,第一位是礼亲王代善,努尔哈赤的次子,论资历无出其右,但年事已高掌握的军队也在此前大战中损失过半。

第二位郑亲王济尔哈朗,努尔哈赤的侄子,本在两支‘上旗’做事,属于皇太极的嫡系,现在就一光杆司令。

第三位就是睿亲王多尔衮,正白旗旗主,此前的战斗中虽遭受损失,但实力尚存。

第四位肃亲王豪格,皇太极长子,功勋卓著,不管是立长还是立贤,似乎都跟他有缘。可惜在坐上皇位的过程中,遇到了一个比自己更牛逼的对手,注定没这命。

第五位豫亲王多铎,努尔哈赤第十五子,多尔衮同母弟。

第六位郡王阿济格,努尔哈赤第十二子,多尔衮同母兄。

从这份名单上来看,似乎已经没必要再做其它阐述了。历史中的多尔衮也曾面临这样的局面,只可惜当时两支‘上旗’的实力很强,只认血脉不认他。才最终导致多尔衮要扶福临(顺治)上位。

为什么是福临而不是豪格?这种问题问的毫无艺术性。用一位家长的眼光看:一个是距离‘更年期’仅一步之遥的‘孩子’;一个是尚未进入‘叛逆期’的‘孩子’,收养哪个以后会更亲近一些,或者说更容易掌控一些?

在很多方面,皇族考虑问题和普通老百姓是一模一样的。

不过大明劫副本不是历史,面对全新的局面,多尔衮还是做出了同样的选择。先立福临为太子,稳定政局。接着再拉拢全体吃完败仗的旗主们,集中兵力想顶住明军的临门一脚。

至于张田林这边倒是很文明,先派遣使者进入守备森严的盛京,进行了初步交涉。

而那些被精挑细选出来的使者,个顶个的有胆有识,主要有皇太极这件‘防弹衣’在,都变得有恃无恐。进入盛京地面后,更是摇身一变,连走路都带风,威风。

跟现实世界中搞拆迁的工作人员有得一拼。不仅行为举止像,连本质工作都差不多。他们所交涉的话题其实就是要向对方表明:你们现在待着的地方是大明的领土,而介于此前一直存在着——拖欠土地租赁费严重,时不时还对房东及其他住户拳脚相加等恶劣行径。现由拆迁办大队长张田林出面,希望能帮助各位挪个窝。

不想走?也行,但必须裁撤国号并实行‘绞辫令’和‘养发令’,除佛祖的门徒以外,一个月后一律不得看见光秃秃的脑袋,也不准男士蓄辫。若是天生秃头,那就自谋多福吧。

政治军事谈判在某些方面和谈恋爱差不多,谈到入心处,免不了出现干柴烈火的现象。眼下多尔衮和众亲王就当场发起了雷霆之怒,摔杯子摔碗,就是不见动真格。

因为他们都明白,现在皇太极还在对方手上,若是斩了小小的来使,后果不堪设想。

当然,使者们也不是空手而来,他们还带来了几幅主角跟皇太极颇为相像的人物半身画。画中的主角,其神情笑貌如出一辙,唯一不同的是发型。有中规中矩的‘三七分’、有霸气侧漏的‘大背头’、还有青春时髦的‘乱披风碎发’等等。

对此,多尔衮只是气急败坏的回复了几个字:‘士可杀不可辱’!

就为这句话,使者们又展开了长篇大论,他们觉得这不能叫‘辱’,顶多也是礼尚往来。北境汉民都按照‘保命协议’剃了发,现在无非是顺其自然把头发长回来而已。

很明显,谈判的结果自然是不欢而散。

道理讲不通就用炮弹说话,这应该是优势方的特权。

等到使者们被安全的‘送’出盛京以后,张田林命炮营开火,强拆工作正是启动。

整个过程中,最卖力的应该是洪承畴,介于自己此前的差劲表现,他现在必须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活跃一番。以此来展现一直被深埋心底、几乎难见天日的‘大明忠魂’。

当然,干起架来不是光喊口号就行的。为此洪承畴不辞辛苦,在张田林忙着整编部队期间,特地命人从锦州城搬来了十五门‘红夷大炮’。

这种大炮的原型据说是荷兰产的船载火炮,具不可靠消息,万历48年,荷兰海船在广东近海沉没,明朝政府随即组织专人打捞,经过数月的努力,一共打捞上来近40门大炮。

工匠们认真研究了打捞上来的大炮后,改进了铸炮技术,利用铜和铁的不同熔点,采用铁芯铜体铸造法,造出了新型大炮。这种大炮相比于荷兰沉船上的大炮,重量更轻,管壁较薄,能容纳更大的炮弹。

这就是红夷大炮的来历,倒是跟佛郎机炮的问世十分相似。

据说在万历的爷爷执政期间,也就是嘉靖初年,一次海上遭遇战中,海道副使汪鋐击败了自己的敌人——葡萄牙船队,战后,他来到对方毁弃的战船上,发现了一批从未见过的火器,经过演示,他发现这玩意威力很大,值得推广,于是他决定,将此物上交朝廷,并建议仿照。

由于在明代,从外国来的人大都被称为‘佛郎机人’,所以所有从外国进来的火器,无论是走私的,偷来的,还是抢来的,统统被称为佛郎机。

而汪鋐所缴获的这批佛朗机(即船炮),是当时世界上较为先进的火炮,朝廷十分重视,立刻派人进行研究。

要知道,天朝一向善于‘学习’并‘超越’,但凡世界上弄出个新东西,甭管是不是自己研制的,拿过来研究研究,几天就能造个差不多的出来,仿制且不说,往往质量比原件还要好。

就这一点,当今的‘伊万大叔’时常悔得肠子发青,因为当他们看着战机从头顶掠过,大概只能通过机身上的标志来辨别那个是‘su27’哪个是‘j15’。

话说回来,虽然红夷大炮和弗朗机的来历相似,但威力和作用则大不相同。

就体量上来说,弗朗机应该属于‘蝇量级’的,而红夷大炮绝对是‘超重量级’。

简单区分的话,当城墙上的敌军看到有明军士兵两人一组用木架子抬着某根粗大且长的铁桶在奔跑,那肯定就是弗朗机了。

它的作用是负责把石子、铅弹像天女散花一样打上去,攻击城楼上探头探脑的有生力量。

与之相比,红夷大炮是扛不动的,得用车来推着前进。目标也绝不是人,而是那些厚实的城门。

毕竟,炮弹可以飞,人就不行了,要想破城只有两个法子。

一是老老实实地爬墙;二嘛就是破坏城门进去。

这两种办法一比较,似乎毫无争议,大家都喜欢第二种。可惜对守城方而言,凡是敌人喜欢的东西,那就是他们讨厌的东西,必须严加防范。

于是大家可以在漫漫的历史长河中,发现这样一个现象——每遇攻城战,攻击方能打开城门进去的,不过十之一二。

第一百零八章:最后一场攻防战

总体上来说,张田林还是年轻气盛,或者说他对攻城的经验十分欠缺。

他将明军一分为三,在他、杨嗣昌、洪承畴的统领下,分别向大北门、大南门、小南门发动猛攻。

率先打破平静的是大北门,张田林下令开炮,一排排弗朗机开始卖力工作,一时间碎石铅子往城楼方向乱飞。

而反观清兵,似乎对守城也不太有经验,总喜欢探出脑袋往底下瞅瞅。结果当然是死伤一片。

炮击足足进行了一个小时,等到浓重的硝烟弥漫整个地方。张田林趁着烟幕掩护,让部队发动进攻。

清兵见炮声停了,也开始纷纷起身放箭、开枪。

多尔衮和多铎指挥有序,沉住性子等到敌人开始架设云梯爬楼时,才真正拿出杀手锏。向城下倾倒煮沸的大锅热水,投掷巨石、滚木,并不断朝云梯泼油点火。

面对清军的顽强抵抗,在爱国情操和大量奖金的鼓励下,明军依然奋勇争先,爬梯攻城。

为了提高将士们的士气,张田林曾在开战前许诺,只要攻破盛京,他将向户部申请二十万两白银,充作奖金犒劳最先攻进城的部队。正所谓重金之下必有勇夫,此招效果显著。

但清军的战斗意志同样也十分坚定,明军进攻屡次受挫,个把爬上去的,也很快被乱刀砍死,战斗陷入胶着。

大北门打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小南门的守军正在打瞌睡。

小南门即盛京天佑门,地形平坦宽广,不利于部队隐蔽和突袭,所以多尔衮放心大胆地将这里交给了混杂有近一半汉人的新蓝旗。

当然这样一支队伍的战斗力,多尔衮是不做指望的。他只是觉得在明军部队里除了一个张田林还有几分厉害之外,其他人根本构不成威胁。都是老对手了,彼此之间几斤几两都清楚得很。

负责攻击小南门的洪承畴似乎也没有辜负‘众望’,纵然北边打得震天响,这里却毫无动静。

清军发现,自从这支明军悄悄逼近城池后,就再无其它动作。

这种判断其实是错误的,那么多人挤到离城墙不远的地方,总不至于是来秋游的。他们之所以慢悠悠地行动……比慢动作还慢动作。完全是在等几件大家伙。

“把那玩意儿拉上来!”

之前也曾提到,洪承畴让人从锦州拉来了十五门红夷大炮。这种武器,炮身长三尺有余,重几百斤,前有照星,后有照门,装药一斤以上,铅弹重三至五斤,射程可达一里之外。

由于这玩意儿体积大又重,搬运起来十分不便,才导致攻城步伐一拖再拖。

但最终洪承畴还是让人把这些大玩意儿拉到了城楼前,明军炮兵支炮、装弹、瞄准,一切就绪。

随着洪承畴一声令下,十五门大炮齐发,小南门附近传出震天的轰鸣,没有炸膛,没有误伤,准确命中目标。

仅仅一个回合,小南门便被轰开了,盛京被轰开了。

传说中的满汉全席虽然仅是影视作品杜撰,但光靠想就能知道其排场不俗。至于满汉混编部队嘛……那就完全是另一种概念了。

小南门的失陷彻底打消了新编蓝旗军的士气,他们纷纷弃城逃窜。洪承畴高兴得怪叫起来,随着他这一道怪里怪气的叫声,五万明军亮出了屠刀,睁着发红的眼睛,杀进城去。

一般说来,剧情发展到这儿,接下来就是追击残敌,打扫战场了。可多尔衮绝不是省油的灯,偏偏就不消停。

在得知小南门失守后,他表现出了惊人的心理素质和军事素质,丝毫不乱地集合部队躲进了内城,准备缩小范围再守一次。

这就有点不厚道了,要说保卫自己的领土,英雄一把倒还无所谓,赖在人家的地盘上,还这么死活都不走。用张田林的话来说,这叫流氓钉子户。

但不管怎么说,盛京内城的城墙还是实打实的坚硬。加之面积缩小,守城士兵的密度自然增加,哪怕城门再被炸开,都能用人墙给堵上。

考虑到多尔衮本身不是搞数理化的,能打出如此响的算盘也着实不容易。

至于张田林则正好相反,虽然不怎么会使用算盘,但心算很厉害,绕着皇城看了一圈,就挥挥手,让士兵们不用打了,干一件事就行:做沙包,把流进内城的河道都给堵上。

又是一记恶心的‘水攻’。

当日多尔衮用水把西平堡灌满,权当是送张田林免费泡了个澡。今天调过头来,张田林觉得自己有义务让对方明白水资源宝贵的道理。

这下子清军麻烦了,本来拿好了弓箭、刀、枪拥挤在城楼上,准备居高临下,给敌人迎头痛击。没想到人家根本就不过来,只是远远的绕着内城围墙,搞起了包围圈。

要知道这次明军可是有备而来,携带着大批火枪、弓弩、佛郎机,一旦把这些家伙对准内城各门,想出来同样难比登天。

整个情景类似钱钟书先生的《围成》,外面的人想进来却进不来,里面的人想出去却出不去。

一连三天,明军士兵加班加点,没有休息,把流进内城的河道都给堵上了。

完成这项艰巨而又伟大的任务后,张田林套路老用,开始让人按照他提供的图纸制作投石车,没错,又到了放火的季节。

在那个月圆的夜晚,盛京内城火光冲天,明军在外面‘学习普罗米修斯好榜样’,一个劲的将火种扔进内城,清军在里面叫苦不迭,被烧死者不计其数,尸体的烤焦味道传遍全城。

但清军的耐干、耐高温能力还是值得称道的,硬是挺了两天两夜,没有出来投降。

挺到了第三天,挺不住了。

被火烤还不能擅自打捞河水,这种事上哪说理去?这里说不通,就到别处去说,一夜之间,盘踞在内城的清军将城门打开,几乎是有计划、有预谋的一哄而散。

但逃散至少也得有个目标,盛京已是明军的天下,往哪里逃呢?

一看,西城、南城、东城都有人守,只有北城防御十分松懈。于是清军大喜过望,纷纷向北城逃窜。

站在城楼上,望着败军一路北逃,杨嗣昌忍不住问道:“公公,不打算追击吗?”

“不用,打开一条活路给他们,我们也好休息一下,等到明天他们跑够了,咱们再追。”

这就把多尔衮搞糊涂了,他带着主要皇室成员,在精兵强将的守护下,掺杂在乱军之中逃窜,原本打算上演几场意外事件。比如明军炮火太猛,几个重点人物不幸壮烈。又或者明军追得太紧,导致马车失散。

可谁想这一切都没发生,等他带着三万部队逃离明军魔爪时,几位后宫佳丽及太子的马车仍完好无损地跟在后头。

第一百零九章:班师回朝

多尔衮带着残兵败将和一众家眷逃到了北方名城,铁ling。

那里风景怡人,但此时的人们无心赏景,仅仅是稍作停留后便打起精神再度出发。

原因很简单,明军太过热情,估计又曾看过《梁山伯与祝英台》,学着那里面的剧情,搞起了‘十八里相送’。唯一的区别是,送行‘礼炮’不朝天,专门冲着人堆发射。

说起来也怪铁ling离盛京太近,用现在的角度来看,基本上像是一座卫星城市。

所以多尔衮会觉得,明军撵着脚后跟赶来相送也情有可原。只要出了这个地界再往北走,相信一定会出现‘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的场景。

可惜他低估了张田林的热情程度。

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明军就像狗皮膏药一样,怎么甩都甩不掉。这种局面是最伤身的,打又打不过,逃有逃不脱……或许把妇女儿童直接抛弃,局面会好一些。但多尔衮又不敢这么做,于是明军与清军都彼此保持着一种默契,大家走走停停,兜兜绕绕来到了一个地方。

那里曾是满清走进辉煌的节点,它的名字叫萨尔浒。

几十年前,努尔哈赤在里,带领着六万人的部队击溃了十二万明军。自此开始,后金(清)正式登上历史舞台。

如果抛开一切人文因素不说,努尔哈赤确实是一位成绩斐然的军事家。

多年以后,当多尔衮踏足这块父辈们为之骄傲的土地,他的心情是复杂的,仿佛打翻了五味瓶。

直到张田林再度赶到后头放炮,五味瓶剩下一味——苦味。

多尔衮再也受不了了,他集结所有将士,进行了一番感天动地的演讲。大致意思是想在这个曾今族人创造过奇迹的地方,再创辉煌。

也怪清国的史官们坑人,换句话说是没有职业操守。我们看明代的一些史官,一天到晚写‘某皇帝懒散’、‘某皇帝贪玩’,哪怕纵观所有历史,最勤奋的皇帝之一朱佑樘,也总能挑出这样、那样的毛病。直到人家过劳秃、过劳死了,还埋怨其子嗣单薄,因过于爱江山不爱美人,犯下滔天大过——只留下了一个儿子(朱厚照)。

而清的史官们呢?几乎把每个皇帝都写成文治武功,成绩拔尖。其实像他们这种写法,谁都能胜任该工作。因为着重点只有四个字‘明君、圣主’,只要会写这四个字,那么恭喜你,你已经是一位合格的大清史官了。

就比如康熙大帝,应该算清代最牛的皇帝,他跟某国签订《尼布楚条约》的事,总是像洪承畴的‘忠魂’那样,很难被发现。

可怜崇祯在最危难的时刻,想给清送点礼、议个合什么的,就被百官们骂得狗血淋头。最终只能找人顶包,扔进大牢才算了事。就那么点破事,史官们还给详细记录在案。

其实说这么多,只是想提醒多尔衮,有些‘笔记’不能信。

努尔哈赤在萨尔浒以六万人击败十二万明军不假。可该事件并不能证明努尔哈赤有多厉害,只能说明当时的明廷辽东经略杨镐有多蠢而已。

十二万部队被活生生分为四队,分别是一队六万、三队两万。把人数优势掰成零,再接着被各个击破。

这就有点类似与某个笑话——别试着跟傻瓜吵架,因为他们会把你的智商拉到跟他们差不多的档次,再用丰富的经验击败你。

事实就是如此,明军多以步兵为主,论野地作战本来就不如努尔哈赤的铁骑,部队人数再被杨镐兄弟拉到同一水平,想不输都难。

然而张田林不是杨镐,也没跟这位仁兄吵过架(智商未被拉低)……所以,当多尔衮打算再续辉煌时,其结果并不美好。

大明劫副本,崇祯十六年开春,张田林率领着新三大营凯旋回京。

在回去的路上,他还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先去蒙g个部落溜达了一圈,进行友好的‘人文交流’。期间,被按照贵族礼遇优待的清国俘虏们,包括最后加入的多尔衮、多铎在内,都一一跟草原上的可汗们进行了浅尝即止的交流。

中心思想是,大家以后都应该安分一点,别给大明添乱了,让文明新风吹拂大地。真有什么不对付的,大家开个互市场所,公平交易。谁以后还动抢劫的念头,那其首脑们一旦被捕,将不再收到礼待。

大家觉得这么做很文明,很好。

看着一个个强盗头子们放下屠刀、改过自新,杨嗣昌老泪纵横。他明白,和平的后盾是强而有力的军事实力。现在有北方最强的清国皇室做俘虏,足以敲山震虎。

人文交流结束后,张田林又带着一大帮子人往京城赶。他要回去集众人的智慧,解决清的善后问题。

他从蒙g出发,一路走一路看,遇到逃难的百姓,就劝他们回去,战争已经结束了;遇到逃跑的士兵,就收编他们;遇到逃跑的俘虏,就抓起来。

一直到了山海关,张田林做出了第二件事,他趁着接风酒宴,控制住局面并将吴三桂抓了起来。

吴三桂求饶,说这些年经营三海关不容易,又没犯什么大错,为何要杀他。

张田林说:如果不杀你,怎么对得起那些没能拿到军饷就在战场上逝去的人们?

‘不作为’也是一种错,遇到大难降临,占着优质的军事资源图谋一家之利。

理由并不充分,但说到最后,北部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进入和平期,吴三桂的牵制作用不再重要。

大明劫副本进度条到了(8765/10000),普天之下的对手,只剩一筹莫展的李自成。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孙传庭这位牛人似乎足以应对一切。

所以,张田林也没急着将部队投入大明腹地的战场。他觉得,也是时候该让将士们休息一会了。

十几天后,三大营返回京城,所有人都沸腾了,一场毫无指望的战争竟然以全胜为结局。

民间对他的传说一下子多了起来,有人说明廷大内应该藏着军师秘籍,最靠谱的说法是《古墓遗书》、《真·孙子兵法》,而王承恩显然学得不错。

江小白很高兴,带着文武大臣,特地出城迎接。

第一百一十章:一切的源头(上)

张田林曾今见识过曹操入城的情景,那场面是何等的风光,那主角是何等的气概。

可惜这种需要靠经年累月才能沉淀出来的个人气场,靠装是装不像的。

骑着高头大马进城,文武百官夹道欢迎恭贺,张田林享受了一把大人物的风光,很快又原形毕露,下马跟江小白两个人走到一起,窸窸窣窣讨论起什么事情来。

杨嗣昌看着这一幕,连连感慨,真是一派君臣和睦的景象。

“杨大人,你看看,你看看,这王承恩立了军功,架子也忒大了。都快跟皇上并排走了,实属大不敬啊。”有人突然凑近到身边放嘴炮。

杨嗣昌狠狠地瞪了那个人一眼,骂道:“你这人什么毛病?这是他们君臣两人之间的事,用得着你来指指点点?滚犊子!”

“诶,我说杨大人……杨大人?”看着加快脚步越走越远的杨嗣昌,‘耳报神’兄弟最后愣在当场,“怎么回事?难道都成了阉党?嗨,奇了怪了!”

让仪仗队远远的跟在后头,江小白对着道路两旁的士兵一面挥手示意,一面小声道:“叔,你可真牛,咱们现在可真的能活着回去了。”

“从今往后,你叔我……不对,你哥我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了,通关大明劫副本算得了什么,小意思,哈哈哈哈。”

“哥,你真厉害。”

“对了小白,说起来,近些日子我也没心思去看讨论群。你应该经常在关注吧?有人向咱们购买通关秘籍吗?”

“有!”

“肯定很多吧?”

“两三个。”

“两三个?开什么玩笑,现在的排名第一已经这么不值钱了?”

江小白叹道:“那倒不是,主要原因是群里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一个人到死的时候,什么名,什么利,什么悲,什么喜,什么爱,什么恨,都只是棺木上的一缕尘埃。”语气里好像已经死过好几回。

张田林大惊,忍不住问:“敢问阁下几岁了?”

“我进来时九岁,现在我也不知道自己几岁。”

再看看小白此时走路的姿势,行为举止,张田林学着《葫芦娃》里爷爷的口吻问道:“孩子,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没什么,你出去打仗了。我留在宫里学习宫廷礼仪,朕都不知道回去后该如何生活了。”

这倒是个很客观的问题,张田林在这里的身份是太监,可以说归心似箭,好让自己成为一个完整的人。可江小白不同,他在这里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远不是做大爷这么简单。

回去,回到农村他又是什么?什么都不是,就是一个奔跑在田间地头,偶尔会去水田里抓泥鳅的山野村娃。

这种心理落差不是能用‘大起大落’来形容的。要不然怎么说,玩游戏会上瘾呢。

为了这件事,张田林花费1000积分,等晚宴结束后回到府邸,第二次拨通了猪小八的‘视频电话’。

“我过去的资料找到了吗?”张田林率先发问。

瞧屏幕里的猪小八一阵紧张,左顾右盼之后嘘了口气,“好在我房间里没其他人。”

看样子,问题十分严重。不知情人的见了铁定会认为猪小八是某情报部门出来的人。张田林也被对方制造出的气氛所感染,小声问:“怎么了?”

“你还说呢。要我去查你的资料,害我差点被多维空间联邦调查局给抓去问话。”

“这么严重?”

张田林在上学的时候成绩不怎么样。但这并不妨碍他对文学的热爱,看过的小说、漫画不少,并发现举凡传说中的人物,肯定有一段颇为离奇的生世。

他有些兴奋了,不过猪小八表现得比他还要不镇定。两个人中已经有一个非常紧张,所以张田林必须显得很冷静,因为在传说里,是人物很少激动。

他面容严峻的催问:“究竟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呀。”。

“事情是这样的。我去‘便神中心’查资料,他们说没有此项服务。我就跟工作人员吵了起来,如果连资料都不能查,那还便什么神?你说气不气人?”

“呼!”张田林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就知道对方每个谱。

见他有些生气,猪小八赶紧讲重点,“先别急,听我说。后来我让我女朋友黑进‘天机轮角色资料库’才找到你的信息。”

“怎么说?”

“跟之前救火系统公布的角色资料完全不同。”

“重点!”

“你先别急,在我讲之前,你必须先搞懂一件事。‘天机轮’是上古流传来下来的神器,里面藏着万千多元宇宙。亿万年来,它都在自我运行,我们这些主神不过是留在天界看护它的后裔。”

张田林来了兴趣,或者说首次被猪小八的闲谈内容给吸引,追问道:“然后呢?”

“听到这里,你也应该明白了。其实天机轮的地位凌驾于我们主神之上。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天界掌权者们开始自我膨胀,现在的主流观念是,我们可以用意志改变天机轮的运作。”

“这倒跟我们地球人很像……”张田林摸着下巴,感慨道,“一旦自诩万灵之长,就忘记自己渺小了。”

“你别打岔!”猪小八难得认真一回,把话题再次带入正轨,“问题就出在这里。天机轮和主神有些类似的地方,它也需要万千世界生灵的敬仰作为能源。所以,在天机轮完全自我运行期间,曾培养出四大王者角色,穿梭各个世界为其积累了非常庞大的储备。”

“难道……”

“你想多了,你不是那四大王者。”

闻言,张田林顿时泄了气,只得静下心来乖乖听讲。

“总之,我们主神最后破译并掌握了天机轮的‘运行律’。自此开始大肆搜刮抢夺本该属于天机轮的资源,主仆关系掉了个,你懂吗?最终引发出一场‘大闹天宫’!”

“结果呢?”

“结果主神赢了,天机轮败北。它曾今培养出的众多角色,包括四大王者在内,都在那场大战中陨落,无一幸免。”

“操蛋了,你讲那么多,那我究竟是谁?!”

第一百十一章:一切的源头(下)

“根据我调查出来的结果,你是那场大战之后的‘遗民’。”

“遗民?”

猪小八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说:“没错,遗民。天机轮完全自主运行时创造了你,好在你的各方面属性、能力还有性格都是渣渣,所以没被除掉,当然也没被破格提拔进入天界。说起来,我的先祖其实也是天机轮创造的,但因为实力摆在那里,被特邀成主神。”

“我懂了,你们天界就是把没用的剔除。有实力的进行拉拢,拉不进再打。”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猪小八叹息道,“咳,其实天界之中也有不少人在提倡重归‘天机轮时代’,毕竟,再这么掠夺下去,是在自掘坟墓。”

“我就奇怪,好端端的干嘛非要抢天机轮的资源,觉悟这么低还能当主神?”

“这你就不懂了。”猪小八压低声音道,“在天界,有些人是‘永生’的,有些人则需要繁衍下一代。你只要明白,‘永生’就是从天机轮那里抢夺来的。谁还肯撒手?”

“行了行了,说来说去我就一渣渣辉,跟你们天界扯不上半点关系。”

听张田林的语气,大有自暴自弃的意味,猪小八赶紧进行安慰工作,“别气馁啊,你可不是什么垃圾,至少……至少也是垃圾中的战斗机!”

“那是什么?”

“额……还是垃圾。要不换种说法,当年天机轮创造的角色都已经完蛋了,你能成为遗民,不是很幸运吗?再退一万步讲……”

张田林深知对方的脾性,立马采取行动,以阻止对方打开没半点意义的话匣子,开始另外一个问题:“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今天找你,除了要打听我自己的情况以外。还有一件事,我们在救火系统里生活了这么久,眼看就快通关了,一下子回到现实世界恐怕很难适应。这里头会有什么防止角色神经错乱的设置吗?”

“那肯定有,不管你们在救火系统里待多久,只要通关,就会被送回到现实世界进入系统时的节点。也就是说,你们的体感时间和现实世界里的时间无关,进来是几几年几月几日几点,出去还是那个时候。至于精神方面,你们的记忆会被清洗重置,也可以花积分存档,出去后就完全像是做了场梦,直到再进系统,存档的记忆才会还给你们。若是没存档,那一切都得从零开始。”

“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说起这件事,猪小八显得有些无精打采,坦言道:“记忆存档要花一万积分,我已经申请了,你现在的八万多积分其中有一万已经被冻结。等到你通关后就会自动扣除,此前无法进行消费。所以说,要培养出一个好角色真的很难。”

“羊毛出在羊身上,你难过个什么劲。这积分还不是我去赚来的,存档记忆以后,进入下一个副本,我肯定还能赚更多的积分。”

“那倒是……”猪小八转念想想,翻心情快过翻书,转而猥琐地笑了起来,“嘿嘿嘿,介于你在大明劫副本里的优异表现,我这几天已经想好了,在你回到现实世界后,送你一个惊喜!事先声明,这礼物可是我自掏腰包,虽然不是太贵重,但起码也花了我一千大洋。”

“呼,一千大洋?相当于一千积分咯?”

“没错!感动吧。”

“呼,那还真是贵重……”张田林也不指望什么,甚至连问一下所谓的礼物究竟是什么东西的想法都没有。因为他们此刻这通电话都需要一千积分,那玩意儿还能好到哪去?

“就这样吧,我也要准备准备,打算去搞定起义军,把大明劫这关给过了。”

张田林正想切断通话,猪小八似乎想到了重要的讯息,急得叫出了猪声,“哇靠,等等,差点忘记告诉你,千万别买武器类道具!”

“我没打算买啊,怎么了?”

“你不买就成。那些道具是给不能通关的人用的,是各大系统承包商想出来赚钱的。要是买了,也得像记忆一样进行存档。不存档出副本的话立马删除,下个副本就没了。而且存档费用很高,接近买价的百分之二十五(1/4),你说坑不坑人?”

“那还真坑,系统界面里连提示都没有!”

“哦……这个倒不能怪他们,提醒工作本来就该由绑定角色的主神来负责完成。我……我当时也没想赚这么多是吧,哈哈哈……”

“……”

见张田林不说话,猪小八红着脸,忙挥了挥手,主动挂断了通话。

从黑漆漆的通话空间出来,回到副本,张田林花800积分买了一个重生十字架。原本想进入病毒数据库去跟真主聊聊,谁知一刀下去,眼前一黑。什么都没发生,倒是醒来后听到系统兴高采烈的欢呼:“恭喜您!使用重生十字架成功!”

这种话随便听听也就算了,不能斟酌,否则细思极恐——难道重生十字架还会出现使用不成功的情况?

好在张田林没往该方面想,他还沉浸在思索真主为何不肯见自己的疑问中。

接下来几个月,张田林再度挂帅出征,此次的目标是以李自成为代表的农名起义军。

要说这些家伙大能耐没有,鬼点子特别多。眼瞅着形势不对,不少起义军将领都从李自成手底下脱离出来,并拿出吃苦耐劳的精神,翻山越岭前来三大营所驻扎的潼关投降。

介于此前起义军已经搞过很多次假投降,许多吃过亏的将领都表示,应该把这些毫无诚信可言的人杀掉。或者统统抓起来,让他们每日在《狼来了》的故事熏陶下,进行劳改工作。

张田林觉得有道理,事不过三嘛,农民兄弟在这一点上做的确实不厚道。但考虑到大家其实都是农民出身,也不好太过刁难。毕竟,农民又何必难为农民呢?

抱着这样的博爱理念,张田林翻出一本书,交给大营内的各位将军欣赏,据说答案就在里头。

第一百十二章:通关

张田林所说的书,大有来头,该书在天朝不能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起码知道的比不知道的要多。

它的名字是《水浒传》

说起小说,张田林的兴趣是从漫画开始的。漫画的兴趣又由动画片勾起,而那个电视机还用‘黑白’与‘彩电’来区分贵贱的年代,动画片的来源非常单一,只能是电视。微型计算机(电脑)确实已经出现在市场上,但对大部分人而言,它真的只能拿来计算。

也就是说张田林只能通过电视机来接触自己喜欢的动画片。

可惜那个时候的家长,大多认为电视机是孩子学习道路上的巨大障碍,必须严加看管。

所以张田林家常常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当他盯着电视机,眼睛一眨不眨的时候,他的父母也正在盯着他和挂在墙上的时钟。

观赏时间被限制以后,他又无法偷偷摸摸的看,毕竟电视机的体积摆在那里……更别说它屁股后面还得挂根线。

自此,兴趣自然而然转到漫画上面,租借费用也还能承受,体积大的书是七毛,体积小的书是五毛,实在没人看的书只要三毛。

《x龙珠》和《x篮高手》属于五毛漫画的范畴,完全可以藏匿在衣服口袋里,走进房间把门一关,开始探索另一番洞天。

怪只怪当时张田林还不懂得‘常走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一次借口写作业,实则看漫画被父母逮个正着后,直接找到租书店的老板,抹灭了他的借书资格。不仅如此,为了完全打击‘犯罪’,防范团伙作案(让人代借),张父张母还搞起了地下工作,翻包查柜,样样精通。

张田林被彻底断绝了看漫画的希望,恰逢学校‘新风’吹起,说要‘爱护书本、人人有责’。一开始很多男生以为要保持书的‘全新’状态,以后不用再打开来看,兴奋不已,后来才知道不过是希望同学们在书的封面上,用报纸、挂历等物包个书封。

这有点类似于手机屏保,张田林喜出望外,十分积极地将一些小说给包上了书封。

父母果然无法识破此招,这让张田林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非常受用。无奈漫画店老板跟小说店老板曾今搞过合开,后因感情破裂分开成两家店,再因爱生恨互相抢生意。

这就导致漫画店老板看不过去张父张母的做法——凭什么孩子能看小说却不能看漫画?

为了找到答案,他找到了张田林家里。

打从那以后,各种类型的课外读物全数阵亡,张田林所能接触到的‘文学范畴物品’只剩课本。

而就在他万念俱灰的时候,《水浒传》、《西游记》、《三国演义》出现了,它们打着四大名著的响亮旗号,竟成为了课外读物里的免检产品。(《红楼梦》除外)

这就是张田林看《水浒传》的原因,和努尔哈赤钟爱看《三国演义》的原因大不相同,但两人都将书的作用,延伸到了战争上面。

其实《水浒传》从严格意义上来讲,更接近于一帮古惑仔的故事。讲的是义气,很少涉及尔虞我诈的兵法战略。

然而有一条原则却讲得很通透——想被诏安?那你们就得去跟自己的同行火拼。

什么意思呢?张田林觉得,既然农民兄弟们投降过那么多次,为什么就不能让刚投降的直接去跟没投降的火拼,已示其忠心?

此招颇为歹毒,乃《水浒传》精华所在。

前来投诚的原起义军队伍闻知消息,都傻了眼。他们以前之所以能多次反水,大抵是因为明廷将领们太过文明,从没见过张田林这么市井的行为。

一来二去,假投降变成了真投降。其中张献忠的贡献最大,他当时的身份已是明廷镇西将军,张田林以上级的身份,命令其出兵攻打李自成。信中文字写得十分骇人:‘你若不去,我就先用违抗军令的名义干掉你’。

短短两个月,腹背受敌的李自成便被群殴到抵受不住,按照以往那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经验,躲进了山区。

可惜这一躲,注定闯王再也闯不出名堂来。

其实张田林早已分析过一个问题,李自成打仗并不厉害,根据以往的记录,十回里面基本要输个八回。但不管他败几次,总能在短时间内死灰复燃。

根本原因还在于农民的心。没饭吃,没活路,不得不反。这是最基本的道理,也是李自成继高迎祥后打着闯王旗号,多年不倒的原因。

现在,张田林亲自出面,把土地从贵族手中夺了过来,并在反民最多的重灾区重新分配生存资源。再加上北方局势稳定,占用朝廷花销近八成的辽饷成为空余,正好拿来赈灾。

一轮糖衣炮弹下来,李自成惊讶的发现:把糖衣吃掉、炮弹打回去的人只剩自己一个。

“投降吧,连‘均田’这顶大旗都已被人抢先完成,自己还有什么资本再跟对方一争高下?”李自成心灰意冷,派出使者,表示自己只求一死,但愿能放过跟着他一起闹事的兄弟。

张田林给出的答复是:你跟带头的几位都不用死,但必须去京城好吃好喝的住几年,等到天下真正太平,再回家养老。

这种鬼话一般是没人会信的,可李自成最终还是相信了,不信不成,因为张田林是单独跟着他之前派出去的使者来的。不仅人来了,还带来了一份写有保命合同般的圣旨,其诚意不可谓不感天动地。

李自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叩谢,张田林扶他起来时,只说了一句:“将军不必如此,你看皇上连建奴头子都不杀,放在京城好生养着。更何况你们本就是大明的臣子。”

“叩谢天恩!”这是李自成发自肺腑的话。

张田林欣慰的笑了,不是源自对方的态度,而是他的任务圆满完成。

“叮!与起义军首领进行谈判,奖励积分2000。”

“叮!击败张献忠,奖励积分5000。”

“叮!击败李自成,奖励积分8000。”

“叮!达成‘天下太平’嘴炮成就奖20000。(此奖项为隐藏项,必须用嘴说服最后一个敌人,而不是用刀)”

“我擦!‘嘴炮’是几个意思!?”

张田林心中有所不爽,系统自然不予理会,继续它的提示:

“叮!最佳好评太监奖,额外附赠积分10000。”

“叮!03号服务器,完成大明劫副本‘速度排行’第一位,额外奖励积分30000。”

“恭喜!您已彻底通关大明劫副本,可立即返回现实世界,或在此空间短暂停留,最长期限不得超过一个月。特别提醒,在停留期间将不再获得任何积分,相应消耗积分则正常扣除,最终解释权归天庭最高会议所有。”

张田林选择了暂时停留,但时间并不长,他只想再做两件事。

一是回京,送小白返回现实世界。

第二件,是告诉恢复自我意识的崇祯,“当个好皇帝吧,老百姓们都不容易。”

第一百十三章:猪小八的神秘礼物(加更)

出副本前,张田林赚取的总积分颇为丰厚。扣除一万存档记忆的费用,再加上此前两次通话,还剩152500分。平均摊下来,他个人所得是76250分。

他在救火系统中的角色预估值从以前的一百多积分,一下子窜到了十五万!

不过这些跟他本人无关,倒是猪小八这几天忙坏了,成绩出炉后就不断有人联系他,希望能把张田林这名角色买过去。开价一路飙到二十多万,之所以没再往上涨,是因为接下来的副本难度将越来越大,不是在‘大明劫副本’里得到优异成绩就可以衡量的。

猪小八虽然喜欢钱,但懂得鱼和渔的区别,坚决不卖。他那位长得跟天仙似的女朋友也很支持他。估计两人都指着张田林再接再厉,为他俩的后半辈子打下坚实的经济基础。

此类在天界发生的事,张田林自然无法获知。他从阳台上醒来后,看看身旁东倒西歪的啤酒罐,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机拨通啤酒生产商的电话。

在他看来,喝酒喝到断片是可以理解的,但喝啤酒喝到断片……只能证明这是假酒!

大抵他根本就没把啤酒当成酒。

不过话说回来,该啤酒的生产商也很奇怪,接线员操着一口标准的某地方言,不仅假装自己听不懂普通话,偶尔还会发出几声轻蔑的冷哼,展现出了极其专业的‘三无微小企业’标准。

两人的通话结果,以张田林浪费五元话费告终。

“简直鸡同鸭讲……呸,人同鸭讲!”张田林愤懑地起身,又拨通了消协的电话。

这次的情况比此前要好得多,至少接听的人会讲普通话,“啥玩意儿?你喝酒喝断片应该打120。”

“问题是我只喝了三罐啤酒就断片了,你觉得有可能吗?”

“有啊,我表弟一杯倒,喝啤酒兑饮料都能喝醉,还有什么问题?”

“……有没有其他可能,比如说那是假酒?”

“你看看罐头上有没有qs认证。”

张田林顺着对方的话,把罐头拿起来看了看,“有啊。”

“那就对了,如果你觉得还有问题,到质监局去举报,跟我们这没关系。嘟!”

电话被挂断了,张田林发现自己要是再抓着啤酒的事不放,很可能会演变成大型史诗级巨制《现实版‘秋菊’告状》

此事不了了之,该怎么上班还怎么上班,该怎么穷困潦倒就接着潦倒。

经历过最初那段浑浑噩噩,如宿醉般的头痛时光之后。

张田林隐隐觉得自己是一个干大事的人,起码应该是一个可以睥睨众生的家伙。

后来上网搜了一下,发现每个中二期的人都会有这种错觉。而他明显已经超龄了。

猪小八此前说的礼物大有‘石沉大海且不溅起一滴浪花’的势头,反而是江小白,因在某播app中上传了一段边捉泥鳅边唱歌的视频,突然走红,人气飞涨。小小年纪已成月入十几万的人生赢家。

张田林已不记得小白是谁,他用批判性的眼光看完该段视频,忍不住感慨:这年头唯女人与‘小人’能走红,赚钱如拾粪土那般简单,至于像他这样在实业公司上班的,似乎永不见天日。

心中正有不平,公司就发生了一件大事。小小的环保公司竟然被一家上市的大企业给收购。

这本来跟张田林毫无瓜葛,毕竟他的工资半点没涨,休假也没增多,配房配车想都不用想。可谁知新来了一位女领导,年纪不过二十五岁,中文名叫陈佳佳,英文名记不住,听说刚从国外考完研回来。应该是上市公司某位大股东的千金,不仅有相貌,关键是有财。开着低调的兰博基x·urus上下班,一不小心就把横穿车棚去骑自行车的张田林给撞了。

这一撞不要紧,还莫名其妙撞出了火花。

张田林住院期间,陈佳佳带着公司全体员工去探望,一时间将四人病房挤得水泄不通。医院方面表示很为难,这种情形显然会影响病人的康复,可惜此前只规定了形同虚设的探病时间段,并没有规定相关的探视人数。只好任由情况恶化,护士长还为此提出将张田林转进刚空出来的单人病房,不增加任何费用。成为医疗事业发展至今,唯一一次,医院在为病人考虑的时候不谈钱。

换进单人房后的几天,张田林的日子过得很惬意。陈佳佳来探望过他好几次,因彼此之间根本找不到共同话题,更多的时候只能互相一笑。不过单只是这样,对一个自觉没谈过恋爱的人来说,就已经很满足了。

殊不知莫大的满足背后必有莫大的空虚,也就是说,在张田林得到满足的时候,有一些人就不得不变得‘空虚寂寞冷’。

比如范明磊就是其中之一,他的生活境况跟张田林差不多。两人常常互相比较,以此来寻得一些安慰。这是社会底层人民之间的特殊友谊,一个月工资花得差不多了,等到必须翻出预备好的泡面度日时,打个电话给基友,了解到对方连泡面的口味都只剩下一种,那幸福感就会像雨后春笋一样从泥土里冒出来。

可惜现在的张田林大有咸鱼翻身的迹象,导致范明磊产生出自己正置身于水深火热的错觉。

他骑着小电驴来接张田林出院,恰巧碰到自己的顶头上司陈佳佳也来了。两人的目的都一样,为了接人,不一样的是陈佳佳打算请客吃饭,当做赔礼。

贫穷限制了张田林和范明磊的想象,他们一直觉得,赔完钱之后,受害人与侵害人之间的关系就差不多解除了,却不知道在陈佳佳看来,赔钱毫无诚意,必须赔礼才算完事。

“多懂事的女人,可惜呐!”趁着陈佳佳去取车,范明磊连连摇头感慨。

张田林以为他这是在显露‘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态,谁料一问之下,大为汗颜——对方的回答高深奥妙,让人无从反驳。

范明磊说:“女人可以有钱、有相貌,有事业,唯独不能有智慧。而懂礼数就是有智慧的表现,这样的女人理性大过感性,很难哄骗。而一旦男人的谎言在另一半面前很难奏效时,他的寿命也将大大缩短。”

一通话下来,能让情感专家都为之动容,张田林就别提了,木讷地点了点头,问:“诶,我说老范,这不像是能从你嘴巴里蹦出来的道理,老实交代,你这招哪学的?”

“没听说最近小区里流传着一句话吗?有感情问题,找詹姆斯·马邦德。”

(推荐票增加了500,加更章)

第一百十四章:感情这东西……

出医院的时候,掌握方向盘的陈佳佳问了一个问题,“我刚来公司没多久,对这座小城也不是很熟,你们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或者有什么特色的酒家饭馆介绍吗?”

纵然张田林和‘附带品’范明磊已在这座城市生活多年,毫不夸张的说,对这里的情况已经熟得快要焦掉。可惜贫穷不仅能限制人的想象,还能限制人的就餐范围。

除了公司搞年会以及亲朋好友办喜事之外,张田林和范明磊的就餐地点,一般都在家里。夏天热的时候也去路边的烧烤铺子。但那种油烟味十足的地方,显然只有‘不卫生’的特点,别的都很普通……更何况‘我现在特别想吃烤腰子、烤肉串’之类的话也实在无法说不出口。

寻思良久不得其解,害得陈佳佳误以为自己刚才问得不够清楚,不得不微笑着再问一遍。

看着驾驶座上的美女正眼巴巴的等待着答案,张田林把心一横,硬着头皮拿出了手机。他假装自己对这个地方也不熟,打电话向朋友求助,辗转几个回合,终于知道老庙街‘江湖酒楼’最近出的‘一品龙虾’非常红火,据说还上了社区网站热搜。

坐在后排的范明磊赶紧补充,说那里的‘蒜泥龙虾’比‘十三香龙虾’要好吃,搞得自己跟吃过似的。又引得陈佳佳捂嘴笑了起来,“嗯呐,我也去那里吃过一次,确实不错,那我们今天就去那吃?”

张田林不知道对方为何要对自己这么热情,他其实是一个从来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的人,也不相信一见钟情这一说,即便真的有,那也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大学的时候,靠着长相也确实收到过几封情书,排除那些匿名的无法答复之外,其余书信都是有过认真调查的,写信人大多长得较次。

其实这也很好解释,好看的女人一直都是畅销产品,供不应求,每天忙着应付自己收到的情书,哪里还有时间去写给别人?

可眼前这位陈佳佳绝对称得上漂亮,用学生时代的话来说,扔班级里就是班花,扔操场上那就是校花。

这样一位美女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看上自己?张田林冲着反光镜照了照脸,任然看不出端倪……皱着眉头说,“好,就那里,先吃完再说,朝廷不用饿兵(兵:脑子)。”

“?”陈佳佳扭头看着他,疑惑到只能重复原话,“朝廷不用饿兵?”

“哦,没什么,我就那么一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这人真有趣,听说你对历史很有研究?”一边打着方向盘,陈佳佳意犹未尽的问道。

就一般情况而言,美女撒娇是很难回绝的,而美女的夸赞则更加无法否认。

即便历史知识的储备量几乎成赤字状态,用起来也经常会出现入不敷出的情况,可张田林还是予以了肯定,并笑着调侃道:“又是公司里那些嘴碎的说的吧?”

“是啊,好几个同事都说你对历史很了解,还经常看这方面的书。”陈佳佳有过前几次的接触经验,觉得两人相处之道,在于找到共同话题。所以向技术部里几位张田林的同事询问了他的兴趣爱好。

这种问题本不该去问那些老油条,问了也基本都是扯蛋,不过陈佳佳还是信了,为此特地买了本《上下五千年》。

此次请客吃饭可谓是有备而来。

范明磊是张田林的死党,在后座上百无聊赖,一不小心就摸到了那本厚实且极其无聊的历史读物,像巨人一样托起,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基友的肩膀。

张田林扭头看时,惊出一身冷汗,想来今天是在劫难逃。

天色渐暗,黑幕里探头出现一颗早熟的星星,映得这夜特别凄凉。

从车上下来后,凉风肆虐地从张田林衣服上一切有缝的地方灌进去,一包冷气在身上打转。

古早味十足的老庙街纵横交错,走在其中让人会产生鬼打墙的错觉,纵使陈佳佳来过那么一次也无济于事,寻寻觅觅,半小时后那‘江湖酒楼’才肯在灯火阑珊处亮相。

这要命的半小时……张田林苦不堪言,一路都在瞎掰东周列国的事。因为人家姑娘刚开始看历史,阅览时间尚短,从五千年前开始算,进度条仍停留在三皇五帝身上,还未进入春秋时代。所以东周列国的事,被列为说错了也无法追究的范畴,不说这个还能说什么?

可谁料眼瞅着都快迈进酒店了,原先一直在‘哇哇’感慨的陈佳佳,突然兴致上涌,问了一个千百年来困惑很多人的问题,秦始皇姓什么?

张田林只记得他叫‘嬴政’,恨不能当场点开手机上网查找,差点就把‘嬴’字说出口,好在范明磊看出事态紧急,为好基友挺身而出,岔开话题道:“我记得我上次来吃龙虾的时候,酒楼还没搬到这里,害我们找半天。”

这句话注定他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处于脸红的心态,属于典型的引火烧身。

为什么呢?因为他一直在强调自己吃过这里的‘一品龙虾’,还煞有其事的提到了‘蒜泥’和‘十三香’两个名词。本来这件事陈佳佳已经给忘了,现在记忆被找回,忍不住又是抿嘴一笑。倒是把秦始皇他老人家给冷落在一旁。

‘江湖酒楼’主打复古,老板别出心裁,让店里所有的服务人员都穿上了古装营业,连躲在厨房里从不露面的厨师都不能幸免。

原本以为这么做很有噱头,可以拉大把的客人进去吃饭。怎料某一天看新闻,才得知早有人这么干了,而且情况也跟他差不多,门市冷清,鲜有人上门吃饭。

一怒之下,搞起了‘中西合璧’的升级版——‘古今中西合璧’

啥意思呢?听起来很霸气,其实非常简单,就是在复古主题的酒楼里卖起了西餐,什么牛排、鹅肝、龙虾、沙拉、面包一应俱全,就是不卖米饭炒菜。

所谓的‘一品龙虾’也不过是每只重量超过五斤的清蒸大龙虾而已。可你还别说,当古装小二端着一人一份的西餐出现时,的确博人眼球。

‘江湖酒楼’一下子就火了。

所以说,‘成功’这玩意儿,大部分时间需要靠努力,偶尔有时候却需要靠扯蛋。

第一百十五章:果然不是一见钟情

走进‘江湖酒楼’,里面棕红的桌椅散发着木香,扑鼻就是历史的气息。

小二捧着几本皮质封面的菜单走来,他对陈佳佳搓手问:“女侠,您要来点什么?”

说话时的行为举止仿佛其余两人不存在于店里。

“嗯,你还是先问他们吧。”陈佳佳浅浅的一笑,若是有文人在场,大可以用‘回眸一笑百媚生’来形容。

可惜距离最近的三位男士骨子里就没什么文学气息,只能用‘直勾勾的看’来回应。

陈佳佳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借口要上厕所,走不到五步就听见身后范明磊在问:“小二,你们家龙虾的烧法也太单一了吧,只有清蒸?”

小二有些心不在焉,点头道:“波士顿龙虾个头大,清蒸最好吃。”

范明磊表示不服,“我们天朝的厨艺博大精深,你们就不能烧成蒜蓉的?”

“老板说了,蒜头太俗,配不上这么好的虾,人家可是波士顿。”

“哦!波士顿,外国人可能连蒜是什么都不知道,难怪……”

其实说这话的时候,三人都不知道波士顿在哪,但至少知道它不在天朝。所以只好扩大涵盖范围,将天朝以外的所有地区都囊括进去。无形中剥夺了外国人吃蒜的权力。要说m国人不太吃蒜问题不大,可把‘吃蒜’大国de国也包含进去,实在有点冤。

陈佳佳回到座位上以后,范明磊还在继续献丑,“那就先来一盘龙虾吧,再来几瓶啤酒。”

“大侠,咱们这的虾都按‘只’卖,您说一盘,含糊不清的我也不好跟厨房去说。”

“靠,这龙虾出国旅游一趟再回来就涂金了是吧,还按‘只’卖?”

见范明磊越说越来劲,陈佳佳赶紧打圆场,“每人一份‘一品虾’套餐吧,酒水就要啤酒。”

“好嘞,还是女侠好说话。”说着,小二还瞄了范明磊一眼,眼神中透露着‘土鳖’二字。

整个过程中,张田林只字不发,不是不想替基友说话,实在是脑壳疼,疼得用手掌紧紧按住都无济于事。

“田林哥,你怎么了?”陈佳佳把手伸过去搭在对方的肩膀上,关切的问。

张田林的脑袋突然又不疼了,舒展开眉毛,疑惑道:“奇怪,走进这家店,看到这里仿古的装修,我总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可一下子又说不出到底在哪见过。”

“来来来,喝杯啤酒就好了,估计是你历史看多了才这样。”范明磊用牙齿要开啤酒盖后,不以为意的借历史发挥。

倒是陈佳佳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忙不迭的问:“是不是在梦里见过?”

“梦里?”张田林努力翻找着脑海中的记忆库,未果,摇了摇头,“最近没怎么做梦,就算真梦到过什么,现在也差不多忘记了。”

“是吗?”陈佳佳显得有些失落,感慨道,“我可是经常做梦呢,梦到你。”

此言一出,两人都尴尬了,红着脸僵在那里。范明磊本来可以救场,可当他看到小二一盘接一盘将足有七、八斤重的大龙虾端上来后,也是面红耳赤。

三人仿佛集体中毒,而且中的还是龙虾毒,虾壳上的红色素转移到了人脸上。

一顿饭吃的毫无味道……刚出门就把味蕾记忆给还了回去,都不晓得吃的是啥。

走回汽车旁,范明磊借口要回医院取电驴,识趣的先走一步。

张田林则拿出手机找代驾,被陈佳佳给阻止了,“我租住的地方离这儿不远,要不,你陪我走回去吧。”

自古以来流传着一句至理名言: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张纸。完全正确,还是张宣纸,风一吹就破。

别说住的地方离这不远,哪怕真远到城际公交恨不能及的地方,张田林都敢陪。

两人肩并肩走在路上,刚开始那段时间属于酝酿期,跟烧‘酒’一样,得先发酵。时机成熟了,陈佳佳就抬起白皙的脸庞,借着月亮发挥道:“好美的月亮。”

感情月亮跟传说中的‘市领导’差不多,一甲子才肯露面一次,所以活这么大,此刻方能体会出它的美。

“是啊,挺美的。”张田林本想感同身受,可刚抬起头就发现月亮躲进了稀薄的云层里。大有‘老子才不让你们当枪使’的意味。

幸亏陈佳佳也没真把它当回事,既然话匣子打开了,月亮的历史使命完成,立马将话题来个900度大旋转,也就是悬空翻转两周半落地,“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要故意接近你?”

“不奇怪……不,奇怪……”张田林显得有些语无伦次,这种问题确实难以回答。回答‘不奇怪’是自恋,回答‘奇怪’是自卑。

陈佳佳是个很爱笑的姑娘,但笑的时候总爱低头抿嘴,笑完了才道:“其实我小时候起就经常会做一个梦,梦里面我生在一个很贫穷的家庭。那是一个兵荒马乱的世界,印象中外面一直在打仗,对了,我在梦里有另外一个名字,想知道吗?”

张田林点了点头。

“那我说了,你可不准笑。”

张田林又点了点头,表情颇为严肃,展现出自己是一个自制力非常强的人。

“我梦里面的名字叫招弟。”

“这没什么啊,招弟……很正常嘛。”张田林词穷,实在无力表达。

“呵呵。”反倒是陈佳佳自个先笑了,笑完后才继续她的故事,“那个时代,女孩不值钱,不被乱兵杀死,也迟早会饿死。有一天,一支部队开进我们村,绑了好多人,他们抢粮抢钱,令所有村民都陷入了绝望,直到你的出现。”

“我?”张田林指着自己大感意外。

“嗯!”陈佳佳很肯定的点了点头,“在梦里,你是一位身穿金甲,威风凛凛的将军。是你下令把粮食还给村民,让大家有了活路。”

“梦一般都是模糊的,你怎么肯定那个人就是我……会不会看错了?”张田林这么说是怕到时候真认错人时会难以收场。

可陈佳佳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摇着头,毫不犹豫地说:

“这个梦,我足足做了十几年,做了上百、上千次。梦里你还抱起我说,你有喜欢的人了,让我好好活下去。不管是相貌、名字都一点不差,我敢百分百肯定那个就是你。所以,那天在公司里看到你,我才一时失神忘了刹车把你给撞了。可能你会觉得好笑,但早在很多年前,我就已经认识你了。现在,我只想知道一个答案。希望你亲口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喜欢的人了?”

第一百十六章:说它不是病,病起来要命

回顾一生,张田林感觉自己的生活像是一团浆糊,还是被不断捣腾的那一种,简直一塌糊涂,跟八面威风的将军实在不沾边。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确实单身。

“那位不幸跟我同名同姓,长相也差不多的将军……实在对不住,你也知道我单身这么多年了,大家都不容易。这次就请你多担待,难得有机会脱单,我也只好托你的福,来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了……”将一连串咒语似的话,在心中默念一遍之后,张田林转身认真的看着陈佳佳。

此时,姑娘也正双手抱拳,像祈祷一般的放在胸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等待着答案。从她起伏的胸口以及粗重的呼吸声,都能感觉到那份紧张。

“我没有喜欢的人,一直都单身。”

答案终于脱口,陈佳佳也如释重负。

他俩此时的位置正好是在一座不是很宽敞的桥上,薄云散去后,漫天的繁星使劲给俩人增添气氛。

恰逢一阵凉爽的江风吹过,吹乱了姑娘乌黑秀气的长发。她任凭发梢挂在微红的脸颊上,缓缓闭起了眼睛。

张田林望着对方既害羞又兴奋的脸,觉得愈发美丽,自然而然产生一种欲吻的冲动。

上帝给人嘴巴是用来吃饭的,但嘴唇肯定是用来接吻的。

陈佳佳的双唇微抿着,红润有光,仿佛正在勾引张田林的嘴唇。

这是多年来,只能在幻想中出现的画面。张田林没什么经验,紧张得好似再度面临高考,急忙调动起舌头暗地里润了一下唇。

他确定对方眯起的眼睛短时间内不会睁开,这才大着胆子,侧身把头探了过去。

四唇相碰的时候,说不上什么触感,但能闻到自陈佳佳发间飘来的淡淡香味,还有她鼻尖呼出来的空气,也夹杂着一丝丝甜味。

把这几种感官综合起来,就是一种让人陶醉的幸福感。

张田林有样学样,闭起眼睛,试着再多幸福一会儿。谁料这个时候,心中猛然间翻涌出阵阵苦涩。

与此同时,一幅幅支离破碎的画面也在脑海中浮现。他看到一张十分漂亮的脸蛋,身上穿着古装,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相公,请说句话吧。”

张田林睁开眼睛,失魂落魄地往后退了两步。

回过神来的陈佳佳一边用手将头发划拨到耳后,一边低着头疑惑道:“怎么了?”

“没什么……刚才头晕了一下。”张田林第二次怀疑人生,是不是自己睁眼瞎,错过了某些人生中的大事?如果不是这样,自己为什么会藏着有关另一个女人的记忆?而且那满满的罪恶感又是从哪来的?

“可能是你大病初愈的缘故。”

陈佳佳说出了一个非常靠谱的理由,不过稍微懂点常识的人就会发现其中的问题——张田林受伤的是腿,脑子可绝对没被轮胎碾压过。

想着来日方长,反正总有头不晕的时候,等哪天完全恢复了再继续发展不迟。

两人再度迈开脚步前行。走着走着,陈佳佳就用手挽住对方的胳臂,把头靠了过去。

心理防线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没接吻前,两人别说是肢体接触,哪怕眼神交流时间过长都会害臊。接吻之后,一百八十度大逆转,别说挽着手走路,哪怕抱着走都可以做到脸不红心不躁,甚至还会觉得这样已经很收敛了。

大约两个小时后,张田林才送陈佳佳走到她租住的小区,这跟此前说的‘不远’相去甚远。不过按理来说,这座城市本就不大,两个小时都可以横穿东西了。也亏得陈佳佳之前带错了方向,后来打开步行导航才回到正轨。

“不知道为什么,和你在一起总觉得很安心。”分别前,陈佳佳胡乱问道,“你呢?你感觉怎么样?”

张田林很想说他刚才走来时,心里时而兴奋时而又隐隐作痛,但转念一想,这种心理疾病不能乱讲。从来就只听说过隐私被他人侵害,极少有自己放弃隐私权的。

“我刚才太紧张,忘记细细品味了。”

张田林胡诌一段,以此了事。但等到他走出该小区的大门后,就立马不淡定了,首先拨通范明磊的电话,问:“喂,老范,我问你一个问题,咱们认识几年了?”

“我靠,有异性没人性,咱们大学里认识到现在已经八年了。”

“那就好,你记不记得在咱俩的同学或者朋友里,有没有一个叫作‘黄英’的人?”

“男的女的啊?”

“女的!”

“额……没有。”

“那男的呢?”

“唔~也没有。”

“我擦,那你问性别干嘛?呼……除了这个人,你记不记得,我曾几何时结过婚?”

“绝~对~不~可~能!要是结过婚,有几个女人肯同意你跟我混在一块?”

既然范明磊把自己的‘尊严’都给搭上了,张田林这才相信自己确实单身,转念又是一阵叹息,“咳,照这么看,我心理出毛病了。”

“心理毛病?那你早说啊!找什么‘黄英’,直接去找詹姆斯·马邦德。心理学博士、资深心理咨询师,收费还便宜,说我介绍的打五折,若是你跟他有缘还能免费。”

“我怎么听着,这人像神棍道士多过博士啊?”

“高人!都这样。”

张田林把手机从耳边移开,看了看上面的时间,再次叹息,“咳,都快十点了,估计别人都睡下了。”

“嘿嘿,算你小子有福。詹姆斯·马邦德近些年醉心于修炼一种吸收日月精华的气功。前段时间被晒得跟非洲鸡似的,大抵是吸收了足够多的太阳精华。所以最近晚上不睡,白天睡觉,忙着吸收月亮精华。这个时候去找他,刚刚好!”

“诶,我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那还用说,他都收我做弟子了,等我学到一招半式,以后下岗还可以去当职业气功师,搞环保搞了这么多年,实在没前途。除非你把陈总(陈佳佳)给泡到手,那兴许还有一番机会。”

“行了,行了,我这不正在努力嘛。不过我现在的这个心理毛病正在阻挠我谈恋爱!”

“啊?!那你还不快去!观河横路365号,醉仙酒吧!连盲人都看得见的,找到詹姆斯·马邦德,他就在那里。”

第一百十七章:有缘人

天朝是个有着很多讲究的国度。

该特征在‘文字’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外国的文字只讲究语法,学起来较为容易。天朝的文字则像如意金箍棒,可长可短、可粗可细,在意不在形。精辟处如‘尿崩’一词,翻译成外文就成了‘自己无法控制尿(道)而长时间地排尿’。韵味大变。

由于‘数字’也是字,所以天朝对数字的讲究也非常多。最可怜的应该属‘四’字,跟它那位毫无血缘关系的老兄——‘死’字同音。导致其不受人待见。

这件事本来跟张田林毫无瓜葛,偏偏商业街的门牌,因大家都不想带‘4’,搞得乱象丛生。走在街上,明明刚才还是观河横路333号,下一个铺子直接变成观河横路518号,往后也都是500多号,两个数字之间的门牌仿佛自己长着脚,不见了!

多番寻找无果,张田林不得不打电话将昏昏欲睡的范明磊吵醒。

对面那头睡意正浓,稀里哗啦一通乱扯,直等到十一点半,街上的人流量几乎归零,张田林这才寻着仅存的那一片喧嚣,摸进一条小巷,找到了醉仙酒吧。

酒吧的门面沧桑感十足,一看就知道上了年纪。其实在来的时候张田林就已经猜到会是这般情景,倒不是说他会卜卦,而是这年头想吸引年轻人去的酒吧多半会采用英文译音或者字母命名。什么dd酒吧、黛博拉酒吧等等,这样才够洋气,一瓶啤酒也才能卖到五十元以上。

像眼前这家用‘醉仙’两个字命名的,土味浓郁,说不定还能在里面买到贴了标签的二锅头。

这里的重点是‘贴标签’,大部分酒吧其实都卖二锅头,但一般会事先把它倒进国外进口的酒瓶子里。

反正用舌头舔一下就知道这酒几几年产的人没几个。

张田林推门进去,见里面乌烟瘴气,很多中老年人精神抖擞的坐在吧台处聊天打屁,他们身边没有陪酒的小姐,所有女性只能称之为大姐,礼貌一点也可以叫声‘婶婶’。

“呦!今天吹的是什么风?居然大半夜来了位小郎官。哈哈哈哈,不会是走错门了吧?”站在吧台后面的老板娘用手掩住嘴哈哈笑,那笑声穿云裂石。张田林没开喝就已经先醉了。

“我找詹姆士·马邦德,听说他看心理病。”

“年轻人!喝杯酒,什么心理病都没了。”一个胡子拉碴,头发有花白迹象的中年壮汉转过身,喷着满嘴的酒气说道。

此时,老板娘也已从吧台后面走了出来,她拉住张田林的手,一边摸一边笑:“找马老师啊,他可是资深的心理学家啊,你算来对地方了。”

“大姐,那马老师不会是你亲戚吧?能让你这么帮着说话。”

“大姐?哈哈哈,对,你现在是该叫我大姐。等过会咨询完了,到吧台,姐给你准备碗‘亮眼汤’。”

老板娘指引张田林走进一间独立的小包间。

里面一张圆桌,两边是卡座,有个穿黑色风衣的人正把头靠在桌子上,不知道是醉了还是睡了。

“马老师,你等的人来了!”老板娘走过去,小心翼翼的拍了拍对方肩膀。

詹姆斯马邦德抬起头,胡言乱语道:“嗯?什么人?我在等什么人?”

等到睡意和醉意都退了些,他那蒙了灰的头脑才重见天日,高兴道:“哦?你这家伙总算来了!”

“詹姆斯·马邦德你好,我们认识吗?还是说范明磊事先给你打了电话?”张田林在对面的卡座坐下,拿起点餐牌要了杯说不上名堂的鸡尾酒,担心自己要是不喝上一杯,很可能会就此白跑一趟。

老板娘出去了,迟迟没有端酒回来。狭小的包间里只剩两个人。

“大家都误会了,我不是詹姆士·马邦德。”此话意味深长,颇有几分神秘感,只是这种气场维持不到一秒钟,他接下来的话就毁了一切,“其实我的名字叫詹姆斯·邦德·马。”

张田林觉得这两个名字其实差不多,忍不住问:“你是外国人?”

“不是。”

“那怎么取这种名字?”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一直在等你来。”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因为我知道你迟早有一天会怀疑自己的记忆,怀疑这世间是否有前世今生!”

此话一出,张田林顿觉今天晚上,自己口袋里的钱是保不住了,一本正经的问:“亲兄弟明算账,你这里的咨询费是怎么算的?”

“无缘者千金难求,有缘人一律免费。”

詹姆斯·邦德·马不仅学过心理,还极有可能兼职搞玄学,字字玄机,说了等于没说,吐出这么一句伴俗不雅的七言绝句,倒也押韵。

张田林点了点头,“那你我有没有缘?”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你我既有缘,又无缘。”

“说人话!”

“哦,sorry,是这样的,咱们在茫茫人海中能相遇,就证明我们有缘,但你明明坐在我对面,却认不出我是谁,这就无缘。你的问题,还是跟以前一样,太过执着,即使拿回曾今拥有的东西,又能改变什么呢?当年老大合众人之力都败了,灰飞烟灭,老三纵有万世不灭金身,天不怕地不怕,结果呢?还不是被关进万虚境,永不见天日。我被打成残废,残废,残废!你特么又疯了!你一个疯子现在想回来?还他娘的有屁用!”

詹姆斯·邦德·马越说越激动,蓦地站起身,竟引得整个房子都为之一晃。

张田林还以为是地震,正想躲到桌子下面,突然产生一个极度疯狂的念头——“我堂堂一大主宰,竟然被人说没用?!”

随着这个念头的迸发,胸中又有一股陈酿多年的怨气窜上胸口,不吐不快,最后化为撕心裂肺的吼声。

这一回‘地震’来得更猛,整个酒吧俨然成了一艘漂泊在海上的船,剧烈摇晃,久久不肯停歇。

直到詹姆斯·邦德·马将一颗药丸扔进他张开的嘴里,一切异象立马平复。

酒吧老板娘开门走了进来,看着昏睡过去的张田林,感慨道:“你不是天天盼着他回来吗?怎么现在又不想了?”

“不是不想,是不能。真主的力量一天天在衰弱,据说上回在‘无想空间’封印已出现裂缝,以他的能耐破封是迟早的事。但你也知道这个疯子重新现世会做什么,所以绝不能是现在。当年机缘巧合,英秋代他受难成为废人,才令他得以躲过天眼搜捕成为遗民。我们不能让这次机会浪费,这瓶丹药是我为巩固封印特别炼制。再加上刚才那一激,已耗去他不少怨念,相信百年之内,他还出不来!”

“百年?”老板娘不置可否地笑着摇了摇头,轻叹道,“咳,百年何其短暂,他又能有多少成长?”

“永远不要小看疯子的成长速度。还有一点,现在‘无想空间’只为他一个人开启,相信这百年时间,足矣。”

第一百十八章:男人之间的事

当张田林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躺在酒吧包间的卡座上,四周静悄悄的。

詹姆斯·邦德·马已经不知去向,包间里只得他一个。

心理治疗和全身麻醉手术一样,做治疗的人醒来后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至于病好了没有……那只能问上帝,或等到下次病发。

张田林摸了摸上衣口袋,钱包还在、里面的钱也在,照这种情况来看,詹姆斯·邦德·马确实是个大师无疑,至少不是骗子,否则的话,要么钱没了,要么肾没了,现在两样东西都没少。

时间大约是在早晨七点,第一缕阳光刚刚洒进醉仙酒吧不久,张铁林打开包间的门,发现昨天晚上的顾客们早已散去,幸亏酒吧原本就不大,撑死了也就只有一百来平方,桌子椅子那么一挤,倒也不显得空荡。

一位年轻漂亮,穿着超短裙和黑色长袖皮夹克的姑娘,正在用抹布擦拭吧台。见到人醒来了,继续干自己的活,头也不抬的说道:“醒了?88块5。”

张田林大抵是睡糊涂了,问也不问的掏钱,掏出来后才猛然间疑惑道:“这是?”

“昨天晚上的酒钱,你不是点了一杯梦回大唐吗?”

“我喝了吗?”张田林回忆了一阵,不敢肯定自己昨天晚上有没有回大唐,反正去了也认不出那是什么朝代。整个人晕乎乎的一副宿醉般的状态,想来确实应该喝过酒。

结完帐以后,姑娘开始整理吧台上的东西,她把一个白蒙蒙的小塑料瓶放在吧台上,依旧是头也不抬的说道:“这是马老师留给你的药,要是什么时候脑子产生幻觉了就吃一颗。不过一般情况下不会再有问题,这是他的原话。”

“那他人呢?”白拿别人的东西,总归是有些难为情的,张田林免不了多问一句。

“马老师最近在修炼一种气功,需要吸取日月精华,现在正是吸取月精华的关键期,所以白天睡觉,晚上工作。现在这个时间点,你找不到他。”

这跟范明磊说的倒是如出一辙,张田林点了点头,把药装进衣服兜里,“那这药我拿走了,回头再付他药钱。”

“不用,他说你跟他有缘。”

“谢谢谢谢!”张田林表达了双重谢意,当一个故弄玄虚的神棍,做到不图财害命的时候,往往能引发人们对他的愧疚感,故此感激之情会加倍。

“欢迎惠顾,下次再来。”

还在忙着做事的年轻姑娘好像已经习惯了,见到有人出门,就必须得说上这么一句,

撩开醉仙酒吧的门帘,张铁林弯下腰,身子一低,钻了出去。

阳光打在脸上,他感到更加的迷茫,这一趟来,不但不知道自己的心理毛病好了没有,脑子断片的情况倒是越来越严重,包括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概都已记不清了。

事后证明詹姆斯·邦德·马给的药还是有效果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陈佳佳和张田林顺利的走到了一起,由于两个人的性格都比较内向,相处起来称不上如胶似漆,但也够得上如影随形。

范明磊喜出望外,他觉得当上帝把他的一扇窗关上的时候,就会给他打开另一扇门。所谓‘被关上的窗’就是指那位詹姆斯·马邦德。大师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到醉仙酒吧去找他,老板娘只说他去环游世界了,就此,范明磊成为气功大师的梦想基本破灭。

而上帝帮他打开的门,指的则是张田林的恋情。

按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升职、加薪、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这档子事极有可能发生在他的身上。

作为他关系最铁的基友,范明磊觉得自己的前途是跟张田林的爱情捆绑在一起的,用数学家的口吻来说,这两件事完全成正比。

可惜这世界上没有一帆风顺的事,就比如这几天,陈佳佳的父亲来了,为人很和蔼,总是挂着一副笑脸,唯独见到张田林时,脸就会立马拉下来。远远望去,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传说中的半人马突然现世。无非略有不同,比如游戏里的半人马形象,大多由人的上半身和马的下半身组成。陈佳佳的父亲则完全是把马脸长在了人的身体上。

在世间所有的情情爱爱里头,有两种关系是矛盾的集中体现。一是婚后的婆媳关系;第二种就是婚前的亲家关系,男朋友和未来岳父之间的相处,也包含在里头。

这件事让陈佳佳感到很为难,她跟父母说了自己的恋情,可惜说的晚了一步。有人捷足先登,在她之前已经向陈父说明了一切,并添油加醋,把张田林说成一个地地道道的小人,世间之卑劣,难出其右。并就此断言,张田林接近陈佳佳的目的,完全是为了钱,若是促成此事,陈家将永无宁日。

事实上,这位仁兄不去摆摊算命,绝对是各大庙、小庙前,姻缘卜卦界的一大损失。

不过陈父觉得此话非常有道理,不管对方究竟有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他觉得对就对。至于自己女儿说是她倒追的张田林……陈父不以为然,这完全是一个女人被爱情冲昏头脑的表现,坚决不予理会。

男人都很难,但一个男人想为难另一个男人却一点都不难。

趁着陈佳佳忙着去外地签一份合同,陈父苦苦思量,终于设计出一套自认为非常完美的方案。用传统意义上的角度来看,他要请张田林出去吃一顿饭,目的是为了加深两个男人之间的感情。实际上嘛,这就是一场鸿门宴。

地点选在一处名为‘皇家18号’的娱乐会所,这地方的饭好不好吃很难说,毕竟它是一个供人唱歌娱乐的地方,厨师手艺的好坏对其营业额的影响几乎为零。

自古有云,‘食色性也’,既然大家来这里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吃,那就只剩下另外一件事。

所以,当张田林见到一排排秀色可餐的姑娘齐齐鞠躬敬礼、表示欢迎的时候。他预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次恐怕不是要来吃饭,而是吃荤!

第一百十九章:癞蛤蟆吃天鹅肉

陈父的理论是这样的:一个没钱的穷小子,就好比闭关锁国的封建国家,而这里的姑娘俨然就是船坚炮利的列强,一旦开炮打开了封锁,那么这个封建国家就很可能会‘开放’,甚至还会觉得之前的小农经济(陈佳佳)根本就是糟粕,远不如沦为半殖民地或殖民地来得好。

这招虽然有点损,甚至还有不惜贬低自己女儿的嫌疑,但不可否认,此项是对男人最大的考验,俗称:淫(贱)能不能移!一般荷尔蒙正常的男子都很难招架。

张田林没钱,但并不表示没脑子,这种伎俩还是能看出来的。

进入陈父之前定好的包厢后,他一直正襟危坐,害得陪酒的姑娘都无所适从。

反观陈父本人,一开始还能对张田林进行违心的嘘寒问暖,后因意志不坚,注意力逐渐向身旁的小妹转移。估计是被对方波涛汹涌的事业线,以及白皙纤长、裹着丝袜的美腿所吸引。

引得他敞开心扉原形毕露。最后被一个年龄比自己女儿还小的陪酒小妹,给拉进了包厢里特别设置的跳舞间。里面有一排圆形的沙发,中央还有一根连接着天花板和地面的铁管,说是陪酒小妹展现才艺用的。

但这种说法一看就有问题:里面乌漆抹黑的一片,别说展现才艺,恐怕一个人进去了,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陪张田林吃饭喝酒的小妹也想进舞房,说她学艺多年,不展现展现就会浑身难受。

张田林的回复是:自己没有艺术细胞,做不了评委,要是小妹同志身体不舒服,大可以到医院里去看看。

听他这么一说,陪酒小妹反而更加兴奋,就好像灵感突然爆发的艺术家一样,不得不发,双手拽住张田林的衣服不停摇晃,笑嘻嘻地说:“那我来当病人,你来当医生怎么样?”

张田林彻底傻了眼。装糊涂不难,但要装得跟眼前这位姑娘一样,如此稀里糊涂……简直叹为观止。

现在真是到了骑虎难下的时候,未来的泰山大人请客吃饭,总不能说走就走,但继续留下来,纵然柳下惠在世也难逃世俗的眼光——你可以不乱,但不表示你能留住清白。

正为难之际,包厢的门被打开了,程佳佳带着两个人,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她也不管别的,将有些惊慌失措的啤酒小妹从沙发上一把拉开。之后又牵着张田林的手往外走。

跟进来的另外两个人,一个是娱乐会所的楼层经理,他之前阻拦未果,现在只能留下来负责善后;另一个是陈佳佳的闺蜜,名叫王翠花。

三人走出娱乐会所的大门,张田林如释重负,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感慨道:“唉~佳佳,看样子你爹并不看好咱们这段感情。”

“我看你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王翠花是一位体重明显超标,脸也较为圆润的千金大小姐,应该算是一个富二代。就外形上来说只能用‘真不咋地’来形容,但追求她的人却从未断绝。

传说中的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大抵不过如此。

而被娇宠惯的人,总会在无意间形成这样那样的毛病。喜欢先声夺人就是她经常犯的毛病之一。

皇帝不急太监急说的就是她这类人。陈佳佳都还没开口呢,她就抢先一步发难了。

经她这么一搅和,事情的发展方向一下子变得扑朔迷离。

其实在来娱乐会所的路上,张田林就已把陈父请客吃饭的事告知了陈佳佳,事情本就一清二楚。可谁知王翠花看似心宽体胖,实则小鸡肚肠,尤其讨厌男人来这种娱乐场所。

如果翻看过她的生平就不难发现,曾跟她谈过恋爱的十几个男人里头,大多数都是因为来过这种场所才分的手。

张田林不明所以,本想开口再解释一遍,谁知对方(王翠花)这嘴,并不是那打一枪就换一个子弹的鸟铳;绝对担得起‘连环机关炮’的美名——说起道理来,不仅不需要理论依据,且可从容做到‘一发不可收拾,如黄河泛滥滔滔不绝’的地步。

“佳佳,你看到没有?他心慌了!我接触过很多这样的男人,表面上看对你服服帖帖,其实都是为了你的钱才装出来的。什么家里有个生病的老母亲,或者有个痴呆的兄弟姐妹,全是谎话!真正目的不过就是为了拿咱们的钱到这里来跟别的女人厮混!而且……”

“够了,碎花你少说一句,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更何况我叫你一起过来,也不是让你来数落我男朋友的。”打断‘连环炮’的话后,陈佳佳望向自己心爱的男人,眉头微微皱起,心里说不出的难受,继续道,“都是我爹不好,还有翠花也是……说话总是口无遮拦的,田林你别往心里去。”

事实上,张田林这辈子碰到过的糟心事也不止一件两件,无所谓再多出三件四件,可惜此次的喷击和以往有所不同。

因为这位王翠花大小姐不单单骂功了得,而且还有看相算命的本事——就在几天前,张田林曾对陈佳佳说起过自己母亲的事。他母亲因丈夫去世而备受精神打击,郁郁寡欢几个月后,精神有些失常,这两年来一直在清光精神病院接受治疗。

自己的秘密被人无形猜中并描绘成某种套路,简直连反击的能力都没有。

张田林此时的心情压抑极了,坦言:“佳佳,我今天有些累,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见男朋友要走,陈佳佳心里也不好受,一个劲责怪自己的闺蜜。

可一旁的王翠花则不以为然,“我说佳佳呀,你不信我没关系,难道连你自己的爹都信不过?再怎么说他都是为了你好。真要怪的话也只能怪你男朋友家境不好,肯定会惹来很多人的闲言碎语。就我所知道的,上次那个赵云明对你就很有意思,仗着他爹跟你爹是朋友,经常到你爹那边说些闲言碎语。说来说去,我又不是第一个说你男朋友的人,你冲我生什么气。”

她的话不无道理,激得张田林改走为跑,一路狂奔,连女朋友的挽留都置若罔闻。他觉得现在引发这么一连串事情,归根结底还在于自己的身份。

一没车二没房,工作又没什么前途可言,不说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哪怕是随便找个路人,在得知他跟陈佳佳之间的‘差距与关系’之后,都难免会产生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念头。

说到底,张田林还真就是一只生活在井底的蛤蟆,他的世界也就井口那么大,突然某一天出现一只像陈佳佳一样的天鹅,似乎永远只配仰望。

第一百二十章:再入副本

逃出陈佳佳的视线范围之后,张田林依旧没有停歇,他要将内心里的‘愤懑’通过狂奔的形式全部发泄出来。

对行人们投来的诧异目光不管不顾,张田林就这么奔跑着。在这座无比熟悉却又让他感到孤单的城市里,漫无目的滴奔跑着。

直到他跑累了,抬头看时,才发现自己已来到了长乐江边的堤坝上。

被徐徐的江风一吹,他的心情平复了许多。或许并没有什么好哀怨的,不管贫富贵贱,其实人生这档子事,更多的时候在于自己的选择。若果有胆量抛弃曾经的一切,从头来过,纵使希望渺茫,但至少谁也没拦着自己去打开另一片天地。

走在堤坝上,张田林又想起了小的时候。

记忆中,父母总是慈祥的笑着并对自己说:你是特别的。

当时觉得该话主观意识太强,不能深信,长大后才发现居然十分之准确——因为张田林确实很特别,特别的穷。

“让一切从头来过吧,努力!奋斗!”

学着星爷在《x剧之王》中,面对大海时的桥段,朝着空荡荡的江面大声呐喊了一遍,张田林打算明天向公司提交辞呈,给自己一个机会,让一切从头来过。

为此,他还特地去附近的小卖部,买了一瓶五元装的二锅头。打算喝完了再回去,因为就目前的情况来说,他还不知道怎么去面对陈佳佳。也无从解释刚才自己的失态行为,而那位姑娘肯定会在他住的地方等他,所以他现在还不能回去,至少不能以清醒的状态回去。

‘酒’是一个好东西,可以让人在面临尴尬的时候,变得异常从容。过量摄入时,甚至还能让人变得疯疯癫癫,抛开一切世俗礼法。当然这只是主观上的,喝酒之后做违法乱纪的事……只能说:自然会有法律制裁你。

不过就之前的经验来分析,张田林对啤酒并不看好,这回才买了更加便宜有效的法宝,某星二锅头。

心想这酒称得上是几十年的老字号,经历过岁月沉淀,具备老成持重的特质,不是那些创建品牌不久的啤酒所能比拟的。好吧,退一万步来说,至少喝二锅头喝断片还是有其合理性的。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张田林刚喝上一口,就只觉脑袋一阵眩晕!还出现了幻听!

“年轻人,你想改变自己的生活吗?”

该声音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通过声音能够判断出‘说话的人’应该是某个猥琐的男子,其形象既广泛又普遍;陌生则主要是由于想不起谁会这么猥琐引起。

环顾四周之后,张田林就怔住了——目前的堤坝上,视力可及范围内空无一人,那么这个声音又是哪里来的?莫不是传说当中的水鬼?

直到这一刻,张田林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到一个道理:原来治疗心理创伤最好的药,不是酒,是恐惧,就像现在这样,冷不丁冒出一个声音,可以让人完全忘却之前的伤感。

说时迟那时快,张田林眼见势头不对,正想着开溜,却发现自己根本迈不开脚步,仿佛整个身体已经不受控制!

“你害怕了?老搭档?”

“大哥,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是觉得住在江里有什么不对付的……请跟龙王去说,我水性不好,实在帮不上忙,如果你只是想讨口酒喝,那么这瓶二锅头我只喝了一口,全部都留给你。”

张田林不是道士,不会念咒语,对付这种超自然现象只能靠碎碎念念外加求饶。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出来跟你见个面吧,大家一起喝个酒,认识认识?”猪小八继续阴阳怪气的说着。

闻言,张田林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大冬天里额头直冒汗,赶紧求饶:“别,大哥,你还是乖乖待在江里吧,不就是想喝个酒嘛?完全没必要劳烦您亲自现身!”

那个声音停顿了良久,接着便笑开了,是一种很放肆的笑,“哈哈哈哈!不逗你了,我是猪小八,老伙计,休息够了吧?是时候该上路了,”

“哎,别呀,刚才不是和和谐嘛,怎么突然就翻脸呢?有话好好说,没必要动不动就上路的。”

“哈哈哈哈……”又是一阵笑声,“算了算了,我先输入密码,解锁你的记忆,不然解释起来太麻烦了。”

脑海中响过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之后,张田林的眼睛蓦地睁圆了,一段接一段被封存的记忆,像呼啸的潮水般在脑海中翻滚、扩散。

“呼!”张田林吐出一口大气。他回来了,曾经那个在古代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张田林回来了。开口第一件事便数落道,“猪小八,你这样吓唬我有意思吗?”

“哎,我说你小子先别急着抱怨,倒是说说看,我送你的礼物怎么样?”

“什么礼物?”

“你说什么礼物?人家好好的一个白富美,如果不是我使了一些手段和银子,会莫名其妙喜欢上像你这样的穷小子?”

“我靠,你们天界能随意篡改一个人的姻缘吗?怎么早没听你这么说起?”

“我事先声明,这个不叫篡改,她确实跟你有缘分,我查了一下,她跟你的感情匹配度很高,姻缘值满分100的情况下,居然高达95以上。我无非是让她开车撞了你一下,给你创造一个契机,至于她为什么会喜欢你,这个不是我们天界能决定的。”

“……”张田林彻底无语,如果说一场车祸也能当礼物来送,那么他真想寄一盒刀片给猪小八。

可能是感应到了发自对方内心深处的恶意,猪小八冷不防打了一个寒颤,忙岔开话题道:“怎么样?最近过得舒心吗?”

“舒心个屁,没见我在江边喝闷酒吗?不过现在好多了,对了,你确定我与陈佳佳的姻缘值有这么高?”

“那还会有假啊,这可是我女朋友亲自操办,她一向很细心,给你挑了姻缘值高的人群里,各方面条件最好的。反过来说,也是条件好的人里头,跟你最匹配的。”

“那还真是要谢谢你的女朋友。”张田林阴阳怪气的一句话,听不出到底是褒义还是贬义。倒是让对面那头响起了一个女声,大概是朱小八的女朋友,“哈喽田林,我是雯雯,你好。”

“饿,嫂子你好,我感情上的事让你费心了。”

“应该的,小八说你一直单身,看着怪让人心疼的。对了,我刚才翻看记录,显示说你在情感方面好像出了问题。不过不用担心,这次进入救火系统、完成任务后,我来给你想办法解决。真不行,我们还能买天界的一些道具!”

“其实……”张田林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在救火系统当中储存的记忆已经回来了,也想起了黄英,那位成熟理性的女强人。感觉自己脚踏两只船,很不地道,可又不能在猪小八面前透露出有关她的事,只好推脱道,“嫂子有心了,情感上面的事还是让我自己来解决吧。”

三人又寒暄了一会儿,猪小八终于开始进入主题,讲解起本次的副本任务。

和大明劫副本一样,此次仍然是单机升级副本,名字取得很有创意,叫‘怪异执行’。

张田林觉得自己做好事很难,做坏事好像天生就会,看样子应该是一个水分很大的副本,至少不会比大明劫副本要难。

可惜还没高兴上多久,他的眉头又渐渐紧了起来。当坏人确实不难,难的是要在‘一拳超人’眼皮子底下当坏人。

对二次元十分了解的张田林很了解那个光头男——‘我秃了也变强了’绝不是一句口号,一般角色在他手底下走不过一招,因此得名。

“还有什么问题吗?”猪小八最后问道。

“有,可不可以不去?”

“什么?what,was(德语)?我这边信号不好!”

“行了行了,我去还不行吗?”张田林感觉自己想在一个高段位的无赖面前耍无赖事不可能成功的,只好勉为其难答应。

“对了,这次副本难度较高,所以我给你买了一份保险,你用不着太担心。”

难得不着调的猪小八能说出如此着调的话,张田林感动不已,可一问之下……只想骂娘。所谓的保险听上去很高大上,其实不过就是两个重生十字架,也就是两次重生机会,但根据已经开启的服务器数据显示,进入该副本的通关角色,平均死亡次数在十次以上,一般实力不够雄厚的人进去是要亏本的。当然,进入副本后,再也出不来的就更多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怪人少女诞生记

‘老天爷’很多时候具有跟人一样的性格,比如薄待一个人久了,会突然良心发现,对其进行补偿性的厚待。

正如张田林在大明劫副本中当了那么长时间的太监,这回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系统拨给他的任务居然是去解救一位少女。

虽然这种美差对一个已经结过婚且脚踏两只船的男人来说似乎晚来了那么一步,但不可否认,救少女总好过去拯救那些胡子拉碴、酗酒后满大街乱躺的大叔们。

更何况是出于公干的目的去接触异性,理由的正当性十足,那可是众多男士梦寐以求的境况。

当然很多人否认这种心态,就好像某些小说里的男主角那样,成天和女主厮混在一起刷怪升级偶尔还来个双修,多年过去愣是假装不知道彼此之间有性别上的差异……装纯不可怕,可怕的是装弱智。姑娘已经把心意表白透了,还依旧一副我们是普通朋友的态度。见一个美女,就多一个普通朋友,纯的像那天山上流淌下来的圣水。

也就只有那些电脑里藏着几百g‘人文影片’,却问‘女(优)是啥’的人可以一拼。

此次的目标少女名叫肖恩约翰尼,算不上美,事实上她就是一个平凡的女孩。做过最不平凡的事,就是在一个自称‘蟾蜍人’的怪人手中活了下来。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不知道从何时起,层出不穷的怪人在世界的各个角落出现。

他们的诞生理由是‘莫须有’,拿‘蟾蜍人’来说,他只是因为喜欢蛤蟆,爱拿蛤蟆当宠物,后来身体就变异了。至于变异后……当然是四处乱喷毒液,消灭被视作天敌的人类。

肖恩的父母就是被毒液喷到后立马毒发,全身皮肤起脓包而死。可那一天,守在父母尸体旁,手无寸铁的肖恩居然活了下来。

没人知道原因,也不想知道,他们倒更乐意打听,金发碧眼的肖恩为什么会有一个黑头发黑眼睛的亲叔叔。

时间如梭,一晃又是好多年。其实从积极乐观的角度去看,怪人的出现并没有改变太多东西。除了政府的实权移交给英雄协会之外,只剩下房价一泻千里,人们真正从‘房奴’的阴霾中彻底解放,从容步入‘日日光’的时代。

这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周末,‘英雄大展会’举办园里挤满了举家出游的游客。在入口的地方,约翰尼夫妇给玛丽买了一支巧克力冰淇淋。

该过程本来应该是完美的,可惜在他们还没来得及把肖恩支走的时候,冰淇淋车上一位笑盈盈的大叔就已经在问肖恩想吃点什么了。

好在他们还能借口肖恩已经年纪大了(十七八九、二十郎当岁),没必要吃小孩零食进行推脱。

卖冰淇淋的大叔只好收起笑意去找下一个目标。其实对于一个不愁吃不愁穿的人而言,冰淇淋根本不算什么,但在肖恩心里,那是童年才有的味道。而当一个人离开家久了,总会想起那一份淡淡的古早味。

光苦恼有什么用呢?跟死在怪人手里的人比,自己至少还活着。她一面这么想,一面看着自己堂妹舔完整根冰淇淋。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这是肖恩最开心的一个下午。

毕竟,定期在各个城市举办的‘英雄会展’可是很多英雄迷弟迷妹们不能错过的大事。

而肖恩开心的原因却有点不同。她敬仰英雄,同时又对一些危害性不大的小怪物很感兴趣。

等玛丽找到那些有空来参加会展的b级或c级英雄签过名,一家子便进入了‘战利品展示厅’。

厅内阴冷、晦暗,沿四面墙都是明亮的玻璃窗。隔着玻璃只见各色怪人的断手断脚被放在那里展出。其中也有一些是变异的小怪物。

玛丽似乎对一条长着十只眼睛,脑袋很大的怪异小狗很感兴趣。

她用鼻子紧贴着玻璃,盯着里面正蜷缩起身体睡觉的大头怪小狗,哼哼唧唧地央求自己父亲,

“让它动呀。”。

约翰尼叔叔敲了敲玻璃,怪狗却纹丝不动。

“再敲一遍试试。”玛丽命令说,“它和肖恩一样懒!”

约翰尼叔叔扭过头,瞪了身后的侄女一眼,之后才把气撒在玻璃上,用指节狠狠地敲玻璃,可怪狗无视一切杂音,继续打盹。

“真烦人。”玛丽抱怨了一句,拖着脚慢慢吞吞地走开了。

肖恩这才敢在怪狗的玻璃柜前挪动脚步,她觉得她叔叔简直就是一个怪胎。不管什么事导致他不高兴,总能在最后把原因归结到肖恩身上。

或许自己的存在对这个家庭来说,本身就是一种累赘吧。肖恩很苦恼,她其实已经找到了一份工作,工资还不低,可惜一分不剩都上交给了婶婶。她一个姑娘家没有照应又不敢单独搬出去住,这就是现状。

仔细打量着玻璃内的怪狗。如果能和世界上的怪物做朋友,肖恩觉得自己就能真正独立了。因为英雄们不会在某天夜里突然心血来潮,来场人类大清洗什么的。只有怪人、怪物们才这么干,要是和这帮坏家伙成为朋友,自己岂不是刀切豆腐两面光,处处安全?

正胡乱思索间,怪狗突然睁开了它那两排眼睛,慢慢地、慢慢地抬起头来,直到与肖恩的眼睛一般高。它眨了眨五对眼,并点了点头,好像在寻求抚摸。

肖恩大为惊骇。她即刻飞快地四下里扫了一眼,看是否有人在注意她们。

没有人注意。

她回过头来看着怪狗,也对它眨了眨眼。

随后,怪狗就把头转向约翰尼叔叔他们那边,又吐了吐舌头。仿佛是在对肖恩说:“我总是碰到像他们这样的人,老是来打搅老子美梦。”

“我知道。”肖恩隔着玻璃小声说,尽管她不能肯定怪狗能否听懂人类语言,“那一定让你很烦。”

怪狗用力点点头。

“哈,原来你听得懂人话!”肖恩兴奋地问,“你从哪里来?”

怪狗用爪子拍了一下玻璃窗上的一块小牌子。肖恩仔细看了一下。怪物宠物,来自击沉的宇宙飞船。

“你来自外太空?不会是来侵略地球的吧?”

怪狗又甩尾巴猛地拍了一下那块牌子,肖恩继续读道:“宠物型怪犬,无明显杀伤能力……哦,我明白了,这么说你跟我一样……都是被抛弃的人。”

当怪狗正在摇头回答时,肖恩背后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喊叫,他和怪狗都吓了一跳。

“工作人员!快来看这条狗!你们决不会相信它在变大!”

第一百二十二章:从天而降的男子

几个穿着黑色西装,带着黑墨镜的工作人员,赶紧朝声音响起的地方走来。

说他们是工作人员,其实更像m国影视作品中的特工。有人会问,为什么不是天朝作品中的特工?因为天朝来的特工肯定不会一把推开站在玻璃柜前的肖恩,并嚷嚷,“别挡道。”

肖恩的长相虽算不上漂亮,但被突然袭胸,仍是惊讶不已,一个没站稳,重重地摔在水泥地上。

随后发生的事,因为来得太突然,谁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见几个工作人员一下子紧贴在玻璃上,马上又惊恐万状,大喊大叫,连蹦带跳往后退去。

肖恩坐起来,大口喘气,这才看清怪狗的体积已经变大了一倍,此刻还在慢慢增长。而最为关键的是,它张大的嘴巴里居然汇聚出一个光球。

如果各位没少看《龙珠系列》大抵能知道,这是包括‘龟派气功’在内,各种光波发射前的征兆。

为了证实这一点,很快,怪狗嘴里的光球便化为一道光束,直射而出,穿透了整个会场。所幸它聚集能量的时间过长,而大家的眼睛也没瞎,早早躲开了,最终创造出无一人受伤的奇迹。

人没受伤,但镶嵌在柜子上的特制玻璃肯定得报销——被高热的光束给无情地熔化出了一个大洞。

至于怪狗,在‘吐’完之后,身材显然已恢复到原来的大小。迅速地伸展开它那短胳膊短腿,跳到了地板上。

整个战利品展示厅的人都尖叫着,向出口跑去,场面一度陷入混乱。

当怪狗溜过肖恩身旁时,肖恩清清楚楚地听到一个声音,轻轻地对她说:“我的主人是全宇宙最强战士波罗斯,可惜现在已经不是了。谢谢你,你好像有着特殊的本领,我走了。”

展示厅的工作人员深感震惊,他们已经在很多地方进行过巡回展出,那怪狗从未像今天这样,显露出如此强大的破坏力。就刚才那一击来说,完全可以算成‘虎级灾害’。

好在危机来得快,去的也快。

怪狗掺杂在人群中跑了,众多带有机械感知器的英雄们无法从混乱的人群中寻找到高能量源反应。此事件最终只能不了了之。

当然,‘英雄大展会’工作组抱着对大家负责的态度,在事后向所有人进行了公开道歉。

一位穿着黑西装的女工作人员还亲自给肖恩泡了一杯加糖的红茶,毕竟肖恩应该算整场事件中受到伤害最为严重的一个。

她本人没说什么,倒是约翰尼叔叔和她那位爱钱如命的婶婶在一旁胡言乱语,东拉西扯,意思是要工作组进行适当的赔偿。

他们一再用夸张的语言描述,心爱的侄女差点被怪狗咬断腿,而那倒可怕的光束也是对准了侄女去的。

其实就肖恩所看到的,除了怪狗从她身边溜过时表达感谢之外,别的什么也没有做。

经过漫长的讨价还价,工作组为自己的疏漏,向约翰尼夫妇支付了一百元英雄币(相当于1000元rmb)。

如果是正常的家庭,那么现在,整件事应该算过去了。可约翰尼家俨然就是一台混凝土搅拌车,而且是搅拌罐里装满了水泥的那种——消停一会儿就得报废。

导致后续发生的原因也很简单,婶婶突然说:“肖恩这个傻丫头,如果刚才假装自己受伤,他们(工作组)肯定会赔给我们更多的钱。”

约翰尼叔叔觉得有道理,但在回家的路上不好当街发作。鬼知道会不会有专杀‘路怒症’的怪人突然出现。

按照这一点来看,约翰尼叔叔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他还是有点耐性的。一直等到家之后才开始跟肖恩算账。

由于酝酿时间过长,他肚子里的气,像怀胎十三个月的女人那样,因待产婴儿个体太大直接导致难产——气得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憋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最终分娩,勉强说了一句:“肖恩,你已经成年了,该为自己的愚蠢买单,今晚不准吃饭给我到阁楼里去反省。”

就这样,肖恩在黑洞洞的阁楼里躺了好久,这里没有通电,原本就是堆放杂物的地方。不过在近些年里,它一直被当做少女的卧室来使用。

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长大,肖恩最想要的其实是一块手表。如此一来,她就能算准时间,等叔叔婶婶们都睡着之后,偷偷溜到厨房里去找点东西吃。

当然,除了手表之外,她也想有一张自己父母的照片,因为时间过得太久,已经快不记得父母的样子了。

这些年她也不是没有回到过原先和父母住的地方,可那里早已变成废墟,说得再夸张一点,其实整个城市都早已消失不见。按照一些报纸的说法,某一天一个长满肌肉的巨人突然倒下,把城市给压没了……

这种事情真没处说理,制造这出惨剧的人倒还健在,不过没人敢找他麻烦,毕竟人家是被誉为地表攻击力最强的英雄——king。

既然已经展开了联想,肖恩还想起了自己小的时候。

她经常做梦,梦见某一天,一个‘男人’伴随着惊心动魄的闪电,自天际飘然而下,突然来把他接走,去再没有人能欺负她的地方生活……可惜她的梦从来没有实现。

直到晚上11点,肖恩已经遗忘饥饿,昏昏沉沉的睡去。漆黑的天空中,果真出现了摄人心魄的闪电网,怒雷乍响,将小镇中熟睡的人们几乎全数惊醒。

肖恩也不能幸免,她挠着一头长发透过窗户小心翼翼的往外瞧。一颗黑点出现在惨白的电光下,随后黑点慢慢放大……放大……直到后来定睛一看,还真特么是一个男子从天而降。

不过没有那种惶惶天威何人敢近的气势,毕竟张田林是尖叫着掉下来的,他的身体砸穿了约翰尼家的屋顶并自东向西横着翻滚,将肖恩的‘房间’彻底摧毁不说,直撞裂墙壁才止住去势。

听到如此大的动静,婶婶第一个冲上了阁楼,刚想开骂,忽见到一个浑身冒烟的男子,以血肉模糊的状态躺坐在墙角下。

“妈呀!”骂声转变成惊叫,婶婶冒着从楼梯上摔下去的风险,以平生最快的速度下楼,大抵是找自己丈夫去了。

独留下肖恩,蹑手蹑脚靠近张田林,用止不住颤抖的手缓缓伸向对方的脸。在确认过还有呼吸之后,不置可否的问了一句:“先生,你没事吧?”

第一百二十三章:这个少女不简单

话出口之后,肖恩才发觉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一个人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能没事吗?不过话说回来,眼前这个男人此刻仍然活着,这一点足以证明他不是一个怪人的话,那就肯定是英雄,而且还很可能是高级别的英雄。至少绝对不像是c级,因为排在c级一位的自行车骑士她曾见过。

要想摔死自行车骑士,估计五层楼那么高就足够了,用不着那么费力。

“呕~~”张田林缓过来了,他像某具千年僵尸那样,猛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蓦地睁开眼睛,骂道,“猪小八草你xx!办事情能不能靠谱一点?!还说有两次免费赠送的复活机会,现在二话不说先浪费我一条命!这算几个意思?”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要摔下来,如果知道的话我肯定会事先给你铺好被子。虽然我不知道这么做有没有用……”肖恩显然是被对方的骂声给吓了一跳,不仅回话显得颤颤巍巍,甚至连身子也不自觉的缩了起来。

张田林此前忘了还有人在场,瞪大眼睛看着少女,问:“姑娘,你不会就是肖恩吧?”

肖恩点了点头。

“肖恩·约翰尼?”

肖恩又点了点头,摆出一个箭步,看架势是想逃。

张田林赶紧抓住她的胳膊,以防止任务目标逃窜。一切都是那么的容易,什么‘需要从英雄协会拯救少女肖恩’,这不就是一个普通女孩嘛,虽然模样也普通,但至少不会是英雄协会打击的对象。

正这么想着,事情就突然发生了转折。一股巨大的能量,自肖恩的胳膊传进张田林的手掌,再从手掌扩展至全身。

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绿巨人’就此诞生。(除了不绿,其它都像)

张田林感受到自身的变化,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变粗变壮,足足有原来手臂的五六倍这么粗,紧接着就是身体,感觉看周围的事物都变小了,直到头顶轻微擦到天花板。

最后的最后,就是心灵上的变化。张田林觉得很闷,仿佛空气一下子变得非常稀薄,导致他无法畅快的呼吸,无法畅快的思考,一股说不出的烦闷涌上心头。如果可以,他现在很想把某些东西捏得粉碎,再压成团扔出去。当然,该物件最好就是满嘴跑马的猪小八。

至于肖恩嘛,张田林用矿泉水瓶般粗大的手指揉了揉眼睛,确认视力正常后,震惊的发现——刚才那个模样普普通通的少女,此时已变成一位身材凹凸有致、皮肤白皙、秀发直直垂下的大美女!

总体上来说,那种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性感迷人,很难形容。

“求求你,放开我!”肖恩的整条手臂还被对方的手指给捏着,颤抖着身体求饶。

张田林只感心如刀绞,赶紧松开,关心道:“你没事吧?有没有弄疼你?”

肖恩摇了摇头并开始抽泣,“对不起,你突然变形吓着我了,你是怪人吗?”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应该是人,而不是怪人。我之前也不会变身,我能感觉到,是你的力量让我变成像现在这样……这样强壮。”说话间,张田林猛地想起了什么,赶紧低头一看,这才大大的嘘出一口气,“好在,大日牌的内裤质量不错。”

话是这么说,可当他迈开脚步走动的时候,就发现了一个更致命的问题。鉴于该问题难以描述,只能解读他的心声:如果可以,他真想跟绿巨人交流一下,买什么样的纺织品,才能在变身时,仍然穿出自由自在的感觉。正如某品牌卫生(巾)广告说的一样:那几天,不自由,就像机器人,直到我使用它,我的舒服我来定!

要是放在以前,张田林碰到这些事,内心肯定是崩溃的。可现在,他却化崩溃为愤怒,除了无法对肖恩生气,别的所有事物在他看来,只想用一句话回应‘我心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而下一刻,‘刍狗’就来了,约翰尼夫妇来了,肖恩的叔叔手中还抱着一支来福枪。

“你是什么人?!”约翰尼叔叔喊道,“我警告你,你要是不回答,那么我就开枪!”

阁楼里静了一会儿。然后就是‘呯’的一声枪响!

用专业的术语讲,约翰尼叔叔手里的家伙不小心走火了。

这里可以肯定他是不小心,而不是有意为之。因为他在子弹飞出去之后,把自个给吓尿了。

此后的事情发展,几乎可以遇见。在震耳欲聋的吼声过后,约翰尼夫妇被张田林扔下了楼。好在没死……这得感谢他家的楼层不高,另外也得感谢屋子布局不错,摔下来的地方正好摆放着沙发。

“这两个呆瓜是谁?”张田林不想伤肖恩的心,对于这种心态,他也说不上为什么。但可以肯定,他很怕看到眼前这位少女伤感的模样。非得打个比方的话,就类似一个六十多岁的孤老头,突然有了个亲生女儿的心态。

“他们是我的叔叔和婶婶。”肖恩平静的说。

“完了!”

张田林正想表示歉意,对方却又转口,聊起了别的话题,“你刚才为什么能说出我的名字?”

“因为我要找到你,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哦,天哪!我的梦居然是真的……那你是我的亲人?”

“很明显不是,你看我头发和眸子都是黑色的,你是金发碧眼。”

“那你看看我叔叔。”肖恩走出门外,站在楼梯过道上,用手指了指沙发。

‘巨人张田林’好不容易才挤出阁楼,他弓着腰,这样他的头刚刚擦着‘过道挂灯’。

“我去!你还真有黑头发、黄皮肤的血亲!”

在很多时候,张田林已经见怪不怪了。根据他对救火系统编程人员的了解,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们干不出来的?简单用一句话来概括:‘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

“他们虽然和我有血缘关系,但待我不好。我不想再这样生活下去,再也不想了,呜~”说到后来,肖恩情不自禁地哭了起来,“你真的能带我离开这里吗?”

“不哭。”张田林用手指触了触对方的脑袋瓜子,宽慰道,“我肯定会带你离开这里,不过在此之前,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没有?”

“我想过一次生日,一个有蛋糕、有朋友的生日。”

都是成年的少女了,还提出这种单纯的愿望,之前该是多么的不幸?张田林读懂了一切,他咧开嘴,摆出一副古怪的笑容,“乐意效劳。”

第一百二十四章:麻烦来四了

等到约翰尼夫妇相继苏醒过来时,他们的女儿玛丽正被张田林的手掌高高托起,乐得咯咯直笑。

作为一个思维正常的父母,看到这样的情形自然免不了冷汗直冒。

玛丽此时还带着耳机,蒙住眼睛在体验飞翔的感觉。她的身形在巨人版张田林的面前显得十分渺小,只要后者乐意,将手掌轻轻捏起就能上演一幕现实版的挫骨扬灰。

“求求你,不要伤害我们的女儿。如果你真想杀人的话,就杀我好了。”

约翰尼婶婶在自己女儿面前体现出了母性特有的慈爱一面,这证明再坏的人也总能找出一两个好的地方。就跟干瘪的牙膏一样,挤一挤还是会有的。

“肖恩你认识这个大家伙?”约翰尼叔叔瞧了瞧张田林,见对方眉头是皱着的,话只说了一半,连忙转口道,“我的意思是,肖恩你认识这位巨人大哥吗?”

“算是吧,从你们陷入昏迷开始算,我跟他认识也有两个多小时了。”

这样的回答让约翰尼叔叔感到绝望,换句话说,他认为、凭肖恩跟张田林这点肤浅的关系是救不了自己女儿的。也算实实在在体验了一把‘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的滋味。最终不得不自己厚着脸皮求饶,“巨人大哥如果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凡是我能做到的,一定照办,只要你不伤害我们一家就行。”

要换做以前的张田林,大概会就此打住。可惜眼下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发觉自己的负面情绪非常浓重。似乎不搅出点风雨来,就很难将‘心痒难耐’的感觉挥去。

“真的什么要求都能满足我?”他想了想,故意调侃似滴问。

“那得看我能不能做到,你应该能明白我不过是一个工薪阶层,家里的钱不多,都是靠平日里省吃俭用省下来。不然的话也不会住在这个新z市。要知道这里可是被称为怪人出现频率第三高的城市,以前我就每天防范着,但想不到你这么快就来了。”

“我?”张田林看了看自己,笑着说道,“没错!我就是怪人,专吃小孩子。”

“天哪,求求你施舍一些怜悯吧。”约翰尼婶婶拉住自己丈夫的衣服,激动地说,“你快赶紧做点什么!”

“我现在不正是在想办法吗?不然你以为我在干什么?”

“我看你一点都不着急,如果你脑袋好使的话就赶紧想!。”

“够了,你别吵了,我已经忍了你很久!每次遇到事情,你总唠叨个没完,该歇一歇了。”

“我唠叨个没完?要不是你没用,我还需要整天唠叨吗?”

约翰尼叔叔扯起自己的衣服,狠狠的甩了一下,将妻子拽着衣角的手甩开,颇有些生气的低声咆哮道:“够了疯婆子,没见这里有外人吗?”

“你还怕难看?我看是‘难看’怕了你才对!”

见两个人有越吵越凶的趋势,肖恩本想上前去劝,瞧见张田林正在对自己做噤声的手势,明白对方的意思是,把这场吵架当成戏来看就行了。

说实在的,肖恩也懒得管他们夫妻俩的事,但又怕自己憋不住笑出声来,这么做的结果肯定是关小黑屋,或者两天没饭吃。

到目前为止,她还无法肯定张田林会不会把自己带走。或者说自己跟着这个陌生男子,又能去哪里呢?

这是一个让人既担心又兴奋的问题。

在去不了任何地方的时候,肖恩总想离开这个‘家’去别的地方,不管是哪都行。至少比待在这里遭受非人般的待遇要强。

可眼下真等到这个机会来临,就又觉得即便眼下的生活非常糟糕,但似乎也有些习惯了……还能去哪呢?不管到了哪里,不都是一样吗?在这个只有英雄和怪人的世界里,普通人的生命根本不值一提,还不如一只小小的蚊子。毕竟新闻报道上只听说人口数量减少,从没听说蚊子数量减少。

这是一种很矛盾的心理,搁在一个从没在社会上独立过的姑娘身上就更加如此,担忧是无法避免的,哪怕有梦境做保也没用。

不过很快,张田林就出手打消了她的疑惑——他提出了要求,“我要一个蛋糕,三层的生日蛋糕。”

“什么?”约翰尼夫妇停止争吵,异口同声的问。

要一个蛋糕这样的要求实在太过简单,他们怕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忍不住再一次确认道,“您确定只要生日蛋糕?”

“没错!就是生日蛋糕,今天是你们侄女的生日,作为朋友我想表示表示……不过你们应该看得出来,我现在这样的状态不方便带钱在身上。”

张田林眼下的烦恼也正是电影《复x者联盟》中,绿巨人的烦恼:变身之后再醒来,发现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可能是地球上的某处,又或者是外太空。而更悲催的是全身上下只有一条裤衩,手机和钱包都没了,还有各种证件……想起有关补办方面的事就会异常头疼。

所以很多人只看到了英雄霸气洒脱的一面,却忽略了他们悲催的另一面。至少在天朝补办证件是相当复杂的,极有可能问你‘你如何证明你是你父亲的儿子’这种基因遗传学问题。

眼睛盯着张田林光溜溜的上半身,盯了很久,约翰尼婶婶最先反应过来,尴尬的笑道:“哦天哪,我忘记你这身打扮的确很难带钱。买蛋糕还是容易的,我这就去!”

“等等,你又不会开车,还是我去吧。”约翰尼叔叔打断自己的妻子,提出了一个非常有建设性的问题。

“也对……不过你知道现在这个时间点,还有哪里在卖蛋糕吗?都这么晚了。”

“你这么说倒也是,大部分蛋糕房应该已经关门了。”

“但我知道有个地方肯定有,大不了上面写不了生日快乐这几个字。”

“哪里?”

“xx联谊会所,我工作的地方,他们每晚都要举行联谊会,准备了很多蛋糕,还有别的吃的,只要有人凑成对,在联谊会结束的时候,工作人员就会兜售蛋糕,表示祝贺。那里有专门的糕点师。”

“这么晚了,联谊会还没结束吗?”

“你难道不看新闻吗?这个社会太动荡了,今天还是一对夫妻,怪人一来,就变成单身,这种事情还会少吗?所以我的工作也是很忙的好吗?”

“好啦好啦,再说下去你又要开始无理取闹了,那你跟我一起去买蛋糕吧,我负责开车。”

“不行!”约翰尼婶婶摇了摇头,眼睛盯着还乐在其中的女儿,坦言道,“把玛丽留在这里我不放心,要不我们一家三口去买吧。”

“这样行吗?”约翰尼叔叔脸朝着张田林,用恳求般的口吻问,“我们养这个侄女,养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抛弃过她,她对我们来说也同样重要,要不就把她留在这里,我们一家三口去拿蛋糕。巨人大哥你怎么看?”

“你当我是傻子吗?”张田林冷笑道,“快点,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们最好马上作出决定。”

见对方态度如此坚决,骗是肯定骗不了了,约翰尼夫妇互相确认过眼神,点了点头,无奈的叹息道,“咳,那我们两个去就行了。但在此过程中,你必须保证我们女儿的安全。”

“拜托,我要的是生日蛋糕,不是你的女儿,更不是你女儿的尸体,但如果你们动作再慢一点的话,我觉得随时可能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玛丽耳朵戴着耳机,正在巨人掌中感受着滑翔的乐趣,没露出半点疲态。也无从听见对方在说什么,如果听清的话……估计以她目前的心智来说,应该也会吓得哇哇大哭。

就这么看来,张田林的手段还是有些高明的。这或许跟他之前的搭档也是一个小孩有关。(江小白)

主意敲定,约翰尼夫妇正打算出门的时候,变故却突然而至!

一时间,屋子外响起了一连串类似假面超人的音乐,还有稀稀落落的鼓掌声。

半夜里拿着大功率播放器在大街上放音乐这档子事是非常扰民且不道德的,这么干的人不仅没被骂街,甚至还能引来掌声。足以证明来人身份的特殊性。

张田林还没习惯这个世界,抱着‘事不关己,想看就看’的路人心态,趴到窗口瞧热闹。

只见有个人手里拿着扩音器,正在朝约翰尼家的屋子大喊:“正义或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b级,86位,墨镜游侠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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