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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战国》


第十一章 孤的元从班底(三)

朱由栋把李成梁给调回来的想法,是极不现实的。公开的让李成梁做朱由栋的老师,也绝无可能。不过对于自己的这个孙子亲近军方的想法,万历还是非常支持的。所以,让李家派出两个年轻人,一个做侍卫长,一个做伴读,这个万历还是能够办到的。

至于让英国公、成国公府上派出子弟做伴读。这个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文臣们也无话可说。

当然,朱由栋想把李成梁调回来,学习军事知识当然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不想让李成梁在辽东关照努尔哈赤才是根本目的。

可惜,到底是只有四岁。朱由栋很多事情没法做,很多话没法说。虽然他对万历讲,说什么李成梁年纪大了,万事求稳,缺乏进取心,爱念旧情,对努尔哈赤这样以前的家奴过于关照等。但是,建州女真这会儿看起来对大明忠顺得很,而且实力极其弱小,一点威胁都没有。

因此,更换李成梁的建议,万历没有采纳。只是把正在家中养病,在对待建州女真的态度上,一直是鹰派立场的李如柏,给调回了辽东。

京师到辽东,辽东再到京师,往返近一月。实际上,在万历见李成梁之前,更早落地的,乃是大内在伺候太孙的宦官人选上的安排。

“师父,关于太孙的伴当、陪读人员的选定,学生还是要请师父拿主意的。”

“呵呵呵,王安啊,你现在已经是慈庆宮的掌事了。所以,大家以后平辈论交吧。至于太孙开蒙的事情,太孙毕竟才四岁,虽说现在进了宫里。但千岁爷毕竟是太孙的父亲,此事,还是该你们慈庆宮出人啊。”

“不敢,学生始终记得,当年若不是冯师爷提携,学生根本就进不了内书堂念书。若无师父推荐,学生也无缘做千岁爷的伴读。所以,这太孙开蒙,还是请师父拿个主意。”

“哎,你这人啊,哪里都好,就是太念旧,太过实诚。这冯保也是现在能说的?好了,不说这些了。太孙殿下虽然才四岁,但是咱家已经能感受到殿下的龙威,所以,这太孙的伴当、陪读,当然得仔细的挑选了。”

“师父说的在理。太孙殿下这四年在慈庆宮,都是学生看着长大的。说到念书,三字经还是学生教的呢。实话实说,过目不忘之能殿下是没有的。但是对书里面内容的理解,学生完全只能做殿下弟子的份。”

“这就是了,所以,得选一些聪明伶俐的好孩子,去伺候太孙殿下。哎,我已经老呐,当年手里的年轻人,现在都差不多跟你一样大了。所以,你的孩儿中,有合适的人选么?”

“师父觉得王体乾如何?”

“嗯,这个孩子嘛,性格太实沉了,伺候一般的皇子皇孙倒是没问题,但是对上太孙这样的天资……”

“那就请师父割爱,让刘时敏来吧?”

“呵呵呵,想也别想。刘时敏是我大内现在难得的懂兵事的人,咱家还要重点培养,以后把他引导着往御马监方向走呢。你自己手里呢?有没有聪明伶俐的?”

“说到孩儿们里面聪明伶俐的,学生倒是有个人选。有个孩子,叫曹化淳,北直隶武清县(天津)人。今年十五岁,入宫有三年了。三年来,这孩子学什么东西都很快。一手楷书已经很有点章法了,琴棋书画也都会一些。本来学生是准备让这孩子在内书堂再多学几年,以后可以进司礼监的。既然师父都这样说了,那学生就把这孩子提前提溜出来吧。”

“嗯……这个孩子咱家也是听说过的,可以。不过这孩子年纪还是小了一点。太孙身边,得有个年纪大一些的,偶尔有个肩挑背扛的事情,也算有个支应嘛。”

“呃……说到这个。”王安很是疑惑的表情道:“师父,太孙殿下直接找学生点名要人。”

“哦?”陈矩的兴趣一下子就起来:“是谁?”

“此人姓李,名进忠。北直隶肃宁(河北沧州)人。今年已经三十六岁了。”

“此人进宫多少年了?品行如何?”

“说来也蹊跷得很啊。殿下提出这个人后,学生去认真的做了一番调查。发现此人早年乃是一个泼皮,沉迷于赌博。在牌桌子上居然把老婆女儿都输了出去。最后走投无路,自刑后入宫……此人现在在直殿监做洒扫事宜……”

“嘶~~如此品行败坏、心狠手辣之人,怎么就被太孙看中了呢?而且这直殿监的人,太孙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这个……”

“罢了,殿下虽然只有四岁,但绝不是一般人,既然太孙亲口提出要求,那就按太孙说的办吧。”

“是,如此,就还差一名陪读了。”

“你手里有没有七八岁的孩儿啊?”

“学生这边主要是负责伺候千岁爷一家,七八岁的孩子怎么行?所以是没有的。”

“嗯,那咱家给你个人吧。这孩子叫王承恩……”

……

“栋儿,这些就是内阁为你选定的侍讲人选,你可以找个时间,让他们过来试讲。这些呢,是大内为你选定的在你身边服侍你的人,有没有不喜欢的?不喜欢的为父让他们换。还有这李世忠,是你的侍卫统领。剩下的李纯忠,是李成梁的第八个孙子,今年六岁。张世泽,是现任英国公张维贤的嫡长孙,今年也是六岁。这两位,加上大内选送的王承恩,是你的伴读。”

“嗯……”低着头很是仔细的审阅了一遍名单后,朱由栋抬起头:“父亲,内阁选派的六位先生都是极好的。试讲、选拔什么的就不必了,让他们一起做孩儿的老师吧。至于大内选定的下人,这个也不必调整了。陪读嘛,也不必更换了。不过孩儿还有一个请求。”

“你说,你说,只要不是太难做,为父怎么也替你办到。”

“多谢父亲。父亲,当今之世,世人已经知道,我大明并非这世上唯一先进之国家。数万里泰西之外,也有文明不输于我大明的诸多强国。两年多前,西洋教士利玛窦入京,其献给皇爷爷的两座自鸣钟,至今我大明的工匠都无法复制。由此可见,大明之外的文明,也有其独到、先进之处。孩儿以后是要辅佐父亲治理这大明的,所以,大明之外的学问,孩儿觉得,还是早些接触、学习的好。”

“我儿说的有理,那么,为父就为你延请那位叫利玛窦的泰西僧侣也来做你的侍讲?”

“非止如此。那利玛窦到底是西洋人,孩儿听说,今年的二甲进士里,有一人叫徐光启的。与西洋僧侣早有来往,所以,父亲不妨将此人也一并纳入侍讲人员当中。”

“这……如此一来,我儿就有八位老师了。你可应付得过来?”

“呵呵呵,父亲放心。你看咱们慈庆宫里的王公公,早年在内书堂里也号称聪慧异常,但是教孩儿不过一年……”

“好了好了,为父知道我儿天资奇高。嗯,八位老师的事情,为父一定给你安排好,但是以后我儿千万切记尊师重教,不要妄自尊大。”

“孩儿晓得了,多谢父亲。”

第十二章 孤的元从班底(四)

“臣等拜见太孙殿下。”

“诸位先生免礼。”

万历三十三年(1605)正月初五,在短暂的春节假期结束后,经过多方势力反复协商、妥协,最后得到认可的八位侍讲,来到慈庆宫拜见朱由栋。

由于已经被正式册封为皇太孙,所以,朱由栋是君。因此,八位侍讲得先对他行君臣之礼,然后,朱由栋再对他们行师生之礼。至于那三位陪读?要不是太孙,你们能捞到这么牛的老师给你讲课?这师生关系以后是不是能确立,看你们的表现咯。

双方见礼已毕,沈鲤对着吕坤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这位在家里休息了七年多的道德大家慨然踏出一步:“太孙殿下,这是臣等商定的授课日程,还请殿下过目。”

八位老师轮流授课,说实在的,多少还是有些压力的。

朱由栋虽然现在才四岁多,但他每天的日程安排还是很多的。

明朝由于朱元璋是个劳模,所以在洪武年间,大明的公务人员从皇帝到最底层的从九品,全年只有三天假期。

老朱死了之后,历代皇帝都受不了如此高强度的工作,所以慢慢的增加各类假期。到了万历一朝,公务人员一年的假期是十八天。

虽然万历皇帝很多年都不上朝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万历不办公。而只要万历办公,朱由栋一般情况下是要去跟着学习如何处理政务的。

一个人站的高度不同,看到的东西自然不一样。作为穿越者,朱由栋的见识肯定胜过整个大明。但在实际政务的处理上,当他从皇极殿到养心殿,处处接受万历的耳提面命后,其处理政务的能力每一天都在提高。

所以,他的时间很紧。能够给这八位老师的,也只有下午。

“臣等商议之后,建议每天下午开两堂课。臣先为太孙讲论语,沈阁老讲孟子,君一(张以诚)教授书画,飞白(熊廷弼)讲大明律,稚绳(孙承宗)教太孙做八股文,长卿(温体仁)教导太孙礼仪,子先(徐光启)和利先生教授天文、算学、历法、农学。每授课四天后,太孙可以休息一日,复习学习所得。如此,每五天一个循环。遇到朝廷休沐日,则自动顺延。”

“吕师安排得周详,学生无异议。”

“如此,臣等就将课程定下了。明日未时两刻起,由臣先来为太孙授课。”

“学生必定准时在慈庆宫恭候。”

八位先生退下后,先前虽然很正式,但多少有些凝重的气氛一下子就舒缓了不少,因为,剩下的人,都是朱由栋真正的手下了。

“奴婢李进忠,拜见小爷。”

按照《酌中志》的作者刘若愚的记述,明代宫廷里,宦官因为是皇帝的家奴,所以在对皇帝的称呼上,除了有朝臣在的场合也称皇上、陛下外。在私底下,一般管死了的皇帝叫庙号,比如宣庙爷爷,世庙爷爷等。管现在的皇帝叫万岁爷、皇爷,若是关系比较亲近,则直接叫爷爷。管太子叫千岁爷,亲切一点的叫小爷。至于太孙……好吧,总不能叫百岁爷吧?所以,现在宫内的宦官们慢慢的约定俗成:以后把太子的别称拆分了。只叫太子千岁爷,管太孙叫小爷。

“嗯,李进忠,吾听说你以前不姓李?”

“小爷圣明,奴婢本姓魏,为了进宫,所以改了名姓。”

“嗯,你现在在吾的身边做事,若是还不敢以真实姓名做人,倒是显得吾这里是家黑店了。从今日起,你恢复原姓吧!待会吾写个条子,叫内官监给你把名字改回来。”

“多谢小爷为奴婢恢复原姓,奴婢厚颜无耻的再求小爷一件事。能不能请小爷为奴婢新赐名字?”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你就叫魏忠贤吧!”

“呜呜呜~~奴婢得小爷赐下姓名,真如重获新生也!奴婢对天发誓,定为小爷誓死尽忠。”

“很好,魏忠贤啊。”

“奴婢在。”

“皇爷爷赐给吾的庄子,吾就交给你去打理了。若是干得好,少不了你的赏赐。若是干得让吾不满意,呵呵,吾现在正式开蒙,若是在汉代的话,那就叫开府、竖旗了。所以,若是你干得不好,吾这里正好少一颗脑袋祭旗!”

“请小爷放心!奴婢一定把万岁爷赐给小爷的庄子打理得一片清白,呃,不是,就是,反正就是打理得很清楚。”

“那个是叫井井有条!吾知道你少年时没有正规就学,不怎么识字。以后有机会,可得好好学习。曹化淳。”

“小爷,奴婢在。”

“以后有空的时候,就教魏忠贤多念书,吾不求他能做得什么好文章,至少,能识字,能读奏章,能算数。”

“是,奴婢遵命。”

“魏忠贤,关于那个庄子呢,吾要的是绝对掌控,吾以后需要在这个庄子里做很多东西,你要绝对服从并坚定不移的执行吾的任何命令!”

“是!奴婢明白了。奴婢一定把那个庄子上的账目尽快弄清楚。”

大明在朱元璋的时候,对宗室待遇做了明确的规定。亲王、郡王、各类国公、将军什么的,一套一套的。而且虽然阶层分得那么多,但是各个阶层的待遇都非常丰厚。

以亲王为例:朱元璋规定,亲王岁支米五万石,钞二万五千贯,锦四十匹,纻丝三百匹,纱罗各一百匹,绢五百匹,冬夏布各一千匹,绵二千两,盐二千引,茶一千斤,马匹草料月支五十匹。缎匹岁给匠料,拨王府自造。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呢?在明代中期太平时节,米价很便宜的时候。大约是七八石米折银一两。亲王岁支米五万石这一项,就是七千多两白银。若是社会稍有动荡,米价上涨的话。这笔钱就不是几千两白银能打住的了。(隆庆开关后,大量白银涌入,银价贬值,所以万历时期的米价在03~05两白银/石的范围内波动)

大明的宝钞是在不断贬值的,两万五千贯宝钞到了万历年间,跟废纸也差不多了。所以,这个可以忽略不算。

至于其他的丝绸布匹啥的,在明代白银购买力很强的时候,大约能值两三千两白银。

总之,一个亲王,朝廷每年发出去的东西,大约在一万两白银上下。

听上去好像不多?

但是,你得知道的是,老朱家的人很能生啊!到了万历年间,各类宗室只算男丁,就已经达到了十三万人以上。如果严格按照朱元璋定下的规矩给所有的宗室足额发放俸禄的话。大明朝每年的财政收入需要再乘以14到15才能达成这个目标。

所以,明代的皇帝对于宗室,那是极为头疼的。皇帝们通过不断的打折、延迟发放、不给宗室家的新生儿取名(皇帝是朱家家主,家主不给新生儿起名,这个新生儿就不能在宗人府登记,自然就没有相应的俸禄)等各种无赖手段减少对宗室的支出。但即便如此,到了万历时期,中央政府每年财政收入的40%以上,都会被庞大的宗室给消耗掉。

所以,虽然皇太孙是储君,可以类比亲王。虽然朱由栋深得万历喜爱。但是万历还是只给了朱由栋一所方圆两千多亩的皇庄,然后一次性给了五千两白银。

不过对于穿越者而言,这么大一笔启动资金,已经是足够了!

第十三章 穿越的老套路(一)

明代的皇庄,基本集中在南、北直隶区域内。两百多年下来,皇庄的数量和土地面积均有所起伏,在武宗朝发展到顶峰,大约三万七千余顷。嘉靖登基初期,为了营造一代明君的表象,把一些皇庄交还给了当地州县。不过这样的交还,象征意义更大于实际意义,所以到了万历这一朝,各个皇庄加在一起,账面上的土地面积是三万余顷。

按照古代一顷等于一百亩这样计算下来,现在皇庄的面积大约是三百万亩。这万历皇帝只划了两千亩给朱由栋,是不是太过吝啬?

其实不是这样的。

皇室家大业大,人口众多。皇宫里那么多的人,真指望亏空的国库拨款过来,那是早就饿死了。所以,皇庄的收入,才是稳定的,能够每到一定时间就能变现的可靠收入。

因此,现在这三万多顷皇庄上,除了皇帝之外,还有皇后、太子、贵妃、一些得宠的妃嫔以及权势较甚的太监等诸多人员的名头——这是大内很多有头有脸人物的私房钱的主要来源地之一。在这种大环境下,万历皇帝能够给朱由栋两千亩大的庄子,真的称得上是厚爱了。

这当然是朱由栋找万历要的。万历开初觉得朱由栋年纪还小,每个月比照郡王的俸禄把钱发给慈庆宮也就是了。结果朱由栋不愿意:你给我一个庄子,一次性给我点启动资金。之后我就不找皇家要钱了。要是我经营得不好,饿死了活该!

“忠贤?”

“小爷请吩咐。”

“皇爷爷给吾的这个皇庄,位于昌平州的红河村,庄内有榆河灌溉,土地最是肥沃不过。但是吾看去年的大内账册,这个皇庄去年才交给大内白银一百余两,丝绢也不过各五匹……哼,看来这庄头、把头什么的,也是猖獗到了极处了。你去,好好的给吾盘点一下那个庄子历年的账册,实地走访一下皇庄里的百姓。必要的时候,吾准你直接抓人!”

“请小爷放心,奴婢一定尽快把此事办妥!”

“嗯,你一个人去可办不了事。世忠。”

“殿下,臣李世忠候命。”

“皇爷爷给吾四十名锦衣卫充作侍卫,这些人以后都是你管了。吾现在上午一般在皇极殿和养心殿,下午在慈庆宫。那是连紫禁城都没有出去过的。所以,身边的侍卫不必太多。你可以安排一些人手,跟着忠贤去红河那边办事。”

“臣领命。”

“嗯……”朱由栋起身,然后拍了拍仍然跪在地上的魏忠贤的肩膀:“忠贤啊,吾年幼,骑不得马,但是这个皇庄呢,距离紫禁城也就四十多里路,就算是坐轿子,辛苦一点,一天一个来回也是可以的。所以,吾给你十天的时间。十天后,元宵节,加上轮休,吾有两天假期。到时候,吾会亲自到皇庄来。若是你办差办得不好,哼哼,后果你知道的吧?”

“奴婢明白!若是差事办得不好,不必小爷说,奴婢自己把头割下来!”

“很好,你去办事吧。”

毫无疑问,像魏忠贤这种对自己的亲人,对自己都下得了狠手的家伙,绝对是能够办事的。但是这样的家伙,也必须要时刻敲打。否则他就会自我膨胀,最终是害了自己,也害了周围所有人。

大明帝国立国两百多年了,很多地方都出了问题。皇室内部的管理,也到处都是漏洞,只能是免力维持。

以皇庄为例,这是直接属于皇室名下的土地。皇帝派出宦官进行管理,招揽附近的农民进行耕种,其产出由大内和农民进行分成。

这种事情,历朝历代都非常普遍。最著名的莫过于汉代的上林苑。

但遗憾的是,汉代的上林苑,是附近的农民们抢着给皇室种地:不交税、不受世家豪强的欺负,皇室收入很多,并不太在乎这点耕地的产出。秋收的时候,左一点右一点都无所谓……谁不喜欢给皇家种地呢?

但是明朝的皇庄,那就是大大的恶政了。

究其原因,吃拿卡要的人太多,管理严重不善等等。使得附近的农民都不愿意给皇庄种地:能分到的实在太少了。

农民得到的少,皇帝拿到的也少,那产出到哪里去了?当然是代表皇室管理皇庄的宦官及其爪牙们拿走了太多。

有人或许会问:那汉代的皇庄怎么就没有这样的问题?是那个时代的人节操高一些吗?

呃……或许是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最根本的是:汉代的皇子们,很小开始就要自己管理、经营上林苑里的部分土地——一个小庄园你都经营不好,将来怎么经营你的封国或者整个汉帝国呢?而明代的皇子们嘛。啧啧啧,我们大明是以道德治国的国家,君子怎么能去做求田问舍的下贱事呢?

有明一朝,各个皇庄的主人都在不停的变幻,皇帝,太子,太后、皇后、贵妃什么的,名下都有庄子。但无一例外,没有一个庄子是庄子的主人亲自去打理的。这才是明代皇庄与汉代上林苑最大的不同。

再说了,从明朝中期开始,皇室子嗣越来越显得艰难,皇子的夭折率极高。就算皇帝想锻炼一下皇子,也没有身体健康、心智完备的皇子接招啊。

所以,万历皇帝划拨了一座两千亩左右的皇庄到皇太孙名下的事情,无论紫禁城内的太子、后妃、宦官,还是皇城外的大臣。大家大多都是“哦”一声完事。在他们看来,皇太孙那么小的年纪,就算天生聪慧,又能懂多少呢?还不是全权拜托给那些庄头管理。无非是这块地不多的收入,从万历名下转到皇太孙名下而已罢了。

不过呢,作为穿越者,最想要的,难道不就是这样的局面吗?

“曹化淳!”

“奴婢在。”

“这是一千两会票,在两京的户部银库都可以兑现。另外,吾还找矩公给你要了新的身份。”

“……东厂千户?这,小爷,奴婢现在可承担不起如此的重任。”

“哼,想得美。你才十几岁,就真的想做东厂的高层了啊?这只是一个身份,让你在外面办事方便一些罢了。”

“哦……那小爷需要奴婢在外面做什么?”

“嗯。”朱由栋转身,从自己座椅身后的书柜里取出了几张图。

哎,虽说当年学局部解剖学的时候,画图画了不少。但到底是这副身躯还太小了,力量什么的完全跟不上。所以,这几幅画,他也是折腾了好久才算完成。

“你来看,这是土豆,也有人叫马铃薯,叫山药蛋子的。据闻在陕西、山西一带已经有人种植,不过这个消息是不是真的,吾也无法确定。但毫无疑问的,福建、广东一带,肯定有人在种植。这个,叫玉米。这个,叫番薯或者红苕,在浙江、福建、广东一带,应该能找到种植的人。你的任务便是,马上出京南下,去寻找这三种物品,把他们的种子和植株尽最大可能的,尽量多的给吾带回来。”

“奴婢记下了。定然为小爷办好此事。”

“嗯,一路之上,各省的稻谷植株或者种子,你沿途采集,全部给吾带回来。另外,还有一个人,你到了江南后尽快安排那边的锦衣卫给送到北京来。吾有大用!”

“是,奴婢遵命。”

“你的时间不会太多,这会儿已经是正月了,除了那位先生是找到之后立即派人送过来之外。吾要你最迟在今年的五月就要把这些东西全部带回来!你年纪还小,又是第一次出京,时间又是如此紧迫。所以吾才找矩公给你弄了这么高的一个身份。这个身份给你,是方便你做事的。若是你借此身份在外面招摇撞骗,耀武扬威。哼,你知道吾会怎么做吧!”

一个四岁的孩子对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说你年纪还小,怎么都有点滑稽,但曹化淳这会儿一点违和感都没有:“请小爷放心,奴婢在外面,一定用心办事。四个月之内,奴婢一定赶回。”

“嗯。”对曹化淳,小小敲打一下就可以了,毕竟这位可不是魏忠贤那样的渣男:“好好去做,你是吾的大伴,若是做得好了,吾又何吝厚赏?”

第十四章 穿越的老套路(二)

对于穿越者而言,要想干一番大事,首先要解决的是身份问题。具体到朱由栋来说,他的这个身份已经很好了。

接下来,就是人、钱、粮。这三种东西,在不同的时代,其优先解决的排序是不一样的。

比如在东汉末年,首先要解决的是粮食问题:只要有了粮食,百姓就会归附,军队自然就迅速的变了出来。而到了三国末期,首先要解决的是人:在局部安定的环境下,有了人,自然就能开垦大量的荒地,就有粮食,就能变出更多的军队。

那么,具体到这个时代的大明呢?

先说人口。根据万历三十年(1602)大明朝廷的官方数据,全国民册上的人口是五千六百三十五万。按照中国的隐户向来极多,以及很多土司控制下的人口没有纳入计算来看。后世的史学专家们大都认为这个时代的大明,大约有12~~15亿上下的人口。而同时代的莫卧儿帝国大约有8800万,西班牙王国把其所有殖民地人口加在一起,大约是3300万。接下来是奥斯曼帝国2800万,日本国2200万。

其次是粮食。还是万历三十年的数据。这一年,国家账面上的田地面积达到了开国以来的最巅峰:1161万顷,折合11亿亩。而这还仅仅是国家账面上的土地。实际开垦的土地,至少不下于15亿亩。当然,这15亿甚至更多的耕地,由于自然环境的不同,其产量差异很大。根据后世的研究,取了一个平均数,亩产170公斤。即便按这个算下来,大明帝国一年的粮食产量也达到了2550亿公斤。人均可以分到粮食1700公斤。

也就是说,只要分配制度合理。这个时代的生产力已经完全可以保证大明所有百姓都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

好吧,分配制度合理,这个嘛,嗯……没啥好说的。

最后一个问题,是钱。

毫无疑问,大明如此众多的人口,如此发达的生产力,每年创造了巨大的财富。但是由于制度的不合理,导致这些财富过于向官僚和富商集中。国家穷困潦倒,百姓一贫如洗。由此造成明末种种的问题。

所以,当朱由栋有了自己的第一块地盘,第一帮元从班底后。首先想到的就是解决钱的问题。

因此,朱由栋点名把魏忠贤提前扒拉了出来,就是需要这头恶狗去为自己干掉一些挡路的恶人。然后,自己才能有一个较好的环境来搞一些东西,以此大量的挣钱。

当然,小冰河的威力越来越大,大明的北方粮食减产是一个持续的,不断加重的客观问题。所以,以国家的力量大力推广已经陆续传入大明的美洲高产作物也算是未雨绸缪了。因此,曹化淳刚刚被安排到他身边做了大伴,主仆之间都没来得及培养感情,就被他急吼吼的派了出去。

……

抛开朱由栋的通盘长考。且说刚刚被赐名的魏忠贤这边。

正月初五的上午,朱由栋给魏忠贤安排了任务后,他就非常急迫的找李世忠要了二十名侍卫,又到内官监要了两名懂账目的宦官,从离开慈庆宫开始算起,不到一个时辰就出发了。

这位历史本位面上赫赫有名的九千岁,早年是个地痞流氓。不光爱赌,也喜欢骑马。所以,京城到红河的几十里路,他一溜烟的功夫就到了。

“小的刘勇,拜见魏大官。”

“免了,咱家前几天还只是个长随。跟了太孙殿下后才升了奉御,当不起你大官的称呼。咱家姓魏,得殿下赐名忠贤,你直接叫咱家名字吧。”

“不敢,中使大人乃是殿下身边的人,小的不过是帮皇爷们看庄园的。哪里敢直呼中使大人的名字。”

“由得你,好了,闲话少说。咱家这次来,是什么目的,你该清楚的吧?”

“小的晓得的。红河庄所有账目已经在此,请中使清点。”

“嗯,两位,接下来就看你们的哪。”

两个查账宦官自去忙活了,魏忠贤拉过刘勇摆起了家常。

“那个刘勇啊,你进宫多少年了?”

“回中使的话,小的今年三十八岁,二十五年前进宫,十年前被派到红河庄来做庄头。”

“嗯,算起来,你比咱家还要大两岁呢。在宫里认的是谁做师父啊?”

“小的的师父叫孟祥。现在是直殿监的少监。”

直殿监的少监,虽然只是一群打扫清洁的宦官中的管理者,而且还是副职。但在前几天的李进忠眼里,孟少监那真是天上一般的人物。不过现在嘛…老魏跟的人不同了,眼界自然就高了。他突然就觉得这个孟祥,真的不算个啥。

不过,虽然心里这样想,但魏忠贤面上却一点轻视的表情都没有:“呵呵,孟大官啊,咱家也是有过数面之缘的。不过他位高权重,可不认识咱家啊。嗯,刘勇啊,你来给咱家说说,这红河庄,有多少地,多少佃户,每年多少产出啊?”

“中使容禀。红河庄呢,账面上的田地是两千三百余亩。实际上只有一千两百亩。”

“怎么回事?怎么会少了一半?!”

“呃,中使可能久在大内,不知道我们在外面办事的情况。这皇庄呢,说是万岁爷的私产,其实皇家的很多亲戚都靠着皇庄来打秋风。就说咱们这个红河庄吧,始于武庙爷爷时期,那时可有五千多亩。世庙爷爷登基后,说是要还两千亩给昌平州。结果那知州就借此机会,一下子割了近三千亩,还说是什么多切一亩,便多救一名百姓。当时庄头把情况报入大内吧,结果那时候世庙爷爷正忙着大礼议,没空来管这事。然后庄子就小了一半。

后来万岁爷登基,把慈圣皇太后的父亲封为武清伯,划了一块皇庄给他们家。可好巧不巧的是,这块地就挨着咱们红河庄。剩下的事情,中使应该能想得到了吧。”

“嘶~~”饶是魏忠贤再怎么干练,也是没得办法了:万历皇帝的外公这一家人,出了名的不学无术,贪图小利。和这样的人做邻居,可真真的是倒了血霉。

可是,小爷交给我的任务?

第十五章 大明第一掮客

“除了被武清侯家占了一大块地之外,这个庄子也好,其他的皇庄也罢,其产出,都不可能全部进入内库。”

魏忠贤对于要不要去和武清侯家硬怼陷入了纠结,而刘勇却不管那么多,反而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中使大人刚才称呼在下的师傅为大官,呵呵,少监呢,在咱们这群人里层级当然算是高的了。可是谁都知道直殿监是干啥的。那差事辛苦,又没有什么油水。做得好是你应该的,看不到什么成绩。若是稍微做得不好,其过错就显得特别明显……所以在下的师父苦啊,他老人家费尽心血把在下弄到这个庄头的位置上,在下就不想着对他老人家孝敬一二?

他这个直殿监的少监都孝敬了,那直殿监的太监要不要孝敬?直殿监都孝敬了,内官监要不要孝敬?世人都知道我大内二十四监里文有司礼监,武有御马监。可是谁又知道我们这群人的调动、升职、发配,都要到内官监那里去过一趟?

中使大人,万岁爷把这个庄子划给太孙。太孙又派了你过来。想来以后就是你来做这个庄子的庄头了吧?在下跟你说个实在话。这些年做这个庄头,要说完全两袖清风,在下自问是做不到的。但是在下敢保证的是,在顾及了宫里方方面面的关系后,每年交给大内的钱粮,绝对是在下尽了最大努力才有这样的结果。如在下这样在这个庄子如此辛苦一年,其实每年落在自己手里的银子,也不过十两而已……

哎,宫里的人都以为咱们这些在外面做庄头的安逸,可以大捞特捞。咱家来之前也是这么想的,当初为了来这里,上上下下打点可是把半辈子的积蓄都搭进去了,可是来了之后才知道……说来不怕你笑话,由于在下入宫前就是个农民,来了这里后不忍心对庄上的佃户催逼太甚。但是上面又有各路神佛需要打点,哎,这些年结余下来的,连当初的本钱都还没捞回来呢……”

刘勇在那里碎碎念,魏忠贤听当然是听到了。作为早年民间的混混,后来宫里的底层宦官。人性的险恶、阴暗,各种人情冷暖。老魏不知道尝过了多少。这刘勇说的话,魏忠贤觉得,大约一多半是可信的,至于不能相信的,当然就是刘勇所谓的每年自己赚了十两银子,这些年本钱都还没有找回来云云。

不过老魏这个人呢,对自己的亲人狠,对自己更狠。在历史本位面,魏朝明明对他有知遇之恩,他为了自己的晋升却去抢魏朝的女朋友。挖了人家墙角不说,还把魏朝给发配到凤阳去守陵——所以,老魏绝不是好人。

但是呢,虽说老魏是个狠人,不过总体而言,他还是比较讲规矩,不喜欢把事情做绝:魏朝到底是没有被他干掉嘛。这倒不是说魏忠贤心里还有什么恻隐之心。而是他聪明:真把魏朝干掉了,整个大明的宦官群体可能嘴上不说,但心里真的会感同身受了。

所以,虽然可以预见刘勇的身家绝不会如他嘴上说的那么可怜。但是这个事情老魏不准备追究了:真要每一厘银子都要算清楚的话。那牵连出来的内廷宦官就实在太多了。太孙虽然也是储君,但到底年纪还小,力量还弱。若是把内廷的诸多宦官惹毛了,说不得太孙也只有把自己给抛出去平息众怒啊。

现在要认真追究的,是武清侯家占地的问题:太孙殿下是何等样人,对几十或几百两银子不会放在眼里,轻轻的把刘勇放过既不会惹得太孙不满,还能在其他宦官那里获得好感。但是这武清侯家占了一半的庄子。这个事情估计是太孙不能忍的了。

魏忠贤非常清楚,他完全可以明哲保身的把这里的实情向太孙上报,让太孙和他外曾祖家打官司去。但他也明白: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他的前途就全完了——什么事情都直接上报领导,让领导去冲锋陷阵。那还要你干嘛?

咬了咬牙,他转过身来:“来十个人,跟咱家去拜访一下咱们的邻居。”

大明第一任武清侯李伟,乃是万历皇帝的外祖父。这个人给现代社会留下的遗产也是有的:他在有钱了之后,让人修筑了北京海淀的清华园。

除此之外,这位爷做的事情,就基本都是留下恶名了。

话说大明朝的财税制度,那是相当的垃圾。不要说和今天比,就是和汉唐、两宋比起来都是个渣渣。在这里面,有一大类税赋,是以实物税的形式进行交割。

那么问题来了,各个地方的官员,按照国家赋税制度,运送实物抵达北京后,就要想办法尽快的交割出去——很多实物都是有保质期限的。

而这个时候,大明各级仓库的官员们就迎来了丰收时期:哎呀,各个布政司来的兄弟啊,你这个东西质量不过关啊。兄弟我这里可是直接负责大内的物资供应啊。也就是说,你送来的什么蜂蜜啊,腊肉啊,木材啊……都可能是皇上要用到的。这种质量,啧啧啧,你还是回去更换一批更好的来吧。

嗯?你掏银子出来干什么?你要贿赂我?不行不行!我为皇家服务,最是忠贞清廉,绝不接受你的贿赂。总之,你的东西质量有问题,我就是不接受!

地方上来的官员顿时傻了眼,而这个时候,往往就有人告诉他们:这个事情啊,您得去找武清侯。

是的,武清侯李伟一家,就是万历时代,整个大明最大的掮客。

这一家子人在发达之后,其主要工作就是敛财。具体方式就是做掮客。

地方上交实物税,品质好不好没关系,只要把钱送到武清侯那里,而且是钱送够了,那这些东西就是优等品。至于自己的皇帝外孙万一喝到的不是纯正的蜂蜜啥的,哎,又喝不死人!

除了坑自己的皇帝外孙,这一家子为了挣钱也坑国家。

由于大明的工部一向以效率低下、粗制滥造而闻名。所以有一年蓟辽总督王崇光就直接找到李伟,给了他20万两白银。请武清侯找人制作20万套棉大衣给北方的士兵冬季御寒用。(明代白银很值钱,一件棉大衣一般5到7钱就足够好了)

然后李伟就吞了15万,只给了五万给棉布商。棉布商为了不亏本,就只有偷工减料,最后这批棉大衣完全不御寒。导致冬季冻死了十几个值守的士兵……

而这件事情被忍无可忍的戚继光捅出来后,李伟的处罚是什么呢?罚俸半年。

没得办法啊,谁让人家是皇帝的外公呢?谁让大明两百多年下来都标榜以孝治天下呢?

现在,第一任武清侯李伟已经挂了很多年了。但是他的儿子李高,万历的舅舅。其贪婪无耻的程度比起其父亲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魏第一次独当一面,就碰上这样棘手的人物,也着实难为他了。

第十六章 狗屎般的财政(一)

“臣熊廷弼,拜见太孙殿下。”

“学生朱由栋,拜见熊先生。”

正月初七的下午,朱由栋在慈庆宫专门设置的学堂里,见到了他的第四位老师,熊廷弼。

昨天的课程,是两个老先生讲《论语》和《孟子》。照理说,吕坤、沈鲤都是万历三大贤之一,乃是这个时代一顶一的大儒,来教一个四五岁的小孩还不是手到擒来。

可惜的是,他们面对的是一个现代人的灵魂。这个灵魂,来自一个经过民国、共和国诸多大家,对儒家经典进行详细的归纳总结并不断推陈出新的时代。所以,虽然在一些细节上,朱由栋对儒家经典并不太熟悉。但是在一些比较有名的名言,诸如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等等名句上。朱由栋阐述出来的观点,直让两位老先生耳目一新。

结果昨天下午的课上下来,两位老先生的感觉就是:托大了。太孙殿下极为聪慧,果然不愧是苍龙托生。看来回去了得认真备课,下次一定要让太孙知道我们的厉害!

到了第二天下午,先是状元郎张以诚来教书画。

穿越前的朱由栋是外科医生,是要学局部解剖学的,所以这素描功底是有的。因此,张以诚简单的试了试朱由栋的根底后,也是大为惊叹——看来今天的备课真的过于简单了。

书画之道,对于一国之君来说乃是旁枝末节。特别是前面有宋徽宗这样的艺术天才做示范。因此,明代的皇室教育,对书画并不看重:写出来的字不难看就行。所以,张以诚的课程时间相对其他七位老师而言是最短的。

到了未时两刻,熊廷弼自带一股强大的气场登场了。

“殿下,按照沈阁老的安排,由臣为殿下讲解大明律。不过这部律法,篇幅宏大,涉及到内容浩如烟海。臣以为,殿下作为国之储君,不需要全部学习,只需要明白其中的部分就可以了。”

“学生听从先生之命,只是熊先生觉得,学生应该从那方面学起呢?”

“臣以为,殿下当先学《户律》。这事关我大明国家的财税,百姓的安居,户口的繁衍等。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最是紧要不过。”

“先生言之有理,学生谨受命。”

“好,殿下,嗯,还有你们几个。”随意的朝着张世泽、李纯忠、王承恩甩甩袖子,熊廷弼就目光炯炯的对着朱由栋提出了问题:“敢问殿下,我大明朝廷每年收入数百万两白银,数千万石粮食。这些东西都是从哪里来的啊?”

“回先生的话,学生以为,这些都是民脂民膏,都是百姓从土地、工坊里辛苦劳作得来的。”

“殿下真是仁德之人,很好!臣也听说了殿下昔日和陈矩的问对,那么殿下当然该知道,这笔钱粮虽然看起来数字不小,但对于我幅员两京十三省的大明来说,还有多有不足的。”

“是的先生,学生明白。”

“那么殿下可否知道,国家是这点收入,而百姓们缴纳的,比这点收入要多多少呢?”

“回先生的话,学生妄自揣测,百姓实际缴纳的,大约是国家收入的三到五倍吧。”

“……嘶~~~殿下,真是生而知之者啊。那么殿下觉得,这多征收的东西,都到哪里去了呢?”

“这个嘛,学生觉得,流失的税收大概分三类。第一,路途的损耗。我大明虽然在万历九年开始全面推行一条鞭法,将大部分的实物税改为白银进行征收。但是实物税实行了这么多年,哪里是完全能够消除得了的。而只要是征收实物,这转运过程中的损耗就是难免的。”

“嗯,太孙能够看到这一点,确实难能可贵。臣以前在地方上做推官,也确实看到了这样的损耗。但实话讲,由于一条鞭法的大力推行,我大明实物税的比例已经很小了,所以,这点损耗不算大。”

“是的,先生。接下来学生说说第二点,加派。由于一条鞭法简化了税种,使得地方上的收入变得清晰,各级官员再想在田赋上上下其手就变得极其困难,所以为了各自官府办事方便,他们就想出了各种名目的加征。这里面,加征额度最大的便是火耗!”

“好!殿下果然是生而知之者!殿下要知道的是,我大明明面上规定的征银火耗大约是百一二,但实际上各级地方官府加在百姓身上的,大约是百十,做得过分的,甚至到了百二十!”

“啊?!”

发出这一声惊叹的,当然不是朱由栋,而是坐在旁边的张世泽。

这位历史本位面上殉国的大明末代英国公,这会儿才只有六岁。虽说生于顶级勋贵之家,从小耳濡目染了许多事情。但咋然听到熊廷弼和朱由栋用如此淡然的语气谈论各级官府如此加征。现在的这位英国公世子还是忍不住发出了惊呼。

很是随意的瞅了一眼张世泽,熊廷弼根本没有解释的兴趣:“请太孙接着说第三条。”

“是,学生以为,导致百姓实际税赋比国家收入大得多的原因之三,便是我大明自立国以来,从来就没有一个单一的,可以全权负责税赋,类似前宋三司使那样的部门。户部收取田赋自然不必说,便是吏部、兵部、礼部、工部甚至刑部,都可以对百姓征收各种税赋。这就导致各个部门难以协作不说,而且相互扯皮。导致我大明的税收机构臃肿而效率低下,并且税种极为繁多。百姓难以分辨清楚,并且难于应付。”

“啪啪啪~~”熊廷弼在大笑声中很是用力的鼓起了掌:“哈哈哈哈~~天佑我大明啊!太孙殿下今年不过四岁,就能够看到如此深刻的层面,臣实在是叹服不已!不过殿下还忘了说第四点。”

“呃……先生要说的,学生大概猜到了。不过孤是太孙啊。”

“啊?也是也是。接下来的第四点臣也不说了。”

第四点是什么呢?当然是大明朝到现在已经烂到不行的吏治和大面积、全方位的官员腐败了!只是这个话,朱由栋身为皇太孙怎么能说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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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是分析大明的财政问题,当然,本书是小说而不是学术专著,不会讲得太深入。对这个问题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黄仁宇先生的《十六世纪明代中国之财政与税收》。

每个作者喜欢写的切入点不同,很多写明穿的同行都喜欢讲政争、智斗。但是我的老书友应该能知道,我喜欢从人、钱、粮三个最基础的东西入手。所以,不得不花点章节写一些纯理论的东西。不喜欢这种方式的书友,直接跳过下章就好。

第十七章 狗屎般的财政(二)

大明朝权力架构的设计者是朱元璋。

老朱这个人呢,当然是大英雄。但一方面是元末多年战乱,商业基本完蛋,国家要恢复只能从农民身上想办法。所以,老朱当年对商税定得很低,导致国家财政极度依赖土地。

另一方面,老朱真的不太懂经济。呃,或者说老朱对经济的想法太过于理想化。

在大明立国的时候,老朱规定:田赋由户部收取。这是国家财政最基础的部分。

为了整备骑兵与元朝残余势力作战,老朱还指定了部分农民做马户——你们这些人负责给国家养马,田赋什么的少交或者不交,到时候每年交马就行了。

这个安排呢,在当时似乎没什么问题。但坏就坏在,这部分马户是由兵部来管!户部是不能插手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方面是国家对战马的需求不是那么大了。另一方面则是马户养不起战马或者逃亡了。而且一条鞭法之后,绝大多数的实物税(包括战马)都折算成银两纳入田亩之中了。那么问题就来了:这部分收入兵部已经吃惯了,你说马户没有就没有哪?地方官府,你们必须再指定一部分人来做马户或者承担马户本来该交给我们兵部的战马!没有人?没有马?这也是可以的。把以前马户负责的那一块折算成等值的赋税,直接交给我们兵部吧!由我们兵部自己来养马。什么?田赋全部归户部?皇上啊!这可不行啊。要是没了战马,我们兵部以后可不承担责任啊!

兵部如此,吏部、礼部也如此:吏部有纳捐,礼部有学田,国外使者的贡品也是礼部收取。更大头的是在工部:工部负责组织百姓出徭役啊!现在社会发展了,你只要有钱,缴纳相关费用后就不必出徭役而有政府雇人代你出了。但是这部分钱归谁收取呢?当然是工部而绝对不是户部!

中央六部,如此说来,好像除了刑部,其他各部都可以自己收钱了?嘿嘿,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刑部一样要收钱,按照大明律,各种贪官污吏或者政治斗争失败被抄家的官员,其脏罚啥的都是刑部来收取。而这笔钱,入的是刑部的仓库而不是户部!

说起来大明朝能够收取赋税的有六个之多的部门了?

想得美!大明是有两个首都的,燕京和南京都各自有六部的。南京六部针对南方各省也是要收钱的!此外诸如锦衣卫、大内十二监四司八局以及太常、太仆啥的衙门,都想法设法的给本部门争取权力,尽可能的给自己的部门获取直接收取赋税的权力。

这很正常,因为这是官僚机构和官员的自然属性。

举个例子来说,假设你是大明官员,在一个部门上班。你这个部门的上官经常能在外面找到钱,然后有事没事就以各种名义给大家发补贴。你喜不喜欢你的上官?上官给你安排工作的时候,你是不是会认真的去做?对上官的指令高度服从?

假如你所在的部门是个清水衙门,你的上官没法搞来这些补贴。你看着隔壁部门的补贴已经超过你的薪俸好几倍了,在老家买了好多水田不说,京城里也购买了大房子,小妾又娶了几房……而你还苦哈哈的在一个臭胡同里租房子住。家里逢年过节想给老婆孩子做身新衣服都得算来算去。你对你的上官又是什么想法?

这样做带来的问题当然很大:对上来说,多部门都可以收取赋税,导致内部管理混乱,真要国家有事的时候,不管钱财再多,国家的力量都发挥不出来。而对下呢,百姓承担了过重的税赋,导致社会消费受到抑制,进而生产受到抑制,然后一方面是让社会始终处于低水平发展。另一方面则容易让老百姓对风险没有什么抵抗力,一不注意就会破产——由此,国家抗风险的能力也极低。

这个时代真正忧国忧民的精英们不是没有看到这里面的问题。也提出了解决办法:比如一条鞭法。

但是人性是这样的:以前没有这笔钱,现在有了,我高兴。以前我有这笔钱,现在不准我收了,那就要跳起来!大明朝运转了两百多年,各个部门早就习惯了自己有自己的小金库,你说不收就不收?

所以,这些年来,自从政治强人张居正死了之后,一条鞭法其实已经开始渐渐的废弛了。大明十几二十个部门,又开始拼命的自己挣钱!

比如说,我们经常听到的太仓库。那其实不是大明的中央银库。而是燕京户部存放银两的仓库。与之对应的,太仆寺有自己的常盈库,工部有自己的节慎库。此外光禄寺、南京户部等,都有自己的银库——燕京户部想从这些银库里拨钱出来,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外廷如此了,内廷自然有样学样。大内二十四衙门,几乎稍有实权的部门都想办法生发,然后建立自己的仓库。比如内承运库、广惠库、东裕库等等……燕京户部对外廷的诸多仓库都指挥不动,对内廷当然是想都不要想。

1592年,当时的宛平县令在自己的日记里吐槽道:本县今年收取的税粮、税银、土特产等,按照国家的要求,要分别送进二十七个仓库!可是这点东西一共折合银子多少呢?不到两千两!这位县令无奈的哀叹:宛平已经是天子脚下的县城了,但是由于需要输送的仓库太多,这路上的损耗也相当惊人。若是那些边远地区的县城,如此荒唐的运输,其损耗又是多少呢?(沈榜,《宛署杂记》)

所以,如此多的部门都在收钱、存钱、建库。给国家带来的危害就不必多说了。那么现在问题来了:除了户部的银库要负责国家官员、军队的俸禄,赈济灾民什么的之外。其他部门的钱都花到哪里了呢?

兵部还是要去弄战马的,但是这战马的质量……哎,马税还是收得太少了。皇上,为了国家的长治久安,要么你增加马税,要么你让户部给我们补贴。

工部还是要去修筑各种诸如防河大堤之类的公共工程的,皇家的林园、先帝的陵寝什么的也该工部负责。但是呢,如果是大内派出宦官来监工,那工部就会百般叫穷,说咱们的节慎库已经干了拿不出钱来——然后工部的官员会百般的挑动监工的宦官:公公,户部掌管国家财政啊,你应该去给皇上说,叫户部出点钱!

总之,收钱的时候这个事情是我负责,出钱的时候大家异口同声:找户部!

至于剩下的钱,部门福利,官员贪污,又或者,给商人们放贷收利息啥的呗。

总之,这个时代的大明朝户部尚书说起来叫“地官”,负责出产万物。实际上是六部尚书里活得最憋屈的那个。

第十八章 狗屎般的财政(三)

所以说,大明这个国家穷,严格来说是燕京户部穷:收入方面被各个部门刮走了太多。而支出却扛了大头,如何不穷?

好,我燕京户部没钱了,你们这些仓库有钱却不肯拿出来,我管不了你们,那我禀报皇上,让皇上下旨行了吧?嘿嘿,皇帝的圣旨下来后,被指定拨款的部门肯定是百般抵赖:皇上,这个事情不是我们负责啊,不该我们出钱啊!皇上,户部那群傻瓜根本就不清楚我们这个库的情况啊,我们哪有这么多钱啊?

然后一阵扯皮官司打下来,黄花菜都凉了。

这样的行为,遇上诸如修建宫殿啊、陵寝啊,给各路宗室发放俸禄什么的还不要紧:早几天晚几天碍不了多少事。但若是黄河决口呢?北方旱灾南方水灾呢?如此的扯皮,那就很容易形成民变!

更糟糕的是,历代王朝一旦进入稳定期,土地兼并是免不了的。而负责主要支出的户部,其主要收入是来自田赋。所以现在是户部收入不断减少,因为战争、小冰河的发威,其支出在不断增加。明面上的国家财政,其实早就难以为继。

在万历朝,皇帝不要脸,派出宦官到各地收税。所以真到了危急的时候,皇帝可以把私房钱先拿出来顶上。等到了历史本位面的崇祯朝,哦,你们懂的。

有明一朝,即便加上南明政权那几十年。大明从来都没有真正的中央银库,户部也从来没有获得真正的如同后世财政部、税务总局那样的权力。户部尚书既不是央行行长也不是财政部部长。用黄仁宇先生的话说,户部尚书更多的是像一个皇帝私人的总会计师……

华夏发展到了大明这个时代,人口、生产力、生产总值甚至人均生产总值……依然傲居当世第一。但是,这狗屎一般的财政制度,却让大明政府穷得不行。要不是万历皇帝的私房钱,国家早就没钱养兵,没钱抚民,彻底崩溃了。

“殿下给臣的惊喜已经让臣有些麻木了。”听完朱由栋的阐述,熊廷弼已经惊叹不起来了:“不过殿下,这个世界上,能看清楚问题的人虽然不多,但也绝对不少。而能够提出办法,解决问题的人,才是难能可贵的。”

“呵呵,先生这句话,着实让学生为难了啊。”

我能怎么办啊?我现在还是太孙:储君的储君啊。再说了,就算我是皇帝,又能够轻易的改变这个局面么?

世界上所有的问题归根结底都是经济问题,是利益问题。要扭转大明朝现在这么一滩稀烂的财政制度。首先必须得有一个意志坚定,身体健康,预期寿命极长而且掌握了绝对权力的皇帝。然后还要有一批置个人荣辱乃至家族安危而不顾的大臣。这些东西都没有,说怎么改都是扯淡!

“学生年幼无知,还请先生教诲。”

看到朱由栋狡黠的一笑,不要脸的说出这句话后。熊廷弼也一下子没话说了:太孙的心智绝对比太子爷成熟得多,但太孙的年龄到底只有四岁多。只要他需要,马上就可以用年龄来给自己做最大的掩护啊!

不过熊廷弼这人呢,是典型的学渣碾压者:你能力不如我,我对你的鄙视绝对挂在脸上毫不遮掩的。但假如你能力比我强,我也一定痛快的承认。

所以到了这会儿,熊廷弼也很光棍的朝着朱由栋大礼参拜:“臣现在深信,太孙确实是上天赐给我大明的希望。臣出仕时间不长,见过的人杰不多,但是臣深信,至少在户律这一块上,太孙不必学什么了。”

“先生谬赞了,吾虽说有一些想法。但这些想法能不能落实,一是要看将来,二是要看是否得人。”

在这里,朱由栋不自称学生而是自称吾,那就是红果果的招揽了:熊廷弼,做我的老师那是内阁安排的。做我的心腹呢?这个你可以自己选!

“臣身为大明之臣,当然要忠心侍奉大明的君上。太孙殿下虽然只是储君,但依然是君上。”

“哈哈哈哈~~~吾深信,熊先生是大明的忠臣,以后也一定是大明的重臣、名臣!”

这堂课上到这里就暂时没有上下去的意义了。熊廷弼也清楚,以后他的课程上,真正的讲课可能不会太多了。更多的是来和太孙一起聊天:在聊天中对未来进行计划和布局,没看见当年高拱就和穆宗皇帝聊了几十年的天,最后成为首辅了么?

就在君臣二人眼神交流,彼此都激情满满的时候。朱由栋眼里的余光却看到他的侍卫长李世忠在书房的门外不停的晃悠,眼神里写满了大大的焦急。

“世忠,怎么了?进来说话吧。”

听到这话李世忠蹭的一下就窜了进来,不过把周围打量了一下后却又没有开口。

“这是吾的熊先生,吾是绝对信任的。至于这三位,他们是吾的伴读,也将是吾一生的倚靠。所以,你有什么事,现在就说吧。”

“是,太孙殿下,是红河庄那边出事了。”

“嗯?!魏忠贤犯了什么事?”

“呃,倒不是魏公公犯事,而是那边庄子的隔壁,是武清侯的庄子,然后……所以魏公公知道这个情况后就带了几个兄弟去拜访武清侯家庄子的庄头。也不知道怎么说的,结果我们的人被对方上百个仆役给打了出来。属下听说,有一个兄弟还被敲断了腿。而魏公公则是被对方给扣住了,说是要上报大内,由大内派人来把魏公公锁拿回去!”

“……”

“殿下?”

“哎,我们受伤的兄弟都接回来了吧?”

“殿下先问下属的安危,臣感激不尽。殿下放心,受伤的兄弟们都在回来的路上,臣已经派人去请大夫来候着了。”

“嗯,他们回来了给吾说一声,吾亲自去看。”

“是!”

“呵呵呵,我们大明这国舅家的家奴还真不是一般的嚣张呢。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道理可讲了。张世泽!”

“敢问殿下有何吩咐?”

“我要去打架,敢不敢跟我一起来?”

第十九章 有的人欠收拾(一)

“你是说,栋儿的手下连李高的面都没见着,就直接被当地的庄头给扣下了?”

“是的,万岁爷。非但如此,当地的庄头还指使庄内的壮丁把太孙的侍卫给打了,有一个还伤的比较重。”

“嘿!朕的这个舅舅,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手里的下人也胆大得没边了!”

“呃,万岁爷,要不要老奴……”

“不用,这个事情啊,你暂时不要插手,朕也暂时不会插手。让我们看看,我那孙儿会怎么应对。”

“呃……万岁爷,太孙才四岁啊,这手里的人很少不说,也是才刚刚派到太孙的身边。而且武清侯的辈分又那么高……老奴觉得,若是大内这边不给点帮助,说不得,太孙也只有闷头吃了哑巴亏。”

“哈哈哈哈~~陈矩啊,要不咱们打个赌,我那孙儿绝对不会就此认栽的。”

正说到这儿,外面的小宦官进来了:“万岁爷,慈庆宫那边的王掌事求见。”

“哈哈,你看,这动作马上就有了。嗯,叫王安进来吧。”

“万岁爷,太孙殿下让奴婢过来给您送封,呃,送封请假条。说是你给他的庄子那边出了点问题,他要亲自去处理一下。另外,太孙殿下还托太子爷去内阁给几位阁老请假,明日和后日的课程都需要暂停。”

“嗯?哈哈哈~~好,朕准了。”

……

“呼~~谢天谢地,这应该是横行骨折。嗯,只要不是粉碎性骨折就好。来,太医,交给你了。”

“臣惶恐,只是不知道太孙也学过医?也是我杏林中人?”

“哈哈哈,算是吧。好了,太医你先忙,吾还有事要办。”

“恭送太孙。”

从伤员的房间里出来,朱由栋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他对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九个侍卫道:“都起来吧,吾不喜欢人下跪。”

“谢太孙。”

看着手下九个人全都是鼻青脸肿的样子,朱由栋皱了皱眉头:“对方动手,你们还手了么?”

“没有,魏公公不准我们还手,也不准我们说话。倒是魏公公在那里先是好言好语,最后骂了几句,之后便给那些恶奴给抓走了。”

“嗨,这个老魏啊!”

魏忠贤的打算是什么呢?说白了也很简单,苦肉计而已。

您占了我的地,我有礼有节的登门拜访和您讲道理。结果您非但不还我地,也不跟我理论,反而动了手抓了人。如此,太孙殿下这一边就占了理。到时候这个事情传出去,在舆论上太孙这边就在上风。然后皇上和大内处理起来就比较容易了。而皇太后这边也不好过分偏袒自己的兄弟。

要达到这个效果,那就只能是老魏骂人,而其他侍卫不能动手。如果本方还被打了一顿,那就更好了。

总体而言,李家的庄头很配合,基本都是按照老魏的剧本走的。照理说,现在朱由栋就应该去找自己的爷爷、父亲甚至曾祖母哭诉什么了吧?

呵呵,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

老魏到底以前出生于底层,前些年自刑入宫后也是居于诸多宦官的底层。所以这眼界什么的还没有提升上来。

他的这套方法,用在普通百姓,甚至官员的普通矛盾之中,是完全可行的。但是在皇室,那就行不通!

其一,李高是万历皇帝的舅舅,单就辈分而言,比朱由栋足足高三辈。在号称以孝治天下的大明朝,别说朱由栋了,就是朱常洛对上李高,也只有绕着走。

其二,掌握舆论的是谁呢?至少现在的大明,是由文臣们掌控舆论的。而文臣们的大多数,对于皇室和皇家亲戚之间的矛盾都是喜闻乐见的:狗咬狗嘛。至于说谁占理?谁tm关心狗与狗之间的撕咬,哪条狗是被迫动手的?

所以,老魏这一招苦肉计想博同情,放在皇家这个层面,是没用的。

“你们都是吾的侍卫,出去办事代表的就是吾的颜面。别人打你们,你们居然不敢还手?!”

“太孙?”“殿下?”“小爷?!”

朱由栋这话一出口,对面站着的几个侍卫全都有些激动:“这是魏公公让我们……”

可是没等他们说下去,朱由栋又刺激了他们一句:“听说对方的庄子里涌出来百十个壮汉。哎,以一敌十确实打不过啊。可是,吾的侍卫,可以战败,但绝不能不战而降!”

“殿下!”

“若是吾亲自带着你们去再打一架,你们敢么?”

被朱由栋连番抢白,憋得要死的九个侍卫这时候齐刷刷的怒吼了起来:“愿为殿下效死!”

“很好!”满意的点点头,朱由栋转过身来对着张世泽道:“我要去打架,找你家借点人手没问题吧?”

“没问题!殿下要多少人?”

“嗯,我不喜欢以少敌多,你回家去,找你父亲要五十人来如何?”

“好,我这就去办。”

“嗯,李世忠。”

“殿下,臣在。”

“你也回你家去,带五十个兄弟来!”

“呃……殿下,人手是肯定不成问题的。但是我家留在京师的家丁,全都是在辽东杀过人的老兵。这些人要是动手,可能分不清轻重。”

“哈哈哈哈~~”四岁的孩童很是张狂但又显得滑稽的仰天大笑后,朱由栋轻轻的拉扯着李世忠走到一个角落然后低声道:“吾就是要去杀人的!你敢不敢跟着?”

“这……”

说实在话,虽说这些年由于李家家大业大,孙儿们这一辈多少都染上了一些腐朽之气。无论是武艺、军略、胆量乃至体魄比起李成梁,乃至李如松、李如柏都大大的不如。但是李世忠作为李家第三代的长孙,是被作为李氏将门的继承人来培养的。他也是在辽东战场上打过几个女真部落,真正的提刀杀过人的。所以,朱由栋叫他去杀个普通人,他不会有什么胆怯。

不过,这是要去怼武清侯家啊!这一家子虽说在整个京师都是恶名昭彰。但他到底是万岁爷的长辈家啊!而且这会儿慈圣皇太后还健在呢!他们辽东李家严格来说不过是朝鲜内迁回来的移民,跟张世泽他们那万世不替的英国公府可不能比!

但是呢,这又是太孙的命令。

李家树大招风,危险重重的现状李世忠是清楚的。万岁爷把自己安排到太孙身边做侍卫长,其实就是想保护李家——不光保万历朝这一世,以后也要保下去。这对于李家来说是极大的恩宠和信任。所以在他和纯忠进入慈庆宫前,李家的长辈们那是千叮咛万嘱咐:保护好太孙,和太孙建立起良好的关系。这是事关李家以后长盛不衰的关键!

“世忠你不必担心什么,这一次的事情,必须要快刀斩乱麻的解决掉。否则吾以后根本没法做事。但是吾也不为己甚,若是你不敢,就当吾今天没有说过这话吧。”

“太孙殿下言重了,臣既然奉命侍奉太孙,当然唯太孙马首是瞻!”

第二十章 有的人欠收拾(二)

正月的北京,其室外温度早就到了零度以下。到了夜间,只是更加寒冷。一般情况下,这个年代的人,在这个季节里,除非必要,晚上是很少外出的。

但是正月初七的这一天晚上,一队约莫一百三四十人的队伍,却以飞快的速度向着西北方向行进。

这当然是大明皇太孙朱由栋的队伍。

这一年才四岁多的朱由栋,当然是骑不得马的。一方面是为了速度,另一方面是在追求速度的情况下坐轿子简直就是自己找罪受。所以这会儿是李世忠骑着马,把朱由栋抱在怀里飞速前进。

非止朱由栋,那张世泽、李纯忠、王承恩,全都是成年侍卫们骑着马抱着前进。

因为皇太孙年纪很小,没有单独开府,日常都是和太子住在一起。所以太孙的这支侍卫队伍一开始只有四十人。不过喜欢人多欺负人少的朱由栋又找辽东李家和英国公府各借了五十人。扣掉一个断腿了,加上四个小孩子和主动跟着来的熊廷弼,整支队伍一共一百四十四人。

“殿下,冷风吹着可还受得住?要不要暂且歇一歇?”

“呵呵,吾在世忠你怀里怎么会冷?不过跑步的弟兄们倒是有些累了。就暂且歇一歇吧。”

“是,臣领命。”

是的,朱由栋的这支部队可不是纯骑兵部队,全队上下一共也就十匹战马,就这,还是李世忠从家里弄出来的。

“英国公府的家将们离咱们还有多远?”

“呃,大约四五里路吧。”

“tmd这才跑出来二十多里路,就拉下了四五里。哎~~英国公府的家将们看来真是废了。”

摇摇头,心里对英国公家一阵吐槽后,朱由栋又欣慰的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三十九个侍卫:不错,居然能够跟上李家家丁的速度。看来在身体素质这一块,这些侍卫可不输正规的大明野战军。

众人围坐下来稍稍喘息了大约一刻钟之后,英国公府的家将们跟上来了。朱由栋看了看周围:“大家都过来一下。”

他先亲自给熊廷弼搬了个马札,然后自己也坐下道:“熊先生,今晚这一仗怎么打?还请教学生一教。”

熊廷弼这会儿的心情怎么说呢,有点兴奋,也有点惶恐。

兴奋自不必说,今晚这场架一打,他跟太孙的关系就“铁瓷”了,这对于他未来的仕途,好处简直不要太多。

他熊蛮子是湖广人,天然的楚党。在当前大明帝国前有浙党当道,后有东林党紧逼的情况下,其未来的仕途似乎并不怎么美好。这次太孙选教师,要不是翰林院那些傻缺认为要坐太久的冷板凳,个个都不太情愿,哪里轮得到他?

事实上,不光是他熊廷弼,便是张以诚(书呆子,不合群),孙承宗(入仕起点年龄太大),其实都是不被看好的人。

结果呢,今天下午短短的一两个时辰接触下来,熊蛮子就知道自己捡到宝了:太孙这样的人只要活到成年,顺利登基。将来绝对是一代明君。

所以,在听说太孙今晚要夜袭李家庄后,他主动的跟了过来。

惶恐呢,那当然也是一定的:太孙是很优秀,但到底只是太孙啊。李家虽说恶名昭彰,却是今上的舅舅啊。而且,慈圣皇太后这会儿还在呢。

不过呢,熊廷弼到底身上还是有一股蛮劲:老子下都下场了,还犹豫个屁!

所以当朱由栋问他今晚具体怎么操作的时候,他稍微想了想,然后问到:“太孙是想做到哪种程度呢?打一架出出气,还是一战而奏功,把李家占据的土地全都收回来?”

“呵呵呵,那当然是要全部把土地收回来了咯。若是可以的话,吾还想收点利息。”

“好,跟着太孙做事就是爽快。那么臣以为,此事应该以全歼李家庄子内所有人为目标。”

“哈哈哈,熊先生之言,深得吾心。李世忠,你这边没问题吧?”

李世忠这边倒是没有问题的,本来朱由栋就跟他说了今晚是来杀人的。但是熊廷弼一说要全歼,倒是把张世泽给吓到了:“殿下,这,这是要杀人么?”

“当然要杀人了,不然你以为吾兴师动众的带这么多人来干嘛?真要打架,需要找你家借人么?吾麾下的四十个侍卫绰绰有余了!”

“可是……”

“诶,世泽啊,你回去找你家要人的时候,英国公怎么说?”

“呃……祖父和父亲仔细听吾说了前因后果后,很是爽快的调了人手给我。还问我五十人够不够。”

“哈哈哈,就是嘛。行了,诸位,吾给你们讲清楚,今晚,李家庄子里的那些恶奴,一个不留!也不得有一人走脱!都走到这里了,想中途退出那是不可能了。吾年幼,上不得战阵,所以今晚在后方督阵,若是谁临到阵前敢退缩,哼哼,真以为吾只有四岁就不敢亲手杀人了么?”

众人互相看了看之后,齐齐低头:我等定为太孙效命!

思想统一了,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李世忠乃是在辽东真正厮杀过的,打这种京师腹地,近乎于没有防备的庄子,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李高在红河这边的庄子,其庄头居住的大宅方圆不过两三百米:也是,武清侯家现在家大业大,如此的庄子,主人几乎不可能来这里居住。所以这大宅也相当的简陋,拢共三进房子加一圈围墙罢了。

五十名辽东李家家丁打前哨,不要火把,只借着月光和雪地的反光,阴嗖嗖的摸到了红河李家庄的附近,然后家丁们熟练的上墙,搞定了几个角落里的大黄狗,之后便是如同滚瓜切菜一般的顺利了。

黑暗之中,李家家丁非常娴熟的摸到各个屋子里,然后就着屋子里的呼噜声安静的挥刀,然后在间或一两声闷哼声中,整个庄子彻底的寂静了下来。

“启禀太孙,这个庄子的大宅都仔细搜过了,一共砍了二十五人。魏公公也救出来了。”

不是说动手的有一百多个么?怎么才这么点人?啊,也对,其他的估计都是庄子里的佃户,分散在庄子各处吧?嗯,这些家伙以后也是我自己的佃户,少杀一点人也好。

“呜呜,殿下,奴婢无能,害得殿下深夜前来救援。奴婢,感激涕零啊!”

“行了老魏,赶紧的找件衣服穿上,这个天可冷得很。对了,你去认一下,这些首级里有没有那个庄头的。”

“是……殿下,就是这个叫李越的狗贼!”

“好,主事的人干掉了就好了。啧,世忠啊。”

“请太孙示下。”

“哈哈,吾忘了让你的手下留活口了。罢了,让你的兄弟们都出来,然后让吾的侍卫和张家的家将们进去,看能找到多少浮财。”

“这……”

“你放心,吾不会亏待你的家丁的。老魏、张世泽,吩咐下去。待会大家进去找浮财,不管找到多少,出来之后一律交公,然后由熊先生来负责分配。若是谁敢藏私,哼哼,斩首!”

第二十一章 有的人欠收拾(三)

“栋儿呢?把他给我叫出来!”

“太子爷恕罪,太孙殿下现在还没起来。”

“这都快午时了,还没起来么?吾都陪着父皇处理了半天政务了!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魏忠贤。”

“啊!你就叫魏忠贤啊!就是你办的好差事!魏朝!”

“奴婢在。”

“把这恶奴给孤拖出去!着实的打!”

“呃……奴婢遵命。”

这时候因为朱由校还没有出生,客氏这样的少妇还没能进入东宫做乳娘,所以自然也就没有两魏争女朋友的事情。事实上,这会儿两魏的交情还算不错。

不过再怎么不错,太子爷这会儿正在火头上,而且说了“着实打”三个字。那就真的是不能糊弄的了,所以过了一会,朱由栋所居住的院子门口,就响起了魏忠贤撕心裂肺的惨叫。

“住手!”一阵稚嫩的童声伴随着极大的怒火响起,这样的声音对于魏忠贤来说不亚于。

“朱由栋!哎呀,我的栋儿,天气这么冷,怎么衣服都没穿就出来了?”

“孩儿见过父亲,父亲,身体寒冷没什么大不了的。若是寒了老实办事之人的心,那才是得不偿失的。”

站在台阶上,任由旁边的宫女为自己穿衣,梳头的朱由栋,看着站在台阶下又是生气又是着急的朱常洛,心情非常的复杂。

对于身体里住着的这个现代人的灵魂来说,要让心理年龄比朱常洛还大的朱由栋把这位太子发自内心的当做父亲,那是不太可能的。而且几年接触下来,朱由栋只觉得自己这位生理上的父亲实在是软弱、小心得不像话。

但是呢,这位父亲对自己是真的很好。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嘛,几年接触下来,要说对此人一点感情都没有,那也未免太狼心狗肺了。所以,虽说对朱常洛处理事情的方法有很多的看不惯,但朱由栋一般都不会多说什么。

只是,越过自己打他的人,这个就是不能忍的了。

“跟为父过来。”看着宫女们把朱由栋收拾妥当后,朱常洛努力的拿出一副很威严的样子,带着朱由栋走向了一间偏房。至于对老魏的杖责,到底还是停了。

“你老实跟为父交待,红河庄武清侯家的那栋宅子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是!”

“你!你要反天了吗?!武清侯也是咱们惹得起的?!”

“……”

“说话啊!怎么不说话了?!”

“父亲,您是大明的储君,武清侯不过是个侯爵,什么惹得起惹不起?”

“嘿!话不是这么说的,为父当然不怕武清侯。但是,但是,慈圣皇太后她老人家……栋儿,你也知道的,为父这个太子之位,是因为你的降生才获封的。可是在你降生之前,若不是皇太后她老人家的支持,为父可能等不到你降生,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常洵就任太子了!”

“哼,便是三叔做了太子,有了孩儿,一样把太子的位置给父亲您抢回来!”

“禁声!你真是越来越跋扈了!这样的话也是能说的?为父问你,你到底对那栋宅子做了什么?”

“也没做什么。宅子里的人全部杀了,然后放了一把火把宅子给烧了。哦,对了,宅子里还找到了大约二百余两银子,孩儿自己又贴了五百余两,给昨晚来回近八十里的兄弟们每人五两辛苦钱。”

“你!啪!”有生以来,第一个巴掌,结结实实的落在了朱由栋的脸上。四岁孩童娇嫩的小脸上,顿时起了几个手指印。

“栋儿,为父……”

冷冷的推开朱常洛再次伸过来想抚摸自己脸的手,朱由栋的喉咙里发出了金属般冰冷的声音:“这是第一次。”

看了一眼有些呆滞的朱常洛,朱由栋清了清嗓子:“大明律,刑律,有强人入户抢劫户主财货者,户主杀之无罪!那武清侯家侵占皇家庄园,还在庄园之上自行修建房屋并且收取田税。与强人入户抢劫有什么区别?所以,孩儿杀人、烧房,都只是按照太祖的教诲做事罢了。父亲认为孩儿做的不对,难道是认为太祖说的话也是错的么?”

“这,太祖制定的《大明律》当然是无错的。但是,但是对方是武清侯家啊!”

“哼!武清侯又如何?难道他们家就可以凌驾于太祖之上不成?这大明乃是我们朱家的,什么时候轮到姓李的做主了?”

说完这句话,朱由栋不等朱常洛开口,继续说道:“两任武清侯,做的那些龌龊事,父亲便是不全知道,至少也是知道一部分的。这一家子仗着慈圣皇太后的庇护,大肆收受贿赂。各种贡品,只要给了他们家好处,就公然的以次充好,让我皇家用度的物资都是次品不说,还威逼兵部、工部等国家要害部门。兵部的兵器制造、士兵衣物配置,工部修筑河堤、宫殿,他全都要参合。把这些事情拿过来了之后,直接吃掉七成甚至更多的银子,然后让下面的商人用国家拨款的三分之一甚至更少来制作交差。父亲,可以想见,这些商人交出来的东西其品质又是如何?说起来这现任武清侯乃是我大明的国舅,理当与国同休。可是这一家子做的是什么事?是觉得我大明国祚太长了,想要尽快的与国同休么?哼!他们家想尽快断子绝孙容易得很!但我朱家可不能断子绝孙啊!”

“哎,栋儿啊,你说的,为父都知道。但是,慈圣皇太后……”

“父亲,孩儿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父亲,一昧忍让,处处讨好。对于稳定储位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请父亲明白,这大明,是我太祖高皇帝以布衣之身起事,历经千辛万苦,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后建立的。决定储君位置的,只能是我朱家的皇帝而不是什么太后、大臣。皇爷爷百年之后,父亲是要做皇帝的。若是父亲这个时候不能表现出一些雷霆手段,反而是一昧的忍让。如何能让皇爷爷将来放心的把大明江山交给您?孩儿做的这件事,从大明律上来说,合法!从我朱家的长治久安来说,合理!在既合理又合法的前提下,若是还让一家姻亲如此欺负不敢还手,那我朱家还做这个皇帝干啥?”

朱由栋的话,朱常洛听懂了,毕竟,他只是因为环境的原因显得有些懦弱和小心,并不是真的智商有问题。

朱由栋的话其实就一个意思:这个事情我们占理啊,有啥好担心的。父亲大人你一天到晚那个唯唯诺诺的样儿,哪里像个君王?!你越是这样软弱下去,皇帝对你才越没有信心,你的储君位置才越会不稳!

第二十二章 太孙将是雄主

哎哟,我的乖孙儿,快过来给爷爷瞧瞧。啧啧啧,半边脸都肿了啊。这小兔崽子可真狠心啊。”

呃……父皇啊,有您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嘛?我是小兔崽子,那您是什么呢?

看着在万历怀里各种娇憨卖萌装可怜的朱由栋,站在下面的朱常洛只觉得一阵恍惚:这是刚才说话杀气腾腾的儿子?

“常洛,给朕过来!”

“父皇?”

“再近一点,再近点,啪~~!”

“父皇?!”

“你打老子的乖孙,老子就打你!”

就在乾清宫这边爷孙三人上演活话剧的同时,乾清宫以西的慈宁宫里,一对兄妹也是怒目而视。

“太后,你可得为咱们家做主啊,你看看,不过是打了他的手下,扣了他一个人。这小兔崽子做了什么?杀人,烧房,这还有没有王法了?臣被打了脸倒是没有什么,可是这分明是没有把太后您放在眼里啊!”

大明慈圣皇太后李彩凤,这一年五十八岁。总体而言,在历史本位面上,这位皇太后有心机,有手腕,但更有的是分寸。

在万历未成年之前,她对万历管教极为严格。内廷用冯保,外廷用张居正,手握大权,乃是当时的大明帝国最具实权的人物。但是当万历亲政之后,她也能非常痛快的交出所有权力,自己彻底回归慈宁宫。

对自家亲戚的一些小毛病,一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对亲戚逼迫过甚。不过闹得太不像话了,她也能出面制止甚至惩戒。总之,在历史上的评价,除了说她对佛教过于虔诚,在修建寺庙方面过度热衷,以至于消耗了大量钱财之外。其他的都还算正面。

此时的她,坐在主位上,听着自己的兄长又哭又闹了半天,却仍然板着脸,一句话都没有说。

“太后?太后啊~~可怜我们家死了那么多人啊。太后啊,哎哟,我的妹妹啊~~”

“哎,你们都退下吧。”

在让伺候的宦官宫女们都离开后,李太后走下座来,对着李高轻声说道:“这个事情,就这么算了。你不要闹,对你有好处。”

“什么?!”原本坐在椅子上的李高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岂有此理!凭什么?妹妹,那个小兔崽子什么辈分?我是什么辈分?难道不该你把那臭小子叫过来,然后给我赔礼道歉并且赔偿损失么?”

“住口!武清侯,你越来越不像话了。太孙也是你这么叫的?你再这么猖狂下去,本宫就让皇帝废了你的爵位!”

到底一身荣辱全都系于太后一身,被自己的妹妹这么呵斥后,李高暂时不说话了。

“本宫开始侍奉先帝的时候,还是嘉靖年间。”

悠悠的叹了一口气,李彩凤说道:“那时候的大明朝廷上,来往的人都厉害得紧啊。内阁有严嵩、徐阶、高拱,地方上有胡宗宪、赵贞吉、海瑞、谭纶、戚继光、俞大猷……世宗皇帝能把这些人操于鼓掌之中,真是不世出的帝皇。

可是!昨晚的事情,太孙表现出来的资质,便是世宗皇帝也多有不及。在我看来,那是开国的太祖,靖难的成祖身上才有的东西。”

“什么?妹子,你这话是不是,是不是称赞得过头了?”

“哎,哥哥,你也是侯爷了。没事的时候多看看书,别一天到晚就算计哪里有好处,哪里可以收钱。”

说到这里李太后干脆自己搬了个椅子做到了李高的身旁:“你看啊,太孙收到消息应该是在下午,结果当天晚上就出现在了红河村。而且杀人、烧房,做的干净利落。这叫什么?英毅刚决,杀伐果断。

你或许会说,这分明就是小孩子撒气,做事不顾后果。可是根据妹妹在慈庆宮的眼线交上来的消息,这件事情太孙全程参与。你要知道,太孙才四岁啊!小孩子撒气的话,用得着顶着寒风一夜折返近百里么?这就是身先士卒,亲临战阵。

妹妹还听说,这孩子在事后,给晚上参与的人每个都封了五两银子的红包。虽然钱少了一点,但只要想到太孙自己也没什么钱。那就是优待士卒,有吴起之风了。”

李太后虽然跟了隆庆皇帝后看了不少书,学问见长。但到底是在高位久了,对钱的敏感度变得越来越差了。事实上,至少在万历年间,五两白银的购买力是相当可观的。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明代后期有这么一段描述:西门庆和花子虚等人结拜兄弟,西门庆买了一口猪、一只羊,几瓶黄酒,香烛钱纸鸡鸭等祭祀用品,以及其他的一些配菜。让人摆了香案祭祀,又让人用这些食材做了一桌宴席……食材加人工加摊位费等等一共花费多少呢?四两白银!

所以朱由栋其实是很豪爽的。

“而且哥哥啊,你要看到,就这么一件事情,勋贵、将门甚至皇帝,都在极短的时间里站到了太孙一边。由此可见,整个大明上下对武清侯一家,那是早就不耐烦了。你说我们李家要是再不收敛一些,将来可怎么得了?”

“啊?妹子,这话怎么说?”

“哼,英国公府和宁远伯府出人的事情你知道了吧?可是你要知道的是,若是没有皇帝和大内的支持,这深更半夜的,太孙一行出城也就罢了,天还没亮能够顺利入城?皇帝的态度如何,还用问吗?”

“这……”

“哎,哥哥啊。妹妹知道,以前咱们一家都是小门小户,过的日子很苦。所以父亲后来获封爵位后,靠着妹妹的关系做了一些不地道的事情,有的,做得过分了,妹妹要出来说几句。有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是因为妹妹不知道国法么?不是,只是觉得家人以前太苦了,现在想多挣点钱享受一下也是应该。但是呢,做这些事情,还是要分轻重缓急,要分人的。你们去占那些商人、那些贪官污吏的便宜,做妹妹的从来不管。可是欺负平民百姓,妹妹知道了,哪次不是呵斥你们?咱们家以前自己都是平民,都是被达官贵人欺负的,你们发达了怎么就下得去手?

还有,这大明有些人是不能惹的。你们把各地的贡品以次充好糊弄皇帝也就算了。皇帝虽然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到底是孝顺孩子,不会跟你们计较什么。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心里没有想法。你们欺负兵部、工部,惹到的可是整个大明的将门和勋贵!现在你们居然敢惹太孙?!四年多前北京城上空的异像你又不是没看到!而且昨晚一事,已经很清楚的摆明了,太孙将来定是雄主。这样的人也是你能惹的?”

看着终于沉默不语的李高,李太后再次长叹了一口气:“哥哥啊,你今年都六十了吧?妹妹今年也五十八哪。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要去见先帝了。若是我们都走了,我们李家的子孙们该怎么办?我大明的惯例,太后的娘家都是要封侯的。大明两百多年下来,因为家里出了太后而封侯的,怎么也十多家吧?但是他们现在都在哪里?”

第二十三章 忠臣和官混子

“臣孙承宗,拜见太孙殿下。”

“呵呵呵,孙先生,久仰大名,今日一见,真有闻名不如见面之感。”

“臣惶恐,臣不过是去年的进士,贱名如何传进了太孙的耳内?”

因为我是穿越者啊,对您这位在历史本位面,全家满门壮烈牺牲的名臣,当然是非常熟悉和了解了。

客观的来说,孙承宗这一年将要满四十二岁了。作为新科进士,这样的年龄稍稍的大了一点:宦海沉浮,即便榜眼的起步很高,但一般来说,没有二三十年,是难以入阁的。而在当时皇帝的寿命都很少超过五十岁的明代,这样的新科进士,绝对不是潜力股。

在历史本位面上,孙承宗的官位能够迅速上升,还是因为女真崛起,辽东战事的糜烂。其主政辽东的四年期间,虽然没有大的战事,但努尔哈赤就是无法再度有效攻取大明的土地,相反,其势力却在不断的萎缩。这便是善战者无赫赫之功的表现。

当然,如果在太平盛世,他这样的年龄才中进士,估计顶天也就是一部尚书吧。

不过,无论如何,这样的忠臣、能臣、纯臣。朱由栋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并且迫切的想要收为己用。

“学生朱由栋,拜见孙先生。”你的问题我是没法回答的,咱们还是先行拜师礼吧。

“呃……呵呵,太孙请起,三位也起来吧。”

师生见礼完毕后,孙承宗道:“太孙,还有三位。八股文对于我等普通人来说,乃是科举的必须技能。但是对于诸位这一辈子都不用参加科举的人来说,八股文的紧要性就没有这么强了。可是,为什么却要诸位学习八股文呢?”

孙承宗提出这个问题后,朱由栋微微转身,看向了自己的三个伴读:虽然你们年纪很小,但是我也想看看你们怎么回答啊。

“先生,学生以为,太孙学了八股文,以后才好在殿试的时候做好考官。”

说出如此粗鄙答案的,当然只能是武学传家的李纯忠了。

对这样的答案,孙承宗只是微微一笑,然后看向了张世泽。

“先生,学生以为,我等以后都是要和朝臣打交道的。而朝臣们无一不是做八股文出身,若是我等不懂八股文,那以后就没法为太孙效力了。”

“嗯,世子说到了一点。”轻轻的点了点头,孙承宗又转头看向了王承恩。

“先生,学生以为,八股文这种文体,实乃一切文章的基础。只要学好了这个,以后无论诗词歌赋,都可信手拈来。因此,八股文不可不学。”

“哈哈哈哈~~说的好,嗯,那么太孙殿下觉得呢?”

“呵呵呵,学生以为,八股文主要用在科举上。而科举是国家选拔人才的重要途径。国家选拔人才,必须要有一定的标准,而八股文,就是这个标准。为君者,只有自己掌握了这个标准,才能为国家选拔最好的人才!”

后世关于批判八股文的论点一大堆,穿越前朱由栋也对其深恶痛绝。但是穿越过来后,站的角度不一样了,看到的问题自然也不一样。

说白了,八股文只不过是一种格式。整个大明的公务员考试,参考人员全部都要按照这种格式作答而已。

格式嘛,哪里没有?现代社会的公务员考试,申论是不是有一定的格式?各级公文的格式那更是定得很清楚:通知、函、要求、实施方案那是各不相同但又各自有一定之规的。便是自然科学类的各种论文,其实格式什么的也都是有严格规定的。

既然这些格式在现代社会都大行其道而且发挥了一定的作用。那么按照存在即合理的理论,八股文作为一种格式,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国家选拔人才必须要有标准和格式,没有八股文,也必须有其他的东西来替代。

他的负面作用不在于其本身,而在于中国古代封建社会,要想出人头地只有做官。而八股文又成了人们做官的唯一途径。于是整个社会精英阶层的所有精力全都放在了八股文上面。由此导致社会其他方面缺乏人才和活力。

“太孙殿下果然聪慧!臣拜服!”

“先生谬赞了。”

孙承宗的这堂课上得时间不长:八股文这种东西,对于朱由栋这些几岁的孩子还是太早了——四书五经都没背下来,如何破题阐述经义呢?这个只能是慢慢启蒙了。

接下来登场的,是负责礼仪教导的温体仁。

说真的,在给朱由栋配备师资和伴读方面,大内和勋贵那是无比重视,精英尽出。

别的不说,就说那个预定做朱由栋大伴的曹化淳吧,人家可是内书堂成绩最好的,再打磨文章几年,拿到外面去科举,一甲不敢保证,二甲应该是手到擒来的。这样的人物,陈矩直接就放了出来。而王承恩也是少年宦官里的佼佼者,其他非伴读的,专门负责伺候朱由栋的宦官,大内也都是捡好的送。可以说,除了魏忠贤这样朱由栋亲自点将的之外,其他的宦官,都是大内顶层看好的人。

至于勋贵这边更不用说了,人都帮太孙杀了,还有什么说的呢?

但是在文臣这边,就明显看出不是很用心了。

吕坤、沈鲤是两个糟老头子,注定是陪伴不了太孙多久的,然后剩下的就是书呆子张以诚,臭嘴熊廷弼,起步太晚孙承宗,不务正业徐光启,以及这个,“清廉孤臣”温体仁。

礼仪对于古代君王来说是非常重要的,礼是制度,仪是这些制度的具体表现形式。在古代社会,尤其是明朝中后期的士大夫,他们认为最贤明的君主就该是一个礼仪机器: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场合,皇帝出席,践行适当的礼仪。然后把国家的具体事务交给他们打理——这就是最理想的君王。

具体到朱由栋来说,他现在是太孙,储君的储君,很多礼仪比如祭天、祭社稷还轮不到他。但是给长辈们问安就是一大串不同的礼仪:见皇太后是一套,见皇帝是一套,见太子、见先帝的其他妃嫔、见现任皇帝的妃嫔、见其他亲戚,都各有各的礼仪。以后或许还有外事活动、接见宗教人士、接见少数民族酋长……都有相应的服装、身体姿态等等的诸多要求。

所以,礼仪课是重中之重,是门大学问。必须由专业的官员来教导。

“臣温体仁拜见太孙殿下。”

“呵呵呵,温先生免礼。”看着这位历史上有名的官混子,朱由栋真的很开心。

第二十四章 泰西今夕何年(一)

在历史本位面,崇祯一朝十七年,内阁的大学士频繁更换,累计达五十人次。而温体仁却在内阁里待了八年——能把如此多疑、急躁、操切、易变的皇帝伺候这么久,不得不说这厮了不得。

之所以能这样,老温的绝招就两项。

其一,装孤臣——皇上,我是孤臣,没有党羽的,只忠于您一人。之所以这么多人说臣要不得,关键的原因是他们结党了。

其二,身段柔软。节操是个什么东西?只要皇上喜欢什么,我就装成什么样儿。

看看,只忠于领导,领导希望看到什么样,他就装成什么样。这样的下属,哪个领导不喜欢?

不过老温也就如此了。他在内阁待了八年,大明朝的国势仍然以秤砣落地的速度义无反顾的直线下坠。老温斗倒了无数政敌,还把已经趴下的敌人拉出来鞭打……但是对于如何治国理政,呵呵……

但是,朱由栋就喜欢这个家伙。

在朱由栋的计划里,未来他执掌大明的时候,老温肯定是不能做具体实务的。但是呢,让他做一条好狗,去斗这个斗那个,啧啧,大明朝自严嵩之后,有多久没有这样讨皇帝喜欢的大臣了?

所以,虽然知道这家伙不怎么样。但朱由栋还是客客气气的和他一起演练了一阵的礼仪套路,之后亲自送到宫外。

第二天的下午,是朱由栋八位老师中的最后两位,利玛窦和徐光启联袂登场。

“哈哈哈哈~~玛提欧利奇先生,很高兴见到您。”

“哦?上帝。尊贵的皇太孙殿下,您是如何知道我的本名?”

“哈哈哈哈,我不光知道您的本名,还知道您来自教皇国的属地,是吗?”

这时候是1605年,意大利还只是一个地理名词,所以,你要说利玛窦是意大利人估计他自己都不承认。事实上,利玛窦的家乡在现代属于意大利的马尔凯大区,而在这个时代,则是教皇国的直属领地。

“哦~~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生而知之者吗?看来我的同事最近传递过来的消息都是真的。”

“嗯?利奇先生,您的同事都给您传来了什么消息呢?”

“皇太孙殿下,您降生的时候我不得不在天津停留(被宦官索贿不成而被迫滞留),因此没能看到传说中,您降生时苍龙白鹤齐聚天空的异像。最近一两年,我所属的耶稣会陆续从澳门给我发来信件,介绍了西方各地在四年多前出现的异像。哦~~上帝!似乎这些异像出现的时间,好像都是同一天,而且都是在这些异像出现不久之后,当地的各个王室就有了新的男孩!”

“哈哈哈哈~~都有异像么?来,利奇先生,您给孤说说,这些异像具体都是些什么呢?”

“是的,殿下,首先从我们欧洲的西班牙哈布斯堡王室说起……”

……

在听完了利玛窦的描述后,朱由栋情不自禁的砸了砸嘴:啧!不是说我大中华的想象力超级丰富,玩各种异像玩得最溜吗!怎么感觉和人家圣天使护卫啊,主神现身啥的比起来,小爷的出场前奏感觉有点low呢?算了,这个不是重点。重要的是,基督这边可以选两个人,而这两个人居然都降生在了西班牙哈布斯堡王室!

“嗯,利奇先生,您刚才是说,伴随着这些异像而得到新生儿的王室,不管是奥斯曼也好,我大明也罢,都是一个新生儿。而只有哈布斯堡王室得到的是双生子是吗?”

“呃……是的。”说到这里利玛窦还是情不自禁自豪了起来:“这是主赐予我等信徒的荣光,感谢主!”

哼,好狡猾的某主神!

不过也对,什么不要把鸡蛋放到一个篮子里这话本来就不完全正确。因为除了这句话,还有另外一句话:把鸡蛋放到一个篮子里,然后看好那只篮子。

如果耶某人把基督的两个代表分别放到两个不同的王室,那问题才叫大:在基督的势力扩张之前,先得来一场惨烈的内战。

不过,这哈布斯堡的两个双生子,有一个肯定明白整个游戏的全部规则,另一个嘛,呵呵……

想通了此节的朱由栋也不再纠结,他很快调整好了情绪,换了一个萌新的笑脸:“敢问利奇先生,泰西这个时候的总体情况如何啊?那些所谓的新教徒们,是不是越来越过分了啊?”

“哦!这些该死的异端!他们统统该上火刑架被活活烧死!”

一开初在旁边一直没吭声的徐光启这时候不由自主的睁大了眼睛:这是一直以来,以谦逊和善的面目对待世人的利玛窦吗?怎么感觉如此的狰狞?残忍?

虽然徐光启极为惊诧,朱由栋倒是没什么很大的反应:西欧的文艺复兴已经铺垫了两三百年,宗教改革也进行得如火如荼。新兴的资产阶级和市民阶层在政治上的诉求越来越多,新教徒对天主教会的各种教义越来越不满。而天主教会和传统王室又不愿意轻易的放弃权力。这样激烈的矛盾,最终必然要以一场惨烈的战争来定个输赢。在历史的本位面上,这就是造成神圣罗马帝国男丁减半的三十年战争。

这是一场始于神圣罗马帝国的内战,最终演变成了整个欧洲几乎全部参与的大规模战争。

战争的双方,一边是哈布斯堡王朝、神罗帝国内天主教诸侯、教皇国、波兰,一边是欧洲的其他几乎所有国家。

简而言之,这差不多就是一场哈布斯堡王朝对抗全欧洲的战争。

在历史本位面上,1588年西班牙无敌舰队远征英国,遭遇恶劣天气和英国的顽强抵抗而损失惨重。但是,对于当时国力鼎盛的西班牙来说,这一次无敌舰队的失败并不算多大的事情——之后西班牙又连续组织了四次无敌舰队远征,虽然全部都失败了,但也造成英国元气大伤。至少在十六世纪和十七世纪初期,西班牙仍然是地中海与大西洋的霸主。

真正造成西班牙或者说哈布斯堡王朝彻底衰落的,就是这一场以一己之力对抗全欧洲的三十年战争。

这一场残酷、惨烈、耗时极长的战争,彻底拖垮了哈布斯堡王朝。因为联姻、征服而建立起来的庞大帝国分裂、衰落了。由此才有后来荷兰、英国、法国的兴起……

至少在这个时候,欧洲最强大的国家仍然是西班牙。最强大的王室,仍然是统治着西班牙、葡萄牙、奥地利、匈牙利、波西米亚、意大利诸多公国,并在美洲、亚洲有着广袤的殖民地,而且还是名义上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哈布斯堡家族。

第二十五章 泰西今夕何年(二)

“尊敬的皇太孙殿下,那些所谓的新教徒,其实都是一群大逆不道的异端!为了一己之私,妄自曲解主的意志。这些人,都是遭受到了魔鬼的蛊惑,终究需要在烈火中才能得到救赎!”

看着对面已经陷入疯魔状的利玛窦,徐光启实在是难以接受。以至于他在朱由栋面前,完全失了基本的君臣礼仪,只是瞪大了嘴巴和眼睛,傻傻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看着呆滞的徐光启,朱由栋嘴角扯了扯:你这位醉心于西方科技和思想的大明士大夫啊,好好看看吧,西方传教士们装出来的那副伪善面目下,其真实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中国总体是一个宗教氛围不那么重的国家,教权对政权有影响,但绝对说不上掌控。而在西方那些教权影响极大的国家里,异端和异教徒,那就是教会和政权共同的死敌。而且比起异教徒来,他们似乎对异端更狠一些。

“徐先生?徐先生?”

“啊?哦!太孙恕罪,臣失礼了。”

“呵呵呵,无妨无妨,来,徐先生请这边坐。”

“哦,臣多谢太孙。”

徐光启这样的人物就不必多说了,虽说在历史本位面上他最终做到了崇祯朝的内阁次辅,但是后世对其的介绍上,一律都是先定义为科学家,其次才是政治家。事实上,很多历史学者都认为,若不是徐光启的父亲去世得太不是时候导致其丁忧三年,他或许能够在科学技术上取得更大的成就。

(徐光启因为服丧而离开北京的时候,也正是利玛窦生命的最后时刻。那时候两人的共同研究正处于高峰,但因为徐光启的离开而中断。等徐光启回来的时候,利玛窦已经去世。)

在古代中国,官僚不要太多,但科学家,真的太少太少。就凭这一点,别说徐光启这会只是轻微的失礼,就算他把朱由栋的学宫烧了,朱由栋也只会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在旁边鼓掌:烧得好烧得好。

朱由栋穿越前是医生,数理化基础都还不错。但是和工科生比起来,其做手术之外的动手能力就是个渣了。他有很多的想法,但是需要一个这个时代的科学家将其变成可实施的方案,最后再通过大明的能工巧匠们变成现实。而徐光启,就是这个最为关键的桥梁。

所以,就像大内在选派伺候他的人选时,他对大多数人都不发表意见,只点了魏忠贤一个人的名。在外朝给他选派老师的时候,其他人他都没说什么,但是徐光启,那是必须要尽快抓到手里的。

“徐先生好像是去年的进士吧?今年多大年纪啊?”

“臣惭愧,因为天性愚笨,以致在科举上蹉跎多年,所以一直到了四十二岁才中了进士,今年已经四十三岁了。”

呵呵,你一个理工农科的天才,参加一个纯文科的考试,四十二岁就中了进士已经很了不起了好吧。

“嗯,令尊今年高寿啊?身体如何?”

“劳太孙挂念,家严今年六十有八,身体,呃,因为臣早年家贫,所以家严为了维持一家生计不得不过于操劳,因此……多有疾患。”

“嗯,这个事情是大事,王承恩。”

“奴婢在。”

“传下话去,待会去太医院请两位太医,晚上去徐先生家里看看。唔,到时候吾也要一起去。”

“臣,感激涕零!”

“先生不必多礼,先生是吾的老师,先生的父亲就是吾的师公啊。对师公,怎么能不多关心一些。”

明朝官场的惯例,父母死了是要守丧三年的。这位徐光启的父亲若是朱由栋不插手,要不了多久就要死了。这个损失朱由栋可承担不起。

安抚完了徐光启,朱由栋又转过身来对着利玛窦道:“利奇先生,吾很有兴趣的是,现在天主教的坚实堡垒哈布斯堡王室有了两个圣天使护持的王子,那么,今日的欧罗巴,新教徒们是不是收敛了一些呢?”

说到这个,利玛窦马上就兴奋了起来:“聪慧无过太孙殿下!是的,在米迦勒现身之后,原本在西班牙境内偶有传播的所谓新教异端们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便是在北德意志、丹麦、尼德兰等地,我主的荣光也再一次得到了广泛的传播。但是!仍有一些不知悔改的异端,居然说什么那天马德里的圣光乃是一场骗局!哦!这些该死的异端!据我们耶稣会的高层送出的消息,教宗陛下已经有趁此机会对这群异端发动一场圣战的想法了!”

嗯,这样看来,这欧洲的三十年战争,有可能提前开打?

在历史的本位面,三十年战争是一场浩大、惨烈的战争。

一开初,是捷克(波西米亚)要独立,然后哈布斯堡镇压。

然后是丹麦因为吞了神罗的石勒苏益格和荷尔思泰因而心中忐忑,在英法荷三国支持下对神罗皇帝宣战,一开初倒是节节胜利,但是等到哈布斯堡王室请出了华伦斯坦后,就很快的一败涂地。

接下来就是瑞典的古斯塔夫二世率领瑞典参战,这一次是打了一个两败俱伤。古斯塔夫和华伦斯坦两位伟大的统帅一个阵亡,一个功高震主被暗杀。最后虽说瑞典被迫签订战败条款,但是哈布斯堡王室已经是气喘吁吁。

以上三个阶段,都是新教徒为主的国家或者诸侯对坚持天主教信仰的哈布斯堡王室作战。

最后,同为天主教国家,但一直阴恻恻的在旁边觊觎哈布斯堡王室欧洲霸权的法国人终于亲身下场了。

这要说此时法国的主事人黎塞留到底是政治家。人家才不像丹麦、瑞典这些北欧蛮人单纯来军事手段呢。他先煽动西班牙的加泰罗尼亚地区,以及当时在西班牙统治下的葡萄牙闹独立。搞得西班牙国内大乱,再也不能有力的支持奥地利的兄弟后。然后才发兵对神罗帝国宣战。得不到西班牙有力支持的神罗帝国很快就被整个欧洲围殴,最终战败。三十年战争至此结束。

这一次战争因为持续时间太长,参与国家太多,又加之牵涉到宗教矛盾。所以三十年打下来,作为主战场的德意志地区,整体人口减少了三成,男丁更是直接减半。更有个别诸侯国辖区超过百分之七十五的居民被杀死。

当然,这都是史实。也仅仅是史实。

因为,这个位面的历史已经改变了。

毫无疑问,得到了穿越者,尤其是两个穿越者帮助的哈布斯堡王室,将在这个位面获得三十年战争的胜利——或许获胜的时间都不需要三十年之久。

这个时期的哈布斯堡王室已经强大得可以对抗整个欧洲数十年了(在三十年战争的同时,西班牙和荷兰还打了一场八十年战争,还多次组织无敌舰队远征英国),一旦在这场战争中获胜,整个欧洲,至少是除了俄罗斯以外的整个欧洲,将会被哈布斯堡王室有效的整合起来。到了那个时候,基督的两位代言人们将会把视线转向东方——这个过程,大概总共也就二三十年吧?

一想到这个,再想想现在千疮百孔的大明。朱由栋就气不打一处来。

“利奇先生,徐先生,吾请两位做老师呢,其实是想在一些科学技术方面上的事情与两位做探讨。”

第二十六章 原始资本积累(一)

“各位乡亲,你们都听好了。咱家姓魏,以后大家叫我魏公公可以,叫我老魏也行。”

此时的红河庄,算是彻底的换了主人。得到朱由栋委派的魏忠贤,现在正站在红河庄村坝的一块石头上,扯着喉咙用力的对着聚拢过来的村民们招呼。

“咱家是给小爷,也就是我大明的皇太孙殿下办事的。皇太孙是什么人你们都清楚了吧?四年多前北京城的上空,白鹤绕梁、苍龙现世,你们就是没看到过也是听人说过的。所以,大家以后为太孙种田、办事、当差,那是积了八辈子的德啊!”

老魏说到这一段的时候,下面的百姓们当然是忍不住一阵窃窃私语:华夏的百姓至少在这个时代,对老天爷还是多有敬畏之心的。当年北京城上空的异像,距离这里不太远的红河庄其实也是隐约能够看到一点的。便是没有看到,这一类神仙般手段的事情,在老百姓口中也是最喜闻乐见的。所以,老魏一说这个,诸多因为刚刚换了庄头,还多少有点忐忑的百姓们,一下子就踏实不少。

“奉太孙之命,咱家现在担任这红河庄的庄头。太孙仁慈,已经给咱家说过了,诸位今年的租子,全免!”

“啊?!!”

“万岁!”

“禁声,太孙怎么能叫万岁?”

“哎哟!太孙真是仁德之君啊!”

“那是当然,不然怎么会是苍龙转世呢?太孙心最好了!”

“太孙大仁大德,我等感激不尽啊。”

“是啊,太孙这样的好人,可一定要长命百岁啊。”

“好了好了,大家静一静。”在让数百庄民都对自己的主人一阵善祈善祷后,魏忠贤反复的摊手,再加上周围侍卫们的帮助,总算让这几百庄民安静了下来。

“诸位,租子呢,今年的是免了。但是这红河庄啊,到底换了主人,所以这规矩呢,也得改一改。”

整个红河庄,在李家受到太后的严厉呵斥而不再前来纠缠后,整个两千三百亩土地,扎实的落到了朱由栋的手里。

经过初步统计,魏忠贤报给朱由栋的数字是:这两千三百亩土地里,有八百余亩是沿河或者很接近水源的上田,已经全部开发为麦田。

剩下的一千五百亩,产出一般的大约七百余亩,有的做了麦田,有的种植了桑树等经济作物。还有三百余亩土层不怎么厚,或者地形上属于边边角角的旮旯啥的,种植的是高粱、黍米等杂粮作物以及各类蔬菜。另外还有四百多亩的土地,乃是起伏的小山包或者小池塘什么的。这些地面就没有有效开发了:小山包上的树林乃是庄民们捡拾柴火的地方,小池塘乃是为了应付干旱天气而特意留下的。

此外还有就是大约五六十亩的地,用来做了庄民们的宅基地或者墓地。

租种这个庄子的百姓,一共是九十八户人家,近五百人。其中只有二十五户是自己有地,但由于自家地不够而需要租种皇庄以便求生活。其余的七十三户人家,全都是没有自己一寸土地的纯佃农。

五百余人里,真正的壮劳力,也不过就两百余人。

老魏早年虽然是个泼皮,但到底也是出身农民,对农事还是很熟悉的。在他看来,红河庄的地是极好的,若是经营得好,一年至少能给朱由栋带来七八百两甚至近千两银子以上的收益。

明代的亩产因为南北地理不同,差异极大。但总体而言,得益于这个时代农业科技水平的进步,对肥力、地力、循环耕种等认识的加深。明代北京附近的土地,一年的产出大约是在两石左右。

在宋元明三代,农民租种地主的土地,交租子一般是以分成租为主:即将所有产出按照比例进行分成。一般来说,地主和农民是一半的一半。

作为皇庄,红河庄当然是不用负担什么国家赋税的。因此,朱由栋拿到的这一半地租那就是纯利润。这么算下来,若是风调雨顺,红河庄一年会交给朱由栋至少一千多石粮食以及各类蔬菜、蚕蛹、现金等。

现在的大明,虽然国家财政运转困难。但到底社会还是稳定的,所以这年月的粮食卖不起价钱,但无论如何,两石粮食总是能换到至少一两以上银子的(明代随着白银的大量流入,白银的购买力是在逐渐下降的,万历朝中后期,一石粮食大约能卖05两白银)。所以老魏才说,一年能给太孙挣个七八百两银子。

七八百两?呵呵,当时在听完老魏的报告后,朱由栋只是微微笑了笑,然后递给了王承恩一张纸:老魏不识字,你念给他听。

“诸位乡亲,按照太孙的命令。今年的租子是不收了,从明年开始,租子一律下调到四成!但是呢……”

不等庄民们再次发出欢呼,老魏赶紧的说了下去:“从今年开始,沿河的八百亩地,不再出租了!”

“啊?这是为何?”

“魏公公,这可不行啊!小人一家可就指着那十亩沿河的水田过日子啊!”

“是啊,公公,这是怎么回事?去年咱们可是都把麦子种下去了。这开春不久就要收获了,这时候不让租,没有这个道理啊!”

“都静一静,都静一静!”面对着庄民们的询问,老魏心里也是老大的不乐意:多好的地啊,怎么就不让种了呢?要是我家以前有这样的八百亩水田,我怎么可能自刑入宫的嘛?再说了,就算太孙对这些土地有安排,但是就不能等到今年六七月间这一季冬小麦收获后再说么?这些麦子好不容易熬过了冬天,这时候要全部废弃掉,多可惜啊!

可是,再也不想回直殿监去扫大街的老魏有一点好:认准了太孙做主人,那就忠实的执行太孙的命令。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

“诸位乡亲,都静一静!太孙是什么人?怎么会让大家吃亏乃至衣食没有着落呢?太孙说了,这块地,他要另作他用。因为时间赶得急,所以这一季麦子他是等不到收获了。呃,总之,去年租种了这八百亩地的乡亲,待会到我这里来登记。不管你租种了这八百亩里的多少,每亩,太孙补贴你二两银子!”

前文说了,这个时代的中国北方,亩产不过两石,值银1两。就算这是沿河的好地,但其产出最多也就值银15两。在交了租子后,农民能够拿到手里,顶天也就075两。所以,一听到魏忠贤说每亩补贴二两白银后,大家伙稍稍安静了一些。

但是,这个时代的农民或许见识少眼界窄,但绝对不蠢。尤其是在涉及到土地的时候,那脑袋转得极快。很快就有庄民反应过来:今年补贴了银子,其他的地又不收租,这日子是没问题了。明年呢?光下调收租比例可不行啊。这个庄子里,有不少世代给皇庄种地的庄民,租种的地可全都在这八百亩里啊。

“这个问题,太孙也替大家想到了。太孙说,他很快就要派人来这里修建厂房,以后这里生产的东西,将会行销大明,赚来很多很多的钱。大家以后根本不用种地,直接到厂房里来做工,只会赚得更多!”

第二十七章 原始资本积累(二)

“皇爷爷,孙儿有一个问题。”

万历三十三年的元宵节,朱由栋陪着万历皇帝、郑贵妃、朱常洛、自己的生母郭氏等人,尴尬了一个晚上。

由不得大家不尴尬啊。

元宵佳节,无论皇室还是普通百姓家,都讲究一个团圆喜庆。所以这天晚上万历还是摆了家宴,出席的人员有李太后,皇帝、太子一家、福王一家,以及万历的几个小儿子,没有出嫁的女儿等等。

一家人聚在一起,无非都是一样:吃饭、听戏、聊天。这个本来也没什么。但是尴尬就尴尬在,万历没有带皇后出席,带的却是郑贵妃——这严重不符合礼法,对于古代封建王朝来说是大大的错误。

所以李太后到场后看到这样的人员配置,当场就把脸给垮下来了。待得一家人各自郁闷,沉默的吃完饭后。太子朱常洛虽然语音低微且畏惧,但意志却无比坚定的提出,想要在这个元宵佳节去看看自己的生母时。整整一夜都非常压抑的万历终于没有忍住,直接把手里的酒杯朝着朱常洛甩了过去。

本来呢,由于朱由栋的降生,朱常洛比历史本位面提前一年做了太子,而且实际待遇也比历史本位面强得多。但是万历心里还是有口气不顺——到底他还是不喜欢朱常洛以及朱常洛的生母王恭妃的。

所以四年多来,虽然王恭妃因为朱常洛被封为太子,也在明面上被晋升为皇贵妃。但实际上仍然被幽禁在景阳宫内。

为人子的,只要不是太过狼心狗肺,对自己的父母,尤其是母亲,终究是割舍不下的。在这个一家人团聚的时刻,朱常洛思念自己的母亲,实在是人之常情。

而且最近这几年来,由于朱由栋的关系,万历对朱常洛还是花了大力气培养的,父子之间的感情也逐渐的培养起来了。所以在这个时候,提出去看看王恭妃,朱常洛觉得,应该是问题不大吧。

哎,如果不是李太后摆了一晚上的脸色,或许今晚万历心情好,大袖一挥,就准了呢。

或许有人说,朱常洛太不会看事了,明摆着皇帝这会心情不好嘛。不,太子殿下再怎么不堪,察言观色还是会的。只是他对自己生母的思念,此时已经是难以抑制。

结果,就被已经很不爽的万历撒了一身酒。

站在穿越者的立场,要说朱由栋对那位从未见过一面的祖母有什么感情,那几乎是没有。但是,朱常洛到底是自己的生父啊。

说不得,只有自己仗着此时唯一皇三代的身份,出来装傻卖萌,缓和气氛了。

“皇爷爷,孙儿有个问题。”

“啊?嗯,朕的乖孙,有什么问题问爷爷啊?”

酒杯扔出去的那一刻,万历就后悔了:已经封了常洛做太子了,为了自己的身后评价好一点,皇帝得对太子好一点。这点常识万历还是有的——之所以继续宠爱郑贵妃并且厚待福王,一方面确实是在感情上真的喜欢郑贵妃。另一方面则是帝王心术:不要以为你的储君位置稳了就急着想架空朕。

无论如何,万历最近这些年已经竭尽全力的想要培养自己与这个很不讨喜的长子的感情。而且几年下来也确实收到了一定成效,但是今晚这杯酒一丢出去……

所以朱由栋这个时候发声很是及时。

“皇爷爷,你说,孙儿是像父亲多一些呢,还是像母亲多一些呢?”

“嗯……朕觉得,你像你父亲多一些。”

“是吗?那皇爷爷,你说我父亲是像您多一些还是像皇祖母多一些呢?”

这个问题万历就不好回答了,因为父子两人现在就在现场。明显的,朱常洛的长相和朱翊钧本人并不像。

那么,朱常洛应该是长得像那个王恭妃了吧?但是那王恭妃长什么样?哎呀,多年未见,朕已经不记得她的长相了。

“呃……常洛应该是长得像他母亲多一些吧。”

“啊?这么说,孙儿长得像皇祖母多一些了?可是皇祖母长什么样,孙儿从未见到过呢。”

说完这句话,朱由栋摇摇晃晃的迈着孩童般的步伐,直接走到了主座,爬进了万历的衣兜里:“皇爷爷,带我去看看皇祖母嘛。看看皇祖母到底长得什么样可好?”

“呃……朕就不去了。太子,带太孙去看看王……贵妃吧。”

“呜呜~~多谢父皇!”

终于,在隔了很多年后,朱常洛终于带着自己的媳妇儿、儿子来到了景阳宫,见到了自己的生母。

母子相见,在一阵抱头痛哭后,王贵妃终于缓和了心情,抽空出来看向了朱由栋。

“这就是我那白鹤护卫,苍龙托生的孙儿吗?果然这眼神就不一般。哎,看见我儿今日全家和睦,为娘便是死了也心甘了。”

“母亲万万不可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还请母亲好好将惜身体,孩儿以后还要好好的孝敬您。”

“嘘~~”条件反射般的,王贵妃迅捷的伸出手按住了朱常洛的嘴,然后以极为细微的声音说道:“我儿千万不要如此说,这宫里都是郑家的人。刚才那话,郑家的人传到万岁爷那里,可就会变成我儿巴不得万岁爷早死了。”

“哼!”也是极低的,但绝对冷酷的轻哼了一下后,朱常洛抬起头:“母亲在宫里可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孩儿给您想办法。”

“不用了,你要见我一面都是千难万难,怎么还能给我送东西进来?再说我一个人住在这里,需要的东西也不多。好了,我的儿,时间太长了,那位又该不高兴了,赶紧走吧。”

“母亲,孩儿差不多六七年没见到您了,这才待了一小会儿。”

“快走吧,快走吧,为娘这些年也想念你得紧,但真的不能和你待得太久……”

……

出了乾清宫,转入慈庆宮的范围后,泪痕未干的朱常洛主动拉住了朱由栋的手:“栋儿,今晚的事情,为父感激不尽。”

“父亲这是什么话,皇祖母的遭遇,做孙儿的心里也不好受啊。不过孩儿说句实话,这样的事情,以后父亲最好提都不要提了。”

“……哎,为父何尝不知今晚对父皇提出这样的要求是在自讨没趣啊。可是,做儿子的,总是灭绝不了人伦。”

所以说你这样的人当不好皇帝啊。当然,这话朱由栋没有说出来。而且作为穿越者,他心里很清楚,若是把他和朱常洛易地而处,估计他比朱常洛还要不能忍耐:敢囚禁虐待我亲娘?打不死你!

“对了栋儿。”看着沉默不语的朱由栋,朱常洛还以为他的心情也很抑郁,赶紧的换了一个话题:“你那庄子现在开始运转起来了吧?还缺什么呢?需要为父给你做点什么么?”

“嗯,说到这个,父亲,孩儿还真有需要父亲帮忙的。那个,能不能请父亲想办法给孩儿的庄子里转二十户匠户过来?”

第二十八章 原始资本积累(三)

在大明刚刚立国的时候,理想主义“经济学家”朱元璋给大明的各个阶层都直接划定了身份:民户(种田的),匠户(工人),军户、商户、医户、灶户(明初围海晒盐法没有发明,食盐生产主要是靠熬制海水、卤水,要用大灶,所以食盐生产者叫灶户。嘉靖年间,围海晒盐大范围推广,但灶户的名称未变)等等。并且规定,以后各行各业,谨守自己的属性并且代代相传。

这当然是过分理想的制度并且注定坚持不了多久。

有的职业是需要天分的。比如说医师这个职业,祖师爷不赏你这碗饭吃,无论你怎么学都学不出来。父亲是良医未必儿子就能把医学好。你非要人家医户代代相传,那就很可能造成前面几十年父亲在拼命救人活人,后面几十年儿子在不停的伤人杀人。

再说了,人有贤愚勤懒之分,时间稍微长一点,这差距自然就要出来。就以专门从事食盐生产的灶户为例,大明立国两百多年了,以前的那些灶户,有的自己各种经营,已经成了盐场大老板,并且把资金投入到多个行业,成了跨行业巨头。有的呢?六七辈人一直都苦哈哈的从事食盐生产。还有的,要么沦为盐场老板的苦工,要么干脆就逃亡了……

所以,到了万历朝的时候,朱元璋定下的这套制度早就是名存实亡。

但是呢,你也不能说朱元璋是异想天开。因为这一套户籍制度,在元末明初的时候,是非常合理并且有着极大进步意义的。

蒙元入主中原,带来了在中原地区已经早就不是主流的蓄奴制度。朱元璋建国的时候,为了把权贵阶层的奴隶们都解放出来,才煞费苦心的制定了这套各阶层固定执业的户籍制度。应该说,这套制度在摧毁蓄奴制度方面是起了极大作用的。事实上,当这套制度在成化年间开始瓦解,到了嘉靖年间基本一纸空文的时候。明朝的权贵们又开始蓄奴了……

总之,明代的户籍制度开国初期是朱元璋出于一片好意并且确实取得了很大的成效。但是时代的发展,绝不以统治者个人的意志为转移。所以,最终这套制度在老朱去世后,没能坚持多久。

具体到朱由栋开口找朱常洛协调的匠户来说。明初的制度是很严格的,但是耐不住匠户持续、大量的逃亡。至少从成化年间开始,朝廷已经公开同意匠户缴纳匠班银就可以不用到指定地点当差。所以两百多年下来,明代的匠户制度已经很松弛了。现在的工部,更多的是用收取到的匠班银雇人来从事生产。

不过呢,任何一个时代,国家对工匠的掌控再怎么松弛。但无论如何,技艺最顶尖的那一批工匠,国家肯定是牢牢抓住,除非这个国家灭亡,否则是绝不会松手的。

朱由栋盯住的,就是这种工匠:普通的工匠用得着找朱常洛?他不会自己花钱出去雇么?

“匠户?栋儿,你要匠户做什么?”

“父亲,孩儿不是从皇爷爷那里讨了一个庄子来嘛。孩儿想在庄子里做些事情,需要一些最顶级的工匠。这个,孩儿的老师们,父亲,实话实说啊,除了沈先生和吕先生之外,其他的几位,其实仕途都只是刚刚起步。而沈先生和吕先生嘛,孩儿多少有些怕的,所以,只有求父亲出手了。”

“呵~~还有你怕的人啊?真是难得。嗯,我儿聪慧,而且做事极有章法,具体做什么事情为父就不问了。只是有两条,其一,皇家体面要维持,不得做出没有品位的事情。其二,我儿也是储君,为君者,仁之一字最最紧要,所以,也不得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嗯嗯嗯……父亲放心,孩儿要做的,都是利国利民的事情,到时候做出成效来了,父亲只会为孩儿感到骄傲。”

“哈哈哈哈~~我儿当然是为父深感骄傲的。嗯,说吧,你想要什么样的匠户?为父一定想法给你办到。”

求人做事也是很讲究的。具体到朱由栋要匠户这个事情来说,他当然可以直接求万历。但是这个事情其实并不是一个什么大事(匠户在官本位社会真的不会得到统治者多大的关注),你无论大事小事都直接去求皇帝,未免也太不把皇帝当回事了。这么做,时间长了,皇帝就会觉得你这人不知轻重。

而且,到底朱常洛是朱由栋的父亲,父子俩现在是住在一个屋檐下。你这家伙一天到晚的对爷爷热情对父亲冷淡,还想不想活到成年了?

所以,适当的找点事情给朱常洛做,让他感受一下被人重视的感觉和为人父的存在感,同时又让万历不产生:怎么这么点小事情也来烦我的不良情绪。这才是朱由栋的手腕之所在。

“父亲,孩儿想要四个铁匠,四个木匠,四个火药匠,三个瓷器匠,三个织工,两个制皮匠。一共二十名匠人,连带他们的家人,整户的搬到孩儿的庄子里。”说完这句朱由栋又补了一句:“父亲,孩儿既然求父亲办此事,那当然不是要的普通匠人。都需要在各行各业即便不是最顶尖,但至少也得是一流的。比如说那瓷器匠,就必须得从景德镇抽调……”

“唔,我儿真的给为父出了不小的难题呢。木匠什么的好说,铁匠呢,你是太孙,有几个铁匠也没什么。只是那火药匠要来干什么?为父虽然不擅兵事,但也知道神机营那边的鸟铳可是很危险的。”

“父亲放心,孩儿要火药匠来只是做做烟花玩儿。这事儿父亲这边允准后,孩儿也会跟皇爷爷报备一声,绝不给父亲添麻烦。”

朱常洛是太子,只是他这个太子比较弱势,所以在什么官员任命啊、国家大政方针上面很难有发言权。但是调动匠人这事儿,他只要肯出面,还是比较好办的。难就难在朱由栋要求的匠人质量上。

可是没得办法啊,在听利玛窦讲了此时泰西的情况后,朱由栋已经有了危机感。很多计划必须要加快实施了。

一个穿越者从现代穿越到古代,想要做点事情,基本步骤都是些什么呢?

首先要解决的是身份问题,如此才能融入社会。这一点上,朱由栋已经很好了。

其次是要有一群手下供自己使唤。这方面随着朱由栋的开蒙,已经有了初步的班底。

第三是有点启动资金,这个万历给了他。

第四是有个基地,这个也有了。

之后呢,就看你是什么流派了。女频就是心机、宫斗。男频呢,穿越到太平年间当然是科举做官,官斗,往上爬。而乱世争霸流呢,则是要积累原始资本,为以后的暴兵做准备。

具体到朱由栋来说,在有了自己的皇庄后,是时候要开始积累原始资本了。

而且,这个位面可不是只有他一个穿越者啊。除了开金手指挣钱之外,他还要爬科技树……

21世纪的中国人,其一生中知识最全面,掌握得最牢靠的年纪是什么时候呢?十八、九岁,高三的时候。

朱由栋穿越的时候大学都毕业好多年了,数理化很多知识都还了一多半给中学老师了。医学知识他倒是一大箩筐,但其他的,啧啧,说实话,要他来爬科技树,他其实信心非常不足。

而且更郁闷的是,他到现在完全不知道其他六位穿越者穿越之前从事的是什么职业。丫万一有军事科学家、装备制造大拿呢?

哎,不想了,再想下去不如自杀算求了。死马当活马医吧,我把这个时代最好的科学家,最好的工匠召集在一起,若是还爬不过人家,那也无话可说了。

第二十九章 原始资本积累(四)

“草民吴有性,拜见太子、太孙殿下,拜见诸位大人。”

一六零五年的二月,此前正在南直隶一带行医的年轻医生吴有性,被曹化淳调动江南的锦衣卫迅速的送到了北京城,并立即得到了朱常洛、朱由栋父子以及朱由栋八位老师的共同接见。

这当然是朱由栋的手笔。

从元宵节过后的半个多月,朱由栋基本上都在慈庆宫里按部就班的生活、学习。他的这支刚刚拉起的队伍里,最累的反而是魏忠贤——老魏这半个多月吃住都在红河庄,严格按照朱由栋给他的图纸修筑房屋呢。

在这半个多月里,朱由栋和自己八位老师的感情有了进一步的提升,八位老师对皇太孙殿下表现出来的天赋也由惊叹到麻木。然后基本上在心里认定:这一定是将来大明的明君。

所以,今天朱由栋紧急邀请八位老师共同到慈庆宫集会,说是有事关大明百姓民生的重大议题需要商议的时候,八位老师一点都不含糊的迅速赶到了。

“栋儿,这就是你给为父,呃,你给孤说的吴神医?是不是,太年轻了一点?”

“呃……呵呵,父亲,医术高明与否,和年龄其实关系不太大。”——哎,我穿越前作为一名医生,也只知道明代后期最厉害的医生就是这位。但我实在也没想到这吴有性,后世大名鼎鼎的中国传染病学之父的吴又可(又可是吴有性的表字)先生,这会儿才是一位二十三岁,正式从医没多久的年轻人啊!

“是嘛?好了,栋儿,你把孤和八位先生急匆匆的叫来,都是什么事呢?”

“咳咳,呃,吴先生,孤这次请你来呢,是有一事相托。”

“哼,太孙殿下,草民虽然没有官身,但也是大明的良民。这锦衣卫硬架着在下到北京城来也叫请的话,在下无话可说。”

嗯,很好,我们医学界人士就是要这么有个性。

“呵呵,吴先生,锦衣卫呢,也是按孤的意思办事,实在是此事极为重大,事关大明千万百姓的性命。孤把下面的人催得急了点,下面的人办事也操切了一些。无论如何,错都是孤的。孤在这里给吴先生赔礼了。”

看着四岁多的孩童认认真真的对自己一鞠到底,吴有性的火气也消了大半:“不敢当太孙之礼,草民刚才听两位殿下对话,把草民叫到京师好像是太孙的意思。不知太孙需要草民做什么?”

“嗯,吴先生既是良医,可知天花一病?”

“当然知道。天花一病,发病者初起以头痛、发热、心慌气促、疲累为主证。之后大部分病家在三到五日内因为高热、出血而死。若是能扛过一旬,尤其是出痘并结痂后,基本就无恙了。此病极烈,一旦发生,十病九亡。传播极快,动辄一村、一乡甚至一县得病。”

“吴先生可能治此病?”

“惭愧,此病草民不能治。得了此病,基本听天由命。要么三五日内病死,要么扛过去。虽说即便病愈也会因为痘疹结痂留下满脸麻子,但性命总是保得住的。”

“若是孤有一法,能让我大明所有百姓都不得此病呢?”

“啊~~~!!!”

发出这声惊叹的,不是吴有性。而是一开始在旁边高坐的沈鲤。

“太孙殿下,您有办法治疗此病?”

“沈阁老可能听错了。孤刚才说的是,让所有未得病的百姓以后不再得此病。已经病了的,就跟刚才吴先生说的一样,听天由命。”

“当真!”

“哎哟,沈阁老抓痛孤了。”

“啊?罪过罪过,老臣失态了。”

对朱由栋道过歉后沈鲤转身对朱常洛道:“太子殿下可知,我大明最近十年以来,因为天花死了多少人?”

“这个孤还真不知道。”

“确切数字老臣也没有,但是天花每年都有爆发。自老臣入阁以来,十多年间在内阁看到的。我大明每年因天花致死的子民,最少的一年是三千多人,最多的一年有三十八万人!这还仅仅是官方有明确记录并奏报的,未纳入统计的应该也不少。总之,粗略计算老臣在内阁的十余年间。我大明因为天花而致死的,最少不下一百万!”

“啊?!”这下子朱常洛都“嚯”的一下站了起来:“沈阁老,孤记得,我大明现在的户数也不过五千多万口吧,这十来年间光是一个天花就少了一百万,就算每年我大明都有新生儿增加人口,但也经不住这么折腾啊。”

“所以刚才老臣失态了,还请两位殿下恕罪。”

“无罪无罪,听沈阁老这么一说,孤都没法镇定了。朱由栋,你刚才的话牵涉的事情可就太大了,赶紧清楚的给为父一个准信儿。这种大事可不能胡闹。”

“事关天下安宁,孩儿怎么敢胡闹呢。嗯,吴先生,据你所知,那些得过天花又扛过去了的人,是否终其一生都没有再得过天花?”

吴有性闭目深思了一会后睁眼道:“是,草民行医时间不长,但是草民亲眼所见以及听前辈所说,凡是得了天花未死的,确实终身都不再发病。”

“所以,这天花呢,要么不得,就算得了也只发病一次是不是?”

“呃……太孙殿下说的,以草民个人经验来看应该无错。草民确实没有看到或者听到过得了两次天花的人。”

“哈哈哈,这就对了。吴先生,孤听说,在江南地方,已经有人用种痘法来预防天花了?”

“太孙殿下真是博闻广记。太子殿下,诸位大人,确实如太孙所说。自嘉靖年间起,江南的诸多名医已经认识到天花病一般一生只得一次。所以,从那时候起就有医师把天花病人结痂后的液体晾晒粉末,用人乳或者酒水稀释后,种在未得天花之人的身上,以求这些人以后都不再罹患天花。”

“效果如何?”

“呃,不太好。草民所知,接种之人,十人之中大概有一人会有轻微的发热,起疹,出痘,之后就没事了。另外九人,有五人完全没有任何反应,有三人会发病并死亡,有一人会发病并活下来。”

朱由栋和吴有性刚才说的,就是“人痘法”。在明朝嘉靖万历年间还处于初发阶段。那时候的医生们只是把天花病人身上的病毒简单处理稀释后就给健康的人接种,这当然极不科学并有很大的危险。

这种方法在历史本位面的清朝得到进一步改良,危险率进一步降低。但终究没有做到绝对安全。而且很多时候根本没有引起人体内部免疫系统的有效应答,也就是白折腾了,没有产生对天花的免疫力。

“吴先生,若是孤有一种新的种痘办法,可以让种痘之人终身不再发病呢?”

第三十章 原始资本积累(五)

从降生到开蒙后有了自己的班底,四年多的时间里,朱由栋对未来的布局其实已经深思熟虑了很久。在开第一个金手指的选择方面,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他最擅长的领域:医学。

在历史本位面,英国医生詹纳于1796年发明牛痘种植法对于人类的意义,无论如何赞美都不为过(虽说其中有在今天看来极不人道的人体试验)。更难能可贵的是,这种方法简单、安全、高效、廉价——最佳医学手段不就是追求这八个字么?

穿越过来已经有四年多了,按照人类的记忆和鱼类记忆时间只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的区别来说。当年朱由栋降生时的异像给大明君臣带来的震撼正在逐渐减退。尤其是在耶稣会的信息网络遍布全球,七个穿越者降生时的六大异像迟早会传遍世界的前提下。朱由栋知道,他是该出手拿出一点震撼的东西了。

这个金手指他不准备拿来赚钱,而是用来博声望:声望也是原始资本啊。有了这个“万家生佛”的声望,以后他要做一些事情,就有了极大的屏障。

所以,待得朱由栋细细的为吴有性及在场众人讲解了牛痘的原理及种植方法后。一开初多少有点桀骜的吴有性已经是双膝跪地大礼参拜,而旁边的太子及八位老师,无一不是激动得情难自禁。

“此事稍稍有些难办的是,待得吴先生取得牛痘内的液体后,需要在活人身上做实验。这实验分两次,第一是将牛痘内的液体注入此人体内。第二步是待得此人痊愈后,找一个患了天花的人,将其出痘后痘内的液体注入此人体内。虽然孤内心很有信心,觉得这是安全的。但到底是要拿活人做实验,所以,心实难安……”

“太孙殿下有仁君之风,大明之幸也。”称赞的话说了不过一句,臭嘴熊廷弼马上口风一转:“现如今我大明虽然国泰民安,不过一旦荒年,卖儿卖女的也不稀罕,下官到时候去找几个来就是。”

“飞白说的极是。两位殿下,老夫以为,为了更好的验证这牛痘种植法的成效,还得在不同性别、年龄、体质的人身上做实验。要找这么多人,最好的地方就是刑部大牢。正好老夫在内阁里分管刑部,所以,待得吴大夫弄出来东西后,尽可交给老夫来办。”

你们这些家伙怎么这样?算了,这个时代的士大夫能这样也不错了。至少还没说出随便抓几个路人来做实验的混账话。

“那个,两位殿下,诸位大人,这些事情,为医者是不能逃避的。所以,这第一个实验者,当然必须是草民本人。”

“吴先生是孤将来有大用的人,不过你说的也对,此乃医者不能逃避的。”

这句话,朱由栋一点没掺水分,说的都是真话。

一名医生什么最重要?当然是医德!不然就是技术越高危害越大。(医德倒也不是说对患者的各种要求予取予求,也不是说为了患者放弃家人和自己的健康。而是要求医生的所有工作手段,其底线必须是为了患者的早日康复。)

其次呢,自然是勤奋。毕竟医学这个东西很多时候都是在学前人的经验,是需要大量的死记硬背的,没有勤奋二字,学不出来。

其三是吃苦耐劳。学医苦,行医更苦。病家身有恶疾,各种体臭,各种烂疮,乃至大小便不管多臭,为了了解病情,该闻就闻,该看就看。至于患者及家属因为疾病而情绪激动,口出恶言,一样得忍受。

第四则是善于归纳总结:这个病人为什么治好了?那个病人为什么没有治好?原因在哪里?如此不断归纳总结,医术才能不断提高。

第五则是善于怀疑,勇于创新。为什么这个病前人都搞不定?他们的方法哪里不足?哪里出了问题?新的路子在哪里?如此,医学才能不断进步,才能不断攻克一个又一个的绝症。

在这个时代,吴有性就是具备以上五点的大医。在历史本位面,当崇祯年间,瘟疫肆虐,中国的医生们拿着《伤寒论》、《丹溪心法》、《本草纲目》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一巷百余家,无一家幸免,一门数十口,无一仅存者’的时候。是吴有性,天才性的指出:这场瘟疫,不是普通的伤寒感冒,而是一种新的烈性传染病。创造出了达原饮等新的方剂,有效的遏制住了病魔。之后写出《瘟疫论》这样的巨著,奠定了温病学派的基础。

如果你对这些事迹感受还不深刻的话,那么,2003年非典肆虐时。中国的医生们采用中西医结合的方法遏制住了非典患者的病情。这其中中医参与的代表,其基础方就是达原饮。

这样的人,朱由栋本能的引为同类人不说。在未来,需要依仗他的地方也很多:抗生素这个金手指是要点的,输液疗法一样要点,各种手术也迟早要开展起来。我堂堂医学穿越者,在和其他六个穿越者的竞争中,整体爬科技树未必爬得过,但要是在医学上都不如对方,那也未免太失败了。

而朱由栋的身份决定了,以后他是要做皇帝,要把持全国所有事务的。在医学上他不可能事必躬亲,这个时候就必须有一个医学大家来具体实施他的想法。这个人就是吴有性。

所以,接下来的话他完全没有回避吴有性。

“诸位先生,学生有个请求。”

“太孙请讲。”

“此事还请诸位先生保密,待得吴先生做出实效并且获得确认后再禀报皇爷爷。”

“太孙所言极是。如此涉及全国民生的大事,当然要确有实效后才能报知皇上。”

“嗯,这个当然是一个原因。学生还想说的是,这元宵节都过去半个月了,三叔还是留在京师没有回到其封地。所以……”

虽然朱由栋知道,即便是在历史本位面上,没有他的降生和帮助,朱常洛最终还是坐上了皇位。但是现在他身为朱常洛的长子,看着朱常洵身为成年藩王,仍然厚着脸皮赖在北京城不走。还是觉得出离的愤怒。

老子的压力大得不得了,哪有功夫理会你这个死胖子!皇位理所当然是我父亲的,也必然是我的,你别说看着那个位置流口水了,连想都不准想!

所以,他在此刻非常露骨的说了这句话,其意思就是:这个事情做得好,就是彻底稳定太子位置的利器。诸位先生,你们是不是公开表个态站个队呢?

“太孙放心,臣十五年前就明确上书,要求立皇长子为太子。今日储君之位已定,更是不容任何宵小有非分之想。”

“太孙放心,臣十五年前虽然尚未出仕。但在乡人、亲友之中,也是如同沈阁老这般态度。此时,臣知道该如何去做。”

“尊贵的皇太孙殿下,在我们西方,继承人一旦定下就不能再做变更,我是高度认可这一制度的。”

“呃……草民唯太孙之命是从!”

第三十一章 原始资本积累(六)

“奴婢拜见小爷,快两个月的时间没见到小爷,奴婢实在是思念得紧。今天见到小爷……呜呜呜……”

“哈哈哈,好了好了,忠贤,你拍马屁的功夫还得多练练。嗯,这两个月孤交待给你的事情,都办得怎么样了啊?”

“大体都按照小爷的要求做了,只是时间太紧,人手又比较少,所有还有点尾活没弄清楚。”

“嗯,前头带路,孤要亲自查看。”

农历三月中旬,北京城的气温明显回升。朱由栋在自己的休息日,带了张以诚、熊廷弼、徐光启、李纯忠、张世泽、王承恩等人,在李世忠的护卫下,再一次来到了红河庄。

从彻底拿回红河庄的控制权开始,整个冬天,魏忠贤基本吃住都在庄子里。趁着农闲时节,他大撒银弹,把庄子里的劳力们都有效的组织了起来,严格按照朱由栋的草图,在沿河的几百亩土地上进行了施工。

“小爷请看,这就是按照你的要求,在榆河进入咱们的庄子后,在河上建起来的水坝。整个水坝高一丈(明代一丈约合现代311米),中间的水闸是一整块的厚木板,目前已经实现完全的蓄水。”

“嗯,好,不过现在只是春天,水流较小。就是不知道夏天能不能撑住啊。”

“哎哟,小爷这点您请放心,奴婢负责的事情,样子不敢说好看,但这品质,绝对是没有问题的。若是夏天溃坝,小爷只管叫人直接把奴婢给棒杀了。”

拦河筑坝,当然是为了给以后的水力机械提供动力用的。不过一方面朱由栋对这种受自然条件限制的水力机械其实也不太感冒,另一方面则是榆河上游的皇庄是一位太妃的。所以不愿也不敢把水坝修筑得太高——这里到底还是太小,只是他练手的地方而已。

“小爷请看前方,那一排房屋,就是按照小爷给的图纸修筑的,呃,厂房。”

“嗯,粗看还是不错的。孤前面给你说的原料,你都准备妥当了吧?”

“均已准备妥当。”

“很好,那就趁着今天三位先生都在,马上开始生产吧。”

“遵命!”

随着朱由栋的一声令下,这一排厂房似乎一瞬间活了过来。

第一间房子里。

先是一头硕大的,本该过年的时候就被宰杀的肥猪,在凄厉的惨叫声中被人割断了脖子。几个庄民动作熟练的将肥猪开膛破肚,唯一和以前杀年猪不一样的是。这一次宰杀后,猪的油脂部分全部被完整的取了出来,送到了第二间房子里。

猪油送进来之后,早有两个庄民将大锅烧得滚烫。胶冻状的猪油进入大锅后,很快的就变成了液体。之后从一个侧门避开了第三个房间,进入了第四个房间。

与此同时,第三个房间的庄民则是在把小苏打和生石灰充分混合后,将漂浮在最上面的一层液体小心的用陶瓷容器收拢,然后也送入了第四个房间。

说到这里,朱由栋想要做什么事情已经很清楚了:他要生产诸多穿越者穿越回古代想办法挣钱的大杀器:肥皂!

当然,到底是皇太孙,位置不一样。而且所谓民用品,在这个时代,一开始的时候最好的自然是走高端路线,所以简单的肥皂是不行的。

在这一点上,朱由栋也早有计划:当皂化反应基本结束,团状的肥皂被取出来后。早有庄民把事先准备好的迎春花汁液混入并努力搅拌。最后,带着浓烈花香味的肥皂在其尚未完全硬化之前,就被分割装入了各种模具之中……

整个生产过程极快,一头猪,两块板油,在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里,生产出了足足六十块肥皂。

整个生产过程基本实现了流水线生产,各个环节的庄民(工人)只负责其中一项,整体生产工艺,只有朱由栋以及魏忠贤掌握。

当然,这一天朱由栋带来的张以诚、熊廷弼等人,他也没有瞒着。

“来,三位先生,还有你们几个,都试试用这个东西洗洗手。”

少顷,一阵惊叹先后不一的响起。

“太孙,这个东西为何如此神奇?臣看得很清楚,这东西的原料不是油脂么?怎么经过一番变化后,却能把臣的手,洗得如此干净?”

“是啊,比什么皂角、胰子的去污强多了。臣只觉得,以前的一些陈年老垢,一下子全都清除掉了。”

对于这些人的反应,朱由栋只觉得很是正常。因为此时的中国人可不是愚昧的欧洲人。

据说在古埃及时代,那时候的人们就已经发现了皂化反应并制作出了原始的肥皂。结果中世纪肮脏的城市多次爆发瘟疫,那时候的欧洲人不去反思自己的卫生水平,反而说这是肥皂引发的问题……所以在历史本位面,一直要到十九世纪七十年代,欧洲的城市广泛有了自来水系统和热水器之后,肥皂才会复兴。

当然,现在西欧也有穿越者了,肥皂迟早会在西欧提前复兴。不过在东方,有我的存在,中国也不需要等到二十世纪初期才引入肥皂了。

“呵呵呵,诸位先生,你们觉得,若是孤把此物大批量生产,然后拿来售卖的话,一块可以定价多少?一年能够获利几何啊?”

这个时候,若是沈鲤和吕坤在场,少不得又要呵斥太孙过于势利了。不过现在在场的三位,张以诚是无可无不可,熊廷弼早就对皇太孙彻底倾心,至于徐光启:理学男的注意力早就不在这里,而是苦苦思索为什么油脂会变成这样的东西了。

“太孙,臣以为,这个东西,一块至少得定价三钱银子。”

“哦?熊先生,这根据何来啊?”

“臣刚才看得很清楚,这个东西的原料乃是猪身上的油脂。一头大猪的两块板油,也不过生产了六十块这样的东西。臣不管那些猪肉、猪下水拿去做什么了。总之,一头猪只够生产几十块这样的东西。再加上后面陆续加进去的东西,人工什么的……所以,这些东西的售价加起来,怎么也得够买回两头猪吧?而我大明现在猪的市价,一口大猪,大约一两五钱到二两之间。所以,三钱银子,不能再少了。”

“呵呵,熊先生说得有理。”

“太孙,臣还有一议。”

“先生请讲。”

“这油脂变为此物,端的极为神奇。而且此物的作用也极佳。所以太孙应该想法保护这制造过程不能外传。说实话,臣等也不该来看的。”

“哈哈哈哈哈~~三位先生以及你们,都是孤的肱股。没什么好对你们隐瞒的。”

这是为了收买人心吗?有这个原因。但实际上,作为穿越者来说,这个肥皂的生产工艺,还真的不是个什么事。

在朱由栋看来,猪油生产肥皂这种事情,在现代社会,几乎任何手工作坊都能制造,技术难度其实很低。对于穿越者来说,这个金手指真心不算什么。

事实上,在肥皂生产出来之后。剩下的猪油残留物里,还可以用来生产蜡烛和甘油。尤其是后者,那个作用在近现代社会里简直不要太广泛。

所以,若是今天他带来的人对肥皂的生产起了歪心思,在偷学之后就想自己独立门户:可以啊,但是以后穿越者的种种福利,你就不要想分润半点了。

这是在收买人心,也是在不动声色的试探!

第三十二章 原始资本积累(七)

“呵呵呵,熊先生真是厚道人。”

三钱银子就想买第一批次的肥皂?那我这个穿越者也太不值钱了。

“呃,太孙的意思是?”

“现下这东西产量还不高,无法走入千家万户。只能是提供给达官贵人们享受,这些人缺钱么?卖得便宜了人家还不高兴呢。吾准备今年的价钱定为每块白银一两,明年是涨价还是降价,根据销售以及产量增长看情况。”

“啧!”砸吧砸吧嘴,熊廷弼飞快的算了一笔账:一头大肥猪市场上售价一两五钱到二两银子,其两块板油生产出来的这些东西至少卖六十两银子。就算这其中加了一些东西,耗费了一些炭火和人工。但无论怎么算,这成本都不会超过五两……

“太孙,利润太高了,恐怕……”

“嗯,吾知道熊先生说的是什么。这个事情暂时不去说他,张先生,能不能请您给吾的这个东西写几个字?”

“太孙想要臣写什么?”

“嗯,此物甚香,加之能像皂角那样除垢。若是用来清洁全身更是会让人清爽。就叫爽身香皂吧!”

“臣领命,待得回了城里,就把字帖送来。”

“嗯,诸位先生,还有你们几个。吾要跟你们讲清楚,吾准备在民间找个代理人,然后开一家爽记铺面。这香皂的利润,三位先生每人各有两分的干股,你们几个,每人一分干股。”

“啊?太孙厚待臣下,臣等感激不尽,但是,这实在是太厚,臣等不敢受。”

“是啊殿下,我等不过是殿下的侍卫和伴读,服侍太孙乃是职责所在。再从太孙这里分钱,这就实在是……”

“呵呵,诸位稍安勿躁,听吾把话说完。”轻轻的把手压了压,朱由栋继续说道:“张先生,你的干股可不简单。吾以后的铺面,可全靠你的字画提升档次呢。到时候不要觉得吾有辱斯文就好。至于徐先生,想来此时你心里已经有了很多疑问,迫切的想要去验证。而要去验证这些东西,难道不需要花钱么?还有你们几个,这个东西的利润之高,就算吾身为太孙,以后一样也会有人来觊觎。到时候可就不像前些日子的武清侯那样好打发了。你们身为吾的侍卫和伴当,这压力可一点都不会小。这算是提前给的压惊费吧。”

整个过程,他没有提熊廷弼。而熊廷弼也没有表示什么:君臣之间,此时已经有了些许默契。

“李侍卫?”

“熊先生有什么吩咐的?”

“这个香皂所积累的资金,乃是以后太孙做事的根本。最是紧要不过。所以这生产工艺,可得千万看护好了,万万不可流失。”

“呃……熊先生所说的,在下也想到了。只是在下手里的人手……也罢,在下大不了回家里再抽调一些靠得住的老兄弟前来。定让这些参与了生产的庄民不能相互勾连和潜逃。”

“呵呵呵,世忠啊,人手是要抽调的,不过也一定不让你们家白干。此外,抽调来的人手,其实并不是要看住这些庄民,而是要提防后面那些觊觎此地的贼子!”

“殿下说的是,但是这些庄民也要小心提防,虽说殿下在生产香皂的过程中已经将工序分割。但这些家伙都是愚昧短视之辈。属下是怕若是将来有人威逼利诱,又或者这些家伙相互串联,从而复原整套生产工艺流程!”

“呵呵呵,世忠啊,不要小看百姓,这些人未必短视啊。”

说完这句话朱由栋对张世泽道:“你到外面去,派几个侍卫把这次参与生产的庄民全部带过来。”

这一次的生产原料到底是只有两块板油,所以参与进来的庄民不多,总共也就十二个人。很快的都被外围的侍卫们给带了过来。

朱由栋乐呵呵的跟这些庄民套了一阵近乎,让这些庄民对皇太孙的畏惧感稍稍减退一些后,又让李世忠拿来几块香皂给大家体验了一把。

“嗯,这东西呢,叫香皂,用来除垢效果极佳。就是你们刚才忙活一阵之后生产出来的。这东西比起皂角、胰子不知道好了多少,未来,吾要准备大批量生产并且进行售卖。估计若是一切顺利,每年的收益只怕不下数万两白银。”

看着下面十二个不约而同双眼灼灼生辉的庄民,朱由栋微微的扯了扯嘴角:“吾大概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有的在想这东西能不能拿几块回去给自家婆娘儿女用,有的在想以后在这个工房里给吾做工,香皂卖得好,自家拿到的工钱也会多。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嗯,这些想法都不错!但是!你们中间肯定有人在想,待得吾走了后,夜深人静之际,你们相互串联,把整套工艺流程给拼凑出来。要么自家悄悄做,要么拿出去高价卖给别人!是也不是?!嗯!”

四五岁的小孩子,限于容貌和身材,那是怎么装也装不出杀气外露的。但朱由栋到底是太孙,名义上的大明第三人。所以,这些庄民到底还是被吓到了。

“太孙,殿下,我们是什么人,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若是此物能卖得好,太孙能给我们多点赏钱,我们便心满意足了。”

“呵呵呵,吾做事,从来不会让老实人吃亏,但也决不让奸猾之人好过。吾今天在这里把规矩给你们讲清楚。第一,你们在这工房里做工的,每月二两银子工钱。年底根据香皂的效益分红,这分红啊,若是这香皂技术始终没有外流,始终只有我们这个红河庄才能出产的话,那吾保底给你们一人一百两银子分红!”

容不得下面的人惊叹,朱由栋很快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以后每人只能负责一道工序,严禁相互之间询问对方负责的工序。若是有人犯了规矩,可以立即向这位魏公公报告。只要查证属实的,举报之人,吾赏银一千两!至于被举报的人,哎,吾是太孙,对待百姓要仁义为先,所以,被举报的人,其妻女就去教坊司,而其本人及其父母儿子什么的,就去阴司吧……”

十二位庄民不由自主的集体打了一个寒颤。少顷,一个庄民带头,十二个庄民齐齐跪下对着朱由栋叩头:“请太孙放心,我们是什么人,得到太孙如此厚待。若是还想着背叛太孙,活该被满门抄斩!我们掌握的工艺,绝不外传,不要说互相串联了,回了家里,便是连老婆孩子都不说!”

“嗯,但愿如此吧,希望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好了,你们去吧。”

第三十三章 原始资本积累(八)

待得这些庄民们心怀恐惧和希冀,千恩万谢的离开后。朱由栋转过头来对着魏忠贤微微一笑:“忠贤,这段时间你辛苦了。庄子的改造做得很好,吾很满意。”

“奴婢得了小爷的肯定,便是累死也心甘了。”

“哈哈哈,你可不能累死啊。吾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做呢。嗯,父亲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景德镇的两位师傅马上就要到了。到时候吾会把他们两位以及其他的师傅都放到庄子里来。吾让你建的房子弄得怎么样了?到时候不要人来了没地方住。”

“这个请小爷放心,奴婢早就安排妥当了,待会小爷可以亲自去查看一番。”

“嗯,庄子的运转还有什么困难没有?”

“呃……小爷,说到困难,是有那么一点儿。”

“直言无妨。”

“银子,小爷,现下庄子里只有一千二百多两银子了。本来这么一笔钱足够支撑到香皂上市,但万一真有哪个不开眼的穷酸犯了小爷刚才立的两条规矩。奴婢得一下子赏出去一千两银子啊。”

说起来,朱由栋花钱还真的有的大方。

万历给了他五千两白银作为启动资金,他拿来之后手还没焐热,直接甩了一千两给曹化淳南下,之后杀人放火给侍卫们发辛苦费,拆毁沿河麦田给庄民们高额补偿等等。加上修建厂房,购买生产原料什么的,零零种种算下来,五千两银子大半已经不见了。

“哈哈哈,我当是何事呢。这多简单啊。张世泽、李世忠。”

“臣在。”

“回去问问你家长辈,香皂的生产销售,你们两家要不要入股?吾给你们两家各一成股份,作价一万两白银!”

“多谢太孙,此事我等就可以做主了。最多明日,就把股银送来。”

“你看,老魏,这不就有钱了么?”

哎哟,我的小爷诶,钱是有了,但是我们的股份也稀释了啊。到时候分润红利的时候,也少了很多啊。

不过老魏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是乐呵呵:“这下奴婢就不用担心了。接下来购买种猪,建立养殖场什么的,奴婢也不差钱了。”

到底是人心隔肚皮,朱由栋当然不知道魏忠贤此时心里怎么想的。就算知道了也只会哂笑老魏格局低:这么暴利的生意,不靠稀释股份把军方、勋贵的代表拉上车,怎么能做得长久?就现在这点股份,他还觉得自己手里的太多,还得再稀释呢。

回了北京城,他首先去找的是朱常洛。待得把香皂的效果演示一遍,朱常洛的眼睛也开始发光后,他直接开了口:“父亲,要不要入股孩儿的庄子,到时候孩儿每年给您分红。”

具体到大明来说,这个时代的理学已经遭遇到心学的激烈挑战。明初那种全社会歧视商人的氛围到了万历年间也基本消失得无影无踪。所以朱由栋跟朱常洛说入股的事情,朱常洛并不反感。

不过这位太子到底是厚道人,面对如此巨大的诱惑,他还是老老实实的说道:“栋儿,为父当然愿意入股。只是,为父没有多少钱啊。”

前文说过,虽然因为穿越者的降生而提前一年做了太子。但万历心里到底还是不舒服的。所以,朱常洛这个太子估计是大明前所未有的弱势太子了。他手里真的没有多少余钱。

但越是没有余钱,朱常洛就越需要钱:怎么也是太子,名义上的大明第二人,排场什么的还是要有的。别的不说,以前朱常洛做皇长子的时候,他的老师来给他上课还要自己带饭。现在虽说不至于如此窘迫了,但朱常洛想要送点金银首饰给自己的诸多媳妇儿,也是要算着花的。

哪个男人不想在自己的女人面前拥有一掷千金的豪气呢?更别说朱常洛虽然是个弱势太子,但身在这个环境,他自然知道需要笼络一些大臣以备将来。可是怎么笼络呢?礼贤下士之后还得有点实际的东西嘛。弱势太子在人事任免方面是说不了话的,那升不了人家的官,送点东西总是需要的——这也需要钱啊。

“父亲要入股,不需要给孩儿一两银子。不过呢,到底英国公和宁远伯府都是拿了现银的,父亲一点东西都不拿也不好。这样吧,父亲就用盐引入股吧。孩儿也不要多,每年父亲给孩儿的红河庄二十石精盐的盐引就可以了。”

明代的物价和今天的物价差异极大。后世史学家有论文提到:明代的房价很低:一栋占地五亩,有三十多间房屋带花园、池塘的院子,在万历年间售价不过一百零六两,按照米价折算过来,不过两万多块的人民币。而万历年间的盐价呢:一斤盐三钱银子,一石盐就是四十八两银子。和今天比起来,盐价简直高的离谱。

这当然是古代缺乏其他税收,国家财政过多依赖盐税导致的。

不过现在还轮不到朱由栋来操心大明百姓吃盐困难的问题,他关注的,是自己那庄子里每年即将产生的大量猪肉。

这年头可没有冰箱,也没有快捷的物流。肉食要长期保存,只能是做成腊肉。要做腊肉,就必须要大量的盐。若是能够搞来盐引,至少猪肉这一块不用浪费了。

“嗯,若光是盐引的话,为父可以想想办法。”

就是嘛,你到底是太子啊,还是有官员愿意倒贴往你身边凑的。搞二十石盐引还是很轻松的嘛。

这边和朱常洛说好后,接下来当然是去找万历皇帝。

作为要钱不要脸的典型,万历一看完香皂的效果演示马上就双眼放光。

“我的乖孙,你准备给皇爷爷多少干股啊?”

干股?!你怎么说得出口!

但是万历也有理由:皇庄不是给了你么?五千两白银不也是给了你么?

“哎,好吧,这些算一成干股可好?”

“嗯,这倒也公平合理。你刚才说英国公和宁远伯都是拿一万两白银买一成股份,那朕再给你三万两银子,买三成股份?”

“不行!皇爷爷,我还需要留点钱做其他的事情呢。”

“小孩子家家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呵呵呵,皇爷爷,我是一般的小孩子么?”

“……好吧,朕再给你一万两银子,加上你答应的一成干股,一共拿两股可好?”

“多谢皇爷爷。皇爷爷放心,到了年底的时候你就知道,这笔投资绝对划算!”

蹦蹦跳跳的从乾清宫出来,朱由栋心理黑暗的搓了搓手:哎呀,这下子老子的生意这后台前所未有的硬啊。哪个不开眼的家伙来招惹我一下嘛,这样我才好打脸啊!

第三十四章 原始资本积累(九)

“哈哈哈哈,吾等待诸位师傅很久了。来来来,诸位师傅不要客气,请坐,请坐。”

初步的为自己庄子将来的出产找好了靠山不久,朱常洛托工部官员给朱由栋找的二十名工匠全部齐聚在了红河庄。朱由栋又让人叫上徐光启,一行人匆匆的跑回庄子里。

没得办法,他现在还不满五岁,虽然已经表现出很高的天赋。但到底年龄在那里,所以这时候他还没有从朱常洛的慈庆宫里搬出来。而慈庆宫作为东宫,是在紫禁城内的。明代的大内虽然规矩没有清代多,但到底是皇宫所在,他是不可能在慈庆宫里接见这些被此时的社会精英认为“卑贱”的工匠的。

哎,这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诸位师傅稍待片刻,忠贤,随我来一下。”

“小爷有什么要吩咐奴婢的?”

“吾现在摊子铺大了,再住在慈庆宫里太不方便了。你琢磨琢磨,在宫城之外,皇城之内有什么好的地方,吾要搬出来。”

“呃,小爷是太孙,照理是可以单独立一宫的。只是小爷的年纪?”

“无妨,经历了这么多事,谁还敢把吾真当普通小孩子看。而且慈庆宫里不是有吾的妹妹在父亲膝下承欢么?据说王姨娘(王选侍)已经有身孕两个多月了,今年应该能给吾添个弟弟(朱由校)。所以,吾就算搬出来了,慈庆宫也不会冷清。”

“是,奴婢知道了。稍后这边事了,奴婢跟着小爷回一趟京师,然后去大内为小爷操办此事。”

“嗯,这段时间吾的曹大伴还没有回来。所有的担子都压在你的身上,着实辛苦你了。”

“奴婢多谢小爷体谅,不过奴婢早年的事情就不多说了,便是进了宫,也不过是个扫地的。是小爷抬举了奴婢,若无小爷,奴婢可能这辈子会在直殿监干到行动不便被扫地出门……为了小爷,奴婢辛苦一点不算什么。”

“嗯,你现在好歹也是管着几百人的奉御了。明年就要升典薄,在往上走就是监丞、少监。离太监已经不远了。所以,这手里得有几个帮衬的。吾特许你了,你自己开名单,三个宦官以内的,吾去找王安要人。另外,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嘛。你这么忙,吾可不会放你回老家去。但你可以请王承恩帮你写信回家去嘛,家里的侄儿辈的,若是有像样的,也可以叫来帮忙嘛。先说清楚,吾不要你的侄儿进宫伺候,在外面也一样能帮吾做事嘛。”

“是!”在朱由栋面前一直都卑躬屈膝,轻言细语的魏忠贤这时候非常响亮的应了一声:“奴婢感谢小爷的体贴和信任,请小爷放心,奴婢找来的人,一定也对小爷忠心耿耿。若是哪个敢对小爷不忠,奴婢亲手宰了他!”

“嗯……”老魏现在以及将来,都会掌握住朱由栋大量的秘密,但这家伙绝对不是好人。所以,经常的敲打是必须的,适当的施恩也是必须的。

再一次对魏忠贤收心后,两人再次进屋。

“咦?诸位师傅怎么还站着,哎呀,别跪,吾不喜欢这个。来来,都坐,都坐!吾这里没那么多规矩。你们看,吾现在还不到五岁呢,跟你们家的小孩子其实也差不了多少,所以,别紧张啊。”

到底是弱势太子,所以朱常洛要求工部官员划二十名工匠过来的事情,工部官员照做了。但是呢,实话实说,这些都不是各自行业最最顶尖的。

不过,在初步了解之后,朱由栋对这个时代的工匠的动手能力,也是叹为观止了。

比如说这几个铁匠,都可以完成从铁矿粗料中提炼纯铁到打造各种器具的全过程。几个做火药的,也能从硫磺、硝石的提纯,木炭的生产一直做到各种比例火药的成型。至于那几位木匠,那种对木材的加工能力,只能是让朱由栋这样的穿越者惊为天人了。

这是这个没有实现流水化生产时代的特点:匠人们虽然效率低下,但是胜在全能。

“诸位师傅,都去看过吾给你们准备的房间了吧?都还满意吧?”

二十名工匠互相看了看后,一个头发花白的开了口:“殿下,很好了,我等是什么人,怎么能一家一户住那种两进的大院子?这是几辈子人想都不敢想的啊。这个,昨晚草民一家都没有睡好。因为,床太软,被子太暖和了,整个屋子也太干净了。”

“是啊,殿下,草民等只觉得惶恐。”

“草民只觉得是在做梦,现在好像都还没有醒。”

“哈哈哈哈,不必惶恐,这也不是梦。诸位师傅和你们的家人尽管放心住下去。吾在这里跟你们说清楚,只要你们能把吾交代的事情办好,房子是你们的,吾每月的例银也不会少发。嗯,每月五两保底,做得好的另算!此外,若是你们家里有孩子的,只要你们还在庄子里住,吾请先生来教他们念书!”

“啊?!殿下大恩大德,草民等粉身碎骨难以报万一。草民等没什么可以报效殿下的,只有手里还有点把式。没说的了,只要殿下要我们做的,豁出命来都要给殿下做好。”

“嗯,需要诸位做什么,待会吾给诸位细讲。不过吾也要先说清楚,进了吾的庄子,就要守吾的规矩。若是坏了规矩,说不得,吾只有送你离开,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了!”

好不容易离开拿着微薄薪资,做着繁重工作,还要忍受恶劣工作环境和各级官员鄙视、压迫的地狱。来到皇太孙殿下如此和颜悦色,居住环境如此完美,更重要的是家里的孩子可以念书的天堂。哪个还舍得离开?所以又是一阵赌咒发誓、大表忠心。

“诸位师傅,说话谁不会说,吾要看的是行动,结果。这位魏公公,是红河庄的管事。以后就是他负责给你们提供原料、资金。每月的薪俸也是他负责发放。稍后他会跟大家讲庄子里的规矩,大家一定要仔细听,你们本人,以及家里人都要遵守。”

“是,我等见过魏公公,以后还请魏公公多多赐教。”

“诸位师傅客气,殿下已经跟咱家反复交代过了。诸位师傅都是人才,要厚待。咱家不是来管诸位师傅的,是为,呃,是为诸位师傅服务的。各位师傅在完成殿下交代的事情时,有什么东西欠缺的,都可以跟咱家讲,咱家尽力去给诸位师傅做到。”

“好了,闲话先说到这里,诸位师傅,来,吾给你们细细的讲一讲,近期需要诸位师傅做的事情到底是些什么。”

第三十五章 原始资本积累(十)

穿越者在古代,要整体的爬科技树,首先需要做什么呢?有人说是钢铁,有人说三酸两碱,有人说是火药,还有人首先上蒸汽机……

不过,在朱由栋这种高度重视标准的穿越者看来。爬科技树,首先当然是解决度量衡的问题。这一点,在古代中国尤其重要。

中华帝国历朝历代,度量衡的标准多有变化。最显著的一个例子就是古代中国粮食的计算单位:石。

石在用来衡量粮食多少的时候,不是重量单位而是容积单位。指填满一个国家法定大小的空心容器时需要多少米。这个单位是非常粗糙而且不断变动的。汉代一石粮食大约重27公斤到30公斤不等,明代一石就是六十多到七十多公斤不等。不惟不同朝代差距巨大,就是同一个朝代,地方不同,差距也相当明显。

你说,要是连度量衡的问题都不能解决,今天用汉尺,明天用宋丈……这科技树怎么爬?

长度、面积、体积、容积、质量、温度。前面四个其实要求的都是一样:最基础的标准长度单位。

作为穿越者,朱由栋当然对寸、尺、丈什么的不感冒。他直接提出了“米”概念。当然,他这会没有米原器,也无法给这些基本不识字的工匠讲解子午线千万分之一的概念。总算他还记得古代三尺接近于现代一米。所以就直接粗暴的定下了三尺为一米的标准。然后要求工匠们将一米均分为十份、百份、千份。这就是要求把长度的标准精确到毫米级别,短期内,这样的精确级别应该是够了。

不用担心这个时代的工匠们手工做不到这一点,后世满清流行鼻烟壶,那个时代的工匠们可以在细小的鼻烟壶内部做出极为完美的画卷,微雕技术大华夏其实是相当先进的。

第五个单位,质量。在有了标准容积单位后自然也能够解决:常温状态下,一立方米水的重量定为一吨。然后要求工匠们根据标准容积下水的重量制作铜制砝码。吨、千克、克乃至毫克,全部都要标准的做出来。

最后一个是温度。在现在的状况下,什么气体温度计、电阻温度计是别想了。朱由栋要求工匠们首先尝试做的是指针温度计:将铜片和铁片合在一起,铜片在左,铁片在右,由于两种金属热胀冷缩的效果不一样,只要温度发生变化,这样的指针就会滑动。朱由栋告诉工匠们:先做一个半圆,以冰的温度为0度,水沸腾之后为100度。在这个幅度内,把温度表划分100份。然后反复的试验铜铁比例,什么时候能够达到精确指向0度和100度了,这个温度计就算成了。

这样的温度计当然是需要进一步改善的,但是没得办法,算是应个急吧。

在给所有的工匠们定下了第一期工作目标后。朱由栋又给各个不同种类的工匠们各自分派任务。

瓷器匠的任务是首先明确的:除了共同制作度量衡之外,他们将在铁匠组的配合下修建高炉。

这个时代的瓷器匠往往具备成为材料学家的潜质。毕竟他们能够让各种纷繁复杂的材料在一个炉子里煅烧成型还能表现出不同的色彩和质地。对各种材料的单一属性和综合在一起的反应,没有比他们更清楚的了。

高炉建起来后,当然是需要小规模的试验精钢、特种钢的烧制。这些,都少不了材料学的介入。朱由栋作为身负特殊任务的穿越者,对个人享受什么的并没有太多的追求,他需要瓷器匠,并不是要给自己烧制瓷器,而是要在材料学上打下基础。

铁匠组的任务目前相对单一:螺杆!各种大小、长度不一的螺杆。有了螺杆,以后各种精密加工的器械才有保障。待得高炉建好,钢材质量得到提升后,标准螺杆就可以推而广之。

火药组的任务是两个,一个是火药的进一步改良。明代的火器部队数量众多,黑火药的制作水平也不输于这个时代的任何一个国家。之所以在历史本位面面对满清实战效果不佳,一方面是这个时代的火绳枪其输出速度太慢,而且受天气影响较大。加之大明工部下属工匠们没有生产积极性,一昧的粗制滥造。所以,黑火药本身是没问题的,朱由栋需要的是进一步提高黑火药质量,以及少量的研制无烟火药。

作为医学生,他当然是不知道无烟火药具体怎么做了。但得益于穿越前混迹起点多年,所以他知道无烟火药的关键就是硝化纤维。而且现在他的猪圈生产链里连甘油都生产出来了,硝化甘油也是可以上的嘛。不管是硝化纤维还是硝化甘油,最最基本的东西便是硝酸。而硝酸的人工合成在目前看来是很难的。所以只能从硝石上想办法。而硝石嘛,在吐鲁番盆地的鄯善县没有纳入大明的有效统治之前,整个华夏的硝石矿都不是很丰富。有限的产量更多的要供应工部。所以,朱由栋这里更多的只是预研,少量生产。

“诸位师傅,做这个新式火药是很危险的。所以吾特意给你们建了一套工坊,周围都是空地。不过出于大家都知道的原因,你们工作的地方,周围都布置了吾的侍卫,这一点还请理解。”

“殿下客气,这规矩我们晓得的。”

“嗯,除了试作新式火药外,吾还需要你们在烟花上面花点心思。”

改良烟花是必须的,不然没法跟皇帝、太子交待。也没法解释以后这个庄子里经常传出的爆炸声——这里是京畿重地,离北京城只有几十里路而已啊。

烟花的颜色是由不同金属燃烧后表现出来的,这一点古人早就有了发现,而且在制作烟花上已经是精益求精,各种金属都试过了。朱由栋要求改良的,一是发射药本身:黑火药进一步高纯度化、颗粒细化,使得烟花能够被推送到高空很高的地方才爆炸。二是烟花爆炸后形成的图形要可控,单个烟花不行组团发射后要能够拼出字来——他还指望这玩意去拍万历的马屁呢。

木匠们的任务也不轻:模具!各种各样的模具,并且不是只限木模具,其他材料的模具也要准备。以及水力机械的设计、制作。

而织工们在听到朱由栋的具体要求后,也感到有些压力:需要一种布料,相对轻便的同时还能耐磨——其实朱由栋想要的是牛仔布。

皮匠们的任务现在稍稍轻微一些,朱由栋交给他们几张图纸,都是现代的一些靴子的样式,让他们根据图纸把实品拿出来。在朱由栋的计划里,未来所有的军用服饰,都要提前在这红河庄设计好并少量生产,以便检验实际效果。

第三十六章 原始资本积累(十一)

“徐先生,徐先生!”

“啊?太孙恕罪,臣走神了。”

“无妨,徐先生,您看这么布置成不?”

“太孙实乃天人,好吧,这话臣当着太孙也好,私下和其他同僚也罢,都说了很多次了。太孙布置得很好,臣没有什么要说的。呃,不,臣其实是在想,在格物之技方面,臣已经当不了太孙的老师了。倒是请太孙做臣的老师才比较恰当。”

“当不得徐先生如此称赞,吾只是什么都略懂一点,真要深入,就一定抓瞎。徐先生,你和耶稣会的利奇先生接触较多,应该能够感到,在格物之技上,我大明已经开始逐渐的落后于泰西。再不奋起追赶,以后我大明恐怕难以如汉唐那样傲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吾也不瞒你,吾在这里的布局,就是要让我大明的格物水平能够赶上甚至超过泰西,并最终为我大明的国泰民安提供保障。但是,要实现这些目标,仅凭这些师傅是不够的。”

说完这话朱由栋也不由得心里叹气:华夏此时和泰西在科技上的差距是有,但也仅仅是某些方面差一点点,而且在更多的方面还有胜出。

仅以玻璃为例,是,意大利人在13世纪就已经会制作玻璃了,但是现在意大利会制作玻璃的工匠全都被集中在一座荒岛上且终身不得离岛。在历史本位面,要到1688年意大利的玻璃制作技艺才会外泄。

玻璃现在在欧洲还是极为珍贵的装饰品,根本无法广泛应用。没错,1590年欧洲就有人发明了显微镜,但真正广泛应用还得到1648年之后。同理,望远镜的诞生也得在1608之后。

当然,西方现在也有穿越者了,如果对方也像他朱由栋这样,成天泡在起点的穿越文里汲取了足够的知识,或者对方本来就知识渊博,那么,这些东西或许也会提前问世。但不管怎么说,现在的大明和泰西差距不大或者说就没有本质的差距。

所以,一切还是有希望的。

“太孙的志向,臣懂了。臣感谢太孙的信任,那么臣也对太孙说说心里话。臣参加科举,考举人是为了自家的地位,考进士是为了做点事。做什么事,就是因为臣对格物之技更感兴趣,觉得我大明这样下去迟早被泰西甩开。所以,臣才考了进士。因此,得遇太孙,是臣的幸运。臣愿为太孙所驱驰。”

“多谢徐先生的信任。那么,徐先生且随我来。”

有了自己的庄子,很多隐秘的事情就可以拿到这里来做了。比如,穿越者的记忆,随着时间的延长注定会越来越模糊,趁着还记得住一些,用纸笔记录下来,是非常有必要的。

“徐先生,吾听说你一直在跟利奇先生翻译、整理几何原理的相关书籍?”

“确有其事。”

“感想如何?”

“太孙,臣接触泰西的格物书籍越多,就越感到惊恐。泰西诸贤从实际生活中提取公理,然后用公理推导新的理论,之后又用新的理论指导实践,如此反复,估计要不了多少年,泰西的产业就可以得到极大的飞跃。”

“嗯,徐先生说得非常在理。那么,徐先生你来看看这几本册子。”

……

“太孙殿下,这几本册子从何而来?!这,这,这简直就是天书啊!”

“呵呵,徐先生不要问这些从哪里来。这些东西,有用么?”

“岂止有用,简直就是能推动我大明向前走很大一步啊!”

朱由栋给徐光启的,其实不过是现在朱由栋的脑子里还能回想起来的一些数理化、生物、医学知识。除了医学书籍确实算这个时代最高端水准外,其他的东西,其水平顶天就是21世纪的初中级别。

杂乱、低级、不成体系,而且特别是物理和化学方面的东西,很多是需要做相关实验来验证的。朱由栋此时当然无法去做实验,只能是粗暴的直接写明结果。

比如化学最基础的元素周期表,他现在手里连最原始的显微镜都没有,又怎么可能观测到分子,原子?但他就直接写在书里了:而且特别写明,先别管能不能做实验验证,他就是正确的。

徐光启是何等人?这个时代最厉害的科学家。或许受限于此时的科技水平,他的见识和知识确实不高,但是人家的思维、智商可以说足够碾压朱由栋。所以,在再一次稍稍仔细的看了这些册子后,徐光启当然提出了很多疑问。

“呃,徐先生啊,这些东西呢,确实有很多现在无法验证,但是吾敢保证,这些都是正确的。你先记下来就是了。至于验证嘛,等外边的那些师傅们把高炉建好了,温度计出来了,陶瓷的品质得到进一步提高后……吾就让他们试着弄坩埚窑,然后开始烧制玻璃。到了那个时候,什么试管啊,烧杯啊就都有了。那时候你就可以做很多实验了。”

“玻璃?臣是听利先生介绍过这个东西,据说整个泰西只有一个孤岛才能生产,难道,太孙也知道制作方法?”

“嗯。知道。”

“哎哟!呃,臣失态了。利先生说,这玻璃在泰西卖的极贵,非权贵不能购买。”

“哈哈哈哈,玻璃的原料到处都是,也便宜得很,只要掌握了方法,吾可以把他卖得很贱的。不过呢,暂时还不能卖得太贱,除非吾明确的知道泰西那边的玻璃生产技术已经完全扩散,否则这个东西,以后将是我红河庄的新一代财源!”

想象着未来滚滚而来的白银,朱由栋很没有风度的抹了一下口水,然后转过身来对着徐光启正色道:“徐先生,多的话吾不说了,这些东西,不准带走,只能在这里看。更不许外传!”

“是,臣决然听从太孙的吩咐。”

“利奇先生是谦和有礼的,但无论如何,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更何况他的理想并不是帮助我大明发展格物之学,而是要把所谓主的荣光照耀到我全大明。吾在这里也跟徐先生说一下,你如果对基督有兴趣,要入教可以。但是吾需要你时刻牢记,你是哪族人,是哪国人!”

“请太孙放心。”徐光启面对着此时面色严肃的朱由栋,干脆半跪了下来:“臣乃儒家弟子,心中的信仰在那里很清楚。臣入基督,不过是为了让利先生对臣介绍泰西之学时少一些戒心和保留罢了。臣刚才已经说了,愿意为太孙所驱驰!”

“嗯,徐先生。”四岁半的孩子轻轻的把手搭在了四十多岁中年男人的肩膀上:“外面的那些工匠,是吾的双手。但他们没有知识,只有经验。而你,才是吾的心腹!将来,在你的指导下,我大明的格物之技,一定能够超过泰西!吾对此深信不疑!”

下一章要稍稍的介绍一下其他的穿越者了。没得办法,主角现在点亮的地图不够大,无法自然的转移到其他穿越者方面。群穿的硬伤就在这里。不过我个人的计划,本书虽然说是群穿,但主角只有一个。这种突然丢开主角去介绍其他穿越者的章节不会有几章的。

第三十七章 东瀛岛的变化(一)

“铿~~呯~~轰~~~”

“哟西!竹千代,你督造的这竿新式铁炮,无论是射程、精度,都比以前的国友筒好了太多!更好的是,这竿铁炮居然不用火绳点火就可以击发,这样一来,铁炮使用过多受限于天气的问题,就解决了大半!”

“哈依,多谢父亲大人夸奖。说起来,父亲大人果然不愧是东海道第一铁炮高手啊,这么远的距离,仍然一炮中靶。”

“哈哈哈,可不要小瞧你父亲啊,我虽然今年都六十二岁了,但仍然每顿吃得下三碗味增饭,而且不会吃饭中途不停的出恭哦。”

“哈哈哈哈~~~父亲大人的才具,岂是廉颇可以比较的?”

一六零五年,日本国,江户城。

此时即将年满五岁的德川竹千代,正陪着日本国事实上的统治者德川家康在郊外一个隐秘的靶场,实验他最近指导工匠做出来的新式铁炮——燧发火枪。

热兵器的发展,当然始于轻武器。而这里面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步兵使用的火枪或者说步枪。

最早的管制火器始于中国的南宋,之后随着蒙古人的铁蹄传播到了西方。之后大约在十五世纪中后期,西欧出现了真正意义上的火绳枪。并在十六世纪传入日本,日本将其称为铁炮。在后来大明对倭寇的战斗中,日本人使用的火绳枪传入中国,明朝对其进行仿制,称为鸟铳。

最早的火绳枪也好,或者铁炮、鸟铳也罢。虽然威力都不小,在100米内重盔甲基本无法抵抗,但是其局限性也很大。最直接的就是击发方式需要明火,由此导致火绳枪受天气的限制很多。

军事的需要促进技术的进步,击发装置的落后促使各国的能工巧匠们挖空心思对其进行改良。先是弄出了轮转火枪,后来在1547年,由法国人马汉发明了燧发火枪。

(在历史本位面,由于原先火绳枪生产商的巨大利益,出现了燧发枪虽然有了,但发明者却反而被刺杀,法国的军方借口燧发装置不能有效点燃火药而拒绝使用的咄咄怪事。一直到17世纪中叶,燧发枪才普遍列装欧洲列国的军队。)

击发装置改善后,欧洲人又开始追求火枪的更大射程和精度:火绳枪和早期燧发枪都是滑膛枪,枪管里面是没有膛线的——射程近,精度低。于是就有了在枪膛里刻线进而提高射程和精度的线膛枪(来复枪)。

但是线膛枪的出现又带来新的问题:这个时代的步枪都是前装枪,子弹都是从枪管前部装进去的。为了保证子弹的射程,一般子弹的直径会稍稍比枪管大一点——如此才能保证火药被点燃后的气密性。

以前的滑膛枪,枪管是基本光滑的,子弹虽然稍微比枪管大一点,但是只要稍稍用力,还是可以把子弹比较轻松的送进枪膛的。但是枪膛里有了凹凸不平的膛线后问题就大了:半天不能把子弹送进去,打一枪要比滑膛枪花更多的时间。于是欧洲各国就在到底是要精度还是速度之间纠结痛苦了好多年。

这种问题在历史本位面一直到1823年,英国人借鉴印度当地土著的吹箭原理,提出了将子弹的外形由圆形改为锥形,并通过加装尾部膨胀材料达到密闭枪管气体的建议。然后还是利益关系的原因,这一建议又很奇葩的被英国的军方拒绝,最后反而在法国发扬光大。

1849年,法国人米尼按照英国人的创意,制造出来大名鼎鼎的米尼弹:子弹为圆锥形,直径比枪管小(塞进线膛枪也很轻松了),子弹底部有圆锥形空洞,事先用木塞堵住。击发点火后,木塞膨胀,使得枪管内气体不会泄露。由此解决了线膛枪的不足。

至此,前装火枪的速度、精度、射程、击发装置等等问题,均基本得到解决。前装枪至此发展到大成阶段。不过,巅峰的前装枪没能在战场上闯下多大的名头。因为,得益于冶金水平的提高,到了这个时候,后装枪已经问世了。这就是大名鼎鼎的m1841。

以上这些知识,朱由栋大概知道一些:比如,他还是知道燧发枪的,也知道米尼弹的。但是米尼弹的意义到底在哪里?抱歉,他不知道——他是医生加历史爱好者,不是军事爱好者。

而这些东西,日本的这位穿越者,现世名为德川竹千代的,全部知道。

因为,在穿越之前,他的本职工作,是一名漫画家。

不要看不起漫画家,日本漫画界的竞争之激烈,不比起点上的残酷少上半点。

作为一名漫画家,除了基础的绘画手法和想象力之外。更重要的是需要大量的基础知识打底。天朝的八零后大多都看过圣斗士星矢,应该能够在书里看出这部书的作者对希腊神话体系有很好的知识储备。九零后大多都看过火影忍者,谁敢说作者只有想象力而没有丰富的知识储备?零零后应该都看过进击的巨人,里面人类兵团的装备,虽然科幻,但也有很高的物理依据……

而这位穿越的漫画家,他擅长的本来就是军事漫画。画的都是反应日本****思想的战国时代、二战时代等大背景下的漫画(这种漫画在日本多得是,但是在国内不容易见到)。这样的人,或许比不上真正的军事专家或者工科男,但是对军事科技的发展,其基本脉络还是清晰的。

在穿越过来四年后,他也正式开蒙了。德川家康派来指导他的老师,分别是武力担当本多忠胜、智谋担当本多正信以及财务总管大久保长安。

结果是,虽说由于身体的原因,这位竹千代在武力上没法有更多的惊艳之处,但是在谋略和对财政的敏感上,本多正信和大久保长安很快就彻底服气了。

从1604年起,这位竹千代开始操起了老本行:画漫画。漫画的主题就是战国二百年。

在这部漫画里,德川家的武士当然是个个相貌英俊不凡,品格极为高尚,武力人人出众。而德川家的敌人丰臣秀吉嘛,当然是被画成了一张猴脸。

这种二十世纪才开始出现的宣传表达方式一经在这个时代出现,其引发的效应是极为轰动的。整个日本的武士、公卿乃是豪商们,纷纷开始以更谦卑的态度对着德川家摇尾乞怜:这个时代的日本人,更看重的是名垂青史,而自己将来如何在历史上留下好名声,好形象,这部漫画的作用就太大了。

除此之外,这位竹千代花了很大的力气和精力,指导日本的铁炮生产工匠们,大力的进行新一代火枪的研制。

平心而论,在历史本位面上,火绳枪的巅峰并不在欧洲而是在日本:火绳枪传入日本的时候,正是日本的战国时代。整体的战乱局面,促进了火绳枪的发展。从枪管质量、火药配比、火绳材质等诸多方面,日本的铁炮,确实都超过了明朝的鸟铳。

所以,日本有研制新一代火枪的技术基础。

作为穿越者,竹千代当然是想直接一步到位开发后膛枪,但是在实验了无数次之后还是不得不接受失败的结果:后膛枪的击发装置是一颗击针,这颗针对一个国家的锻造水平是有极高要求的。同时,高强度弹簧、螺杆什么都没有,后膛枪怎么做得出来呢?就是把后膛枪造出来了,定装铜壳子弹要想量产,那才是能折磨死人的东西。

于是竹千代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做燧发枪。而且是一步到位的燧发枪:击发装置采用燧石点火,枪管里有膛线,子弹为米尼弹。这已经是前装枪的巅峰水准了。

“父亲大人,如果这样的铁炮能够大量生产了,我们可以提前对丰臣家动手了么?”

第三十八章 东瀛岛的变化(二)

日本这个国家在历史上的很长时期,都不是中央集权制国家。他的政权模式,更接近西欧中世纪的封君封臣模式。天皇是名义上的君主,征夷大将军是最大的军阀兼总盟主,下面是几十上百个独立性很高的大名(县长、乡长)以及数量更多的所谓豪族(村长)。

1467年,日本爆发应仁之乱,当时的总盟主足利家彻底失势,日本进入所谓的战国时代,全国陷入了无休止的战乱。

1560年,织田信长崛起。二十年间,织田家实力迅速增长,已经可以碾压其他所有诸侯。但是在1582年,织田信长遭遇部将明智光秀背叛,遇袭身亡。织田家迅速分裂、衰败。

丰臣秀吉作为织田信长的另一名部将,继承了织田家最大的遗产。然后通过各种手段,迅速的迫使日本其他诸侯降服,在名义上完成了统一,结束了日本的战国乱世。

但是丰臣家的根基极不牢固,在其统一过程中,外交手段多过军事手段。这就导致日本的诸多大名虽然名义上臣服于丰臣家,但是自身实力没有太多的削弱。仅以那个时代最能体现日本大名实力的领地粮食产量为例。丰臣家的直辖领地不过二百二十万石,而身为丰臣家大老的德川家康,却有二百五十万石的领地。

所以,在丰臣秀吉死后。德川家康开始各种搞事情,终于使得以丰臣家保护人,道义守护者自居的石田三成无法忍受,纠集了一批丰臣家臣对德川家康发动战争。起决定意义的一场战役,就是关原之战。

关原之战后,石田三成被斩首,以他为首的丰臣家文治派灰飞烟灭。丰臣家的直辖领地被削减到了80万石,以前对德川家不满的几个实力较大,领地超过百万石的大名,其领地也不同程度的遭到了削减。而德川家康及其亲属的领地,猛增到了六百万石。占全日本总石高的六分之一强。

西元1603年,德川家康进位征夷大将军,成为日本事实上的统治者。

但是,这种统治比起中国的中央集权帝国体制而言,就松散得多了:德川家不过是又一个日本封建领主总盟主而已。虽说这个总盟主比前一任要有力得多,但总盟主之下,各个大名仍然具有高度的独立性。

而且,此时的前一任总盟主丰臣家只是被极大削弱,却没有灭亡。虽说此时的丰臣家表面上石高只有80万石,但是人家有底蕴(丰臣秀吉搂钱的本事一流),有商业(丰臣家的核心大阪,从这个时代起一直到二战初期,都是日本的经济中心),有同情者(丰臣家以前的家臣,在战乱中失去了领地的浪人)。

所以,对于德川家康也好,身为穿越者的德川竹千代也罢,都视丰臣家为眼中钉,务必要除之而后快。

而且此时的德川家和历史本位面比起来,还存在一个隐患:竹千代的年龄太小了。

看看德川家的前任丰臣家吧,丰臣秀吉早年无子,立了自己的侄子丰臣秀次做继承人。结果等到秀吉晚年得到了儿子秀赖后,居然急不可耐的把培养了好多年,已经具备一定统治者素质的秀次给杀了。杀了也就杀了吧,关键是秀吉杀了秀次后,自己也没活多久——他死的时候丰臣秀赖才五岁!

所以在历史本位面,即便德川秀忠在决战时刻主力不至,捅了那么大一个篓子,家康还是忍了下来:一个成年的,已经有了一定经验的继承人,对家族的存续是极为重要的。

但是在这个位面,由于须佐能乎在天空中的出现,导致德川家康一时心血来潮,直接给这个新生儿取名为竹千代。由此导致德川秀忠会错了家康的意思而切腹自杀。这就造成德川家的继承人也和丰臣家一样:掌舵者已经老了,继任人还是孩童。

别提什么须佐能乎的事情,日本人对宗教的态度是要比中国人好一点,但也仅仅是好一点点。经历了两百多年的战国乱世,此时的日本武士阶层们,更看中的是谁能让自己的领地得以保全,家名得以存续。在大家不知道这位竹千代其实是一位心智成熟的穿越者的前提下,由不得各路大名对德川家的未来心存疑虑。

所以,竹千代才对德川家康说,这种燧发火枪得到量产后,干脆提早出兵灭了丰臣家。既断了有些野心家的念想,又能通过这场战役展现德川家的实力。更重要的是,这位竹千代还想当总大将出征,由此奠定在诸多大名、武士中的威望。

“竹千代啊,你为什么对丰臣家如此的敌视呢?”

我其实对丰臣家并不敌视啊,相反,在我们那个时代的日本,大家更喜欢丰臣秀吉而不是喜欢你这样的老乌龟啊。可是我有什么办法?立场在这里了,没得选啊。

看着沉默不语的竹千代,德川家康干脆蹲下身来:“竹千代啊,虽然经过战国两百多年,各种道义、信念都已经被糟践得一塌糊涂。但是现在我们德川家已经取得了天下,就必须要带头讲道义。否则未来这天下我们是坐不稳的。要带头讲道义,我们就不能对丰臣家逼迫得过于明显和严厉。我们需要反复的给丰臣家机会,直到这些机会他们都没有抓住,让其他的大名都感到丰臣家无可救药了,我们才能动手。这个,是需要时间的。”

时间?我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了!哎,到底我们日本人数太少,由此导致天照大神在神界力量不足,居然把我送回了这个时代。要是把我送回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多好啊,那时候的支那简直弱得不像话!哪里像现在这样,明国虽然看起来寿命只有三四十年了,但只要穿越者稍稍拨乱反正,就能迸发出极大的力量!时间,我真的等不起啊!

“竹千代啊,就算我们不讲道义,也要看看现在周遭的情况啊。”到底是把这位当做了继承人,所以德川家康还是耐着性子继续谆谆诱导:“你看,现在丰臣家的同情者是很多的,加藤清正、福岛正则,都是很能打的名将。还有那个用一千多兵力拖住你三哥三万大军的真田昌幸,此时虽然是个浪人,但是只要一有战事,肯定会跳出来和我们作对……便是你的二哥秀康,他虽然是我的儿子,但因为很小就去了丰臣家做人质,学习、成亲、就藩,都是秀吉给他安排的。他对丰臣家的感情反而更深一些。这些人都还在,若是我们此时动手,那阻力是相当大的。人生,犹如负重远行,欲速则不达。等待,是必须的,也是有意义的。”

我知道你这只老乌龟很能活,从现在开始算你都还有十来年的寿命,上面说的那些人,大多数都被你熬死了。可是,十来年后,海对面的那位不知成长到了何等地步?十来年后拿下丰臣家,我继承了你的位置后,我还要花时间去重新统合剩下的大名,建立中央集权,然后才能发兵渡海再次征伐朝鲜。可是那时候,搞得不好对面的那位都打过来了!

“今天就给你说这么多吧,总之,耐心的等待吧!你是未来要掌控日本的天下人,充满耐心,活得比所有对手都长,就是我们德川家最大的倚仗,这一点,你要记好了。”

第三十九章 赚钱必须高尚

“这位大娘,要不要进来看一看,试一试?本店新推出的香皂,各种花香的都有!去污除垢效果极佳,可比您以前用的那些胰子啊、皂角强多哪!”

“嘿!这位客官您可真有眼光。这款香皂,乃是以牡丹花为原料制作的,用来沐浴之后啊,整个身上都是牡丹花香。特别适合您这样长相英俊的使用!”

“哎哟!您别嫌贵啊,一两银子一块很便宜了好不?知道我这东西的成本是多少么?是,它是比胰子皂角啥的贵不少,但是这去污的能力也强太多啊。您说,您要穿过了香皂洗过的衣服后,还能忍心去穿胰子洗的衣服?这年头人是不识货的,钱才最识货。这香皂,它贵有贵的道理。人呐,匆匆几十年,何必苛待自己呢?”

“这位客官,您想啊,要是您这买上十块八块,拿到飘香院去送给那里的姐儿,那姐儿不开心的拼命侍奉您,把您送上天么?”

“诶,这就对了嘛。十块香皂,给您包好了,附带送您一个礼盒。承惠十两白银。”

“谢谢客官,客官慢走,下次再来啊。”

西元1605年的五月,北京城的天气慢慢的热了起来。就在这个当口,再一次获得投资的朱由栋,在屯了一定量的货物后,在北京皇城外的东、南、西三个方向,同时开了六家杂货铺。

在21世纪,一国元首亲自出面推销本国产品,那是美谈。但是在这个时代,朱由栋别说出来卖了,就是挂个名也不行。所以他还是采取了这个时代大明高官权贵们做生意的普遍方法:代理人。

作为穿越者,虽说前世没有亲身在商海中搏击。但没吃过猪肉总是见过猪跑的吧。所以,朱由栋在这里引入了后世的竞争制度。

六家门店,分别由陈矩、王安、英国公府、宁远伯府、魏忠贤以及自己这一世的生母太子妃郭氏的娘家,各推荐一人担任店长。然后跟大家说定:以一年为期,若是收益全都做到万两白银以上也就罢了,若是有两家以及两家以上的没有做到这个收益,那么,这几家店里,效益最差的那个门店的店长直接滚蛋。

让这六个人推荐店长,当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必须如此。

陈矩派出来的人,那是万历皇帝的代表,王安呢,太子的代表。英国公府、宁远伯府是股东,也是目前朱由栋很重要的倚仗。老魏是他自己的代表。而无论怎样,自己这一世的外公家总是要关照一二的。

引入末位淘汰制,除了督促这些家伙努力干活以外,也是给这些权贵的下人们敲警钟:都给我把宰相门前七品官的傲气收起来!顾客就是上帝!啊不,就是黄帝!

五月十日,六家门店同时开业了。朱由栋的恶趣味也来了:他在休沐日总是带着几个侍卫偷偷的溜出皇宫,在自己的几家店面外徘徊:倒也不是怕这些家伙贪污——你在红河庄拿了多少货,库存还有多少货,该有多少钱进账不是一目了然么?再说了,这六家店,店长是这一系的人马,那账房肯定是另一系的人马嘛。

他在这里徘徊,其实是穿越前起点的小白文看多了:这时候不是该有不开眼的傻叉上门找茬儿,然后把脸送上来给自己打吗?

可惜,这个世道,真正的傻子没那么多。

要说此时的大明北京城里,对各种商铺收保护费的最大组织是谁呢?锦衣卫!

这锦衣卫探听消息无孔不入,虽说太孙殿下没有把自己的肖像放在店门口做形象代言人。但若是锦衣卫连这几家门店的后台是谁都不知道的话,那指挥使早就做不下去了。

所以,锦衣卫都不敢去惹的店铺,不需要谁来解释,那些有了一定江湖地位的地痞流氓,自然也不会去招惹这几家门店。就算真要有啥都不懂,刚刚出道的愣头青想要来刮点油水。不要说朱由栋了,甚至连老魏都不需要惊动,锦衣卫自己就迅速搞定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就算锦衣卫不管,朱由栋对这种小泼皮也没兴趣:打脸要打有分量的脸才有意思嘛,你一个皇太孙,去对付一个小泼皮,你也好意思出手?

所以,从这一年的五月香皂上市,一个多月过去了,六家门店的生意也慢慢的由波澜不惊到人头涌动,但就是没人跳出来找茬儿,直让朱由栋觉得好生无趣。

“栋儿啊,怎么如此无精打采?”

“哦,皇爷爷,也没什么,就是这香皂上市一个多月了,居然没人来找事,真是没意思得很。”

“噗呲~”不光万历,便是这会儿在旁边的陈矩也忍不住乐了。万历更是摇头晃脑一阵后长出了一口气:“栋儿啊,你这样才像是一个小孩子嘛。”

说完这话万历市侩的搓搓手:“这个,都一个月过去了,卖了多少出去?得了多少银子啊?”

“不太好,六家店面一共只卖了两万三千多块香皂出去。扣除各项成本之后,实际纯利不到一万八千两。”

“这么多?”

多吗?我只觉得少啊。

朱由栋在这里郁闷,万历那边已经算开了:“如此算下来,一年的纯利只怕不止二十万两白银吧?唔,这岂不是说,朕每年可以从你的庄子里分四万两白银?”

一想到这个,万历的眼睛不自觉的就眯了起来:这些年皇帝陛下为了这个国家的财政平衡已经是殚精竭虑,任何一笔收入都是他喜欢的。

“不止的,若是一切顺利,孙儿今年至少可以给皇爷爷十万两白银。”

“什么?!”

“北京城里的富人虽然多,但到底也只是一城之地。孙儿已经派出人手,带着庄子里的香皂向江南、湖广、巴蜀等地出发了。若是一切顺利,今年七八月间,其他各省的商人们就会齐聚京师。到时候孙儿就准备把地区经销权拿出来拍卖,只要货物供应跟得上,这香皂,很快就会行销至大明两京十三省。到时候,每年卖出去的香皂,怎么也在百万块以上吧?”

“好!很好!唔,不对啊,我的乖孙,若是每年获利百万两,那皇爷爷这里应该分到二十万两啊。”

你这老头儿怎么算账的速度那么快呢?

“皇爷爷容禀,这香皂呢,说实话,现在的价钱有点虚高。目前能使用的人,非富即贵。但要把量走起来,这价钱肯定是要往下面降的。所以到了最后,每块香皂的利润并不会太多。此外,孙儿还准备把这个东西做一个产品差异化。”

“产品差异化?”

是嘞,这年头用纯猪油做的肥皂那算是精品了,但是就算红河庄自己办养殖场,也不可能生产能供应全国的猪油。不过呢,其实皂化反应就是油脂和强碱的反应而已。动物油可以做,植物油还不是可以做。

现在的这一批香皂,往上,可以继续提纯、盐析、碱析,虽说朱由栋只知道个大概,但完全可以让工匠们在实际生产过程中不断的摸索,进一步提高产品质量。

往下,可以大规模的粗制滥造:这种低等级的肥皂用来清洗身体是不太合适的,但是用来洗手或者洗衣服,仍然可以秒杀胰子和皂角。

“是啊,皇爷爷,我们是皇室,就必须心怀天下百姓。把产品进行不断改良,让价格不断下探,使这样的好东西走入我大明的千家万户,是我们皇室不可推卸的责任啊!”

第四十章 打脸就要打痛(一)

“知了~~知了~~”

时间已经到了八月底,秋蝉有气无力的做着最后的鸣叫。然而,北京城的天气却没有明显的退热,反而显得越发的沉闷。

“哗啦啦,刷刷刷,哗啦啦。”这一年已经七十四岁的大明首辅沈一贯,熟练的洗手,抹香皂,冲洗,一套动作做了下来,他举着自己的双手狠狠的吸了一口气:“呼~~这红河庄新出来的薄荷味的香皂真是不错,提神得紧啊。”

“呵呵呵,当然提神了,外面的市价八钱银子一块呢。”

“嗯,本官一年的俸禄全部折算成银子也不过五百多两,真真是用不起啊。”

这几个月,红河庄出产的香皂越卖越好。随着工人技艺的熟练,产量的提升,成本开始逐渐的下降了。穿越者开始把香皂这个单一的产品玩出了花样:精美礼盒包装的,一般的木盒装的,纸包的。动物油脂生产的,植物油生产的,各类花香的。大块的洗衣皂,中等的沐浴皂,极小的洗手皂等等……价格也出现了差异化。从最高的二两银子一块到最低的一钱银子一小块。总之,按穿越者的话说就是:我们的商品,要让大明的绝大多数百姓都能找到适合他们的价位。

作为喜欢党同伐异,心胸狭窄,又非常喜欢亮晶晶的首辅。你要说沈一贯对这香皂生意不流口水那是不可能的。不过沈阁老乃是首辅,自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在。他很快就弄清楚了这小小的一块香皂,其后面的背景是有多么的深。

于是沈阁老迅速熄了对香皂动手的念头,并且在自己领导的浙党里悄悄的传下话去:跟着本官走的言官们,不准在香皂这个事情上炸刺儿!

在稳定了内部后,沈阁老就满怀期待的等着其他派系的言官们跳出来触霉头:这小小的香皂,后面的股东有皇室,有勋贵,有军方,哪个不开眼的家伙要是敢跳出来,只怕被轰杀得渣都不剩。

但是,和朱由栋一样,几个月了,一个跳出来咋呼的言官都没有。这实在是和以前听风就是雨、肆无忌惮的言官们以往作风大大的不同啊。

“呵呵,沈阁老,你分管的刑部和工部都有些什么事啊?”

“小事不少,大事也有几件。下官捡最重要的说吧。工部的曹侍郎(著名水利专家曹时聘)又上本了,说丰县、单县的黄河决口远超想象,简单治理后无法保证明后年是否还要决堤。若是要大修,工部的节慎库银子不够,需要户部补贴。”

“哼,又找户部要钱。户部哪里还有钱啊?去年冬天京官们的炭火钱都没发呢。”

“首辅,曹侍郎这个人下官还是了解的。绝不是好大喜功的人。他说今日追加拨款,以后朝廷在三十年之内就不必在这一段黄河河堤上花钱了。算起来,还是值得的。”

“道理本官都懂,但是户部没钱啊。罢了,这个事情写个票拟,请内库补贴,看皇上准不准吧?”

“哎,又找内库补贴么?如此,我等何时才能让皇上罢了矿税啊?”

此时大明内阁三个阁老,每人分管两部。首辅当然是管人事和财政——吏部、户部。次辅朱赓管礼部和兵部。事情最多最杂的刑部和工部自然就是沈鲤管:谁让你在内阁排名最后?

这一届内阁呢,虽然两沈互相看不惯,但在有些事情上还是有共同点的。比如早年的国本之争,三位阁老的立场都是鲜明而坚定的。又比如现在的矿税,大家也都是主张废除的。

但是呢,这不争气的户部,收支一直都不太平衡。经常都需要皇帝的内库出钱来补贴。所以下面年轻的御史们可以不顾一切的疯狂叫嚣,吼着一定要罢免矿税。但对于站在国家顶层的三位阁老来说,在户部有明显的盈余前,一刀切的罢免矿税?嗯,这个,还是范仲淹说得好啊:一家哭何如一路哭。

阁老当然是大明官僚体系的顶尖,但下面一样得有大量的小弟来给撑起。所以阁老们虽然知道矿税轻易停不得,不过下面的小弟不停呼吁,阁老们也得做做样子出来。可是,你这边反复的伸手找皇帝要钱,那边又说皇上你不能自己挣钱——这种事情做多了,皇帝只会觉得你是个智障。

一时之间,气氛有点沉闷下来了。次辅朱赓干笑了一下:“呵呵呵,下官倒是觉得,若是这香皂生意再做得好点,皇上也是可以停了矿税的嘛。”

“哈哈,本官也没有想到,这么一小块的香皂,居然能挣这么多的银子,沈阁老,你可捡了一个好学生啊。”

“哼,太孙殿下天资聪颖,实乃生而知之者。可惜在贪恋财货这一块上过于热衷,实在有违圣人之道,下官可不敢以殿下的老师自居。”

“咦?沈阁老这话的意思是?不过,本官怎么都没有看到弹劾这香皂卖得太贵,残民害民的本子呢?”

“还不是今年乃是京察之年,这会儿的京官们哪个敢在这个事情触怒皇上啊?哼!一个个平日里以圣人弟子,道德楷模自居。结果呢,事关自己后全都缩了起来!”

中华帝国历朝历代,只要不是王朝末期或者军阀混战的乱世,京官们都是很不得了的。小京官把地方上的大员当孙子训的事情,哪朝哪代都不新鲜。

但是在明清时期,京官们虽然很不得了。但他们也有集体惧怕的东西,那便是京察——专门针对京官进行的考核、考察。

从明代中期开始,京察是六年一次,这就是京官的一道坎儿:过去了,接下来的六年只要自己不作,一般都很平稳。过不去,哎,上千的京官才贬黜几个人都有你?那你这辈子就算完了。

所以,朱由栋的香皂上市挑了一个好年份:至少在这一年,科道御史言官们都不太想说话。

“呵呵呵,对啊,今年是京察之年。不过呢,今年的京察是本官会同吏部主持啊,本官一定秉公评定,大家有什么好怕的呢?”

“哼,那是,首辅为人最是严苛,据下官的了解,下面的言官们这几个月都在瑟瑟发抖呢?”

“哈哈哈,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不过话说回来,前几日那个爽记百货铺不是搞了一个什么省域代理权拍卖么?据说得银不下数十万两?如此一来,各种弹劾也该来了吧?”

第四十一章 打脸就要打痛(二)

“你就是曹三喜?”

“草民曹三喜,叩见皇太孙!”

“嘶~~你是哪里的人啊?”

“草民是山西太谷人。”

“哪里人?哎呀,大伴,你会山西话么?”

从香皂研发出来开始算起,几个月的时间里,朱由栋的身边发生了不少的变化。

首先是他要求单独住一宫的要求得到了万历的准许:在皇帝看来,现在的太子是没得救了。大明未来的希望还得着落在太孙身上。太孙早点搬出来,少受一点榆木脑袋太子的毒害也是好的。而且本来皇太孙作为储君就有开府的权力的。所以,皇帝首肯,礼法又符合,朱由栋就顺理成章的从慈庆宫搬了出来。

他的新宫室是在宫城之外,皇城之内。东华门外,光禄寺以南,崇质殿以北。万历皇帝按照朱由栋的要求,亲自为其的居住地题写了名字:兴华宫。然后万历又拨了侍卫、宦官、宫女各三十名给朱由栋使唤。

有了自己的宫殿,而且宫殿是在宫城之外,朱由栋的活动就方便了许多,比如现在,他就能在自己的宫殿里接见一个平民。

此时站在他身边的,就是从江南返回的曹化淳。

这位现在不过十六岁的少年郎,虽说幼时家境和老魏一样寒微。但是和老魏长得傻乎乎的面相比起来,人家有天赋,有颜值,所以一进宫就被重点培养,属于宦官里的精英分子。这一回,在被朱由栋派到江南去奔波几个月后,身上的气度那是越发的沉稳了。

他是在这一年的五月回京的,回来的时候,土豆、玉米、番薯的种子甚至幼苗都带齐了不说,还带回来了辣椒、狼桃(西红柿)、番菊(向日葵)、花生等各种新奇的植物。非但如此,从北直隶南下后,沿途各个省份的稻种也全部收集齐了。

所以,当他回来覆命并且交还剩下的二百多两银子的时候,朱由栋非常高兴的让他把钱都自己留下了。

剩下的工作,当然就是徐光启和魏忠贤的事情了。

理工男徐光启不光是科学家,也是这个时代的农学家。至于老魏,本来就是农民出生,对种地也是非常熟练的。交给他们两人才是本分。

“徐先生,这土豆、玉米、番薯都是不挑地的高产作物,我大明其实有一些地方已经在开始种植了。孤准备以后用朝廷的力量统一进行推广、大范围种植。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要拿出有力的数据来说话。所以,孤准备了一百亩土地和十户佃农给你……”

“请太孙放心,臣一定细心种植,认真统计。绝不让太孙的念想落空。”

“老魏啊,你来看这各地的稻谷,有的颗粒大口感好,但是产量低。有的呢,产量高但是颗粒小。孤要搞这个杂交水稻,嗯,就是这样……如此,总会有一种水稻能够集中各种稻谷的优点。嗯,这事你空了关注一下就是了。我大明其实并不缺粮食,缺的是其他东西。反正呢,能搞出来最好。你最重要的任务,还是给孤看好这排工坊。孤在做完代理权拍卖后,马上就要准备推出新产品了。”

在八月份举行的拍卖会上,朱由栋一共认定了十五家省级代理商(两京十三省里,北直隶是不设代理商的。但是另外加了一家辽东)。

虽说这种场合,太孙也好,大内诸监乃至熊廷弼等臣子也罢,都不可能亲自出场。但是能够入场的商人们都是人精:能够调动锦衣卫在拍卖场外站岗的,那后台是谁简直都不用猜了。

所以,一半是货好,一半是对皇室献媚。最终获得代理权的十五家大商人们,都各自缴纳了一万两保证金和三千两加盟费。

在这个基础上,朱由栋给他们的规定是:我按北直隶市场价的五折给你们货物,你们运回各地售卖具体多少钱我不管。但是,第一,不准跨境售卖以造成内部恶性竞争。否则收没保证金不说,以后也不再供货。第二,不准宣传说是货物昂贵是因为厂价太高导致的,更不准明里暗里的误导消费者,说这玩意和大明上层有关联。如果犯了这条,呵呵,第一条里的惩罚是要执行的,锦衣卫什么的也是要来你家讨口茶喝的。

这个时代的大明商人们,能够把生意做到本省数一数二的,其实身后站着的无一不是权贵。对于爽记百货提出的这两条要求,自然是极为乐意接受的。总体而言,虽说在竞价的时候也有不少商人因为互相抬价而搞出了真火,但拍卖会终究是顺利的结束了。

最后,朱由栋不光白拿了二十来万两白银,还一次性收到了近二十万两的货款——这笔钱可以购买的香皂,足够他现在的小作坊忙活大半年了。

但是呢,到底是穿越前没有真正进过高档拍卖场的diao丝,朱由栋在这次拍卖会之前居然忘了设置一个身份认定。结果就让个别人钻了空子,溜进了拍卖场。

比如这个曹三喜。

“太孙殿下,草民是山~西~太~谷~人。乡野山民,不习官话,还请太孙宽恕。”

哎,你不会官话没什么啊,我降生下来之后,听着这个时代的“普通话”。其实脑门儿也很疼呢。那是后来花了几年时间才慢慢习惯的呢。

这个曹三喜,现在是一介平民,说是穷光蛋倒也不至于,但跟富豪两个字那是一点都不沾边的。他混进拍卖会后,别人竞价的时候也不叫嚷,而是等拍卖会完了以后直接找到主事人,要求面见这家爽记百货的大东家。

这家百货的大东家不就是太孙么?你一个平民怎么能见呢?所以他毫无悬念的被扔了出去。

但是这家伙的意志不是一般的坚定,拍卖会后的好几天,他走遍了爽记在北京城里的六家店铺,反复求见大东家。虽说要么被仍白眼,要么被驱赶,但仍然百折不挠的坚持求见。终于在某一天,被再次晃到某家铺面的朱由栋给碰到了。待得他派人上前一问名字:哎哟!这可是商界奇才啊!

在后世,一说到山西,估计外省人首先想到的就是煤炭。事实上,山西的煤炭开发极早。至少在西汉年间,就有河东郡用煤炭冶铁的记载了。

具体到明代来说,山西的煤矿开采一样非常兴盛。但是,煤这种东西,在明代几乎都是官营。所以对于山西的普通百姓来说,至少在明代,煤矿并不能依靠。

但是呢,山西又是表里山河的省份,境内被大山、高原、台原割裂得七零八落,适合农耕的平原很少。因此,农业也是养不活太多人的。

如此的自然环境,逼迫着山西人大量外出经商,由此诞生了许多著名的商人。并形成了独特的晋商文化。

在这里要特别说明的是,晋商里有两个八大。

其一,满清八大皇商。就是臭名昭著的范永斗、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黄云发及其家族。这八家在历史本位面,明末清初的几十年里,给满清统治者偷运粮食、军事物资。帮助满清洗钱。可以说双手沾满了本族同胞的鲜血。

其二,八大晋商。这八家就是祁县乔家、榆次常家、太谷曹家、介休侯家、祁县渠家、临汾亢家、介休范家(满清皇商之一)、太谷孔家。这八家里,除了介休范家外,其他七家的起步,虽说不是完全的伟光正。但是,比起前面的八大皇商的发家史,那就要光明磊落得多了。

而这个曹三喜,就是太谷曹家从普通农民转变为超级商家的关键人物!

混吃等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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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起点终于给推荐了,但,是qq阅读的二级推荐。应该是作用最小的了吧?目前本书发布二十天,有了六百个收藏,比起绝大多数新人作者来是好很多,但我不是新人了呀。哎,吐槽完毕,摆正心态,好好上班,如此才能不为生存写书,才能写出自己想写的书……

第四十二章 打脸就要打痛(三)

具体到这个曹三喜来说,此人不甘心于土里刨食的平淡。二十多岁的时候,一个人跑到今天的辽宁省朝阳县附近做生意。

他做的第一笔生意是卖豆腐,然后用豆渣来养猪,用猪粪来种豆,由此形成一个闭环式生产。加之朝阳所在的地方,是汉、蒙、满交界的地方,商贸发达。而这个地方虽然紧邻锦州,但是又离锦州——山海关这一线军事要冲有一定距离。所以后来的明清反复作战,对其影响也不大。因此,待得到了历史本位面1644年满清入关的时候,曹家在朝阳县已经很有资本了。

无可否认,满清1644年入关的时候,曹三喜主动的给满清军队提供军粮,并帮助运送。但是在那个时候了,你还能要求一个商人做什么呢?至少从曹三喜在朝阳立足一直到满清入关的三四十年间,他从来没有像八大皇商一样为满清政权运输违禁商品和洗黑钱。

如果非要揪住这一点不放,对曹三喜这个人的品质过分追究的话,那朱由栋首先就该自杀:毫无疑问,他穿越之前能够在天朝活上几十年,一定有个前提条件,他的祖上肯定当年是在清朝剃了发的。

总之,这是一个商业奇才。至于道德问题,呵呵,在穿越者的影响下,有没有清这个国号还是个问题呢。别说曹家了,满清八大皇商都不太可能出现。

“这个,曹三喜啊,看了孤的几个铺子,可有什么想法?”

曹化淳办事还是很得力的,他很快的就在外面抓了一个山西籍的小宦官进来,就这样,随着交流时间的延长,以及旁边有人帮腔,双方总算是能正常交流了。

“太孙殿下,草民斗胆进言一二。”

“嗯,你说。”

“殿下的香皂那是极好的,但是货物还是太过于单一。既然爽记是百货,就应该多弄一些物事放在店里一起售卖。到底是这店的东家是太孙,要弄到天南地北的各种特产是不难。所以,能够尽快的让百货之名名副其实才是当务之急。毕竟,专门为了香皂出一趟门的人还是少了点,有钱有闲的贵人更多的是在乱逛。只有店里货物种类够多,才能让这些人出门后首先想到的就是到爽记看看。”

“还有吗?”

“呃,草民这几天在几个铺子里都看到里面的伙计对待来店里的客人都很客气。但是这种客气草民能够感得到,这是装出来的。不是发自内心的。其实草民相信,来店里的客人也能感受得到。只不过香皂现在就几家店铺能买到,不得已要上门罢了。”

“嗯,曹三喜,看到问题不算本事,如何解决才是本事。”

“是,殿下这话说得在理。这就是草民多次求见爽记东家的原因。”说到这里,曹三喜情不自禁的往前走了几步,朱由栋身边的曹化淳不由皱了皱眉头。但是看到朱由栋轻轻摆手后,还是忍了下来。

“殿下,草民现在在辽西的朝阳有个铺子,主营豆腐。这生意呢刚刚起步,说不上好。若是殿下信任,允许草民的铺子也兼营香皂的话,草民敢保证,每年给殿下的货款,至少达到宁远伯家的两成!”

说起来那香皂经销权的拍卖会,其实更多的是大明权贵的背景比拼。

比如说,四川的销售权说是卖给了一个姓朱的商人,其实此人背后站着的还不是蜀王。南直隶和北直隶一样,没有亲王的存在。于是南直隶的销售权自然被魏国公府给拿走。至于辽东?当然是李成梁的宁远伯府了。

所以曹三喜才说,他自信以一县之地,其销售量不会低于拿到整个辽东经销权的宁远伯府家的两成。

“呵呵,你连那个叫李连的商人,背后站着的是宁远伯都清楚,看来还是花了不少心思的嘛。”

“让殿下见笑了,草民这样没有跟脚的人出来做生意,当然必须得察言观色,对各路对手都是什么背景必须了解清楚。不然一不小心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这话曹三喜没有丝毫的夸张,朱由栋也觉得他说的很对。

用后世黄仁宇先生的话说,在明代做商人,小打小闹问题不大,但是一旦做到一定规模,那就必须主动邀请权贵入股。否则迟早就是家破人亡——大明的权贵们那是相当不要脸的,从来没有为商人们服务的观念和意识。

所以,明代的大商人其实个个都不好惹。在历史本位面,明代后期几个皇帝想征商税那是千难万难,其根结就在于权力和金钱的过度纠缠。

当然了,虽然是穿越者,但到底这会儿还小。这些问题还轮不到朱由栋来操心。所以此时此刻,他笑意盈盈的对着对面的人说道:“曹三喜啊,你刚才说朝阳卖香皂的事情就算了。到底是把辽东的专卖权给了宁远伯,孤不能自食其言。不过呢,你倒真是个人才,怎么样?敢不敢舍弃在朝阳的那间铺子,到孤手下来做事?”

“能为太孙殿下效力,草民三生有幸,不过,草民还是想自己给自己做东家。”

“大胆!竟敢如此不识抬举!小爷,这样的家伙还跟他说什么?奴婢待会把他带到东厂去,一会儿的功夫就把这家伙变成花肥。”

很好,曹大伴这个白脸唱得好。

眼神里对曹化淳抛出一个赞赏,朱由栋嘴上却说道:“诶,大伴,不要这样说嘛。俗话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一个商人,若是心里始终没有自己做东家的坚持,那注定不会做好的。”

说完这句话,朱由栋站起身来:“曹三喜。”

“草民在。”这个声音,和刚才的自信中带点狂妄的音质比起来,已经有点瑟瑟发抖的味道了——到底这个时代的人,面对皇权,还是无力抵抗的。

“孤准备在京师里再开一间铺子,你来做掌柜!伙计什么的,孤给你派,但若是你不满意,可以自行更换。孤理解你想自己做东家的志向,所以,孤与你行半年之约。若是在半年内,你掌管的铺子其出货量,赶上了其他六家铺子里任意一家的一年销售量。孤给你一分干股,并让你总管爽记百货在北直隶的所有销售……十年之后,若是你还想着自己做东家,孤送你一笔钱让你自己开店。如此,可好?”

“太孙殿下如此仁德,草民感激涕零,定会竭尽全力为太孙办事!”

搞定了一个这个时代最优秀的职业经理人,朱由栋心里非常的高兴。当然,太孙当了这么些年,基本的城府还是有了。若是他这会嚷嚷什么“孤今日得一大才”之类的话,估计他的几个老师个个都要不爽。

扶起曹三喜,正要再说些什么勉励的话呢。一个小宦官匆匆的跑了进来:“启禀小爷,皇爷派奴婢过来传话,说是让您赶紧的到乾清宫去。”

“哦,好,来人啊,给孤更衣。这个,皇爷爷那里有什么急事吗?”

“呃,皇爷让奴婢转告小爷,说是今日司礼监收到两百多本弹章,都是说什么爽记百货坏话的。”

“哈哈哈哈~~~好极了,这些家伙终于把脸凑上来了啊。孤都差点等不及了!”

混吃等死说

感谢黑炭是只猫、tkz风子河舜、无尽黑暗的崛起三位书友的打赏。

第四十三章 打脸就要打痛(四)

若问现代社会里,实行所谓西方民主制度国家里的议员都是些什么东西。那么,一个稍有常识的成年人都会告诉你,所谓议员,不过是金主们的代表,抑或自己就是金主。

换到明代,这个时代的言官、御史们是什么东西呢?其实,很多家伙和后世的所谓议员们也差不多。他们的身后,大都站着朝廷大佬或者大商人。其作用,一般也就是幕后的大佬们用来攻击政敌,达到自己目的的炮灰而已。

当然,按照中国古代封建社会其实是严格按照荀子“隆礼重法”的思想进行运转的实际情况来讲。中国古代王朝的御史、言官们,虽然大多都是大佬们的利益代言人,但无论如何,在表面上,大家都是以“气节”为标榜的——我弹劾你,绝对不是因为利益或者我背后大佬的指令,而是我出于公义,为了整个社会、为了百姓、为了正义……才弹劾你的!

细化到具体事情来说。言官群体里或许有那么一两个愣头青,但大多数言官都不傻。他们要不要弹劾一个人,还是要思虑很多的。

最好的弹劾,是那种弹了之后不用担心有打击报复,又能为自己增加声望的弹劾。这种机会不多,但是一旦遇上,大家不需要背后大佬发话,也不需要组织,往往会一拥而上:比如说一年多前大家弹劾郭正域没有教好太子,导致太孙满口铜臭的事情。

次一等的弹劾,是弹了之后声望大增,但是可能有打击报复的事情。这个呢,就要掂量掂量了。因为大明的皇帝,除了前面的太祖和成祖以外,后面的皇帝都不太喜欢杀人。所以,弹皇帝,是一件风险不是很大,但收益注定很高的事情。因此,如果有机会弹皇帝,那也是要积极上本的——比如,国本之争。

再次一等的,就是政争了。这个风险就明显大过了收益。不过呢,身为言官,往往是大佬们的提线木偶。所以,虽然你内心不愿意去当炮灰,但是当大佬点到你的时候,你除了勇敢的上本之外,还得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来——不然,死了都得不到好名声那就太亏了。

总之,能在大明做官的人,都不是傻子。大家上弹本之前还是要考虑收益和付出的对比的。真像海瑞那样上死谏的人,有,但绝不会太多。

再具体到朱由栋的香皂产业这个事情来说呢,其实,从香皂上市不久,皇太孙是大股东的消息传开后。言官们其实是想弹的。但是呢,一方面是皇太孙年纪还很小,你说一个四岁半的孩子折腾出这么多东西是不是真的啊?如果是真的,那就会让人不自觉的联想到四年多前的那场天地异象——弹太孙,是不是和老天爷作对呢?

再说了,今年是京察之年啊!现在可不是国本之争的时候了,惹了太孙,就是同时惹到了皇上和太子。那个不要脸的首辅沈一贯,对皇帝软得不得了,而这一年的京察又是他在主持……啧啧啧,忍一忍好了,大不了等今年京察过了明年再动手。

所以,香皂上市很久了,但言官们一直忍着没动手。

但是,拍卖会之后,言官们被迫要动手了。

为什么呢?因为身后的大佬们发话了。

整个拍卖会,说是拍卖,其实更多的是指定。指定给谁呢?指定给那些宗室、勋贵们控制下的大商人。这就让很多高官们控制下的大商人没有捞到专卖权。如此一来,部分大佬们就不爽了。

你让我们没钱赚是吧?那我就掀桌子,让大家都没得赚!

“呵呵呵,栋儿来哪,来来来,看看这些弹章,唔,两百多份呢,几乎都是弹劾你的。当然,朕和太子也跟着吃了不少挂落,哈哈哈哈~~~”

你个死财迷,这会儿怎么这么高兴呢?不就是我前些时日给大内送了五万两白银么?你是堂堂一国皇帝啊,五万两白银就值得开心这么久?

嗯,我来看看……哎哟,真不愧是八股文锻炼出来的精英们呢。这文采飞扬的!

什么“为人君者,爱阿堵之物远甚百姓,非人君气象也。”“以一荒唐之物,定欺天之价,掠百姓之底粟。”“不修圣人之言,整日与商贾为伍,大明数十年后之局面,实乃臣不忍言也。”……等等。这些都算是轻的。最经典的还是这一句:竞彼锣镣,锱铢必尽,公帑称盈,私家悬罄。

“哈哈哈哈,皇爷爷,孙儿记得,这句话,是多年前雒于仁上的酒色财气疏里的原话吧?”

“嗯?噗~~”正在旁边好整以暇,想看朱由栋狼狈样子的万历一下子把嘴里的茶水都给喷了出来:“怎么回事?这些言官们怎么这么不要脸,连别人用过的话都直接抄来用?”

“没错啊,这话很经典嘛。孙儿的老师都还专门拿出来让孙儿读呢。”

“嘿!这些大臣们真是胆大得没边呢!朕都还在呢,居然就让朕的乖孙学这个。嗯,这些都不说了,太子,你说这事儿怎么办啊?”

“呃……父皇,这个……”

太子朱常洛在这个事情很是纠结。

一方面,前些时候刚刚得到朱由栋送来的两万两白银。穷怕了的太子爷最近这段时间手里很是宽裕了一阵。对待自己的选侍、身边的宦官们,也大方了许多。由此听到了更多的甜言蜜语不说,选侍们在床上侍奉起来,也着实卖力了好多。而伺候的宦官们,做事情也认真了许多。所以,这钱真是一个好东西。

但是呢,他的老师们已经多次对他提出严正交涉。要求他管一管自己的儿子。理由还是那几样:太孙怎么能亲自操作商贾之事呢?就算做商贾之事,怎么能去操作香皂这样的东西呢?没听到外面说了么,这玩意出来后,就数最得女人们的,尤其是窑子里的姐儿们欢心。那些高端的青楼还好一点,底端点的窑子里,一块香皂就可以让一个姐儿伺候一整天!皇家怎么能和窑子搭上关系?

太子是个厚道人,也是个死脑筋。他始终的认为,自己的这个太子之位,若不是自己的老师和其他有道义的大臣们苦苦支撑,早就等不到朱由栋降生就已经被老三给抢走了。所以对老师们的要求,他无法拒绝。

但是呢,这香皂生意也给他带来了实在的钱啊。

“呃,父皇,栋儿,要不咱们把香皂的价钱定低一点?”

“哼!”

祖孙俩同时用鼻孔对太子表示了鄙视后,一老一小两个钻到钱眼里的无耻之徒自行商量了起来。

“栋儿不怕,这种场合爷爷见得多了。留中,全部留中。看他们能折腾到几时?闹得狠了就选几个出来挨庭杖!”

“皇爷爷,孙儿觉得,这样做当然没问题。但是孙儿的庄子里,其实还积压了好多新东西等着上市呢。若是不把这一波打下去,以后这些家伙还要不停扑腾。烦都烦死了。”

“还有东西?啧啧,这个,大概能赚多少钱?”

“不清楚诶,不过一年下来,给皇爷爷的内库补充五十万两白银应该问题不大吧。”

“五十万?!好,朕的乖孙,你想怎么办?爷爷无有不从!”

“嗯,这个事情呢,就要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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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打脸就要打痛(五)

万历三十三年,九月初五。在时隔四年多之后,皇帝又一次召开了大朝会。

这次大朝会比起四年多的那一次来说,相当的坑:由于大明几十年都没有举行大朝会,由此使得京官们晚上一般睡得偏晚,而早上起来得更晚:反正不用上朝嘛。

四年多前的那一次大朝会,大内是提前两三天发了通知:某月某日,举行大朝会,大家做好准备。然后各路官员自然都知道这一天的晚上要休息早一点,出门的时候也要吃够东西什么的。

结果这一次,大内的宦官和大汉将军们,一直挨到了当天的丑时才开始挨家挨户的通知各路官员今天早上要大朝会。由此导致急吼吼的跑出来参会的各路老爷们,几乎都是精神萎靡、饥肠辘辘。

待得大家满腹怨气的走入宫城的皇极殿后,一个个大臣们都忍不住开始交头接耳。

“皇上今天是怎么了?居然把大朝会开得如此的紧迫?”

“嘿!这哪里是紧迫啊。分明就是操切嘛!”

“话也不能这么说,可是国家有什么紧急军情?”

“这位大人,下官就是兵部的。至少到昨晚下值的时候,可没听说什么紧急军情啊。”

“嗨,都别猜了。没听宫里的中官传出来的消息嘛?七八天前,几乎所有的科道言官上书弹劾太孙的事情,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这个当然是知道的。可是往年的例子,这些东西不都是留中么?”

“是嘞,听说皇上也准备全部留中。但是太孙不乐意,非要开大朝会和大家理论理论。”

“哈哈哈哈~~到底是四岁的小孩子,居然如此天真。那群御史言官也是能讲理的东西?”

可以说,事务官和言官,自古以来,都是互相看不惯。一个觉得老子做实事的,一天到晚够累够苦了,你们这些闲着没事的家伙还一天到晚在老子耳边嗡嗡嗡。而另一个觉得:老子是言官啊,就是要监督你的工作,监督你的道德啊。你们这些只知道埋头做事的人,哪里知道思想的重要性?思想出了问题,事情做得再多都是错!

所以,在香皂这件事情上,其实大明并不是所有的官员都反感。相反,对于那些做实事的事务官来说,他们更多的是赞赏。

可惜,现在的老大中华帝国,已经在道德治国的邪路上越走越远。任何事情只要牵扯到圣人之言,没人敢硬扛。

就在此时,净鞭三响,诸多小团体之间的闲聊什么的,迅速的安静了下来。

皇极殿的面积不小,但是绝对站不下那么多大臣。所以,大多数低等级官员只能是站在殿外。在净鞭响过不久,就有宦官从大殿里走了出来高声呐喊。

“皇上口谕,本次朝会相招过急,诸位臣工多有未能朝食者。为免诸臣因腹中饥饿君前失仪,故在朝会开始之前,御赐参会臣工,每人土豆玉米羹一碗。”

“臣等多谢皇上体恤。”

少顷,诸多小宦官端着热气腾腾的小碗鱼贯走出,很快,无论殿上还是殿外,大臣们都拿到了一碗散发着莫名的香气,碗内黏糊糊一滩,中间间或夹杂着一些黄白相间物事的热羹。

“唔?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味道如此怪异?不过,也真的是好吃啊!”

“此物甚香啊,口感也很不错。但是,这到底是什么?”

“这不就是我老家那边种植的番薯么?没想到调成糊状的羹之后味道如此的好。不过,这个番薯羹里的豆子又是什么?”

到底是响过了净鞭,所以参会的诸多官员虽然心里各有各的心思,但却是不敢再交头接耳了。再说,大家这会儿也真是饿了。所以,在大小不一的呼噜声中,一碗碗豆羹很快就被喝光了。

小宦官们把空碗收走之后,净鞭再响,又有诸多宦官站出殿外,对着在外面的大臣们发声道:“皇上口谕,近日,诸多臣工上本,弹劾皇太孙一事。经太孙恳求,朕特行此朝会。列位臣工对此事有欲进奏者,皆可畅所欲言!”

“臣都察院御史王廷谏有本上奏!”

“臣都察院御史徐顺民有本上奏!”

“臣户科给事中杨应文有本……”

“臣亦有本上奏!”

“皇上口谕,上本者太多,无法一一宣召上殿,现以方才启奏顺序,先发声者为先。现招王廷谏、徐顺民、杨应文三人入殿奏事。其余人等,暂且在外等待。”

“臣等遵旨!”

被点到名的三人,心中虽然有点忐忑,但更多是带着兴奋的情绪步入了皇极殿。

哎,到底还是品级太低,别说大明朝最近几十年很难得开一次大朝会。就算是开大朝会,要不是今天这样的机会,哪里能够进入皇极殿呢?这可是阁老、六部尚书、都御史什么的才能站的地方啊。

嗯!也对,今日我等若是能驳斥得太孙哑口无言,让太孙幡然悔悟。如此,也是造福于天下,自然就该很快的成为皇极殿的常客了吧?

三人怀着这样的想法,跟着宦官进入了大明朝理论上的最高权力殿堂。

入得大堂,只见万历皇帝笑意盈盈的坐在上首。其左下方站着一个二十多岁,面色苍白,神色慌张,手足无措的青年人:这应该就是太子殿下了吧?果然是一副宅心仁厚的仁君之像啊!

而在皇帝陛下的右下方的一张软塌上,坐着一个双眼炯炯有神,意志极其坚定的四岁孩童。这就是皇太孙了吧?哼,果然是两眼散发金光,必定是满口铜臭之人!

看着三个入仕不久的中青年器宇轩昂的走进这大殿,左都御史温纯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作为当今大明科道言官们的总扛把子,老温可不是什么傻白甜。他清楚的知道,今天这次大朝会,皇帝若是没有绝对把握,是不会这么开的。

可惜,大明运转两百来年了,科道言官们早就成了各方大佬们的工具,他这个左都御史名义上是言官们的管理者。其实他根本掌控不了全局。

“臣等拜见皇上,见过太子、太孙。”

“三位爱卿免礼,哎呀,哪位爱卿先来奏对啊?朕先说清楚了,今日大朝会,百官聚集。所以呢,咱们说事情要尽量简短一些。还有,这大殿之上的奏对,还是要讲秩序的。切不可一拥而上,更不可咆哮于殿上。不然的话,朕也只有请有司治你们君前失仪的罪了。”

“谢皇上提醒,臣王廷谏有本奏!”

“嗯,王卿要说什么?”

“臣弹劾太孙殿下,惘顾圣人之言,一心求田问舍,目无尊长,道德败坏!”

“朱由栋,王卿弹劾你的罪名大着呢,你有什么说的吗?”

“敢问王大人……”

“太孙殿下失言了,殿下是君,臣在储君面前不敢称大人。”

咦?你的智商也不是那么掉线嘛。这个坑居然没有跳进去。不过无妨啊,我再给你挖个坑好了。

“哦,是孤失言了。敢问王卿,孤怎么背负得起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呢?”

“臣风闻殿下得到皇上划拨的皇庄后,立刻派出中官将此皇庄纳入兴华宫管辖。非止如此,还强迫临近的武清侯交出近两千亩土地。武清侯不从后,太孙亲自带队,率人袭杀了武清侯庄子里的下人……武清侯,乃是本朝国舅,按照辈分算,乃是太孙殿下的曾舅爷爷,太孙殿下如此做,是不是目无尊长?一言不合就率众杀人放火,臣下说一句道德败坏已经算是轻的了!”

“嘶~~王卿不必客气啊。今日大朝会,乃是孤恳请皇爷爷举行的。就是想着有什么问题、误会,大家当面的讲清楚。毕竟,真理越辩越明嘛。王卿刚才是不是想对孤说,孤这样乖张狠戾的孩童,根本没有人君之像。若是和前人比起来,是不是如前汉之海昏侯?又或者初唐的恒山王(李承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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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打脸就要打痛(六)

“所以臣说太孙殿下不该把过多的精力放在商贾之事上,还是应该多学圣人之道。就譬如刚才太孙殿下的比喻,那是极不恰当的。海昏侯在位二十七天,做了一千多件荒唐事,太孙殿下现在虽然言行不当,但暂时还比不过海昏侯。而恒山王曾经有一段时间代替唐太宗主掌国事,各种处置都很得当,殿下这一点也是比不过恒山王的。”

“呵呵,那王卿觉得孤和哪位前人比较像呢?”

“臣斗胆进言,今日太孙之言行,与西晋的愍怀太子相似!”

“大胆!”吼出这句话的,乃是这时候在大殿上的左都御史温纯。这声怒吼,其实不是为了太孙斥责说话混账的臣子,更多的是温大人自己很恼怒。

西晋愍怀太子司马遹,其祖父是西晋武帝司马炎,生父是惠帝司马衷。此子按史书记载,也是从小极为聪慧,但长大后对商贾之事兴趣浓厚,居然在皇宫里开设菜市场……这是不是跟朱由栋很像?

但是呢,这位司马遹最后的下场很不好啊:因为不是贾南风亲生的,所以先是被废然后被杀。刚才太孙自比的刘贺、李承乾,虽说都被废了,但总算还是得了善终。你把太孙比作司马遹是什么意思?

还有啊,司马遹的父亲是那位“何不食肉糜”的白痴皇帝啊!你这样说,岂不是把太子彻底得罪了?要知道,在太孙经商这件事情上,皇帝是绝对站在太孙一边的,太子的态度应该要好很多。你这一开场就把太子得罪了,后面的事情办起来不是更难了么?

这边温纯只觉得这个入仕已经七年的王廷谏蠢得不行,那边朱由栋心里可是乐开了花:小爷好歹也读了不少书,如何不知道海昏侯和恒山王与小爷不匹配?就是挖坑给你跳的嘛。他看了一眼脸色变得铁青的朱常洛,微笑的朝着温纯摆了摆手:“总宪不必如此,今日之会,是孤恳请皇爷爷召开的。就是要让大家畅所欲言嘛。孤也不会因为别人说孤是什么,就是什么嘛。因为,很多时候,耳朵会骗人,眼睛,也会骗人!”

说完这句话后朱由栋转过身来对王廷谏道:“王卿说孤以下犯上,欺负孤的曾舅爷爷,这个事情孤是不承认的。”

“太孙,此事满城风雨传遍,岂是一句不承认就可以算了?”

“哎,所以我刚才说有些时候耳朵会骗人,眼睛也会骗人啊。这样吧,武清侯今天也是来了的,要不你问他?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孙如此说,肯定早就和武清侯串通一气,臣不问也罢。”

“王廷谏!”四岁多的小孩子,娇嫩的童声中不自觉的带上了杀气:“孤说话你不信,孤让你直接问当事人你不问!你究竟要如何?嗯!”

“臣……”这个,被告自己提出庭审当事人,公诉人居然说不愿意问。这个,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说不走的啊。

“你不问是不是?那孤就建议中书舍人在明日下发的邸报上这样写了:御史王廷谏,无中生有,污蔑太孙。口出恶言,诅咒君父!哼,就你刚才的言行,这十六个字可是受之无愧的呢。”

“呵呵呵,王爱卿,不要紧张,栋儿还是小孩子,说话不太注意。朕为君,最是宽宏。不会冤枉一个忠臣,也绝不放过一个妄臣。”

“呃……臣,那就问问武清侯吧。”

接下来的事情已经毫无悬念。

“本侯事务繁多,对下面的人管得是松懈了一点,以致家中出了恶奴……哼,竟敢在本侯不知情的情况下,觊觎皇庄的土地,真是罪该万死。太孙殿下出手为本侯清理门户,乃是我家的家事,这个就不劳御史上本了。”

“太祖《大明律》早有规矩,贼人入户抢劫者,户主杀之无罪。太孙殿下只杀贼首而不牵连无辜,此乃仁君之像啊!”

谁都知道武清侯李高是个人渣,但是人渣一本正经的义正言辞起来……

“王卿,朕听了这么多,只觉得朕的太孙一点都不像愍怀太子。说起来,倒是和本朝的宣宗章皇帝更像一些。”

“臣惶恐,此事,臣有失察之责。”

“罢了,御史风闻言事,乃是太祖给的权柄,朕也一向认可。王卿退下吧。”

“臣谢皇上宽宏……”

“嗯,下一位。”

“臣……都察院御史徐顺民,弹劾太孙不习圣人之道,整日与商贾为伍。长此以往,国势堪忧。”

“朱由栋,这位御史说的,是不是真的啊?”

“呵呵呵,这个,徐卿能不能仔细说说,你说孤不习圣人之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呃,这个,臣听闻太孙自从有了皇庄后,整日里都往庄子里跑,很少在慈庆宮就学。最近更是搬到了兴华宫,更是没有就学了。”

“哧~~”轻轻的一笑,朱由栋对着沈鲤鞠了一躬。

“哼!太孙殿下天资聪颖,对各类经典能够融会贯通并就事阐发。虽说由于年龄问题,在八股文上还做得不太好,但只要假以时日,五年之内,若是太孙亲自下场参加科举,只怕最终成绩比你徐御史的三甲同进士可要好上很多!”

“臣礼部侍郎吕坤启奏皇上,太孙殿下随臣学习论语,于圣人之言的解释多有新意且不离圣人本意。实乃臣数十年所教授过的几百弟子中最为出色者!而且太孙殿下搬到兴华宫后,臣等一样定期到府上授课,太孙殿下近一年来,临时请假不过两三次。其他时间,皆是刻苦诵读。太孙天资至高,加之又极为勤奋。只要能够坚持下去,假以时日,必是学问渊博、通晓世事之大才!”

“臣礼部尚书郭正域启奏皇上,臣虽然主要是负责太子进学,但臣在慈庆宮授课时,太孙殿下只要有空,都会过来旁听。昔日吕子明对孙仲谋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今日之太孙,每日都令臣刮目相看!”

好了,接下来的事情真的不用说了。刚才说话的那三个是谁?公认的天下三大贤!无论学问、道德,都是天下读书人公认的贤人。这三个人都为太孙的学习态度和学习成果背书了。你徐顺民一个差点就落榜的三甲同进士,居然敢说太孙不认真学习?

看着在王廷谏被打脸后,一上来本来气场就弱了好几分的徐顺民,朱由栋不由得抬首望向了皇极殿的屋顶:哎,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第四十六章 打脸就要打痛(七)

明代的言官,横行无忌多少年了?从本朝仁宗开始,到现在的今上,哪个没有被言官骂过?可是像今天这样连连吃瘪的事情,近两百年都很少碰到啊!

究其原因,什么睡眠不足啊,进食后血液涌入胃肠导致大脑反应偏慢啥都只是盘外的小招数。根本的原因还是朱由栋一反历代皇帝不肯自降身份,亲自与言官当庭辩论的方式。自己下场和对方舌战。

君臣当面奏对,无论做臣子的如何嚣张,都天然的处于弱势。这和一本弹章送上去,可以在弹章里肆无忌惮的挥洒文字比起来。扎实的考验一个人真正的胆量、气场和应变能力。

当然,也不能说这两位御史很弱。主要是一方面他们还很不习惯这种方式:穿越者就算没有参加过真正的辩论赛,哪个没有在什么论坛、扣扣群、微信群里怼人和被人怼?那是相当考验一个人的临场应变能力的。另一方面则是,朱由栋为了这一天,已经准备了很久。

“臣杨应文有本奏!”

就在徐顺民也焉了的时候,一个洪亮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

“臣弹劾太孙殿下,玩弄奇技淫巧,钻营商贾之事,不能体恤百姓,专以残民害民为乐!如此,非仁君所为也!”

你这个家伙!就是近一年前上本说小爷我是恶龙转世的那个户科给事中吧?很好,小爷等你很久了!

“呵呵,杨给谏,请讲明白一点。”

“臣敢问太孙殿下,最近几个月,市面上的香皂,是否太孙属下的红河庄出产?”

“是。”

“这就对了!殿下身为太孙,居然操持商贾之事,这不仅是与民争利的问题,更是大大违背圣人之道。”

“杨给谏可能没弄清楚,这红河庄是皇爷爷赐给孤的庄子不错。这香皂确实是红河庄出产的也没错。可是,孤怎么就操持这商贾之事了呢?哦,孤庄子里的百姓,自己弄出了一点土特产,然后拿到市面上去卖,以此改善一下自己的生活。哪里做错了么?杨给谏你在应天府的老家那边,若是你家的佃农有了如此产出,难不成你还不准人家自行售卖?”

“太孙殿下果然伶牙俐齿。臣敢问太孙,您和这香皂一点瓜葛都没有?”

“这香皂是孤属下的庄子出产,当然与孤有关系。但是孤并没有亲自去售卖啊。而且京师里售卖香皂的店铺,确实和孤没有关系。”

“哼!太孙何必如此顽抗?臣敢问,若不是太孙在这背后操持,怎么整个京师的锦衣卫都不敢登门收取相关税费?若不是太孙的威压,怎么这些售卖香皂的门店,从来不会受到地痞流氓的骚扰?”

“嘶~~给谏说这话前可曾认真想过什么吗?我大明的锦衣卫什么时候可以直接找商家店铺收税了?还有,天子脚下的商家,都是要受到地痞流氓的骚扰吗?这个,孤不是很清楚啊。”

“嗯,杨给谏,你刚才说的可是大事。若是如你所言,朕居住的北京城,怎么感觉满街都是地痞流氓,百姓都苦不堪言的样子?那个,锦衣卫的王之祯来了吗?”

“臣王之祯拜见皇上,皇上,锦衣卫如太孙所言,绝无直接向商铺收租的权力。至于地痞流氓,臣无能,不能全部杜绝。但是京师内的店铺,还不至于没有太孙殿下的庇护就一定会受到地痞流氓的骚扰。杨给事中刚才说的,多有不实!”

“嗯~~~杨应文,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有的,皇上!臣再问太孙,红河庄的香皂,现在售卖得极好,价格也极高,这获利有多少?”

“杨给谏这话问得没道理啊,孤没有亲自在其中操作过,确实不知道啊。”

“好,好好,那臣再问太孙,这红河庄出产的香皂,如此大卖,获利一定颇丰。太孙殿下在其中是否有分润呢?”

“哦,这个当然是有的。整个庄子都是孤的嘛,庄子里的出产,孤分润一点不是应该的么?杨给谏你家的佃农难道不给你交租么?”

“这就是了,这香皂价钱卖得如此之高,导致大量的平民百姓为了一块香皂而缩衣节食,太孙殿下您这抽成的,心里难道不会痛吗?”

“这话孤要反问杨给谏,你家的佃农给你劳作整年,最后也只能勉强混个温饱,你这做东家的良心不会痛吗?”

“我家的佃农租种我家的土地,是该交租……”

“呵呵,给谏怎么不继续往下说了?我红河庄的庄民在孤的土地上生产,给孤分成不也是天经地义吗?!”

“那太孙殿下也可以少抽一点份子,如此,香皂也能卖得便宜些。这就对民生的伤害没那么大!”

“哈哈哈哈~~给谏这话不该对孤讲,该去对这殿中、殿外的诸位大臣讲。”

朱由栋这话一出口,杨应文迅速的变了脸色:坏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被太孙带歪了!怎么刚才是说香皂卖得太贵,现在居然是在讲减田租了?

田租是可以减的么?这话喊出去,岂不是自绝于官场?

哼!在小爷穿越的那个时代,歪楼,乃是每一个混迹于网络之人的必备技能,否则就没法在网络上生存了。再说了,你们这些衣冠禽兽,收别人的租子收得那么狠觉得是天经地义,小爷赚点钱就是大逆不道。这是哪门子道理?

“臣……臣老家里每年是要收租子的,但是每隔几年,拿些钱出来修桥铺路也是有的。殿下作为储君,更该如此。”

“哈哈哈哈~~这个事情不劳给谏提醒,孤已经在做了。”说完这句话,朱由栋转身面向万历:“皇爷爷,孙儿有一不情之请。”

“呵呵呵,但讲无妨。”

“孙儿请皇爷爷允许两位百姓上殿。他们有事关我大明民生的重大事项向皇爷爷和诸位大臣汇报。”

“朕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我朱家本就起于布衣,太祖祖训更是要爱护百姓。若是这两位百姓真有改善我大明民生的物事,朕便是在这皇极殿上见见又何妨?”

少顷,数十个大汉将军的声音在宫城门外响起:皇上口谕,宣吴有性、曹三喜上殿觐见!

朱由栋为了今天这场大朝会,已经等了太久。也准备了太久。

他清楚的知道,对于皇帝这种生物来说,感情是非常奢侈的东西。虽说明代的皇帝大多都更像普通人,但是,这到底是皇帝。跟皇帝谈感情是靠不住的。

按照历史的发展,万历至少还有十几年可活,在这十几年里,他朱由栋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傻傻的等着皇位传到自己手里。而要做事,就不可避免的要遭到攻击。一次两次没什么,次数多了,皇帝一样会烦。

所以,他一直把自己麾下的人压制着,一直在等待这样的大朝会:小爷一次打脸就要把你们打痛、打残!不一定能管一辈子,但是,至少能够让你们消停一段时间。如此,皇帝才不会觉得我烦。我也才能迅速的在后面的时间里,推出更多的东西。

另外,今天这场大朝会,不光是针对言官,其实也有为自己的太子父亲把福王尽快赶出京师的目的。为此,他不惜一再压制吴有性的要求,把这个杀手锏,放到了这个时候才拿出来!

混吃等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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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打脸就要打痛(八)(加更)

“草民应天府吴县东山医户吴有性,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虽然因为等级原因,暂时还不能站到皇极殿内,但是看到吴有性步履沉稳的跟随宦官步入大殿的背影。殿外的熊廷弼和温体仁都不自觉的露出了欣慰的微笑:最近一两个月,他们两个可没少把吴有性操练得死去活来。

礼仪动作,一个一个扣。步态,一步一步的调整。即将奏对的话,以及临时可能出现什么情况后该怎么应对。熊、温二人都尽可能的想到并要求吴有性反复熟悉。

谁说大明官场面对皇权的时候是铁板一块?当皇权里有明显的潜力股的时候,自然有有眼光的官员会主动贴上去。

“吴有性,太孙说你有事关大明百姓民生的大事向朕奏报,是什么事情啊?”

说完这句话后,万历起身,轻轻的朝着吴有性摆了摆手:“起来吧,站着讲,无需惶恐,慢慢讲,朕是很有耐心的。”

“谢皇上。”麻溜的起身,吴有性大声的回答道:“皇上,两位殿下,诸位大人!草民得太孙指点,得太子资助,已经完成相关医学实验。天花病,在我大明可以预防了!我大明百姓即将不再受天花病的荼毒!”

“什么!?”此刻在大殿上的诸臣,没有一个不知道天花的,对于这个疾病的凶险和传播的迅速,当然也是清楚的。咋然一听到如此消息,其震惊程度,比起当初朱常洛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好不到哪里去。

万历并不是不识人间烟火的皇帝,他当然更清楚此时对于整个帝国的意义有多重要。所以这时候他也迈开那两条长短不一的双腿从龙椅上走了下来:“这位,吴……大夫,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

“草民是皇上的子民,岂敢欺骗君父。皇上,诸位大人,此事的发端是这样的……然后,草民先是在慈庆宫侍卫的护送下到了宣府,在那里找到了一头感染了天花并且出痘的病牛。草民将这牛痘里的浆汁喝了一些,划破草民的手臂直接渗进去了一些。之后几天,草民出现了轻微的发热、头晕,但没有出痘,几天之后症状消失。这时候慈庆宫的侍卫告诉草民,说他们打探到凤阳府的寿州有天花肆虐。草民又紧急赶往寿州……之后草民在寿州先后与二十三名天花患者同吃同住一个月之久。这二十三名病患中,有二十一人病死,两人出痘后活了下来。但是草民既没有出痘,也没有生病。后来草民狠了狠心,干脆直接把一个刚刚病死的天花病人脸痘上的浆汁喝了一部分,割开手臂渗了一部分。但截止到今日快四个月了,草民安然无恙!

之后草民返回京师,在太子殿下的引见下见到了沈阁老。沈阁老听闻此消息后极力支持草民继续进行医学实验。于是草民在刑部大牢里,先后给三十名不同年龄的罪人接种了牛痘。十天之后,三十名罪人均无出痘或者病死者。之后草民又在其他地方寻找到几名天花病人,然后将他们送入刑部大牢与这三十名罪人同住。结果是这几名天花病人全都病死了,但这三十名罪人全部安然无恙……

至此,草民知道,天花病虽不可治,但可预防矣!在此过程中,草民得到太子殿下的全力资助,一路陪伴、护卫草民的六名侍卫,有一名在寿州时沾染天花发病而死……草民在整个实验过程中,干了一些有伤天和的事情,草民罪无可赦,只请皇上责罚!但,万万恳求皇上,将此法明发天下,让我大明百姓,从此远离天花之祸!”

“臣沈鲤启奏皇上,当日在刑部大牢做这,哦,做这人体实验之事,是臣私下吩咐刑部的牢头做的,萧司寇(时任刑部尚书萧大亨)是不知情的,便是牢头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万般罪责,都在臣一人身上!”

“父皇,非是儿臣一直想瞒着父皇。只是此事一来不知道实效,二来整个过程对人伦多有妨害。为了不损伤父皇英明,所以儿臣就先自己扛下来了!便是沈阁老那里,也是儿臣要求沈阁老这么去做的。千般罪责,只在儿臣一人!”

“哈哈哈哈哈~~~你们哪里有罪,有功啊!有大功!朕御极三十三年来,大明百姓因为天花而病亡的,怕是不止三十三万!如今此法大成,一年、十年、数百年,不知道能挽救多少大明百姓的性命!

吴大夫,你身为医者,不惜以身犯险,不愧是杏林中人!太子和沈卿在此事中,也体现了一个大明臣子该有的担当!无罪!有功!当赏!”

“臣等恭贺吾皇,大明从此不受天花之害也!”

“哈哈哈哈~~明日邸报就将此法明发天下!太医院要派出精干到吴大夫处学习种痘之法,然后分赴各地教导,各地布政使务必要全力配合,不得懈怠!”

“臣等遵旨!”

躬身对万历行礼的沈一贯,这时候额头不自禁的掉下了一颗冷汗。

好险啊!

还好当时因为知道这香皂的背后牵扯太多,所以忍住了手没伸。我就说当初沈鲤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怎么对太孙操弄这些商贾之事如此容忍呢,原来太孙还有这样的杀招!这种造福天下万民的利器一出,十年之内,哪个还敢对太子、太孙一系有什么想法?现在,只怕福王下朝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收拾行礼滚回洛阳,以此对太子表示彻底臣服吧?不行!老夫收了福王一万两银子,所以不准麾下的言官们对福王久留京师上本弹劾。现在看来,待会下朝后,马上就要发动大家弹劾福王!

嘿!沈鲤你这个老家伙,居然如此沉得住气,莫不是想等着老夫手下的御史去弹劾太孙吧?你这家伙太坏了!居然敢阴老夫!给老夫等着,定要早日将你赶出内阁!

想通了前面的事情,沈一贯又埋怨起殿外的温体仁来了:你这家伙身为浙江人,不知道老夫是浙党的领袖吗?老夫把你安排到太孙身边,如此大的造化,你不来拜谢也就罢了。这么大的事情,居然都不跟老夫说一声!还好老夫忍住了手,本党没什么损失。若是万一浙党损失惨重,你这个浙江乌程子,难道日子又好过了么?

且不说沈一贯的脑袋高速运转,想着此事背后的方方面面。那边万历已经笑呵呵牵住了朱由栋的手:“朕的乖孙,你是怎么想到牛痘可以预防天花的呢?”

“皇爷爷,这也是运气。孩儿只是偶然听说,草原上挤牛奶的妇人,从来不会受天花之苦,便是她们的男人得了天花也是无碍。所以……”

“哈哈哈,好,这才是学以致用!沈阁老!吕侍郎,你们教的好!”

轻轻的挣开万历的手,朱由栋走到面色已经变得苍白的杨应文面前:“杨给谏,孤从香皂上面确实分润了一些钱,但是这些钱呢,其实主要都是在做此类事情!你可满意?”

“臣惶恐,太孙殿下心怀百姓,大明之福也!臣甘愿认错就罚。”

“诶,杨给谏不要着急嘛,孤还有很多东西给你看。”

第四十八章 打脸就要打痛(九)

“草民曹三喜,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曹三喜,你又能给朕什么惊喜啊?”

“回……回禀皇上。草民现在是在红河庄担任……呃……按照太孙的话说,是叫红河庄实业公司总经理。草民今天给皇上和诸位大人带来了几样东西,还请皇上发话,请皇城外的军爷把东西送进来。”

“准!”

看着曹三喜虽然结结巴巴,但几乎没有惶恐,更多的是兴奋的表情。朱由栋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这tm真的是个天才啊!

别看和刚才的吴有性比起来,曹三喜的表现明显差了一个档次。但朱由栋知道,从接纳此人到今日上殿,其实十天都不到。一个平民,咋然从社会底层接触到这个国家的最高层,能够做到这种程度,不是天才是什么?

“皇上请看,这是我红河庄即将推出的蜡烛。此物比起鲸蜡、牛油大蜡甚至蜂蜡来,价钱要便宜许多。在顺天府范围内,草民准备按一支两文,两支三文的价钱售卖。皇上,此物虽然和灯油比起来,价格并没有便宜多少,但是此物燃烧方便,黑烟较少,对于民间学子的眼睛有很好的保护作用。”

“好!此物一出,朕的学子夜间苦读时,就不会把眼睛熏坏了。而且,如此便宜的价钱,可以让更多的蒙童有机会学习圣人之道!此物大善啊!”

“草民斗胆启禀皇上,此物的研发,幸赖太孙殿下持续大半年往里面投入经费,光是研发如何开发出这样的东西来,太孙殿下累计投进去的银两只怕不下万两之数。”

“好,朕的乖孙,到底花了多少钱,待会给朕一个单子。朕让内库补给你。”

“皇爷爷,此事就不必了。孙儿也是从红河庄的香皂产业里分润了一些嘛。这便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啊。”

“哈哈哈哈~~好!嗯,曹三喜,这又是什么东西?”

“此物乃甘味素(甘油)。皇上,酒是一个好东西,但是一方面是过多用粮食酿酒,于国损害太大。一方面是好酒价格昂贵,百姓无法负担。草民以前家里贫困,如果想喝酒,便只能在野外采摘野果自行酿造。但是野果酒虽有酒味,却又苦涩难以咽下!不过有了此物后,将其加入果酒中,果酒却变得甘醇可口。所以草民准备以此生产大量的果酒。至于野果什么的,当然是向民间收购,如此,百姓们能够尝到可口的好酒,又多了一项生发的门路不说,国家每年用于酿酒的粮食也能减少不少!”

“这也是极好的!如此,粮价也能稍稍下降,对民生也是很有帮助的。唔,这也是朕的太孙让人研发出来的?”

“正是如此,皇上。”

看着笑意盈盈的万历,朱由栋心里还是有些遗憾。

他穿越之前已经快三十岁了,在他二十多岁的时候,曾经经历过了一个网络文学野蛮生长的时代。在那个时代里,各种理工科的作者在穿越文里非常详尽的描写了如何在古代社会用最简陋的设备生产各类炸药的方法。

这种写法爽是爽了,但也对社会安全造成了一定隐患。所以后来这一类对危险品制作过于详细的东西,慢慢的就不允许了。不过,到底是占了年龄优势,朱由栋还是看过不少并且记得一些的。

总之,甘油都出来了,硝酸甘油或者说硝化甘油还会远吗?

虽说甘油的提取相对比较安全。但在这个时代做硝酸甘油就实在太危险了:没有各类玻璃仪器、温度计的配合,即便是实验室里合成硝酸甘油都很危险。所以,牢记“步子大了要扯蛋”这一穿越者铁律的朱由栋,在这个事情并没有急功近利。

但是呢,硝酸甘油除了用来做炸药之外,他还是冠心病患者的救命药啊!

穿越过来快五年了,朱由栋已经非常清楚万历皇帝的身体有很大的隐患。

历史本位面的1958年,定陵给挖开。历史学家和考古学家们惊讶的发现,万历皇帝的尸骨明显表明:这位皇帝是重度佝偻病患者,而且双腿的长度严重不一致。

穿越过来快五年了,朱由栋非常清楚,自己的这位皇爷爷根本没法好好走路。由此带来的问题就是过度肥胖。万历三十三年的朱翊钧不过四十二岁,已经肥胖得走路的时候,得有宦官在旁边帮忙托起肚子了。

这样的身体状态,当然有着严重的心血管疾病。硝酸甘油对这位皇帝来说,那是真正不折不扣的救命药。

哎,我会努力的。不要说相处五年彼此之间有了感情,就看今天这一场大朝会,你我的双簧唱得如此默契,我都愿意你能多活几年啊。

至于这一世的父亲朱常洛。嗯,这位太子殿下是个厚道人,不过实在是太过于好色!反正在朱由栋从慈庆宮搬出来之前,在他的印象里,这位太子爷每天晚上都不是一个人睡的。甚至有时候的鼓掌运动还是在他身边完成的!

所以,太子要救起来那难度不是一般的高啊。

在朱由栋走神的时候,完全进入了状态的曹三喜又在介绍新的东西了。

“皇上,诸位大人,刚才大朝会之前,诸位大人喝的羹,里面是土豆和玉米,这两种物事,都是红河庄刚刚收获的西洋新作物。”

“嗯,朕刚才也喝了一碗,味道还不错。怎么?泰西的那些弗郎机人,平日里就是喝这个吗?”

“皇上恕罪,草民知道的是,泰西的弗郎机人,其主食也和我大明北方的百姓一样,以面粉为主。这个,这个土豆和玉米,其原产地不是泰西,而是,而是……”

“呵呵呵,皇爷爷,诸位,这个事情我来说吧。”到底还是接触时间太短,曹三喜连地圆说都没有系统学习,哪里分得清美洲和欧洲的区别呢。

“由我大明向东出海,是朝鲜、日本,过了日本再继续向东行驶三万里,便是美洲。此地地大物博,当地的居民号为殷地安人,其肤色、相貌与弗郎机大为不同,说起来,与我汉人的容貌倒是更相近一些……弗郎机人征服了这些美洲土著后,就把当地的作物传播到了世界各地。现如今,我大明已经有一些地方的百姓,在自发的种植土豆、玉米、红薯等美洲作物了。

皇爷爷,孙儿在听到利玛窦先生讲述这些之后,便派了孙儿的大伴曹化淳南下,将这些作物的种子和幼苗收集了一批,然后放入红河庄,安排红河庄的庄头魏忠贤负责组织庄内百姓种植。四月之后,玉米和土地均已收获。玉米的亩产近十石,土豆的亩产……接近二十石!”

“哗~~~!”大明朝的官员们虽然有各种各样的毛病,但由于绝大多数都是耕读传家,所以对于水稻和小麦这两种主食的亩产还是清楚的。

明代一石,大约六十公斤左右。这个时代的水稻亩产顶天二百公斤,一般是一百五六十公斤左右。所以折合下来大约三、四石。

而小麦呢,大明的华北地区在风调雨顺、土地肥沃的情况下,至多能够做到亩产二百公斤,也不过三、四石上下。

所以大殿上的大臣们,乃至皇帝本人,怎么能够不惊讶呢?

可是朱由栋给他们的惊喜还没有结束。

“皇爷爷,孙儿还要说明的是,这两种作物,以及还没有收获的红薯,除了亩产高之外,还有一个优点。不挑地!在平原可以种,在山地也可以种!甚至孙儿还特意在红河庄的那座小山丘的石头缝隙里种了一些,一样的不挑地,高产!

今日诸位都尝过这两种东西,只要烹饪得法,是完全可以下咽并且果腹的。若是我们能够以朝廷的力量统一在全国进行推广,那么,整个大明亿兆百姓的民生,必然能够得到极大的改善!”

“臣,臣,臣激动莫名!皇上,如此神物如果真的像太孙说的这么神奇,那没说的,户部定然迅速制定计划,全国推广!”

“臣等恭贺皇上,若是此物真的如此神奇,那我大明的江山必定永固矣!”

“臣等恭贺皇上有此贤孙。”

“太孙如此贤明,大明万世无忧矣!”

大殿内的场景,其实时刻都有宦官向殿外传递。所以,在殿内诸臣纷纷向朱翊钧祖孙三人表示恭贺后不久,殿外也传来了整齐划一的声音:“天佑大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混吃等死说

感谢千里海塘,品味川渝两位书友的打赏。

第四十九章 打脸就要打痛(十)

在一个号称以道德治国的国家里,虽说不可避免的会催生出很多伪君子。但所谓君子欺之以方:对付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的伪君子。就必须用大道理、大道德来对付他。

牛痘法可以使大明百姓免受天花之苦。土豆、玉米、红薯的推广可以切实的改善民生。便是蜡烛、甘油的出现,也对社会不无补益。所以,当朱由栋站到道德至高点后。所有针对他的弹劾,都迅速的消散为无形。

还能怎么弹啊?整个大明官场,上上下下的官员都很清楚:普通人出租土地剥削雇农,所得利润百个人里有一个人拿点钱出来修桥铺路就已经不错了。像太孙这样,赚了钱直接救天下人……你们哪个做得到?做不到还有什么资格说话?

所以,待得大殿上的热情逐渐消退,大家突然反应了过来:哎哟,什么时候诸多言官集体弹劾太孙的局面,居然不知不觉的彻底翻转了。

这时候殿外的言官们暗自庆幸:还好发声比较晚没有进去,不然这会儿尴尬死了。而殿内的三个言官,这时候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三人齐齐一点头:“皇上、太子,我等未能了解太孙的一片苦心,胡乱上书,错怪了太孙。我等甘愿受罚。”

“诶,朕已经说过了,风闻言事,便是不实也不追究责任。这是本朝太祖定下来的规矩。所以,在这件事情上,三位是无错的。也谈不上什么处罚。”

“谢皇上,如此,臣等告退。”

“杨给谏且慢!”

“太孙还有什么要吩咐臣的?”

“呵呵,孤没有什么要吩咐杨给谏的,不过,孤这里也有一本弹章。”

笑意盈盈的说完这句,朱由栋转过身来:“皇爷爷,孙臣朱由栋,弹劾户科给事中杨应文,父丧期间偷娶小妾,复职后收取他人贿赂,其家人在应天府老家欺男霸女、抢占良人田地诸事!”

儒家,其实是很有血性的一家。孔子是武林高手,孟子是辩论王者。都不是什么纤纤玉指、弱不禁风的娘炮。孔子都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才是对的。而儒家的大复仇主义,更是充满了血性。

作为儒家原教旨主义的拥护者,朱由栋这个时候才没有就此收手以此体现王者胸怀的觉悟呢:怎么,就准你们有事没事弹小爷玩?小爷就不能弹你们了?

从一年前杨应文说他是恶龙转世开始,这个名字朱由栋就记在了心里。最近大半年手里有钱后,他更是派出魏忠贤和李世忠去搜集杨应文的黑材料。到了今天,这个杨应文又跳出来之后,朱由栋知道,他是该还手了。

“太孙……殿下……臣,臣身为言官,风闻言事乃是太祖定下的责任……何至于让太孙出此……荒唐之言?”

“呵呵,杨应文,孤都说得这么清楚了,你还狡辩什么?万历二十七年,令尊逝世。你回应天府守丧三年,期间纳了一个小妾,嗯。”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纸条:“这位小妾叫如花,本是京城(南京)的一位烟花女子。万历二十八年冬,你这位小妾给你生下一个儿子。你为了掩饰,就在京城另外买了一套宅子让其母子居住。万历二十九年冬,你二十七月丧期已毕,回京师从新任职。这如花母子就跟着你来了京师。但是你为了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儿,还是不敢让他们和你一起居住。所以,你又在铁帽胡同租了一套宅子让他们母子居住,请问,是也不是啊?

另外,你还收受他人贿赂。你是户科给事中嘛,户部的账目部分要经过你的查验。然后你就以此为凭,给你钱的,账目差一点就算了。不给你钱的,你就各种为难。总算你胆子还不是太大,那种账目明显有问题的,你还是不敢放过去的。

此外,你的兄弟中了秀才后屡次乡试不第,于是在家里帮你打理产业。其间斑斑劣迹不知凡己,好多事情都是你出面找京城的官员摆平,需要孤一一念出来么?”

“吧唧!”对于此刻的杨应文来说,除了昏倒,还能做什么呢?

大朝会至此就迅速的草草收场了。万历面色复杂的牵住了朱由栋的手:“跟朕过来。”

祖孙俩来到后殿,万历让宦官宫女们都走开后道:“栋儿,今日大朝会,若是没有后来你弹劾杨应文的事情,皇爷爷是极为满意的。但是,你为什么在已经大获全胜的时候还要去做这种事情?”

“皇爷爷是想说孙儿狗尾续貂么?可是,《春秋公羊传》云,君子之仇,九世可报乎?对曰:虽百世可也!皇爷爷,外面的那些言官是什么东西,您不清楚么?您不讨厌他们么?若是一味的以王者气度,不与臣子计较为自我安慰,这些家伙不知道还会嚣张到何等程度?”

“哎,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如此一来,外面的臣子们,对你的看法可能就……”

“皇爷爷,孙儿不管做得多好,都不可能让所有的人满意。孙儿也从来都不想争取所有人的满意。孙儿只要那些认同孙儿做法的人站在身边就好了。”

“嗯……”扶着肚子,艰难的徘徊几步后,万历道:“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想当年,朕的父皇,对言官们百般忍让,可最后还是一不小心就被骂。不过呢,这个事情,还是不能处置得太狠。这样吧,到时候皇爷爷让内阁拿个处理方案出来。之后再以太后的名义对其进行赦免。”

“这事后面具体如何操作,孙儿绝对遵照皇爷爷的意思办。”

“哼,你这家伙,惹这么一大摊子事,就是要爷爷给你收拾后尾。不过呢,看着那杨应文如一滩烂泥般瘫倒在殿上,也是真的解气。诶,你给爷爷说说,你是怎么拿到他那么多真凭实据的?”

“这个事情简单啊,拿钱砸啊!孙儿让李世忠、魏忠贤观察杨家的家奴,挑了一个又喜欢赌又喜欢嫖的人渣。然后直接找到他跟他讲,要么拿杨应文的黑材料来,我给他三千两银子。要么直接砍了他做花肥!”

“哎,看来朕的锦衣卫和东厂,养了这么多人,办事还没有你的几个手下得力。”

锦衣卫和东厂的机构太臃肿哪,难免会被文臣渗透嘛。再说了,他们是体制内的人,虽然他们已经是体制内很少讲规矩和程序的了。但和我小门小户的比起来,做事情真的不是很方便的。

“嘶~~~皇爷爷,孙儿今天在大殿上站了大半天,说了这么多话,真的有点累了。若是皇爷爷没有其他的事情,孙儿想回去休息了。”

“咦?你的脸色怎么如此难看?可是身体有什么妨碍?”

“没事的皇爷爷,就是累了点。休息休息就好了。”

“嗯,那你先回兴华宫吧,待会爷爷派太医过来看你。”

“是,多谢皇爷爷,孙儿告退。”

待得走出皇极殿,坐上自己的轿子后,朱由栋才伸手摸向了自己的后背。

此时此刻,他的后背热得发烫!而其中最滚烫的地方,不是他的本命星开阳,而是北斗七星的第五星,玉衡!

“怎么回事?居然是玉衡爆发?难道说,南方的那位,已经登顶了么?”

第五十章 纳黎萱的独子

中南半岛,物产丰富,民族众多。

要想把中南半岛的民族说清楚,一篇博士论文估计都不够。但非要简略的说起来,这众多的民族中,最重要的是四个:京族、高棉族、泰族(傣族)、缅族。这四个民族,也分别是21世纪越南、柬埔寨、泰国、缅甸四个国家的主体民族。

具体到公元十七世纪来说,此时的京族已经有了自己的国家。但是国内却处于郑家和阮家的南北割据局面。因此,京族基本上忙着自己一亩三分地的事情,很少来参合其他三族的争斗。

剩下的三族里,由于泰族的地盘介于高棉族和缅族之间。所以,在这个时代,泰族的日子是最难过的:缅族打完高棉人来了,高棉人退走了缅族又来了。

泰族虽说分支众多,散布的地盘也很广泛。但正因为如此,所以拥有自己的国家很晚。一直到1238年,处于柬埔寨吴哥王朝统治下的泰族聚居城市素可泰,趁着吴哥王朝的衰落而独立,并且迅速反杀宗主国,抢占了柬埔寨大量的土地。建立起了泰族历史上的第一个国家:素可泰王朝。(1276年,南宋宰相陈宜中眼看元朝无法抵抗,又不愿意臣服。最后就是辗转到了素可泰终老。)

反吞宗主国的素可泰,最后也是被下属国反吞。1350年,乌通王从素可泰王朝中独立,建立了阿瑜陀耶王国。并且迅速的反杀了素可泰王朝。

但是好景不长,泰族隔壁的缅族再次兴起并且极为强势,缅族历史上的杰出君主莽应龙于1551年称王,迅速的完成了缅甸国内的再次统一,建立起缅甸历史上国力最盛的东吁王朝。之后莽应龙挥师东向,掸邦、阿瑜陀耶王国、老挝纷纷化为了齑粉。

没错,缅族的战斗力在历史上就是这么强悍。阿瑜陀耶王国在历史本位面先后被缅族灭了两次。

在阿瑜陀耶王国第一次被灭后,率领泰族人复国的,乃是泰国历史上最为著名的一代雄主:纳黎萱。

21世纪,泰国人的电影水平还是不错的。他们拍了很多关于这一段历史的电影和电视剧。

有一部动画片叫《暹罗决:九神战甲》,说的就是西北方来的,丑陋的夜叉族灭亡了暹罗王国,一个精通泰拳的少年英雄在各路朋友(其中女主还是明朝女海盗)的帮助下复国的故事。其实就是在影射缅族当年对泰国的入侵。

还有六部系列电影《泰王纳黎萱》,则是各种为尊者讳,各种洗地,各种吹捧。把纳黎萱表现得极为伟光正……

其实,稍有历史常识的人都知道,能够在国家灭亡之时率领大家复国的人。既是英雄,也是枭雄。身后的黑暗面那是肯定少不了的——明太祖朱元璋在羽翼丰满前,还不是得和元朝统治者虚以委蛇。

具体到纳黎萱来说,这位的黑历史可就太多了。

他的父亲坦马罗阇原本是阿瑜陀耶王国的一员地方大将。当莽应龙率领缅甸军队杀过来的时候,坦马罗阇直接投降了。为了获取莽应龙的信任,他还把两个儿子纳黎萱和厄加陀沙律送到缅甸做人质。自己做了攻打旧主的急先锋。

阿瑜陀耶王国被缅甸灭亡后,纳黎萱作为缅甸的“忠实属下”,帮着莽应龙镇压了泰国境内不少反对缅甸统治的起义。随着双手粘上本族同胞的鲜血越多,他也越来越受莽应龙的信任。最后终于给了他独掌一方的资格。

1581年,缅族的大英雄莽应龙去世。纳黎萱和他的父亲、弟弟趁着缅甸陷入动荡,迅速的打出了复国大旗。之后屡屡的击退缅甸干涉军不说,还一度反击进入缅甸境内,获取了大量的缅甸土地。

中南半岛也是经常陷入三国杀局面的。

缅甸强势的时候,泰国往往会主动联合明朝西南部的傣族(掸族)同族一起打缅甸。在纳黎萱反击缅甸的过程中,就得到了明朝云南地方政府的帮助。而当泰国强大的时候,缅甸和柬埔寨自然就会联手。

但是纳黎萱和其他泰王比起来厉害就厉害在这里,缅、柬联手,他也游刃有余的挡住了,并且还反攻入柬埔寨,拿下了大量的土地。不仅如此,他还联络越南,对柬埔寨进行夹击……好吧,这也是三国杀。

在历史本位面,纳黎萱死后是他的弟弟,有白王子之称的厄加陀沙律继位。但是在这个位面,1600年的十月,一生征战而且武功赫赫的纳黎萱迎来了自己的独生子,由于这个孩子出生的时候,天空中出现了巨大的佛陀降生时的影像,所以纳黎萱给这个孩子起名为罗闍浮屠,并且竭力的培养。

可惜,天不假年。西元1605年九月初一,征伐一生为泰国打下历史上最大版图的纳黎萱去世了。按照他的遗命,他的儿子,罗闍浮屠继位为王。

九月初五,罗闍浮屠正式接受臣民们的叩拜,登上了泰王的王位。就在这个时刻,他的后背发出了耀眼的光芒。在引发其他六位穿越者集体感应的同时,也让此时罗闍浮屠脚下的臣民们更加的虔诚。

这是诸神为了防止自己的代表因为各种原因过早登顶,导致主少国疑局面出现从而让穿越者性命不保而设置的最后一道保险:登基之日,神迹再现。

“叮~~检测到宿主已经在这个时代登顶为王,系统启动。”

“苍天,这还真不能宅茵茵啦……居然还有系统?”

“是的,罗闍浮屠,您是七位穿越者中第一个登上王位的人,所以也是第一位触发系统的人。”

“好吧,请问系统,你能给我什么帮助呢?”

“由于诸神在开始这个游戏之前不断的妥协,所以,本系统能够给宿主的帮助不多。就三点,第一,精准的为宿主提供其他穿越者的定位。第二,根据你们本命星的不同,待你们在各自国内登顶后,给予你们天赋加成。此外还有一条:监督宿主言行,如果宿主有自曝倾向,立即将宿主抹杀。此条是否激发与宿主是否登顶没有关系。”

“我……好吧,这个天赋加成是什么东西?”

“罗闍浮屠,穿越前就读于农学院,业余泰拳高手……穿越时,众神给予你的本命星是北斗第五星,中国人叫他玉衡,也叫廉贞星君,主吏治。所以,当你为王后,你的国家所有的大臣,其清廉度都会有一定程度的提升,官员会变得勇于任事。”

“一定程度的提升?这话听着不太靠谱啊。”

“是的,诸神的这场游戏,更多的还是要看你们本人的能力。系统主要是监督和轻微辅助,或者说,只是为了满足某些神祗的恶趣味罢了。玉衡启动后,你属下的大臣,原本廉洁的就不说了,贪小便宜的会收手,巨贪会对律法产生敬畏之心……差不多就是这么点效果。”

“……系统,你还有其他功能吗?”

“没有了!”

“你真是弱爆了的系统啊。哎,不过也好。我穿越之前在国内,天天看《纳黎萱大帝》、《天生一对》什么的,只觉得纳黎萱简直就是道德完人、军事圣人,但是穿过来一看,哎,打仗是很厉害,但是在治理国家上简直不堪入目。现在的泰国,已经是千疮百孔,民不聊生。再打下去,只怕国内就要全体农民大暴动了……接下来,我要好好的与民休息,恢复国家元气。你能够提高全国官员的清廉度,哪怕只是有限的,也是极好的。系统,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宿主请讲?”

“如果我把其他的穿越者消灭了……”

“是的,不管是你亲手击杀还是你麾下的臣民将其击杀,他的天赋都会加到你的身上。反之亦然!”

混吃等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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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唯大势不由人

“属国暹罗使臣素巴猜,拜见大明皇帝陛下。”

“使者免礼。”

“谢陛下,陛下,小臣此次受敝国王上派遣,前来上国大明禀报皇帝陛下。敝国先王已于三月前薨逝,先王之子罗阇浮屠已于万历三十三年九月初五日继位为王。小臣恳请大明皇帝陛下依照前例,发下金印,正式册封我主为暹罗国王。”

万历三十四年(1606),正月二十,朱翊钧再次召开了大朝会。

虽说两次朝会相差了三个多月,放在前朝乃至本朝前面几位皇帝身上都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但在万历朝的大臣们看来,这已经是今上极为难得的勤政了。

去年九月初的大朝会后,还没等沈一贯发动浙党官员集体上本弹劾。福王朱常洵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卷了铺盖回了洛阳,据说临走前还亲自登门慈庆宮,抱着太子哥哥大哭一场表示了忠心。至此,国本之争算是彻底的划上了句号。

至于那个杨应文,父丧期间居然做出如此道德败坏的事情,在整个大明朝已经没人敢容下他了。不用其他人弹劾,都察院和户部自己给出了处理意见:贬为庶民,剥夺功名,追缴赃款,清退土地,兄弟二人俱充军。最后是皇太后出来稍稍挽了一下:前面四条执行,充军则是免了。

朱由栋当初在皇极殿面对已经认输服软的言官们没有轻轻放过,反而是把跳得最狠的杨应文提溜出来狠踩的行为。固然是让相当一部分官员心里不爽,但却也让另外一部分官员在心里做出了决断。

西方的政治思想家马基雅维利在其巨著《君主论》中讲过这么一个故事:一个封君的某块领地,民风彪悍,管理散漫,多年不能有效收取地租。这位封君于是派了一员干吏前去整顿。这位干吏到任后,以铁腕加以残酷治理,在杀了不少人后,地租终于可以有效收取了。

但是在这个时候,这块领地里的老百姓们,其不满情绪也达到了顶点,在这么下去,全民暴动估计在所难免。于是这位封君就以仁慈、公道的名义,将这名干吏给杀掉了。如此,地租还是可以继续收,但领地百姓们的情绪得到了宣泄,暴动的危机也化解了。

这种事情,不要说在西方,便是在中国,其历朝历代的帝皇们,其实也用得极为纯熟。前有商鞅,近有张居正。中间还有无数能臣干吏的缕缕冤魂……没得办法,此乃君主们的共性!

几千年下来,臣子们又不是傻瓜,慢慢的琢磨着也就看明白了。所以才有万历坚持搞了十五年的国本之争,却没有一个大臣再敢公开的站出来为皇帝陛下摇旗呐喊了。

做下属的最怕的是什么?绝不是什么工作辛苦,短暂的收入低。最怕的就是君主没有担当:我去给你干最艰苦的工作,得罪各种平日里私人交往本不会得罪的人。结果事情办完了,你却抛弃了我,让我没下场……

所以,做臣子的,最基本的一条准则就是:要不要为某位君主倾尽全力,抛开那些大无畏的勇士,一般人首先就要考虑的是:这位君王,有没有担当!

而朱由栋在那天大朝会上表现出来的,就是特别有担当!

所以,最近三个多月以来,朱由栋的兴华宫慢慢的热闹了起来。在徐光启的引荐下,都察院御史杨廷筠主动的靠了过来。此时在河南监督河道维护的李之藻也向朱由栋表示了善意。

相比于文人们的矜持(前面两个在历史本位面都成了虔诚的天主教徒,乃是明代官员中的异类),武人们就要爽快得多了。虽说限于此时文官们对武将们盯得很紧,武将们没法像英国公府、宁远伯府那样把自家的子弟送到太孙身边。但诸如江西刘家、大同的麻家、凉州的达家、甘肃的祁家、西宁的鲁家、榆林的王家、昆山的杜家等等,都先后派出了得力族人,通过李世忠的渠道,向太孙表达了敬意。

在武人们看来,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敢亲自冲锋陷阵的皇族了——是的,和御史言官当面怼,而且怼完之后还不收手往死里整的太孙,就是够爷们儿!

另外,太孙独立于兴华宫,那就是开府了。按规矩,锦衣卫也得派人前来当值。而在诸多踊跃想要进入兴华宫侍奉太孙的年轻锦衣卫里,朱由栋发挥穿越者的优势,特意挑选了两个人:许显纯、田尔耕。

总之,太孙殿下的幕府,真的慢慢在开始变得热闹起来了。呵,雏鹰终于跃跃欲试,准备开始翱翔了。

收回畅想的思绪,朱由栋看着台阶下这位暹罗使者,心情顿时又变得不那么美好了。

“朕听说,五年多前,当朕的皇太孙在白鹤护卫苍龙现世下降生的时候,你家的国王,也在佛陀的庇佑下降生了?”

“圣明无过大明皇帝陛下。陛下,敝国王上虽然不过五岁,但是天资聪颖,勤奋好学。敝国的泰拳,乃是根据上国武术结合敝国实际而流行的地方拳法,敝国王上从三岁开始学拳,现在同龄人中再无对手不说,王上还对敝国的泰拳做了很多的改良。非止如此,敝国王上熟稔各类佛学经典,心怀仁慈之心,经常深入民间,体恤百姓的难处……”

“嗯,倒也是个不错的。好吧,使者的来意朕清楚了,此事,就交给礼部去办理吧。”

“感谢天朝上国皇帝陛下的恩典……”

这一天的朝会,朱由栋终于彻底确认了,三个多月前他的后背玉衡星爆发的原因。也确认了七个穿越者里,第五位穿越者是投胎的泰国的王室。

也就这样了,他在大朝会上安安静静,没有对素巴猜的请求做半点为难。

因为,此时的大明需要一个稳定而且有一定力量的暹罗(泰国)。

究其原因,还是此刻的大明西南边境,缅甸的进犯仍然没有停止。

明朝的云南布政使司,表面上的管辖范围比今天的云南省大得多。但其实际控制地域却远不及今日的云南省。究其原因,就是因为这里是大明的边境地区,中央力量很难投射到这里。

所以,和内地的布政使司不同,云南这边的布政使司辖下府州县分为直隶与外夷两种。前者是能够切实掌控,行大明律的地方。后者则是以羁縻为主。

从1575年开始,莽应龙就开始向着原本属于明朝外夷州的木邦、孟养等地展开攻势。不过到底是缅甸一代雄主,莽应龙是非常聪明的:他一方面对这些外夷州采取强硬的军事手段。一方面又派人向明朝中央以及云南地方政府各种服软、哭诉。以至于前后拖了几年,木邦、孟养等地已经事实上处于莽应龙控制之下了。明朝政府还在想着安抚此人。

1581年,莽应龙去世。其子莽应里为了证明自己的韬略不下其父,开始各种盲目扩张。他一改其父下手够黑够狠,但脸上始终保持谦卑微笑的韬略,连面目也变得极为可憎起来。这就惹来了明朝的军事打击:1583年,在刘綎和邓子龙等人率军打击下,缅甸大败。莽应龙花了很长时间才偷到的东西,全部被这个蠢儿子赔了出去。

但是,明朝的西南边境,到底是离缅甸更近而离燕京城极远,所以,在失败一次后,缅甸又多次卷土重来。而明朝却无法长期在西南边陲驻扎大军。所以几十年拉锯下来,虽然明朝曾经打出一个把总率领几百人击溃缅军上万人的大捷,但到底还是缅甸在这个地方占据了优势。云南外围的很多外夷州府,慢慢的都被缅甸拿下了。

对于中原政权来说,要应付极远之地的蛮夷。最省成本的办法莫过于以夷制夷。恰好这个时候泰国的纳黎萱已经复国,为了抵御缅甸和柬埔寨的攻伐,泰国也需要明朝的帮助。所以纳黎萱主动向明朝称臣示好,而明朝也给予了纳黎萱一定的支持。在当前缅甸东吁王朝仍然还处于兴盛期的现在,明朝需要一个有力量的暹罗。

所以,大环境如此,朱由栋能够做什么呢?他能做的,还是只有继续加强自己的幕府,加快各方面的布局。

第五十二章 一起爬科技树(一)

“殿下,去年庄子里的账册算好了。”

“嗯,念吧。”

“是,去年一年,我红河庄先后推出香皂、蜡烛、果酒、新瓷(骨瓷)、腊肉、腊肠等货物,经过近一年的销售,扣掉各种成本、人工后,实际获利二十三万两。”

“才这么点?”

看着坐在上首的朱由栋很不满意的表情,曹三喜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哎哟,我的小爷诶,能够有这么多已经相当不错了啊。这年头的银子老值钱了啊!

“殿下,这二十三万两乃是给皇上、太子爷以及各位先生、英国公、宁远伯府分红后剩下的。”

“哦,你早说嘛。不过还是太少了。”

“殿下!这一年,属下和店铺里的伙计们都……”

“吾知道你们很辛苦,刚才说少,并不是要责怪你们。”

应该说,曹三喜这几个月来的表现,不光是朱由栋,便是他幕府里的几个成年人,诸如魏忠贤、李世忠等,都刮目相看。

他走马上任后,先是优化了红河庄的生产流程,节约了大量材料的浪费。其次是废物利用,红河庄每天屠宰生猪不下一百口,除了肉类做成腊肉,猪鬃全部收集起来之外。猪下水定向卖给京师内的各类大小餐馆,骨头开始是弄成骨粉做饲料或者肥料。待得庄子里的瓷匠根据朱由栋的指点弄出了骨瓷后,猪骨就得到了有效利用。

对外,他加大了七家城内店铺的管理力度,要求店里的伙计们不能等着客人上门,而是要拿着产品挨家挨户的做拜访。对其他各个省份的经销商,他进一步完善了各种合同,对经销商每年的销售额、投诉量什么的都做出了明确的规定……

不过,还是那句话,一方面是这年头的白银很值钱。另一方面是红河庄到底只有这么点地皮这么点人口,产能有限。所以,如此折腾一年下来,朱由栋也只看到了二十多万两银子。

这二十多万两银子是个什么概念呢?

明朝的中央政府每年收税,除了粮食等实物税以外,还有货币税。在万历年间,一般能直接收到五百多万两白银。天启年间是四百多万两,崇祯年间是两百多万两。

嘉靖年间的严嵩父子,算是官员里面捞钱捞得很不要脸的了。在被抄家的时候,也只有黄金三万余两,白银200多万两。

所以,红河庄一年给朱由栋挣到的纯利有二十多万两已经相当了不得了。

“吾记得,当初各类商品的专卖权拍卖,是收了不少银子的吧?”

“是的,殿下。去年各类拍卖,庄子前后一共获银三十余万两。其中给了大内十万两,给了慈庆宫五万两,还给了慈宁宫五万两。”

“也就是说,现在吾手里能动用的,大约三十万两白银?”

“殿下,目前庄子里可以动用的银子一共是三十六万七千三百二十两。”

“哎~~”抬头望了望天,朱由栋萧索的叹了一口气:“吾留个整数,其实的六万多两,都给大家分了吧?”

“殿下,这点属下不敢苟同。年底加发……按照殿下的说法叫年终奖什么,都已经发过了。属下知道殿下一向厚待手下人,但真的不能太厚,否则会让人产生非分之想。”

“嗯……你说得也对。那好吧,这个,三喜啊,对于今年的生产,你有什么想法啊?”

“殿下,现下庄子里的空地还是不少的。但是人力已经到了极限。所以,属下觉得,我们应该派出人手到我大明受了灾的一些地方买人。”

“不能雇附近庄子的无地佃农么?”

“殿下,属下说句大不敬的话。咱们的庄子一年能挣数十万两白银,靠的就是这些东西是我们独家生产。但是这些东西的技术,其实要仿制并不太难,一旦生产技术外泄,这利润起码削减七成!这个红河庄是殿下的,庄子里的人用了一年,也对殿下基本归心了。但要是雇佣庄子外面的本地人,难免混进来一些别有用心的。”

曹三喜这话,朱由栋信。毕竟,财帛动人心,北京城里的各路权贵多如牛毛,如此大的利益,朱由栋不可能让大家全部都来分润。而那些无法入场的权贵,肯定会有胆大包天的人对此觊觎。

近几个月来,随着红河庄的产出种类越来越多,在庄子周边出现的陌生人也越来越多。逼得负责安全的李世忠一再从宁远伯府抽人,张世泽也反复从英国公府调人。但即便如此,由于前来打探的人身手越来越好,最后逼得李世忠干脆写了一封信到辽东,由李成梁加派了一百家丁前来镇守。如此才堪堪的保证了庄子的安全。

现在,整个红河庄里的原有庄民们除了老弱病残们还伺候一下庄稼外,其他的壮劳力已经完全不种地了。整整三百七十多劳力,全都进入各种工坊做工。

而在外围保护这个庄子的人手呢?也将近三百人。

当然,表面上看来了护卫多了点,但是朱由栋知道:护卫这三百人基本上是够了。以后庄子就算工人增加到一千人,护卫还是只需要这三百人。所以,现下红河庄虽说大量的利润被人工费给消耗了,但朱由栋还是觉得可以接受。

不过,就像曹三喜说的那样,再想提升利润,必须得扩大生产。而要扩大生产,就必须得引进人手。而为了安全起见,又不能用本地人。

不过购买灾民?

朱由栋不是圣母,在这个时代搞人口贩卖他一点思想负担都没有。之所以纠结,还是因为他觉得一方面要把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民培养成熟练的产业工人需要花费的时间太长。另一方面则是他仍然觉得不安全:现在红河庄已经是众矢之的了。

“世忠。”

“臣在。”

“你近期亲自去一趟辽东,代表吾找你爷爷商量件事。”

“不知殿下有什么要吩咐祖父的?”

“说不上什么吩咐了。吾的意思是,除了你家的分红外,吾再给你们家三万两白银,请宁远伯联系朝鲜的权贵,让他们卖给我们三百名熟练的王室工匠。”

“殿下这个主意好!那些朝鲜人来了我们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加上言语不通。肯定能够保守秘密。不过三万两白银买三百人,还是太多了。”

“呵呵,告诉宁远伯,要买就买好的,剩下的就当我孝敬长辈了。”

“臣惶恐!此事臣一定尽快办妥。”

“嗯,大伴。”

“小爷,奴婢在。”

“还得你再外出跑一趟,最近几年,黄河一直都不消停,沿岸的灾民很多。你去跑一趟河南、淮安等地。给吾买五百个,不,一千个孩童回来。年龄嘛,吾今年就要六岁了,那就六岁以上,十二岁以下便是。预算先造一万两吧,吾知道这年头灾民的孩子不值钱,但是我们的利润毕竟是从百姓身上来,多给一点,让他们的父母或者亲戚日子好过一点,吾也能心安。”

“奴婢遵命。只是此事还需要提防言官们的弹劾。”

“哼,现在谁敢弹吾?要弹也是弹工部那些家伙嘛。此事就这么定了。老魏。”

“奴婢在。”

“到外面去找些工匠来,把庄子里那些抛荒了的粮田都利用起来,盖房子!待会吾亲自给你草图!”

混吃等死说

感谢黑炭是只猫,品味川渝,三十七号0037三位书友的打赏。

话说,最近心态有点丧啊。我自认这本书的质量比我上一本好,付出的心血也要多的多,但是成绩反而比不过上一本书的同期。大家觉得问题出在哪儿呢?难道真的欠大神的章推?那个,有没有哪些书友跟起点出了名的毒奶大神熟的?我上一本书喝了荒草的毒奶长得蛮精神的。这本书也想愿意推书的大神们来奶我啊……

第五十三章 一起爬科技树(二)

待得负责庄子经济运转的曹三喜、曹化淳、魏忠贤等人退下后。朱由栋派人把徐光启请了进来。

在朱由栋之外,没有人能够掌控红河庄的全局。管经营的不能管科技,管科技的不能管安保。而李世忠则除了安保什么都不能插手。

“徐先生,我们开始吧?先请哪几位师傅进来?”

“殿下时间紧迫,待会还要回兴华宫准备明天的功课,所以臣以为,先难后易比较好。”

“好啊,那就先请黄师傅、霍师傅进来吧。”

黄、霍二位,乃是来自瓷器组和铁器组的负责人,身上的任务是最重的。

“黄师傅,说说你这边的情况吧。”

“是,殿下,徐大人。小老儿这边,近一年来,主要是按照殿下的提示,弄出了骨瓷。由于温度计的使用,我们现在开炉后更能有效掌控火候。已经开发出了含骨粉二成五、三成、四成等各类瓷器。各类上色什么的也完全掌握了。不过,呃……殿下,小老儿在这红河庄住得很舒服,家人也很满意,绝对没有想离开的意思。只是这京师附近的粘土源极少不说,品质还很差。再加上咱们庄子的骨粉是以猪骨为主……所以,这骨瓷虽然有不易摔坏的优点,但要完全超越景德镇的顶级瓷器,还差了那么一点。”

“呵呵呵,黄师傅还是三句不离本行啊。嗯,这骨瓷呢,做到这个程度就可以了。吾感兴趣的是,这玻璃研发得怎么样了?”

“回禀殿下,按照徐大人传授的保温三法(其实就是初中物理热传递的几种方式),小老儿和几位师傅重新修筑了坩埚窑。这温度是能够保证了,石英、纯碱什么的也能够融化。小老儿也吩咐庄子里的壮小伙不断搅拌了(散出气泡)。但是这烧出来的玻璃啊,感觉还是不那么完全透明。”

“徐先生去看过了么?”

“臣去看过很多次了,师傅们确实很努力。但是这烧制出来的玻璃,感觉总是轻微偏红,而且塑形成平板之后,里面的杂质明显有一些不说,还很脆,一不小心就碎了。”

“偏红?哎哟,怎么把这一节给忘了呢?”朱由栋拍拍脑袋:“徐先生,黄师傅。这应该是矿物里的其他金属杂质没有清干净吧。”

“殿下英明!”徐光启一听这个,一下子就跳了起来:“臣其实最近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嗯,黄师傅,接下来的事情你知道该如何办了吧?”

“徐大人放心,此事交给小老儿了。”说完这话黄老头转身就走,总算是走了几步后才突然想了起来,赶紧回头:“殿下恕罪!小老儿……草民,失礼了。”

“哈哈哈,无妨无妨,黄师傅快去吧。”作为穿越者,在面对技术工人的时候,都喜欢这种技术宅。那种脑袋里技术之外的东西想得太多的家伙,他用起来还不放心呢。

哎呀,玻璃,大块的平板玻璃只要能够稳定的生产出来,我就能用白银做镜子了!那才是真正的圈钱利器!

心情大好的朱由栋情不自禁的笑出了声,以至于后面铁匠组的组长老霍进来后,看到朱由栋那副傻样,心里不由得生出了疑惑:这么傻的样子,怕不是个智障吧?

“呵呵,这位是霍师傅吧?来,坐坐坐。刚才黄师傅解决了一个生产上的难题,所以有点忘乎所以了。霍师傅,这段时间都还过得好吧?家人孩子都还不错吧?”

“托殿下的福,都很好,小人没什么不满意的。只是觉得俺们组拿出来的东西太少,可能愧对殿下的厚恩!”

“嗯,那你说说,最近你们铁器这一组都弄出来了些什么?”

“回禀殿下,大半年来,我等按照殿下定下的度量衡,每天就是研磨这个螺杆。七八个月下来,只打磨出了三个螺杆。”看着旁边的徐光启面色不是很好,老霍赶紧接上:“殿下,徐大人,我等这几个月可是一点都没偷懒啊。这磨废了的螺杆没有五百也有三百了吧。”

“嗯?霍师傅,那三个螺杆,是你们觉得成功的?”

“是,殿下。小人等惭愧,受了殿下这么大的恩惠,结果才弄出来三根……”

“把它们拿来我看。”

“三根螺杆小的已经全部带来了……殿下请看,这一根是厘米级的,每一个螺纹之间的间距都是一厘米。这一根是五毫米级的,每一个螺纹的间距是五毫米。这两根螺杆,我等都研磨出了九个螺纹。确实能够保证每一个螺纹之间的间距都是完全一样的。最后一根是毫米级的,但是小人等实在时间和技艺有限,只研磨出了三个螺纹……”

“好!好!好!霍师傅,你们组的几位师傅都辛苦了!”站起身来,朱由栋本能的想去拍老霍的肩头,但手伸出去之后却想起自己的身体这会儿还不到六岁呢。

尴尬的收回手,朱由栋对徐光启说道:“徐先生,这几位师傅干得极好!吾要给他们重赏!”

“殿下的意思,臣不是很懂。”

说起来,徐光启现在的本职乃是翰林院庶吉士,这是一个相对清闲,以观政为主的官职。在被请到朱由栋处任教后,工科男更多的时间是泡在红河庄里。

这大半年下来,朱由栋安排过来的工匠们在徐光启的统一指挥下,对朱由栋指定的各个课题进行攻坚。说起来,耗费最大,但成效最少的就是铁匠组了。没想到已经在为红河庄赚钱的瓷器组没得到的赞赏,却让不被看好的铁匠组拿到了?

他这边疑惑,朱由栋却乐开了花:“霍师傅,九纹螺杆足够了,有了九纹,十八纹、二十七纹……有了模具后,想有多少纹就多少纹。徐先生,可不要小看这螺杆啊。有了螺杆,固定件有了,传动器也有了,未来的膛线也有了!”

“殿下说的,臣似乎触碰到了什么,但还不是特别清楚。”

“呵呵呵,这个嘛,待得他们拿出实物后你就知道螺杆的妙用了。霍师傅,你待会先去找黄师傅,让他们给你烧制模具,把这一套螺杆多复制一些。然后吾这里有几套图纸,你拿去看了之后自然知道这螺杆能够拿来做什么用!”

“是,小人多谢殿下宽宏。我等一定继续苦干,早日拿出实际的东西报效殿下。”

“这三根螺杆就是了不起的东西哪,吾刚才说的重赏真的不是戏言哦。”

瓷器组和铁器组的研发在现阶段算是最重的。而布料组、木匠组、皮匠组则相对轻松一些。

布料组在经过多次反复试验后,已经拿出了朱由栋需要的东西:斜纹粗棉布。非常耐磨的同时也较为柔软。这种布料,做军人的外套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做帆布。

木匠组这段时间已经按照朱由栋的图纸打造了各种各样的模具。作为非工科的穿越者,朱由栋制作的草图其实很多都错误百出。不过本着“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一原则,朱由栋也让他们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用各种模具去制作各种东西。

其实这段时间木匠组最大的贡献是打造了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水利机械,现在红河庄不要说沿河的土地了,整个庄子都实现了河水浇灌。工坊里原先需要极大人力的工作,也都开始有机械来替代。唯一的问题就是,虽然木匠们动手能力极强,聪明才智也足够。但是榫卯结构再怎么精密,在长期巨大应力的作用下,还是很难持久——而这个,随着螺杆的问世,将快速的得到解决。

皮匠组这段时间弄出了各式各样的皮靴、皮套、皮衣等物事。这些东西以后将是明军将士的基本装备。而其中一些按照朱由栋结合后世衣物形状做出来的精品皮衣、皮靴、皮包什么的,则是他拿来送人的高档货。

(中国古代的帆船都还是硬帆。当然,硬帆是极为适应南中国海的海情的,而且受风面积也更大。事实上葡萄牙人来到澳门定居后,为了更好的适应南海的风向与风速,把自己的软帆都换成了硬帆。但是穿越者执掌大明后,中国也要进入大海航时代的话,高桅系统是必须要上的,那时候,大面积的软帆还是有优势的。)

第五十四章 一起爬科技树(三)

最后则是火药组。

“殿下,我等已经按照殿下的方法对火药进行了再次精炼,浸水后用细筛子形成颗粒,然后晒干后的颗粒火药,其威力比起原先的确实大了很多。另外,按照殿下所说的,在火药中加入各种金属颗粒,确实可以让烟花爆出不同的颜色。不过按照徐先生的命令,我等都只敢在白天,在室内进行试验。若是能够拿到晚上的野外进行试验,想来效果会极好的。”

“两位师傅,你们接下来的工作,分为两个部分。第一,定装火药。我大明的军队,现在列装火器的,没有七成至少也有五成。但是火绳枪装药太麻烦了,而且火药到底装多少也全凭枪手个人经验。吾的意思,是想推出定装火药,用纸壳包好,需要使用的时候,枪手直接咬开纸壳就行。”

“殿下,此事不难。我等现在把火药颗粒化后要均匀配装是很简单的事情。只是殿下,工部的工坊,哎,这个……”

“呵呵,两位师傅可是想说,火药威力提升后,枪管质量不跟着提升的话容易炸膛?”

“殿下英明。我等以前都是在工部做事的。这制作枪管的师傅,呃,小的们说句大不敬的话,就工部那个环境,做枪管的师傅确实也没法做得更好了。”

“嗯,吾知道了,多谢你们提醒。吾准备在庄子里由咱们自己的铁匠先做几根可靠的枪管来试验新的颗粒火药。”

“哦?那这个就没问题了。霍师傅他们的手艺,小的们是信得过的。”

“很好,那么几位师傅,接下来你们的工作就是制作烟花。”

“烟花?殿下,烟花不难。只是殿下如此慎重的提出来,可是有什么特别的需要?”

“哈哈哈哈,聪明!皇爷爷的寿辰乃是每年的九月初四。你们都明白该怎么去做了吧?”

“小的们知道了。只是还请殿下发话,到了一定时候,请庄子里的侍卫们护送我等到荒无人烟的旷野做试验。”

“这是当然。吾稍后就让老魏去安排。”

火药组的师傅退下后,徐光启也站起身来:“殿下,臣到底还是庶吉士,有的时候还是需要在翰林院坐班的。庄子里的事情有些时候确实力不从心。而且臣观殿下的志向,至少在火药一事上,绝不是用点烟花让皇上开心就能满足的。所以,臣要向殿下推荐一人。”

“嗯,徐先生说的那位,吾也想到了。这样吧,徐先生先联系一下,吾明日晚上亲自去拜访。”

“殿下礼贤下士,大明之福也。”

“呵呵,为国留贤,理当如此。徐先生,这玻璃生产看来就快要出成绩了。吾已经在三个月前就拜托利奇先生,让他写信去澳门,给吾找几个会磨镜片的匠人过来。都这么长的时间了,也不知道事情到底进行得如何。此事,还请徐先生为吾多留意。”

“是,臣知道了。如此,臣告退。”

现在的红河庄,慢慢的已经有了各种各样的规矩。这其中最大的一条规矩便是:各行其是,没有朱由栋的发话,不得插手本职工作之外的东西。

便是科技主管徐光启,这个时候也必须退下了。因为下一个进来的,虽然也是汇报科技方面的事情,但医学科技,他这个理工男还是不要管的好。

“学生吴有性,拜见老师!”

“哎呀,吴……吴大夫,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叫吾老师。吾才不到六岁啊,哪里能做你的老师?”

“不敢,达者为先,年龄什么的都不是事儿。老师学究天人,学生愿终身跟随老师,探寻医道至理!”

我穿越前虽然在本专业里多少算个小腕儿,但即便是那些大腕儿,又有谁敢说自己摸到了医学的至高准则了?不过罢了,要论教你中医,我是万万不行的。但要教你一些现代医学,那肯定是能做你老师的。算了算了,随便你怎么叫吧,反正我还不到六岁,叫不老我的。

“呃,有性啊,解剖学都看完了吧?”

“是,学生已经全部看完。兔子、家猪、牛羊什么的都解剖了无数。只是这人的尸体,虽说老师也让李大人给草民送来了一些。但是人都死了,这血液循环什么的自然就停止了。所以,稍微有点遗憾……”

干什么?你还想解剖活人不成?这个连我都接受不了啊。

说起来,有明一朝两三百年,名医也是不少的。具体到这个时代来说,要不是穿越者的先知先觉,吴有性要成名,还得熬上几十年。这时候真正身负大名的医师,乃是张介宾。他最大的贡献是,把从《黄帝内经》起两千多年来各类医书中自相矛盾或者过于繁杂的东西系统的进行了整理。使得整个医学体系更加清晰明了和简便易学……不过这位中医泰斗是专门给权贵、富人看病的。其开创、探索精神比起吴有性就实在差了太远。所以当时在考虑让谁来弄天花疫苗的时候,朱由栋选择了吴有性。

不过这吴有性的技术追求热情也实在太高了一点。推辞了万历皇帝征辟他为太医的命令也就罢了,还直接住进了红河庄,说是要跟着朱由栋继续学医。

“有性啊,吾只有一个要求,在牲畜试药确定安全的情况下,可以用活人做药物试验,但是绝不准拿活人做解剖试验!你可能做到?”

“是,老师放心,学生这点良知还是有的。”

“嗯,那个,磺胺的提炼你做得怎样了?”

“已经做出了一批成品,学生先是按照老师的吩咐在老鼠、小猪身上做试验。看到效果后也找了一些得了风寒的病人服下了。效果极好!”

所谓磺胺类药物。它对链球菌有杀灭作用,对其他很多细菌也有抑制作用。乃是青霉素问世以前,最有效的抗菌药。而其来源,则是来自一种红色染料。

作为医生,朱由栋对这段历史实在是太熟悉了,而且他当年学医时,曾经跟着同校药学院的同学,一起完整的制作过磺胺药。

从尿液中提取苯甲酸,进而提取苯。然后苯与醋酸反应形成乙酰苯胺。乙酰苯胺到手后,磺胺就已经不远了。

(整个过程其实非常麻烦而且有害物质极多,这里就不写得很详细了)

“嗯,千万注意饲养动物也是很危险的。吾等一段时间给你派十个聪明伶俐的孩子来做你的学生和助手。你可以在自己的实验室里养。”

“是,说起来,学生还要多谢老师厚爱。最近庄子里新生产出来的玻璃,全都安装到了学生的实验室里。这采光实在是好了太多。若是能够早点把杂质清干净,让玻璃不自带颜色就更好了。”

“此事已经快要解决了。倒是你那边,吾给你安排的另一个课题,静脉输液你进行得怎样了?”

“铁器组的霍师傅他们已经为学生打造了一批专用于输液的针头,皮布组的师傅们也把羊肠什么的处理得很干净了,就是玻璃瓶里杂质太多,还有就是木塞的密闭性……”

“还有这么多问题?来,你一个个仔细的讲,我们一起来慢慢改善。”

混吃等死说

感谢黑炭是只猫书友的打赏

第五十五章 情报才是主业

到底这具身体还没长开,在持续高强度的工作后,朱由栋还是有些撑不住了。所以,在上了返回北京城的马车后,他很快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透过帘子,看着睡得很香的小主人。骑着马护卫在马车外边的曹化淳和李世忠都心情复杂。

作为曹化淳来说,他是内书堂的娇子。只要再学习几年,将来妥妥的直接进入司礼监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太孙开蒙,他被直接的派到了太孙身边。然后就被太孙驱赶着做这个,做那个,一年多下来,才十七岁的他,其实很多时候也觉得很累。

这种累,是单纯的身体疲倦。比起大内以往的各种勾心斗角造成的心累是完全不一样的。也是,所有人都被太孙驱使着各种忙碌,哪里还有时间和心思来在主人面前互相争宠邀功、相互陷害啊?

可是太孙究竟为什么如此忙碌呢?按理说,皇上春秋正盛,大明也国富民强。太子都还闲着,大多数时候只能和选侍们为爱鼓掌呢。你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现在不就是该各种玩耍么?我们的主要职责不也是应该陪着你玩让你开心么?

感觉就好像有一条鞭子,在不停的抽打着太孙。让太孙拼了命的做事、忙碌。连带着兴华宫的人员,比起慈庆宮甚至乾清宫的人都还要忙。

不过,再怎么忙,曹化淳心里还是有一点能够确认的:在太孙手下做事,简单!不必去考虑其他的东西太多,只要把吩咐下来的事情办好就行。就这一点,身体再累,他曹化淳都愿意继续跟随太孙。

而且太孙爱护手下,有担当。几个月前的大朝会,太孙在皇爷面前完全没有贪功,反而重点说了他曹化淳和魏忠贤的名字。结果两个人的职务都升了。老魏这一年三十八岁了,挂了一个监丞的品级不算什么。但是他曹化淳这一年才十七岁啊,就挂上了典薄。并且是事实上的兴华宫主管。如此境遇,本朝两百多年来,恐怕也是没有人了吧?

所以,太孙值得效忠,也必须效忠。

可是,自己是王安老师一手提拔起来的。现在老师那边已经传出话来,要自己时刻盯着太孙,看看太孙到底做了什么。红河庄的账册细节也要想办法拿到手。而且还要他找机会劝劝太孙,不要老是对御史言官心存误解……这些事情怎么能做?但是不做,又如何对得起王安多年来的教导和照拂。又如何对得起内书堂几年学习里,书本上的微言大义?

而在另一边护卫的李世忠,这会儿也心里极为忐忑。

对于他来说,跟着太孙做事没得说。忒爽快!而且李家跟着太孙,不光是未来身家性命能保,现在都已经开始赚钱了。

非但如此,很多李家年纪大了的家丁,现在也找到了事情做。有了很好的出路。李家上下,其实都对当初皇上的这个安排极为满意。

他此刻忐忑的,乃是现在他的怀里有两封信。

一封是祖父李成梁写的,一封是二叔李如柏写的。两封信都让他找机会向太孙进言。但是,这两封信的观点是完全对立的!这让他如何开口?

“……小爷,小爷,我们到了。”

“唔……到了么,吾睡了多久?”

“也不算太久,差不多快两个时辰吧。”

“嗯,最近确实有些累,不过,大伴,许显纯和田尔耕都来了吧?”

“他们都在门口候着呢,不过奴婢以为,小爷都这么累了……”

“不妨事不妨事,这不都睡了一会么。叫他们到吾的书房来。”

“……是!”

锦衣卫作为有明一朝的特务机构,有威风八面的时候,也有极度憋屈的日子。

在穿越以前,十几岁的时候只觉得锦衣卫很坏,专门陷害忠良。到了后来就慢慢的觉得锦衣卫有他存在的必要性。到了现在,身为皇太孙的朱由栋,更觉得锦衣卫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事实上,锦衣卫这个组织,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够进去的。

就说现在朱由栋特点的两个人吧,许显纯是驸马都尉许从诚的孙子,也就是说身上有皇家血统(祖母是公主)。而田尔耕呢?他的祖父田乐更不得了:平定了甘肃、青海的蒙古部落侵扰,安定了陕西、甘肃边境。并以文臣身份取得军功的资历受封为松山伯。

用现在的话说,不是根红苗正的人,进不了锦衣卫。

“臣许显纯、田尔耕拜见太孙殿下。”

“都起来吧。”轻轻的挥了挥手,自有宫女端上温茶,一饮而尽后。朱由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你们都退下吧,没有吾的命令,不准进来!”

“是!”

等到书房里只剩下君臣三人后,朱由栋从座椅上走了下来,站到了虎背熊腰,明显就是武林高手的人身边:“你是许显纯?”

“是,臣锦衣卫试百户许显纯,拜见殿下。”

“嗯。”慢慢的踱了两步,走到另一人身边:“那你就是田尔耕了?”

“是,臣锦衣卫百户田尔耕,拜见殿下。”

因为田尔耕祖父田乐军功的关系,田家世袭锦衣卫指挥同知。这是锦衣卫指挥使以下最高的官位。但一方面是田尔耕此时父亲还在世,这官位轮不到他来世袭。另一方面,所谓世袭,往往都是虚衔。要有实权,还得从基层慢慢做起:当然,从小旗这样的最低官位做起就不必了。所以,这田尔耕虽然才二十来岁,但起步就是百户。

“吾的兴华宫去年开府,那时候想到吾这里来的锦衣卫多的是。其中不乏烈属或者当朝权贵的子弟。知道吾为什么选了你们吗?”

“臣等不知,请殿下指点。”

“很简单,因为你们能办事,敢办事!”

“臣等多谢殿下赏识,以后在殿下麾下,定当忠心办事,绝不辜负殿下厚望。”

“诶诶,都起来,站着说话。吾讨厌人跪。虽说吾现在身高不够,确实矮了点。这样吧,你们盘腿坐着吧。”

“臣等不敢。”

“嗯~~~?”

“是!”

“诶,这就对了嘛。你们两个听好了,吾有事让你们去办。”

“请殿下吩咐。”

“小声一点。”虽然穿越前是个diao丝,但到底现在已经在如此复杂的环境里生活了这么多年,朱由栋哪里还不知道自己时刻都被人监视着?

对这种局面,他无法抗拒:派来监视他的人,背后站着的是文臣还好。太子呢?皇帝呢?难道统一屏蔽?屏蔽了之后他们晚上睡不着会不会乱想?

所以他能做到的,只能是让他手下的人都尽可能只掌管某一方面,就他一人总管全局罢了。

“许显纯,待会去红河庄找魏忠贤支取一万两银子。你替吾走一趟暹罗。”

“暹罗?呃,殿下要臣去做什么?”

“不用做什么,带着眼睛耳朵去就行了。看看这个国家最近几年发生了什么变化,当地百姓对他们的王观感如何?如果可以,你想办法打探一下他们的军队,其装备与我大明有何不同。你是武进士,对我大明的制式军备应该很熟悉吧?”

“这点请殿下放心,臣对我大明的兵器,不管冷热,都很熟悉。”

“好,吾还知道你文章也写得不错,你去那里后,回来也能写出东西。”

“是,臣领命。”

“呵呵呵,先别急着领命啊。许显纯,这个任务是一个长期任务,嗯,为期最少三年。暹罗,地处极南之地,蚊虫肆虐,瘴气横生,说不得,你运气不好去了那里就病死了。你敢不敢去啊?”

“臣好不容易才来到这兴华宫侍奉太孙,太孙有令,无所不从!”

“好!你也应该知道吾这人最为护短,也绝不亏待手下。所以,放心去办事吧,三年之后,若你不负吾,吾绝不负你!”

“是!”

“田尔耕。”

“臣在!”

背着手缓缓了踱步后,朱由栋回头道:“你待会也去红河庄找老魏领一万两银子。吾要你去福建。”

“是,太孙让臣去福建做什么?”

“打探、了解那里的海贸情况。找寻人才!嗯,据说什么李旦、颜思齐、郑芝龙之流,都是大海商兼大海盗。你要想办法找到他们,和他们建立友谊,吾以后有大用!”

“是!”

可惜,穿越者到底随身没有携带百度。这个时间点,李旦还在日本九州岛讨生活。颜思齐也正在日本做裁缝。至于郑芝龙?他这时候才两岁……所以田尔耕的后一个任务注定是要失败的。

“你们这一次出去,为期都是三年。三年之间,只准用眼睛和耳朵,除非危及性命,不准动手,更不能自爆身份。都听明白了么?”

在穿越者看来,像锦衣卫这样的机构,集对内、对外情报搜集,还有审判权、司法权于一身。如此机构不被人一天到晚盯着才怪了。情报机构就应该以情报为主业,这样君主睡得着觉,大臣们不会老是想把锦衣卫除之而后快,而锦衣卫的掌事人才容易有善终嘛。

“是,我等一定按照太孙的命令,恪尽职守,三年之后,定当回来向太孙覆命!”

混吃等死说

感谢品味川渝,弧度弧度两位书友的打赏。

另外说个事,鉴于本书目前的成绩作者君本人非常非常不满意,在起点给力的推荐迟迟不来的情况下,作者君自己弄了两个整点红包。一个一万点,一个十万点。据说整点红包挂机是领不到的,必须要阅读本书至少三分钟后才能领取。但具体怎么领,我也不知道。知道的书友留下言,给不清楚的书友介绍下。另外,也拜托喜欢本书的书友帮忙推书!谢谢!

第五十六章 宽甸绝不可弃

许、田二人退下后,朱由栋正想让宫女进来伺候自己更衣,却听到外面李世忠的声音:“殿下,臣有事奏报。”

“哦,世忠啊,进来吧。”

“殿下。昨天,臣同时收到辽东的两封家信,看完之后深感迷茫,所以,还请殿下决断!”

“家信?辽东?拿来给吾看。”

先展开的是李成梁写给李世忠的信件,只是稍稍看了一小段,朱由栋不由得以手拍额:坏了,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二李的信件里其实都是说的同一件事:宽甸六堡。

万历元年(1572),年轻的李成梁击败盘踞在鸭绿江西岸的女真人,然后出于在女真聚居地后背安上一把刀子的目的。在这个地方先后修筑了六个堡垒。这其中以宽甸堡最大,所以叫做宽甸六堡。

做一个简单的比方,大概是这样的:

一条直线上,从西北向东南依次有abcd四个点。其中a是李成梁的辽东镇,b是努尔哈赤的建州女真,c是宽甸六堡,d是朝鲜。宽甸六堡的重要性一下子就很明显了。

此时是西元1606年,距离努尔哈赤以十三副铠甲起兵已经过去了二十三年。

二十三年间,努尔哈赤早就统一了建州女真五部,并且向北征服了长白山女真,重创了海西女真诸部。渐渐的成为东北地区的霸主。

但不管怎样,由于此时的建州比起大明来说还处于绝对劣势,加上海西女真的乌拉、哈达还没有灭亡,叶赫也还保有相当力量。更重要的是李成梁这时候还镇在辽东。所以,此时的努尔哈赤不管在军事上取得多少胜利,但始终不敢对挂着大明旗号的堡垒动手。相反,他越是在军事上取得胜利,就越是对明朝政府更加的谦卑。

但是这样就带来一个问题:由于宽甸六堡死死的卡在建州女真的后背,使得建州女真其实一直处于明朝的战略包围之下。而且由于宽甸六堡的存在,导致建州女真无法有效的攻击并且将东海女真纳入自己的统治。非但如此,建州和朝鲜民间的贸易也受到极大的限制。

单论军事实力,此时的建州要拿下宽甸并不会太费事。但打了挂着大明旗号的宽甸……

这就让努尔哈赤陷入了死结:不打宽甸,发展不出去。不发展,就无法积蓄足够的力量彻底统一整个女真。不统一整个女真,当然没有挑战大明的力量。但如果这个时候打了宽甸,又会提前惹来大明的怒火……

要是大明能够自己放弃宽甸就好了……这估计是近几年来,努尔哈赤晚上睡觉做梦时经常念叨的话吧。

但是现在李成梁真的准备放弃宽甸六堡了。

到底太孙已经表现出极大的潜力,有了一代雄主的苗头。李家一方面是现在和太孙合伙做生意赚得不少。一方面是李家未来的荣华还要着落在太孙身上。再加上一旦放弃宽甸六堡,由此招来铺天盖地的弹劾也是可以想见的。所以这些年来越发桀骜不驯的李成梁,居然难得的主动给朱由栋写了一封信(写给李世忠其实就是想朱由栋看到),详细的阐述了他主动放弃宽甸的原因。

人老了话就啰嗦,在长达十多页的信件里,李成梁翻来覆去说的理由其实就三条:一、朝廷没钱,辽东镇没钱!无法给予宽甸六堡更多支持的同时,辽东的军备也无法维持当年全盛之时的力量。二、建州女真的力量已经越来越强,在目前辽东镇困难重重地前提下,和建州的军事冲突宜晚不宜早,放弃很难守住的宽甸六堡,祸水东引,让建州去祸害东海女真。三、建州虽然日益强大,但人口是硬伤,把宽甸六堡的十余万百姓迁回辽东内地,既保护了汉民,也让建州没有发展的人口……

当然,李成梁在信里还说,他也知道天朝上国治理蛮夷最好的办法就是以夷制夷。所以,在努尔哈赤逐渐强大的情况下。他也在用力的扶持建州女真内部的舒尔哈齐一系,同时也注意保护叶赫和乌拉,以此对努尔哈赤形成牵制云云……

朱由栋看完老李的信件后,做出的反应是从座位上跳起来,愤怒的把信件撕了个粉碎!

作为穿越者,朱由栋当然知道今天谦卑得极为下贱的建州女真将来会成长为何等吞天巨兽。但同样,朱由栋也知道,只要皇太极没有上位,建州女真算个锤子。而皇太极要上位?在这个位面,那是绝不可能的!

在穿越者的长远规划里,建州女真真的不算个什么东西:有小爷在,萨尔浒都不一定有,哪有后面的我大清啊?

但是今天,他终于领教了历史车轮对他的满满恶意。

“太孙?!”

“殿下息怒。”

看着朱由栋异常罕见的失态暴怒,李世忠也好,角落里的宦官宫女也罢,全都吓得跪了下去。

总体而言,大内里的宦官、宫女以及侍卫,都很喜欢跟着太孙。

这位爷完全没有小孩子的任性、恶作剧,有的只是成年人的理性和稳重。而且太孙对饮食、衣着并不挑剔,基本不发脾气。除了对大家的工作效率有点要求外,总体而言很好伺候。最最关键的是,太孙没有皇上、太子或者后妃们那样把大家当下人看,而是用一种平视的心态来对待他们。这种感觉,或许现代人觉得稀松平常。但在这个时代的下人们看来,心里就异常的舒服和感激。

但是,惟其如此,当朱由栋破天荒的表现出暴怒情绪的时候,大家真的被吓坏了。

“来人啊!”

“太孙请吩咐。”

“你识字么?”

“太孙恕罪,奴婢没有进过内书堂,不识字。”

“我tm,算了,去把王承恩给吾叫来。”

……

“太孙,叫奴婢有什么吩咐?”

“刚才吾一时手滑,把宁远伯给世忠的亲笔信给撕坏了,你去给吾捡起来,按着顺序粘好。”

这一地碎纸屑真的只是手滑了一下?不过王承恩没有说什么,轻轻的应了一声是之后,带人把地上的纸屑一点点的收集起来,然后自行到边上去粘贴了。

“呼~~”反复的握拳松手,深呼吸几次之后。平复了心情的朱由栋又捡起了李如柏的信件。

李如柏在书信里明确的对放弃宽甸六堡的预案表示反对,并且指出,如果放弃宽甸六堡,辽东镇确实在军费这一块能够省下很多,建州女真也得不到宽甸的十万汉民。但是,建州女真将很快的把女真人里的董鄂部以及完颜部的残余吞下,并且吞并东海女真部落时将不再有任何顾忌,甚至他们还可以侵犯朝鲜……总之,其力量一样会得到很大的提升。而且建州的后背没有了宽甸这根芒刺,它的战略纵深加大了,将来一旦有变,朝廷要镇压起来难度将无限的放大!

哎,如此明显的道理,连李如柏这种单纯的猛将都能看得到。统筹辽东全局数十年的李成梁会看不到?

“李世忠!”

“……殿下,臣在。”

“这两封信你都看过了吧?”

“是,臣都看过了。”

“你的态度?”

“臣……实在不知。真要说起来,二叔说得很有道理,但是,但是祖父镇守辽东这么多年了,他总是更有经验,看得更深远一些吧?”

“所以说你错了!你家祖父今年高寿?今年就到八十了吧?所谓老年人常思既往,少年人方思将来。你祖父年纪大了,只想着怎么确保现在辽东局面的平稳。至于以后的事情,他也看不到了!所以,三十年前的宁远伯遇上这样的事情会不怕麻烦的在建州女真身后订钉子。现在的宁远伯只想着怎么在他的任上不出问题!”

“臣……”

“但是吾还小啊,别说吾了,吾的父亲,便是吾的皇爷爷,年纪也都不大啊!”

“臣……惶恐。”

“你马上连夜出京,亲自跑一趟辽东,就给宁远伯带一句话:辽东镇差钱,吾去想办法。但若是他放弃了宽甸六堡,你,还有纯忠,还有你们李家所有参与进红河庄的人手,全部给我滚蛋!”

混吃等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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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慈庆宫的堕落

从慈庆宫搬出来后,朱由栋只要还在北京城里,早上就多了一项日常:卯时两刻起床,梳洗完毕后,在辰时准时抵达慈庆宫,给自己的父母问安。

“孩儿见过母亲,母亲昨夜休息得可好?”

“很好,你父亲几个月没来打搅为娘了,如何不好?”

“呃……”我那太子父亲就是个勤劳的小蜜蜂啊,尤其是在福王彻底认输服软后更是完全放开了。我做儿子的能有什么办法?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君王喜欢女人,只要不是太过变态,那就不是问题而是美德——像本朝孝宗皇帝一样只跟皇后玩纯爱,那才是大臣们不能接受的。

所以,朱由栋只能以尬笑回应:“呵呵,母亲,妹妹今日身体可好?”

“挺好。”说到这个,因为长期见不到老公导致脾气暴躁的少妇心情总算是好了点:“昨天吴先生来看过你妹妹后,开了一剂药,吃了之后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啊。”朱常洛的长女朱徽娟,一直都是体弱多病的药罐子,在历史本位面上,不到七岁就病亡了。这一世,到底是自己同父同母的嫡亲妹妹,朱由栋还是很关心的。所以一听说自己的妹妹身体不好,马上就让吴有性亲自前来探视:没得办法,外科医生开不了中药啊。

“呃……母亲,时候不早了,孩儿还要去慈宁宫给太后问安,只是不知道父亲昨晚去了哪个姨娘的房间?”

“你那父亲一晚上可以换几个房间,又或者叫来几个选侍一起胡天胡地,为娘也不知道他昨晚睡在哪里,这事,还得问魏朝。”

“哦,王承恩,去找魏朝魏公公,请他去催一催父亲。”

“是。”

由于魏忠贤长期坐镇红河庄,曹化淳又经常被朱由栋支使外出办事。所以王承恩虽然只有十来岁,但已经是朱由栋身边得力的伴当了。

领了朱由栋的指令,王承恩走出郭选侍的院子,在外面招呼慈庆宫的小宦官,让他们去叫魏朝。结果被喊到的小宦官们个个神色古怪,支支吾吾的不愿言语。

“你们怎么这样?小爷待会是要和千岁爷一起去给太后问安的,误了时辰,到时候追究起来,你们担得起么?”

“呃……王公公息怒,不是小的们不知道事情轻重,实在是魏公公这会儿也还没有起来。”

“什么?今天不是休沐日啊!算了,魏公公在哪里高卧?我亲自去请可以了吧?”

“多谢王公公体恤我等。”

跟着慈庆宫的小宦官们绕了几个圈子,在一个很偏僻角落里的一个小院子里,王承恩总算是找到了魏朝。

不过,未见其人,却是先闻其声。

“嘿嘿嘿嘿~~巴巴你真是太厉害了,昨晚咱家差点就死掉了。”

“哼,不知道是谁昨晚一直叫好呢。怎么,好处得了。这会儿想脚底抹油溜掉?”

“哎,不走不行了,这会儿都快辰时了吧?该去叫千岁爷起床梳洗了。不然待会小爷过来了可就不好了。”

“嗯~~妾刚进这慈庆宫不到两月,耳朵里就灌满了小爷的传言。怎么感觉你们不怕千岁爷,就怕小爷?”

“哎,千岁爷是仁厚之君啊。至于小爷,那是英主。”

“什么是英主?”

“这个我可一时半会跟你说不清。哎,快点快点,把为夫的裤头提过来。”

“呸!妾身可是有夫君的,别跟妾身自称什么为夫。还有,不准看不起我这个农家妇人,你跟我好好说说,什么叫英主?”

“哎哟,我的巴巴,你饶了我吧……”

“魏公公,魏公公。”

“谁?谁呀?”

“小子王承恩,奉小爷之命,请魏公公起身,陪千岁爷出宫。”

“啊?小爷已经到了?哎呀,快快快,给为……给咱家拿衣服过来!”

……

“嗯,嗯,好,孤知道了。”

那边魏朝急匆匆的提起裤子去找朱常洛了,这边王承恩可不是善茬儿,迅速的回到朱由栋身边,把刚才所见所闻轻轻耳语汇报了个干净。

当着自己的母亲,朱由栋没有说什么,但是心里确实一阵火大。

如此看来,整个慈庆宫上下,自己才搬出去不过几个月,就都处在一种散漫乃至混乱的状态里了啊。

没得办法,太子没有了福王的威胁,储君位置稳了,心里那根弦一下子就松了下来,现在成天就是为爱鼓掌。而这座宫殿的女主人呢?由于长期见不到丈夫,已经成了怨妇,也不怎么管事。

至于名义上的慈庆宫掌事王安,这家伙一天到晚忙着和外朝的正人君子们唱和,美其名曰为太子邀名——关键是朱常洛最信任的还是他,把朱由栋交过来的分红划了好大一块让王安自行使用。而魏朝呢?好吧,去年十一月,朱由校出生,客巴巴进了慈庆宫做乳娘,然后魏朝就有女朋友了……处于热恋期的魏公公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对慈庆宫的宫内事务进行有效的管理。

“奴婢魏朝,拜见小爷。”

“嗯~~嗯!怎么就你来了,父亲呢?”

“呃……千岁爷说,他昨晚偶感风寒,身体不适,无法起身。所以请小爷自行前去慈宁宫,并请小爷代他向太后致歉。”

“我tm!”鬼才相信你感冒了呢。你这家伙以为福王服软,你的太子位就妥帖了?什么东西没有吃到嘴里,那都不是自己的!

作为穿越者,朱由栋当然知道即便没有他的帮助,朱常洛也会登基为帝。但是身为局中之人,朱由栋才知道,顶层的权力争夺,不是历史书上简单的几句话就能写清楚的。

站在私人感情上,这个家伙到底是自己这一世的父亲,所以朱由栋还是希望他好。站在功利的角度来看,朱常洛太子之位的稳固以及以后顺利登基,是他将来真正站上这个国家顶峰的前提条件。所以他还是希望朱常洛这时候能够靠谱一点。

不过到底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啊,没有了福王一党的压力,这家伙现在已经彻底的放开了!

在历史本位面,这只勤劳的小蜜蜂活了三十八年,但就是这短短的三十八年间,就有七个儿子和十个女儿。在这个位面,只怕朱由栋的弟弟妹妹们会更多吧?

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住心里的火气,朱由栋竭尽全力用平缓的语气说道:“父亲身体有恙,做儿子的理当前去探视,魏朝,你带个路吧?”

“呃……小爷恕罪,千岁爷说他的风寒很重,所以……”

“孤……知道了。王承恩,派人去红河庄,请吴先生过来给父亲看一看。”

“是。”

“母亲,孩儿先去慈宁宫了。”

混吃等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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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有矿就要守住

虽然这具身体只有六岁,但是大内上下,没有谁敢把朱由栋当小孩子看。

这位太孙表现出来的英明,已经远超大明的前两任皇太孙了:那位一手好牌打得稀烂的建文帝自不用说。就说仁宣之治的事实缔造者宣庙爷爷吧,再厉害,也没有五岁就拿出这么多东西吧?

所以,慈宁宫的主人李彩凤,对朱由栋的问安可一点没有托大,严格的按照礼法要求对其进行接待外,还一如既往的派人送了一些小东西。

“嘿,孤每次来太后都要送东西,这样子久了,都不好意思再来了啊。”

“小爷,这点东西跟您前些时日送进慈宁宫的五万两银子比起来,可就不算什么了。”

“哈哈哈,王承恩,你和世泽、纯忠怎么都一个样,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钱嘛,花出去才是钱,堆在房子干嘛?能穿么?能吃么?再说了,太后拿到这笔钱后也没有自己花啊。给京师大觉寺扩建大雄宝殿,给北直隶的贫民施粥……如此善事,哪一粒银子是花在自己身上了?”

主仆二人的对话,当然是故意说给太后听的。随着时间的推移,王承恩和朱由栋之间的默契也开始慢慢的有了。

慈宁宫到乾清宫的距离并不算远,从李太后那里离开后,没多久的功夫,朱由栋就来到了万历的面前。

“孙儿拜见皇爷爷。”

“嗯,栋儿来哪。咦?太子呢?”

“呃……父亲说他昨夜偶感风寒,所以……”

“哼,算了,不管他了,陈矩,我们开始吧。”

“咳咳……是,皇爷。”

此时的陈矩,已经走上了宦官这个职业的巅峰:司礼监掌印太监兼东厂提督太监。这种把批红权和执法权集于一身的情况,整个大明朝都是极为罕见的。

不过,走到巅峰,意味着接下来无论怎么走都是下坡路。也就是在这一年,陈矩的身体完全垮掉了。看得出,这位被外朝文臣们交口称赞的“贤内相”,已经油尽灯枯,命不久矣。

“皇爷,老奴先说工部的事情。河道总督曹时聘上本,再次要求朝廷增加拨款二十万两。内阁表示户部现在没钱,所以再请皇上的内库……”

“怎么又找朕要钱?上次不是给了十万两吗?这一下子就又没了?”

“皇爷,内阁的票拟说得很清楚,咳咳,曹制军说了,朱旺口工程,是让黄河回归故道的大工程。朝廷已经前后投进去六十万两银子了。若是不加这二十万两,这六十万两银子只能保三年平安,若是再加二十万两,可以保黄河下游五十年平安。”

“……哎,给了吧。不过,陈矩,让大内和户部联合派出查账的。若是曹时聘在这个过程中有贪墨,朕要让他领教太祖留下的剥皮实草!”

“是,老奴遵旨。”

飞快的在这一道奏章上批红后,陈矩又拿起下一本:“咳咳,皇爷,这一本有些麻烦。陕西税监梁永,弹劾咸阳县令陈时济抗旨劫税。”

“哐当~~”一个茶碗被万历狠狠的仍在了地上,还好这是朱由栋送进来的骨瓷,所以没有像普通陶瓷那样被摔了个粉碎。

“这还有没有道理了?内阁这边不断找朕的内库要钱,地方上的文官却对矿监的工作各种抵制?朕的内库又不能自己生钱,还不是得矿监辛苦征收才有钱!”

“皇爷息怒!”

“哼,息怒息怒,你们这些老货除了叫朕息怒,还有其他的话么?朱由栋!”

“啊?皇爷爷有何吩咐?”

“这个事情怎么处理?”

呃?你问我我问谁去?大内派出去的矿监可以直接给皇帝本人写信,而区区一个县令的声音是没法直达天听的。所以,这单方面的告状,朱由栋本能的就不相信——至少不能现在就相信。

“皇爷爷,真理越辩越明嘛。以孙儿的想法,不如让梁永和陈时济二人双双进京,当面锣对面鼓的把事情说一说。而且以孙儿的意思,先让父亲听他们两人讲,若是梁永有理,那就让他们再到大朝会上讲。”

看着胸口仍然剧烈起伏的万历,朱由栋眼睛一转:“皇爷爷,陕西那个地方,早已不是当年强汉盛唐时富裕的关中。孙儿注意到,陕西这些年十年九旱,想来民生已经很是困苦了。所以在这些地方征收矿税,一定得千万小心,不然容易激起民变。让陈时济这个当地的县令进京,除了和梁永当面对质之外,皇爷爷也可以听一听我大明最基层官员的心声。王者,既需要抬头仰望星空,也需要俯首关爱百姓啊。”

“小爷这话说得极好!皇爷,老奴附议。”

“嗯,那,那便如此安排吧。不过,你父亲接见那个陈时济的时候,你得在旁边给朕看着!”

“是,孙儿领旨。”

“嗯,陈矩,下一件。”

“是,呃,皇爷,这个事情更麻烦了。云南布政使司奏报,缅甸正在进行全国动员,目标是我大明的木邦宣慰司。木邦土司请求我大明提前准备援兵。”

“缅甸,又是缅甸!从朕继位开始不久,几十年了,这些蛮夷就没有消停过!上次被高国春一个把总率领几百人连破五寨,几万人狼奔豕突都忘了么?哎,内阁的票拟是什么意思啊?”

“呃,内阁说,木邦乃是我大明云南的藩篱,所以必须要救。但是……”

“又没钱是吧?又想朕的内库出钱?”

“呵呵……”绕是屁股再怎么歪,陈矩看到这里也觉得内阁实在是太过分了。所以这会儿他并不想帮内阁说话,只能以尬笑回应。

“朱由栋!”

怎么老是我呢?“皇爷爷,这个事情呢,孙儿觉得,出钱是小事,关键是要看这钱出了有多少效果。”

“嗯?有意思,你给爷爷说说,这效果如何判定?”

“皇爷爷,木邦是藩篱,地理位置很重要,能守还是要守的。但是呢,也得看这藩篱牢不牢靠,尽不尽责,给不给藩篱后面的主人惹麻烦。孙儿看最近这几十年来关于木邦的奏报,有些时候是缅甸主动侵犯,有些时候是木邦去主动招惹对方。后面一种情况,在万历十年刘綎、邓子龙、高国春等击退缅甸人后出现得越来越多。这说明什么?木邦自以为位置重要,我大明不能不管,所以完全不顾自身实力弱小,一个劲的挑衅缅甸——反正最后事情闹大了,我大明还得出来救他嘛。所以呢,木邦救还是要救的。但是这次救,不能像以前那样,只出兵,打完就撤了。”

“嗯……木邦土司家姓罕吧?真是狼心狗肺的家伙。不过栋儿啊,木邦那个地方要拿下来不难,但是它距离昆明实在太远,出产也极少。如果我们把木邦改为云南的直辖州,这产出根本养不活那里的驻军。时间久了,我们还是不得不放弃。”

“呵呵,好叫皇爷爷知晓,木邦,以及木邦西北方向的孟养。这两个宣慰司的地下,都有大量的玉矿!若是开发得当,每年至少能有一百万银子以上的收益!”

第五十九章 布局东北西南

万历皇帝喜欢钱是出了名的。虽说现代历史研究基本证明,这位皇帝挣了钱大多数是弥补了国库的亏空。但无可否认,这位皇帝的个人生活跟节俭二字根本就不沾边。

一方面是国家需要钱,一方面是自己也需要钱。所以在听到朱由栋说木邦、孟养的地下有玉矿后。万历的态度马上就不一样了。

在历史本位面,1606年缅甸对木邦的打击极为迅猛,六月出兵,当月彻底占领木邦。那时候明朝的援军才刚刚开始整备,还没有出发!而这一次木邦的丢失,几乎是永久性的。

作为历史爱好者,朱由栋并不清楚木邦彻底离开中华帝国的版图具体是在哪一年。不过他知道,现在整个大明千疮百孔,一块土地一旦丢失,再想收回千难万难。所以,这木邦,能够救还是要救的。

木邦守住了,它身后的孟养自然能够留在华夏版图内。这两个地方,真的就是后世所谓的缅甸翡翠、绿玉最大的矿区啊。

“朱由栋,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孙儿所言,千真万确!”

“嗯……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朕对这木邦就更有兴趣了。这样吧,内库拨银十万两给四川,让刘綎提早发兵南下。”

这时候的大明,能打的将领大多都在北方。在南方的,最能打的就是时任四川总兵的刘綎。

对于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刘大刀,朱由栋当然是知道的。对这个人出兵援助木邦,在军事上他比较放心。但是这一次的目标,不是单纯的救援,而是要趁此机会把木邦给纳入云南的直辖范围。所以,还得提前准备文臣。

“皇爷爷,孙儿以为呢,专款还需专用。如果直接拨款给四川布政使司,嗯,孙儿对四川官员的操守是绝对信任的,只是这效率……此外,这一次不是单纯的救援啊……”

“嗯~你说的有道理。这一次,大内要派监军,都察院也要派出御史去坐镇。陈矩,报几个合适的人出来。”

“呃,皇爷,若是要在司礼监派一个监军过去的话。那老奴举荐刘时敏吧。此子乃是辽东副将刘应祺之子,因为做了一个异梦而自愿入宫。老奴看此子家学渊源,无论兵事还是文书,在我司礼监中均是上乘。派到西南去做监军,最是合适不过。”

“可以,不过还得派一个御史过去。不然外面那群言官又要嚷嚷。”

“皇爷爷,孙儿有一个人选。”

“呵呵,我的乖孙也开始把夹带里的人物推荐出来了么?说!只要合适,朕无有不准。”

“孙儿举荐翰林院编修孙承宗。”

“孙承宗?他不是你的老师么?朕记得,此人是万历三十二年的榜眼吧?这才入仕多久?如何能担得起这样的大任?”

“皇爷爷,孙承宗入仕的时间是不长。但是耐不住他中了举人后很多年都没有参加会试啊。不过人家那些年也没有白混,而是在朝廷大员家中做西席,这其中就有当年的大同巡抚房士守。孙承宗在大同多年,对于边事其实是很熟悉的。而且此人性格豁达,为人真诚。能够很好的处理和武人的关系。皇爷爷,孙儿知道刘大刀是个有本事的大将,但这样的人,脾气也是出了名的差。给他选监军和御史,就不能选那种性格方正,为人倨傲的。矩公刚才提的刘时敏是极好的。孙儿推荐的这位孙承宗也是很合适的。”

“……嗯,朱由栋,是你给爷爷说的木邦有玉矿哦。所以爷爷才投了十万两白银。这可是十万两白银啊!现在你又给爷爷推荐这么一个刚刚出仕的新人……”

那个刘时敏今年也不过二十多岁吧?好歹孙承宗也有四十三岁了啊!算了,你这皇帝本能的对家奴更信任一些是吧?

“皇爷爷!若是皇爷爷允准,这西南支援木邦的十万两白银,孙儿出了!”

“哈哈哈哈哈~~~”朱由栋这话一出口,万历和陈矩就开心的笑了起来,朱由栋哪里还不知道又被这个不要脸的爷爷坑了一道。

不过不要紧,既然钱是我出的,那我的人理所当然有最大话语权。而且……

“皇爷爷,这钱呢,孙儿出了便是。木邦的事情若是后面还需要钱,只要皇爷爷发话,孙儿继续出。不过这玉矿若是能够有所产出……”

“嗯~~爷爷跟你五五分账如何?哎呀,别把脸变得那么快呀。这个大明,是爷爷的,将来也是你的啊。”

“好,就按皇爷爷说的,五五分账。”

“诶,这就对了嘛。陈矩啊,待会去跟内阁说一声,让吏部给那个孙承宗加一个官衔。哎呀,到底是十万两白银啊,朕也大方点,直接给一个云南御史,加大理兵备道吧。”

“是,奴婢遵旨。”

“嗯,接着往下走吧。还有什么事?”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罗马也绝不是一天之内毁灭的。虽说按照历史发展来看,大明帝国至少还有三十多年的国祚。但其实此时的帝国,各种矛盾已经显现,朱由栋经常陪着万历一起批阅奏章,只感觉皇帝这个位置真的让人索然无味。

至少在今天后续的时间里,喜报啥的近乎没有。反而是诸如贵州土司叛乱,鞑靼部袭扰延安府,朵颜部袭扰山海关等等事务,着实的搞得祖孙二人身心俱疲。

好容易把今天比较紧急的事情批红后,日头已经开始偏西,午时将尽了。

“哎,饿坏了饿坏了,陈矩,赶紧叫人传膳。”

“是,皇爷和小爷稍等,老奴马上安排下面的人进膳。”

待得陈矩出去后,朱由栋走近万历身旁道:“皇爷爷,宁远伯给您说过宽甸六堡的事情没有?”

“哦,这个事情啊,汝契给爷爷说过了,不过他也知道这事儿一旦公开,弹劾的奏章肯定极多,所以没有走通政司。怎么?他也通过李世忠给你说了这事了?”

“嗯。孙儿觉得,宽甸绝不可弃。皇爷爷,宽甸的战略位置实在是太重要了……”

“哎,栋儿啊,你刚才说的,爷爷都懂。但是,这国家现在,哎,这会儿没其他人,爷爷跟你说句交心的话。若是我大明现在还有张先生那样的人就好了。”

呵呵,也不知道当年是谁在人家挂了没多久就清算人家,还逼死人家的长子。总之,世间已无张居正!

“栋儿啊,你呢,爷爷是不担心的。若是将来你执掌大明,只会比爷爷做得更好。但是,在你之前,还有你父亲啊。常洛是个好人,但好人真的不适合坐爷爷现在这个位置。可是礼法在那里压着,爷爷也没有办法。所以,爷爷的目标是,在去见列祖列宗之前,最好是能够给内库存够一千万两白银。如此,有这么多银子打底,还有你在旁边襄助,你父亲再怎么败家,也是能撑得住的。栋儿,我大明现在的问题太多了,爷爷会尽力解决一些,但更多的只能是期待将来。所以,这宽甸的取舍,必须以辽东的安定为主。目前看来,暂时放弃宽甸六堡是最能保证辽东安定,缓和各方矛盾的办法。至于你说的建州女真?哼,那个叫努尔哈赤的真敢对我大明心怀不轨?爷爷我折一支树枝都能抽死他!”

我的爷爷诶,这树枝打人的话怎么能说?梁武帝的例子就摆在史书里的啊!不过,现在的建州真的是太恭顺了,而且实力别说和大明比了,就是和这会儿不断在西南挑事的缅甸比起来都差得远——至少人家缅甸一次性能动员三十万民兵。

所以,大明从上到下,这会儿没人会认识到建州女真以后会成长到何种程度。

算了,若不是穿越者,谁能看到未来?但我既然是穿越者,别说自己的任务和目标了。就算是为了汉家文明的存续,也必须要做些什么。

“皇爷爷。”朱由栋非常郑重的退后几步,然后大礼参拜:“请皇爷爷宽恕孙儿的暨越。这宽甸六堡,孙儿还是坚持要守住的。若是国库和内库都运转困难的话,辽东镇以后可以不用负责宽甸六堡的防务费用。这笔钱,兴华宫全部承担!”

混吃等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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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手心背都是肉

“孙先生,木邦那边的情况大体就是如此,朝廷的任命很快就要下来。事急从权,没有事先征求孙先生的意见,吾先在这里给你赔礼了。”

“殿下言重了,何须赔礼,是臣要感谢殿下才是。臣在还未参加会试的时候就已经对边事很感兴趣了。这一次,正好一展胸中抱负!若是能把木邦从外夷州改为直辖州,也算是为国家开疆拓土了。”

“嗯,有孙先生出马,定当如此。孙先生,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吾为孙先生准备了十万两银子,若是不够,吾力争在今年之内,再给先生送五万两银子。此事皇爷爷是知道并且允准的,可不算吾结交边臣啊。”

“殿下……臣多谢殿下!”

“孙先生为国家办事,谢什么谢。嗯,除了银子之外,吾再让吴大夫提供一批特效药(磺胺)给你。这个,庄子里最近人手不足,产量不多,不过足可保证孙先生不受南方瘴气的侵害。”

“是,臣感激涕零。此去西南,除了打退缅甸入侵外,还要把木邦纳入版图。臣还请殿下指点方略。”

“方略什么的,吾这会也没有啊。不过孙先生,刘綎这个人呢,很能打,但是这脾气也不是一般的差。我大明自英宗皇帝以后,除开那些叛将,以武将之身殴打知府的,这家伙也算是头一个了。而且此人对待士兵完全是放养,所以虽说其麾下的军队很能打仗,但也是祸害当地百姓的一群**。我大明这次想把木邦收入直辖,这军纪是极其重要的。这一点孙先生还需注意。”

“是,臣记下了。这就和当年诸葛武侯征南中一样,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正是如此,好了,孙先生先回家安排家事吧。这一去,没有几年可是回不来的。不过先生放心,您的家人回了高阳也好,留在京师也罢,吾一定会派人照顾好。告诉令郎,若是家里有什么事情,随时可以来找吾。”

“臣……殿下如此待臣,臣虽肝脑涂地亦无以为报!”

孙承宗千恩万谢的走了,朱由栋笑意盈盈的转过头看向了熊廷弼。

毫无疑问,熊臭嘴这会儿双眼里嫉妒羡慕得都快喷出火来了。

“呵呵,熊先生也想去?”

“开疆拓土啊,臣当然想去!”很坦率的承认后熊臭嘴又自嘲的一笑:“不过刚才太孙说起那刘綎的脾气,臣也是个急性子,可没法跟那样的匹夫搭档。孙恺阳这样的人,才是最合适的。”

“嗯,吾又发现了熊先生的一个优点。”

“是什么?”

“很有自知之明啊,哈哈哈哈~~”

熊廷弼:……

“不跟先生开玩笑了,先生来看这个。呃……先生看的时候注意点,这封信已经被吾撕过一次了,王承恩好不容易才粘好的,可不要再撕了。”

……

“哼!李汝契,罪该万死!太孙,这宽甸六堡如此重要,可不能轻易放弃啊。”

“当然,熊先生,若是吾举荐你为辽东御史,宽甸兵备道呢?”

咋然听闻这句话,熊廷弼本就很大的两个眼珠陡然间再次放大了许多,鼻翼和嘴唇不自觉的急促呼吸了起来。

“臣多谢殿下成全!”

“哎,你们都是吾的老师,怎么一听到可以离开吾就这么开心呢?离开就离开吧,去的可都是荒僻的边远之地,而且是要打仗的啊。”

“呵呵,殿下这个样子才像是小孩子嘛。说真的,臣和恺阳、长卿闲时一起聚会的时候,都说在太孙身上,几乎没有为人师的感觉,殿下懂得比我们多得多。所以,我们根本就是殿下纯粹的臣子。臣子嘛,自然要为君上办事了啊。再说了,边疆有什么?哪个有志向的文臣,不想做上马管军,下马治民的全才?再说了,文臣有了军功才能封爵,才能为子孙后代种下足够大的余荫啊。”

“熊先生确实是性情中人,嗯,刚才吾跟你讲的,皇爷爷那边已经准了,估计吏部的任命很快就会到。熊先生也赶紧和家人安排一下私事吧。”

“这个不急,殿下,孙恺阳去南中,拿了太孙的十万两银子。臣去宽甸,不至于还得去和户部打交道吧?”

“哎,这做老师的怎么如此苛待学生?好吧,熊先生想要多少?”

“孙恺阳拿了十万银子做束脩,臣自认为不在孙恺阳之下,这束脩,也得十万吧?”

“罢了罢了,手心手背都是肉,一样,都一样的十万。”

“嘿嘿,臣多谢殿下。殿下放心,有臣在,建州无能为也。”

“嗯,熊先生也请放心,一两年之内,吾会给你送很多新东西来,助你在辽东建功立业。”

“殿下看得上的东西,必然是不错的。不过,臣自知脾气暴,嘴臭,这去了辽东,少不得得罪人,少不得被人弹劾。到时候在京师,就要偏劳太孙哪。”

“嘶~~熊先生,你是吾的老师啊,能不能稍微有点廉耻?感觉怎么是功劳你去拿,后面的麻烦事都是学生的?不过这个事情呢,在吾向皇爷爷推荐先生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没事儿,上次搞臭了一个杨应文若是还不能警醒他们的话,吾不介意再搞臭更多的杨应文。”

没得办法啊,李成梁在辽东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只有派熊廷弼这样的人去,才能扛得住李家在辽东的遮天之手吧?弹劾?只要你想做事,在大明是免不了的。到时候兵来将挡,见招拆招就是了。

性情中人熊廷弼蹦蹦跳跳的走了,朱由栋浑身一松,一下子就摊在了座椅上。

“王承恩。”

“奴婢在,哎哟,小爷,你这样子可是有什么不舒服?要不要找太医来看看?”

“无妨,就是有点累罢了。哎,从早上起来一直忙到现在,头晕得不行。快点吩咐下去,从宫里的地下冰库取几块冰来,吾要敷敷头。让后厨赶紧的给吾弄几样简单的吃食。吾吃过了还得去徐先生那里。”

“小爷,你这个样子,今晚还要继续操劳么?奴婢斗胆说句犯上的话,千岁爷都没有你累啊!有些事情,早一日,晚一日又有何妨?便是非要在今晚见那位大人,小爷是太孙啊,难道不该让他们过兴华宫来拜见么?”

“在这里啰嗦什么?!所谓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吾只觉得时间不够用,哪里敢有半分懈怠!”

第六十一章 大明火器专家

“朱由栋见过常吉先生。”

“啊?哎呀!居然是太孙?哎哟,真的是太孙!”

“呵呵,常吉先生不会让吾站在门外说话吧。”

“不不不,臣,臣咋然见到太孙,一时失态了,太孙,里面请。”

常吉,是表字。此人的姓名,乃是在中国科技史上都有一席之地的,明代火器专家,赵士祯。

万历年间,奥斯曼帝国遣使进贡(中国史书上是这么说的,但应该不是真正的官方使者,更大的可能是奥斯曼商人冒充,以期获得明朝的大量赏赐)。进贡的物品里有奥斯曼军队的制式火枪:鲁密铳。赵士祯对鲁密铳进行了拆解、仿制和改良。

这个时代的火枪都是前装枪,直接加装刺刀是不行的,只能是在准备近身战的时候临时套上去,而把刺刀套上去之后,这把枪就无法再次装弹了。赵士祯天才般的把鲁密铳的枪管前端做成了稍微有些起伏的外型,然后在枪托的内部加装了一块钢片:近战的时候,枪管握在手里,枪托就是大刀。

他还发明了“迅雷铳”,这是一种轮转发射的多管火绳枪,最多的时候可以连续发射18管子弹。除了点火装置还无法脱离明火外,已经有了后世轮转手枪的雏形。

他还对明军大量使用的火箭进行了改良,其中最突出的一点就是为火箭设计了溜槽:相当于枪管里的膛线。如此,大大的提高了火箭的射程和精确度……

此人是个生性耿介的理工男,做科研是一把好手,而且对钱财看得很淡。昔年他拿出设计图纸后工部要试造,他说就你们工部那个工艺水平,到时候造出来的是什么我这个设计师估计都不认识了,还是我自己来吧。于是自己出资制作他的各类设计。

样品造出来之后,效果很好。但可惜的是,一旦进入工部的作坊进行大规模生产后,这质量嘛……而且在历史本位面,这位先生还莫名其妙的被卷入了第二次妖书案,最终穷困潦倒,精神错乱,忧愤而亡。

当然,由于朱由栋的降生,第二次妖书案是没有了。但赵士祯并不是科举正途出身:他是因为字写得好,被宫内的宦官以此举荐给万历,万历直接让他做官的。所以,虽说出仕已经几十年了,但由于没有进士文凭,现在的赵士祯五十多岁的人了,还是一个七品的中书舍人。

明代官员的工资那是出了名的低,光靠工资吃饭那是很惨的。在地方上,一个七品的县令还可以鱼肉百姓。可是在三品大员满街走,一不留神撞到勋贵的京师,这七品的官员能做什么?再加上此人终身喜欢火器研究,而做科研是非常花钱的。所以,朱由栋进入赵士祯的家里后,直观的印象就是八个字:家徒四壁,穷困潦倒。

“太孙请坐,呃,臣先去烧水泡茶,太孙请稍待。”

“常吉先生不用了,吾知道先生品行高洁,家里是简陋了一点。为了不给先生添麻烦,吾自己带了东西来。”

随着王承恩的招呼,外面的其他几个小宦官迅速的走了进来,然后麻溜的从各种食盒里取出了兴华宫御厨制作的各类点心。

“常吉先生请坐啊,嗯,尝尝这果酒,是吾的红河庄新酿的,味道相当不错哦。”

“太孙如此厚待,真是让臣感激涕零!”

这话真不是作伪,而是赵士祯的真实感情流露:因为出身不是正途的关系,赵士祯入仕后,其实一直都不受大明官场主流的待见。官升不上去也就罢了,关键是一身本领也得不到发挥。中书舍人是什么?说的好听点叫秘书,说的难听点就是抄写员。

当年万历皇帝看到赵士祯的字,觉得这小伙子写字写得不错嘛,赏你个官做也就是了。在这个时代,万历的这种举动已经算是极为厚道了。像朱由栋这样,以太孙的身份亲自拜访,还自带酒水,在这个时代绝对是做到了礼贤下士的极高程度,由不得赵士祯不感动。

“徐大人,你做事怎么这样?你先前跟下官说晚上有人前来拜访。下官根本就没想到是太孙啊!”

“呵呵……常吉先生勿怪,是吾让徐先生保密的。”

“是,呃,臣敢问殿下,深夜来访,不知……”

“哦,确实有事需要劳烦常吉先生,先生请看,这是我红河庄最近开始试制的火枪……”

火器的发展,是一个多学科共同协作的系统工程。不过单就火枪来说,枪管、子弹、火药、击发装置这四个东西最为重要。

火药方面,朱由栋已经让手下的匠人们完成了颗粒化和定装。这一块可以暂时稳一稳了。

子弹呢?他穿越前听说过米尼弹,但米尼弹到底是个啥?他不知道。

枪管呢?有了螺杆,膛线是没有问题了。枪管的质量嘛,其实大明的冶金水平很高,工部的枪管动不动就炸膛不代表红河庄的枪管就会炸膛。

最后一个:击发装置。朱由栋当然知道火枪的击发装置是火绳到燧发到后装。但是具体怎么个击发,还是不知道。

徐光启是大科学家,但不是专一的火器专家。要把这火枪的四大件有效的统合起来,非得赵士祯这样的火器专家不可!

“哈哈哈哈哈~~~想不到太孙也是同道中人!而且对火器的见解是如此深刻,正当浮一大白!太孙请!”

“常吉先生请。”

“太孙殿下今夜的话,很多地方真让臣茅塞顿开。没想到这枪管有了膛线,居然能够让枪子的射程和精度提升这么多。如此一来,我大明的军队,其战力必然能提高极多。哈哈哈,经太孙提醒,臣又想到,除了枪管可以弄膛线,这炮管是不是也能弄膛线?若是炮管的膛线做得好,以前只能用于攻击大队集中队形敌人的大将军炮,其用途是不是更多一些呢?”

“常吉兄,这点倒不用担心。殿下已经准备把螺杆复制后,送一批给工部,让他们在火炮上试刻膛线。”

“哧溜~~”仰头再次豪饮一杯后,赵士祯不屑的摇摇头:“子先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工部那些人办事的水平。我劝殿下不要这么做,不然,到时候大炮又炸膛了,工部的官员说都是因为刻了膛线,这到时候又是一阵官司要打。”

“哎呀,常吉兄这一点提醒得极是。殿下,臣思虑不周,还请殿下恕罪。”

“诶诶诶,子先啊,你才出仕多久啊?这朝里的弯弯绕绕哪里搞得清楚。愚兄就不一样哪,这么多年下来,被工部折腾得那叫一个惨啊!”

看着已经进入微醺状态,说话少了很多顾忌,而且直接抢自己话的赵士祯,朱由栋微微的笑了笑:这种人,在官场是混不下去的。也就只有在我这个肚量不是一般大的穿越者麾下,才能更好的发挥吧。

“殿下,这用火石击发火药的燧发枪,应该不是难事,只要有足够的银子,臣保证,三月之内拿出成品。至于说有了膛线会导致子弹塞入枪管困难的问题,哈哈哈哈,此事极易啊,可以把子弹做得稍微比枪管小一点,然后在其尾部加装一个木塞。火药击发后,木塞受热膨胀,一样能够封闭枪管。至于殿下说的后装枪嘛,这个,嗯,这个麻烦一点,扳机不是问题,臣以前做的火器,连发十几次都可以啊……主要是击发的问题。此事,臣还需要……唔,殿下的酒真是好酒,臣这会儿头有点晕了……”

“常吉先生确是大才,如何,先生不如到吾的红河庄专心做火器研究怎样?所有经费、材料、人工,只要先生需要,吾无有不准。”

“……噗呲,好……好啊,士为知己者死……臣明日就上书辞官,然后就常住……呼~~”

混吃等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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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母子促膝夜谈(收藏上千加更)

当朱由栋和赵士祯在秉烛夜谈的时候,当今的皇帝朱翊钧,也在慈宁宫和自己的母亲促膝而谈。

虽说在当初国本之争的时候,李太后坚定的站在了朱常洛一边,把万历搞得很是狼狈。但一方面万历本人搞国本之争的根本目的不在废立,另一方面则是,这位大胖子皇帝,真的是个孝子。所以,只要有空,万历还是要来看望李太后的。

本来呢,这一天的上午处理了那么多国家大事后已经很累了,万历只是想着下午过来进行常规性的看望。但不知道怎么的,母子二人一谈起来后,竟然越来越投机,最后干脆摒弃了下人,两个人面对面近距离坐着,一直谈到了晚上。

“孩儿记得,小时候不懂事,在宫里胡闹,发酒疯。结果母亲让孩儿读《霍光传》。呵呵,现在回想起来,若是当初母亲让翊鏐来做这个皇帝,孩儿去做潞王的话,哪里像今天这样辛苦啊。”

“哼~”虽然面前的这个儿子,已经长成了一个两百多斤的大胖子,但李太后还是轻轻的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万历一下:“你当初可不是这么想的,那时候你可是痛哭流涕,连连叩首求饶呢。”

“哎~~所以说那时候孩儿蠢啊。皇帝这个位置这么难坐,那时候居然还抢着当。看看翊鏐吧,孩儿听说,他在卫辉过得舒服得很哪,整日里就和一帮文人吟诗作对,要不就是作画行乐。哪里像孩儿这样,每日里为了整个大明的运转而焦头烂额。”

“为娘知道你日子过得苦,外面的朝臣乃至言官,为娘在嘉靖年间就知道他们的厉害了。但是有什么办法呢?世庙(嘉靖)就曾对你父亲说,做君王的,以一人治天下,也以一人敌天下。皇帝,注定是艰苦而又孤独。”

“呵呵……”无奈的一笑后,万历抬头看了看屋顶:“其实孩儿小时候做太子的时候,多少觉得父皇性子太弱,什么事情都是高先生怎么看,高先生说了算。孩儿当时觉得吧,若是什么都是高拱说了算了,那这个皇帝干起来有什么意思呢?现在看来,父皇真的是有大智慧的人。他有了高先生,就只需要管住高拱一人就行。其他的朝臣、其他的问题,自然就有高先生去给他对付。如此,可就轻松太多哪!”

“为娘从来都是佩服你父亲的,外人以为他柔弱,其实内心坚定得很。”也抬起头,稍稍缅怀了自己的亡夫后,李太后表情复杂的看向了万历:“其实,你原本也是有机会像你父皇一样的。只是你性子倔强,太过要强,所以……”

“……孩儿知道,其实张先生在的时候,我大明的情况,比现在好得多……”

“……哎,多少年了,你终于说出这句话了。早年你父亲教为娘读史的时候,曾经给为娘说过他最佩服的君王,嗯,你可知是谁?”

“这个?前汉的宣帝?又或者本朝的宣庙?”

“呵呵,总算你还知道你父亲的脾气,没有说出汉武帝、唐太宗这样的开创帝王。嗯,两位宣皇帝你父亲都是很佩服的,但他最佩服,是秦惠文王。”

“秦惠文王?车裂了商鞅的那个?这怎么可能?”

“为娘问你,商鞅在秦国变法,是不是让秦国变得强大了?”

“这是当然。”

“但是商鞅变法,也得罪了秦国的一大帮公卿是不是?”

“这个,变法肯定会这样的。”

“为了安抚这群公卿的情绪,惠文王车裂了商鞅,但却把商鞅制定的律法完全的保留了下来。这样的做法,高不高明?”

“……高明!”

“你父亲走得太早了,若是再给他十年、二十年,那高拱的命运不会比商鞅好多少。让高拱去整顿国家,然后等你上位的时候就罢免了他。这就是你父亲对高拱百般忍让的目的。”

“……那万历元年的时候,母亲怎么也……”

“因为你父亲不在了啊,高拱又不是你提拔的,若是还让他做首辅,我们怎么制得住他?你以为当初张太岳和冯保搞得那些事情为娘不知道怎么回事么?不过顺水推舟罢了。再说了,把高拱弄下去,把张居正提上来,一样有人干活!”

“母亲要说什么孩儿知道了,张居正就是我大明万历年间的商鞅,他死了之后,将其身前荣誉全部取消以平息众怒是对的。但是不该改变他制定的各项律法……”

“正是如此。所以张太岳死了之后,你要清算他为娘不说什么,但你千不该万不该的,就是觉得自己那套办法能比张太岳的办法好。然后慢慢的去改变他留下的各种法令。”

“母亲怎么不早点提醒儿子?”

“呵呵,你父亲最佩服秦惠文王,为娘呢?最佩服的是前宋慈圣光献皇后。那位曹太后可是厉害得紧啊,大内变乱,能够飞快的把一群宫女宦官统率起来保卫仁宗。英宗身体不好无法上朝,就敢临朝称制。待得英宗身体复原,马上就能干脆的舍弃一切权利毫不恋栈。这样的女中豪杰,为娘在第一次读到她的事迹时,就下定决心,终身以其为榜样……所以,万历十年,你都二十岁了,为娘当然要还政于你。既然都还政于你了,为娘若是还对你的施政各种干涉,岂不是太过于下作?”

“孩儿……孩儿多谢母亲。只是,现在国家多事,孩儿内心只觉得苦闷不堪。加上孩儿过于肥胖,这身体……经常头晕、心塞,实在是有些扛不住。孩儿当然是希望能有人站出来帮孩儿一把,可是,这大明上下,官员近十万,内侍也近十万。但看来看去,只觉得没有一个像昔年的张居正。”

“张居正这样的人物几百年都难得看到一个,现在找不到是正常的。不过,我朱家也是有麒麟儿的。”

“母亲是说栋儿么?”

“当然,这孩子降生时的天地异象就不必说了,为娘虽然一天到晚吃斋念佛,但子不语怪力乱神这句话为娘还是记得的。所以当初栋儿降生的时候为娘也只是稍稍吃惊了一下。但是,最近这些年他做的事情,真的让为娘觉得极为惊艳。”

“……嗯……母亲说的是。栋儿还不到六岁啊,从开蒙到现在也不到两年,就做出了如此成绩。虽说这孩子做的很多事情都有违圣人之道,但是,孩儿真的很想看他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所以啊,我们对他都要尽力的扶持。为娘小时候没念过书,侍奉先帝后首先就是被你父亲教着读史书。昔年你父亲决定开关的时候,朝内大臣反对也很多,为娘曾经问他为何要和大臣们对着干。他当时忧心忡忡的对为娘说,从始皇帝一统天下开始,快两千年了,那么多王朝,其国祚超过三百年的居然只有赵宋一家,而且赵宋还是以半壁江山苟延残喘才活了三百年。我大明自太祖建国已经两百多年了,国内各种问题多如牛毛,再不加以振作,只怕是难逃覆辙。所以不管反对再多,一定要开关。

这话,为娘一辈子都记着呢……栋儿呢,做事情是离经叛道了一点,但为娘觉得,惟其如此,方有让我大明逃出这治乱循环的希望。”

“呵呵……”苦笑了一阵后万历道:“孩儿算是明白当初更改张居正法令时母亲为什么一声不吭了。刚刚母亲这话,孩儿现在听了都觉得不舒服,若是二十多年前母亲站出来对孩儿的施政指手画脚,只怕母子间的亲情也要受损。不过,孩儿现在到底年纪大了,所以,刚才母亲的话,虽然让孩儿不舒服,但孩儿知道,这是有道理的。”

“嗯,其实为娘也看出来了,经过了这么多年,你的想法也慢慢的变了。开始更加注重后人的培养。”

“孩儿都四十多岁了啊,而且这体型……常洛是个好孩子,但为人过于忠厚。我大明的未来,还得着落在栋儿的身上。所以,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情,孩儿都会帮衬他、容忍他,毕竟,这个国家将来迟早是要交到他手里的。”

第六十三章 奇葩后勤保障

“恭请天安,万岁,万岁,万万岁。”

“圣躬安。”

“恭谢天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恩浩荡。”

“臣刘綎,永服辞训,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叩三拜的仪式完成后,四川总兵刘綎,从孙承宗的手上接下了出兵木邦的圣旨。

拿到圣旨后,麻溜的从地上爬起来。刘綎左手一伸,马上就有亲兵过来接走了圣旨。然后刚才还很是严肃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满脸狞笑。

“这位就是孙大人吧?末将以前没见过啊,孙大人出任本职前,在哪里高就啊?”

“刘帅客气了,本官以前是庶吉士,翰林院编修。”

“哎哟,庶吉士啊!那可是以后的阁老啊。末将这可得和孙大人多亲近亲近……嗯,这位就是刘公公吧,这么年轻就被派出来独当一面了,说不得,以后也是要做太监的人啊。”

“咱家只知道用心给皇爷办差,太监什么的,咱家不会去想。”

“哎,刘公公太方正了,孙大人,你不会也是这样吧?”

“呵呵呵,刘帅,你的这位家门儿可也是出自你们将门之列。刘公公的父亲以前乃是辽阳副总兵。”

“嘶~~刘公公,令尊不会是刘逢吉(刘应祺)吧?哈哈哈,还真是啊。嗯,咱们做武将的,对皇上最是忠心不过,除了杀敌,也能把自己的儿子送进宫里伺候皇上。刘公公,你出身将门,那就是自己人!这次司礼监派来的监军派得好!”

“呵呵,好叫刘帅知晓,此次出兵呢,咱家就是陪着大家一起去南边走走,真正的监军,乃是孙大人。”

大明朝经过两百多年的崇文抑武后,武将的权利比起开国的时候已经小了很多。具体到出兵打仗来说,一般都是文官做统帅负责制定作战方案,并掌管全军后勤。而武将呢?嗯,你们只需要按照文官制定的方案进军、厮杀就好。

当然,有的时候呢,大内也会派出宦官做监军,这时候后勤这一块,往往就是宦官来掌管了。

所以刘綎看到朝廷同时派了文臣和宦官来,本能的以为这一次出兵的后勤是刘时敏主管。而在听闻刘时敏也是出自将门后,那种内心的欣喜自然的就流露了出来。

至于你要问若是孙承宗制定的方案很扯淡怎么办?哼,刘綎这样的老革,乃是在万历心头挂了号的。对普通的文臣他才不在乎呢——到时候上了前线,自行其是便是。

可惜,这一次的出兵费用,是兴华宫赞助的,所以,这后勤这一块,自然也是兴华宫的人掌管。

“哎呀,末将想起来了,一年多前的邸报上,是说了太孙开蒙的事情。想不到孙大人还是太孙的老师啊!嗯,太孙指导吴大夫发明牛痘之法的事情,末将当然也是知道的。这不,最近末将的兵营里,都在打这个天花疫苗呢。哎呀,能够教出如此贤明太孙的孙大人,一定是了不得的人杰啊!没说的,末将估计不出五年,就可以改称孙大人为孙阁老了,哈哈哈哈~~~”

老**在那里自说自话一阵后,突然发现旁边的两个人都对着他含笑不语。饶是刘綎脸皮再怎么厚,也有点过不去。于是赶紧的转过身来对着手下吼道:“都傻愣愣的站在这里干什么?等着孙大人发钱啊?还不赶紧的去准备宴席?本帅要好好的请孙大人和刘公公喝一盅!”

不得不说,虽然刘綎的部队军纪不好,出去打仗经常祸害当地百姓,但其部的执行力却是很高的。在刘綎发令备宴后不到一刻钟,一桌热气腾腾的宴席就摆了出来。

“孙大人,刘公公,请上座。”

众人坐定之后,刘綎先是给孙承宗和刘时敏介绍了自己麾下的几个主要将领,自然的,孙、刘二人也变着花样的夸奖这几位大将的雄壮。

酒过三巡,前戏已毕,刘綎眼睛转了转:“孙大人,末将敢问,这次出兵,朝廷总的方略是什么啊?”

“刘帅,朝廷的意思是,今年六月之前,我大明援军至少一万人,要进入木邦境内。”

“啊?孙大人怕不是在说笑吧?这会儿都三月初三了啊!不到三个月的时间要赶到木邦?这个,请恕末将无能为力。”

大明朝到了中后期,由于武将地位的持续下降,由此导致文臣们对武将和军队越来越苛刻。

以明军在自己的国土上行进为例:理论上来讲,本国军队在本国土地上行军,是不需要携带诸如粮食之类的后勤物资的。事实上在明朝中后期,随着卫所制度的崩溃和军镇制度的不成熟,明朝中后期,也没有任何一个镇将能够组织起行军千里的后勤供应。

于是,明军在国境内移动,是由当地的地方官员负责供应军队的粮食。

但是明朝的文官们多精啊,他们说:武人没念过什么书,不懂大义,绝对不廉洁。所以为了防止武将们贪污国家的粮食,因此,军队从本官的辖区过境,本官不会直接拨付粮食给这支军队。而是要组织当地的民夫,把食物做成熟食后,按人头发给过境的军队。

这么做,武将确实没机会贪污。至于满口仁义道德的文官会不会因此贪污,嗯,估计,或许,大概不会吧。

按照这个时代贫苦百姓一天只吃两顿的惯例,各个地方政府给过境的本国军队,是要提供两顿吃食的。

但如此一来,文官们又发现了问题:要是一支军队行军速度极快,一天之内穿越两个甚至更多的县域呢?那这些丘八们岂不是一天能吃五六顿饭?不行!国家的资财不能如此浪费。所以后来地方文官们就约定俗成了一个规矩:军队进入本县的当天,本县不提供饭食——因为你在前一个县已经吃过了。只有这支军队在本县内停留时间超过一天的,本县才提供饭食。

毫无疑问,如此一来,明军的机动力一下子就被限制了:对于士兵来说,一旦开拔,往往意味着今天没有饭吃了。到了新的地方后,还得饿上一晚才有饭吃。所以,到了明代中后期,明军的移动,往往是走半天,停一天甚至更多……

军队的统帅对此毫无办法:皇帝还不差饿兵呢,你要是让部队搞急行军,一天走几个县,结果个个县都以你这支军队在本县停驻时间不足不提供饭食。那军队是要哗变的!

在历史本位面,明朝与后金的萨尔浒之战,明朝各地的军队向辽东会齐的时候。就是因为这操蛋的制度,导致很多军队根本赶不上大战——四川石柱的白杆兵,从石柱出发,要走将近一年才能到北京!这还是其统帅秦良玉深得军心的情况才超常发挥出来的速度。

所以,刘綎才说三个月内要从四川赶到木邦,绝不可能。

第六十四章 西南战鼓擂动(一)

作为在大同这种明朝最重要的军镇生活过多年的孙承宗,如何不知道大明今天这炒蛋的后勤制度。所以,刘綎说三个月内绝对赶不到木邦,他当然不会做恼,反而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呵呵,刘帅,本官这次来,还给刘帅带了一点小礼物。”

“哟呵,稀罕啊,庶吉士给末将送东西,本朝没几个总兵能享受到这种待遇啊。”

“刘帅可能刚才没听清楚,本官是带东西的人,送东西的人,是太孙殿下。”

咋然听到太孙殿下四个字,刘綎立刻收起了刚才戏谑的表情,很是郑重的站起身来:“末将的贱名,太孙殿下也知道么?”

“呵呵,不但知道,应该说还很了解。刘帅想听听殿下是怎么评价刘帅的么?”

“末将洗耳恭听。”

“殿下说,刘帅这个人,对国家是忠诚的,打仗呢,个人武艺很厉害,也极得军心,所以他率领的部队上了战场,是非常值得期待的事情。不过呢,刘帅的兵啊,这军纪实在是糟糕了一点,以前援朝抗倭,着实把朝鲜的百姓祸害得不浅……殿下还说,一支军队要保持士气,纵容士兵祸害百姓当然不失为一种方法,但这种方法,往往很难持久。而且这样的军队,一旦陷入绝境,往往就会突然崩溃……”

“殿下,殿下所言……实在是让末将,惶恐~”

“呵呵,刘帅请安坐。还请刘帅下令,把本官带来的那个铁皮箱子搬进来。”

……

“刘帅,这是太孙殿下送给你的望远镜。”

“望远镜?”

“呵呵,顾名思义,就是能够看到很远地方的镜子,刘帅要不要试一下?嗯,对,就是直接把眼睛贴上去就行了。”

生涩的把眼睛贴到镜筒之后,刘綎迅速的把望远镜放了下来。然后再一次贴上去看了一下,又放了下来。之后他眨了眨眼睛,稍稍思考一下后,迅速的起身,跑出了正厅,在厅堂外的空地上用望远镜四处观察后,方才一脸狂热的跑了回来:“孙大人!神器!神器啊!有了此物,敌军休想隐藏,也休想伏击我军!”

说完这句话后刘綎又匆匆的辨别了一下方向,找到东北方北京城的方向后干脆的直接大礼跪拜:“末将感谢太孙殿下如此体恤我等武人,殿下厚爱,臣实在无以为报!唯有奋力杀敌,不负太孙厚望!”

然后刘綎就把这支单筒望远镜交给了宴席上的几位麾下大将,顿时又是一片惊叹和拜谢声。

“孙大人,这次太孙赐下的这个,呃,这个望远镜有多少?”

“不多,只有三架,这已经是本官从京师出发前,红河庄的所有合格产品了。”

在历史本位面,西方人先拿出了可以工业化生产的玻璃,然后磨镜工人这个职业应运而生,到了17世纪初期,西欧已经有了很多成熟的相关产业人,能够制作各种度数的凸镜和凹镜。但是,一直到了1608年,才由一个偶然的机会,让西欧的工匠们认识到,把两块透镜重叠在一起,可以看得更远或者看得更微小。由此,望远镜和显微镜才得以发明。

在这个位面,西欧的望远镜和显微镜肯定会提前出现。不过朱由栋管不了那么多,他在得到利玛窦给他找来的磨镜师傅后,立刻让他们开始研磨各种透镜,然后再将其组装起来。不过到底是时间有限,所以一直到孙承宗出发那天,才堪堪装配好三支望远镜。

“为了这三支望远镜,殿下可是花了大价钱啊。请耶稣会给红河庄运送泰西匠人,先后贴进去五六千两白银。这两名泰西匠人来到庄里后,太孙又开出了高额的佣金。不如此,本官南下的时候,可拿不到这样的东西。”

“末将等感谢太孙如此关爱我等,此去木邦,定要扫清缅贼,扬我大明国威。”

“呵呵,刘帅,诸位将军,这望远镜呢,产能有限,只有三支。不过这偃月刀嘛,可是足足三十把,足够在座诸位使用哦。”

“偃月刀?”

所谓偃月刀,其造型和明代普通偃月刀的是差不多的。但得益于温度计的使用,新式高炉的建立,水力机械的普及,以及不计成本的投入,红河庄出产的偃月刀其锋利程度、坚硬度以及防锈度,都达到了很高的高度。

当然,红河庄现在要打造板甲其实也就跟玩儿一样,但是一方面朱由栋到底只是太孙而不是皇帝,打造军用物资还得顾忌一下皇帝的反应,红河庄的刀具、铠甲更多的是科研性质,只有少量样品而不会批量生产。另一方面则是,刘綎是要率军去热带雨林里作战,你给人家配板甲?怕不用缅军来打,个个都成了铁板烧?

所以,送点高质量的刀具也就是了。南方军队还是穿皮甲或者布甲比较好。

“哎呀,这刀,真是好刀!”在座的武人都是跟着刘綎身经百战的,刀好不好自然一上手就清楚了。

“殿下如此厚待我等,照理末将是不该再提什么困难了。只是孙大人,这国朝的法度如此,末将麾下的本镇兵每日能行三十里已经是很不错了。便是为了太孙殿下,每日行四十里呢?三月之内,还是赶不到木邦啊。”

“呵呵,刘帅勿忧。本官先请问,若是一路上不必担心吃食,那刘帅的兵每日能行进多少里?”

“嗯,这次朝廷要末将统御滇黔蜀三地一镇三卫共一万两千人南下。本将的本镇兵若是不考虑粮食,每天可以行进六十到八十里。重庆卫出兵主要就是马宣抚(秦良玉的丈夫马千乘)的石柱白杆兵吧,每天也可以走这个里程。至于广南卫和洱海卫嘛,他们离木邦比末将近得多,便是每天爬二十里,三月之期,也是足够了。”

大明朝建立初期,朱元璋对全国军队实行的是卫所制度。其基本组织架构为:小旗、总旗、百户、千户、都指挥使。卫所兵平时耕耘军屯,战时由朝廷派遣高级军官,在卫所各级官员组织下,集中起来出兵作战。按照老朱的构想便是,一方面是吾养兵百万,不费百姓一粒粮,可以大大节约经费。另一方面则是防止武将长期镇守一方,从而形成藩镇。

但是大明朝运转了两百多年,卫所制度其实已经濒临崩溃。先不说卫所的官员纷纷由中下级军官退化为地主老财,也不说卫所兵要么逃亡要么沦为佃农。单是外敌入侵,朝廷才临时派遣高级将领这一条就在北方边境不适用。

所以到了宣德年间,面对恢复了元气的蒙古,明朝政府就不得不在陕西、山西设置常任总兵——这是明朝军镇制度的发端。

到了嘉靖年间,倭寇肆虐东南沿海,几十个卫所一片糜烂,完全无法有效抵御倭寇。明朝政府不得已在东南沿海也推行军镇制度。

所谓军镇,其兵源,一部分来自卫所兵,一部分来自招募。军镇兵和卫所兵最大的区别是:卫所兵是自带干粮去打仗,而军镇兵国家是要发军饷的。而且军镇的各级军官:守备、都司、游击、参将、副将、总兵等。其将领是常设的。

这样做,战斗力是提高了,但是国家的负担也增加了,同时,也容易形成兵为将有的局面。

(附带说一句,天启年间,由于东北局势越来越恶劣,国家财政越来越吃紧,九千岁为了收支平衡,就把东南方的军镇给取消了。然后这些军镇里的精兵悍将全都去做了海盗,成就了郑芝龙的威名。)

总体而言,现在的大明,是军镇与卫所制度并存的。一般情况下,军镇兵比卫所兵的战斗力要强一些。

但是卫所兵也有例外,比如石柱的白杆兵。

但是不管怎样的强兵,总是要吃饭的。在持续长时间的强行军中,更要吃饭。

“刘帅,还请让诸位将军暂且在帐外等候,本官有密语相告。”

混吃等死说

感谢黑炭是只猫,千里海塘,品味川渝三位书友的打赏。呃,昨天收到品味川渝书友店里的腊货了,味道不错。哈哈哈哈,当然不是人家送的,是我老老实实在淘宝买的。

另外说个事,明天就是本书连续更新的第三十天,已经投资本书的,将有新的分红。没有投资本书的,请赶紧。

有书友不知道怎么投资,呃,看书的时候轻点手机屏幕,然后点左上角跳出来的本书封面就可以了。书评区,角色区啥的也都在那里。最后啰嗦一句,因为前段时间人气不足。本书投资晋级已经失败。所以就不要追加投资了。普通投资就可以有收益的。

第六十五章 西南战鼓擂动(二)(收藏满2000加更)

自土木堡之变后,明朝的文官们面对武将、勋贵渐渐的取得了优势。在武宗朝的江彬被划了三千六百刀后,文臣们彻底把武将压在了身下。

武将的人事任命权被文臣们抢走了,后勤物资配送权被抢走了,到了万历年间,干脆连军事统帅权都被文臣拿走了。再往后,武将们出征前去国家的武备库领武器铠甲,领到的东西质量低劣也就罢了,关键是还得武将私人拨付这些武器账面价格的十分之一给兵部官员作为贿赂才能领到……总之,武将们的地位已经弱化到了前宋一般:只有在文臣划定的路线上进军,到达指定地点后厮杀……

但是这就带来很大的问题:武将们被压制得太惨,必然导致国家军事力量的弱化。而军事力量的弱化,又会导致国家的国防问题无限增多——国家由此变得越来越需要武将。而需求越多,武将的地位又会越来越高——这不是文臣们拼命压制就压制得了的。

历史本位面上,明朝文臣对武将的欺压在崇祯朝达到顶峰:袁崇焕居然可以无旨意将毛文龙斩首而且事后没有受到追究。由此导致本就心怀不满的武将们彻底对皇室离心离德。然后,纲纪崩坏,国家不但无法控制武将,还要被武将所挟持了……

作为穿越者,朱由栋非常清楚:压制武将是一条不归路。别说还有其他穿越者在这个位面一起竞争,就算这个位面只有他一个穿越者,明末的形势也注定了武将的再次崛起。

所以,既然不能压制,那就不要压制了。支持、拉拢、引导,这才是他该做的。

在大厅内只剩下了孙承宗和刘綎两人后,孙承宗靠近刘綎,轻轻的耳语道:“太孙殿下私人拨付白银十万两,用于刘帅和马宣抚的军队沿途行进物资采购。如此,就不需要各个地方的主官来给士兵们提供吃食了。此外,这笔钱殿下说了,只是头款,他在京师会拼命筹款,后续的银子也会源源不断的送来。而且,这笔钱是得到皇上允准的,所以刘帅只管放心去用。”

“啊?太孙如此厚待臣下,臣肝脑涂地亦难以为报!”

“呵呵,刘帅啊,太孙的钱也不是那么好拿的。本官这次来,除了带了十万两银子,也带来了太孙的两个要求。”

“请孙大人示下,末将无有不从。”

“刘帅先不要急着表态,太孙的两个要求说起来很简单,但也不容易。其一,保证军纪。本次我大明出兵木邦,不是简单的帮木邦的土司赶走缅军就算了,而是要趁此机会将木邦改为云南布政司的直辖州。所以,这军纪尤其重要。若是士兵军纪不好,在木邦残民害民,那我大明如何才能在木邦立足?”

“呃……请孙大人放心,末将也知道自己麾下的儿郎们性子野了点,这个嘛,一方面是末将治军不严,另一方面则是,历次出征,这地方上的老爷们总是让末将的儿郎吃不饱啊。这一次,太孙殿下如此支持,再让儿郎们出去祸害百姓,不用孙大人说,末将也觉得过意不去了。嗯,总之,完全杜绝残民害民的事情,末将不敢保证。但只要发现一起,末将一定严惩一起!”

“好,刘帅是身经百战的豪杰,你说的话,本官信!那么本官再说第二条,太孙说,近期他已经派出大内的曹公公去山东、河南的黄河灾区购买孤儿。这些孩子买来后会安置在他的庄园里,如果刘帅愿意,请派出得力大将到红河庄出任教官!”

“嘶~~孙大人,这种事情……”

要说明代的文臣们,除了压制武将之外,还有一件事也是盯得非常紧的:防止皇帝与武将接近。这很正常,文臣们自己也知道他们嚣张得越来越过分,压制武将不说还欺负皇帝。若是让皇帝和武将们过于接近,让皇帝手里有了刀把子,万一哪天惹毛了皇帝,皇帝来个大屠杀怎么办?

所以,任何企图接近皇帝或者任何皇帝喜欢的武将,都会遭到文臣的重点盯防、打压乃至陷害。

别看刘綎以前打过知府,但那是当年年轻气盛。现在刘大帅年纪大了,特别是好几次被文臣搞得生不如死后,这想法和以前不同了:国家的事情还是要办的,大丈夫战死沙场也不算个事。但是千万不能因为政治斗争祸及家人。

“刘帅想到哪里去了,这批孤儿,年龄最大的不会超过十岁,他们能干什么?太孙只不过是想刘帅派个嘴巴牢靠的,会教一些简单的武艺给这些孩子的小兵官而已。怎么,刘帅连这种事情也不答应?”

时间实在是太紧迫了,朱由栋已经等不到十几年后自己登基后再来慢慢布局,尤其是暹罗的那位已经登顶的情况,他的紧迫感与危机感更是大大的加剧了。

所以,他对孙承宗说,要刘綎派一个军官来给自己的孤儿团做教官。这是对孙承宗的试探:你身为文臣,是站在你那个阶层一边呢,还是站在我这一边?

也是对刘綎的试探:我拿了这么多钱帮助你建功立业,你能不能向我靠拢呢?

如果孙承宗敢背叛他,把这事捅了出去,他照样毫发无损:什么情况?孤不清楚啊,拿证据出来!孤买孤儿怎么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你们这些家伙懂不懂?!

至于刘綎?他可以不搭理朱由栋的招揽。但他只要脑子正常,就不会把这事捅出去:孙承宗不说话,一个武人的话谁信?

当然,朱由栋的试探不是胡乱来的:孙承宗曾经长期在大同生活,与当地将士接触极多,对于武人的观感和普通文臣是完全不同的。而且这位在历史上的表现,那是绝对的忠于国家的。

总之,是稍微冒了一点险,但基本在可控范围内。

“呵呵,孙大人是太孙的老师,末将当然相信这是太孙本人的意思。只是呢,末将现在一门心思都想着怎么发兵木邦以完成皇上和太孙的嘱托,所以这个事情啊,且待末将空了再好好想想。孙大人,您觉得如何?”

“呵呵呵,就依刘帅。”

两人微微一笑后,互相作礼告辞。

少顷,就在孙承宗和刘时敏在刘綎派来的将领引导下向着自己的居所前进时,整个大营迅速的变得嘈杂了起来。

“大帅令!全镇收队!各兵归营!酉时起,各营清点人数,亥时前上报中军。明日打点行装一日,后日辰时出兵南下木邦!”

……

喧嚣的白日过去了,深夜子时,在处理完了营务后,刘綎把自己的养子刘招孙叫了过来。

“今日白昼那孙承宗给为父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但这姓孙的毕竟是文臣,而且还是庶吉士,所以这家伙为父是不信的。不过呢,倘若这真的是太孙的本意,那为父就不愿意错过了。”

“父亲的意思是?”

“这次南征,你不要去了。我会以留守老营的名义把你留下,然后等为父大军出发后,你亲自走一趟京师。切记,不要去找李世忠。若是为父猜的不错的话,太孙应该已经感受到他对李家的依赖太深,需要引入其他的将门来平衡李家。所以你找李世忠,肯定要出问题。”

“那父亲请示下,孩儿应该去找谁帮忙联系太孙?”

“当然是现在名满天下的吴又可大夫了,你就以慕名学习牛痘的名义去拜见吴大夫,请吴大夫替你引见太孙本人。若是太孙没有这个意思,为父就算是帮太孙挖掉他身边的一个祸害,如此也报答了太孙的恩情。若是太孙确实有这个意思,那你就留在京师好好为太孙效力吧!”

“是,孩儿明白了。谨祝父亲此次南征大获成功,扬武威于南中!”

第六十六章 东北号角连营(一)

“下官熊廷弼,拜见宁远伯。”

同样是在三月初,熊廷弼抵达辽阳,见到了在辽东一手遮天的辽东总兵李成梁。

和刘綎不一样,李成梁身上是有爵位的。所以,虽然大明朝这会儿文臣把武将压制得很厉害。但面对有爵位的武将,熊廷弼再臭的脾气,还得规规矩矩的向李成梁行礼。

“哎呀,这不是我家纯忠每次来信都夸赞仰慕不已的熊先生吗?先生客气了,先生请坐。”

“下官受皇上嘱托为太孙讲解大明律,纯忠作为太孙的伴读,是曾听下官讲过课,不过双方并未正式行拜师之礼。”

臭老头子,别以为你刚才那话我听不出来是什么意思。我是你孙辈的老师?是不是比你矮一辈?是不是你家的西席?哼!我熊廷弼这样的天才,要不是因为你孙子是太孙伴读的缘故,能旁听到我的教诲?

双方一见面,就开始较劲。不过李成梁到底是人老成精的妖怪,这城府要深得多,所以在接了熊廷弼这样的硬怼后也只是稍稍顿了顿,然后就大笑道:“熊大人这次来我辽东,可是太孙有什么差遣啊?”

说实在的,老李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什么都看透了。其念兹在兹的就两条:一,老子在辽东的时候辽东不能乱,不能毁了老子一世英名。二,尽可能让李家子孙有个好下场,便是不能像老子一样位高权重,但至少未来几十年不能在大明朝堂无声无息,更不能因为老子的垮台而祸及子孙。

要实现这两条,李成梁的策略也很简单:一,扶持努尔哈赤,用努尔哈赤镇压辽东的其他异族——反正老子管得住这块野猪皮。二、全力向太孙靠拢,由太孙保障未来李家的荣华。

但是,现在这两条出现了剧烈的冲突!

一方面,努尔哈赤的力量越来越强大,对向东扩张表现出了强烈的欲望。再坚持守卫宽甸六堡,迟早会导致建州女真与辽东镇的军事冲突。但是李成梁很清楚,在他第一次辽东总兵任上的后期,辽东兵的战斗力已经在开始下降。等到他在北京被闲置了十年,再次被派回辽东的时候,整个辽东已经是武备松弛,军风糜烂……

所以,现在的辽东也只不过是靠着他李成梁早年的威名强撑着的纸老虎罢了,对于建州女真,还是不要过分刺激的好啊。

直接用军事手段对付建州,赢还是可以赢的,但赢了之后呢?叶赫没了建州的压制是不是要崛起?宽甸六堡背后的董鄂部呢?还有,消灭建州女真,就算是胜利了,也一定是惨胜。辽东镇极大削弱后,北方的蒙古怎么办?到时候损耗过多,京师的言官们一拥而上各种弹劾又该怎么办?

所以,建州不能打。只能用其他手段加以分化、削弱。比如,扶持那块野猪皮的弟弟舒尔哈齐什么的……

但李成梁没有想到的是,太孙殿下的反应居然如此强烈,直接让李世忠连夜滚过来下了最后通牒:如果放弃宽甸,兴华宫就和宁远伯府彻底割裂!

这就让李成梁孜孜以求的两全其美化为了泡影。

在痛苦的纠结了一个晚上后,李成梁做出了他这个时代的中国人理所当然的选择:为了儿孙的幸福,自己就辛苦一点吧。

他非常坦率的拉下老脸给朱由栋写了回信,在信件里对自己的昏聩颟顸进行了深刻的检讨,对太孙殿下的高瞻远瞩附上极为肉麻的吹捧。然后立正表态:殿下说宽甸六堡必须守住,那臣就一定会尽力去守。有钱有兵要守,没钱没兵臣想办法也要守。至于正式向朝廷提交放弃宽甸六堡的报告,那是绝对不会再往通政司送了。

非但如此,他还以极快的速度,向朝鲜国王购买了五百名能工巧匠,然后还在辽东镇搜罗了一批工匠,并派出精锐家丁,让李世忠亲自率领,往北京给红河庄送人。就在熊廷弼到达的当口,这支近千人的队伍已经从辽阳出发了。

所以熊廷弼虽然一惯嘴臭,在言语上绝不愿落在任何人的下风。但到底是入城前看到了这队往北京行进的队伍,对于李成梁的这个态度,他还是满意的。因此,在李成梁口称熊大人之后,他也不想太过于咄咄逼人。

“宁远伯,皇上让下官担任辽东御史,宽甸兵备道。但下官这个御史,并没有巡抚辽东的加衔,所以,下官的实际职司乃是宽甸兵备道。其任务也很清楚,镇守宽甸,护卫当地的十余万汉民。此事,非宁远伯大力支持方能成事。”

“好说,好说,本将深受皇恩,只要是皇上决定了的事情,本将一定竭尽全力为其办到。”

作为边境地区,辽东在行政机构设置上是和大明其他地方不一样的。最特别便是,作为全境都实行卫所制的地方,辽东没有布政使,也没有按察使。所有的民政官员,其实都是山东布政司负责管理。所以,熊廷弼的兵备道官职,从官籍上来说,其实是山东布政司宽甸兵备道。也因为如此,当熊廷弼来到辽东后,在此时辽东巡抚没有实职官员的情况下,根本没有上级民政主官可以报到,要做任何事情,都必须要找李成梁。

“敢问宁远伯,现在宽甸六堡,共有多少百姓?多少耕地?”

“此地乃是本将亲自开创,多年来一直关注有加。自万历元年立堡,到现在万历三十四年,宽甸六堡,现有六万三千余户,至于具体口数嘛,嗯,成年男女当不下十五万。六堡累计在册田地三百二十三万亩,不过我辽东苦寒,每年只能收获一季春小麦,所以这产出确实不算太多。啊,说到这个,今年本将已经按照朝廷的指令,让各地划出一部分土地种植番薯、玉米等作物。不过到底是第一年试种,下面的军户都不太愿意,所以这面积不是很大。具体到宽甸,大约不足一万亩。”

“宁远伯博闻强记,下官佩服。看来宽甸六堡之地,其人口与产出,不下于内地一个小县。宁远伯这些年辛苦了。”

“哪里,都是为朝廷办事,谈不上辛苦。熊大人还有什么需要的?”

“下官要坐镇宽甸,总得有兵,有将吧?这个,还得请宁远伯调拨。”

“嘶~~这个嘛,熊大人,这个还真的不太好办啊。朝廷积欠辽东的军饷,近年来已经达到二十万两银子之多。之所以本将动了放弃宽甸的念头,也是事出有因啊。宽甸那个地方,孤悬于鸭绿江西岸,周围全是女真人,一般的将领和士兵都不愿意去那里驻守,以前辽东军饷充足,本将还可以开出高额赏银,但是现在……”

“下官也不瞒宁远伯,此次前来辽东,经皇上允准,太孙从兴华宫直接拨银十万两。并且特别说明专款专用,这批银子,全部用在宽甸六堡的防卫上,所以,宁远伯不用担心银子的事情。”

“……殿下果然好魄力。如此,本将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这样吧,本将麾下能做事的将领还是不少的,但是很多人都已经年纪大了,而且多年安逸下来,实在不适合去做如此艰巨的事情。

陪熊大人坐镇宽甸的,最好还是年轻人好一些。本将推荐两位,一曰李永芳,此人今年二十五岁,是抚顺所的百户。其家世非常清白,一直都是辽东的军户,立场最是可靠不过。另一位是去年顺天府尹沈大人(沈光祚)推荐过来的,此人叫做毛文龙,今年刚刚三十岁。祖上是行商的,父亲是监生。此子除了诗文不错之外,一身武艺也是不凡,在去年的辽东武举考试里得了第六,本将任命他做了鞍山所的百户。此二人,一个熟悉我辽东的军户,一个头脑灵活文武双全,应该会是熊大人的好帮手。”

“宁远伯觉得不错的人,那应该是没有问题的。那就请宁远伯早日让这两位到下官这里来报到吧。”

第六十七章 东北号角连营(二)

大明万历三十四年三月十二,接到消息的李永芳和毛文龙都从各自的任所飞驰而至。然后,在辽阳早就等得不耐烦的熊廷弼连送别宴都不要李成梁安排,匆匆的就要率队出发。

真的只能叫率队,不能叫率军。

李成梁除了给熊廷弼安排了两个百户这样的低级军官使唤外,也抽调了五百精锐军户随行。不过当熊廷弼看到这五百“精锐”的时候,“蹭”的一下就发了火。

看看这些军户的模样吧,面色萎靡,双目无神也就罢了。关键是穿得实在是太过于夸张:这会儿都三月中旬了,还把冬天穿的棉衣啥的穿着。穿棉衣就棉衣吧,但整个棉衣都已经板结,不知道穿了多少年份,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酸臭。

更要命的是,你们是军户啊,战事一起,总得要打仗吧?总得要有什么铠甲、武器吧?结果呢?铠甲是没有的,腰刀倒是人手一把,但是抽出刀鞘,那种寒光闪闪极为锋利的刀刃是一把都没有看到。反而是不少刀身已经生锈了。

“李子贞!宁远伯在哪里?本官要见他!”

“熊大人息怒,家父昨日感染了风寒,这会儿无法下床视事。”

“哼!宁远伯起不了床,你就如此糊弄本官么?”

“呃……末将不知哪里做得不好让熊大人生气,还请熊大人明示?”

“这些家伙!双目无神,衣不蔽体,更奇也怪哉的是其身上不知佩戴的何物?虎狼能驱否?豕豚能斩否?李子贞,你从何处找来如此物种凑数,应付本官?”

“呵呵……”苦笑一下后,李如柏也毫不示弱的回应道:“熊大人可是嫌弃这些军户看起来不好看?不够精锐?可是朝廷欠饷辽东多年,加之辽东这些年多有干旱,收获不佳。所以辽东的军户普遍穷困,这衣着和武备是寒碜了一些,比起京师里的大汉将军来,这卖相确实不好。不过!”说到这里他加重了语气:“只要统御得当,我辽东的儿郎却是能够奋力厮杀,其实战能力,五个大汉将军未必打得过我辽东的一个军户!”

“哼!你说得好听,本官就一句话,能令行禁止否?”

“如何不能?”说完这话李如柏转身对着这五百军户道:“都有了,列队!后转!前进!”

随着几个简短的口令,这五百军户虽然不是很整齐,但终究是忠实的执行了李如柏的命令。待得他们走到辽阳城墙处后,李如柏并没有下达停止的命令,然后这五百军户都直接贴上了城墙,并继续做出向前行进的动作。

看到这样的表情,熊廷弼的面色稍稍的缓和了一些,点了点头,李如柏也不多说,直接叫这五百人站了回来。

“你们都认清楚了,本官叫熊廷弼,是皇上新任的宽甸兵备道,这次你们五百人,还有这两位百户,都要跟着本官去宽甸六堡上任!本官这人最是爽快,只要你们做到‘令行禁止’四个字,饷银不会缺了你们一个铜板,衣服绝对不会短了你们一寸,吃食更是本官吃什么,你们就吃什么!但若是不听本官的招呼,说不得,本官也是会杀人的!”

说完这话,熊廷弼一伸手,自有他从京师带来的随从飞快的递上一把弓和一支羽箭。然后熊廷弼熟练的弯弓搭箭,朝着数十米开外的辽阳城墙‘嘣’的一声,电光火石之下,弓箭的箭头稳稳的插进了辽阳城墙的砖缝里。

如果说刚才熊廷弼训话的时候,这些军户眼神里都一如既往的空洞没什么变化的话。在这位文官大人展示了一手在军人看来也算过得去的箭术后,军户们的眼神里稍稍的有了一点色彩。

“本官做事,从来讲究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今天你们都来得整齐,本官先每人赏五十个铜板。另外,都有了,听本官号令,把你们的腰刀都给扔了!把衣服都给脱了!”

五百军户听到如此命令,稍稍有一些迟疑。但终究还是有人带头,先是参差不齐的哐当声,然后是熙熙索索的脱衣声。

比起对孙承宗的支持,这次熊廷弼来辽东,朱由栋是真的下了血本。

不说其他,光是随行人员这一块。孙承宗的随行人员是孙恺阳自己雇的几个下人加户部派出的护送银两的五十名太仓库卫兵和一百名民夫。而熊廷弼这边,则是朱由栋通过御马监从腾骧四卫里派出的五十名骑兵。至于其他护送银子的,除了民夫之外,还有二十名锦衣卫!

当然,这种差别,一方面在于辽东的重要性远胜西南,由不得朱由栋不重视。另一方面则是,孙承宗从大运河南下,然后可以直接转长江水道进入四川,一路上都是水路,在明代,水路相对快捷而安全。所以,虽然护卫力量相差很大,但孙承宗也没有表示不满。

“这是太孙殿下启奏皇上后,经皇上允准,由太孙殿下的庄园特地为你们制作的武器和衣物,现在开始换装!”

待得随行的锦衣卫打开几十口箱子,拿出箱子里的东西后,不要说这几百普通军户了,便是旁边的李永芳、毛文龙乃至李如柏,全都瞪大了眼睛,不自觉的齐齐吸了一口气。

缜密而柔软的细棉纱织就的贴身内衣,外面再套上蓝白相间的粗棉布编织的外套。再然后是全部给打磨的锃亮的全身板甲。这一套着装,别说军户了,在辽东,便是参将一级的军官,也别想捞到如此的衣物和铠甲啊!

衣物铠甲之外,另外几个箱子则是装的兵器。那腰刀一抽出来的瞬间,寒气逼人,刀身倒映人影清晰可见,不需要试刀,任何一个行伍之人都知道这绝对是好刀!

长枪的枪头精光闪闪,枪身全都是上好的白蜡杆制作。

最神奇的便是这鸟铳了,虽说只有五十支,但架不住人家样式精美啊,而最关键的则是整支铳身居然没有看到绑系火绳的地方!

几个呼吸之间,五百名刚才还如同乞丐一般的大头兵们,完成鸟枪换炮后,除了身上多少还有点味道之外,已经完全的脱胎换骨。光看样子,绝对远胜大内那些专门做样子货的大汉将军了。

“嘶~~熊大人,这些都是太孙的红河庄里出产的?”

“当然,子贞啊,你们李家可是全权负责红河庄的守护啊。难道你还不知道?”

“知道是知道的,但没想到这些东西居然如此的精良!啧啧,不得了不得了,这些家伙现在走出去,说自己是个总兵都有人信!呃,这个,熊大人……”

“本官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太孙到底只是太孙,私自打造铠甲兵器是不行的。这些东西,全都是太孙奏明皇上,由大内派出御马监、东厂以及锦衣卫相关人员,全程监控之下生产的。每一副铠甲、每一把腰刀、每一枚枪头、每一把火枪,都是刻上了工人的姓名以及产品编号的。这些东西的去向,本官队伍中随行的锦衣卫也是要登记在册的。所以,你想讨要这些东西,不能从本官这里走。还是直接去信红河庄比较好一些。”

“哦,哦哦,末将明白了。”

李如柏悻悻的退下了,熊廷弼转身,对着双眼灼灼生辉的两个百户点点头:“两位,以后本官就要多多倚仗你们了。这里有两个箱子,是专门给你们的,现在就打开吧。”

“是,卑职领命!”

由于时间、产能均受限,朱由栋这次交给熊廷弼的所谓“将军铠”其实只有五副。原本想的是让熊廷弼拿去送给李成梁以及李如柏等人,借此搞好关系。但熊廷弼是什么脾气?他宁愿把这将军铠拿去交给两个小百户穿也不会拿出来送礼——你李成梁又不在我熊某人麾下办事?我管你去死啊?

所谓将军铠,其本质当然也是板甲。但是和普通士兵直来直去的平板相比。将军铠的甲面上,多了很多富有民族特色的装饰和花纹。其档次感比起普通的板甲确实高了不少。

“卑职多谢熊大人厚赐!定当为熊大人努力办差!”这年头一副好的铠甲足够让一个普通的武人五体投地感激涕零了,更不要说如此一看就不是凡物的板甲。所以不管是李永芳还是毛文龙,此刻都诚心诚意的对着熊廷弼半跪行礼。

“本官做事最为爽快,只要用心办事,本官绝不辜负你们。好了,现在传令!全军整队,出发!”

五百名方才还像没睡醒的军户,这时候精神抖擞的在两名百户的带领下大声咆哮:“遵命~~!大人!”

混吃等死说

感谢香江刘胖子,品味川渝,黑炭是只猫,我的舞步跳得可美四位书友的打赏。

第六十八章 东北号角连营(三)

“大人,再往前走,可就出了边墙了啊。”

“呵呵,李百户,本官问你,边墙之外是什么?”

“大人在说笑吧,谁不知道墙外就是建州女真?”

“本官当然知道墙外是建州女真,那女真人的头领,叫奴儿哈赤的,不是我大明的左都督、龙虎将军么?”

“呃……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这不就结了,本官身为朝廷命官,去另一个朝廷命官的辖区借个道不行么?传令,全队继续东向,在鸦鹘关出边墙!”

明代辽东的边墙有三段,按照修筑的先后顺序来说,第一段在辽河流域,第二段在辽西,第三段在辽东。边墙不断东移,非常直观的反应出明朝在东北地区势力的扩张。

熊廷弼和李永芳说的边墙,就是第三段边墙。它起于开原镇北关,然后迤逦南行到抚顺关(从此关出边墙向正东方向走不远就是萨尔浒),到了抚顺关之后稍稍向东南伸出去一点,其最东端的关卡便是鸦鹘关。过了鸦鹘关后,边墙又向西南方向逐渐内收,一直到鸭绿江边为止。

宽甸六堡,位于这第三段边墙之外,是汉人力量继续向东扩张的桥头堡。

理论上来说,从辽阳出发走宽甸,不该向东走。最快捷的路线是:从辽阳向南,走定辽右卫的辖区,然后在今天丹东这个地方上船,沿着鸭绿江逆流而上就能直接达到宽甸六堡。这样走,陆上行程全都在边墙之内,水上航线也是大明和朝鲜共有。既省力,又快捷安全。

但是熊廷弼从辽阳出来后,偏偏不往南,就是要往东走。他的计划是:在边墙最东端的鸦鹘关出关,然后穿过建州女真的地盘,再到宽甸堡上任。

再直白一点就是:辽阳是a,宽甸是b,鸦鹘关是c。明明从a到b是一条线,熊大人非要先到c再到b。按照三角形任意两条边之和一定大于另一条边的定理,这绝对是绕了很远的路了。

虽说绕了很远的路,但那五百军户这会儿正陶醉于熊大人给他们发的新衣服新武器,加之一路上熊大人极为大方,到了一个卫所直接扔钱叫卫所人员给本队加餐。所以军户们此刻士气极为高涨,熊大人说往哪里走就往哪里走。至于朝廷和兴华宫派来的随员,当然也是唯熊大人之命是从了。

两个军官李永芳和毛文龙倒是提出了异议,但熊廷弼面对李成梁都不落下风,两个小百户的意见管用么?

一路行来,熊廷弼也在通过各种方式仔细观察这两个家伙。总的来说,李永芳这个人头脑灵活,知情识趣。他也不会很直白很下贱的来拍马屁,但一路之上,他跑前跑后,又是整顿队伍,又是和兴华宫属员、锦衣卫什么的各种亲近。到了休息地点什么他又能恰到好处的出现在熊廷弼面前各种伺候。总之,这是一个很会来事,很机灵的年轻人。

而毛文龙呢?不太爱说话,一路上管理队伍的事情是要做的,也做得很好。但他更多的精力,是放在了自己手上的那一杆燧发火枪上。至于鞍前马后服侍熊大人吃饭睡觉啥的,抱歉,那是啥?老子不懂。

一行人在熊廷弼的坚持下出了鸦鹘关,然后跑在最前面的熊大人继续向东,不,向东北方向前进。

“大人,这方向不对啊,我们是要去宽甸啊。这会儿应该向南。”

“嗯?这个方向前面是什么?”

“大人,这个方向再走下去,最多三五天,我们就到赫图阿拉了!那是建州卫统领奴儿哈赤的驻节地。”

“哦,挺好啊,本官就是要去赫图阿拉找那位龙虎将军讨杯酒喝。”

“大人,卑职劝您还是不要如此……”

“哼~!”

就在李永芳继续劝说熊廷弼的时候,毛文龙却是拍马上前,对着熊廷弼重重的哼了一声。

“怎么?”稍稍的眯起眼睛,熊廷弼邪邪的看了毛文龙一眼:“毛百户有什么要见教本官的吗?”

“卑职哪敢见教大人,只是大人可能在京师待得久了,对我们辽东这边的情况不是很了解。”

“哦,那你说说,辽东是个什么情况啊。”

“那建州的奴儿哈赤,对我大明,说起来极为恭顺。但这种恭顺,只限于朝廷、大帅乃至各位将军。对于我们辽东镇的普通军民来说,这位以前自封为“淑勒贝勒”的建州卫统领,那可是凶神恶煞的敌人。汉人若是在建州卫的地盘落单,说不得就会被抓去做了包衣奴才。当然!”毛文龙说到这里口气一转,语带鄙夷的对着熊廷弼道:“熊大人是朝廷命官,太孙的老师,如此人物,若是让那奴儿哈赤知道大人来了,怕不是要赶紧的滚过来对大人下跪请安并且送上东珠、女人吧。”

有时候呢,人的话是有魔性的。毛文龙说完这一句,李永芳还没来得及狗腿的呵斥他,就本能的感觉到了不对。

“大人!前方有大队骑兵正在朝我们奔来。”

“呵呵呵,看来那位既贤淑女又喜欢被勒住的贝勒真的来啦。李永芳、毛文龙!”

“卑职在!”

“马上整队!切莫让虏酋小看了我大明!”

“是!”

这个时代的辽东镇虽说问题不少,但此时的边军,对于建州女真是有心理优势的。所以,虽说从传令不久,天际线上就看到了一柱烟尘迅速的接近,但在对方进入攻击范围之前,熊廷弼的这支队伍已经全部整队完毕。所有的士兵都自觉的挺直了腰杆,握紧了武器,做出了准备作战的姿态。

“哗啦”一声,从怀里摸出整支队伍里唯一的一杆单筒望远镜,熊廷弼直接扫到了对面那群骑士的首领脸上。

“嗯,额头宽广,鼻梁高挺,颧骨高耸,双眼坚毅有神,身躯高大,虽说这个天气衣服穿多了一点,但能够看出,此人的身板应该是很扎实的!哼,女真野人,还真的像太孙所言,不能小窥了呢。”

由不得熊廷弼想得太多,这支骑兵队伍在距离熊廷弼的队伍大约两三百米距离的时候整齐划一的停住了,然后领头的首领带头,一百余名骑兵滚鞍下马,前行数步之后,领头的中年汉子高声大呼:“敢问前面可是熊观察老爷的队伍?奴才爱新觉罗努尔哈赤有礼了!”

第六十九章 东北号角连营(四)

嘶~~久闻建州卫对我大明极为恭顺,没想到居然恭顺到了这个程度!

轻轻的转了转眼睛,熊廷弼夹了下马腹越众而出:“本官就是熊廷弼!”

“哎呀!还真是观察老爷莅临,建州上下深感荣光。”说完这句话,努尔哈赤带头,建州女真一百余骑兵齐齐双膝跪地:“我等拜见观察老爷!”

嘴角冷冷的一扯,熊廷弼也不下马,反而催动缰绳,将马蹄直接挪到努尔哈赤匍匐着的金钱鼠尾前,居高临下道:“你就是奴儿哈赤?”

“是,奴才努尔哈赤,见过熊观察老爷。”壮汉规规矩矩恭恭敬敬继续行着跪拜之礼,回答的声音无比的恭顺。

“今日你我相见,偶遇耶?有预谋耶?”

“岂敢有预谋,不过奴才的手下有不少在辽阳行商,见到观察老爷出城,并且一路向东,于是赶紧的通知了奴才。奴才接到报告后,赶紧的亲自出迎。”

“那就是有备而来咯?所为何事啊?”

“无事!无甚事!奴才听闻观察老爷从京师来,就是想问问观察老爷,恭请圣安。”

“嗯,倒也是个有心的,圣躬安。”

“皇上身体康健,就是我建州数万子民最大的心愿。观察老爷,奴才的驻节地赫图阿拉离此不过三十余里,老爷是否可以赏脸,去奴才家里歇歇脚?”

“哎呀,本官是很想去,但是这日程可不方便啊。这不,见到了贝勒爷,不就等于到了赫图阿拉了么。”

“老爷若是时间不便,那奴才也不敢强求,不过老爷千里迢迢从京师繁华之地来我苦寒辽东上任,为我等化外野人操劳,奴才真是感激涕零。奴才所领建州卫,地处蛮荒,没什么好东西。只有一些东珠和人参还能见人……所以,还请观察老爷不要嫌弃。”

“哎呀!”听到努尔哈赤说出贿赂的话后,原本还高傲的端坐在马背上的熊廷弼以电光火石的速度滚鞍落马:“龙虎将军快快请起,您可是朝廷的正二品大员,下官不过是五品。您这样做真是折煞下官了!这个……呵呵……啧啧,下官位卑职小,还没见过真正的东珠是什么样儿呢……”

……

“父汗,父汗,南蛮子已经走远了。”

“哼~~!”浑厚的男中音响起,努尔哈赤飞快的起身,然后朝着熊廷弼等人前进的方向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

“贪婪无耻的南蛮子,总有一天,我要把这历年来受到的所有屈辱,加倍的奉还给你们!”

“呸~~!”也狠狠的朝着南边吐了一口唾沫后,努尔哈赤的长子褚英道:“父汗,这次南蛮子派的这个官,真是比以前的官还要无耻一万倍!”

“哼~~”冷冷的一笑后,努尔哈赤道:“本来我在辽阳的细作已经探听到李成梁那老匹夫准备放弃宽甸六堡了,没想到北京城里有高人,居然直接派人来做宽甸兵备道。看来对东海的攻略,多少要受到一些影响了。”

“父汗。”同样高大挺拔,英勇善战的次子代善也上前一步道:“可是北京城里的高人再怎么高,也架不住整个明国的官场全都腐败透顶。您看刚才那个熊蛮子,一开始高傲得不得了,结果父汗一说东珠和人参,那脸变得才叫一个快!这样贪婪无耻的小人来镇守宽甸,只怕不用我们自己打,宽甸的蛮子都会主动投奔我们做包衣了!”

“嗯~~代善,你要记住,一个人到底怎么样,不是看他说什么,而是看他怎么做。南蛮子的文官一般都是内里贪婪无耻,但表面却是清高无比。这个熊蛮子和阿玛以前接触过的文官不一样,这无耻表现得太明显了。所以,这个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还得仔细观察!总之,宽甸六堡,吾必得之而后快!”

“是!父汗,儿子回去后就派出得力的奴才前往宽甸打探。”

“除了宽甸,也要派人去辽阳。刚才那队南蛮子的铠甲实在太过精良,辽东什么时候有如此精良的铠甲了?还奢侈到连普通军户都能穿戴?这个一定得好好打探一番!”

而在另一边。

熊大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收取建州人的礼物,这节操简直不要太低。所以待得两支队伍分开后,继续南下的明军支队里,气氛有些怪异。

从辽阳出发,一直鞍前马后把熊廷弼伺候得极为舒坦的李永芳,这会儿依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勤奋,但到底是二十五岁的年轻人,那眼神里多了的那一丝艳羡,真是怎么掩饰都掩饰不住。

最让人觉得奇怪的是毛文龙,本来这家伙对熊廷弼一直都不是很待见。照理说在熊廷弼收受贿赂后哪怕不恶言相向,至少也该摆点脸色出来。但怪就怪在这里,毛文龙非但没有一点难堪的脸色,反而对着熊廷弼和颜悦色,更加的客气起来。

至于熊廷弼本人,其实这会儿也在自我检讨:还是以前在大明内地过得太顺畅了一点,这演技啊,实在是欠缺雕琢。刚才演得实在是太假了,连友军里有点脑子的人都看出端倪来了。那努尔哈赤何等枭雄,只怕是瞒不过去了吧?不过呢,瞒不过去就瞒不过去呗,反正你熊老子我就是这德行,好歹还是拿了你一百颗东珠和十根老人参,怎么也值近千两银子了。

嗯,珠子呢待会卖给随行的锦衣卫,取点现款补充下口袋:太孙挣钱不易,又要同时供应西南东北,做臣子的,能省一点是一点。人参呢,太孙这年纪当然用不着,不过太子嘛。哎,想到这里熊廷弼也情不自禁的摇了摇头:这位太子爷小蜜蜂的美名,都快传遍北京城了!

就这么一行人各有心思的思索中,四月初一,熊廷弼一行抵达了宽甸堡。

“卑职宽甸都司萧伯芝,长甸堡守备杨汝达、大奠堡守备杨钦……拜见熊大人。”

“诸位免礼,萧都司,诸位守备,本官受皇命出镇宽甸六堡,以后就要和诸位一起共事了。还请诸位多多帮衬。”

“卑职等不敢,以后还请熊大人多多关照。”

简单的唱和之后,一行人进入宽甸堡内,熊廷弼当仁不让的做了主座。

“萧都司,现下六堡有多少丁口,若是战事起时,能够武装多少堡民?堡内的存粮又能支持多久?”

“熊大人容禀,六堡实有六万三千三百二十五户,成年男女十五万四千八百口。若是加上十六岁以下的孩童,接近二十万口。若是有战事的话,六堡有皮甲一千二百副,腰刀两千余把,长刀一千三百余把,枪头一千零二十个,鸟铳一百支,弓弩三百张,弓箭两万支。不过熊大人,实话实说,这些武器,都是账面上的。其实很多东西都已经年久失修,多有朽坏。总之,若是战事一起,六堡的武备最多可以武装一千余士兵。

另外,最近几年,辽东多有干旱,土地减产严重。目前六堡存粮不足一千石……”

“嗯……”捻须思考一下后,熊廷弼重重的一拍座椅的扶手:“诸位,熊某受皇上派遣来此,就是为了备战!以后六堡的所有工作,都要按照备战来展开。至于你们说的兵器甲仗粮食什么的,本官会去想办法去给你们解决。你们要做的,就是把六堡如此众多的百姓有效的组织起来,做好作战准备!做得好的,本官保他升官发财,做得不好的,说不得,本官也只有绑了你,把你送到李帅那里去!可都清楚了?”

“……是,我等谨遵熊大人之命!”

“好,来人啊,传令下去,宽甸六堡,明日辰时,齐齐吹响号角,让周围的女真蛮夷知道,这六堡,我大明守定了!”

第七十章 西北危机已现(一)

“臣陈时济拜见太子殿下、太孙殿下。”

“奴婢梁永,拜见千岁爷、小爷。”

这一年的五月,陕西布政司下属的咸阳县令陈时济和陕西税监梁永被招进了京城。朱由栋接到消息后,迅速的拉着朱常洛出来做了接见。

“都起来吧。”懒散的说了一句话后,眼睑浮肿的朱常洛重重的把后背靠在了座椅上,之后朝着朱由栋点了点头。

“咳咳。”很是无奈的朝着朱常洛行礼后,朱由栋转过身来:“今天把你们两位从陕西紧急召回,就是想听听前些日子,梁永弹劾陈县令的事情。嗯,今天太子在这里,有什么话都可以敞开了说。梁永,你先说吧。这陈时济是怎么个抗旨劫税法啊?”

“回禀千岁爷,小爷,奴婢受皇爷差遣,去陕西收取矿税。这,奴婢一个人可收不起来矿税啊,这下面总得有队人啊。这队人,总得人吃马嚼吧?总得发点饷银吧?去年冬天,陕西大寒,奴婢的手下,其棉衣都板结了,根本没法外出办事,可是皇爷的差事又耽误不起。所以奴婢只有发文给陈明府,请咸阳县给予棉服等御寒物资……可是陈明府一毛不拔也就罢了,奴婢通过咸阳县衙户房调拨的物资,陈明府居然率领衙役将其扣下……千岁爷,小爷,奴婢可是一心为万岁爷办差啊,可是这大冬天的,没有御寒的东西,这个怎么做事呢?”

呵呵,心里冷笑了一下,朱由栋转过身来对陈时济道:“陈县有什么要说的?”

“是,太子、太孙两位殿下容禀。梁中使刚才所言,多有不实。”

“咱家所言!句句……”

“诶,梁永,孤让你说话了么?坐下!”

“小爷,奴婢……”

“混账!让你坐下你还敢顶嘴?!”看来这家伙长期在外面办差,不知道小爷我这些年在京城里的威名啊。

板着脸把梁永再次呵斥后,朱由栋朝陈时济抬了抬手。

“多谢太孙殿下,两位殿下,梁中使刚才说发文给臣要求咸阳县给中使的行伍提供御寒衣物。这个,梁中使,你给下官发来的函件上可是清清楚楚的写明了,是要五十件裘皮大衣和绒毡一千五百件。下官回复说,御寒的棉衣是有的,但咸阳县穷困,一下子要拿五十件裘皮大衣和一千五百件绒毡却是无法。而您再次发文给下官,说非裘皮、绒毡不可,所以下官才……至于下官的户房主事,因为是本地人。所以你派人给他说,若是他不交出这些裘衣,你就指定其祖宅下有矿脉……”

事情的经过其实很简单。这梁永到了地方上既要给皇帝捞钱,也要给自己捞钱,所以勒索了一下地方官员。明代的县令都是异地为官,所以祖宅不在咸阳的陈时济不理梁永。而当梁永威吓户房主事这位本地人的时候,这位主事很快就屈服了。

而陈时济强项就在这里:属下自己筹集资金备好了衣服,他居然敢率人拦下来。这就惹火了梁永。于是被告了黑状。

听完事情的经过,朱由栋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宫里派出去的中官勒索地方,这个事情大家心知肚明,所以今天梁永被这么曝光一下,朱由栋并不觉得有啥可惊讶的。

他比较在意的,一方面是梁永的愚蠢:索贿居然敢留下字据。这得有多蠢?多猖獗才会做出如此弱智的事情来?而能够被万历选派出去收取矿税的宦官,至少在这大内里算是中人之资吧?管中窥豹,由此可见,这些派到全国去的宦官,会把皇家的名声败坏到什么程度?

其次则是对这梁永的胃口之小感到惊恐:勒索一个县令,只是要求五十件皮衣和一千五百件绒毡?这咸阳得有多穷才让这梁永自觉的没有狮子大开口?

“哼!”在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后,坐在上首的朱常洛狠狠的哼了一声:“梁永,你做的好差事!”

“千岁爷恕罪,奴婢在外面也苦啊……”

“孤不跟你多说什么,今日这些话,待会孤会如实的转告父皇。到时候你自己去跟父皇讲吧。”

“啊?千岁爷千万开恩啊……”

不再理会磕头如捣蒜的梁永,朱常洛站起身来,朝着陈时济微微点头后,就离开了兴华宫。

“小爷,小爷!还请救救奴婢啊!”

看着朱常洛扬长而去,梁永是真的急了。他倒不怕皇帝会要他的性命——真要是这么点索贿就要杀人,以后宫里的宦官谁还愿意出去给皇爷收钱?他怕的是这事闹大了之后,皇爷把他的差事给免了,让他从外面回到宫内。

拜托,咱家为了拿到这个差事,在宫里到处送钱,把前半生的积蓄全部搭了进去不说,还拉了不少外账。这要是现在就被叫回来,这可怎么得了?!

“你先下去,在外面去等着。孤待会再叫你,嗯,王承恩,你带梁永下去吧。”

打发走了梁永,朱由栋转过身来:“陈明府,请坐。孤有些事情想问你。”

“臣惶恐,不敢当太孙明府之称。”

“嗯,那陈县令表字是什么?”

“臣表字宽仁。”

“哦,那宽仁请坐吧,来人啊,给陈县令换一盏热茶。”

“殿下如此厚待臣下,真让臣下感激涕零!”

中国社会从来都是一个等级社会,不同的是,在古代,这种等级是摆在明面的,有着严格而具体的礼法要求。明府,是县令的尊称。而表字,也是一种尊称(古人之间的称呼,长辈直接叫晚辈的名是可以的,同辈之间就要称字,否则便是不礼貌)。

总之,朱由栋在对陈时济的称谓上,给予了足够的尊重。在他是太孙,是君的前提下,这样的称呼,足够陈时济的心里得到极大的满足。

“宽仁今年多少岁了?是那一年入仕的啊?”

“臣惭愧。臣今年三十五岁,是万历三十二年甲辰科三甲同进士出身。”

“哦,如此说起来,你和孤的孙先生还是同年呢。”

“是,恺阳兄是我们这一届的榜眼,实乃我辈楷模。”

“呵呵呵,宽仁啊,虽说你官话讲得很好,但孤听你的口音,黎系广东人乜?”

“聪慧无过殿下,臣是广东顺德人。”

“哈哈哈,宽仁不必紧张。刚才咱们已经把梁永弹劾你的事情讲清楚了,这会呢,就是孤和你拉拉家常。你也知道,孤今年才六岁,还需要不断的学习。这了解地方上的情况,也是学习的一种。所以,今天就当是孤向你请教、了解地方上的情况了。”

穿越到这个时代已经六年了,而且起点极高:一出生就是理论上的大明第三人。所以,朱由栋看问题从来都是从全局上来思考。

具体到梁永这个事情上来说,朱由栋并不在意一个县令是不是受到诬陷什么。他在意的,是想借此机会,找陕西的地方官了解一下当地的具体情况。

按照历史本位面的记载,若是他什么都不做,静静的等着上位的话,那得干等二十年。这种局面是他不能接受的。所以这些年他从开蒙后有了自己的班底开始,就拼命的做事、积攒力量。

两年下来,成绩还算不错。皇帝喜欢并且信任,他自己呢,也把手插进了东北和西南。

但是,对于大明来说,虽说后来的南明是亡于满清。但以事后诸葛亮的角度来看,明金或者说明清之间的战争,只要明朝自己不作死,就算萨尔浒之战战败,明朝一样可以干翻满清。

真正要命的,是始于陕西的大规模农民起义……

所以,他必须要未雨绸缪,尽可能的了解西北的真实情况。这才是他让陈时济进京的目的。

第七十一章 西北危机已现(二)

“来,宽仁请喝茶。这可是孤从皇爷爷那里讨来的明前,一共也就拿到二两。”

“臣,多谢殿下厚待。”

“宽仁老家是广东的顺德,嗯,孤地理不是很好,这个,顺德沿海么?”

“回殿下的话,顺德位于珠江出海口的西岸,也算是沿海吧。”

“哦,珠江出海口啊。”穿越前作为吃货一枚,央视的《寻味顺德》朱由栋可是一集不拉全都看完了的,如何不知道顺德在哪里?他用这样的话题起头,无非是想尽量把气氛搞轻松一点,方便他得到相对真实的情况罢了。

“宽仁,顺德既然是出海口附近,那就是位于珠江三角洲了吧?这土地应该是极为肥沃的了?”

“殿下真是能举一反三,确实如此,臣的老家土地肥沃,水稻一年至少能种两季,有的甚至能种三季。而且每亩的亩产还不低。若是当年年景好,台风没有登陆的话……最好的上田大约每亩能收七八石稻谷。”

“嗯。”轻轻的盖上茶盖,朱由栋眼睛转了转:“宽仁看起来对田垄间的事情还比较熟悉嘛。”

“臣自幼家贫,在中举之前,也是要亲身到地里耕种,才能读得上书的。”

“哦,难得难得。那,宽仁,你现在主政的咸阳和顺德比起来如何?”

“这……”

“孤也跟你说实话,这次请你进京。梁永的事情不过是个引子,真正的原因,是孤想了解西北的具体实情。所以,宽仁尽管放开了说。无论你说什么,孤都认真听着。”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陈时济站起身来对着朱由栋深深行了一礼:“臣其实心里明白,若不是太孙殿下维护,估计那梁中使的一道黑状就能让下官免职。所以,臣就当现在是白身一般,跟殿下说一些不太好听的话。”

“嗯,你讲,你讲,孤要听的,是真实的东西。无所谓好听不好听。只要是真的就好。”

“殿下刚才问顺德和咸阳的差别。呃,这么说吧,顺德在广东布政司里,只能算是中县。而咸阳在陕西布政司,是无可争议的上县。但是,咸阳和顺德比起来,那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或许是朱由栋一直以来营造的气氛起了作用,又或许是陈时济自己本身也想讲。所以这时候他干脆离了座位,走到了厅堂的中央。

“殿下,一个县好不好,首先要看出产。顺德的水稻一年二三熟,亩产平均在四石左右,一年也就是八石。而咸阳的土地一年只能种一季小麦或者黍米,亩产平均在两到三石之间。光是这一点,咸阳就差了顺德实在太多。

其次,顺德虽然也有坐拥上千亩良田的大户,但大多数农户自己手里多少有个两三亩水田。臣在中举之前,家里就有二十亩水田,家里除了臣,还有一位兄长和两个弟弟,四兄弟齐心协力,足够让一家人衣食无忧。而在咸阳,由于土地出产较少,故而家中有个两三亩薄田根本无济于事。所以在咸阳,无地的农户极多,都需要耕种别人的土地求活。”

说到这里陈时济深深的叹了口气:“殿下,我大明的佃农,一般来说,租种别人的土地,这地租一般是当年收获的五成。在臣的老家顺德,由于出产较高,所以地主一般会把地租定到四成。而在咸阳,由于出产偏低,这地租一般是五成五分甚至六成。如此算下来,咸阳的一个无地农民,至少要租种二十亩土地,才能勉强够上温饱。”

朱由栋听到这里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很明显,大明南方的农民,就算名下没有土地,但只要租种五六亩别人的土地就能混个温饱。而北方的农民,却至少要租种二十亩土地才行。

而南方的农民不管手里有多少土地,但总的来说有个几亩地的自耕农是大多数。而在北方,完全无地的农民却是大多数。

先不说有没有那么多的土地给人耕种的问题,关键是:人的力气就是那么点。一个农民只管五亩土地和管二十亩土地,那效果是完全不一样的。前者可以精耕细作,后者就只能是粗放式耕种,近乎完全靠天吃饭了。

本来北方由于自然条件的不利亩产就低了,再加上如此的粗放式耕种,整个儿一个恶性循环!

“宽仁啊,如此说来,咸阳的农户,这日子过得比顺德的要差许多了?”

“正是如此,殿下。顺德的农户,只要家里有个一二十亩水田,而且家中没有病人的话。就敢供至少一个孩子念书。而咸阳的农户,便是家中有个两三百亩土地,要供一个孩子念书,那也是要反复考虑才能做出决断的。”

“嗯,宽仁啊。土地和粮食当然是一个家庭的根本。但是以孤看来,这百姓们,应该不会光种田吧?”

“殿下圣明。这农户嘛,除了少数愚夫愚妇,大多数除了种田,还是要做点其他生发的。譬如在臣的老家顺德,我们除了种田,也要养鱼、打些河鲜海产出去售卖。呃,还有便是,想来殿下也知道,顺德离海很近,这私盐……”

“呵呵呵,无妨无妨。作为太孙,孤当然要说必须严厉查缉私盐。但是今日你我二人对话,孤对这个听了也就听了。”

“多谢殿下体谅。殿下,陕西的农户,据臣在咸阳任职两年多的观察来看,他们在种田之外的生发,主要在于茶叶贸易。在二三十年前,据说茶叶的收入能够占到一般农户收入的五六成。不过最近这些年,这收入却是锐减得近似于无了。”

陕西在地理上与蒙古、甘肃、青海等地为邻。在明孝宗时期,大明放弃了哈密卫后,陕西已经是大明西北的边境省份。

在其周边的地域里,由于那里多数都是游牧民族,平日里以肉食为主。所以,这茶叶对于游牧民族来说是刚需。在明武宗、世宗乃至穆宗时期,陕西的茶叶远销整个大西北。诸多的陕西农民因此而受益。

“嗯,宽仁啊,陕西的茶叶贸易孤是知道的。可是为什么你刚才说,现在陕西的百姓从中几乎没有受益了呢?”

“还不都是因为那些荆蛮子!”

“嗯?”

陈时济说的荆蛮子,就是湖广人(明朝时期湖南湖北是一个布政司)。湖广在明代中后期的经济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号称“湖广熟、天下足”。在发现边境茶叶贸易的高额利润后,湖广人开始把大量的产自湖广的茶叶往陕西倾销。

由于地理环境的优越以及其他各种因素,导致湖广的茶叶哪怕是经过长途运输来到陕西,其价格仍然比陕西本地茶叶便宜很多。所以陕西的商人便不再收购本地茶农的茶叶,反而是当起了二手贩子:从湖广人手里买入茶叶,然后转手卖给西北的诸多游牧民族。

如此一来,湖广的茶农、商人,以及陕西的商人都发了财。但是本就穷苦的陕西农民,其有限的生发却又少了一项,变得更加的贫穷。

混吃等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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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连续更新三十天分红的问题,我问了我的责编,起点系统又出问题了,暂时无法分红。

第七十二章 西北危机已现(三)

“嗯……”手指在椅子的扶手上反复弹了几下后,朱由栋抬起头:“宽仁,陕西的农户,除了种田、茶叶之外,难道就没有其他生发了?”

“殿下,除了这两项之外,陕西的百姓还可以养马。不过我大明现在的马政,呃,请殿下恕臣直言,这马政,在陕西其实也是名存实亡了。”

大明立国之初,为了继续和北元进行战争。朱元璋在北方的一些地区,指定部分百姓担任马户,负责为朝廷养马。并让这些马户用缴纳的战马代替赋税。这种理想主义当然没能持续多久:人有勤奋懒惰聪慧愚笨之分,不同的马户养出来的马区别很大。这对于军队来说是不可接受的。再加上永乐时期明朝对蒙古的强力、反复打击,使得蒙古力量大为衰减。所以,让百姓给国家养马的马政在仁宣时期就渐渐的废弛了。

正统年间,土木堡之变后,战马的重要性再次凸显。但明朝政府更多的是通过贸易来获得战马:茶马贸易就是从这个时期开始逐渐的走向兴盛。

“殿下,自杨文襄公(武宗朝名臣杨一清)在正德年间整顿马政(通过贸易获得马匹的新政),给茶马贸易定下规矩后。正德、嘉靖年间,陕西每年仅仅是通过茶马司官方售卖出去的茶叶大约价值二三十万两白银,可以为国家买入一万匹以上的优质战马。除此之外,还能给国家额外提供一万两以上的税银。至于民间的私下贸易,更是十倍于此……由此能够使得上百万的陕西百姓受益。但是从隆庆年间开始,大量的湖广茶叶进入陕西,摧毁了陕西的茶业不说,也摧毁了陕西的马政……”

说到这里,就是格局问题了。作为陕西的一个县令,陈时济的立场当然是站在陕西一方,对低价倾销,导致陕西经济凋敝的湖广茶叶,他是充满了各种愤怒,想尽一切办法进行诋毁。但是对于朱由栋来说,他看到却又不一样:大明这个时候的生产力,已经出现了严重过剩!

陕西经济的凋敝,除了气候的持续恶化,自然环境的退化以外。更重要的是明朝已经立国两百多年,全国经济已经紧密的联系为一体。在海贸不通的情况下,当国内生产力过剩的时候,经济发展比较好的地区只有向经济较为落后的地区进行倾销。然后导致富者愈富,贫者愈贫!

“殿下,陕西是以前的关中地区,成就过强汉盛唐的辉煌。但是从北宋开始,就已经露出了疲态。到了我大明这一朝,更是振作乏力。前些年,杨文襄公整顿后的马政,可不光是百姓参与,陕西的诸多军镇更是其中的主力。由于湖广茶叶的倾销,导致陕西马政的破坏,陕西百姓的民生极为困苦不说,便是军镇的士兵,也是穷困不堪啊!”

这话朱由栋信:以前陕西茶叶远销西北,把持贸易的肯定是陕西本地的官员、军将。但是茶叶还是需要老百姓和军户去种嘛。然而现在……直接从其他地方买过来转卖一次就能赚钱,谁还愿意苦哈哈的去一个村一个军队卫所的慢慢收茶叶啊?

“宽仁,你给孤说说,陕西的百姓现在日子过得到底怎样?”

“殿下,臣的咸阳县,因为地处关中平原,有渭河流过。所以咸阳的百姓总的来说只要勤快一点,家中没有人生病的话,基本还是不虞温饱的。但是在陕北的情况就很不好了,那里气候干旱,水源萎缩。当地的百姓便是租种三十亩以上的土地,缴纳了各种地租、赋税后,也是无法温饱的。以前有茶叶可以补益,现在是种多少亏多少……总之,陕北诸县,基本每年都无法完税。当地的税额虽然很低,但臣观陕北的诸位同僚,每年能够完成朝廷定额的六成就已经算是能吏了。但即便只收六成,每年还是有不少农户逃亡,成为流民……

至于军镇方面,臣是牧民官,对武人们的事情不是很清楚。但是……陕西的普通军户,逃亡的事情已经见怪不怪。坚持下来的军户,呃……请殿下恕臣直言,跟乞丐也没多少差别了……殿下!”

看着朱由栋一点没有生气的意思,反而听得更认真后。陈时济胆子再大了一点,他缓缓的向前踏出一步后对着朱由栋道:“殿下,湖广茶叶行销陕西,摧毁的是陕西的根本。臣在此斗胆恳请殿下,请殿下向皇上进言,禁绝湖广茶叶入陕!”

“嗯……宽仁啊,这个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局面,也不是一两年的事情了吧?陕西布政使难道就从未向朝廷进言?”

“呵呵……”苦笑了一会后陈时济道:“殿下,此事在万历初年陕西就和湖广闹过一次。那时候是张太岳当政,而张太岳是湖广人啊。呃……总之,万历初年,陕西和湖广为了这事在朝堂上争论很久,但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朱由栋抬头呆呆的看了一会儿装饰华丽的大殿屋顶,内心充满了无奈和乏力感。

历史本位面上明末农民大起义的发源地陕西,农业方面是地力匮乏出产不足,商业方面又遭受经济先进省份的重击。百姓的民生当然是极为困苦的。可以说,这个时候的陕西,已经是遍地干柴,只要稍微有点火星……

不应该啊,大明过剩的生产力不该在国内这样互相祸害,而是应该从东南出海啊!

不应该啊,陕西在21世纪是内陆,但在这个时代就是边境啊。而且他还是游牧农耕交界的地方。这个时代搞边境贸易,难道不该搞得很好很发财么?

至于向万历皇帝进言,在陕西禁绝湖广茶叶的事情。朱由栋是绝对不会去做的:首先是国家内部搞贸易封锁是典型的费力不讨好。其次则是这么做了,湖广人的感受呢?

“宽仁辛苦了,多谢你对孤坦诚相告。今天你说的事情,孤会一字不漏的向皇爷爷奏报。嗯……至于你嘛,梁永的事情就不要放在心上了,孤会给你摆平的。”

“臣多谢殿下!”

“嗯,难得来一次京城,就在京城好好逛一逛吧。待得皇爷爷的圣裁下来了再回去。”

“是,臣遵命。如此,臣告退。”

……

当晚,朱由栋连夜进宫,祖孙俩点着蜡烛商议了许久。

第二天,大内发布命令,梁永从陕西调回。同时,陕西不再派驻新的矿监。

至于陈时济,由于其三年的任期未满,这时候当然是回到咸阳继续做他的县令。但毫无疑问,此人已经进入了朱由栋的视线中。

而朱由栋不知道的是,在这个事情之后,万历到了慈宁宫,和李太后商议了很久很久……

第七十三章 搬迁势在必行

“嗯~~嗯~~~嗯~~~好!好啊!栋儿,此物甚好,爷爷很喜欢。”

“呵呵,皇爷爷喜欢就好。不过皇爷爷啊,此物的背面有水银,虽说已经装在匣子里了,但到底是有轻微毒性的,所以这镜子,平日里照照是无妨的,但可不能放在爷爷的寝宫里。”

“哦~~,水银有毒吗?爷爷怎么记得,小时候世宗皇帝炼丹,几乎都加的有水银呢?”

所以说朱厚熜那个家伙死得早啊。嗯,不对,这家伙好像活了快六十岁,已经是明代皇帝中高寿的了。哎呀,还好这家伙吃了那么多水银,这种极度自私的人若是还多坐几十年皇位,恐怕等不到我穿过来,大明已经亡了。

“呃……皇爷爷,总之,这个镜子还不是最终成品,孙儿还会和庄子里的师傅们进一步的改良,做出成像更清晰,安全性更好的镜子,进献给皇爷爷。现在这块镜子呢,皇爷爷先用着,只是真的不要放在寝宫里。”

没得办法啊,银镜反应朱由栋是知道的。但是这个学渣穿越前已经高中毕业很多年了,具体的操作流程几乎忘了个一干二净。前些时候,他本来雄心勃勃的准备跳过近代玻璃镜子成像的锡汞合金初级阶段,直接通过银镜反应的原理把白银镀到玻璃上去。结果,反复折腾了一个多月后,可耻的失败了。

实验失败不要紧,要紧的是西南和东北都还要银子去维持。所以急着推出镜子来进一步圈钱的朱由栋不得已把银镜反应交给徐光启去继续研究。这边工坊里先上了锡汞合金的镜子——至于铝镜?呃,这个太高大上了,日后再说吧。

也对啊,现在上锡汞合金镜面,以后再上镀银镜面。一个东西卖两次钱,哎,我真是天才啊!

“还有更好的镜子?呵呵,栋儿啊,这个镜子已经很好哪!你要知道,以前的铜镜,工匠们不知道要打磨抛光多少次才能勉强看清人影。像这样,如此清晰的镜子,哎,真是天造之物啊!”

“呵呵,爷爷觉得好,那就请给这个镜子取个名字吧?”

“嗯,本来这么好的镜子,爷爷准备是取名叫大明镜的。不过你说还有更好的……爷爷委屈一点,就叫它万历镜吧!”

“是,孙儿多谢皇爷爷赐名!这个……还请皇爷爷手书万历镜三字……”

“嗯?嗯~~栋儿啊,这个。”万历市侩的搓了搓手:“这个东西是要上市的吧?”

“是啊。孙儿现在还负责西南和东北的部分饷银呢,不上市生发怎么行?”

“这个,你准备如何定价啊?”

“呃,像今天送给皇爷爷的这块能够把整个人都清楚映出来的,孙儿准备卖五十两白银一块。那种巴掌大小的,一两银子一块。半个脸盆大小,可以把整张人脸都映清楚的,十两银子一块。”

“不,不不不。”万历肥胖的头颅摇晃得飞快:“太廉!实在是太廉了!”

“那皇爷爷给定个价?”

“嗯,大镜,也就是这种能照出全身的,一千两银子一块。中镜,能看清整个人脸的,一百两银子一块。至于那种巴掌小镜,这个是走量的,便宜点,十两银子一块。”

“呃……皇爷爷,我大明人口虽然很多,但能一下拿出十两银子的,还是不多吧。”

“是不多,但至少也有数万家。而且你想啊,若是镜子定价太便宜,普通的中人之家也能买的话,那些有钱人家里会怎么想?”

“唔~~皇爷爷说得也有道理,就照爷爷说的这么办!”

穿越过来好几年了,朱由栋深切的感受到:虽然大明已经出了各种问题,整个儿国家有着明显的难以为继的颓势。但是得益于大明庞大的人口基数,所以他开发新产品用来圈钱的速度,绝对的比其他穿越者要有优势得多!

香皂、蜡烛这些东西,现在已经进入薄利多销阶段。但你架不住大明这个市场的庞大啊。目前,香皂、蜡烛什么的,每个月都能给红河庄带来不下五万两银子的纯利。虽说分红之后拿到朱由栋手里的不过两万余两,但一年下来也是二十多万白银。足够朱由栋勉力支撑西南和东北两处的布局。

前些时候上市的透明玻璃,其圈钱速度也是极为惊人。红河实业的总经理曹三喜在刚刚拿到玻璃时的那个表情,朱由栋现在想起来都后怕:呼吸急促也就罢了,关键是双眼血红啊!像极了从地狱里出来的恶鬼。

曹大经理最得朱由栋喜欢的一点,便是他出身底层,身上完全没有大内的小宦官、勋贵家的下人们身上的那种“宰相门前七品官”的傲气。那是真的为了捡一个铜板就能把脸贴到地上去的。

拿到玻璃后,曹总亲自带队,挨家挨户的在京师的富贵之家“扫楼”:这位大人,这是我们红河庄出产的玻璃,您看,晶莹剔透,若是安装在你家的窗户上,这采光是不是更好一些?啊?你问多少钱一块?不要钱不要钱。您家里有香皂吧?对了,那就是我们红河实业的老客户了。为了回报老客户,我们现在让利大酬宾嘛,免费给您家里的一扇窗户安装这种玻璃,您大可先无偿体验一下嘛。

至于说您体验过后,觉得这扇换了玻璃的窗户采光很好。然后看着其他还是贴着窗纸的窗户很不顺眼,想要把所有的窗户都装上玻璃……哎呀,这个价钱嘛,我们就要好好说道说道了。

所以,从这一年的四月玻璃上市开始,到现在六月初,光是玻璃这一块,就已经给朱由栋提供了近十万两的现金。而且,玻璃除了做窗户,其他的用途简直不要太多。此外,全国各地的经销商正在赶来的路上,到时候整个大明的市场铺开了,这利润?啧啧啧……

朱由栋大致的推算了一下,如果镜子近期也上市,加上红河庄以前的那些产出。然后加上最近庄子里还在鼓捣的牙膏(有了甘油牙膏已经不远)、牙刷(猪鬃现在在庄子也多得不得了)。在现有产量不变的情况下,每年大概有了接近三百万两的收入。

(目前世界公认的牙刷发明者,是明朝的孝宗皇帝朱佑樘。但此时的牙刷无法流行的一个关键问题是:猪鬃没有漂白,直接用来刷牙观感实在太差。)

这三百万两银子里,万历有两成,慈庆宫有一成,宁远伯府、英国公府各有一成。另外给慈宁宫、部分老师的分润以及各项成本什么的大概要占两成。如此算下来,朱由栋一年下来大概有九十到一百万左右的纯利润。

这点钱,虽说比起现在大明朝廷每年只有五百多万两白银的现金收入已经很可观了,但朱由栋还是觉得少。

正好这段时间朝鲜的工匠到了,曹化淳在黄河灾区买的孤儿们也到了。庄子里虽然把大量的良田用来修了住宿楼,但还是显得有些拥挤了。所以这个时候,扩张地盘,增加产能也是时候了。

“皇爷爷,账目上呢大概就是这么回事。这样算下来,孙儿今年应该能给内库补充五十到六十万两的银子。”

“嗯,好,好啊!朕的乖孙,你可比你父亲能为皇爷爷分忧多了。”

“皇爷爷,孙儿有个请求。”

“讲!”

“红河庄呢,现在能够容纳的工人,能够修建的工坊都已经到了极限。所以,若是还想挣更多的钱,必须得扩充地盘了。”

“嘶~~”兴奋的搓搓手,万历市侩的对朱由栋拍了拍肩膀:“爷爷把红河庄附近的三个,不,五个皇庄全都给你如何?反正这些庄子一年顶天也就千把两银子的收入。以我家栋儿的本事,这些庄子到了你的手里,呵呵呵~~~”

“皇爷爷,孙儿不想要庄子了。”

“这是为何?”

“有两点,一是这些庄子都是上好的良田,全都毁了用来建厂房多少有些可惜。另一方面,孙儿的产业会越做越大,各种产业垃圾导致的污染也会越来越重。而红河庄位于昌平州内,离天寿山太近了(明代皇家陵园所在地)。”

“嗯,你说的倒也是。这么说,你是想搬远一点咯?你想搬到哪里?”

“若是皇爷爷允准,孙儿想把庄子里的产业整体搬到天津卫。”

混吃等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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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要走就走远点

“嗯……天津卫……”听到朱由栋的话后,万历捻须长考了一阵,后来干脆让身边的小宦官扶着自己找了一把椅子坐下。之后,他一手不停的用手指敲打着扶手,另一手则不停的挥动。周围的宦官、宫女都知趣的退下了。

“栋儿啊,虽然你还有几个月才满六岁,但是在爷爷的心里,你比常洛那孩子可靠多了。”

“皇爷爷,父亲是仁厚之人,比孙儿睚眦必报的心胸宽广多了。”

“算了,子不言父过,爷爷不为难你了。其实爷爷一直在想,如果你要更大的空间,天津卫并不是一个好地方。”

“皇爷爷觉得哪里合适呢?”

“南京!应天府!”

“应天府?皇爷爷,这是不是太远了?您是要赶孙儿离开北京吗?”

“不然,我大明自成祖开始其实一直有太子守南京的传统,你年纪虽然小,但是现在大明上下谁还敢把你当小孩子?你去坐镇南京,文臣们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你也能更顺畅的做事。”

万历说的这段话,乃是大有讲究的。

朱老四从北平起兵靖难,夺了建文帝的皇位后,更多的时间都是驻扎在北平。朱高炽作为太子,长期在南京监国。待得北平新都建设完成,大明帝国正式迁都北京后。南京依然保留了完整的一套中央政府班子——这套班子可不完全是摆设,这其中的南京兵部是主管南方所有兵事的实权部门,南京工部也要负责南方各省的各类工程以及为南方的军队提供各类装备等。

朱棣崩了以后,朱高炽继位,就派出他的太子朱瞻基去南京坐镇。不过朱高炽从登基到驾崩不到十个月,朱瞻基还没有走到南京就匆匆返回了北京。

由于那时候朱瞻基的儿子都还小,所以就没有派出太子继续坐镇南京。

朱瞻基之后,朱祁镇因为土木堡之变自己都做了多年囚犯,其长子朱见深自然也没法去坐镇南京。而朱见深继位后呢?这位皇帝喜欢万阿姨,而万阿姨不允许其他后妃给朱见深生儿子,所以朱见深的长子朱佑樘一直长到了六岁才从深宫里出来见人。之后长期处于万阿姨的威胁之下,别说去南京坐镇了,就连生命安全都无法保证。再之后的朱厚照,他登基的时候才十四岁,而且直到驾崩都没有儿子。再到后来的朱厚熜,晚年一直不立太子。而接下来的朱载垕嘛,他驾崩的时候万历也只有十岁……

总的来说,大明朝是有太子镇南京的祖制。但是自宣宗开始,因为各种原因,这项制度就没有执行过了。

所以,万历咋然间提出太孙镇守南京的事情,连朱由栋这个穿越者都觉得吃惊。

“栋儿啊,爷爷是这么想的。”深吸了一口气,万历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搭在朱由栋的肩膀上:“其一,爷爷做了这皇帝三十多年,算是看明白了。我大明的这些文臣,其实就是想让我朱家的皇帝做一个礼仪上的摆设。不管是皇帝的君权,还是武人们的兵权,这些年他们都在不断的侵蚀。在这种环境下,你想出镇天津卫,真的很不容易。但是呢,储君镇守南京乃是祖制,你去南京,言官们却是无话可说了。

其次呢,不管是皇爷爷,还是你父亲,或者太后,或者文臣里有远见的,都看到今日之大明,已经是弊端重重,变法的需求其实迫在眉睫。但是变法是那么好变的?北宋的变法直接造成了党争,一直延续到北宋灭亡。蒙元的丞相脱脱变法,直接导致蒙元统治崩溃。至于更远的商鞅、吴起什么的,更是让人谈变法而色变。可是,不变又不行啊,不变,爷爷或许看不到大明真正陷入危机那一天,但是你父亲就说不准了。国家要变,首先需要的就是钱。而钱呢,在我大明来说,南方起码占七成以上。要抓住钱,就必须抓住南方。这一点,我皇室不派出可靠人手去南京坐镇是不行的。

第三呢,你是个好孩子,做任何事都知道先跟皇爷爷打招呼。但是北京这个地方到底是帝都所在,各路文臣实在是太多,各方势力也实在是太多……你要做的事情,比如生产燧发枪,比如改良火药,比如新式铠甲……虽说都给爷爷报备了。但是你做起事情来难免畏手畏脚,不能甩开了膀子干。去了南方,你在南京就是至尊,完全可以放手一搏。

第四呢,孩子,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你从慈庆宫搬出来后,你父亲在女色方面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当然,这一方面是常洛天性好色。另一方面则是,你这个做儿子的,实在是太耀眼了。他这个做父亲的无论怎么都赶不上你。你在北京久了,父子情分难免出现问题不说,朕的太子可能真的要废了。

所以,爷爷想了很久,你真要更大的空间施展,不如去南京。”

“……孙儿感谢爷爷为孙儿着想。去南京呢,确实有很多好处,但是,孙儿有疑虑。”

“你说。”

“孙儿做事,确实和我大明历代的太子、太孙都不太一样。在北京呢,什么事情都可以直接禀报皇爷爷,皇爷爷要看也很方便。若是去了南京,千山万水之间,若是真有小人想要离间祖孙感情,虽然皇爷爷很信任孙儿,但总是架不住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啊。”

“这个确实是个问题。历朝历代,事关皇位的事情,任何人都是多疑的。父子相残,兄弟阋墙举不胜举。皇爷爷大概也不能免俗吧。”自嘲的一笑后万历正色道:“但是皇爷爷知道,若是我大明想要逃脱三百年一次的治乱循环,此时就是最好的时机。爷爷在北京顶着,你去南京想办法把钱袋子抓住。等到二三十年后,你继位的时候,才能真正的完成变法!爷爷是皇帝,是舍不得这权势。但爷爷也是朱家的子孙,也要对这大明国祚的延绵负责!若是爷爷是只顾自己的自私鬼,何苦背着天下骂名去收矿税?何苦和满朝大臣对着干搞国本之争?什么都不做,像孝宗皇帝什么都听文臣的,说放弃哈密卫就放弃哈密卫,说放弃青海就放弃青海,然后死后得到一片赞誉,那样不好吗?至于国家的危难,朕都不在了,关朕何事?

所以,只要你是为了大明国祚的延续而努力,不管做了什么捅破天的事情,爷爷都不会怪罪你的。”

“……皇爷爷,今天您给孙儿说的这事,实在是有点让孙儿意想不到。兹事体大,孙儿还得好好想想。”

“嗯,这才是稳重之人该有的反应。爷爷在这里跟你交个底,去南京的事情,太后也是知道并支持的。本来我们是想等你再大一点在提这个事情,今天你自己提了出来,所以皇爷爷干脆就想不如直接到南京去算了……不过,若是你心存疑虑,实在不愿意去,天津卫的事情虽然难办,爷爷也想办法给你做到。”

“是,孙儿多谢皇爷爷体谅。此事容孙儿好好想想,尽快给皇爷爷一个答复……孙儿告退。”

第七十五章 搬家并不简单(一)

作为穿越者,朱由栋在大内的一众贵人里是出了名的好伺候。所以当他单独开府于兴华宫后,大内的宫女、宦官乃至侍卫们都想到这里来应差。

事实也是如此,兴华宫的氛围是大内诸宫里最为轻松和谐的。

不过在今天,兴华宫里的下人们,只要稍微有点眼力界的,都一改以前轻松随意的面容。别说做事的了,便是那些暂时手里没活的,走起路来,都刻意的放轻了落脚的声音。

无他,这座宫殿的主人已经把自己关在书房整整一天了。

“王公公,小爷还是没有出来吗?”

“没有啊,昨晚端进去的膳食倒是都用了,不过今天早上的可就……”

“哎,小爷这可怎么了?呃,要不要派人去慈庆宫那边?”

“呵呵……”王承恩斜着眼睛看了一眼提出这个建议的傻瓜,没有再说话。

“哎哟!看我这见识。”说出这话的小宦官登时就反应了过来:这千岁爷比起自家的小爷来,那是差的太远啊!小爷都解决不了的事情,找千岁爷有个屁用!

此时的朱由栋,孤独的坐在书房的凳子上。身子向前倾斜,双肘放在膝盖上,两手合而为一,额头则是重重的贴在两手上。

他从万历那里回来后,已经长考了整整一天。

其实在关于去不去南京这个问题上,朱由栋思考的时间并不长。

去南京的好处是极多的,这点毋庸讳言。唯一需要顾虑的是:他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极大的仰仗万历的信任和支持。若是去了南京那么远的地方,这份信任没有了呢?

千万不要以为在前些年的国本之争上文臣们近乎集体的坚守礼法,他们就会始终坚守礼法——那不过是因为这样做对大家有好处罢了。在朱由栋已经表现出极强的能力和雄主的潜质,明摆着不好操控的情况下。文臣们若是有机会,才不会再坚持礼法呢:你是太子的嫡长子又如何?太子已经有了另外的儿子了!若是你去了南京,然后再在南京做出一系列有损官僚权贵阶层的举动。大家真的是有可能想办法把你这个皇太孙给搞掉的!

不过,若是自己不去南京,在北京的话则始终会受到掣肘。再说了,现在大明的经济重心早就南移,若是不提前把钱袋子抓住,而是静等万历、朱常洛先后驾崩的话。那可就真的太晚了!

所以,去不去南京,并不是问题。

如何去,这才是问题。

“吱呀”声中,紧闭的书房门从里面打开了:“王承恩!”

“小爷请吩咐!”

“去请沈先生到孤这里来一下!”

“是!”

“等一等。”

“小爷还有什么安排?”

“除了沈先生,孤在北京的其他几位先生都要叫来,不过你留意一下,每位先生到兴华宫的时间要错开。”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

“不知太孙见招老臣有何急事?”

“嗯,老师,有这么个事情……”

“嘶~~”饶是宦海沉浮多年,沈鲤在匝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不过经验丰富的他迅速的反应了过来:自己这位弟子可不是一般的小孩子,意志之坚定,行事之果决,已经让他多次惊叹。到了现在都已经只有麻木了。

“殿下,我大明储君坐镇应天乃是祖制,虽说因为各种原因中断了上百年。但此时要恢复,也是没什么大碍的。殿下此时招老臣来,恐怕已经下定决心了吧?”

“呵呵呵,知我者非老师莫属。学生已经决定了,去!”

“老臣对此乐见其成。就是不知殿下在决定已下的情况下见招老臣……”

呵呵呵,先不说师生感情。也不说你沈大贤道德楷模……就单凭你沈鲤是河南人一点,你也支持我去南京吧。

华夏九州,从两宋开始。南方经济就已经超过北方。而且这一差距随着时代的发展还在不断的变大。到了明朝这个时期,在经济上,南方可以离开北方,而北方万万不能离开南方……经济的巨大差距,导致南北的教育水平出现了极大的鸿沟。以至于明朝不得不在科举上实行南北榜制度……

现在大明有一个问题变得越来越突出:随着小冰河气候开始慢慢发威,北方的自然灾害越来越多,国家在经济上越来越仰仗南方。但是南方的士绅们却在慢慢抱团……大明的有识之士早就看到了问题所在。那些忧国忧民的士大夫,其实早就想皇室整顿南方了。

“学生此时请老师来,是有三件事需要劳烦老师。”

“请殿下示下。”

“其一,学生南下后,这红河庄的产业不会全部转移,所以,它需要有人看护。其二,学生出镇南京的事情,需要老师安排御史上本,并在可能出现的反对声中安排各路御史呐喊助威。其三,学生南下,夹带里的人还是太少了一点,需要老师帮忙。”

“……后面两件事老臣一定给太孙办好。只是前一件事情……殿下,老臣可能近期就要致仕了。”

“怎么会?怎会如此?”

“呃……还不是去年的京察。”

在万历三十三年(1605)的京察里,一开初主持京察的是东林党人吏部侍郎杨时乔。东林党人做事嘛,那是相当激进的。所以一时之间,浙党损失惨重。

在这个过程中,身为浙党的领袖,首辅沈一贯一直隐忍不发。待到京察结束,他才开始反击。由于这次京察杨时乔下手实在太重,不是东林党的官员要么考评等级低下影响日后仕途,要么就是被贬斥不用,所以万历也看不过去了。然后皇帝、首辅联手,近乎于全部推翻了此次京察的结果。杨时乔在朝中的威望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本来事情到此为止,可以说是沈一贯精彩的政争操作。但是呢,沈首辅贪财的老毛病又犯了。在给三十三年的京察翻案的过程中,沈首辅收了太多的黑钱,以至于被人抓住了把柄。

于是,沈首辅从这一年元宵后大家正式上班开始,就一直不停的被弹劾。虽说万历皇帝一直觉得沈一贯这样有明确的爱好,身段柔软,又有极强政务处理能力的首辅很不错,一直想保他。但架不住言官们持续不断的弹劾——大明惯例,被弹劾的官员是要在家停职反省的。这首辅长时间没法上班,保下来有什么用呢?再说了,作为一国首辅,全体官员都喜欢你当然是要不得。但绝大部分官员都看你不爽,这也是要不得的。因此,渐渐的,万历的态度也发生了转变。

然后知情识趣的沈首辅敏锐的发现了皇帝情绪的变化,迅速的主动提交了辞呈,在皇帝象征性挽留两次后,沈一贯第三次上交了辞呈:到了这里就无法挽回了。

但是作为多年政敌,沈一贯在辞职的时候提了一个要求:我一个人辞不行的,沈鲤得跟我陪葬!

对于万历来说,现在内阁的三个阁老里,他最仰仗的是沈一贯。剩下的两位,朱赓是和事佬,沈鲤是强项令。所以,若是沈一贯走了,沈鲤当然也必须走:不然这个皇帝当起来就更难受了。于是,他对沈鲤做出了暗示:沈晶晶走了,你这位沈正气也走吧?

皇帝如此暗示,沈鲤这样的道学先生如何还肯再赖在内阁不走?至此,两沈同时致仕,已经是无可改变的定局。

作为太孙,朱由栋非常清楚:内阁阁老的人事变动他是绝对不能掺和的。什么给万历进言留下沈鲤之类的念头想都不要想。但是沈鲤的离开,却让他的红河庄在文臣方面失去了最可靠的保护。这个,就要费点脑筋了。

第七十六章 搬家并不简单(二)

红河庄的产业是不能因为朱由栋的南下而彻底关闭的:华夏实在是太大,要想通过“新兴”产业对全国经济产生影响,这生产基地肯定不能只设置一个。而且,作为一个不到六岁的孩童,朱由栋要离开万历这么远,总是要留下点“人质”的。所以,红河庄的产业可能会因为朱由栋的南下而调整,但绝不能彻底关闭。

本来一开始,朱由栋是计划由沈鲤、英国公府和宁远伯府来共同守卫这一产业的:你不能经常去麻烦万历,毕竟他首先是皇帝,然后才是某人的爷爷。在这个三角链中,为人方正的沈鲤是非常重要的一环:有了这位的存在,文臣这边就不能统一起来,而只要文臣们没有统一立场,单是英国公府就能摆平九成九以上的麻烦……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朱由栋到底只是历史爱好者而不是明史专家,他怎么能记得沈鲤是哪年致仕的?

长叹了一口气,送走了沈鲤后,朱由栋迎来了温体仁。

“温先生,有这么个事……”

虽然是坐着,但身体始终保持微微前倾的温体仁认真听完了朱由栋的叙述后眼睛灵活的转了转:“臣恭贺太孙,雏鹰展翅,当在今日。”

“呵~~温先生,雏鹰从悬崖上飞出,有可能就此翱翔天地,也有可能一下子就摔下山崖粉身碎骨啊。”

“殿下需要臣做什么?”

聪明人啊!朱由栋嘴角一扯:“温先生,您与孤可是有近两年的师生之宜,是孤最信任的人之一。现在,孤要去南京坐镇,很多事情可不能少了温先生。”

众所周知,南京也是有六部的。不过南京现在到底是没有皇帝的,一百多年来也没有太子这一类的储君坐镇。所以南六部的实际政治地位和等级,是要弱于北六部的。

现在的南六部,很大程度是养老院、流放所(皇帝或者权臣不喜欢某大臣,但又不好直接一撸到底,就把这样的大臣仍到南六部挂起来)。

当然,南六部里,兵部还是非常有实权的。南京户部负责收取应天府周边江南四省的赋税,这笔金额占到了大明全国收入的五成以上甚至更多。此外南京户部还捏着全国的盐引和户籍,可以说在经济上,南京户部是真正的重中之重。所以,也有部分年轻的官员,被各自身后的大佬送到了南六部:先把级别提起来!

在朱由栋原本的计划里,是想借着这次南下,把温体仁调到南京礼部担任侍郎的:江南到底还是人文荟萃之地,未来朱由栋的事业离不开大量的人才。虽说南京礼部既不能干涉北京的会试,也无法主宰应天的乡试。但是有了礼部侍郎这个头衔,温体仁就可以堂而皇之的视察江南诸省的学校,联络江南诸省的学子……

不过现在沈鲤即将致仕,这个计划明显是不行了。在孙承宗、熊廷弼已经外放,沈鲤致仕后吕坤也一定会辞职的环境下。老温已经是朱由栋身边单就官场协调能力而言,最可靠的人了。

“殿下,臣身为殿下的侍讲,理所当然要为殿下所驱驰,不管是随着殿下南下,还是为殿下留守京师,臣都甘之如饴。”

“嗯……温先生,孤是这么想的……”

“臣明白了,一切但凭殿下安排。”

送走了温体仁,朱由栋先后面见了张以诚、徐光启、赵士帧、利玛窦、魏忠贤、曹三喜等人。

在老温必须留在北京的前提下,张以诚是必须要南下了。可惜这位状元郎现在官衔太低,无论朱由栋怎么活动都没法把他弄到南六部里去做侍郎。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在朱由栋的计划里,是把张以诚安排到应天府。

徐光启、赵士帧当然也是要南下的:红河庄以后只是一个生产基地。研发中心是必须要跟着朱由栋走的。非但他们两人要走,红河庄里干了一年多的各个工匠连带其家属也要全部带走。

至于利玛窦,朱由栋则是好一顿坑蒙拐骗:利先生不要舍不得北京城里刚刚发展出来的几个教徒嘛。到了南京,孤划一块地给你给你建新的天主教堂好不好?你看啊,你和耶稣会的联系都是要通过澳门周转的,澳门北京之间实在是太远了。去了南京就不一样了,全程水路啊!多快捷!嗯,说起来,上次你给我找的磨镜师相当不错,我还要继续扩大规模,你直接让他们来南京吧……

至于对曹三喜,那就简单多了:孤要带你去南方会一会这个时代最会做生意的,你怕不怕?不怕啊?那就走吧!

需要留下来的,是魏忠贤。

“小爷,呜呜,照理说奴婢是小爷简拔起来的。小爷让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可是奴婢实在是舍不得离开小爷啊。”

“好了好了,快四十岁的人,哭哭啼啼像什么话。忠贤,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孤要南下,在这大内之中必须要留人。王承恩呢,年纪实在太小,孤走了,他一个人可扛不起整个兴华宫。”

“呃……小爷,就不能让小曹留下嘛?”

“……忠贤啊,你是孤直接简拔出来的。而大伴……不是啊。”

听了这话,魏忠贤的情绪一下子转悲为喜:原来如此,原来小爷最信任的是我!

“奴婢明白了,虽然奴婢舍不得小爷。但既然小爷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奴婢若是还想着跟随小爷南下就是太不知好歹了。如此,请小爷放心,奴婢便是拼了性命,也一定要在北京为小爷看好家!”

“嗯,忠贤啊,听说你最近两年都是努力识字,这很好。以后孤去了南京后,北京城这边的消息,孤只有靠你来传递了。不要怕自己的字难看就不敢写,孤以后只看你的亲笔信……”

“是,小爷!小曹前些日子给奴婢讲过君不密则……呃……总之请小爷放心,奴婢一定按照小爷的吩咐办。”

“嗯,好好做。你的未来,可不止一个太监啊……呵呵呵……”

……

万历三十四年六月,御史侯庆远上书,言我朝早有祖制,储君镇守南京。但自宣德以来,因种种原因未能施行。今我朝太子、太孙均身体康健,心智成熟。实应恢复储君镇守南京之祖制。

此书一上,顿时响应者有之,反对者更是大有人在。但在皇帝、内阁三阁老一致同意下,此议得以执行。

六月十八日,万历颁布了一系列圣旨,并迅速的得到了内阁的副署。

其一:皇太孙朱由栋,将于万历三十五年出镇南京。南京六部、都察院等各官员,南京五军都督府各将军提督以及南京守备太监具受其节制。以上诸人原本负责事宜,先奏报太孙,若太孙不能决断者再奏送北京。

其二:北京都察院御史杨廷筠加右佥都御史,任应天府府丞。

其三:河道监督李之藻入南京都察院,任御史。

其四:迁翰林院侍讲学士张以诚为应天府提学御史。

其五:翰林院庶吉士徐光启,改任南京国子监司业。

其六:北京礼部主客清吏司主事温体仁,迁任北京吏部文选清吏司主事。

其七:原延绥镇总兵李如樟,迁任南京前军都督府都督佥事。

这些旨意发出后,整个大明的官场瞬间明白了过来:皇上的决心已经定了,太孙出镇南京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祖制在此,加上太孙实在不好惹。所以这一次大明的言官们虽然也反对了一阵子,但看到局势明朗了倒也不再说什么了。相反,不少官员都舔着脸往着兴华宫凑:殿下,南方好啊,带上我去吧?

对于这些人,朱由栋一概不理:一方面是为了把自己的老师们安置好就已经在万历那里花了大力气,要安置更多的人实在是力有未逮。另一方面则是:你们算什么东西?我为啥要关照你们?

这些官员在朱由栋那里碰了软钉子,当然非常的失望。可是还没等到他们把不满化为奏章再次去弹劾朱由栋的时候,更大的浪潮来了。

七月,首辅沈一贯,三辅沈鲤同时致仕。

同月,万历皇帝下诏,自万历三十五年起,全国停止征收矿税!

第七十七章 刘大刀的奋迅(一)

就在北京政坛因为朱由栋的出镇南京激起一阵涟漪的时候,同样是在这一年的六月十五日,在炎热的彩云之南。四川总兵刘綎率领着一万余明军已经挺进到了木邦城附近。

“报,孙大人、刘大使、大帅!前方已经探明,木邦城已经被缅贼团团包围,由于贼子人数太多,小的们没法抵近打探!”

“嗯,贼子大概有多少人能估算出来么?”

“这个……诸位大人恕罪。贼子营盘实在太大……不过粗略估计,怎么都不会少于二十万。”

“知道了,再探吧!”

“得令!”

斥候走出大帐后,刘綎略微思索了一下对孙承宗道:“孙大人,末将有点浅末愚见,还请大人……”

“刘帅请讲。”

“孙大人,现下战局很清楚。缅贼果然如孙大人事先所言,来得极快不说,这人数也极多。虽说缅贼的战力比之土鸡瓦狗也就是略微强了那么一点点,但是这么多贼子,确实不宜正面对敌。”

“刘帅所说不要正面对敌本官是同意的,但是刘帅对缅贼战力的评价,呃,本官第一次来这南中,对这里的情况不是很了解。但是刘帅,不要小看敌人啊。”

“呵呵呵,孙大人请放心。这缅贼嘛,每次打仗都喜欢带上十几万甚至几十万人一起出动。但是这其中真正能打的,顶天也就几千人。”

按照这个时代世镇云南的黔国公沐家的记载,此时的缅甸军队,主要分为四个部分。

其一是缅甸雇佣的红夷兵,这是缅甸军队里战力最强的。

十五、十六世纪,是西班牙和葡萄牙纵横七海的世纪。根据两国《托尔德利西亚斯条约》规定,葡萄牙主要往东半球发展,西班牙主要是在西半球发展。所以,在这个十七世纪的头几年,不管是印度还是缅甸乃至泰国,都能看到不少葡萄牙人。

和西班牙拥有近两千万本土人口,面对殖民地时能够大块的鲸吞下去并建立大小不一的总督区不同。只有两三百万人口的葡萄牙,在东方扩张殖民地时,一般只能占据一个点,然后利用这个点做贸易,获取利润等。

所以,和西班牙在美洲的扩张遭遇激烈反抗不同。葡萄牙在东方的扩张,遇到的阻力相对比较小。非止如此,由于他们带来了各种新奇的物品,有时候甚至还很受当地土著的欢迎。

1579年,葡萄牙王室绝嗣,西班牙借此机会吞并了葡萄牙。然后此时此刻散落在东方各地的葡萄牙人就陷入了迷茫:祖国已经没有了,做西班牙人吧又心有不甘。所以此时在各个殖民地的葡萄牙人,与当地土著的交流突然之间变得广泛而深入了起来。

缅甸王就是在这个时期,拥有了一队大约五百人左右的西方白人雇佣兵的。这其中,就是以葡萄牙人为主。

这一支军队,虽然人数少。但是人人装备火绳枪,还配有大炮。所以,这是缅甸军队里战斗力最强的部队。

接下来,是缅王的亲卫队。人数也不是很多,大约两千人左右。这支部队的士兵都有精良的战甲和武器。对缅王的忠诚度也极高。

然后是各个邦主的亲卫队,无论是人数还是战力,都比缅王的亲卫队要差了一些。

最后则是数量极为庞大的普通士兵,他们有的承担前面三支部队以及各级贵族、军官的服务工作。有的担任军中杂役,有的负责后勤。

打仗的时候呢,各亲卫队率领部分普通士兵先出去打。局面相持住后就派出红夷雇佣兵发动雷霆一击。敌方一个点被突破后,潮水般的普通士兵就汹涌而上,一下子就把对方的防线彻底冲垮。

刘綎虽然不是沐家可以世镇云南,但是早年和邓子龙携手,也和缅甸的军队打过多次交道。所以,对于缅军的战力,还是非常了解的。

“所以说啊,孙大人,缅贼其实厉害的也就是那几千人。但就是这几千人里,唯一要让末将忌惮的,也就是那几百红夷罢了。至于其他的那些家伙,呵呵……”伸出一只手,翻了两翻:“易如反掌!”

说完这句话刘綎的手指又指向大帐角落里的一个军官:“大人,这厮叫王永进,现在是一名参将。二十一年前,他还只是个小兵,当年高国春总兵(当时是把总)率领几百个兄弟击溃过缅贼上万人的营盘。他就是其中一员!”

这个叫王永进的中年汉子听到刘綎的话后不好意思的站了起来:“孙大人,嘿嘿嘿……这缅贼,就如大帅所言,一支行伍里能打的就那么几个。所以这样的军队持久力完全不够,只要能够顶住其精锐的三板斧,缅贼那所谓庞大的兵力,最终都是累赘!”

“好!王将军说得有理!”夸奖了王永进一句后,孙承宗站了起来:“既如此,那本官在此发令。”

“我等请大人示下。”

“本官出京前太孙殿下一再告诫,本官只负责把总,具体如何作战由各位将军自行商议确定。所以,到了这木邦附近,怎么打,本官就不管了。本官只要两个结果:其一,木邦城里剩多少人不要紧,但一定不能有姓罕的(木邦土司姓罕)。其二,缅贼呢,这一次肯定要打痛,使其经过这一战后,起码十年不敢大规模侵犯我大明。但又不能打死。因为有缅贼的存在,更南面的暹罗才不会迅速坐大。如此,我大明的孟垠府(此时紧邻泰国,后世是缅甸领土)才不会受到暹罗的侵犯。只要能做到这两条。其他的事情本官一概不问,只会和刘大使一起,为各位将军和兄弟们做好后勤,让大家足衣足食,后顾无忧的为国厮杀!”

“是,我等谨遵大人命!”

……

与此同时,木邦城内。

“大明的援军还没有看到么?”

“主人,我们最近回来的斥候是三天前入城的。他报告说,北方没有看到红色。至于最近几天,我们的人根本就出不了城。外面的人也进不来了。”

“哎,这下可真的不好了。实在是没想到这阿那华隆来得这么快,而且居然带了这么多人!他家里都不留人守卫了吗?沙廉的红夷人进犯怎么办?南边的暹罗,那个出身之时佛祖现世的罗闍浮屠打过来了怎么办?”

看着主位上的罕盖一个劲的帮着现任缅王阿那华隆瞎操心,下面的木邦各个头人们却是心思各异。

“来啊,传令下去,弄一些石条,把各个大门全部堵死!防止这个时候有叛徒从内部打开城门。”说完这句话后罕盖颓然的坐了下来:“接下来,我们只有等待大明的援军了。”

第七十八章 刘大刀的奋迅(二)(收藏满三千加更)

现在的缅王叫阿那华隆,他是缅甸东吁王朝最伟大的君主莽应龙的孙子。

一代雄主莽应龙打下了缅甸有史以来最大的疆土(包括今天的缅甸、泰国、老挝全境以及柬埔寨、印度东北端和孟加拉国的一部分),但也严重的透支了缅甸的国力。所以在他去世后,东边的暹罗再次独立,东南的孟族人也开始反叛。非止如此,暹罗的雄主纳黎萱甚至反杀入缅甸境内,割走了不少缅族人的固有领土。

还好,现在纳黎萱死了,暹罗的新王需要时间休养生息。所以缅甸东边的威胁是暂时解除了。剩下的敌人里,东南方向的孟族人需要的是安抚,西南沿海的红夷人多少给些好处也是能够让其消停的。现在的当务之急,乃是趁着暹罗暂时无力进犯,抓紧时间把木邦这颗钉子给拔了!

此时的缅甸王国,所占据的地盘大多数是位于西部高山和东部高原之间的伊洛瓦底江平原。平原地区对于农业民族来说当然是极好的,但是缅族的统治者每次向东北抬头,看着位于高原之上,对着缅甸居高临下的木邦,那真是如鲠在喉。数十年来,历代缅王都渴望拿下木邦,由此给自己本土的精华——伊洛瓦底江平原部分建立一道可靠的屏障。

可惜,缅甸的国力和大明比起来实在是过于悬殊,即便是莽应龙这样的雄主,对上大明的一个云南布政司都力有未逮。终莽应龙一生,不管他在中南半岛甚至印度半岛的东北端上是多么的纵横无敌。但是面对大明的正规军,还是难求一胜。

所以这一次,为了拿下木邦,阿那华隆用上了全力。

他动员了整整三十万军队出征木邦,可以说是把整个国家的适龄男子全部掏空了。其计划就是要速战速决,用狮子搏兔的架势,趁着大明还没有反应过来,迅速的拿下木邦。

六月初一发兵,初十抵达木邦城下,十二日全面完成合围。在大规模打造了三天攻城器械后,十五日,三十万缅军在各级军官、邦主的督促下,开始了不计伤亡的蚁附攻城。

也是在这一天,孙承宗、刘綎等率领的一万余明军来到了距离木邦四十余里的山谷。

在初步探明了战场情况后,刘綎做出的决策是:不去木邦城,全军绕道继续南下。

二十八日,在疯狂进攻十三天,付出了三万余人伤亡的惨重代价后。木邦城破了……

“恭贺王上踏平木邦!”

“恭贺王上成就历代先王未曾达到之伟业!”

“呵呵呵,这都是大家忠于王事的结果。”这一代的缅王虽然在军事才华上比起莽应龙来说差了不少,但在政略上或许还要稍稍好一些。所以,虽然拿下了木邦这个反复纠缠了数十年的宿敌让人成就感爆棚,但是阿那华隆此时的脑袋还是保持了清醒。

“罕盖是生是死啊?”

“回王上,罕盖已经死于乱军之中。”

“哼!真是便宜他了。其他的罕家人呢?”

“有一些战死,也有不少投降的。目前城内比较混乱,还没法清楚的计算出来。”

“传令下去,百姓秋毫无犯。罕家人一个不留!”

“是,遵命,王上。”

负责攻城的将领退下后,阿那华隆转过身来:“他泰隆,最近派出去向北查探的探子回来了么?”

“回王上,三天前派出去的探子还没有回来。”

“这么说,暂时还没有发现明军?”

“是的,迄今为止,正北方向昆明到木邦的官道上,没有发现明军。”

“嗯,那就好啊。看来我们这一次忍受着国内夏收大损的代价,动员三十万人进攻木邦是对的。”

“英明无过王上。这一次,我们只花了半个月就拿下了木邦,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半年甚至一年久拖不决,如此,大明再也没有了反应的时间。”

“嗯,木邦已下。接下来,我们要做三件事。”

“请王上吩咐。”

“第一,派出使者,携带黄金珠宝,立即赶赴昆明,向大明的云南布政司禀报我缅甸与木邦的战事。一定要重重的贿赂大明的文官,要反复说明,这只是大明的缅甸宣慰司和木邦宣慰司之间的内战。绝对不是缅甸国对大明麾下宣慰司的侵犯。没有了木邦,我缅甸也一样对大明称臣纳贡嘛……只要云南地方官员不想打,大明的皇帝多半就不会再派兵来了。

第二,让纳猜素将军率领他的兵马北上,在腊戌山附近沿着官道修筑工事……虽然我认为大明在知道木邦已经彻底覆亡的结果后应该不会再出兵,但做事情总要预防万一。

第三,加紧木邦城内及附近区域百姓的收拢。木邦这地方多山区,出产贫瘠。要尽量的把这些百姓迁到我们的伊洛瓦底平原,让他们去开垦那里肥沃的土地,恢复我们的国力!”

“是!”

在历史的本位面,阿那华隆这三招都见效了。由此也导致木邦永久性的离开了大明的版图。非止木邦,由于这块屏障的丢失,加上后面女真的崛起,导致大明再也无力守卫西南。然后,木邦东部的孟垠、西北方向的孟养,全都被缅甸拿走了。

不过在这一世,因为穿越者的原因,大明提前派出了援军。

然后……

“报~~启禀王上,在我们的后面,发现了明军!”

“什么?!”

七月三日,第一批南归的缅军压着部分木邦的百姓向南回师。结果碰上绕道到了他们前面的明军。然后猝不及防的缅军损失惨重,一个照面就丢了七八百人。连带着木邦的百姓也逃掉了不少。

“怎么回事?明军怎么跑到我们后面去了?”

木邦宣慰司所在的这个地方,后世叫做掸邦高原。(所谓掸(dan,三声)族,其实就是傣族、泰族。木邦和缅甸为什么不对付,除了地理位置外,民族原因也是一方面)。说是高原,但其海拔也就1200米上下,比云贵高原都不如。所以,这个时代的这块地盘,其实大部分都是茂密的原始森林。

原始森林嘛,到处都没有路,但也到处都是路。在知道木邦被三十万缅军围困后,刘綎明智的没有正面硬怼气势正盛的缅军,而是从茂密的森林里绕道南下,跑到了缅军的后背。

这当然是及其冒险的举动,但非如此,不能达成朱由栋的要求。

虽然掸邦高原的海拔并不高,但和海拔也就一两百米的伊洛瓦底江平原比起来,那就是巍峨耸立了。

现在问题来了:平原和高原移行处,其交通往往是极为困难的。阿那华隆这次出征,花了整整十天时间,也才开辟出一条粮道。而现在这条粮道被刘綎给卡住了!

第七十九章 刘大刀的奋迅(三)

“贼子又上来了!弓箭手!”

“贼子近了,弓兵退后,滚石呢,给我招呼下去!”

“贼子上墙了!兄弟们,抽刀!”

“嚯~~~!”

时间来到七月十五日,距离缅军发现后路给明军切断已经过了十二天。

十二天里,阿那华隆先是派出使者来到刘綎军中送礼,反复口称误会,但都被刘綎推给了孙承宗。至于孙大人嘛,嗯,孙大人是大明的忠臣不假,但他也是大明的文臣啊!面对缅甸的使者,孙大人云里雾里的说了一大圈,使者总之是不得要领!

使者不得要领没关系,关键是陷在木邦的二十六七万缅军和俘获的七八万木邦百姓是要吃饭的!三十四五万人加上一定数量的战马,这人吃马嚼的,每天消耗的粮食是极为惊人的!

一方面是缅甸此时的战争水平还不太高,和华夏各朝政权打仗无比重视自己的粮道比起来,他们明显对粮道的重视程度不够。另一方面则是,由于此次缅甸空国而来,其实力对于木邦是碾压级的。三十万大军把木邦围了个水泄不通。在这样的情况下,确实没必要花费太多的精力在粮道保卫上……

于是,刘綎成功的从旁边绕开缅军主力,并从容的在木邦城南一百三十余里的距离,找了一段狭长的山谷布阵。

这道山谷是缅军粮道的必经之路不说,更难得的是,虽说由于地理原因,这一块的地形总体是西南低、东北高。但就是这么一段,西南、东北的地势是差不多的。然后刘綎在这里修筑了一道矮墙,然后明军反而有了居高临下的优势。

在使者谈判不成后,阿那华隆无奈的开始命令麾下的将领率军冲击明军的防线。

至于说绕开刘綎的防线,另外找路走这个选项……没错,明军出发的时候满额一万二,一路走来因病减员后也只有一万一千多一点。这点兵力,只够守住一个点,是绝对没有能力守住一个面的。但是问题在于,在这个绝大多数地貌都还是原生态的时代,不要说平原高原移行处了,就算是平原地区,要想在官道之外另外找一条路出来也是千难万难。若是放弃这条道路,去走其他的荒山野岭……职业军人是可以的,民兵和百姓是万万不能的。如果阿那华隆真的这么做了,那么最终返回平原地带的,能够有十万人就逆天了。

三十万出去,十万人回来?那缅甸东南部的孟族人只怕会欢呼雀跃般的汹涌杀来!

所以,这个时候阿那华隆没有选择,只能是强令麾下的将领们率领那些战甲都没有,手里拿着一把巴冷刀就算士兵的炮灰们不断冲锋。

太阳开始渐渐西沉,在打退了又一次的缅军冲锋后,战场开始安静了下来。

再一次巡视防线,不厌其烦的严令守夜的士兵仔细值守后,刘綎回到了防线之后不过两三百米的大帐中。

“刘帅,今日斩首了多少啊?”

“不多。”刘綎重重的坐在了一个马札上,任凭身后的亲兵来给自己卸甲:“这十几天对面派来冲阵的都是送死的杂碎。几波弓箭,一两轮檑木下去就散了。真正冲到我军阵前逼得我军拔刀的,每次也就一两百人。所以,今天的斩首估计跟前些天差不多,也就三四百级吧。”

“嗯…如此说来,这十几天下来,敌军的损失大概在五六千左右。”孙承宗捋了捋胡须:“刘公公,你怎么看?”

“呵呵。”没有胡须的刘时敏抚胸而笑:“孙大人这是考校咱家呢……咱家以为,缅王这是在用军中战力最弱的部队来试探我军的实力,同时消耗我军的弓箭。”

“刘帅觉得呢?”

“刘大使说得在理,不过末将以为,对面的缅王其实也在等待天日放晴。”

此时乃是七月,正是缅甸的雨季。从缅军冲击明军防线开始,十二天里,前面十天都在下雨。而且很多时候都是下的瓢泼大雨。总算是这里的山崖不是喀斯特地形,不然说不得,塌方啥的来几次,大家都不要再打了。

“孙大人、刘大使,这十几天来,缅军派来冲阵的,除了少数士兵战甲齐备外,大多数都是无甲辅兵。至于缅王麾下最精锐的红夷兵,那是一个都没有看到……最近两日,天气开始放晴,如此,对方的火器怕是能派上用场了。”

“刘帅,咱家看我军也是有鸟铳的嘛。”

“呵呵,刘大使啊。是,我军是有鸟铳,不过这鸟铳可是工部造的,末将的儿郎们可不喜欢用。”

“那该如何应对?”

“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嗯……”低头再次思索了一会后刘綎对身后的亲兵道:“王永进回来了没有?”

“王将军?属下不知。”

“速速去查,若是回来了,让他赶紧的过来!”

少顷,满头大汗的王永进在大帐外请见,被帐内三人迅速的叫了进来。

“老王,什么时候回来的?这几天出去打粮收成如何啊?”

“嘿嘿,大帅,末将也是刚刚到。至于说收成,好收成啊!前天在西南的一个河边扫了一个大寨子,得粮不下两万石!”

“好!如此,本将后顾无忧矣!”

到底是为了绕道到缅军的后面,所以这一支明军除了随身携带的干粮,是没有多少随军粮车的,全军上下满打满算不到二十日军粮。在择定阻击地点后,除了让麾下士兵修筑矮墙外,刘綎在第一时间派出麾下仅有的五百骑兵,带着战斗力相对较差的广南卫、洱海卫士兵南下,到缅甸的平原地区找粮。

这个找粮,那就是明抢了。不过缅甸的平原地区并不在此次明军需要征服的范围之内。加之不抢粮食来,口袋里的缅军没有饿死,本方就要先饿死。所以,对这个事情,孙承宗和刘时敏都视而不见了……

总之,这种事情,对于刘綎的军队来说,也算是老本行了。那效率可不是一般的高。

九日前,第一队归营的打粮队带回了三千石粮食,解了大军的燃眉之急。而当王永进这一队走得很远的打粮队带回了两万石粮食后,刘綎等人的心彻底的踏实了。

“孙大人、刘大使,如此一来,我军至少有两月之粮。而对面的敌军嘛,呵呵,也不知道那个罕盖破城前有没有把城里的粮食付之一炬。但就是整个木邦的存粮都落入缅军之手,要在这里对耗,末将也是不怕的!”

“呵呵,刘帅,本官听闻整个木邦的百姓不会超过十万,那木邦城里能有多少存粮?对面可是整整三十多万人啊,要多少粮食才能撑住两个月?”

“哈哈哈哈~~”刚刚抬头仰天一笑还没收声,刘綎敏锐的把耳朵竖了起来:“嗯?什么声音?不好!贼子夜袭!”

第八十章 刘大刀的奋迅(四)

作为个人武艺出众的猛将,刘綎率军作战,从来都喜欢靠前指挥。所以,这一次的他大帐离防线很近,前方稍微有一点响动,他马上就反应了过来。

站起身来,早有亲兵提着他的大刀递了过来,手里一握大刀,刘綎便要出帐。

“刘帅,还请披甲!”

“呵呵呵,贼子夜袭,看来这一仗可没前些日子那么轻松了,这点时间可耽搁不得,末将先去前面看看。孙大人尽管在帐中安坐!”

说完这话,刘綎也没有多余的动作,直接扭头就出了大帐。身后的一队亲兵迅速的跟上。

几个大步,刘綎便已经跑到了距离防线不远的地方。抬头一看,只见自家防线虽说厮杀声不断传来,但总体仍然井然有序。不由得心中大定!

“嘿,早就听说马宣抚的白杆兵是我大明卫所兵里难得的精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负责这一晚轮值的,不是刘綎的本部兵马,而是马千乘率领的石柱白杆兵。虽说白杆兵威名在外,但到底不是刘綎自己的手下。所以一听到防线有异动,刘綎连战甲都没有披挂,直接就冲了上来。待得抵近一看后,心里顿时踏实了大半。

等到再走近一些后,借着微弱的火光,只见头包白布的白杆兵们或单人舞动白杆枪,或十数人联合组成枪阵,稳稳的把汹涌而来的缅军抵挡在了防线之外。

在这之中,又有一个高挑的身影,舞动起白杆枪来犹如瑞雪飞舞,梨花分飘。所过之处,尽是各种口音的惨叫,当面尽无一合之敌!

“真猛将也!”由衷的赞叹了一句后刘綎提刀就要上前亲自入阵,终归是被自己的亲兵拦了下来:“大帅!现我军战线稳如泰山,大帅尚未披甲,不必如此啊。”

“嗯。”猛将并不是都是蠢将,刘綎自然知道轻重缓急,略微思索了一会便道:“传令,让我们的锐锋营在防线后二十丈处列队,随时准备支援石柱司的兄弟。再让劲锋营在大帐前列队,准备替换锐锋营。其他各营,都退到大帐后面休息,严禁出营乱跑!违者斩首!”

“得令!”

他这边刚刚下令,再一抬头,却看见孙承宗和刘时敏已经披挂整齐,来到了他身边。

“孙大人、刘大使。”一路行来,刘綎对这两位监军早就无比满意:他刘綎打了一辈子的仗,接触过的文官、宦官监军至少有一打。就没见过像这两位能够与厮杀汉们如此同甘共苦的。所以这时候,虽然距离前线只有几十米,但刘綎一点都没有说要对方去后方暂避的话。

“战况如何?”

“贼子这次应该是出动了缅王的亲军了,这战力比十几天的炮灰可强了不少。而且这时机也挑的很好,到底是打了十几天,一次都没有发动过夜袭。所以这一次贼子成功的摸到了我们的矮墙下。不过……”刘綎很是感叹的说道:“马宣抚带的好兵啊!临危不惧,还能迅速的组织起来对贼子进行反杀。便是末将的家丁队,也不过如此了吧。”

感叹完后刘綎手指一扬:“孙大人、刘大使请看,石柱兵人人奋勇,配合默契便不用多说了。那位无人可挡的大将,真让人有千军辟易之感!”

就在孙承宗、刘时敏顺着刘綎的手指,手搭凉棚遥遥探寻的时候。一个满脸血污,身材高大的汉子匆匆的跑了过来:“末将马千乘,拜见诸位大人!未能提防贼子夜袭,致使其抵近矮墙,死罪死罪!”

“呵呵呵,马宣抚,这有什么?十几天下来,我们都被贼子麻痹了。倒是你的兵,真的好啊!看得本将都艳羡不已啊!”

感激的看了刘綎一眼,马千乘又转过头来看向孙承宗。

“呵呵呵,马宣抚,那位猛将是谁?”

“哪位?呃……孙大人,那是拙荆!”

“啊?!”

时间慢慢的来到了辰时,太阳跃升出了云层,厮杀了一夜的战场慢慢的安静了下来。缅军在丢下了两千多具尸体后再一次退了下去。

“计算我军伤亡,把阵亡兄弟的尸首拉下来。受伤的兄弟赶紧下去救治。锐锋营接管矮墙,让后面的辅兵上来,补休坏了的墙体……”

这边刘綎开始指挥四川镇的士兵们开始打扫战场,替换厮杀了一夜的石柱兵。那边孙承宗、刘时敏却面对着秦良玉啧啧称奇。

“哎,本官小时候听老家的人说书,说到杨家将里的穆桂英,只觉得多有夸大其词的成分。心说这女人怎么就能如此厉害,让一众名将都不是对手呢!哈哈!今日一见马夫人,才知穆桂英未必就是虚构之人啊!”

“是啊是啊。”刘时敏也抚胸而笑:“今儿咱家可是涨了见识了,以后回了宫里,可是能吹上两三年呢!”

华夏之外皆蛮夷,但蛮夷里也是有能打的。具体到今晚这一仗,缅军为了这次夜袭成功,真的是下了血本。

连续十几天派了数万炮灰前来送死,当场战死的就超过五千人。更有部分精锐,在昨天白天的冲锋中,借着炮灰的掩护,在矮墙附近挖坑把自己半埋了起来,以便打掉晚上明军撒出的暗哨……如此种种,就是为了不断麻痹明军,为了今晚的雷霆一击!

可惜,虽然他们成功的摸到了矮墙之下。但是面对骁勇善战的白杆兵,最终还是没有讨到好。

在这个过程中,个人武力出众的秦良玉大放异彩。这一场野战,光是死在她手下的缅军精锐,至少也有三五十之数。正是因为她的骁勇无敌,导致缅军的将领只要敢站出来组织本方士兵就被她击杀,由此使得缅军的这场夜袭,始终未能形成重点攻击。从而有效的保护了明军整体防线的蔚然不动!

但不管怎么说,让敌人摸到己方矮墙之下才反应过来。这在军事上是严重的失误,所以马千乘才见到孙承宗等人后就赶紧请罪。

不过孙承宗也好,刘时敏也罢,都没有追究的意思。反而借着夸奖秦良玉,把这事轻轻的揭过了。

就在马千乘大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一个刘綎的亲兵匆匆进帐:“诸位大人,我家大帅命在下前来禀报,贼子的红夷人,出动了!”

混吃等死说

感谢秦汉唐宋明5,武格非,黑炭是只猫,品味川渝四位书友的打赏。

第八十一章 刘大刀的奋迅(五)

“呯~呯呯~~呯呯呯~~~”

由稀稀拉拉到逐渐绵密,缅军一方的火绳枪,终于随着天气的晴好而响了起来。

火绳枪的射程在100至200米之间,而弓箭的射程虽说也有百多米。但是弓箭的有效杀伤射程可就比火绳枪少了太多。所以一时之间,明军的士兵们都被迫把头挤在了矮墙之下。

“没事。”一个老兵面色轻松的向对面一个神色紧张的新兵道:“这鸟铳的装填速度很慢,就算是有人专门负责装填,三五轮之后也是要缓下来的,到了那时……嗯?不好!”说到这里老兵再没有多余的话语,直接拉过新兵朝着矮墙后面跑了两三步,然后迅速的带着新兵卧倒在地面上。

“轰~~!轰轰~~!”“咔擦~!”几发炮弹呼啸着破空而来,其中一枚掉到了矮墙后面,砸起了很大一块尘土后,又跳跃起来朝着前面的明军碾压而去……

“贼子居然还有大炮?!”

“他娘诶!这么烂的路,缅贼居然把大炮拉到前面去了?我说木邦怎么破城这么快呢!”

此时明军负责防御的是四川镇的锐锋营,营官姓程,名才勇。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他冒险的把脑袋伸出矮墙,然后迅速的拉开值守军官轮流使用的那挺望远镜粗粗的观察一下后,程才勇赶紧的把头缩了回来。就在他的脑袋缩回矮墙下的一瞬间,他明显的听到头上的空气中有小弹丸飞过的嗖嗖声。

“狗日的红夷鬼,这鸟铳打得真准!咦?大帅,你怎么上来了?这里危险得很!”

“哼,贼子出最后手段了,老子怎么能不上来?下面有几门炮?是不是红夷鬼?”

“是,狗日的果然是红夷鬼!还好,大炮不多,也就五门而已。”

“嘶~~~”呲了呲牙,刘綎深吸了一口气:“戳嫩娘,五门大炮还不多?这么烂的路,我们可是一门炮都没敢带!”骂完这一句,听着又一轮火炮呼啸而来,刘綎眉头皱的更紧了:“这队红夷鬼果然厉害,这才两轮啊,就有炮弹落到矮墙上了。程才勇!”

“请大帅发令!”

“第一、选两百个刀法好的兄弟,贴着矮墙躲起来。第二、剩下的兄弟,让他们退后三十丈。第三,让他们退走的时候,把矮墙上的所有旗号全部撤下来!第四,通知其他各营,准备营内作战!”

“遵命!”

随着命令的下达,大队明军潮水般从矮墙上退了下去,开始紧张的在墙后一百多米处列阵。

在程才勇跑出去发令的小半刻时间里,墙下的缅军火炮又齐射了两轮。这两次,有更多的炮弹直接击中了矮墙。起码有两段矮墙被砸开了口子。在这两段矮墙下的明军士兵,瞬间就被活埋了。而在看到矮墙上的明军旗号迅速减少后,缅军开始向前推进。

“呼~呼~”传完大帅令,程才勇根本没有半点犹豫,直接跑回了矮墙,但仔细一看之后:“大帅?您怎么不走?”

“嘿嘿,老子哪次打仗不是如此。不要多说了,炮停了,贼子开始上来了。”

果然,待得程才勇找到一个矮墙上的缺口,把望远镜伸过去后一看,重重叠叠的人影正在迅速的靠近。

“唔~~大帅,这次缅贼是下血本了,冲在前面的都是披了全甲的精锐不说,还有几百个红夷鬼。”

“嘿嘿,这就是决战了!老子打了十几天也是烦了,就在今日跟这缅贼做个了断。”

两人的话还没说完,就突然觉得头顶上一黑,一个缅军士兵已经从矮墙上一跃而下。待得第二个缅军士兵从矮墙上腾空而起的时候,刘綎一声暴喝,手中的偃月刀白光一闪,一条大腿瞬间离开了主人的身体,伴随着大蓬的血花飞在了空中。

“兄弟们,起身,杀敌!”

“嚯~~!”

随着矮墙下的明军暴起发难,矮墙后方不远处的明军也齐齐发出一声喊,在各自营官的带领下,向着矮墙冲了过来。

“安闹下密,dua比~~!”

“呃必砍密叠~~”

“porfavor!~~”

“兄弟们,干死这群蛮夷!”

一时之间,缅甸语、葡萄牙语、汉语交替响起,汉人、土家族人、缅族人、葡萄牙人,挥舞着不同的武器,狠狠的撞击在了一起。

“哈哈哈哈~~殿下送来的宝刀,果然不是凡品!”微微的侧身,避开朝着自己胸前捅来的一支竹枪后,刘綎用左手的大盾抵住左侧砍来的巴冷刀,右手一抖,偃月刀再次划出一道白光,其正面这个缅军的手臂又被齐齐的砍掉了。

刘大刀武艺确实高强,作战也足够身先士卒。关键是他还穿着明晃晃的将军铠。自然而然的成了缅军攻击的集火目标。还好此时明军和缅军已经完全纠缠在了一起,前方缅军阵地上的火炮已经停止了发射。不然的话,说不得他就要享受多炮伺候了。

不过战阵之上,个人武艺虽然很重要,但到底是双拳难敌四手,在陆陆续续击杀数十人之后,刘綎也开始挂彩了。

“嘿~!”再次击杀一个鼻梁高耸、金发碧眼的白人士兵后,刘綎却被身后一个不到一米五的缅甸士兵将手中的巴冷刀插在了自己的小腿上。虽说他飞快的转身,迅速的一刀将其枭首。但挂彩就是挂彩了。

“大帅!你怎么样?”

“戳嫩娘诶,居然被这样的三寸丁谷树皮给伤了。”和程才勇迅速的背贴背后,刘綎终于有了骂人的功夫。虽说嘴上骂着,但手里的动作可是不慢,左手的大盾直接砸在了一个缅军士兵的脑袋上,原本就血迹斑斑的盾牌,又多了一层白森森的脑浆子。

“大帅,现在战场全乱了,双方士兵全都混在了一起,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乱了好啊!我们就……咦!乖乖,上次隔远了点,这次贴近了看,真的了不得啊!”

能让刘綎在重重围困之中还有心情发出赞叹的,当然是从后方赶来的秦良玉了。一杆白杆枪上下翻飞,朵朵梨花周围,又溅洒出一蓬一蓬的血花。

“马夫人英姿,老夫拜服不已!敢问马夫人斩杀了多少贼子?”

“乱军之中哪有心情计数,刘帅,贼子火炮厉害。现在我军和贼子纠缠一处,贼子的火炮无法发威。刘帅还请下令,让我军士兵始终缠住贼子,一路杀到贼军火炮处!”

“哎,这婆娘一点风情都没有,马千乘那厮真是可怜。”嘀咕完这句后刘綎也不迟疑:“全军将士,挨个传话!贴着这群蛮夷,追杀到他们的大阵去!”

“嚯~~~!”

“老程,想办法到后面去把老子的帅旗扛过来!”

“哈哈哈,得令!”

随着程才勇的离开,刘綎有意识的向着秦良玉靠近,随着两个战力最强的明军将领合流,整个明军就有了一个坚不可摧的箭头。在这个箭头的指引下,特别是不久之后刘字帅旗抵达最前线后。整个明军的士气达到了最高点。

渐渐的,缅军被明军压下了矮墙,然后顺着低缓的坡道慢慢的向下后退。到了这一天的午时三刻,只听见缅军阵营里突然发出一声喊,整个缅军部队彻底崩溃了!

“不要放过他们,紧追残敌,贴着他们继续追杀!大明威武!”

“嚯~~~!”

“大明威武!”

“大明万岁!”

第八十二章 大丈夫当如是

“下官大明缅甸宣慰司宣慰使阿那华隆,拜见孙大人、刘大使、刘大帅。”

七月十六日这天,明军与缅军展开了大规模的惨烈白刃战。得益于统帅的勇猛和单兵战力的胜出。明军不但获得了这次战斗的胜利,还把战线从本方的矮墙处反推入缅军阵地。将缅军的五门火炮悉数破坏……

虽然光是这一天的战斗,缅军的阵亡人数没有超过三千人。但是形成三十万缅军骨架的精锐力量,却是丧失了大半。

不能再打了,缅甸这个时候到底还是一个落后国家,蓄奴制在国内还是主流。所以这三十万缅军,其实绝大部分都是农奴身份。失去了精锐骨干的有效压制,这些平时苦哈哈的农奴,不需要明军来打,自己都可能起来造反!

所以阿那华隆在集中全军最精锐力量突击仍然失败后,非常光棍的自己打了白旗,来到明军阵前请降。

“呵呵,那个,阿什么?”

“回孙大人的话,下官阿那华隆。”

“嗯,你这厮什么时候是我大明的官了?”

“缅甸宣慰司乃是永乐元年成祖陛下亲自设立,世世代代都是天朝藩属啊,大人!”

“你既然是我大明藩属,为什么擅自兴兵,侵犯我大明的其他藩属?”

“孙大人容禀!嘉靖五年(1526),木邦为首,联合孟养、孟密宣慰司偷袭我缅甸。杀我祖上,夺我百姓,割占我之土地。下官的曾祖莽端体当年因为年幼才侥幸逃脱……之后卧薪尝胆八十余年,历四代人,无时无刻不想着复仇三邦。大人,说到这里下官倒是想问了,缅甸自永乐元年以来一直对天朝恭顺不已,朝贡不绝。为何昔年木邦等宣慰司攻伐我缅甸时不闻不问?而我缅甸今日攻木邦天朝却要横加干涉?”

这就是祸水南引了嘛。木邦三司全都是在高原和山地上,产出极少。要生存,必须要夺取适合农耕的土地……不让他们来抢你们的地盘,难不成还让他们来侵犯我大明不成?

当然,外交场合,话是不能这么说的。

“大明一贯对西南六大宣慰司(木邦、孟养、孟密、缅甸、八百大甸、老挝)一视同仁,对你们各家的内政从不干涉,也一直提倡你们彼此之间和睦相处……当然哪,我大明言出法随,说了不干涉你们的内政就是不干涉你们的内政……不过呢,五个月前,木邦宣慰司罕盖上书吾皇,要求举全司内附,由宣慰司变为我大明的直辖州。吾皇仁慈,一开始并未同意。但架不住木邦使者的泣血恳请,吾皇感念木邦军民生计艰难,遂勉为其难准了这一请求……所以,你们缅甸这一次不是土司之间的互相仇杀,而是兴兵侵犯我大明的直辖州!”

看着孙承宗一脸正气的信口雌黄,他身后的刘时敏和刘綎忍得很辛苦不说。便是这会儿跪在孙承宗面前的阿那华隆也一脸古怪。

不过形势比人强,作为一个合格的统治者,阿那华隆这会儿也只有低头认罪:“下官惶恐,下官不知木邦还能如此,呃,如此仰慕天朝。说起来是下官的不是了。但是大人,错已铸成,还望大人饶恕下官不知之罪。”

“呵呵呵,阿……呃,阿宣慰使,我大明最是关爱藩属。虽说宣慰使犯了错,但只要坦诚认错,老实悔改。我大明也不是不给机会的。”

“下官多谢大人体谅,请大人示下,缅甸应如何对自己的错误进行悔改?只要天朝还让缅甸宣慰司继续做天朝的藩属,便是要让下官千刀万剐,也在所不惜!”

“呵呵呵,言重了言重了,来来来,宣慰使请起,本官来跟你说道说道。”

……

一六零六年九月初四,是万历皇帝朱翊钧的四十三岁生日。这一天,整个北京城张灯结彩,文武百官、军民百姓,都用各种形式对万历皇帝进行朝拜和恭贺。

在忙碌了整整一个白天,与各级官员、耆老、百姓代表共同完成各项祝寿礼仪后。按照朱由栋的提议,李太后、万历、王皇后、郑贵妃、王贵妃、太子朱常洛一家,以及万历尚未成年就封的三个儿子和尚未出嫁的几个女儿。还有大内里有头有脸的宦官,以及部分高品级的朝臣等共计七八百人,按照一定的顺序,依次登上了承天门。

时间来到戌时两刻(晚上八点),虽说从承天门上看去,整个北京城已经是万家灯火。但到底是没有后世霓虹灯的闪耀,整个夜空虽然有点点繁星点缀,却总体是漆黑如墨了。

朱由栋朝着魏忠贤点了点头,老魏激动的越众而出:“启禀皇上,今日皇上万寿,太孙殿下为皇上准备了烟火表演以表庆贺。请皇上下旨,准许表演开始。”

微微的点了点头,万历道:“准了,开始吧。”

“遵旨!”

老魏起身,再次向万历告罪后来到承天门城楼上,点燃了一根烟花。

瞬间,只听一声巨响,在承天门的上空,一蓬硕大无比的赤红色烟花猛的炸开,顿时让城楼上的人们纷纷举头观望。

随着这一声巨响和天空中这巨大的烟花出现,整个北京城里其他各处烟花燃放点遂得到了集体的命令。开始整齐划一的统一燃放。

刹那之间,先是承天门正前方,无数的礼花弹腾空而起,在空中发出巨大的声响后迅速炸开。然后在夜空中显现为红之牡丹、黄之菊花、绿之垂柳等各种形态。一瞬间便把整个夜空渲染得五光十色起来。

密集的礼花弹持续燃放了一刻钟之后,各种火箭烟花开始升空。在礼花弹的衬托下,火箭烟花虽然散发出的火花范围偏小,但是升空过程中拉拽出长长的光纹,却又给夜空中朵朵绽放的火花增加了诸多金黄色的丝线。

不要说此刻承天门上的大内诸人、文武百官已经个个陷入惊讶震撼。便是整个北京城的百万军民,此刻也纷纷走出自己的房屋,不约而同的尽可能仰起自己的头颅,观看着前所未见的盛大烟火表演!

“栋儿,这就是你给皇爷爷说过的火药改良带来的好处了吧?”

“是的,皇爷爷。烟火表演只是其一,火药改良后,除了能让烟花升得更高,也能让我大明军队的火器打得更远。”

“嗯,此乃国之利器啊。”

“皇爷爷,孙儿已经将完整的配方抄写了一份,稍后就交给您。由您亲自保管。”

“好,你去了南京之后,只管大胆的去做,爷爷对你没什么不放心的。”

祖孙俩此刻说话,其实都是相互吼着说的,但是这又怎么样呢?且不说此刻城楼上的诸人此时的思绪已经完全被天空中的景象所吸引,便是有心人想听一听祖孙二人的谈话。在巨大的背景音下,除非也把耳朵贴近,否则是根本听不清的。

祖孙的谈话在继续,烟花的燃放却是一刻未停。除了礼花弹和火箭烟花,珠光烟花、喷花、组合烟花和架子烟花等先后登场。所有人、每个人,无不发出啧啧的赞叹。宫内的女眷们,年纪大的还好一点,如万历的公主,朱由栋的妹妹这样的年轻女孩子,无一不拍红了双手。

“太孙这个事情办得好,明年本宫过生的时候,也可以来上这么一场。”

“曾祖nainai恕罪,这烟花也是最近才告成功,所以今年曾祖nainai的生日未能赶上。明年,明年孙儿一定给曾祖nainai办一个更大的烟花表演。”

“大哥,我生日的时候你也要给我办一个。”

“徽娟,怎么说话的,简直就是胡闹。”

“诶。”轻轻的朝着朱常洛摆摆手,万历俯下身:“娟儿哪,这个不难的。皇爷爷准了哦。”

祖孙俩正说话间,九个巨大无比的霹雳在天空中一叠声的炸响。却是在更高的夜空中,出现了九个大字:“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这九个大字的出现,百万北京军民,乃至承天门城楼上的文武百官,大内内侍妃嫔等,无一不俯首朝着万历所在的位置下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哈哈哈~~~”开怀大笑之后,万历挥了挥袖摆让众人起身。然后拉起了朱由栋走到城楼最前方,手指朝着正前方指出:“栋儿,今晚可能还有更好的事情哦。”

顺着万历的手指,朱由栋看到一个身背三面红色靠旗的骑士正从承天门外的御道上疾驰而来。

“大捷!大捷!王师于七月十六日在木邦与犯我大明之缅甸贼子大战,大破之!斩首一万七千余级。缅甸贼酋自缚请降!”

在短暂的寂静后,更大的欢呼冲天而起:“大明万岁!吾皇万岁!”

看着身边以及楼下一张张充满了光荣与自豪的脸庞,朱由栋心里不可抑制的迸发出了巨大的成就感:自己这只小蝴蝶,终于开始扭转历史的趋势了!西南暂时安静下来了,接下来,自己就要去东南,从经济层面上扭转大明的颓势。

为了取得今天的成绩,我是多么的辛苦,又是承受了多少的非难。而且,虽然今天取得了一点成绩,抬头望向前路,却是注定更加艰难坎坷,但是看着今夜的荣光,一切的一切,又是那么的值得。我何其有幸,能够来到这个时代,站到这个位置,一展胸中抱负!大丈夫,当如是也!

混吃等死说

感谢逐日2005对本书的第三次万赏,感谢黑炭是只猫,千里海塘,武格非,爱你十秒钟,无名lc诸位书友的打赏。

接下来两章,我要极度简明扼要的说一下哈布斯堡家族。话说这个家族真是了不得的家族,欧洲的史学家们研究这个家族的学术专著可谓汗牛充栋。我这本小说里涉及到哈布斯堡家族的东西,主要来源于卫克安的《哈布斯堡王朝,翱翔欧洲700年的双头鹰》一书。人家卫克安为了写这本书,整整耗时三十年,我读这本书,花了一个月。然后把涉及到这个家族的历史的几十万字浓缩成五六千字……一切都是为了让各位读者老爷尽可能轻松的搞清楚这个家族的来龙去脉。我容易嘛我?所以,推荐票啊,多来一点吧!

第八十三章 哈布斯堡家族(一)

“嘿,菲利普,好久不见了。”

“嘿,鲁道夫,见到你真高兴。你不知道,这两年我是多么的想念你。”

就在东方大明帝国的皇太孙殿下忙着搬家准备的时候。西方,西班牙王国。作为穿越者的菲利普和鲁道夫,在时隔两年之后,再一次相聚于这个国家的新首都:马德里。

作为只进不出的饕餮,哈布斯堡家族为了防止本族领地外流。极力提倡族内通婚。最流行的便是叔叔娶侄女。由此带来的后果便是:遗传病在这个家族内非常普遍。而这个家族的成员,其外貌特征也越来越趋同。当然,最最典型的,便是这个家族的成员,几乎都有极长并且向外突出的下颌骨。

而这两位穿越者,虽然身体素质都是极好。但至少相貌上,全都是典型的哈布斯堡子嗣的容貌。而两根很长的下颌骨凑在一起说话的样子,呃,很有喜感。

“鲁道夫,这两年在德意志的游学进行得怎样?”

“非常好,菲利普。你相不相信?我只花了很短的时间,就熟练的掌握了日耳曼语。哦,我想这一定是上帝赐予我的祝福。”

呵呵,你穿越前本来就是西班牙驻德国的武官啊。不像我就是个单纯的西班牙人……不过你也别得意,这场游戏的全部规则,至少我们两个人里,可是只有我才掌握。

被称呼为菲利普的穿越者虽然心里有着自己的盘算,但是脸上却挂着温煦的笑容:“当然,鲁道夫是天才啊。”

两个六岁的孩童边说着亲密的话,边拉着手开始迅速的往前走。他们的近卫和侍女们都非常自觉的放缓了脚步:西班牙这样宗教氛围浓厚的国家到底与东方国家不同。这两位带有神迹的双生子从降生开始,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拥有各种特权不说。当他们两人在一起说话的时候,经常都被称为“神子”的交流,普通人是不敢靠近去偷听的。

待得周围人都和两人拉开一定距离后,菲利普环顾了空旷的房间一眼,确定无人可以偷听后,双目炯炯有神的望向鲁道夫:“奥地利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哦,这个问题太大了,我是说,经济方面的情况。”

“非常糟糕,比西班牙这边还要穷。王室和贵族的财富大都转换成了土地、金银器具、各种大型舞会的开销、给教宗的奉纳,甚至是给音乐家们的赏赐。耶稣啊,那些音乐家家族的财富连我这个巴斯克大公都嫉妒了……资金都跑到这些无用的地方去了,手工业和农业的发展自然都受到了抑制。便是军队的军费……哎……”

“哎,西班牙这边不也是一样么?说起来,我们的主神在这个时候肯定无比痛恨我们这一世的曾祖父吧?如果不是他那混蛋的决定,我们在这个位面的事业可是要顺利得多。”

为什么这位菲利普的穿越者会这么说呢?这得从此时统治西班牙、奥地利的哈布斯堡家族的源头说起。

十三世纪中期(中国宋元对峙时期),神圣罗马帝国很长时间都没有君主。以至于中欧地区秩序混乱,严重影响了教皇的权威和利益。所以,那时候的教皇格里高利十世就发文给德意志诸侯:你们赶紧的给我选一个新的德意志国王或者神罗帝国皇帝出来恢复这块地区的秩序!如果你们选不出来,我就直接给你们任命一个!

在那个时期,德意志诸邦国中,声望最高、实力最强的乃是波西米亚国王鄂图卡二世:波西米亚、巴伐利亚甚至匈牙利都是他的……对于德意志诸侯来说,教皇影响力是极大的,各邦国诸侯被迫臣服于教皇之下已经是很难受了。要是再让这样的强力诸侯登上王位那还得了?

不行!你这厮绝不能上位,我们得找个弱鸡来当王。

于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就落到了当时的哈布斯堡伯爵鲁道夫一世身上。

这位鲁道夫一世据说身高两米一,身材是个麻杆(可以参考某著名nba球星,仅限身材,非相貌和肤色)。

此人在上位之前,除了鼻子特别大以外,没看出来有啥了不起的地方。而且哈布斯堡当时的领地也小得可怜。

嗯,本人没本事,直辖领地又小。好了,就是你了,大家一致选举你为德意志国王!

然而,这位瘦麻杆上位之后表现出来的政治才能和军事才能,让那些自以为得计的德意志诸侯们悔青了肠子:这厮是个天才!太tm厉害了,完全扛不住。

有了大义名分,加上历代统治者的励精图治。这个起源于法国,长期蜗居于瑞士山区的家族迅速的膨胀了起来。并逐渐掌控了奥地利。

到了十五世纪中后期,这个家族迎来了新的掌舵者:号称以下半身征服半个欧洲的马克西米利安一世。

这位马克西米利安在欧洲历史上占有重要地位:他通过自己的婚姻,精心的为子女们安排婚姻这一手段。迅速的将大量的土地置于本家族的统治之下。

1477年,马克西米利安娶了勃艮第公爵的独生女。待得勃艮第公爵去世后,法国南部、东部乃至荷兰、比利时等大片土地被纳入哈布斯堡家族统治范围。

1496年,马克西米利安让自己的儿子菲利普迎娶西班牙国王的女***安娜(这位菲利普是当时全欧赫赫有名的帅哥,外号就叫美男子。而这位胡安娜则有‘疯女’的外号。俗话说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所以从这方面来说,马克西米利安投入的本钱不算小)。等到1516年,西班牙国王去世后,整个西班牙王国的庞大产业,全部被哈布斯堡家族笑纳。

1521年,马克西米利安的孙子费迪南迎娶波西米亚公主。1522年,马克西米利安又把一个孙女嫁给匈牙利和波西米亚国王拉约什二世……等到1526年,拉约什二世在抗击奥斯曼苏丹苏莱曼大帝的战役中战死后,匈牙利和波西米亚也是哈布斯堡的了。

所有的一切联姻手段,其成果最终集中展现在了他的孙子,查理五世身上。

这位大帝由于集中了整个哈布斯堡几百年努力的所有成果,所以具体到他身上的头衔是: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五世)、德意志国王、尼德兰(现在的荷兰和比利时)君主、西班牙国王(在西班牙称为卡洛斯一世)。

其统治的领土如果换成21世纪的地图来看,则是包括了奥地利、匈牙利、捷克、德国南部一部分、法国东北部一部分、荷兰、比利时、卢森堡、西班牙、意大利半岛南部、米兰、西西里岛、撒丁岛、北非的突尼斯、奥兰等等……以上都是他能实际掌控的。同时,他在名义上是所有德意志诸邦的共主。

他资助了麦哲伦的环球航行,派出荷兰多*科尔特斯征服了阿兹特克帝国,派出弗朗西斯科*皮萨洛征服了印加帝国。在美洲大陆建立了西班牙总督区(含墨西哥、中美洲诸国、西印度群岛)、新格林纳达总督区(哥伦比亚、巴拿马、委内瑞拉、厄瓜多尔)、秘鲁总督区(秘鲁、智利北部)、拉普拉塔总督区(阿根廷北部、玻利维亚、巴拉圭、乌拉圭)……

哈布斯堡家族在这位大帝(查理五世)的统治下,达到了鼎盛。

不过,到了鼎盛后,也就该走下坡路了。查理五世统治期间,虽说西班牙在美洲的四大总督区每年从美洲向本土运回5000公斤黄金和246万公斤白银。但是巨大的财富,除了满足贵族和王室的奢侈生活外,更多的用在了战争上。

自恃为天主教保护者的他和奥斯曼帝国在北非、意大利、匈牙利、巴尔干全面交战。为了争夺北部意大利的控制权,他和法国反复交战。为了镇压德意志的新教运动,他在德意志反复作战……虽然他获得了大多数战斗的胜利,但整个国家却在慢慢的透支。

1555年,长期饱受痛风折磨,耗尽全身力气仍然无法彻底平息新教运动的查理五世筋疲力尽、心灰意冷。于是宣布退位。退位之前,他把西班牙王国(含意大利半岛南部、突尼斯等地)及其殖民地,还有尼德兰的统治权交给了自己的儿子:菲利普二世(法国称腓力二世,本书以后都称菲利普)。把神罗帝国皇帝的头衔以及奥地利、匈牙利、波西米亚等地的统治权,交给了他的弟弟:费迪南一世。

哈布斯堡家族的领地是如此宽广而又分散,仿效当年的罗马帝国将其一分为二不失为一种策略。但是让两个穿越者抓狂的是:查理五世在分割自己的产业时明确规定:从此之后哈布斯堡家族一分为二。西班牙哈布斯堡家族没有对奥地利哈布斯堡家族领地的继承权!反之,奥地利哈布斯堡家族也对西班牙哈布斯堡家族的领地没有继承权。

这对于急需整合整个哈布斯堡家族的力量,以应对即将到来的全欧战争(历史本位面的三十年战争)的两个穿越者来说,真是一个让人郁闷到不行的决定。

第八十四章 哈布斯堡家族(二)

查理五世在西班牙的继承人是他的儿子,在西班牙被称为菲利普二世。

这位国王是虔诚的天主教徒,有着杰出的军事能力以及非常糟糕的经济头脑。

作为天主教的保护者,菲利普二世在位时期,与奥斯曼帝国在欧洲多个地方多次爆发大规模战争。虽然这些战争大多数他都获得了胜利,并且取得了地中海的制海权,把曾经强盛一时的奥斯曼海军压制在了地中海东岸。但是连年的战争,导致西班牙本就负债累累的国库更是不堪重负。

与此同时,他还派出无敌舰队远征英格兰,屡败屡战。虽说最终让英格兰筋疲力尽,使得西班牙继续掌控大西洋的海权。但除了加重国库负担外,还使得当时世界最强的西班牙海军走向了衰落。

为了镇压尼德兰北方七省的独立运动,他在这里数十年如一日的投入重兵。

为了和法国争夺意大利北部控制权,西班牙和法国反复交战……

为了镇压美洲土著的反抗,持续在美洲投入重兵……

他是狂热的天主教徒,新教徒和异教徒对于他而言只有两个字:敌人。除了耗费大量资金和人力在欧洲各地扑灭新教徒的反抗,兴建大量宗教裁判所,让很多新教徒化为灰烬外。他还在国内强制迁徙摩尔人(西班牙和葡萄牙所在的伊比利亚半岛曾经被阿拉伯帝国征服,这里说的摩尔人是柏柏尔人和伊比利亚半岛土著居民结合后的后裔。他们在阿拉伯帝国统治伊比利亚半岛时期信仰星月教。后来随着西班牙和葡萄牙的崛起而逐渐改宗天主教)。由此导致国内爆发大规模叛乱和内战不说,还让西班牙失去了国内最好的农民。

总之,对于反抗和不同意见,这位统治者的第一反应就是:镇压!

虽说他在1580年吞并了葡萄牙,并将葡萄牙在非洲、亚洲的殖民地一并笑纳。使得西班牙王国成为人类历史上第一个日不落帝国。但无论怎样的赫赫武功,都无法掩饰其经济的失败:1557、1575、1598年,西班牙三次宣布国家破产。

待到1598年,这位征战一生的帝王去世的时候,留给他的继承人菲利普三世的,是一个表面上看起来威风八面战无不胜,其实内部千疮百孔,随时都可能到处起火的,外强中干的国家。

而更不幸的是,这位日不落帝国的继承人菲利普三世,有着比他的父亲更狂热的宗教信仰,却毫无他父亲的治国能力。

在菲利普二世统治的晚期,已经认识到国力的严重透支。强势了一辈子的老头子其实已经开始注意收缩力量。比如与英国、法国和解。但是这样的举动,却让当时的王太子菲利普三世及其近臣们无法接受。在1598年成为西班牙国王后,菲利普三世一改老国王缓慢收缩的国策,在对外政策上,比其父早年更加的强硬。

硬就硬吧,只要你有本事就行。但很遗憾的是,这位菲利普三世,空有一番雄心壮志。却没有为了实现雄心壮志而甘愿吃苦耐劳、艰辛付出的品质。他上位之后,一心玩乐享受,把所有的国家大事全部拜托给了他的宠臣莱尔马公爵。

而这位莱尔马公爵及其诸多的同僚,那是一群大贪污犯……

在历史本位面,西班牙无可挽回的衰败就是发生在菲利普三世统治时期。

而在这个位面,1600年十月十八日,菲利普三世的王后玛格丽特诞生下了一对双胞胎——由大天使长米迦勒亲自护卫的双胞胎。

而且,和其他王室只有一个孩童不同。在西班牙王室得到的这两个新生儿里,一个的肚子上有着“王者”的字样,一个的肚子上则是“守卫”……

这对于整个欧洲的震撼,可比朱由栋对大明的震撼强了太多太多。

外号“虔诚者”的菲利普三世当时就想退位,然后把王位让给肚子上有“王者”字样的儿子。

这个想法虽然迅速的被莱马尔公爵等一众宠臣给打消了,但菲利普三世还是在两个孩子接受洗礼的时候。亲自册封其中一个儿子为阿斯图里亚斯亲王,并且取名为菲利普——这是标准的西班牙王国王位继承人头衔。

另一个孩子则被受封为巴斯克大公——这个地区的巴斯克人以性格彪悍、勇猛顽强著称。是这个时代西班牙王国著名的兵源地。在起名的时候,来自奥地利的王后玛格丽特发表了意见:这样两个受到主的祝福的孩子,若是没有当年查理五世的规定的话,就应该送一个去奥地利,继承哈布斯堡家族在奥地利的产业。虽然现在无法去继承了,但这样的神子,不能都取带有西班牙风格的名字。于是,这个孩子就有了一个典型的日耳曼名字:鲁道夫。

1604年,在朱由栋开蒙这一年。阿斯图里亚斯亲王菲利普离开马德里,来到了他的封地。开始低调的建设穿越者的基地。而巴斯克大公鲁道夫则是以游学的名义从马德里出发,走遍了西班牙国内,然后去了米兰(此时米兰属于西班牙王国掌控)、两西西里,之后进入奥地利。再由德意志诸邦、法兰西,回到马德里。

这是穿越者在为了即将爆发的全欧大战做实地调研了。

“菲利普,以上就是我这两年游历欧洲的大致情况。哎,作为穿越前的西班牙国防军军官,我知道这个时代的西班牙,甚至整个哈布斯堡家族都在走下坡路。但实在没想到颓势是如此的明显。嘿,菲利普,你穿越前不是马德里大学的历史学教授嘛?怎么感觉出发前你的态度比我还乐观啊?”

“嗯。纸面上的东西,终究不及现实的调查。我们欧洲史学界有一个很大的缺点,就是过于重视历史中的帝王、名臣、将军,而忽视了普通民众的情况。所以,我们在21世纪的研究,和这个时代的真实情况有距离,实属正常。”

“好吧,其他的不说了。我离开的这两年,你在你的封地干得怎样了?”

“还行吧。我已经把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学者们想方设法邀请到了阿斯图里亚斯,至少,伽利略、布鲁诺、开普勒、斯蒂文(荷兰工程学家)等诸多学者现在在那里过得很舒服。笛卡尔的年纪这会还太小,过些年我也会把他请来……我的封地里,工业方面,各个大型铁矿已经完成全部勘探,部分铁矿已经开始出产。炼钢高炉已经建完二十座,三年之内,国内钢铁产量可以实现翻倍,同时我也组织学者们探索各种特性的钢种……军事方面,按照你事先给我的图纸,仿毛瑟1871后装步枪已经有了成品。不过水力机械的输出不稳定,由此生产出来的东西误差很大。因此要保证质量,只能是手工生产。而且没有无烟火药,后装枪的实用价值并不大,机关枪更是无法用于实战。在这些问题没有解决之前,在未来的全欧大战里,我建议还是以前装燧发枪为步兵主要武器……此外,我已经开始着手蒸汽机的改良了,一旦有了可以投入实用的工业用蒸汽机,真正的工业革命就会到来。”

“很不错啊!那我们要不要提前引爆全欧大战?”

“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根据这几年你我所了解的情况来看是不行的。”虽然没有眼镜,但学者气息浓厚的菲利普还是习惯性的抵了抵自己的鼻梁:“西班牙这个时代的繁荣,是建立在美洲不断输入的金银上的。但是现在中南美洲的金银产出已经开始枯竭。这么大的摊子如果一下子没有了金银做支撑,是绝对不行的。所以,我现在的想法是,暂时不要引爆全欧大战,而是静待时机。毕竟,我们的敌人,其实并不是新教徒。”

“是嘞!我穿越前娶的德国妻子就是新教徒啊!嗯,菲利普,咱们说好了啊,全欧大战后,你可要实现宗教和解啊。”

“这是当然,鲁道夫,我保证。”

“好吧,那我们暂时不动。嗯,不对,我们除了积累实力,也得做点其他事情吧?”

“我有一个想法,现在,随着中南美洲金银矿的逐渐枯竭。我除了写信告知西班牙总督区的总督,向着加利福利亚进发寻找新的金矿外,我还想着去联系东亚三位穿越者除中国之外的另外两位。”

“按照我们共同感应定位,那两位,一位应该是在日本,另一位应该是在东南亚吧?”

“不是应该,而是肯定。耶稣会的情报网可是遍布全世界的。东南亚的那位是降生在泰国……鲁道夫,我始终觉得,最终能对我们的事业造成威胁的,只能是中国的那位。毕竟,我们穿越前所处的那个时代,中国的崛起已经是全世界都看得到的。如此勤劳坚韧聪慧的民族,只要中国的那位穿越者资质稍微高出平均水准一点,就足够逆转这个时代中国中央政权的灭亡并使这个国家爆发出强大的力量……所以,我有意撮合日本和泰国的两位联合起来对抗中国的那位。否则我们还没有整合欧洲,打垮奥斯曼,中国的那位先把东亚统一了,那我们的压力就太大了。”

“有道理,这种事情,还是你们学者比较擅长,这个我就不管了。接下来,我要去我的封地编练我们的亲卫军了。哦,在此之前,菲利普,我要跟你通报一件事。”

“通报?鲁道夫,你说的不是商量而是通报?”

“是的,通报。两年多的全欧之旅,让我非常的焦躁和不安。看到国内悲惨的人民,使我对莱尔马公爵及其党羽更加的痛恨。我要到我的封地上去培养刺客!莱尔马及其儿子,我不会让他们活多久的!”

“呃……好吧。”脸上依然一副温和笑容的菲利普道:“亲爱的鲁道夫,你的所有决定我都会支持的。巴斯克历来出产全伊比利亚最杰出的战士,你一定会找到合适人选的。”

混吃等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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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丁未的进士们

大明万历三十五年(1607)正月十六。

在这一天的凌晨,随着昨晚元宵节上再一次大规模的烟花表演后京城归于寂静,普通百姓纷纷入睡后。大内的宦官,以及锦衣卫、三大营等诸多公务人员,纷纷走上街头。打扫的打扫,插旗的插旗,又或者,连着大内的大汉将军们,也在寅时左右就从皇城里开出,在御道上开始站岗。

任何一个国家的首都居民,对于政治都有着天然的敏感。更不用说皇太孙出镇南京已经是邸报明发天下的事情。所以当京师的老百姓们随着天明陆续的起床外出,看到这么一个阵仗后。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太孙这是在今日南下了!

那还有什么说的呢?反正今天是十六,就当多放一天假了。太孙出行的仪仗,那可是必须得看啊。

然后,从皇城的承天门一直到外城的永定门,长长的御道周围,一下子就挤满了从北京城各处涌来的人群。

这一年是大比之年,所以,在今天观礼的人群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全国各地入京的举子。他们都在等待着二月上旬的丁末科会试。

“哎,太孙这一南下,我江南可就多事了。”

“稚文兄,你又在说这个了。声音小点,今天这场合,可不是咱们私下里谈论。谨防隔墙有耳!”

“怕什么?我辈读书人,何事不可明言?”这个表字稚文的年轻人,听到同伴的劝说,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把头高高的仰起:“诸位看看,这太孙的仪仗可是铺张得紧啊,这正主还没出场呢,前面的旌旗就已经铺满了整个御道了。哎,也不知这位殿下去了江南后,会怎样的搅动风云啊。”

“呵呵,这位兄台,你这么说可就有失偏颇了。太孙殿下今年虽不过六岁,却是为天下苍生做了好多事情。只是在下听兄台所言,好像不太乐见太孙殿下南下?呵呵,不知兄台以为,殿下出镇南京,会如何让江南多事?”

旁边传来一口较为标准的官话,表字稚文的年轻人眉头一挑:“敢问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好说,在下北直隶顺天府高邑李标,字汝立。去年顺天府乡试第七。”

“在下南直隶松江府华亭钱龙锡,字稚文。去年应天府乡试第十五。”

“呵,稚文兄在应天府都能拿到十五,真是厉害得紧啊。”

“惭愧,虽说我大明的科举,多年来确实是南强北弱。但顺天府到底是京师所在,府内才俊那也是极多的。汝立兄能在顺天府拿到第七,也是了不得。”

读书人之间交流,当然是相互先攀比一下成绩。确认对方和自己都是普通学霸级别后,这对话就可以继续进行下去了。

“汝立兄,你既然是顺天府人士,那可是离太孙很近的。怎么?太孙殿下出生时的异像你没看到吗?便是圣贤有言,敬鬼神而远之吧。这太孙开蒙的两年多来做出这么多事情,难道你都视而不见?”

“太孙殿下出生时的天地异像,在下也只是听说而已。”淡淡的回了一句后李标道:“至于殿下这两年做的事情,嗯,天花种痘法惠及天下万民,推广红薯土豆玉米,亦是泽被苍生。这次殿下出镇南京,恢复国朝祖制是一,这二嘛,以在下的一点浅末愚见,只怕是对江南有好处的吧?”

“呵呵……汝立兄所言,只怕不尽不实。天花种痘法、杂粮推广等,即便对殿下再有成见的人也不能对殿下说半个不字。但是!”钱龙锡正色道:“太孙殿下千好万好,但有一点不好!太爱阿堵之物!兄请看这香皂、玻璃、镜子、牙膏牙刷、蜡烛、骨瓷等诸多物事,皆是由殿下的皇庄出产。而且这些涉及到民生的物品,至今不肯开放生产技术。以此独家经营获取暴利!汝立兄可知?民间一普通百姓,想要一块香皂而不可得?若是殿下肯将这技术明发天下,岂不是又能惠及苍生?”

“这位兄台此言大善!”

正在交谈的李标和钱龙锡两人本来都是在低声交流,在这个声音响起后,不啻于在两个人的头顶炸起了一道惊雷。所以两人不由同时皱了皱眉头,对这位突兀的插话进来的家伙稍稍有些不满。但不管怎样,这个时候操着外地口音,说话文绉绉的中青年人,应该都是来进京应试的举子,说不得以后大家还可能是同年。所以,便是再不满,两个人也只有转过头来拱手:“这位是?”

“在下是湖广德安府应城人,姓杨名涟,字文孺。万历三十二年湖广乡试第四十六名。”

“哦~~幸会幸会。”tmd,湖广这些年的科举还是不错滴,但是和江南比起来仍是多有不足的。你在一个科举总体实力很一般的省份都只考了四十六名,而且三年前的会试还落了榜。嗯,看你这面相,也是三十好几了吧。呵呵呵……

无怪李标和钱龙锡对杨涟提不起兴趣:他们两人这时候一个二十五岁,一个二十八岁。又都是从竞争极其惨烈的科举强区以较高的名次出线。两个青年普通级学霸面对一个中年(杨涟此时三十五岁)差生,这优越感,自是油然而生。

所以,草草的打过招呼后,两人又把脑袋转了回来。李标接着道:“稚文兄,太孙殿下曾经说过,推广天花种痘,推广杂粮种植,都是需要花钱的。而这些钱又不从国库走,总得要找点地方生发吧?太孙推出的这些圈钱的东西,其实并不是民生必需品。万历三十二年前,何曾有过香皂,何曾有过玻璃?我大明不一样国富民强?所以,殿下所作所为,并无不妥啊。”

“呵呵呵,所以说汝立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嗯?”看着钱龙锡一副“你还太嫩”的表情,李标也不着恼:“请稚文兄赐教?”

“赐教不敢当。”到底人家乡试名次比自己好,所以钱龙锡也不敢太过于托大:“汝立兄,你注意到没有?去年皇上下了一道圣旨。再次明确宣布,全国停征矿税。并且把商税转交给地方有司,不再由宫内的太监征收。而且和三十三年停征矿税但是不收回矿监的旨意不同,去年那道圣旨,是明确的点名,所有矿监全部回宫的。”

“不错!确实有这道旨意。哎,皇上终于接受了天下臣民的恳请,不失为明君啊!”

不用问,这么慷慨激昂的咆哮,又是杨涟来插嘴了。两个人也懒得去搭理,李标笑道:“稚文兄是不是想说,皇上爱钱的本性其实没有改。只不过是收取矿税搞得天下骚然。所以不得已停了矿税。而在这个时间点上皇上提起储君镇守南京的祖制,其实是想派太孙去南边挣钱,把矿税的损失给补回来?之所以派太孙去,是因为太孙这两年已经表现出了,呃,极强的经济能力?”

“呃……汝立兄一语中的。在下是江南人……我大明两京十三省里,光是南直隶和浙江、江西、湖广这四省,就已经承担了国朝税赋的五成甚至六成。江南百姓其实早就不堪重负,现在太孙还要南下,哎……”

“怎么回事?太孙南下,恢复祖制是名?催收赋税才是实么?这位兄台,能不能麻烦你说得清楚点?”

话讲到这里已经很过分了,再说下去怕是连会试都没法参加了!谁tm有心情再来跟你这个大龄差生叽叽歪歪?

虽然心里很不爽,但钱龙锡还是温润的一笑:“汝立兄,文孺兄,且随在下向前。刚才在下看到了福建布政司的黄士俊、张瑞图两位。这两位的文风可是称雄于我江南啊,说不得今年的状元会出自这两位之中。”

“哦?竟有如此人物在附近?请稚文兄一定为我们引见!”

混吃等死说

这一届的前三名是:黄士俊、施凤来、张瑞图。这一届还有名人:左光斗。

第八十六章 大明直辖木邦(一)

朱由栋于一月十六日出京,由于当日观礼人数太多,前来送别的人员也太多。以至于他这支不大的队伍,一直折腾到了十八日,才到了通州上了船。

说不大,还真不是客气。

作为一百多年后大明再次派出储君镇守南京,朱由栋的这支队伍,只有三大营凑出来的一共一千名士兵,锦衣卫两百人,宦官、宫女一共五十余人而已。

他的几位老师早已南下任职,便是他的大伴曹化淳也在去年九月间南下:大明在南京一样是有皇宫的。太孙殿下南下,当然不会住到南京皇宫的宫城里,但在皇城里找一处院落居住,也是应有之意。可是南京皇宫已经闲置一百多年,不提前派人去清理修葺可不行。

他在红河庄的产业,什么香皂、蜡烛、牙膏牙刷啥的都留下来了。红河庄本地的庄民除了少数几个已经成长为技术骨干的后生外,也大多留了下来。走的,是当年朱常洛给他调拨的几十个工匠,以及辽东送来的朝鲜工匠、辽东本地工匠。还有一千多曹化淳陆续买来的黄河、淮河水灾产生的孤儿。

曹化淳办事还是很得力的,十月下旬抵达南京,当月就在南京附近的方山拿下了一大块地盘。并且大撒银弹,迅速的修建了不少房屋。于是红河庄这一支队伍在去年十二月就已经南下了。领头的李世忠以及李家的三百名家丁。

所以,这会儿他的身边,除了万历给他配的随行人员以外,就只有王承恩、李纯忠、张世泽三个伴读,以及利玛窦这位被他近乎于强制的拉出来的传教士。

哦,对了,还有一位:刘綎的养子,刘招孙。

“招孙哪。”

“殿下有何吩咐?”

“来来来,坐。你都来我兴华宫住了快半年了,还不清楚吾是什么样的人么?”

“不敢,殿下对下面的人随和那是殿下的恩德。但下面做事的可不能因此乱了分寸。”

“哎,你这人啊。来,把这个接着。”话音中,一块碧绿色的石头从朱由栋手中抛出,准确的扔到了刘招孙的怀里。

“还有你们几个。”又是一阵抛投,三块大小差不多的绿色石头,分别来到了王承恩等三个侍读的身边。

“呀!殿下,这绿玉是?难不成这就是家父前些日子写信来提到的木邦玉石?”

“不错。”朱由栋这会儿脸上也是笑意盈盈:“你父亲和孙恺阳办事果然得力,七月下旬击败缅甸,十月就在木邦找到了玉矿。送给你们的,乃是木邦挖掘出来的第一批玉石。”

王承恩三人倒还好,拿住这绿玉后好一阵把玩。张世泽更是对这玉石进行了各种引经据典的点评。而这刘招孙拿到这玩意后随手掂了掂却道:“殿下,这东西好不好臣不关心,臣是厮杀汉嘛,佩戴这些干嘛。臣现在念兹在兹的,是那一千多个刚刚开始训练的臭小子,他们提前一个月去了南京,不知道世忠会把这群家伙放纵到什么程度。”

听到这家伙又在说自己兄长的坏话,李纯忠微微瘪了下嘴,不过没有说什么:姓刘的虽然性格让人很不讨喜,来了红河庄后老是和自己的大哥对着干。但是这家伙手里的功夫是真硬啊!李世忠已经是李家三代里最能打的,但在刘招孙手下,走不到十个回合!

“哼!这个粗坯!”朱由栋从船头走了过来:“这玩意你用不上不知道拿这个去讨媳妇儿欢心吗?你父亲给你起名刘招孙,那意思是什么你还不懂?快三十岁的人了,连个婆娘都没有。刘帅不着急,吾都要替他着急了!”

“嘿嘿,父亲招了俺做养子后不久不是有了儿子了嘛?这传宗接代的事情,交给彦叔去做就是(刘綎的儿子刘俊)。我嘛,还是等跟着太孙立了大功之后再考虑娶妻的事情吧。”

“吾知道你心里想的是啥,不就是想学你父亲,以后娶兵部尚书的女儿么?吾跟你讲,你这样的想法是好的,但是你要看看啊,吾才六岁诶,你要等吾派你出去建功立业,起码十年之后了。”

“嘿嘿,那时候我才三十八岁,不急,不急。”

“哼,懒得说你。”朝着刘招孙摆摆手,朱由栋走到张世泽的跟前:“怎样?这玉不错吧?”

“殿下,岂止是不错啊。简直就是玉中极品啊!殿下,和田玉自哈密卫失守后来源一下子缩减了九成九,南阳独玉是好,但是颜色斑驳较多。蓝田玉和蚰岩玉已经开采多年,矿脉枯竭(仅以明代技术而言)……总之,我大明这些年的玉石界,是爱者愈众而矿源愈少。这木邦的新玉,晶莹剔透质地坚硬,本就惹人喜爱了。若是能够大量入市……呵呵呵,殿下,臣恭喜殿下再开一新财源。”

“嗯,就你聪明。实话告诉你,这木邦的玉矿,孙先生来信说,三年之内,产量能够稳定在每年输入内地玉石两吨以上。”

“嘶~~这么多!”张世泽眼睛转了转后马上出言道:“殿下,可要给孙先生去信讲清楚,不要一下子入市太多。不然全国的玉价就被冲垮了。”

我也知道这一点啊,可是没办法啊。木邦那边一定要尽快形成产出,不然无法在那里长期驻军,更无法顺势把木邦西北方向的孟养宣慰司也一并纳入直辖州啊。

去年七月,孙承宗代表大明政府和缅甸王阿华那隆达成的协议是:

一、双方共同确认,缅甸仍然属于大明的藩属。是云南布政司统辖的诸多宣慰司之一。

二、缅甸承认木邦属于大明的直辖州,以后绝不进犯。

三、大明理解缅甸位于平原之上,面对高原上的木邦始终不能安卧的心情。同意割木邦一小部分土地赠予缅甸:即平原地区向高原移行处地区。

四、虽然木邦土司罕家全家被屠,但鉴于缅甸一方面不知道木邦已经内附。另一方面是缅甸宣慰使家也有先祖死于罕家之手。所以此事大明不予追究。

这四条协议达成后,被围困的剩下的二十三万缅军放弃所有武器,得以撤回伊洛瓦底江平原。

这确实是妥协,但却不得不执行:大明现在无力在西南地区进一步发展。而且还需要一个较有力量的缅甸来牵制即将爆发的暹罗。所以,必须要让缅甸对大明安心,让缅甸在东北方向获得一定的山区地盘后,缅甸才能一心一意的应对东南方向暹罗的威胁。

孙承宗的奏折进入通政司后,朝廷里也是有一定争议的。主要的争议点倒不是说割了木邦的土地喂了缅甸。大明的士大夫并不迂腐:拿别人的土地喂第三方,于大明有什么损失?

大家争议的,反而是木邦那么偏僻的地方,救什么救?好吧,你们救了就救了吧。可是木邦土司罕家绝后了啊!你们居然说把木邦拿来做直辖州?那我们大明一年得亏多少钱?

君不见,永乐年间,大明收入交趾。结果那地方的刁民一天到晚都造反,逼得朝廷不得不在那里大量驻军。每年的开销多的时候折银上百万两。而交趾那地方的收入呢?最多的一年才折银七万多两。结果大明在那里坚持了几十年,最后不得已完全放弃。

现在国朝的实力可比不上永乐那会啊,又把木邦收进来?这一年得亏多少?皇上,太孙殿下,这个万万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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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大明直辖木邦(二)

虽然朝廷里争议很大,但是得到朱由栋反复保证的万历皇帝还是下旨:鉴于木邦土司家绝嗣,故而设立大明云南布政司木邦府,下辖三县。同时增设木邦所。由孙承宗担任第一任木邦知府,程才勇担任木邦所千户。

这时候内阁里沈一贯和沈鲤均已去职,朱赓成了独相。老头子一把年纪了,这么大一个帝国如此纷繁复杂的事情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所以这会儿朱阁老正忙着和万历打官司:皇上,老臣都七十二岁了,一个人怎么行?麻烦给内阁加点人。

本来万历也没准备累死这位和事佬。先后让大臣们廷推了于慎行和李廷机入阁。结果前者身体不好,没法上班。后者东林党人不喜欢(他们想要的是李三才入阁),任命刚发下来各种弹劾就没停过,只好闭门不理事…总之,年迈而孤独的朱阁老根本没心思在这点小事上和皇帝墨迹。在皇帝派太监来暗示后,朱阁老很快就弄好了票拟,然后顺利的批红。至此,木邦由宣慰司变为云南直辖府遂成为定案。

在这个过程里,最不爽的就是云南布政司了。

没什么好奇怪的,木邦到底离缅甸近离昆明远。以前是宣慰司,出了事情云南的地方官没责任。现在成了直辖府,这木邦的所有事情都跟云南布政司牵扯上了关系。云南的官员高兴得起来才怪!

当官嘛,除了少数脑袋有病一天到晚想建功立业的傻瓜。谁不想平平安安的做官?把木邦拿进来直辖,万一缅甸又打来了呢?丢失国家直辖领土,一个布政使的脑袋估计是不够的!

所以,面对皇帝和内阁的一致意见,云南的官员们没法硬顶。但是软对抗是少不了的:那个,孙大人,我们云南的财政从来都是不够的,多年来一直都靠四川接济。所以,这新增的木邦府,办公经费啊,官员薪俸啊,驻军费用啊啥的,都得你们自己想办法。还有,我们云南本来就是荒僻之地,很多县城的知县都是举人担任,进士担任县官的比例在大明两京十三省里是极低的……总之,这官我们也是派不出来的。

总之呢,朝廷说了,木邦新入,三年免税。这个我们云南司是绝对支持的。但是其他的,抱歉抱歉,没有了。

孙承宗在昆明受了这样的奚落一点都不生气。相反,他高高兴兴的和云南布政司签了个省府协议。其大致意思就是,云南布政司不派官员到木邦府,也不承担木邦府的所有开销。但是,木邦府以后的产出,直接缴纳到北京的内承运库,与云南布政司无关!

十一月初,在北京接到这份荒唐协议的朱由栋不由得笑出了声。然后他飞快的跑入皇宫里,让万历对这份协议盖了印……之后万历根据这份协议,再次颁发圣旨:既然你们云南布政司不想接纳木邦。那好吧,木邦以后不是普通的府,改用军民府编制!

在云贵川这些地方,布政司以下,府和军民府是同级的行政单位。其不同之处在于,府的官员是流官,由朝廷任命。军民府的知府是当地的土司,不仅是终身制,而且军民府的知府集民政、财政、军事权力于一身!

军民府与宣慰司的区别则在于:前者要像普通府一样按期向朝廷纳税。而宣慰司嘛,朝贡就行了。

总之,军民府这个编制,适用于靠近汉族聚居区,生活习惯有一定汉化,但和普通汉民还是有一定区别的少数民族聚居区。这个军民府内部出了任何问题,都是由军民府自己负责搞定。只要军民府内部的混乱没有波及到其他地方,搞破天了上级的布政司也不用担责任。

所以,得到这道旨意的云南布政司高兴坏了,全司上下,甚至连同世镇云南的黔国公府都大呼皇上英明。

这么两拨操作搞下来,时间就拖到了十一月底。然后,十二月份开始,刚刚挂牌不足十天的木邦军民府就公开宣称,找到了大型玉矿,有稳定玉石产出了……

“哈哈哈~~殿下,如您这么说,云南那些蠢官这会儿是不是肠子都悔青了?”

“嘿嘿,吾在京师,怎么能看到云南布政司那些家伙的表情。不过呢,好歹人家云南是木邦的大后方,刘帅和马宣抚回镇四川后,可是只留了两千人马在木邦的。所以吾已经去信孙先生,这云南的玉矿,还是要分些股份给云南布政司和黔国公府的。”

“殿下,此事具体是怎么做的?”

“张世泽,你就别替你家想了。这事隔着你们家毕竟太远,还是不要去碰的好。”

“殿下。臣可不会乱想,臣的父亲也不会乱想。到底云南那边是黔国公啊,那可是开国公爵之一,比起我们靖难公爵,历史更久远一点。”

“靖难未必比开国轻松多少。”说了句场面话后,朱由栋正色道:“吾给孙先生的建议是,整个木邦,以及后面的孟养玉矿,其开采、售卖甚至将来直接输送原生玉石进入内地进行赌石什么,都由一家公司来全盘操作。公司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大明南中翡翠股份有限公司。在这里面,大内占股三成,兴华宫两成,黔国公府一成,云南布政司一成,木邦军民府两成,孟养宣慰司一成。”

“这样好,如此,木邦、孟养的玉石要想运出来可就不会受到任何阻拦,而且民间的盗掘、盗卖现象,自然会有各地官府用心捉拿。毕竟,走私玉石,就是偷大家的钱。”

“不错,世泽,你越来越市侩了。”

“哈哈哈,这不是跟着殿下久了,被熏黑了么?殿下,如此算下来,咱们兴华宫每年能从南中那边分到多少银子?”

“我已经跟孙先生说了,十年之内,木邦也好,以后的木邦孟养也罢,每年最多只能售入内地两吨南中玉,赌石什么的可以另算。当然,世泽你是世家子,应该明白和田玉啊,独玉什么的也是分等级的。我让孙先生找那些玉石大家,给南中玉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等级……玉呢,不是日用消耗品,所以是没有固定价格的。喜欢的人千金散尽都可以,不喜欢的人再好的玉也视而不见……总之,两吨玉石,若是操作得好,获利当不下三百万两。如此算下来,兴华宫每年大概有六十万两的收入吧。”

“臣等谨为殿下贺,如此,东北宽甸更有保障。我等去了南京,也能更方便的大展拳脚。”

……

夜深了,大家都去睡了。朱由栋一个人站在船头,静静的看着大运河缓慢流动的河水,沉默不语。

左手习惯性的将食指和中指放到了嘴前:穿越过来六年多了,前世的烟瘾在这一世当然是没有了。但是,当他需要深思的时候,还是习惯性的做出抽烟的动作。

从开蒙到现在,两年多的时间,他是做了不少的事情,让大明也有了一些改变。但是限于年龄、身份、自身的力量和时间。他做的,距离自己的目标还很不够。

帝国缺钱!缺到了极致!自己这一世的这位皇爷爷,如何不知道把太监派出去收取矿税会激化社会矛盾?但真的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了啊!

现在,文臣们的集体反对,地方乡绅怂恿普通百姓用各种手段对抗。导致矿税的来源越来越少,需要投入的成本和付出的代价越来越大。以至于自己的皇爷爷再也无法坚持。

万历三十三年,大内被迫下旨,停止征收矿税。但心怀侥幸的皇帝却没有召回各地税监。结果,云南的军民杀了当地的税监杨荣,陕西这边若不是朱由栋出手,那就不是一个陈时济被罢免的问题了。

于是,在去年,也就是万历三十四年,皇帝不得已明确下令,全国所有外派税监全部回宫。停止征收矿税,各地市场的榷税、商税转交给各地文官。

哈!转交给文官,朱由栋和朱翊钧都可以预见到,这一靠宦官每年还有三四十万两收入的税种,要不了几年,就会变得近似于无。

于是,万历把他派了出来。临行前,万历语重心长的对他说:太监出去收税有先天不足,而太孙出镇南京,要挣钱就要方便许多。朱由栋至今记得,在送他上船前,万历对他说的话。

“栋儿,爷爷老了,便是现在什么都不做,也能舒舒服服的活到去见太祖、成祖。可是我朱家的子孙呢?我大明的国运呢?这些,都只有靠你了!好好去做吧,不要担心众口铄金的典故。你是皇太孙,这国家迟早都是你的,难道爷爷还会怀疑你自己造自己的反?”

当然,市侩的老头子最后还是暴露了他的本性:“栋儿啊,红河庄每年分给爷爷六十万,玉矿那边以后每年大概有九十万两。你去了南边,想办法每年给爷爷再挣五十万两。如此,爷爷就可以彻底安心了。”

五十万两?我的爷爷诶,你也太小看我了!

第八十八章 神烈山祭孝陵

“臣(奴婢)等恭请天安。”

“圣躬安。”

“臣(奴婢)等叩见太孙殿下。”

“众卿免礼。”

二月初五,朱由栋一行抵达南京。南京的守备太监、守备勋臣、六部、都察院、通政司、五军都督府、国子监等陪都机构官员,以及应天府各级官员,齐齐来到正阳门跪迎。

君臣简单唱和后,南京守备太监王坤道:“小爷,去年万岁爷发下太孙要到南京镇守的旨意后,老奴已经派人将皇宫打扫干净。今年年初,曹公公来了后,已经定下小爷今后的住处。就在宫城东南侧的五进院子,此地乃是当年太祖爷爷在世时,皇家未成年皇子学习念书的地方。按照小爷的意思,老奴已经将‘南华宫’的殿名挂上去了。”

“嗯,辛苦你了。”

“不敢,为小爷办事,便是为万岁爷办事。”面相看起来颇为忠厚老实的王坤轻轻的走了两步轻声道:“小爷,老奴斗胆,想更靠近小爷说话。”

朱由栋很是主动的把耳朵贴了过去:“来,王公,对着孤耳朵说。”

“多谢小爷。小爷,一会儿若是其他大臣请小爷入宫安歇,小爷万万不可去。小爷一定要说,先去孝陵祭拜。”

看来这个王坤在南京时间太久了,都不知道我在北京是如何的名声。这点常识,对于皇家子弟而言,不要说自己这个躯体有着成年人的灵魂了。便是一个真正的六岁孩童,只要他不是傻到一定程度,都知道来了南京后,首先得去祭拜孝陵啊!

不过,你这家伙一来就跟我说这个。到底是表忠心呢?还是借此机会邀宠甚至陷害同僚呢?

按照大明祖制,南京作为留都,是有一整套作为首都该有的班子的。除了从宣宗皇帝开始,南京再也没有储君坐镇之外。其他的各种衙门,应有尽有。

在这些诸多官员中,最有实权的是三个人:南京守备太监、南京提督军务勋臣、参赞机务南京兵部尚书。

从皇帝信任程度上来排次序是:太监、勋臣、兵部尚书。但是大明到了这个时候,文臣已经对勋贵和宦官形成了压倒性优势。所以,真要讲到实权,太监和勋臣都要排到南京兵部尚书之后。

不过,今天是迎接太孙殿下,按照礼法,守备太监之后,还得勋臣出来接驾。

“臣南京提督军务勋臣,安远侯柳懋勋叩见殿下。”

是的,徐达开创的魏国公家确实世镇南京。但徐家世袭的只是公爵,可没世袭南京提督军务勋臣这个职务。这一世的魏国公徐弘基,现在只是佥书南京军府,算是南京三大营的副职。

而大明第一任安远侯,乃是明成祖的爱将柳升。传到这柳懋勋的手里,算是第七代了。

看着肥头大耳、腹部膨隆,身为南京提督却只穿了朝服而不披甲的柳懋勋。朱由栋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但还是笑意盈盈的将其扶了起来。

“殿下,御道之上静街事项已经完毕。殿下远来辛苦,稍后接见完群臣后,可以先去宫城里休息。”

嗯……

“臣参赞机务南京兵部尚书许弘纲叩见太孙殿下。殿下,御道虽已静街,但南京百姓多年不见储君,故而早早已经沿街等候。南京三大营士兵也是从今日寅时起就已经沿街站岗守卫……晚冬时节,寒风凛冽,殿下莫如早些入宫……”

嘶~~怎么感觉你很不待见小爷呢?

接下来,自然是南京的其他五部尚书以及都察院什么的各级官员挨个拜见。朱由栋也是少不了好一阵抚慰。

总的来说,南京六部里,由于兵部要负责整个大明南方的军备,所以地位很高。而其他五部,也并不是常人所想象的那般都是养老院。

兵部之外,地位最高的是户部。南京户部负责收取南直隶、江西、浙江和湖广四省的赋税。这笔收入,随着南北经济差距的不断拉大,已经占到了大明财政收入的五成多甚至六成。

而且南京户部还负责漕运、全国盐引勘合以及大明政权最根本的东西:黄册的管理。

剩下的四部嘛,吏部只负责南京官员的京察,除此之外没什么其他大事。刑部只负责南京地区的司法,也很闲。工部也只负责南京附近涉及到中央一级的工程。而礼部更是几乎没有事了:教育、祭祀、外交是礼部的主要职责。在皇帝都没有的南京,在会试已经整体集中到北方的南京。南京礼部确实是养老院……

不管是有实权的兵部、户部,还是权力很小近乎养老院的其他四部。至少在今天,朱由栋明显的感觉到,南京六部也好,勋臣也罢。都对自己的到来不是很热情。

也是!和南京守备太监不同:太监的一身所有都来自于皇室。被踢到南京的守备太监,虽说名义上是司礼监第三号人物。但权势比起司礼监普通的秉笔太监可是差远了。现在皇家储君来了,守备太监的地位和权势自然就重要了起来。所以王坤高兴、殷勤。而文官老爷们呢,大家都自嗨一般的懒散许多年了:虽然权势不如北京六部,但是胜在自在啊!这突然来了一个皇太孙架在大家头顶,能高兴得起来才是真怪了呢!

“诸位。自宣宗皇帝后,大明已经很久没有储君镇守南京了,自然,也就没有储君主持祭拜孝陵。孤今日初临南京,若是不先去祭拜孝陵就直接入宫歇息。哈哈哈哈……”说完这句话,朱由栋神色一肃:“传令,让观礼百姓全部各归其家,三大营士兵皆可收队回营。孤不会从御道入宫,孤要先去孝陵!”

诸多官僚互相对视了眼神后,齐齐俯身:“臣等遵命。”

南京城和北京不同。

北京地处大平原之上,可以修建得四四方方。宫城、皇城都可以修在城市的正中。而南京则不同,由于水系、湖泊众多。所以南京宫城、皇城都被挤到了整个城区的最东侧。

而在皇城的东北方,则是神烈山,明太祖朱元璋的孝陵,就在神烈山上。

现任皇太孙祭奠开国太祖,可不是一件小事。在这个事情上,朱由栋有意的没有事先和南京官场沟通,就是想看看南京官场对自己是什么态度。而南京官场的表现,呵呵……

不过,终究得益于王坤事先的安排,相应的礼仪仪仗、祭品很快就安排好了——按照大明祖制,孝陵每年由国家官方固定祭祀三次。朱由栋的这次祭祀,是在三次固定祭祀之外的临时加祭,需要讲究的本来不必太多。

“呼~~”到底这副身躯只有六岁,一步一步爬上神烈山后,朱由栋已经是气喘吁吁。

轻轻松开曹化淳搀扶的手,朱由栋深吸了一口气,对身边的王坤点点头:“开始吧。”

“遵太孙命。”

南京守备太监身上还有一个职务:孝陵神宫监。而孝陵周围还有专门的孝陵卫。加之每年三次祭拜孝陵,南京守备太监都必须亲自主持。所以,王坤对这一套本就是轻车熟路。

迅速的,赞礼、读祝、初献、亚献、终献、执事、赞引等纷纷就位。各项流程也熟练的开展起来。

轮到朱由栋亲自宣读祭文了,他从怀里掏出一叠文稿,稳步的走了上去。

“驱除鞑虏,恢复中华。重开日月,复我衣冠。肇建制度,安抚黎民。太祖之功,千古流芳。岁月如梭,白驹过隙。洪武以降,国祚延绵。自开国计,二百三九。人口日繁,沉珂渐显。蒙元虽残,女真却兴。西北日蹇,西南有乱。东倭虽退,红夷却至。国朝之势,兴中有危。不孝子孙,莫不忧患。于此当时,追思先祖。定奋余烈,身奉此局。百官士绅,黔首军民。亿兆一心,无难不克。再兴大明,超汉迈唐。此物此志,永矢勿谖。实鉴临之,皇天后土。尚飨!”

混吃等死说

感谢我是外星人07年看书,黑炭是只猫,品味川渝,战国大司马四位书友的打赏。

本周,在各位书友的大力支持下,本书平均每天推荐票涨400,收藏每天接近涨300。在本周的历史强推中的六本20万字上下的新书中,始终排名前三,有时冲到前二。我满以为即便上不了三江或者全站强推,一个六频或者全站新书推荐是没问题的。但很遗憾,起点的下周推荐都是本周五中午做短信通知,但现在我一条短信都没收到。也就是说,下周什么推荐都没有了。哈哈,没关系,接下来的八章,是本书前半部分的精华,继续坚持更新……

第八十九章 国家根基已朽(一)

虽然只是临时加祭,但一整套繁琐的流程搞下来,也是到了酉时中段,天色已经变得灰暗了。

南京诸多官员在听完朱由栋的祭文后,表情多少都有些古怪。

没人在乎这篇祭文的文采,朱家皇帝说话从来都喜欢用大白话。昔年太祖爷当过几十年蒙元的顺民,而成祖爷又在北方待得太久。两人都沾染了蒙元将蒙古语硬译成汉语的那种语调。发布的圣旨是大白话就算了,那个语调读起来才是真的叫人难受。相比起来,太孙这篇祭文,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大家在意的是其中的内容!

太孙殿下毫不忌讳的在祭文里向太祖汇报说,国家现在出了很大的问题!而且毫不掩饰的展现出他要纠正、解决这些问题的决心!这才是大家关心的。

对于一位君主来说,什么时候说什么样的话,那是很有讲究的。

在北京的时候,朱由栋更多的时候是埋头做事。只有被弹得受不了的时候才稍稍反击一下。而到了南京,你已经是金陵第一人了,那就必须要公开的表达你的志向和观点。只有如此,才有人愿意追随。太孙殿下在南方才能施展开手脚。

什么?你说要低调?拜托,这个位面可不止一个穿越者啊!而且其他的穿越者可都是敌人!

拖着疲倦的身躯回到南京皇宫后,朱由栋当晚下了一道命令:明天辰时,由南京三大守备领路,他要去后湖上视察。

所谓后湖,就是玄武湖。一千多年来,自从孙权定都建业开始,因为事关一国首都的安全,他曾遭遇了多次人为的改造。而且由于南京往往是中国南北对峙时南朝的首都,而在老朱横空出世之前,中国南北对峙南方就从来没有赢过。所以大一统的时候南京往往是被征服的一方,作为被征服一方的皇家湖泊,征服者自然也不会多待见。玄武湖甚至在历史上还被王安石将其泄干,变成了老百姓的良田……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多灾多难的湖泊。

到了老朱在南京开国后,由于玄武湖正好处于明皇宫的正北方向。为了皇宫的安全,老朱在玄武湖建了围墙不说,还把他的水源也给切断了一部分。整个湖面的自然景观顿时丧失殆尽。明代的玄武湖,水域面积比起三国时小了大半不说,而且整个都套在围墙里,完全失去了中国古代山水的一切意境。

所以,朱由栋要去后湖,并不是去观赏那里的景色。

有明一代,从洪武十四年一直到南明弘光元年,这里都是明朝全国户籍档案的存放地。这才是朱由栋要来这里的目的。

二月初六,辰时。王坤、柳懋勋、许弘纲、曹化淳、王承恩、张世泽、李世忠、李纯忠、刘招孙、张以诚、徐光启、赵士祯、杨廷筠、李之藻、曹三喜等人,齐齐准时在后湖边上的太平门等候。待得朱由栋到了之后,许弘纲发下令来,早就准备好了的渡船有条不紊的装载上众人,开始朝着湖心的几座小岛进发。

在平缓的水流中,朱由栋在座舱里站起身来:“张世泽、李纯忠,觉得这后湖的风景如何啊?”

张世泽跟着起身:“太孙,说实话,不好。”

“嗯,孤也觉得不好。”

听到太孙殿下自称孤而不是吾后,在座众人都清楚今天太孙的用意肯定不简单,都纷纷起身。

“一千八百多年前,还只是沛公的汉太祖抢先进了咸阳城。那时候,自沛公以降,其麾下各级将领乃至士兵,都被咸阳皇宫的各种珠宝、美姬震惊到了极致。短暂的迷茫后,这些家伙开始把皇宫里的东西甚至人,都大量的往着自己的军营里搬运。而沛公当晚更是直接留宿在了咸阳皇宫之内。”

六岁多的孩童站在船舱中心侃侃而谈,张世泽等人也很自然的再次坐了下来:两年多的时间里,太孙这样长篇大论的次数很少。而一旦开始,肯定是有重要的东西要讲。更多的,是对他们几个伴读的提点。

“在这群因为咋然见识到皇家富贵而迷乱了双眼的土鳖中,只有萧相国保持了冷静。当大家都在哄抢各种金银珠宝的时候,他却率领自己的亲卫,来到了秦国的丞相府、御史大夫府。然后组织老实可靠的人,把两座府邸里全国的户籍典册、地图、法令等,全部的搬走……”

如果说,一开始许弘纲等人还把朱由栋当成小孩子的话。听到这里后,这位饱读诗书的两榜进士已经知道太孙接下来会讲什么了。

果然……

“接下来,当然就是项王入咸阳,鸿门宴、大分天下。沛公被封为汉王,封地在汉中。非止如此,项王还分封章邯等三位秦国降将王关中,彻底堵死了汉王北上的道路。

诸位可以想见。在这个时候,汉王心中的憋屈自是不用多讲。据说,汉王曾经动过趁着还没去汉中,手下部队军心未散。干脆当场起兵与项王决一死战的念头。”

“呃……”

“张世泽你要说什么?”

“殿下恕罪,臣是想说,那时候的项王如日中天,汉王要跟项王打,不是以卵击石么?”

“是啊,可是汉王当时想,本来当年义帝说的好好的,先入关中者为王。结果老子先进关中,你后脚跟来捡现成也就罢了。还把老子赶到汉中那个旮旯去。老子要是去了,看不到希望的手下们不知道会逃跑多少。与其后来困顿而亡,不如轰轰烈烈的战死算求了。”

“可是汉王终究没有这么做。”

“是的,因为萧相国劝住了他。萧相国说,大王啊,臣已经拿到了这个天下最厉害的武器,以后我们一定可以胜利,不必急于这一时。”

“殿下,这最厉害的武器,就是萧相国从秦国丞相府、御史大夫府里搬出来的书简?”

“是嘞。这些书简可不简单。萧相国说,全国的户籍资料都在咱们手里了,哪个地方有多少人,多少田。哪家能出多少丁,那块田能出产多少,征税多少。这些户籍资料上都写得清清楚楚。有了这套资料,全天下都在我们的指掌之间。萧相国还说,从户籍资料上看,汉中人口是不多,但是它南边的巴蜀可是人口众多物产富饶啊!有了这套户籍资料,我们就可以源源不断的征收大量的钱粮和无数的士兵!”

深吸了一口气,朱由栋继续道:“后来长达四年的楚汉之争也证明了萧相国所言。汉王在战场上被项王击败了无数次,但每次大败后要不了多久就能全师再返。而项王呢?呵呵,失去了秦国的户籍资料,他自己那块封地里到底有多少人,多少产出都不清楚。如何能够和汉王反复拉锯?所以,汉王屡败屡战,却越战越强。项王连战连胜,最后却虚弱不堪……到了垓下一战,汉室由此定鼎天下!”

“原来如此!”王承恩、张世泽、李世忠、李纯忠、刘招孙等人纷纷整齐的拍了大腿:“我等看《史记》的时候就觉得奇怪,怎么项王胜着胜着就突然败了呢。而汉王败了那么多次可以复起,项王败一次就万劫不复呢?原来户籍是如此的重要啊。”

“所以说,后来的历朝历代,无论是两汉,魏晋,隋唐,两宋。都无比的重视全国户籍资料的修订、维护。”轻轻的换了一口气后,朱由栋肃穆说道:“一个国家,需要皇帝和大臣来治理,需要武人来保护。但是!供养皇室、大臣、武人的钱粮从哪里来?当然是从百姓中来。如何从百姓中来?以户籍为凭尔!”

“殿下说的好!”

“殿下,老臣激动莫名!殿下能够在如此年纪就认识到户籍的重要性,臣这个户部尚书,只觉得无比欣慰。”

“呵呵,”微微笑了笑,朱由栋示意大家继续坐下:“崖山之后,蒙元入主中原。他们对户籍重要性的认识就不足了。”

“嘿嘿!那些鞑子粗鄙不堪,哪里懂得治国的精髓!”

“嗯,招孙说的好。”朱由栋竖起一根手指:“在忽必烈在世的时候,曾经有个红夷人,换作马可波罗的来到杭州。他在他的游记里记下这么一段话:‘每家每户的门口都贴有一张白纸,上面写明家里有几口人,性别年龄是什么,若是家里有人去世或者新生儿降生,就由这家的家长对门口的这张白纸进行修改。’”

说到这里朱由栋鄙夷的笑道:“说起来,蛮夷到底是蛮夷。这马可波罗在写这段话的时候,充满了惊讶赞叹的语气。可这样的场景,若是让秦汉、魏晋、隋唐、两宋任何一个朝代的小吏们看到了,恐怕都会被气出一口老血:户籍管理居然敢这样搞?那国家能否掌控全国真实情况,岂不是全靠百姓的自觉?!而且忽必烈时期,算是蒙元国力最为鼎盛的时期,再往后,蒙元的国势如何?还用猜吗?”

“哈哈哈哈哈~~蛮夷到底就是蛮夷嘛。”

“不过呢,虽说蒙元这样乱搞,导致国家有事时无法充分动员全国力量。使得我朝太祖起兵时受到的阻力小了不少。但是,和隋继北周,宋继后周时,都能拿到完整详细的全国户籍不同。本朝立国后,太祖皇帝最头疼的便是,蒙元根本没有详细真实的户籍资料!”

“啊?那可怎么办?”

“这个嘛。”微微一笑后,朱由栋指了指户部尚书张士佩。

张士佩此时早就因为激动而涨红了脸颊,看着朱由栋指向他后,他心悦诚服的朝着朱由栋恭敬行礼,然后对着众人道:“诸位,本朝太祖定鼎天下后,花了整整十年时间,才理清了全国户籍。之后太祖下令,将全国户籍资料定名为黄册,每十年清理更新一次。我大明立国至今已有二百三十九年,修订黄册已有二十二次。前后累计黄册数量数百万册。现在。”张士佩颤颤巍巍的伸出一根手指:“他们就统一存放在后湖的小岛上!那里,就是我大明立国的根基之所在!”

第九十章 国家根基已朽(二)

“铎铎”的钝响声中,朱由栋等人乘坐的官船靠在了后湖湖心中最大的环洲岸边。

下得船来,早有收到消息的南京户部官员前来迎接。为首的一只黄鹂和两只鹌鹑。跟在这三个八、九品小官后面的,还有十多个身着百姓常服窄袖,一看气质就是书生模样的人。

“臣(学生)等拜见太孙殿下。”

“免礼免礼,诸位辛苦了。”

到底是刚才在船上对自己的手下进行了一番教育,曹化淳等人已经完全明白了这个地方对于一个国家的重要性。所以,看到太孙殿下深深弯腰对这些低级官吏乃至布衣还礼后。曹化淳等人也齐齐深弯腰,对着岛上诸人行礼。

“这……”一众高官对着自己这些卑微小人物行如此大礼,着实让这些官员和布衣们感到了惶恐。

“这位卿家怎么称呼啊?”

“小臣当不得殿下‘卿家’称呼。小臣张勇,现在忝任南京户部照磨所照磨。这两位是小臣的副手,户部检校。”

“嗯,那些后面的,便是南京国子监的监生了吧?”

“殿下明见万里。”

老朱是一个大英雄,但也有普通老农常有的毛病:对自己家人极好,对臣下极为苛刻。

亲王郡王的俸禄极高,普通官员的待遇极差这个就不多说了。具体到国家户籍统计、复核、清理入库、日常保管这件事来说,全国各地每十年清理、新造一次黄册,然后逐级上报,最后全国黄册统一送到后湖集中。总的来说,每次新造黄册到了后湖的时候,其数量接近十万册。这么多的户籍资料,要逐一审阅、复核……

如此庞大的工作量,当然不是户部日常工作人员能够完成的。但是吝啬的老朱又不愿意加发办公经费雇人来弄。闹到后来没有办法,老朱一拍脑袋:让南京国子监的学生们去弄!既省下了办公经费,还给学生们提供了实践工作经验……于是,每年新造黄册入库后,由国子监监生上岛进行审阅复核就成了定例。

“诸位监生且近前来。孤虽然是太孙,但其实这会还不到七岁,看起来没那么可怕吧。”

后面白身的监生们听到太孙这样的话,其紧张感顿时减缓了不少。几个胆大的也敢于贴近了上来。

“学生严兴文……等见过太孙殿下。”

“好好好,嗯?严监生,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随着朱由栋的提问,他身后众人齐齐的把眼光集中在了严兴文的双手上。哎哟,这是手吗?满手的冻疮,有的冻疮已经溃烂流脓了。

更有曹化淳这样嗅觉异于常人的宦官,隐隐的闻到了一股臭气:出身贫寒的曹化淳知道,这是一个人在许久没有洗澡的情况下不可抑制的散发出来的体味儿。

再仔细看这位严监生的衣着,厚棉衣已经多有板结,毫无疑问,这样的衣服其御寒能力是严重不足的。

这个,反差有点大啊。刚才太孙不是说,这里是国家根基所在吗?怎么替国家维护根基的工作人员,就是这个待遇?

一想到这里,曹化淳这样已经十八岁的少年还勉强沉得住气。而他身后的只有八、九岁的王承恩、李怀忠、张世泽等人,纷纷的变了脸色。转过身来对着户部尚书张士佩怒目而视!

“呃……殿下,诸位容禀。”讪讪的扯了扯嘴角,张士佩满脸苦涩的说道:“环洲这里,存放黄册的架子是木头做的。而黄册本身全都是纸张。所以,整个环洲都是不准生火的。因此,便是冬天,这里也是不能用火盆取暖的,也因此……”

穿越前,朱由栋是一名历史爱好者。阅读过很多关于明代黄册的文章。在这些诸多的文章里,所有的作者都不约而同的指出:虽然明代黄册管理也存在各种问题。但是他们也创造了一个奇迹:从黄册第一次入库到明朝灭亡,近三百年的时间里,以木材和纸张为主的黄册仓库从未失火!

天朝太祖曾经说过,历史,是由人民来书写的。而今天,朱由栋站在这个地方,真实的感受到了伟人这句话深刻的内涵。

他就站在活生生的历史面前,面对着创造了举世都难得一见奇迹的,却又付出了极度艰辛甚至生命的这一群普通人!

“诸位为国家根基操劳,辛苦了。”再一次深深俯身行礼后,朱由栋起身:“张司徒。”

“臣在。”

“为了避免火灾,环洲岛上不能生火取暖,这个孤是理解并赞同的。但是,你看看这些监生穿的都是些什么衣服?户部让人帮忙做事,就不能给他们更换新衣吗?就不能给他们做几副手套吗?还有!你闻闻他们身上的味儿,这都多久没有沐浴了?这可是冬天啊!嗯,不用问你孤也知道,他们晚上入睡,估计也是没有热水泡脚的吧?”

“臣……臣惶恐。只是国朝自开国以来,征调监生上岛清理黄册,从未开列此项经费啊。臣,臣也不敢违背祖制啊。”

我tm……哎,我的大明太祖啊!您老人家是有多抠门?不过这张士佩说祖制?哼,大明立国两百多年,公开的,变通的,不知道多少祖制被改掉了。为什么这么一条小小的祖制却不愿去动?

“严监生,你们在岛上,可能吃到热食?”

严兴文苦笑了一下:“殿下,环洲不能生火。每日吃食,都是伙房在其他岛上做好,再由船只运送过来,到了这里,早就冷了。”

“张司徒,难道不能让这些人每日到其他岛上去吃点热食,泡个热水澡么?”

“殿下,国朝早有成例。黄册统计事关国家大计,一旦开始,除非有极特殊的情况,进岛人员不得离岛。”

“哎……那孤再问,他们在岛上要如此辛苦多久?”

“这个,殿下,确实没有定数的。”

“什么叫没有定数?哦,对了,孤记得最近一次新造黄册,是在万历三十年,也就是五年前。怎么现在还有监生在岛上做事?这都快五年了啊!再有五年,新的黄册又要入库了!”

看到朱由栋已经要暴走,张士佩干脆的跪了下来:“臣就此事有详情奏上。”

“起来讲!”

“谢殿下。殿下,国朝开国之初,定都于南京。那个时候,南京国子监有监生一千五到数千不等。后来成祖迁都北京,南京国子监虽然保留,但监生数量已经不足八百。洪武时,国朝新立,黄册虽多,但较之今日,却是不足七成。而如今这万历朝,每年新造黄册数量越来越多不说,历年来所造黄册均需定期翻晒,维护……总之,做事的人越来越少,需要做的事情却越来越多。故而,洪武朝时,新造黄册入库,复核、验校的时间一般不超过三月。而现在的时间却是难以确定,臣听闻,在正德年间的新造黄册入库,整整花了八年时间才完成验校。”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张士佩再道:“臣忝为南京户部尚书,身上职责之一便是管理黄册这一天下根本。如何不知道这些监生的辛苦。事实上,便是洪武朝时,监生们只需在岛上工作三月。一样有累死、病死之人。臣还记得昔年洪武朝时的户部尚书郁新上奏太祖曰:‘后湖监生,患病者十有七八,病亡者百中一二。’至于臣接任此职后,深感监生们在岛上太过辛苦,已经冒着极大的风险改了规矩:监生们分为两班。每班负责一个布政司的黄册。审核完之后,这一班监生就可下岛修养。然后换另一班监生上岛做另一个布政司的黄册。如此轮流,监生们辛苦是辛苦了一点,但至少病死、累死的是没有了。至于说到监生们的御寒衣物,这个,国朝成例在此,臣也没有办法啊。”

听完张士佩的解释,朱由栋嘴角抽了抽:这个老家伙说的全是废话。老子穿越前看过这方面的书籍可是太多的,知道的可不一定比你这现任的管理者少!

洪武年间,大明首都在南京。而且由于那时候科举制度不完善,所以通过国子监出仕是主流。因此,那时候的国子监,聚集了整个社会的精英。加上那时候新朝初立,国子监的学生们充满了热情和朝气,因而工作效率极高。十万册黄册,一千多国子监生齐齐动手,三个月内漂漂亮亮的完成审核、入库。

到了现在,科举入仕才是主流。北京国子监都成了冷门,更遑论南京国子监了。

现在的南京国子监里的监生,大致分为三类人:其一,贡生。这是由江南各省推荐入学的学生。这一类学生的共性是:功课不错,普遍家贫。在考上举人、进士前,必须仰仗国子监每月发放的粮食过活。这一类监生,是对国子监的各项安排依从度最好的。也是黄册清点的主力。

其二,捐生。顾名思义,拿钱就入校。这一类学生就是来混的,对于上岛清查黄册这事,这些大爷都是一句话:老子不念了行不行?

其三,举监生。这些人已经获得举人资格,但为了考中进士,遂进入国子监打磨文章。这些家伙的依从性介于前两者之间。

所以,真正做事的,都是穷学生。穷学生本来就穷了,国家还如此的吝啬……

作为穿越者,朱由栋深信:一个工作人员,工作时心里的愉悦感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他的工作细致程度。而现在这些监生的工作态度是什么?不问可知!

这些人的工作,是在维护国家的根本啊!维护者的态度都烂完了,那国家的根本还能不出问题么?

混吃等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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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国家根基已朽(三)

中华帝国的任何一个朝代,其建立的地基,必然在于中央政府对全国百姓、土地的有效掌握上。中央政府对这个掌握得越牢固,其国力必然越强盛。

但是,元朝的统治实在是太粗疏、粗陋、粗暴……和以前历代开国君主比起来,老朱接的盘毫无疑问是最烂的。大明根本没有接受到元朝的户籍。这没有户籍,凭什么征税?没有征到的钱粮,怎么抚民?怎么养官?怎么养兵?怎么养活朱家那一帮子亲戚儿女?

没有办法的老朱只有自己从头干。

洪武三年,朱元璋用大白话下了一道圣旨,大概意思是:现在社会安定了,大家要过好日子了。户部的官员们,你们设计一个表格,然后交给皇帝我审阅通过后,大量印刷,交给下面的各个州县。各个州县的官员,事先要在辖区内充分宣传、动员。然后组织老百姓们认真的填写这个表格。百姓们填写好以后,各级衙门再逐级上交汇总。之后皇帝我会派军队里面能识字算数的人来进行复查。之后部队负责人把复查报告交给我本人。

这道圣旨里的表格,叫做户帖。长一尺三寸,宽一尺二寸。两折之后,分为右、中、左三块。

右边就是印刷洪武皇帝的圣旨。中间部分要写明某一户的籍贯、户主姓名、家里男子丁口,女子人数,各自的名字和年龄,以及你是属于什么户(民户、军户、匠户等),从事何种产业,在哪里居住等等。

而左边的三分之一,则是给各级官员签字之用。除了户部尚书和户部侍郎的名字是事先印刷上去之外(必须印刷,不然两位官爷的手肯定签断),其他从郎中开始,员外郎、主事、知县、县丞、司吏、典吏……各级官员,层层画押。

这个画押可不是让你随便画的。比如说,你是知县,县丞交给你本县的户帖后,你得认真审阅。如果你及时查出问题来了,你就找县丞追责。如果你没有查出问题甚至根本看都没看稀里糊涂的签了字,呵呵,等到户部的官员查出问题来了,那就找你知县的麻烦!

每一份户帖都是一式两联,一联交官府,一联给百姓本人。两联之间盖骑缝章,而且中间还有一排竖写的字号。两联撕开之后,这字号就各有一半:如此便于勘合,最大程度防止伪造。

总之,各级官员层层监督。到了最后还有军队派来的人员进行复查甚至下到实地抽查。这户帖制度算是开始执行下去了。

从洪武三年初到洪武四年年末,明政府当时有效控制的地区全部上交了各地的户帖。经过户帖统计,全国总人口五千五百万余。

这当然肯定不是全国实际人口,但是大明刚刚立国不久,就有效的掌控了这么多人口,已经是相当了不得了。

但是,户帖只统计了人口。却没有统计人口下面的土地情况。朝廷光靠这个户帖,根本无法有效征收田税。

这当然不是老朱的疏漏,相反,这恰恰是他作为一个成熟、稳健、精明的政治家的表现!

大明刚刚建国那会,北方的蒙元还有相当的实力。而老朱手里是一个烂摊子不说,人才还超级缺乏。与此同时,明帝国的统治区内,从元末时代开始,各地豪强纷纷建立的坞堡还大量存在。也就是说,地方势力还相当强大。

谁都不傻,皇帝你要统计我们的人口、土地甚至田垄的产出想干啥?真当我们不知道吗?我们凭什么要配合呢?你的军队主力这会儿都在北方呢,要是你把我们逼急了,我们集体造反你信不信?

老朱自己都是造反起家的,如何不信?所以,在历史书上杀伐果断,心狠手辣的老朱忍了。我不清丈田亩,只统计人口行不行?

老百姓和地方豪强一听,哦,这个虽然也不太舒服,但比起前朝还是好了很多的。好吧,那就让你统计下人口吧。

户帖制度开始实行后,整整十年,老朱都没提清丈田亩的事情。

在这十年里,明朝中央政府收取钱粮的时候,都用了非常粗疏的方法。

因为户帖只是单独统计人口,没有丈量土地。所以在收取田赋的时候,明朝政府只能采用民间的土办法。比如攒捻法、折亩法什么的。就是大致估算一亩地产出多少,然后你比着这个产出交税便是。

老百姓当然想方设法的把产出往低了算,面对这种局面,老朱还是忍了。

到了洪武十四年,老朱彻底拍垮了蒙元,朝廷的官制改革也完成了,科举都搞过了,国子监也有了大量的学生作为人才储备。整个社会慢慢变得安定,生产也开始恢复不说。老朱还搞了空印案和胡惟庸案,在朝廷上彻底实现了一言九鼎。

这个时候,老朱不怕老百姓造反了。于是,他出手了。

洪武十四年,全国推行里甲制!

十年前不是弄了户帖么?全国的户数基本是清楚的。那么,以此为基础,每一百一十户为一里。分为十个里长和一百户普通人家。在这一百户人家里,每十户为一甲。

有了里甲制,首先是朝廷的徭役有了保障。

里长每年更换,甲首也每年更换。每一年,每甲排一户应政府的徭役,十个甲一共排出十户。然后这十户就到当年轮值里长那里报到。由里长带着到朝廷指定地点服徭役。

在里甲制的基础上,再设立粮长。粮长的主要职责是,到京师领取文书,返回自己的辖区。督促里长、甲首筹集税粮。再带队解运到指定仓口:田赋就这么来了。

在因为古代社会交通不便,百姓居住过于分散,基层管理成本过于高昂。导致皇权往往无法下县的情况下,根植于户帖制的里甲制、粮长制,使得大明帝国开始有效的掌控基层。

到了这个时候,老朱下令,户帖升级。当然,由于是明代,自然不会有户帖20的称呼。老朱管升级后的户帖叫:黄册。

老朱搞户帖的时候,国家刚刚建立,人才匮乏。所以只能搞人口登记:只要派下去的人会数人头就行。等到升级搞黄册的时候,老朱的国子监都上千号学生了。这些家伙识文断字不说,口算心算也没问题。而且他们还粗略的知道分辨土地好坏,还会简单的绘画……这群青年人才再加上已经开始完备的基层政权。呵呵……黄册上的东西就多起来了。

现在呢,这户帖20,呃,不,黄册上的内容可就不单单统计你家的人口哪。除了你家人口多少,还清楚的记载了你家有多少自耕地,有多少外租地,以及每年该缴税多少。甚至你该哪一年出去服徭役……

封建国家的农民,对国家的负担不就是:田赋、人头税、徭役和兵役么?在大明实行卫所制度,军户世袭的情况下。黄册上统计的东西,不就是封建国家对农民索取的全部么?

再再然后,老朱一直忍到了洪武二十年。在里甲制成熟,黄册统计也进入正轨后。才正式的仿效前朝,编制鱼鳞图册。

从此,黄册和里甲制度锁住了人口的税费和徭役,鱼鳞图册和粮长掌控了田地租赋。大明帝国对全国百姓的掌控,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当然,鱼鳞图册还好一点,毕竟土地就在那里,变化不是特别大。但黄册就不一样了,他统计的基础是人口。而人都有生老病死,每一户的人数都是在不断变化的。

所以,老朱规定,黄册每十年更新一次。更新的内容,用四柱之法无限循坏。

所谓四柱,就是:旧管新收—开除=实在。

举个例子来说,某书友穿越到洪武十四年时,其家中有穿越者、穿越者那一世的便宜父母,一个妹妹,一个祖母。自家有田五分,租种官田一亩。那么,这一套资料,就会被知县派出小吏,在里长、甲首以及乡间三老的共同见证下,向你亲自宣读,并让你签字画押。然后写入洪武十四年的黄册。然后你家的人头税、徭役什么的,统统就按照这一份资料进行征收。

当然哪,你是穿越者嘛。随便搞几项小发明就发财了。所以,到了洪武二十四年,国家新造黄册的时候,县里的小吏再次来排查时,就会惊愕的发现:你家自有田地暴涨到了两百亩,你家父母继续建在,你妹妹嫁人了,你祖母去世了。但你除了娶了老婆外,还纳了一位小妾,生了三子二女……新增人口七人,去世一人,外嫁一人。你家净增了五口人。两百亩田减去五分,你家净增土地一百九十九亩五分……于是,小吏会再次在里长、甲首和三老的见证下,向你宣读你家现有人口、财产。你将按照新的黄册登记的资料为国家缴税、服役。

新的黄册编好后,层层政府审定,最后统一运送到南京的后湖黄册库。再由南京国子监的监生们进行复核。

为什么要监生复核?呵呵,老朱作为从最底层摸爬滚打出来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基层的问题?

就以上面那个例子来说。穿越者都能折腾出那么多钱买那么多地了。为了少缴税,他不知道去贿赂甲首、里长甚至知县吗?他买了那么多地,但若是通过勾连地方官员,把这些增长都抹掉呢?

地方上的资料你可以抹,有本事你潜入后湖把国家收藏的黄册也抹掉?

每十年,新的黄册入库。国子监的监生们其主要工作就是进行核算:你这个里这次上报的缴税田地只有一万三千亩,比十年前上报的少了五百亩。这五百亩是什么原因没有缴税了?你得给我说出原因来!你说你这里出了举人获得免税资格是吧?但是你这里十年里就出了一个举人,而且他的土地只增加了三百亩!说!还有两百亩到底去哪里了?

你这个里十年前上报的户数是一百一十一户,其中正户一百一,还有一户孤寡。这一次你还是报上来一百一十一户,但是孤寡那一户没有了,却多了一户四口之家。说!孤寡那一户是不是死绝了?多出来的那一户是不是从附近逃亡来的军户?

好了,不用多说了。黄册以及每十年新造并清点黄册的重要性,已经不需要再多做强调了。只要这套制度能够稳定的持续下去,虽然因为基层的各种腐败,仍然会出一些问题。但是国家的根基是不会坏掉的。有了稳定的根基,大明无论怎么作死,最多遭受一时的挫折。像刘邦那样,被打得全军覆没后没几天就满血复活是完全可以的。

但,其实,这套制度存在极大的漏洞。而民间的智慧是无穷的,官员们因为种种原因也想方设法破坏这一制度。等到朱由栋来到这里的时候,这国家的根基,其实已经彻底腐朽了。

第九十二章 国家根基已朽(四)

“殿下,诸位,这一排房屋里面,摆放的都是洪武朝时的黄册。洪武朝,一共编了三次黄册(朱老四是不承认建文这个年号的。所以建文三年编的黄册,叫做洪武三十四年编)。合计二十五万三千七百六十六册。”

“嗯,张勇啊。洪武朝的黄册距今都有两百多年了吧?有没有纸张虫蛀粉烂,订书的棉线发霉朽断的啊?”

“回殿下的话,这种情况确实是有的。但是,洪武朝时国家纲纪严明,地方修订黄册,都严格按照朝廷的规定。在纸浆中参入了花椒、明矾。订书的棉线都是双股双订。安置黄册的房间都有石灰铺垫以防潮湿。至于这库房,本来都是修成南北向,以便阳光东西交替翻晒。而且黄册库的吏员在艳阳天还要轮流将黄册搬出室外翻晒。总之,洪武朝的黄册两百多年来,确实有纸张粉烂,棉线发霉的情况。但这种情况,最多也就一成。”

“嗯,甚好。那永乐朝的黄册呢?烂了坏了的有多少?”

“呃,殿下,小臣惭愧。或许是我们平日照拂不周,永乐朝的黄册损坏率大约接近两成。”

“孤还在北京的时候,就听说洪武、永乐两朝的黄册质地最佳,虽然历经两百余年,但多数仍可翻阅查证。号称‘铜黄册’。不过,好像也只有这两朝的黄册才是‘铜黄册’吧。”

虽说明代的大臣没有满清的大臣那样动不动就下跪的毛病,但是听到朱由栋如此带有杀气的询问,不光是张勇,便是他后面的张士佩等人,其膝盖都差点一软。

朱元璋、朱棣,那都是狠人。一言不合就杀你全家,诛你九族甚至十族。所以,这两朝的官员相对老实,朝廷说要用什么质量的纸张,就老老实实的用什么纸张。说用什么规格的棉线,就一定用什么棉线。因此,单单就黄册的质量而言,洪武、永乐两朝的质量是最好的。这就造成虽然这两朝的黄册成册年代最为久远,但保存完好率却是最高!

永乐之后,仁熙朝只有十个月,不去说他。朱由栋等人来到了宣德朝的黄册存放屋舍。总体来说,宣德朝的质量也就马马虎虎,随机翻阅十本以内的黄册,不太容易翻到朽坏不堪的。但要找到一本完好无缺的,也着实不容易……接下来,朱由栋等人明显感到,正统、成化、弘治三朝,黄册质量稳步下降。到了正德朝,哎,哎,除了哎,已经不能说啥了。

“嘉靖朝、隆庆朝的孤都不想看了,头前带路,去看看万历十年、二十年的黄册。”

“呃……臣等遵命。”

张勇前头带路,众人鱼贯而行,很快的就来到了环洲的最东端,这里的屋舍一看墙体颜色和粉灰,便知道新建不久。

“咦?”

“大伴你想说什么?”

“殿下,奴婢刚才一路看过来,只觉得越是年代短的,黄册质量反而不如年代久远的。本来到了这万历十年的黄册,奴婢以为只会比正德朝的更烂。但是……”

“你是不是想说怎么万历十年的黄册质量突然好转了?”

“殿下恕罪,不过实情就是如此。所以奴婢心生疑惑。”

“哈哈哈,这有什么好疑惑的?万历十年,你也不想想是谁在当政!”

“万历十年,哦,原来如此……哎~~~”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朱由栋轻轻点了一下后,大家都瞬间明白了过来。但在明白过来之后,也都跟着曹化淳无奈的轻叹一声。

万历十年,是政治强人张居正生命的最后一年。其他的,就不用多解释了。

抬首看了一下屋顶,朱由栋藏在袖子里的双拳轻轻的捏了捏,似乎花了一点点时间鼓足了勇气,然后对张勇道:“带孤去万历二十年的屋舍。”

“这个,太孙……由于环洲岛上已经实在没有地方安置新的黄册,所以万历二十年及其以后的黄册,是在樱洲岛上。这又得反复登船。今日太孙操劳了一天,不如……”

“孤不累,多上下几次船而已,没关系。”

“呃,太孙殿下……”

“怎么?是怕情况太糟糕孤会发火?”

“呃……”很无奈的低头沉思了一会后,张勇看了看朱由栋身边身材魁梧,面带凶相,而且悬挂腰刀,右手始终按在刀柄上的李世忠、刘招孙两人一眼后。很是光棍的答应了:“既然如此,太孙请。”

“枝吖”声中,屋舍的房门打开了。扑面而来,是前面所有房屋都极难闻到的一股霉臭味儿。在这个场合,南京户部的官员们似乎早有认识,在开门之前就轻轻的移动脚步,占到了外围。所以,这股霉臭奇袭,毫不留情的笼罩了朱由栋及其下属。

“汝等好胆!竟敢如此对待太孙!”

发火的自然是刘招孙——人家李世忠虽说也是将门,但李家封了爵后已经开始世家化了。也就刘大刀的养子还保留了军人的直脾气。

“诶,招孙,不要发火。”依然笑意盈盈的朱由栋招呼住刘招孙后,还给黄册库的管理员们解释了一句:“我们先前看到的正德朝的黄册,不一样有许多霉烂的么?不过那些东西都烂了快一百年了,霉味什么的都散得差不多了。这万历二十年的黄册,才刚刚开始霉烂嘛。味道是大了一点,正常,正常啊。”

迈步走入屋舍,朱由栋依然是双手背在身后,整个人好整以暇的慢慢踱步。他身后的曹化淳、王承恩、张世泽、李怀忠等人,却已经是从惊讶迅速发展到愤怒,统统的涨红了脸颊。

这是万历二十年送进来的黄册啊!可是都成了什么样子?大面积的霉烂、虫蛀,好多书本上还能看到密密麻麻的小虫在那里欢快的啃噬。好多架子看上去是空的,但走近了一看,却更是触目惊心:整本册子已经完全被虫蛀光了,只在架子上留下了一道书本的印迹,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张勇,这是怎么回事?”

吼出这句的,只能是南京户部尚书张士佩了。尚书大人这会儿一定得赶在曹化淳等人之前发问:这既是为自己免责——殿下,臣以前都不知道这个地方情况是如此糟糕啊。这样就算太孙追责下来,也就是个失察之罪——尚书大人事务繁多,失察是正常的,来来来,罚酒三杯,下不为例。

另一方面,这也是长官对下属的保护:我提问,其实不是在责问你,而是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张大人容禀,自洪武四年国家推行户贴起,不管是户贴,还是黄册,甚至鱼鳞图册。其纸张都不由国家统一制作下发,而是由各县自行制作,黄册库只是下发纸张标准而已。自永乐后,各地交上来的黄册,其制作纸张的水准变差已经不是最近几十年的事情了。黄册库也多次上奏通政司,朝廷也多次下发严旨要求各地严控纸张水准。但是……下官是万历二十五年被分到这黄册库来的。来的时候,万历二十年的黄册就已经开始霉变,并有虫蛀现象。下官对此虽拼尽全力挽救,但到底纸张本身不防潮,不防虫。这,下官也实在没有办法啊。而且……而且……”

朱由栋转过身来,仍然微笑而温和的说道:“而且什么?说下去。”

张勇的牙齿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战:“而且,万历三十年刚刚入库的那批,其纸张质量,比二十年那一批,还要糟糕!”

混吃等死说

感谢书友150315185604914,黑炭是只猫,10起点币、追风的少年aa四位书友的打赏。

终于找到电脑了,明天四更

有书友在说为啥黄册库的章节没完没了,我做个说明吧:我作为起点读者的时候,最讨厌的就是莫名其妙变出来百万大军还可以全天下纵横驰骋的一类小说。我自己写书的时候,绝对高度重视人钱粮三项,不敢说绝对正确,但一定要相对合理。户籍,是一个国家的根本,根本都不写清楚,后面的一切改革都无从谈起。大明不全盘改革就可以随便吊打全世界,那是无脑爽文要看无脑爽文,干嘛要看历史类?我始终坚信,一个人能对历史感兴趣,必然是其自身素质已经超过了身边人的平均水准。我的书,是为这样的书友写的。

第九十三章 国家根基已朽(五)

“嘶~~”众人齐齐吸了一口凉气后,却都说不出话来了。

经过来时路上朱由栋的讲解,一行人谁都知道黄册库对于大明的意义。但是黄册库的现状却让众人感到惊恐。

万历二十年的黄册,是三十年那批黄册的基础。如果二十年那一批的黄册都坏了烂了,那三十年这批黄册送进来的意义就不大了:没有了前些年的底根,你叫监生们如何查对?复核?无法复核,那不是地方上想怎么搞就怎么搞吗?

而且刚才张勇还说了,三十年这一批比二十年那一批还要糟糕。这说明什么?地方上已经对这事儿肆无忌惮了!可,可这是事关国家生死存亡的大事啊!

如果这种趋势不能有效扭转,那要不了多少年,黄册将丧失一切意义。而国家失去了黄册?民不知有多少,产出不知有多少,百姓的财产不知有多少。你凭什么去征税?乱征吗?万一逼得百姓活不下去怎么办?

而且,你还要知道的是。这里的黄册,除了民黄册,其他几个岛上还有军黄册,匠黄册!简而言之,黄册失去了功效,国家就无法有效掌控百姓、军队、工匠!

那还搞个屁!国家的根基都没了,大家就等着亡国吧!真以为光凭士大夫就能撑起一个国家啊?

难堪的冷场持续了很久,终于,张世泽颤颤巍巍的提出了一个问题:“这个,黄册库是如此的重要,这制作黄册,朝廷居然没有划拨专项的经费?”

张勇已经是一副混不吝的表情了,看着惊诧发问的张世泽。他嘲讽的笑笑:“世子可能还不清楚吧?事实上,除了制作黄册没有专项费用需要各地方负担以外。便是下官这黄册库平日的运转经费,朝廷里也是没有专项费用的。”

“啊?怎会如此?殿下?真的是这样么?”

看着张世泽等人朝自己投来的惊诧而又疑问的眼神,朱由栋也只觉得一阵头疼:自己穿越过来的是一个什么时代啊?怎么以前在起点看明穿类小说,那些穿越到崇祯年代的人都能翻盘呢?自己这会儿还是万历时代呢,看到黄册库的现状后,他都有些绝望了!

大明的开国皇帝朱元璋是大英雄,也是一个精明的政治家。但他也有诸多的缺点,其中有一个便是:吝啬。

洪武十三年,大明开始推行黄册的时候,要求黄册纸张必须防虫防蛀,以便长期保存。但是大明的户部只是设计了黄册的格式,要求了黄册的质量,而黄册纸张却是不提供的。这纸张,得由各级地方政府自行负责。

对于布政司来说,可以摊派到州府,州府可以摊派到县……最终,这笔费用还是落到了老百姓头上。

洪武、永乐两朝的皇帝都是狠人。官员们一是不敢太贪,二是做事相对认真。所以,基本上各级官员找老百姓收两枚铜板,可以办出值一块铜板的事情。而到了后期,随着官风的糜烂,行政效率的降低,官员们在黄册这个事情上找老百姓摊派一两银子,却做不出来值半块铜板的黄册了。

如果说明朝刚刚立国的时候,因为户籍的缺失无法有效收取赋税,导致国家财力不足,以至于黄册的制订费用要摊派到老百姓头上还情有可原的话。老朱对于黄册库运转经费的划拨表现,那可真是将其‘吝啬’的本性体现得淋漓尽致。

黄册库建立起来后,库管官员就上书通政司:皇上,这库房的日常维护、黄册的定期翻晒以及安保,总是需要人来做吧?还有库房房间的修葺,除了人工,也是需要材料的吧?此外,每十年黄册入库的时候,虽说朝廷调派国子监的监生过来帮忙,我们不用发工资给他们,但一千多人也是要吃饭的嘛。以上这些钱从哪里来?是不是请户部给我们黄册库单列一项支出经费,方便我们以后开展工作?

老朱的回答是:这个事情不能单列经费,你们黄册库的办公经费,由国子监负责。

国子监一下子就郁闷了:作为教育部门,我们自己都穷得叮当响。每十年去打一次义务工就算了,还要我们长期承担黄册库的运转经费?不行啊皇上,我们的钱不够啊。

然后老朱一拍脑袋:这样,国子监的钱不够,就让工部把每年办公经费的结余交给黄册库。如果那一年工部不够,就让户部把当年办公经费结余交出来。这总不能有一年你们三个部门同时办公经费不够吧?

还是那句话,老朱在的时候大家做事情还比较讲规矩。贪污的少,乱发部门奖金的也没有,因此到了年底,以上三个部门每年多少都有点结余。而且在老朱的赫赫淫威下,也没有哪个部门敢推诿扯皮,所以,黄册库的运转经费还是可以保障的。

但是老朱崩了,特别是后来朱老四也崩了后。几个部门就开始互相踢皮球了。

我们绝对没有结余的办公经费!绝对没有!我们平时工作这么努力,怎么会剩下办公经费呢?只有差钱的好不好?我们非但拿不出一文钱支援黄册库,还需要朝廷给我们补发办公经费呢!

然后黄册库就傻眼了。

说起来,全国上下,从皇帝到普通百姓都承认黄册库的重要性。没有黄册库,皇帝无法了解全国具体情况。没有黄册库,百姓一旦发生不动产纠纷,就无法查证原始资料。至于大臣这一级,很多官员都公开的说:黄册库是国家万寿无疆的根本……不过,一旦到了黄册库具体要钱的时候,大家都顾左右而言他。

这很正常,这是官僚机构的共性。

是,你黄册库确实非常重要,但那是对国家很重要!你黄册库能够给我这个部门提供什么好处吗?你想我划钱给你,你能让我得到什么呢?官场之间,不都是讲究利益交换的吗?当然,兄弟我肯定是承认你黄册库对国家重要性的。也愿意为你的资金向其他部门呼吁,但是呢,兄弟我这边是真的拿不出钱来啊。

好吧,官僚们踢皮球是吧?那老子直接找皇帝行不行?这天下是你家的诶!你总得要重视吧。

可惜,老朱的子孙都继承了老朱的特性:吝啬!

凡是要新增支出的要求,朱家的皇帝都tm特别不耐烦,不想听,不想接招。

折腾到最后,黄册库的主管单位南京户部没有办法,只有找来南京城内的两个县令(上元县和江宁县):这个,黄册库的运转费用,你们两个县扛了吧。

明代皇权不下县,所以县级机构是明代最低一级的官方行政机关。两个县令没得办法,只好将黄册库需要的资金,加派到两个县的普通百姓身上。

有明一代,真正的田赋其实并不高,除了以前张士诚统治的苏州地区外,其他地方大概都是十五税一到二十税一的水准。但是,你禁不住无限制的加派、摊派啊!仅仅是黄册库一个部门,就能够衍生出这两项加派(其实不止)。其他的部门呢?

由于老朱在设计国家体制的时候,把整个国家的经济规定得太死板。以至于当国家发展到一定程度,需要新增支出的时候,国家各部门往往就只有互相踢皮球。踢不下去了就层层摊派,最终,百姓们的负担就越来越重。

而且,摊派这种事情是有放大效应的。这个效应会随着官僚机构的腐化而越来越恐怖。而随着这个效应的不断延伸,他又会反过来促进官僚机构的进一步腐化,整个儿一个恶性循环。

举个例子来说,黄册库一年人员的工资、办公经费等开销。大概是五百两银子。黄册库的主官为了日子轻松一点,做账的时候做到了八百两。这是第一次放大。

负责这笔银子的上元县拿过来一看,哦,江宁县扛四百,我们扛四百。可是,我们为了这事付出了这么多,怎么就只加四百呢?于是县令大手一挥:全县百姓听好了,现在本县加征黄册税五百两。而那边的江宁县也是如此操作。结果五百两银子的需求,被放大到了一千两。这是第二次放大。

县令是没法直接收税的,他得交给户房去办,户房的主官交给下面的里长,里长交给甲首……不知道在这个过程中会放大多少次。或许,黄册库本来实际需求只是五百两,但最终摊派到老百姓身上的,是两千两。

在这个过程中,层层官吏都得了好处,唯一受害的就是老百姓。而在这个过程中吃欢了的各级官吏,如果下一次又碰到朝廷摊派的时候,他们的反应是什么呢?

这确实是当年的老朱没有想到的。他一直以为,尽力减少支出项目就是省钱。却没有想到摊派的放大效应是如此的恐怖。

试想一下,如果当年老朱直接同意,在户部的支出上,加开一项黄册库专项支出。虽然这笔钱最后还是老百姓出,但百姓们的负担最多也就五六百两而绝不会暴涨到两千两……

朱由栋穿越前看到过一篇研究明代赋税的论文。该篇文章的特点在于,他的作者是理工科出身的经济学人士。这位作者经过设计周密的公式,用大量数据反复计算后得出结论:洪武年间,每个农民身上的税负折银026两。永乐年间,031两。到了天启年间,已经是20两!崇祯年间,则是50两!

五两银子什么概念?太平时节粮价偏低的时候可以买五百公斤以上的大米!注意,这可是脱了壳的大米,不是刚刚收获的稻谷。

md,老百姓不反真的没有天理了。

长叹了一口气,朱由栋意兴阑珊的对着众人道:“这里的事情,孤都知道了。今日就到这里吧,吩咐下去,孤要回南华宫。”

第九十四章 国家根基已朽(六)(收藏满四千加更)

“学生吴有性,拜见老师。”

“嗯,又可辛苦了,吾拜托你去找的人,找到了么?”

“老师指点得极为明确,又给了学生调遣锦衣卫的方便,如何会找不到呢。哦,学生啰嗦了,老师,诸位大人,这位老先生,姓陆名凤仪,嘉靖朝时,乃是黄册库的主官。”

作为穿越者,作为穿越前因为对黄册的历史演变感兴趣而看了不少大家文章的穿越者。之所以一到南京,在祭拜孝陵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查看黄册库,就是因为他非常清楚黄册对于大明帝国的重要性。

同样,作为穿越者,他心里也清楚,万历年间的黄册库已经烂的不行。这次之所以带了他现在夹带里几乎所有的亲信去参观黄册库,更多的还是想让自己的手下接受教育,以方便他以后展开各种手段的时候,能够得到下面的人的理解和帮助……

不过,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当他真正面对现实的时候,还是差点绝望了。

但是呢,这时候他这具身体才六岁,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将来自己的脑袋被我大清或者其他穿越者给砍下来吧?所以,绝望完了,该垂死挣扎还是要挣扎的。

在这一次从北京出发的时候,他其实耍了一点小手段。

去年他还不知道自己有机会出镇南京,所以把田尔耕和许显纯这两员干将都派得极远。等到他跟万历谈妥,下定决心去南京的时候才发现:糟了,谁来做我的情报头子?

田、许两人当然可以收回来,但到底才派出去一年多一点。人家这一年的时间可能刚刚搭好天地线,正准备收获的时候你把人家收回来?不要说田、许二人心里会有不满,便是朱由栋自己也觉得可惜。

谁让形式赶不上变化呢?将错就错吧。

于是,他把主意打到了现在对自己绝对崇拜和服从的吴有性身上。

吴大夫现在因为天花牛痘法成为了全国名人,不过得益于这年代照相技术没有发明。吴大夫名满天下,但认识他的却没有几个。所以,让吴大夫兼职搞搞情报工作是可以的。

此次南下,朱由栋非常清楚,江南的士绅并不欢迎他。他的手下也会被盯得很紧。而吴有性的优势就在这时候体现出来了:没有官身,职务调动跟他无关。早年做过江湖游医,一个人在荒郊野外都活得很好,可以单独行动。以上种种,让朱由栋下定决心:这一次南下,让吴有性偷偷提前走,并且通过北京锦衣卫北镇抚司,给他临时安排了一个千户的身份。

所以,朱由栋这次去后湖。一方面是让自己的手下接受教育认清现实。另一方面则是以自己这么一大队人吸引注意力,为吴有性的行动提供掩护。

至于这位陆凤仪为什么穿越者记得这么清楚。这当然得益于后世研究明代黄册时绝对绕不过去的一本书:《后湖志》。

正德六年,重庆合川人赵官考中了进士。后来他被任命为南京户科给事中,主管后湖黄册库。他在这一任上,前后花了两年的时间,编写了一部《后湖志》,记载了黄册库从洪武到正德年间的历史。

在他之后,历任黄册库主官前赴后继,不断补修《后湖志》,并一直延续到了崇祯朝。

而这位陆凤仪,就是嘉靖时代的黄册库主官。他也曾经补修《后湖志》,把嘉靖朝在黄册库发生的事情给补上了。不光如此,这位陆凤仪晚年致仕后,还定居在南京的聚宝门附近……

“草民陆凤仪,拜见太孙殿下,拜见诸位大人。”

“呵呵呵,陆老先生免礼。哎呀,深夜请陆老先生过来,吾深感歉意,敢问老先生今年高寿啊?”

“草民生于嘉靖三年,今年八十三了。”

“原来是耄耋寿星,嗯,老先生身体如此康健,说不得当有期颐之寿。”

“草民托太孙吉言了,哎,只是国家衰败至此,草民只想着快点离世,免得将来还要做亡国之民啊。”

照理,这么混账的话当着大明皇太孙的面说出来,应该有刘招孙、李世忠什么的抽出腰刀来大吼一声‘大胆’什么的。可是经历了今天白昼的事情后。这时候聚集在朱由栋南华宫内的一众人,听了陆凤仪的这段话,居然心有戚戚焉。

果然!我的记忆没有错!当时之所以读了《后湖志》后对陆凤仪印象极为深刻,连他家门牌号都记下了了。就是因为《后湖志》的历任作者里,数这位言辞最为激烈、大胆。

也是哦,人家当南京户科给事中的时候,连当时的东南总督胡宗宪都敢狂喷,有什么不敢说的?再说大明朝又不是大清朝,话还是准人说的嘛。

“吾大概知道老先生说的我大明有亡国之忧是什么原因,嗯,黄册失序,确实是动摇国家根基的大事。老先生,吾也不满你,这次吾来南京,祭拜了孝陵之后马上就去了黄册库。就是充分认识到了黄册库的重要,今日白昼,也见识了黄册库的诸多问题。今夜请老先生来,就是要请教老先生,要挽救黄册库,并以此挽救我大明国祚,该当如何着手?”

“呵呵呵……”捋了捋白胡子,陆凤仪脖子一仰:“老夫口渴了。”

“哎呀!这是吾的不是,来,老先生请上坐。来,老先生,您坐吾的位置,滚滚滚,你们都滚,吾亲自给老先生上茶。”

“呼~~~”大咧咧的坐上朱由栋刚才坐着的主位后,毫无顾忌的喝下朱由栋亲自奉上的热茶,很是舒服的长出了一口气后。老头子麻利的起身,然后对着朱由栋大礼参拜:“太孙昨日在孝陵所言,确实让草民心生希冀。不过,正所谓听其言、观其行。故而草民刚才故意无礼,就是想看看太孙的气度。

果然,太孙能屈能伸,真正雄主之资。草民至此,方对太孙有所信心也。太孙请放心,后湖之事,无论大小,草民均了如指掌。只要太孙询问,草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草民已经痴活了八十三岁,家里的拙荆、儿子都走得比草民还要早。所以,草民已是心无挂念,无所畏惧!定当舍此残躯,为太孙所驱驰!”

是的,要整顿黄册,要面对的敌人是无比庞大而凶残的。没有豁出命的劲头,就不要去想整顿黄册的事情。没有这种知根知底的带路党,也不要去想这些事情。

“老先生,吾要整顿黄册,首先需要明白,吾需要面对什么样的敌人。”

“殿下这个问题提得好,嗯,为了让殿下及诸位真正的清楚整顿黄册意味着什么,老夫给大家讲个故事吧。”

第九十五章 国家根基已朽(七)

“殿下,诸位。黄册存在的意义,是让天下户口清晰明了,以此为凭,国家可以正确的收取到各种赋税,可以合理的抽调农夫接受徭役。如此,国家运作便能持续,国祚才能永存。”

这是老生常谈的大道理,曹化淳等人只是轻轻的点头。

深吸一口气,陆凤仪继续道:“这么一来,谁最不喜欢黄册的,就非常清晰了。便是那些想要逃避赋税和徭役的刁民,那些想要在其中上下其手的胥吏和贪官!嗯~~为了便于大家理解,老夫以吴大夫来举个例子吧。”

看来这老头子对自己带着锦衣卫上门惊吓了他多少还有点不满啊。吴有性苦笑一下,抬手向陆凤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们假设吴大夫在太孙这里得了赏银,回了老家买了二百亩上好的水田。但是吴大夫不是举人,无法免税不说,还要去应徭役。而且因为吴大夫手里的好田太多,说不得还要当粮长……这粮长可不好当啊。要是其辖区里缴纳赋税不足额,粮长可是要自己全部扛起差额的。吴大夫可是愁坏了,但又不敢为了这么点小事去求太孙,那该怎么办呢?”

“这个嘛……”回答这个问题的是徐光启:“当然是去贿赂甲首和里长。”

“咦?看来徐大人也是这里面的高手,不如请徐大人接着讲?”

“不敢不敢,在下小时候是深受其害,但一直不清楚里面具体是怎样操作的。所以还请老先生指点。”

“嗯。那老夫接着讲。吴大夫去贿赂了甲首和里长,说我名下的土地实在太多了,要承担的赋税也很重,你们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这拿了别人银钱的里长就大笔一挥,把吴大夫名下的五十亩田,分别记录在了五十户贫困少地人家的头上。这种操作,叫做活洒,或者飞洒。嗯?小公子举手可是有问题?”

“老先生。”李纯忠怯生生的问道:“别人的田到了我的头上,岂不是收益他拿,赋税我交?那五十户贫户就答应?”

“哈哈哈,怎么会不答应呢?那五十户都是贫户嘛!根本念不起书,也不识字,怎么看的懂里长那里文书的变化?至于来年收税的时候,这五十户肯定能感觉到比去年多收了一些。但一方面我朝每年的田赋其实并不多,一亩田赋的增加这五十户可以承受。另一方面是,我朝很喜欢各种临时加派,百姓们也习以为常。到时候若是这五十户有疑问,里长完全可以说,朝廷又加派了嘛。”

“可恶!居然为了自己的私利,残害百姓不说,还拿朝廷去背负恶名。”

“诶,这位小将军不要生气,老夫才刚刚开了个头呢。”按住刘招孙后,陆凤仪风轻云淡的讲了下去:“这吴大夫不是有两百亩地么?这才转移了五十亩的负担出去怎么行?老子给了你里长五两银子呢,你得继续给我想办法减免赋税。于是,里长又想了一个办法:过去十年里,本里有四家人全家死绝了。然后里长就把剩下一百五十亩里的四十亩转移到这四家绝户的名下。这个,这四家人都死绝了,名下的地自然成了荒地。那就不用交税了。这种方法,叫做死寄。”

看着已经陷入沉寂的众人,陆凤仪虽然心情沉重,但为了让朱由栋真正的搞清楚基层的状况,还是说了下去:“我朝里甲制规定,每里一百一十户为正户,正户之外,那些老弱孤寡,分别挂靠在每一里。这个叫畸零带管。这种人家,因为劳力缺乏,太祖说过是不用缴税的。然后里长就让吴大夫指使其小儿子,带了十亩田地,挂靠在本里的一个只剩下一个老头的户头上。这种方法,叫做花分子户。

于是,整整一百亩地,吴大夫都不用缴纳赋税了。再然后,如果吴大夫还想把剩下的一百亩土地免税,那就不是里长能够办得下来的了。于是,在里长的介绍下,他见到了本县户房的主事。拿出二十两银子行贿后,这位主事终于答应出手帮忙。

说到这里老夫我要先跟诸位说明一下,我朝允许土地买卖,如果是两人私下买卖,签的契约叫‘白契’。‘白契’官府是不认的。只有把这个契约交给县衙,盖章之后才会生效。生效的叫做‘红契’。

这位主事告诉吴大夫,你不是刚从刘将军那里买了十亩地么?你们先签白契,不要来办手续。这样衙门里面没有记录,黄册和鱼鳞图册也不会改。如此,这十亩地的收益是你的,但赋税还是刘将军交。这种手段,叫做‘全不过割’。”

“岂有此理!我是傻的么?我都惨到要卖地了,还要替他缴纳赋税?”

“哎,刘将军你刚才自己都说已经惨到卖地了,看来家里已经是不行了。而这位吴大夫可是有两百亩水田啊,家里钱一定不少。到时候雇佣几个壮汉到你家门口来一站,你要如何?不服啊?打到你服为止!”

“这,这官府都不管么?哎,我怎么这么傻。官府不都被他贿赂了么。”

“官府?刘将军你想多了。我大明祖制,乡民之间发生纠纷,只要不是命案,必须先要里长、甲首、乡间三老进行调解。调解不下去的,里长和乡老都同意上交县衙的,县衙才接案子。官府?你根本就见不到县令好么?!”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我还道乡民淳朴,谁知竟是如此的鲜血淋漓!”

“呵呵,吴大夫干嘛发怒?老夫说的可是你呢。”陆凤仪继续道:“说起来,乡间那些奸猾无耻之人,不都是这么发家的么?温和点的,买了人家地,永远佃给卖地的人种。然后说明,这地,白契一半,红契一半。也就是说,我把地卖给你了,除租种你的田,给你交租外,还得再替你承担一半的赋税。这个,叫做‘包纳’。此外,还有‘有总无撒’、‘虚悬’、‘埋没’等多种手段。总之是刁民勾连胥吏甚至一县主管,各种强取豪夺。最终便是贫者愈贫,富者愈富。

当然,这几下折腾,是把田赋全转嫁出去了。但是吴大夫到底还是白身,是要服徭役的。按照我大明的规矩,家里人多的是上户,服徭役时要多派人,人少的是中户、下户,服役时少派人。吴大夫再次贿赂里长,把自己家从上户硬改成了中户。

但是到了这里问题来了,本里的丁口是一定的。你家户级下调,出去应役的人少了,本里就少了一人服役啊。于是,里长看了看本里,选了家中只有两个男丁的李公子家,把李公子家由下户改为中户。

李公子家两个男丁,是下户。一次服役只出一个人,所以,不管是朝廷十年一次的徭役还是地方州府县的临时加役。总之,一个出去服役,一个在家耕田,本来日子勉强过得去。这改成中户了,出去服役就要出两个人,那土地不是荒了么。李公子自然不答应,然后,呵呵……

便是到了这里也是没完的,吴大夫趁此机会找到李公子,说你家没男人种田了,不如把田全都卖给我吧。看,吴家的土地又扩张了。然后吴家又用前面的手段免去田赋。又有更多的钱贿赂里长,然后,再然后……总之,刁民发家致富,良善之家被欺压得失去一切。这便是:‘田连阡陌者诸科不与,室如悬罄者无差不至!’

当然,这也不算完。这吴大夫家本来就有田有钱了,又通过各种手段免去了赋税和差役。这家里的财富要不了几年就滚起来了。这时候,吴家一方面可以出点钱修桥铺路,遇到灾年可以搭建粥棚。由此,原先被他欺压得家破人亡的,反而要去依附他,成为他的狗腿子。这时候,他就可以彻底把甲首、里长抛在一边,直接和县令打交道。成为县令也必须客气对待的乡绅。

更可怕的是,吴家有钱了。可以毫无顾忌的全力支持家里的孩子读书参考。十年二十年,若是家里有人中了进士,那吴家更可以把大把的钱粮砸下去,让这位进士去贿赂上官,加速升官。若是操作得当,万一这位进士青云直上,甚至入阁担任了阁老呢?”

“诸位。”环顾了一圈,看着周围脸色发白的众人,陆凤仪也一改刚才调侃的语调,萧索而又沉重的说道:“你们现在明白,若要整顿黄册,需要面对的是什么敌人了吧?”

第九十六章 国家根基已朽(八)(收藏满五千加更)

“刚才老夫所讲的这一切民间巧取豪夺的手段,只要黄册健全,复核得力,这些都无法实现!比如说,刚才所讲的飞洒。只要我们复查的监生稍微有点常识就会发现问题:贫户积蓄多年,买入一两亩良田是可能的,但怎么可能五十户贫户集体购田,还这么巧的每户都同时购买一亩?只要监生提出置疑,然后要求当地县衙提供红契。这个飞洒就无所遁形!

再比如死寄。假设这死寄发生在万历二十八年,监生们审核万历三十年这个县送进来的黄册时。只要手里有健全的万历二十年的黄册,两相对照之下就会发现。那四户绝户,其中有两户在万历十八年就已经死绝。他们怎么可能在万历二十八年再出来买田?

又比如强行上户改中户,下户改中户。只要黄册健在就会发现,那下户两兄弟确实都已经娶妻,但十年前的黄册显示,一个刚刚有了一个女儿,一个还没有子嗣。十年后怎么可能家里突然多出来五六口壮丁……

所以,昔年太祖皇帝煞费苦心的编制黄册,除了便于国家收取赋税以支国用外,也切实保护了老实为国家缴税服役的良民。只要历年黄册在,复查又得力,那些宵小便无法肆意妄为!”

粗粗的喘了一口气,坐下来喝上一口茶缓一缓,陆凤仪再次起身:“贪官国蠹、奸猾胥吏、刁民恶霸,人人皆视黄册为仇雠。在官场之上,南京国子监屡次上奏,要求提高入湖监生的待遇,结果衮衮诸公置之不理。黄册库多次苦求,要求单列支出,却无人响应。近百年来,黄册质量不断下降,各地交送黄册的时间越拖越迟,皇上虽然屡下严令要求对涉事官员加以严惩,但朝廷却始终拿不出昔年太祖般的手段加以震慑……俗话说,取法乎上方能得乎其中。朝廷对主管黄册的官员,对复核的监生都是如此待遇。地方上的各级官员便对黄册开始怠慢起来。逐渐的,各级官员更把主意打到了黄册身上……更有丧心病狂的地方官员,为了方便自己以后好贪贿,干脆用米浆、蜂蜜混入纸浆中来制作黄册!这样的黄册,入库之后不到半年就全部被啃噬掉。如此,当地官员在做下一个十年的黄册时便能肆无忌惮,而乡间的胥吏、恶霸便能随意欺压良民!”

“反了这群王八蛋了!小爷,咱们向皇爷请旨,把黄册库和监生的支出全部扛起来吧。顶天一年也就一万两,咱们兴华宫完全负担得起!如果皇爷准了,奴婢愿意捐一半的年俸。”

“王承恩你先坐。”挥挥手让王承恩坐下后,朱由栋起身,再次为陆凤仪续水后道:“老先生,黄册的敌人是谁,我们已经清楚了。黄册失控,对小民的伤害我们也懂了。能不能请您从大局上,讲讲黄册失控对国家的伤害?”

“是,草民遵命。”恭敬的行礼后,陆凤仪清了清嗓子:“草民举几个例子给殿下听吧。嘉靖三十一年,扬州府兴化县递交的黄册,里面有一万一千余户,其中有三千七百余户,户主年龄各个超过一百岁。诸位信么?”

惨笑一声后,陆凤仪又道:“草民在黄册库供职多年,曾经将同一地区的不同年份的黄册拿出来比较。这里面的问题更大。比如说,隆庆六年的军黄册显示,福建省福宁州的户数,比洪武年间少了三分之二,丁口少了五分之三。嘉靖四十一年的民黄册显示,就是咱们现在所在的应天府,其人口比正德年间少了整整一半。哈哈,真是奇也怪哉,这两个地方,尤其是应天府,那可是膏腴之地。近百年来除了倭寇闹腾过一下子之外,又没有遭遇其他什么灾祸。怎么可能人口减少这么多?还不是黄册失控后,地方豪族通过包荫、冒合、逃户、隐匿、篡改等手段,把大量的人口给私吞罢了。

这国家掌握的户数越来越少,可是每个县的赋税可不会减少。如此,官府便变本加厉的压迫剩下的良民,之后这些良民,要么脱寄于豪门之下,要么就只有丢弃一切成为流民。”

说到这里,就不用再接着讲下去了。因为这种局面一旦在全国范围内广泛出现,任何一个对历史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是标准的亡国之像!

陆凤仪一开始说的,若是他再活久一点,怕是要当亡国之民。这可真的没有乱说:黄册库的官员对于国家的兴衰,是最敏感的。

房间内静得可怕,特别是王承恩、张世泽和李纯忠三个小孩子。虽说作为太孙伴读,他们接触到了很多高层次的东西。但是面对这样残酷的景象,对于他们来说还是太早了。

不光是这三个小孩子怕,便是徐光启、赵士祯这样的成年人,这时候也在竭力控制身体的发抖:作为官僚,他们如何不知道国家出了很多问题。但是直到今天,他们才知道这问题是多么的恐怖。

至于李世忠、刘招孙这样的武将。这时候也没有站出来说杀光一切的昏话:户籍都乱了,便是你军神无敌,难道还强的过项羽?

“陆先生。”到底还是穿越者,明朝灭亡的惨烈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但却无数次的读过。所以,朱由栋此时的情绪还算稳定:“孤愿不顾一切,整顿黄册。哪怕前面有千万凶顽之敌,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哪怕会因此失去储位而死无葬身之地。只要一息尚存,绝不退却。先生,有以教我?”

“殿下!”规规矩矩的大礼参拜后,陆凤仪在张世泽、李纯忠的搀扶下起身:“殿下,欲整顿黄册。首先需要整顿黄册库的人员。多年来,由于始终不受待见,黄册库的官员、小吏乃至入湖监生,早已失去了当年为国家捍卫根基的气势。已经堕落为比乡间小吏还要不堪的蠹虫!”

“此话怎讲?”

“殿下,黄册库的各种耗费自宣德后多年来全靠江宁、上元两县摊派。由于黄册库的黄册越来越多,需要的费用也越来越高。以至于江宁、上元两县也苦不堪言。于是相关费用经常不能及时送达,黄册库官员、监生经常挨冻受饿。迫不得已之下,黄册库想了一个生财的法子。”

“嗯,是不是黄册库复核时,发现地方上送来的黄册有误时,除了责令地方复审重做之外,还要罚款?”

“聪慧无过殿下。但是此例一开,地方上非但没有不满,还非常高兴的故意把黄册做错。”

“哎,是了,他们又可以以此向百姓摊派了嘛。”

“殿下,一个主要是清理审核保管的衙门,若是因为手中的那点微末权力居然可以生发。那这个衙门,将不可避免的朽烂。再也没有国朝开国那会为国守根的气节了。所以,现在的黄册库……草民不知道殿下今天去了黄册库对那里的官员观感如何。至少草民在任上的时候,那里具体管理的官员,其操守,真的不堪一提。”

“孤明白了。整顿黄册,先从整顿黄册库这个衙门的风气开始。”

“正是如此。”说到这里陆凤仪稍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一咬牙:“殿下,草民斗胆,再给殿下说点隐秘之事。”

“隐秘?无妨,就在这里讲。”

“这……好吧。殿下,黄册库说起来是为国家守护根本。但其实权力很小。殿下想想,我大明近百年北京户部经常入不敷出。现在黄册库这个小衙门因为罚错有了一大笔收入。各个有实权的部门还不前来索要?”

“陆先生是想说,孤一动黄册库,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不止如此。”陆凤仪说到这里干脆由跪了下来:“殿下,这笔钱不要说各大实权的部门了,就是皇室也盯上了。嘉靖三十五年,世宗皇帝下旨给黄册库,让黄册库出银一万七千八百七十八两,转给南京织造太监,以便南京织造为世宗皇帝购买帝服、后服以及其他物品。此事发生时,正好是草民担任南京户科给事中,主管黄册库。而草民清楚的记得,那时候黄册库内刚好有罚银一万七千八百七十八两零二钱八分。”

朱厚熜!你大爷的!

其他衙门打黄册库的主意就算了,你这个皇帝怎么能打黄册库的主意?这是国家根本,也是朱家子孙能不能继续当这个皇帝的依仗啊!

后世满清编《明史》,说什么明实亡于万历。那其实是在给万历扣屎盆子。明朝踏上亡国之路,在朱由栋看来,根子还是在明世宗朱厚熜身上。

这位自私到极致,只想着怎么修仙成功以便万寿无疆的王八蛋。弄坏了明代稳定的皇帝、内阁、司礼监三角平衡。弄坏了明代一百多年来稳健的财政。东南让倭寇肆虐,西北让俺答汗做大……这厮居然还做出如此没有立场没有下限的事情?

事实就是这样,嘉靖把大明开上了亡国的方向,在这之后,除了张居正费尽力气把明朝这架破车往回拉了一截之外。历代皇帝,隆庆、万历、天启……都没能扭转方向,只能是尽力的往已经失灵的刹车上猛踩。而崇祯皇帝,不过是把油门当成刹车来踩罢了。

哎,什么穿越者的竞争先暂时缓缓,我得先把刹车修好,然后才能有时间把定死了的方向盘修好。

第九十七章 枪杆子出政权

到底是年纪大了,陆凤仪在坚持着说完后已经表现出明显的力不能支。朱由栋遂吩咐吴有性趁着夜色赶紧的把老先生送回去:虽说老头子八十多了,但是能够让人家的晚年少点烦恼还是应该做的。

在吴有性离开后,看着大厅里跃跃欲言的众人,朱由栋一甩衣袖:“今日之会,其一,内容不得外传。其二,大家回去好好想一想,然后三日内向孤提交如何整顿黄册库的意见。今日就到这里,都散了吧。”

“是……我等恭送太孙。”

回到后面的寝宫,在宫女的服侍下更衣、沐浴后,吃了一点夜宵,又让王承恩去找了一个擅长按摩的宫女来给自己按头。这么折腾一番后,郁闷的心情和疲倦的身体总算都好了一点。然后他让所有人都离开,自己再一次陷入了双肘靠膝,双手撑额的长考状态。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作为阴差阳错被选中的穿越者,朱由栋从来都不认为自己一个人全知全能可以包打天下。从他转生到这个时代后,已经反复思考过自己的路要如何走。而且多次思考的结果其实都是一样的。

大明拥有这个时代最多的人口,最勤劳聪慧的人民。只要能够充分发动他们,能够安心的依靠他们。在未来与其他穿越者的战斗中,朱由栋或许会有失败,但绝对能够迅速的重新站起来!

可是这已经基本崩溃的黄册库,让他非但不能去依靠百姓,还得面对全国到处汹涌的流民潮。

而且,从黄册库的瘫痪便可以看出,整个大明的官僚机构,从上到下,已经全部烂完了。如果不把百姓安居乐业和官僚机构清廉高效这两个目标达成,呵呵,不要说和其他穿越者竞争了,恐怕自己都要做亡国之君了!

看来自己的皇爷爷看得还是比自己深远啊。当自己还执着于搞点科技发明,赚点小钱,或者在木邦、宽甸这样的小地方小打小闹的时候。这位爷爷已经强行把自己推到了更高的位置,只是为了让他看得更多、更远!

大明的官场从整体上来看,确实是烂完了。但就个体而言,确实有很多有理想的官员为了挽救这个国家而付出了实际的努力。

比如海瑞。

海刚峰做应天巡抚的时候,深知黄册库的问题。也清楚由于黄册的失控导致民间出现富者愈富、贫者愈贫。为了扭转这一局面,他采用了一个很笨,但确实有效的方法:一件一件的慢慢捋。

可是一个人的力量能有多少呢?就是你海瑞不要命的干到死,又能捋清楚多少?而且,他这边刚开了一个头,近乎满朝文武都齐齐对他施压。最后他也只能黯然去职。

真正做出了成绩的,是张居正。

一条鞭法的核心,就是化繁为简。什么田赋、徭役、加派,统统合而为一,统一折算成银两。农民以后交税什么都不用算,就单交一笔钱就行了。

作为穿越者,朱由栋是非常赞同这个想法的:这个时代,百姓识字率低,由于统治成本的原因,皇权又无法下县。你税种越多,各级小吏和乡里的村霸便容易上下其手。最终的结果是朝廷没收到多少钱,普通农民纷纷破产。而税种化繁为简后,各级官吏想要上下其手,这难度就增大了太多。

尤其是允许徭役折银这一政策,那是大大的善政。一个农夫要出去服徭役,家里缺乏劳力容易导致家里的人饿死不说,还得自带干粮,搞得不好死在外面。这对于一个普通农民家庭来说,徭役就是双重乃至多重伤害,一个不小心就家破人亡。而当允许徭役折银后,小农的利益就得到了有效保护。而只要普通小农不大量破产,国家的根基就还是稳定的。

可是小农不破产,士绅们怎么扩张呢?

所以,一条鞭法毫无疑问的触动了官僚士绅阶级的利益,但在张居正在世的时候,有政治强人强行施压,一条鞭法还是有效推行了下去。但是当张居正死了之后……

对张居正的身后,朱由栋是很惋惜的。但在短暂的惋惜之后,他陷入了一个新的长考:为什么海瑞刚刚开了个头就被迫辞职,而张居正却能强硬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

两者对比,那当然是张居正比海瑞有更大的权力,当朝活太师,有明一朝唯一一人!

可是问题又来了,张居正再怎么权力大,就算像他自己说的‘我非相,乃摄也’,是摄政王吧。但他的权力还能大过皇帝?可为什么后来皇帝却无法保护一条鞭法,以至于在张居正死后不到二十年,一条鞭法就近乎名存实亡了呢?

反复思考后,朱由栋眼光一亮:张居正不光是内阁首辅,文臣之首。在他执政的时代,他还有军队的支持!

其他的不说,戚继光、李成梁,那个时候都唯张居正马首是瞻。而那两位的部队是当时明帝国最能打的。所以,管你官僚士绅有再大的不满,真要撕破了脸皮往死里整的话。你们只能不断的用奏章、舆论来批判张太师的灵魂,而张太师却可以用武器来批判你的身体。

张居正之后,惊魂未定的文臣们迅速隔绝了武将和皇帝的联系。从此之后,皇帝再想振作,也是没有办法了。

想到这里,思路似乎清晰起来了。

天朝太祖一语道破的真谛,我怎么就忘了呢?这句话,不光适用于打天下,更适用于守天下!只要我有足够的力量,管你什么豺狼虎豹、魑魅魍魉,统统一刀砍下去……这个世界就清净了。

哼!等小爷掌握了足够的力量后,你们这些大明躯体上的蛀虫就会发现,张太岳对你们算是温柔的了。在当前生产力不够发达,农业税确实没法免除的情况下。小爷的学习目标可是历史本位面上我大清里的雍正。

摊丁入亩、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火耗归公。

虽说雍正推出这三条,其最根本的目的是割汉族地主官绅的肉去养那几百万不事生产的八旗子弟,但这三条政策真的很好,是不是?

一条鞭法你们都不喜欢了,这三项政策你们肯定更不喜欢是不是?可是在历史本位面上,面对雍正的赫赫屠刀,你们最后不都捏着鼻子认了么?

雍正能够办成的事情,我这个穿越者没有理由办不成。只要,只要能有一支绝对忠诚于我,并且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军队。

当然,光有军队还不行,还需要其他很多配套的东西。比如说,后世研究就发现,一条鞭法就算张居正能多活几十年一样会失败,因为这个政策受限于明代政权体制,天生的在技术操作上存在较大的隐患。

但是这些,对于穿越者而言都不是问题。

“哈哈哈哈哈~~~”随着南京皇城里的更夫敲响五更钟的时候,南华宫的书房里,响起了一阵孩童畅快的笑声。

“王承恩!”

“小爷,奴婢……哎哟,小爷,您的头发?”

“嗯?吾的头发怎么了?哎,没事,快点,扑纸磨墨,趁着这会脑子里的念头还算清晰,吾要给皇爷爷写信!”

第九十八章 千万人吾往矣

“皇爷爷膝前:孙臣于二月初五抵南京,当日于神烈山上祭拜孝陵……次日登后湖入黄册库,所见所闻,触目惊心……呜呼!若不能痛加整顿,孙臣深恐不忍言之事,当在不远矣!孙臣身为朱家子孙,不敢为一己荣辱顾虑太多,当为太祖创立之基业,国祚之延绵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孙臣立志整顿黄册,牢固国家之根基。无论前方何等强敌,无论事中遭遇何等辱骂、污蔑、阴谋诡计及至暗杀、背叛……虽千万人吾往矣!”

在详尽的向万历报告了黄册库近乎崩溃的现状并且慷慨陈词的表明了自己的决心后,朱由栋笔锋一转,开始向万历分析到底要如何才能整顿好黄册,由此稳固国家根基。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整顿黄册,动的是天下所有贪官污吏、豪绅恶霸,而且是动则牵全身。所以,在手里没有绝对的力量之前,万万不可整顿黄册。

总之,他朱由栋不怕死(黄册整不好他未来也一定不得好死),但是他也不愿意傻乎乎的就这么直接冲阵白死。所以,他在信的后段很直白的的告诉万历:我要弄一支军队出来,这支军队不需要你调拨给我(话说万历也做不到),我自己从无到有的慢慢建设出来。

总之,兵源我自己找,兵器火枪我自己造,士兵的薪俸我自己去挣。我要打造一支这个时代绝对听命与我并且战无不胜的强军!

“孙臣蒙皇爷爷厚爱,于襁褓之中册立为皇太孙。四岁开蒙,府中老师皆是各方俊杰。若孙臣真有心怀不轨,理当留于京师,故作伪善,于皇爷爷膝下承欢。若孙臣真为大逆不道之狂徒,又何苦如此冒险?静待数十年有何不可?然,国家根基已朽,万民被国蠹残害过多,孙臣不过至南京两三日,竟有摇摇欲坠之感。若不以壮士断腕之决心,下除疴猛药,数十年后,我等皆愧为太祖之子孙矣!孙臣一点赤子之心,伏祈皇爷爷明察!”

写完这封信,朱由栋的脑门儿在晚冬的天气里已经是出了一头的大汗。他认真的反复阅读,确定信中没有明显的疏漏后。颓然的倒在了靠椅上。

稍稍缓了一口气,他再一次起身,一手拿起信纸,一手找到信封。然后不再犹豫的装入,封口、滴蜡、盖印。

“呼~~”再一次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行了,若是皇帝信不过我,要废了我的太孙储位,那我就彻底认命,到时候找个地方胡吃海喝的享受十几二十年,等着别人来取我的性命吧。”

没得办法,大明朝这会儿虽然对基层的掌控基本完蛋了,但朝纲这会儿还是严整的。没有皇帝的允准,朱由栋只要敢自己私自练兵,说不得,兵没有练好,剿灭他的各军镇、各卫所全都在来的路上了。

但是,也正得益于这会儿朝纲基本严整。所以,文臣们虽然隔绝了皇帝和武将的直接联系。但文臣要收拾武将,必须要经过皇帝本人。要调动士兵,也必须要经过皇帝本人。因此,只要万历能够支持自己,那么在接下来的日子,无论流言蜚语再多,无论弹本奏章有多少,他都能坚持的把事情做下去。

所以,必须以破釜沉舟的决心,在不能自曝的前提下,最大限度的把一切问题掰开了跟万历讲清楚。你支持最好,你不支持我认命就是。

这种把命运完全交给别人裁夺的感觉,当然让人非常不爽。可是人活于世间,真正的、完全的逍遥自在哪里有呢?

想好了这些,朱由栋把蜡封已经干透的信件贴身放好,然后抬头朝着屋外喊了一声。

“王承恩!”

“奴婢在。”

“吴又可回来了么?”

“吴先生昨夜送陆老先生回家后,已经于三更时分回来了。”

“嗯,他起来了之后让他来见我。”

“奴婢领命。呃……”

“呃什么呃,没其他事情就快点去御厨那里搞几块生姜来,吾一夜未眠,都有斑秃了!生姜拿来后,你亲自来给吾擦一擦。”

昨天一整天的现场教育,到今天早上就已经有了明显的收获。那便是朱由栋身边的人,再也不会劝说朱由栋不要如此操劳了。他们是发自内心的明白了朱由栋作为皇太孙,作为一个六岁的孩童,为何一直如此忙碌。而且,朱由栋能够从王承恩身上感觉到:这个八九岁大的孩子,都明显有了紧迫感。

当然,收获还不止这么一点。

“小爷,其实从昨晚四更开始,曹公公就已经在外殿等着小爷了。”

“大伴?他又有什么事?让他进来吧。你……”

“奴婢这就去御厨给小爷准备生姜。”

疲倦的转身,回到书桌后的靠椅上一趟。曹化淳低着头进来了。

“大伴,有什么事情?”

“奴婢是来向小爷认罪领死的。”

“嗯?嗯!”

低着头的曹化淳只听到“嗖”的一声,然后就感到眼前一黑。朱由栋已经站到了他的身前。

“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吾的事情?为何要认罪领死?”

“小爷……呜呜呜……奴婢,奴婢其实是受王安老师的差遣,到小爷身边,来记录小爷一言一行的。”

“王安?”金属般残忍的声音在曹化淳脑袋上空响起:“这是他的意思呢还是我父亲的意思?”

“奴婢,奴婢不知。不过从头到尾,都是王安老师给奴婢做交待,至于事后有没有禀报千岁爷,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

“嗯……”这个声音听起来比刚才那个语调就要温和多了。“你起来说话吧。”

“奴婢觉得还是这样比较好。”

“滚起来,去把门关上!”

待得曹化淳把门关上后,朱由栋已经再一次躺在了靠椅上:“说吧,为什么这会又向吾坦白?”

“其实奴婢自从到了小爷身边后,就一直对小爷的种种所为叹服不已,心里其实一直都在挣扎。但王安,到底是奴婢的恩人,若不是他提拔奴婢进内书堂,只怕奴婢也没有福分来伺候小爷……但是昨日在后湖,在南华宫内,奴婢才真正明白了小爷究竟是为何操劳。奴婢真正明白了我大明国祚要千秋万载,需要的是什么样的明君。真正明白了奴婢一家以前为何辛苦耕作却仍然不得不让奴婢入宫……小爷!奴婢虽然背着小爷把小爷的很多行止都报送给了慈庆宮。但奴婢敢对天发誓,除此之外,绝对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小爷的事情啊!”

“嗯……”萧索的站起身来,看了曹化淳很久。朱由栋道:“大伴。”

这一声大伴,直让曹化淳浑身清透:“奴婢在。”

“自此之后,吾能完全信任你么?”

“奴婢绝不辜负小爷的信任!”

“自此之后,吾的任何命令,你都能坚定不移的执行么?”

“只要是小爷所命,奴婢绝不含糊!便是,便是前面是奴婢的老师,奴婢,奴婢……”

“呵呵呵,怎么会让你去杀王安呢。”深邃的眼洞中,一抹杀机一闪而过,朱由栋温和的笑道:“不过呢,若是吾让你骗一骗王安呢?”

对于朱由栋的问题,曹化淳沉默了一会后答道:“奴婢自今日起,唯小爷之命是从。莫说骗了,便是真要奴婢对王安动手……”

“吾说过了,不会逼你弑师的。但是,昨天的事情,你给王安写报告的时候,一定要这么写……”

“奴婢明白了。”

“嗯,你就在这里写吧,写完了咱们一起参详参详。”

“遵命。”

曹化淳坐到书桌旁边磨墨去了,朱由栋打开房门,让外面干冷的空气涌了进来,早已昏昏欲睡的脑袋,一下子再次变得清醒。

“有趣,这还没开始发动呢,就有可能和自己的父亲为敌了。不过,那又怎么样呢?不是说了么,虽千万人吾往矣!”

第九十九章 我们的海贼王(一)

“哎,又可,你终于回来了,事情办得怎么样?”

“学生幸不辱命。”

四月初三,心情忐忑在南京翘首以盼的朱由栋,终于等到了从北京再次南返的吴有性。

接过吴有性从怀中取出还带着体温的信封,仔细检查了一遍封口后,朱由栋擦的一声撕开,然后迅速的将其中的信纸拿出。

嗯?不对,这信纸怎么这么熟悉?这不是我写给皇帝的亲笔信原件么?嗯,这就是我送出去的原件。

虽然狐疑,但朱由栋还是仔细的翻了一会,然后,他就开心的笑了起来。

万历是把他的原件还给了他,但是在每一章信纸的背后,都亲笔书写了“可”、“皆可”、“允准”之类的字样。非止如此,还每个字的旁边都盖了印章。

这是万历对朱由栋最大支持和信任的表现:尽管放心大胆的去做吧,我亲自给你背书。而且我把原件都还给你了,你要是中途坚持不下去了想放弃也是可以的。

“到了北京可算顺利,老魏现在在宫里地位如何?这玩意不会是从通政司走的吧?”

“呵呵,老师小看魏公公了。学生在北京找到魏公公后,魏公公就给学生刮了胡须,套了一件宦官的衣服就大摇大摆的进宫了。进宫之后,学生仔细观察,只觉得魏公公在大内人缘极好啊。一路之上畅通无阻不说,问候招呼的简直络绎不绝。”

哈哈,老魏这个时候还是个看起来很老实忠厚的傻大个,本身并不招人讨厌。当然,最关键的是,老魏现在很有钱啊。

“哎,这一趟真是委屈又可了,所谓身体肤发受之父母不可轻毁。又可为了吾的事情……”

“老师不必如此。学生虽然只醉心于医道。但也是大明的子民,国家若是出现不忍言之事,学生又如何能置之事外?”

“哎,总是委屈你了。嗯,你们就这样就见到了皇爷爷?”

“是啊,魏公公说,自从陈矩公公去世后,现在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和厂督都在操守上不怎么样。所以……”

“哎。人才匮乏啊。不光是大臣,连监才都不够了。”意兴阑珊的叹了一口气后,朱由栋很快又高兴了起来:“好!有了这个东西,吾就可以放开手脚做事了!”

吴有性作为一名医生,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专业技术人员。这一类人是最不喜欢做跟政治有关的事情了。实在是因为朱由栋是他认定了的老师,所以朱由栋拜托的事情他也只能尽力完成。但是,当做完了这些之后……

“为老师做事,此乃学生的本分。不过老师啊,学生到底是大夫啊。”

“哈哈哈,岂不知又可的本性。放心吧,你来回奔忙的这两个月,我们留在南京的这些人可没闲着。你的实验室,我已经给你建好了。全套玻璃器皿实验用具,酒精灯、四倍显微镜、隔离室、地下解剖室等一应俱全。地方嘛,吾的南华宫是在皇城的东南角,你的实验室暂时就在西北角。待会你去找曹化淳,他会给你安排好的。等以后方山那边彻底安稳下来了,你再搬到方山去。”

“学生多谢老师!”说完这话吴有性拔腿就走,但走了两步后就退了回来:“呵呵,老师恕罪,学生一时激动,都忘了规矩了。请老师示下近期的研究课题。”

“两个,第一,磺胺的生产要在半年内实现量产。第二,青霉素的预研工作要开始准备。”

“是!学生领命。”

“又可啊,我们从江淮买来的那一千多个孤儿,这两年还需要学习识字,所以暂时无法抽调给你学医。不过我已经去信给会稽张景岳、金坛王肯堂、南通陈实功、华亭李中梓、陕西临潼武之望等人。吾可是在信里给他们讲了一点这显微镜的妙用,相信这些大医接到信后都会纷纷赶来吧。到时候,你可得给吾招呼好了。”

“这……老师是要把我大明现在存活于世的名医一网打尽啊!这,这真是我杏林界了不得的壮举。学生能够参与其中,真是三生有幸。”

“所以啊,好好去做吧。医学发达与否,事关我大明百姓能否延年益寿,事关我大明的士兵受伤之后能否尽快返回战场。所以,他同样事关国计民生。”

“是,老师请放心。学生定然不负老师厚望。”

吴有性退下后,王承恩赶紧的走了进来:“小爷,王公求见。”

“嗯,让他进来吧。”

所谓王公,就是南京镇守太监王坤。这一位在朱由栋没有南下的时候,那可是清闲得很。现在储君南下,他是彻底的忙了起来。不过,虽然忙,但心里却很痛快:他这一年才五十二岁,若是把太孙伺候好了,以后,是有可能跟着太孙回北京去的。

“小爷,您交代老奴的事情,老奴已经办妥了。苏州府那边的红契也办妥了。”

“嗯,王公辛苦了。”

“不敢,给小爷办事,是老奴的本分。不过小爷啊,老奴斗胆,还请小爷……”

“吾初来南京,茫然无措,一切都要仰仗王公。所以,王公但请直言。”

“是,小爷。这皇庄置换,拿高淳县的沿湖良田去换方山也就罢了,毕竟方山的风景还是不错的。可是拿太湖里的膏腴之地去换崇明沙的那些每年都要被海浸,几乎完全没有产出的盐碱地。这个,老奴实在是想不明白啊。”

“呵呵呵,王公,让你费心了。现在想不明白不要紧,要不了多久你就会明白的。”

大明皇室在北直隶和南直隶范围内是不会分封亲王的。在这两个地区,更多的是直辖于皇室的各种皇庄。

大明首都北迁后,南京附近的皇庄由于缺少皇族就近照应,所以两百多年下来,早就被地方豪强官绅给吞得差不多了。待得朱由栋准备南下时,万历皇帝叫来内官监的太监让其清查皇家在南直隶还有多少皇庄的时候,发现只剩下了七个皇庄,总共土地面积不到一万亩。

长叹了一口气的万历大手一挥:孙儿,这七个皇庄都给你了。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朱由栋来到南京后,首先需要解决的是生产基地和研发中心的问题。

医学研发中心暂时设在皇城里是可以的,但是火药、枪械、钢材、机械、化学、光学等诸多研发中心就必须要找远离城市的地方。但是呢,这些研发中心又不能离南京城太远,如此,朱由栋才能充分发挥穿越者的优势,时时亲临指导:具体操作他是做不了什么的,但至少可以保证大方向不会出错,科技树不会点歪。

所以,他的目光就定在了南京城南三十里的方山。

这山不高,海拔也就两百多米。但幅员较广,整个山体面积大约86平方公里。而且此山山顶是平顶不说,还紧靠秦淮河,交通也很方便。所以,朱由栋的计划是,山顶、半山腰做研发中心。山脚下作生产基地。

然后朱由栋就派曹化淳去和应天府谈,应天府一听?啊?上好的沿湖皇庄置换方山?这种好事不答应简直就是傻瓜嘛!成交!然后应天府以极高的效率责成下面的江宁县和高淳县完成了相关土地契约的办理。结果就是,二月初七曹化淳提出申请,二月十三全部手续就办理完成了。

而现在,四月初,方山生产研发中心已经拉出了第一批玻璃制品。再次扩大的磨镜师队伍,也按照朱由栋的要求,制作出了更好的望远镜和第一代显微镜。

至于崇明沙,就是后世的上海市崇明县。当然,现在是没有上海市的,未来面积达到1000平方公里,成为我国第三大岛的崇明岛也是没有的。现在长江口处,是以四个面积超过30平方公里的主要岛屿为主,并带诸多小沙岛的一串群岛。这四个主要岛屿,分别叫崇明沙、三沙、长沙、南沙。从行政区域来讲,此时的他们都属于苏州府管辖。

而朱家的皇庄,在苏州府只有一座,它位于太湖的湖心小岛内,土壤最是肥沃不过。

可是朱由栋眼皮眨都不眨一下,给了!作为代价,你苏州府要把整个崇明沙及其附近岛屿全部给我,而且以后长江口的泥沙冲刷出来的新土地,只要没有连上陆地,那就都是我的。

至于为什么这么急着要崇明沙,那是因为,在这一年的三月初,田尔耕从日本回来了。非但他回来了,他还带回来了两个人,一个叫李国助,一个叫颜思齐。

第一零零章 我们的海贼王(二)

时间倒回这一年的三月初。

“臣田尔耕拜见太孙殿下。”

“哎呀!田百户,真是想杀吾了,快快免礼。”

“得殿下挂念,臣激动莫名!”

能在史书上留下名字的人都不傻,朱由栋这会儿看到田尔耕后,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其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看到这种真情流露,田尔耕只觉得无比欣慰,顿时感觉这一年多的出生入死怎么都值得了。

“尔耕啊,吾在来南京的路上就想着是不是要提前把你从福建召回来。但是想到你刚去福建不过才一年,说不定很多事情才刚刚有了点头绪。这时候把你召回来,会让你这一年多白辛苦了,所以就暂时忍住了。没想到……”

“臣多谢殿下体谅,不过殿下,今年二月的时候,臣也不在福建,而是在倭国。”

“倭国?”

说起来,田尔耕和许显纯在后世能有那么大的名气,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这两个人做事情真的很拼,有的时候能够不顾一切的拼到极致。

此时福建的漳州府下属的海澄县,正是当年隆庆皇帝开海时设定的明朝唯一官方海关月港所在地,海贸最是兴盛不过。在去年被朱由栋派到福建后,田尔耕当然是直奔月港。

靠着手里充盈的银两,以及他本人豪爽的性格、手下过硬的拳头,迅速的在福建漳州府打响了名头。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他就组建了一个名为“海昌会”的组织,手下居然聚集了三五百号汉子。甚至还有了两条自己的海船。至此,朱由栋安排的第一个任务:熟悉并了解大明此时海贸的情况,他算是完成了一大半。

但是另一个任务:寻找李旦、颜思齐、郑芝龙却是始终没有头绪。

到了去年的十月,田尔耕的一个手下前来禀报,说是听闻有些从倭国跑来走私的海商,嘴里说过李旦的名字。顺着这条线索找下去,田尔耕才知道:原来这个李旦这会儿还在倭国!

然后老田一拍大腿:出海,去倭国。

自从1592到1598年间,中日韩三国在朝鲜半岛大战一场后。中日之间一直没有签署和平协议,两国的官方交往也是彻底断绝。明朝中央政府也明确规定:虽然月港出海的海商可以自由的在各地进行海贸,但唯独不能去倭国贸易。一旦发现,统统以通倭罪名论处。

不过,大海这么大,我出了海你怎么知道我往哪里跑了?再说现在大明的官场到处漏风,很多事情还不是一点钱就能搞定?总之,田尔耕的队伍很是顺利的从月港出发,于1606年的十一月抵达日本的平户。

到了平户根本就不需要打听了,因为这一带的中国人很多,而且都奉李旦为首。田尔耕等人的船只还没靠岸,就直接有李旦的手下前来盘问。然后田尔耕在手下们惊讶的眼光中,亮明了自己锦衣卫的身份。

虽然很快的就见到了李旦,不过此时的李旦已经是家大业大。一个多月下来,李旦只是对田尔耕好酒好肉的招待,但是对田尔耕邀约其去见皇太孙的建议,李旦却是顾虑重重。

到了1607年的元旦,田尔耕实在不愿等下去了,直接跟李旦说:既然甲必丹(captain的音译,李旦被葡萄牙人称为中国船长)不愿去见太孙,那我就只能这样回去跟太孙覆命了。

到了这里,李旦总算是说出了心里的顾虑:“田大人,你我相处也有月余。你是个豪爽汉子,老夫我也不跟你绕圈子。我李旦虽然受了洗礼入了天主教,而且还常住在这日本。但是我根子里却是中国人,在船上也拜的是妈祖。我们中国人,哪个不想闯出一番天地后衣锦还乡呢?所以呢,本来太孙见招,老夫理当亲自前往拜见。可是这一想起当年五峰船主的遭遇,老夫心里还是有些怕啊。”

说到这个田尔耕也是一阵无语:昔年胡宗宪东南抗倭,当时中国海面最大的海盗头子就是号称五峰船主的王直。胡宗宪及其幕僚徐渭的意思是:直接招安王直,倭患就能减少一大半。

经过反复的协商,各方大佬基本上同意招安王直。而王直也相信了胡宗宪,带着自己的船队上了岸。结果,浙江巡按王本固却偏执的背着胡宗宪抓捕了王直,并直接将其斩首。

也不知道这位王巡按到底是正义感太多,觉得政治不能妥协呢,还是因为王直的走私和海盗行为触犯了江浙士大夫们自己的走私利益而为了本阶层出手。总之,王直死后,失去了约束的海盗们掀起了更大的倭患,给东南沿海一代带来了极大的损失。

1607年的李旦,在日本已经有了很大的产业。现任幕府将军德川家康在其统一日本的过程中都得到了李旦的资助。李旦的船队往返于日本、朝鲜、中国、菲律宾等地。亦商亦盗,其资财不知多少。

虽说中国人骨子里对于家乡的依恋是难以磨灭的,但要人家听你一个锦衣卫百户的话,直接就舍弃一切跟你去北京(当时两人都不知道朱由栋要南下),真当李旦是个智障啊?

智障能够闯下这么大的产业么?

所以,在听了李旦的话后,田尔耕也是长叹一声:“既然甲必丹心有顾虑,那在下也不勉强。不过甲必丹,在下在平户一个多月,认识了一位好兄弟,他也是太孙殿下想要见的人。能让我把他带走么?”

“何人?”

“一个裁缝,大明人,颜思齐。”

“呵呵呵,百户大人这话说的不尽不实,颜思齐确实做过裁缝,但他也是这块海面的一只猛禽。罢了,六年多前,德川家到处派人散布消息,说是他们家老九诞生那天,须佐能乎现身。一开始老夫还不相信,可后来这个竹千代做的事情,真是让人感到惊艳。老夫作为大明子民,心里未尝不无担忧。但是后来听说我大明太孙降生的时候,一样也是天地异像,而且这些年做得事情也很厉害。这心里就放下了一大半。这样吧,颜思齐只要自己愿意去见太孙,老夫绝不阻拦。此外,为了表明老夫的诚意,国助?”

“父亲?”

“你跟这位田大人走一趟。”

“是,孩儿领命!”

混吃等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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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一章 我们的海贼王(三)

“在下……呃……不,草民李国助,拜见,不……叩见太孙殿下。”

如果说,这一年的二月从日本出发的时候,李国助的心里还一片悲凉,觉得自家老头子果然老了昏聩得不行。一个区区锦衣卫百户的话都相信,并且派了他这个做儿子的来送死,进而充满绝望的话。那么一路行来,那就是不断的惊喜加震撼。

他们这支船队,从平户出发后先是抵达济州岛:这个岛屿在17世纪的时候还没有具体的名字,只是中日韩三国的海商(海盗)们歇息、补充淡水和交换情报的公共补给站。

正是在这个岛上,田尔耕、李国助一行知道了朱由栋已经南下南京的消息(大明的任何重大决策都会发给朝鲜知晓)。

喜出望外的田尔耕立即命令船队调整航线:不去北京了,去南京!

接近南京的时候,在长江出海口附近,他们这支船队被大明镇海卫的水师战舰给拦了下来。当李国助紧张的命令自己兄弟准备作战的时候,那田尔耕到了对方船上去了一会后,对方马上客客气气的把他送来回来,并且全程派出战船进行护送。

到了这里,李国助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看来这个锦衣卫百户,真的是太孙的人。

李旦出去得很早,多年来都是在国外打拼,李国助作为其儿子,更是出生在日本。虽然李旦聘请流落在日本的中国文人对其进行了基本的中华文化教育,但是李国助的脑海里,对自己的母国始终缺乏直观印象。

就比如说,他小时候的老师教他学习《滕王阁序》和《岳阳楼记》,他就难以想象什么是烟波浩渺。只能是问自己的老师:这鄱阳湖、洞庭湖,与日本近江国的琵琶湖比起来如何?又比如说杨慎的《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他也无法想象内河河流的奔涌澎湃。只会问自己的老师:长江比美浓的长良川如何?

而这一次真正的回国,一路之上所见所闻,只觉得大明沿江两岸,比起日本不知道繁荣了多少倍。中国本土的景色,比起日本精致有余,雄浑远逊的山水,不知壮美了多少倍。他在震惊之余,内心深处的自豪感理所当然的爆棚了。

待得进入南京皇宫,虽然这只是当年明朝刚刚开国,国力极为有限的情况下修筑的简陋皇宫。但对于顶天也就看过七重天守阁的李国助而言,一样让他的心灵受到了无比的震撼和冲击。

然后,在日本平户人人敬畏的少当家,面对大明皇太孙殿下的时候,自然便手足无措,语无伦次了。

“呵呵呵。”头顶上响起一阵温和的笑声,然后肩膀上就多了一双娇小但却有力的双手,把李国助扶了起来。

朱由栋现在快要七岁了,得益于这具躯体被始祖加强过,所以这时候大概有一米四多一些。而李国助这一年二十六岁,其身高是这个时代中国人的普通身高,大约一米六多一些,不足一米七的样子。因此,两个人站在一起后,身高差距不算太大。

“李壮士,以后见到吾,不用跪。普通百姓见到吾,是要自称草民。不过你们是一般的百姓么?就自称‘在下’吧。还有,叫太孙或者殿下都可以,吾不是那么讲究的人。”

“是,多谢太孙指点。”

“嗯。”稍稍垫了一下脚,拍了拍李国助的肩膀,然后朱由栋的目光转向了另一位。

浑厚有力并带有磁性的男中音迅速的响起:“罪民颜思齐,拜见殿下。”

挥了挥手,自有王承恩指挥其他的宦官来引导三人入座。朱由栋也回到自己的上位,看着这位身高至少在一米八以上,体格雄健,面相沉稳的青年道:“颜壮士怎么就是罪人了?说来吾听听?”

“是。”颜思齐毫不作伪的站了起来:“罪民原籍福建布政司漳州府海澄县,家中有父母姐姐和一个妹妹,有六亩三分经常被海浸而减产的薄田。五年前,县中户房小吏不知何故,硬将我家的薄田改为上田。然后我家需要缴纳的田赋就多了整整一倍!虽然父母更加辛劳的种田捕鱼,还将家姐提早嫁出以减轻负担。但终归是无力承受……四年前,小妹饿死,父母绝望之中上吊自尽。罪民实在气不过这口气,便在当夜潜入那户房小吏的家中,将其斩首。然后,罪民便在朋友的帮助下,潜逃到了日本……故而,罪民乃是杀人潜逃,这回到大明,见到殿下,当然只能自称罪民。”

“嗯……”看了一眼周边,除了田、李、颜三人外,就只有曹化淳和王承恩在旁边伺候着,其他人早就退出去后。朱由栋道:“颜壮士,刚才所言,没有什么隐瞒、编造吧?”

“罪民所言,句句属实,绝无期满。”

“好,如果此事属实,吾只会叫一声,杀得好!”

“殿下!”很是激动的站起来,雄壮的身躯推金山倒玉柱的大礼参拜了下去:“殿下,当初田大人到平户时,四处探访罪民所在。罪民还惊诧的以为,海澄的捕快居然这么厉害,都追捕罪民到日本来了?后来听闻甲必丹见招,才知是殿下要见罪民。罪民不知何德何能,贱名竟然传入了殿下耳中……”

“这个嘛……”有点尴尬啊,我总不能说你颜思齐开台王的大名在后世不说家喻户晓,也是耳熟能详吧?没得办法,只有转换话题了。

“颜壮士,你还没有告诉吾你的年纪呢?”

“罪民生于万历十七年,今年十八岁。”

“什么?”发出这一声惊呼的,是田尔耕。他激动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颜思齐身边仔细打量后道:“这么说,你杀人的那年,才十四岁?”

“罪民惭愧。”

“哈哈哈,惭愧什么?殿下!”田尔耕转过身来:“殿下,这可是好苗子啊!一定要拨给我们锦衣卫!臣只需要两年,不,一年时间,就能还您一个干员!”

“呵呵呵,田百户,你也忒小看颜壮士了。他的本事,可不是一个小小的总旗什么的可以打发的。”

说完这句话后,朱由栋对曹化淳道:“大伴,刚才的事情你都听到了,替吾跑一趟刑部,查一查四年前福建按察司交过来的卷宗。”

“奴婢领命。”

“颜壮士。”

“罪民在。”

“吾身为大明皇太孙,不能因为自己的喜好而无视国家法度。所以,你刚才说的事情,吾是一定要查一下的。当然,那个小吏是不是改了你家田地的等级,这个估计很难查到。但吾只要查到,四年前你确实只是杀了这个小吏,而没有伤及无辜,这件事情就算这么过去了。但是,若是你伤及无辜,抱歉,吾不会为难你,但也无法再用你!”

“是,罪民愿在此等待这位公公的消息。若是罪民刚才所言有一点不实之处,罪民不需殿下降罪,到时请田大人借刀一把,罪民愿意自刎于殿下面前!”

第一零二章 我们的海贼王(四)

让曹化淳去刑部调卷宗,其实就是走个样子。但是这个样子不得不走。

颜思齐一见朱由栋就没有丝毫隐瞒,那是他的坦诚。但朱由栋身为国家政权的储君,绝对不能大手一挥说这事就这么揭过了:如此一来,以后这些家伙心中就会没有法纪。时间长了,就无法掌控。

至于南京刑部有没有这件案子的卷宗,照理,命案是应该交到刑部备案的。但是现在大明各级官员的操守……

总之,第二天曹化淳的答复是,经查,颜思齐所言属实。

于是朱由栋就愉快的表示,以后颜思齐就不用在自己面前称罪民了。

到了此时,朱由栋和两位海商(海盗)的谈话才有了进一步深入的可能。

“尔耕呀,你在月港这几个月,做得很不错嘛。那你给吾说说,月港一个月该给朝廷挣多少钱?”

这里说的不是‘能’,而是‘该’,如田尔耕这样聪明的人,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殿下,月港那边朝廷抽税每个月都是有清晰账目的,南京户部这边应该也有相应的账册。臣想说的是,就现在朝廷每年只给100张贸易通行证,这点证件,根本就无法满足我大明和海外诸国大量的贸易需求,以至于走私仍然很猖獗。若是我大明能够多开几个港口,多发放一些通行证。臣觉得,通过海贸,每年给朝廷缴税一百万两都不是问题。”

“嗯。”听完田尔耕的话,朱由栋缓缓的点了点头——看来田尔耕在月港不过几个月,就已经发现此时大明的海贸存在极大的问题。

自宣德起,明帝国逐渐实行闭关政策。但是,此时明帝国的经济,尤其是南方经济,其产出早就大过了需求。而这个时候的日本、葡萄牙人又有贸易的需求。所以,民间的走私应运而生。

在任何一个时代,真正能够把走私生意做长的,那都不是一般人。也必然会出现权钱交易、官商勾结。嘉靖年间,走私做得最大的一些东南沿海大族,联合日本的流浪武士,掀起了规模惊人的倭乱。

隆庆皇帝继位后,深刻认识到东南倭寇问题滋生的本源,其实是国内外商人彼此都需要的海外贸易需求与朝廷顽固执行闭关锁国政策的矛盾。因此,隆庆元年,朝廷开放了月港作为海贸通商地点。这就是著名的隆庆开关。

从地理环境上来讲,月港完全被厦门岛堵在了里面,并不适合做通商港口。而且福建漳州府的陆上官道设施也很差,并不利于大明内陆的货物运输到这里集中。但是,就这么一个条件很差的港口能够开放,就已经是隆庆皇帝竭尽全力才办到的。

这是皇权和江浙士绅的角力。

试想一下:如果大明帝国仍然实行闭关锁国的政策,而海外贸易的需求又持续存在。那么,走私必然仍将持续。而能够主导走私的,必然是一手掌握了大量生产资料,一手拥有地方权力机构的江浙士绅们。

而明帝国从政策层面开关,允许普通百姓、商人参加海外贸易。以前这些靠走私发了大财的江浙士绅,将会面对来自民间的激烈竞争。到时候,这些靠着国家政策的错误赚得坛满钵满的腐朽阶层,其利润必然大减甚至破产!

所以,这些家伙是最反对开关的。双方角力的结果,就是在月港这个完全不具备优势的地方,开了一个小窗口。

然而,勤劳的中国人,你只要给他一点点机会,他就会拼搏出极大的价值。自月港开关后,这个地方迅速成为整个西太平洋地区最繁华的港口,大量的货物运出去,大量的白银流进来。在万历三十一年的时候,这个港口给皇室贡献了三十六万两的商税。而当年,全国的商税一共也就四十五万七千两。

但这点收入,和大明的整个海贸(含走私)产生的价值比起来,仍然微不足道。

朱由栋穿越前看过很多关于隆庆开关的研究文章。这些文章不约而同的指出:在整个十六世纪晚期到十七世纪前期,七十年间,海外流入中国的白银,至少三亿三千万两以上。平均每年流入四百七十万两。需要明确的是,这仅仅是出超。如果按照后世我大清在关税能够自主的年代对进出口物资全部施加至少百分之四十的关税,啧啧啧,每年朝廷的海关收入怎么也该有四、五百万两以上。

所以,田尔耕说的若是能全面开放海贸,朝廷每年至少获利一百万两,确实没有乱说。

“两位壮士,这位田百户说得可有道理?”

李国助和颜思齐对视一眼后,颜思齐起身道:“殿下,在下当年从漳州府出海时只是个普通农家子弟,不知道国家在月港的具体操作。但就在下在日本这些年的所见来说,虽说朝廷命令我大明商人不得与日本贸易,但我大明需要日本的红铜、白银、黄金、硫磺,日本需要我大明的丝绸、茶叶、瓷器、铁器。所以海面上的商船不说络绎不绝,但每天在平户停靠的商船总是有那么几艘的。如此算下来,光是我大明与日本的海贸量,一年都不会小于三百万两白银。若是两国各自逢十抽一,只是两国贸易,一年都能抽到十五万两白银。”

“殿下。”李国助起身道:“我李家现有商船六十艘,其中两千料(一料大约150公斤,两千料就是300吨)以上的大海船有四十艘。基本上这四十艘每年都不得空闲,不停的往返在大海上。所以,田大人和颜兄弟的估算,大致是没错的。”

“嗯。”微微点头后,朱由栋看了三人,然后对王承恩道:“曹三喜来了么?”

“曹掌柜已经在外面等候有一会了。”

“叫他进来吧。”

趁着王承恩出去叫人的空挡,朱由栋起身从后方的书柜上抽出了一卷地图。待得曹三喜也进来后,朱由栋让王承恩把这卷地图铺开,然后他清了清嗓子:“这是吾根据古书记载,以及近年来利玛窦先生的教导,亲自所画的一副世界地图。结合这幅地图,吾给大家讲一讲吾对我大明海贸的想法。

首先,我们必须要知道,我大明虽然也有一些银矿,但这点产量,和我大明目前市面上流通的白银比起来,是远远不够的。所以,至少在我大明嘉靖朝以前,市面上交易,银子从来都不是主流。

那么,为什么现在银子成了市面上交易的主流了呢?朝廷虽然从未明确确认银子是我大明的官方货币,为什么现在给官员士兵发放薪俸都是用银子了呢?那当然是大量海外的白银流进来了。

说到海外白银内流,这银子是从哪里产出的呢?主要是两个地方。其一,倭国的石见银山。其二,西班牙人在美洲的银矿。倭人的银矿先不必去说他,到底是他国内自己的银矿。这西班牙人在美洲的银矿,就很有意思了。

……总之,因为我大明的丝绸、瓷器、茶叶独步天下,所以红夷人也好,倭人也罢,都只能拿出白花花的银子来购买我大明的产品。而他们能卖给我们的东西却是不多,因此,这银子就一年又一年的沉积在了我大明国内。待得我大明有了足够的白银储备后,银子,自然就成了交易的主体。”

“嘶~~~殿下,如您所言,这什么西班牙人可是厉害得紧啊。几百人的小军队就敢朝着有几百万人口的国家发动进攻?关键是他们还赢了?”

“是啊,阿兹特克人一来武器落后,二来嘛,美洲大陆和我们这几块大陆隔绝了几千年,那里的人从未得过天花,对天花完全无法抵抗……”

“殿下,如此说来,吕宋那个地方不产白银?”

提出这个问题的,是旁听的曹三喜。

“怎么,曹老板也听说,吾的皇爷爷当年听说吕宋产白银后,动过那里的主意么?这吕宋呢,也产白银。但是这量很小的。吕宋的白银,主要还是来自美洲。”

“殿下。”站起来提问的是颜思齐:“这西班牙人是傻的么?从殿下刚刚展示的世界地图上来看,美洲离欧洲明显更近嘛。为什么他们在美洲产出白银后,不直接运回欧洲,却要先运到吕宋呢?”

“呵呵,是这样的。这西班牙呢,因为有广袤的殖民地,而各个殖民地的产出又不一样。所以他们常设了两支珍宝舰队。一支称为马尼拉舰队,从吕宋的马尼拉启程,船上装的都是来自我大明的瓷器、茶叶、丝绸以及暹罗等国的香料。这支船队横穿太平洋,抵达墨西哥西岸。之后又有一支舰队唤作加勒比舰队,从墨西哥东岸出发,将马尼拉舰队运来的货物和在美洲上搜刮到的东西,运回西班牙本土。

当然哪,这马尼拉舰队上的东西可都是要花钱从我大明买的。所以马尼拉舰队在从墨西哥西岸回来的时候,必定装载有美洲产的金银。”

“原来如此!”颜思齐狠狠的将一个拳头拍在了另一只手掌上:“国助兄,听闻李船主当年也在吕宋待过,若是我们能够趁着西班牙的这支马尼拉舰队即将达到吕宋的时候干他一票……哦哦,殿下恕罪,在下贼性不改,冒犯了。”

“无妨啊,你要抢的又不是我大明的子民,不过话说起来,颜壮士刚才说的这个事情,已经有人干了很多年了。”

“啊?这附近的海面上竟然还有如此好汉?我等怎么不知道?”

“哈哈哈,那些家伙抢的不是马尼拉舰队,而是加勒比舰队。其抢劫的地点……”朱由栋手指在桌上的世界地图上慢慢移动,然后指向了西班牙和法兰西的西海岸:“这些好汉打劫的地方,在这里!”

混吃等死说

感谢逐日2005对本书的第四次万赏,感谢黑炭是只猫对本书的第四十九次打赏。一直以来,受两位的支持和恩惠太多,再次致以感谢!

感谢大中华装甲掷弹兵对本书的再次打赏,开新书,结识新的书友,是我感到非常开心的事情。

最近因为组织安排参加扶贫工作,刚到一个新环境,写作的各种条件非常糟糕,好在目前存稿还算足,维持每日两更没问题。但加更的事情就有些困难了,还请各位体谅。

另外,估计很多书友不喜欢逛本书的书评区,所以我在这里再说一次吧:征求主角登基后的年号。目前在书评区里留言的,居然是崇祯这个年号获赞最多呃你们要是都支持这个年号我也认了

第一零三章 我们的海贼王(五)

“壮哉!这位德雷克爵爷真是我辈楷模啊!”

“是啊,是啊!如殿下所言,这位爵爷两次完成环球航行,多次成功劫掠西班牙人的珍宝舰队。收获的金银数以吨计!哎,颜老弟,愚兄以前还觉得我父子二人在东海上创下的基业足以傲人,但在听了殿下所讲这位爵爷的故事后,真是感到羞愧!嘿!不能早生数十年,与这位爵爷在大海之上扳扳手腕,真是人生憾事!”

“国助兄,这位爵爷最让颜某佩服的是,虽说他以私掠舰队发家并已经积累起足够多的财富。但当国家有难时,却能勇敢的挺身而出。如殿下所言,那西班牙的无敌舰队何等强大。但当这支舰队开向自己的母国时,他却义无反顾的率领自己的舰队站了出来。这样的好汉,端的称得上一声了不起!”

弗朗西斯德雷克,海盗、航海家、政治家,英格兰勋爵。他的成就,乃是海盗这一职业的巅峰。在朱由栋向着颜思齐、李国助两人娓娓道来其人的一生后。这两个体内本就充满了杰出海盗因子的年轻人,顿时感到热血沸腾。

看着两个年轻人大发感慨后,朱由栋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呵呵呵,在吾看来。德雷克虽然也算一世枭雄。但是,若是没有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便是德雷克再厉害十倍,也是难以成事的。”

“殿下说得极是!这位德爵爷也不是战无不胜的,尤其是面对如此强大的西班牙,也曾经好几次就全军覆没,若不是这英格兰的女王多次庇护、资助。德爵爷根本不可能东山再起,更不用说建功立业了。”

颜思齐说完这句话,顺势下拜:“在下愿做殿下的德雷克,愿殿下将来比这位英格兰的女王做得更好!”

李国助看到颜思齐这样的举动,稍稍犹豫了一下后,也大礼参拜:“殿下,在下回了平户后,一定将今日所见所闻完完整整的转告家父。不管家父如何决断,在下也愿意做殿下的德雷克!”

伊丽莎白都铎(1533-1603),于1558年登上英格兰女王之位。她接手的,是一个贫穷、分裂而且充满宗教仇杀的国家。当她逝世的时候,她交给继任者詹姆士一世的,是一个宗教问题基本得以解决,经济开始振作,科技即将开始腾飞的国家。

这样一位杰出的女王,其完成原始资本积累的重要手段,便是资助德雷克、雷利、吉尔伯特等本国航海家(海盗)。为他们提供陆地上的国家庇护,并靠他们去豁取海洋上的财富……

现在,中国东边的大海上,其财富含量是如此的巨大。朱由栋作为穿越者,如果还不知道伸手的话,那就真是愚不可及了。

皇太孙殿下直接出面做海盗,咳咳,做航海家是不合适的。专业的事情就需要专业人士来做。本来在朱由栋的计划里,如果他生命里的前二十年都不得不在北京度过的话。那估计以后得重点培养郑芝龙或者重新培养一个纯粹的自己人。但是现在既然外放南京了,而颜思齐和李旦又都联系上了。那这个计划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两位,吾是这么想的。”起身,从身后的书架上拿出一幅应天府周边的地图后,朱由栋的手指从南京沿着长江慢慢东划到了长江的出海口:“这个地方,若是两位壮士有意,吾马上行文南京户部,把这里划为吾直接管辖的皇庄。”

做生意,在确定了供需两端之后最重要的是什么?当然是物流!而崇明岛的位置之优越,那是稍微有点生意头脑的人都可以看出来的:海外的货物在这里卸载,可以靠着长江、大运河迅速的销售到大半个中国。同理,大半个中国的货物,也可以全程水运到这里,登船出海!

“殿下!在下还是刚才那句话,愿做殿下的德雷克,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颜壮士,现在孤只是太孙,多的话不太好讲。但是孤敢保证,只要你对孤绝对忠诚,孤对你,只会比伊丽莎白一世对待德雷克爵士更好。”

这样的暗示和诱惑太明显不过了:过些年,孤成了朕,你也一样有爵位!

中国人,尤其是这个时代的中国人。骨子里都是希望能够在自己的母国建功立业并且光宗耀祖的。当朱由栋做出暗示后,颜思齐马上毫不犹豫的再次大礼参拜:“得遇明主,人生大幸也!颜思齐此生,必定永远唯殿下之命马首是瞻,如违此誓,出海定然全舰翻覆而死!”

“哈哈哈哈~~颜壮士真有古人之风!”

看着朱由栋和颜思齐在那里一阵君臣相得,李国助只觉得牙酸酸的。

你颜思齐来日本讨生活不过四年,手里一条海船都没有。靠的无非是为人豪爽,拳头硬,帮着那些大明的海商做些事情罢了。现在太孙邀约你入伙,你当然可以毫无顾忌的纳头便拜。但是我家不同啊!在我之下,靠着我家这几十条海船吃饭的可是好几千兄弟。不要说我这个少当家了,便是我那老父亲,也不能说投效就投效的。

不过,我们李家孜孜以求的,不就是一个出路么?难得太孙主动见招,而且两天接触下来,只觉得这位殿下比起以前接触过的那些大明的小官不知道亲和了多少。最最关键的是,这位殿下是发自内心的不歧视我们这些海商……若是能够靠上太孙这颗大树,李家未来的成就,未尝就不能超过那位德雷克爵爷了。

想到这里李国助也大礼参拜:“殿下,在下这一次毕竟是代替家父前来问候殿下。故而殿下的提议,在下本人是极为赞成并向往的。也愿意做殿下的鹰犬。但是,我家毕竟还是家父做主,所以……”

“嗯,此事孤是非常理解的,国助也不用马上回复。这样吧,孤给李船主备好了一封亲笔信,到时候你回去交给他。”

朱由栋在给李旦的亲笔信里,主要提了几个问题:

其一,德川幕府已经建立,日本分裂局面得以结束。在如此背景下,以大明子民为主的李家船队如何自处?德川家又会如何对待李家?

其二,据闻德川家的少主乃是身负天地异象之人。这样的人若是将来上位,日本国内是否还能继续安身?

其三,李家若是信不过大明,是否信得过日本?是否要全员改籍,做日本人?

其四,李家的未来在何方?李家未来的事业能够发展到何等高度?

整封信件,朱由栋并没有做过多的阐述,他只是引导式的把问题列出来。他深信,如中国船长这样的人物,任何说服、利诱都是没有用的。让他自己想明白了,他就会下定决心,坚定的靠过来了。

来吧,李旦,中国船长。你,还有你的儿子李国助,还有那颜思齐。来孤的身边吧,孤要让你们做大明自己的海贼王!

第一零四章 真是时不我待

说完了招揽的事情后,朱由栋回到自己书桌的座位上,很是没有形象的一躺,然后自称也从刚才官方的‘孤’变成了普通场合的‘吾’:“好了,诸位,正事我们就先说到这里。接下来,你们谁来跟吾聊一聊倭国那个九殿下?”

“说到此人,殿下,臣在倭国待了几个月,倒是有一件物事,引起了臣的兴趣。据说这物事便是德川家那个九殿下搞出来的。”

“哦?是什么东西?”

田尔耕交上来的,便是那位德川竹千代搞出来的漫画。朱由栋拿到手后翻了翻,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

虽说限于这个时代的印刷水平,这本漫画的清晰度当然不能和后世相比,但是这本漫画上浓厚的原哲夫一般的阳刚画风,还是让朱由栋心里一震。

这毫无疑问是穿越者的手笔了,难不成,日本的那位,穿越前是一位漫画家?

诗经汉赋骈文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京剧话剧电影电视剧直播抖音……中国主流媒体传播方式的发展史,生动的反应了一个定律:要想传播得广泛,通俗易懂是最根本的要求。

漫画这个东西,不光孩子爱看,便是没什么文化修养的成年人,也能轻易的看懂。毕竟光看小说的话还得读者去理解、去思考,去想象,这看漫画可就轻松多了。虽说成年人长期看漫画,会导致自身的理解力、表达力、想象力严重受损。但毫无疑问,在这个时代,这样的宣传手段,那真的是大杀器!

“国助、思齐,这东西你们在倭国看过没?”

“看过。”

“感觉如何?”

“好看啊,殿下,在下看完了第一本就会很是期待第二本。哦,对了,现在日本,呃,不,倭国那边有了一个新词,叫做追番。”

“嗯,吾刚才翻了一下这一本。讲的是织田信长在桶狭间突袭今川义元。嘿,这今川义元明明是骁勇善战的名箭手,却在书里被画成了脑满肠肥的死胖子……这今川家的后人能答应?”

“呵呵,殿下。不答应又能如何?这画画的人惹不起啊。不过话说回来,今川义元原来这么厉害吗?唔~~在下好像抓到了什么。”

看着茫然无措的李国助,以及若有所思的颜思齐。朱由栋暗暗点了点头:前者最多是个将才,而后者真是天生的统帅!

“思齐刚才说好像抓到了什么,吾来给你们说明吧。”摇了摇手里的漫画,朱由栋道:“倭国近千年来,武士都是这个国家的主宰。而这些家伙最看重的是什么呢?便是自己的武名能不能流传于后世。那么,还有什么方式,比这样的漫画更能方便的传颂各个著名武士的武名呢?毫无疑问,和德川家亲近的,在这本漫画上形象就会好一点。敌对的,就会遭到各种丑化和污蔑。德川家用这种方式,足以在思想上抓住绝大部分武士。这就是这本漫画的厉害之处!”

“原来如此,多谢殿下解惑。我等以前还觉得此物就是那位九殿下小孩子脾气发作,纯属玩闹。现在看来,这里面的深意……”

“所以那位竹千代不简单啊。嗯,你们再说说,那倭国近六七年还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殿下,说到这个,在下倒是想到一件事。就是以前给德川家打理一切财税的大久保长安一家,于去年年底被勒令集体切腹了。”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朱由栋再也无法像刚才拿到漫画书时那样伪装淡定,而是一下子跳了起来。

大久保长安这个人,喜欢暗荣游戏的人不用多解释。简单的说,他在德川幕府里的地位,就是分管经济的副总理。

这个人出身低贱,但是对数字有着天生的敏感。在德川家康数十年的征战中,他总是能够让德川家的军队足衣足食,并且在德川家遭遇大败后能够迅速的提供新兵、钱粮让德川家康得以恢复。从这点上,他和汉初的萧何很像。

但这家伙和萧何比起来问题就多了太多:贪污受贿,中饱私囊,信仰天主教,当德川家开始镇压本国天主教徒后心怀愤懑……在历史本位面,他于1613年去世。同年,他被开棺戳尸,七个儿子全部被杀。

而在这个位面,这一切,提前了七年发生。

“然后呢?德川家的财税现在就是那位九殿下主管了么?”

“太孙殿下明见万里。”

“啧~~”砸吧了一下嘴,很是不爽的摇摇头,朱由栋道:“还有吗?”

“据闻,德川幕府宣布,将于今年开始自行铸造钱币。”

“嘶~~”深吸了一口气后,朱由栋烦躁的站起身来:“时不我待啊,时不我待矣!”

日本这个国家,在十六、十七世纪的时候,本国官方是不发行货币的。其使用的货币,流通最广泛的是明朝的永乐通宝。在十六世纪的时候,中日之间的民间贸易,最常见的就是中国商人在日本买入大量红铜、白银,然后用明朝的铜钱结算。

日本的石见银山,在十六、十七世纪出产的白银,占到了当时世界白银产量的三分之一。但是由于没有铸币,结果导致了大量白银外流——一块铸造的银币,是比一块等重的白银要值钱得多的。

明代中国,在对外贸易中是一个出超的国家。每年都有大量的白银流入国内。但明朝政府就是这么奇怪:明明给官员士兵发俸禄也好,民间大宗的交易也罢,都是在用白银做等价物了。但官方就是不考虑用白银进行铸币。

在朱由栋的计划里,等他将来登上皇位,是要进行币制改革的。在那之前,虽然国内已经沉淀了大量白银。但首先,他,或者说皇室要有足够的白银储备。否则这币制改革就很容易失败。

而白银储备从哪里来?西班牙,日本尔。

但是现在日本就要开始币制改革了……嗯?不对!此时的日本,还有一场惨烈的大战尚在酝酿中。

嘿!老子不趁着这个机会给你德川家下点眼药,施点绊子,怎么对得起我穿越前曾经没日没夜玩暗荣游戏的经历呢。

“思齐,吾有一件事情,拜托你去办。”

“请殿下示下。”

“这件事情,可是极度危险,一不小心就要丢掉性命的哦。”

“在下既然已经身许殿下,就一定唯殿下之命是从。”

“嗯,思齐啊,你在倭国四年,这倭语都精熟了吧?”

“这点请殿下放心,在下的倭语很是熟练了。”

“呵呵呵,很好,吾要你去潜入大阪城,想办法联系上丰臣秀吉的儿子,丰臣秀赖!”

“原来如此,在下明白了。定不辱使命。”

“嗯,国助,这个事情也要请你,和李船主帮忙。”

“请殿下放心,我们都是华夏子孙,在这个事情上,义不容辞!”

混吃等死说

感谢书友20180614012717800,品味川渝,千里海塘,黑炭是只猫四位书友的打赏。

今天接到起点通知,下周的推荐是起点网站首页分类推荐。不容易啊,终于冲出历史大区了。接下来,看下周的成绩,好,就是三江或者全站强推。差,就可能直接上架了。

我不想这么快上架,还想有更多网站推荐。所以,推荐票什么的,就拜托大家了。

第一零五章 全面进行布局

送走了颜思齐和李国助后,南华宫的运转开始明显加速。

首先是朱由栋下了一道太孙教令给南京诸官员:皇帝派孤来此地坐镇,不是只坐不镇的。但是呢,孤毕竟年幼,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学习。所以,孤在此定下规矩,以后南京这边,每十天召开一次旬会。参会人员为南京守备太监、守备勋臣、六部尚书、南京都察院左都御史等。在会上,各级官员对难以裁决的,或者需要其他部门协助的事务进行通报。由皇太孙进行裁决。如果对裁决不满意的,可以直接向北京通政司报送。

总之,小爷要做的事情很多,也懒得跟你们争权夺利。每十天来露个面也就是了。

此令一出,南京诸多官员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看来太孙殿下并不准备蛮横的插手南京官场啊。

其次便是派出曹化淳到应天府和苏州府进行皇庄置换。两个府尹对太孙殿下提出的如此要求可是高兴坏了,忙不迭的迅速办理完成。

第三则是朱由栋亲自找到许弘纲,要求将刚刚从延绥调来的李如樟,从前军都督府都督佥事改任为操江提督。

明代的操江提督,可以理解为长江下游内河舰队司令。当大明定都在南京的时候,这个位置极为重要。而在帝国首都北迁后,这支内河舰队就迅速的退化成了一队水匪。

唔,说水匪还是过分了。他们只是仗着武力和朝廷身份,以稽查走私的名义在长江上找过境商船收保护费而已,一般是不杀人的。

总之,这支舰队的战斗力现在是稀烂,装备也老得掉牙。唯一的好处就是能挣钱。

当朱由栋向许弘纲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许弘纲心里还在想:太孙果然还是和传闻中的一样,非常的喜欢钱。连这点敲诈勒索的好处都不放过。

不过南京兵部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每年都是要从操江提督手里分钱的!

所以,在君臣二人一阵市侩的讨价还价后。在朱由栋承诺,在李如樟就任操江提督之后,把每年分成给南京兵部的一万两白银提升到两万两后,许弘纲点头同意了。

哎,君权不振啊,想安排个人去某个位置还要和臣子们讨价还价。这些文臣实在是太过分了!你们给小爷等着!

“殿下,臣一辈子都是骑马作战,从来不擅水军啊。这个,这次南下,在渡江船上都差点吐了,这做操江提督?”

“没事儿,李四叔,多吐吐,习惯了就好。”

怎么办?太孙都自居晚辈了,李如樟再苦的脸,这时候也只有挤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孤让你去做操江提督,是有深意的。”

“请殿下明示。”

“嗯……你这些年虽然在延绥,但是应该也听说孤的红河庄出产的东西了吧?”

“这是当然,臣现在手里的望远镜,都还是世忠送过来的。”

“孤已经让大伴去把方山给圈下来了,以前红河庄有的东西,今后方山也要出产。以前没有的,方山也要研制。所有产出,还是按老规矩,你们李家一成的股份。”

“臣明白了,臣一定牢牢掌控长江水师。定然不让这群**给太孙的商队添麻烦。”

“这只是其一。”

“太孙请讲,臣洗耳恭听。”

“嗯……”朱由栋在座椅上活动了一下身子,招了招手:“你附耳过来。”

待得李如樟贴近后,朱由栋低声道:“孤已经联系了这会在倭国流浪的我大明海商。到时候,孤要掌控整个长江三角洲的丝绸、茶叶、瓷器贸易。你知道该如何做了吧?”

“嘶~~”埋头沉思了许久后,李如樟不自禁的抽了一口冷气。抬起头来看着朱由栋的眼神,也充满了畏惧。

虽说做了一辈子的厮杀汉,但李家现在实乃大明第一将门。正所谓树大招风,如此荣耀,由不得他们埋下头做一个单纯的武人。所以,这官场的弯弯绕绕,李家的男人们都多少明白一些。但正是因为想明白了,所以李如樟有点发抖。

朱由栋的这段话展开了讲其实是这么几个意思:

第一,我请了一群海盗来当恶人。以后凡是靠着长江这一带玩丝绸、茶叶、瓷器贸易的。统统都要被这群海盗杀死——当然,他们也是罪有应得,朝廷现在只允许在月港进行合法海外贸易。你们在长江口一带玩这个,那就是走私。总之,以后这一带只允许我皇太孙自己走私,或者说贴过来和太孙勾结成一个利益集团的人走私。其他的都应该去跟东海龙王汇报工作。

第二,把你弄到操江提督这个位置上来,保障方山的各种货物顺利的沿着长江和大运河散发到全国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你要给这群海盗提供一个合法的身份。必要的时候,还要给这群海盗提供保护——毕竟,现在福建福宁镇的大明海军舰队,在俞大猷的儿子俞咨皋的指挥下,那是相当有战斗力的。这万一太孙殿下手下的海盗团伙一不小心玩脱了,被俞咨皋给盯上了,你得负责擦屁股。

第三,必要的时候,把那些毫无战斗力只会敲诈勒索的**统统丢出去,让海盗集团里的优秀干部在长江舰队里面上岗。

好狠的太孙啊,这是要杀多少人?

不过这样搞,似乎,很刺激?

“殿下放心,从世忠和纯忠到了殿下身边开始,我李家就与太孙成为一体了。臣知道该如何去办了,请殿下放心,两月之内,臣一定把崇明沙等四个沙洲的相关收尾全部办理清楚。”

李如樟退下后,朱由栋又叫来了曹三喜。

“孤对颜思齐、李国助见招的时候,让你在一旁旁听,你该明白是什么意思吧?”

“属下明白。太孙不光要挣国内的钱,也要挣海外的银子。”

“嗯,以后和颜、李二人的联系,军事上以李如樟为主,经济上以你为主。孤的意思是,成立一个大明海贸公司。孤占四成,李国助家占三成,颜思齐一成,李如樟一成,你一成。”

“属下明白了,一定把账目搞清楚。殿下放下,这笔单子只要做好了,南华宫每年光是从这里的收益起码超过一百万两!”

“很好,不过说到银子,我们现在还有多少老本儿?”

“这次殿下从北京南下,属下准备了四十万两银子。老魏那边说了,由于殿下已经决定玻璃产业不在红河庄生产,所以他那边每年现在只能提供三十万两银子。我们到了南边快两个月了,先期十万两已经到账。此外,孙大人那边说的是每年提供六十万两。先期十万两也已经到账。扣掉我们到了南京一些花销之后,现在属下手里还有五十九万四千三百两。”

“嗯……三喜,这样安排。二十万两砸到方山去,尽快把各种作坊弄起来,尽快恢复生产。”

“是,最近两个月方山已经开始有产出了。只是限于工坊修建不完全,所以产能还没上来。属下估计,最迟今年年底,方山就能每年给殿下提供五十万两以上的白银。”

“还是太缓,香皂、蜡烛、骨瓷利润现在已经很薄了,方山基地有一点产能就够了,这些东西的主要生产地点,还是应该在红河庄。我们这边主要是生产各种玻璃和镜子。”

“属下本来也是这么安排的。不过太孙,这些都是小打小闹,若是迅速积累白银,以便几年后上奏皇上进行铸币,终归还是得靠海上挣钱。毕竟,无论红河庄和方山怎么努力,其产能和全大明的丝绸、茶叶、瓷器比起来,还是远远不足的。”

“这个吾清楚。给方山的那二十万两白银,真要说修建工坊能花多少?主要是投给徐光启和赵士祯他们的。这李国助和颜思齐以后若是要纵横海上,没有坚船利炮可不行!”

“属下明白了。”

“等李如樟把崇明沙洲那几个地方清理干净后,雇一批人,去那里修建坞堡,改建码头。预算先造个十万两吧。”

“是,属下记下了。”

“再安排十万两给方山北侧童子营的刘招孙,那里是吾的根本。”

“是,属下遵命。”

“再准备十万两,交给张以诚张先生。”

“呃……殿下,前面的属下都明白,也认为该做。但是张先生那里领那么多银子去干什么?”

“嘿嘿,张先生那里的事情是很重要的。虽然很长时间里,明面上我们都要往里面投钱,但是终究有一天我们是能看到效果的。”

第一零六章 现在开始起航(一)

“嘀~~向右刺!”

“嚯~~”

“停!王顺文,出列!”

“啪啪”两声中,一个十来岁的半大孩子昂着头但却一脸沮丧的从整齐的横列中走了出来。

“刚才为什么要躲?”

“禀教官,都是学生的错,学生无话可说!”

“嗯,多的话本席不说了。总之,在训练的时候都如此胆怯,上了战场面对敌人如何能战而胜之?训练了这么久,看到对面的木刀还是要躲,你到底要挨军棍到什么时候?罢了!今日扣你学分1分,照例加罚军棍。看你出列的时候没有低着头,酌情减免。自己去军法处领五军棍。”

“遵命!”

方山东南侧的山脚下,是朱由栋让曹化淳买来的一千余名水灾孤儿的安置地。

这批孤儿里,男孩子大约九百余名,女孩子不到两百名。年龄最大的十二岁,最小的只有七岁。在朱由栋的计划里,这批孩子,以后就是他亲卫军的军官团。

大明这颗大树已经从里到外腐烂透了,朱由栋没有心思去修修补补。但是呢,在没有新的树苗成长起来之前就贸然的把这颗朽木斩断也是不行的。所以,他也只能一边挣钱往大内送以期给这颗朽木吊命。另一边则是努力的培养自己的新势力。

既然这是自己将来的倚仗,朱由栋当然是耗费了极大的心血。

在硬件设施上,朱由栋是毫不吝啬的。不管是在红河庄还是方山,这些孩子住的房舍,穿的衣服,吃的东西,都是极高的标准。绝对远胜大明这个时候的大多数小地主。

软件方面,这些孩子的日程如下:上午,由南华宫聘请的秀才、老童生们来教这些孩子识字念书。下午,由刘招孙、李世忠带着一干侍卫轮流对他们进行军训。晚上,只要朱由栋有时间,就会亲自来给他们进行洗脑,呃,不,是爱国忠君教育。

事实上,太孙殿下虽然很忙,但是真正最上心的就是方山基地。只要有时间,朱由栋是要亲自更衣下场,和这些孩子一起训练的。而且,最让刘招孙、李世忠等人佩服的是,太孙犯了错,也是一样要挨军棍的——当然,负责执行的士兵只要不是傻得出奇,手里的力度还是知道看人下棍就是了。

在军训的内容上,队列训练当然是最基本的。但是男孩子们一样得学冷兵器格斗和枪阵突刺——虽然由于七个穿越者的原因,这个世界将很快进入热兵器时代。但无论如何,不敢白刃作战的军队是靠不住的。而且短时间内,受限于技术瓶颈,自动枪械的研发还需要较长的时间。也就是说,可以预见的十年内,子弹的火力密度仍然无法超过战士的战场密度。故而,短时间内,白刃战仍然是不可避免的。

对于朱由栋的这一安排,刘招孙、李世忠等大为赞同。但是让这两位青年将领不太理解的是,太孙殿下对他们要慢慢教导这些孩子刀法、棍法、剑法之类的想法一概予以否决。反而是不断告诫他们:白刃战,枪阵就可以了。便是单兵作战时,也只需要教他们几下最简单的格挡、突刺便好。

至于女孩子,朱由栋可没有把她们培养成秦良玉的想法——那是要天赋的。所以,下午男孩子们军训的时候,她们要么跟着吴有性等人做《明医汇总》、《新医汇编》等医学类文集的编纂,要么是跟着徐光启、赵士祯等人,做他们的试验助手。

当然,人都有勤奋懒惰聪慧愚笨之分。一千多个孤儿,一旦进入繁重的学习后,彼此之间的差距慢慢的就出来了。朱由栋又和这群孩子文化课的总教习张以诚,军训总教官刘招孙等一起制定了一套学分制度。每年达不到基本学分的要留级一年,若是留级一年还是赶不上进度的。红河庄、方山两个生产基地以及未来以崇明沙为基地的海贸,都需要大量的人手。这些多少念了几年书,懂一点军事常识的孩子,以后都可以在这些地方找到一份生计。

是的,在朱由栋的计划里,培养孤儿并不是就这么一届。最起码,在他登基为帝之前,方山学校是要一直办下去的。大明朝这个时候其他的东西可能不是太多,但流民可到处都是。要购买儿童简直不要太简单。

……

“徐先生,按照我们的计划,今年下半年开始,方山学校的第一批学生就要开始数学教学,您这边的教材编订好了没有?”

“殿下,教材不是问题。但是这教师……按照目前您要求的小班教学,就算加入数学课程后,与国文课交替进行,这一千多名孩子,至少也需要三十名教师。若是在今年下半年,曹公公再买来一千多孩子……而现在已经确定下来的教师,也就臣、仲坚(杨廷筠)、振之(李之藻)三人而已。我们三人除了自己身上的职司,还有方山山顶实验室的很多实验要做,这……”

按照朱由栋的规定,方山学校的学生全部都实行小班教学,一个班也就二十来个学生,每个秀才负责一个班的文字功课。军训的时候,也是一个侍卫负责一个班。这就造成了每个班的秀才和侍卫拼了命的想把这些孩子教好——每个月都要月考,而月考排名除了排学生个人名次,也是要排班级名次的。虽说太孙殿下并没有说明月考排名最后的班级,其教师、教官会被如何处罚。但谁都要脸的是不?你那个班要是长期吊车尾,负责的两人自己都混不下去了。

至于太孙殿下晚上不定期的洗脑,呃,不,讲课的问题。那当然也不可能一千多人同时参加。而是每个班这个月月考的前三名参加。这些孩子听完课后,回到班里要负责转述,而转述的质量非常重要:月考里太孙语录的分数极重!

毫无疑问,像那种每个月都能考进班上前三名,持续的出现在太孙面前的人,以后定然会是太孙首先提拔、使用的对象。而剩下的那些,则是被这些长期占据前三名的精英们驱使的对象。

人,在任何地方都是要分等级的。好歹这方山学校还给了你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是不是?

不过说到数学老师的问题嘛。

大明的读书人还是不少的,在江南这个地方那就更多。所以,在方山学校开出每月五两银子的薪酬招聘文科老师的时候,无数久久没有考上举人的落魄秀才们为了争取一个职位简直打破了头。

南京官场不是没人对殿下兴办学校表示异议,可是皇家拿钱出来收养受灾孤儿,还让这些孤儿念书,从大义上来讲已经站到了道德至高点。

太孙殿下来南京第二天就去了黄册库,消息传开后,不光是南京,整个江南的官场都打了一个寒颤——作为一个群体,士绅阶层不怕皇权。但作为个体官员,万一自己被太孙抓出来做典型呢?

结果太孙去看了一圈黄册后,两个月下来什么话都没有说。大家在长出一口气的同时,也不约而同的互相串联:除非真是被逼到墙角了,不要去招惹太孙啊!

所以,一方面是站到道德至高点,一方面是江南官场的整体默契。故而朱由栋招聘穷秀才去给孤儿们讲课,倒也没遭到什么反对——当然,赞誉啥的你就别想了,皇室的人,安安静静蹲在台上做吉祥物才是明君风范,像你这样一天到晚各种折腾的。要不是你抢占了道德高地的同时没怎么触犯我们的利益,我们才不会这样轻轻放过你呢!

朱由栋在南京的所作所为,南京守备太监和南京锦衣卫是一五一十的向北京的大内进行了汇报的。但朱由栋到底是皇太孙,所以这些家伙在汇报的时候只能是客观的描写太孙殿下做的具体事情,丝毫不敢加任何的,诸如:收买人心、居心叵测的主观推测。

而在万历还能继续保持对他信任的时候,这些报告,于他没有任何损伤。

“徐先生,这样如何,孤出一道教令,发给江南四省的县衙,让他们各自推荐县内精于术算的人才前来方山任职?”

“殿下,所谓精于术算的人才,很多都是经年胥吏。这些人在算学上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但臣有两点顾虑。”

“徐先生请讲?”

“其一,殿下给那些秀才发的是每月五两银子。这些胥吏来了后,至少不能超过那些秀才。而五两银子,这些胥吏在县里乡间上下其手,未必挣得比这个少。这钱少了,这些人未必肯来。其二,这些胥吏,大多品行败坏,来教这些孩子……”

“徐先生言之有理,不过孤对此事有另外的想法。”

“请殿下明示。”

“其一,各个县的胥吏往往都是世袭的。很多胥吏也会为自己两个以上的儿子的出路发愁。这次发布教令,不是让他们推荐胥吏,是推荐人才。所以,来的人,更多的是那些学好了本事,一直候着职缺的人。其二,胥吏大多奸猾,这点是没有疑问的。但孤的学生,可不能傻乎乎的只学圣人之言。其三,如果有能够放弃县衙里的差事来这里的胥吏,这样的人,要么心中有大志向,要么对靠欺压百姓发家致富心有抵触。以上三类,不管是哪一类,都是这所学校所需要的。”

混吃等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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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七章 现在开始起航(二)

“在下徽州府休宁县李国俊,是学校新聘的算术教师。在此见过张兄、黄兄了。”

“嗯。”虽然年过四十都还只是个秀才,但张文华自认为在文风最盛的苏州府中不了举不算丢人。而这位李国俊?在自称中居然连‘生员’两个字都没有。虽说徽州府也是科举强府,但既然对方不是秀才,那就有了鄙视的资格。所以,面对李国俊的恭敬,张文华也只是拱了拱手,嗯了一声。

“呵呵呵,李兄弟可算来啦!某姓黄,名志刚,北京大兴人。跟随太孙南下后,受太孙之命来此方山学校担任教官。从今以后,这二年级的三十八班,可就我们三个人搭班子哪!咱们可得好好干,争取每个月的月考综合评定都进入前三。”

“哼,虽说我大明的会试,一甲有三人。但是骑马游街的时候,只有状元才能走在最前头!”

冷冷的打断黄志刚的话后,张文华伸手递给李国俊一卷文策:“李教师,这是本学期本班的课程表以及你的教材。每教学日上午是文科、数科各半,下午是黄教师负责操课。虽说太孙建议过,二年级学生每上课六日可以休息一日。但本席的意思,本班这学期开始,这休息日全部取消了,到时候由我和李教师各无偿补课半日。”

“张兄,这个不太好吧?孩儿们辛苦了六日才能休息一日,不该让他们适当放松一下么?”

“黄教师,太孙已经说过了,除了教学日下午你的操课时间和晚上他来授课时的时间要保证以外,其他时间由我等三人自行商定。这些孩子若不是太孙仁慈,要么饿死要么去做矿奴或者娼妓。能够在这里念书,不感念太孙恩德发奋学习,还想着玩?真是岂有此理!总之,本席就是这个意思,取消休息日,全力教学。这学期一定要压过三班那个姓赵的!”

大明朝这时候的皇帝以及官员一年才十五天休假,所以李国俊对干六天休一天的日常安排是一点都不排斥的。但是听到张文华提议,整个学期都不休息,这个他就不太愿意了。

他这一年也有三十岁了,家里的父亲是休宁县户房的小吏,年纪也才五十出头。他家老头子在休宁县衙干了二十多年,在县城里也算是有点地位的人。靠着这点资历和手里的一点权力,老头子捞了不少黑钱不说,还包养了一房小妾,所以,老头子这会根本没有退下来让他顶替的意思。

非止如此,老头子在那小狐狸的迷魂汤下,还准备继续撑个二十年,好方便小妾的儿子接班……所以,朱由栋征召算学教师的教令一到休宁县,李国俊就主动上县衙报名了。

六月接到消息,报名。在本县选拨的时候,老头子出了死力帮了他一把,让他顺利的通过选拨到了南京。也是靠着家学渊源和天生对数字的敏感,他在南京和江南四省选送来的各路数学天才一路比拼,终于在三百多应试人员中进入前百名……到现在八月份,他终于正式上岗了。

可是这才刚刚上岗,两位同事就有了分歧,这可不太好办啊。

“这个,两位兄台,小弟的意思呢,莫如上六天半,让学生还是休息半天的好。孩童嘛,这个年纪最是贪玩好耍,完全把他们关在学舍里,也不太好啊。”

“哼,李教师,你刚来,可能还不清楚咱们方山学校的规矩。每月月考,每半年期考。期考平均分前三的班级,其所有教师除了束脩之外,还能各得一百两赏银。当然,我辈读书人,钱是不用看得太重的,关键是,这前三班级的教师,可是能得到太孙亲自赐宴、斟酒的荣耀啊!”

“哈哈哈,老张,我说你今年怎么要对这些孩子这么抓紧呢。原来是两个月前受了刺激啊。没事儿,我们班去年平均分排在第四,比第三也就是差了半分而已。今年稍稍努点力,就上去了。”

“嘿!”张文华狠狠的一跺脚:“黄教师,我们今年努力,其他班的教师还不是更努力?两个月前的那次夜宴你也参加了吧?南华宫啊,咱们就坐在宫门外,眼巴巴的看着那姓赵的和太孙殿下谈笑风生……殿下如此激励,这学期开始,所有的教师都会拼命的!而咱们班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二十一个学生,有三个女生,操课方面天生就弱了其他班一些。若不在文科、算科方面再抓紧一些,不要说前三了,便是上学期的第四名都可能保不住!”

“哼!”到底是武人出身,脾气终究不是太好:“张教师,你这样说老黄我可就不高兴了。那三个女生的操课是差了些,但是人家在徐大人、李大人、杨大人那里做助手,表现极为优异。靠着品行分可是把这点操课分全都给补了回来不说,还有得赚。倒是你一直护着,不让老黄我体罚的那几个文弱小子!上学期考得一塌糊涂,严重拉低了本班的平均分!你当老黄我不想坐到殿里和太孙喝酒啊?不过挂念着你我上学期合作还算过得去,同僚之间不想闹得不像话,所以忍着罢了!”

“你这厮~~!”

“诶诶诶,两位兄台,你们都是前辈。一个教文科,一个教武科。这文武不和可是大忌啊。要不听小弟一句劝,先试着来六天半,然后一看学生们的反应,二看其他班都是怎么弄的。这样如何?”

“哼~~!”

且不说方山学校的普通教师们因为朱由栋有意的刺激而个个都打了鸡血,准备在新的学期摩拳擦掌大干一场。引发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这会儿正很是无奈的听着曹三喜的数落。

“既然殿下让草民来替殿下管家,那草民就必须要对殿下的产业负责!殿下,您花钱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像您这样,不停的找草民要钱,总有一天,草民是会拿不出钱来的。”

“呃,三喜啊,吾这些年,除了皇爷爷和慈庆宫赏赐的衣服,可是没添过一件新衣啊。吾可是在长身体的年纪,你看,这袖子真的已经是捉襟见肘了。”

“殿下个人生活的节俭,草民是深感佩服的。”施了一礼后,曹三喜脸色一板:“草民也是跟着殿下去了黄册库的,所以对殿下的志向深感认同。莫说草民和殿下有十年之约,单在殿下中兴大明以前,便是殿下要赶草民走,草民也是不肯走的。草民知道殿下胸中的格局很大,但是很多事情,殿下走得太急了。”

“嗯,三喜你说说,我哪些地方做得不好?”

“其一,让李(如樟)提督分批次遣散长江水师里那些**、残病老弱是对的。毕竟这支水师是以后咱们能不能一统长江货运的关键。但是殿下你心也太善了,遣散一个废物居然一次就给一百两的安家费?您可知道现在我大明的田价是多少?北直隶的普通土地一亩不过二三两,上好的水浇地才五六两。江南这边数徽州府的土地最贵,但最好的水田也不过二十两一亩。您给的太多了!

其二,这方山学校,草民当然知道这是殿下未来做事的根本。可是每个教师每月的束脩居然达到了五两!那张以诚是状元郎,定规矩的时候当然厚待读书人,可是这五两一月真的太高了!现在学校里有了曹公公新买来的一千多孤儿后,全校班级已经达到二百一十五个。按每个班配三个教师计算,光是这个,每月支出就是3225两白银!一年就是三万八千七百两。而这,还仅仅是老师的正常束脩。学生、教师一日三餐学校全包,学生的衣裤、书包、课本也全包……还有各种操课用的武器。如此下去,要不了一年,方山学校每年消耗的银子就会超过十万两!

其三,方山实验室。那是真正的吞金兽!草民这里有专门的账册。从今年三月实验室开始运转,到现在不过八月,五个月间,已经消耗掉了二十三万两白银!限于权限,草民又不能查证这些银子到底干什么去了,只能是徐大人说多少就报销多少。殿下,这些支出当然不会让草民掌管的钱袋彻底变空,但是草民还要准备一笔款子给李旦、颜思齐等人。还要每年存储一部分银子,为将来殿下的币制改革做准备。殿下手缝这么宽,草民真的很难做!”

“呵呵,说完了?”看着心痛欲绝的曹三喜,朱由栋只觉得心怀大慰:后世哪个做领导的不喜欢有这样的财务科长啊。

“三喜啊,咱们做事呢,要稍微看远一点,看多一点。你看,长江水师里的那些老兵遣散,如果安置不好,就会形成动乱。一旦引发动乱,会牵扯我们很多精力不说,南京的官场也会群起而攻之。北京的皇爷爷也会对我们能不能做好事心生疑虑。所以,这是花钱买平安。

其次呢,方山学校,那是我们事业未来能否后继有人的根本保障。吾告诉你,这些孩子现在还小,从三年级开始,他们要学的东西会更多,花销会更大!但是吾不在乎,因为,他们成才的那一天,带给我们的回报将是百倍千倍万倍!

至于说实验室,徐先生有很详细的账册每月都交到我这里的。你放心,他没有贪墨的行为。且看着吧,他们很快就要出成果了!”

第一零八章 现在开始起航(三)

1607年的8月,朱由栋打着去方山避暑的名头,直接停了他和南京大员们的每旬例会。一头扎进了方山实验室。

所谓方山实验室,其实就是未来科学研究院的雏形。在这里面,分为几个大类。

第一类是基础科学,负责人是利玛窦。其主要工作是编写代数、几何教材。

在穿越以前,朱由栋从小念书都跟‘学霸’两个字无缘。当他那些天资聪颖的同学玩着玩着就考上了清华北大的时候。他只能通过自己日复一日的刻苦学习才考上了一所二本医学院校。所以,深知自己并不是天才的朱由栋在爬科技树的时候是非常老实的。他会耗费相当多的时间和精力,老老实实的把基础打牢,然后再开始攀爬。

数学,并不会直接产生多少经济效益。但它是自然科学最基础的学科,朱由栋生拉硬拽的把利玛窦带到南京,就是因为中国此时在数学上的水平已经落后于西方,只有靠着外援来把这块短板补齐。

第二类是理化实验室。在玻璃制品迅速走向成熟后,特别是显微镜的使用和显微倍数的不断提高,使得这个实验室的进展极为迅速。

当然,目前方山的显微镜都是光学显微镜,限于光的波长,这一类显微镜是不可能看到原子的。但在朱由栋这个穿越者的强硬干预下,方山理化实验室直接制定出了元素周期表。并且有了简单的分子结构图。

有了这两个东西后,各种物理,特别是化学实验就有了理论指导。所以,当朱由栋来到这座实验室后,负责这个实验室的李之藻就激动的告诉他:硝酸甘油已经可以在实验室稳定生成,硝化棉也初步合成,银镜反应也可以用于大规模生产。

“哦,这不就是说我们的镜子还可以再卖二次钱?”

对于钻到钱眼里的太孙,李之藻接触久了也早就麻木了,根本就懒得谴责。再说了,这实验室里的实验做起来,要花的钱简直海了去,别的不说,前几天一小块硝化棉引发的的爆炸,直接掀翻了半个实验室。

“李先生做实验的时候千万要小心,特别是涉及到有爆炸可能的实验。你对吾很重要,吾不能失去你。”

“臣多谢殿下的关心,只是经过殿下指点,臣只觉得进入了一个广阔的新天地,有的时候,确实有些忘乎所以了。”

“嗯,总之李先生务必保重自己。哦,对了,硝酸甘油这个东西,可曾交给吴大夫的医学实验室做相关实验?”

“五天前第一批硝酸甘油合成出来后,臣就马上送了一批过去给吴大夫,吴大夫说要花点时间找体型肥胖,胸部常有绳索勒紧感的病人试药。所以到底效果如何,臣还不知。不过下一次实验室全体例会在五天后就要开了,到时候臣再问问吴大夫。”

“很好。李先生,接下来,吾交给你的课题是,与兵器实验室的赵先生合作,想办法用硝酸甘油、木粉、硝石、碳酸钙混合,做出稳定的,便于携带的炸药。”

“太孙确定这四种东西混合在一起能够产生比如今颗粒化火药更强的炸药?”

“吾很确定。只是这四种东西彼此之间的比例到底要如何才是完美,这个就要李先生多费心了。”

“是,如此,臣记下了。”

第三个实验室就是医学实验室。

“学生等拜见老师。”

“哎呀,诸位杏林前辈,你们也不看看吾的年纪,如何敢做你们的老师?”

“达者为先,殿下在医学上的造诣我等尽皆叹服不已,殿下理所当然当得起‘老师’二字。”

“不敢不敢,在新医方面,吾是有些奇思妙想。但在中医岐黄之道上,吾要向你们学习的可还很多。”

互相寒暄一阵后,朱由栋坐上主位:“又可,你开始吧。”

“是,老师。”恭敬行礼后吴有性开口道:“借助于光学实验室的显微镜和理化实验室的纯氧提取之法,本实验室的青霉培养速度大大加快。最近两个月,我们成功的在白喉病人身上提取出了白喉杆菌,在肺痈病人上提取出了金黄色葡萄球菌。近期,在使用本实验室培养出的青霉对其攻击后,均实现了完全杀灭。下一步,本实验室计划开始活体动物实验。”

“嗯,动物实验什么的吾就不管了,但是诸位,人到底是这个世界上最可贵的生灵。要进行人体实验的话,务必要慎重!”

“我等谨遵师命。”

“有性啊,这理化实验室前几天送来的硝酸甘油效果如何?”

“说到这个,还是请武大夫亲自现身说法吧。”

明代儒医武之望,乃是这个时代关中地区极有名望的大医。朱由栋在给他的信件里,只是画了一副人体血液循环简图,再加上对显微镜的描述,就轻而易举的将其吸引到了南京。由于他年事已高,加之长期缺乏活动,所以在这次聚齐南京的名医中,身体状况是最不好的。其中最突出的一个症状便是经常有阵发性的胸前压榨样疼痛。

“老师,学生受此病久矣。在隔壁李大人送来这硝酸甘油后,学生就自告奋勇做了这小白鼠。当时服用下去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立刻见效。迄今为止学生五天内服用了两次,没有其他问题。”

“很好。不过只有武先生一个人服用,这量本还是不足的。吾的意思,至少找一百个有相似症状的病人试药。这江南四省,富人简直不要太多,这样的病人也肯定不少。就是不知道这些人愿不愿意以身试药啊。”

“呵呵,这个老师就不必担心了。老师到底是太孙,是不能直接行医的,所以其名头在我杏林界不显。但是学生们在杏林界还是有些虚名的,只要我等亲自下山推广……”

“呵呵呵,对啊,那就拜托诸位了。”

第四个实验室,是兵器实验室。

“臣赵士祯拜见殿下。”

“赵先生,后膛枪的制造如何了?”

“此物不难,在殿下提出击针概念后,臣已经做出了实物。”

嗯,虽说历史本位面第一把后发枪诞生于1836年,不过那时候后膛枪的发明人德莱赛在自己家里的手工作坊都能做出来,所以只要解决了思路问题,加上此时方山实验室材料学方面的支撑和帮助,后装枪并不复杂。

麻烦的是子弹和火药。

目前,不管是以前的红河庄还是现在的方山,都能制造非常优秀的燧发枪。膛线、米尼弹、颗粒化黑火药以及纸壳定装等技术的应用,至少在朱由栋这里,前装枪已经提前发展到了顶峰。

现在,后膛枪是做出来了,但是子弹和火药却拖了后腿。

“殿下,目前后膛枪的子弹主要是这么几个问题。其一,如果继续用以前的纸壳定装弹,也不是不可以,但纸壳燃烧后会留下不少灰烬,要不了多久,就把弹舱堵塞。其二,如果使用殿下所言的全铜壳定装弹,这加工难度成倍提升,子弹生产极其缓慢不说,还无法保证生产出来的东西大小完全一致。其三,使用全铜壳定装弹,对击针的质量要求极高,目前后膛枪的击针无法长期使用。其四,就算使用铜壳定装弹,但是没有殿下说过的那种无烟火药,即便使用,还是会留下许多灰烬,堵塞弹舱。其五,硝化棉燃烧后确实几乎没有灰烬,但是此物极不稳定,军队大量携带这个东西,恐怕没打到敌人,先把自己给炸了。所以,臣以为,这个后膛枪短期内不能用于实战……”

哎,看来想提前一百多年把后装枪弄出来,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啊。

“赵先生,这些问题吾这里也没有现成的解决方法,只能是一步步慢慢摸索。”

“是,也是臣一时着急了。不过殿下放心,臣深信,有了明确的目标,三五年之内,这些问题都能相应的得到解决。”

“嗯,吾深信不疑。赵先生,除了火枪,火炮呢?”

“殿下,利奇先生经耶稣会介绍来的那几位葡萄牙匠师确实不错。目前,我们已经完成了六磅炮、八磅炮的制作,正在锻造十二磅炮。”

“嗯,陆上作战,十二磅炮就不错了。这样,赵先生,十二磅炮造出来了之后,只要经过实验,质量过得去,就先组织人手进行量产。吾的熊先生在宽甸可急着要火炮,另外,最多还有一个月,倭国那边的李船主也该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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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九章 现在开始起航(四)

“嘿,艾德蒙,托马斯,好久不见啊。”

“哦~~尊贵的皇太孙殿下,您的到来,使您的仆人感到无限荣光。”

第五个实验室,光学和机械实验室,这里的主持人是两个葡萄牙人。而朱由栋出于众所周知的原因,也把语言学天才杨廷筠给派到了这里。

“艾德蒙,上次你送给吾的八倍望远镜很不错。吾在南京皇宫的城楼上都能很清楚的看到对面街上行人的面孔。”

“能够得到殿下的称赞,是我的光荣。当然,若是殿下因此而赐下更多的财宝,我就更加高兴了。”

“嗯,艾德蒙,按照我们之前的约定。你教出一个我满意的徒弟,我就回报你一百两白银。”

“殿下请放心,我绝对没有任何藏私的想法。上帝作证,我对您派来的学生,都是毫无保留的教导。毕竟,作为一个葡萄牙人,我只希望在完成与殿下的五年合约后,带着足够的财富回到自己的家乡。”

“哈哈哈,只要你能把我的学生带出来变得像你一样,你的这个愿望,一定会得到满足的。”

磨镜师艾德蒙的信仰是朱由栋非常喜欢的:你喜欢钱啊,没问题,只要你做出来的东西带出来的徒弟让我满意,我一定满足你。但是钟表匠托马斯就让朱由栋有点头疼了:这家伙是虔诚的基督徒。

虽说为什么如此虔诚的信徒不好好的待在里斯本侍奉他的天主,而是卖掉房子卖掉土地买了一条海船出来跑生意让人无法理解。但对于托马斯的动手能力,不止朱由栋,即便是原先红河庄的几个老匠人,也是佩服不已的。

他能够一个人完成整座座钟的所有零件,并将其完整的拼装出来。就这份能力,就能够让朱由栋对他在方山向跟着他学艺的中国工匠们传教表示容忍。

忍一忍吧,反正小孩子不好说,但成年的中国人,呵呵,一般都不会成为狂信徒的。

毕竟,钟表匠说起来是造钟表,但他实际上是所有机械的集大成者。一个能够独立制造钟表的人,只要有图纸,要制造任何机械都是能够迅速上手的。

“杨先生,现在我方山这边,座钟的生产能力如何啊?”

“回禀殿下,目前我大明的匠人除了极个别的零件还无法加工外,超过九成的普通零件都能独立完成。组装更是不在话下。只要人手足够,每月生产二十座座钟不是问题。”

“嗯,那些朝鲜工匠表现得怎么样?”

“很好,非常服从,非常吃苦耐劳。臣把这个实验室的二十名大明工匠任命为工头,分配到本实验室的两百名朝鲜工匠都在这些工头的指挥下做事。随着彼此的配合越来越熟练,以后座钟的产量还要提高。”

“好,等座钟的产能提高到每月六十座的时候,吾就要让曹三喜来找你了。”

“请殿下放心,最多三个月后就能达到殿下的要求。”

“嗯,这座钟生产,要注意分开档次。木邦那边不是运来了很多玉石么?镶一些上去,或者干脆做少量的全玉石外壳座钟什么的。”

“是,臣明白了。”

“座钟稳定量产后,机械实验室的任务有两个,其一,努力将座钟小型化。”说到这里朱由栋翻了翻自己的手腕:“能够缩小到栓到人的手臂上。其二,帮助徐先生那边解决一些问题。”

“呃……要将座钟缩小这么多,这齿轮的精度……臣知道了,明年开始,就以此方向去努力。”

至于朱由栋说的要帮徐光启解决一些问题,那当然是因为,方山的第六个实验室,研究的是划时代的东西:蒸汽机。

蒸汽机的原理很简单,公元纪年前的希腊人就已经根据这个原理做出了最原始的蒸汽机。但真要造出能够作为工业生产动力的蒸汽机,那需要解决的问题就太多了。

历史本位面,詹姆斯*瓦特在塞维利、纽科、富尔顿等诸多前人的成果基础上,又花了整整二十五年,才逐渐的解决了蒸汽机的诸多问题,造出了真正的工业蒸汽机。

至于说在蒸汽机的发展里程上,到底需要解决哪些问题。抱歉,作为医学生的朱由栋不知道。他能做的,只能是把蒸汽机的原理告诉徐光启,然后直接说明成熟的蒸汽机应该达到什么效果。剩下的事情,他就管不了了。

而第七个实验室则是材料学实验室。在理化实验室的指导下,来自景德镇的老匠人们更多的只是具体负责动手操作。而理论研究,则交给了老匠人们的后辈——只有他们才有足够的精力去学习物理学、化学的相关知识。

如果说蒸汽机实验室投入巨大,而一旦成功就会带来社会巨大变革的话。那材料学这种基础科学,至少在现在阶段,就只有持续不断的净投入了。

所以,不要怪曹三喜没有见识,说方山这边花钱太夸张。实在是因为朱由栋迈的步子太大,一下子就把数理化、医学、工学乃至前沿科学等诸多学科全部进行了布局。

可是不这样全面布局,单爬某一系的科技树是不行的。人类科技的进步,需要的是各个学科的相辅相成。单以目前的火枪来说,火药卡在了无烟火药上,而一旦火药威力提升,就会对冶金学提出更高的要求,冶金学达到要求后,又会对生产机械的动力提出新的要求……总之,若是基础不打得扎实一点,到了一定程度后,单一系的科技树是无法再向上发展的。

所以呢,笨人笨办法,还是老老实实的把基础打牢实一点吧。

在方山,除了这七个实验室和一个学校之外,还有两个机构。

其一是杂交水稻研究基地,负责的还是徐光启:这位的农学造诣也是极高的。不过农学研究需要耗费的时间极长,大多数时间都是静静的等待。所以徐光启倒是能够身兼两职。而且实话实说,大明这会儿北方的农业是有减产的问题,但在全国这个范围来说,大明的粮食产量是足够的。所以,这个东西不着急。

而另一个机构嘛。

“张先生,你昨天送来的版面设计吾看了,相当不错,就这么固定下来吧。”

“臣遵命。那么殿下,我们何时开始正式发行?”

“嗯,这会儿都八月了,再准备妥当一些,时间多一点,如樟那边能够把长江水师掌控得更加牢实,将来运输起来才更方便。而吾的稿子也要积累得多一点。这样吧,十月初一正式发行创刊号!”

是的,作为一个穿越者,尤其是看到东边那位穿越者拿出漫画这样的东西后,朱由栋怎么会不想办报纸呢?这可是和士绅阶级争夺舆论并开启民智的大杀器啊!

……

在方山待了一个多月后,在守备太监王坤对朱由栋不出席旬会,由此有了万历皇帝‘懒政’苗头,并因此提出强烈抗议下,朱由栋不得不回到南京皇宫坐镇了。

下得山来,踏上自己的坐舰。徐徐的秋风沿着秦淮河温和的吹了过来,鼓起了船只的风帆。朱由栋回首望了一眼充满了希望的方山。信心满满的大吼了一句:起航了!

第一一零章 金陵日报创刊

“卖报啊,卖报哪,金陵日报创刊号,整整八版,只要一个铜板啊!”

“卖报卖报,朝廷大事,秦淮风月,乡间哩事,诗词小说,尽在金陵日报!”

“卖报卖报,金陵日报编辑部发布公告,欢迎各路才子佳人向本报投稿,一旦取用,稿费从优!”

1607年的十月一日,数十个的十来岁孩童,穿着统一的制服,斜跨统一的挎包。突然之间涌现在南京城的各个大街小巷……

朱由栋策划已久的报纸创刊,报名定为《金陵日报》,终于问世了。

状元郎张以诚当然是总编了,不过此时这个总编更多的是挂名,在背后实际操刀的,肯定是朱由栋这个没吃过猪肉但见过很多猪跑的穿越者。

限于这个时代的印刷技术和纸张生产技术,这时候的金陵日报每期只有两张a2纸大小,一共四开八个版面。

按照后世的经验,第一、二版当然是朝廷大事和地方政坛新闻。这个东西对于朱由栋这个皇太孙来说,其信息来源简直不要太方便。随便指缝里露点出来就足够满足街头升斗小民们对政治的兴趣。

第三版是固定的简明中国通史,在这里面当然加了朱由栋的不少私货进去,比如在说到春秋百家争鸣的时候,自然会用隐晦的笔法引导读者或者听众思考。总之,悄悄的抬高墨家、法家,同时对孔孟的言论进行重新解读:以德报怨这话就肯定是重中之重。民可使由之这话也必定会重新的解释。

当然,这是创刊号,所以今天这一版主要讲的是盘古开天地——至少目前,不会引起士绅们和道学先生的反感。

第四版,是介绍世界地理和历史。

大明千不好万不好,但是比起后世的我大清有一点要好得多:不管是官员、士绅、普通百姓,其思想或许有保守的,但绝对不封闭。所以朱由栋在创刊号的第四版上,直接挂出了后世的世界地图!当然,这一版的世界地图,除了大明还是在世界中央之外,大明的版图也和后世不一样:凡是什么宣慰司啥的,统统算是大明的领土——如此一来,大明在东北的领土直接到了外兴安岭之外,西南的领土更是伸到了印度洋东岸。

前面四版,档次都还是稍微高端了一点。对这四版感兴趣的,往往是有钱有闲有文化的人。而这样的人在现在的大明不会超过一成。作为立志要靠报纸掌控整个大明舆论的人,朱由栋必须要让普通百姓也对这份报纸感兴趣——只要你感兴趣了,我就能对你输出我的价值观。

所以,第五版是小说。创刊号的这一版,是文抄公朱由栋直接以“王栋”之名发表的《射雕英雄传》前几章——其实别说他穿过来这么多年了,就算他没穿越之前,射雕啥的他也是背不下来的。实际上他只能提供故事大概,然后由张以诚率领方山学校的一众秀才们来加以润色。

总之,在未来不久就要对建奴展开战争的大背景下,射雕是最应景的。至于提倡民族和解的《天龙八部》嘛,可以在征服建奴以后再发表嘛。

但是,小说仍然不够俗!所以第六版,无耻的朱由栋直接上了《秦淮风月》专版。里面介绍的全是应天府及其周边秦楼楚馆里各个头牌——擅长书画的状元郎被皇太孙殿下半是诱导半是胁迫的画起了仕女图……

第七版,诗词评话版。该版直接用大白话说明:这一版是以文会友。欢迎大家来稿!稿件一旦选用,除了详细刊登作者的姓名籍贯外,还给予一定润笔费用。诗词无论长短,一首两分银子。评话小说什么的,一旦选用,每千字两分银子。

创刊号的这一版上,除了刊出状元郎和方山学校一些老师的诗词外,朱由栋为了震慑其他文人,又一次发挥文抄公的优势,直接上了一首《人生若只如初见》。

来啊!小爷就不相信,你们这些文人看到这个版面不会兽血沸腾。

第八版,广告。

创刊号的这一版,是给方山光学实验室的眼镜打了一个整版广告。被后世诸多广告商的文案教育过多次的穿越者,亲自撰写了方山牌眼镜的广告词:有了它,我可以再次看清所有的真像!

然后在这一版的空白部分,朱由栋还非常贴心的给本版广告的刊登费做了列表:单一整版广告,每期五百两纹银,连续购买三期的,一千两。然后是半版、四分之一版乃至豆腐块等等。都详细的列出了价格。

当然,对于大明的文人们来说,这八版当然足够震撼。但是最最让他们震撼的,是朱由栋在这一期的头版弄了一个凡例。这个凡例推出的,是现代社会普遍应用的标点符号!

整个创刊号,朱由栋让张以诚安排人手印刷了十万份!

“殿下,一下子印刷十万份是不是太多了一点?需知这些报童来我们这里领报纸是没有花钱的。也就是说,除了未来的广告收入之外,我们印多少亏多少。殿下将来要做的事是极耗银子的。这要是在此事上亏欠太多,臣……”

“呵呵,张先生不必担心。吾来问你,自今年上半年我们筹办这份报纸开始,您手里前后花出去多少银子?”

“招揽工人,准备油墨纸张,刻板,场地……截止到今日,一共花出去了一万七千两。”

“哈哈哈哈,扣除场地、屋舍、设备、工人安家费这些东西后是多少?”

“一万两千余两。”

“嗯,若是再把分给锦衣卫、长江水师的那一部分也划掉呢?”

“这个,好像就只有不到五千两了。”

“若是把前期召集方山学校的秀才们来帮忙产生的补贴去掉呢?若是把给这些报童定制的衣服挎包去掉呢?若是把我们事先准备了数百万张专用报纸纸张的成本去掉呢?”

“如此算下来,那每天还是得亏损两百两左右的白银,一个月还是六千两啊。”

“这个都不是事。吾不是第一期就拨了十万两银子给你么?吾深信,不到这十万两花光,这金陵日报非但不会再亏损。反而会多少挣到一些钱呢。”

“殿下如此有把握?”

怎么会没有把握呢?靠着皇太孙镇守南京的大义名分在,朱由栋可以直接下教令,让南方各省的所有官衙门口都弄一个读报栏。如若不然,太孙殿下就会亲自来你的衙门检查工作!

靠着锦衣卫,整个江南四省的所有餐饮娱乐场所都必须要有《金陵日报》,不然的话锦衣卫就要上门打砸抢,呃,不,是检查涉及国家安全的相关工作。

靠着长江水师,这报纸的传播速度会变得极快。江南四省之外,大运河沿线,甚至长江上游的四川都会受到辐射。

掌控了衙门外的空地,报纸的合法性和可信度就有了倚仗。掌控了娱乐场所,这每一份报纸可以影响的人口,就会成倍的提升。掌控了物流渠道,报纸的传播范围只会越来越大……

精明的商人怎么会看不到这里巨大的商机?怎么会觉得五百两银子的广告专版价格贵呢?

所以,这报纸一办,除了慢慢的拿到舆论阵地以外。非但不会亏钱,反而多少还会有些进项呢。

混吃等死说

感谢品味川渝,黑炭是只猫两位书友的打赏。

第一一一章 射雕英雄火爆

“啪~~那包惜弱站起身来,抱住铁枪,泪如雨下。哭到:‘孩子,你不知道实情,也怪不得你。这……这便是你亲生爹爹当年用的铁枪。’然后指着铁枪上的名字道:‘这才是你亲生爹爹的名字!’

那完颜康浑身颤抖,只说道:‘娘,你神智糊涂哪,我请太医去……’包惜弱却从橱柜里拉出了杨铁心:‘孩子,这才是你亲生爹爹……’”

“颜老板,下面呢?继续念啊!”

“呃……各位客官告罪,下面,下面没有了。”

这颜老板此话一出,原先整个酒楼大堂里虽然黑压压一片人头,但却异常寂静的气氛一下子就消散不见。众人不约而同的齐齐发出一声:“哎~~!”

“哎,这太孙殿下怎么回回都这样断章呢?这不让我今天晚上又抓心挠肺的睡不着嘛。诶,你们说,那完颜康后来到底认了杨铁心没有?”

“嗯!我看够呛!你们都听了前面比武招亲那一段了吧?这完颜康完全就是个轻佻的纨绔子弟。这种人,如何能够舍弃荣华富贵,好好的王子不当,去跟着一个江湖卖艺的?”

“诶,王兄,你这话就说得太过于武断了。小孩子嘛,从小身份尊贵衣食无忧,为人处世是轻佻了一些。但只要心中有大义在,在明白了事情真像后,未必不能幡然悔悟嘛。”

“呵呵,李兄,在下也不跟你争。明日,明日午时,我们继续在这里听颜老板说书。到时候输了的付茶水钱如何?”

“呵呵呵,好啊,一言为定!”

在众人议论了一番后,说书台上的颜老板又把案尺拍了拍:“各位客官,各路朋友。按本书的作者王栋先生的要求,在下还得在每次说完新章节后再说明一次:各位在这里听了《射雕英雄传》的说书先生,你们要在各自的堂口讲这部书是没问题的,但是绝对要忠实原著,不得胡编乱造。如有违反,作者可是要来找你们麻烦的!”

“是是,颜老板放心。我们决然忠实原著,虽说不能完整的背下来,但大致情节是绝不会乱的。”

“嗯,各位先生心里也都明白这部书的作者真正姓甚名谁,所以,一定要慎之又慎!”

“多谢颜老板提醒。”

时间来到了1607年的十二月,金陵日报已经连续出刊六十多期了。

这一段时间,报纸的八版受众也逐渐的开始分化。

朝廷各级官员当然喜欢看前两版,普通读书人除了喜欢看三、四版之外,理所当然的对第七版(诗词)情有独钟。市井小民的兴趣当然在第六版秦淮风月。但整个大明江南四省上下,无论何等阶层,都对第五版上连载的射雕英雄传投入了极大的热情并且经常展开各种各样的大讨论。

明代是中国小说的黄金时代,《三国演义》、《西游记》、《水浒传》以及一本无法显示书名的四大名著就不必说了。各种评话、剧本、杂剧也层出不穷。加之明代的经济发达,有了广泛的市民阶级。所以评书是一种很流行的东西。整个社会对小说、评书的接受度本来就极高。

等到朱由栋把金大师的经典作品拿上台面后,洗练的文字,辗转的剧情,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以及字里行间的家国情怀、儿女情长。每一个受众都能在这部故事里找到自己的共鸣点。于是,这部小说不出朱由栋意料的,爆了。

十月初一,金陵日报创刊。当天南京城里就有目光敏锐的酒店老板雇了说书先生在中午和晚上于大堂之上朗读当天报纸上的《射雕英雄传》章节。到了十月中旬,整个南京城的酒楼,若是不安排说书先生朗读《射雕英雄传》,那这个酒楼的人气也就完全垮了!

江南地区,水网密布交通快捷。南京城出现这样的新事物后,很快的,应天府其他各县,临近的镇江府、扬州府、滁州府、常州府、苏州府等,纷纷迅速跟上。进入十一月后,东南的浙江司、西南的宁国府、西北的凤阳府、东北的淮安府等,都开始全民热追《射雕英雄传》!

和明代小说节奏进展相对缓慢,暂时听了一段,对下一段没听到不会很急切的想知道后续情节不同。现代社会的小说,在情节方面的吸引力绝对完爆这个时代的任意一部作品。因此,从未有过每天等着更新经验的大明百姓,纷纷对各家经常去的酒楼提出了要求:你们能不能把最新的报纸尽快的送过来?

于是便有一些生意不太好,但魄力惊人的酒楼老板,为了吸引人气让本酒楼半死不活的生意实现翻身。便下了血本雇佣专门的人手守在南京皇城附近的金陵日报编辑部,每天清晨当日报纸出来后,就以最快的速度往着酒楼所在的县城送!

他们这样做了,其他酒楼人气大滑的老板们自然有样学样。于是,原本就算快捷的江南物流渠道,其速度又明显的提升了几分。现在,应天府及镇江府各县,都可以实现当日报纸当日送达。而邻近的常州府,长江沿岸各县是当日送达,其他各县至少也是次日送达……而有些稍稍隔得远的县城,昨日或者当日报纸要晚上才能送达的。甚至出现了各大酒楼中午门可罗雀,晚间门庭若市的极度反差!

这射雕英雄传是如此的火爆,连带着这部书的作者‘王栋’也成了风云人物。更有不少南京市民跑到金陵日报编辑部要求见王栋本人:快点说,下面的情节是什么?

但是在南京锦衣卫有力的弹压了几次后,有心人就砸吧出味道来了:王栋?那不就是皇太孙嘛!不然谁敢在栋字前面加王?也是啊,太孙殿下白鹤护卫,苍龙转世。什么样的东西拿不出来?没看见那首《人生若只如初见》么?署名还不是王栋!没错,一定是太孙本人无疑了!

对于这样的猜疑,特别是每十天的南京六部旬会上各级官员的公开询问,朱由栋都是一脸正气的回答:我没有!我不是!别瞎说!

虽说他祭出了强大的‘否认三连’,但这个时代的大明百姓可不认这套。所以,在各个说书场合里,有些家大业大有官方背景的酒楼还稳重一点,只说作者王栋先生云云。在一些小县城的酒楼里,大家干脆就是:太孙殿下教令!

总之,《射雕英雄传》是彻底的爆了。到了十二月初五的时候,张以诚兴奋的跑来告诉他:《金陵日报》每日发行量已经超过十五万!而且还有湖广、浙江、福建、河南、山东各个布政司的许多商家,除了要求订购后续报纸外,还要求购买前面所有六十多期的报纸!

“殿下!除了这些以外,还有不少商家要求在我们的第八版做广告。有些商家更是直接放下数千两的银票,要求直接包下本报第八版一个月!还有应天、常州等地的秦楼楚馆,也陆续派人来要求在第六版刊登各类广告,只说价钱随便我们开!”

“哈哈哈哈~~~吾以前怎么跟张先生你说的?现在,我们可以考虑报纸扩版的问题了。”

第一一二章 东林也要办报(一)

“席之兄,席之兄!”

十二月的无锡,东林书院。

此时无锡的气温已经在零度左右徘徊,书院里的先生、学生们,也都穿上了厚厚的绸缎或者棉服。就是在如此情况下,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虽然穿得极为笨重,但却跑得飞快,一路之上,遇到台阶、花坛什么的,都是一跃而过,显得极为的轻盈。

“贤弟,何事急寻愚兄啊?”

“席之兄,恭喜恭喜啊,你的大作,上了昨天的金陵日报!”

“什么?”绕是这位席之兄刚才还稳如泰山,这会儿却是再也没有半点稳重的样儿。他的脸庞迅速的涨红,然后闪电般的伸出一只手:“报纸呢?”

“咯。”年轻人从自己的衣袖里拿出报纸:“报纸是方山杂货铺无锡分店的伙计送来的,说是作品被刊载的,其作者都赠送当日报纸一份。伙计还送来了二钱银子……”

“银子什么的无所谓,贤弟拿去买杯茶喝吧。”很是随意的挥挥手,这位席之兄迅速的接过报纸,然后飞快的打开报纸的第七版,精准的找到了自己的作品:那是一首七言诗。

别说,这油墨印刷的铅字,就是比自己写在纸上的看起来舒服一百倍。不!一千倍!一万倍!

这位席之兄在反复的看了几遍自己的作品后,猛的抬起头:“贤弟,多谢了。愚兄突然想起还有要事,先告辞了!”

说完这句话,他就把这份报纸珍而重之的叠好,放进自己的衣袖。然后飞一般的跑向了书院大门。

他是这么飞快的跑掉了,但是刚才那位少年郎满书院的大喊“席之兄”,早已惹得书院里多少学生瞩目。他这么一走,其他的学生们迅速的把留在原地的少年郎给围了起来。

“侯恂,方才你们说的是真的么?张玮的诗词真的在金陵日报上发表了?”

“什么真的假的,我今天来书院晚了点,刚好在书院门口碰上被拦在门外进不来的方山杂货铺伙计。签收单都是我亲自填的!”

“嘿……”随着这一声轻哼,一股怡柠檬的气息,顿时充斥在了书院的天井里。

无锡的东林书院,目前正处于它的鼎盛期。在这里讲学的先生,顾宪成、高攀龙、顾允成、安希范、刘元珍、钱一本、薛敷教、叶茂才等东林八君子此时全部健在。巨大的学术声望,使得整个江南,甚至四川、河南、山东、广东的部分学子都南下到此就学。

具体到刚才那两个人,在历史本位面都不是普通人。

这叫侯恂的就不必多说了。在历史本位面上,他做到了户部尚书。还曾经主持围剿李自成农民军,吼出了:你们为什么不在家老老实实的饿死,起来造什么反的无耻名言。

当然,此时的侯恂,还只是个少年郎(生于1590,此时的时间点是1607)。由于其父侯执蒲此时在南京太常寺任职,所以他就到了东林书院就学。

而那位席之兄,则是常州府武进县的大才子张玮。此人在历史本位面,乃是应天乡试(南直隶没有巡抚或者布政使,南直隶十府都由应天府代管。所以应天乡试就是南直隶乡试)的解元。此人在政坛上建树不多,但其诗词却是有极高的水准。

“哎,席之兄的诗都登报了,我等,真的还要好好努力啊。”

“是啊是啊,侯恂,席之兄没什么大碍吧?方才怎么一下子就跑出去了?”

“呵呵,还用问?肯定是出去找报童把昨天的金陵日报买个几百份到处散发呗!”

这话虽然揭露了事情的真相,但是却也太不厚道了。一时之间,柠檬精们都有些讪讪的不好意思起来。

放下这些尴尬的学生们不讲,在书院的后院,顾宪成等人也在谈论昨日的金陵日报。

“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檐流未滴梅花动,一种清孤不等闲……好诗,既有动静相对,也有志向表露。国端兄(东林八君子之一的钱一本,和张玮同为武进人),你教的好学生啊。”

“呵呵呵,席之的天分是极出众的,自身也很努力。叔时(顾宪成)谬赞了。”

“哪里哪里,以愚弟在吏部干了那么些年,看过无数青年才俊的经验来看。席之这样的好孩子,只要继续这么用功下去。三元及第不敢说,但解元、会元、状元,三元必有其一啊!”

“嗯,这一点,我也是极为赞同的。”当顾宪成和钱一本在谈论张玮诗词的时候,一个爽朗的声音从屋外传了进来,却是东林书院另一个灵魂人物高攀龙到了。他用力摇了摇手里的报纸:“两位,今天的射雕看了没?那完颜康果然认贼作父,非但如此,还要谋害自己的师叔啊!”

“看了的看了的,呵呵,我们哪天收到金陵日报后不是先看射雕再看其他?便是今日,也是把射雕看完后才注意到席之的咏梅诗上了金陵日报啊。”

“是嘞是嘞,这太孙殿下的文笔真是了不得!虽说文字过于浅白,几乎没有文采。但这情节的辗转起伏,整部小说架构的精妙,真是让人叹服不已!”

“存之(高攀龙),怎么你也觉得这射雕是太孙写的么?”

“难道叔时(顾宪成)还不相信?这可是南京户部尚书张士佩亲自证实的啊。”

“张士佩因为黄册的事情并不得太孙信任,他说出来的话未必准确,此其一。其二,这射雕的作者署名是王栋。在金陵日报的创刊号上,那首人生若只如初见的作者署名也是王栋。呵呵,便是太孙真的天资聪颖吧,但是初见这样的诗,岂是一个孩童写得出来的?”

“这倒也是,那这些东西到底出于何人之手呢?莫非是状元郎?”

“呵呵呵,张以诚是松江人。我与其父早就相识,对此子也多有了解。总的来说,张以诚的字画是很不错的,但是诗词嘛,距离这首初见还是有些距离的。他应当是写不出来的。”

“嗯……看来这位太孙背后,还有高人啊。”

“叔时,叔时,哦,存之与国端兄也在啊。今天的金陵日报看了么?”

“看了看了,怎么,小范(安希范)也要来和我们讨论今日的射雕么?”

“唔,这射雕是好看,但是昨日的第三版,讲到了春秋战国呢。这其中可是大有名堂!”

“怎么回事?待我等看看。”

众人仔仔细细的把昨天的金陵日报第三版反复阅览后,个个脸色都很不好看。

这一天的金陵日报,刊登了韩非的《五蠹》部分原文不说,还用大白话进行了翻译。

在20世纪初期,民国的大家们为了开启民智,提倡使用白话文。但是那时候的大家们早年都是之乎者也这么过来的。咋然使用白话文,还是多少有些文绉绉。但是这对于穿越者来说,就完全不是问题。他用大白话翻译《五蠹》,那绝对能做到浅显直白。

如此浅白的语句,再加上标点符号的应用,只要你识字,你就能看懂。只要你智商正常,你就能听懂!

法家和儒家是彼此的大敌!即便中华帝国几千年来都是实行的荀子‘隆礼重法’(表皮是儒家,骨子里是法家)那一套。但至少表面上,儒家子弟面对纯粹的法家观点,那就必须否认和批判!

更不用说,五蠹里有这么一句话了: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

“混账!是何等无耻幸进之徒,居然如此蛊惑太孙?《韩非子》这样的书,也是皇家子弟该看的么?”

“金陵日报竟然敢刊登这种文章,那张以诚到底还是不是我孔孟子弟?”

“呵呵,存之不要发火,发火也没用。你没看到这个编者按?人家可是说了,只原文摘抄,不发表任何观点。”

“哼,不过是掩耳盗铃之计!无耻!什么叫摘抄?所谓五蠹,商人和匠人也是其中之一,为何就恰好是这一类人的段落被抄掉了?”

由不得东林诸君们生气,甚至有些慌乱。他们在东林书院里不管怎么玩,顶天也就是大明的读书人以及周边县府的百姓知道他们。距离稍远一些的普通百姓们绝对不知道他们东林书院是干啥的。

但是金陵日报不一样啊,据闻,现在连长江上游的四川布政司,北方的北直隶都有人前来订购报纸了。

而且东林诸君们都很清楚,靠着射雕积累起来的巨大人气,现在无锡的酒楼里,诸多食客在听完了当日的射雕章节后。若是还没有下席,也是要继续坐着听第三版中华历史和第四版世界历史的!

如此一来,如《五蠹》这样的文章,迟早会传入千家万户!

《五蠹》还算好的,毕竟韩非的攻击火力比较分散。要是哪天这金陵日报的主编丧心病狂到了极致,把墨翟那个孔圣头号敌人的《非儒》也刊登出来呢?

混吃等死说

感谢大家一起画九饼,黑炭是只猫,堃v三位书友的打赏。

啊啊啊,作者君要疯了,扶贫这地方不能洗热水澡,全身难受死了!从周日下午到现在,一章都没码出来……

第一一三章 东林也要办报(二)

在被万历削职为民前,顾宪成在吏部干过很长一段时间。还曾经担任文选司的郎中一年多。这个部门管什么呢?文职官员的升迁、调任等手续的具体办理。这就是组织部里的组织部。

靠着这一经历,顾宪成在官场积累了大量的人脉。所以在他被削职为民后,仍然在大明官场保持了相当的影响力。

加之南直隶诸府几乎都是科举强府,读书人很多就不必说了,每三年中进士的人也不要太多。因此,东林书院一经重建开学,就具备了极其强大的影响力。

真正的想要求学上进的学子,一心想通过书院发出自己的声音以便致君尧舜上的谦谦君子,心怀叵测想要通过结党来提升自己官位的小人,又或者政争的失败者……都不约而同的向着东林书院齐聚。到了朱由栋南下的时候,东林书院已经成了气候,成了大明政坛在野士绅对朝廷发表各种批评意见的主要阵地。

储君出镇南京乃是祖制,大明的文官们一天到晚用祖制来钳制皇帝,当皇帝用祖制来欺负他们的时候,他们也拦不住。再加上北方相当部分士绅对皇太孙南下乐见其成。所以,对朱由栋的到来,江南士绅们只有捏着鼻子认了。

不过,你来,我们确实拦不住。但也绝不会欢迎,更不用说配合了。

事实上,从朱由栋即将南下的消息传开开始,江南诸省就已经陆陆续续的传出谣言:太孙殿下南下,是来对我们江南人敲骨吸髓的。看着吧,到时候赋税肯定还要加重。

等到朱由栋一到南京就去了黄册库后,江南的士绅们嘴上说太孙忧国忧民,但心里却都是暗暗高兴:来啊!清理黄册库啊!只要你敢清理黄册,我们就能让整个江南四省全都发生民变。到时候你这个太孙灰溜溜的滚回北京都是轻的,搞得不好储位都保不住。

可是太孙殿下去了黄册库后回来就悄无声息了。这让大家憋足了一身力气的拳头没能打出去,多少都有点内伤。

太孙不去搞黄册就算了,连一项加派都没有,让大家完全无法发挥地头蛇的力量。非但如此,太孙还搞起了方山产业基地,玻璃、镜子、眼镜、座钟、骨瓷、绿玉……各种产品层出不穷。士绅们虽然嘴上说着殿下老毛病发作,又钻到钱眼里去了。但身体却在不断的表示:嗯,真香!

而且这事你还不能弹劾太孙及其手下:牛痘的推广已经在全国都看到了效果,玉米红薯土豆的推广也养活了很多贫民,总之,太孙自带一层道德光环。而且太孙赚了钱还干嘛去了呢?每年收养上千名孤儿!你敢弹劾太孙?那你也来收养几千个孤儿?

所以,江南士绅们郁闷的发现,他们用极高的道德标准苛求皇帝很多年后。这位皇太孙殿下也用道德标准堵住了他们的嘴!

好吧,你也就是赚钱而已。也没来动我们的切身利益,我们忍了。

但是,现在这金陵日报出现的苗头,那可真真的不能忍了啊!

“吾自从看到这金陵日报开始,心里就在思考,我们东林书院是否也能办一份报纸呢?”

毫无疑问,太孙不是不想整顿黄册库。而是清楚的看到了,若没有掌控舆论权就直接去动黄册库,肯定是到处民变。所以,《金陵日报》到底意味着什么,顾宪成很清楚。

不光是他清楚,他在东林书院的同事们也很清楚,他们背后站着的江南士绅,只要智商正常,都非常清楚。

所以,作为江南士绅的喉舌,东林入局报业,是迟早的事情。

“叔时此议极好!我辈在这书院讲学,本身便是为了将大义宣扬于天下。但书院重开三年来,我们教了多少学生?便是算上那些来参加过书院一两次活动的,也不过两三千人。而这报纸可不一样啊,一期发行量动辄数万份,十数万份。再加上口口传播,能够影响的,只怕不下百万人!要我说,我们东林早就该办报了!”

“国端兄说的有理。叔时,诸位,我们在此东林聚齐,教导学生,针砭时弊。本就是为了天下苍生!而要救苍生,办报效果来得最快!”

“正是如此,办报!我们东林也要办报!那张以诚手下的所谓编辑都是些什么东西?全是几十年都没法中举的不成器!更有连府试都通不过的白首老童生,听说最近连胥吏之子都进入报社做编辑了。而我东林呢?长期在此学习的三五百学子,未来十年起码能出五十名进士!我就不信了,我们还办不过那群孙山之后!”

“存之高见,我们若是办报,一定办得比金陵日报要好!”

几个老愤青高声嚷嚷一阵之后,迅速的将办报这事给定了下来。紧接着众人开始热情的进入细节磋商阶段。

报名倒是很快就定了下来:东林日报。接下来场地、工人、纸张、版面的设计、主编、普通编辑啥的也都好说。

但最最紧要的问题是:办报是要花钱的!钱从哪里来?

朱由栋的金陵日报在创刊之前就投进去一万多两白银。创刊之后相当一段时间每天净亏二百两白银。一直到销量稳定后,才陆续的通过秦楼楚馆,普通酒店商家等交来的广告费开始盈利。而且这种盈利在减掉成本后,仍然极薄。在未来扩版到十六版后,还是可能会微微亏损。

当然,太孙殿下办报要的是争夺舆论控制权,些许亏损他不在乎。但你让东林的这些家伙不在乎钱?

不在乎钱就不会那么起劲的抨击朝政了。不在乎钱就不会那么紧张朱由栋去了黄册库了。

照理,这些家伙各个都是进士出身,而且很多都是累世官宦。有的人家里甚至还兼职做海商走私。每家拿个一两万银子出来,那是绝对不成问题的。

但,大家都是道德楷模,怎么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呢?君子不言利嘛,老师你一天到晚教育我们不要谈钱,怎么你家里那么多钱?

不要说办报了,就说这东林书院的修复吧,总共也就花了一千二百两银子。但就是这么点银子,也必须要数十位士绅共同集资:不是谁家拿不出这一千多两,而是为了道德名声,不能拿这么多。

但是办报纸和修复书院需要的资金完全不是一个量级,没有五六万打底,想都不要想。更何况,以东林君子们的高尚节操,便是未来这东林日报销量过亿了,也是绝对不能打广告,更不能在上面刊登什么秦淮风月的——君子不言利嘛。

所以,可以预见的是,一旦办报,这亏钱是肯定的,而且还是持续性的亏。

“嘿!可恨那太孙,竟然把一份报纸的售价拉低到了一枚铜板。这可真是花钱赚吆喝啊。他就不知道这一分一文,都是民脂民膏么?”

“哼,所以太孙才那么喜欢在方山待着,连南京的旬会都不参加呢。”

“好了,诸位,我们先不说这些。”到底顾宪成还是领袖,还是有一定的胸襟的:“办报的事情,定下来了就必须做。银子呢,确实是差,但我们可以向各路朋友,士绅求援。在此之前,我先回去把家里的地卖一些……呃,我个人先捐资二百两。”

“叔时高义!如此,我捐资一百五十两。”

“诸君高义,我自当追随,我捐资七十两……”

“好啊,诸位,你们看,现在不就有快五百两了么?让我写信给李三才和华亭的徐家,请他们资助一些。”

“呵呵……”众人听到顾宪成如此说,一下子就宽心了不少。

李三才这会儿是漕运总督,手里捏着的是明朝南北经济动脉大运河,其身后站着的是淮扬盐商。作为东林的盟友,其手指缝里漏一点出来也不得了。

至于华亭徐家,甘草国老徐阶家的土地将近二十万亩,乃是这个时代大明帝国数一数二的超级大地主。他们送来的钱,难道还会少么?

除了两个大金主做赞助主力外,东林书院在整个江南的士绅中也是极有影响力的。而且大家嘴上不说,但心里清楚的是:太孙殿下已经开始放出《五蠹》这样的文章试探(其实是朱由栋看他们东林还不入局故意刺激)了,聪明的士绅应该知道会怎么办。只要书院肯牵头出来办报,大家都还是愿意拿钱的。如此七七八八的算下来,第一期款子怎么也不会少于二十万两。足够和金陵日报扳一扳手腕了。

“如此,我们办报的事情就这样定下了。存之(高攀龙),我们这群人里数你正当盛年,所以就多劳烦你多担待一些。这责任编辑之职,就拜托你了。”

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报纸的责编是多好的职务?顾宪成说要拿给高攀龙去做,其他几位刚才还义薄云天的君子,这会都有些讪讪然不自在。

还好,钱一本这个时候站了出来:“是呢,存之。叔时(顾宪成)今年五十有七,我更是六十有一。我们当中诸人,就你四十出头,还望好好做。我们一定竭力支持!”

“诸位兄长放心,小弟一定竭尽全力的去做。定不让金陵日报专美于前。”

“嗯~~~说到金陵日报。”顾宪成拉了拉他那很长,很硬,但又极为稀疏,而且长得很不规范的胡子:“那金陵日报的总编张以诚,居然在他的报纸上允许广告,允许广告也就罢了,居然还允许秦楼楚馆的姐儿们在上面挠首弄姿,真是斯文败类!吾准备亲自往南京一行,见见南京都察院的各位大人,这种人都不群起而弹劾,那我大明数百年养士还有什么意义呢?”

第一一四章 东林也要办报(三)

“殿下,这是南京通政司最近收到的奏本。”

“咦?怎么有这么多?”

时间来到1608年的二月初五,南京六部本年度第一次旬会。

朱由栋于去年的十二月五日从南京启程北返,在北京陪着万历、朱常洛等人过完大年十五后才从北京返回。所以,二月初五的南京六部旬会,是万历三十六年的第一次。

在北京的这段时间,万历很是欣慰的听取了朱由栋的工作汇报,然后勉励他好好的去做。当然,对朱由栋送来的红河庄、木邦玉矿、方山等各处产业合计达一百八十万两的分红,万历也是欣然笑纳了。

非止如此,万历还让朱由栋把射雕英雄传所有的存稿全部交了出来。

也就这样了。虽然朱由栋向万历保证,以后每年分红不低于两百万。但当他听到万历从去年年底开始,对已经明发天下的圣旨视而不见,又开始向全国各地派出税监收取矿税、榷税之后,也有点无语。

但是没得办法啊,矿税先不去说他。就说这榷税吧,市场就在那里,变化并不大。但是宦官们管的时候每年还有个三五十万两,这文臣们才去管了不到一年,就直线下降到三万两不到……

所以,对万历这样的行为,朱由栋也只有表示了理解。

至于慈庆宫这边,自己的弟弟朱由校这会儿都两岁了,已经能够叫哥哥了。朱常洛又和选侍王氏给自己添了一个弟弟,和其他的选侍给自己添了两个妹妹——而这仅仅只是不到一年的时间而已。

母亲郭氏更加的幽怨了,在和朱由栋独处的过程中,多次表露出想要南下南京和朱由栋一起生活的意思。但是,您是太子妃啊!国家的体面还要不要了?

父亲的眼袋更深了,陪着朱由栋回北京的吴有性、张景岳等人去给慈庆宫诸人进行体检后都一脸凝重。大家都或直接,或隐晦的向朱由栋表示:殿下,您可要劝劝太子,纵欲过度是不好的!

可是,这一次回来,朱由栋明显感觉到,朱常洛对他的态度变得非常的陌生和过度的礼遇。父子俩相处的时候,彼此都很不自在。

想想也是:储君坐镇南京,去的是太孙而不是太子。这本来就让朱常洛的脸被打得啪啪响。而朱由栋去了南京这一年,虽说没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出来,但无论如何,跟脚是站稳了。

朱常洛不是笨蛋,他非常清楚,朱由栋要做到这一点,是如何的不容易。但越是这样,他心里就越是不平衡。

好吧,老子居然嫉妒起儿子来了,哎,天家无情,这也是一个体现吧。

总之,在北京前后折腾了二十来天,朱由栋又紧赶慢赶的回到了南京。

然后他就被无数的奏章淹没了。

看着微笑不语的六部尚书,以及愤怒的王坤,一直在旁边尬笑的柳懋勋。朱由栋皱着眉头打开了一本奏章。

哦?弹劾张以诚品德败坏,公然狎妓?

第二本,弹劾张以诚接受商人贿赂,利用职务之便给行贿商人在金陵日报上免费做广告。

第三本,弹劾张以诚斯文扫地……第四本……

朱由栋看一本,发出呵呵两声。看一本,又是呵呵一下。他耐着性子一共看了七十多本弹章,终于把这一堆东西全部翻完了。

“孤方才花了整整近两个时辰,看了七十多本奏章,说的都是同一件事。怎么?我大明南方诸省这一个多月就没有其他重要的事情了么?或者说,张以诚此人身上担的事情,就比大明所有的军国大事都要重要了?”

明代御史因为老朱定的规矩实在太好,可以风闻言事,哪怕没有真凭实据也可以乱喷,关键是喷了还不用负责。这就造成一个很大的问题:一个官员被御史喷了,得自己去证明自己没有错。

而任何一个思维正常的人都知道:一件事情你要证明他有,那是相对简单的,有个孤例就行。而一件事情你要证明他没有?如何证明?

所以,对这些弹本,根本没法去争辩,只能是转移话题。

“殿下,张以诚官职虽然不高,但却是关系国家未来的提学御史,是应天十府所有学子的老师。其一言一行,莫不是学子们模仿的对象。如果这样的人言行举止不端,那毁坏的,都是国家的未来。”

“嗯……安远侯这些年看来也读了不少书嘛,都能说出如此的大道理了。嗯,你们家的人是不是想以后参加科举啊?”

“殿下!”大胖子柳懋勋听着朱由栋如此带有金属般冰冷质感的语言,大冬天里脑门子上一下子就涌了一堆汗珠出来:“臣也就是顺口一说,顺口一说。”

“嗯,还有哪位臣工要说什么的么?”

“殿下……”

轻轻的伸出一只手,阻止了兵部尚书许弘纲的发言后朱由栋道:“孤在北京的时候,就接到锦衣卫传来的消息,说是云南武定府和曲土司阿克叛乱,已经打下武定,率众逼近昆明,焚烧百姓房屋,要挟云南巡抚交出武定府知府官印。孤在接到此消息后,赶紧南返。结果回来之后,你们不给孤看云南事件的处置情况,却拿来一堆弹章?许尚书,你就是这么做南京守备,这么参赞机务的?”

“殿下。”听到如此诛心之言,许弘纲也只有站起来告罪:“殿下,云南的事情已经平息,剩下的只是后续扫尾。不算什么很急了。”

“呵呵……”朱由栋也站了起来:“怎么解决的?你给孤说说?怎么?不说话了?那孤来给你说!”

历史本位面上,1607年,云南武定土司阿克叛乱,当地知府无力弹压,就带着知府官印逃进了昆明省城。然后阿克率军追到昆明,昆明的守军和黔国公府的亲卫们居然不敢出城作战!代替其生病卧床的父亲行使黔国公职能的黔国公世子沐睿,在城墙上远远看到看到阿克的叛军后居然逃跑了!

于是数千昆明卫所兵,上千黔国公府亲兵,只能是放任阿克焚烧昆明城外的民居,抢劫城郊的百姓。

阿克放出话来,说我只反知府,不反大明。所以你云南的官员们只要把武进府的知府大印交给我,任命我做知府这个事情就算了。于是昆明的各级官员、士绅纷纷发动百姓,胁迫当时城内的最高长官,南京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巡抚云南的陈用宾:大人哪,把那印把子给了反贼吧。等反贼退走后,我们再调兵去把他们给弄死!

然后陈用宾就这么做了。

这次叛乱,在阿克退走后不久,陈用宾调来云南的军镇兵后就迅速平息了。但是这种严重违反政治规定,极度有损政府形象的行为,也是必须要追责的!

“这个事情,充分反应出云南卫所兵的无用!黔国公府的无能!陈用宾的无胆!此例一开,各地土司还不是有样学样?动不动就起来胁迫地方官员?此例一开,各地土司还会相信朝廷?以后朝廷再想取信各地土司,其难度不知道增加多少倍!如此大事,孤返回南京后的第一次旬会你们居然没有提交上来讨论。反而去纠结于一个学政的私德!”

“臣等有罪,请殿下责罚。”

“孤只是坐镇南京的储君,没法对你们责罚。不过南京兵部到底掌管南方诸省的兵事,云南出了如此大事,南京是有责任的。这样吧,南京锦衣卫和南京吏部、兵部马上派出人手,去昆明将那陈用宾,以及黔国公世子沐睿锁拿到南京来。到时候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司会审,锦衣卫旁听。”

“臣等遵令。”

结束了会议,回到南华宫后,田尔耕匆匆走了进来。

“殿下。”

“尔耕,都是吾的错。吾回到南京后应该先见你一面听你说说南京最近一两月的消息再去开会。只是云南的事情实在是让吾着急得紧,于是就先开了旬会。”

在联系上李旦、颜思齐后就留在南京的田尔耕,此时已经是南京锦衣卫的千户,由于这年月南京锦衣卫没有实任指挥使,也没有同知这一类高官。有的只是一些事务性官员。所以,田尔耕这个千户,实际上就是大明南方锦衣卫的总头子。

在朱由栋主动坦诚错误后,田尔耕只觉得心里一阵舒畅:“殿下言重了,臣没有抱怨的意思。殿下,臣也是前几天才接到的消息,说是东林书院也准备办报。”

“东林书院?”一道杀机在朱由栋的眼角一闪而过:“嗯,吾明白了。”

第一一五章 东林也要办报(四)

虽说在后世的网络上,东林党的声誉极差。但必须要承认的是,此时的东林书院也好,正在成形的东林党也罢。并不完全都是坏人。

但是这个政治党派,从诞生的第一天开始,就沾染上了一个极招人厌的毛病:自己没有做实事的能力,也不喜欢做实事,却对做实事的人各种吹毛求疵。喜欢拿极高的道德标准去要求别人,对自己却又不能做到严格要求。

简而言之,这就是17世纪中国政坛上的一群喷子!

而让这群喷子成形的始作俑者顾宪成顾叔时嘛,那是相当的不简单。

作为这个时代的意见领袖,顾宪成虽然在野,但能量极大。他从无锡往南京走了一圈之后,南京的御史言官们就纷纷上书弹劾张以诚:报纸这个东西不错,我看上了,也想办。但最好我们东林办报纸之前,先把竞争对手给废掉!

而且这个意见领袖的粉丝真的还不少,面对压力纷纷迎难而上。在皇太孙殿下已经表明态度,并指责南京官员们把军国大事放在一边不管,反而纠结于一些莫须有的问题,是典型的不知轻重的情况下。这些家伙仍然厚着脸皮继续各种上本,于是,在二月十五日的旬会上,朱由栋又被一堆弹本给淹没了。

明代官场惯例,官员一旦被弹劾了,就要自觉的不上班,在家反躬自省。张以诚作为这个体制内的官员,此时虽然满心恼火和委屈,但也不得不暂时停了自己应天府提学御史的差事,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一封一封的写自辩。

对张以诚这样的态度,朱由栋长叹一口气后也不好多说什么:一个人的转变是需要时间和过程的,张以诚当了朱由栋两年的老师,又接受了黄册库的现实教育。能够从书海里走出来,帮朱由栋办报。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实在是不能奢求他现在就能够毫不在意任何弹劾。

分化、转变文臣之路,真的是一场漫长而艰难的长征啊。

不过呢,虽然张以诚这样的典型文臣还没有实现彻底转变,但方山学校里的老师们,其立场却明显转变了。

李国俊到方山学校担任算学老师已经大半年了,完整的执教了一个学期。

在去年年底的期末考里,他和张文华、黄志刚搭档的三十八班,在五十二个班级里总成绩、平均分都排到了第三位。而他负责的算学课单科成绩,则是全校第一!

如此骄人的成绩,他除了顺利的拿到了一百两赏银不说,也理所当然的得到了皇太孙殿下的赐宴,以及太孙的亲自斟酒。而且,由于他的算学教的极好,学生们也喜欢他。所以太孙殿下还亲笔给他的父母写了一封感谢信。感谢他们为大明培养出了这么优秀的儿子!

这是何等的荣耀!一时之间,李国俊只觉得自己前面三十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以前整个眼界就是县城那么巴掌大一块地,一天到晚想的便是老头子什么时候让他顶班……现在回过头来看,他都一个劲的摇头:这格局,哎,想起来都可笑。

太孙赐宴结束后,学校放了寒假。他带着赏银、殿下赐予的感谢状,以及在方山杂货铺以极优惠的价格买到的落地穿衣镜、大座钟等一众新奇货物,包了一辆大车,风风光光的回了休宁老家。

在老家接受了一众家人、亲戚、朋友的艳羡和如潮的阿谀后。李国俊志得意满的再次来到南京。

来吧,这学期,一定要和老张、老黄紧密合作。力争这一期的期末考拿到全年级第一!

自己班上二十多名学生里,大多数都是足够努力的。但还有两三个孩子成绩可以再提高不少,这几个孩子倒也不是顽劣不堪。而是李国俊觉得,这样玩着玩着都能考出不错成绩的,才是真正的好苗子。算学就是要这种人才能真正的学好。所以,这学期,自己得给这几个孩子补点课!

当然,来了方山之后,李国俊眼界宽了,也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这点本事多有不足。金陵日报极大的开拓了他的眼界,让他明白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多丰富多彩的国家和文明。

人,一旦眼界拓宽,心里的想法自然就多了起来。他主动报名做了利玛窦的学生,开始学习更高深的西洋数学。

不光是他,整个方山学校目前近五百名各类教师,都陆续的开始想办法提高自己。有的拜张以诚为师,跟着状元郎学习怎样把八股文打磨得更好,以便来年的应天乡试能够中举。有的拜吴有性等人为师,精研医道。还有的则是学习物理、化学、火器等,当然也有不少人跟随徐光启研究杂交水稻或者是蒸汽机……

总之,在李国俊们的心里,方山的一切都很好:孩子们总体是上进好学的,看着他们一天天的成长,这种成就感对于他们这些带第一届的老师们来说特别欣慰。

方山的环境也很好,束脩给得很足只是一方面。其他的无论是居住、教学等硬件环境,还是内部同事之间的氛围。都相当的纯粹干净:你看不惯我啊?把你的孩子教好了便是。其他的那些下三滥手段都没用!

而最为关键的是,这里能够继续提高!不管你是对中举、中进士始终不能释怀想要进一步打磨文章,还是你对各种格物之学感兴趣。在这里都能找到这个时代,这个国家最优秀的先生做指导。就凭这一点,李国俊估计,若是那些举人们知道方山这里的奥妙后,怕是也愿意来此地做这些小孩子的教师了。

总之,这里一切都很美好,李国俊经常都在想,以后若是在方山待个十来年,有了自己的子嗣不怕绝后了,而且积蓄也够了后。他就去买一条船,出海去看看金陵日报上所描述的环球世界!

可是!现在居然有人想来破坏这个自己心目中完美的桃花源!

从一月底回到学校开始,学校里的老师们就在私下里谈论,说是东林书院眼红金陵日报的火热,也想着要办报。

这个事情,李国俊清楚:是真的。

徽州府是科举强府,每三年一次的应天乡试,肯定有至少五人以上中举。之后的会试,至少有一人中进士。几百年积累下来,那些当了大官后致仕回乡的乡绅不知道有多少。东林书院要办报,说不得需要这些乡绅集资、呐喊、站台甚至是以后的帮忙推销。而这些事情,肯定是要事先招呼到位的。而一旦打招呼,自己在县里的那位老父亲还不知道?

说起来,方山学校的这些老师,和东林书院的君子、学员们,其实互相都看不惯!

东林书院的老师清一色的进士就不说了,学生当中,举人很多。也有相当一部分的秀才、童生。

但是和方山学校的那些秀才、童生都是三四十岁甚至五六十岁不同。东林的秀才一般不会超过二十岁,童生不会超过十五岁!

这也很正常,东林的学术活动参加的人很多,但是能够在东林长期学习的,全部都是官宦、士绅子弟!这些子弟有自己的父兄做指导,加之家里经济优渥,可以心无旁骛的念书。再加上科举场上或多或少存在的猫腻。这些子弟中秀才、中举乃至中进士的年纪,比方山的那群老师起码早二十年以上!

在东林看来,你们方山的所谓教师,不过是群怎么念都念不出窍的老蠢狗,加上一群无耻的胥吏之子,以及一群粗鄙不文的臭丘八!就这样的人还敢为人师?这不是误人子弟吗?所以你们也就只能去教教那些难民饿殍了。

而在方山的教师们看来,东林的这群贵公子们一天到晚纵论天下大事,一副要不完的样子。可是你们对这个国家到底做出了多少贡献呢?世界各国的发展你们了解多少呢?你们知道水的学名是叫一氧化二氢吗?这些都不知道,有什么资格摆出那副臭架子?我们的学生是难民后裔怎么了?待得他们身体再长个一两年,一个打你们十个!

最近这大半年来,方山的教师和东林的学子虽说各种看不惯,但一个在南京,一个在无锡。所以倒也总体相安无事。但是在听到东林也要办报,而且对金陵日报的总编张以诚发动集体弹劾后。这群教师们先不干了!

第一一六章 东林也要办报(五)

“国俊贤弟,全校师生正在串联签名,准备到南京都察院抗议,我们三十八班参不参加?”

“参加,当然应该参加。不过愚弟觉得,孩子们还小,这种事情我们做老师的出面也就是了。”

“国俊兄弟这话说得在理。现在全校两个年级,两千多学生,要是一起上街,万一拥挤受伤了一个可不心痛?”

“嗯,黄兄弟所言,愚兄也深表赞同。那这样,签名就让学生们签吧。待会我去校务部一下,提议本次去都察院的事情,学生就不参与了。”

张以诚是应天提学御史,同时也是方山学校的祭酒(山长当然是朱由栋,不过这个山长并不具体管事)。他为人和蔼,做事精细。作为书香世家子弟,他天然的对办学有不一样的热情。所以近一年来,他在方山学校付出在心血,是朱由栋这个团体,人人都看在眼里并佩服不已的。

同时他又是状元郎,一手八股文写得最是精妙不过。对于方山学校的老师向其请教八股文写作,那是来者不拒,悉心教导。最后干脆定期针对学校教师开展讲座……所以,对于方山学校里那些限于家世,始终得不到名师指点,以至于在科举场上蹉跎数十年不得寸进的老秀才、老童生们来说。张祭酒不光是工作上的领导,也是学业上的恩师。

他被迫在家写自辩后,方山学校的师生们顿时群情激愤:太过分了!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什么好处占尽了也就罢了。连我们这些苦命人唯一寄托的所在也不放过!

好啊!你们不让我们好过是吧?那咱们就来拼命吧!于是一人起头,千人呼应。方山学校的师生们开始自发的组织起来,写请愿书,组织全校师生签名。更有激进的,鼓动全校师生上南京城围攻都察院!

就在整个学校群情激愤,乱做一团的时候。学校里的更夫等工勤人员齐齐的拿着铜锣走了出来:“太孙殿下教令,殿下教令,全校所有教师,留一人陪伴学生在各自班级里静坐,其余两人,到学校礼堂集会!殿下亲自训话!殿下教令、殿下教令……”

方山,半山腰以上是各类实验室,山下,朝向南京方向的是各种生产厂房。另一个方向就是方山学校。从学校师生自发串联开始,在学校实验室的杨廷筠就赶紧的派出信使急报朱由栋。朱由栋接到消息后,马上登船往着方山赶:这里是他的根本,由不得半点疏忽!

……

“各位教师,以上便是张先生的现状。总之,张先生现在没有任何大碍,只是因为弹劾太多,不得已在家写自辩。所以,要不了多久,张先生就会回来的。请大家稍安勿躁,更不要做出组织学生上街的事情!”

“殿下!本朝因为弹劾过多而不得不递交辞呈的大臣还少么?张先生不会也被迫致仕吧?”

“诸位放心,张先生没有向孤递交辞呈。就算交了,孤也绝不答应!”

“殿下英明。可若是那群吃饱了撑的王八蛋始终纠缠不放呢?张先生那么好的人,总不能一直在家写自辩吧?”

“诸位且稍安勿躁,孤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是!”说到这里朱由栋把手一番,用手背的近端指间关节敲了敲桌子:“方山学校,孤是山长。你们在外面的一言一行,都与孤脱不了关系!孤听说你们在私下串联,要去都察院请愿声援张先生。可是,你们一旦这么做了,接下来必然会是君上逼迫臣子的谣言喧嚣尘上。你们是要让孤也限于困境么?”

“……殿下,我等绝无此意。”

“这个世上,好心办坏事的多了!孤当然知道你们不想害孤,便是那些都察院的御史们也知道你们的本心是什么。可你们一旦这么做了,其结果必然是满朝文臣争相上本对孤进行弹劾!说不得,孤只有灰溜溜的回到北京,甚至于被废掉储位。你们想见到那一幕发生么?”

“……殿下,我等不敢。殿下是我等以及学校两千多孩子的再生父母,我们如何愿意殿下前途受损。”

“那便是了,所以,孤在这里拜托大家,安抚好学生。此时此刻,一定要忍耐!”说完这句话,朱由栋站起身来,深深弯腰行礼:“拜托诸位了。”

“殿下严重了,我等唯殿下之命是从!决然不给殿下添乱。唯愿殿下早日平息此事,让张祭酒早日回校。”

散会了,刚才还群情激愤的众教师个个出了一身冷汗:tmd,东林这群家伙到底是当过官的,玩起手段来是和我们不一样啊。原来这些家伙的目标根本不是张先生,而是太孙!要是我们没被太孙吼住,到时候太孙被调回北京?

想明白这一点后,这心里的怒火就更是熊熊的燃烧了起来:md你们这是真的要赶尽杀绝啊!张祭酒暂时不能做事我们无非是在八股文方面得不到指导。但一方面老子们都几十大岁了,这科举实在不行也就不行吧。另一方面则是:没有张状元,我们还有好几个进士先生。紧急情况下一样可以来指导我们啊。

但要是太孙没了?这学校就会彻底完蛋!这可是大家伙现在安身立命的地方。再说了,若是学校没有了,这些孩子怎么办?再次流浪街头去做饿殍么?

狗日的这些东林书院的人太坏了!

在可怕的沉默中,李国俊和张文华阴沉着脸往着自己班级所在的教室走。

两个人走了一段路后,张文华开口道:“若是太孙被调回北京,我就提刀去都察院,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文华兄去都察院,兄弟我就去东林书院!”

两人对视一眼后,都哈哈大笑起来,原先的郁闷似乎也一扫而空。

“李教师,李国俊教师。”

“在下便是李国俊,这位公公叫我何事?”

“咳咳,太孙殿下已经下山了,但是曹化淳曹公公还没有走。这会想请李教师、张教师聚一聚。”

……

两人返回刚才的会场,被引路的小宦官领进了大会堂旁边的一间小屋里。进去一看,呵,都是去年年底全年级综合排名前三班级的老师。

“诸位请坐。事情紧急,情势恶劣,咱家也不讲那些繁文缛节了。”

“是,公公有事请吩咐。”

“咱家需要拜托诸位去做一些事情,嗯,咱家要先说清楚,这些事情,都是咱家自己想出来的办法,跟太孙毫无关系。若是将来出了事,诸位尽可把责任往咱家身上推!咱家便是被万岁爷叫回北京城,被杖毙了也是毫无怨言。但,若是哪个不要脸的狂徒非要说这是太孙的主意,咱家被杖毙之前,一定先请东厂的幡子杀了你们全家!”

“公公请尽管吩咐!若是能够为张祭酒,为学校尽一份心力。便是杖毙我等,我们也只会说一声,领教了!”

“好!果然是我方山的教师!诸位教师,此事我们可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混吃等死说

感谢金枪瓮鼓神将,黑炭是只猫两位书友的打赏。

第一一七章 东林也要办报(六)

“那黄蓉轻轻的道:‘我那日见你大师傅的神色,已觉到你我终难有善果。你要杀我,就下手吧。我娘就在这里,你把我葬在她身边。葬我之后,你快快离岛,莫让我爹爹撞见了……’。”

“啪~!”说书的颜老板有气无力的拍了一下桌案:“各位客官,今日的射雕就到这里了。”

“哎~~殿下的断章技巧越来越熟练了。”

“是啊是啊,这江南七怪死了六个,靖哥哥和蓉儿的关系看起来也要走到尽头了。居然在这个时候断章……哎,只有明天赶个大早去买报纸咯。我可等不到中午再来听说书了。”

“是极是极,这会儿兄弟的心啊,比什么都急。都想今晚干脆睡到金陵日报出版社门口了。”

“咳咳……”清了清嗓子,颜老板朗声道:“诸位客官,在下还有噩耗要宣布……金陵日报报社声明,因诸御史弹劾本报主编张以诚贪赃枉法,接受贿赂……斯文败类,有失臣格……故而张以诚闭门谢罪。本报群龙无首。遂在今日,也就是万历三十六年二月十七日后,暂时停刊。何时恢复,视本报总编何时重新复职为准。”

“啊?!这,这算什么事啊!”

“就是啊,这张总编到底犯了什么事情嘛?就算是犯了事,难道不能换一个总编吗?”

“哈哈哈哈~~”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站了起来。在成功的吸引到酒楼大堂众人的注意力后,这个男子朗声说道:“方才这位兄台可就想差了。人家根本就不是冲着张总编来的,而是冲着金陵日报来的。”

“咦?竟然是这样的事情。这位仁兄,看来你也是个有消息的人,能跟我们说道说道吗?”

这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便是李国俊了。在曹化淳的指点下,他们私下串联了两百多位方山学校的教师,潜行到南京城的各个酒楼,集体散播谣言,呃,不,是集体拨乱反正!

“诸位,这金陵日报创刊到现在可谓火爆吧?从十一月起,这八版上刊登的广告也越来越多了吧?这金陵日报的收入多了起来,自然就引起了一些人的眼红啊……”

“这倒是真的,金陵日报以前是八版,一版广告是五百两。现在扩版到了十六版,有两版是广告,那每天光是这个就是一千两。如此算下来,啧啧,一个月就是三万两啊。”

“是嘞,虽说排版要钱,给投稿作者发润笔费要钱,印刷、纸张、油墨都要钱,但无论怎么算,一个月下来都不会超过一万两吧?这就是两万两的净利润啊。不得了不得了……”

“呵呵呵,我说两位,你们可是算漏了第六版的秦淮风月啊。现在江南四省的各家秦楼楚馆,哪里还有耐性等着金陵日报慢慢的介绍过来?全都拿着大把的银子侯在编辑部门口要求插队呢。”

“确实有这么回事,看来,金陵日报每个月起码能赚个三万两以上吧?”

“这么来钱的行当,也难怪有些人眼热了。”

“哼,要我说,这些人还是太不要脸了。人家凭本事挣的钱,你眼热,你自己也来办一份报纸呗。若是上面的故事好听,我们一样买账嘛。这正道不行,偏要去搞一些邪门歪道。”

“就是,我大明的御史都不是好玩意儿。”

若说乡间的愚夫愚妇,听到“御史”两个字会觉得非常厉害。但在南京城里的居民们面前,御史真不是个玩意儿。

北京城的御史都闲得没事只有想办法刺激皇帝骗庭杖了,这南京的御史那就更是闲得慌。南京城里的居民天天和这些御史近距离接触,对这些家伙的观感可比乡间的普通百姓清楚得多。

“哈哈哈哈~~”待得众人渐渐认同了金陵日报确实是因为赚钱太多被人盯上,而且御史们弹劾张以诚归根结底还是为了钱这一立论后。李国俊再次长身而起:“诸位,要说这金陵日报赚钱呢,倒也是事实。但是我们得看看这报社赚来了钱花到哪里去了嘛。据在下所知,报社这几个月,可是从来没有去乡间买过一亩地啊!”

“啊?那他们把这些钱拿到哪里去了?难不成去买海船做海商?又或者跟织造太监勾连起来买织机入场?”

“嗯,看来这位老板是精于商道的人啊。”朝着捧哏的方山学校同事举了举大拇指后,李国俊道:“诸位难道没注意到前几期金陵日报上刊登的方山学校介绍吗?这所学校每年收养一千名左右的孤儿,聘请老师来教他们读书认字。倒也不指望他们以后在科举上能有什么大成就,而是想教他们一点技能,以后不至于向他的父辈那样流离失所……”

“哦,这个事情我知道,也看到的。怎么?这位兄台,这金陵日报还和这方山学校有关系?”

“当然有关系啊,诸位想想啊。每年一千左右的孤儿,每天要吃、要穿,还要念书。诸位老板家里都养过读书人的吧?这养读书人的费用可不低啊!而这方山学校的运转,可就全靠着金陵日报的支持,才撑下来了啊!”

“原来如此!这报社可真是做了一件大善事!”

“是啊,真不愧是以我们金陵为名的报社!”

“张总编真的是个大好人!万家生佛啊!”

“嘿!这样的好人这些御史还要去弹劾,真的不当人子!”

“就是,老爷的射雕没得听了已经很难受了。这会儿却又想到若是报社倒闭了,那些在方山才刚刚安顿下来的孩子怎么办?造孽啊!”

……

“曹公公,现在整个南京的气氛已经起来了。百姓们现在不用我们引导,聚在一起的时候都能自发的大骂那些御史。昨天的最新消息,有位南京都察院的御史在酒楼办宴的时候,听到大厅里的百姓们咒骂他们,就出去和百姓们争辩了几句,结果被打了!”

“嗯,打人的不是我们的人吧?”

“绝对不是!”

“好,田千户,传下话去,准备真正的发动!”

“呃……曹公公,这个事情要不要请示一下殿下?”

“请示殿下干嘛?这个事情从头到尾都是咱家一个人自己做的,就是将来事败,也只是咱家一个人去领杖毙之刑。小爷对这个事情,是完全不知情的!”

“在下明白了,曹公公的一片忠心,在下深感佩服。如此,那在下就安排下去了。”

“嗯,田千户。咱家只叮嘱一句:千万不要出人命!”

……

二月二十日,金陵日报宣布暂时停刊。一时之间,江南四省的乡里坊间顿时骚然。

二月二十日至二十五日,是曹化淳、田尔耕等以方山学校的老师们为依仗,在南京城内各大酒楼进行舆论准备的时间。

二十五日的下午,有南京市民出于义愤,自发的围殴了都察院的一位御史。然后,曹化淳们知道,是时候行动了。

当然晚间,朱由栋带来的部分亲军,方山学校部分教师齐齐出动。在南京城里的都察院衙门以及各个御史的家宅附近搞事情。

太孙殿下穿越前是个diao丝,做事情从来不讲究什么风度格调。这次办事,他麾下的文臣们全都没有参与。打主力的都是些多年无法中举的穷酸秀才、各方胥吏的子弟以及名为教师,实为丘八的大头兵们——这做出来的事情就很精彩了。

南京都察院的大门被粪便彻底掩埋了,看门的老兵直接被拉了出来。大家倒也没有为难他,而是从他的门房开始,一直到都察院内各个门厅,全部悬挂上了死狗、死猫的尸体……

有十多名御史在漆黑的夜里,被人从温暖的被窝里拉了出来。毒打一顿是免不了的,说些狠话恐吓也是应有之意。最最让这些御史受不了的是,他们的家人也跟着遭了秧:家里的其他成年男子一样被毒打,小男孩和家里的女子则被剃掉了半边头发……

还有十来名御史或者给事中更惨,除了上述待遇之外。他们在外面的秦楼楚馆各种风流的时间、地点以及叫的姑娘。又或者他们收受别人的贿赂(未必是真)什么的,都被人用鲜红的红漆给刷在了大门和墙壁上!

南京到底是留都,各类衙门齐全。除了都察院的御史,六科给事中之外。南京城里还有应天府的各类御史,巡按等。所以广义上的言官,南京城里起码不下百人。

但是曹化淳和田尔耕只狠狠的搞了二十来人。而且这二十来人也并不一定都是弹劾张以诚言辞最恶毒的,甚至于这些人里,有那么四五位御史根本就没参合这件事!

第一一八章 东林也要办报(七)

“天日昭昭!天日昭昭!我大明的朗朗乾坤下,居然有如此暴民!如此暴行!王府尹,此事若是你不能给我们都察院一个交待,老夫定与你不死不休!”

“斯文扫地啊!真是奇耻大辱!彻查!一定要彻查!”

虽说到了这会儿的大明朝,顺天府才是真正的首都所在,是政治中心。但应天府到底掌管的是朝廷除了浙江之外赋税最多的地方,所以,应天府其实是大明的经济中心。因而应天府尹的品级也极高,仅次于六部尚书而高于侍郎。一般情况来说,除了都察院的两个主官左右都御史外,其他的御史见到应天府尹,都得自称下官。

但是这会儿疯了一般的诸多御史们可管不了什么官场规矩了,从锦鸡到鹌鹑,甚至还有几只练鹊,一个个涨红了脸,齐齐的围住应天府尹王绍徵一阵狂吼!

没得办法啊,实在是太惨了!

御史们本来进项就不是很多,南京的御史们更是穷得叮当响。也就是图御史这个名头清贵,一旦有人提携,转入亲民官体系后,有了御史这段资历,升起来会快不少。所以,虽然穷了点,但大家总算是有盼头……

可是现在……

别说什么这是暴民做的。大明朝到了这会早就在道德治国的邪路上一去不回头了。身为御史,只要有了这段黑历史,以后的提拔几乎都完蛋了——能捞钱的位置就那么几个,想去的人又那么多。一旦进入竞争,对手直接把你这段黑历史拿出来一刷:大粪御史、半发御史……你还想啥呢?

所以,昨晚的事情,不是简单的打了几个人,泼了几瓢粪的问题。而是毁了一群人的仕途!

不是没有人想到这是太孙的手笔。毕竟昨晚这一切,和前些年太孙废掉杨应文的风格很是相似:不按套路出牌,搞事情没有下限。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必然把对方往死里整!

你们这些家伙不怕庭杖是吧?我也没法打你们的屁股!但是,我一定要让你们身败名裂,仕途尽毁!

像,实在是太像了!不,这根本就是太孙的手笔啊!

但是,苦无证据啊!别说太孙本人了,便是方山学校那边都抓不到一点关联——学生们全都被关在学校里,这段时间休息日都不准外出呢。至于金陵日报?人家都停刊了,你还要我怎么办?

而且在经过了昨晚的事情后,那些弹劾过张以诚,但幸运的没有受到冲击的言官们。在暗暗大呼幸运的同时,也几乎破了胆:别说这会没证据了,就是有证据,谁又敢去弹劾太孙?真的想学杨应文黯然回乡,接受四邻八舍甚至宗族内的亲戚们整齐鄙视啊?

这些家伙大呼侥幸,那些明明没有上本却被揪出来暴打一顿的御史看着这些幸运儿,那是想杀人的心都有:要不是这么这群王八蛋听了顾宪成的话,各种无中生有的去弹劾人家张以诚。怎么会出这样的事?你老子我又怎么会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金陵日报人家办得好好的,射雕英雄传也连载得好好的。大家都爱看,爱读!就你们这群疯子要上去狂吠!真当我们不知道你们的想法么?弹劾张以诚,一方面是给顾宪成一个交待。另一方面,若是那张以诚去职,这金陵日报的总编啊,责编什么的,你们这群家伙不就有了机会么?

结果呢?结果把我们给害惨了!

我们是御史啊!职责是为国家掌以刑法典章纠正百官之罪恶。能不能不要为自己的私利想得太多?就算要想私利,麻烦你们动手之前先过过脑子啊!太孙殿下那样的狠人,是能够招惹的么?

总之,在到应天府之前,都察院的御史们先在虽然经过大水冲洗,但空气中仍然弥漫着一股清新米田共气味的本方衙门里,先内部大吵了一架。

两个都御史一看:这怎么行?不管都察院内部有什么问题,但是现在整个衙门都被大粪淹过一次了。这要是不统一发声,将来可怎么得了?

所以,两个都御史赶紧的压制住了手下小弟的内讧。然后带上众人,齐齐的跑到了应天府衙门——在这个地方出了事情,当然首先还是得找地方官报案嘛。

此时的应天府尹王绍徵,在历史本位面,此人曾经在天启年间做到过吏部尚书——那时候正是九千岁权势最盛的时候。在东林党人被九千岁屠戮一空后,他被九千岁从都察院左都御史直接调到了吏部做尚书——好吧,在历史本位面,他是阉党。

总之,即便是现在,这位老爷也对东林书院没有好感。对前段时间南京的诸多御史们齐齐弹劾张以诚也很是不满——老爷的射雕没得看了,这会儿也一肚子恼火呢!

他板着一张脸,虽然表面很严肃,但内心其实乐呵呵的听完了都察院众人一阵狂喷后。立刻义正言辞的道:“诸位大人说得极有道理,确实太不像话了!请诸位大人放心,本官一定下令,整个应天府都要进行彻查!一定要给诸位大人一个交待!”

“多久?”

“呃,这个嘛。诸位大人,若是限定时限,很容易导致下面办事的人随便找人顶罪,也难免屈打成招啊。”

“王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本官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哦,对了,昨晚是哪些大人家宅被人侵犯的?待会请留下来,本官要派人来做笔录。诸位大人最好是把昨晚的事情描述得清楚一些,以便本官发文上元、江宁两县方便调查。”

王绍徵这话一说,刚才还群情激愤,闹哄哄一片的应天府衙大堂顿时鸦雀无声:描述得清楚一些?要多清楚?大门的左侧被抛了三泡粪,右侧是两泡吗?

这要是留了案底,那就是妥妥的黑材料了。还嫌丢人丢的不够多吗?

于是事情到了这里,气氛就变得有些尴尬了起来。

而在应天府衙之外,南京街头,这天清晨,百姓们起来之后。自有各种消息迅速的传播开来。

南京人说话,开头喜欢带“唉”音。所以这一大早,无数的南京百姓起来,纷纷就是唉来唉去。

“唉晓得阿?昨晚好几十位御史家都被各路好汉给砸门了。”

“唉知道诶,岂止砸门呢,都察院的门口都被泼粪了呢。”

“要我说,砸得好!谁让他们一天无事生非,看吧,老爷我的射雕没得听了。前些时候交给金陵日报报社的一千两银子也被退回来了。老爷是稀罕那一千两银子的人么?广告啊!老爷的铺子需要广告啊!”

“要我说啊,这群家伙便是被打死也活该。但是把这些家伙的女眷剃了半边头还是过分了,罪不及妻儿嘛。”

“这倒也是,可是,不如此做,如何震慑得住这群没事就各种狂吠的王八蛋?”

“有理有理啊。”

从应天府衙门出来,垂头丧气的御史们在听到百姓们如此评价此事后。原本就耷拉下来的脑袋,自然是放得更低了。

二月二十六日上午,应天府尹行文江宁、上元两县:全城搜拿昨夜犯事之暴徒!

之后的七八天,两县陆陆续续的抓了一些人进来。但全都查无实据。

三月五日,在新一轮旬会中正式接到这一事件报告的朱由栋大发雷霆,狠狠的拍了桌子:彻查!全力彻查!一定要维护大明御史的尊严!

三月八日,王绍徵上了一道报告:经查,二月二十五日夜间袭击都察院衙门以及各御史家宅的暴徒前后抓获一百三十七人。个个供认不讳。究其原因,还是因为金陵日报停刊,导致他们听不到射雕所致……

至于为什么这些人都是以前南京城里出了名的泼皮无赖。呃,巧合,这都是巧合。

太孙殿下批示:为首的,斩监候,报送北京刑部转呈皇帝御批核准死刑。其余的人,充军。

不管怎么样,纷纷扰扰一时的南京都察院泼粪事件至此算是平息了。而针对张以诚的各种弹劾自然也消失无踪。在最后一次自辩后,由于没有新的弹劾,张以诚也顺利的复职,金陵日报自然也再次复刊。

而就在三月十一日,无锡的东林书院也正式宣布:东林日报创刊了!

混吃等死说

感谢千里海塘,黑炭是只猫两位书友的打赏。

本书发布的时候,和三本书的发布时间,起始成绩都差不多,所以近一月来,这四本书一起上新书推荐,一起上强推。三周前,有一本书没有任何推荐,两周前,又一本落伍了。而今天,我接到了推荐级别从起点首页降级回历史专区的通知。至此,六月中旬历史类入库新书的pk终结了。很遗憾没有坚持到最后。愧对大家的支持。

第一一九章 扶上马送一程(一)

“嗯,这报纸的纸张质量不错,比咱们的好。可是这么好的纸张,这成本?”

三月十一日,东林日报创刊。早就盯着东林书院动静的无锡锦衣卫在报纸出来后便买了十份,当天下午就送到了朱由栋的案头。

然后朱由栋便将曹化淳、张以诚、王承恩、张世泽、李纯忠、田尔耕等人召集起来,一起来观赏东林日报的创刊号。

这份报纸目前只有两页八版,看得出来,顾宪成等人还是比较慎重的:宁肯版面少一点,但一定要把内容做瓷实。

具体来说,八版内容的分配是:

第一版,国内大事,也夹带一些无锡县内的琐事。第二版,儒学圣人生平介绍,这创刊号上刊载的是周公。第三版,是杂文,主要是东林书院的大佬们对朝政发表点评。第四版,文物考据,历史上一些有趣的小故事。第五、六版,小说。这一期刊载的是以唐代虬髯客的生平为基础,加以发挥出来的类似于志怪类的东西。第七、八版,诗词歌赋专版。

“殿下。”在翻来覆去的把东林日报翻了几遍后,张世泽抬头:“这报纸,没有广告啊。他们要把这报纸卖到多少钱一份才能回本?”

张世泽这一年也十岁多了,除了继续跟着张以诚、徐光启等人学习外,他的主要精力就是协助张以诚办报。所以,虽然年纪小,但对报社经营已经是很有经验了。

“世子,据下官的无锡同行们报告说,这东林的报纸,是每三份一个铜板。”

“啊?那不亏死了么?就算他们得到江南诸多士绅的支持,这么持续的亏下去,又能坚持多久?”

说江南士绅支持,那还真不是说着玩的。在这期创刊号,东林书院明确的说明:本报主编是高攀龙,责编是钱一本等东林诸君子。在创刊词里,光是为了感谢那些出资赞助的士绅,将其一一列名,就用了将近一半的版面。和金陵日报的创刊号根本就没有感谢赞助商比起来,人家的支持者可不是一般的多。

“嗯,东林这样做下去,无非三种可能。”朱由栋微微一笑:“其一,报纸办得好,江南的士绅们觉得可以靠着报纸获得好名声,便愿意一直持续不断的投钱支持。其二,士绅们的支持不能持久,最后东林便开始在自己的报纸上做广告。你们看,这创刊词可没有说本报绝不做广告之类的话是吧?其三,办不下去,又拉不下脸做广告。或者说销量太差,连普通商人都不愿意在东林做广告。最后不得已倒闭……”

“那殿下以为那种可能比较大呢?”

“这个嘛,吾也不知道啊。毕竟人家才刚刚开始嘛。”

“殿下。”

“张先生何事?”

“你看到第七版没有?东林在挑战我们呢。”

“嗯?还有这样的事,吾来看看。”

在东林的第七版上,该版的责任编辑薛敷教在致词中说明,本版欢迎各路才子又或者佳人投稿,投稿种类诗词歌赋均不限。一旦采用刊载,一律给予稿酬二分银子。

本来这样的致词没什么毛病,但讨厌的东西在后面。

薛敷教在致词的后半部分特意说到,本版除了他这个号称“藏书家”的书虫做责编外,协助他工作的几个编辑,全都是十五岁以前就中了秀才的少年才俊。其思路最是敏捷不过,其前程也无比远大——这就是在影射金陵日报的普通编辑都是几十岁还无法中举甚至无法过童子试的学渣。

如果这还只是隐晦攻击的话,那么接下来,薛敷教又说:文学作品,要互相借鉴。最好在某一期或者某几期的报纸上,刊载的都是同一主题的作品。千万不要像金陵日报的那所谓‘文学版’,每一期都没有固定的主题。结果同一天的报纸上,咏梅的,咏荷的,赞花的,写菊的,乱麻麻的挤在一起。这就根本无从比较,无从彼此借鉴嘛。我们东林日报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近期,冬去春来,诸位朋友如果要来投稿,不管写花鸟虫鱼或者景色人物都可以,但一定要以春天为主题。

话说到这里虽然已经是红果果的挑衅了,但薛敷教似乎还没过瘾。他在最后直白的说明:写春天的诗词,要有生机。不要把什么人生若只如初见那样的靡靡之词拿出来——这会儿季节不合适!

“呵呵,有意思。”

仔细的看完薛敷教的宣战书后,朱由栋略微思索,然后朗声道:“王承恩,笔墨伺候。”

经过张以诚几年的教导,朱由栋的一手毛笔字已经很有章法了。吸饱了墨汁的狼毫在宣纸上运笔如飞,很快就是一首七绝完成。

众人迅速的凑上前去,李纯忠干脆就读了起来:独坐池塘如虎踞,绿荫树下养精神。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发声。

“大气!”

“殿下,霸气侧漏,真是人君之像啊!”

“呵呵,惭愧,惭愧。”文抄公朱由栋这会儿讪讪一笑:主席的诗词都没霸气,那就真的找不出有霸气的了。这首诗是主席的第一首七绝,但从这里就可以看出,在那个时代,志向最高绝,胸襟最伟大的,非他莫属。

虽说这是主席16岁时的作品,文字浅白,几乎没啥典故在里面。但朱由栋深信,就凭这首诗,就足够吊打东林的那群所谓的天才。

“田尔耕,此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是,臣一定要让东林书院的那些腐儒在他们自己的报纸上刊登太孙殿下的大作。”

“你去了东林可以跟顾宪成讲,我们金陵日报欢迎东林日报加入报业市场,若是他们在报纸销售渠道方面有困难。我们的方山杂货铺已经遍布江南四省各个县城,他们可以用我们杂货铺的渠道进行销售、收取各地稿件以及支付稿酬。”

“啊?殿下,这样做,岂不是……”

“呵呵呵,你们啊。”朱由栋站起身来:“在吾看来,东林的这群书呆子办报,完全就是脑袋发热的胡闹之举。最简单的,不打广告,还把价钱搞得这么低,完全赔本赚吆喝,这样的事情是无法持久的。其次呢,报纸办出来了,这销售渠道呢?吾不知道江南士绅们给了东林多少银子,但不管多少,要重新铺设遍布江南甚至全国的销售渠道,没有几十万两银子是不行的。而且这东西不光是银子的问题,需要的时间也是海量。毕竟,现在大明没有任何一家商铺可以像我们方山杂货铺那样在各个县城都设分店。可以说,没有我们帮他们一把,这东林日报要不了多久就会退化成无锡的地方报纸。甚至于它会和现在东林书院小范围内的自娱自乐一样,成为一群书呆子们的内部刊物。”

“那殿下为何还要……”

“就是要帮他们啊,有竞争是好事嘛。再说了,如果东林日报在短时间内借助我们的网络铺开到江南四省,但是四省的百姓们却更喜欢我们的报纸呢?”

“哈哈哈哈~~殿下说的极是。要想把人摔疼,得先把他捧上去!”

“李纯忠,有你这么说殿下的吗?这叫扶上马,再送一程!”

“哈哈哈,张世泽,你才叫阴险呢。送一程?送到哪儿?”

众人一起大笑一阵后,朱由栋拍拍手:“所以说,帮东林是有必要的。不过,既然多了一个竞争对手,接下来,我们自己更要好好做事了。张先生,吾的意思,近期的报纸,要多给射雕一个版面,力争七日之内将射雕结尾。”

“殿下,射雕要是完结了,我们的报纸销量?”

“呵呵呵,射雕本来就进入尾声了嘛。最后的结局很多猜都猜得到了,这样的射雕无法凝聚更多人气了。必须得推出新的主角,新的故事。”

“新的主角?”

“是啊,这次的主角是杨康的儿子。”

第一二零章 扶上马送一程(二)

“独坐池塘如虎踞,绿荫树下养精神。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发声……霸气啊,殿下还不到八岁吧?就写出如此诗句,这是王者之风啊!”

“哈哈哈~~谁不知道东林搞这个征文是想挑战金陵日报?可是结果呢?满满两个版面,数十首诗词,都在殿下这首七绝面前黯然失色。”

“这位兄台,你用词不当啊。这不叫黯然失色,而是尽皆臣服。”

“唔?有道理有道理。这两个版面的其他诗词,在殿下这首七绝面前,不都是如同看到一代英主后瑟瑟发抖的臣子么?哈哈哈,我大明真是苍天庇佑啊!”

时间来到三月十五日,大明南直隶、浙江、江西、湖广四省八成以上的州县,都出现了东林日报的身影。

这当然是方山杂货铺各个分店的功劳。

镜子、玻璃、眼镜、座钟、各类烟花爆竹以及香皂、蜡烛、果酒等商品都有极高或者较高的利润。而且由于得到了各地锦衣卫的大力支持和保护,大明这个时代经商最大的成本:打点各路好汉官爷这一项,对于各个县城的方山杂货铺是不存在的。所以,一方面是利润高,一方面是支出减少。故而方山产业园可以承受在各个县城开设分店的成本。

事实上,现在各个县城的方山杂货铺,除了卖东西赚取利润之外。也拥有着江南四省最大、最快捷乃至最安全的物流、通讯渠道——锦衣卫的消息渠道,比普通的驿站是不是要可靠得多?

这也是东林书院不得不捏着鼻子和太孙殿下合作的原因。

文人好名,这是古今中外相当一部分文人的通病。这东林书院里的文人们,那就更是全都如此,无一例外。

要求名,在这个时代,办报是最快见到成效的了。可是这报纸办出来了,要想卖的广,让更多的人看到。抛开报纸的质量和售价不说,这物流渠道才是最根本的东西啊。就譬如说现在大明这两份报纸的头版吧,都是刊载国家大事。本来东林在这方面比起皇太孙就缺乏消息渠道了,若是物流还跟不上,你报道的都是人家半个月前刊载过的。那谁还鸟你?

所以,虽然知道完全依赖竞争对手的物流渠道是个极大的隐患,但顾宪成、高攀龙等人还是捏着鼻子认了。非止如此,他们还得恭恭敬敬的把朱由栋抄来的那首七绝给安排在七版的正中间位置。这一版的责编薛敷教还舔着脸做了一番点评,很是柠檬味的赞赏了一番。

看到这一切的朱由栋也有点吃惊:谁说东林党人都是一根筋的?涉及到他们自身利益的时候,也是很灵活的嘛。谁说东林党人都是道德洁癖患者的?跟小爷这样的大魔王合作他们也是能做到的嘛。

就这样,双方一起共用发行渠道,相安无事的和平到了这一年的六月。

东林书院。

“存之(高攀龙),这不是真的吧?”

“哎,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就是真的。”

“这怎么可能?三月报纸的销量还有一万三千份,怎么到了五月就只有五千八百份了?”

“叔时(顾宪成),总之一切都是愚弟这个总编做得不好。愚弟愿意辞去这个职务,把责任担起来。”

“存之稍安勿躁。你这几个月的辛苦,我们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这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该不会是方山杂货铺对两家报纸的销售区别对待吧?”

这话说出口后,顾宪成的老脸也禁不住红了一下:其他州县不好说,至少在无锡,方山杂货铺对两类报纸都是放在一个地方统一销售——不做任何诱导性推荐,凭君自行选择。

至于其他州县。呵呵,东林日报是江南士绅与太孙殿下争夺舆论的重要阵地,各地士绅嘴上不说,其实关注得很。若是方山杂货铺真的对两种报纸区别对待,那这些各地的地头蛇还不马上抓住这一点对金陵日报大肆攻击?

可是这几个月来,哪怕最挑剔的士绅,也对方山这边的公平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东林日报在这几个月的竞争中逐渐的败下阵来,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一个:内容不接地气。

应该说,东林书院的这些君子们都不笨,都从金陵日报当中看到了很多东西。为了和金陵日报争夺销量,他们皱着眉头的去写志怪类小说,咬牙切齿的学着用白话文发表时评和杂文。可以说,为了让更多的人接受他们的观点,他们真的是做了很多在以前他们自己看来都有辱斯文的事情。

但,到底是官宦、士绅和一众心高气傲的天之骄子的结合体。这样的群体,无论怎样努力,比起朱由栋以及他手下的落榜秀才、白首老童生、在民间摸爬滚打多年的胥吏之子们来说。在接地气方面,东林是绝对比不上的。

金陵日报最大的优势当然是有朱由栋这个穿越者,现代而成熟的营销、管理方式,让金陵日报的成长过程完全没有适应期,直接拥有了成熟的办报理念和销售方式。

而且朱由栋可没有东林那群君子们又要什么什么,也要什么什么的扭捏。都办报了,还不让登广告?而且这是大明啊,秦楼楚馆是合法而公开的存在,为啥不能让她们也来登广告?广告这玩意儿是报纸生存的主要资金来源不说。而且老百姓确实也有要看广告的需求啊。

至于说射雕也好,神雕也罢。那是迅速积累人气的加速器。有,金陵日报的发展速度会加快。没有,在当前娱乐方式极为落后的明代,金陵日报也会缓慢的达到很高的程度。

总之,在这场报业竞争里,拼销量?东林本来就没有赢的可能。

在今年三月的时候,很多背后站着当地士绅的酒楼、秦楼楚馆什么的,还要组织本酒楼供养的说书先生先读东林日报,再来读金陵日报。很多州县的地方官,除了按照太孙教令在本衙门外的报刊栏张贴金陵日报之外,主动的贴上了东林日报。可是三个多月下来,还坚持每日朗读东林日报的酒楼已经不多了:人气全垮了啊,在到底是维系与顾宪成这样退休官员的友情、为本群体争夺舆论权和自己产业赚钱上。绝大多数士绅诚实的选择了后者。

各地州县的报刊栏也慢慢的把东林日报给取了下来:酒楼里的市井小民不爱听东林日报倒也罢了。便是能够独立识字的读书人也不爱看!他们在给本地主官的意见里非常清楚的说明:明府大人,与其张贴东林日报,不如多贴一份当日的金陵日报,方便更多的人观看!

这样的窘境,直让各地士绅们对东林书院这群君子们,有了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的感觉。渐渐的,各地士绅每月的资助也明显减少,不少士绅干脆说家中贫寒,前次的赞助已经是倾尽所有云云……

总之,这场报业竞争,只花了不到四个月,就要彻底见分晓了。

这就让东林诸君子感到不寒而栗!

第一二一章 扶上马送一程(三)

本来呢,以前东林的君子们在无锡讲学是很舒服的:都是下野官员,针对朝廷里做事的皇帝啊、官员什么的发表各种评论又不需要什么成本。反而为自己博取了巨大的声望。可是这些年下来,难得大家想要一起做一件实事的时候,居然败得如此之快!

这样下去,大家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名声,不就败光了吗?本来大家都没官位了,若是连名声都没有了。那还有什么希望呢?

自己这些所谓的君子年纪都大了,这辈子就算是能够重返政坛也就是那样了。可是东林书院现在的这群天才子弟呢?若是东林书院在这场竞争中败得狼狈不堪,让全天下的士绅产生了一种:东林的人都是嘴炮厉害,一做实事就抓瞎的不良印象。那这群天才子弟以后就算中了进士进入政坛。这段东林的学习生涯,也必将成为其终身的污点!

这些东西,现在只是这些君子们想到了。但能入东林的都不是笨蛋,要不了多久这些学生们反应了过来,怕不是会赶紧的退学?

到时候别说报纸办不下去,整个书院都会垮掉!

哎,早知道就不办这个报纸了。太孙殿下太厉害了,当初除了针对张以诚的弹劾事件对南京的御史们小小出手一次之外。对东林日报的发展都是乐见其成甚至大力相助!这让东林的君子们为失败找借口都找不到啊!

不行,这事情不能这样下去了。必须得想办法提振报纸的销量!

“各位,现在报纸的好坏,已经事关书院的生死。所以,很多事情由不得我们不做了。吾意,报纸必须做出改变。”

“叔时请讲。”

“其一,报纸扩版。现在我们的报纸只有八版,和金陵日报比起来,天然的给人一种印象便是我们是小报,是弱报。这在第一印象上就先输了一招。”

“嗯,叔时说的有理,但是如此一来,这报纸的成本?需知,现在用于办报的经费,已经不足三万两了啊。”

关于二十万两的资金储备如何在不到四个月里降低到三万两,顾宪成不准备去追究了:大明的文官嘛,致仕了的文官还不是文官。

“经费问题,吾亲自去凤阳面见道甫(李三才),然后再去华亭的徐家。恳请他们无论如何再支援我们十万两。”

“……好吧,经费的事情算是暂时解决了,但是这扩充的版面?”

“这正是余要说的。扩充版面之后,两个版面拿出来做广告,先解决报纸的生存问题。”

“呃……哎,那就先这样吧。涉及到书院的生死存亡,我等需要忍辱负重。”

“是啊,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呢?”

“诸位兄长高义,余在这里先谢过了。”拱拱手,顾宪成继续道:“其三,剩下的六个版面,拿出其中四个版面来,放上各种时文(八股文)的范文,并且由我等分别讲述制艺技巧!”

“这……”

从古至今,知识的传播从来都没有绝对的公平。明代和先秦那种贵族政治以及两晋南北朝的九品中正制比起来,是要好了很多,毕竟不少平民子弟也能通过科举出人头地了。但是真正通过科举制拿到好处的,绝大多数还是官宦子弟。

有明一代276年,一共产生了两万七千多名进士。这其中有七成以上都是官员子弟,有两成多出身豪富之家。真正平民子弟中进士的,十不足一。

造成这一局面的最大原因,当然还是知识的传播问题。普通平民子弟除非是天资特别出众,否则根本无法在同那些家学渊源并且有名师指导的天龙人们的竞争中胜出。

多年来,士绅豪商们有意识的维持着这一局面,对八股文的写作技巧,默契的对圈子以外的人予以了封闭。虽说这个时代的民间,也有各种书商购买各届新科进士、举人的时文装订成册进行售卖。但是,没有名师讲解,光看范文的作用是极其有限的!

所以,便是如张以诚这样的状元郎公开的为方山学校的教师们定期开办讲座,都已经是罪大恶极,引起了南京诸多御史的不满。而现在顾宪成居然想着把这样的技巧直接放到报纸上公开发表?

这由不得东林的诸君子们心生踌躇。

毫无疑问,如果东林日报这样做了,报纸的销量肯定大涨:全国的读书人肯定愿意为这样的报纸买单。但是这也会彻底的得罪全国的士绅阶层啊!

“叔时啊,我知道现下书院的局面很是危急。但是我们这样做了?”

“诸位,余是这样想的。”老脸红透了的顾宪成扭扭捏捏的说道:“国朝定鼎两百多年了,我们可以找现在还在两京礼部的故交,把宣德朝以前的时文拿出来做范本。”

在座的都是老奸巨猾,呃,不,是聪慧异于常人的君子。顾宪成这话一说,大家都明白了过来:宣德以前的,那不就是洪武、永乐两朝的时文嘛?那个时代是什么特点呢?士子们充满了朝气,而且特别有勇武、开拓精神,在外行走都是效仿汉代的士子人人佩剑。写出来的八股文也是锐意进取,阳刚之气溢于言表。

而现在是万历朝,大明的士子们现在都不再佩剑,而是携带纸扇,甚至往自己的身上撒上香粉乃至打上腮红……而且现在不少大明的官员们甚至对女色都不再有兴趣……若是那些普通平民考生真的傻乎乎的模仿洪武永乐两朝的文风。呵呵呵,以前是十不存一,以后可能就是百不中一了。

总之,顾宪成的意思就是:先用制艺技巧的噱头吸引各地士子,待得报纸销量上来之后再说其他。真本事?我教了的啊。但你还是不能中举,那真的是天分和刻苦程度问题了。

若是有人再问,现在都万历朝了,你不讲现在的时文,却讲洪武、永乐的时文用意何在。那东林这边就可以把大帽子扣下来了:本朝的任何东西,难道不都该从洪武朝讲起吗?

所以,这样做,既能吸引眼球提高销量。又不会引发士绅的普遍反感。实乃当前局势下最好的折中方法了。

看到众人缓缓的点头后,顾宪成长出一口气:“剩下的两版,余意,要发扬我东林书院恢复讲学以来的一贯浩然正气,纠正金陵日报上一些错误很明显的观点。”——这句翻译为人话就是:要主动向金陵日报挑衅,引发论战甚至骂战,借此吸引眼球,博关注度!

“好!叔时这个提议好。我辈读书人,秉持圣人之学,就有护卫圣教的责任。我们早该如此了!”

1608年七月一日,东林日报全面改版。除了八版扩张到十六版之外,售价也从三份一文提升到了一份一文——总之,完全与金陵日报看齐。

在这一期的最后两版,东林日报推出的主题是:驳《五蠹》论!

第一二二章 扶上马送一程(四)

所谓五蠹,乃是韩非在一篇文章里提及的损害国家利益的五种人:儒生、纵横家、游侠、逃兵、商工之民。在这五种人里,韩非把儒生列为国家内部蛀虫之首!

这种观点当然不正确,或者说不完全正确。但是在金陵日报这样的大报上摘抄了一部分出来,理所当然的引起了绝大多数儒生的强烈反感。

这种情绪,不要说东林诸君子了,便是当初金陵日报的总编张以诚都强烈反对刊登。但在朱由栋的一再要求下,特别是朱由栋向张以诚说明,不刊登五蠹,便不能刺激东林也踏足报业,由此不能更有效掌控舆论后。张以诚才捏着鼻子认了。

说起来,还是黄册库的现场教育比较深刻的缘故,张以诚才勉强配合。因为,这篇文章刊登几个月后,远在木邦和宽甸的孙承宗、熊廷弼也来信表达了不满。赋闲在家的沈鲤和吕坤更是直接来信痛骂,害得朱由栋不得不亲笔写信详细解释了一番,并各种保证:我只是原文摘抄,不代表我支持韩非的论点。退一万步说,我反的也只是腐儒,绝不是诸位老师这样经世致用的大儒。如此折腾一番后,才算是勉强过关了。

连太孙内部阵营都对这篇文章如此反感了,就不用说东林了。由此,东林书院在条件不成熟的情况下强行介入报业,进而陷入了这个大泥潭。

现在,东林要用论战来蹭热点,当然是挑《五蠹》为突破口。

对这样的挑衅,朱由栋的反应是:我为啥要接招?

“世泽,这个事情吾交给你来办了。东林对《五蠹》的驳斥,我们不用理会。毕竟当初我们只是原文摘抄,并不持任何立场嘛。前几个月,我们不也原文摘抄了一些纵横家、兵家、阴阳家的文章么?不都是没有持任何立场嘛。如果我们针对东林的这篇文章进行反击,岂不是坐实了我们是支持《五蠹》论点的?”

“是,殿下放心,东林这么粗浅的圈套,别想臣上当。说到这个,东林倒是给了臣一个机会。臣是这样想的,现下臣负责的第十五、十六版要做的是,待东林的制艺讲解刊载了二十来期后,发表数篇文章,分析我朝立国到现在,历任状元时文风格的转变。”

“哈哈哈哈,聪明!如此一来,一开初对东林感恩戴德的平民士子们,怕不是对东林要恨之入骨。”

“这都是殿下教得好,打人的拳头,必须先缩回来再打出去才有力量!”

“正是如此!不过这个事情呢,虽然不经过张先生的手,但你做之前还是要跟张先生通报一声。吾看得出来,张先生最近心境很是糟糕。”

“是,臣知道该如何做。”

跟张世泽交待完了报纸上的反制准备后,朱由栋又找来了田尔耕。

“都搞清楚东林的银子是来自哪里了吧?”

“是,臣的属下已经全部查明。自今年六月开始,各地士绅对东林日报的经费支持便已经近似于无。近期之所以东林更够将他们的报纸扩版,主要还是靠着李三才和华亭徐家的资助。臣得到的消息是,李三才出了七万两,徐家出了三万两。”

“哼,李三才这个漕运总督居然这么有钱?”

“呵呵,殿下,臣得了您的指示,派出专人盯梢此人。方才发现此人极不简单啊。此人在和东林的顾宪成见面的时候,第一次是在李三才住处的前院,那地方除了一道篱笆,整个儿都是对外开放的。两人在那里就着一碟青菜下酒,还请了门房的老头子作陪,宾主相谈甚欢。第二天晚上李三才请顾宪成去他家在凤阳开的一家酒楼,一顿饭就花了二千两银子。”

“哼!这家伙连自己的老师都能出卖,还有什么不要脸的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王锡爵是李三才的老师,当年因为京察与东林党的前辈赵南星发生冲突被迫致仕。但万历心里一直都觉得王锡爵是个好首辅,所以在前年(1606)沈一贯、沈鲤致仕后,万历一心想把王锡爵给请回来。

但是此时东林党已经不是雏形,而是实体了。所以两京御史言官们纷纷上书要阻止王锡爵入朝。

1607年,王锡爵写了一封给万历本人的密信,让自己的家人送到北京。这封信里有这么一句话:言官们的弹劾奏章,一概留中不发,就当他们是禽鸟之音好了。

当王锡爵的家人带着这封密信经过李三才的驻地时,李三才灌醉了这位信使,偷看了密信,并将其内容广而告之……至此,王锡爵的仕途彻底断绝。而李三才这位出卖自己恩师的家伙,在大明朝这个号称道德治国的国度,居然得到了言官们“大义灭亲、一身正气”的高度评价……

所以,舆论这个东西才是如此的重要。毕竟,谁掌控了舆论,谁就能想说什么,就是什么!

“殿下,像这样的大奸若忠,大诈若直的诡谲之人,可得早点把他给弄下去。毕竟,臣听说近来朝廷又在谈论挑选能臣入阁的事情。这李三才的呼声高的很,要是此人入了阁那还得了?”

田尔耕说的挑选阁臣的事情,朱由栋身为太孙当然是知道的。

这会儿的内阁,首辅是朱赓,但老爷子长期卧病在床,离大限也没有几天了。于慎行病死了,次辅李廷机一天到晚被各种弹劾,根本就没法上班。所以这会儿的内阁,其实是三辅叶向高一个人撑着。

因此这会儿增加阁臣,当然是极有必要的。而在候选官员里,因为会演戏,加上其盟友东林党人的集体支持,李三才的呼声是最高的。

但是朱由栋知道,自己的爷爷不可能让李三才入阁。因为在历史上,为了阻止李三才入阁,万历宁愿让叶向高独相内阁七年,也不愿增添任何阁老——东林势力已成,添加阁老很难绕过李三才。

其实在去年年底回到北京的时候,祖孙俩已经对东林势大形成了共识。并且两人也做好了分工。

朱由栋的任务是:刺激东林党的根基东林书院的诸君子们入场报业,在舆论争夺战中击败东林书院,摧毁东林党的后续力量:这个书院太可怕了,只要持续存在下去,会源源不断的产生无数的进士,进而彻底掌控大明官场。

而万历要做的,则是主动让李三才入阁的这件事情在朝中形成争议,让朝臣们自己跳出来:支持李三才的统统都是东林党!

现在,时间到了1608年,朱由栋这边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而万历这边,也借着诸多官员针对李三才入阁一事的大辩论,摸清了朝廷内部东林党的雏形。

所以,这个时候,是要准备收网了!

混吃等死说

感谢千里海塘,大中华装甲掷弹兵两位书友的打赏。

第一二三章 殿下的新玩具(一)

东海之上,波光粼粼,晴空万里。

蔚蓝的海面中,有七艘帆船排列成一条直线,只挂了半帆。各自拖出几缕青烟,缓缓的向东南方向行驶。

一大群海鸥因为此时船上的人们正在生火做饭,循着味道赶了过来,围绕着巨大的桅杆盘旋不已。

“呯”的一声巨响,一只天空中的海鸥应声落下,其他的海鸥们惊慌的大声悲鸣,然后迅速的逃逸无踪。

“小次郎!手贱啊!”

“嗨嗨嗨~少当家的,这大明太孙殿下赐下的短铁炮真的厉害啊!不用火绳,准头又好。在下实在忍耐不住,又来了一发。”

“铿铿”,一个响亮的暴枣在小次郎的头上响起:“老子,不,本将给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们现在从良,呃,不,是招安了。我们不是海商了,是大明官军!以后不要叫老子,呃,不要叫本将少当家,要叫将军。”

“嗨以!”

“md没被打够是吧?还‘嗨以’,应该是属下遵命。简单点叫‘是’,还有,咱们现在是大明官军了,叫太孙殿下不用特意加上‘大明’两个字。哎~~”吼完这些后李国助颓然的以手捂额:“这群蠢货,什么时候才有官军的样子啊。”

又被敲了脑袋的小次郎很是委屈的转过身,低声的咕哝道:“还说我们如何,你还不是一样。老子现在都被太孙殿下亲自赐姓犬养了,你还叫我小次郎……”

“小次郎,你在那里嘀咕什么?”

“衣衣诶,没有,没有的事情。呃,属下没有对将军有什么不满。”

“你这家伙皮在痒吧……”

“少当家!瞭望手发来消息,本队西南方向三十里外出现一支船队,约莫有二十只两千料大船。”

“狗日的你们都要气死老子是吧?太孙殿下教令,统一度量衡,什么石啊,料啊这些模糊不定的东西都不要提了。以后都是公斤、吨!唔~~两千料,二五一十,二三得六,那岂不是七百吨的肥羊?铁蛋,赶紧组织人手升满帆。小次郎,组织人手准备跳帮。通知甲板下面的老酒鬼,火炮准备!”

一叠声的下达完各种命令后,李国助迅速的跑上指挥台,飞快的转动起舵轮来:“打出旗号,各舰跟随旗舰转向!”

此时乃是1608年6月25日。距离李国助第一次见到朱由栋,已经过去了十五个月。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朱由栋和李旦双方都做了很多事情。

首先,是李国助等人身份的解决。

到底还是昔年王直被杀导致大明政府的信用偏低,所以李旦到这会儿还是不愿意离开日本回国。不过在听了李国助和颜思齐的汇报后,他还是派出手里大约三分之一的人手和海船,由李国助率领,回到国内在朱由栋麾下效命。

至于颜思齐?开台王这会儿一艘自己的海船都没有,只是在到处帮闲。所以,他的态度反而是最坚定的。

李国助带回来的人里,除了一部分海外华人外,当然有相当一部分日本人。对于这些人,朱由栋并不歧视。他亲自对这些家伙一一接见,对有名有姓的浪人,他把自己的‘栋’字赐下,让这些人以后所有的后代都以‘栋’字为通字。对于没有姓氏的平民海员,则是一一赐下了诸如‘犬养’、‘猪突’、‘熊罴’等威猛高大上的姓氏——没得办法,日本列岛上没有老虎狮子这样的大型猫科动物。野猪和黑熊就是日本列岛生态链的顶级生物。你要是给人家取雄狮、猛虎什么的,人家还没感觉呢。

总之,收心完毕后。朱由栋直接让这一千多好汉集体加入了大明军户。籍贯定在宝山卫崇明沙所。

对于这件事,南京兵部尚书许弘纲是举双手赞成的:大明军户的逃亡从立国开始不久就已经出现,到了现在,北方因为始终有边境压力还稍微好一点,整个南方的卫所制度早就烂完了。这时候有人愿意加入大明军户,而且大多数还是大明本国人,那肯定是要支持的啊——卫所兵是不需要朝廷给钱的,相反,每年还得倒给朝廷钱!

所以,入籍的事情很轻松的就办完了。而李国助也被任命为崇明沙所千户。还在福建的福宁镇挂了一个游击的名,确实可以被下属尊称为将军了。

至于颜思齐,出于众所周知的原因,他被交给了李如樟,军籍挂在了长江水师,朱由栋给他弄了一个都司的头衔。

解决了人员身份问题后,接下来当然是装备问题。

百年海军真不是说着玩的,曹三喜前些日子给即将到来的李国助等人准备了十万两银子,原本想着怎么都够了。结果一年多下来,曹三喜已经从惊讶到愤怒到狂暴再到麻木——随便吧,这海军就是个无底洞。

朱由栋在看到李国助带来的,李旦一直引以为豪的两千料大海船后,只是简单的嗤笑了一声。

有的时候,朱由栋真的要感谢西班牙王国,如果不是这个时候他们把葡萄牙给吞并了,导致流落世界的葡萄牙人陷入了彷徨无助。他还真的不能如此顺利的得到葡萄牙人毫无保留的全力配合。

磨镜师、钟表匠、机械工程师……无论什么人才,朱由栋的方山基地里都有,而且全部都是葡萄牙人。现在,连造船师都有!

在21世纪的网络上,关于这个时代中国帆船和西式帆船的优劣,各派可以说是吵翻了天。而朱由栋是个对20世纪战列舰感兴趣的家伙,对帆船完全不了解。但是限于这个时代的种种限制,直接上蒸汽铁甲舰还不现实——比如说不锈钢、防锈漆技术不达标,铁甲舰在海里泡不了多久就会烂底漏水,故而风帆战舰是一个必须的过渡。所以,朱由栋发扬了一惯的土豪作风:大明自己的船工和聘请来的葡萄牙造船工程师,各自带领一群人,用相同的预算各自造一艘船出来试验、对比!

从李国助等人再次前来南京报到后,整整一年多的时间,绝大部分都是耗在在造船以及各种相关试验上。中、葡两国匠师,徐光启等科学家,李国助颜思齐等海商以及朱由栋这个穿越者,都在此间付出了巨大的心血。

到了1608年的一月,大明未来的海军第一代新式风帆战舰终于在图纸上定型。之后太孙殿下将早就聚集起来的近一千名工匠齐齐发动,到了这一年的五月,第一批次十艘战舰建成投入使用。

这一代战舰被命名为金陵级,船长50米,船体最宽处85米。水线下的水密舱之上,有三层船舱,两侧可以各放置20门十二磅火炮。船舱之上的甲板,艏楼被彻底砍掉,艉楼也被压制得又矮又短。

甲板之上,是三根高达40米的桅杆,全部挂软帆。所用的布料是方山基地材料实验室提供的最新帆布,结实耐用,透水性好。在三根主桅之外,船首和船尾各有一扇斜帆。

船身的腰线拉直,船尾也是方形。整个儿看起来,就是一个长方形的盒子。

整条船标准排水量大约600吨,满载850吨,满载吃水4米。每船标准载员180人。在满帆并且风力充足的情况下,航速能够达到10节左右(1852公里/小时)。

作为试验品,这一代战舰总体是赶工出来的。按照葡萄牙造船匠师的估计,这第一批十艘战舰,顶天能在水里泡个半年。不过朱由栋不在乎:半年时间足够了。有了这半年时间,他就可以慢慢的挑选足够好的木料,慢慢的培养专业的造船工人。在冶金技术和船用蒸汽机技术大成之前,风帆战列舰这一块,大明至少要不落于人后。

当然,朱由栋不知道的是,他和他的手下们通过各种科学规划、设计以及不断试错后弄出来的成品,已经无限接近英国人在十七世纪用来纵横四海的中型盖伦船了!

第一二四章 殿下的新玩具(二)

在这个时代的海面上,无论东西方。一旦两只舰队相遇,如果一只舰队不打信号,又或者不派一只小船前来交涉。而是整支舰队直接压了过来,那一般都是不怀好意了。

所以,当李国助的舰队满帆全速靠过来后。这边由二十余艘排水量达700吨左右的福船组成的商船队,顿时如同惊弓之鸟,根本不理会对方的任何要求,直接挂起满帆,拼命的向南逃窜。

“少当家的,对面完全没有停船的意思。”

“哼。”拿着单筒望远镜仔细观察后,李国助转过身来:“不停船,那就轰死他们!传令,加速,敌方船队进入我舰火炮射程后立即开炮!”

虽说由于朱由栋的蝴蝶翅膀煽动,方山基地已经可以量产线膛燧发枪。但对于此时主要追求破坏敌方军舰船体而不是远程火力压制的军舰来说,滑膛炮明显比线膛炮更实用,故而金陵级风帆战舰上的火炮,不光只是十二磅炮,而且还全都是前装滑膛炮。

不过方山这边到底是集中了中西方这个时代顶尖的一批火炮专家,所以,虽然是前装滑膛炮。但和大明以前仿制的佛朗机炮比起来。金陵级的火炮,全部使用空心冷却法铸造,炮体重量减轻的同时,炮身强度反而更高。击发装置上,采用了燧发机械点火。炮弹方面,除了火药的改良外,实心弹、空心开花弹以及链弹等,各种类的炮弹应有尽有。

而且托福于枪械方面米尼弹的推出,金陵级的开花弹炮弹不再是传统的圆球形。而是如同后世炮弹那样的榴状,发射药和弹丸在上,木质弹托在下,进而形成一体。由此具备更稳定的飞行轨迹和更远的射程。

总之,这支舰队目前的火炮最大射程在5000米左右,有效杀伤距离也达到了3000米上下。

对面的福船,乃是中国传统帆船里比较适合运输的船只。其悬挂的硬帆,也具有材质易得、维修方便、操作简单等优点。但是硬帆由于使用了大量木架,导致帆面吃风面积有限。所以,福船的速度是比不上全部挂了软帆的盖伦船的。

得益于望远镜,李国助这边在15000米以外就已经发现了对方。待得靠近对方在万米以内后,对方才有所感知并加速逃窜。但到底是船只类型不同,所以,一个多时辰后,双方的距离拉近到了5000米。

“将军,敌舰已经进入我方射程。”

“好!转舵向西南,让我舰的右侧对敌。”

“是,领命!”

随着旗舰的转舵,原本向着正南方向,与西侧的福船船队近乎平行的李国助舰队,迅速的将航向内切,整个舰队右侧的火炮逐渐的有了射击角度。

“将军,对方尾舰离我大概4800米。”

“开炮!”

“是,开炮!”

随着甲板上的号令传到下面的炮舱,早就等得不耐烦的炮手迅速的击发了燧发机。只听见一声巨响,炮口处在涌出一股白烟后,一个黑影迅速的腾空而起,以极高的速度划破长空,然后落在了大约五千多米外的海面上,激起了巨大的浪花。

“弹着点,距离对方尾舰还有约三百米。”

三百米的距离,如果是后世那种重达一吨多的战列舰巨炮炮弹的话,都可以算近失弹了。不过对于只有几十斤的实心弹来说,三百米这个距离,只能算远得很。

所以李国助在听到瞭望手的报告后也不再要求继续射击,只是命令船队继续内切。

然而,不到一会儿,桅杆上的瞭望手惊喜的大吼道:“少当家的,对方降帆了!”

“不是吧?怎么这么怂?”

还真不能怪人家怂。而是李国助的船队挂着的乃是‘明’字大旗,在已经发炮警告,而且福船船队因为航速迟早全都要落入对方射程的情况下,对方审时度势,主动停船了。

毕竟,这年月的中国、日本海盗可没有能打得这么远的火炮。能有这种火炮的,要么是明朝官方水师,要么是红夷人。而此地距离大明的崇明沙不过一百多公里,红夷人不太可能在这里出现。所以,这支开炮的舰队,极大可能是明朝官方水师。

既然是本国官方水师那就好办了,顶天了就是货物被抄没,船员的性命大致是能保住的。再说了,既然是官面上的人物,那就有得商量,说不定给出一点贿赂这个事情就算了呢?

所以,实在没有必要冒着整支船队被击沉喂鲨鱼的危险继续逃跑啊。

……

“在下徐有喜,见过将军。”

“免了免了,俺不过是个把总,当不得将军的称呼。你们这船上是你话事么?”

“正是在下,这位军爷……”

“多的话俺不多说,大明福宁镇水师在此稽查走私,你们既然出海做生意,船引拿出来吧。”

“是,军爷,我等早已将船引备好在此。军爷,我们都是老实经商的,绝不是没有船引就搞走私的奸商啊。”

“嗯?嗯!哼!”带队的小次郎只是粗粗的把所谓的船引一翻,马上就变了脸:“这会儿都是万历三十六年了,你把隆庆二年的船引拿给我看?欺负我不识字么?”

现在这个大航海时代,绝不像后世文学作品所描写的那样浪漫。相反,它充满了各种野蛮和血腥。在海面上行走的各类人员,随时都会在海军、海商、海盗三个角色之间自由切换。

所以,虽说对方已经完全降帆停船,但李国助是不会亲自带人登船的——二十艘福船上装的人比起自己船上的水手只多不少,万一本方的统领上去后对方暴起发难将自己扣押了怎么办?

所以,哪怕对方已经停船,但谨慎的李国助还是让自己的舰队在距离对方船队一千米的距离上停了下来。七艘战舰一字排开,用一侧共140门大炮将其对准,然后再放下小船,让小次郎率领一队人登上对方的船只。

作为长期跟随李旦、李国助等人在海上讨饭吃的日本人,小次郎并不完全识字:他只认识跟船引有关的一切东西——这当然少不了近期各种密集的培训。

总之,在船引问题上,这位倭贼已经算是鉴定专家了。

“这位军爷容禀……”

“俺不跟你说这些没用的,没有船引,就是走私。按照大明的律令,你的整条船队所有船只以及货物全部没收。随船人员交由距离此地最近的苏州府处理。”

如此生硬的话说出来后,徐有喜迅速的变了脸色,他僵硬的笑了一下:“这位军爷,可能你还没有搞清楚你上的是什么人的船。”

随着徐有喜的这句话,小次郎敏锐的感觉到甲板上多出来不少人。

“呵,怎么,想扣押俺?”迅速的朝身后的部下打了一个手势,然后这位部下就从腰间拉出一支竹筒,哧溜一拉——这正是,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随着这支烟花穿天而起,一千米之外,七艘金陵级战舰纷纷调转炮口,然后一百四十门十二磅炮在如此近距离下,集火攻击了徐家船队的一艘福船。一轮炮击后,这艘福船就被还原成了碎片状态。

“如何?还准备扣押俺么?”

那徐有喜这会儿已经两股战战,额头冷汗成串:“军爷饶命,军爷高抬贵手,有事好商量,有事好商量啊。”

“在崇明沙所复建完成的时候,太孙殿下给俺们发来过教令。说是如果在大海上遇到大明商人,合法经营的,尽力保护帮助。不合法走私的,虽说要惩戒,但一定不要轻易杀人。可是,如果有人想杀我们,那我们一定要全力还击。你说,殿下的教令有错么?”

“殿下苍龙降世,所作所为莫不是大有为之像,绝不会有错。”

“所以啊。”小次郎手指抬了抬,指向了不远处的一滩碎片:“那一船人的性命,都是你害的。现在,老实点,把你的船员召集起来,你们自己互相绑了,到底仓去!”

“军爷,高抬贵手啊,我们是徐家的船队。华亭徐家知道吗?我们家现在的家主乃是锦衣卫千户,以前更是出过大明的首辅!”

“知道知道,俺也让你们知道,这次我们在海上,等的就是你们徐家!”

混吃等死说

感谢黑炭是只猫,天然~两位书友的打赏。

第一二五章 殿下的新玩具(三)

“md败家子!炮弹不要钱啊?用得着全舰队齐射?轰个几炮震慑一下不就行了?一群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夯货!那一船的银子都沉了,损失多大?至少五千两!”

六月十一日,接到打劫,呃,接到缉私成功消息的曹三喜兴冲冲的从南京飞驰而至。但在详细了解当日海面上发生的事情后,原本笑意盈盈的曹大掌柜马上翻脸,劈头盖脸的朝着李国助等人一阵咆哮。

由不得曹三喜肝火旺啊。

大凡成功的商人,对金钱都有着天生的敏感。这一点在曹三喜的身上表现得尤为出众。

虽说他现在不是老板,只是朱由栋私人的财务总管。但就算那不是自己的钱,又有哪个财务管理人员不想看到自己的账册上总是有不断的结余,不喜欢账册上的余量越来越多?

在后世的医院里,几乎每一个财务科长都对那些效益差,甚至要医院倒贴的科室冷眼相对。一旦有机会向院领导进言,往往就劝说院领导把诸如儿科、急诊这样的科室给缩小规模甚至裁撤掉。虽说院领导出于社会责任以及更多的原因,绝对不会采纳这样的意见。但毫无疑问,这样的财务科长才是合格的。

换到曹三喜这里,他对红河实业、方山杂货、木邦玉矿这样的部门那当然是极为喜爱的,对这几个部门的员工和负责人也总是笑嘻嘻的。但是面对方山学校、方山实验室负责人的时候,倒不一定没好脸色,但这两个部门的员工也别指望曹大掌柜对你有笑脸。

本来前些日子,金陵日报也是曹三喜冷脸相对的部门。但在金陵日报开始盈利后,虽说每月送来的结余不多,但只要不让他倒贴钱,金陵日报的总编张以诚来办事的时候,他都可以做到在门口恭迎并且亲自上茶。

总之一句话:能给咱们这个团体挣钱的,好汉,俺佩服。总是导致亏损的,虽说限于殿下的高压不得不支付各种款项。但好脸色你就不要想了。

不过呢,方山学校也好,各个实验室也罢,从去年下半年开始,明显的感觉到,曹大掌柜虽然对他们还是没有好脸色。但比起以前却要好得多了。

因为曹大掌柜有了更新、更大的怨念对象——长沙造船厂。

前文所述,这个时代的长江出海口还没有形成陆地面积达到1000平方公里的崇明岛。有的只是崇明沙、长沙、三沙、南沙四个面积约莫30-50平方公里的沙洲以及更多的小沙丘。在这四个主要的沙洲里,长沙的位置是最好的:它被其他三个大沙洲从北、东、南给环绕了起来。而面向陆地的西面水深高达15米以上。实在是上天赐予的深水良港。所以,在拿到这四个沙洲的控制权后,朱由栋把新的造船厂给建设在了这里。并迅速的招募了上千名造船工匠——前期是修筑港口设置和船台,待得图纸定型后就直接一口气上了十艘战舰的修造。

于是曹三喜就彻底郁闷了。

现在曹大掌柜的收支情况是这样的:在扣掉各路股东的分红以及红河实业、方山杂货、金陵报业的成本后,南华宫这边每年的各项收入相加,接近二百万两。

支出方面,方山学校目前的支出是四万两左右,随着每年新增一千名学生以及由此新聘的教师,学校这边每年的支出会增加一万到一万五千两之间。虽然投入在持续增加,但曹三喜知道这是朱由栋的根基,再加上这支出是可控的。所以意见并不是很大。

方山实验室的支出方面,在万历三十五年(1607)年全年尽亏四十二万两。预计三十六年亏损会达到五十万两。虽说亏损巨大,但实验室在去年拿出了量产的磺胺和硝酸甘油含片,市场反应极好。方山杂货铺的利润也由此得到增加。而且今年上半年以来,青霉素的人体试验也有极好的疗效,一旦上市肯定是大赚特赚。再加上万历三十五年实验室还鼓捣出了新的镜子(银镜反应)、座钟,钟表小型化也取得了成绩。所以,方山实验室明面上巨亏,但曹三喜心里清楚:没有方山实验室,红河实业和方山杂货根本就赚不到钱。因此,他虽然表面上一再对徐光启、吴有性等人的款项申请各种不满,但实际上拨款还是爽快的。

此外,木邦那边是可以赚钱了,但是辽东宽甸那边还是得不停的扔钱,随着手里的逐渐宽裕,花钱一贯大方的太孙殿下已经把对宽甸的资助,从每年十万两提升到了每年二十万两!

不过,这二十万两在曹三喜看来还是该给的,毕竟跟着太孙这么久了,也学到了很多新东西。知道东北边防始终是维系国家安全的重要保障。有了这样的认识,大掌柜再怎么吝啬,这一块支出是绝对不会省下的。

而最近最让曹三喜不爽的就是这个船厂和舰队了。

本来在曹三喜看来,海贸上的利润是很高的,也该去分一杯羹。但是殿下您是太孙啊,您直接出面在月港那边搞一堆船引过来还不容易?既然已经招揽了李旦、颜思齐等人,在有了船引后,将就李旦这边的海船直接出去跑不就行了么?为啥还要重新打基础,修建港口、船厂并新造大船呢?

现在,李国助带来的一千多人,以及新招揽的五百多水手,一千多造船工匠,还有为崇明沙、长沙等诸沙洲的军人、工匠提供各类服务的后勤人员,前后累计已经有了四千多人。太孙殿下规定,这些人的吃食、衣物都由南华宫提供。故而,这些人一天到晚人吃马嚼的,每个月都要尽亏近五千两白银,这一年下来就是六万两。

吃饭穿衣都是小事,关键是这里面的军人要领军饷,工匠要领工钱。而且太孙殿下大手大脚的毛病从来不改,又把这些家伙的薪资定得极高:李国助这个游击每月军饷250两,最下面的普通战兵每月都是二两。而工匠呢?葡萄牙来的造船师每月也是250两,最低的学徒也是每月一两。如此算下来,这些人的薪酬一年又要尽亏好几万两!

这还是这些丘八不出海坐着就能领这么多钱呢,按照殿下的规定,水师官兵出海一次就有补贴,补贴按天数计算,每天每人半钱。生病了包治,阵亡了抚恤……一年下来,又是几万两。

去年做船舶试验,花费近三万两。

大建港口、船厂,砸下去二十万两。

新造十艘战舰,连带火炮、炮弹什么的,将近三十万两!

从云南、交趾等地购买深山原木,为后续战舰修造做准备,十万两!

虽说就算这样花下来,曹大掌柜手里每年的余额仍然很多。但账不是这么算的!

在曹三喜看来,大明的币制改革是必须要进行的了:哪有全国绝大部分地方都在用白银决算了,而白银居然不是官方货币的道理?

皇上这会儿春秋正盛,太孙之前还有太子。在曹三喜的计划里,太孙登顶可能是在三十年之后。所以,他的目标便是在这三十年里积累起来至少五千万两白银。然后等到太孙登顶后,他才有足够的白银储备推动全国的币制改革!

是的,如果说一开始曹三喜还想着自己当老板的话。那现在他的想法已经完全改变了:做全国财政改革的设计师,做出超过前辈楷模桑弘羊的成就,这才是他这种商界天才的人生巅峰

可是照太孙这个花法,五千万两?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殿下作为储君,在吃穿方面比起其他皇族来说,真的是简朴到极致了。可是……哎,到底还是个孩子啊,在看到大舰巨炮这种东西的时候,只怕是把这些家伙当做新玩具了吧?

第一二六章 东林陷入颓势(一)

华亭徐家的代表人物当然是徐阶徐阁老。

这位甘草国老在嘉靖、隆庆两朝乃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其各种隐忍最终搬倒严嵩父子的事迹,便是在今天看来,也足以让人击节喟叹——这是真正的权谋大师。

可惜,徐阁老厉害,他的子孙却比较混蛋。他在北京与严嵩各种辛苦斗法,他的子孙却在老家各种横行乡里、巧取豪夺、鱼肉百姓。到了徐阶致仕的时候,华亭徐家拥有良田二十四万亩以上,各个庄园里的雇农、仆役等超过五千人。

虽说后来因为高拱上位,利用海瑞、蔡国熙等人对其打击。徐阶的长子被充军,田产也被迫吐出来一部分。但没多久徐阶的学生张居正赶走了高拱。所以,徐家的大部分田产得以保留,充军的长子也安然回乡了。

总之,现在的徐家仍然坐拥二十万亩以上的良田,乃是这个时代一顶一的超级大地主。

江南膏腴之地的二十万亩良田是什么概念呢?按照这一地区的土地在明代普遍亩产能够达到四五石,大部分土地可以种植双季稻,佃农每年至少上缴一半收成给东家计算。徐家一年光是收租子就有七十到九十万石粮食。折算成银两差不多就是三十五到四十万两。

有了这样的根基,徐家做什么事都很方便。

当然,光靠土地来钱还是太慢了。徐家自然看上了来钱非常快的海贸。

丝绸、茶叶、瓷器,乃是中国对外贸易的三大拳头产品。徐家自己有大量的土地,可以种茶、种桑。徐家是超级大地主和大士绅,可以自己建立织机工厂。至于瓷器?老外又不挑剔,不是非景德镇的瓷器才要嘛。徐家也可以自己建厂烧制!

除了自己生产,徐家靠着自己巨大的影响力,也可以向周边地区的普通农户进行集中收购。如此一来,自产以及收购的,这量就非常巨大了——也只有海贸才能吞下这样的货物了。

所以,没有理由不参合到海贸里来啊。

实际上,徐家每年从海贸里获得利润,远远超过粮食所得。按照他们和常走这一线的葡萄牙商人的约定,徐家每年分三次组织船队出海,在东海上的一处小岛上与葡萄牙人交割。基本上,光是这三次交割,徐家能够获得的利润,就不下七八十万两!

这仅仅是徐家一家!

朱由栋来到江南后不久,在锦衣卫和江南织造太监的阐述下,早就对这里面的利润垂涎不已:做实业是必须的,不如此,国家的工业和科技无从发展。但是,做实业挣钱哪有低买高卖转手贸易挣钱来得快啊!

所以,实业要老老实实的去做。但是呢,这海贸也得去分一杯羹嘛。

当然,这会儿太孙殿下羽翼未丰,一下子就去动所有的海商是不行的。但是这徐家嘛,真的可以动一动。

徐家自从徐阶之后,其子孙一直都不怎么争气。除了一个孙子徐元春中了进士,曾经官至太常寺卿之外,其他的都是荫官。

自己家里出不了官员,但又坐拥如此庞大的财产。特别是当年老徐刚刚致仕,徐家就被高拱黑整的教训。由此使得徐家为了自家的安危,在联系朝廷官员方面是极为大度的。也因此,徐家成了东林书院各种学术活动的主要赞助人之一。

但是呢,只要稍微有点社会经验的人都清楚:靠钱买,或许能买到一些人脉和一时平安。但是只要你自己的政治地位没有上升,这种人脉到了关键时候是绝对靠不住的。

所以,动徐家,是可以的。既不会引起过多的反弹,也能断掉东林书院的相当一部分财源。

具体到6月25日的这场海上缉私行动来说呢。李国助等人拦截的,正是徐家完成了本年度的第二次贸易,满载着银子和各种西方货物西返的商船队。

待得李国助等人押着徐家船队抵达崇明沙,然后花了七八天的时间打点清楚本次的斩获后,饶是李国助已经在海上做这行十多年,也是惊掉了下巴。

除了一艘被击沉的,剩下的十九艘大福船上,前后一共搜刮出了二十七万两白银,还有大量的来自东南亚的各种香料、干果,印度的纱布等。以及葡萄牙人自产的十柄燧发手枪。

要知道,这些银子、货物,乃是徐家本次海贸的所有毛利——徐家收购丝绸茶叶瓷器的成本可不在这里面!

然后李国助就志得意满的派出信使通报了在南京的曹三喜:大掌柜的,不是一直都嫌弃我们水师只出不进么?看看,看看,这么多搞几次,成本不就都回来了么?

可是在锱铢必较的大掌柜搞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后,当然是一阵劈头盖脸的怒骂。

骂完了之后,曹三喜挥挥手,让李国助靠近些:“确定是华亭徐家的船队了吧。”

“确认无误,本来他们这次的航线都是我们事先打进去的暗子提供的。”

“嗯,船上的货物待会你给我准备一条大船,待此间事了,我就全拿走了。这些东西给你折算两万两银子吧。按照殿下事先的规定,战利品的三分之一归水师自行分配,我吃点亏,那二十七万两,我给你留下十万。”

“呵呵,这怎么好意思。”但李国助马上紧跟着一句话:“那就多谢大掌柜了。”

“钱是给你留下这么多了,但是分配上一定要小心。不患寡,但患不均啊。”

“大掌柜放心,末将早年在海上讨生活,对待手下的兄弟们最是公平不过。再说了,现在咱们是大明官军了,这军队里殿下可是派来了账房、军需官和锦衣卫的。”

“嗯。”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曹三喜道:“徐家剩下的人,好吃好喝的招待一顿,那艘被击沉的船上,死了的伤了的,都给些银子。然后让他们滚蛋!”

“啊?”李国助听到这话就不干了:“大掌柜的,都放了怎么行?别说全部丢到海里喂鲨鱼吧,到底都是大明子民,这样做确实不太好。但是现在船厂、港口乃至船上到处都差人啊。把这些家伙留下来做苦力不是挺好?”

“我这次来之前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殿下说了,现下我们的力量还多有不足。所以对江南士绅,不宜全面开战。这徐家是东林的大金主,如此才警戒一下。如果真要是所有没有船引的海商我们都要去整治,只怕江南要乱!所以,徐家,警戒一下就行了。说不得,若是他们家的家主知趣,我们还要合作呢。”

说起来,也是朱由栋这个皇太孙的悲哀了:在历史本位面,郑芝龙可以对所有中外海商收保护费,一不高兴了就变身为海盗。但江南士绅们还得舔着脸对郑一官各种巴结逢迎。那是因为郑芝龙不是统治者,不需要去考虑社会稳定的事情。

而换到朱由栋这里,稳定是压倒一切的。

所以,有些事情,虽然他很想做,但却不能做。

“好吧,既然是殿下吩咐的,那末将遵照执行便是。不过,大掌柜的,末将这里真的差人啊。以后呢,虽然我们不会去打劫这些海商,但我们也要参合进这海贸里啊。这军舰呢暂时是够用了,这海船嘛,一下子弄到了这么多大福船,再加上末将父亲那边的船队。船倒是够了,但是人手?”

“这个事情太孙殿下已经在做了,前些日子他让李世忠从辽东那边弄了一批人过来。”

“啊?北方的那些旱鸭子?”

“哼,北方不都是旱鸭子啊。他们早年都是辽东那边水师的将士,现在年纪大了,要给自己家的儿孙腾位置。不过便是这些四五十岁的家伙,一样是能够跑海上的好汉嘛。”

“哦,这倒也是。好吧,那末将赶紧的让人在南沙再修筑一批房子。”

“嗯。”捋了捋胡须,曹三喜再道:“徐家的人放回去之前,给他们管事的说一声,让他们的家主来崇明沙和我们谈。谈的好,以后他们的海贸可以继续,若是谈得不好,那就不要做了!”

“是,末将明白了。”

混吃等死说

感谢书友20180614012717800,黑炭是只猫,品味川渝三位书友的打赏。

第一二七章 东林陷入颓势(二)

二十艘大福船以及船上大量的货款被抄了个底儿掉,即便是徐家这种大富贵之家,也感到了伤筋动骨的剧痛。

可是剧痛完了还拿对方没有办法:没有船引,被本国官方水师当做走私缉拿,这是拿到哪里都没法争辩的事实。徐家平时出再多的钱,把东林书院以及其麾下的御史们喂得再饱,这个时候都没有任何人敢站出来替他们说话。

所以,这事儿只能是打落牙齿和血吞了。即便说这个事情要报复,那也只能是在此之后,让徐家喂养的御史们在其他方面找茬儿收拾崇明沙所的这群臭大头兵了。

不过,在了解清楚了事情的整个过程后,徐家却是一点都没有想报复的念头。

首先是报复不了:崇明沙所的水师明面上是卫所兵,但实际就是太孙的私军。这支军队的后勤、装备全都是太孙出钱供养,想通过兵部卡这支军队的脖子,是无效的。

你说通过兵部更换这支军队的将领什么的?首先是太孙那里通不过。即便越过南京兵部闹到北京,皇上那里也通不过。退一万步说,就算是通过了,估计新任将领上任后,要么被裹挟入伙,要么暴毙身亡……

其次呢,徐家的家主通过这个事情反而发现了新的机遇:既然东林书院是如此的靠不住,干嘛不就此靠上太孙呢?不说完全的投靠,但是在两边骑墙总是可以的吧?

自徐阶之后,由于数十年来徐家只出了一个进士,而且仕途还不算好。所以徐家上下都对自己的未来感到危机:家里的土地、银子、奴仆都太多了。如此庞大的财产却又缺乏足够的政治地位来加以保护。如此的危机意识,使得他们在面对顾宪成一再的赞助要求时,总是答应得很爽快。

现在,既然有了靠上太孙的机会,干嘛不靠上去呢?成年人的世界里记仇是什么东西?不打不相识才是常态嘛。

所以,在家族内部迅速达成共识后,徐家现任家主徐元佐很是爽快的来到了崇明沙。

本来按照徐元佐的想法,徐家最好还是在太孙和东林之间骑墙就是。但是当他看到曹三喜递交过来的协议草案后,一下子就把骑墙的想法抛到了九霄云外。

因为这份协议实在是太震撼了:

其一,徐家以后提供海贸渠道给方山,方山杂货铺的货物加入徐家海贸。

其二,崇明沙所以后负责徐家海贸船队的护卫,并根据徐家的要求,视具体情况打击徐家的竞争对手。

其三,南京织造太监下辖江南织造局,其产出的产品,除了供应大内以外,也加入海贸。

其四,徐家不再自行组织织工进行丝绸生产。他们之后只负责出面收购地方蚕茧、生丝等,所获原材料全部送入江南织造局统一生产。

其五,徐家在江南地区收购茶叶时,各地锦衣卫视情况予以帮助。

其六,江西景德镇的产品,除上供大内的之外,由皇太孙调拨部分精品加入海贸。作为瓷器里的拳头产品。

其七,双方互换股权,朱由栋、李国助、辽东李家、曹三喜四家合办的大明海贸拿出一成股份,置换徐家海贸三成股份。之后双方互相派置账房监督查账。

其八,自签订协议之日起,徐家停止向东林书院提供任何物资上的帮助。

其九,徐家可以派出优秀子弟加入锦衣卫,皇太孙殿下保证该名子弟的前程。同时,在明年的应天乡试中,保证徐家子弟有人中举。

“曹掌柜,这份协议可能当真?哦,在下的意思是,这是不是太孙殿下过目并首肯的?”

“徐老爷,我不过是白身的商人,得殿下信任给殿下打理私产而已。如此大事,如果没有殿下首肯,我怎么敢擅自做主。不过呢,这种事情,您也别想拿到殿下的亲笔画押。一切的一切,只能是口头上的君子之约。”

“这是当然!这是当然!”惊喜的站起身来,对着曹三喜这个白身商人重重行礼后,徐元佐道:“殿下真是太厚待徐家了,如此协议,还有什么考虑的?便是如此,便是如此!”

看着徐元佐在那里一个劲的道谢,曹三喜除了捻须微笑外,其内心也是对太孙殿下佩服不已。

“三喜啊,你这次去崇明沙,对徐家如此如此……需知,我们不能和江南士绅整体为敌,必须拉一批打一批。”

“殿下,分化敌人这个道理属下是懂的,可是为什么我们要拉徐家而不是其他呢?”

“因为徐家在江南士绅里土地最多,钱最多,而进士呢,在徐元春去世后却是没有了。”

“呃……殿下,徐家虽然在官场上处于低迷期,但是到底家大业大啊,我们与其合作?”

“徐家家业再大大得过我们?再说了,我们就是要选大的合作。”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此时明代的土地兼并和后汉三国时期不同。

明代中后期土地兼并确实很严重,但和后汉三国时期顶尖的那一百来个大家族拥有的土地“垮州连郡,闭门成市”的超巨规模比起来。明代的土地问题在于:超级大地主极少,中小地主太多。

举例来说,按照《松江府志》记载,有明一代,拥有土地超过十万亩的,有且只有徐家一家。排第二的是七万亩。之后上万亩的不过十七八家。拥有土地在3000-8000亩之间的中大型地主也不过百家。

注意,这里说的是有明一代,也即是说,这些大地主、中大型地主并不是同时存在的。

那么,如此多的土地,大地主只占据了这么点,剩下的去哪里了呢?大量的拥有土地在300至1000亩的中小地主手里。

万历年间,海瑞出任应天巡抚时就曾提到:黄册混乱,要理清土地、户口的变化极为困难。而更困难的是,中小地主实在是太多,一旦一刀切下去,很容易引发全社会的动乱。

所以,在后汉三国时期要整顿土地户籍,最好的方法便是团结一批二三等世家一起去搞那些超级世家,把这些超级世家搞垮了,国家拿到的土地和人口便足够支撑政权了。

可是在明代,就得换一个方法:团结超级大地主,去搞那些中小地主。随着社会的发展,将来可以把超级大地主催熟成财阀。而把中小地主的土地收归为国有……

在朱由栋把这一计划向曹三喜托盘而出后,曹三喜对太孙殿下的信服毫无疑问又增加了不少。

总之,在曹三喜和徐元佐达成一致协议后。徐家迅速的断掉了对东林书院的资金支持。

人呢,到了一定层面之后,其消息渠道自然会变得广泛。这个曹徐密约到底是什么内容,南京官场上的官员们倒不可能全部知晓。但是在接到曹家船队被连锅端的消息后,家里有海商业务的,人人都感到菊花一紧。

便是东林书院背后最大的金主李三才,在接到这个消息后,也感到后背生凉。

谁都不傻,在看到徐家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后居然一声不吭,都可以想到徐家肯定和太孙有了交易。具体交易内容虽然不知,但徐家如此老实,便可以想到太孙的手段是多么的不简单。

具体到李三才来说,他的财源主要是来自漕运,其背后站着的并不是江南士绅,而是淮扬商帮。而漕运,严格来说,操江提督是有权力来清查漕运的!

第一二八章 东林陷入颓势(三)

“哧溜溜……”细长的酒线从酒壶中均匀落下,准确的落入了刚上市不久的木邦翡翠酒杯之中。

“呼~~”一饮而尽后,李三才哈了一口气,然后对他最信任的管家李翔道:“明天你去一趟无锡,给那顾宪成说,最近太孙和李如樟这边盯得紧,款项什么的还得多一些时日才能凑齐。”

“是,小的领命。”

“不必拘束,坐,陪我喝上一点。你我虽名为主仆,但自我十二岁起你就陪伴在我身边。我的一切事情不方便出面的时候都是交给你办,可以说,我最信任的便是你了。”

“呵呵。”听到这话李翔也不扭捏,直接的对着李三才坐了下来:“老爷,据闻徐家已经断了东林的银子。若是我们这边再断掉,那东林的报纸可就……”

“哎,管不了哪,这群东林的蠢货!从邹元标、赵南星开始,一直到现在的顾宪成、高攀龙等人,除了上弹本弹这个弹那个,何尝有一人有做实事的本领?以前这群只会唱高调不会做实事的家伙在无锡搞搞书院发表些空谈倒也合适。但他们脑袋发晕居然去做报纸?哎,不做事就不会犯错啊,一旦做事就有犯错的可能,这一次,东林的这群蠢货上了太孙的大当!”

“嘿嘿。”也提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后,李翔道:“东林的那群君子一旦做实事就有了被太孙打击的可能,这个小的倒是清楚不过的。可是太孙办报,是要抓舆情。江南的那些士绅怎么能容忍这种情况出现?东林书院是不想上也得硬着头皮上……但是老爷啊,现在内阁就叶向高一人,若是我们断了东林的银子,在老爷入阁的事情上少了东林为老爷摇旗呐喊……”

“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所以顾宪成找我要银子,我给了。但是现在看来,不是这么回事了。”

“还请老爷解惑。”

“哧溜。”再次干了一杯酒后,李三才笑意盈盈的道:“沈一贯虽然致仕,但是浙党在朝中还是有一定力量的。他们肯定不想我入阁,所以这段时间,对于我的弹劾一直都没少。老爷我以前也想着要靠东林的御史言官去对抗浙党,如此才能顺利入阁。因此才向东林靠拢。可是啊,现在皇上对针对老爷我的所有弹劾一概留中不发,任由东林的人为我辩护。这是什么?这就是在引蛇出洞,看东林在朝中到底有多少力量啊!”

“嗯,现在朝中为老爷辩护的人实在太多了,所以皇上怕了。”

“是嘞!老爷现在还没入阁就有这么多党羽了,若是入了阁那还得了?所以,东林这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他们闹腾得越欢,老爷入阁的机会就越小!”

“可是老爷,你可不是真正的东林党!”

“哼!谁愿意跟那群只会唱高调一点办实事能力都没有的废物一党?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李三才无奈的把手一摊:“老爷祖籍陕西,那地方每年出进士少得可怜不说,还大多是三甲同进士。这些家伙在朝中根本形不成助力。浙党、齐党、楚党……可曾听过秦党么?至于老爷后来迁到北直隶,北直隶的那些士子可不把老爷当自己人。说起来,这些年若不是做了漕运总督,得了淮扬商帮的帮助,咱们的日子未必就好过了呀。”

“所以老爷也只有和表面上不讲地域、乡情的东林虚以委蛇。”

“正是如此啊。可是现在看起来,东林也靠不住了。非但靠不住,还可能把我们自己搭进去。”

“嘶~~太孙真的这么厉害?老爷,咱们可和那废物徐家不是一样的。”

“哎,你跟着我这么多年了,朝廷上下来来往往那么多厉害人物你也都认识。可曾见过太孙这样不讲规矩的人?”

“这个……倒还真的没有。可是像太孙这样乱搞,不迟早会引发民变,然后灰溜溜的滚回北京去么?”

“哈哈哈,你呀,还是在用以前老一套的思维在想问题。”伸出手指点了点李翔后,李三才也喟然长叹一声:“不过不说你了,便是老爷我以前也小看太孙了,很多问题也是最近才想明白。”

“再请老爷讲得详细一些。”

“嗯,这么说吧。”李三才思索了一会开口道:“太孙出生时的异像就不说了,就说太孙搞出了牛痘,推广土豆红薯玉米这些事情。就使得普通御史以前无往而不利的弹劾失去了作用。所以,太孙来到江南,便是稍微做一些出格的事情,也不怕弹劾。既然太孙不怕弹劾,那么,要把太孙赶回北京甚至是搞垮,唯一的办法就是引发江南的民变。

可是,太孙来了南京后虽说先去了黄册库,但却不整顿黄册,而且也不让南京各部进行任何加派。如此,江南士绅就没有以此为机会引发民变的可能。

而且,为何江南的这群王八蛋想引发民变很简单?因为他们自己或者家里都有人出过进士,当过官。对朝廷各项政令的解读,各地百姓天然的信服他们。只要朝廷的政令不合他们的心意,他们就可以曲义解释,激发各地百姓攻击官府。”

“说到这里小的有点明白了,太孙来了南京后,马上推出金陵日报。随着报纸的发行越来越广,各地士绅再想操控百姓就不容易了。”

“正是如此,所以东林才想着办报和太孙争夺舆论。”

“可是东林的那群蠢货根本没有做事的能力……”

“是啊。”李三才紧紧的拉扯着自己的胡须:“你我主仆相伴数十年,你也跟着我在各个地方就职,也该知道,想做好一件事情是相当不容易的。东林的这群蠢货以前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具体的事情,一上手就是如此新鲜的物事,怎能不败?”

“嗯,以前东林不做事,天天弹这个批那个,别人拿他们没有办法。现在一做事就败得这样惨,这东林的名声也就完蛋了。”

“正是如此!”双手一拍后,李三才道:“东林以前依仗的是什么?不就是在国本之争以及矿税征收上和皇上顶着干博取的清名么?现在国本之争已经结束,皇上有了太孙的银子支持,收取矿税也没有以前那样饥不择食了。这清名还有什么用?更不用说现在还即将背上一个不能做事,不堪大用的印象。老爷我现在是看明白了,朝廷争议阁臣人选,从前年沈一贯、沈鲤同时致仕后便开始了。到现在两年了,还是定不下来。这群废物,真的做不了实事啊!”

说到这里李三才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既然你们东林这群家伙不能帮我拿到阁老的位置,那我为啥还要养着你们?更不用说现在由于你们的关系,皇上和太孙都已经开始盯上我了!我是一个人吗?不是啊!我身后的淮扬商帮力量一样大得很!若是因为我还和你们东林党结盟,导致太孙把目光从江南士绅身上移开而转向淮扬商帮,恐怕老爷全家都要暴毙而亡吧?

“多谢老爷解惑,小的完全明白了。小的明天就动身,去无锡……唔……唔……老爷你!”

“呵呵呵……李翔啊,你跟着我这么多年,岂不知我是什么样的人?岂不知这酒壶有一种叫做阴阳格?说起来,以前你也用这样的酒壶去帮老爷我杀过人呢。”

“你……你好狠!我为你奔走这么多年……唉……”

“明白过来了?就是因为你为我奔走这么多年,知道了我太多的事情,所以,在老爷我准备改换门庭的时候,必须得将你拿下!毕竟,东林书院虽然这次会很惨,但只要江南士绅还在,东林党就不会亡。老爷改换门庭后,东林的报复肯定会来,而你就是最好的突破口……总之,这个世界上最能保守秘密的,只有死人!你且放心的去吧,你的妻儿,我都会照顾好的。哈哈哈哈~~~”

1608年7月30日,李三才亲自从凤阳潜行到南京拜见朱由栋,表示了彻底的输诚!

第一二九章 东林陷入颓势(四)

“臣方才所言,句句发自肺腑,一点愚忠,还望殿下明鉴。”

看着台下李三才痛哭流涕的样子,坐在主位的朱由栋不由得踌躇起来。

托后世明史研究丰硕成果,以及以明代为背景的网络小说较多的福。朱由栋对李三才这个人还是很了解的。

首先,这个家伙真的能做事,而且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比如说,他在万历二十七年(1599)刚刚就任漕运总督的时候,碰上大内派出陈增来他的辖区收取矿税。普通的地方官虽然反对矿税,但要么上书劝说或者批判皇帝,要么辞官不做,要么干脆同流合污。可是李三才除了上书皇帝说收取矿税要不得之外,他也把陈增给收拾了。

首先,他到自己辖区的牢房和囚禁的死囚做交易:你们在供词里给我乱咬,就说陈增那些手下都是你们的同党。然后他就拿着这些供词堂而皇之的把陈增的手下都给抓了——一个宦官,虽然有着皇帝的支持,可是手下爪牙都没有了,又何如收税呢?

后来陈增又培植了一个叫程守训的做爪牙收取矿税,李三才先是隐忍不发,暗地里对程守训的所作所为做了详尽的调查。之后他主动约谈陈增:陈公公,你手下那个程守训,到处收取矿税,除了交给您和皇上的银子,他还截留了六十万两!

陈增一听顿时就怒了:小弟背着大佬存点私房钱是可以的,但怎么可以截留这么多?于是他不再保护程守训,在两人的联手打击下,程守训迅速垮台。其家产也被陈增吞掉,之后陈增送给李三才十万两算是封口费。

可惜,李三才可不是什么善人。他在拿到这十万两之后,又找到程守训的一个家奴,让他诬告程守训受陈增的指示,私造龙袍凤冠。结果陈增不得不陆陆续续的又吐了三十万两给他。

李三才的收获还不止于此:这程守训虽然中饱私囊,但办事还是得力的。你陈增把这么好的一条狗给抛弃了不说,还把人家的家产全占了。这就让其他的狗办起事来心存犹疑。然后陈增每年送入大内的银子就少了。

原先征收矿税的优秀模范现在每年送进来的钱一年比一年少,万历当然不高兴,便经常下旨责备陈增,搞得陈增苦闷不堪。李三才看时机差不多了,就推了陈增一把:我们文臣这边的渠道打听到啊,内阁的阁老们已经上奏,要求皇上把你抓回去了。

过了两天,李三才又去吓陈增:据说抓你的快骑马上就要到城门了!

后悔、惭愧、吓破了胆的陈增只有自缢了事。然后李三才又笑纳了陈增的百万家产……

在明朝万历年间,那么多的矿监,被各地的士绅挑动本地民众打死的、驱赶的有很多。但是像陈增这样被地方官给玩死的,只有这么一例。

而且李三才光是在这件事上就收了一百多万两黑钱,但其名声却是誉满两淮:他把矿监宦官给逼死了啊!两淮以及大运河沿岸的士绅们哪个不为他歌功颂德?在金陵日报横空出世前,士绅说这个人好,那就是当地所有的百姓说这个人好啊。

这家伙也贪,贪起来胆子也极大。除了像上面那样玩死两人,收两次黑钱以外。他掌管漕运时间极长,其触手已经蔓延到了漕运的最基层。而大运河是南方所有物资北上的主要通道,因此,李三才基本都能做到样样插手,样样抽成:最狠的一次,是他直接截取了云南、缅甸为大内送来修筑宫殿的两千根原木,拿去给自己家修了房子。

当然了,除了贪婪、心黑、手狠之外,此人也不是一无是处的。

他的官场履历极为丰富,言官、朝官、地方官、司法官、民政官,全部都做过。而且官声极佳!伪君子伪到这样的水平,那也是人才!

其次呢,他虽然贪,但还是知道事情轻重的。在他担任凤阳巡抚期间,他对曹时聘整治河道全力予以支持,征夫、粮食、饷银,都是源源不绝的竭力供应。而且当各方攻击曹时聘的时候,他能够站出来为其遮风挡雨。正是这两人的合作,所以万历年间国家大规模的整治两淮以及黄河下游的河道后。在历史本位面,即便是天启、崇祯年间,全国都乱成一团了,这两个地方的河道都没有出过问题。

所以,这个人是有用的。

“道甫啊,你年纪也不小了,这么弯腰站着不累么?坐下说话吧。”

“臣多谢殿下。”李三才装出一副很吃力的样子缓慢的挪步,然后像个小媳妇儿般羞涩的用一点点屁股挨着凳子的边角坐下,剩下的双手似乎完全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噗嗤~”看着这个入仕数十年,一直高调做事的家伙在自己面前装纯洁,朱由栋一时也没有忍住,他朝着王承恩挥挥手:“这个凳子太小了,去给道甫搬个软椅来。”

待得李三才重新落座后,朱由栋道:“道甫啊,按江湖上的黑话讲,这改换门庭,可是要交投名状的。”

听到这种极不符合皇太孙身份的话语,李三才一点不适都没有,也完全没有昔年给万历上本请求停征矿税时的一身正气。他很是猥琐的一笑:“殿下觉得,臣应该如何做才能让殿下放心呢?”

“嗯,停止给东林书院拨款是其一。这其二嘛,嘿嘿,孤最近让北京礼部送来了自洪武朝的吴伯宗起,到万历三十五年黄世俊止的我大明历代状元的时文。”

“殿下……英明……臣知道该如何去做了。”

“哎呀,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心啊。道甫也请放心,你做了这样的事情,东林必不能容你。孤到时候不会对你见死不救的。”

“臣观殿下自开蒙以来所做诸事,虽然因为臣之愚钝,有些事情看不太懂。但无论如何,殿下对待自己人,是极为照顾的。”

“嗯……”沉吟了一下后,朱由栋道:“元辅(朱赓)病重,据说很难撑过今年了。次辅又一直闭门不理事,现在内阁里说起来有三个阁老,但其实就是进卿(叶向高)一个人在做事。道甫,你对进卿怎么看?他算是东林的人么?”

“殿下,进卿不能算是东林的人。以臣观之,进卿是个好人,想的是怎么调和各党,停息党争,共同为国家出力。因为想要调和,所以进卿不得不和东林诸人搞好关系,因此被误认为是东林的人。”

“道甫看人,不算太准,不过也说得有几分道理。”微微一笑后,朱由栋站起身来,走到了李三才身旁:“道甫的操守比起进卿来那是差得远的,但是在孤看来,有些时候,好人未必就能办好事。所以,孤会向皇爷爷进言,快则今年,慢则明年,让道甫入阁!”

混吃等死说

经过与我的责编协商,本书明天上架,哎,真是五味杂陈的感觉。

第一三零章 金陵日报完胜(一)

从七月一日东林日报改版开始,到了这一年的九月初一,东林日报的时文写作讲解专版已经刊登了整整六十期。

这六十期,一方面是报纸销量有所提升,一方面是广告方面多少有点收入。再加上东林不用像金陵日报那样维持自己的物流渠道和销售网点。所以这六十期下来,东林日报不但没亏,居然还小赚了几十两银子。

可是东林书院的大佬顾宪成却仍然愁眉不展。

无他,书院的银子要见底了。

说起来,江南士绅为了和皇太孙争夺舆论也不是不努力,前前后后各方大佬给东林注资了三十万两银子。即便按照当初金陵日报刚刚创刊时每天净亏200两计算,怎么也能支撑个三五年!可是,从三月十一日创刊到现在,不到半年的时间。三十万两银子只剩下了七千多两了。

这种状况,若是让现在已经在金陵日报内部参与进管理的张世泽知道,世子阁下恐怕第一件事就是在报社内部进行反贪行动了。

但是这个事情在东林的诸君子看来是很正常的。

首先,诸君子以前都是朝廷官员,在职的时候除了那点俸禄,各种灰色收入也是要收的。现在大家致仕了,上述收入都没有了,大家总不能四五十岁了还指着向家里要钱吧?

其次呢,东林书院是有常驻学生的,也收一点束脩。但是大家作为君子,学的是孔圣人。收束脩都是收点腊肉啥的就行了,钱这东西这么肮脏,怎么能摆在明面上收取。

再次,俺们东林以前从来都是只玩嘴炮不做实事的,这次为了你们江南士绅和太孙殿下争夺舆论控制权,咬牙皱眉的做起了实事。这是多么辛苦啊?难道不该拿一些辛苦费么?

再再次,俺们是君子啊。君子的生活不该是高标准而且体面的么?吃饭穿衣要钱,笔墨纸砚要钱,来往应酬要钱,搞对外公开讲学要钱……那李三才一顿饭就要吃几千两银子的生活,我们也想过一过的……所以,各种费用不都从公款里报销么?

总之,东林内部的账目那就是一塌糊涂,而顾宪成对此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以前书院不办报纸,每个月搞对外学术活动的时候,随便找点赞助也就支应过去了。而且那时候整个书院没多少余额,诸君子用起来也相对比较节省。但是现在一下子有了这么多钱,报纸在巨亏的时候,君子们用钱的手脚就大了起来……

总之,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现在的东林书院,若是找不到新的生发,不要说报纸办不下去了,便是诸位意气相投,志存高远,品德高尚的诸君子,都有散伙的可能。

“存之(高攀龙),徐家那边还是没有拨银子过来么?”

“没有,徐元佐说,自从六月那批海船被清缴后,整个徐家的资金周转都陷入了困境。下一季度的收货款都拿不出来了,所以还请叔时(顾宪成)多多担待。”

“哎,存之是厚道人啊。”顾宪成摇了摇头:“存之可能还不知道吧?徐家现在不光在南直隶、江西收茶,更是已经派出大量人手去湖广收茶了。”

是的,南宋时期是苏湖熟,天下足。而到了明代,则是湖广熟,天下足。这个时代的湖南湖北,其农业生产不管是粮食还是茶叶,都遥遥领先大明其他各省。

为了挽救陕西的茶马贸易,朱由栋在勾连上徐家之后,就直接让徐家把收茶的重点放在湖广——以后湖广的茶叶尽量走海贸去赚老外的钱,就不要走陕西内销去祸害陕西的老百姓了。

除了经济手段,金陵日报这个时候的舆论宣传优势也发挥了出来:在七八月里,当东林日报各种时文写作技巧讲解的时候。金陵日报则是连篇累牍的讲解了湖广茶叶倾销陕西对当地百姓的伤害……总之,湖广的各位茶农、茶商,以前你们的茶叶没有其他销路只有对陕西倾销,这不是你们的错。但是现在呢,我们还是尽量把茶叶往海外卖嘛:收购价钱要高一些不说,还不用残害本族同胞,何乐而不为呢?

高攀龙明显最近是关注了金陵日报的,所以在听顾宪成说到徐家的所作所为后,居然点了点头:“哦,去湖广收茶啊,也好。如此陕北的民生应该能够得到不少改善啊。”

这书呆子!

可是顾君子这会儿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再开一个话题:“存之,现在书院还有多少银子?”

“哦,说到这个,愚弟就要跟兄长好好说道说道了。六月份道甫(李三才)和徐家送来了一共十万两银子,结果到了这会只剩下了七千多两。这其中还有两家商铺预交的广告款在里面。咱们的支出实在是有点混乱,诸位书院的先生,谁都可以报账,谁都可以签字支取银子……愚弟昨天还把伯先(刘元珍)申请支取三百两的字条给挡了回去。叔时兄,书院现在入不敷出,在财货管理上,最好指定专人负责。所有支出,愚弟建议都必须要有你的签字。”

我顾宪成从来没做过什么高品大员,但为何致仕了还能呼风唤雨?不就是出手阔绰为人四海么?我都这样了,书院里其他先生不也有这方面的需求么?就你高君子真的想做君子啊。

所以,高攀龙的这话顾宪成没法接。他只好再起一个话题:“道甫那边呢?我前些日子去信给他,他说李如樟那个丘八把长江水师开进了大运河,所以银子什么的送不过来。哼!派个家人送会票过来不行么?”

“呃,叔时啊,会票业务最稳当的就是方山杂货铺了吧?可是这不是太孙的产业么?愚弟前些时候已经派了家里牢靠的下人去了凤阳找道甫的管家李翔,可是听说那李翔因为发了急病去世了……哎,想他们主仆二人……”

“存之,你刚才说什么?李翔死了。”

“是啊。”

“完了!这下可真的完了!”

“叔时,你这是什么意思?李翔虽然也与你我相识,但不过是个下人,他病死,这……”

“嘿!我的存之贤弟啊,你怎么还没明白过来?那李翔今年不过五十多岁,常年在外奔走,身体虽然说不上健硕,但也绝不是病夫。而且现在方山杂货铺的磺胺、青霉素、硝酸甘油什么的都上市了,一个人得了病,哪有可能那么快就死掉?这李翔,必然是死于道甫之手!”

“啊?不可能吧。他们主仆情深得很啊。还有,这道甫为什么要致李翔于死地?”

“哼!还不是为了改换门庭!”



上架感言

这是我在起点的第二本签约并上架的作品。

和第一本书上架前的小激动比起来,此刻我的内心一点兴奋都没有。相反,充满了惋惜和不甘。

作为非大神作者,一般而言,除非是编辑特别看好这本书。否则,你发布新书特别是签约后,起点给你推书,都是从低到高,一步一步来的。你的作品能够在同类推荐中成绩比其他书好(主要是收藏和推荐票),你就能晋级下一轮更强力的推荐。

近两月来,这本《全球战国》在qq书城里的新书推,起点的历史新书、新书精选、历史强推这几个项目里,在和其他作者同时期发布的新书的惨烈竞争中,始终排名前三,到了后期更是冲到前二。最终靠着这份成绩,冲出了历史大区,进入起点首页的六频推荐——这是我的前一本作品未曾达到的高度。此时,这本书距离起点的全站强推或者三江推荐,只有一步之遥。

在这个过程中,好多同时期发布的新书都掉队了,每次换推荐的时候,我就发现身边熟悉的书名又少了一些但是很遗憾,在同时期发布的历史新书里,我们这本书的成绩虽说在整个七月下旬和八月第一周,都强势的维持在第二。但,就是冲不上第一而历史类,在起点是弱势,三江和全站强推都只有一个名额。

然后这一周,起点给我的推荐从网站首页降回了历史区

只差一步,但就是这么一步之遥,相隔犹如万里。

那就只有上架了,毕竟三十多万的免费章节了,还装成新书,编辑和网站都不答应了。

起点是一个商业的文学网站,上架前看收藏,那是编辑要预估上架后大概有多少用户能付费看书,所以,新书收藏越多,编辑越看好。不过收藏这东西是可以刷的,而上架之后,那就是实打实的订阅了。

我的上一本书,发布两个月,上架前一天,有效访问ip是195万,收藏3200,上架第一个月,均订接近700。而这本全球战国,目前有效访问ip只有103万,收藏却有6100。

也就是说,全球战国这本书,对读者的吸引力比前一本大(前一本的第一卷是真的毒,我现在读起来都头痛,当时纯粹是为了签约用力过猛)。同期点开这本书的书友,比我前一本书要少很多(看秦汉三国类的确实比看宋明的多)。但是收藏量却翻了一倍。

这是大家的支持,也是对我作品的肯定。

那么,这本书上架之后,均订能有多少呢?

一般而言,起点大数据显示,都市、仙侠什么的,收藏和订阅之比,是4:1。历史类往往最低,是5:1甚至6:1、7:1。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原因当然是,第一,有盗版网站存在。第二,看历史的人未必穷,但看历史的人往往是最理智的。

但是问题来啦,写历史的人未必是起点作家里最辛苦的。但是查资料什么的肯定也是很费脑筋的。这就造成历史类作家比较辛苦但是收入却是起点里最低的历史在起点的弱势,不是没有原因的。

在新书期,这本《全球战国》差一点点就冲上起点最强推荐了,差一点点而上架之后要想翻身,只有靠实打实的订阅了。起点到底是商业网站,只要这本书后面的订阅给力,它一样的要不断的给各种强力推荐嘛。

所以,这本书的未来,决定在大家手中。

我坚信我的大部分书友会用阅读正版的方式支持我的,但是,既然盗版网站能够存在,那么,喜欢白嫖并且为此沾沾自喜的读者也是存在的。

对这部分读者说点心里话吧,作者君不是全职作者,无法每天万字更新,所以一个月下来,也就是更新十五万字顶天了。按照起点普通会员订阅两千字付费一毛钱计算,就算你全订本书,一个月也只是付出75元。

75元,半包烟钱,或者是两瓶水钱,或者是一碗小面钱。一个月的时间里,哪里省不出来?

所以,还是希望大家都能支持正版阅读。6100的收藏,上架后到底有多少首订?我很期待。

啰嗦完毕。

由于起点的规矩,周五十二点后才能上架,所以今天的更新会稍微晚一点。

按照上架要爆发的规矩,嗯,作者君最近写作环境恶劣,存稿紧张。长期爆更肯定是不行的,就今天四更意思下吧。预计下午两点后开始今天的更新。

期待大家的支持!

第一三一章 金陵日报完胜(二)

“还不是为了改换门庭!”

吼出这句话的,不是顾宪成,而是东林此时最年长者钱一本。虽说这一年他已经六十多岁了,但此时他手拿一卷报纸,跑得却是飞快:“存之、叔时,你们快来看看今天的金陵日报。”

“嗯……咦?怎么?神雕侠侣完结后,这新的小说叫《楚留香传奇》么?”

说起来,朱由栋在抄完了金大爷的射雕和神雕后,三部曲的倚天屠龙记却是不敢抄了:这部小说可是把明太祖弄去给张无忌做了小弟,他现在的身份怎么敢抄?

剩下的金大爷的经典中,《书剑恩仇录》、《鹿鼎记》估计以后永远不会在这个位面出现了,《天龙八部》此时放出来不合适,而《笑傲江湖》展现出来的东西不符合主旋律。

所以,抄不了金大爷的经典,那就抄一抄古大爷的作品吧。

“嘿!存之,不要习惯性的去看第七版,这里!”钱一本暴躁的将报纸翻到了第十三、十四、十五、十六版:“这里!李三才这厮公开署名发表的文章!整整四版!”

顾宪成和高攀龙凑着脑袋过去,只是看了一小半,齐齐的变了脸色。

在这篇长文里,李三才简略但很精要的点评了大明科举制度实行两百多年来,数十位状元在殿试时写就的八股文。

这不是主要的,李三才都中了进士三十多年了,几十年来主要精力都是做官,八股文什么的那是早就丢下了。所以其点评也只能精要点,真要长篇大论,他还写不出来呢。

要命的是后面。

李三才在最后的结语中明确指出:要想把八股文写好,其一得多看书,厚积薄发。如此,在文章中引用典故才能信手拈来并且毫不生硬——这话的潜台词就是,光看写作技巧是没用的,没有大量的阅读量和基础知识储备,技巧根本无法发挥。其二,一篇文章除非真的实在太差或者太好,否则一篇文章能不能让你中举或者中进士,更多的要看考官对这篇文章的主观印象。而考官的主观印象,又和当前的社会主流风气息息相关。

然后李三才笔锋一转,说东林日报近期连载的时文点评是极好的,对各位士子的举业肯定有所帮助。但是这都两个月了,东林日报还在刊登洪武朝时期那些进士的文章就有些僵化了。我大明太祖乃是开国之君,刊载时文当然要从洪武朝开始。但是呢,真正要对士子负责,其实应该是洪武朝、永乐朝什么的时文象征性的刊载个几篇也就是了。重点还是要尽快的转到万历朝上的时文来。如此,才能让参考的士子对当下的文风有所了解,以便让他们选对路子,尽可能的得到考官的认可……

“啪!”用尽全力的拍在了石桌上,顾宪成顾不得自己手掌的疼痛,愤怒的嘶吼了起来:“道甫他,怎能如此?怎能如此啊?!”

“叔时,你还对那厮抱有希望么?这家伙分明是看到我们不能帮他入阁,便去投靠了太孙!这篇文章,便是投名状啊!”

看着钱一本一语道破其中的本质,顾宪成全身发抖,然后瞬间满头大汗,颓然的倒了下去。

……

九月一日的这一期金陵日报一出,除了东林诸君子感到绝望之外。在整个江南乃至大明的其他省份,都先后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嘿!东林日报!嘿!东林!亏得老子省吃俭用下了东林日报的年订,没想到啊,居然做出这样狼心狗肺、误人子弟的事情来!”

“呃……这位仁兄,话不是这么说的吧?这李大人的文章写得很清楚啊,说东林日报持续两个多月点评、讲解洪武朝的时文,不过是有点僵化而已。误人子弟可能是有的,但那也是无心之失。这狼心狗肺四个字,怎么也不沾边吧?”

“嘿!小子,你还太年轻了!听老哥跟你讲吧。这李大人呢,跟东林书院的那些王八蛋们以前算是朋友,所以这报纸上说话呢还是留了情面的。你想啊,李大人一个局外人都能把这里面的关窍想清楚,东林书院那些办报的会想不到?这些王八蛋根本就不是想帮我们提高时文水平,而是一开始就存了祸心想把我们往坑里引!”

“不是吧?为什么东林会这样做?我们又没招惹他们?”

“哼哼,怎么没招惹了?东林书院那些学生,全都是官宦、富商子弟。我们这样的平民子弟,何曾有人在东林长期就学的?把我们都引到坑里,他们的学生中举、中进士的概率不就更大了么?”

“啊?原来如此!这东林书院的一群所谓的君子,其用心居然如此歹毒!”

“是嘞!老子以前也没看出来,亏老子还直接下了三百文,订了东林全年的报纸!哎,说起来还是三才相公有良心啊,他忍了两个多月,终于看不下去了,毅然的站出来揭破了这个阴谋!虽说此举有卖友之嫌,但在大义上是站得住的!”

“这位兄台说得好!要我说,三才相公根本就没有卖友,最多算是交友不慎。在发现这些所谓的君子之交都是群狼心狗肺的小人后,迅速的割袍断义!非但如此,三才相公还秉持了‘君子绝交不出恶声’的原则。在报纸上还在尽力的为东林开脱!三才相公真是有着浩然正气的谦谦君子啊!”

“是啊是啊,此事还得多谢三才相公,还得多谢金陵日报啊。”

“是啊,这东林日报据说创刊前还发动南京的御史们弹劾金陵日报的张总编,搞得金陵日报差点完蛋。可是这东林日报创刊后,发行、收费、订阅、收稿、发放稿酬,全都是用金陵日报的渠道。嘿嘿嘿!东林日报,东林书院,简直是无耻之尤!”

从九月一日开始,由南京发端,然后慢慢蔓延到周边府县乃至临近的布政司。各地的酒楼、茶馆、秦楼楚馆等人群聚集之地,上述类似的言谈都纷纷出现。这样的言论,一开始确实还有锦衣卫、方山学校的教师在引导。但是越到后面,各地舆论已经自发的统一:东林书院搞这么一出,一是为了拼销量好挣钱。二是为了把江南诸多士子全部绕到坑里去,方便东林书院的学子中举!

舆论的风潮一旦形成,无论东林如何挣扎,都无法扭转了。

“席之,连你也要弃为师而去么?”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学生受老师的恩惠极多,那里敢言弃字?只是,只是……老师啊,你听听外面都在说什么?说我们东林书院的学生其实个个都是废物,若是不靠一些阴损的招数根本就不能中举。这,这……想我张玮,四岁开蒙,十二岁便过了童子试。正准备明年拿下解元。如何能够受这种污蔑?学生此时只是暂时离去,只要书院还在,学生以后定然会回到书院的。”

“哎,去吧去吧。这书院,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啊。”

十月开始,东林书院就陆陆续续有学生前来退学。明面的理由千奇百怪,但实际原因就一个:小爷丢不起这个人!

与此同时,退订东林日报的要求也通过各地的方山杂货铺潮水般的涌入了东林书院。整个东林日报的销量秤砣般的直线下跌。到了这一年的十二月三日,整份报纸的销量跌破了三百!

十二月五日,东林日报正式宣布:因为主编、责编等齐齐患病,本报暂时停刊!

至此,朱由栋通过这场媒体大战,让《金陵日报》获得了完胜,并由此拿到了对广泛的市民阶层以及少量农户的舆论引导权!



第一三二章 有客自远方来

“臣等拜见太孙殿下。”

“众卿免礼。”

“谢殿下。”

1608年12月10日,又一次南京六部旬会召开。在会前的君臣问礼上,即便是朱由栋这个对礼仪不怎么敏感的穿越者,也感受到了参会众臣对他发自内心的畏惧。

由不得众臣不畏惧啊。太孙殿下来南京还不到两年,居然就此彻底拿到了江南甚至整个大明,至少是城市居民的舆论引导权!

虽说南京六部相当程度是养老院、发配所,但是这里的大臣都不傻:文臣们对抗皇权,其中主要的倚仗之一不就是舆论权么?当初东林办报,各方大佬都是乐见其成,不就是想要和太孙争夺舆论权么?可惜!一年不到就一败涂地。哎,真是一群只会空喊不会做事的废物!

现在,舆论权操于太孙之手,以后太孙做什么都事半功倍!没看见前些日子金陵日报长篇累牍的讲解了湖广茶叶倾销陕西对陕西的伤害后,湖广的茶农们在卖出茶叶的时候都会追问收购商人一句你们要把茶叶卖到哪里?可千万不要是陕西这样的话么?

有了这样的先例,以后太孙想整顿黄册是不是也会方便许多?至少,各地士绅动不动就发动当地百姓引发民变的事情,可不会像以前那样得心应手了。

而且太孙掌控了舆论后,要想彻底批倒搞臭一个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要是哪个不开眼的惹恼了太孙,殿下让你以及你的家人从此遗臭万年怎么办?

哎,所以,现在的太孙,惹不起啊。

“诸位,今天的旬会后,孤就要准备北上京师述职的相关事宜了。所以,手里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干净或者形成定案的,赶紧的报上来。另外,孤也要对最近这两个月交待下来的事情进行追问。”

“是,殿下,刑部有奏。”

“讲。”

“关于云南武定叛乱后续事宜,南京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司会审后判定,陈用宾、沐睿皆斩监侯。”

“准了,将相关文案送交北京刑部,待皇爷爷御批后执行。”

“臣遵旨。”

没人敢为陈用宾、沐睿求情:你们两个大失朝廷体面,没判你们个斩立决就不错了。趁着这会只是个死缓,赶紧的,去北京活动吧。不过既然太孙殿下都准了斩监侯,估计皇上那里也不会放过你们了。哎,只怪你们运气不好,若是一年前的太孙我们还敢糊弄一下,帮你们弄个轻点的刑罚。可是这会儿的太孙,谁敢惹啊?只能是死道友不死贫道了。

“还有什么?”

“殿下,兵部有奏。”

“讲。”

“今年七月爆发的湖广郴县矿工动乱已经彻底平息,前后累计调动两个卫所共计一千士兵。矿工死亡二十七人,士兵死亡十二人。经查,确系有刁民以大内矿监的名义强行向矿工收税,由此引发矿工暴动。兵部发文刑部后,刑部的意思是,带头的刁民斩立决,抄没家产,其子充军,妻女入教坊司。士兵调动、阵亡抚恤以及矿民安抚费用共计一万三千四百两银子,这笔款子直接由南京户部出。”

“……准了,孤再加一条。”

“请太孙示下。”

“普通刁民如何能够擅用大内矿监的名义?此等恶霸背后是否有官员?便是没有官员为其撑腰,当地官员也有失察之罪。责令湖广按察司对郴县官员进行严查!此事要尽快执行,孤从北京回来后,要看到后续报告。”

“是,臣等领命。”

“殿下,礼部有奏。”

“讲。”

“元辅不禄,其灵柩已经抵达江浦县,预计明日过江。礼部的意思是,要不要……”

沈一贯、沈鲤去职后升为首辅的朱赓,这一年的十一月初病死在了任上。由于他是浙江绍兴人,所以其遗体要运回老家安葬。这南京,当然是必经之路。这种事情,礼部的意思很清楚:殿下,你要不要去现场表示一下?

“理当如此,礼部安排一下,明日孤要亲自前往城门处迎接。”

“臣领命。”

“殿下,工部有奏。”

“讲来。”

……

“嗯,还有什么?都没有了吧?那孤说一件事,明年,也就是万历三十七年,南京这边的重点事项便是南京城内以及应天府周边卫所兵的清点、整顿工作。安远侯。”

“臣在。”

“你是守备勋臣,这事儿以你为主。孤跟你讲明白点,这南京的五军都督府麾下的士兵肯定有很多缺额,南京城内的常备兵吃空饷的情况也肯定极多。这些事情,孤既往不咎。但是,你一定要在两个月后把真实的数字给孤报上来。只要是真实的数字,不管多难看,孤都不会生气。但是!”说到这里朱由栋敲了敲桌子:“如果你报了假数字给孤,呵呵,孤也清楚的告诉你,安远侯这个爵位传到你这里也就够了!”

“臣……臣领命!请……殿下放心,精确到一个不差或许臣做不到,但误差绝对控制在百人以内。”

“嗯,孤不是那般完全不讲情理之人,只要误差在百人之内,孤绝不怪你。好,那今日的事情便是如此吧,祝众卿今年春节都过个好年,家人都身体康健。散会!”

“臣等多谢殿下,谨提前向殿下恭贺新年。恭送殿下……”

……

太孙殿下威严日盛,下面的各个堂官完全没有北京诸部常见的相互推诿扯皮。所以,虽然是决定南方诸省诸多事务的高阶会议,但整个会议的节奏却是飞快。早上辰时两刻开始,不到午时便散会了。

在诸多官员的目送下走出皇城,朱由栋匆匆的返回南华宫,下得坐轿后,他飞快的跑向了自己的书房。

跟在后面的王承恩没多说什么:作为太孙的亲随,他早就知道今天有两个人在太孙的书房等着接见。看太孙这个态度,说不得,这两位也是了不起的人物!

“袁先生,程师傅,失礼失礼,让两位久等了。”

“不敢,殿下公务繁忙,是我等叨扰殿下了。”

“哈哈哈,昨夜知道两位今日将至的消息后,吾兴奋得一夜未能入眠,哪里有叨扰之说啊?”

由不得朱由栋不高兴,因为今天来拜访他的两位,都是明末了不起的人物。

所谓袁先生,便是在历史本位面里号称“后金粉碎机”的袁可立。

这位牛人生于1562年,祖籍河南睢县。万历十七年(1589)中进士,起步是苏州府推官(大致相当于现在的地级市政法高官)。他在政法系统干了好些年,判了很多出名的大案要案,而且那么多的案子,不管案情多复杂,牵扯到的大人物有多厉害。他总是能够在做出公平判决下自己还能全身而退。简而言之,智商、情商都是超一流。

不过虽然他情商很好,但他还是很有原则的。万历二十四年,因为喷万历懒政,又喷当时的次辅沈一贯混蛋,于是被削职为民在家赋闲。

可是因为他名气太大,而且确实能力出众。所以没多久朝廷又让他出来做官。但是这位爷脾气来了:老子看现任皇帝不爽,他的官,我就不当了。

于是一直到了泰昌元年,他才重新接受朝廷征召出任公职。没多久,辽东再次大败,沈阳、辽阳全部沦陷。在朝中所谓众正盈朝的东林君子们束手无策,人人视到山海关外做官必死无疑的情况下。他主动上疏当时的天启皇帝,提出了整顿辽西防务,山海关一线以防守为主。同时依靠大明远胜后金的水上力量,以登莱为基地,从海上攻击后金的侧后方,开辟第二战场的规划。

任何时代,提建议的人都是很多的,但提完了建议敢去做的人就难能可贵了。而更可贵的是,袁可立不但做了登莱巡抚,还真的派兵渡海,在辽南打得后金生活不能自理,成功的收复了辽南大片土地。

他身为文臣,多方奔走反复为毛文龙呼吁,使得毛文龙成功创建了东江镇,并从朝鲜方面对后金的东部进行攻击……可以说,经过袁可立的努力,使得明朝在后金的东、南两面建立了敌后战场。在实现对后金战略包围的同时,也使得后金有限的力量无法集中于辽西,为孙承宗修筑锦州、宁远防线争取到了时间。

他还成功的策反了努尔哈赤的女婿刘兴祚(爱塔),这一成就,被后金方面视为奇耻大辱。

可惜,他在登莱支持毛文龙,触犯了文官们的整体利益。而且由于登莱巡抚手里的权力太大,过手的银子太多,很多官僚都想来分一杯羹,而袁可立又不答应。所以,到了后来,不管是东林党还是其他党派,甚至他的同乡同年们,都对他进行集体攻击,由此导致他被迫致仕。

他不光自己厉害,还会教学生。门下杰出弟子黄道周,辅助南明隆武帝抗清,壮烈殉国。又一弟子倪元璐,明朝最后一任北京户部尚书,殉国。又一弟子刘理顺,崇祯七年状元。殉国。

以上种种成就,使得后金以及后来的我大清对袁可立有了严重的心理阴影。在我大清拿到全国统治权后,对袁可立的所有痕迹想尽办法的予以封杀。袁可立身为明末重臣,在我大清编修的《明史》里面居然无传。而且在我大清的乾隆年间,涉及到袁可立的文章和岳武穆的文章一起被封杀……哈!身为汉人,能够享受和岳武穆一样的待遇,这真是汉人的至高荣誉!

总之,这是超级牛人!

朱由栋穿越前是历史爱好者而不是明史专家,他当然知道袁可立其人其事。但他并不知道袁可立的详细仕途经历,也不知道袁可立此时正在家中赋闲。直到近期沈鲤来了一封信,说老臣看太孙在南京做得不错,局面也越来越大,我给你推荐一个大才来帮你吧?这是我的河南老乡,叫袁可立……

看完这封信的朱由栋直接拿头去撞柱子,当时可把王承恩等近侍给吓坏了。

然后朱由栋就言辞恳切的写了一封信,邀请袁可立来南京坐坐,并说如果先生不方便来,那我得空了就亲自来睢阳拜访您云云。

结果袁可立不但亲自来了,还给他带了一个人来。

程宗猷,俞大猷之后明代最强武术家!



第一三三章 国事就是家事

“孙臣朱由栋,叩见皇爷爷。”

“起来吧起来吧,都是家人,不要讲那些繁文缛节。”

1608年的12月21日,朱由栋一行回到了北京。从11日启程,到抵达北京,一共只花了十天时间。

如此速度,当然不是经常‘堵船’的大运河可以提供的,他走的是崇明沙到天津卫的海上航线。

在造船航海技术已经较为发达的17世纪,大明其实早就有了改漕运为海运的技术支撑。不过两百多年漕运下来,靠着一条大运河吃饭的人只怕不下百万。所以,朱由栋这会根本就没有将江南物资的北运从漕运改为海运的念头。

不过他自己实在是忍受不了漕运的缓慢,所以,他自己北返,理所当然的选择了海路。

在众人面前完成了官方的礼仪后,祖孙二人迅速的找了一间密室,开始了对答。

“皇爷爷,这次孙儿回来走的是海上,快捷不少不说,便是海船的载货量,也不是漕运可以比的。嗯,这次孙儿回来,一共运回来二百三十万两银子,还有一些方山新出产的物件,算是给皇爷爷您拜年了。”

“哈哈哈,好,好,好!朕的乖孙。这笔钱入库后,爷爷也能过个肥年了。”

“咦?怎么?爷爷最近手头紧么?”

“哎,栋儿啊,你是个孝顺孩子,爷爷还不是要对自己的母亲尽孝?今年的佛诞日,观音菩萨的三个生日,太后先后捐献了一百万两银子给北直隶的各大寺庙,爷爷这里压力也大啊。”

“呃……爷爷辛苦了。”

“无妨无妨,太后除了敬佛,其他还是很节省的。为人子女,理当如此。嗯,说起来,你这一年在南方做得好啊!东林书院那群一天到晚只知道刮噪的禽鸟,总算是消停了。”

“呵呵,爷爷,这群只知道刮噪的家伙,跟他们打嘴仗是赢不了的。孙儿不过是用了点小手段,逼他们出来做实事,然后就很轻松的赢了。”

“嗯,现在东林书院解散了么?”

“尚未,顾宪成兄弟,还有其他的几个君子都跑了。倒是高攀龙留了下来,还在坚持讲学,虽然也没剩几个学生。”

“嗯,如此看来,东林还是有几个真君子的。此事就到此为止吧,栋儿,为君者,对待臣子的党争,万万不可斩尽杀绝。一定要为弱势的一方留下种子以备万一。”

“是,孙儿多谢皇爷爷教诲。”

“嗯……”满意的拉了拉不多的胡须,万历道:“现在江南的舆情尽在汝手,接下来准备干什么?整军?”

“圣明无过皇爷爷,孙儿现在手里有了一支精锐的水师。方山学校的学生中,年纪最大的一批也十五六岁了,孙儿的计划是,明年先整顿南京的五军都督府,把现在南京城周边的卫所兵好好的清理一下。之后便以此为基,组建新军。”

“嗯……”起身,扶着庞大的肚子,就着左右两只长短不一的腿,来回跛行一阵后万历转过头来,很是慎重的说道:“栋儿,自古华夏三百年一大劫,我大明自太祖建国至今已经有了二百四十年。爷爷每想到此节,再看看现如今大明的国事,都不由得胆战心惊。要想走出这治乱循环,非得行非常之事。所以,你只管大胆的去做。出了任何事,爷爷给你兜着。”

“是,孙儿多谢皇爷爷信任。请皇爷爷放心,孙儿所作所为,一切都是为了我大明的国祚绵延。”

“嗯,朱家子孙,又是太孙,这个国家迟早都是交到你的手里。爷爷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倒是你要组建新军,爷爷给你提个醒。”

“请爷爷示下。”

“你在兵事这一块上,太过于依仗辽东李家了。虽说后来你也有了刘綎的义子,以及李旦这些海外子民的支持。但是李家的比重还是太大!”

“孙儿确实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孙儿的方山学校……”

万历摆摆手:“方山学校的成果,起码还得两三年之后才能看到。你这个时候就要办新军,若是李家趁此机会将新军掌控了呢?你真的相信,你那些十五六岁的孩子入了军队,就能替你掌控住那些大头兵?朕虽然几乎不曾接触兵事,但也知道,兵营里都是认拳头的。你那些孩子身体都未彻底长成,如何让那些士兵信服?”

说起来,方山学校那些学生的忠诚度朱由栋是放心的,毕竟除了把他们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之外,朱由栋还日复一日的给他们洗脑。方山学校的各种授课都反复强调太孙的恩情比山高,比海深。

除了忠诚度,这些孩子的能力也是不错的。文史哲理工农医,样样都有涉猎,军训更是日日不辍。但是,正如万历所言,这些孩子这个时候还是太小了。

那么,能不能把步子放缓一点,等个三五年?呵呵,如果这个位面只有他一个穿越者当然可以,可惜啊……

“此事,确实是孙儿想差了,还请皇爷爷指正。”

“嗯。”终于在这个天赋异禀,做成了许多他想做但没法做的孙儿面前找到了一点成就感,万历很是高兴的说道:“此事简单,既然全国各地文臣的子弟都可以不远万里的去东林书院就学,那武将的子弟,还不是可以去你的方山就学。”

“呃……孙儿多谢皇爷爷信任。只是此事还是悄悄去做比较好。”

“那是当然,爷爷的耳根子好不容易清净了些时日。可不想又这么快天天被这群禽鸟刮噪。”

祖孙两人相视一笑后,万历道:“爷爷听说袁可立主动跑到你那里了?”

“呃……是的。”

有点尴尬啊,到底袁可立不光喷了万历几次,在后来万历几次征召他重新出来做官都被他拒绝了,结果朱由栋一封信件袁可立就巴巴的跑来。那岂不是说,在袁可立心中,朱由栋比万历要强得多?

“哼,不要小看你爷爷的胸怀。”万历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你看,爷爷的肚子岂止是可以撑船?”

“嘿嘿,皇爷爷乃是天子,肚子装的都是我大明的亿万百姓。”

“哼。”傲娇的轻哼了一声后,万历道:“袁可立这厮确实是个人才,但这脾气是实在可恶!朕决定了,只要朕还在一天,他就永远不要做朝廷的官了!”

这就是仿效李世民贬斥李绩以便让继任者李治施加恩惠了。可是,我前面还有个朱常洛啊。不过,不管怎样,这位爷爷对自己真的是没话说了。

“是,皇爷爷的一片苦心,孙儿至为感动。”

“哎,一家人,不必说这些话。”随意的摆摆手,万历又道:“朱少钦(朱赓)不禄,李廷机呢,爷爷想用他,可是内廷外朝全都集体反对。叶向高一个人在内阁确实辛苦了点,罢了罢了,就给李三才一个机会吧。”

“呵呵,皇爷爷,李三才是个奸诈小人,不过这种人入了阁还是能起到很多作用的。”

“嗯,如此也让你在江南收揽人心的时候更方便一些是不?”

“是,不过李三才做漕运总督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孙儿在南京整军完成后还想整顿漕运呢,不把此人调开怎么行?”——前世作为医生,朱由栋对血管的通畅与否十分敏感和在意。而现在明朝的这根大动脉(大运河)就经常出现於堵,这是让他十分不能容忍的。实在是现在力量不足,不然他早就动手了。

“好,那明年就让李三才入阁吧,顺便也让李廷机致仕。不然我大明的首辅一天到晚在一间破庙里不停的写辞呈像什么话!嗯~~只是这李三才真要是入阁了,东林的那些家伙马上就要转变立场,从称颂李三才变为攻击此人了,嘿嘿,到时候那景象一定很有趣。”

“呵呵,君子嘛,大体都是如此。”

“哈哈哈哈哈~~~”祖孙二人再次一起大笑后,万历点了点朱由栋的脑袋:“爷爷先跟你交个底,沐睿的性命爷爷是要保下来的。到底是黔国公的子孙,废掉其世子之位也就是了。”

咦?怎么这消息比小爷我还跑得快?看来黔国公府也是拼了啊。这一路之上的驿站不知道跑死了多少匹快马。

“是,孙儿没有意见,一切按皇爷爷的意思办。”

“哎,这个事情你办得急了点。应该是爷爷判他的斩监侯然后你来救他才是。”

这个嘛,我还真的不这样想。大明的这群勋贵,不排除还有少数有用的,但大多数真的只是米虫。以后小爷上位了,肯定是要清理他们。

不过这会儿朱由栋只是笑笑,没有再说其他。

看到朱由栋没有生气,万历也松了口气:这事儿他这做爷爷的还真的办得不太地道。所以他迅速的转开了话题:“栋儿啊,别说,你前些日子让魏忠贤送进宫的那个什么,哦,硝酸甘油含片还真的不错。爷爷用了这个之后,胸口憋闷的感觉好了太多。”

“爷爷千万不可依赖此药,这药能治病,但吃多了也会要人命的。”

“爷爷知道,魏忠贤送进来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让爷爷仔细看你写的用药注意事项,爷爷都是完全按照你说的方法在服药的。在这一点上,你做得很对。你是太孙,你给爷爷送药的事情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不然万一朕的身体出了问题,那些无耻文臣都会把屎盆子扣到你的身上。”

“是,孙儿晓得了。多谢皇爷爷教诲。”

“好,大事都谈的差不多了,你赶紧去慈庆宫吧。你那父亲,哎,要是有你的一半就好咯!”



第一三四章 家事也是国事

“孩儿拜见父亲、母亲,一年不见,看到父亲母亲身体康健,孩儿甚是欣喜。”

朱由栋一本正经的说着混话,他身后的曹化淳和王承恩一阵阵面部扭曲:千岁爷眼袋下垂并且发黑,走过来的时候脚步虚浮,站在对面受礼时都有点站立不稳。这还是身体康健?

“好,好,回来就好啊。快起来,让为娘好好看看。”

母亲郭氏发话了,但朱由栋还是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朱常洛轻轻的说了一声‘起来吧’。朱由栋才麻溜的起身。

“大哥!”一个娇小的身影一下子就冲了出来,飞速的扑进了朱由栋的怀里。

“哈哈,大妹,好久不见了。三个月前老魏给你安排的生日烟火表演可还满意?”

“嘻嘻,当然满意,大哥言而有信,小妹喜欢!大哥,这次回来能住多久?给我带了什么礼物?”

“嗯,怎么也得住到元宵节之后吧。至于礼物,看到曹化淳了没有?待会去找他拿,大哥给你装了整整一车。”

四岁多的小萝莉顿时拍着手,跳着脚欢呼雀跃起来。然后一下就把注意力转移到曹化淳那里去了。

这个妹妹和朱由栋是一母所生,而且相处时间最长,所以感情也最是深厚。待得朱徽娟从他身边离开后,他突然尴尬的发现,其他的弟弟妹妹们都没有想贴过来的意思。

“呵呵,这就是由校吧?一年不见,又长大了不少。怎么?不认识大哥了?”

“太孙恕罪,校哥儿只有三岁,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太孙的样子。还请太孙不要生气。”

“嗯?!”原本一脸笑容的朱由栋看见这个胸前伟岸,面容姣好的女子,一下子变了脸色。

“你是何人?”

“妾是校哥儿的乳娘,客巴巴。”

果然是此人,也不知道老魏这时候有没有和魏朝抢女朋友。不过话说回来,老魏现在有自己这颗大树可以依仗,估计自觉的都会和慈庆宫保持距离吧。

看得出来,这客氏现在在慈庆宫里很有地位。因为朱由校的生母王氏都没有发话,她就敢站出来对朱由栋解释。如果不是她在宫里得到了太子等人的默许,是绝对不敢如此跋扈的。

不过,当着自己父母的面,朱由栋是不能呵斥客氏不懂规矩的。他也只是对着怯生生望着自己的朱由校笑笑,然后转头看向了其他的弟弟妹妹。

得益于磺胺的面世,以及现在青霉素进入药物使用阶段。大明皇室的新生儿夭折率居高不下的局面终于得以扭转。现在,朱由栋除了朱徽娟、朱由校之外,还有一个弟弟,三个妹妹。不过这些孩子目前最大的也只有两岁,最小的还在襁褓里。所以这会儿朱由栋也只能是礼节性的和这些孩子以及这些孩子的生母打了个招呼。

各种场面上的唱和结束后,朱由栋来到了自己生母郭氏的院子。

“母亲,这是孩儿名下方山实验室刚刚研制出来的香水,计划在明年上市。孩儿先给母亲送上几箱,待得红河庄这边的店铺也上市后,您可以拿出去送人。”

“好,儿子,其实为娘也不要你送这么多东西,只要你在南边吃好睡好身体好,为娘便别无所求了。”

“呵呵,母亲只管放心。儿子身边可是集中了我大明现在最强的一群名医,这身体什么的您是完全不用担心的。”

“为娘对你最是放心不过。我的儿子,乃是苍龙降世,现在在南京也作出好大的局面。为娘现在天天叫人给我念金陵日报,你在南京的所有事情,为娘都骄傲得很呢。”

“说到这个,母亲,慈庆宫的人现在都看金陵日报么?”

“大多数是要看的,宫里的大多数人也多是称赞的多,就是王氏那边有些酸不溜的声音。”

“呵呵,王姨娘是个很平和的人。孩儿想,是那客氏在煽风点火吧?”

“就是如此!我儿离慈庆宫千里之外,对这里的情形却是洞若观火。那客氏真不是省油的灯!为娘记得,你一岁的时候就不愿意吃奶了,三岁不到就开始学三字经了。可是这校哥儿都三岁多了,哪里还需要乳娘。而且这孩子简直就是慈庆宫的魔头,念书?那是完全没有的事儿,有的只是一天到晚各种吵闹,甚至让小宦官去欺负宫女……”

“呃……”关于朱由校的胡闹,朱由栋不准备去说什么:普通的小男孩这个年纪不都这样么?只是这客氏的手段还真的厉害啊。

不过这也没什么了,这个位面,大明朝的国运没有朱由校什么事了。以后他可以去做木匠甚至船舶设计师什么的,也算是没有浪费这方面的天赋。

正当朱由栋陷入沉思的时候,一个略显愤怒的声音传了进来。

“老师,学生武之望求见。”

“嗯?武大夫,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朱由栋的方山实验室集中了这个时代大明最优秀的医生,所以每年他回到北京的时候,都会请两位大夫同行。并让这两位给自己的亲人检查身体。

这份差事,对于通过显微镜打开了一扇全新大门的医生们那真的是苦差:有那功夫还不如在实验室里多看看细菌之间的相爱相杀呢,再不济,跟太孙告个假回自己老家过年也比去大内好啊。可是这到底是太孙的要求,所以名医们定下规矩:一次去俩,大家轮流来。

这一年轮到的是武之望和陈实功。陈实功这会儿正在乾清宫和慈宁宫给万历和李太后查体,慈庆宫这边,当朱由栋在和郭氏叙话的时候,武之望就去见了朱常洛。

“老师,学生请求立即返回南京。”

“武大夫怎么了?嗯?父亲那边?”

“哎~~~”看到朱由栋,武之望原先的火气自然消失了一大半。而且他是儒生入医道,所以当着朱由栋他实在是不好说朱常洛的坏话,只是嗫嚅的说了一句:“太子殿下的身体很不好了,偏偏性子又比较急。加之可能是学生表述上词不达意,让太子殿下很不高兴。”

“原来如此,吾知道了。武大夫先去给吾的母亲、妹妹看看吧。”

长叹了一口气,摇着脑袋,朱由栋还是来到了朱常洛的房间。

“父亲。”

“嗯。”

“方才……”

“哼!你这次带回来的这个老头可真的不怎么样啊。居然说为父房事过多,生活过于荒淫,身体亏欠到了极致!岂有此理!为父这些年,只要父皇在乾清宫批红,那次没有去陪着了?为父身体哪里不好了?真要是亏欠到了极致,还能给你添这么多弟弟妹妹?”

“是,是是,都是孩儿的错,没有让这些平民百姓学好朝廷礼仪。孩儿以后一定注意。父亲还请不要生气了。”

“哼!你去年带回来的那个张景岳就相当不错嘛。怎么今年带回来的如此不堪?你是故意来气为父的么?”

呵,张景岳以前都是专门给达官贵人富商们看病的,说话当然好听。武之望本身是儒生,中了举人后才开始行医的,面对的病人也都是普通百姓,当然是有什么就说什么。这只是两个医生性格不同而已。不过……

“父亲。孩儿万万不敢如此。”

“哼!为父知道,你在南京做得好大事。现在朝里不是有人说吗?爷爷是龙,孙子也是龙,就这中间夹了一条狗!”

“啊?是何言也?是何人在离间我们父子感情?父亲,这事情锦衣卫东厂什么的都不管管么?”

“管什么管?这话还是轻的。还有什么成祖御极二十三年,宣宗御极十年,就中间的仁宗只有十个月。现在万历朝已经三十多年了,只怕后面这位御极时间还不及仁宗!”

“这些狂徒!简直无法无天了!父亲放心,孩儿的幕府最近来了一位最擅长判案的高人,孩儿一定要将发布这些谣言的混蛋全部抓出来!”

“是啊,做你的侍讲一两年便可以捞到吏部文选司那样的美差,所以你夹带里的都是人才。倒是为父这边,哎,郭师傅做礼部尚书这么多年了,这次内阁增加阁老,郭师傅居然连提名都没有!反而是李三才那样叛师卖友的奸诈小人,只是在你的金陵日报上登了一篇投名状就要入阁了!”

嘶~~看来这位父亲这一两年过得很不舒心啊。

也是,历史本位面的朱常洛穷得叮当响,储位始终不稳。所以他百般隐忍,夹着尾巴做人。而这个位面的朱常洛呢?因为他朱由栋的原因,钱是大大的有,储位也非常稳固。这人嘛,没解决温饱的时候就只想着温饱。解决了温饱就想着讨媳妇……总之,得到的越多,想要的反而更多。

不过郭正域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帮他入阁?现在的内阁里,叶向高擅长调和矛盾,即将入阁的李三才有手腕能做事。那就行了呗。又把郭正域这样的道德君子放进去三个人互相撕啊?

所以,对朱常洛借着发火提出来的要求,朱由栋保持了沉默。

父子二人一阵难堪的沉默后,朱常洛长叹了一口气:“你这次回来,给慈庆宫送进来多少银子?”

“八十万两。”

“嗯,辛苦你了。你舟车劳顿也是不易,早些回去休息吧。”

“是,孩儿告退。”



第一三五章 穿越者的互撕(一)

1609年1月18日,在陪万历等人过完元宵后,朱由栋迅速的离开北京,在天津卫登船出海。

没得办法,在乾清宫和慈宁宫面对万历和李太后的时候倒还好。而一旦到了慈庆宫,朱由栋这样的穿越者都感受了极大的压抑。

他都有这样的感受了,他的随行人员感受只会更深。这其中感受最深刻的便是曹化淳了。

作为王安的学生,曹化淳本来是王安派到朱由栋身边的暗子。在有感于朱由栋的人格魅力后,他主动的反正了。不过按照朱由栋的安排,他还是得对王安虚以委蛇。

在北京的这段时间,王安经常密约他出来见面,让他口述南华宫的一切。

在这方面,朱由栋深谙要想让对方相信谎话,那一定得是九句真话里夹带一句关键性的谎话。

比如说:方山学校确实是有的,每年也确实招收了一千名以上的孤儿。但是在曹化淳的描述里,这所学校存在的目的,还是太孙想用这个学校培养一些进士出来,以便以后他能够有信任的文臣——至于军事训练,那都是闹着玩的,其训练水平和强度,比南京周边的卫所兵都不如。

又比如说,方山实验室确实是存在的,但太孙主要是看什么挣钱就搞什么。还有黄册库的问题,殿下在看了之后是很生气,但过了两天好像就忘了这事……

如此种种,真话里面掺假话,关键是还得和以前从南京写信给王安的那些内容不能互相矛盾……所以,即便是曹化淳这样智商情商都很高的人到了后面都觉得疲累不堪。

这下子好了,总算是离开北京了。

一行人有说有笑的走向港口的金陵级战舰,一个矫健的身影越众而出:“臣颜思齐拜见殿下。”

“咦?振泉,怎么是你来接我们?李国助那家伙呢?”

“殿下,臣去年年底的时候刚从倭国那边回来,因为方山实验室新造的火炮都拿去装备了新的战舰,臣拿不到支援丰臣家的后续物资,所以一时半会就不准备去大阪了。刚好老船主(李旦)让国助兄去倭国说有要事商议,所以臣就率队来接殿下和诸位了。”

“哦,原来是这样。”朱由栋眼睛转了转:“待会上船后你到吾的船舱来。”

“是!”

支援丰臣家,是朱由栋给日本的那位穿越者添堵的既定方略。这个事情由于牵涉到的东西实在太多,所以朱由栋选择了大胆不失精细的颜思齐去办,现在看来,应该是有不错的进展。

“振泉,此去倭国还算顺利么?”

“还好,德川家虽然在陆上对丰臣家的领地看得很紧,不过在海上,德川家的水军主要是由九鬼家统帅,而九鬼家又与丰臣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臣下的船队要进入大阪港还算比较方便。只是……”

“只是大阪城里真正的话事人,那个丰臣秀吉的遗孀淀姬愚不可及是么?”

“嘶~~殿下真是足不出户便能明见万里啊!殿下,正是如此,淀姬那个婆娘居然不要我们的援助,说是绝对不能做惹怒德川家的事情。嘿!这些年臣下在倭国,只觉得他们惹怒德川家的事情还少么?最大的问题就是迟迟不肯接受转封,非要抓着大阪这块膏腴之地不放。这才是真正的取祸之道啊!”

是啊,你既然不接受转封彻底臣服于德川家,那就干脆摆明立场全面对抗呗?结果你又不敢对抗,只想着对方怎么让你苟活下去?这不是扯淡么?

“呵呵,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德川家终究是要对丰臣家开战的,我们的布局才有了意义,不是么?”

“呃……殿下说得在理。总之,臣下后来与大野治长联系上了,取得了他的支持,这件事情总算是有了个好的开头。”

“好,万事开头难,振泉这一次辛苦了。”

“为殿下办事,是臣的本分。只是殿下,臣以为,丰臣家现在已经彻底衰落,以后虽然和德川家必有一战,但最多就是给德川家添点麻烦,要说反败为胜,那是绝不可能的。”

“哈哈哈,多谢振泉提醒。吾可对那愚蠢的母子没有抱任何希望,若是他们能够给吾多争取一点时间,便是足够了。”

……

就在朱由栋和颜思齐在想着给德川家添堵的时候,德川家的那位九殿下也在和自己的亲信进行针对大明的布局。

“这个就是明国最新出产的青霉素套装?”

“嗨以,少主,这一套木盒里,装有一粗一细两支注射器,一大一小两瓶青霉素,以及两瓶注射用水。据那个说明书讲,要使用此药,先要用细的注射器配合小的那瓶青霉素做什么皮试,只有皮肤不瘙痒红肿,才能真正的用药。”

哦,看来明国的那位穿越者,前世可能是个药厂的工程师啊。还好,虽说在药学上的造诣我是拍马都赶不上,但是在军事科技上,嘿嘿嘿。

“这么一个套装,要多少钱?”

“少主,此物去年年底才刚刚上市,在明国国内是一两纹银一套。而明国的海商售卖给我们,是五十两一套。”

“纳尼?他们怎么不去抢?!”

“少主,虽说这东西贵是贵了点,但是疗效真的很好啊。据属下在明国见到的,以前那些肺痈、各种感染等疾病,都是必死无疑的。但是用了这青霉素后就一下子好了。”

我当然知道这青霉素的效果有多好,可是这么贵啊!哎,这玩意是怎么生产出来的呢?完全没有头绪啊。

“左卫门,我知道你的明国话是说得极好的,为什么就不能扮作明国人去买?”

“少主,这个确实没有办法。这青霉素在明国内部,只在方山杂货铺下属的药物专柜里销售,要购买此物,必须出示户帖。同时每人每次最多限买两套。因为这个杂货铺据说是明国皇太孙殿下的产业,所以,没有人敢不遵守这个规矩。属下等确实也雇佣过一些明国人去帮我们买,但是这样的行动只持续了十天就被发现了,店家立即叫来了当地的锦衣卫,属下差点就没有逃出来。”

“那海商呢?明国的海商都是些见利忘义的家伙。这五十倍的利润,他们肯定打破头都抢着做。”

“少主,这个还是无用。此物虽然外销,但只有那个大明海贸和华亭的徐家商队才有得卖。而这两家都是咬死了五十两的价钱一点都不肯松口。”

“八格牙路!”咬牙切齿的怒骂了一声后,竹千代道:“建州女真那边你们联系得怎么样了?”

“嗨以!属下等前后折进去三个批次共计八十多名忍者和十来个武士,总算是见到了建州女真的大统领努尔哈赤。在现场向其展示了燧发铁炮的威力后,那努尔哈赤非常高兴,愿意用东珠和我们换取燧发铁炮。”

“我大日本沿海的珍珠不比所谓的东珠差!”无奈的摇摇头:“算了,东珠就东珠吧,这个事情还是得去做。”

“嗨以,属下已经跟那个努尔哈赤说好了,他们要在近期想办法弄到一个安全的海港。方便我们后续将更多的铁炮和新式大筒运往建州。”

“哟西!此事你办得极好,辛苦了左卫门,下去领取你的赏赐吧。”

“呃……少主。”

“你可是心中还有疑惑?讲出来。”

“嗨以,少主。属下这次去建州女真,觉得那里的人虽然野蛮,但战力确实不错。但无论如何,他们还是太弱了,在明国面前,根本就是不堪一击,我们如此的下大力气扶持他们,把我们德川家都没有全部换装的新式铁炮、大筒近乎白送的交给他们。他们也未必能……”

哎,我当然知道,明国在有了穿越者之后,这建州女真蹦跶不出什么名堂了。可是我又能怎么办呢?

我已经多次暗示德川家康这个老乌龟,现在我们的武器装备远胜日本所有大名,已经可以对丰臣家下手了。可是这个老乌龟还是想再等等,再等等,非要等到丰臣家的同情者都死绝了。还在舆论上做出仁至义尽的样子来了之后才肯动手!

但是丰臣家不灭,我大日本在海贸上就始终存在巨大漏洞。如此一来,币制改革能够收到多少成效?统一的关税什么时候才能建立得起来?

难道真的要像历史本位面那样,我得一直忍耐到1616年?那时候明国的那位不知道会进化成什么样的怪物了!

所以,真的是没有办法啊。哪怕明知这些投资产出极小,但只要能够给明国的那位添堵,为我争取到一点时间,那就是有价值的!



第一三六章 穿越者的互撕(二)

1609年的元旦,法国西北的小城吕松。

此时太阳已经没入地平线,月亮刚刚爬上树梢。

结束了晚间的祷告,吕松主教黎塞留送走了最后一位前来参加祷告的教徒,正准备关上教堂的大门时。黑暗中一只手伸了出来,阻止了他关门的动作。

“您是谁?这么晚了在这里干什么?”

“尊敬的主教大人,虽然我不是基督的信徒,但是您不能让我进去说话么?”生硬的法语响起,一个魁梧的身影完全的展现在了黎塞留的面前。

“仁慈的主愿意拯救一切迷途的羔羊,请进来说话吧。”借着手里昏暗的马灯余光,黎塞留看清楚了来人的长相,虽然也是高鼻深目,但却黑瞳黑发,这就让黎塞留的内心一下子警惕了起来:这绝不是西欧地区人群的长相!

虽然如此,他表面还是很镇定的。在引导来人进入教堂的时候,整个动作依然保持了平稳,不见一丝的慌乱。

“嗯~~真不愧是易普拉欣少爷也不断称赞的人啊,这份气度,我阿齐兹表示非常佩服。”

“阿齐兹?”熟练的端来两杯今晚圣餐用的红酒,黎塞留很是洒脱的坐了下来:“您不是法国人,也不是西班牙人,更不是不列颠人。我的朋友,您来自奥斯曼?”

“是的,主教大人,您害怕了吗?”

“害怕?”二十三岁的黎塞留微微一笑,手指向上抬了抬:“我现在就在主的怀抱里,我有什么好害怕的呢?只是我感到很好奇,吕松,是法兰西最小的主教区,无论如何都不会牵涉到法兰西与奥斯曼两国的外交。所以,我的朋友,您来到这里是做什么的呢?”

“在来之前,给我下这道命令的人让我非常困惑甚至不满。但是在见到您之后,我只觉得命令我的人真的无比的圣明。”说完这句话,阿齐兹站起身行了一礼:“我,阿齐兹*穆罕默德,受奥斯曼帝国大维齐之子易普拉欣少爷的命令,前来您的身边帮助您,服侍您,保护您!”

说起来,这个位面的七个穿越者里,就数奥斯曼帝国的这位穿越者身份最低了。

他的父亲,不是奥斯曼帝国的苏丹,而是这个帝国的大维齐(宰相)。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局面,其根源还是在于奥斯曼帝国的卡农习惯法里对苏丹继承制度的规定。

在历史本位面的奥斯曼帝国历史上,头十位苏丹个个英武盖世,光彩夺目。他们不光是政治、军事上取得了极大成绩。而且人人身体康健,十位苏丹平均在位时间达27年。这些代代杰出的苏丹们,率领着奥斯曼人取得了让世人称羡的伟大成就。

之所以出现如此局面,是因为奥斯曼帝国前期对于苏丹继承人的规定,充满了血腥。

苏丹的儿子,一旦年龄到了一定岁数,都会被派到地方或者军队任职进行锻炼,同时因为奥斯曼帝国的地理位置,所以王室也会为他们请来希腊、阿拉伯、波斯、埃及甚至西欧的学者为他们传授知识。由此造成苏丹的儿子们,个个学识渊博,能骑善射,文武双全。

但是,根据卡农习惯法,一旦老苏丹去世,新苏丹上位后,新苏丹会把自己的所有兄弟全部杀掉!

这样的制度,造成了苏丹的儿子们从懂事的那一天开始,就拼了命的为了自己的性命而不断学习,不断的强大自身。而在这么一群优秀的人才中成为最后胜利者,走上苏丹宝座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庸主。

这样的做法当然极不人道,但是在奥斯曼人看来,把国家交到最英明神武的统治者手上这件事,比起几条冤魂来,还是重要得多的。所以,这一习惯法就被坚持了下来,并延续了两百多年。而在这两百多年里,就是奥斯曼帝国急速扩张的时期。

时间来到1595年,新苏丹穆罕默德三世即位。按照卡农习惯法,把自己的十九个兄弟全部杀死。但很不幸的是,这位苏丹突然染上了急病,在1603年病死了,终年三十七岁。

他死的时候,只留下了两个儿子。其中长子艾哈迈德只有十三岁,而且身体看起来很不好。次子穆斯塔法也只有十一岁。这时候大臣们就两难了:如果按照习惯法,将穆斯塔法杀死的话,那万一艾哈迈德还没有诞生下子嗣就挂了呢?那苏丹家族岂不是就绝嗣了?

所以,苏丹的后妃们、大臣们就劝说继位的艾哈迈德,饶恕了其弟弟的性命,将其软禁了起来。至此,奥斯曼帝国的继承制度由胜者将败者全部杀死,改为了胜者囚禁败者。

这么一改问题就来了:后来奥斯曼帝国的好多苏丹,都有长期被囚禁的经历。您想想啊,这些家伙成天提心吊胆的被囚禁着,如果自己的苏丹哥哥有了儿子,特别是苏丹哥哥的儿子成年了,那这些家伙还是难逃一死!

长期在这么一个随时被砍头的环境下生活,人的心理不扭曲才怪了!而这样的人如果因为种种机缘巧合,从囚犯华丽变身为苏丹的时候(前文说的穆斯塔法就真的从囚犯变成了苏丹),那这些人在苏丹的位置上会表现得怎么样呢?

历史本位面上的奥斯曼帝国,到了十九世纪被称为西亚病夫,原因当然很多。但后续几十任苏丹的总体素质急剧下降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而在朱由栋所在的这个位面,七个穿越者降生的时间是在1600年!

怎么办?降生在苏丹王室,不到三岁就丧父,然后先去做几十年的囚犯,再看有没有机会翻盘?

只有降生在大维齐的家里了。毕竟,从1603年开始,只要大维齐和宫廷里的后妃达成一致,奥斯曼帝国的苏丹就只是一个象征。

至于说穿越者能不能把这一世生父的大维齐之位继承下去?哈,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还说什么呢?

“主教大人,您一定听说过八年多前的那一天,在马德里上空,米迦勒现身的神迹吧?”

“当然。据说那一天,西班牙王室得到了双生子,现在,他们一个是阿斯图里亚斯亲王,一个是巴斯克大公。”

“嗯,是的。那么,如果我说,那位巴斯克大公训练好了刺客,准备派到吕松来刺杀您呢?”

“为什么?我听说西班牙的莱尔马公爵被刺杀身亡的消息了。据说刺客是巴斯克人。好吧,就算是那位巴斯克大公的手笔吧。但他为什么要派人来刺杀我呢?我只是法兰西最小最穷的吕松教区的一个主教而已。”

“很简单,因为按照我们大维齐的儿子,英明聪慧的易普拉欣的预言,您将成长为法王最可靠的支柱,并将成为西班牙乃至整个哈布斯堡王室最可怕的敌人!”

“……哈哈哈哈,好吧,我的朋友,您的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可笑。当然,您刚才说我会成为法王的支柱,这点我觉得还是有可能的。毕竟,我虽然侍奉主,但我更愿意侍奉法兰西的王。我是教徒,但我更是一个法国人!”

“是的,所谓信仰,还是得排在国家、民族之后。黎塞留大人,其实我也不相信易普拉欣的这个预言,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预言更是让人惊诧莫名。”

“哦?请问?”

“他预言说,明年,也就是1610年的5月,贵国的国王,亨利四世,将会被一个狂热的天主教徒刺杀!”

“主啊!”不自觉的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黎塞留面色变得不愉起来:“我的朋友,您说得越来越离谱了。”

“抱歉,主教大人,这种话其实我也不想信。但是这位少爷从出生开始,一切所作所为都让人惊讶赞叹不已,由不得我坚决执行他的每一条命令。他让我来保护您,支持您,而且还会陆续的通过我向您提供最新的科技知识。不知道,您是否愿意接受呢?”

“我的朋友,这样的事情我当然不会拒绝。可是您如果跟我在一起,这个……”黎塞留举起了自己胸前的十字架。

“哈哈哈哈,您和我都是把国家放在第一位的人,这种仪式性的东西,我是不会有半点不适应的。”

“那就没问题了,我的朋友,我马上去张罗您的住处。从今以后,我会好好的努力,力争让那位易普拉欣的预言不会落空。至于您刚才说的国王遇刺的事情,我会想办法通过我在巴黎的朋友对其示警的。”



第一三七章 岛津欲寇琉球

一望无垠的海面上,十余艘金陵级战舰完全的下了帆,所有的船员都光着膀子,个个把后颈使劲的向后仰起,焦急的看着桅杆顶上的瞭望哨。

此时虽然是三月,但这支舰队目前所处的纬度却是北纬24度左右,加之今日天气晴好,阳光直接暴晒在甲板上,故而此时的水手们再也顾不得军容军姿,而各级军官也不再强制要求大家着装整齐。

“将军,发现我方侦查帆船。”

“好极了!总算是来了,老子都快被烤成人干了!传令,升帆!”

“是!将军传令,升帆!”

李国助下达命令后,迅速的进入低矮的艉楼:“父亲,我们撒出去的探子回来了,想来应该是发现了倭贼的踪迹。”

“嗯。”大名鼎鼎的中国船长李旦,这一年已经六十多岁了,多年的海上生活,在这位老人的脸上留下了刀劈斧削般的深刻痕迹,咋一看就是个早年过于辛苦的普通老人,但当这位老人睁开双眼时,眼里散发出来的精光,直让人感到这位老人丰富的阅历和坚定的意志。

此时乃是1609年的3月15日,距离李国助第一次见到朱由栋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年。

两年时间里,李旦看着李国助出任朝廷的正式军官并且没有遭到清算,看着李国助清剿了徐阁老子孙的商船队也安然无恙,再看到李国助指挥的新式战舰,其实内心早就对太孙殿下佩服不已。

唯一阻碍老头子回归的,不过是手里的兄弟太多,这么多兄弟跟着自己走南闯北多年,不管是中国人、日本人、吕宋人、大马人甚至是葡萄牙人……如果不能一一的给他们找一个好去处,这会让老船主觉得自己不够义气。

所以,这两年李旦的主要工作就是慢慢的分流自己的老兄弟:愿意留在日本的,联系当地的大名,看能不能分到一些土地。想回中国的,通过李国助进行安置。想回吕宋、大马或者西欧的,给予一定的银子甚至直接赠送船只……总之,中国船长能够有今天的威名,靠的是兄弟们的支持,靠的是船长本人的义气深重!

不过到了1608年的12月,李旦在平户接到消息:位于萨摩的岛津藩因为家中财政崩溃,有掠夺琉球国补充家中财政的动议!

日本列岛是由四个较大的岛屿和众多的小岛构成的。其中距离大陆最近的,便是所谓的九州岛。而在九州岛的西南角,就是萨摩。统治这里的大名,近百年来都是岛津家。

岛津家最强盛的时候,以萨摩起家,一度掌控大半个九州岛。但是这份强盛来得实在太晚:他们崛起的时候丰臣秀吉已经在本州岛建立了绝对优势。后来丰臣军进入九州,岛津家战败后躺倒挨捶,封地被减少到萨摩一国加临近的其他分国的一些土地。这些土地上的产出加起来,大约605万日石。

石是容器,其大小在不断变化。中国汉朝的一石大约是27到30公斤。明朝一石约60~70公斤。而日本的这个石,经过织田信长的统一规定后,大约是130公斤。

也就是说,岛津家在被丰臣家打击、削弱后,其领地的产出,一年产出大概是7865万吨粮食。

按照日本战国后期普遍执行的四公六民政策,岛津家每年从自己的领地上能够收到大约3146万吨粮食。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呢?1589年,大明苏州府的吴县,在这一年上缴给国家的田赋是094万吨。这仅仅是一个县,而且明朝的田赋可没有40%那么变态,而基本上在10%左右(不算加派什么的)。

所以,这岛津藩的经济实力,至少在明朝,还比不上一个国内的经济强县。

总之,这个穷bi在被丰臣家狠削了一番后更穷了。在1592至1598年的日本侵朝战争里,岛津家冲锋在前,撤退在后,被李舜臣和邓子龙一阵狠削,损失极为惨重。所以,这一家子被丰臣家坑得很惨。

然而更搞笑的是,在1600年决定日本归属的关原之战里,岛津家本来是去参加德川家康的东军,结果在中途有东军将领对其不礼貌,这家的家主岛津义弘一气之下就去参加了西军。

关原之战中,东西军惨烈厮杀大半天,岛津军佁然不动。等到大局已定,西军主力都溃散逃亡了,这一家子才像睡醒了一般从东军的战线上直接撤退……又是损失惨重。

总之,这一家子脑袋都不太正常。但不得不说,这个地方的穷鬼们其战斗力真的相当强悍。

关原之战后,获取日本最高统治权的德川家康反而没有削减岛津家的领地(又远又穷,还很能打,确实没必要),由此使得岛津家上下人人感激涕零。新任家主岛津忠恒主动来到江户,说老大你对我太好了,为了报答你的恩情,我家里的事情都不管了,先到你这里来,看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的没有。

德川家康一想:咦?这事太好了!好,你就留下来帮我处理政务吧。从此以后,参觐交代制度在德川幕府开始慢慢的建立了起来:各地大名自带干粮,轮流到江户城居住,帮将军大人处理一些事情,并且表示忠勤顺服之意。

岛津家距离江户的距离是各个大名中最远的,这参觐交代一开始执行,其花费也最多。本来就是穷鬼了,又连续多次大量战损,再加上这么一笔支出。整个岛津家的财政几乎完全破产!

怎么办?增加田赋?可是现在全国各地大名都是四公六民了,你要是敢玩五公五民啥的,信不信老百姓用脚投票跑到其他大名的领地上去?

那就只有出去抢了!反正萨摩人自己觉得他们的战斗力,冠绝全日本嘛。

得益于地理位置,岛津家从很早开始就和朝鲜、大明、琉球有商贸往来。西方人传入日本的火绳枪,也是从岛津家开始滥觞。不过萨摩这块地方没什么特产,岛津家以前主要是做转手贸易,利用地理优势,把大明朝鲜琉球的物产转手卖到日本东部地方,做中间商吃差价。

丰臣秀吉侵略朝鲜后,大明、朝鲜都对日本实行贸易封锁。琉球作为大明的忠顺属国,自然也跟随大明对日本停止了海贸。故而岛津家因为丰臣秀吉,除了在战场上损失惨重,经济上也遭到了毁灭性打击。

所以,必须出去抢!

琉球小国,国防力量几乎没有,以岛津家的战力,抢他完全没有问题。而且它作为大明的属国,是可以和大明开展正常海贸的。抢了琉球,发一笔横财。然后再暗地里控制琉球,以琉球的名义和大明做贸易,想起来都是美滋滋。

从1607年岛津忠恒主动到江户参觐,岛津家财政难以为继开始。家里面关于南下抢劫琉球的声音就开始喧嚣尘上。待得这一年德川竹千代诛杀大久保长安,掌控全国金银矿,并开始准备统一铸币后。这一需求就显得更加急迫了:铸币权不在自己手里,使用者注定要被铸币者再刮一层骨油下来,到时候家里的财政就会彻底崩溃!

不过1598年的那一场露梁海战,岛津家的水军被明、朝联军打得几乎全灭。这份记忆实在是太过于惨痛,所以虽说有了抢劫琉球国的想法,但琉球到底是大明的属国,这一步一旦踏出去……那些老成持重的家老们,对于抢劫琉球,到底还是心中有所畏惧。

但是到了1608年的下半年,岛津家实在是快要揭不开锅了。不抢是等死,抢了还有一线生机,所以,必须抢!而且到了这个时候,连德川家康都点了头:去试试吧,看能不能通过琉球和大明恢复关系。

而作为中古时代的诸侯,岛津家的保密意识虽然不能说没有,但真的不强。这对于在日本生活多年,而且因为经济关系与日本九州岛上的诸大名都有良好关系的李旦来说,要打听到这样的消息,就真的不难了。

事实上李旦都没有去刻意打听,很自然的就收到了消息。

在历史本位面上的中国船长即便收到这个消息最多也就是耸耸肩不会多说什么,但是现在的中国船长已经决定完全投效大明皇太孙殿下了。听到如此消息,当然是要出手了。

1608年年底,刚刚收到这一消息的李旦急招李国助赴日,父子俩在进一步确认后,李旦让李国助赶紧回报朱由栋。结果朱由栋那会儿还在北京没有回来。在南京坐镇的袁可立听到这个消息立即拍板:琉球必须救!崇明沙的水军全体出动,好好的打好这支被太孙称为大明海军的第一战!



第一三八章 贫弱的琉球国

“将军,属下在二十海里外发现大队战舰,粗略计算,安宅船二十,铁甲船三,总体行进速度大约三节。不过船上却没有岛津家的家纹,而是桦山家的家纹。”

“这就对了,桦山家本来就是岛津家的分家嘛。嗯,你没有被对方发现吧?”

“应该没有,属下有方山最新的八倍望远镜相助,肯定是先发现对方。再加上这长沙船厂新提供的三体快帆顺风时航速高达二十节以上,属下发现敌军并粗略数了一下数量后就迅速退走,想来是没有被对方发现的。”

“好。”拍拍斥候的肩膀,李国助转过身来:“传令,全队向西北方向后撤二十海里。”

西式帆船里,因为挂了软帆,全舰上下,操帆手的数量就必须配得极多。所以李国助命令一下,整支舰队的甲板上顿时就忙碌了起来。

“将军,我们是要让开大路,放萨摩的那些野人先去抢一遍琉球么?”

“当然,不然我们直接在这里把岛津家的水军灭了,琉球人啥都不知道,这好处怎么来呢?”

“嗨以嗨以,理当如此,理当如此啊。这样一来,曹掌柜的脸色应该会好看一点。”

“是啊,tmd,跟了殿下什么都好,就是这曹三喜的脸实在太难看!好了,赶紧的下去做事!”

……

而在海面的另一侧。

“治部大人,方才瞭望手来报,说是在西南方向隐约看到一支桅杆,待得再想确认的时候,却又突然消失不见了。”

“纳尼?”

这一支岛津水军的统帅,乃是桦山久高,现在的官位是治部大辅,美浓守。此人作为岛津家的同族,曾经参加过十多年前的那场侵朝战争,统帅水军和李舜臣交过手。虽说面对当时朝鲜无敌的龟船被打得很惨,但总之此人的水上战斗指挥经验还是很丰富的。

这一次他的舰队里,有岛津家的武士三百余人,临时征召的足轻、水手两千七百多人。这点力量,对于岛津家来说,真的算是倾巢而出了。

出发之前,桦山久高收到了两份不太相同的命令。

家主岛津忠恒的命令是:彻底洗劫琉球王国,把所有的金银全部搜刮干净,以此缓解岛津家濒临破产的财政。

将军德川家康的命令是:掌控琉球王国,以此为跳板,试着恢复和大明的联系,实现两国关系正常化。

岛津忠恒的命令很好理解,而德川家康的命令则较为复杂。

家康其实是一个很传统的日本武士。在他看来,对外扩张什么的不是不可以,但千万不应该去招惹大明。那可是唐国的继承者啊,是小身板的日本惹得起的吗?朝鲜是大明的属国,大明要保护他,我们也不能去打。那么,朝哪里扩张呢?本州岛的北边,那个北海道岛不是很大吗?据说比九州、四国加起来还大,我们朝着那个方向扩张不就好了吗?

至于琉球,也是大明的属国,我们事情还是不要做得太绝,琉球还是不要灭了,而是要以此为跳板,力争和大明签署正式的停战协议,以后两国正常贸易往来,多好!

那么,如何让琉球听话,配合日本联系大明呢?这个,就要看桦山久高的现场发挥了。

挥挥手,把脑子里两道不尽相同的命令带来的困惑赶走,桦山久高道:“或许是瞭望手的错觉,或许是零散的渔船。总之,我们还是目标不变,继续前进!”

“嗨以!”

琉球王国这时候是大明藩属,每一任国王的上位都必须得到大明的册封才算合法。其政治制度、法律体系、衣冠、文化等也尽可能模仿大明,闽南语更是其官方语言之一。

不过,到底是一个总面积只有3600平方公里的群岛国家,总人口这会儿还不到十五万,其产出也极为贫瘠。所以,这个所谓的王国,其国防力量嘛……全国一共十二支卫队,算是职业军人,但是每支卫队的人数只有二十人。剩下的就是民兵了,但登记在册的民兵也只有几百人。

这样的力量遇上岛津家饿极了的强盗们,当然是不堪一击。

“治部大人,我等已经清扫了琉球的武库。”

“哦?缴获有多少啊?”

“在下惭愧,只找到五百张弓,三百杆铁炮,三百副甲胄,以及一些刀、矛等。呃,这甲胄,比我家足轻穿的藤甲还要不如!”

“唔~~”很是牙疼的摸了摸嘴,桦山久高一脸无奈的道:“琉球的国库呢?”

“国库加上所有王族的家里都去搜过了,累计有金饼五十,白银一万两千三百八十二两三钱。铜钱较多,尚未清点完成,粗略估算,大约三十万枚吧。”

“就这么点?”

“嗨以,就这么点。”

“这点东西哪里够啊。算了,你们去好好的搜一搜,看还有没有新的发现。若是实在没有,就把岛上的女人取一些,算作这次出兵给这些足轻的补偿。”

“嗨以!”

吩咐下属去继续洗劫后,桦山久高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换上了满脸的笑容,让手下把琉球王尚宁请进了自己的座舱。

“八格牙路!你们怎么办事的?为什么要把大王给捆起来?还不快快松绑?!啊哈哈哈~~大王不要生气,这些家伙不懂事,还请不要和他们计较。”

“哼!这位将军,你们是日本人吧?是哪个藩的?为何到我琉球,不分青红皂白就直接动手杀人?你可知寡人的王位是谁册封的?”

“嗨嗨嗨,在下知道大王的王位是大明册封的。这个,在下是受敝国公方殿下的差遣,前来贵国进行友好访问的。另外,敝国的太阁丰臣秀吉已经去世,现在执掌敝国国政的公方殿下一直都想和明国恢复正常关系,所以也需要大王您的帮助。”

“要寡人帮你在天朝那里说情,居然来了寡人的国家就先乱杀乱抢一通?这是要干什么?是要示威于寡人?又或者要示威于天朝?!”

“些许小小误会,还请大王不要计较。”——我也很无奈啊,不抢你,我怎么回去跟家主交待?现在,家主的命令勉强算是完成了,接下来我还得完成德川家康的命令啊。

“哼!寡人的卫队被全灭了,这种行径不是误会而是宣战!当然,琉球国小力弱,挡不住你们也是活该。但是,寡人的身后站着的是大明!怎么,丰臣秀吉入侵朝鲜被大明打得头破血流,他德川家康入侵我琉球,就不怕重蹈覆辙么?”

唔,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家主的命令我不得不执行啊。

只是这会儿这位国王的脾气上来了,怎么办?

“无论如何,还请大王怜悯我们日本,和大明断了海贸,于我国实在难以承受。所以,还请大王不计前嫌,上书大明……”

日本人的思维一向很奇怪,最典型的是:不管我以前对你多么不好,只要我现在对你很好了,你就应该迅速的回应我的善意。这一点,在二战前对美国,尤其是二战末期对苏联的外交上,表现得最为明显。

二战末期,日本人始终认为,整个二战过程中我们都没有对苏联宣战,而且现在也对苏联表示了极大善意。所以苏联肯定不会对我们宣战。可是在苏联人看来,没宣战,那张鼓峰、诺门坎算什么?再看远一点,萨哈林岛(库页岛)现在又在谁的手里?然后苏联对日本宣战了……

在这里,尚宁也不是日本人。所以,他也严词拒绝了桦山久高的要求。

“哎呀,这就难办了啊。这样吧,如果大王不答应,那就请大王随我等往日本一行,由敝国的公方殿下来劝说大王吧。来呀,请大王下去休息,我们把这里清扫干净后就撤退!”

“倭贼!竟敢如此无礼!寡人死不足惜,但天朝一旦知晓此事,定要让尔等化为齑粉!”

“哈哈哈哈~~明国这会儿可不是十多年前的明国了。他们摧毁了太阁殿下的根基,但自己也元气大伤。国内的问题也是一大堆,哪里还有余力来管这些小事。再说了,你琉球上下如此贫困,比起朝鲜差了不知道多少,明国为什么要倾全国之力来报复我们呢?所以啊,大王,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

就在桦山久高因为面对一个国王可以任意搓圆捏扁而满腔豪气,顾盼自雄的时候。一个武士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治部大人,港口外发现十五艘西洋鬼畜的战舰!”

混吃等死说

感谢黑炭是只猫,隐者图书馆,大中华装甲掷弹兵三位书友的打赏。

第一三九章 是蹂躏非战斗

“西洋鬼畜?难道他们是来抢劫的?真是岂有此理。传令下去,让我们上岸的人赶紧回来,登船准备作战。另外,派出一艘关船,搭载会讲红夷话的去问问对方到底要干嘛。”

“嗨以!”

桦山久高的命令刚发出去没多久,又有武士前来报告:“治部大人,对方的舰队靠近了一些,在下等发现,对方挂的是明国的旗号。”

“纳尼?明国的舰队?他们不都是乘坐什么福船、广船的吗?怎么会驾驶西洋鬼畜的战舰?嗯……”说到这里桦山干脆亲自爬上安宅船艏楼的屋顶,用手搭了一个凉棚仔细观察后更是困惑了:“说是那些鬼畜的战舰倒是不对,这十五艘战舰只是大体外型相像,但真要仔细观察,还是很很多不同的,比如说……”

“治部大人,现在不是比较战舰不同的时候。我们该怎么办?”

“慌什么慌?若是西洋鬼畜,只怕除了打一仗别无他途。若是明国人的战舰,那就有很多的方法。毕竟,明国人的脾气很好的,不到逼急了是不会开火的。唔,说起来,我们派到对面去的关船上,有会明国话的吧?”

“治部请放心,家里会明国话的不少。”

“嗯,那我们这边……传令下去,让上岸的那些家伙赶紧的登船,浆手赶紧入位,安宅船上系泊的关船赶紧的解除绑定。万一是那些西洋鬼畜假扮明国人呢?还是要做好准备。”

“嗨以!”

过了大概一刻钟。

“你是说,对面船上的真的是明国人?”

“嗨以,治部大人,船上的都是明国人。而且……”

“而且什么?”

“对面船上坐镇的是甲必丹李旦!”

“啊?他们要干什么?莫不是想要来分一杯羹?这个也不是不可以,但我们取到的东西也不多啊。”

“不是的,治部大人。李船主说,他现在已经归于大明福宁镇麾下,所以他现在是大明官军。他说我们无故侵犯大明属国,让我们把安宅船一艘一艘的开出去,逐一的向他们投降。”

“八格牙路!本将在朝鲜海域驰骋纵横的时候,这个老家伙刚刚被西洋鬼畜从吕宋赶了出来,惶惶然如丧家之犬尔!李旦这个老东西,真当本将怕了他不成?传令下去,全队解揽,冲出去,本将要亲自撕烂这个老家伙的臭嘴!”

“嗨以!”

随着桦山久高的命令,整支岛津舰队迅速的完成了人员集结,并整齐划一的离港。

“父亲,看来桦山那个杂碎是想打一场啊。”

“哼,那就打吧。反正这些移动缓慢的大安宅在如今这个时代就是个水上棺材,就算俘虏了押运回去,你嘴里的那个刻薄的曹掌柜也不会看上眼的。”

“那请父亲……”

“别,儿子,为父登上这艘镇江号战舰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已经落伍了。以前的所有经验在这个时候都不顶用了,接下来,你全权指挥。”

“是。”答应一声后李国助也不客气:“猪突栋兴,给其他各舰发信号,让他们跟随旗舰转向,以左弦炮对敌。”

“卑职领命!”

“犬养栋二,让你的鸟铳手全部上甲板,若是敌方关船靠近,先给我用鸟铳招呼。”

“卑职领命!”

“王明睿,随时汇报弹着点。”

“遵命!”

一叠声下完命令后,李国助亲自操起舵轮,开始带领全舰队转向。

日本这个时代的水军,主要战力就是安宅船。其特点高、大、宽、厚,能装很多人。当然,这速度自然也非常慢。即便是帆浆并用而且风向极顺,也很难超过五节。

安宅船之上,是铁甲船,可以将其理解为包了一层铁皮的安宅船。之下是关船,这玩意是战国时代各个沿海大名用来抢劫过路商船的专用战舰,其特点就一个:快!至于什么防护力、抗风浪啥的统统不值一提。这样的船在日本岛沿海作战还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像这次到琉球远洋作战,关船就无法独立前进。所以来的时候,它们都是系泊在安宅船后面,由安宅船一路拖过来的。

总之,这边浆帆并用的安宅船刚刚开始出港,那边李国助的舰队就已经完成了集体转向。在望远镜里看到冲出港口的安宅船正乱哄哄的开始排列阵型的时候,李国助大吼了一声:“打信号,全舰队首轮先瞄准对方的铁甲舰,开炮!”

随着这一声命令,十五艘战舰,单侧一共三百门十二磅火炮陆续开火,三百枚炮弹呼啸着飞向了岛津家的舰队群中。

“轰轰~~”

“哐当~~”

破空声中,数百枚炮弹以极短的时间间隔迅速落下,有相当一部分落入了海中,激起了巨大的浪花。但同样也有相当一部分炮弹,准确的砸中了敌舰。

“啊~~”能发出惨叫的,基本都不是被炮弹砸中的,真要是被炮弹砸中,那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驚きを表す!”明军的第一轮打击,直接就让桦山久高惊掉了下巴。

“怎么回事?明国的水军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由不得久经战阵的桦山惊讶,实在是对方舰队的这一轮集火齐射取得的战果实在是太震撼了。

三艘铁甲舰,是明军这一轮的集火攻击目标,在三百门大炮的集中招呼下,只是一个瞬间,号称四海无敌的三艘铁甲舰已经看不到了,在他们原先待过的位置,只有一片碎木板还在提示众人他们刚才还存在过。

其他的二十余艘安宅船,有七艘因为靠铁甲舰太近也受到了炮弹招呼,受创最重的两艘已经全舰起火,散架是迟早的事情。而其他五艘虽然暂时没有沉没之虞,但其船艏、水线上的船舱等,无一不是千疮百孔。

“早く(海亚库)!”

“治部放心,在下已经让后面的关船全部解下系泊,跳帮队也全部登船,马上就能发动决死冲锋!”

“八格牙路!本将的意思不是叫他们快点冲出去,而是让你赶紧的去桅杆上把白旗打出来!”

……

“这么说,你们只是一轮炮击,岛津家的就投降了?”

1609年四月,朱由栋在南京见到了前来汇报的李国助等人。

“是啊,殿下,末将也没想到这倭贼这么不经打。末将本来以为,他们怎么着也得发动关船冲锋吧。当时末将可是把鸟铳队都准备好了,跳帮肉搏也是有准备的。”

这个,好像也不奇怪。毕竟这时候日本才刚刚结束战国时代,没有被德川家先用理学洗脑两百多年,更没有后世所谓的武士道精神。在本国几百年战乱已经结束,可以享受和平生活的时候,这时候的日本武士阶层其实是很惜命的。眼看完全打不过,马上投降,这才是这个时代日本人的常态呀。

“好吧,收获多少?”

“不太好,第一轮炮击击沉的敌舰中,有两艘装载着琉球国的国库,虽然事后末将让人去捞了些,但这些东西顶天值四五千两银子。末将把这些东西全都还给尚宁王了。”

“你做得很好,这样吧,按缴获三分之一归舰队的规矩,孤补贴你一千五百两银子吧,斩首什么的就不算了,凑个整,再给你五百两。”

“嘿嘿。”李国助示威性的对旁边的曹三喜一笑:“那就多谢殿下了。”

“那些倭贼你是怎么处置的?”

“倭贼的那些安宅船完全是落后于时代的无用之物,末将全都没要,倒是那些关船,用来在内河之上稽查走私倒是极佳,所以取了四十艘回来。至于剩下的那一千七百多倭贼,末将记得殿下在方山讲学的时候提到过,岛津家地处倭国西南角,对于海贸来说地理位置极为重要,但是倭贼又都是畏威而不怀德的禽兽。所以,末将把他们的双耳全都割了下来,然后放回去了。想来如此当可震慑岛津藩,使其数年内不敢再有侵犯琉球的胆量。”

“很好。琉球那边呢?”

“尚宁王当然是对末将等千恩万谢,不过琉球国实在是穷得叮当响,除了让他的侍女陪睡,也拿不出什么东西了。不过末将又想起殿下以前教导,说琉球国地理位置极为重要,所以跟尚宁王约定,琉球在其首都外三十里处,择一良港,作为我崇明水师的专用码头。若是我大明海贸的商船有需要,也要进行接待。另外还跟琉球签了份协议,我大明海贸的商船在琉球卸货,不缴纳任何商税。”

“很好,你做得都非常好!”

听完李国助的报告,朱由栋真的非常高兴:他是穿越者不假,也模糊的记得明朝末年日本的岛津藩入侵琉球并实际掌控了琉球。但具体的时间他是不记得的。这一次幸好有了李旦的情报,而自己的海军建设又有了成果,所以恰好的赶上了。

如此一来,这就为以后的日本攻略,抢到了先手。

“国助啊。”

“末将在。”

“孤最近几年还有很多大事要办,倭国这个国家呢,暂时还不能过分刺激。听你讲事情原委后,孤才知道岛津是想求财,而德川家康是想与我大明关系正常化。这样,你派你手下的会倭语的来孤这里,稍微培训后作为孤的使者去江户,那位将军大人不是想贸易么?哈哈,那孤就跟他做贸易好了。他若是对我大明心怀畏惧,孤也可以替他上奏皇爷爷,两国签署正式的停战协定嘛。”

“是,末将领命!”

……

琉球惨败的消息传回日本,岛津藩和江户幕府自然大为震动:原来此时的明国比十几年前更厉害了啊?惹不起惹不起。其对琉球的想法,自然就熄灭了下去。

而那位竹千代殿下,在听到这个消息反而高兴了起来:这下,家康这个老乌龟应该会支持我新建海军的想法了吧?

第一四零章 卫所不堪一用

在这个时代的大明,要想建立一支全新的军队,难度当然不是一般的大。只要谁敢直接向通政司开这个口,一定会被文臣们集体喷得体无完肤。

所以朱由栋一开始想的就是怎么利用现成的卫所兵。

他先下令给南京守备勋臣柳懋勋:听说南京城内以及应天周边的几个卫所,逃兵很多,以至于卫所兵有大量的缺额。而且南京周边的好几个卫所情况比较特殊,比如说专门给太祖皇帝守灵的孝陵卫啥的,那非但不给国家缴纳钱粮,每年还得国家拨款。所以,这里面吃空饷的也很多。孤认为,这个事情应该清理一下,看到底缺额多少。

这道命令文臣们完全挑不出毛病,非但如此,他们还很支持:早就看这群废物将领大肆吃空饷不爽了。贪污这种事情,只能我们文臣来嘛,什么时候你们这些也有资格了?最最关键的是,为什么你们这些废物将领不拉上我们一起贪?

所以,对太孙殿下的这道命令,南京的文臣们大多数都表示:殿下做得好!早就该这样了。

朱由栋在去年的旬会上声色俱厉的威胁柳懋勋,其实不是给他压力,而是给他解套,方便他对下面的将领进行解释:各位兄弟,没得办法,太孙殿下都说了,要是这个事情做不好,我家的爵位都要完蛋。所以,接下来做哥哥的也只有公事公办了。

而且大家也不要过分担心,殿下说了,既往不咎,以前的那些烂账统统一笔勾销。至于说以前靠着吃空饷养家,后来吃不了怎么办?这个,殿下的虎威做哥哥的是不想去领教了,要不你们再去试试?

当然,柳懋勋自己都是吃空饷的大头,做这清查的事情也是很有难度的。因此,在朱由栋北上之后,他把袁可立给留了下来:袁先生判案的故事在后世都被编成电影电视剧了,做这种清点人头的事情还不容易?

袁可立接到这个任务后,先是找曹三喜要了五万两银子,然后又把方山学校的学生抽调了一批。等朱由栋前脚离开,后脚他就压着柳懋勋,以‘过年慰问困难军户’的名义,挨家挨户的送东西。

春节诶,中国人最看重的节日,只要不是什么特别大的事情,一般都是要在这段时间回家的。安远侯亲自来家里慰问诶,虽说给的东西不算丰厚,但怎么也值几钱银子吧?所以,绝大多数军户在这个时间点都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让袁可立轻而易举的拿到了最真实的数据。

大明在老朱建国,制定了卫所制度后,到洪武二十六年,一共有三百二十九卫。

这其中,上十二卫(羽林、金吾、虎贲、锦衣卫、掌旗卫等)负责守卫皇城,是皇室的亲军。

剩下的三百一十七卫中,有三十个卫驻扎在南京周边,拱卫大明首都。

建文元年,增设孝陵卫。所以建文年间,南京城内及其周边一共是四十三个卫。

永乐十八年,大明帝国正式迁都北京。上十二卫全部搬迁到北京(锦衣卫留了一部分人员)。除孝陵卫之外的其他三十个卫中,有十八个卫要么被调到北京,要么被裁撤。所以,南京这边就剩下了十二个卫(不算孝陵卫)。

按照朱元璋制定卫所制度时的规矩,一个卫,战时要能够提供战兵五千六百人。这么算下来,南京及其周边的十二卫就应该有六万七千两百名战兵。

“殿下,这是在下等花了三个多月的时间完成的南京周边十二卫实有军户的统计册。简言之,现在南京周边十二卫,一共实有军户七千三百二十八户,按我大明卫所制每户提供一名战兵的规定,南京周边十二卫,可以提供战兵七千三百二十八人。”

“确认无误?”

“些许误差难以避免,但最多走展不会超过两三户。”

虽说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实际数字只是理论数字的十分之一多一点,还是让朱由栋觉得很难受。

“孤记得,南京十二卫里,水军右卫、水军左卫、横海卫这三卫都是水军吧?”

“是的,殿下。水军左右卫的兵员现在大多在操江提督手里,因为靠着长江吃饭,所以满员率算是最高的。横海卫嘛,除了在靖江还有一点人以外,基本全部空了。”

“除掉水军三卫,剩下九卫有多少战兵?”

“四千八百五十一人,而且殿下,说他们是战兵还真是抬举他们了。在下觉得,我方山学校的娃娃兵单对单可能无法保证全胜,但只要超过十人以上规模的对仗,方山绝对百战百胜。”

“袁先生你说话还真是不给安远侯留面子啊。”微微一笑后,朱由栋道:“安远侯,这个事情你怎么看?”

“殿下,臣有罪,在这个事情上,臣不准备多辩解什么。只是南京诸卫,从靖难时起就远远不满员,之后成祖迁都北京后,南京诸卫其地位直线下降,所以……”

靖难时期,朱允炆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给北军不知道送了多少人头,所以南京周边诸卫的损失肯定是最大的。而且朱老四上位后,本能的对南京诸卫不待见,所以柳懋勋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无论如何,都不该只有这么点人。

当然,朱由栋不准备去计较这些了:如果要追究的话,南京这一圈的武将只怕个个都要去吃牢饭。而全国各地的武将们也会感同身受。真要是这么搞,毫无疑问,就算万历再支持他,他这个太孙也当到头了。

“孤有言在先,以前的事情都不追究,所以安远侯也不必担心什么。现在,安远侯。”

“臣在。”

“你传令下去,让这四千八百多人都集中起来,孤要在三日后对他们进行检阅。”

“呃……是,臣领命。”

……

三日之后,朱由栋一脸懊恼的从阅兵场回到了南华宫,然后立即挥退了众人,只留下了袁可立和王承恩。

“袁先生,今日检阅,有何感想?”

“呵呵。”很是洒脱的一笑后,袁可立道:“在下在想,殿下心里是不是觉得以前的打算要全部推翻重来了?”

“哈,袁先生真是妙人,实不相瞒,吾确有此意啊。”

按照朱由栋原先的构想,南京到底是留都,周边的卫所兵再烂也该有点底子。所以,如果不是逼不得已,他并不想彻底的重起炉灶打造一支新军:这样做引起的响动实在是太大,文臣们的阻力,武将们的不满,都会让他头大。

所以一开初,他是想以南京的卫所兵为基础,把方山学校的学生们惨沙子般的放进去,然后把整个南京周边卫所兵的战斗力给提升起来。

但是这次的清查军户和临时检阅,让他清醒的认识到,除了自己另起炉灶,真的别无他途了。

大量军户逃亡,导致实际兵员数量只有满额的十分之一也就罢了。关键是剩下的这点人,老的老小的小,肥胖如猪或者骨瘦如柴的都有,就是很难看到年龄适中,身材匀称的!这样的士兵怎么练?

“殿下,我大明从永乐朝起,江南的边防压力就极小,两百多年来,也就是嘉靖朝时倭寇折腾了一下。而且当年倭患的主要波及省份还是浙江和福建。所以,现在东南诸军,也就福宁镇还有点战力,其他的早就不堪一击了。”

我真的是脑袋发蒙了啊,历史本位面上,崇祯之后,南明军队面对北方来的清军和原先大明北方边军都是不堪一击,我是怎么回事啊?居然还对这些家伙抱有希望?

“哎,吾是早就想到了这些,但没有真正的看到如此不堪的情景,多少还是存了点幻想。此事,是吾想得太简单了,也累袁先生这几个月白白辛苦做了无用功。吾深感抱歉。”

“呵呵呵,殿下言重了。其实以在下看来,殿下此番清查军户,也未必是全无作用。若是因势利导,只怕所获还要超过殿下原先的打算。”

“哦?袁先生可是有主意了?”

“嗯,略有所得。”

混吃等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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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一章 所谓借壳上市

在去年十二月清查南京周边军户行动开始后,不要说南京周边的卫所官员,便是全国各地其他卫所的什么小旗、总旗、百户、千户甚至指挥使什么的,只要听到了这个消息。个个都把脖子竖了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的看着南京方向。

结果,太孙殿下在拿到清查结果后,什么狠话都没说,什么具体的事情也没做。

开国的时候就有六万多户的南京十二卫,两百多年下来,繁衍到六十万户都是算少的。结果居然只剩下了几千户?那些人到哪儿去了?

其一,军户逃亡,然后到地方上通过伪造黄册变成了民户——这算是最好的,毕竟,民户也要给国家缴纳赋税应徭役嘛。

其二,军户逃亡,直接成为流民——这是最糟糕的,因为会严重影响国家稳定。

其三,成为卫所各级官员,特别是千户、指挥使乃至五军都督府将领的佃农、奴仆,被这些大佬们给隐藏了起来,从国家户口上消失了。

其四,大明的军户也是可以科举的,有明一代两万七千多名进士,其中有6506人都是出身军户(在这里面最出名的就是张居正)。按照大明民间的惯例,一个人一旦中举,必须接受乡邻的投献,也应该接纳一定数量的贫苦乡邻成为自己的佃农,否则就是不地道。这民间风气都是如此,更何况大多数人中举后会主动的扩张自己的土地和佃农人数呢?而军户出身的人中举后,扩张土地和佃农时,是不是要优先考虑军户?

所以,清查军户的事情,在没有万全的准备和绝对的力量之前,也就只能清查一下,后续的事情诸如清查逃亡军户,清查隐匿人口,清理卫所土地的事情,是不能做的。

想当年,正统、景泰年间的于谦,就是因为清查了全国的卫所,直接划掉了一百万的军户空额。结果他被处死的时候,卫所制度的直接利益关系人武将群体们就不说了,便是文臣这边,有多少大臣不都是乐见其成?

所以,清一清就完了。后续的事情,朱由栋至少现在是一点都不想做。

当然,这清查的结果肯定是瞒不住的,南京的御史们听到这个结果后也肯定是要集体上本弹劾柳懋勋的。而朱由栋的处理是:让柳懋勋辞去南京守备勋臣的职务,当代魏国公徐弘基接替。

这就完了?

对,这就完了。

不过嘛,太孙殿下在南京这两年做的事情不少,手腕也着实厉害。所以,这一次没有人认为太孙殿下是知难而退了:殿下现在不发作,以后搞得不好是要算总账的。

但是呢,这会儿毕竟是万历朝,朝纲还算是严整。所以各地卫所的官员们也不敢闹腾:殿下什么都没有做啊,最多就是撤了一个柳懋勋。那算什么事?老柳捞了这么多年,也该换个人上来捞了嘛。总之,我们这个时候一定要把尾巴夹紧一些,千万不能吸引太孙的注意。如果太孙真的要彻查全国军户,最后太孙肯定没有好下场,但是在太孙下台之前,也肯定有人会倒血霉。所以,这时候千万要把自己藏好,没必要牺牲自己去为大家谋福祉啊。

行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核武器什么时候最有用?当然是在发射井里的时候了。在朱由栋没有真正的把清理军户的大刀砍下来之前,各地卫所的官员们总是有所畏惧的。这样一来,朱由栋在后续的操作中,哪怕稍稍的侵犯了他们的一点利益,这些家伙也会忍耐的。

这就足够了。

1609年的4月,朱由栋以镇守南京储君的身份给万历上了一道奏章。

在这道奏章里,朱由栋说:最近,我在清查南京周边卫所军户中发现,以前太祖皇帝设立的横海卫已经名存实亡了。满额五千六百户的横海卫,现在实际只有靖江岛上还有三十余户。太祖设立横海卫的初衷,是要保护长江的出海口,防备海上之敌通过长江进犯大明。现在,西方的红夷人越来越多的出现在大明沿海,横海卫的责任越来越重要。但是现在仅存三十余户的横海卫,很明显是担不起这个责任的。所以,重建横海卫非常有必要。

而且,现在国内不少商人,都不通过月港进行正常海贸。他们贪图长江水运的便捷,直接在长江口出海。如此行为,造成国家商税的大量流失不说,还影响了江浙一带老百姓们安心种田的心境。使得很多百姓都踊跃的投入走私活动,并且把大量的土地用来种植桑麻、茶叶,以至于粮食减产。重建横海卫,除了秉承太祖初衷,拱卫南京之外,还能够减少走私,为国家增加税收。同时还能扭转长江下游两岸大量粮田被改为桑田的现状。

至于重建横海卫的人员,国家现在流民不少,前些年黄河、淮河水灾产生的灾民至今还有几十万没有能够有效安置。所以,重建人员可以从这些人里选取。

重建横海卫后,国家不需要像军镇兵那样给予军饷。相反,由于横海卫的主要职责之一是在长江出海口附近负责缉私。因此,国家反而可以从横海卫这里收取到一定的钱粮。朱由栋在奏章里估计,每年大概能给国家提供五万两的收益。

而重建横海卫的地点,当然是在靖江岛上。毕竟这个岛的位置实在是太重要了:金陵下游,江海门户。扼其要冲,捍卫全吴。

当然,靖江岛上现在已经设县,而且人口繁盛,出产也极多。但是未来的横海卫主要是以水军为主。所以,这横海卫不需要像其他的卫所那样分配太多的土地。只需要把该岛南岸沿长江一带的沙地划给横海卫就行,反正这些沙地出产也不好,当地百姓更看重的是该岛北岸的土地:那里已经快要和江北的泰州连为一体了,水流缓慢不少,土地也极为肥沃。

总之,如此安排,既能为南京留都的安全增加保障,也能为国家减少流民灾民负担,还可以为国家增加赋税,同时基本不扰民。故而,这个事情完全可以办!

如果皇上允准,请为横海卫派遣新的指挥使、千户、百户等军官。并请兵部为新入横海卫的流民重建军籍。

这道奏章,是袁可立教朱由栋写的。可以说,这道奏章充分体现了袁先生的水平。

首先,只说横海卫的事情,不说整个南京十二卫,武将们的心里就好受了很多。

其次,横海卫这个卫从起建立起,主要职责就是防备海上之敌。所以,他的属性是水军,而水军本身就没有多少屯田。既然本身就没有多少屯田,那么历代卫所长官其实也没能贪多少。而且横海卫从永乐年间起就基本荒废了,也就是说,他的军户流失早就流失得差不多了。总之,现在的南京各级武官们并没有从横海卫那里得到什么好处。故而整顿横海卫,不会引起南京既得利益武官们的反弹,非止如此,还会让南京甚至全国的武官们觉得太孙殿下会为人,会做事!

第三,从流民、灾民中选择人员重建横海卫,这是在为相关地方的官员减负,所以地方上的文臣们举双手赞成。

第四,横海卫复建后,其主要职能是清查长江口的走私。这对于南直隶的海商们来说肯定利益受损。但是你要注意到的是:南直隶商人们的代言人东林党前段时间才被重创,这会儿暂时翻不起什么浪来。而且长江口缉私一旦取得成效,全国的物流重心必然会向浙江、福建、广东转移。故而,除了北方籍官员大力支持外,籍贯在这三个省的官员肯定是大力支持。

第五,太孙殿下说了,横海卫复建后,不要朝廷划拨多少屯田,也不需要去侵占已经被老百姓开垦出来的良田。反而能够每年给朝廷挣钱。如此一来,就算兵部不干,户部也要大力推动!

第六,横海卫其实已经名存实亡了,要复建,各级军官是要从全国调过去的。于是兵部也会大力支持——多了这么多职位,你们这些臭丘八还不赶紧的拿钱来喂老爷?以便把你们家里那么多的儿子尽快的安排一个实缺?这个卫可是太孙殿下亲口说了能赚钱的,可是肥差啊!

总之,如此一番操作下来,反对的力量被降到了最低,赞成的力量被充分的调动了起来。而朱由栋拿到了组建新军的名义不说,还名正言顺的可以从全国各个将门抽调年轻武将!

所以,当初在南华宫看完袁可立交过来的草稿后,朱由栋情不自禁的学了曹孟德:“袁先生就是吾的子房啊!”

第一四二章 厉害的二当家

一六零九年四月,朱由栋的奏章通过通政司进入内阁。内阁的两位阁老叶向高、李三才在票拟上签的意见是“拟按议行事,着兵部办理”。之后司礼监这边也飞快的批红,并迅速转交给兵部。

兵部拿到这封奏章后,上下官员高兴坏了,走流程般的问了兵科给事中的意见并且自然没有被封驳后,马上就开始具体操办起来。

到了这一年的六月,兵部拿出了整套方案:

其一,准予重新充实横海卫,按大明祖制,将横海卫恢复到五千六百户标准。鉴于此时横海卫只有三十余户,所差户数,建议由户部协调各地方,尤其是前些年水患严重的河南归德府、南直隶的徐州、淮安府等地负责凑足相关户数。

其二,兵部重新核定横海卫武官编制,计指挥使一,千户五、百户五十、总旗一百、小旗五百。以上编制,兵部负责从各军镇抽调杰出将门子弟担任指挥使、千户、百户等官职。总旗、小旗待户部移交户数满额后,由横海卫选拔后交兵部备案。

其三,协调户部,划拨靖江岛南岸一千顷(666平方公里)沙地为横海卫驻屯地。

其四,横海卫自万历三十九年(1611)起,每年向朝廷缴纳粮食、特产等,合计折银五万两。这笔银两,全部纳入兵部。

户部在接到兵部交过来的方案后,马上回复:前面三条没问题,最后一条,建议两部平分。

然后两个部门在经过长达三个月的扯皮后,在李三才的反复协调下,最后达成协议:兵部三万,户部两万。

至此,大明中央政府各个部门全部达成共识,横海卫复建一事就正式的进入了具体操作阶段。

在这中间,当然有御史提出反对意见,说什么如此置靖江百姓于何地之类的话。但是这些杂音,在北京各方大佬的集体弹压下,也只是溅起了一点水花,之后便了无声息了。

到了这一年的八月,正式的复建横海卫的圣旨终于下达,具体经办部门,也落到了南京户部和南京兵部的头上——实际就是落到了朱由栋手里。

在这么几个月里,朱由栋也不是傻乎乎的在那里等待。

他又开了一个金手指:水泥。

说起来,华夏是全球石灰石矿藏最丰富的国度之一,在21世纪,除了香港、澳门、上海之外,几乎所有的省级行政区都有石灰石矿产。具体到这个时代的南直隶来说,离朱由栋近的常州府,远的庐州府,都有大量的石灰石矿。

靖江,在21世纪是一个经济实力很强的县级市。虽然其地理位置是长江北岸,但是当地老百姓说的都是吴侬软语。是典型的江北吴语城市。

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当然是因为靖江以前只是长江江流中的一个小沙洲。之后随着长江泥沙的不断堆积,慢慢的成了一个岛,再到岛的北岸和江北完全链接成为一体。

不过至少在1609年,靖江还只是一个长江中的岛屿,土地面积大约五十多平方公里。成化年间,明帝国在这里第一次设县。到了现在,整个县有人口约七八万(21世纪靖江常住人口近70万)。

这么小的一个岛屿,再加上还有这么多的人口,所以兵部也只敢建议户部划一千顷沙地给横海卫了。

朱由栋拿到这一千顷沙地后当然不可能去种田,他首先要做的就是在上面盖房子。而且是用水泥盖那种五六层高的楼房。不如此,无法留出更多的土地来做军事训练!

是的,虽然他的奏章上说的是复建横海卫,主要是为了缉私,为了拱卫长江口,但是这些功能,现在的崇明沙所已经完全可以满足,为什么还要去重复建设一支水军呢?这块地方,是他拿来训练陆军的。

在这样一个时代,骑兵暂时还没有到淘汰的时候,而炮兵建设又必须跟上。所以,一千顷的土地真的不多。因此,必须要把水泥拿出来,以此修建高密度住宅区。

“殿下,朝廷的圣旨已经下来了。”

“好啊!终于可以放手大干一场了,袁先生,还请委屈您一下,请您先以吾的西席身份,做横海卫复建的执行总理。”

“在下领命。”说完这话后袁可立捉狭的一笑:“学生定然不负东翁厚望。”

“哈哈哈哈,袁先生说笑了。既然如此,你这样的西席,这价钱可一点都不能少,这样吧,每年的常俸暂定五千两,以后吾找到了新的生发,就邀请先生入股。”

“好,如此,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说起来,沈鲤推荐的这位袁可立,可真的解决了朱由栋身边很多的问题。

现在,朱由栋的团体里,孙承宗、熊廷弼分镇西南东北,温体仁、魏忠贤留在北京看家。在南京这边,曹三喜是财务兼生产总管,张以诚负责宣传和教育,徐光启是科技主管,刘招孙李世忠管军事训练和朱由栋的日常安保,颜思齐李国助是海军苗子,田尔耕是情报总管,曹化淳算是不管部部长(什么都不具体管,但哪里需要就往哪里填),王承恩是朱由栋个人生活主管。

这么一套班子,一个比较大的问题便是:没有一个副职,什么事情都需要朱由栋来拍板,一旦需要多部门写协作,就必须要朱由栋亲自出来协调。如此,在朱由栋累得要死的情况下,整个团队的工作效率也不高。

而更大的问题是:朱由栋的这个团队,实在是年轻得不像话,而且缺乏老奸巨猾的人在朱由栋身后出谋划策。这三、四年来,很多事情如果直接上不行,需要使用计策的话,几乎都是朱由栋自己在思考。

这种情况,一年两年可以,但长期下去怎么行?

现在,袁可立来了,这些问题一下子就都解决了。

在朱由栋充分授权后,袁可立马上组织相关人员开了一个工作会议,然后做出如下分工:

其一,曹三喜先期划拨二十万两白银以及水泥、铁料、砖瓦等建筑物资。一个月之内所有物资必须全部在靖江岛卸货。所需船舶,由曹三喜自行联系徐家解决。

其二,曹化淳负责与常州府、靖江县的地方官协调,尽快落实划拨土地。如果这些土地上有居民不愿意搬迁,尽量用白银解决问题。为此,袁可立责成曹三喜再单独为曹化淳编列了五万两白银的预算。

其三,方山实验室这边的工匠,要先期上靖江岛勘探地质,按照太孙殿下画出的房屋草图进行地基载重测算和相关区域规划(生活区、训练区、装备存放区)。

其四,方山学校的四年级学生(目前方山最高年级),本学期的文化课和操课直接减半,剩余时间,要到工地上实习。

其五,金陵日报要对此展开宣传,要让大明的百姓知道复建横海卫的意义。

其六,刘招孙、李世忠等人,负责接待即将陆续到达南京的新任横海卫军官。在地方转运的难民抵达后,先在其中挑选能够充任战兵的壮年男子。

其七,方山工厂要将以前已经实验定型的铠甲、火枪等进入量产阶段,最迟明年要装备整个横海卫。

其八,太孙殿下要亲自出面,接待从各地转运来加入横海卫军户的难民,方山医学实验室要对抵达的难民进行相关体检,避免有恶疾进入靖江岛。

以上工作,从本年的八月开始进行,每一旬各部门集会,各自汇报进度。一旦有拖累全局的,将上报太孙殿下进行责罚!

混吃等死说

感谢黑炭是只猫,品味川渝,隐者图书馆三位书友的打赏。

第一四三章 四方英才汇聚

“末将麻承诏,拜见太孙殿下!”

“哈哈哈~~麻将军请起。让你这位游击来担任横海卫指挥使,真是委屈你了。”

“不敢,能为太孙殿下效力,末将不胜荣幸!”

1609年10月起,根据兵部调令,从全国各地抽调的武将,先后抵达南京。

按照万历与朱由栋当初在北京的定议,这一次横海卫的武官,一定不能再有辽东李家的人,所以,这指挥使的位置,自然落到了‘东李西麻’的大同麻家手里。

由于朱由栋以极为强硬的态度阻止了李成梁放弃宽甸六堡的想法,所以这会儿的李成梁并没有因此受到言官们的剧烈弹劾。也因此他也稳稳的继续当着辽东总兵,而麻贵也没有像历史本位面上从大同调到辽东接替李成梁,仍然是继续做他的大同总兵。

不过‘东李西麻’这会儿年纪都不小了,要不了多久就会先后去世。大明将领的世代更替,到了这个时候也应该开始了。

具体到麻承诏来说,他是麻贵的长子,这一年也有四十多岁了。可惜此人是个过于纯粹的武将:大明立国两百多年,文臣们占据了太大的优势,故而武将们在一般情况下要想升迁,除了战功,还得有一点文采。而这位麻承诏,却是一个文盲。由此导致这时候他的一位堂哥已经是副总兵,两位弟弟都是参将了,他还只是个游击。

所以这一次复建横海卫,麻家在接到兵部的征调问询后,麻贵拍板,派出了麻承诏。

大明的军职,到了这会儿是卫所、军镇并行。卫所的武将从高到低是:指挥使、千户、百户、总旗、小旗。其中指挥使也叫都司。而军镇里的武将从高到低则是:总兵、副将、参将、游击、都司、守备、把总、哨官等。所以麻承训从大同镇转到横海卫,属于高职低配。

不过这个没关系,朱由栋要的只是一个练兵的名义,横海卫在他的手里绝对不是普通的卫所。如果这麻承诏真的能用,朱由栋也绝对不会委屈了他。

麻承诏之下,是五个千户。而托后世网络上众多的关于明代后期穿越小说的福,朱由栋对这五个千户都有印象。

第一个是杜弘域,杜家祖籍昆山,但后来世镇延绥。此人虽说名声不显,但是他的父亲杜文焕就比较有名气了。若是杜文焕还不够出名,那他的叔祖基本上稍微对历史有常识的都知道:杜松。

第二个人实在是让朱由栋满心的纠结:祖大寿……好吧,这会儿这位历史本位面的食人魔还只有二十九岁,其父祖承训目前还是李成梁麾下的参将。祖大寿年轻的时候各种顽劣,所以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正式的拿到官职。在辽东李家很自觉的不再往横海卫塞人后,老李把自己麾下大将的不成器的儿子塞了进来,似乎也是应有之意。

前面两个都是兵部调配过来的,朱由栋也没法拒绝:你得给兵部的人一定生发的机会,人家办起事来才稍微有点效率嘛。不然官僚们的惰性发作,不知道又要扯皮多久。

剩下的三个千户,都是朱由栋自己安排的。

刘招孙就不用说了。这个时候也该给人家一个正式的官职了。而第四、五个,那真的是朱由栋让温体仁在兵部反复折腾,才要来的人才。

第四个千户,曹文诏。这个这会儿还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此时还是辽东的一个小哨官。但是朱由栋给温体仁下了死命令:我就要此人,而且起步必须是千户。

老温为了完成朱由栋的指令也是花了好大力气:首先是从兵部武选司的军官名册中把曹文诏的名字巴拉出来就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其次是这个人的名字拿出来后兵部的官员一看就连连摇头:老爷这边各方军镇将领塞条子、塞钱来要横海卫千户职位的不知道多少,有许多都是守备、把总,你这么一个小哨官算啥?

这时候老温八面玲珑的特性就体现出来了。喝酒吃饭送女人送红包甚至送男人!总之是让朱由栋的目的实现了。

最后一个,赵率教。说起来赵率教此时已经中了武举,出任甘州(甘肃张掖)的都司了。但朱由栋又不是明史专家,哪里知道赵率教起步是在甘肃而不是辽东?他让温体仁在辽东镇的军官里找,结果温体仁折腾了近两月都一无所获。还好老温这些年有朱由栋给的银子,手里很是阔绰,因此和京城里的各路官员关系都处的不错。所以最后还是兵部武选司的一个小吏在陕西都司的军官名单中找到了赵率教。

至于李世忠?他已经是锦衣卫身份了,固定的朱由栋侍卫长。而且李家在李成梁致仕之前,始终都被文臣们盯得紧紧的,所以无论如何,李世忠现在是没法再入军职的。

五个千户下面是五十个百户,这个层级朱由栋还是轻微的插了点手,亲点了三个人:马世龙(15岁)、满桂(15岁)、黄得功(16岁)。其他的四十七个百户,那就都随缘吧。

在北京给朱由栋办事的温体仁这几个月真的是满头包:这三个家伙前面两个还好一点,到底是将门世家出身。这黄得功一个普通军户,找起来真无异于大海捞针!

不过温体仁比起孙承宗、熊廷弼来,其长处就在于:身段够软,姿态够低。只要是太孙交待的事情,不问任何问题,只管去做——若是臭嘴熊廷弼在这里,估计就会说什么十几岁的孩子干百户成何体统之类的话了。

到了十一月,隔得最远的赵率教也赶到后,朱由栋把这五十六个人召集起来,并加上方山学校里年纪最大的,这一年有了十七岁的二十四个学生(做总旗),一共是八十人,开了一个会。

当然,这个会议肯定是先要由南京守备勋臣、南京兵部尚书、五军都督府的相关官员先讲话的。不过这些家伙这会儿都有些忐忑:崇明沙的那些海匪已经够强了,操江提督也被太孙拿到了。太孙还嫌不足,还要在靖江岛这么关键的位置上再弄一支水军?看这个布局,太孙的意思是要垄断长江三角洲的丝绸、茶叶、瓷器外销了?

可是南京的官员们,只要等级高一点的,都是要么自己有商队,要么参了股。全都靠着海贸走私发家致富呢。这要是太孙要吃独食,以后可该怎么办?

所以,这一段时间,朱由栋们是集中精力办横海卫复建的事情。而南京的各级官员却是围着曹三喜各种献媚:大掌柜的,太孙对长江外贸到底是个啥意思?我们能入股么?

曹三喜发出的信号是:殿下是不会吃独食的,而且殿下建议大家联合起来,一起收货,统一定价,如此一来,大家赚钱不是更舒服?至于说,让谁入股,让谁滚蛋,就看谁支持殿下复建横海卫的工作了。毕竟,复建此卫,是太孙提的议,若是办得不好,太孙的脸上不好看啊。

这个风声放出去后,南京官场上下,稍微有点实力的大佬们纷纷叮嘱各自的手下和代言人:千万配合太孙的工作,一定不要招惹太孙啊!

所以,到了十一月十日这一天,朱由栋召集军官们开会的时候。南京各级官员很是知趣的全部出席捧场,在各自慷慨激昂的讲了一些场面话后又非常懂事的迅速退走。把舞台完整的留给了朱由栋。

第一四四章 横海卫的薪酬

“都坐吧,不用拘礼,随意些。你们看那几个小总旗,这坐姿可比你们什么指挥使、千户大人们放松多了。”

南京高级官员们退场后,朱由栋开始对这八十人讲话。

“今天呢,这横海卫算是宣告复建了。但是,到底复建得怎么样,能不能成为我大明值得倚靠的卫所兵,这个,还得在座的诸位好好的努力。”

“我等愿为殿下效死力。”

“呵呵呵,那孤在这里多谢诸位了。”清了清嗓子,朱由栋点了指挥使的名:“麻都司,你久在大同边境,你来说说,若是我大明南方的卫所兵去了北边,遇上蒙古人,会是个什么情况?”

身材矮壮,额头上一道很长的刀疤,使得整个人都显得很是凶狠的横海卫新任指挥使麻承诏站了起来:“殿下,臣这个人从来不会说虚头巴脑的废话。隆庆年间,高文襄公组织南北军镇卫所会操,南军里面也就四川兵、广西兵还能算有个样子,其他的,对上我大同镇兵,都是不堪一击。”

“很好,孤很喜欢你这种直来直去的性格。在座的诸位也都听好了,以后,有什么话就直说,行伍里面,最招人厌的便是那些弯弯绕绕。”

“我等领命。”

“嗯。”微微点头后朱由栋再道:“复建横海卫的奏章是孤起草的,皇爷爷既然准了这道奏章,并把这个事情交给南京兵部来办,那实际上就是交给孤来办!而孤的目标,是要把横海卫建成我大明的第一强军!你们有没有信心?”

“有!”偌大的会场,只有二十四个十七岁的少年齐刷刷的站起来大声回应,其他五十六人,却是表情各异。

“呵呵。”左手轻轻的下压,让方山的少年们都坐下,朱由栋道:“看来诸位现在没什么信心啊,这个没关系的。你们后面真正开始做事后,就知道孤所言不虚了。接下来,在你们没有正式就职之前,孤给你们定下几条规矩。”

“请殿下示下。”

“其一,关于横海卫的军饷。按照兵部的意思,头两年,横海卫的军饷由皇爷爷的内库负责,这个嘛,实际上就是孤来负责。孤在此定下规矩,指挥使,年俸三千两。”

“嘶~~”此话一出口,下面八十人里的五十六人齐齐吸气,很是形成了一个小的空气旋涡。

明初实行的是卫所制度,国家划拨土地给军队,让军队的士兵屯田,其产出国家收走一部分,剩下的全都是军队的。这个标准一开始是每户军户50亩土地,每年交给国家18石。到了后来发现根本没有这么多土地分给士兵,所以从1425年(明仁宗洪熙元年,)开始规定,军户每户20亩土地,每年上缴国家6石,这个规定一直持续到明朝灭亡。自然,卫所兵是没有军饷的。

但是明代的卫所制度存在很大的问题,首先便是军人的社会地位低下。

比如说唐代的府兵虽然也是屯田兵,但是唐代整个社会都尚武,当兵是极光荣的事情,而且不是你想当就能当的。在社会按照家庭财富划分的九个等级里,只有前六个等级的富人才有资格当兵。而且即便你有资格当兵,军队还要看你的家世是否清白,以及年龄、身材和武艺才考虑要不要你。当了兵之后,唐代的府兵可以直接继承国家划给你父辈的土地并且不需要缴纳赋税,每代只出一人当兵即可,就算你在地方上犯了罪,地方官府也管不了你——府兵的事情属于兵部管,而历朝历代的军队护犊子那就是一种传统!如此种种,使得唐代的府兵社会地位高,经济利益好,有极强的荣誉感。这战斗力嘛,自然也就有了保障。

(唐代府兵制毁于唐朝皇室诸王、宦官、高级官僚们贪得无厌,吞了民间的土地还要去吞府兵的土地)

而明代的卫所兵呢?又要打仗又要给国家缴税,而且明朝还主张以文抑武,各级官员从明代中期起就可以把卫所兵当做仆役随便呼来换去。各级地方政府不但有权直接抓捕卫所兵,还会把社会上的杂碎们以‘充军’作为惩罚。这没社会地位,经济上又不讨好,完全没有荣誉感的部队,怎么可能会有战斗力?若是稍微有点门路,又有哪个家伙不想着逃离这个卫所兵的身份?

从洪武朝起,军户逃亡就有了苗头。到了宣德年间,这已经是一种社会现象了。朱由栋去年在南京清查军户,发现实际军户只有理论上的百分之十多一点还算好的。最典型的是江西南昌左卫,满额4735名战兵,1502年(明孝宗弘治15年,这一年葡萄牙人第一次到达南美洲)出操的时候只有141人。也就是说只剩下了百分之三。

卫所兵本来就士气低迷战力低下,逃亡率还如此之高,真要碰上外敌入侵,那基本是没法指望的。所以自明代中期开始,政府就不得不采取募兵制来应对卫所制度糜烂所导致的国防力量下降的问题。而募兵,那就需要国家发放军饷了。

以戚继光为例,这位战神在嘉靖年间抵御倭寇,一开始率领卫所兵上战场差点被这些家伙给坑死。于是他经胡宗宪等人的支持在浙江募兵,当时由于浙江被倭寇祸害得很惨,浙江的老百姓有参军打击倭寇的强烈愿望。所以那时候募兵,戚继光不用给安家费,士兵入营后,每月饷银是9钱银子。

到了戚继光后来出任蓟镇总兵,把浙江兵拉到河北后,这军饷就涨到了每月一两五钱(一个月至少可以买三石米,一年就是三十六石。这个收入比普通的佃农要好很多,也因此才有人愿意应募当兵)。

而且这时候您要把浙江兵拉到那么远的地方,除了饷银要给的高以外,还得给安家费——毕竟千山万水的,这一走可能就是永别。所以从明代中期开始,募兵要给安家费了。其标准,基本上募兵地与服役地隔得近的,安家费是三两,远的是五两。

募兵的战斗力毫无疑问是远远胜过卫所兵的,如此国防无力的问题得到了缓解。但是这又带来一个新的问题:大明的财政制度是老朱定下的,当时计划里根本就没有军饷支出这一块!相反,朝廷还要从军户那里拿东西!而现在朝廷非但不能从募兵那里拿东西,每年还得倒贴!

这么一来,再加上明代的财政制度就是一坨屎(十几个部门都各自收税,收来的钱互不统属),根本没有随着时代发展进行自我改革的能力。所以,募兵制的占比越高,国家财政的压力也就越大,到了最后,欠饷又成为了新的社会现象。

按照隆庆年间户部尚书张守直所言:国家一年收入银两230万两,给九边重镇的军饷一年就是280万两。欠饷?那是必须的。

欠饷了怎么办?丘八们都是厮杀汉,火气是很大的。国家不发军饷,信不信老子们来个哗变?先把军官们宰了再说?

军官们也是两难:对外,国家不发军饷,军人们不肯卖命作战了,这外敌入侵怎么办?对内,士兵们造反怎么办?

于是家丁制就此应运而生。

国家每年发的钱不足是吧?卫所土地被地方兼并,产出不足是吧?没关系,这多少总是有一点的是不是?我就用这一点有限的资金,把部队里最能打的几十个或者几百个人装备起来,让他们成为我的家丁。打仗的时候,这些家丁就是中坚力量。平时,就是镇压普通士兵和军户的倚靠!这家丁是如此的好用,所以到了明朝中后期,将领改任驻所,这些家丁也要跟着转换军籍,跟着将领到新的地方上任!

家丁的收入,一般每个月是三两到五两,而且衣服、兵器等装备也是主将选好的给。有赏赐的时候先拿,伤了要派人照顾,死了给抚恤也很及时。如此一来,各个边镇的士兵,那真是人人以做将领的家丁为荣!

兵为将有乃是军阀产生的苗头,熟读史书的大明文臣们当然能够看到这一点。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有本事你们这些老爷把军饷发足啊!

万历年间,皇帝不要脸,各种挣钱充实内库,然后以募兵制为主的各军镇军饷差得狠了,内库便出钱进行补贴。如此,各军将的家丁队伍膨胀得还不算太厉害。等到了历史本位面的崇祯朝,朱由检听信东林君子们的建言,不再想办法从商税、矿税这些地方挣钱而完全依靠田税来维持国家运转的时候……好吧,这个事情的顺序是:其一,崇祯朝前几年朝廷没钱给边军,边军将领的家丁开始缓慢膨胀。其二,袁崇焕无旨意斩杀毛文龙后,崇祯皇帝居然不处置袁崇焕,由此使得武将们彻底对皇室离心离德,慢慢的变化为军阀。其三,军阀们开始肆无忌惮的朝着崇祯狮子大开口要钱,不给钱就不办事甚至投敌,逼得崇祯皇帝不断对老百姓进行加征,而军阀们则用这些民脂民膏把自己的家丁队伍扩充到几千甚至上万人!

历史本位面的天启年间,朝廷每年收入大约是330万两白银,支出在四、五百万两不等。皇室每年从内库补贴大约一二百万两,万历花了几十年才积累下的资金慢慢开始见底。天启五年,魏忠贤剿杀东林党,抄了各级官员的家后,其脏罚没有入刑部而是直接入了户部。于是国家收入在那一年暴涨到近八百万两,然后皇室再补贴200万两,全年光军费支出就近千万两。方才一次性填补完各军镇历年欠饷。

而到了崇祯十五年,国家征收各种赋税2300万两,其中田税大约2000万两。支出也是2300万两……田税都敢收2000万两,老百姓不造反真的没有天理了……

总之,这个时代的募兵,每月的饷银大概是15两,但是长期不能按时发放。军官的饷银按照等级各有不同,在军镇兵的都司这一级,每年能够捞到几十两也就差不多了,顶天不会超过一百两。而卫所兵?他们本来一直都没有军饷的好不好?

所以,朱由栋说横海卫的指挥使每年年俸三千两的时候,大家才会觉得惊诧莫名。

混吃等死说

感谢卡斯尼耶,品味川渝,黑炭是只猫,千里海塘,隐者图书馆五位书友的打赏。

第一四五章 先定规后开营

“指挥使以下,因为我们这个横海卫暂时还没有同知,佥事什么的。所以,孤直接说千户,千户的年俸,一千两!”

“嘶~~~”

“百户年俸,五百两!”

“嘶~~”

“总旗年俸,三百两。”

“嘶~”

“小旗年俸,一百两。”

“……”

“普通士兵,新入伍的,每月饷银二两,之后每服役一年,增加五钱,涨到每月五两封顶。”

看着已经处于呆傻状态的众人,朱由栋笑盈盈的道:“诸位军爷,这样的俸禄可还满意?”

“不敢,殿下对我等实在是太厚了。多谢殿下!”

“哼!”在其中的一个百户乐呵呵的站起来表态后,指挥使麻承诏狠狠的哼了一声,直接把这个百户吓得坐下了。之后,麻承诏道:“殿下,这样的饷银,实在是过于丰厚了。末将一是怕真这样执行后,其他军镇也要求朝廷给予同样的待遇,会给皇上添麻烦。二是怕如此高的军饷不能长久持续,呃,有句话是怎么说的?哦,从简朴到富贵很容易,若是富贵过了再回归简朴便很难。殿下,若是我们第一年这样发军饷,后来又发不起了,这士兵和将领可就很快就要堕落了。”

“麻都司刚才的话,足见忠义。”赞赏了一句后,朱由栋也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嘲笑麻承诏用典不正规,而是起身道:“孤先说第二点,诸位刚来江南,对孤的钱袋子可能不太了解。在孤看来,这点军饷,便是再翻一倍,孤也拿得起!”

按照横海卫额定的5600战兵,就算全部满额,目前这一块的支出一年也不过就是十三万四千四百两,就算这些家伙全部拿到每月五两的顶薪(这是不可能的),也就三十三万六千两。实际上,即便加上各级军官的俸禄,在军饷这一块,一年支出大约二十万两上下应该才是常态。

朱由栋原先的各项产业,在给各方股东分完红利后余额是二百万两左右。在扣掉方山实验室、方山学校、崇明沙海军等支出后,每年盈余一百二三十万两。而在今年年初,香水、怀表,特别是青霉素上市后,再加上从徐家海贸那里拿到的分成,曹三喜的估算是,以后每年分完各种红利,利润将接近五百万两!

而且现在曹三喜正在隔壁的房间和南京诸多官员家里的商业代言人们会谈,要整合整个长江三角洲地带的所有官商,组建超级托拉斯。这个目标一旦实现,只怕每年的利润会超过七八百万两。

所以,二十万两的薪水,虽然很贵,但真的不会让朱由栋为难。

而且,作为穿越者,朱由栋非常清楚的知道,如果不在这时候对军人加以高薪厚禄,而是放任历史自由发展的话。在历史本位面,崇祯皇帝为了辽镇的那群军阀,每年就要支付上千万的军饷!

而上千万的军饷能换来什么?不断的丧师失地,让敌人不断的进入京师腹地。又或者斩首几百人就算大捷的莫名战报?

“至于麻都司说的第一点,嗯,如果有边镇就这个事情不满,孤就与他们行三年之约,三年之后,我横海卫与这些不满的边镇进行会操,若是那些边镇赢了,孤出钱,给他们同样的待遇。若是输了,呵呵,那就麻烦那些边镇的将领把官服给孤脱了!诸位,你们有没有信心?”

“有!”

“殿下放心,这么丰厚的军饷,若是三年之后我们在会操中输了,自己抹脖子!”

“嗯,很好。”这次回答的声音比较多了,朱由栋很是满意:“好,既然诸位对这军饷没有异议了,那孤接着说。”

“请殿下示下。”

“诸位,这么丰厚的军饷可不是光拿不做事的,等你们就职后,孤的要求是,每天两操,每操不得少于一个时辰。稍后会有训练大纲发下,各千户要按照训练大纲,严格对士兵进行训练!”

“是,我等领命!”

近现代国家里,海军的薪水肯定是要比陆军高的,吃得也要比陆军好。朱由栋现在在崇明沙的水军,普通士兵每月军饷也是二两,而李国助这个游击就比麻承诏这个指挥使要高得多。非止如此,海军出海训练、执行任务都有额外的补贴,而陆军则是没有的。

这当然是兵种的特性决定的,朱由栋也习惯按照后世的方法来。而且陆军也有其他的补贴。

“平时野外拉练,士兵没有补贴。若是有战事,出行前加发一月饷银做开拔费。战事中,横海卫不以单人获取多少首级计算战功、分发赏银。而是以百户为单位,视作战目标完成情况进行评估,然后根据事先制定的规章进行奖赏。嗯,这规章嘛,袁先生已经制定好了,稍后你们可以直接拿去看。”

朱由栋说完这段话后,下面的会场稀稀拉拉的有了一些议论,但是这样的声音刚刚响起没多久,麻承诏再次站起身来,大家又都安静了。

对着麻承诏点点头表示赞许后,朱由栋继续道:“横海卫的士兵、军官,其住房、军服、武器,一日三餐等均由内库负责。其家属,嗯,这个家属的定义只限战兵自己的父母子女和妻妾。总之,其家属呢,卫里是不会划拨耕地的,自然也不会收取粮食。但只要家里有战兵的,家属全家免一切赋税徭役!”

“哗~~!”下面又开始闹腾起来了,便是麻承诏也一脸震惊:这,这待遇也实在是太优厚了吧?

目前横海卫的士兵,其来源是黄河、淮河前几年发水灾产生的难民。而最近的一次水灾都过去两三年了,到现在还能活下来的难民,几乎不会有什么老弱病残,简而言之,基本都是青壮。而如此优厚的待遇,怕不是这些家伙来了这靖江岛上不久,就能把岛上未嫁的女孩子给全部娶干净!

这年头,整个大明的社会秩序还算稳定,一石粮食价值随着季节和地域的不同,在03到05两银子之间浮动(本书里的明石统一为六十公斤)。而一个战兵每月二两银子,自己还不用考虑吃饭穿衣等问题。加上家属不负担任何徭役赋税,那么,这二两银子足够养活一家七八口人。而所谓的二两银子,随着服役年限的增加也是会不停上涨的!

傻子才不嫁这样的军人呢!

“孤还没有说完。若是在战事中伤残不能继续服役的,卫里要一次性给予五十两补助,并尽力帮助其找一份差事。嗯,到时候孤带个头,孤以后南华宫的门房,优先使用横海卫的伤残士兵。”

“多谢殿下关爱士兵,我等必当紧随殿下其后。”

“好,孤接着说,战死了的,一次给予家属一百两补助,有未成年孩子的,一个孩子补贴五钱银子,女孩子卫里负责养到十五岁,男孩子负责养到十八岁。”

“殿下恩德,我等莫名感激!”

“还有,现在朝廷有将罪犯充军的习惯,对于这一点,毕竟是朝廷现行法度,孤不能多说什么。但是孤认为,军人,保家卫国,若是一点荣誉感都没有,这战力什么的也就不能做太多指望。所以,以后要想入横海卫当兵的,必须家世清白。若是朝廷非要把罪犯派进来充军,那这样的人,也只能在军中充当杂役和苦力,在其罪孽没有被赎清之前,绝对不能做战兵!”

这段话说完之后,屋子里的军官纷纷欢呼着起立:“殿下英明!”

“哈哈哈哈~~诸位,好处说完了,接下来说的规矩可能就不太好听了。”

“殿下如此厚待我等,我等哪里还有任何怨言,请殿下示下。”

“嗯,接下来第八条,不准以任何理由克扣士兵军饷,整个横海卫的军饷发放,将由孤的大掌柜曹三喜派专员来进行逐一发放。若是有敢克扣士兵军饷的,嘿嘿,斩首!嗯?曹文诏,你有什么要说的?”

“殿下给了我等如此丰厚的年俸,若是哪个黑了心的还要想着喝兵血,斩首都是轻的。此条末将无异议。只是末将想的是,若是那些士兵表现不好,训练不出力,作战的时候畏缩不前,难道也要足额发放饷银?”

“曹千户这个问题正是孤要说的第九条,本卫严禁对士兵进行任何侮辱性惩罚,什么斩手、断脚、刖鼻、插箭游营等等,一律不准!士兵犯错,根据犯错轻重,只能用不等数量的军棍伺候!当然,上了战场不听号令,甚至畏敌不前乃至敌前逃跑的,一律斩首!简而言之,这个横海卫,只能因为战事导致残疾,决不允许我们自己把士兵弄残!可都听明白了?”

“是,我等领命!”

“第十条,各级军官,不准以任何名义收养家丁!所有士兵,必须一视同仁!如果发现有收养家丁的行为,军官退回原籍,士兵驱逐出营!”

这一条说出来后,军官们虽然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高级军官年俸那么高,养几十个家丁完全是可以的),但想到整个横海卫的士兵待遇都这么好,估计也没人愿意给人做家丁,所以,大家也还是认了。

“第十一条,孤知道,现在地方上那些文臣,逢年过节都要给上官和两京诸部奉送各种额外收入。此事,孤现在也不能多说什么。但是在这横海卫里,军官、士兵晋升、奖励,只能按照实际贡献和战功进行,绝不能因为贿赂、献媚导致忠勇之士不得晋升,而奸猾无耻之徒反而官运亨通。孤会让袁先生在卫里设置宪兵队,除了管理军官、士兵的风纪言行外,重点就是查处各种贪污贿赂事宜!”

第一四六章 曹文诏的家信

“父亲大人钧鉴:

儿自去年九月初,接朝廷调令,惊诧莫名间迷迷糊糊行至北京。北京兵部武选司王大人告知,是吏部温大人指明调取孩儿到横海卫任职。孩儿遂至温大人处拜谢,而温大人曰,此调令乃是太孙殿下亲自要求。咋闻此言,孩儿只觉铭感五内。贱名得太孙殿下所闻并简拔之,日后非万死不能报矣!

十月末抵南京,十一月初,殿下亲临训话。告知军中俸禄、奖惩等诸事……殿下待我武人之厚,闻所未闻矣!如此明君,必当竭尽忠诚,虽粉身碎骨而不能报万一矣!

当月遂入军营,孩儿忝任卫中五千户之一,位在指挥使麻都司承诏之下。麻都司,大同麻帅长子,其为人可谓面冷心热。一言一行,无愧将门虎子之称。虽在操练时始终面色严肃,士兵稍有不慎便遭军棍责罚。然操训结束,士兵归营后,时常能见麻都司陪同太孙殿下,逐营看望慰问士兵,有挨军棍至不能起身着,殿下与都司多有亲自敷药之举。孩儿近三月来,已多次为此而感至痛哭流涕。孩儿已是如此,士兵感恩之心,想来无需多言。

麻都司之下,孩儿与昆山杜弘域、宁远祖大寿、南昌刘招孙、陕西靖虏卫赵率教四人同为千户。各实领战兵一千人,其中步队八百,骑队二百。此四人者,皆将门子弟,父兄乃至叔祖均为我朝一时名将。于练兵之中,各有所长,并皆能与士卒同甘共苦。虽然如此,孩儿亦有信心,儿所统领之千户,绝不落于四位同僚之下矣!

孩儿之千户内,有百户十,总旗二十,小旗一百。百户之中,有二人实乃良将之姿。其一曰马世龙,此子今年虽只十五岁,但骑射弓马无一不精熟,问其兵事韬略,亦能对答如流。虽然出身将门,加之年幼,但仍能每日于其百户中起身最早,下榻最晚。如此治军,精兵当在不远。

其二曰满桂,此子今年亦只十五岁,然,据闻其在宣府已多次提刀上阵,斩杀之北虏已逾十级,此子虽然不通文墨,言行粗鲁,一身武艺却着实让人惊叹。孩儿惭愧,无论步战、马战,均非其敌手。以孩儿观之,全军之中,唯有殿下特聘之总教官程宗猷者方能在步战中将其擒下。然程教官之马战,不提也罢。满桂此子为人豪爽,性格赤诚,极得士兵拥戴。唯脾气过于粗直,时有顶撞上官甚至殿下之事发生。幸赖殿下宽宏大量,每次均是好言抚慰。麻都司虽然经常呵斥,但总归喜爱居多。然,殿下礼遇我等武人,我等武人亦不能忘记本份,此子孩儿定当多加关注,时时教导。使其不至荒废其天资,定要助其成为我大明一时良将也。

总旗之中,有三人为殿下方山学校之四年级学生,均为十七岁。此三子者,体魄强健,武艺却是平平,刀术更是不值一提。然论长枪直刺一招,却又占尽‘快、准、狠’三字。论及火器操控,亦是极为精熟,鸟铳打靶,从无脱靶之事。且此三人,学识渊博,天文地理历史经学乃至世界各国情势,均无一不曾涉猎。

呜呼!据闻马世龙、满桂二子以及刘招孙麾下曰黄得功者,皆殿下亲自点名抽调,儿听刘招孙言,黄得功此子亦是骁勇善战、心怀忠义之辈。再观方山三子之全能……殿下识人之明,绝不能因孩儿表现而受损。故而孩儿每日晨起后,均心怀感恩奋进之心,唯愿日日精进,不负殿下厚望!

小旗之下,孩儿实领战兵一千。兵源一部来自徐州、淮安等地灾民。又有一部来自庐州府、徽州府之矿工。年长者二十七八岁,年幼者十七八岁。此等兵员,单身入行伍者逾九成,有家眷者不足一成。

孩儿在此数月,虽对殿下之财力早有耳闻,然真入军营后,方知殿下之富,当不下于昔年之陶朱公。以孩儿麾下士卒论,每人每季常服二、作训服二,战甲亦分季节,春秋板甲,夏季皮甲,冬季板甲下皆有厚棉布衬底,各类战甲,皆比辽东诸甲轻便之余,防备之力更远胜之。

战兵一日三餐,晨间每兵大葱酱肉包子二,鸡蛋或鸭蛋一,稀粥随意取用。午间及晚间荤素各二,米饭随取。如此饭食,比之辽东战兵每日两餐,且一旬方见荤腥,差别不知如何以道里计之。唯肉类以精瘦肉为主,难见大块肥肉。不过士卒如此饭食,亦不需大量油脂果腹矣。

步队每人鸟铳一柄,此鸟铳与辽东常用之鸟铳大为不同,无火绳,而是使用燧石击发点火,弹丸亦非球形,而是所谓‘米粒弹’。”此铳枪管内均有膛线,射速极快,以孩儿粗略估计,此鸟铳发射五至六发,辽东鸟铳方才两发。质地上乘,孩儿所部操练数月,未曾有一铳炸膛。射程极远,极致射程可达300丈外(9333米)。精度极高,孩儿习用此鸟铳数月后,100丈内极少脱靶。50丈内要头必头,要肩必肩。

鸟铳之外,每战兵尚有刺刀及匕首各一柄,刺刀平日做腰刀佩剑用,战时若需白刃,则将其套入鸟铳枪管。匕首设计极为精良,砍劈、刺杀、开瓶均可,孩儿甚喜此物。

按麻都司规定,步队每日操练两次,每次一个半时辰。上午练习队列行进,下午刺刀、匕首格斗。每三日一次打靶,每十日可轮休一日。

骑队每骑兵配战马二,另分配一名马夫负责照顾战马。战马分两类,一为西洋大马,乃殿下耗费重金从澳门耶稣会手中购得。因殿下选取相当部分战马育种,故孩儿之千户,止有西洋大马二十匹。其余三百八十匹,均为辽东大马或陕甘河套马。每匹战马,均有编号,每月有一钱三分专用战马草料银子发下。

骑兵均佩半身甲,每人骑刀一柄,手铳一把。此骑刀号称方山材料实验室最新产品,孩儿将此刀与携带至此地的辽东佩刀互击之,辽东刀应声而断。至于手铳,据闻乃是我大明最强火器大师赵士祯研制,燧发点火,可以连续发射六枚弹丸。唯击发完毕之后,火药之残留物堵塞转轮,基本无法在战事之中再次充弹使用。

步队骑队之外,尚有炮队,有十二磅炮二十门,八磅炮四十门。归麻都司直管。另有宪兵队、斥候队等,皆有麻都司直管,以上共计战兵六百人,辅役八百人。辅役者,太孙择良民充之,每月饷银一两五钱,从之者众矣。

殿下极为重视军纪,自本卫复建之前,已经行文靖江知县,前后予以三万两白银补贴,使该县将所有秦楼楚馆、赌场等全部从岛上迁出。孩儿对此安排极为赞同!非如此,军营之中难免沾染世俗之气,士卒难保朴实敢战之风。

虽然如此,殿下为保障士卒每旬休息时不至无事可做,除象棋外,还引入西洋象棋,各种牌类等,修建棋牌室供士卒消遣。室外整修草坪,倡导全军练习足球。这足球游戏孩儿甚至喜欢,不唯孩儿,全军上下亦是深喜之。现本卫每一百户均有足球队,休息日内,每日至少四场比赛开打……

如此军伍,器械精良,军饷丰厚,战将得力,士气如虹!更有太孙不计成本允诺军伍日日操练,火器操练弹药持续供应。孩儿深信,当日至南京时,太孙所言,本卫当建成大明第一强军之目标,三年之内,定能实现!

孩儿身为千户,太孙知遇极厚。每季常服、战服、作训服、铠甲不必多言。鸟铳、手铳、佩剑、战马无一不是上上之选。便是房屋,亦是独院独栋。更有下人、侍女各二服侍。然,孩儿深受殿下如此大恩,现今寸功为立,岂敢安然享受?更有麻都司及四位同僚,身为将门之后,均与士兵同吃同住,孩儿又怎敢不加效仿?

又,孩儿至此,方知前日所学近乎玩闹。本卫自麻都司起,至军中普通一兵,均参加太孙委托方山学校教师来此举办的夜校。孩儿得益父亲早年教诲,算是粗通文墨,故而不必从三字经学起。但每与方山学校入伍之总旗谈论,只觉格局极小,见识极短。故而孩儿每逢休息日,只要不是轮到当值,便一叶轻舟,赶至方山学校聆听大师教诲。

殿下对本卫军官极为关爱,每一旬中必有一日至卫所驻地。有时甚至流连三五日。太孙停驻之日,白昼与普通士兵一起操练,夜间为我等讲学。近一月,太孙主讲我中华历代兵制,孩儿至此方知,暴秦以军功取爵,如何使其骤强,又如何使其速亡。盛唐之府兵制全盛之时,实乃孩儿心中之向往所在……又闻我朝兵制之转变乃致今日朝廷因军镇军饷而入不敷出……殿下实乃天人,孩儿近日学问渐长,便观史书,乃至问及方山之诸多大师,均言殿下之英明神武,本朝或许只有太祖、成祖可以比拟。

孩儿闻之,愈益感奋。昔年太祖开国有中山王、开平王,成祖靖难有英国公、成国公。孩儿观殿下之志,日后征战必然不少。故而定好好打磨己身。殿下但有所用,儿只愿做殿下手中剑,为殿下斩尽一切之敌!

临末,孩儿再告父亲大人,殿下待本卫军官、士兵极厚。故我辽东军户难以娶妻之事,在本卫绝无。本卫复建至今不足半年,卫所驻地靖江岛上已有七百余名女子嫁入本卫。孩儿所掌千户内便纳入二百三十二名新妇。是故孩儿之终身大事,父亲不必挂念。有如此强军为基,待得孩儿为殿下立下功勋,未尝不能效仿四川刘帅之壮举。

唯愿父亲、母亲顾惜身体,有生之年,孩儿功成名就,必能使两位大人见之。辽东、靖江,相隔数千里,孩儿不能时时在父亲、母亲身前尽孝,深感不安。然,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孩儿此时已立定志向,终身必为太孙殿下所驱驰!唯愿诸弟,代为尽孝矣。

随信附上价值白银五百两之会票一张,可在辽东李帅名下禄合盛商号下提现。孩儿在此军营中,一切衣物、装备、吃食均有卫里供应。除留下数十两以备麾下士兵家中有急事,一时无法周转而资助外,银两别无他用。故而父亲大人不必担心孩儿用度,唯愿有此银两,家中诸弟能每日三餐,早日长成身体,尽快为太孙殿下,为我大明出力!

儿曹文诏再拜叩首。

万历三十八年三月十二日于横海卫驻地靖江岛。”

混吃等死说

感谢黑炭是只猫,品味川渝,隐者图书馆三位书友的打赏。

第一四七章 暹罗国的消息

(前一章为了故事的连贯性时间线直接跳到了1610年,本章的时间线仍然在1609年)

1609年十一月十日,南京旬会。

“殿下,今年五月福建全省暴雨导致多起山体滑坡,进而使得全省各州府道县伤亡惨重的事情,至今完成了各项统计。”

“哎……”疲倦的揉揉脑袋,朱由栋长叹了一口气。

自古华夏三百年一大劫,这里面既有天灾,也有人祸。人祸自然不多讲,王朝立国时间太久,又基本没有自我革新的能力,随着时间的推移,各方面的问题都会出来。而天灾?根据小冰河期的规律,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开始集中爆发了。

除了五月份的福建大暴雨,这一年的六月,陕西酒泉(此时甘肃尚未建省)发生地震。七八九三月徐州持续旱灾,九月台风登陆广东……这些事情除了酒泉地震之外,其他的事情按照大明以前的定制,都要南京六部先行处理。而此时朱由栋坐镇南京,当然就是他来处理。

“说吧,张卿,福建那边到底有多惨?”

“是,殿下,经福建各州府统计,今年五月的暴雨,共计造成十万余百姓死亡,山区耕地损失不下二百万亩。”

我信你个鬼,你这糟老头子坏得很!

福建的灾害很严重是肯定的,但是呢,对于已经烂完了的大明官场来说,大型自然灾害那就是生发的良机啊!

这是人啊,十万人啊!山体滑坡,泥石流什么的肯定会造成伤亡,但更多的人不知道跑么?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死亡十万人。之所以地方官员报上来这么多人,还不是借此机会方便各地士绅侵吞人口。又或者把以前黄册上的窟窿借此填平?人如此,耕地损失真有两百多万亩?二十万亩还差不多!

这天灾,以绝对冷血无人性的立场来讲,对于大明的地方官员来说那真是极好的事情:其一,让士绅侵吞人口耕地是白吞的么?地方官都是流官,一般不在任所置办产业,那得了好处的士绅就拿银子孝敬好了。其二,把灾情报得严重一些,朝廷的抚恤自然也就能多弄来一点,这就又是一份生发。如此可以吃两头的事情,真是美滋滋……

“户部计算的赈灾银子是多少啊?”

“殿下,五月底福建布政司就请求先期予以十万两银子赈灾,当时户部紧急禀报殿下,得殿下同意后,南京户部就直接转了十万两银子过去。现在救灾全部结束,主要是安抚流民的事项,福建请求户部再拨款十万两,并要求减免福建今年的全部田赋。”

“户部还有银子么?”

“殿下,臣惭愧。南京户部今年收取的钱粮已经在九月转运北京,这个时候却是一点钱都拿不出来了。”

“无妨,这笔钱,孤的南华宫出了。”

“殿下仁爱百姓,大明之福也。”

“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嘛,免得御史们私下嘀咕说孤只进不出,是只饕餮。”

“臣等不敢。”

“诶。”随意的摆摆手,朱由栋笑道:“孤又没说你们。不过呢,你们跟孤在南京共事这么多年了,也知道孤的脾气。孤的钱,可不是那么好拿的。此事,南京户部派出一个侍郎具体操办,孤这边将派出曹化淳和袁可立先生跟着户部的官员一起去福建。这个,你们都知道袁先生现在是孤的西席,所以,孤派出一队锦衣卫保护他应该可以吧?”

朱由栋说出这话的时候,在座的南京诸部官员有的心里一沉,有的幸灾乐祸——袁可立断案如神之名早就如雷贯耳,以前这家伙没有后台都这么厉害了,现在有太孙做他的后盾,这断起案来怕不更是肆无忌惮?这下子福建的官员不知有多少要倒霉!

哼,谁让你们这些家伙心太大,一场暴雨就敢报十万人死亡的?哎,这次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另外,徐州今年旱灾,收成肯定受到影响,吾先划三万两银子给户部赈灾,若是不够,到时候户部再向孤申请,但是账目一定要清楚,经得起查!还有,给徐州当地官员说一声,今年的田赋暂时不要催了,这会都十一月了,现在都收不起来再催还不是一样?孤会向皇爷爷上奏,免了今年徐州的田赋。”

“是,臣等领命。”

散了旬会,朱由栋正准备坐上自己的肩舆,王承恩匆匆的跑了过来:“小爷,奴婢刚刚接到消息,许显纯,回来了!”

“嗯。”朱由栋面不改色,语气沉稳的点点头:“你先走一步,让他去南华宫吾的书房等着。”

“是。”王承恩应命后转身便走,心里还在想着:小爷的养气功夫是越来越见道行了,自己这个贴身跟班,可得学着点。可是才跑出一两步,就听到身后的肩舆里传来一个声音:“不要怕颠着了吾,都给吾跑步前进!”

很快的,朱由栋便赶到了南华宫,而许显纯尚未到达。朱由栋干脆就站在宫门外等着了。

“臣许显纯拜见殿下,劳殿下亲自在门外等候,死罪死罪!”

“哈哈哈哈,你当得起当得起!整整三年啊,你这个傻大个,吾跟你说三年,你就老老实实的待了三年!可真是个实诚人!来,让吾好好看看,哎,都黑得不成样子了!不过,也比三年前更壮实了。”

“殿下比起三年前,可长高了不少。若不是殿下这身玄色冕服,臣还真的不敢相认。”

“那是,吾今年不过九岁,但已经快要到五尺了。来,咱们别在门外说话,进去说,进去说。”

两人进入书房后,朱由栋亲自给许显纯泡了茶,直让许显纯又是一番感激。然后,君臣开始答对。

“汝在暹罗三年有余,只觉此国如何?”

“回殿下,此国振兴之姿,已是昭然若现。朝廷若不早加防备,迟早是我朝南方之大患!”

“嗯……”南边的那位穿越者登上王位到现在都四年了吧?这么长的时间,确实该做出点成绩来了。

“请为吾细言之。”

“是,殿下。臣初至暹罗时,只觉该国虽然在南中声威赫赫,临近的真腊、缅甸乃至更南边的柔佛对其畏惧不已。但真的深入其国内,只看到各地豪族庄园林立,园中家丁形同军队。豪族庄园之外,却是土地荒芜、饿殍遍地。普通百姓之中,尽是老弱病残或者孤儿寡吗,总之是精壮男子难得一见。更是看到许多妇女为了存活不惜卖儿卖女甚至出卖自己,即便如此,亦是难求一餐温饱……其实就是一股虚火在那里强撑着而已。而自四年前,暹罗新王即位后,一改四处征战的国策,与民休息,四处赈灾,安抚百姓乃至亲自下田耕种……臣在暹罗的三年多时间里,真的是亲眼看到这个国家一天又一天的迅速恢复生机。

暹罗王虽然是个孩童,但就如殿下一样,实乃生而知之者。其改良农具,兴修水利,大量荒地得以开垦。百姓回归家园,安心耕种。商业也开始兴盛,其他百业也逐渐复苏。

去年,暹罗王开始收拢君上大权,规定国内豪族不得再将庄园修建得如同坞堡一般,并且要求豪族释放家奴。这当然激起了各地豪族的反抗。这位国王或派出大将,或亲自领军加以镇压,可谓是百战百胜。

今年年初,暹罗王发布命令,整顿吏治,重新修订官制。该国朝廷现在国王之下,设首相一人,首相之下是多达二十之数的各部,各部长官均称部长。军队这边,与首相同级的是大将军,呃,殿下,这倒是有点和我华夏的两汉制度有点类似了。”

“这可不一样。嗯,你接着讲。”

“是,臣是在今年六月准备离开的,在离开之前,又听到暹罗王发布命令,说是要组建新军,所以臣又多待了三个月。”

“新军如何?”

“暹罗王今年说的是编制一支五千人的新军,这新军的建制名称有点奇怪,叫什么团、营、连、排、班。当然,这个称谓臣也就是稍微奇怪了点,真让臣感到惊讶的是,这支新军的军服、装备、军饷都极为不凡。殿下,这支新军的鸟铳居然可以不用火绳激发,而其军饷折算成我大明的银子,大概是每人每月一两。而且其新军教官里居然有红夷人……”

“显纯你离开大明三年多了,有些事情可能还不太了解。这样的新军,吾也有,而且不比这家伙差。”

“原来如此,那臣就放心了。”

“嗯,你估摸着,这支新军练成后,这暹罗王先打哪里?”

“真腊!殿下,此国弱小又物产丰富,百姓又不像缅甸那般好战。故而暹罗若要扩张,必先选择真腊。”

“嗯……”站起身来踱步几圈后,朱由栋道:“看起来,这暹罗真要侵犯我大明,起码也得五六年之后了。不过,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有些事情,先得未雨绸缪的做起来。显纯。”

“臣在。”

“这三年多的时间辛苦你了,你这些年的俸禄,除了一开初给你的那一万两银子,吾再给你补三千两。另外,给你半年的假。你回去好好陪陪令尊令堂。”

“多谢殿下。”

“可不要急着谢,半年后,你先回南京,去方山学校和横海卫学习三个月,之后吾会为你活动到云南锦衣卫千户的位置上去,若是一切顺利,云南那边的官员也得换一些。到时候,我们就大力扶持缅甸!”

第一四八章 明日和平条约

“大明皇太孙殿下特使,犬养栋二,拜见公方殿下。”

“唔~~贵使也是日本人?”

“是的,在下是备前国人,以前是宇喜多家的剑术指南。关原之战后,主家灭亡,在下成为浪人,遂加入甲必丹麾下,种种因缘巧合,现在成为大明崇明沙卫所的一员,为大明皇太孙殿下效力。承蒙皇太孙殿下厚爱,给在下赐姓犬养,并将其名讳中的‘栋’字下赐,成为我犬养家世世代代的通字。”

“原来如此啊,能够得到‘犬养’这样的赐姓,看来贵使也是个忠义之人啊。”

“多谢公方殿下赞誉,在下努力不负此姓。”

1610年3月,李国助麾下的日本裔将领犬养栋二在南京接受朱由栋的紧急培训后,作为朱由栋的私人代表,出使日本。德川家康闻讯后,亲自召集家中大佬一起进行接见。此时,距离李国助在琉球暴揍岛津家舰队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

这个还真不能怪穿越者的效率低,按朱由栋的想法,日本这会儿在德川家康的统治下,其侵略性已经下降了很多,能够不去刺激对方,或者是用种种怀柔手段麻痹对方,让对方多昏睡一阵,哪怕是只多睡一年都是好事。所以,他是很想尽快开通中日正常贸易,并且和德川幕府签订十几年前那场战争的正式停战协议的。

再说了,以现在大明独步天下的丝茶瓷三项再加青霉素,在贸易上朱由栋有信心吊打其他所有穿越者。而日本又是白银出产大国,这如此好的赚钱机会,干嘛因为日本人十几年前锤了朝鲜一顿就不要了?

但是他的这个想法在朝廷上理所当然的陷入了极大的争议,在大明的御史们听说日本侵犯完了朝鲜又去抢掠琉球后,个个义愤填膺,要求国家出兵惩戒日本的声音不绝于耳。

打仗这事儿至少现在,御史们说说便是了。在万历祖孙俩看来,国内问题现在一大堆,新军也才刚刚开始起步,怎么可能来一场远渡重洋的灭国之战?再说了,那些嚷嚷得厉害的御史,有多少是真的想打?一些人是在表明态度博取名声。一些人是大明东南海商们的代言人:这跟日本贸易正常化了,海商们怎么走私发大财?

但是不管真的是基于义愤,又或者心怀鬼胎。总之是舆论的反对声浪很大。这一点,无论朝野,都是一样。

所以,朱由栋花了很长的时间来摆平这些事情。

在民间,金陵日报从去年四月开始已经开设专版,讲解和日本贸易的好处与必要性。但是一开始效果并不好:江南诸省百姓当年可是被倭寇祸害得不浅!所以对民间舆论的引导,前后也耗时大半年。

在官场,朱由栋的手段就粗暴得多了:对那些心怀鬼胎的御史是最好办的,锦衣卫负责去挖对方的黑材料,证据齐全了就约谈这名御史:怎么着吧,是身败名裂还是改弦更张?

真正头疼的是那些真君子。对这种一腔正气的书呆子,朱由栋还是爱惜的,多次亲自和这些御史进行面谈、书信讲解。

总之,犬养栋二能够在这个时间点就出使日本,已经是很快了!

“贵使此次来,大明皇太孙殿下有何赐教?”

“赐教不敢当,公方殿下,说起来您可能不信,但太孙殿下在我大明国内对您极为推崇。在我大明的金陵日报上,曾经有一个多月出专版介绍日本的历史。其中在介绍到您的时候,对您最终实现了日本的和平真的是赞赏有加。”

“哈哈哈哈~~”花花轿子人人抬,更不用说此时的东亚所有国家,无不以得到中华的赞誉为荣。犬养这话一说,德川家上下参会众人,无一不喜形于色。便是在一侧坐着,满脸警惕的那位竹千代,这时候也不得不挤出一副由衷的笑脸。

“殿下,这是我大明皇太孙殿下亲自手书的条款,还请拔冗过目。”

“嗨以。”德川家康听闻此言,肃然起身,整理衣冠后恭恭敬敬的双手接过书信。

此时的日本贵族无一不精通汉字,所以家康眼睛里看到的中文,嘴里却是毫无阻碍的吐出日语。

“一、日本国承认朝鲜、琉球为大明藩属,誓言永不侵犯。如有违背,大名犯者幕府灭之,幕府犯者日本诸大名共诛之。

二、大明与日本国签订和平条约,两国自签约之日起,终止一切敌对状态。

三、大明允许与日本恢复正常贸易,每年发十份船引,中日海商各半。货物起运、卸货地点,明方限定于月港。日本国可由幕府确定一良港承担此任。

四、两国有船引的海商,两国水军有保护义务。无船引的海商,一律严厉打击。

五、两国人员在贸易往来中,如有冲突发生,民事纠纷以所在国官府判定,刑事纠纷交还两国本土判定罪责。

六、两国贸易,有船引的海商,双方互不收取关税。

七、此份条约,大明皇太孙殿下与日本国征夷大将军签字盖章后生效。有效期二十年。期满后双方再行商议是否续签。”

读完了朱由栋的亲笔信,德川家康非常满意。在他看来,明日两国签订和平条约,幕府一直悬着的那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其次呢,两国贸易也恢复了,日本贵族阶层急需的丝绸、茶叶、瓷器乃至药品都可以不用完全通过走私了。其三呢,贸易额度又控制在一个比较小的范围,而且是在固定港口交易,这对于国内统治的稳定也几乎没有影响。很好啊!这份协议实在是太好了!

至于说承认朝鲜、琉球的大明藩属地位,那不是应该的么:打又打不过人家,还不对强者表示服从,你是不是日本人?

“大明皇太孙殿下的诚意,在下确实的收到了。在下至为感激,只是有一点疑惑。”

“请公方殿示下。”

“这里,第七条,签约双方是贵国皇太孙和鄙人。这个,难道不该贵国皇帝陛下和鄙人签约么?”

“公方殿,您这样说可就有些失礼了。我大明皇帝陛下,乃是大明名义上和实质上的至尊。而您,至少不是日本国名义上的至尊。如果非要我大明皇帝陛下签约,那贵国也必须是天皇陛下出面签约。”

开什么玩笑?日本的皇室就是个摆设,平时弱化他们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让他们去做这样出风头的事情?所以德川家康迅速的转变了口风:“原来如此,那就没有什么需要修改的了。鄙人对上述七条全部同意,至于太孙殿下说的敝国港口,那就定在平户吧。请贵使回去后转告太孙殿下,在下一定派出得力家臣到平户坐镇,切实保障大明海商在敝国的权益。”

“多谢公方殿下,公方殿宽广的胸怀,在下回去后一定如实禀报太孙殿下。也请公方殿放心,我大明在月港,也一定会保护好日本海商的合法权益。”

……

“对方就这么痛快的答应了?”

“是啊,殿下,可是有什么不妥?哦哦,也是啊,早知道对方答应得如此爽快,卑职应该再临时加价的。此事,是卑职没有办好。”

三月下旬,犬养栋二回到南京,朱由栋在听完整个会见过程后,只觉得有些诧异。

“没事儿。”摆摆手后朱由栋道:“吾不是那个意思,吾是说,对方就没有一个家臣对这份条约提出异议?或者说那个九殿下也没有站出来反对?”

“没有啊。”犬养栋二绕绕头:“那位竹千代殿下,卑职这次去也看到了,一直坐在家康殿下的旁边,整个过程一言不发。”

“嘶~~”这不对啊,这个竹千代作为穿越者,不可能没有看到这是一份对日本,尤其是对幕府有毒的条约啊。别的不说,光是第六条就能导致日本大量白银外流。而第一条更是致命:以后德川家康挂了,这位竹千代想进攻大明就必须以朝鲜为跳板,而有第一条的存在,朱由栋就有了挑动日本国内大名造反的大义名分!

“看来我在日本的这位同行,和这位德川家康的关系,远远比不上我和我大明皇帝陛下的关系啊。”

第一四九章 未雨当先筹谋

和日本恢复通商,预期可以每年从日本赚到至少百万两白银的消息,总算是把朱由栋从最近几个月郁闷的情绪中拉出来了一些。

无他,前几个月,袁可立带着曹化淳等人去了福建,传回来的消息简直就是触目惊心。

整个福建,八府一州。在万历三十七年(1609)报上来因为全省暴雨造成的人员伤亡是十万人,损失耕地二百万亩。袁可立等人到福建后就问福建布政司,损失最大的是哪个府?布政司回答说是福州府,继续追问福州知府,损失最大的是哪个县?福州知府说是侯官县……

如此一层层清查下去,发现侯官县上报的全县死亡一万三千七百人,损失耕地十二万亩。然后袁可立就说了:明府,死了的灾民都埋在哪里了?就是不能一个个堆坟茔,乱葬岗总有吧?因为山体滑坡、泥石流什么的贵县损失这么多耕地,可是本官看你这侯官县西北方向倒是有些山,其他的地方都是沿江、沿海平原。就算是西北方向那些山吧,植被都好得很,完全看不出来被泥石流摧毁过啊。请问贵县损失的耕地到底在什么地方呢?

盖子被揭开后,后面的事情就很简单了。1610年三月,袁可立执笔,南京户部侍郎签字,向朱由栋提交了一份报告:经查,福建全省确实于万历三十七年五月遭受暴雨袭击,但其受灾地区,主要是福建西北的建宁、邵武、延平等山地为主的府县。这些地方报上来的伤亡数字,虽然略有夸大,但基本属实。

受灾最小的是福州、兴化、泉州等沿海府县,报上来的伤亡数字,基本属于无中生有。

总之,经仔细清查,福建省去年受雨灾,实际死亡人数约七千人,损失山区耕地大约在三万亩到五万亩之间。

最后,袁可立的结论是:这是一起窝案!参与者有福建布政司、按察司等省级官员,以及东南沿海诸府县主官,其主要目的,是要抹平近十年来黄册上出现的漏洞……

朱由栋接到这份报告后已经懒得生气了,只是给袁可立写了一封私信:严查到底!然后让张以诚、张世泽在金陵日报上对福建灾情的真相做详细的报道。

虽说没有破口大骂摔东西,但作为君上,碰上这么一群臣子,这心情怎么好的起来?所以虽说南华宫的小爷在个人生活方面很好伺候,但宦官宫女们不是没有眼力界的,谁都知道这几天小爷心情很差,大家做事情都异常小心。这种压抑着整个南华宫的空气,一直到犬养栋二回到南京,方才缓解了一些。

不过这稍稍好转的心情,很快就随着一个人的到来而被打破了。

“臣陈时济拜见殿下。”

“哎呀,宽仁啊,咱们有三年多没见了吧?这些年可还好?家里父母是否都康健?”

“臣多谢殿下挂念,家严家慈身体均好。自北京一别,距离今日已经三年零十个月,臣也十分想念殿下。”

1606年5月,朱由栋召见了当时的咸阳县令陈时济,对这个敢硬怼矿监而且对陕西民生有相当了解的官员产生了很大的兴趣。

在朱由栋看来,他要想在这场穿越者的竞争中获胜,必须要对大明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虽说现在限于身份,只能是先做经济、军事、舆论的各项准备,真正的实际操作尚待时日。但无论如何,真的到了那一天,他需要大量的人才。

这些人才,有的可以通过方山学校来解决:在方山学校里,有些学生确实对八股文有天赋,朱由栋给他们安排的道路就是走科举,中进士。而除了方山学校之外,大明现有的官员,能够争取、团结的,那也是要去努力的。

这个陈时济有胆色、有能力,年纪又不大,而且双方也有了交情,如何不该争取过来?

这三年多的时间里,陈时济一任县令期满后,在当时的沈鲤阁老关照下,他直接被提拔为西安府的通判。担任通判两年多后,他又被朱由栋通过李三才和温体仁,将其调动到了木邦府担任知府。

这就是要将其纳入朱由栋的核心圈子了。而陈时济虽然是个强项令,但绝不是一点情商都没有的人。在接到朝廷的这道调令后,他非常聪明的没有直接从陕西经四川南下云南,而是先绕道来了南京向朱由栋致谢并请教方略。

“宽仁啊,这次安排你去木邦,是吾的意思。那里是吾的几个钱袋子之一,你去可得给吾看好了。”

“殿下放心,孙恺阳开创木邦府,已经可以青史留名。这是让臣等极为倾羡的。更让臣等佩服的是,孙恺阳坐镇木邦这些年,木邦之兴旺发达,便是臣在陕西也有所耳闻。所以,请殿下放心,臣去了木邦,定然孙规陈随,绝不会为了所谓的个人功业而轻易改变木邦现有成法。”

“嗯,你有这样的想法,吾就放心不少。不过你这次去木邦,除了为吾抓好钱袋子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

“请殿下示下。”

“缅甸,扶持他,让他成为我大明抵御即将崛起的暹罗的一道屏障。”

在朱由栋详细的解说了暹罗的近况后,陈时济冷静的点点头:“臣明白了,请殿下放心,臣一定好好去做。”

“吾在今年下半年会给你派个锦衣卫千户来,此人叫许显纯,曾经在暹罗潜伏三年有余。另外,木邦那里的驻军乃是刘綎的手下,都算是自己人。”

“殿下安排如此周详,臣更有信心将差事办好了。”

说完了木邦的事情,朱由栋又笑道:“宽仁,最近两年湖广茶叶进入陕西的很少了吧?”

“殿下。”说到这里陈时济明显兴奋起来:“还是殿下有办法,通过海贸将湖广茶叶引走。现在,陕西的茶叶种植又慢慢恢复了,不管是普通百姓还是当地军户,其收入都增加了不少。”

“嗯,这就好啊。”朱由栋听到这话也是大感欣慰:“陕西那边干旱少雨,地力经过千年消耗也很贫瘠了。说起来,其实是该多进行土豆、红薯、玉米的种植的……”

“臣在三年半前得殿下教诲后,回到咸阳就大力推广土豆种植,在西安府任职期间,不光是西安府,也多次通过陕西布政司对陕北,甘州、肃州等地进行土豆、红薯、玉米的种植推广。现在,陕西全省,因为种植土豆、红薯、玉米,新开荒地三百多万亩,平均亩产的话,土豆最高,大约三十三到三十五石。红薯亩产差异较大,有的也有几十石,有的只有十几石。玉米的话一般在十五石左右。总之,这些高产作物,比起陕西以前小麦四五石甚至两三石的产量,高了实在太多太多……”

“嗯。”听到如此卫星的数字,朱由栋紧锁的眉头并没有舒缓半分:“亩产提高这么多,茶马贸易又得到恢复,陕西的百姓手里肯定宽裕了不少。不过,若是吾料得不差的话,陕西各级官府对当地百姓的摊派也多了不少吧?”

“殿下明见万里!”陈时济很是干脆的跪了下来:“说起来,三年多前殿下刚刚见到臣的时候,臣才出仕不久,很多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现在看来,这官风不纠过来,无论殿下给陕西百姓做多少事,他们能够得到的实惠也是有限的。”

有明一代那么多官员,估计真正完全靠俸禄吃饭的,也就海瑞一人吧。

造成这一局面的当然是大明的开创者老朱,他把亲王的俸禄定得极高,把官员的俸禄定得极低。总之,明代官员真要靠工资吃饭,那会过得相当凄惨。

高薪未必能够养廉,但是低薪一定会催生fb。而且由于整个大明官场几乎都要靠灰色收入甚至贪污受贿吃饭,直接造成了几百年下来明代官员的实际操守极低。

而且这还造成了一种病态现象:越是操守低的官员,越是把道德吼得震天响。由于大明的官员总体都没啥操守,所以大明的官场表面上最重视道德……

总之,要纠正官风,首先得改革官员俸禄制度。而这个事情,至少现在不是朱由栋能碰的。

所以,他也只有辛苦一点,想尽办法给陕西的百姓多找一些生发。总之,百姓兜里有钱了,你们这些当官的会贪得更厉害,但无论如何,百姓剩下的东西总可以果腹吧。

第一五零章 布局毕欲发动

“栋儿,你是怎么一下子就看出福建的报告有猫腻的?”

1610年的五月,朱由栋被万历紧急召回北京,一进乾清宫,万历就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我怎么知道?因为我是穿越者啊。后世研究明代官场的学术研究汗牛充栋,关于明代官场的问题,很多大咖都说得很清楚啊。

可惜,不能自曝,这个不能说。

还好,在接到万历的急招后,朱由栋大概能够明白万历找他是什么事情,因此也事先做了准备。

“呃……皇爷爷,这不是很明显的么?福建,号称八山一水一田,全省的耕地面积也就2000多万亩,一场暴雨下来十分之一的耕地受灾都有些吓人了,十分之一的耕地全部都没有了,这样的事情谁信?万历三十年,福建布政司送到南京的黄册上,民户是三百九十八万,军户是六万。而这次受灾就直接死了十万?而且死的人还都是户籍上的?谁不知道我大明隐户逃户不少?怎么老天爷这么准,只让户籍上的人死?没有户籍的一个都不用死?”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一直提倡的用数字说话吧。”长叹了一口气,万历萧索的随意找了块台阶坐了下来:“爷爷虽然小时候可能没有栋儿你聪慧,但在诸多兄弟中,天资绝对算是最高的。而爷爷的老师张先生虽说问题不少,但也算是一代人杰。怎么就没有人告诉爷爷,要如此分析问题呢?”

这就是大明宣宗之后,历代皇帝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带来的恶果啊。如果大明的皇帝像汉唐那样的皇子一样,登基之前在各个实质岗位上磨炼过,又怎会如此的拿群臣没有办法?

至于张居正,确实是大明顶级的政治家。但他中了进士后就一直待在中央,对地方上的问题其实看得也不够透彻。就比如说一条鞭法吧,用后世黄仁宇先生的话说,你连一个区域性的银库和一个通用的政府采买机构都不设立就直接推行一条鞭法,其最终的结果就是让地方官员加大压榨普通百姓的力度……

朱由栋在那里神游天外,这边的万历再叹完气后却是暴怒了起来:“朕从小就受先帝和太后教导,对待百姓一定要心怀仁德。所以,三十多年来,只要是地方受灾请求减免当年赋税,朕从来就没有不准过!可是,可是这些不要脸的东西,他们一边骂着朕与民争利,残害天下。一边却做着如此不要脸的事情!栋儿,你说,以往那些地方上奏报上来的,是不是都像福建这些混账一样丧心病狂?”

“呃……皇爷爷,其实只要有数字,稍加分析,都不难鉴别真假。”这个时代的大明官员都是文科生,除了少数异类,大多数都对数字不敏感,自然造起假来,对上朱由栋这样的穿越者很容易被识破。

“栋儿,爷爷待会就让李恩把最近三十年的……”说到这里万历突然愣住了,然后苦笑了一下:“爷爷真是气急攻心了,几十年前的赈灾,就算是看出来问题了又如何取证?罢了罢了,过去的事情就算了吧。”

“皇爷爷,孙儿觉得也该如此。不然官场动荡,官心惶惶,未必是我大明之福。”

“哼!虽然如此,但是这一次,福建的事情,朕一定要杀几个人,不然难消心头之气!”

“皇爷爷是天下至尊,出口成宪。无论皇爷爷要如何处置,孙儿要做的,就是把证据搜集得整齐一些,把案子办成铁案!”

“嗯。”在朱由栋的搀扶下吃力的站起身,万历重重的拍了拍朱由栋的肩膀:“栋儿啊,爷爷老了,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你,爷爷是不担心的,但是在你前面还有你的父亲,哎,这个不成器的家伙!”

又莫名的发了一通火后万历俯下身子,贴近朱由栋的耳朵低声道:“你那父亲现在真的是魔障了,一天到晚除了玩女人就是念叨他那些东林先生的好,爷爷觉得他真是无可救药了。但是礼法在这里限制着,爷爷总不能直接越过他让你继承爷爷的位置吧?”

呵呵,我的爷爷诶,你之所以能够容忍我一天到晚这么搞事情,原因固然很多,但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不就是因为我们两人中间隔着一个太子,而且我和太子关系还不好,无论如何我都需要你的支持,你才对我如此放心么?

而且现在大明的群臣如此忍耐我搞天搞地,不也是寄希望我那父亲登基后废掉我的储君之位么?

总之,朱常洛这个时候的位置非常重要!

不过这话大家心里明白就好,不用讲出来。毕竟,龙子龙孙都是龙,两条龙之间的语言,不需要多透彻。

“所以爷爷一直在想,一定要事先给你准备足够的力量,以保证爷爷哪天万一突然不在了,就算你那父亲犯傻想要更换储君,你也有反击的力量!”

“皇爷爷……”

虽然在朱由栋心里,对朱常洛各种鄙视,也根本不怕朱常洛废掉其储位。但至少这会儿,他是真心的对万历感激!

“所以,福建这边的事情了了之后,你跟那袁可立说说,让他不要再跟爷爷斗气了,现在国家这么多事情,他要真的心怀天下,那就早点出来做事。爷爷准备让他做都察院左都御史,领福建巡抚。你那孙先生前些日子不是从木邦知府调到了浙江任按察使了么?如此,南直隶、浙江、福建,你的力量就连成一片了。”

“孙儿多谢皇爷爷关爱,此刻真是感激涕零。不过孙儿还是有点自己的想法。”

“哈哈,我的乖孙从来都是好处要占尽的。你说吧。”

“是,皇爷爷。这袁可立的本事呢,做个福建巡抚绰绰有余,不过他才刚刚把福建官场洗了一遍就去做福建的主官,恐怕……所以孙儿的意思是,莫不如让孙承宗去福建做布政使。此人品行高洁,心怀宽广,让他去收拾福建的烂摊子,安抚当地士绅,最是合适不过。”

“嗯……如此也可。那浙江呢?这可是膏腴之地啊。”

“皇爷爷,南直隶和福建都在孙儿手里了,浙江有没有孙儿的心腹坐镇其实关系不大。”

“也是。那袁可立呢?”

“袁先生还是继续做孙儿的西席吧,毕竟孙儿一个人掌控全局实在是太累了。当然,累还是小事,但真的是很多时候都会有疏漏,有袁先生在身边,孙儿心安一些。”

“难为你了。”摸摸朱由栋的头,万历长叹一口气:“可怜你那父亲,根本看不明白你这么辛苦究竟是为了什么。”

1610年七月,震动朝野的福建虚报受灾案结果公布,自布政使、按察使以下共七十余名各级官员被免官、抄家、徒刑、充军。福州知府和侯官县令被判斩监侯。

之后朝廷再发旨令:刚刚上任浙江按察使职位不到半年的孙承宗,调任福建布政使。

同月,朱由栋再次离京南下。

福建拿到手了,如此一来,大明最强的水师,福宁镇水师也就抓到了手里,而此时大明最强的海军指挥官俞咨皋也迟早会被自己收进夹带里吧?之后以崇明沙和福宁镇水师为基础,就可以组建真正的大明海军了。

福建入手后,夹在中间的浙江自然也就不必多说。如此一来,整个大明的海贸,其实就算是彻底进入了我的掌控了吧?

方山试验室里,蒸汽机的改进正在稳步推进,每年都能解决一到两项难题。各种不同比例不同成分的合金钢正在不断的生产出来并用做各种实验,现在已经发现了适合用来做餐具的不锈钢。迟早有一天,会有适合船用的钢材出现吧?

方山学校里,明年将会有大约200名学生参加南京府试,接着就是乡试、会试一路行进下去。而且以后每年都会有不少于如此数量的学生参考。就算是只有百分之十的孩子中了进士,但以后我要掌控大明官场,就有了绝对的底气。

还有更多的孩子会被安排进兵营、锦衣卫、实验室以及各行各业……

经济、军事、舆论、科技、人才储备……整整十年,总算是打下了虽然不能说好,但绝对够稳的基础。西南和东南的布局到现在也基本完毕,西北的危机也算缓解了一些。那么,现在,是该抬头,再次看向东北了。

从天津港登船一直到南京,朱由栋在船上认真的思考了十来天后,终于做出了决定:现在,他的总体布局已经完成,各方面的实力也颇值得一观。那么接下来……

东边的日本,德川家康还在世,还压制着日本的那位穿越者,使其暂时无法全力西顾。而南边暹罗那位穿越者统一中南半岛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大体估算一下,从这个时间点算起,自己大概还有五六年的时间。

不能再等了,一定要趁着这个时间差,尽力挑逗建州的努尔哈赤提前发难,然后以雷霆万钧之势,迅速将其剿灭!

混吃等死说

感谢品味川渝、隐者图书馆、牧神12138、千里海塘、三十七号0037、我的态度呵呵诸位书友的打赏。

昨天吐槽了一下,得到了很多朋友的支持和鼓励,谢谢大家,尤其是那些坚持正版阅读的学生书友们。请大家放心,我会写下去的。不过这均订和收藏之比着实让我感到耻辱,所以,从下周一开始,本书将启动防盗贴更新——我知道这玩意一启动,书评区会跑出了不少以前从来一言不发的人各种不爽和反对。但是这样的人是干嘛的,其实大家心里有数吧?

第一五一章 兴盛的宽甸堡

“啪~~”

“呯~呯呯~~”

辽东,宽甸堡。数百名身着精良板甲,头戴红色盔缨的明军士兵,正在堡外的靶场上进行燧发枪的实弹射击训练。

“观察,建奴的探子又在那边窥探我们。”

“哼!这些白痴,自以为隐藏得好,可惜在殿下送来的望远镜面前,完全无所遁形。”

此时乃是1610年9月,距离熊廷弼出镇此地,已经整整四年了。

四年来,朱由栋对宽甸的支持,前两年是每年十万两白银。第三年起就涨到了二十万两。加上熊廷弼不是那种道学先生般的文臣,在殿下不断投钱,宽甸的粮食供应完全不成问题后。他组织堡内的军户,在附近到处打野味,砍伐原始森林卖木材,挖山参,总之也是有各种进项的。所以这四年来,宽甸六堡的百姓一改过去难求温饱的困顿,变得手里多少有些闲钱起来。

这么小的一个地方有这么大一笔钱的投入,宽甸六堡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进入了一种畸形的繁华:此地自身的产出是很有限的,但是堡民却又都比较有钱,加之地理位置优越,所以辽东镇、大明内地、建州、朝鲜甚至蒙古的商人都往这里聚集。短短四年下来,宽甸居然成了中朝边界的一个物流集散地。

本来宽甸的地理位置就卡得建州女真很不舒服了,现在这里的贸易又是如此兴旺,怎么不让努尔哈赤眼红得喷血?想把宽甸六堡纳入自己治下的欲望更加炽热了。

可惜,只要没有下定决心彻底和大明决裂并开战,那么,悬挂了大明旗帜的地方,努尔哈赤是不敢动刀的。再说了,现在努尔哈赤就是想动刀,宽甸也不是那么好打的。

四年过去了,朱由栋除了朝这里投进来六十万两银子外,从李国助投效自己开始,燧发枪、米尼弹、军服、药品、望远镜等器械、水泥甚至十二磅、十六磅炮等,几乎都是敞开了往宽甸运送。到了1609年11月横海卫复建后,宽甸本地士兵的编制和训练方法,完全与横海卫相同!

现在,宽甸六堡的堡墙已经全部实现水泥硬化,而且还按照朱由栋给的图纸修建成了欧洲此时流行的棱堡样式。在棱堡的关键部位,全部安装了十六磅大炮。其他守城物资如粮食、弓箭、火药等,其存量也极为富裕。

宽甸六堡本来就有六万多户,熊廷弼一开始手里吃紧,只练了三千人的兵马。后来朱由栋加大支援力度,特别是横海卫复建后。本着殿下麾下的亲兵建制要一致的原则,熊廷弼把宽甸的战兵提升到了5600人,也设五个千户和一个炮队。稍有不同的便是宽甸军这边的五个千户,有四个是纯步兵队,有一个是纯粹的骑兵队。

而且宽甸军比起横海卫来还有两个优势:其一是辅助人员极为富裕并且廉价,所以宽甸军的辅兵高达三千人。其二则是宽甸军要训练,这场地不知道比横海卫宽阔了多少。

总之,按朱由栋的说法,明年,双方各组建一个混成千户队进行会操。对此,熊廷弼极有信心获胜。

“观察,这建奴一天到晚在想什么啊?觊觎我宽甸的财富,想打就来啊!这么偷窥算什么事?”

“呵呵,毛千户,本官问你,若是此时我宽甸卫单独对上建奴,可否战而胜之。”

“嗯…”毛文龙很是认真的思索一阵后道:“观察,若建奴来攻我,我方依托堡垒固守,消耗其锐气后再行反击,如此胜算较大。如果直接进攻,我们这点兵力还是少了点。”

“那不就结了,所以,他要看就看吧。殿下这些年在南边做得好大事业,对我宽甸的支持也越来越大。别的不说,除了每年银子二十万,这送来的火炮、鸟铳、弹药、服装以及其他器械,一年怕也不下二十万吧。”

“是啊,殿下厚恩,真是无以为报。卑职有时候在想,这努尔哈赤怎么就这么怂呢?他不是一直想着拿下我们身后的东海女真,从而成为名副其实的女真大汗么?那就来啊,他建州现在怎么也有三四十来万口,咬咬牙抽调五六万男子从军也不是什么难事吧?我们这里可只有五千多人啊。”

“哎,若是努尔哈赤这会儿来,本官倒是高兴了。虽说短期内我们会被困在堡内挨打,但只要他敢对挂着大明旗号的地方动手,别说皇上、太孙了,宁远伯都不会放过他!可惜……”长叹了一口气,熊廷弼忧郁的抬起头:“此獠居然如此能忍耐,真是我大明的心腹大患。”

“是啊,观察。去年,努尔哈赤杀死了舒尔哈齐的两个儿子,彻底剥夺了舒尔哈齐的兵权。这建奴内部,可是彻底整合了啊。嘿!要卑职说,这舒尔哈齐真是个蠢货,要自立山头居然去了铁岭那边,结果努尔哈赤去弄他的时候,铁岭卫一点反应都没有。要是这家伙事先靠到我们宽甸卫来……”

“哎,谁让铁岭卫在边墙内,而我们是辽东唯一孤悬在边墙外的呢?就舒尔哈齐那个蠢货,肯定是觉得有堵墙更安全一点嘛。不过文龙你说的也有道理,舒尔哈齐完蛋后,建州女真内部努尔哈赤是彻底的一言九鼎了。呵呵,可笑宁远伯还跟朝廷说要扶持舒尔哈齐以牵制努尔哈赤……”

“观察,卑职有个大胆的想法。”

“嗯?文龙你讲。”

“观察,要不我们主动挑衅建奴吧,让他们忍受不了了主动来打我们。”

“哈哈哈哈~~”仰天大笑一阵后,熊廷弼道:“这个事情我想过很多次了,也很想去做,但是……”

“这是为何啊?观察!据卑职听到的,那位孙承宗孙观察,因为为大明打下木邦,现在在内地的名声可是高的很啊。”

“呵呵,文龙啊,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孙恺阳拿下木邦不算功,拿下之后能够在当地开发玉矿,使其产出能够养活我大明驻军并且还能给朝廷上缴银子,那才是功。建州,穷乡僻壤,就算打下来了我大明也无法在当地常驻。所以,若不是努尔哈赤的实力膨胀得太快,估计太孙都不会往咱们宽甸投钱!”

说完这句话后熊廷弼又傲然抬头道:“本官与孙恺阳一起在兴华宫共事近两年,对此人还是很了解的。论学问,论调和各方关系,本官自愧不如。但在兵事上,本官自问不输于他!木邦那一仗若是本官来指挥,只会打得更漂亮!”然后他又把手一摊:“可是本官有什么办法呢?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太孙殿下没有发话,我们也只能是以守备为主啊。”

就在两个人相视无言的时候,远处一队骑兵拖着一柱烟尘飞快驰来。

“观察!”骑兵千户杨汝达飞身下马,底近熊廷弼身边后悄声说道:“观察,太孙殿下密使已经到了卑职的长甸堡。请您尽快赶去。”

“好啊!”迅速的起身,麻利的骑上杨汝达牵来的一匹骏马,熊廷弼飞快的奔向了南边的长甸堡。

熊观察治军是很严的,所以这会儿毛文龙完全没有凑过来打听消息的想法,他只是对着杨汝达拱拱手,就转身去关注自己的士兵了。

……

“下官南京锦衣卫千户田尔耕,拜见熊观察。”

“田千户?什么事情如此重要,居然要劳动您亲自送信。”

“呵呵呵,熊观察阅信便知。”全球战国最新章节请去网址:

第一五二章 熊廷弼的手段

现在的辽东局势打一个比方来说,是这样的。

大明呢,就好像是一个体格魁梧,但是已经年迈而且身染多种疾病的巨汉。

这位巨汉有两个邻居,一个很穷,实力也不怎么样,但是一天到晚总是想着到巨汉家里来偷东西,关键是想了还不算,还真的要付诸于行动,虽说每次偷的东西也不多,跑得慢了还会被巨汉暴揍一顿。但次数多了,搞得巨汉也很是恼火。

还有一个呢,家里虽然也比较穷,但当家人很会理财,所以家里总体过得去,这实力呢也在迅速的增长。但是这一位呢,对巨汉始终保持谦卑的姿态,很少给巨汉添麻烦不说,另一边的穷鬼闹得过分了,这一位还要站出来替巨汉吼上两句。

好吧,那个很穷又很跳的,就是蒙古诸部。而这边猥琐发育的,自然就是建州女真了。

总之,翻开这个时期的史书,几乎每一年都能看到蒙古诸部进入边墙进行劫掠的记录。

站在大明当时的精英阶层立场来看,除非是像熊廷弼、毛文龙这样抵近建州女真进行观察的人,否则任谁都不会想到建州女真会变成消灭大明的我大清。

所以,无论朱由栋再怎么得万历喜爱和信任,在不能自爆的情况下,万历绝不会答应主动向建州女真开战。

那就只能想办法挑衅了。

不过这种事情风险实在是太大了:妄启边衅!这个罪名的意思就是:边臣为了自己的功劳和官位,在邻国或者当地部族极为恭顺的情况下主动去招惹对方,进而引发两国战争!从而在战争中获取军功,以便让自己加官进爵。这是典型的为了一己私利而置国家和人民于危险之中。一旦这个罪名落实了,熊廷弼是肯定要掉脑袋的!

但是熊廷弼看完朱由栋的密信后却毫不犹豫的领受了任务:毕竟,在宽甸和努尔哈赤做了四年邻居,他是深深的知道此獠的可怕。给他积蓄实力的时间越长,将来他做起乱来造成的破坏就越大。现在既然太孙殿下都准备发动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再说了,以殿下这些年对待臣子的态度来看,他是不会抛弃自己的亲信的。

所以送走田尔耕后,熊廷弼迅速返回宽甸堡,并按照朱由栋在密信上的交待,叫来了宽甸卫指挥使萧伯芝。

对于这位名义上的宽甸卫最高军事指挥官,熊廷弼并不讨厌,但也绝不亲近。因为这位在军事上的造诣,比起毛文龙、李永芳甚至原先在他之下的杨汝达等人,都差远了。

但是呢,此人性格很好,为人又很四海,和谁都能合得来。而且他不争功不争权,用他的话说:宽甸这个地方以前是老帅(李成梁)都不准备要了的地方,若不是熊熊观察受太孙之托撑起了这里,我们这些人,恐怕搬回边墙去了之后连个乞丐都不如,便是军官们回去了恐怕都要重新起步。所以,人要知足啊,争什么争?

总之,因为他资历老,群众基础好,又不争权,所以熊廷弼不介意把他当个吉祥物给供起来:反正真要打仗了还不是熊臭嘴自己指挥。

不过,这萧伯芝作为宽甸指挥使,姓名被殿下所知晓那是理所当然。但是这么重要的任务,殿下为什么点名要派他去呢?

“熊观察,有何事要末将去做?”

“指挥使客气,呃,是这么一回事。近年来,我宽甸与建州女真在彼此边界处总是多有纠纷发生,所以本官一直想着和建州进行一场彻底的划地。这不,前年努尔哈赤不是和抚顺所勘界了么?所以本官也想这么做。此事……”

“好啊,此事尽管交给末将去做。”

“嗯,指挥使且放心,这次去呢,本官一定给你弄个风光点的仪仗,让你办起事情来轻松一点。”

“哈哈哈~~如此就多谢熊观察了!熊观察放心,这次勘定边界,一定不会让建奴好过!”

神色复杂的送走看起来完全不着调的萧伯芝,熊廷弼心里不由得再次嘀咕起来:这家伙行不行啊?

可是,主动挑衅建州又是朱由栋一方背着万历私下搞的小动作,不是自己人还真的不能把话挑明了讲,所以,也只有期待萧伯芝的临场发挥了。

摇摇头,熊廷弼又招来了毛文龙。

“本官前些日子去长甸,我等那天说的事情,可以发动了。”

“观察!”

“嗯,不过此事没有经过朝廷,要不要做,随你。”

“观察说笑了,此事便是没有任何人支持,卑职也想去做啊。”

“那好,你来看地图,本官是这么打算的。”

这个时代的女真,分为三大部分:建州、海西、东海。从地理位置上讲,建州女真的主要分布范围是在今天辽宁省的中北部。海西女真是在辽宁省和吉林省的西北部靠近今天内蒙古自治区的一线呈长条分布。至于东海女真,主要是分布在吉林北部和黑龙江区域,沿着乌苏里江一线一直到朝鲜,也有分布。从文明进程来讲,建州、海西差不多已经进入封建农奴社会,而东海女真诸部很多还处在原始社会向奴隶社会的转型之中。

当然,这只是三大部分。在每个部分下面,还有很多的小部。

建州就不用多说,经过多年征战,努尔哈赤已经基本统一整个建州女真。只剩下董鄂部和完颜部还有一点残余力量,躲在宽甸六堡身后,紧紧依靠着中朝边境在苟延残喘。

在历史本位面的1609年,努尔哈赤要求李成梁给朝鲜国王写信,让朝鲜把其国内的女真人交出来,其主要目标就是彻底吞并董鄂部和完颜部。而李成梁也真的这么做了,使得努尔哈赤又得到一万余人口。

当然,在这个位面,努尔哈赤根本就没有提这样的要求:因为提了也没用。宽甸六堡卡在朝鲜和建州之间,他完全没法越过宽甸去朝鲜要人。

海西女真下面主要是四个族群:哈达、乌拉、辉发、叶赫。在其各自的强盛时期,都是能够聚起五千甚至一万以上壮丁的大部。

但是到了1610年这个时间点,哈达、辉发已经被努尔哈赤给灭掉了。乌拉部在苟延残喘,马上就是努尔哈赤下一个目标。整个海西女真,这会儿也就叶赫因为紧靠着辽东镇的马市所在地镇北关,由此得到了辽东镇的有力保护。所以在辽东镇被摧毁之前,叶赫尚能维持一定力量不至被建州所吞并。

至于东海女真,对于此时的努尔哈赤来说那就是韭菜,过了一段时间就远征一次,然后抓来当地的百姓,充实建州女真的人口。

“观察的意思是,我们要想办法支持乌拉部?”

“嗯,本官想的是,反正第一批燧发枪经过多次训练,膛线什么的都快磨平了,就送给乌拉部吧。”

“呃……观察,乌拉现在的力量是不是弱了点?我们为什么不选叶赫部合作?”

“哼!叶赫的那群傻瓜贝勒,还一天到晚沉浸在自己以前是最强大女真部落的迷梦里。结果真打起来了谁都打不过,只好把那个东哥推出来嫁这个嫁那个,哼!真是一群废物!”

“观察,叶赫现在的贝勒们当然是废物,但是乌拉的那个布占泰又能好到哪里?”

“你说得没错,那个布占泰也不算个啥。但是这小子好在是个愣头青啊,一天到晚想的都是怎么去怼努尔哈赤,屡败还能屡战嘛,这点就比叶赫好。”

“嗯。”毛文龙拉扯了一下胡须:“卑职明白了,那就扶持乌拉吧。但到底怎么做,还请观察示下。”

“扶持乌拉,难的不在让乌拉去进攻建州。而是难在我们必须悄无声息的把物资送到乌拉部里。否则妄启边衅的帽子扣下来,你我都扛不起……而现在乌拉部和我们宽甸之间隔着的是整个建州。所以,陆路是走不通的,只能是走海路。殿下,呃,不,本官已经让日本的那位甲必丹给我们配了十艘150吨的快船,上面搭载四门火炮,足以在乌苏里江这样的内河里横着走。”

“观察,您的意思是我们的货物在乌苏里江上船,然后向北转进松花江,之后便可送到乌拉部是吧?可是我们要把物资从宽甸运到海参崴附近,那需要绕过整个朝鲜半岛啊,这必须得要海船。”

“呵呵呵,海船什么的你不必担心,殿下,呃,不,是本官招来了一位名叫颜思齐的好汉来负责此事。最多还有一旬,他就会到此地。”

“卑职明白了,卑职愿担任此任,如有事泄,不管闹到那里,有多大的罪名,卑职一身担之!”

“此事不要着急,这会都九月了,要不了多久乌苏里江就要封冻。文龙你现在的任务是,先期和颜思齐联系上,然后一起去海参崴,之后上岸,勘测沿线地形。这甲必丹的十艘快船送来后肯定是要拆解然后才能上岸的。你得先去规划路线,看把这些快船拆散后藏在哪里,还要事先准备修复的材料等。”

“是,卑职领命!”

“嗯,好好去做,若是萧伯芝那边顺利,我们估计今年就会迎来建州的攻击。若是建州忍耐下来了,我们就扶持乌拉,让他们明年去攻击建州……”



第一五三章 萧伯芝的表演

旌旗招展,锣鼓喧天。1610年9月25日,萧伯芝的队伍极为高调的出现在了宽甸卫与建州卫土地的交界处。

说高调还真不是错责了这位。

大明朝在老朱建国的时候,对各级官员、不同户籍的百姓各自享受的政治待遇都做了明确的规定。其中一项就是衣服的质地、颜色。到官员这个层次来说,衣服最前面那块补子上的动物,可以直观的让人清楚此人到底是文官还是武官,又到底是几品官。

这诸多补子上的动物,有一种很特殊:蟒。因为这是最类似于龙的动物,所以蟒袍不是一般人可以穿的。

除了重大的国家庆典所有朝官都可以穿蟒袍之外,其他时间,只有得到皇帝特别指定的大臣或者高级宦官才能穿戴这样的服装。获得这种资格的人,会将此视为极大的恩宠和荣耀。

当然,以上说的都是老朱和朱老四时期的事情了,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朝廷对国家掌控力度的减弱,现在的大明,只要当地没人举报,官府就懒得跟你计较,你穿了蟒袍也不算什么事。

但无论如何,在这种正式的外交场合,萧伯芝穿着蟒袍、系上玉带,坐着八人抬的肩舆,掌旗的超过五十人,敲锣打鼓的也超过五十人,另外还有近百人的随从。如此模样出现在建州卫边界,无论如何都高调得过分了。

“建州卫贝勒代善、建州卫皇太极,拜见萧都司老爷。”

“嗯~~”看着跪在自己肩舆下的两个年轻人,萧伯芝一点下轿的念头都没有,他伸出右手的食指,缓慢而又舒爽的抠了一会鼻孔后,用旁边随从递上的绢布擦干净了手指,然后才慢悠悠的道:“贝勒?我大明的卫所里,什么时候有贝勒这个官职了?”

“都司老爷恕罪,这个贝勒,乃是父汗赐下。”

“父汗?”轻蔑的哼了一声,萧伯芝招招手,一个随从快步的跑了过来,萧伯芝从自己的肩舆里拿出一道鞭子递给这随从,然后居高临下的朝着代善指了指:“给本官抽他!”

这随从任何疑问都没有,没等代善做出闪避动作,迅速的接过鞭子,闪电般的刷的一下,紧接着就是啪的一声,硬生生甩在了代善的头上。

这一鞭,直接就打飞了代善的帽子,露出了其后脑勺的金钱鼠尾。

“本官虽然本职是宽甸卫的都司,但这次乃是受朝廷之命,来尔建州卫处置与尔等划定边界事项。尔建州卫,只有指挥使、千户等官职,哪里来的大汗?贝勒?又或者说,你们准备造反?”

“匹夫无礼!”努尔哈赤以十三副铠甲起兵的时候,代善只有1岁。那时候努尔哈赤实力弱小,经常被人打到家里来。每当遇到这种情况,努尔哈赤就把代善和他的哥哥褚英藏在床铺的木板下,自己提刀出去厮杀……如此颠沛流离、不断厮杀的童年,造就了代善英毅果敢、坚韧不拔的性格。虽然和他大哥褚英的急躁残暴比起来,他还算比较柔和。但也仅仅是好了那么一点而已。

所以,已经很多年没有被人抽过的二贝勒如何忍得下这口气,顺势的就跳了起来,然后轻松的夺过了鞭子。

看到这样的情形,萧伯芝一点恐惧的表情都没有,相反,他很是配合的把脖子伸了出去。

“都司老爷息怒!老爷息怒!”就在代善怒火上涌,准备鞭打把颈项伸过来的萧伯芝时,一个身影闪电般的挡在了萧伯芝和代善之间,结结实实的替萧都司挨了一鞭子。但是挨打的这个人面上一点痛苦的表情都没有,反而一边以诚挚而温煦的表情对着萧伯芝微笑,一边用宽阔的后背挡住代善,双手还不停的向后用力,把代善往后面推走。

“都司老爷,这个奴才得了失心疯,还请老爷不要和他计较。”

“嗯?!”一道警惕的眼神一闪而过,萧伯芝迅速的恢复了慵懒的神情:“你是,皇太极?”

“是,奴才皇太极,是建州卫统领的第八个儿子,见过都司老爷。”

“你这奴才好大的狗胆!居然名字里敢有皇字?还太极?努尔哈赤给你取这样的名字,真是狼子野心,是要造反啊!”

“呵呵。”年轻的脸庞上一点愤怒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憨厚微笑:“都司老爷,刚才可能是奴才口齿不清,让都司老爷见笑了。奴才的名字,是黄色的黄,台阶的台,吉祥的吉。”

“哼!”装腔作势的一摆袖袍:“你这个奴才倒是会说话,但是,那个奴才!”萧伯芝手指遥遥一点已经被包衣们拉到后边去了的代善:“居然敢对本官动鞭子?本官这身衣服可看到了?蟒袍玉带!代表的乃是大明朝廷!打本官,就是打朝廷!看来你们是真的要造反啊!”

“都司老爷,这是哪里的事啊。我们这些野人,得天朝宽待,允许我们在天朝的土地上容身,感恩戴德都还来不及,怎么会有造反的想法?都司老爷这次既然是以天使的身份来,那就是代表着天朝的脸面啊。天朝若是一天到晚都想着下面的蛮夷们是不是要造反,那岂不是杯弓蛇影,杞人忧天?这实在是有损于天朝的威名和皇帝陛下抚育万邦的无限胸怀啊。”

这个蛮夷很厉害!以后万万不能小看此人!

心里暗暗警惕,但脸上那副欠揍的表情却是更加明显了:“本官不管,黄台吉,此事你必须给本官一个交代。”

“好说!”黄台吉迅速的转过身,随意的点了三个包衣出来:“你们三个,把自己的右手砍下来,代我二哥给都司老爷赔罪!”

“渣!”

没有任何迟疑,这被点出来的三个包衣迅速的抽出自己的腰刀,将其交到了旁边同伴的手里,然后坦然的伸出了右手……

“都司老爷,如此处置,您可还满意?”

此人绝对留不得!我这次来,虽然熊大人没有明说,但我心里很清楚,就是要激怒建州女真,最好是让他们忍无可忍杀了我,如此,太孙殿下才有动手的借口!本来我是早就做好赴死的准备了,谁知道居然碰上如此厉害的蛮夷!说不得,这次如果能活着回去,一定要给熊大人和太孙殿下示警,这建州上下,老奴当然了不得,但在老奴之下,只怕最厉害的,就要数这位黄台吉了。此人不除,迟早是我大明心腹之患!

短暂的时间里,萧伯芝的脑袋里转过了无数的念头,但他还是迅速的,以很欠打的语气回答道:“嗯,今天这事,就这么算了吧。哦,闹了半天,本官才发现努尔哈赤没有来,怎么回事?他瞧不起本官吗?”

“都司老爷容禀,前些日子,乌拉的布占泰和科尔沁蒙古又来犯我建州北部边界,奴才的阿玛遂出征去了。前日接到都司老爷驾临的消息后,奴才等人已经派出快骑前往北方前线禀报阿玛,想来阿玛很快就会亲自来迎接都司老爷。”

“哼!”重重的哼了一声后,萧伯芝并没有再做出诸如使唤皇太极来给自己抬轿的无礼举动:对面这位乃是人杰,用这种下三滥的粗浅手段根本没用!

9月28日,萧伯芝一行在皇太极的陪伴下抵达赫图阿拉,而在此之前一天,努尔哈赤已经放下北线的战事紧急赶回,并且亲自到城门外三十里处迎接。

之后的两个月,萧伯芝在赫图阿拉各种飞扬跋扈,各种无理取闹。但是,整个建州女真上下,却以极大的克制隐忍了下来。

十一月下旬,此时的东北早就是天寒地冻,一般没什么事大家都窝在家里不出来了。而且宽甸卫和建州直接交界的土地并不多,勘界工作其实早就完成了。萧伯芝也觉得再这么折腾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终于提出辞行。

努尔哈赤在故作挽留后,仍然送上了大量的财宝,并且亲自将其送至两卫边界。

坐镇宽甸的熊廷弼和在南京的朱由栋先后接到这个消息后,内心只觉得更加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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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四章 继续猥亵发育

萧伯芝是走了,但是建州内部却是炸了锅。

“父汗!南蛮子如此无礼!莫如干脆竖旗吧!”

“是啊,大汗!南蛮子辱我等太甚,这一次可以忍,两次可以忍,难道我们就这么忍一辈子?”

赫图阿拉的议事厅里,努尔哈赤以下,右侧是褚英、代善、莽古尔泰、皇太极、阿敏等子侄。左侧则是费英东、额亦都、扈尔汉、何和礼、安费扬古等大将。一时间,只有十余人的议事厅窜起极高的声浪,很有掀翻屋顶的气势。

在这一众激愤的人群中,除了坐在主位上,脸色阴沉的努尔哈赤外,只有皇太极静静的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没有发话。

待得众人的怒火稍稍得到发泄后,努尔哈赤抬手指向了这位八阿哥:“皇太极,你来说说,现在可以竖旗吗?”

“回父汗的话,不可以。”

“八弟!你又在说什么胡话?要我说,当初萧伯芝那个南蛮子在边境的时候,你就不该拦住二哥,直接让二哥抽他一顿,他自然就老实了。”

不理会穿得像个皮球,一身邋遢的莽古尔泰,努尔哈赤继续道:“说说,为什么不可以?”

“明国还没有烂透,我们的实力还不够强。”

“八弟,这次大哥也要说你的不是了!南蛮子还不够烂?你看看辽东这些南蛮子,不管是铁岭、抚顺还是宽甸,他们的将领谁不是见钱眼开?就说那个萧伯芝吧,一开始来到赫图阿拉的时候吹胡子瞪眼各种挑刺,等到我们把女人往他房间一送,第二天说话的语气不就软了不少了么?”

“是啊,八弟。一个萧伯芝说明不了什么,但是放眼望去,明国辽东的这些武将,哪个家里不是锦衣玉食。可是他们手下的士兵吃的是什么?穿的又是什么?除了少数的家丁,根本就是一群穷鬼、饿殍!我们建州确实日子也过得紧,但是父汗以下,哪个不能和士兵们同甘共苦?汉人里不是有一句话吗?上下同欲者胜!现在是我们占住了这句话,而南蛮子离这句话越来越远了!”

“八弟。”私下里和皇太极私交最好的莽古尔泰也站起身来拍了拍皇太极的肩膀:“除了两位哥哥说的那些,你忘了?我们还有日本的朋友送来的新式铁炮!”

“呵呵。”被三个哥哥一阵抢白,皇太极也不生气,他站起身来,不着痕迹的让自己的肩头摆脱了莽古尔泰那只指甲参差不齐,甲沟和手指上各种黑漆漆不明物质的右手。然后从厚厚的袖笼里露出自己两只洁白的双手,按照汉人的礼仪向大家拱了拱手:“父汗,各位哥哥,各位叔伯,刚才大哥、二哥、五哥说的,都很有道理。但是如果我们在这个时候竖旗,西边,老帅还在。南边,宽甸那支军队,可是和辽东边墙内的那些乞丐兵完全不一样啊。”

由于没有放弃宽甸,所以没有遭到大规模的弹劾,因此,这会儿李成梁还稳稳的坐在辽东总兵的位置上。

老李这一年已经八十四岁了,根本就骑不得马上不了阵。但是辽东镇这会儿的人口已经超过了四百万,只要老李在,以他在辽东多年的威信,真要拼了老命的话,随随便便就可以武装十万人出来跟建州打仗,而且这些人还会认真打!

而建州这边呢?大约只有三四十万人口,最大程度可以动员四五万军队。

众所周知,建州女真或者后来的后金、我大清,其根本政治军事制度就是八旗,而八旗里的基础单位是牛录。这是女真一种非常古老的社会组织名称。

在努尔哈赤起兵并且不断壮大的过程中,他将牛录这一女真基层社会单位加以改造。每300兵设一个牛录额真,五个牛录设一个甲喇额真,五个甲喇设为一个固山额真——固山就是最大的单位了,因为每个固山都有不同颜色的旗帜,所以,固山额真就是旗。

在1610年这个点,努尔哈赤已经完成了红蓝白黄四旗的编制。按照理论上来说,每一旗下面都有二十五个牛录,每个牛录能提供300战兵,那此时的建州就能动员三万人参战。

但实际情况是,这会儿的建州由于多年的征战、掠夺,其实际掌控的人口,已经远远超出了‘旗’的理论编制。比如说这会儿努尔哈赤亲领的正黄旗,就有四十五个牛录,单是这一旗就可以提供13500名战兵。

总之,这个时候的建州,是四旗已经溢出,但扩编为八旗还明显不够,若是真的彻底动员,大概能出四、五万战兵。

很明显,这样的建州,对上老李统帅下绝不会各自为政的辽东,是完全没有胜算的。更不用说此时建州的后背,还有宽甸这样极为另类的强军存在。

“至于刚才五哥说的日本友人送给我们的新式铁炮,嗯,必须承认,这东西真的好使。可是这样的东西我们才多少?2000挺铁炮而已,弹药到现在也不过储存了十万发。这点库存,打一仗就什么都没有了。而我们一旦竖旗,怎么可能一仗就彻底打垮大明?而且我们派到南边的奴才早就发回来报告,说是宽甸的南蛮子也有这样的铁炮,他们操练起来,那弹药简直像是无限的……”

皇太极这么一详细分析后,刚才还咆哮着喊着要竖旗的众人,纷纷的把头低了下去。

坐在主位上的努尔哈赤这时候终于站起身来:“刚才老八讲得很好,你们啊,平时都要学学老八,多看看汉人的书。那个《三国志评话》里不是讲了这么一个故事么?当年刘玄德收留了吕布,结果自己出兵打仗的时候却被吕布偷袭了徐州,其妻女也落入吕布之手。然后刘玄德怎么做的呢?回到吕布面前,让吕布入主徐州,并接受吕布的施舍,到小沛安身……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呢?刘玄德对曹孟德说了一句话,就让吕布被嘞死了。所以,能忍人之所不能忍,最终才能成就大事!面对无耻而又贪婪的南蛮子,我们已经忍耐了二十多年,我坚信,我们忍耐的时间不会太长了!终有一天,我们要把这几十年受到的侮辱,一点不剩的全部还给南蛮子!”

“父汗(大汗)英明!我们必将见到报仇雪恨,消除耻辱的那一天!”

“当然,虽然我们现在要忍耐。但也不是什么都不做。皇太极,你要把日本的柳生先生招待好,冬天来了,野外很少有人,正是我们加紧操练铁炮部队的好时机。你要让柳生先生和日本那边联系,尽快的为我们送来下一批的弹药。如果他们能把传说中的大筒也送来一两门,那就更好了。为此,我准备了上好的东珠、山参和熊掌。日本幕府的那位德川将军不是喜欢养鹰么?我黑山白水之间的海东青,最是神俊!今年冬天,想办法给德川将军送两只过去。”

“渣,父汗,儿子一定将此事办好。”

“另外,这会儿都入冬了,大家没事了就下到每个牛录去,鼓舞士气,操练士兵。明年开了春,我们就北上去乌拉。那个布占泰,我给了他那么多次机会,还把我最珍爱的女儿嫁给了他,可他居然还跟叶赫眉来眼去。这一次,我们一定彻底消灭乌拉,抓到那个可恶的布占泰!”

“渣,奴才(儿子)等谨遵大汗令!”

“最后我要说的是,你们刚才有一个认识是绝对正确的。那就是南蛮子基本上都烂完了。别的不说,北京城里好几位御史每年都会接受我们送去的银子和山货。何合礼,今年你去一趟北平给我们养着的那群南蛮官拜年吧,让他们上书弹劾宽甸那个熊蛮子!”

“渣,奴才一定将此事办好!”全球战国最新章节请去网址:

第一五五章 所谓帝王心术

“栋儿,这宽甸卫的萧伯芝去建州的事情,你知道么?”

“嗯?皇爷爷在说什么?哦,这个事情啊,孙儿不知道。”

又是临近一年春节,朱由栋再次回到京师。在见到万历后不久,万历就向他提出了这个问题。

这是建州卫养的那几个御史在折腾吧?md这些家伙效率要不要再高一点?也没见你们为百姓伸冤啥的有这么积极啊。

“嗯,宽甸那边这几年都是你在出钱供应,主事的熊廷弼又是你的老师。你空了写信去告诫他们一下,国家现在仍然是入不敷出,边境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勘界是很必要的,我大明的官去了建州也该享受。但不能像这个萧伯芝这样,跋扈得过份。”

万历这意思就是说宽甸跟他朱由栋联系如此紧密,不管朱由栋事先知不知道此事,其他人都会联系上他。就算此事朱由栋事先不知晓,那也该好好管教一下你的手下。对此朱由栋也不想辩解什么,只能低头应是。

“栋儿啊,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这么一点小事,爷爷要单独的拿出来,郑重其事的跟你讲?”

“孙儿是有点疑惑,毕竟,辽东卫所与邻近的蒙古、女真诸部勘界,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下面的人有时候稍微闹出格了一些,也不是没有过啊。”

“哎……”长叹了一口气,万历挥挥手,自有小宦官把一叠奏章给捧了过来。

“你自己看看吧,萧伯芝那个事情其实只是个由头。”

朱由栋仔细的翻看这些奏章后,心里乐得差点笑出声来。

以建州女真此时的财力和地位,顶多也就收买几个家里比较差钱,而且仕途也比较灰暗的御史。这几个御史对宽甸卫的弹劾,也就是那么回事,完全可以置之不理。但是,这几个御史开了头后,大批的御史紧跟着开炮:他们的目标就不是萧伯芝这样的小角色了,而是对准了辽东总兵李成梁。

说什么老李御下不严还算有理有据,说老李年事已高,所行多有昏聩之举倒也算是空穴来风。但紧接着就是历数李成梁多年来在辽东飞扬跋扈,无限扩张土地,私养家丁上万人,加之此人在辽东坐镇的时间实在是太长,威望极高不说,辽东的各方将领,几乎都是他提拔起来的。更有御史在奏本里诛心的说,皇上要是还不撤换李成梁,干脆直接册封他为辽东国王算求了。

这样整个朝廷大多数御史集体上奏弹劾李成梁,绝对不是建州卫可以发动的。事实上按照努尔哈赤的本心,他自己都还想再猥琐发育几年呢。把老李这样的熟人弄走?这绝不是他的本意。

按现在的话说便是:我本来只是往下水道扔个炮仗想听个响,谁知道遇上沼气爆炸,把整个下水道都掀翻了!

之所以出现这样的局面,一方面确实是李成梁在辽东的时间太长,威望太高。真的已经是一手遮天了。另一方面则是,辽东因为现在是大明边防最重的地方,每年过手的银子多,军功多。文臣们可是盯着这里很久了:去了辽东,虽说那里的气候不太友好,但是一方面可以捞钱,一方面可以捞军功。辛苦一两年之后,这仕途就会进入快车道啊!

可是老李在辽东一手遮天,别说辽东巡抚这个职位时有时无了,就算是有辽东巡抚吧,在这个有爵位的实权总兵面前,巡抚还不是弱鸡!整个辽东,无论军民,都只认老帅。巡抚是什么玩意儿?可以吃吗?所以,文臣们想把老李搞下去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现在碰上这么一个小事情,大家却都无比重视的全情投入了进来。

“皇爷爷。”借着慢慢翻阅奏章的时间,朱由栋在心里认真的思考后,缓缓的开了口:“要说李帅有不臣之心,孙儿是绝对不信的。自古以来,历朝历代的开国皇帝,其登基之日,从未有人年龄超过六十岁,这不是没有道理的。李帅今年都八十四岁了,还有几年能活?这样的年龄,怎么可能还有造反的想法?”

“嗯……”万历点点头:“栋儿你继续说。”

“至于说李帅在辽东坐镇时间很长,这个确实是实情。若是撤换李帅,短期内辽东可能多事。”

“是啊,这才是爷爷感到举棋不定的原因啊。”

站在朱由栋的立场,他对这个时候朝官们集体弹劾李成梁,其实是乐见其成的。

因为李成梁不离开辽东,努尔哈赤绝对不会竖旗。事实上,在历史本位面,李成梁于1608年从辽东总兵任上卸任,一直在北京赋闲到1615年去世。在这七年的时间里努尔哈赤仍然没有竖旗。一直到老李去世后的第二年,努尔哈赤才正式建国号大金。

因为努尔哈赤很清楚:只要老李在,振臂一呼下,辽东就是铁板一块。对上这样的铁板,建州的胜算微乎其微。

而朱由栋呢,对他来说,如果这个位面只有他一个穿越者当然没啥。你努尔哈赤猥琐发育,我就不会埋头种田么?只怕我这个穿越者种田的速度比你快十倍都不止,时间越长,我的优势越大。

可问题是,这个位面有七个穿越者啊。

南亚、中东、欧洲这会儿太远且不去说,就说东亚和东南亚吧。日本的德川家康会在1616年去世,在那之后,日本国内再也无人能够压制那位竹千代。而泰国那位已经上位这么多年了,马上就要开始扩张,朱由栋如果不趁着这个时间差先把建州这个毒瘤给挖掉,等日本、泰国在大明周边搞事情的时候,建州又蹦出来打一个萨尔浒?那真的就别玩了。

所以,必须逼迫建州提前竖旗造反!

而要实现这个目标,老李的去职是必须的。

但是呢,辽东李家和太孙的利益牵扯极深,朱由栋在这个事情上保持中立都是说不过去的,更不用说推一把了。所以在这个事情上,得讲究技巧。

“所以啊,皇爷爷,李帅这个时候不能撤,虽说李帅年纪很大了,但孙儿看他的身体还是不错,怎么也能再撑个几年……”

“唔~不对!栋儿,你刚才说的话不对!”

“皇爷爷,孙儿哪里说得不对?”

“你说李成梁还能再撑个几年,几年之后呢?”

“呃……”

“哈哈哈,看吧,你还是有思虑不周的时候。栋儿啊,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爷爷。李成梁的年纪实在是太大了,就算他能活百岁吧,也不过就十几年的事情。要是我们不趁着他还在的时候,抓紧时间培养新的辽东总兵,万一哪天李成梁突然倒在任上,那才是要出大问题!”

“皇爷爷,这时候撤了李帅,辽东可能会多事啊。”

“无妨,到底李成梁人还在嘛,实在不行又换回去就是了。再说了,因为你的关系,爷爷的内库这会儿存银充足得很,就算是辽东有事,爷爷也有钱打仗!”

“呃……皇爷爷……”

“好了,就这样吧,爷爷知道你和李家牵扯很深。你可以把这消息放出去,让李成梁早点把辽东的一些事情首尾处理干净,免得到时候不好看。”

“是,孙儿晓得了。”

走出乾清宫,朱由栋仰天长叹了一口气:似乎,自己变得越来越卑鄙了?

心情低落的先去了慈宁宫给李太后请安,照例送上二十万两银子。然后又到了慈庆宫。

看着又大了一岁,更加调皮捣蛋的朱由校。看着挺着一个大肚子,即将诞下朱由检的刘姨娘。看着明显不给自己好脸色,身体已经越来越空的朱常洛,朱由栋一点都没有感受到家的温暖。

说真的,朱常洛不待见他,他也越来越对这位生父不爽。若不是这里还有他的母亲和同母妹妹,他真的不想过来!

哎,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去休去休,不如归去!



第一五六章 李成梁的致仕

“袁先生,吾这样做,是不是很无耻?”

在这一年的元宵节过完后,朱由栋就急不可耐的返回了南京。在见到袁可立后,憋了许久也难受了许久的朱由栋实在没有忍住,对袁可立将他在万历面前的答对和盘托出。

袁可立在认真的听完朱由栋的倾诉后,先是难得的双膝跪地行了很正规的大礼,然后起身道:“在下多谢殿下的信任,殿下,这种事情,为君者是必须要去做的。”

“吾知道,可是这心里……吾一直期望,臣子为吾尽忠,吾也要为臣子负责一辈子!做得好,加官进爵。做得不好,也要体面的去位。吾最不想的就是耍手段,不喜欢臣子对吾耍手段,更不喜欢自己对臣子耍手段。”

“殿下!”袁可立加重了语气:“殿下万万不可如此想,您刚才说的那种君臣之间非常纯粹的关系,只存在于书本中,现实里是没有的。您现在只是太孙,碰到这样的事情还不是很多。将来您登基为帝,只怕时时刻刻都要如此。您如果不在现在就把心态摆正,将来统御天下时,又该如何自处?”

“是,袁先生,吾明白了。”

“殿下,做臣子的,没有谁不想跟着一个讲情义的君上。但在下之所以从赋闲在家却很是干脆的就到了殿下的身边,不是因为殿下有情义,而是殿下在对付科道言官和东林书院时展现出来的手段!殿下的表现,使得在下深信,您将来一定是大明的一代明君。如此,在下才愿意不顾名声,主动靠上来为殿下效力。”

“……袁先生,你刚才说的,吾不是很认同。吾知道,感情这个东西对于帝王来说是个奢侈品。只是,为人君的,若只对臣子用利益和手腕对付,那臣子对君上如何会有忠诚?所以,吾以后,可能还会像这次这样,玩弄手段对付臣子。但这样的次数,一定不会太多。虽然您说,君臣之间那种纯洁简单的关系只存在于书里,但吾却对那种关系非常向往,也愿意朝着那个方向去努力!”

“在下对此并不看好,而且殿下,以后这种事情,必须烂在心里,不能对任何人说了。君上,站在巅峰俯瞰众生,却也必须承受众生难以承受的各种非难和痛苦。没有这样的觉悟,殿下在未来的日子里,恐怕是会不堪重负的。”

穿过来这么多年了,我终究还没有彻底改掉我的diaosi心态啊。可是,这样的心态,不就是人性么?这点人性,无论如何我都不想丢掉了……虽然如此,但朱由栋还是恭恭敬敬的对着袁可立行礼:“是,袁先生,谨受教。”

……

从1610年的年底开始,在轻微的弹了几下萧伯芝连带着让熊廷弼和宽甸堡吃挂落后。满朝言官枪口一转,开始集体朝着李成梁开火。

这么多年,李成梁吃到的弹劾不少了,所以一开始,北京的宁远伯府也没当回事。但是在朱由栋回到燕京后不久,就派了曹化淳来递话:这一次不太妙,殿下帮忙说话都不顶用了。宁远伯府里的人们才慌了神。

谁愿意老爷子这时候退下来啊?李家虽然跟着太孙殿下赚了不少钱,但还有谁嫌钱多的么?而老爷子只要在辽东一天,李家在辽东就可以大捞特捞啊!

然后李家人开始四处活动,一边去找平时交往比较好的几个御史,要求他们出来辩护。一边又去信给李如樟、李世忠和李纯忠:你们三个跟着太孙吃香的喝辣的,老爷子退不退当然无所谓,但是我们呢?我们还没捞够呢!

可惜,大势如此,无论怎么挣扎都是无用的。

从年底到开年后,如潮的弹章汹涌而来,而在持续两月的时间里,万历居然对这些弹章一声不吭。皇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1611年2月,李成梁上本乞骸骨。在象征性的挽留后,万历终于批准李成梁致仕了。

虽然老李致仕了,但他在辽东这么多年,得罪的人不知道多少。所以,老李在4月等到接任的原蓟镇总兵杜松,完成交接回到燕京后。弹劾他,要求追查李成梁这些年在辽东种种所为的弹章仍然不减半分。就连兵部也不讨论人家的退休待遇,反而跟着各方言官凑热闹,要求严查李成梁主掌辽东期间的军费使用问题。

这个时候,南边,朱由栋让张以诚在金陵日报上开设了宁远伯专栏,以连载的方式,详细的回顾了李成梁八十多年的经历。在这些连载中,一个保家卫国,付出了青春和长子,到了耄耋老年,依然亲自提刀上马,为国御边的老军人形象跃然而出。

然后当金陵日报的宣传在燕京城里都已经掀起了百姓热议的时候,万历发了一道旨意给兵部:李成梁镇辽年久有功,应得恤典,着该部从优查给。

“世忠,这个事情真的对不住了,皇爷爷的本意是想趁着宁远伯这会儿身体康健,抓紧时间让杜来清(杜松的字,真是……)熟悉辽东事务。并不是对宁远伯生了疑心。所以,吾也实在是没有办法。”

“殿下说哪里话!殿下让金陵日报连篇累牍的报道家祖父的英勇事迹,真是让李家上下感激涕零!家祖父前一阵子一直在念叨,说有了太孙如此肯定并将其武名天下传颂,足可就此瞑目了!”

说起来,朱由栋这一举措也是无心插柳:他本来是想保护李成梁——我只想让他辞职,以方便我逼反努尔哈赤。既然人家已经辞职了,你们这些言官还抓着不放那就过份了啊。你们要泼脏水是吧?那我就给他添光环好了。

结果他这么一搞,除了让万历更方便的压制住文官们的弹劾以外,也让大明其他将门个个激动得打了鸡血!

到了这一年的6月,无数的将门通过各种各样的关系请托到太孙殿下这里,舔着脸就是一个意思:那个,殿下,您看?末将是不是?嗯,嗯~~若是末将不够格,末将的祖上,呵呵呵……

到了此时,朱由栋真的深刻的认识到:日本的那位穿越者一上手就弄漫画其实也是非常明智的。于是他脑袋一拍:你们都不要闹了,从7月份起,金陵日报再开两个版面,名字就叫做《大明名臣传》,一版给武将,一版给文臣!

总之,这么一搞,不要说武将,便是南京的文臣们最近这段时间看向朱由栋的眼神,也变得妩媚了起来……

“殿下,这是家祖父给您的亲笔信,除了致谢之外,还有一篇家祖父亲自撰写的文章。主要是针对前些日子,金陵日报为他写的专版里,有太多的溢美之词,家祖父觉得不敢承受。而且家祖父这些年在辽东做的事情,绝对不是每一件都是正确的。所以,这些东西家祖父都想做一下解释和说明,免得殿下以后难做。”

“宁远伯有此心,吾心甚慰。”



第一五七章 竹千代的助攻

“父汗,大哥已经率先登上了城楼!”

“好!我的褚英,真不愧是我们女真人的巴图鲁!”

1611年4月,努尔哈赤再次率领一万精兵北击乌拉部。一路之上势如破竹,只花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打穿了号称海西四部地域最广的乌拉部辖区,直接兵临乌拉城下。

在努尔哈赤起兵的过程中,一开始乌拉并没有将其放在眼里。等到努尔哈赤都要一统建州女真了,叶赫、乌拉等海西诸部才慌了神,匆匆的凑了个九部联军来讨伐努尔哈赤。结果联军被建州打得一败涂地,当时的乌拉二贝勒布占泰,就做了努尔哈赤的俘虏。

那时候努尔哈赤的力量不足,根本没有打海西诸部的念头。所以对这个布占泰,那是好酒好肉招待了不算,还把自己的女儿和侄女都嫁给了布占泰。

等到乌拉大贝勒满泰去世后,努尔哈赤又派出得力大将,派兵护送布占泰回乌拉就任首领。之后五六年的时间,双方维持了亲密的盟友关系。布占泰还把自己兄长的女儿阿巴亥嫁给了努尔哈赤。

那时候努尔哈赤主要是向东扩张,有乌拉这个盟友在北边卡住世仇叶赫,建州东扩非常顺利。

等到努尔哈赤实力增长到一定程度,东边那些深山老林里几百千把人的东海女真诸部已经无法满足其胃口的时候,建州女真就把扩张的目标转向了北方。

这时候布占泰才如梦方醒,可惜此时势单力孤的乌拉部对上羽翼丰满的努尔哈赤,那是连战连败。

在乌拉身后的是叶赫,而叶赫部因为紧邻镇北关,始终能够得到大明辽东镇的保护,故而一直严重缺乏危机意识。所以,看着乌拉不断的挨打,但叶赫就是不出手。

当然,叶赫还是为乌拉喊了加油的好好打,打死努尔哈赤,我们就把女真人里最漂亮的东哥嫁给你布占泰……

以前呢,虽然建州和乌拉多次交手,但努尔哈赤并不想灭掉乌拉叶赫在大明的辽东镇没垮掉之前是灭不掉的。如果灭了乌拉,那就要和叶赫直接接壤。而乌拉的地盘又离建州的核心区太远。

所以,努尔哈赤最近这些年反复将布占泰击败,但始终不灭乌拉,相反,他又嫁了一个女儿给布占泰。总之,他还是想争取乌拉部的认清现实吧,你们以前确实是女真人里最大最强的部落,但是现在已经彻底没落哪。不如从了我,老老实实当我的小跟班,继续替我把北方守住不好么?

可惜,布占泰不干打输了,跪地求饶没问题,再娶你的女儿也没问题。但是,要我彻底臣服,不行!

而且这个家伙真的是个渣渣你打不过人家的老爹就算了,居然还拿人家的女儿出气——这家伙用箭射自己的媳妇儿,射完了又用高墙圈禁起来,只留下两个孔洞投放食物……

总之,这么多年反复拉锯下来,努尔哈赤的耐心已经彻底没有了,再加上因为萧伯芝的刺激以及宽甸六堡始终卡住建州向东南扩张的方向导致最近这些年建州的人口增长不是很理想。所以,努尔哈赤这一次打的是彻底灭掉乌拉部,将该部的五六万口全部抓回去补充本方实力的主意。

这就注定了本次战事的性质由惩戒变成了灭国。

可惜,面对已经建立了四旗,把整个建州女真都军事化了的努尔哈赤。乌拉部的民兵们是完全不够看的。

先是双方三万人对一万人的野战,乌拉部的三万民兵一触即溃。再是现在的乌拉城攻防战,在占据了堡垒的优势下,乌拉的民兵还是没能顶多久,建州女真只花了两天多的时间,就已经攻上了城头!

“父汗,门开了,大军已经开始入城。”

“嗯……传下话去,其他人都尽力抓了送回赫图阿拉去。那个布占泰,放他走。”

“父汗,这厮如此无耻,一再背盟不说还虐待我们的妹妹,这一次,难道不该将其抓住,五马分尸么?”

“呵呵呵。”努尔哈赤环顾四周,突然想起自己最干净最聪明的儿子皇太极没在身边,于是他只好自己解释道“莽古尔泰啊,我的傻儿子,如果我们这次把乌拉部的所有人都抓回赫图阿拉去做阿哈。那么,布占泰还能做他的乌拉贝勒么?”

“当然不能!贝勒没有了将军和士兵,就如同雄鹰失去了翅膀。而没有了包衣和阿哈,就如同雄鹰失去了双爪。”

“对!你说的很对!”努尔哈赤高兴的站起来拍了拍莽古尔泰的肩膀“所以,我们这次如果把布占泰放走后,你说,他会往哪里去呢?”

“叶赫!”

“然后呢?”

“哈哈哈,然后我们就有了打叶赫的借口!”

“嗯,我的傻儿子终于开窍了。”努尔哈赤微笑的点点头“快去给你的大哥转述阿玛的这个意思,放那个白眼狼走,但是要放得有技巧些,最好是弄一个他自己力战突围的样子。”

“渣!儿子明白了!”

征伐乌拉的战事至此非常顺利的结束了,努尔哈赤在高兴之余也觉得没意思整个女真,对于他来说,已经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了。

不过,在晚上的庆功宴上,他的好心情被彻底破坏了。

“父汗,这一角酒,儿子敬您,您只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彻底灭亡了以前称霸海西的乌拉,您的功绩,是我们女真人里最高的!”

“哈哈哈哈~~褚英,我的好儿子!你的勇敢,阿玛非常喜欢。这角酒,阿玛干了!”

“阿玛,儿子从城里下来后听下面的奴才说,辽东的那个老家伙已经被南蛮子的昏君给抓起来了?”

“嗝~~~又是哪个奴才在那里乱嚼舌头?什么被抓起来了?宁远伯是离开辽东了,但明国的皇帝只是让他致仕。致仕懂不懂?就是年纪大了,下来休息的意思。”

“父汗,不管是被抓起来还是致仕,总之,那个老家伙已经离开辽东了。”

“褚英,你想说什么?”

“父汗!辽东有那个老家伙坐镇,确实不好打。但是现在那个老家伙不在了,我们难道不该竖旗了么?我实在是忍受不了现在这样天天看到一个南蛮子的官就要跪在地上喊老爷的日子了!真的,这样的日子一天都不能忍受了!父汗,我们竖旗吧!”

“是啊,大汗,大阿哥说得有理。就算我们不主动竖旗吧,这次回去休整了一段时间后,就该出兵叶赫了!叶赫贝勒布扬古,一天到晚把他那个妹妹推出来嫁这个嫁那个,谁也没真的娶到东哥就算了,结果是这些家伙全都因为这个无耻的虚假婚约来对付我们建州!大汗,那叶赫不就是仗着老头子护着他们么?这一次,老头子不在了,我们一定要灭了叶赫!”

“嗯。”站起身来,踱步到了庭中,又转身踱步回去,熊熊的烛光下,壮实敦厚的背影显得特别的高大。

“费英东刚才说得很好。竖旗这个事情呢,先缓一缓。毕竟老头子刚走,这会儿的辽东镇还有一些虚火在。而且便是我们竖旗后打了几场胜仗,明国的皇帝又把老头子派回来了呢?不过,我们现在确实可以去打叶赫了!就算是明国的铁岭卫这次出兵来帮叶赫,我们也要照打不误!”

“大汗英明!”

“大汗,我们建州这些年一直没有把铁炮部队拿出来,都是战无不胜了!若是加上铁炮,便是对上那些南蛮子,一样的战无不胜!”

“战无不胜!战无不胜!”

“大汗万岁!”

“哈哈哈哈哈~~~”彻底消灭了纠缠多年的敌人,本来就是志得意满。再加上众人的集体高呼,喝了不少酒的努尔哈赤也自然的放浪形骸了起来。

可惜……

一个熟悉的身影,带着一脸的惶恐和狼狈闯了进来。

“八弟?你怎么来了?”

“父汗,不好了,日本友人为我们运送铁炮大筒的船队,被明国水师给击沉了。我们的铁炮部队,也被明国的南蛮子发现了!”



第一五八章 这绝不是挑衅

日本的那位竹千代,这会儿还不是将军。虽说他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二十万石的封地,但是其力量到底还是有限。而且现任将军德川家康完全没有再次入侵朝鲜或者大明的想法。所以,这位竹千代想要扶持建州女真给大明添堵,也只能是偷偷摸摸的来。

但是由于朝鲜此时对日本人极为仇视,他的人没法从朝鲜登陆。所以他的计划是:从平户上船,直接渡过日本海,在海参崴附近登陆。然后进入内陆寻找建州女真。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竹千代前后赔进去了三个批次约九十条性命。虽说其中大多数是人命贱如狗的忍者,但是领头的那几个家臣突然失踪,也搞得他很是狼狈。

这个事情,他没有对德川家康隐瞒。家康在知道了这个事情后,虽然不满,但还是默认了:其一,这位是自己的继承者,得给他机会让他做事。其二,虽然家康没有侵犯大明的想法,但能够给大明添堵,他还是乐见其成的——作为在战国乱世挣扎多年的枭雄,家康从来都不会把盟约、誓书什么的当回事。即便明日两国签订和平条约,但大明自己乱起来才是这份盟约最好的保障嘛。

在好不容易联系上了建州女真后,努尔哈赤对新式燧发枪当然是极为喜爱,对这种千里送温暖的国际友人当然也非常感激。于是建州女真出兵,把海参崴附近的那些弱小的东海女真诸部落给清剿了一些,打出了一条赫图阿拉到海参崴的直线通道。

深刻领悟“猥琐发育”四个字精髓的努尔哈赤,在拿到燧发枪后并没有将其展现在战场上:老李还在呢,要是被他盯上了怎么办?所以,建州女真这边只是悄悄的组建了一支燧发枪部队,完全没有对外声张。在努尔哈赤心里,这支部队是在将来竖旗以后,面对明朝即将扑面而来的大军,当奇兵使用的。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海参崴不是全年不冻港,这个港口只有每年四月到十月才能通航。加之日本这边的竹千代自身实力还很有限。所以,双方经过两年的合作,建州这边也只拿到了两千杆燧发枪和一定量的米尼弹。以至于建州的这支部队日常训练也很难得到保证。

不过这不要紧,在努尔哈赤的计划里,老李不走,他绝不会竖旗。便是老李走了,也要再等一等,看一看。

而朱由栋这边呢,作为非历史专家的穿越者,朱由栋能够搞清楚海西四部的名头就已经不错了,乌拉什么时候被灭的他当然记不住。当初做出支援乌拉这个策略的,是熊廷弼等人,他也同意了。然后颜思齐的舰队就在毛文龙的引导下,绕过朝鲜半岛,计划从海参崴登陆,然后走乌苏里江航运给乌拉送东西。

1610年的冬季,毛文龙和颜思齐先是到这里来勘察地形,为明年的航运做准备。结果就发现这个地方居然有现成的码头!

虽说此时因为港口封冻,室外气温降到了零下三十度,所以这里没有人值守,但是这种荒僻的地方居然有如此成规模的码头,就引起了两人的警惕。

带着这份警惕,两人在距离海参崴较远的地方下船——大明的人就可以在朝鲜横着走了。然后率领少量精锐,穿上方山材料实验室提供的白色冬装,一路潜行之后,终于发现了建州女真在海参崴港口后方,一处背风的山岭下修建的大片房屋,以及在这里进行训练的建州女真燧发枪队。

确认了这一消息的两人赶紧后撤,然后将消息传递给宽甸的熊廷弼。之后熊大人出面,在朝鲜的东侧借了一个港口,将颜思齐的舰队常驻在这里。等到四月天气回暖,海参崴港口解冻后,颜思齐率队日夜巡航,终于在四月底逮住了往这里运送物资的日本船队。

“臣宽甸兵备道熊廷弼奏报,万历三十八年十一月,我宽甸卫听闻有倭贼与建州女真勾连,臣遂派出精干严加打探……遂于万历三十九年四月二十日,于海参崴处查获倭贼为建州女真运送之鸟铳五百杆,子药一万发。此鸟铳之精良,远胜我辽东镇诸卫所所用器械,搭配缴获之子药,伤人距离在我辽东火器三倍以上。经严加拷问运送物资之倭贼水手,方知两贼之勾连,始于万历三十七年,迄今同流合污已有二载有余。臣失察之罪,自当领受。唯伏启吾皇,严词斥责倭贼。另,建州,多年来阳以恭顺待我,殊不知阴险至极。如此狡诈之人,非有狼子野心者,必不能如此。故臣再启吾皇,大兵压境,清剿建州!”

五月二十日,熊廷弼的急报送达北京通政司,连带的还有当时抓到的建州女真来接船的人以及日本的船员,再加上搜缴到的火枪。如此种种,在北京朝堂上一摆,整个大明朝廷以及辽东镇均感到了极大的震撼。

而南方的朱由栋拿到这个消息自然更早。待得邸报传到南京后,早有准备的金陵日报顿时连开专版,对建州女真火力全开。并且在舆论导向上,尽可能的往着五百年前的金国和北宋上引。

整个大明官场上下,现在谁还不知道《金陵日报》上的特刊,其实就是太孙意志的体现?不要说这会儿大家都巴结着太孙,想要往那个大明名臣传的专栏上蹭一蹭。就单是这个事情,无论文武,都是急着上本表明态度:小小建州,弱得不行,居然敢跟倭贼勾结,这不反了天了?不行,一定要严惩!

在大家的意见都很统一的时候,大明政府运转起来这效率自然是极快的。

五月底,朝廷就发来圣旨,责成坐镇南京的皇太孙派出使者去日本进行问责。而朱由栋在接到圣旨后,就让已经准备就绪的犬养栋二再次出使日本,给德川家康带去了他的亲笔信。

在这封信里,朱由栋严厉质问德川幕府:你们一方面想跟我们签约做生意,一方面又跟我大明下属的建州卫做军火生意。你们这样的行为是对我大明严重的挑衅。不对!这绝不是挑衅,这就是宣战!你们德川幕府和我签订的条约还没有干呢,你这会就想毁约了么?

被朱由栋劈头盖脸一阵狂骂的德川家康也是极为恼火,他在把竹千代叫来狠狠的骂了一顿后,也只有舔着脸向犬养栋二解释,说这些事情他完全不知情。因为日本这个体制,幕府对于各地方大名的内政是没有直接管辖权的,贵使以前是日本人,想来对这个也是很熟悉的。所以……呵呵呵……

当然,朱由栋这会不想也无力和德川幕府开仗,所以,秉承其意志的犬养栋二在德川家康交出平户港代官和附近一个小大名的脑袋后也没有再提更多的要求。

而建州这边就不能轻松过关了。

一开始,得到这个消息的努尔哈赤赶紧的派人再次到北京,希望那几个交好的御史能帮他们说话。但是这会儿这几个御史却是不敢发声了:开什么玩笑,平时收了你们好处,弹劾一下把你们欺负得狠了的那些丘八是可以。这会儿的舆论都上升到北宋和大金国的历史了,我身为汉人怎么还敢帮你说话?不行,绝对不行!

建州这边的人还在想办法,接到朱由栋暗示的次辅李三才已经指示兵部上了处置意见。

同样是在五月底,大明朝廷对建州女真发布了圣旨,算是敲定了处罚意见:

一、建州卫统领努尔哈赤亲自到北京,向兵部进行解释、谢罪。

二、谢罪完毕后,努尔哈赤交出褚英和皇太极两个儿子,送到北京做人质。

三、建州右卫指挥使舒尔哈齐,乃是大明任命的正式官员,你努尔哈赤有何资格将其囚禁?命令你立刻将其释放,并将其子女、妻妾、部下等,转交给辽东镇铁岭卫。

四、重新划分建州卫,除舒尔哈齐的建州右卫之外,代善、莽古尔泰、阿敏等,分领建州前、后、左卫,努尔哈赤以后只领建州中卫。

以上处罚,建州卫必须在今年六月前全部执行,否则将由辽东镇派出大军来监督执行!

第一五九章 大金今日竖旗

“殿下,诸位。黄册存在的意义,是让天下户口清晰明了,以此为凭,国家可以正确的收取到各种赋税,可以合理的抽调农夫接受徭役。如此,国家运作便能持续,国祚才能永存。”

这是老生常谈的大道理,曹化淳等人只是轻轻的点头。

深吸一口气,陆凤仪继续道:“这么一来,谁最不喜欢黄册的,就非常清晰了。便是那些想要逃避赋税和徭役的刁民,那些想要在其中上下其手的胥吏和贪官!嗯~~为了便于大家理解,老夫以吴大夫来举个例子吧。”

看来这老头子对自己带着锦衣卫上门惊吓了他多少还有点不满啊。吴有『性』苦笑一下,抬手向陆凤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们假设吴大夫在太孙这里得了赏银,回了老家买了二百亩上好的水田。但是吴大夫不是举人,无法免税不说,还要去应徭役。而且因为吴大夫手里的好田太多,说不得还要当粮长……这粮长可不好当啊。要是其辖区里缴纳赋税不足额,粮长可是要自己全部扛起差额的。吴大夫可是愁坏了,但又不敢为了这么点小事去求太孙,那该怎么办呢?”

“这个嘛……”回答这个问题的是徐光启:“当然是去贿赂甲首和里长。”

“咦?看来徐大人也是这里面的高手,不如请徐大人接着讲?”

“不敢不敢,在下小时候是深受其害,但一直不清楚里面具体是怎样『操』作的。所以还请老先生指点。”

“嗯。那老夫接着讲。吴大夫去贿赂了甲首和里长,说我名下的土地实在太多了,要承担的赋税也很重,你们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这拿了别人银钱的里长就大笔一挥,把吴大夫名下的五十亩田,分别记录在了五十户贫困少地人家的头上。这种『操』作,叫做活洒,或者飞洒。嗯?小公子举手可是有问题?”

“老先生。”李纯忠怯生生的问道:“别人的田到了我的头上,岂不是收益他拿,赋税我交?那五十户贫户就答应?”

“哈哈哈,怎么会不答应呢?那五十户都是贫户嘛!根本念不起书,也不识字,怎么看的懂里长那里文书的变化?至于来年收税的时候,这五十户肯定能感觉到比去年多收了一些。但一方面我朝每年的田赋其实并不多,一亩田赋的增加这五十户可以承受。另一方面是,我朝很喜欢各种临时加派,百姓们也习以为常。到时候若是这五十户有疑问,里长完全可以说,朝廷又加派了嘛。”

“可恶!居然为了自己的私利,残害百姓不说,还拿朝廷去背负恶名。”

“诶,这位小将军不要生气,老夫才刚刚开了个头呢。”按住刘招孙后,陆凤仪风轻云淡的讲了下去:“这吴大夫不是有两百亩地么?这才转移了五十亩的负担出去怎么行?老子给了你里长五两银子呢,你得继续给我想办法减免赋税。于是,里长又想了一个办法:过去十年里,本里有四家人全家死绝了。然后里长就把剩下一百五十亩里的四十亩转移到这四家绝户的名下。这个,这四家人都死绝了,名下的地自然成了荒地。那就不用交税了。这种方法,叫做死寄。”

看着已经陷入沉寂的众人,陆凤仪虽然心情沉重,但为了让朱由栋真正的搞清楚基层的状况,还是说了下去:“我朝里甲制规定,每里一百一十户为正户,正户之外,那些老弱孤寡,分别挂靠在每一里。这个叫畸零带管。这种人家,因为劳力缺乏,太祖说过是不用缴税的。然后里长就让吴大夫指使其小儿子,带了十亩田地,挂靠在本里的一个只剩下一个老头的户头上。这种方法,叫做花分子户。

于是,整整一百亩地,吴大夫都不用缴纳赋税了。再然后,如果吴大夫还想把剩下的一百亩土地免税,那就不是里长能够办得下来的了。于是,在里长的介绍下,他见到了本县户房的主事。拿出二十两银子行贿后,这位主事终于答应出手帮忙。

说到这里老夫我要先跟诸位说明一下,我朝允许土地买卖,如果是两人私下买卖,签的契约叫‘白契’。‘白契’官府是不认的。只有把这个契约交给县衙,盖章之后才会生效。生效的叫做‘红契’。

这位主事告诉吴大夫,你不是刚从刘将军那里买了十亩地么?你们先签白契,不要来办手续。这样衙门里面没有记录,黄册和鱼鳞图册也不会改。如此,这十亩地的收益是你的,但赋税还是刘将军交。这种手段,叫做‘全不过割’。”

“岂有此理!我是傻的么?我都惨到要卖地了,还要替他缴纳赋税?”

“哎,刘将军你刚才自己都说已经惨到卖地了,看来家里已经是不行了。而这位吴大夫可是有两百亩水田啊,家里钱一定不少。到时候雇佣几个壮汉到你家门口来一站,你要如何?不服啊?打到你服为止!”

“这,这官府都不管么?哎,我怎么这么傻。官府不都被他贿赂了么。”

“官府?刘将军你想多了。我大明祖制,乡民之间发生纠纷,只要不是命案,必须先要里长、甲首、乡间三老进行调解。调解不下去的,里长和乡老都同意上交县衙的,县衙才接案子。官府?你根本就见不到县令好么?!”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我还道乡民淳朴,谁知竟是如此的鲜血淋漓!”

“呵呵,吴大夫干嘛发怒?老夫说的可是你呢。”陆凤仪继续道:“说起来,乡间那些『奸』猾无耻之人,不都是这么发家的么?温和点的,买了人家地,永远佃给卖地的人种。然后说明,这地,白契一半,红契一半。也就是说,我把地卖给你了,除租种你的田,给你交租外,还得再替你承担一半的赋税。这个,叫做‘包纳’。此外,还有‘有总无撒’、‘虚悬’、‘埋没’等多种手段。总之是刁民勾连胥吏甚至一县主管,各种强取豪夺。最终便是贫者愈贫,富者愈富。

当然,这几下折腾,是把田赋全转嫁出去了。但是吴大夫到底还是白身,是要服徭役的。按照我大明的规矩,家里人多的是上户,服徭役时要多派人,人少的是中户、下户,服役时少派人。吴大夫再次贿赂里长,把自己家从上户硬改成了中户。

但是到了这里问题来了,本里的丁口是一定的。你家户级下调,出去应役的人少了,本里就少了一人服役啊。于是,里长看了看本里,选了家中只有两个男丁的李公子家,把李公子家由下户改为中户。

李公子家两个男丁,是下户。一次服役只出一个人,所以,不管是朝廷十年一次的徭役还是地方州府县的临时加役。总之,一个出去服役,一个在家耕田,本来日子勉强过得去。这改成中户了,出去服役就要出两个人,那土地不是荒了么。李公子自然不答应,然后,呵呵……

混吃等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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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零章 太孙殿下出征(一)

“殿下,诸位。黄册存在的意义,是让天下户口清晰明了,以此为凭,国家可以正确的收取到各种赋税,可以合理的抽调农夫接受徭役。如此,国家运作便能持续,国祚才能永存。”

这是老生常谈的大道理,曹化淳等人只是轻轻的点头。

深吸一口气,陆凤仪继续道“这么一来,谁最不喜欢黄册的,就非常清晰了。便是那些想要逃避赋税和徭役的刁民,那些想要在其中上下其手的胥吏和贪官!嗯~~为了便于大家理解,老夫以吴大夫来举个例子吧。”

看来这老头子对自己带着锦衣卫上门惊吓了他多少还有点不满啊。吴有『性』苦笑一下,抬手向陆凤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们假设吴大夫在太孙这里得了赏银,回了老家买了二百亩上好的水田。但是吴大夫不是举人,无法免税不说,还要去应徭役。而且因为吴大夫手里的好田太多,说不得还要当粮长……这粮长可不好当啊。要是其辖区里缴纳赋税不足额,粮长可是要自己全部扛起差额的。吴大夫可是愁坏了,但又不敢为了这么点小事去求太孙,那该怎么办呢?”

“这个嘛……”回答这个问题的是徐光启“当然是去贿赂甲首和里长。”

“咦?看来徐大人也是这里面的高手,不如请徐大人接着讲?”

“不敢不敢,在下小时候是深受其害,但一直不清楚里面具体是怎样『操』作的。所以还请老先生指点。”

“嗯。那老夫接着讲。吴大夫去贿赂了甲首和里长,说我名下的土地实在太多了,要承担的赋税也很重,你们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这拿了别人银钱的里长就大笔一挥,把吴大夫名下的五十亩田,分别记录在了五十户贫困少地人家的头上。这种『操』作,叫做活洒,或者飞洒。嗯?小公子举手可是有问题?”

“老先生。”李纯忠怯生生的问道“别人的田到了我的头上,岂不是收益他拿,赋税我交?那五十户贫户就答应?”

“哈哈哈,怎么会不答应呢?那五十户都是贫户嘛!根本念不起书,也不识字,怎么看的懂里长那里文书的变化?至于来年收税的时候,这五十户肯定能感觉到比去年多收了一些。但一方面我朝每年的田赋其实并不多,一亩田赋的增加这五十户可以承受。另一方面是,我朝很喜欢各种临时加派,百姓们也习以为常。到时候若是这五十户有疑问,里长完全可以说,朝廷又加派了嘛。”

“可恶!居然为了自己的私利,残害百姓不说,还拿朝廷去背负恶名。”

“诶,这位小将军不要生气,老夫才刚刚开了个头呢。”按住刘招孙后,陆凤仪风轻云淡的讲了下去“这吴大夫不是有两百亩地么?这才转移了五十亩的负担出去怎么行?老子给了你里长五两银子呢,你得继续给我想办法减免赋税。于是,里长又想了一个办法过去十年里,本里有四家人全家死绝了。然后里长就把剩下一百五十亩里的四十亩转移到这四家绝户的名下。这个,这四家人都死绝了,名下的地自然成了荒地。那就不用交税了。这种方法,叫做死寄。”

看着已经陷入沉寂的众人,陆凤仪虽然心情沉重,但为了让朱由栋真正的搞清楚基层的状况,还是说了下去“我朝里甲制规定,每里一百一十户为正户,正户之外,那些老弱孤寡,分别挂靠在每一里。这个叫畸零带管。这种人家,因为劳力缺乏,太祖说过是不用缴税的。然后里长就让吴大夫指使其小儿子,带了十亩田地,挂靠在本里的一个只剩下一个老头的户头上。这种方法,叫做花分子户。

于是,整整一百亩地,吴大夫都不用缴纳赋税了。再然后,如果吴大夫还想把剩下的一百亩土地免税,那就不是里长能够办得下来的了。于是,在里长的介绍下,他见到了本县户房的主事。拿出二十两银子行贿后,这位主事终于答应出手帮忙。

说到这里老夫我要先跟诸位说明一下,我朝允许土地买卖,如果是两人私下买卖,签的契约叫‘白契’。‘白契’官府是不认的。只有把这个契约交给县衙,盖章之后才会生效。生效的叫做‘红契’。

这位主事告诉吴大夫,你不是刚从刘将军那里买了十亩地么?你们先签白契,不要来办手续。这样衙门里面没有记录,黄册和鱼鳞图册也不会改。如此,这十亩地的收益是你的,但赋税还是刘将军交。这种手段,叫做‘全不过割’。”

“岂有此理!我是傻的么?我都惨到要卖地了,还要替他缴纳赋税?”

“哎,刘将军你刚才自己都说已经惨到卖地了,看来家里已经是不行了。而这位吴大夫可是有两百亩水田啊,家里钱一定不少。到时候雇佣几个壮汉到你家门口来一站,你要如何?不服啊?打到你服为止!”

“这,这官府都不管么?哎,我怎么这么傻。官府不都被他贿赂了么。”

“官府?刘将军你想多了。我大明祖制,乡民之间发生纠纷,只要不是命案,必须先要里长、甲首、乡间三老进行调解。调解不下去的,里长和乡老都同意上交县衙的,县衙才接案子。官府?你根本就见不到县令好么?!”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我还道乡民淳朴,谁知竟是如此的鲜血淋漓!”

“呵呵,吴大夫干嘛发怒?老夫说的可是你呢。”陆凤仪继续道“说起来,乡间那些『奸』猾无耻之人,不都是这么发家的么?温和点的,买了人家地,永远佃给卖地的人种。然后说明,这地,白契一半,红契一半。也就是说,我把地卖给你了,除租种你的田,给你交租外,还得再替你承担一半的赋税。这个,叫做‘包纳’。此外,还有‘有总无撒’、‘虚悬’、‘埋没’等多种手段。总之是刁民勾连胥吏甚至一县主管,各种强取豪夺。最终便是贫者愈贫,富者愈富。

当然,这几下折腾,是把田赋全转嫁出去了。但是吴大夫到底还是白身,是要服徭役的。按照我大明的规矩,家里人多的是上户,服徭役时要多派人,人少的是中户、下户,服役时少派人。吴大夫再次贿赂里长,把自己家从上户硬改成了中户。

但是到了这里问题来了,本里的丁口是一定的。你家户级下调,出去应役的人少了,本里就少了一人服役啊。于是,里长看了看本里,选了家中只有两个男丁的李公子家,把李公子家由下户改为中户。



第一六一章 太孙殿下出征(二)

“刚才老夫所讲的这一切民间巧取豪夺的手段,只要黄册健全,复核得力,这些都无法实现!比如说,刚才所讲的飞洒。只要我们复查的监生稍微有点常识就会发现问题:贫户积蓄多年,买入一两亩良田是可能的,但怎么可能五十户贫户集体购田,还这么巧的每户都同时购买一亩?只要监生提出置疑,然后要求当地县衙提供红契。这个飞洒就无所遁形!

再比如死寄。假设这死寄发生在万历二十八年,监生们审核万历三十年这个县送进来的黄册时。只要手里有健全的万历二十年的黄册,两相对照之下就会发现。那四户绝户,其中有两户在万历十八年就已经死绝。他们怎么可能在万历二十八年再出来买田?

又比如强行上户改中户,下户改中户。只要黄册健在就会发现,那下户两兄弟确实都已经娶妻,但十年前的黄册显示,一个刚刚有了一个女儿,一个还没有子嗣。十年后怎么可能家里突然多出来五六口壮丁

所以,昔年太祖皇帝煞费苦心的编制黄册,除了便于国家收取赋税以支国用外,也切实保护了老实为国家缴税服役的良民。只要历年黄册在,复查又得力,那些宵小便无法肆意妄为!”

粗粗的喘了一口气,坐下来喝上一口茶缓一缓,陆凤仪再次起身:“贪官国蠹、奸猾胥吏、刁民恶霸,人人皆视黄册为仇雠。在官场之上,南京国子监屡次上奏,要求提高入湖监生的待遇,结果衮衮诸公置之不理。黄册库多次苦求,要求单列支出,却无人响应。近百年来,黄册质量不断下降,各地交送黄册的时间越拖越迟,皇上虽然屡下严令要求对涉事官员加以严惩,但朝廷却始终拿不出昔年太祖般的手段加以震慑俗话说,取法乎上方能得乎其中。朝廷对主管黄册的官员,对复核的监生都是如此待遇。地方上的各级官员便对黄册开始怠慢起来。逐渐的,各级官员更把主意打到了黄册身上更有丧心病狂的地方官员,为了方便自己以后好贪贿,干脆用米浆、蜂蜜混入纸浆中来制作黄册!这样的黄册,入库之后不到半年就全部被啃噬掉。如此,当地官员在做下一个十年的黄册时便能肆无忌惮,而乡间的胥吏、恶霸便能随意欺压良民!”

“反了这群王八蛋了!小爷,咱们向皇爷请旨,把黄册库和监生的支出全部扛起来吧。顶天一年也就一万两,咱们兴华宫完全负担得起!如果皇爷准了,奴婢愿意捐一半的年俸。”

“王承恩你先坐。”挥挥手让王承恩坐下后,朱由栋起身,再次为陆凤仪续水后道:“老先生,黄册的敌人是谁,我们已经清楚了。黄册失控,对小民的伤害我们也懂了。能不能请您从大局上,讲讲黄册失控对国家的伤害?”

“是,草民遵命。”恭敬的行礼后,陆凤仪清了清嗓子:“草民举几个例子给殿下听吧。嘉靖三十一年,扬州府兴化县递交的黄册,里面有一万一千余户,其中有三千七百余户,户主年龄各个超过一百岁。诸位信么?”

惨笑一声后,陆凤仪又道:“草民在黄册库供职多年,曾经将同一地区的不同年份的黄册拿出来比较。这里面的问题更大。比如说,隆庆六年的军黄册显示,福建省福宁州的户数,比洪武年间少了三分之二,丁口少了五分之三。嘉靖四十一年的民黄册显示,就是咱们现在所在的应天府,其人口比正德年间少了整整一半。哈哈,真是奇也怪哉,这两个地方,尤其是应天府,那可是膏腴之地。近百年来除了倭寇闹腾过一下子之外,又没有遭遇其他什么灾祸。怎么可能人口减少这么多?还不是黄册失控后,地方豪族通过包荫、冒合、逃户、隐匿、篡改等手段,把大量的人口给私吞罢了。

这国家掌握的户数越来越少,可是每个县的赋税可不会减少。如此,官府便变本加厉的压迫剩下的良民,之后这些良民,要么脱寄于豪门之下,要么就只有丢弃一切成为流民。”

说到这里,就不用再接着讲下去了。因为这种局面一旦在全国范围内广泛出现,任何一个对历史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是标准的亡国之像!

陆凤仪一开始说的,若是他再活久一点,怕是要当亡国之民。这可真的没有乱说:黄册库的官员对于国家的兴衰,是最敏感的。

房间内静得可怕,特别是王承恩、张世泽和李纯忠三个小孩子。虽说作为太孙伴读,他们接触到了很多高层次的东西。但是面对这样残酷的景象,对于他们来说还是太早了。

不光是这三个小孩子怕,便是徐光启、赵士祯这样的成年人,这时候也在竭力控制身体的发抖:作为官僚,他们如何不知道国家出了很多问题。但是直到今天,他们才知道这问题是多么的恐怖。

至于李世忠、刘招孙这样的武将。这时候也没有站出来说杀光一切的昏话:户籍都乱了,便是你军神无敌,难道还强的过项羽?

“陆先生。”到底还是穿越者,明朝灭亡的惨烈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但却无数次的读过。所以,朱由栋此时的情绪还算稳定:“孤愿不顾一切,整顿黄册。哪怕前面有千万凶顽之敌,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哪怕会因此失去储位而死无葬身之地。只要一息尚存,绝不退却。先生,有以教我?”

“殿下!”规规矩矩的大礼参拜后,陆凤仪在张世泽、李纯忠的搀扶下起身:“殿下,欲整顿黄册。首先需要整顿黄册库的人员。多年来,由于始终不受待见,黄册库的官员、小吏乃至入湖监生,早已失去了当年为国家捍卫根基的气势。已经堕落为比乡间小吏还要不堪的蠹虫!”

“此话怎讲?”

“殿下,黄册库的各种耗费自宣德后多年来全靠江宁、上元两县摊派。由于黄册库的黄册越来越多,需要的费用也越来越高。以至于江宁、上元两县也苦不堪言。于是相关费用经常不能及时送达,黄册库官员、监生经常挨冻受饿。迫不得已之下,黄册库想了一个生财的法子。”

“嗯,是不是黄册库复核时,发现地方上送来的黄册有误时,除了责令地方复审重做之外,还要罚款?”

“聪慧无过殿下。但是此例一开,地方上非但没有不满,还非常高兴的故意把黄册做错。”

“哎,是了,他们又可以以此向百姓摊派了嘛。”

“殿下,一个主要是清理审核保管的衙门,若是因为手中的那点微末权力居然可以生发。那这个衙门,将不可避免的朽烂。再也没有国朝开国那会为国守根的气节了。所以,现在的黄册库草民不知道殿下今天去了黄册库对那里的官员观感如何。至少草民在任上的时候,那里具体管理的官员,其操守,真的不堪一提。”

“孤明白了。整顿黄册,先从整顿黄册库这个衙门的风气开始。”

“正是如此。”说到这里陆凤仪稍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一咬牙:“殿下,草民斗胆,再给殿下说点隐秘之事。”

“隐秘?无妨,就在这里讲。”

“这好吧。殿下,黄册库说起来是为国家守护根本。但其实权力很小。殿下想想,我大明近百年北京户部经常入不敷出。现在黄册库这个小衙门因为罚错有了一大笔收入。各个有实权的部门还不前来索要?”

“陆先生是想说,孤一动黄册库,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不止如此。”陆凤仪说到这里干脆由跪了下来:“殿下,这笔钱不要说各大实权的部门了,就是皇室也盯上了。嘉靖三十五年,世宗皇帝下旨给黄册库,让黄册库出银一万七千八百七十八两,转给南京织造太监,以便南京织造为世宗皇帝购买帝服、后服以及其他物品。此事发生时,正好是草民担任南京户科给事中,主管黄册库。而草民清楚的记得,那时候黄册库内刚好有罚银一万七千八百七十八两零二钱八分。”

朱厚熜!你大爷的!

其他衙门打黄册库的主意就算了,你这个皇帝怎么能打黄册库的主意?这是国家根本,也是朱家子孙能不能继续当这个皇帝的依仗啊!

后世满清编明史,说什么明实亡于万历。那其实是在给万历扣屎盆子。明朝踏上亡国之路,在朱由栋看来,根子还是在明世宗朱厚熜身上。

这位自私到极致,只想着怎么修仙成功以便万寿无疆的王八蛋。弄坏了明代稳定的皇帝、内阁、司礼监三角平衡。弄坏了明代一百多年来稳健的财政。东南让倭寇肆虐,西北让俺答汗做大这厮居然还做出如此没有立场没有下限的事情?

事实就是这样,嘉靖把大明开上了亡国的方向,在这之后,除了张居正费尽力气把明朝这架破车往回拉了一截之外。历代皇帝,隆庆、万历、天启都没能扭转方向,只能是尽力的往已经失灵的刹车上猛踩。而崇祯皇帝,不过是把油门当成刹车来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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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二章 太孙殿下出征(三)

“皇爷爷膝前:孙臣于二月初五抵南京,当日于神烈山上祭拜孝陵……次日登后湖入黄册库,所见所闻,触目惊心……呜呼!若不能痛加整顿,孙臣深恐不忍言之事,当在不远矣!孙臣身为朱家子孙,不敢为一己荣辱顾虑太多,当为太祖创立之基业,国祚之延绵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孙臣立志整顿黄册,牢固国家之根基。无论前方何等强敌,无论事中遭遇何等辱骂、污蔑、阴谋诡计及至暗杀、背叛……虽千万人吾往矣!”

在详尽的向万历报告了黄册库近乎崩溃的现状并且慷慨陈词的表明了自己的决心后,朱由栋笔锋一转,开始向万历分析到底要如何才能整顿好黄册,由此稳固国家根基。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整顿黄册,动的是天下所有贪官污吏、豪绅恶霸,而且是动则牵全身。所以,在手里没有绝对的力量之前,万万不可整顿黄册。

总之,他朱由栋不怕死,但是他也不愿意傻乎乎的就这么直接冲阵白死。所以,他在信的后段很直白的的告诉万历:我要弄一支军队出来,这支军队不需要你调拨给我,我自己从无到有的慢慢建设出来。

总之,兵源我自己找,兵器火枪我自己造,士兵的薪俸我自己去挣。我要打造一支这个时代绝对听命与我并且战无不胜的强军!

“孙臣蒙皇爷爷厚爱,于襁褓之中册立为皇太孙。四岁开蒙,府中老师皆是各方俊杰。若孙臣真有心怀不轨,理当留于京师,故作伪善,于皇爷爷膝下承欢。若孙臣真为大逆不道之狂徒,又何苦如此冒险?静待数十年有何不可?然,国家根基已朽,万民被国蠹残害过多,孙臣不过至南京两三日,竟有摇摇欲坠之感。若不以壮士断腕之决心,下除疴猛药,数十年后,我等皆愧为太祖之子孙矣!孙臣一点赤子之心,伏祈皇爷爷明察!”

写完这封信,朱由栋的脑门儿在晚冬的天气里已经是出了一头的大汗。他认真的反复阅读,确定信中没有明显的疏漏后。颓然的倒在了靠椅上。

稍稍缓了一口气,他再一次起身,一手拿起信纸,一手找到信封。然后不再犹豫的装入,封口、滴蜡、盖印。

“呼~~”再一次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行了,若是皇帝信不过我,要废了我的太孙储位,那我就彻底认命,到时候找个地方胡吃海喝的享受十几二十年,等着别人来取我的性命吧。”

没得办法,大明朝这会儿虽然对基层的掌控基本完蛋了,但朝纲这会儿还是严整的。没有皇帝的允准,朱由栋只要敢自己私自练兵,说不得,兵没有练好,剿灭他的各军镇、各卫所全都在来的路上了。

但是,也正得益于这会儿朝纲基本严整。所以,文臣们虽然隔绝了皇帝和武将的直接联系。但文臣要收拾武将,必须要经过皇帝本人。要调动士兵,也必须要经过皇帝本人。因此,只要万历能够支持自己,那么在接下来的日子,无论流言蜚语再多,无论弹本奏章有多少,他都能坚持的把事情做下去。

所以,必须以破釜沉舟的决心,在不能自曝的前提下,最大限度的把一切问题掰开了跟万历讲清楚。你支持最好,你不支持我认命就是。

这种把命运完全交给别人裁夺的感觉,当然让人非常不爽。可是人活于世间,真正的、完全的逍遥自在哪里有呢?

想好了这些,朱由栋把蜡封已经干透的信件贴身放好,然后抬头朝着屋外喊了一声。

“王承恩!”

“奴婢在。”

“吴又可回来了么?”

“吴先生昨夜送陆老先生回家后,已经于三更时分回来了。”

“嗯,他起来了之后让他来见我。”

“奴婢领命。呃……”

“呃什么呃,没其他事情就快点去御厨那里搞几块生姜来,吾一夜未眠,都有斑秃了!生姜拿来后,你亲自来给吾擦一擦。”

昨天一整天的现场教育,到今天早上就已经有了明显的收获。那便是朱由栋身边的人,再也不会劝说朱由栋不要如此操劳了。他们是发自内心的明白了朱由栋作为皇太孙,作为一个六岁的孩童,为何一直如此忙碌。而且,朱由栋能够从王承恩身上感觉到:这个八九岁大的孩子,都明显有了紧迫感。

当然,收获还不止这么一点。

“小爷,其实从昨晚四更开始,曹公公就已经在外殿等着小爷了。”

“大伴?他又有什么事?让他进来吧。你……”

“奴婢这就去御厨给小爷准备生姜。”

疲倦的转身,回到书桌后的靠椅上一趟。曹化淳低着头进来了。

“大伴,有什么事情?”

“奴婢是来向小爷认罪领死的。”

“嗯?嗯!”

低着头的曹化淳只听到“嗖”的一声,然后就感到眼前一黑。朱由栋已经站到了他的身前。

“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吾的事情?为何要认罪领死?”

“小爷……呜呜呜……奴婢,奴婢其实是受王安老师的差遣,到小爷身边,来记录小爷一言一行的。”

“王安?”金属般残忍的声音在曹化淳脑袋上空响起:“这是他的意思呢还是我父亲的意思?”

“奴婢,奴婢不知。不过从头到尾,都是王安老师给奴婢做交待,至于事后有没有禀报千岁爷,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

“嗯……”这个声音听起来比刚才那个语调就要温和多了。“你起来说话吧。”

“奴婢觉得还是这样比较好。”

“滚起来,去把门关上!”

待得曹化淳把门关上后,朱由栋已经再一次躺在了靠椅上:“说吧,为什么这会又向吾坦白?”

“其实奴婢自从到了小爷身边后,就一直对小爷的种种所为叹服不已,心里其实一直都在挣扎。但王安,到底是奴婢的恩人,若不是他提拔奴婢进内书堂,只怕奴婢也没有福分来伺候小爷……但是昨日在后湖,在南华宫内,奴婢才真正明白了小爷究竟是为何操劳。奴婢真正明白了我大明国祚要千秋万载,需要的是什么样的明君。真正明白了奴婢一家以前为何辛苦耕作却仍然不得不让奴婢入宫……小爷!奴婢虽然背着小爷把小爷的很多行止都报送给了慈庆宮。但奴婢敢对天发誓,除此之外,绝对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小爷的事情啊!”

“嗯……”萧索的站起身来,看了曹化淳很久。朱由栋道:“大伴。”

这一声大伴,直让曹化淳浑身清透:“奴婢在。”

“自此之后,吾能完全信任你么?”

“奴婢绝不辜负小爷的信任!”

“自此之后,吾的任何命令,你都能坚定不移的执行么?”

“只要是小爷所命,奴婢绝不含糊!便是,便是前面是奴婢的老师,奴婢,奴婢……”

“呵呵呵,怎么会让你去杀王安呢。”深邃的眼洞中,一抹杀机一闪而过,朱由栋温和的笑道:“不过呢,若是吾让你骗一骗王安呢?”

对于朱由栋的问题,曹化淳沉默了一会后答道:“奴婢自今日起,唯小爷之命是从。莫说骗了,便是真要奴婢对王安动手……”

“吾说过了,不会逼你弑师的。但是,昨天的事情,你给王安写报告的时候,一定要这么写……”

“奴婢明白了。”

“嗯,你就在这里写吧,写完了咱们一起参详参详。”

“遵命。”

曹化淳坐到书桌旁边磨墨去了,朱由栋打开房门,让外面干冷的空气涌了进来,早已昏昏欲睡的脑袋,一下子再次变得清醒。

“有趣,这还没开始发动呢,就有可能和自己的父亲为敌了。不过,那又怎么样呢?不是说了么,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一声大伴,直让曹化淳浑身清透:“奴婢在。”

“自此之后,吾能完全信任你么?”

“奴婢绝不辜负小爷的信任!”

“自此之后,吾的任何命令,你都能坚定不移的执行么?”

“只要是小爷所命,奴婢绝不含糊!便是,便是前面是奴婢的老师,奴婢,奴婢……”

“呵呵呵,怎么会让你去杀王安呢。”深邃的眼洞中,一抹杀机一闪而过,朱由栋温和的笑道:“不过呢,若是吾让你骗一骗王安呢?”

对于朱由栋的问题,曹化淳沉默了一会后答道:“奴婢自今日起,唯小爷之命是从。莫说骗了,便是真要奴婢对王安动手……”

“吾说过了,不会逼你弑师的。但是,昨天的事情,你给王安写报告的时候,一定要这么写……”

“奴婢明白了。”

这一声大伴,直让曹化淳浑身清透:“奴婢在。”

“自此之后,吾能完全信任你么?”

“奴婢绝不辜负小爷的信任!”

“自此之后,吾的任何命令,你都能坚定不移的执行么?”

“只要是小爷所命,奴婢绝不含糊!便是,便是前面是奴婢的老师,奴婢,奴婢……”

“呵呵呵,怎么会让你去杀王安呢。”深邃的眼洞中,一抹杀机一闪而过,朱由栋温和的笑道:“不过呢,若是吾让你骗一骗王安呢?”

对于朱由栋的问题,曹化淳沉默了一会后答道:“奴婢自今日起,唯小爷之命是从。莫说骗了,便是真要奴婢对王安动手……”

“吾说过了,不会逼你弑师的。但是,昨天的事情,你给王安写报告的时候,一定要这么写……”

“奴婢明白了。”

对于朱由栋的问题,曹化淳沉默了一会后答道:“奴婢自今日起,唯小爷之命是从。莫说骗了,便是真要奴婢对王安动手……”

“吾说过了,不会逼你弑师的。但是,昨天的事情,你给王安写报告的时候,一定要这么写……”

“奴婢明白了。”

这一声大伴,直让曹化淳浑身清透:“奴婢在。”

“自此之后,吾能完全信任你么?”

“奴婢绝不辜负小爷的信任!”

奴婢,奴婢不知。不过从头到尾,都是王安老师给奴婢做交待,至于事后有没有禀报千岁爷,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

“嗯……”这个声音听起来比刚才那个语调就要温和多了。“你起来说话吧。”

“奴婢觉得还是这样比较好。”

“滚起来,去把门关上!”

第一六三章 山海关定方略(一)

“哎,又可,你终于回来了,事情办得怎么样?”

“学生幸不辱命。”

四月初三,心情忐忑在南京翘首以盼的朱由栋,终于等到了从北京再次南返的吴有性。

接过吴有性从怀中取出还带着体温的信封,仔细检查了一遍封口后,朱由栋擦的一声撕开,然后迅速的将其中的信纸拿出。

嗯?不对,这信纸怎么这么熟悉?这不是我写给皇帝的亲笔信原件么?嗯,这就是我送出去的原件。

虽然狐疑,但朱由栋还是仔细的翻了一会,然后,他就开心的笑了起来。

万历是把他的原件还给了他,但是在每一章信纸的背后,都亲笔书写了“可”、“皆可”、“允准”之类的字样。非止如此,还每个字的旁边都盖了印章。

这是万历对朱由栋最大支持和信任的表现:尽管放心大胆的去做吧,我亲自给你背书。而且我把原件都还给你了,你要是中途坚持不下去了想放弃也是可以的。

“到了北京可算顺利,老魏现在在宫里地位如何?这玩意不会是从通政司走的吧?”

“呵呵,老师小看魏公公了。学生在北京找到魏公公后,魏公公就给学生刮了胡须,套了一件宦官的衣服就大摇大摆的进宫了。进宫之后,学生仔细观察,只觉得魏公公在大内人缘极好啊。一路之上畅通无阻不说,问候招呼的简直络绎不绝。”

哈哈,老魏这个时候还是个看起来很老实忠厚的傻大个,本身并不招人讨厌。当然,最关键的是,老魏现在很有钱啊。

“哎,这一趟真是委屈又可了,所谓身体肤发受之父母不可轻毁。又可为了吾的事情……”

“老师不必如此。学生虽然只醉心于医道。但也是大明的子民,国家若是出现不忍言之事,学生又如何能置之事外?”

“哎,总是委屈你了。嗯,你们就这样就见到了皇爷爷?”

“是啊,魏公公说,自从陈矩公公去世后,现在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和厂督都在操守上不怎么样。所以……”

“哎。人才匮乏啊。不光是大臣,连监才都不够了。”意兴阑珊的叹了一口气后,朱由栋很快又高兴了起来:“好!有了这个东西,吾就可以放开手脚做事了!”

吴有性作为一名医生,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专业技术人员。这一类人是最不喜欢做跟政治有关的事情了。实在是因为朱由栋是他认定了的老师,所以朱由栋拜托的事情他也只能尽力完成。但是,当做完了这些之后……

“为老师做事,此乃学生的本分。不过老师啊,学生到底是大夫啊。”

“哈哈哈,岂不知又可的本性。放心吧,你来回奔忙的这两个月,我们留在南京的这些人可没闲着。你的实验室,我已经给你建好了。全套玻璃器皿实验用具,酒精灯、四倍显微镜、隔离室、地下解剖室等一应俱全。地方嘛,吾的南华宫是在皇城的东南角,你的实验室暂时就在西北角。待会你去找曹化淳,他会给你安排好的。等以后方山那边彻底安稳下来了,你再搬到方山去。”

“学生多谢老师!”说完这话吴有性拔腿就走,但走了两步后就退了回来:“呵呵,老师恕罪,学生一时激动,都忘了规矩了。请老师示下近期的研究课题。”

“两个,第一,磺胺的生产要在半年内实现量产。第二,青霉素的预研工作要开始准备。”

“是!学生领命。”

“又可啊,我们从江淮买来的那一千多个孤儿,这两年还需要学习识字,所以暂时无法抽调给你学医。不过我已经去信给会稽张景岳、金坛王肯堂、南通陈实功、华亭李中梓、陕西临潼武之望等人。吾可是在信里给他们讲了一点这显微镜的妙用,相信这些大医接到信后都会纷纷赶来吧。到时候,你可得给吾招呼好了。”

“这……老师是要把我大明现在存活于世的名医一网打尽啊!这,这真是我杏林界了不得的壮举。学生能够参与其中,真是三生有幸。”

“所以啊,好好去做吧。医学发达与否,事关我大明百姓能否延年益寿,事关我大明的士兵受伤之后能否尽快返回战场。所以,他同样事关国计民生。”

“是,老师请放心。学生定然不负老师厚望。”

吴有性退下后,王承恩赶紧的走了进来:“小爷,王公求见。”

“嗯,让他进来吧。”

所谓王公,就是南京镇守太监王坤。这一位在朱由栋没有南下的时候,那可是清闲得很。现在储君南下,他是彻底的忙了起来。不过,虽然忙,但心里却很痛快:他这一年才五十二岁,若是把太孙伺候好了,以后,是有可能跟着太孙回北京去的。

“小爷,您交代老奴的事情,老奴已经办妥了。苏州府那边的红契也办妥了。”

“嗯,王公辛苦了。”

“不敢,给小爷办事,是老奴的本分。不过小爷啊,老奴斗胆,还请小爷……”

“吾初来南京,茫然无措,一切都要仰仗王公。所以,王公但请直言。”

“是,小爷。这皇庄置换,拿高淳县的沿湖良田去换方山也就罢了,毕竟方山的风景还是不错的。可是拿太湖里的膏腴之地去换崇明沙的那些每年都要被海浸,几乎完全没有产出的盐碱地。这个,老奴实在是想不明白啊。”

“呵呵呵,王公,让你费心了。现在想不明白不要紧,要不了多久你就会明白的。”

大明皇室在北直隶和南直隶范围内是不会分封亲王的。在这两个地区,更多的是直辖于皇室的各种皇庄。

大明首都北迁后,南京附近的皇庄由于缺少皇族就近照应,所以两百多年下来,早就被地方豪强官绅给吞得差不多了。待得朱由栋准备南下时,万历皇帝叫来内官监的太监让其清查皇家在南直隶还有多少皇庄的时候,发现只剩下了七个皇庄,总共土地面积不到一万亩。

长叹了一口气的万历大手一挥:孙儿,这七个皇庄都给你了。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朱由栋来到南京后,首先需要解决的是生产基地和研发中心的问题。

医学研发中心暂时设在皇城里是可以的,但是火药、枪械、钢材、机械、化学、光学等诸多研发中心就必须要找远离城市的地方。但是呢,这些研发中心又不能离南京城太远,如此,朱由栋才能充分发挥穿越者的优势,时时亲临指导:具体操作他是做不了什么的,但至少可以保证大方向不会出错,科技树不会点歪。

所以,他的目光就定在了南京城南三十里的方山。

这山不高,海拔也就两百多米。但幅员较广,整个山体面积大约6平方公里。而且此山山顶是平顶不说,还紧靠秦淮河,交通也很方便。所以,朱由栋的计划是,山顶、半山腰做研发中心。山脚下作生产基地。

然后朱由栋就派曹化淳去和应天府谈,应天府一听?啊?上好的沿湖皇庄置换方山?这种好事不答应简直就是傻瓜嘛!成交!然后应天府以极高的效率责成下面的江宁县和高淳县完成了相关土地契约的办理。结果就是,二月初七曹化淳提出申请,二月十三全部手续就办理完成了。

而现在,四月初,方山生产研发中心已经拉出了第一批玻璃制品。再次扩大的磨镜师队伍,也按照朱由栋的要求,制作出了更好的望远镜和第一代显微镜。

至于崇明沙,就是后世的上海市崇明县。当然,现在是没有上海市的,未来面积达到1000平方公里,成为我国第三大岛的崇明岛也是没有的。现在长江口处,是以四个面积超过30平方公里的主要岛屿为主,并带诸多小沙岛的一串群岛。这四个主要岛屿,分别叫崇明沙、三沙、长沙、南沙。从行政区域来讲,此时的他们都属于苏州府管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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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四章 山海关定方略(二)

时间倒回这一年的三月初。

“臣田尔耕拜见太孙殿下。”

“哎呀!田百户,真是想杀吾了,快快免礼。”

“得殿下挂念,臣激动莫名!”

能在史书上留下名字的人都不傻,朱由栋这会儿看到田尔耕后,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其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看到这种真情流露,田尔耕只觉得无比欣慰,顿时感觉这一年多的出生入死怎么都值得了。

“尔耕啊,吾在来南京的路上就想着是不是要提前把你从福建召回来。但是想到你刚去福建不过才一年,说不定很多事情才刚刚有了点头绪。这时候把你召回来,会让你这一年多白辛苦了,所以就暂时忍住了。没想到……”

“臣多谢殿下体谅,不过殿下,今年二月的时候,臣也不在福建,而是在倭国。”

“倭国?”

说起来,田尔耕和许显纯在后世能有那么大的名气,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这两个人做事情真的很拼,有的时候能够不顾一切的拼到极致。

此时福建的漳州府下属的海澄县,正是当年隆庆皇帝开海时设定的明朝唯一官方海关月港所在地,海贸最是兴盛不过。在去年被朱由栋派到福建后,田尔耕当然是直奔月港。

靠着手里充盈的银两,以及他本人豪爽的性格、手下过硬的拳头,迅速的在福建漳州府打响了名头。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他就组建了一个名为“海昌会”的组织,手下居然聚集了三五百号汉子。甚至还有了两条自己的海船。至此,朱由栋安排的第一个任务:熟悉并了解大明此时海贸的情况,他算是完成了一大半。

但是另一个任务:寻找李旦、颜思齐、郑芝龙却是始终没有头绪。

到了去年的十月,田尔耕的一个手下前来禀报,说是听闻有些从倭国跑来走私的海商,嘴里说过李旦的名字。顺着这条线索找下去,田尔耕才知道:原来这个李旦这会儿还在倭国!

然后老田一拍大腿:出海,去倭国。

自从1592到1598年间,中日韩三国在朝鲜半岛大战一场后。中日之间一直没有签署和平协议,两国的官方交往也是彻底断绝。明朝中央政府也明确规定:虽然月港出海的海商可以自由的在各地进行海贸,但唯独不能去倭国贸易。一旦发现,统统以通倭罪名论处。

不过,大海这么大,我出了海你怎么知道我往哪里跑了?再说现在大明的官场到处漏风,很多事情还不是一点钱就能搞定?总之,田尔耕的队伍很是顺利的从月港出发,于1606年的十一月抵达日本的平户。

到了平户根本就不需要打听了,因为这一带的中国人很多,而且都奉李旦为首。田尔耕等人的船只还没靠岸,就直接有李旦的手下前来盘问。然后田尔耕在手下们惊讶的眼光中,亮明了自己锦衣卫的身份。

虽然很快的就见到了李旦,不过此时的李旦已经是家大业大。一个多月下来,李旦只是对田尔耕好酒好肉的招待,但是对田尔耕邀约其去见皇太孙的建议,李旦却是顾虑重重。

到了1607年的元旦,田尔耕实在不愿等下去了,直接跟李旦说:既然甲必丹不愿去见太孙,那我就只能这样回去跟太孙覆命了。

到了这里,李旦总算是说出了心里的顾虑:“田大人,你我相处也有月余。你是个豪爽汉子,老夫我也不跟你绕圈子。我李旦虽然受了洗礼入了天主教,而且还常住在这日本。但是我根子里却是中国人,在船上也拜的是妈祖。我们中国人,哪个不想闯出一番天地后衣锦还乡呢?所以呢,本来太孙见招,老夫理当亲自前往拜见。可是这一想起当年五峰船主的遭遇,老夫心里还是有些怕啊。”

说到这个田尔耕也是一阵无语:昔年胡宗宪东南抗倭,当时中国海面最大的海盗头子就是号称五峰船主的王直。胡宗宪及其幕僚徐渭的意思是:直接招安王直,倭患就能减少一大半。

经过反复的协商,各方大佬基本上同意招安王直。而王直也相信了胡宗宪,带着自己的船队上了岸。结果,浙江巡按王本固却偏执的背着胡宗宪抓捕了王直,并直接将其斩首。

也不知道这位王巡按到底是正义感太多,觉得政治不能妥协呢,还是因为王直的走私和海盗行为触犯了江浙士大夫们自己的走私利益而为了本阶层出手。总之,王直死后,失去了约束的海盗们掀起了更大的倭患,给东南沿海一代带来了极大的损失。

1607年的李旦,在日本已经有了很大的产业。现任幕府将军德川家康在其统一日本的过程中都得到了李旦的资助。李旦的船队往返于日本、朝鲜、中国、菲律宾等地。亦商亦盗,其资财不知多少。

虽说中国人骨子里对于家乡的依恋是难以磨灭的,但要人家听你一个锦衣卫百户的话,直接就舍弃一切跟你去北京,真当李旦是个智障啊?

智障能够闯下这么大的产业么?

所以,在听了李旦的话后,田尔耕也是长叹一声:“既然甲必丹心有顾虑,那在下也不勉强。不过甲必丹,在下在平户一个多月,认识了一位好兄弟,他也是太孙殿下想要见的人。能让我把他带走么?”

“何人?”

“一个裁缝,大明人,颜思齐。”

“呵呵呵,百户大人这话说的不尽不实,颜思齐确实做过裁缝,但他也是这块海面的一只猛禽。罢了,六年多前,德川家到处派人散布消息,说是他们家老九诞生那天,须佐能乎现身。一开始老夫还不相信,可后来这个竹千代做的事情,真是让人感到惊艳。老夫作为大明子民,心里未尝不无担忧。但是后来听说我大明太孙降生的时候,一样也是天地异像,而且这些年做得事情也很厉害。这心里就放下了一大半。这样吧,颜思齐只要自己愿意去见太孙,老夫绝不阻拦。此外,为了表明老夫的诚意,国助?”

“父亲?”

“你跟这位田大人走一趟。”

“是,孩儿领命!”

1607年的李旦,在日本已经有了很大的产业。现任幕府将军德川家康在其统一日本的过程中都得到了李旦的资助。李旦的船队往返于日本、朝鲜、中国、菲律宾等地。亦商亦盗,其资财不知多少。

虽说中国人骨子里对于家乡的依恋是难以磨灭的,但要人家听你一个锦衣卫百户的话,直接就舍弃一切跟你去北京,真当李旦是个智障啊?

智障能够闯下这么大的产业么?

所以,在听了李旦的话后,田尔耕也是长叹一声:“既然甲必丹心有顾虑,那在下也不勉强。不过甲必丹,在下在平户一个多月,认识了一位好兄弟,他也是太孙殿下想要见的人。能让我把他带走么?”

“何人?”

“一个裁缝,大明人,颜思齐。”

“呵呵呵,百户大人这话说的不尽不实,颜思齐确实做过裁缝,但他也是这块海面的一只猛禽。罢了,六年多前,德川家到处派人散布消息,说是他们家老九诞生那天,须佐能乎现身。一开始老夫还不相信,可后来这个竹千代做的事情,真是让人感到惊艳。老夫作为大明子民,心里未尝不无担忧。但是后来听说我大明太孙降生的时候,一样也是天地异像,而且这些年做得事情也很厉害。这心里就放下了一大半。这样吧,颜思齐只要自己愿意去见太孙,老夫绝不阻拦。此外,为了表明老夫的诚意,国助?”

“父亲?”

“你跟这位田大人走一趟。”

“是,孩儿领命!”

自从1592到1598年间,中日韩三国在朝鲜半岛大战一场后。中日之间一直没有签署和平协议,两国的官方交往也是彻底断绝。明朝中央政府也明确规定:虽然月港出海的海商可以自由的在各地进行海贸,但唯独不能去倭国贸易。一旦发现,统统以通倭罪名论处。

不过,大海这么大,我出了海你怎么知道我往哪里跑了?再说现在大明的官场到处漏风,很多事情还不是一点钱就能搞定?总之,田尔耕的队伍很是顺利的从月港出发,于1606年的十一月抵达日本的平户。

到了平户根本就不需要打听了,因为这一带的中国人很多,而且都奉李旦为首。田尔耕等人的船只还没靠岸,就直接有李旦的手下前来盘问。然后田尔耕在手下们惊讶的眼光中,亮明了自己锦衣卫的身份。

虽然很快的就见到了李旦,不过此时的李旦已经是家大业大。一个多月下来,李旦只是对田尔耕好酒好肉的招待,但是对田尔耕邀约其去见皇太孙的建议,李旦却是顾虑重重。

到了1607年的元旦,田尔耕实在不愿等下去了,直接跟李旦说:既然甲必丹不愿去见太孙,那我就只能这样回去跟太孙覆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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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五章 山海关定方略(三)

“在下……呃……不,草民李国助,拜见,不……叩见太孙殿下。”

如果说,这一年的二月从日本出发的时候,李国助的心里还一片悲凉,觉得自家老头子果然老了昏聩得不行。一个区区锦衣卫百户的话都相信,并且派了他这个做儿子的来送死,进而充满绝望的话。那么一路行来,那就是不断的惊喜加震撼。

他们这支船队,从平户出发后先是抵达济州岛:这个岛屿在17世纪的时候还没有具体的名字,只是中日韩三国的海商们歇息、补充淡水和交换情报的公共补给站。

正是在这个岛上,田尔耕、李国助一行知道了朱由栋已经南下南京的消息。

喜出望外的田尔耕立即命令船队调整航线:不去北京了,去南京!

接近南京的时候,在长江出海口附近,他们这支船队被大明镇海卫的水师战舰给拦了下来。当李国助紧张的命令自己兄弟准备作战的时候,那田尔耕到了对方船上去了一会后,对方马上客客气气的把他送来回来,并且全程派出战船进行护送。

到了这里,李国助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看来这个锦衣卫百户,真的是太孙的人。

李旦出去得很早,多年来都是在国外打拼,李国助作为其儿子,更是出生在日本。虽然李旦聘请流落在日本的中国文人对其进行了基本的中华文化教育,但是李国助的脑海里,对自己的母国始终缺乏直观印象。

就比如说,他小时候的老师教他学习《滕王阁序》和《岳阳楼记》,他就难以想象什么是烟波浩渺。只能是问自己的老师:这鄱阳湖、洞庭湖,与日本近江国的琵琶湖比起来如何?又比如说杨慎的《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他也无法想象内河河流的奔涌澎湃。只会问自己的老师:长江比美浓的长良川如何?

而这一次真正的回国,一路之上所见所闻,只觉得大明沿江两岸,比起日本不知道繁荣了多少倍。中国本土的景色,比起日本精致有余,雄浑远逊的山水,不知壮美了多少倍。他在震惊之余,内心深处的自豪感理所当然的爆棚了。

待得进入南京皇宫,虽然这只是当年明朝刚刚开国,国力极为有限的情况下修筑的简陋皇宫。但对于顶天也就看过七重天守阁的李国助而言,一样让他的心灵受到了无比的震撼和冲击。

然后,在日本平户人人敬畏的少当家,面对大明皇太孙殿下的时候,自然便手足无措,语无伦次了。

“呵呵呵。”头顶上响起一阵温和的笑声,然后肩膀上就多了一双娇小但却有力的双手,把李国助扶了起来。

朱由栋现在快要七岁了,得益于这具躯体被始祖加强过,所以这时候大概有一米四多一些。而李国助这一年二十六岁,其身高是这个时代中国人的普通身高,大约一米六多一些,不足一米七的样子。因此,两个人站在一起后,身高差距不算太大。

“李壮士,以后见到吾,不用跪。普通百姓见到吾,是要自称草民。不过你们是一般的百姓么?就自称‘在下’吧。还有,叫太孙或者殿下都可以,吾不是那么讲究的人。”

“是,多谢太孙指点。”

“嗯。”稍稍垫了一下脚,拍了拍李国助的肩膀,然后朱由栋的目光转向了另一位。

浑厚有力并带有磁性的男中音迅速的响起:“罪民颜思齐,拜见殿下。”

挥了挥手,自有王承恩指挥其他的宦官来引导三人入座。朱由栋也回到自己的上位,看着这位身高至少在一米八以上,体格雄健,面相沉稳的青年道:“颜壮士怎么就是罪人了?说来吾听听?”

“是。”颜思齐毫不作伪的站了起来:“罪民原籍福建布政司漳州府海澄县,家中有父母姐姐和一个妹妹,有六亩三分经常被海浸而减产的薄田。五年前,县中户房小吏不知何故,硬将我家的薄田改为上田。然后我家需要缴纳的田赋就多了整整一倍!虽然父母更加辛劳的种田捕鱼,还将家姐提早嫁出以减轻负担。但终归是无力承受……四年前,小妹饿死,父母绝望之中上吊自尽。罪民实在气不过这口气,便在当夜潜入那户房小吏的家中,将其斩首。然后,罪民便在朋友的帮助下,潜逃到了日本……故而,罪民乃是杀人潜逃,这回到大明,见到殿下,当然只能自称罪民。”

“嗯……”看了一眼周边,除了田、李、颜三人外,就只有曹化淳和王承恩在旁边伺候着,其他人早就退出去后。朱由栋道:“颜壮士,刚才所言,没有什么隐瞒、编造吧?”

“罪民所言,句句属实,绝无期满。”

“好,如果此事属实,吾只会叫一声,杀得好!”

“殿下!”很是激动的站起来,雄壮的身躯推金山倒玉柱的大礼参拜了下去:“殿下,当初田大人到平户时,四处探访罪民所在。罪民还惊诧的以为,海澄的捕快居然这么厉害,都追捕罪民到日本来了?后来听闻甲必丹见招,才知是殿下要见罪民。罪民不知何德何能,贱名竟然传入了殿下耳中……”

“这个嘛……”有点尴尬啊,我总不能说你颜思齐开台王的大名在后世不说家喻户晓,也是耳熟能详吧?没得办法,只有转换话题了。

“颜壮士,你还没有告诉吾你的年纪呢?”

“罪民生于万历十七年,今年十八岁。”

“什么?”发出这一声惊呼的,是田尔耕。他激动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颜思齐身边仔细打量后道:“这么说,你杀人的那年,才十四岁?”

“罪民惭愧。”

“哈哈哈,惭愧什么?殿下!”田尔耕转过身来:“殿下,这可是好苗子啊!一定要拨给我们锦衣卫!臣只需要两年,不,一年时间,就能还您一个干员!”

“呵呵呵,田百户,你也忒小看颜壮士了。他的本事,可不是一个小小的总旗什么的可以打发的。”

说完这句话后,朱由栋对曹化淳道:“大伴,刚才的事情你都听到了,替吾跑一趟刑部,查一查四年前福建按察司交过来的卷宗。”

“奴婢领命。”

“颜壮士。”

“罪民在。”

“吾身为大明皇太孙,不能因为自己的喜好而无视国家法度。所以,你刚才说的事情,吾是一定要查一下的。当然,那个小吏是不是改了你家田地的等级,这个估计很难查到。但吾只要查到,四年前你确实只是杀了这个小吏,而没有伤及无辜,这件事情就算这么过去了。但是,若是你伤及无辜,抱歉,吾不会为难你,但也无法再用你!”

“是,罪民愿在此等待这位公公的消息。若是罪民刚才所言有一点不实之处,罪民不需殿下降罪,到时请田大人借刀一把,罪民愿意自刎于殿下面前!”

正是在这个岛上,田尔耕、李国助一行知道了朱由栋已经南下南京的消息。

喜出望外的田尔耕立即命令船队调整航线:不去北京了,去南京!

接近南京的时候,在长江出海口附近,他们这支船队被大明镇海卫的水师战舰给拦了下来。当李国助紧张的命令自己兄弟准备作战的时候,那田尔耕到了对方船上去了一会后,对方马上客客气气的把他送来回来,并且全程派出战船进行护送。

到了这里,李国助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看来这个锦衣卫百户,真的是太孙的人。

李旦出去得很早,多年来都是在国外打拼,李国助作为其儿子,更是出生在日本。虽然李旦聘请流落在日本的中国文人对其进行了基本的中华文化教育,但是李国助的脑海里,对自己的母国始终缺乏直观印象。

就比如说,他小时候的老师教他学习《滕王阁序》和《岳阳楼记》,他就难以想象什么是烟波浩渺。只能是问自己的老师:这鄱阳湖、洞庭湖,与日本近江国的琵琶湖比起来如何?又比如说杨慎的《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他也无法想象内河河流的奔涌澎湃。只会问自己的老师:长江比美浓的长良川如何?

而这一次真正的回国,一路之上所见所闻,只觉得大明沿江两岸,比起日本不知道繁荣了多少倍。中国本土的景色,比起日本精致有余,雄浑远逊的山水,不知壮美了多少倍。他在震惊之余,内心深处的自豪感理所当然的爆棚了。

待得进入南京皇宫,虽然这只是当年明朝刚刚开国,国力极为有限的情况下修筑的简陋皇宫。但对于顶天也就看过七重天守阁的李国助而言,一样让他的心灵受到了无比的震撼和冲击。

然后,在日本平户人人敬畏的少当家,面对大明皇太孙殿下的时候,自然便手足无措,语无伦次了。

“呵呵呵。”头顶上响起一阵温和的笑声,然后肩膀上就多了一双娇小但却有力的双手,把李国助扶了起来。

第一六六章 烦恼的主帅们(一)

让曹化淳去刑部调卷宗,其实就是走个样子。但是这个样子不得不走。

颜思齐一见朱由栋就没有丝毫隐瞒,那是他的坦诚。但朱由栋身为国家政权的储君,绝对不能大手一挥说这事就这么揭过了:如此一来,以后这些家伙心中就会没有法纪。时间长了,就无法掌控。

至于南京刑部有没有这件案子的卷宗,照理,命案是应该交到刑部备案的。但是现在大明各级官员的操守……

总之,第二天曹化淳的答复是,经查,颜思齐所言属实。

于是朱由栋就愉快的表示,以后颜思齐就不用在自己面前称罪民了。

到了此时,朱由栋和两位海商的谈话才有了进一步深入的可能。

“尔耕呀,你在月港这几个月,做得很不错嘛。那你给吾说说,月港一个月该给朝廷挣多少钱?”

这里说的不是‘能’,而是‘该’,如田尔耕这样聪明的人,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殿下,月港那边朝廷抽税每个月都是有清晰账目的,南京户部这边应该也有相应的账册。臣想说的是,就现在朝廷每年只给00张贸易通行证,这点证件,根本就无法满足我大明和海外诸国大量的贸易需求,以至于走私仍然很猖獗。若是我大明能够多开几个港口,多发放一些通行证。臣觉得,通过海贸,每年给朝廷缴税一百万两都不是问题。”

“嗯。”听完田尔耕的话,朱由栋缓缓的点了点头——看来田尔耕在月港不过几个月,就已经发现此时大明的海贸存在极大的问题。

自宣德起,明帝国逐渐实行闭关政策。但是,此时明帝国的经济,尤其是南方经济,其产出早就大过了需求。而这个时候的日本、葡萄牙人又有贸易的需求。所以,民间的走私应运而生。

在任何一个时代,真正能够把走私生意做长的,那都不是一般人。也必然会出现权钱交易、官商勾结。嘉靖年间,走私做得最大的一些东南沿海大族,联合日本的流浪武士,掀起了规模惊人的倭乱。

隆庆皇帝继位后,深刻认识到东南倭寇问题滋生的本源,其实是国内外商人彼此都需要的海外贸易需求与朝廷顽固执行闭关锁国政策的矛盾。因此,隆庆元年,朝廷开放了月港作为海贸通商地点。这就是著名的隆庆开关。

从地理环境上来讲,月港完全被厦门岛堵在了里面,并不适合做通商港口。而且福建漳州府的陆上官道设施也很差,并不利于大明内陆的货物运输到这里集中。但是,就这么一个条件很差的港口能够开放,就已经是隆庆皇帝竭尽全力才办到的。

这是皇权和江浙士绅的角力。

试想一下:如果大明帝国仍然实行闭关锁国的政策,而海外贸易的需求又持续存在。那么,走私必然仍将持续。而能够主导走私的,必然是一手掌握了大量生产资料,一手拥有地方权力机构的江浙士绅们。

而明帝国从政策层面开关,允许普通百姓、商人参加海外贸易。以前这些靠走私发了大财的江浙士绅,将会面对来自民间的激烈竞争。到时候,这些靠着国家政策的错误赚得坛满钵满的腐朽阶层,其利润必然大减甚至破产!

所以,这些家伙是最反对开关的。双方角力的结果,就是在月港这个完全不具备优势的地方,开了一个小窗口。

然而,勤劳的中国人,你只要给他一点点机会,他就会拼搏出极大的价值。自月港开关后,这个地方迅速成为整个西太平洋地区最繁华的港口,大量的货物运出去,大量的白银流进来。在万历三十一年的时候,这个港口给皇室贡献了三十六万两的商税。而当年,全国的商税一共也就四十五万七千两。

但这点收入,和大明的整个海贸产生的价值比起来,仍然微不足道。

朱由栋穿越前看过很多关于隆庆开关的研究文章。这些文章不约而同的指出:在整个十六世纪晚期到十七世纪前期,七十年间,海外流入中国的白银,至少三亿三千万两以上。平均每年流入四百七十万两。需要明确的是,这仅仅是出超。如果按照后世我大清在关税能够自主的年代对进出口物资全部施加至少百分之四十的关税,啧啧啧,每年朝廷的海关收入怎么也该有四、五百万两以上。

所以,田尔耕说的若是能全面开放海贸,朝廷每年至少获利一百万两,确实没有乱说。

“两位壮士,这位田百户说得可有道理?”

李国助和颜思齐对视一眼后,颜思齐起身道:“殿下,在下当年从漳州府出海时只是个普通农家子弟,不知道国家在月港的具体操作。但就在下在日本这些年的所见来说,虽说朝廷命令我大明商人不得与日本贸易,但我大明需要日本的红铜、白银、黄金、硫磺,日本需要我大明的丝绸、茶叶、瓷器、铁器。所以海面上的商船不说络绎不绝,但每天在平户停靠的商船总是有那么几艘的。如此算下来,光是我大明与日本的海贸量,一年都不会小于三百万两白银。若是两国各自逢十抽一,只是两国贸易,一年都能抽到十五万两白银。”

“殿下。”李国助起身道:“我李家现有商船六十艘,其中两千料以上的大海船有四十艘。基本上这四十艘每年都不得空闲,不停的往返在大海上。所以,田大人和颜兄弟的估算,大致是没错的。”

“嗯。”微微点头后,朱由栋看了三人,然后对王承恩道:“曹三喜来了么?”

“曹掌柜已经在外面等候有一会了。”

“叫他进来吧。”

趁着王承恩出去叫人的空挡,朱由栋起身从后方的书柜上抽出了一卷地图。待得曹三喜也进来后,朱由栋让王承恩把这卷地图铺开,然后他清了清嗓子:“这是吾根据古书记载,以及近年来利玛窦先生的教导,亲自所画的一副世界地图。结合这幅地图,吾给大家讲一讲吾对我大明海贸的想法。

首先,我们必须要知道,我大明虽然也有一些银矿,但这点产量,和我大明目前市面上流通的白银比起来,是远远不够的。所以,至少在我大明嘉靖朝以前,市面上交易,银子从来都不是主流。

那么,为什么现在银子成了市面上交易的主流了呢?朝廷虽然从未明确确认银子是我大明的官方货币,为什么现在给官员士兵发放薪俸都是用银子了呢?那当然是大量海外的白银流进来了。

说到海外白银内流,这银子是从哪里产出的呢?主要是两个地方。其一,倭国的石见银山。其二,西班牙人在美洲的银矿。倭人的银矿先不必去说他,到底是他国内自己的银矿。这西班牙人在美洲的银矿,就很有意思了。

……总之,因为我大明的丝绸、瓷器、茶叶独步天下,所以红夷人也好,倭人也罢,都只能拿出白花花的银子来购买我大明的产品。而他们能卖给我们的东西却是不多,因此,这银子就一年又一年的沉积在了我大明国内。待得我大明有了足够的白银储备后,银子,自然就成了交易的主体。”

“嘶~~~殿下,如您所言,这什么西班牙人可是厉害得紧啊。几百人的小军队就敢朝着有几百万人口的国家发动进攻?关键是他们还赢了?”

“是啊,阿兹特克人一来武器落后,二来嘛,美洲大陆和我们这几块大陆隔绝了几千年,那里的人从未得过天花,对天花完全无法抵抗……”

“殿下,如此说来,吕宋那个地方不产白银?”

提出这个问题的,是旁听的曹三喜。

“怎么,曹老板也听说,吾的皇爷爷当年听说吕宋产白银后,动过那里的主意么?这吕宋呢,也产白银。但是这量很小的。吕宋的白银,主要还是来自美洲。”

“殿下。”站起来提问的是颜思齐:“这西班牙人是傻的么?从殿下刚刚展示的世界地图上来看,美洲离欧洲明显更近嘛。为什么他们在美洲产出白银后,不直接运回欧洲,却要先运到吕宋呢?”

“呵呵,是这样的。这西班牙呢,因为有广袤的殖民地,而各个殖民地的产出又不一样。所以他们常设了两支珍宝舰队。一支称为马尼拉舰队,从吕宋的马尼拉启程,船上装的都是来自我大明的瓷器、茶叶、丝绸以及暹罗等国的香料。这支船队横穿太平洋,抵达墨西哥西岸。之后又有一支舰队唤作加勒比舰队,从墨西哥东岸出发,将马尼拉舰队运来的货物和在美洲上搜刮到的东西,运回西班牙本土。

当然哪,这马尼拉舰队上的东西可都是要花钱从我大明买的。所以马尼拉舰队在从墨西哥西岸回来的时候,必定装载有美洲产的金银。”

“原来如此!”颜思齐狠狠的将一个拳头拍在了另一只手掌上:“国助兄,听闻李船主当年也在吕宋待过,若是我们能够趁着西班牙的这支马尼拉舰队即将达到吕宋的时候干他一票……哦哦,殿下恕罪,在下贼性不改,冒犯了。”

第一六七章 烦恼的主帅们(二)

“壮哉!这位德雷克爵爷真是我辈楷模啊!”

“是啊,是啊!如殿下所言,这位爵爷两次完成环球航行,多次成功劫掠西班牙人的珍宝舰队。收获的金银数以吨计!哎,颜老弟,愚兄以前还觉得我父子二人在东海上创下的基业足以傲人,但在听了殿下所讲这位爵爷的故事后,真是感到羞愧!嘿!不能早生数十年,与这位爵爷在大海之上扳扳手腕,真是人生憾事!”

“国助兄,这位爵爷最让颜某佩服的是,虽说他以私掠舰队发家并已经积累起足够多的财富。但当国家有难时,却能勇敢的挺身而出。如殿下所言,那西班牙的无敌舰队何等强大。但当这支舰队开向自己的母国时,他却义无反顾的率领自己的舰队站了出来。这样的好汉,端的称得上一声了不起!”

弗朗西斯德雷克,海盗、航海家、政治家,英格兰勋爵。他的成就,乃是海盗这一职业的巅峰。在朱由栋向着颜思齐、李国助两人娓娓道来其人的一生后。这两个体内本就充满了杰出海盗因子的年轻人,顿时感到热血沸腾。

看着两个年轻人大发感慨后,朱由栋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呵呵呵,在吾看来。德雷克虽然也算一世枭雄。但是,若是没有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便是德雷克再厉害十倍,也是难以成事的。”

“殿下说得极是!这位德爵爷也不是战无不胜的,尤其是面对如此强大的西班牙,也曾经好几次就全军覆没,若不是这英格兰的女王多次庇护、资助。德爵爷根本不可能东山再起,更不用说建功立业了。”

颜思齐说完这句话,顺势下拜:“在下愿做殿下的德雷克,愿殿下将来比这位英格兰的女王做得更好!”

李国助看到颜思齐这样的举动,稍稍犹豫了一下后,也大礼参拜:“殿下,在下回了平户后,一定将今日所见所闻完完整整的转告家父。不管家父如何决断,在下也愿意做殿下的德雷克!”

伊丽莎白都铎,于1558年登上英格兰女王之位。她接手的,是一个贫穷、分裂而且充满宗教仇杀的国家。当她逝世的时候,她交给继任者詹姆士一世的,是一个宗教问题基本得以解决,经济开始振作,科技即将开始腾飞的国家。

这样一位杰出的女王,其完成原始资本积累的重要手段,便是资助德雷克、雷利、吉尔伯特等本国航海家。为他们提供陆地上的国家庇护,并靠他们去豁取海洋上的财富……

现在,中国东边的大海上,其财富含量是如此的巨大。朱由栋作为穿越者,如果还不知道伸手的话,那就真是愚不可及了。

皇太孙殿下直接出面做海盗,咳咳,做航海家是不合适的。专业的事情就需要专业人士来做。本来在朱由栋的计划里,如果他生命里的前二十年都不得不在北京度过的话。那估计以后得重点培养郑芝龙或者重新培养一个纯粹的自己人。但是现在既然外放南京了,而颜思齐和李旦又都联系上了。那这个计划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两位,吾是这么想的。”起身,从身后的书架上拿出一幅应天府周边的地图后,朱由栋的手指从南京沿着长江慢慢东划到了长江的出海口:“这个地方,若是两位壮士有意,吾马上行文南京户部,把这里划为吾直接管辖的皇庄。”

做生意,在确定了供需两端之后最重要的是什么?当然是物流!而崇明岛的位置之优越,那是稍微有点生意头脑的人都可以看出来的:海外的货物在这里卸载,可以靠着长江、大运河迅速的销售到大半个中国。同理,大半个中国的货物,也可以全程水运到这里,登船出海!

“殿下!在下还是刚才那句话,愿做殿下的德雷克,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颜壮士,现在孤只是太孙,多的话不太好讲。但是孤敢保证,只要你对孤绝对忠诚,孤对你,只会比伊丽莎白一世对待德雷克爵士更好。”

这样的暗示和诱惑太明显不过了:过些年,孤成了朕,你也一样有爵位!

中国人,尤其是这个时代的中国人。骨子里都是希望能够在自己的母国建功立业并且光宗耀祖的。当朱由栋做出暗示后,颜思齐马上毫不犹豫的再次大礼参拜:“得遇明主,人生大幸也!颜思齐此生,必定永远唯殿下之命马首是瞻,如违此誓,出海定然全舰翻覆而死!”

“哈哈哈哈~~颜壮士真有古人之风!”

看着朱由栋和颜思齐在那里一阵君臣相得,李国助只觉得牙酸酸的。

你颜思齐来日本讨生活不过四年,手里一条海船都没有。靠的无非是为人豪爽,拳头硬,帮着那些大明的海商做些事情罢了。现在太孙邀约你入伙,你当然可以毫无顾忌的纳头便拜。但是我家不同啊!在我之下,靠着我家这几十条海船吃饭的可是好几千兄弟。不要说我这个少当家了,便是我那老父亲,也不能说投效就投效的。

不过,我们李家孜孜以求的,不就是一个出路么?难得太孙主动见招,而且两天接触下来,只觉得这位殿下比起以前接触过的那些大明的小官不知道亲和了多少。最最关键的是,这位殿下是发自内心的不歧视我们这些海商……若是能够靠上太孙这颗大树,李家未来的成就,未尝就不能超过那位德雷克爵爷了。

想到这里李国助也大礼参拜:“殿下,在下这一次毕竟是代替家父前来问候殿下。故而殿下的提议,在下本人是极为赞成并向往的。也愿意做殿下的鹰犬。但是,我家毕竟还是家父做主,所以……”

“嗯,此事孤是非常理解的,国助也不用马上回复。这样吧,孤给李船主备好了一封亲笔信,到时候你回去交给他。”

朱由栋在给李旦的亲笔信里,主要提了几个问题:

其一,德川幕府已经建立,日本分裂局面得以结束。在如此背景下,以大明子民为主的李家船队如何自处?德川家又会如何对待李家?

其二,据闻德川家的少主乃是身负天地异象之人。这样的人若是将来上位,日本国内是否还能继续安身?

其三,李家若是信不过大明,是否信得过日本?是否要全员改籍,做日本人?

其四,李家的未来在何方?李家未来的事业能够发展到何等高度?

整封信件,朱由栋并没有做过多的阐述,他只是引导式的把问题列出来。他深信,如中国船长这样的人物,任何说服、利诱都是没有用的。让他自己想明白了,他就会下定决心,坚定的靠过来了。

来吧,李旦,中国船长。你,还有你的儿子李国助,还有那颜思齐。来孤的身边吧,孤要让你们做大明自己的海贼王!

“国助兄,这位爵爷最让颜某佩服的是,虽说他以私掠舰队发家并已经积累起足够多的财富。但当国家有难时,却能勇敢的挺身而出。如殿下所言,那西班牙的无敌舰队何等强大。但当这支舰队开向自己的母国时,他却义无反顾的率领自己的舰队站了出来。这样的好汉,端的称得上一声了不起!”

弗朗西斯德雷克,海盗、航海家、政治家,英格兰勋爵。他的成就,乃是海盗这一职业的巅峰。在朱由栋向着颜思齐、李国助两人娓娓道来其人的一生后。这两个体内本就充满了杰出海盗因子的年轻人,顿时感到热血沸腾。

看着两个年轻人大发感慨后,朱由栋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呵呵呵,在吾看来。德雷克虽然也算一世枭雄。但是,若是没有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便是德雷克再厉害十倍,也是难以成事的。”

“殿下说得极是!这位德爵爷也不是战无不胜的,尤其是面对如此强大的西班牙,也曾经好几次就全军覆没,若不是这英格兰的女王多次庇护、资助。德爵爷根本不可能东山再起,更不用说建功立业了。”

颜思齐说完这句话,顺势下拜:“在下愿做殿下的德雷克,愿殿下将来比这位英格兰的女王做得更好!”

李国助看到颜思齐这样的举动,稍稍犹豫了一下后,也大礼参拜:“殿下,在下回了平户后,一定将今日所见所闻完完整整的转告家父。不管家父如何决断,在下也愿意做殿下的德雷克!”

伊丽莎白都铎,于1558年登上英格兰女王之位。她接手的,是一个贫穷、分裂而且充满宗教仇杀的国家。当她逝世的时候,她交给继任者詹姆士一世的,是一个宗教问题基本得以解决,经济开始振作,科技即将开始腾飞的国家。

这样一位杰出的女王,其完成原始资本积累的重要手段,便是资助德雷克、雷利、吉尔伯特等本国航海家。为他们提供陆地上的国家庇护,并靠他们去豁取海洋上的财富……

现在,中国东边的大海上,其财富含量是如此的巨大。朱由栋作为穿越者,如果还不知道伸手的话,那就真是愚不可及了。

皇太孙殿下直接出面做海盗,咳咳,做航海家是不合适的。专业的事情就需要专业人士来做。本来在朱由栋的计划里,如果他生命里的前二十年都不得不在北京度过的话。那估计以后得重点培养郑芝龙或者重新培养一个纯粹的自己人。但是现在既然外放南京了,而颜思齐和李旦又都联系上了。那这个计划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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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八章 所谓的七大恨

说完了招揽的事情后,朱由栋回到自己书桌的座位上,很是没有形象的一躺,然后自称也从刚才官方的‘孤’变成了普通场合的‘吾’:“好了,诸位,正事我们就先说到这里。接下来,你们谁来跟吾聊一聊倭国那个九殿下?”

“说到此人,殿下,臣在倭国待了几个月,倒是有一件物事,引起了臣的兴趣。据说这物事便是德川家那个九殿下搞出来的。”

“哦?是什么东西?”

田尔耕交上来的,便是那位德川竹千代搞出来的漫画。朱由栋拿到手后翻了翻,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

虽说限于这个时代的印刷水平,这本漫画的清晰度当然不能和后世相比,但是这本漫画上浓厚的原哲夫一般的阳刚画风,还是让朱由栋心里一震。

这毫无疑问是穿越者的手笔了,难不成,日本的那位,穿越前是一位漫画家?

诗经汉赋骈文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京剧话剧电影电视剧直播抖音……中国主流媒体传播方式的发展史,生动的反应了一个定律:要想传播得广泛,通俗易懂是最根本的要求。

漫画这个东西,不光孩子爱看,便是没什么文化修养的成年人,也能轻易的看懂。毕竟光看小说的话还得读者去理解、去思考,去想象,这看漫画可就轻松多了。虽说成年人长期看漫画,会导致自身的理解力、表达力、想象力严重受损。但毫无疑问,在这个时代,这样的宣传手段,那真的是大杀器!

“国助、思齐,这东西你们在倭国看过没?”

“看过。”

“感觉如何?”

“好看啊,殿下,在下看完了第一本就会很是期待第二本。哦,对了,现在日本,呃,不,倭国那边有了一个新词,叫做追番。”

“嗯,吾刚才翻了一下这一本。讲的是织田信长在桶狭间突袭今川义元。嘿,这今川义元明明是骁勇善战的名箭手,却在书里被画成了脑满肠肥的死胖子……这今川家的后人能答应?”

“呵呵,殿下。不答应又能如何?这画画的人惹不起啊。不过话说回来,今川义元原来这么厉害吗?唔~~在下好像抓到了什么。”

看着茫然无措的李国助,以及若有所思的颜思齐。朱由栋暗暗点了点头:前者最多是个将才,而后者真是天生的统帅!

“思齐刚才说好像抓到了什么,吾来给你们说明吧。”摇了摇手里的漫画,朱由栋道:“倭国近千年来,武士都是这个国家的主宰。而这些家伙最看重的是什么呢?便是自己的武名能不能流传于后世。那么,还有什么方式,比这样的漫画更能方便的传颂各个著名武士的武名呢?毫无疑问,和德川家亲近的,在这本漫画上形象就会好一点。敌对的,就会遭到各种丑化和污蔑。德川家用这种方式,足以在思想上抓住绝大部分武士。这就是这本漫画的厉害之处!”

“原来如此,多谢殿下解惑。我等以前还觉得此物就是那位九殿下小孩子脾气发作,纯属玩闹。现在看来,这里面的深意……”

“所以那位竹千代不简单啊。嗯,你们再说说,那倭国近六七年还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殿下,说到这个,在下倒是想到一件事。就是以前给德川家打理一切财税的大久保长安一家,于去年年底被勒令集体切腹了。”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朱由栋再也无法像刚才拿到漫画书时那样伪装淡定,而是一下子跳了起来。

大久保长安这个人,喜欢暗荣游戏的人不用多解释。简单的说,他在德川幕府里的地位,就是分管经济的副总理。

这个人出身低贱,但是对数字有着天生的敏感。在德川家康数十年的征战中,他总是能够让德川家的军队足衣足食,并且在德川家遭遇大败后能够迅速的提供新兵、钱粮让德川家康得以恢复。从这点上,他和汉初的萧何很像。

但这家伙和萧何比起来问题就多了太多:贪污受贿,中饱私囊,信仰天主教,当德川家开始镇压本国天主教徒后心怀愤懑……在历史本位面,他于63年去世。同年,他被开棺戳尸,七个儿子全部被杀。

而在这个位面,这一切,提前了七年发生。

“然后呢?德川家的财税现在就是那位九殿下主管了么?”

“太孙殿下明见万里。”

“啧~~”砸吧了一下嘴,很是不爽的摇摇头,朱由栋道:“还有吗?”

“据闻,德川幕府宣布,将于今年开始自行铸造钱币。”

“嘶~~”深吸了一口气后,朱由栋烦躁的站起身来:“时不我待啊,时不我待矣!”

日本这个国家,在十六、十七世纪的时候,本国官方是不发行货币的。其使用的货币,流通最广泛的是明朝的永乐通宝。在十六世纪的时候,中日之间的民间贸易,最常见的就是中国商人在日本买入大量红铜、白银,然后用明朝的铜钱结算。

日本的石见银山,在十六、十七世纪出产的白银,占到了当时世界白银产量的三分之一。但是由于没有铸币,结果导致了大量白银外流——一块铸造的银币,是比一块等重的白银要值钱得多的。

明代中国,在对外贸易中是一个出超的国家。每年都有大量的白银流入国内。但明朝政府就是这么奇怪:明明给官员士兵发俸禄也好,民间大宗的交易也罢,都是在用白银做等价物了。但官方就是不考虑用白银进行铸币。

在朱由栋的计划里,等他将来登上皇位,是要进行币制改革的。在那之前,虽然国内已经沉淀了大量白银。但首先,他,或者说皇室要有足够的白银储备。否则这币制改革就很容易失败。

而白银储备从哪里来?西班牙,日本尔。

但是现在日本就要开始币制改革了……嗯?不对!此时的日本,还有一场惨烈的大战尚在酝酿中。

嘿!老子不趁着这个机会给你德川家下点眼药,施点绊子,怎么对得起我穿越前曾经没日没夜玩暗荣游戏的经历呢。

“思齐,吾有一件事情,拜托你去办。”

“请殿下示下。”

“这件事情,可是极度危险,一不小心就要丢掉性命的哦。”

“在下既然已经身许殿下,就一定唯殿下之命是从。”

“嗯,思齐啊,你在倭国四年,这倭语都精熟了吧?”

“这点请殿下放心,在下的倭语很是熟练了。”

“呵呵呵,很好,吾要你去潜入大阪城,想办法联系上丰臣秀吉的儿子,丰臣秀赖!”

“原来如此,在下明白了。定不辱使命。”

“嗯,国助,这个事情也要请你,和李船主帮忙。”

“请殿下放心,我们都是华夏子孙,在这个事情上,义不容辞!”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朱由栋再也无法像刚才拿到漫画书时那样伪装淡定,而是一下子跳了起来。

大久保长安这个人,喜欢暗荣游戏的人不用多解释。简单的说,他在德川幕府里的地位,就是分管经济的副总理。

这个人出身低贱,但是对数字有着天生的敏感。在德川家康数十年的征战中,他总是能够让德川家的军队足衣足食,并且在德川家遭遇大败后能够迅速的提供新兵、钱粮让德川家康得以恢复。从这点上,他和汉初的萧何很像。

但这家伙和萧何比起来问题就多了太多:贪污受贿,中饱私囊,信仰天主教,当德川家开始镇压本国天主教徒后心怀愤懑……在历史本位面,他于63年去世。同年,他被开棺戳尸,七个儿子全部被杀。

而在这个位面,这一切,提前了七年发生。

“然后呢?德川家的财税现在就是那位九殿下主管了么?”

“太孙殿下明见万里。”

“啧~~”砸吧了一下嘴,很是不爽的摇摇头,朱由栋道:“还有吗?”

“据闻,德川幕府宣布,将于今年开始自行铸造钱币。”

“嘶~~”深吸了一口气后,朱由栋烦躁的站起身来:“时不我待啊,时不我待矣!”

日本这个国家,在十六、十七世纪的时候,本国官方是不发行货币的。其使用的货币,流通最广泛的是明朝的永乐通宝。在十六世纪的时候,中日之间的民间贸易,最常见的就是中国商人在日本买入大量红铜、白银,然后用明朝的铜钱结算。

日本的石见银山,在十六、十七世纪出产的白银,占到了当时世界白银产量的三分之一。但是由于没有铸币,结果导致了大量白银外流——一块铸造的银币,是比一块等重的白银要值钱得多的。

明代中国,在对外贸易中是一个出超的国家。每年都有大量的白银流入国内。但明朝政府就是这么奇怪:明明给官员士兵发俸禄也好,民间大宗的交易也罢,都是在用白银做等价物了。但官方就是不考虑用白银进行铸币。

在朱由栋的计划里,等他将来登上皇位,是要进行币制改革的。在那之前,虽然国内已经沉淀了大量白银。但首先,他,或者说皇室要有足够的白银储备。否则这币制改革就很容易失败。

而白银储备从哪里来?西班牙,日本尔。

第一六九章 忙碌的魏忠贤

虽然只是临时加祭,但一整套繁琐的流程搞下来,也是到了酉时中段,天色已经变得灰暗了。

南京诸多官员在听完朱由栋的祭文后,表情多少都有些古怪。

没人在乎这篇祭文的文采,朱家皇帝说话从来都喜欢用大白话。昔年太祖爷当过几十年蒙元的顺民,而成祖爷又在北方待得太久。两人都沾染了蒙元将蒙古语硬译成汉语的那种语调。发布的圣旨是大白话就算了,那个语调读起来才是真的叫人难受。相比起来,太孙这篇祭文,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大家在意的是其中的内容!

太孙殿下毫不忌讳的在祭文里向太祖汇报说,国家现在出了很大的问题!而且毫不掩饰的展现出他要纠正、解决这些问题的决心!这才是大家关心的。

对于一位君主来说,什么时候说什么样的话,那是很有讲究的。

在北京的时候,朱由栋更多的时候是埋头做事。只有被弹得受不了的时候才稍稍反击一下。而到了南京,你已经是金陵第一人了,那就必须要公开的表达你的志向和观点。只有如此,才有人愿意追随。太孙殿下在南方才能施展开手脚。

什么?你说要低调?拜托,这个位面可不止一个穿越者啊!而且其他的穿越者可都是敌人!

拖着疲倦的身躯回到南京皇宫后,朱由栋当晚下了一道命令:明天辰时,由南京三大守备领路,他要去后湖上视察。

所谓后湖,就是玄武湖。一千多年来,自从孙权定都建业开始,因为事关一国首都的安全,他曾遭遇了多次人为的改造。而且由于南京往往是中国南北对峙时南朝的首都,而在老朱横空出世之前,中国南北对峙南方就从来没有赢过。所以大一统的时候南京往往是被征服的一方,作为被征服一方的皇家湖泊,征服者自然也不会多待见。玄武湖甚至在历史上还被王安石将其泄干,变成了老百姓的良田……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多灾多难的湖泊。

到了老朱在南京开国后,由于玄武湖正好处于明皇宫的正北方向。为了皇宫的安全,老朱在玄武湖建了围墙不说,还把他的水源也给切断了一部分。整个湖面的自然景观顿时丧失殆尽。明代的玄武湖,水域面积比起三国时小了大半不说,而且整个都套在围墙里,完全失去了中国古代山水的一切意境。

所以,朱由栋要去后湖,并不是去观赏那里的景色。

有明一代,从洪武十四年一直到南明弘光元年,这里都是明朝全国户籍档案的存放地。这才是朱由栋要来这里的目的。

二月初六,辰时。王坤、柳懋勋、许弘纲、曹化淳、王承恩、张世泽、李世忠、李纯忠、刘招孙、张以诚、徐光启、赵士祯、杨廷筠、李之藻、曹三喜等人,齐齐准时在后湖边上的太平门等候。待得朱由栋到了之后,许弘纲发下令来,早就准备好了的渡船有条不紊的装载上众人,开始朝着湖心的几座小岛进发。

在平缓的水流中,朱由栋在座舱里站起身来:“张世泽、李纯忠,觉得这后湖的风景如何啊?”

张世泽跟着起身:“太孙,说实话,不好。”

“嗯,孤也觉得不好。”

听到太孙殿下自称孤而不是吾后,在座众人都清楚今天太孙的用意肯定不简单,都纷纷起身。

“一千八百多年前,还只是沛公的汉太祖抢先进了咸阳城。那时候,自沛公以降,其麾下各级将领乃至士兵,都被咸阳皇宫的各种珠宝、美姬震惊到了极致。短暂的迷茫后,这些家伙开始把皇宫里的东西甚至人,都大量的往着自己的军营里搬运。而沛公当晚更是直接留宿在了咸阳皇宫之内。”

六岁多的孩童站在船舱中心侃侃而谈,张世泽等人也很自然的再次坐了下来:两年多的时间里,太孙这样长篇大论的次数很少。而一旦开始,肯定是有重要的东西要讲。更多的,是对他们几个伴读的提点。

“在这群因为咋然见识到皇家富贵而迷乱了双眼的土鳖中,只有萧相国保持了冷静。当大家都在哄抢各种金银珠宝的时候,他却率领自己的亲卫,来到了秦国的丞相府、御史大夫府。然后组织老实可靠的人,把两座府邸里全国的户籍典册、地图、法令等,全部的搬走……”

如果说,一开始许弘纲等人还把朱由栋当成小孩子的话。听到这里后,这位饱读诗书的两榜进士已经知道太孙接下来会讲什么了。

果然……

“接下来,当然就是项王入咸阳,鸿门宴、大分天下。沛公被封为汉王,封地在汉中。非止如此,项王还分封章邯等三位秦国降将王关中,彻底堵死了汉王北上的道路。

呵呵呵,诸位可以想见。在这个时候,汉王心中的憋屈自是不用多讲。据说,汉王曾经动过趁着还没去汉中,手下部队军心未散。干脆当场起兵与项王决一死战的念头。”

“呃……”

“呵呵,张世泽你要说什么?”

“殿下恕罪,臣是想说,那时候的项王如日中天,汉王要跟项王打,不是以卵击石么?”

“是啊,可是汉王当时想,本来当年义帝说的好好的,先入关中者为王。结果老子先进关中,你后脚跟来捡现成也就罢了。还把老子赶到汉中那个旮旯去。老子要是去了,看不到希望的手下们不知道会逃跑多少。与其后来困顿而亡,不如轰轰烈烈的战死算求了。”

“可是汉王终究没有这么做。”

“是的,因为萧相国劝住了他。萧相国说,大王啊,臣已经拿到了这个天下最厉害的武器,以后我们一定可以胜利,不必急于这一时。”

“殿下,这最厉害的武器,就是萧相国从秦国丞相府、御史大夫府里搬出来的书简?”

“呵呵,是嘞。这些书简可不简单。萧相国说,全国的户籍资料都在咱们手里了,哪个地方有多少人,多少田。哪家能出多少丁,那块田能出产多少,征税多少。这些户籍资料上都写得清清楚楚。有了这套资料,全天下都在我们的指掌之间。萧相国还说,从户籍资料上看,汉中人口是不多,但是它南边的巴蜀可是人口众多物产富饶啊!有了这套户籍资料,我们就可以源源不断的征收大量的钱粮和无数的士兵!”

深吸了一口气,朱由栋继续道:“后来长达四年的楚汉之争也证明了萧相国所言。汉王在战场上被项王击败了无数次,但每次大败后要不了多久就能全师再返。而项王呢?呵呵,失去了秦国的户籍资料,他自己那块封地里到底有多少人,多少产出都不清楚。如何能够和汉王反复拉锯?所以,汉王屡败屡战,却越战越强。项王连战连胜,最后却虚弱不堪……到了垓下一战,汉室由此定鼎天下!”

“原来如此!”王承恩、张世泽、李世忠、李纯忠、刘招孙等人纷纷整齐的拍了大腿:“我等看《史记》的时候就觉得奇怪,怎么项王胜着胜着就突然败了呢。而汉王败了那么多次可以复起,项王败一次就万劫不复呢?原来户籍是如此的重要啊。”

“所以说,后来的历朝历代,无论是两汉,魏晋,隋唐,两宋。都无比的重视全国户籍资料的修订、维护。”轻轻的换了一口气后,朱由栋肃穆说道:“一个国家,需要皇帝和大臣来治理,需要武人来保护。但是!供养皇室、大臣、武人的钱粮从哪里来?当然是从百姓中来。如何从百姓中来?以户籍为凭尔!”

“殿下说的好!”

“殿下,老臣激动莫名!殿下能够在如此年纪就认识到户籍的重要性,臣这个户部尚书,只觉得无比欣慰。”

“呵呵,”微微笑了笑,朱由栋示意大家继续坐下:“崖山之后,蒙元入主中原。他们对户籍重要性的认识就不足了。”

第一七零章 战前最后准备

“臣等恭请天安。”

“圣躬安。”

“臣等叩见太孙殿下。”

“众卿免礼。”

二月初五,朱由栋一行抵达南京。南京的守备太监、守备勋臣、六部、都察院、通政司、五军都督府、翰林院、国子监等陪都机构官员,以及应天府各级官员,齐齐来到正阳门跪迎。

君臣简单唱和后,南京守备太监王坤道:“小爷,去年万岁爷发下太孙要到南京镇守的旨意后,老奴已经派人将皇宫打扫干净。今年年初,曹公公来了后,已经定下小爷今后的住处。就在宫城东南侧的五进院子,此地乃是当年太祖爷爷在世时,皇家未成年皇子学习念书的地方。按照小爷的意思,老奴已经将‘南华宫’的殿名挂上去了。”

“嗯,辛苦你了。”

“不敢,为小爷办事,便是为万岁爷办事。”面相看起来颇为忠厚老实的王坤轻轻的走了两步轻声道:“小爷,老奴斗胆,想更靠近小爷说话。”

“呵呵。”朱由栋很是主动的把耳朵贴了过去:“来,王公,对着孤耳朵说。”

“多谢小爷。小爷,一会儿若是其他大臣请小爷入宫安歇,小爷万万不可去。小爷一定要说,先去孝陵祭拜。”

呵呵呵,看来这个王坤在南京时间太久了,都不知道我在北京是如何的名声。这点常识,对于皇家子弟而言,不要说自己这个躯体有着成年人的灵魂了。便是一个真正的六岁孩童,只要他不是傻到一定程度,都知道来了南京后,首先得去祭拜孝陵啊!

不过,你这家伙一来就跟我说这个。到底是表忠心呢?还是借此机会邀宠甚至陷害同僚呢?

按照大明祖制,南京作为留都,是有一整套作为首都该有的班子的。除了从宣宗皇帝开始,南京再也没有储君坐镇之外。其他的各种衙门,应有尽有。

在这些诸多官员中,最有实权的是三个人:南京守备太监、南京提督军务勋臣、参赞机务南京兵部尚书。

从皇帝信任程度上来排次序是:太监、勋臣、兵部尚书。但是大明到了这个时候,文臣已经对勋贵和宦官形成了压倒性优势。所以,真要讲到实权,太监和勋臣都要排到南京兵部尚书之后。

不过,今天是迎接太孙殿下,按照礼法,守备太监之后,还得勋臣出来接驾。

“臣南京提督军务勋臣,安远侯柳懋勋叩见殿下。”

是的,徐达开创的魏国公家确实世镇南京。但徐家世袭的只是公爵,可没世袭南京提督军务勋臣这个职务。这一世的魏国公徐弘基,现在只是佥书南京军府,算是南京三大营的副职。

而大明第一任安远侯,乃是明成祖的爱将柳升。传到这柳懋勋的手里,算是第七代了。

看着肥头大耳、腹部膨隆,身为南京提督却只穿了朝服而不披甲的柳懋勋。朱由栋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但还是笑意盈盈的将其扶了起来。

“殿下,御道之上静街事项已经完毕。殿下远来辛苦,稍后接见完群臣后,可以先去宫城里休息。”

呵呵……

“臣参赞机务南京兵部尚书许弘纲叩见太孙殿下。殿下,御道虽已静街,但南京百姓多年不见储君,故而早早已经沿街等候。南京三大营士兵也是从今日寅时起就已经沿街站岗守卫……晚冬时节,寒风凛冽,殿下莫如早些入宫……”

嘶~~怎么感觉你很不待见小爷呢?

接下来,自然是南京的其他五部尚书以及都察院什么的各级官员挨个拜见。朱由栋也是少不了好一阵抚慰。

总的来说,南京六部里,由于兵部要负责整个大明南方的军备,所以地位很高。而其他五部,也并不是常人所想象的那般都是养老院。

兵部之外,地位最高的是户部。南京户部负责收取南直隶、江西、浙江和湖广四省的赋税。这笔收入,随着南北经济差距的不断拉大,已经占到了大明财政收入的五成多甚至六成。

而且南京户部还负责漕运、全国盐引勘合以及大明政权最根本的东西:黄册的管理。

剩下的四部嘛,吏部只负责南京官员的京察,除此之外没什么其他大事。刑部只负责南京地区的司法,也很闲。工部也只负责南京附近涉及到中央一级的工程。而礼部更是几乎没有事了:教育、祭祀、外交是礼部的主要职责。在皇帝都没有的南京,在会试已经整体集中到北方的南京。南京礼部确实是养老院……

不管是有实权的兵部、户部,还是权力很小近乎养老院的其他四部。至少在今天,朱由栋明显的感觉到,南京六部也好,勋臣也罢。都对自己的到来不是很热情。

也是!和南京守备太监不同:太监的一身所有都来自于皇室。被踢到南京的守备太监,虽说名义上是司礼监第三号人物。但权势比起司礼监普通的秉笔太监可是差远了。现在皇家储君来了,守备太监的地位和权势自然就重要了起来。所以王坤高兴、殷勤。而文官老爷们呢,大家都自嗨一般的懒散许多年了:虽然权势不如北京六部,但是胜在自在啊!这突然来了一个皇太孙架在大家头顶,能高兴得起来才是真怪了呢!

“呵呵,诸位。自宣宗皇帝后,大明已经很久没有储君镇守南京了,自然,也就没有储君主持祭拜孝陵。孤今日初临南京,若是不先去祭拜孝陵就直接入宫歇息。哈哈哈哈……”说完这句话,朱由栋神色一肃:“传令,让观礼百姓全部各归其家,三大营士兵皆可收队回营。孤不会从御道入宫,孤要先去孝陵!”

诸多官僚互相对视了眼神后,齐齐俯身:“臣等遵命。”

南京城和北京不同。

北京地处大平原之上,可以修建得四四方方。宫城、皇城都可以修在城市的正中。而南京则不同,由于水系、湖泊众多。所以南京宫城、皇城都被挤到了整个城区的最东侧。

而在皇城的东北方,则是神烈山,明太祖朱元璋的孝陵,就在神烈山上。

现任皇太孙祭奠开国太祖,可不是一件小事。在这个事情上,朱由栋有意的没有事先和南京官场沟通,就是想看看南京官场对自己是什么态度。而南京官场的表现,呵呵……

不过,终究得益于王坤事先的安排,相应的礼仪仪仗、祭品很快就安排好了——按照大明祖制,孝陵每年由国家官方固定祭祀三次。朱由栋的这次祭祀,是在三次固定祭祀之外的临时加祭,需要讲究的本来不必太多。

“呼~~”到底这副身躯只有六岁,一步一步爬上神烈山后,朱由栋已经是气喘吁吁。

轻轻松开曹化淳搀扶的手,朱由栋深吸了一口气,对身边的王坤点点头:“开始吧。”

“遵太孙命。”

南京守备太监身上还有一个职务:孝陵神宫监。而孝陵周围还有专门的孝陵卫。加之每年三次祭拜孝陵,南京守备太监都必须亲自主持。所以,王坤对这一套本就是轻车熟路。

迅速的,赞礼、读祝、初献、亚献、终献、执事、赞引等纷纷就位。各项流程也熟练的开展起来。

轮到朱由栋亲自宣读祭文了,他从怀里掏出一叠文稿,稳步的走了上去。

“驱除鞑虏,恢复中华。重开日月,复我衣冠。肇建制度,安抚黎民。太祖之功,千古流芳。岁月如梭,白驹过隙。洪武以降,国祚延绵。自开国计,二百三九。人口日繁,沉珂渐显。蒙元虽残,女真却兴。西北日蹇,西南有乱。东倭虽退,红夷却至。国朝之势,兴中有危。不孝子孙,莫不忧患。于此当时,追思先祖。定奋余烈,身奉此局。百官士绅,黔首军民。亿兆一心,无难不克。再兴大明,超汉迈唐。此物此志,永矢勿谖。实鉴临之,皇天后土。尚飨!”

第一七一章 宿命的萨尔浒(一)

“铎铎”的钝响声中,朱由栋等人乘坐的官船靠在了后湖湖心中最大的环洲岸边。

下得船来,早有收到消息的南京户部官员前来迎接。为首的一只黄鹂和两只鹌鹑。跟在这三个八、九品小官后面的,还有十多个身着百姓常服窄袖,一看气质就是书生模样的人。

“臣等拜见太孙殿下。”

“免礼免礼,诸位辛苦了。”

到底是刚才在船上对自己的手下进行了一番教育,曹化淳等人已经完全明白了这个地方对于一个国家的重要性。所以,看到太孙殿下深深弯腰对这些低级官吏乃至布衣还礼后。曹化淳等人也齐齐深弯腰,对着岛上诸人行礼。

“这……”一众高官对着自己这些卑微小人物行如此大礼,着实让这些官员和布衣们感到了惶恐。

“呵呵,这位卿家怎么称呼啊?”

“小臣当不得殿下‘卿家’称呼。小臣张勇,现在忝任南京户部照磨所照磨。这两位是小臣的副手,户部检校。”

“嗯,那些后面的,便是南京国子监的监生了吧?”

“殿下明见万里。”

老朱是一个大英雄,但也有普通老农常有的毛病:对自己家人极好,对臣下极为苛刻。

亲王郡王的俸禄极高,普通官员的待遇极差这个就不多说了。具体到国家户籍统计、复核、清理入库、日常保管这件事来说,全国各地每十年清理、新造一次黄册,然后逐级上报,最后全国黄册统一送到后湖集中。总的来说,每次新造黄册到了后湖的时候,其数量接近十万册。这么多的户籍资料,要逐一审阅、复核……

如此庞大的工作量,当然不是户部日常工作人员能够完成的。但是吝啬的老朱又不愿意加发办公经费雇人来弄。闹到后来没有办法,老朱一拍脑袋:让南京国子监的学生们去弄!既省下了办公经费,还给学生们提供了实践工作经验……于是,每年新造黄册入库后,由国子监监生上岛进行审阅复核就成了定例。

“呵呵呵,诸位监生且近前来。孤虽然是太孙,但其实这会还不到七岁,看起来没那么可怕吧。”

“呵呵。”后面白身的监生们听到太孙这样的话,其紧张感顿时减缓了不少。几个胆大的也敢于贴近了上来。

“学生严兴文……等见过太孙殿下。”

“好好好,嗯?严监生,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随着朱由栋的提问,他身后众人齐齐的把眼光集中在了严兴文的双手上。哎哟,这是手吗?满手的冻疮,有的冻疮已经溃烂流脓了。

更有曹化淳这样嗅觉异于常人的宦官,隐隐的闻到了一股臭气:出身贫寒的曹化淳知道,这是一个人在许久没有洗澡的情况下不可抑制的散发出来的体味儿。

再仔细看这位严监生的衣着,厚棉衣已经多有板结,毫无疑问,这样的衣服其御寒能力是严重不足的。

这个,反差有点大啊。刚才太孙不是说,这里是国家根基所在吗?怎么替国家维护根基的工作人员,就是这个待遇?

一想到这里,曹化淳这样已经十八岁的少年还勉强沉得住气。而他身后的只有八、九岁的王承恩、李怀忠、张世泽等人,纷纷的变了脸色。转过身来对着户部尚书张士佩怒目而视!

“呃……殿下,诸位容禀。”讪讪的扯了扯嘴角,张士佩满脸苦涩的说道:“环洲这里,存放黄册的架子是木头做的。而黄册本身全都是纸张。所以,整个环洲都是不准生火的。因此,便是冬天,这里也是不能用火盆取暖的,也因此……”

穿越前,朱由栋是一名历史爱好者。阅读过很多关于明代黄册的文章。在这些诸多的文章里,所有的作者都不约而同的指出:虽然明代黄册管理也存在各种问题。但是他们也创造了一个奇迹:从黄册第一次入库到明朝灭亡,近三百年的时间里,以木材和纸张为主的黄册仓库从未失火!

天朝太祖曾经说过,历史,是由人民来书写的。而今天,朱由栋站在这个地方,真实的感受到了伟人这句话深刻的内涵。

他就站在活生生的历史面前,面对着创造了举世都难得一见奇迹的,却又付出了极度艰辛甚至生命的这一群普通人!

“诸位为国家根基操劳,辛苦了。”再一次深深俯身行礼后,朱由栋起身:“张司徒。”

“臣在。”

“为了避免火灾,环洲岛上不能生火取暖,这个孤是理解并赞同的。但是,你看看这些监生穿的都是些什么衣服?户部让人帮忙做事,就不能给他们更换新衣吗?就不能给他们做几副手套吗?还有!你闻闻他们身上的味儿,这都多久没有沐浴了?这可是冬天啊!嗯,不用问你孤也知道,他们晚上入睡,估计也是没有热水泡脚的吧?”

“臣……臣惶恐。只是国朝自开国以来,征调监生上岛清理黄册,从未开列此项经费啊。臣,臣也不敢违背祖制啊。”

我tm……哎,我的大明太祖啊!您老人家是有多抠门?不过这张士佩说祖制?哼,大明立国两百多年,公开的,变通的,不知道多少祖制被改掉了。为什么这么一条小小的祖制却不愿去动?

“严监生,你们在岛上,可能吃到热食?”

严兴文苦笑了一下:“殿下,环洲不能生火。每日吃食,都是伙房在其他岛上做好,再由船只运送过来,到了这里,早就冷了。”

“张司徒,难道不能让这些人每日到其他岛上去吃点热食,泡个热水澡么?”

“殿下,国朝早有成例。黄册统计事关国家大计,一旦开始,除非有极特殊的情况,进岛人员不得离岛。”

“哎……那孤再问,他们在岛上要如此辛苦多久?”

“这个,殿下,确实没有定数的。”

“什么叫没有定数?哦,对了,孤记得最近一次新造黄册,是在万历三十年,也就是五年前。怎么现在还有监生在岛上做事?这都快五年了啊!再有五年,新的黄册又要入库了!”

看到朱由栋已经要暴走,张士佩干脆的跪了下来:“臣就此事有详情奏上。”

“起来讲!”

第一七二章 宿命的萨尔浒(二)

“铎铎”的钝响声中,朱由栋等人乘坐的官船靠在了后湖湖心中最大的环洲岸边。

下得船来,早有收到消息的南京户部官员前来迎接。为首的一只黄鹂和两只鹌鹑。跟在这三个八、九品小官后面的,还有十多个身着百姓常服窄袖,一看气质就是书生模样的人。

“臣等拜见太孙殿下。”

“免礼免礼,诸位辛苦了。”

到底是刚才在船上对自己的手下进行了一番教育,曹化淳等人已经完全明白了这个地方对于一个国家的重要性。所以,看到太孙殿下深深弯腰对这些低级官吏乃至布衣还礼后。曹化淳等人也齐齐深弯腰,对着岛上诸人行礼。

“这……”一众高官对着自己这些卑微小人物行如此大礼,着实让这些官员和布衣们感到了惶恐。

“呵呵,这位卿家怎么称呼啊?”

“小臣当不得殿下‘卿家’称呼。小臣张勇,现在忝任南京户部照磨所照磨。这两位是小臣的副手,户部检校。”

“嗯,那些后面的,便是南京国子监的监生了吧?”

“殿下明见万里。”

老朱是一个大英雄,但也有普通老农常有的毛病:对自己家人极好,对臣下极为苛刻。

亲王郡王的俸禄极高,普通官员的待遇极差这个就不多说了。具体到国家户籍统计、复核、清理入库、日常保管这件事来说,全国各地每十年清理、新造一次黄册,然后逐级上报,最后全国黄册统一送到后湖集中。总的来说,每次新造黄册到了后湖的时候,其数量接近十万册。这么多的户籍资料,要逐一审阅、复核……

如此庞大的工作量,当然不是户部日常工作人员能够完成的。但是吝啬的老朱又不愿意加发办公经费雇人来弄。闹到后来没有办法,老朱一拍脑袋:让南京国子监的学生们去弄!既省下了办公经费,还给学生们提供了实践工作经验……于是,每年新造黄册入库后,由国子监监生上岛进行审阅复核就成了定例。

“呵呵呵,诸位监生且近前来。孤虽然是太孙,但其实这会还不到七岁,看起来没那么可怕吧。”

“呵呵。”后面白身的监生们听到太孙这样的话,其紧张感顿时减缓了不少。几个胆大的也敢于贴近了上来。

“学生严兴文……等见过太孙殿下。”

“好好好,嗯?严监生,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随着朱由栋的提问,他身后众人齐齐的把眼光集中在了严兴文的双手上。哎哟,这是手吗?满手的冻疮,有的冻疮已经溃烂流脓了。

更有曹化淳这样嗅觉异于常人的宦官,隐隐的闻到了一股臭气:出身贫寒的曹化淳知道,这是一个人在许久没有洗澡的情况下不可抑制的散发出来的体味儿。

再仔细看这位严监生的衣着,厚棉衣已经多有板结,毫无疑问,这样的衣服其御寒能力是严重不足的。

这个,反差有点大啊。刚才太孙不是说,这里是国家根基所在吗?怎么替国家维护根基的工作人员,就是这个待遇?

一想到这里,曹化淳这样已经十八岁的少年还勉强沉得住气。而他身后的只有八、九岁的王承恩、李怀忠、张世泽等人,纷纷的变了脸色。转过身来对着户部尚书张士佩怒目而视!

“呃……殿下,诸位容禀。”讪讪的扯了扯嘴角,张士佩满脸苦涩的说道:“环洲这里,存放黄册的架子是木头做的。而黄册本身全都是纸张。所以,整个环洲都是不准生火的。因此,便是冬天,这里也是不能用火盆取暖的,也因此……”

穿越前,朱由栋是一名历史爱好者。阅读过很多关于明代黄册的文章。在这些诸多的文章里,所有的作者都不约而同的指出:虽然明代黄册管理也存在各种问题。但是他们也创造了一个奇迹:从黄册第一次入库到明朝灭亡,近三百年的时间里,以木材和纸张为主的黄册仓库从未失火!

天朝太祖曾经说过,历史,是由人民来书写的。而今天,朱由栋站在这个地方,真实的感受到了伟人这句话深刻的内涵。

他就站在活生生的历史面前,面对着创造了举世都难得一见奇迹的,却又付出了极度艰辛甚至生命的这一群普通人!

“诸位为国家根基操劳,辛苦了。”再一次深深俯身行礼后,朱由栋起身:“张司徒。”

“臣在。”

“为了避免火灾,环洲岛上不能生火取暖,这个孤是理解并赞同的。但是,你看看这些监生穿的都是些什么衣服?户部让人帮忙做事,就不能给他们更换新衣吗?就不能给他们做几副手套吗?还有!你闻闻他们身上的味儿,这都多久没有沐浴了?这可是冬天啊!嗯,不用问你孤也知道,他们晚上入睡,估计也是没有热水泡脚的吧?”

“臣……臣惶恐。只是国朝自开国以来,征调监生上岛清理黄册,从未开列此项经费啊。臣,臣也不敢违背祖制啊。”

我tm……哎,我的大明太祖啊!您老人家是有多抠门?不过这张士佩说祖制?哼,大明立国两百多年,公开的,变通的,不知道多少祖制被改掉了。为什么这么一条小小的祖制却不愿去动?

“严监生,你们在岛上,可能吃到热食?”

严兴文苦笑了一下:“殿下,环洲不能生火。每日吃食,都是伙房在其他岛上做好,再由船只运送过来,到了这里,早就冷了。”

“张司徒,难道不能让这些人每日到其他岛上去吃点热食,泡个热水澡么?”

“殿下,国朝早有成例。黄册统计事关国家大计,一旦开始,除非有极特殊的情况,进岛人员不得离岛。”

“哎……那孤再问,他们在岛上要如此辛苦多久?”

“这个,殿下,确实没有定数的。”

“什么叫没有定数?哦,对了,孤记得最近一次新造黄册,是在万历三十年,也就是五年前。怎么现在还有监生在岛上做事?这都快五年了啊!再有五年,新的黄册又要入库了!”

看到朱由栋已经要暴走,张士佩干脆的跪了下来:“臣就此事有详情奏上。”

“起来讲!”

“谢殿下。殿下,国朝开国之初,定都于南京。那个时候,南京国子监有监生一千五到数千不等。后来成祖迁都北京,南京国子监虽然保留,但监生数量已经不足八百。洪武时,国朝新立,黄册虽多,但较之今日,却是不足七成。而如今这万历朝,每年新造黄册数量越来越多不说,历年来所造黄册均需定期翻晒,维护……总之,做事的人越来越少,需要做的事情却越来越多。故而,洪武朝时,新造黄册入库,复核、验校的时间一般不超过三月。而现在的时间却是难以确定,臣听闻,在正德年间的新造黄册入库,整整花了八年时间才完成验校。”

第一七三章 宿命的萨尔浒(三)

中南半岛,物产丰富,民族众多。

要想把中南半岛的民族说清楚,一篇博士论文估计都不够。但非要简略的说起来,这众多的民族中,最重要的是四个:京族、高棉族、泰族(傣族)、缅族。这四个民族,也分别是21世纪越南、柬埔寨、泰国、缅甸四个国家的主体民族。

具体到公元十七世纪来说,此时的京族已经有了自己的国家。但是国内却处于郑家和阮家的南北割据局面。因此,京族基本上忙着自己一亩三分地的事情,很少来参合其他三族的争斗。

剩下的三族里,由于泰族的地盘介于高棉族和缅族之间。所以,在这个时代,泰族的日子是最难过的:缅族打完高棉人来了,高棉人退走了缅族又来了。

泰族虽说分支众多,散布的地盘也很广泛。但正因为如此,所以拥有自己的国家很晚。一直到1238年,处于柬埔寨吴哥王朝统治下的泰族聚居城市素可泰,趁着吴哥王朝的衰落而独立,并且迅速反杀宗主国,抢占了柬埔寨大量的土地。建立起了泰族历史上的第一个国家:素可泰王朝。(1276年,南宋宰相陈宜中眼看元朝无法抵抗,又不愿意臣服。最后就是辗转到了素可泰终老。)

反吞宗主国的素可泰,最后也是被下属国反吞。1350年,乌通王从素可泰王朝中独立,建立了阿瑜陀耶王国。并且迅速的反杀了素可泰王朝。

但是好景不长,泰族隔壁的缅族再次兴起并且极为强势,缅族历史上的杰出君主莽应龙于1551年称王,迅速的完成了缅甸国内的再次统一,建立起缅甸历史上国力最盛的东吁王朝。之后莽应龙挥师东向,掸邦、阿瑜陀耶王国、老挝纷纷化为了齑粉。

没错,缅族的战斗力在历史上就是这么强悍。阿瑜陀耶王国在历史本位面先后被缅族灭了两次。

在阿瑜陀耶王国第一次被灭后,率领泰族人复国的,乃是泰国历史上最为著名的一代雄主:纳黎萱。

21世纪,泰国人的电影水平还是不错的。他们拍了很多关于这一段历史的电影和电视剧。

有一部动画片叫《暹罗决:九神战甲》,说的就是西北方来的,丑陋的夜叉族灭亡了暹罗王国,一个精通泰拳的少年英雄在各路朋友(其中女主还是明朝女海盗)的帮助下复国的故事。其实就是在影射缅族当年对泰国的入侵。

还有六部系列电影《泰王纳黎萱》,则是各种为尊者讳,各种洗地,各种吹捧。把纳黎萱表现得极为伟光正……

其实,稍有历史常识的人都知道,能够在国家灭亡之时率领大家复国的人。既是英雄,也是枭雄。身后的黑暗面那是肯定少不了的——明太祖朱元璋在羽翼丰满前,还不是得和元朝统治者虚以委蛇。

具体到纳黎萱来说,这位的黑历史可就太多了。

他的父亲坦马罗阇原本是阿瑜陀耶王国的一员地方大将。当莽应龙率领缅甸军队杀过来的时候,坦马罗阇直接投降了。为了获取莽应龙的信任,他还把两个儿子纳黎萱和厄加陀沙律送到缅甸做人质。自己做了攻打旧主的急先锋。

阿瑜陀耶王国被缅甸灭亡后,纳黎萱作为缅甸的“忠实属下”,帮着莽应龙镇压了泰国境内不少反对缅甸统治的起义。随着双手粘上本族同胞的鲜血越多,他也越来越受莽应龙的信任。最后终于给了他独掌一方的资格。

1581年,缅族的大英雄莽应龙去世。纳黎萱和他的父亲、弟弟趁着缅甸陷入动荡,迅速的打出了复国大旗。之后屡屡的击退缅甸干涉军不说,还一度反击进入缅甸境内,获取了大量的缅甸土地。

中南半岛也是经常陷入三国杀局面的。

缅甸强势的时候,泰国往往会主动联合明朝西南部的傣族(掸族)同族一起打缅甸。在纳黎萱反击缅甸的过程中,就得到了明朝云南地方政府的帮助。而当泰国强大的时候,缅甸和柬埔寨自然就会联手。

但是纳黎萱和其他泰王比起来厉害就厉害在这里,缅、柬联手,他也游刃有余的挡住了,并且还反攻入柬埔寨,拿下了大量的土地。不仅如此,他还联络越南,对柬埔寨进行夹击……好吧,这也是三国杀。

在历史本位面,纳黎萱死后是他的弟弟,有白王子之称的厄加陀沙律继位。但是在这个位面,1600年的十月,一生征战而且武功赫赫的纳黎萱迎来了自己的独生子,由于这个孩子出生的时候,天空中出现了巨大的佛陀降生时的影像,所以纳黎萱给这个孩子起名为罗闍浮屠,并且竭力的培养。

可惜,天不假年。西元1605年九月初一,征伐一生为泰国打下历史上最大版图的纳黎萱去世了。按照他的遗命,他的儿子,罗闍浮屠继位为王。

九月初五,罗闍浮屠正式接受臣民们的叩拜,登上了泰王的王位。就在这个时刻,他的后背发出了耀眼的光芒。在引发其他六位穿越者集体感应的同时,也让此时罗闍浮屠脚下的臣民们更加的虔诚。

这是诸神为了防止自己的代表因为各种原因过早登顶,导致主少国疑局面出现从而让穿越者性命不保而设置的最后一道保险:登基之日,神迹再现。

“叮~~检测到宿主已经在这个时代登顶为王,系统启动。”

“苍天,这还真不能宅茵茵啦……居然还有系统?”

“是的,罗闍浮屠,您是七位穿越者中第一个登上王位的人,所以也是第一位触发系统的人。”

“好吧,请问系统,你能给我什么帮助呢?”

“由于诸神在开始这个游戏之前不断的妥协,所以,本系统能够给宿主的帮助不多。就三点,第一,精准的为宿主提供其他穿越者的定位。第二,根据你们本命星的不同,待你们在各自国内登顶后,给予你们天赋加成。此外还有一条:监督宿主言行,如果宿主有自曝倾向,立即将宿主抹杀。此条是否激发与宿主是否登顶没有关系。”

“我……好吧,这个天赋加成是什么东西?”

“罗闍浮屠,穿越前就读于农学院,业余泰拳高手……穿越时,众神给予你的本命星是北斗第五星,中国人叫他玉衡,也叫廉贞星君,主吏治。所以,当你为王后,你的国家所有的大臣,其清廉度都会有一定程度的提升,官员会变得勇于任事。”

“一定程度的提升?这话听着不太靠谱啊。”

“是的,诸神的这场游戏,更多的还是要看你们本人的能力。系统主要是监督和轻微辅助,或者说,只是为了满足某些神祗的恶趣味罢了。玉衡启动后,你属下的大臣,原本廉洁的就不说了,贪小便宜的会收手,巨贪会对律法产生敬畏之心……差不多就是这么点效果。”

“……系统,你还有其他功能吗?”

“没有了!”

“你真是弱爆了的系统啊。哎,不过也好。我穿越之前在国内,天天看《纳黎萱大帝》、《天生一对》什么的,只觉得纳黎萱简直就是道德完人、军事圣人,但是穿过来一看,哎,打仗是很厉害,但是在治理国家上简直不堪入目。现在的泰国,已经是千疮百孔,民不聊生。再打下去,只怕国内就要全体农民大暴动了……接下来,我要好好的与民休息,恢复国家元气。你能够提高全国官员的清廉度,哪怕只是有限的,也是极好的。系统,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宿主请讲?”

“如果我把其他的穿越者消灭了……”

“是的,不管是你亲手击杀还是你麾下的臣民将其击杀,他的天赋都会加到你的身上。反之亦然!”



第一七四章 宿命的萨尔浒(四)

“属国暹罗使臣素巴猜,拜见大明皇帝陛下。”

“使者免礼。”

“谢陛下,陛下,小臣此次受敝国王上派遣,前来上国大明禀报皇帝陛下。敝国先王已于三月前薨逝,先王之子罗阇浮屠已于万历三十三年九月初五日继位为王。小臣恳请大明皇帝陛下依照前例,发下金印,正式册封我主为暹罗国王。”

万历三十四年(1606),正月二十,朱翊钧再次召开了大朝会。

虽说两次朝会相差了三个多月,放在前朝乃至本朝前面几位皇帝身上都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但在万历朝的大臣们看来,这已经是今上极为难得的勤政了。

去年九月初的大朝会后,还没等沈一贯发动浙党官员集体上本弹劾。福王朱常洵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卷了铺盖回了洛阳,据说临走前还亲自登门慈庆宮,抱着太子哥哥大哭一场表示了忠心。至此,国本之争算是彻底的划上了句号。

至于那个杨应文,父丧期间居然做出如此道德败坏的事情,在整个大明朝已经没人敢容下他了。不用其他人弹劾,都察院和户部自己给出了处理意见:贬为庶民,剥夺功名,追缴赃款,清退土地,兄弟二人俱充军。最后是皇太后出来稍稍挽了一下:前面四条执行,充军则是免了。

朱由栋当初在皇极殿面对已经认输服软的言官们没有轻轻放过,反而是把跳得最狠的杨应文提溜出来狠踩的行为。固然是让相当一部分官员心里不爽,但却也让另外一部分官员在心里做出了决断。

西方的政治思想家马基雅维利在其巨著《君主论》中讲过这么一个故事:一个封君的某块领地,民风彪悍,管理散漫,多年不能有效收取地租。这位封君于是派了一员干吏前去整顿。这位干吏到任后,以铁腕加以残酷治理,在杀了不少人后,地租终于可以有效收取了。

但是在这个时候,这块领地里的老百姓们,其不满情绪也达到了顶点,在这么下去,全民暴动估计在所难免。于是这位封君就以仁慈、公道的名义,将这名干吏给杀掉了。如此,地租还是可以继续收,但领地百姓们的情绪得到了宣泄,暴动的危机也化解了。

这种事情,不要说在西方,便是在中国,其历朝历代的帝皇们,其实也用得极为纯熟。前有商鞅,近有张居正。中间还有无数能臣干吏的缕缕冤魂……没得办法,此乃君主们的共性!

几千年下来,臣子们又不是傻瓜,慢慢的琢磨着也就看明白了。所以才有万历坚持搞了十五年的国本之争,却没有一个大臣再敢公开的站出来为皇帝陛下摇旗呐喊了。

做下属的最怕的是什么?绝不是什么工作辛苦,短暂的收入低。最怕的就是君主没有担当:我去给你干最艰苦的工作,得罪各种平日里私人交往本不会得罪的人。结果事情办完了,你却抛弃了我,让我没下场……

所以,做臣子的,最基本的一条准则就是:要不要为某位君主倾尽全力,抛开那些大无畏的勇士,一般人首先就要考虑的是:这位君王,有没有担当!

而朱由栋在那天大朝会上表现出来的,就是特别有担当!

所以,最近三个多月以来,朱由栋的兴华宫慢慢的热闹了起来。在徐光启的引荐下,都察院御史杨廷筠主动的靠了过来。此时在河南监督河道维护的李之藻也向朱由栋表示了善意。

相比于文人们的矜持(前面两个在历史本位面都成了虔诚的天主教徒,乃是明代官员中的异类),武人们就要爽快得多了。虽说限于此时文官们对武将们盯得很紧,武将们没法像英国公府、宁远伯府那样把自家的子弟送到太孙身边。但诸如江西刘家、大同的麻家、凉州的达家、甘肃的祁家、西宁的鲁家、榆林的王家、昆山的杜家等等,都先后派出了得力族人,通过李世忠的渠道,向太孙表达了敬意。

在武人们看来,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敢亲自冲锋陷阵的皇族了——是的,和御史言官当面怼,而且怼完之后还不收手往死里整的太孙,就是够爷们儿!

另外,太孙独立于兴华宫,那就是开府了。按规矩,锦衣卫也得派人前来当值。而在诸多踊跃想要进入兴华宫侍奉太孙的年轻锦衣卫里,朱由栋发挥穿越者的优势,特意挑选了两个人:许显纯、田尔耕。

总之,太孙殿下的幕府,真的慢慢在开始变得热闹起来了。呵,雏鹰终于跃跃欲试,准备开始翱翔了。

收回畅想的思绪,朱由栋看着台阶下这位暹罗使者,心情顿时又变得不那么美好了。

“朕听说,五年多前,当朕的皇太孙在白鹤护卫苍龙现世下降生的时候,你家的国王,也在佛陀的庇佑下降生了?”

“圣明无过大明皇帝陛下。陛下,敝国王上虽然不过五岁,但是天资聪颖,勤奋好学。敝国的泰拳,乃是根据上国武术结合敝国实际而流行的地方拳法,敝国王上从三岁开始学拳,现在同龄人中再无对手不说,王上还对敝国的泰拳做了很多的改良。非止如此,敝国王上熟稔各类佛学经典,心怀仁慈之心,经常深入民间,体恤百姓的难处……”

“嗯,倒也是个不错的。好吧,使者的来意朕清楚了,此事,就交给礼部去办理吧。”

“感谢天朝上国皇帝陛下的恩典……”

这一天的朝会,朱由栋终于彻底确认了,三个多月前他的后背玉衡星爆发的原因。也确认了七个穿越者里,第五位穿越者是投胎的泰国的王室。

也就这样了,他在大朝会上安安静静,没有对素巴猜的请求做半点为难。

因为,此时的大明需要一个稳定而且有一定力量的暹罗(泰国)。

究其原因,还是此刻的大明西南边境,缅甸的进犯仍然没有停止。

明朝的云南布政使司,表面上的管辖范围比今天的云南省大得多。但其实际控制地域却远不及今日的云南省。究其原因,就是因为这里是大明的边境地区,中央力量很难投射到这里。

所以,和内地的布政使司不同,云南这边的布政使司辖下府州县分为直隶与外夷两种。前者是能够切实掌控,行大明律的地方。后者则是以羁縻为主。

从1575年开始,莽应龙就开始向着原本属于明朝外夷州的木邦、孟养等地展开攻势。不过到底是缅甸一代雄主,莽应龙是非常聪明的:他一方面对这些外夷州采取强硬的军事手段。一方面又派人向明朝中央以及云南地方政府各种服软、哭诉。以至于前后拖了几年,木邦、孟养等地已经事实上处于莽应龙控制之下了。明朝政府还在想着安抚此人。

1581年,莽应龙去世。其子莽应里为了证明自己的韬略不下其父,开始各种盲目扩张。他一改其父下手够黑够狠,但脸上始终保持谦卑微笑的韬略,连面目也变得极为可憎起来。这就惹来了明朝的军事打击:1583年,在刘綎和邓子龙等人率军打击下,缅甸大败。莽应龙花了很长时间才偷到的东西,全部被这个蠢儿子赔了出去。

但是,明朝的西南边境,到底是离缅甸更近而离燕京城极远,所以,在失败一次后,缅甸又多次卷土重来。而明朝却无法长期在西南边陲驻扎大军。所以几十年拉锯下来,虽然明朝曾经打出一个把总率领几百人击溃缅军上万人的大捷,但到底还是缅甸在这个地方占据了优势。云南外围的很多外夷州府,慢慢的都被缅甸拿下了。

对于中原政权来说,要应付极远之地的蛮夷。最省成本的办法莫过于以夷制夷。恰好这个时候泰国的纳黎萱已经复国,为了抵御缅甸和柬埔寨的攻伐,泰国也需要明朝的帮助。所以纳黎萱主动向明朝称臣示好,而明朝也给予了纳黎萱一定的支持。在当前缅甸东吁王朝仍然还处于兴盛期的现在,明朝需要一个有力量的暹罗。

所以,大环境如此,朱由栋能够做什么呢?他能做的,还是只有继续加强自己的幕府,加快各方面的布局。

从1575年开始,莽应龙就开始向着原本属于明朝外夷州的木邦、孟养等地展开攻势。不过到底是缅甸一代雄主,莽应龙是非常聪明的:



第一七五章 宿命的萨尔浒(五)

“殿下,去年庄子里的账册算好了。”

“嗯,念吧。”

“是,去年一年,我红河庄先后推出香皂、蜡烛、果酒、新瓷(骨瓷)、腊肉、腊肠等货物,经过近一年的销售,扣掉各种成本、人工后,实际获利二十三万两。”

“才这么点?”

看着坐在上首的朱由栋很不满意的表情,曹三喜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哎哟,我的小爷诶,能够有这么多已经相当不错了啊。这年头的银子老值钱了啊!

“殿下,这二十三万两乃是给皇上、太子爷以及各位先生、英国公、宁远伯府分红后剩下的。”

“哦,你早说嘛。不过还是太少了。”

“殿下!这一年,属下和店铺里的伙计们都……”

“吾知道你们很辛苦,刚才说少,并不是要责怪你们。”

应该说,曹三喜这几个月来的表现,不光是朱由栋,便是他幕府里的几个成年人,诸如魏忠贤、李世忠等,都刮目相看。

他走马上任后,先是优化了红河庄的生产流程,节约了大量材料的浪费。其次是废物利用,红河庄每天屠宰生猪不下一百口,除了肉类做成腊肉,猪鬃全部收集起来之外。猪下水定向卖给京师内的各类大小餐馆,骨头开始是弄成骨粉做饲料或者肥料。待得庄子里的瓷匠根据朱由栋的指点弄出了骨瓷后,猪骨就得到了有效利用。

对外,他加大了七家城内店铺的管理力度,要求店里的伙计们不能等着客人上门,而是要拿着产品挨家挨户的做拜访。对其他各个省份的经销商,他进一步完善了各种合同,对经销商每年的销售额、投诉量什么的都做出了明确的规定……

不过,还是那句话,一方面是这年头的白银很值钱。另一方面是红河庄到底只有这么点地皮这么点人口,产能有限。所以,如此折腾一年下来,朱由栋也只看到了二十多万两银子。

这二十多万两银子是个什么概念呢?

明朝的中央政府每年收税,除了粮食等实物税以外,还有货币税。在万历年间,一般能直接收到五百多万两白银。天启年间是四百多万两,崇祯年间是两百多万两。

嘉靖年间的严嵩父子,算是官员里面捞钱捞得很不要脸的了。在被抄家的时候,也只有黄金三万余两,白银200多万两。

所以,红河庄一年给朱由栋挣到的纯利有二十多万两已经相当了不得了。

“吾记得,当初各类商品的专卖权拍卖,是收了不少银子的吧?”

“是的,殿下。去年各类拍卖,庄子前后一共获银三十余万两。其中给了大内十万两,给了慈庆宫五万两,还给了慈宁宫五万两。”

“也就是说,现在吾手里能动用的,大约三十万两白银?”

“殿下,目前庄子里可以动用的银子一共是三十六万七千三百二十两。”

“哎~~”抬头望了望天,朱由栋萧索的叹了一口气:“吾留个整数,其实的六万多两,都给大家分了吧?”

“殿下,这点属下不敢苟同。年底加发……按照殿下的说法叫年终奖什么,都已经发过了。属下知道殿下一向厚待手下人,但真的不能太厚,否则会让人产生非分之想。”

“嗯……你说得也对。那好吧,这个,三喜啊,对于今年的生产,你有什么想法啊?”

“殿下,现下庄子里的空地还是不少的。但是人力已经到了极限。所以,属下觉得,我们应该派出人手到我大明受了灾的一些地方买人。”

“不能雇附近庄子的无地佃农么?”

“殿下,属下说句大不敬的话。咱们的庄子一年能挣数十万两白银,靠的就是这些东西是我们独家生产。但是这些东西的技术,其实要仿制并不太难,一旦生产技术外泄,这利润起码削减七成!这个红河庄是殿下的,庄子里的人用了一年,也对殿下基本归心了。但要是雇佣庄子外面的本地人,难免混进来一些别有用心的。”

曹三喜这话,朱由栋信。毕竟,财帛动人心,北京城里的各路权贵多如牛毛,如此大的利益,朱由栋不可能让大家全部都来分润。而那些无法入场的权贵,肯定会有胆大包天的人对此觊觎。

近几个月来,随着红河庄的产出种类越来越多,在庄子周边出现的陌生人也越来越多。逼得负责安全的李世忠一再从宁远伯府抽人,张世泽也反复从英国公府调人。但即便如此,由于前来打探的人身手越来越好,最后逼得李世忠干脆写了一封信到辽东,由李成梁加派了一百家丁前来镇守。如此才堪堪的保证了庄子的安全。

现在,整个红河庄里的原有庄民们除了老弱病残们还伺候一下庄稼外,其他的壮劳力已经完全不种地了。整整三百七十多劳力,全都进入各种工坊做工。

而在外围保护这个庄子的人手呢?也将近三百人。

当然,表面上看来了护卫多了点,但是朱由栋知道:护卫这三百人基本上是够了。以后庄子就算工人增加到一千人,护卫还是只需要这三百人。所以,现下红河庄虽说大量的利润被人工费给消耗了,但朱由栋还是觉得可以接受。

不过,就像曹三喜说的那样,再想提升利润,必须得扩大生产。而要扩大生产,就必须得引进人手。而为了安全起见,又不能用本地人。

不过购买灾民?

朱由栋不是圣母,在这个时代搞人口贩卖他一点思想负担都没有。之所以纠结,还是因为他觉得一方面要把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民培养成熟练的产业工人需要花费的时间太长。另一方面则是他仍然觉得不安全:现在红河庄已经是众矢之的了。

“世忠。”

“臣在。”

“你近期亲自去一趟辽东,代表吾找你爷爷商量件事。”

“不知殿下有什么要吩咐祖父的?”

“说不上什么吩咐了。吾的意思是,除了你家的分红外,吾再给你们家三万两白银,请宁远伯联系朝鲜的权贵,让他们卖给我们三百名熟练的王室工匠。”

“殿下这个主意好!那些朝鲜人来了我们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加上言语不通。肯定能够保守秘密。不过三万两白银买三百人,还是太多了。”

“呵呵,告诉宁远伯,要买就买好的,剩下的就当我孝敬长辈了。”

“臣惶恐!此事臣一定尽快办妥。”

“嗯,大伴。”

“小爷,奴婢在。”

“还得你再外出跑一趟,最近几年,黄河一直都不消停,沿岸的灾民很多。你去跑一趟河南、淮安等地。给吾买五百个,不,一千个孩童回来。年龄嘛,吾今年就要六岁了,那就六岁以上,十二岁以下便是。预算先造一万两吧,吾知道这年头灾民的孩子不值钱,但是我们的利润毕竟是从百姓身上来,多给一点,让他们的父母或者亲戚日子好过一点,吾也能心安。”

“奴婢遵命。只是此事还需要提防言官们的弹劾。”

“哼,现在谁敢弹吾?要弹也是弹工部那些家伙嘛。此事就这么定了。老魏。”

“奴婢在。”

“到外面去找些工匠来,把庄子里那些抛荒了的粮田都利用起来,盖房子!待会吾亲自给你草图!”

“世忠。”

“臣在。”

“你近期亲自去一趟辽东,代表吾找你爷爷商量件事。”

“不知殿下有什么要吩咐祖父的?”

“说不上什么吩咐了。吾的意思是,除了你家的分红外,吾再给你们家三万两白银,请宁远伯联系朝鲜的权贵,让他们卖给我们三百名熟练的王室工匠。”

“殿下这个主意好!那些朝鲜人来了我们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加上言语不通。肯定能够保守秘密。不过三万两白银买三百人,还是太多了。”

“呵呵,告诉宁远伯,要买就买好的,剩下的就当我孝敬长辈了。”

“臣惶恐!此事臣一定尽快办妥。”

“嗯,大伴。”

“小爷,奴婢在。”



第一七六章 宿命的萨尔浒(六)

1612年2月21日上午十点,明金双方在萨尔浒打响决战!

中午十二点左右,双方主帅几乎同时开始进行新的战术布置。

十二点十分,大明一方的山海关总兵柴国柱战死,其率领的五千辽东骑兵伤亡惨重,余部开始溃散。

与此同时,正面硬扛镶蓝旗的开原军也露出败像。尤其是在其右侧的辽东骑兵败退,后金的正蓝旗开始从其侧方进行攻击的时候,这种败像更加的明显。

十二点二十分上下,宁夏三镇以及京营的士兵进入战场,堪堪稳住开原军即将崩溃的战线。并一度靠着新入场的充沛体力,打得鏖战了半天的两蓝旗节节后退。

但是这种优势没有坚持多久,在十二点四十分左右,后金的正黄和正白旗在四大臣的率领下进入战场后,宁夏三镇和京营的进攻立刻停滞,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被迫慢慢的后退。

但无论如何,近三个小时的厮杀下来,没有一支明军不战而逃或者一哄而散。单是这一点,就让朱由栋无比的满意。

“殿下,横海卫、宽甸卫布阵完毕,拒马全部安置完毕。”

“好,后面的辅兵们把热水送上来了没有?”

“已经送达,正在往着拒马上泼水。”

“很好,给前面苦战的将士们传令,让他们再坚持半个小时,然后就从横海、宽甸卫战线的两侧退走,之后在河岸的高地上重新列阵,保护新战线的侧翼。”

“领命!”

“来人啊!”看着传令兵迅速跑开后,朱由栋大吼了一声:“给孤把大旗举起来!”

随着朱由栋的这声大喝,十余名精壮的锦衣卫汉子,吃力的把一根刚刚从现场放倒,勉强剔除枝丫,当做旗杆的,高达十米的大树给立了起来。随着旗杆的树立,在一阵寒风中,巨大的旗帜一下子就展开了,露出上面的一排大字:大明皇太孙在此,奴酋速速过来领死!

来吧,我就要看看,我花了这么多心血操练出来的近代军队,对上你后金这样中古时代的巅峰重步兵,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结果。

……

“哗啦!”斩马刀再一次用力的挥舞,从这场大战一开场就一路厮杀的马燃再一次击杀了一名女真士兵后,酸胀的双臂再也无法用力,厚重的斩马刀一下子就从手中滑落,摔到了地上。

“呼哧~呼哧~”面颊给砍了一刀,整个额头到嘴角一道深深的伤口,仍然在不断的渗出鲜血的马燃,双肺如同破风箱般费力的大口呼吸几下后,决然的从腰侧掏出了一把精致的匕首。

“嘿,居然要用殿下赐下的匕首杀敌了啊,也不知道还能为殿下杀多少建奴?”

思绪稍稍一停顿,马上就有一个后金士兵挥舞着大刀砍了过来,马燃本来是想弯腰避开刀锋,然后伺机用匕首杀敌。没想到刚刚一蹲下,双腿却发了软,整个人一下子就摔倒在了地上。

“嘿,今儿算是栽在这里了。”马燃刚刚闭上眼睛,却突然感觉到一阵热流泼洒在了自己的脸颊上,睁眼一看,那个朝着自己挥刀的建奴,其前胸突兀的出现了一个枪头。

“大哥,快点起来!”

“熠弟,怎么你会在这儿?父亲呢?”

“方才殿下下令我军可以后撤,父亲已经先撤了,弟弟没看到哥哥回来,所以……”说到这里马熠又避开一杆捅来的长枪,反手用枪杆打翻这个建奴:“大哥,快快随我撤走,否则待会落到横海卫的正前方可比被建奴包围了还要惨。”

“哈哈哈,你说得有道理。”再次榨出身体最后的一点力气,马燃翻身而起,随手找了一杆长枪后,和自己的弟弟背靠着背边杀边退,并不断的招呼战场上此时已经不多的明军士兵朝着自己靠拢。如此在经历多番生死厮杀后,总算是于下午两点左右,撤出了正面战场,后退到了横海、宽甸军的斜后方,开始重整军队。

“燃儿,燃儿!”

“父亲,孩儿在此。”

“呜呜呜~~为父,为父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呵呵呵,父亲,我们马家世代将门,战死沙场不是很自然的事么?当年大伯战死的时候,祖父一滴泪都没有流,只是说男儿马革裹尸,死得其所。父亲您何必如此啊。”

“傻孩子!真是个傻孩子!”从开战到现在,连刀都没有离鞘过的马林,这会儿是刚刚流出来的热泪,混合着早先已经被冻住的泪珠,整个脸上黄白一片:“你懂什么?你是我马家的长子啊!呜呜呜~~”

“父亲,父子之情稍后再述吧,这会儿我们可得赶紧重新整队,防备敌军从侧翼包围横海、宽甸两卫。”

“嗯……可是这会儿编制全都打乱了,我们这里除了开原卫,还有宁夏镇、延绥镇的兵啊。”

“父亲忘了么?殿下早就料到有此局面,所以提前给每个军官都弄了胸贴啊。父亲,这会儿您的这个三横杠加一星的胸贴肯定级别最高,还请父亲出面,招呼大家重新列阵。”

“啊?哦,是啊,殿下还有这样的安排。好,好,燃儿你没有大碍吧?能不能?”

“自是和父亲一起整顿全军!”

抛开对比鲜明的父子俩,且说明军已经突前到很远的两翼,领兵的杜松、李如柏等人当然也看到了中央战线的情况。也在思考要不要回援的时候,却看见天空中再次升起了七颗红色的信号弹:按照殿下新发下的指挥条例来说,这是全军总攻的意思啊!

没多久,杜松等人就看见一杆巨大的红色旗帜竖了起来:除了太孙本人,这一场大战,谁敢用三丈的旗杆?这岂不是说殿下亲自出阵了?

而且这旗杆树立起来后,还不断的剧烈前倾,结合方才天空中的信号弹。朱由栋的意思非常明显:两翼包抄要继续、坚定不移的执行下去!两翼这会儿处在优势,不许,也不用回援。

那还有什么说的?玩命的向前冲吧,早点打垮对面的敌人,早点逼迫建奴把正面的优势兵力抽回来,就算是帮到太孙了。

“拒马上浇的水都冻结了么?”

“启禀殿下,由于前方各军奋力拼杀,为我们多争取到了半个小时,所有拒马上浇的热水已经全部冻结。我方步兵已有屏障。”

“很好,前面的各军退下来大概有多少?让他们赶紧把伤员撤下去,剩下的重新列阵。”

开原卫、山海卫以及宁夏三镇、京营的士兵,开战前一共是三万三千人,这时候退下来的大约是两万四千人左右,剩下的九千人当然不可能是全部阵亡了。但是在战场被后金接管,而且如此天寒地冻的环境里,估计那些倒在战场上的伤兵,能够活下来的并不多。

这退下来的两万四千人人里,带伤的也是极多,但无论如何,至少还有一万五千人可以继续作战。

当然,身在横海、宽甸两卫军中的朱由栋这会儿是不知道这些情况的,他能够做的,也只是让后方的辅兵们尽快将退下来的伤员后送——这一次大战,南华宫和方山都是倾尽全力,医学实验室这边是把工作全部停止,所有大夫和学徒们,这会儿全都在后方的大营里。

时间来到了下午两点二十分,随着原本奋力厮杀的明军突然撤走,两蓝旗和正黄、正白两旗得以迅速会合。两个贝勒和四个大臣在简单商议了一下后,让正白旗在前,两蓝旗在两翼,正黄旗在后,开始向着明军的最后一道防线进行冲击。



第一七七章 宿命的萨尔浒(七)

“嘿,菲利普,好久不见了。”

“嘿,鲁道夫,见到你真高兴。你不知道,这两年我是多么的想念你。”

就在东方大明帝国的皇太孙殿下忙着搬家准备的时候。西方,西班牙王国。作为穿越者的菲利普和鲁道夫,在时隔两年之后,再一次相聚于这个国家的新首都:马德里。

作为只进不出的饕餮,哈布斯堡家族为了防止本族领地外流。极力提倡族内通婚。最流行的便是叔叔娶侄女。由此带来的后果便是:遗传病在这个家族内非常普遍。而这个家族的成员,其外貌特征也越来越趋同。当然,最最典型的,便是这个家族的成员,几乎都有极长并且向外突出的下颌骨。

而这两位穿越者,虽然身体素质都是极好。但至少相貌上,全都是典型的哈布斯堡子嗣的容貌。而两根很长的下颌骨凑在一起说话的样子,呃,很有喜感。

“鲁道夫,这两年在德意志的游学进行得怎样?”

“非常好,菲利普。你相不相信?我只花了很短的时间,就熟练的掌握了日耳曼语。哦,我想这一定是上帝赐予我的祝福。”

呵呵,你穿越前本来就是西班牙驻德国的武官啊。不像我就是个单纯的西班牙人……不过你也别得意,这场游戏的全部规则,至少我们两个人里,可是只有我才掌握。

被称呼为菲利普的穿越者虽然心里有着自己的盘算,但是脸上却挂着温煦的笑容:“当然,鲁道夫是天才啊。”

两个六岁的孩童边说着亲密的话,边拉着手开始迅速的往前走。他们的近卫和侍女们都非常自觉的放缓了脚步:西班牙这样宗教氛围浓厚的国家到底与东方国家不同。这两位带有神迹的双生子从降生开始,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拥有各种特权不说。当他们两人在一起说话的时候,经常都被称为“神子”的交流,普通人是不敢靠近去偷听的。

待得周围人都和两人拉开一定距离后,菲利普环顾了空旷的房间一眼,确定无人可以偷听后,双目炯炯有神的望向鲁道夫:“奥地利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哦,这个问题太大了,我是说,经济方面的情况。”

“非常糟糕,比西班牙这边还要穷。王室和贵族的财富大都转换成了土地、金银器具、各种大型舞会的开销、给教宗的奉纳,甚至是给音乐家们的赏赐。耶稣啊,那些音乐家家族的财富连我这个巴斯克大公都嫉妒了……资金都跑到这些无用的地方去了,手工业和农业的发展自然都受到了抑制。便是军队的军费……哎……”

“哎,西班牙这边不也是一样么?说起来,我们的主神在这个时候肯定无比痛恨我们这一世的曾祖父吧?如果不是他那混蛋的决定,我们在这个位面的事业可是要顺利得多。”

为什么这位菲利普的穿越者会这么说呢?这得从此时统治西班牙、奥地利的哈布斯堡家族的源头说起。

十三世纪中期(中国宋元对峙时期),神圣罗马帝国很长时间都没有君主。以至于中欧地区秩序混乱,严重影响了教皇的权威和利益。所以,那时候的教皇格里高利十世就发文给德意志诸侯:你们赶紧的给我选一个新的德意志国王或者神罗帝国皇帝出来恢复这块地区的秩序!如果你们选不出来,我就直接给你们任命一个!

在那个时期,德意志诸邦国中,声望最高、实力最强的乃是波西米亚国王鄂图卡二世:波西米亚、巴伐利亚甚至匈牙利都是他的……对于德意志诸侯来说,教皇影响力是极大的,各邦国诸侯被迫臣服于教皇之下已经是很难受了。要是再让这样的强力诸侯登上王位那还得了?

不行!你这厮绝不能上位,我们得找个弱鸡来当王。

于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就落到了当时的哈布斯堡伯爵鲁道夫一世身上。

这位鲁道夫一世据说身高两米一,身材是个麻杆(可以参考某著名nba球星,仅限身材,非相貌和肤色)。

此人在上位之前,除了鼻子特别大以外,没看出来有啥了不起的地方。而且哈布斯堡当时的领地也小得可怜。

嗯,本人没本事,直辖领地又小。好了,就是你了,大家一致选举你为德意志国王!

然而,这位瘦麻杆上位之后表现出来的政治才能和军事才能,让那些自以为得计的德意志诸侯们悔青了肠子:这厮是个天才!太tm厉害了,完全扛不住。

有了大义名分,加上历代统治者的励精图治。这个起源于法国,长期蜗居于瑞士山区的家族迅速的膨胀了起来。并逐渐掌控了奥地利。

到了十五世纪中后期,这个家族迎来了新的掌舵者:号称以下半身征服半个欧洲的马克西米利安一世。

这位马克西米利安在欧洲历史上占有重要地位:他通过自己的婚姻,精心的为子女们安排婚姻这一手段。迅速的将大量的土地置于本家族的统治之下。

1477年,马克西米利安娶了勃艮第公爵的独生女。待得勃艮第公爵去世后,法国南部、东部乃至荷兰、比利时等大片土地被纳入哈布斯堡家族统治范围。

1496年,马克西米利安让自己的儿子菲利普迎娶西班牙国王的女***安娜(这位菲利普是当时全欧赫赫有名的帅哥,外号就叫美男子。而这位胡安娜则有‘疯女’的外号。俗话说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所以从这方面来说,马克西米利安投入的本钱不算小)。等到1516年,西班牙国王去世后,整个西班牙王国的庞大产业,全部被哈布斯堡家族笑纳。

1521年,马克西米利安的孙子费迪南迎娶波西米亚公主。1522年,马克西米利安又把一个孙女嫁给匈牙利和波西米亚国王拉约什二世……等到1526年,拉约什二世在抗击奥斯曼苏丹苏莱曼大帝的战役中战死后,匈牙利和波西米亚也是哈布斯堡的了。

所有的一切联姻手段,其成果最终集中展现在了他的孙子,查理五世身上。

这位大帝由于集中了整个哈布斯堡几百年努力的所有成果,所以具体到他身上的头衔是: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五世)、德意志国王、尼德兰(现在的荷兰和比利时)君主、西班牙国王(在西班牙称为卡洛斯一世)。

其统治的领土如果换成21世纪的地图来看,则是包括了奥地利、匈牙利、捷克、德国南部一部分、法国东北部一部分、荷兰、比利时、卢森堡、西班牙、意大利半岛南部、米兰、西西里岛、撒丁岛、北非的突尼斯、奥兰等等……以上都是他能实际掌控的。同时,他在名义上是所有德意志诸邦的共主。

他资助了麦哲伦的环球航行,派出荷兰多*科尔特斯征服了阿兹特克帝国,派出弗朗西斯科*皮萨洛征服了印加帝国。在美洲大陆建立了西班牙总督区(含墨西哥、中美洲诸国、西印度群岛)、新格林纳达总督区(哥伦比亚、巴拿马、委内瑞拉、厄瓜多尔)、秘鲁总督区(秘鲁、智利北部)、拉普拉塔总督区(阿根廷北部、玻利维亚、巴拉圭、乌拉圭)……

哈布斯堡家族在这位大帝(查理五世)的统治下,达到了鼎盛。

不过,到了鼎盛后,也就该走下坡路了。查理五世统治期间,虽说西班牙在美洲的四大总督区每年从美洲向本土运回5000公斤黄金和246万公斤白银。但是巨大的财富,除了满足贵族和王室的奢侈生活外,更多的用在了战争上。

自恃为天主教保护者的他和奥斯曼帝国在北非、意大利、匈牙利、巴尔干全面交战。为了争夺北部意大利的控制权,他和法国反复交战。为了镇压德意志的新教运动,他在德意志反复作战……虽然他获得了大多数战斗的胜利,但整个国家却在慢慢的透支。

1555年,长期饱受痛风折磨,耗尽全身力气仍然无法彻底平息新教运动的查理五世筋疲力尽、心灰意冷。于是宣布退位。退位之前,他把西班牙王国(含意大利半岛南部、突尼斯等地)及其殖民地,还有尼德兰的统治权交给了自己的儿子:菲利普二世(法国称腓力二世,本书以后都称菲利普)。把神罗帝国皇帝的头衔以及奥地利、匈牙利、波西米亚等地的统治权,交给了他的弟弟:费迪南一世。

哈布斯堡家族的领地是如此宽广而又分散,仿效当年的罗马帝国将其一分为二不失为一种策略。但是让两个穿越者抓狂的是:查理五世在分割自己的产业时明确规定:从此之后哈布斯堡家族一分为二。西班牙哈布斯堡家族没有对奥地利哈布斯堡家族领地的继承权!反之,奥地利哈布斯堡家族也对西班牙哈布斯堡家族的领地没有继承权。

这对于急需整合整个哈布斯堡家族的力量,以应对即将到来的全欧战争(历史本位面的三十年战争)的两个穿越者来说,真是一个让人郁闷到不行的决定。

1555年,长期饱受痛风折磨,耗尽全身力气仍然无法彻底平息新教运动的查理五世筋疲力尽、心灰意冷。于是宣布退位。退位之前,他把西班牙王国(含意大利半岛南部、突尼斯等地)及其殖民地,还有尼德兰的统治权交给了自己的儿子:菲利普二世(法国称腓力二世,本书以后都称菲利普)。把神罗帝国皇帝的头衔以及奥地利、匈牙利、波西米亚等地的统治权,交给了他的弟弟:费迪南一世。

哈布斯堡家族的领地是如此宽广而又分散,仿效当年的罗马帝国将其一分为二不失为一种策略。但是让两个穿越者抓狂的是:查理五世在分割自己的产业时明确规定:从此之后哈布斯堡家族一分为二。西班牙哈布斯堡家族没有对奥地利哈布斯堡家族领地的继承权!反之,奥地利哈布斯堡家族也对西班牙哈布斯堡家族的领地没有继承权。

这对于急需整合整个哈布斯堡家族的力量,以应对即将到来的全欧战争(历史本位面的三十年战争)的两个穿越者来说,真是一个让人郁闷到不行的决定。



第一七八章 宿命的萨尔浒(八)

查理五世在西班牙的继承人是他的儿子,在西班牙被称为菲利普二世。

这位国王是虔诚的天主教徒,有着杰出的军事能力以及非常糟糕的经济头脑。

作为天主教的保护者,菲利普二世在位时期,与奥斯曼帝国在欧洲多个地方多次爆发大规模战争。虽然这些战争大多数他都获得了胜利,并且取得了地中海的制海权,把曾经强盛一时的奥斯曼海军压制在了地中海东岸。但是连年的战争,导致西班牙本就负债累累的国库更是不堪重负。

与此同时,他还派出无敌舰队远征英格兰,屡败屡战。虽说最终让英格兰筋疲力尽,使得西班牙继续掌控大西洋的海权。但除了加重国库负担外,还使得当时世界最强的西班牙海军走向了衰落。

为了镇压尼德兰北方七省的独立运动,他在这里数十年如一日的投入重兵。

为了和法国争夺意大利北部控制权,西班牙和法国反复交战……

为了镇压美洲土著的反抗,持续在美洲投入重兵……

他是狂热的天主教徒,新教徒和异教徒对于他而言只有两个字:敌人。除了耗费大量资金和人力在欧洲各地扑灭新教徒的反抗,兴建大量宗教裁判所,让很多新教徒化为灰烬外。他还在国内强制迁徙摩尔人。由此导致国内爆发大规模叛乱和内战不说,还让西班牙失去了国内最好的农民。

总之,对于反抗和不同意见,这位统治者的第一反应就是:镇压!

虽说他在1580年吞并了葡萄牙,并将葡萄牙在非洲、亚洲的殖民地一并笑纳。使得西班牙王国成为人类历史上第一个日不落帝国。但无论怎样的赫赫武功,都无法掩饰其经济的失败:1557、1575、1598年,西班牙三次宣布国家破产。

待到1598年,这位征战一生的帝王去世的时候,留给他的继承人菲利普三世的,是一个表面上看起来威风八面战无不胜,其实内部千疮百孔,随时都可能到处起火的,外强中干的国家。

而更不幸的是,这位日不落帝国的继承人菲利普三世,有着比他的父亲更狂热的宗教信仰,却毫无他父亲的治国能力。

在菲利普二世统治的晚期,已经认识到国力的严重透支。强势了一辈子的老头子其实已经开始注意收缩力量。比如与英国、法国和解。但是这样的举动,却让当时的王太子菲利普三世及其近臣们无法接受。在1598年成为西班牙国王后,菲利普三世一改老国王缓慢收缩的国策,在对外政策上,比其父早年更加的强硬。

硬就硬吧,只要你有本事就行。但很遗憾的是,这位菲利普三世,空有一番雄心壮志。却没有为了实现雄心壮志而甘愿吃苦耐劳、艰辛付出的品质。他上位之后,一心玩乐享受,把所有的国家大事全部拜托给了他的宠臣莱尔马公爵。

而这位莱尔马公爵及其诸多的同僚,那是一群大贪污犯……

在历史本位面,西班牙无可挽回的衰败就是发生在菲利普三世统治时期。

而在这个位面,1600年十月十八日,菲利普三世的王后玛格丽特诞生下了一对双胞胎——由大天使长米迦勒亲自护卫的双胞胎。

而且,和其他王室只有一个孩童不同。在西班牙王室得到的这两个新生儿里,一个的肚子上有着“王者”的字样,一个的肚子上则是“守卫”……

这对于整个欧洲的震撼,可比朱由栋对大明的震撼强了太多太多。

外号“虔诚者”的菲利普三世当时就想退位,然后把王位让给肚子上有“王者”字样的儿子。

这个想法虽然迅速的被莱尔马公爵等一众宠臣给打消了,但菲利普三世还是在两个孩子接受洗礼的时候。亲自册封其中一个儿子为阿斯图里亚斯亲王,并且取名为菲利普——这是标准的西班牙王国王位继承人头衔。

另一个孩子则被受封为巴斯克大公——这个地区的巴斯克人以性格彪悍、勇猛顽强著称。是这个时代西班牙王国著名的兵源地。在起名的时候,来自奥地利的王后玛格丽特发表了意见:这样两个受到主的祝福的孩子,若是没有当年查理五世的规定的话,就应该送一个去奥地利,继承哈布斯堡家族在奥地利的产业。虽然现在无法去继承了,但这样的神子,不能都取带有西班牙风格的名字。于是,这个孩子就有了一个典型的日耳曼名字:鲁道夫。

1604年,在朱由栋开蒙这一年。阿斯图里亚斯亲王菲利普离开马德里,来到了他的封地。开始低调的建设穿越者的基地。而巴斯克大公鲁道夫则是以游学的名义从马德里出发,走遍了西班牙国内,然后去了米兰、两西西里,之后进入奥地利。再由德意志诸邦、法兰西,回到马德里。

这是穿越者在为了即将爆发的全欧大战做实地调研了。

“菲利普,以上就是我这两年游历欧洲的大致情况。哎,作为穿越前的西班牙国防军军官,我知道这个时代的西班牙,甚至整个哈布斯堡家族都在走下坡路。但实在没想到颓势是如此的明显。嘿,菲利普,你穿越前不是马德里大学的历史学教授嘛?怎么感觉出发前你的态度比我还乐观啊?”

“嗯。纸面上的东西,终究不及现实的调查。我们欧洲史学界有一个很大的缺点,就是过于重视历史中的帝王、名臣、将军,而忽视了普通民众的情况。所以,我们在21世纪的研究,和这个时代的真实情况有距离,实属正常。”

“好吧,其他的不说了。我离开的这两年,你在你的封地干得怎样了?”

“还行吧。我已经把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学者们想方设法邀请到了阿斯图里亚斯,至少,伽利略、布鲁诺、开普勒、斯蒂文等诸多学者现在在那里过得很舒服。笛卡尔的年纪这会还太小,过些年我也会把他请来……我的封地里,工业方面,各个大型铁矿已经完成全部勘探,部分铁矿已经开始出产。炼钢高炉已经建完二十座,三年之内,国内钢铁产量可以实现翻倍,同时我也组织学者们探索各种特性的钢种……军事方面,按照你事先给我的图纸,仿毛瑟1871后装步枪已经有了成品。不过水力机械的输出不稳定,由此生产出来的东西误差很大。因此要保证质量,只能是手工生产。而且没有无烟火药,后装枪的实用价值并不大,机关枪更是无法用于实战。在这些问题没有解决之前,在未来的全欧大战里,我建议还是以前装燧发枪为步兵主要武器……此外,我已经开始着手蒸汽机的改良了,一旦有了可以投入实用的工业用蒸汽机,真正的工业革命就会到来。”

“很不错啊!那我们要不要提前引爆全欧大战?”

“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根据这几年你我所了解的情况来看是不行的。”虽然没有眼镜,但学者气息浓厚的菲利普还是习惯性的抵了抵自己的鼻梁:“西班牙这个时代的繁荣,是建立在美洲不断输入的金银上的。但是现在中南美洲的金银产出已经开始枯竭。这么大的摊子如果一下子没有了金银做支撑,是绝对不行的。所以,我现在的想法是,暂时不要引爆全欧大战,而是静待时机。毕竟,我们的敌人,其实并不是新教徒。”

“是嘞!我穿越前娶的德国妻子就是新教徒啊!嗯,菲利普,咱们说好了啊,全欧大战后,你可要实现宗教和解啊。”

“这是当然,鲁道夫,我保证。”

“好吧,那我们暂时不动。嗯,不对,我们除了积累实力,也得做点其他事情吧?”

“我有一个想法,现在,随着中南美洲金银矿的逐渐枯竭。我除了写信告知西班牙总督区的总督,向着加利福利亚进发寻找新的金矿外,我还想着去联系东亚三位穿越者除中国之外的另外两位。”

“按照我们共同感应定位,那两位,一位应该是在日本,另一位应该是在东南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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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九章 大金国没有了(一)

具体到这个曹三喜来说,此人不甘心于土里刨食的平淡。二十多岁的时候,一个人跑到今天的辽宁省朝阳县附近做生意。

他做的第一笔生意是卖豆腐,然后用豆渣来养猪,用猪粪来种豆,由此形成一个闭环式生产。加之朝阳所在的地方,是汉、蒙、满交界的地方,商贸发达。而这个地方虽然紧邻锦州,但是又离锦州——山海关这一线军事要冲有一定距离。所以后来的明清反复作战,对其影响也不大。因此,待得到了历史本位面1644年满清入关的时候,曹家在朝阳县已经很有资本了。

无可否认,满清1644年入关的时候,曹三喜主动的给满清军队提供军粮,并帮助运送。但是在那个时候了,你还能要求一个商人做什么呢?至少从曹三喜在朝阳立足一直到满清入关的三四十年间,他从来没有像八大皇商一样为满清政权运输违禁商品和洗黑钱。

如果非要揪住这一点不放,对曹三喜这个人的品质过分追究的话,那朱由栋首先就该自杀:毫无疑问,他穿越之前能够在天朝活上几十年,一定有个前提条件,他的祖上肯定当年是在清朝剃了发的。

总之,这是一个商业奇才。至于道德问题,呵呵,在穿越者的影响下,有没有清这个国号还是个问题呢。别说曹家了,满清八大皇商都不太可能出现。

“这个,曹三喜啊,看了孤的几个铺子,可有什么想法?”

曹化淳办事还是很得力的,他很快的就在外面抓了一个山西籍的小宦官进来,就这样,随着交流时间的延长,以及旁边有人帮腔,双方总算是能正常交流了。

“太孙殿下,草民斗胆进言一二。”

“嗯,你说。”

“殿下的香皂那是极好的,但是货物还是太过于单一。既然爽记是百货,就应该多弄一些物事放在店里一起售卖。到底是这店的东家是太孙,要弄到天南地北的各种特产是不难。所以,能够尽快的让百货之名名副其实才是当务之急。毕竟,专门为了香皂出一趟门的人还是少了点,有钱有闲的贵人更多的是在乱逛。只有店里货物种类够多,才能让这些人出门后首先想到的就是到爽记看看。”

“还有吗?”

“呃,草民这几天在几个铺子里都看到里面的伙计对待来店里的客人都很客气。但是这种客气草民能够感得到,这是装出来的。不是发自内心的。其实草民相信,来店里的客人也能感受得到。只不过香皂现在就几家店铺能买到,不得已要上门罢了。”

“嗯,曹三喜,看到问题不算本事,如何解决才是本事。”

“是,殿下这话说得在理。这就是草民多次求见爽记东家的原因。”说到这里,曹三喜情不自禁的往前走了几步,朱由栋身边的曹化淳不由皱了皱眉头。但是看到朱由栋轻轻摆手后,还是忍了下来。

“殿下,草民现在在辽西的朝阳有个铺子,主营豆腐。这生意呢刚刚起步,说不上好。若是殿下信任,允许草民的铺子也兼营香皂的话,草民敢保证,每年给殿下的货款,至少达到宁远伯家的两成!”

说起来那香皂经销权的拍卖会,其实更多的是大明权贵的背景比拼。

比如说,四川的销售权说是卖给了一个姓朱的商人,其实此人背后站着的还不是蜀王。南直隶和北直隶一样,没有亲王的存在。于是南直隶的销售权自然被魏国公府给拿走。至于辽东?当然是李成梁的宁远伯府了。

所以曹三喜才说,他自信以一县之地,其销售量不会低于拿到整个辽东经销权的宁远伯府家的两成。

“呵呵,你连那个叫李连的商人,背后站着的是宁远伯都清楚,看来还是花了不少心思的嘛。”

“让殿下见笑了,草民这样没有跟脚的人出来做生意,当然必须得察言观色,对各路对手都是什么背景必须了解清楚。不然一不小心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这话曹三喜没有丝毫的夸张,朱由栋也觉得他说的很对。

用后世黄仁宇先生的话说,在明代做商人,小打小闹问题不大,但是一旦做到一定规模,那就必须主动邀请权贵入股。否则迟早就是家破人亡——大明的权贵们那是相当不要脸的,从来没有为商人们服务的观念和意识。

所以,明代的大商人其实个个都不好惹。在历史本位面,明代后期几个皇帝想征商税那是千难万难,其根结就在于权力和金钱的过度纠缠。

当然了,虽然是穿越者,但到底这会儿还小。这些问题还轮不到朱由栋来操心。所以此时此刻,他笑意盈盈的对着对面的人说道:“曹三喜啊,你刚才说朝阳卖香皂的事情就算了。到底是把辽东的专卖权给了宁远伯,孤不能自食其言。不过呢,你倒真是个人才,怎么样?敢不敢舍弃在朝阳的那间铺子,到孤手下来做事?”

“能为太孙殿下效力,草民三生有幸,不过,草民还是想自己给自己做东家。”

“大胆!竟敢如此不识抬举!小爷,这样的家伙还跟他说什么?奴婢待会把他带到东厂去,一会儿的功夫就把这家伙变成花肥。”

很好,曹大伴这个白脸唱得好。

眼神里对曹化淳抛出一个赞赏,朱由栋嘴上却说道:“诶,大伴,不要这样说嘛。俗话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一个商人,若是心里始终没有自己做东家的坚持,那注定不会做好的。”

说完这句话,朱由栋站起身来:“曹三喜。”

“草民在。”这个声音,和刚才的自信中带点狂妄的音质比起来,已经有点瑟瑟发抖的味道了——到底这个时代的人,面对皇权,还是无力抵抗的。

“孤准备在京师里再开一间铺子,你来做掌柜!伙计什么的,孤给你派,但若是你不满意,可以自行更换。孤理解你想自己做东家的志向,所以,孤与你行半年之约。若是在半年内,你掌管的铺子其出货量,赶上了其他六家铺子里任意一家的一年销售量。孤给你一分干股,并让你总管爽记百货在北直隶的所有销售……十年之后,若是你还想着自己做东家,孤送你一笔钱让你自己开店。如此,可好?”

“太孙殿下如此仁德,草民感激涕零,定会竭尽全力为太孙办事!”

搞定了一个这个时代最优秀的职业经理人,朱由栋心里非常的高兴。当然,太孙当了这么些年,基本的城府还是有了。若是他这会嚷嚷什么“孤今日得一大才”之类的话,估计他的几个老师个个都要不爽。

扶起曹三喜,正要再说些什么勉励的话呢。一个小宦官匆匆的跑了进来:“启禀小爷,皇爷派奴婢过来传话,说是让您赶紧的到乾清宫去。”

“哦,好,来人啊,给孤更衣。这个,皇爷爷那里有什么急事吗?”

“呃,皇爷让奴婢转告小爷,说是今日司礼监收到两百多本弹章,都是说什么爽记百货坏话的。”

“哈哈哈哈~~~好极了,这些家伙终于把脸凑上来了啊。孤都差点等不及了!”

很好,曹大伴这个白脸唱得好。

眼神里对曹化淳抛出一个赞赏,朱由栋嘴上却说道:“诶,大伴,不要这样说嘛。俗话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一个商人,若是心里始终没有自己做东家的坚持,那注定不会做好的。”

说完这句话,朱由栋站起身来:“曹三喜。”

“草民在。”这个声音,和刚才的自信中带点狂妄的音质比起来,已经有点瑟瑟发抖的味道了——到底这个时代的人,面对皇权,还是无力抵抗的。

“孤准备在京师里再开一间铺子,你来做掌柜!伙计什么的,孤给你派,但若是你不满意,可以自行更换。孤理解你想自己做东家的志向,所以,孤与你行半年之约。若是在半年内,你掌管的铺子其出货量,赶上了其他六家铺子里任意一家的一年销售量。孤给你一分干股,并让你总管爽记百货在北直隶的所有销售……十年之后,若是你还想着自己做东家,孤送你一笔钱让你自己开店。如此,可好?”

“太孙殿下如此仁德,草民感激涕零,定会竭尽全力为太孙办事!”



第一八零章 大金国没有了(二)

明代的言官,横行无忌多少年了?从本朝仁宗开始,到现在的今上,哪个没有被言官骂过?可是像今天这样连连吃瘪的事情,近两百年都很少碰到啊!

究其原因,什么睡眠不足啊,进食后血液涌入胃肠导致大脑反应偏慢啥都只是盘外的小招数。根本的原因还是朱由栋一反历代皇帝不肯自降身份,亲自与言官当庭辩论的方式。自己下场和对方舌战。

君臣当面奏对,无论做臣子的如何嚣张,都天然的处于弱势。这和一本弹章送上去,可以在弹章里肆无忌惮的挥洒文字比起来。扎实的考验一个人真正的胆量、气场和应变能力。

当然,也不能说这两位御史很弱。主要是一方面他们还很不习惯这种方式:穿越者就算没有参加过真正的辩论赛,哪个没有在什么论坛、扣扣群、微信群里怼人和被人怼?那是相当考验一个人的临场应变能力的。另一方面则是,朱由栋为了这一天,已经准备了很久。

“臣杨应文有本奏!”

就在徐顺民也焉了的时候,一个洪亮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

“臣弹劾太孙殿下,玩弄奇技淫巧,钻营商贾之事,不能体恤百姓,专以残民害民为乐!如此,非仁君所为也!”

你这个家伙!就是近一年前上本说小爷我是恶龙转世的那个户科给事中吧?很好,小爷等你很久了!

“呵呵,杨给谏,请讲明白一点。”

“臣敢问太孙殿下,最近几个月,市面上的香皂,是否太孙属下的红河庄出产?”

“是。”

“这就对了!殿下身为太孙,居然操持商贾之事,这不仅是与民争利的问题,更是大大违背圣人之道。”

“杨给谏可能没弄清楚,这红河庄是皇爷爷赐给孤的庄子不错。这香皂确实是红河庄出产的也没错。可是,孤怎么就操持这商贾之事了呢?哦,孤庄子里的百姓,自己弄出了一点土特产,然后拿到市面上去卖,以此改善一下自己的生活。哪里做错了么?杨给谏你在应天府的老家那边,若是你家的佃农有了如此产出,难不成你还不准人家自行售卖?”

“太孙殿下果然伶牙俐齿。臣敢问太孙,您和这香皂一点瓜葛都没有?”

“这香皂是孤属下的庄子出产,当然与孤有关系。但是孤并没有亲自去售卖啊。而且京师里售卖香皂的店铺,确实和孤没有关系。”

“哼!太孙何必如此顽抗?臣敢问,若不是太孙在这背后操持,怎么整个京师的锦衣卫都不敢登门收取相关税费?若不是太孙的威压,怎么这些售卖香皂的门店,从来不会受到地痞流氓的骚扰?”

“嘶~~给谏说这话前可曾认真想过什么吗?我大明的锦衣卫什么时候可以直接找商家店铺收税了?还有,天子脚下的商家,都是要受到地痞流氓的骚扰吗?这个,孤不是很清楚啊。”

“嗯,杨给谏,你刚才说的可是大事。若是如你所言,朕居住的北京城,怎么感觉满街都是地痞流氓,百姓都苦不堪言的样子?那个,锦衣卫的王之祯来了吗?”

“臣王之祯拜见皇上,皇上,锦衣卫如太孙所言,绝无直接向商铺收租的权力。至于地痞流氓,臣无能,不能全部杜绝。但是京师内的店铺,还不至于没有太孙殿下的庇护就一定会受到地痞流氓的骚扰。杨给事中刚才说的,多有不实!”

“嗯~~~杨应文,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有的,皇上!臣再问太孙,红河庄的香皂,现在售卖得极好,价格也极高,这获利有多少?”

“杨给谏这话问得没道理啊,孤没有亲自在其中操作过,确实不知道啊。”

“好,好好,那臣再问太孙,这红河庄出产的香皂,如此大卖,获利一定颇丰。太孙殿下在其中是否有分润呢?”

“哦,这个当然是有的。整个庄子都是孤的嘛,庄子里的出产,孤分润一点不是应该的么?杨给谏你家的佃农难道不给你交租么?”

“这就是了,这香皂价钱卖得如此之高,导致大量的平民百姓为了一块香皂而缩衣节食,太孙殿下您这抽成的,心里难道不会痛吗?”

“这话孤要反问杨给谏,你家的佃农给你劳作整年,最后也只能勉强混个温饱,你这做东家的良心不会痛吗?”

“我家的佃农租种我家的土地,是该交租……”

“呵呵,给谏怎么不继续往下说了?我红河庄的庄民在孤的土地上生产,给孤分成不也是天经地义吗?!”

“那太孙殿下也可以少抽一点份子,如此,香皂也能卖得便宜些。这就对民生的伤害没那么大!”

“哈哈哈哈~~给谏这话不该对孤讲,该去对这殿中、殿外的诸位大臣讲。”

朱由栋这话一出口,杨应文迅速的变了脸色:坏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被太孙带歪了!怎么刚才是说香皂卖得太贵,现在居然是在讲减田租了?

田租是可以减的么?这话喊出去,岂不是自绝于官场?

哼!在小爷穿越的那个时代,歪楼,乃是每一个混迹于网络之人的必备技能,否则就没法在网络上生存了。再说了,你们这些衣冠禽兽,收别人的租子收得那么狠觉得是天经地义,小爷赚点钱就是大逆不道。这是哪门子道理?

“臣……臣老家里每年是要收租子的,但是每隔几年,拿些钱出来修桥铺路也是有的。殿下作为储君,更该如此。”

“哈哈哈哈~~这个事情不劳给谏提醒,孤已经在做了。”说完这句话,朱由栋转身面向万历:“皇爷爷,孙儿有一不情之请。”

“呵呵呵,但讲无妨。”

“孙儿请皇爷爷允许两位百姓上殿。他们有事关我大明民生的重大事项向皇爷爷和诸位大臣汇报。”

“朕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我朱家本就起于布衣,太祖祖训更是要爱护百姓。若是这两位百姓真有改善我大明民生的物事,朕便是在这皇极殿上见见又何妨?”

少顷,数十个大汉将军的声音在宫城门外响起:皇上口谕,宣吴有性、曹三喜上殿觐见!

朱由栋为了今天这场大朝会,已经等了太久。也准备了太久。

他清楚的知道,对于皇帝这种生物来说,感情是非常奢侈的东西。虽说明代的皇帝大多都更像普通人,但是,这到底是皇帝。跟皇帝谈感情是靠不住的。

按照历史的发展,万历至少还有十几年可活,在这十几年里,他朱由栋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傻傻的等着皇位传到自己手里。而要做事,就不可避免的要遭到攻击。一次两次没什么,次数多了,皇帝一样会烦。

所以,他一直把自己麾下的人压制着,一直在等待这样的大朝会:小爷一次打脸就要把你们打痛、打残!不一定能管一辈子,但是,至少能够让你们消停一段时间。如此,皇帝才不会觉得我烦。我也才能迅速的在后面的时间里,推出更多的东西。

另外,今天这场大朝会,不光是针对言官,其实也有为自己的太子父亲把福王尽快赶出京师的目的。为此,他不惜一再压制吴有性的要求,把这个杀手锏,放到了这个时候才拿出来!

“孙儿请皇爷爷允许两位百姓上殿。他们有事关我大明民生的重大事项向皇爷爷和诸位大臣汇报。”

“朕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我朱家本就起于布衣,太祖祖训更是要爱护百姓。若是这两位百姓真有改善我大明民生的物事,朕便是在这皇极殿上见见又何妨?”

少顷,数十个大汉将军的声音在宫城门外响起:皇上口谕,宣吴有性、曹三喜上殿觐见!

朱由栋为了今天这场大朝会,已经等了太久。也准备了太久。

他清楚的知道,对于皇帝这种生物来说,感情是非常奢侈的东西。虽说明代的皇帝大多都更像普通人,但是,这到底是皇帝。跟皇帝谈感情是靠不住的。

按照历史的发展,万历至少还有十几年可活,在这十几年里,他朱由栋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傻傻的等着皇位传到自己手里。而要做事,就不可避免的要遭到攻击。一次两次没什么,次数多了,皇帝一样会烦。



第一八一章 大金国没有了(三)

“恭请天安,万岁,万岁,万万岁。”

“圣躬安。”

“恭谢天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恩浩荡。”

“臣刘綎,永服辞训,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叩三拜的仪式完成后,四川总兵刘綎,从孙承宗的手上接下了出兵木邦的圣旨。

拿到圣旨后,麻溜的从地上爬起来。刘綎左手一伸,马上就有亲兵过来接走了圣旨。然后刚才还很是严肃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满脸狞笑。

“这位就是孙大人吧?末将以前没见过啊,孙大人出任本职前,在哪里高就啊?”

“刘帅客气了,本官以前是庶吉士,翰林院编修。”

“哎哟,庶吉士啊!那可是以后的阁老啊。末将这可得和孙大人多亲近亲近……嗯,这位就是刘公公吧,这么年轻就被派出来独当一面了,说不得,以后也是要做太监的人啊。”

“咱家只知道用心给皇爷办差,太监什么的,咱家不会去想。”

“哎,刘公公太方正了,孙大人,你不会也是这样吧?”

“呵呵呵,刘帅,你的这位家门儿可也是出自你们将门之列。刘公公的父亲以前乃是辽阳副总兵。”

“嘶~~刘公公,令尊不会是刘逢吉吧?哈哈哈,还真是啊。嗯,咱们做武将的,对皇上最是忠心不过,除了杀敌,也能把自己的儿子送进宫里伺候皇上。刘公公,你出身将门,那就是自己人!这次司礼监派来的监军派得好!”

“呵呵,好叫刘帅知晓,此次出兵呢,咱家就是陪着大家一起去南边走走,真正的监军,乃是孙大人。”

大明朝经过两百多年的崇文抑武后,武将的权利比起开国的时候已经小了很多。具体到出兵打仗来说,一般都是文官做统帅负责制定作战方案,并掌管全军后勤。而武将呢?嗯,你们只需要按照文官制定的方案进军、厮杀就好。

当然,有的时候呢,大内也会派出宦官做监军,这时候后勤这一块,往往就是宦官来掌管了。

所以刘綎看到朝廷同时派了文臣和宦官来,本能的以为这一次出兵的后勤是刘时敏主管。而在听闻刘时敏也是出自将门后,那种内心的欣喜自然的就流露了出来。

至于你要问若是孙承宗制定的方案很扯淡怎么办?哼,刘綎这样的老革,乃是在万历心头挂了号的。对普通的文臣他才不在乎呢——到时候上了前线,自行其是便是。

可惜,这一次的出兵费用,是兴华宫赞助的,所以,这后勤这一块,自然也是兴华宫的人掌管。

“哎呀,末将想起来了,一年多前的邸报上,是说了太孙开蒙的事情。想不到孙大人还是太孙的老师啊!嗯,太孙指导吴大夫发明牛痘之法的事情,末将当然也是知道的。这不,最近末将的兵营里,都在打这个天花疫苗呢。哎呀,能够教出如此贤明太孙的孙大人,一定是了不得的人杰啊!没说的,末将估计不出五年,就可以改称孙大人为孙阁老了,哈哈哈哈~~~”

老**在那里自说自话一阵后,突然发现旁边的两个人都对着他含笑不语。饶是刘綎脸皮再怎么厚,也有点过不去。于是赶紧的转过身来对着手下吼道:“都傻愣愣的站在这里干什么?等着孙大人发钱啊?还不赶紧的去准备宴席?本帅要好好的请孙大人和刘公公喝一盅!”

不得不说,虽然刘綎的部队军纪不好,出去打仗经常祸害当地百姓,但其部的执行力却是很高的。在刘綎发令备宴后不到一刻钟,一桌热气腾腾的宴席就摆了出来。

“孙大人,刘公公,请上座。”

众人坐定之后,刘綎先是给孙承宗和刘时敏介绍了自己麾下的几个主要将领,自然的,孙、刘二人也变着花样的夸奖这几位大将的雄壮。

酒过三巡,前戏已毕,刘綎眼睛转了转:“孙大人,末将敢问,这次出兵,朝廷总的方略是什么啊?”

“刘帅,朝廷的意思是,今年六月之前,我大明援军至少一万人,要进入木邦境内。”

“啊?孙大人怕不是在说笑吧?这会儿都三月初三了啊!不到三个月的时间要赶到木邦?这个,请恕末将无能为力。”

大明朝到了中后期,由于武将地位的持续下降,由此导致文臣们对武将和军队越来越苛刻。

以明军在自己的国土上行进为例:理论上来讲,本国军队在本国土地上行军,是不需要携带诸如粮食之类的后勤物资的。事实上在明朝中后期,随着卫所制度的崩溃和军镇制度的不成熟,明朝中后期,也没有任何一个镇将能够组织起行军千里的后勤供应。

于是,明军在国境内移动,是由当地的地方官员负责供应军队的粮食。

但是明朝的文官们多精啊,他们说:武人没念过什么书,不懂大义,绝对不廉洁。所以为了防止武将们贪污国家的粮食,因此,军队从本官的辖区过境,本官不会直接拨付粮食给这支军队。而是要组织当地的民夫,把食物做成熟食后,按人头发给过境的军队。

这么做,武将确实没机会贪污。至于满口仁义道德的文官会不会因此贪污,嗯,估计,或许,大概不会吧。

按照这个时代贫苦百姓一天只吃两顿的惯例,各个地方政府给过境的本国军队,是要提供两顿吃食的。

但如此一来,文官们又发现了问题:要是一支军队行军速度极快,一天之内穿越两个甚至更多的县域呢?那这些丘八们岂不是一天能吃五六顿饭?不行!国家的资财不能如此浪费。所以后来地方文官们就约定俗成了一个规矩:军队进入本县的当天,本县不提供饭食——因为你在前一个县已经吃过了。只有这支军队在本县内停留时间超过一天的,本县才提供饭食。

毫无疑问,如此一来,明军的机动力一下子就被限制了:对于士兵来说,一旦开拔,往往意味着今天没有饭吃了。到了新的地方后,还得饿上一晚才有饭吃。所以,到了明代中后期,明军的移动,往往是走半天,停一天甚至更多……

军队的统帅对此毫无办法:皇帝还不差饿兵呢,你要是让部队搞急行军,一天走几个县,结果个个县都以你这支军队在本县停驻时间不足不提供饭食。那军队是要哗变的!

在历史本位面,明朝与后金的萨尔浒之战,明朝各地的军队向辽东会齐的时候。就是因为这操蛋的制度,导致很多军队根本赶不上大战——四川石柱的白杆兵,从石柱出发,要走将近一年才能到北京!这还是其统帅秦良玉深得军心的情况才超常发挥出来的速度。

所以,刘綎才说三个月内要从四川赶到木邦,绝不可能。

于是,明军在国境内移动,是由当地的地方官员负责供应军队的粮食。

但是明朝的文官们多精啊,他们说:武人没念过什么书,不懂大义,绝对不廉洁。所以为了防止武将们贪污国家的粮食,因此,军队从本官的辖区过境,本官不会直接拨付粮食给这支军队。而是要组织当地的民夫,把食物做成熟食后,按人头发给过境的军队。

这么做,武将确实没机会贪污。至于满口仁义道德的文官会不会因此贪污,嗯,估计,或许,大概不会吧。

按照这个时代贫苦百姓一天只吃两顿的惯例,各个地方政府给过境的本国军队,是要提供两顿吃食的。

但如此一来,文官们又发现了问题:要是一支军队行军速度极快,一天之内穿越两个甚至更多的县域呢?那这些丘八们岂不是一天能吃五六顿饭?不行!国家的资财不能如此浪费。所以后来地方文官们就约定俗成了一个规矩:军队进入本县的当天,本县不提供饭食——因为你在前一个县已经吃过了。只有这支军队在本县内停留时间超过一天的,本县才提供饭食。

毫无疑问,如此一来,明军的机动力一下子就被限制了:对于士兵来说,一旦开拔,往往意味着今天没有饭吃了。到了新的地方后,还得饿上一晚才有饭吃。所以,到了明代中后期,明军的移动,往往是走半天,停一天甚至更多……

军队的统帅对此毫无办法:皇帝还不差饿兵呢,你要是让部队搞急行军,一天走几个县,结果个个县都以你这支军队在本县停驻时间不足不提供饭食。那军队是要哗变的!

在历史本位面,明朝与后金的萨尔浒之战,明朝各地的军队向辽东会齐的时候。就是因为这操蛋的制度,导致很多军队根本赶不上大战——四川石柱的白杆兵,从石柱出发,要走将近一年才能到北京!这还是其统帅秦良玉深得军心的情况才超常发挥出来的速度。

所以,刘綎才说三个月内要从四川赶到木邦,绝不可能。

本赶不上大战——四川石柱的白杆兵,从石柱出发,要走将近一年才能到北京!这还是其统帅秦良玉深得军心的情况才超常发挥出来的速度。

关于后金战后处置的几条说明

看了书评,不少书友对作品里,作者对后金处置很不满,认为过分宽大甚至丧权辱国。这个我写得时候有一定预感,但是实在是没想到这么严重,简单的解释一下吧——虽然严重涉及剧透,但读者们的感情我是要照顾的。

首先当然是现在的大环境下,不能写种族屠杀,否则这本书就没有了。当然,就算是现在环境很宽松,我也不准备写,因为我真心觉得,这样搞不是好办法。

其次是明代的东北地区,山高林密,人口稀少。从明朝建立后朱元璋迁徙大量内地汉民出关,花了整整两百多年,辽东汉人才把势力基本铺满辽河平原。在小冰河气候越来越发威的情况下,让本来就显得人口不足的辽东再向松嫩平原扩张,是不可行的。

在不能搞种族屠杀的前提下,你得要让这六十万人活下去,不然他们还是会起来造反。所以,让他们去开拓当时还是荒山野岭的松嫩平原是一个办法。至于他们把生土地变成适合耕种的熟地后,汉民想要,那还用说吗?

但是现在你得把地权给他们,否则人家又不傻,怎么会有积极性?

在对后金六条里,大明已经拿到了治外法权,拿到了血税。敞开榷场交易的结果,只能是经济发达的大明始终处于入超地位。所以,即便大明不征收女真的农业税,但大明超群的经济实力,足够把女真的利润吸干。

主角在和其他穿越者的竞争中,迟早是要进行工业革命的。一旦这个发动,市场就显得特别重要。而除了内销,更重要的是汉民之外的市场——把别人的钱赚进来。而女真不过是大明的一个小试点罢了。

举个例子吧:一个工厂的工人,能够用他们的工资把这个工厂的当月所有产品全部买下么?当然不可能。因为工厂主有利润啊!所以,如果不把汉民之外的钱赚进来,工业革命开始后,国家将会贫富急剧分化,产生更大的社会问题。

而有了这样一个经济落后,没有独立的司法权,没有自主关税的集团。大明就可以将其变成原料生产地和工业产品倾销地。

大明以前吞安南就不得不吐了出来,如果搞经济殖民,这效果是不是要很多?

这其实就是为什么历史本位面上,西方列强慢慢的由直接占据殖民地变成了扶持代理人,实行经济殖民的道理所在。比如今日之法兰西,如果不是西非诸国持续的被它吸血,法国早就衰落成渣渣国家了,哪里还有今天大家有事没事闹罢工玩的闲情雅致?

当然,大明的土地殖民和经济殖民,本书里都会有的。开疆拓土是很有必要的,但没有必要全吞下来。地图上开疆拓土,结果遭遇被占领地人民的激烈反抗。和表面上维护对方主权独立,但却一直舒服的吸血比起来。我更喜欢后者。

第一八二章 连场围炉夜话

当朱由栋和赵士祯在秉烛夜谈的时候,当今的皇帝朱翊钧,也在慈宁宫和自己的母亲促膝而谈。

虽说在当初国本之争的时候,李太后坚定的站在了朱常洛一边,把万历搞得很是狼狈。但一方面万历本人搞国本之争的根本目的不在废立,另一方面则是,这位大胖子皇帝,真的是个孝子。所以,只要有空,万历还是要来看望李太后的。

本来呢,这一天的上午处理了那么多国家大事后已经很累了,万历只是想着下午过来进行常规性的看望。但不知道怎么的,母子二人一谈起来后,竟然越来越投机,最后干脆摒弃了下人,两个人面对面近距离坐着,一直谈到了晚上。

“孩儿记得,小时候不懂事,在宫里胡闹,发酒疯。结果母亲让孩儿读《霍光传》。呵呵,现在回想起来,若是当初母亲让翊鏐来做这个皇帝,孩儿去做潞王的话,哪里像今天这样辛苦啊。”

“哼~”虽然面前的这个儿子,已经长成了一个两百多斤的大胖子,但李太后还是轻轻的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万历一下:“你当初可不是这么想的,那时候你可是痛哭流涕,连连叩首求饶呢。”

“哎~~所以说那时候孩儿蠢啊。皇帝这个位置这么难坐,那时候居然还抢着当。看看翊鏐吧,孩儿听说,他在卫辉过得舒服得很哪,整日里就和一帮文人吟诗作对,要不就是作画行乐。哪里像孩儿这样,每日里为了整个大明的运转而焦头烂额。”

“为娘知道你日子过得苦,外面的朝臣乃至言官,为娘在嘉靖年间就知道他们的厉害了。但是有什么办法呢?世庙就曾对你父亲说,做君王的,以一人治天下,也以一人敌天下。皇帝,注定是艰苦而又孤独。”

“呵呵……”无奈的一笑后,万历抬头看了看屋顶:“其实孩儿小时候做太子的时候,多少觉得父皇性子太弱,什么事情都是高先生怎么看,高先生说了算。孩儿当时觉得吧,若是什么都是高拱说了算了,那这个皇帝干起来有什么意思呢?现在看来,父皇真的是有大智慧的人。他有了高先生,就只需要管住高拱一人就行。其他的朝臣、其他的问题,自然就有高先生去给他对付。如此,可就轻松太多哪!”

“为娘从来都是佩服你父亲的,外人以为他柔弱,其实内心坚定得很。”也抬起头,稍稍缅怀了自己的亡夫后,李太后表情复杂的看向了万历:“其实,你原本也是有机会像你父皇一样的。只是你性子倔强,太过要强,所以……”

“……孩儿知道,其实张先生在的时候,我大明的情况,比现在好得多……”

“……哎,多少年了,你终于说出这句话了。早年你父亲教为娘读史的时候,曾经给为娘说过他最佩服的君王,嗯,你可知是谁?”

“这个?前汉的宣帝?又或者本朝的宣庙?”

“呵呵,总算你还知道你父亲的脾气,没有说出汉武帝、唐太宗这样的开创帝王。嗯,两位宣皇帝你父亲都是很佩服的,但他最佩服,是秦惠文王。”

“秦惠文王?车裂了商鞅的那个?这怎么可能?”

“为娘问你,商鞅在秦国变法,是不是让秦国变得强大了?”

“这是当然。”

“但是商鞅变法,也得罪了秦国的一大帮公卿是不是?”

“这个,变法肯定会这样的。”

“为了安抚这群公卿的情绪,惠文王车裂了商鞅,但却把商鞅制定的律法完全的保留了下来。这样的做法,高不高明?”

“……高明!”

“你父亲走得太早了,若是再给他十年、二十年,那高拱的命运不会比商鞅好多少。让高拱去整顿国家,然后等你上位的时候就罢免了他。这就是你父亲对高拱百般忍让的目的。”

“……那万历元年的时候,母亲怎么也……”

“因为你父亲不在了啊,高拱又不是你提拔的,若是还让他做首辅,我们怎么制得住他?你以为当初张太岳和冯保搞得那些事情为娘不知道怎么回事么?不过顺水推舟罢了。再说了,把高拱弄下去,把张居正提上来,一样有人干活!”

“母亲要说什么孩儿知道了,张居正就是我大明万历年间的商鞅,他死了之后,将其身前荣誉全部取消以平息众怒是对的。但是不该改变他制定的各项律法……”

“正是如此。所以张太岳死了之后,你要清算他为娘不说什么,但你千不该万不该的,就是觉得自己那套办法能比张太岳的办法好。然后慢慢的去改变他留下的各种法令。”

“母亲怎么不早点提醒儿子?”

“呵呵,你父亲最佩服秦惠文王,为娘呢?最佩服的是前宋慈圣光献皇后。那位曹太后可是厉害得紧啊,大内变乱,能够飞快的把一群宫女宦官统率起来保卫仁宗。英宗身体不好无法上朝,就敢临朝称制。待得英宗身体复原,马上就能干脆的舍弃一切权利毫不恋栈。这样的女中豪杰,为娘在第一次读到她的事迹时,就下定决心,终身以其为榜样……所以,万历十年,你都二十岁了,为娘当然要还政于你。既然都还政于你了,为娘若是还对你的施政各种干涉,岂不是太过于下作?”

“孩儿……孩儿多谢母亲。只是,现在国家多事,孩儿内心只觉得苦闷不堪。加上孩儿过于肥胖,这身体……经常头晕、心塞,实在是有些扛不住。孩儿当然是希望能有人站出来帮孩儿一把,可是,这大明上下,官员近十万,内侍也近十万。但看来看去,只觉得没有一个像昔年的张居正。”

“张居正这样的人物几百年都难得看到一个,现在找不到是正常的。不过,我朱家也是有麒麟儿的。”

“母亲是说栋儿么?”

“当然,这孩子降生时的天地异象就不必说了,为娘虽然一天到晚吃斋念佛,但子不语怪力乱神这句话为娘还是记得的。所以当初栋儿降生的时候为娘也只是稍稍吃惊了一下。但是,最近这些年他做的事情,真的让为娘觉得极为惊艳。”

“……嗯……母亲说的是。栋儿还不到六岁啊,从开蒙到现在也不到两年,就做出了如此成绩。虽说这孩子做的很多事情都有违圣人之道,但是,孩儿真的很想看他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所以啊,我们对他都要尽力的扶持。为娘小时候没念过书,侍奉先帝后首先就是被你父亲教着读史书。昔年你父亲决定开关的时候,朝内大臣反对也很多,为娘曾经问他为何要和大臣们对着干。他当时忧心忡忡的对为娘说,从始皇帝一统天下开始,快两千年了,那么多王朝,其国祚超过三百年的居然只有赵宋一家,而且赵宋还是以半壁江山苟延残喘才活了三百年。我大明自太祖建国已经两百多年了,国内各种问题多如牛毛,再不加以振作,只怕是难逃覆辙。所以不管反对再多,一定要开关。

这话,为娘一辈子都记着呢……栋儿呢,做事情是离经叛道了一点,但为娘觉得,惟其如此,方有让我大明逃出这治乱循环的希望。”

“呵呵……”苦笑了一阵后万历道:“孩儿算是明白当初更改张居正法令时母亲为什么一声不吭了。刚刚母亲这话,孩儿现在听了都觉得不舒服,若是二十多年前母亲站出来对孩儿的施政指手画脚,只怕母子间的亲情也要受损。不过,孩儿现在到底年纪大了,所以,刚才母亲的话,虽然让孩儿不舒服,但孩儿知道,这是有道理的。”

“嗯,其实为娘也看出来了,经过了这么多年,你的想法也慢慢的变了。开始更加注重后人的培养。”

“孩儿都四十多岁了啊,而且这体型……常洛是个好孩子,但为人过于忠厚。我大明的未来,还得着落在栋儿的身上。所以,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情,孩儿都会帮衬他、容忍他,毕竟,这个国家将来迟早是要交到他手里的。”

“张居正这样的人物几百年都难得看到一个,现在找不到是正常的。不过,我朱家也是有麒麟儿的。”

“母亲是说栋儿么?”

“当然,这孩子降生时的天地异象就不必说了,为娘虽然一天到晚吃斋念佛,但子不语怪力乱神这句话为娘还是记得的。所以当初栋儿降生的时候为娘也只是稍稍吃惊了一下。但是,最近这些年他做的事情,真的让为娘觉得极为惊艳。”

“……嗯……母亲说的是。栋儿还不到六岁啊,从开蒙到现在也不到两年,就做出了如此成绩。虽说这孩子做的很多事情都有违圣人之道,但是,孩儿真的很想看他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所以啊,我们对他都要尽力的扶持。为娘小时候没念过书,侍奉先帝后首先就是被你父亲教着读史书。昔年你父亲决定开关的时候,朝内大臣反对也很多,为娘曾经问他为何要和大臣们对着干。他当时忧心忡忡的对为娘说,从始皇帝一统天下开始,快两千年了,那么多王朝,其国祚超过三百年的居然只有赵宋一家,而且赵宋还是以半壁江山苟延残喘才活了三百年。我大明自太祖建国已经两百多年了,国内各种问题多如牛毛,再不加以振作,只怕是难逃覆辙。所以不管反对再多,一定要开关。

这话,为娘一辈子都记着呢……栋儿呢,做事情是离经叛道了一点,但为娘觉得,惟其如此,方有让我大明逃出这治乱循环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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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三章 北京暗流涌动

到底这具身体还没长开,在持续高强度的工作后,朱由栋还是有些撑不住了。所以,在上了返回北京城的马车后,他很快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透过帘子,看着睡得很香的小主人。骑着马护卫在马车外边的曹化淳和李世忠都心情复杂。

作为曹化淳来说,他是内书堂的娇子。只要再学习几年,将来妥妥的直接进入司礼监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太孙开蒙,他被直接的派到了太孙身边。然后就被太孙驱赶着做这个,做那个,一年多下来,才十七岁的他,其实很多时候也觉得很累。

这种累,是单纯的身体疲倦。比起大内以往的各种勾心斗角造成的心累是完全不一样的。也是,所有人都被太孙驱使着各种忙碌,哪里还有时间和心思来在主人面前互相争宠邀功、相互陷害啊?

可是太孙究竟为什么如此忙碌呢?按理说,皇上春秋正盛,大明也国富民强。太子都还闲着,大多数时候只能和选侍们为爱鼓掌呢。你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现在不就是该各种玩耍么?我们的主要职责不也是应该陪着你玩让你开心么?

感觉就好像有一条鞭子,在不停的抽打着太孙。让太孙拼了命的做事、忙碌。连带着兴华宫的人员,比起慈庆宮甚至乾清宫的人都还要忙。

不过,再怎么忙,曹化淳心里还是有一点能够确认的:在太孙手下做事,简单!不必去考虑其他的东西太多,只要把吩咐下来的事情办好就行。就这一点,身体再累,他曹化淳都愿意继续跟随太孙。

而且太孙爱护手下,有担当。几个月前的大朝会,太孙在皇爷面前完全没有贪功,反而重点说了他曹化淳和魏忠贤的名字。结果两个人的职务都升了。老魏这一年三十八岁了,挂了一个监丞的品级不算什么。但是他曹化淳这一年才十七岁啊,就挂上了典薄。并且是事实上的兴华宫主管。如此境遇,本朝两百多年来,恐怕也是没有人了吧?

所以,太孙值得效忠,也必须效忠。

可是,自己是王安老师一手提拔起来的。现在老师那边已经传出话来,要自己时刻盯着太孙,看看太孙到底做了什么。红河庄的账册细节也要想办法拿到手。而且还要他找机会劝劝太孙,不要老是对御史言官心存误解……这些事情怎么能做?但是不做,又如何对得起王安多年来的教导和照拂。又如何对得起内书堂几年学习里,书本上的微言大义?

而在另一边护卫的李世忠,这会儿也心里极为忐忑。

对于他来说,跟着太孙做事没得说。忒爽快!而且李家跟着太孙,不光是未来身家性命能保,现在都已经开始赚钱了。

非但如此,很多李家年纪大了的家丁,现在也找到了事情做。有了很好的出路。李家上下,其实都对当初皇上的这个安排极为满意。

他此刻忐忑的,乃是现在他的怀里有两封信。

一封是祖父李成梁写的,一封是二叔李如柏写的。两封信都让他找机会向太孙进言。但是,这两封信的观点是完全对立的!这让他如何开口?

“……小爷,小爷,我们到了。”

“唔……到了么,吾睡了多久?”

“也不算太久,差不多快两个时辰吧。”

“嗯,最近确实有些累,不过,大伴,许显纯和田尔耕都来了吧?”

“他们都在门口候着呢,不过奴婢以为,小爷都这么累了……”

“不妨事不妨事,这不都睡了一会么。叫他们到吾的书房来。”

“……是!”

锦衣卫作为有明一朝的特务机构,有威风八面的时候,也有极度憋屈的日子。

在穿越以前,十几岁的时候只觉得锦衣卫很坏,专门陷害忠良。到了后来就慢慢的觉得锦衣卫有他存在的必要性。到了现在,身为皇太孙的朱由栋,更觉得锦衣卫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事实上,锦衣卫这个组织,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够进去的。

就说现在朱由栋特点的两个人吧,许显纯是驸马都尉许从诚的孙子,也就是说身上有皇家血统。而田尔耕呢?他的祖父田乐更不得了:平定了甘肃、青海的蒙古部落侵扰,安定了陕西、甘肃边境。并以文臣身份取得军功的资历受封为松山伯。

用现在的话说,不是根红苗正的人,进不了锦衣卫。

“臣许显纯、田尔耕拜见太孙殿下。”

“都起来吧。”轻轻的挥了挥手,自有宫女端上温茶,一饮而尽后。朱由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你们都退下吧,没有吾的命令,不准进来!”

“是!”

等到书房里只剩下君臣三人后,朱由栋从座椅上走了下来,站到了虎背熊腰,明显就是武林高手的人身边:“你是许显纯?”

“是,臣锦衣卫试百户许显纯,拜见殿下。”

“嗯。”慢慢的踱了两步,走到另一人身边:“那你就是田尔耕了?”

“是,臣锦衣卫百户田尔耕,拜见殿下。”

因为田尔耕祖父田乐军功的关系,田家世袭锦衣卫指挥同知。这是锦衣卫指挥使以下最高的官位。但一方面是田尔耕此时父亲还在世,这官位轮不到他来世袭。另一方面,所谓世袭,往往都是虚衔。要有实权,还得从基层慢慢做起:当然,从小旗这样的最低官位做起就不必了。所以,这田尔耕虽然才二十来岁,但起步就是百户。

“吾的兴华宫去年开府,那时候想到吾这里来的锦衣卫多的是。其中不乏烈属或者当朝权贵的子弟。知道吾为什么选了你们吗?”

“臣等不知,请殿下指点。”

“很简单,因为你们能办事,敢办事!”

“臣等多谢殿下赏识,以后在殿下麾下,定当忠心办事,绝不辜负殿下厚望。”

“诶诶,都起来,站着说话。吾讨厌人跪。虽说吾现在身高不够,确实矮了点。这样吧,你们盘腿坐着吧。”

“臣等不敢。”

“嗯~~~?”

“是!”

“诶,这就对了嘛。你们两个听好了,吾有事让你们去办。”

“请殿下吩咐。”

“小声一点。”虽然穿越前是个diao丝,但到底现在已经在如此复杂的环境里生活了这么多年,朱由栋哪里还不知道自己时刻都被人监视着?

对这种局面,他无法抗拒:派来监视他的人,背后站着的是文臣还好。太子呢?皇帝呢?难道统一屏蔽?屏蔽了之后他们晚上睡不着会不会乱想?

所以他能做到的,只能是让他手下的人都尽可能只掌管某一方面,就他一人总管全局罢了。

“许显纯,待会去红河庄找魏忠贤支取一万两银子。你替吾走一趟暹罗。”

“暹罗?呃,殿下要臣去做什么?”

“不用做什么,带着眼睛耳朵去就行了。看看这个国家最近几年发生了什么变化,当地百姓对他们的王观感如何?如果可以,你想办法打探一下他们的军队,其装备与我大明有何不同。你是武进士,对我大明的制式军备应该很熟悉吧?”

“这点请殿下放心,臣对我大明的兵器,不管冷热,都很熟悉。”

“好,吾还知道你文章也写得不错,你去那里后,回来也能写出东西。”

“是,臣领命。”

“呵呵呵,先别急着领命啊。许显纯,这个任务是一个长期任务,嗯,为期最少三年。暹罗,地处极南之地,蚊虫肆虐,瘴气横生,说不得,你运气不好去了那里就病死了。你敢不敢去啊?”

“臣好不容易才来到这兴华宫侍奉太孙,太孙有令,无所不从!”

“好!你也应该知道吾这人最为护短,也绝不亏待手下。所以,放心去办事吧,三年之后,若你不负吾,吾绝不负你!”

“是!”

“田尔耕。”

“臣在!”

背着手缓缓了踱步后,朱由栋回头道:“你待会也去红河庄找老魏领一万两银子。吾要你去福建。”

“是,太孙让臣去福建做什么?”

“打探、了解那里的海贸情况。找寻人才!嗯,据说什么李旦、颜思齐、郑芝龙之流,都是大海商兼大海盗。你要想办法找到他们,和他们建立友谊,吾以后有大用!”

“是!”

可惜,穿越者到底随身没有携带百度。这个时间点,李旦还在日本九州岛讨生活。颜思齐也正在日本做裁缝。至于郑芝龙?他这时候才两岁……所以田尔耕的后一个任务注定是要失败的。

“你们这一次出去,为期都是三年。三年之间,只准用眼睛和耳朵,除非危及性命,不准动手,更不能自爆身份。都听明白了么?”

在穿越者看来,像锦衣卫这样的机构,集对内、对外情报搜集,还有审判权、司法权于一身。如此机构不被人一天到晚盯着才怪了。情报机构就应该以情报为主业,这样君主睡得着觉,大臣们不会老是想把锦衣卫除之而后快,而锦衣卫的掌事人才容易有善终嘛。

“是,我等一定按照太孙的命令,恪尽职守,三年之后,定当回来向太孙覆命!”

第一八四章 阿拉维杜新王(一)

从慈庆宫搬出来后,朱由栋只要还在北京城里,早上就多了一项日常:卯时两刻起床,梳洗完毕后,在辰时准时抵达慈庆宫,给自己的父母问安。

“孩儿见过母亲,母亲昨夜休息得可好?”

“很好,你父亲几个月没来打搅为娘了,如何不好?”

“呃……”我那太子父亲就是个勤劳的小蜜蜂啊,尤其是在福王彻底认输服软后更是完全放开了。我做儿子的能有什么办法?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君王喜欢女人,只要不是太过变态,那就不是问题而是美德——像本朝孝宗皇帝一样只跟皇后玩纯爱,那才是大臣们不能接受的。

所以,朱由栋只能以尬笑回应:“呵呵,母亲,妹妹今日身体可好?”

“挺好。”说到这个,因为长期见不到老公导致脾气暴躁的少妇心情总算是好了点:“昨天吴先生来看过你妹妹后,开了一剂药,吃了之后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啊。”朱常洛的长女朱徽娟,一直都是体弱多病的药罐子,在历史本位面上,不到七岁就病亡了。这一世,到底是自己同父同母的嫡亲妹妹,朱由栋还是很关心的。所以一听说自己的妹妹身体不好,马上就让吴有性亲自前来探视:没得办法,外科医生开不了中药啊。

“呃……母亲,时候不早了,孩儿还要去慈宁宫给太后问安,只是不知道父亲昨晚去了哪个姨娘的房间?”

“你那父亲一晚上可以换几个房间,又或者叫来几个选侍一起胡天胡地,为娘也不知道他昨晚睡在哪里,这事,还得问魏朝。”

“哦,王承恩,去找魏朝魏公公,请他去催一催父亲。”

“是。”

由于魏忠贤长期坐镇红河庄,曹化淳又经常被朱由栋支使外出办事。所以王承恩虽然只有十来岁,但已经是朱由栋身边得力的伴当了。

领了朱由栋的指令,王承恩走出郭选侍的院子,在外面招呼慈庆宫的小宦官,让他们去叫魏朝。结果被喊到的小宦官们个个神色古怪,支支吾吾的不愿言语。

“你们怎么这样?小爷待会是要和千岁爷一起去给太后问安的,误了时辰,到时候追究起来,你们担得起么?”

“呃……王公公息怒,不是小的们不知道事情轻重,实在是魏公公这会儿也还没有起来。”

“什么?今天不是休沐日啊!算了,魏公公在哪里高卧?我亲自去请可以了吧?”

“多谢王公公体恤我等。”

跟着慈庆宫的小宦官们绕了几个圈子,在一个很偏僻角落里的一个小院子里,王承恩总算是找到了魏朝。

不过,未见其人,却是先闻其声。

“嘿嘿嘿嘿~~巴巴你这身材,真是太厉害了,昨晚差点就压死咱家了。”

“哼,不知道是谁昨晚一直叫好呢。怎么,吃的时候不说,吃完了又说不好,想脚底抹油溜掉?”

“哎,不走不行了,这会儿都快辰时了吧?该去叫千岁爷起床梳洗了。不然待会小爷过来了可就不好了。”

“嗯~~妾刚进这慈庆宫不到两月,耳朵里就灌满了小爷的传言。怎么感觉你们不怕千岁爷,就怕小爷?”

“哎,千岁爷是仁厚之君啊。至于小爷,那是英主。”

“什么是英主?”

“这个我可一时半会跟你说不清。哎,快点快点,把为夫的裤头提过来。”

“呸!妾身可是有夫君的,别跟妾身自称什么为夫。还有,不准看不起我这个农家妇人,你跟我好好说说,什么叫英主?”

“哎哟,我的巴巴,你饶了我吧……”

“魏公公,魏公公。”

“谁?谁呀?”

“小子王承恩,奉小爷之命,请魏公公起身,陪千岁爷出宫。”

“啊?小爷已经到了?哎呀,快快快,给为……给咱家拿衣服过来!”

……

“嗯,嗯,好,孤知道了。”

那边魏朝急匆匆的提起裤子去找朱常洛了,这边王承恩可不是善茬儿,迅速的回到朱由栋身边,把刚才所见所闻轻轻耳语汇报了个干净。

当着自己的母亲,朱由栋没有说什么,但是心里确实一阵火大。

如此看来,整个慈庆宫上下,自己才搬出去不过几个月,就都处在一种散漫乃至混乱的状态里了啊。

没得办法,太子没有了福王的威胁,储君位置稳了,心里那根弦一下子就松了下来,现在成天就是为爱鼓掌。而这座宫殿的女主人呢?由于长期见不到丈夫,已经成了怨妇,也不怎么管事。

至于名义上的慈庆宫掌事王安,这家伙一天到晚忙着和外朝的正人君子们唱和,美其名曰为太子邀名——关键是朱常洛最信任的还是他,把朱由栋交过来的分红划了好大一块让王安自行使用。而魏朝呢?好吧,去年十一月,朱由校出生,客巴巴进了慈庆宫做乳娘,然后魏朝就有女朋友了……处于热恋期的魏公公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对慈庆宫的宫内事务进行有效的管理。

“奴婢魏朝,拜见小爷。”

“嗯~~嗯!怎么就你来了,父亲呢?”

“呃……千岁爷说,他昨晚偶感风寒,身体不适,无法起身。所以请小爷自行前去慈宁宫,并请小爷代他向太后致歉。”

“我t!”鬼才相信你感冒了呢。你这家伙以为福王服软,你的太子位就妥帖了?什么东西没有吃到嘴里,那都不是自己的!

作为穿越者,朱由栋当然知道即便没有他的帮助,朱常洛也会登基为帝。但是身为局中之人,朱由栋才知道,顶层的权力争夺,不是历史书上简单的几句话就能写清楚的。

站在私人感情上,这个家伙到底是自己这一世的父亲,所以朱由栋还是希望他好。站在功利的角度来看,朱常洛太子之位的稳固以及以后顺利登基,是他将来真正站上这个国家顶峰的前提条件。所以他还是希望朱常洛这时候能够靠谱一点。

不过到底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啊,没有了福王一党的压力,这家伙现在已经彻底的放开了!

在历史本位面,这只勤劳的小蜜蜂活了三十八年,但就是这短短的三十八年间,就有七个儿子和十个女儿。在这个位面,只怕朱由栋的弟弟妹妹们会更多吧?

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住心里的火气,朱由栋竭尽全力用平缓的语气说道:“父亲身体有恙,做儿子的理当前去探视,魏朝,你带个路吧?”

……

“嗯,嗯,好,孤知道了。”

那边魏朝急匆匆的提起裤子去找朱常洛了,这边王承恩可不是善茬儿,迅速的回到朱由栋身边,把刚才所见所闻轻轻耳语汇报了个干净。

当着自己的母亲,朱由栋没有说什么,但是心里确实一阵火大。

如此看来,整个慈庆宫上下,自己才搬出去不过几个月,就都处在一种散漫乃至混乱的状态里了啊。

没得办法,太子没有了福王的威胁,储君位置稳了,心里那根弦一下子就松了下来,现在成天就是为爱鼓掌。而这座宫殿的女主人呢?由于长期见不到丈夫,已经成了怨妇,也不怎么管事。

至于名义上的慈庆宫掌事王安,这家伙一天到晚忙着和外朝的正人君子们唱和,美其名曰为太子邀名——关键是朱常洛最信任的还是他,把朱由栋交过来的分红划了好大一块让王安自行使用。而魏朝呢?好吧,去年十一月,朱由校出生,客巴巴进了慈庆宫做乳娘,然后魏朝就有女朋友了……处于热恋期的魏公公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对慈庆宫的宫内事务进行有效的管理。



“呃……千岁爷说,他昨晚偶感风寒,身体不适,无法起身。所以请小爷自行前去慈宁宫,并请小爷代他向太后致歉。”

“我t!”鬼才相信你感冒了呢。你这家伙以为福王服软,你的太子位就妥帖了?什么东西没有吃到嘴里,那都不是自己的!

作为穿越者,朱由栋当然知道即便没有他的帮助,朱常洛也会登基为帝。但是身为局中之人,朱由栋才知道,顶层的权力争夺,不是历史书上简单的几句话就能写清楚的。

站在私人感情上,这个家伙到底是自己这一世的父亲,所以朱由栋还是希望他好。站在功利的角度来看,朱常洛太子之位的稳固以及以后顺利登基,是他将来真正站上这个国家顶峰的前提条件。所以他还是希望朱常洛这时候能够靠谱一点。

不过到底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啊,没有了福王一党的压力,这家伙现在已经彻底的放开了!

在历史本位面,这只勤劳的小蜜蜂活了三十八年,但就是这短短的三十八年间,就有七个儿子和十个女儿。在这个位面,只怕朱由栋的弟弟妹妹们会更多吧?

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住心里的火气,朱由栋竭尽全力用平缓的语气说道:“父亲身体有恙,做儿子的理当前去探视,魏朝,你带个路吧?”

“呃……小爷恕罪,千岁爷说他的风寒很重,所以……”

“孤……知道了。王承恩,派人去红河庄,请吴先生过来给父亲看一看。”

“是。”

“母亲,孩儿先去慈宁宫了。”

第一八五章 阿拉维杜新王(二)

“这位大娘,要不要进来看一看,试一试?本店新推出的香皂,各种花香的都有!去污除垢效果极佳,可比您以前用的那些胰子啊、皂角强多哪!”

“嘿!这位客官您可真有眼光。这款香皂,乃是以牡丹花为原料制作的,用来沐浴之后啊,整个身上都是牡丹花香。特别适合您这样长相英俊的使用!”

“哎哟!您别嫌贵啊,一两银子一块很便宜了好不?知道我这东西的成本是多少么?是,它是比胰子皂角啥的贵不少,但是这去污的能力也强太多啊。您说,您要穿过了香皂洗过的衣服后,还能忍心去穿胰子洗的衣服?这年头人是不识货的,钱才最识货。这香皂,它贵有贵的道理。人呐,匆匆几十年,何必苛待自己呢?”

“这位客官,您想啊,要是您这买上十块八块,拿到飘香院去送给那里的姐儿,那姐儿不开心的拼命侍奉您,把您送上天么?”

“诶,这就对了嘛。十块香皂,给您包好了,附带送您一个礼盒。承惠十两白银。”

“谢谢客官,客官慢走,下次再来啊。”

西元1605年的五月,北京城的天气慢慢的热了起来。就在这个当口,再一次获得投资的朱由栋,在屯了一定量的货物后,在北京皇城外的东、南、西三个方向,同时开了六家杂货铺。

在21世纪,一国元首亲自出面推销本国产品,那是美谈。但是在这个时代,朱由栋别说出来卖了,就是挂个名也不行。所以他还是采取了这个时代大明高官权贵们做生意的普遍方法:代理人。

作为穿越者,虽说前世没有亲身在商海中搏击。但没吃过猪肉总是见过猪跑的吧。所以,朱由栋在这里引入了后世的竞争制度。

六家门店,分别由陈矩、王安、英国公府、宁远伯府、魏忠贤以及自己这一世的生母太子妃郭氏的娘家,各推荐一人担任店长。然后跟大家说定:以一年为期,若是收益全都做到万两白银以上也就罢了,若是有两家以及两家以上的没有做到这个收益,那么,这几家店里,效益最差的那个门店的店长直接滚蛋。

让这六个人推荐店长,当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必须如此。

陈矩派出来的人,那是万历皇帝的代表,王安呢,太子的代表。英国公府、宁远伯府是股东,也是目前朱由栋很重要的倚仗。老魏是他自己的代表。而无论怎样,自己这一世的外公家总是要关照一二的。

引入末位淘汰制,除了督促这些家伙努力干活以外,也是给这些权贵的下人们敲警钟:都给我把宰相门前七品官的傲气收起来!顾客就是上帝!啊不,就是黄帝!

五月十日,六家门店同时开业了。朱由栋的恶趣味也来了:他在休沐日总是带着几个侍卫偷偷的溜出皇宫,在自己的几家店面外徘徊:倒也不是怕这些家伙贪污——你在红河庄拿了多少货,库存还有多少货,该有多少钱进账不是一目了然么?再说了,这六家店,店长是这一系的人马,那账房肯定是另一系的人马嘛。

他在这里徘徊,其实是穿越前起点的小白文看多了:这时候不是该有不开眼的傻叉上门找茬儿,然后把脸送上来给自己打吗?

可惜,这个世道,真正的傻子没那么多。

要说此时的大明北京城里,对各种商铺收保护费的最大组织是谁呢?锦衣卫!

这锦衣卫探听消息无孔不入,虽说太孙殿下没有把自己的肖像放在店门口做形象代言人。但若是锦衣卫连这几家门店的后台是谁都不知道的话,那指挥使早就做不下去了。

所以,锦衣卫都不敢去惹的店铺,不需要谁来解释,那些有了一定江湖地位的地痞流氓,自然也不会去招惹这几家门店。就算真要有啥都不懂,刚刚出道的愣头青想要来刮点油水。不要说朱由栋了,甚至连老魏都不需要惊动,锦衣卫自己就迅速搞定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就算锦衣卫不管,朱由栋对这种小泼皮也没兴趣:打脸要打有分量的脸才有意思嘛,你一个皇太孙,去对付一个小泼皮,你也好意思出手?

所以,从这一年的五月香皂上市,一个多月过去了,六家门店的生意也慢慢的由波澜不惊到人头涌动,但就是没人跳出来找茬儿,直让朱由栋觉得好生无趣。

“栋儿啊,怎么如此无精打采?”

“哦,皇爷爷,也没什么,就是这香皂上市一个多月了,居然没人来找事,真是没意思得很。”

“噗呲~”不光万历,便是这会儿在旁边的陈矩也忍不住乐了。万历更是摇头晃脑一阵后长出了一口气:“栋儿啊,你这样才像是一个小孩子嘛。”

说完这话万历市侩的搓搓手:“这个,都一个月过去了,卖了多少出去?得了多少银子啊?”

“不太好,六家店面一共只卖了两万三千多块香皂出去。扣除各项成本之后,实际纯利不到一万八千两。”

“这么多?”

多吗?我只觉得少啊。

朱由栋在这里郁闷,万历那边已经算开了:“如此算下来,一年的纯利只怕不止二十万两白银吧?唔,这岂不是说,朕每年可以从你的庄子里分四万两白银?”

一想到这个,万历的眼睛不自觉的就眯了起来:这些年皇帝陛下为了这个国家的财政平衡已经是殚精竭虑,任何一笔收入都是他喜欢的。

“不止的,若是一切顺利,孙儿今年至少可以给皇爷爷十万两白银。”

“什么?!”

“北京城里的富人虽然多,但到底也只是一城之地。孙儿已经派出人手,带着庄子里的香皂向江南、湖广、巴蜀等地出发了。若是一切顺利,今年七八月间,其他各省的商人们就会齐聚京师。到时候孙儿就准备把地区经销权拿出来拍卖,只要货物供应跟得上,这香皂,很快就会行销至大明两京十三省。到时候,每年卖出去的香皂,怎么也在百万块以上吧?”

“好!很好!唔,不对啊,我的乖孙,若是每年获利百万两,那皇爷爷这里应该分到二十万两啊。”

你这老头儿怎么算账的速度那么快呢?

“皇爷爷容禀,这香皂呢,说实话,现在的价钱有点虚高。目前能使用的人,非富即贵。但要把量走起来,这价钱肯定是要往下面降的。所以到了最后,每块香皂的利润并不会太多。此外,孙儿还准备把这个东西做一个产品差异化。”

“产品差异化?”

是嘞,这年头用纯猪油做的肥皂那算是精品了,但是就算红河庄自己办养殖场,也不可能生产能供应全国的猪油。不过呢,其实皂化反应就是油脂和强碱的反应而已。动物油可以做,植物油还不是可以做。

现在的这一批香皂,往上,可以继续提纯、盐析、碱析,虽说朱由栋只知道个大概,但完全可以让工匠们在实际生产过程中不断的摸索,进一步提高产品质量。

往下,可以大规模的粗制滥造:这种低等级的肥皂用来清洗身体是不太合适的,但是用来洗手或者洗衣服,仍然可以秒杀胰子和皂角。

“是啊,皇爷爷,我们是皇室,就必须心怀天下百姓。把产品进行不断改良,让价格不断下探,使这样的好东西走入我大明的千家万户,是我们皇室不可推卸的责任啊!”

不止的,若是一切顺利,孙儿今年至少可以给皇爷爷十万两白银。”

“什么?!”

“北京城里的富人虽然多,但到底也只是一城之地。孙儿已经派出人手,带着庄子里的香皂向江南、湖广、巴蜀等地出发了。若是一切顺利,今年七八月间,其他各省的商人们就会齐聚京师。到时候孙儿就准备把地区经销权拿出来拍卖,只要货物供应跟得上,这香皂,很快就会行销至大明两京十三省。到时候,每年卖出去的香皂,怎么也在百万块以上吧?”

“好!很好!唔,不对啊,我的乖孙,若是每年获利百万两,那皇爷爷这里应该分到二十万两啊。”

你这老头儿怎么算账的速度那么快呢?

“皇爷爷容禀,这香皂呢,说实话,现在的价钱有点虚高。目前能使用的人,非富即贵。但要把量走起来,这价钱肯定是要往下面降的。所以到了最后,每块香皂的利润并不会太多。此外,孙儿还准备把这个东西做一个产品差异化。”

“产品差异化?”

是嘞,这年头用纯猪油做的肥皂那算是精品了,但是就算红河庄自己办养殖场,也不可能生产能供应全国的猪油。不过呢,其实皂化反应就是油脂和强碱的反应而已。动物油可以做,植物油还不是可以做。

现在的这一批香皂,往上,可以继续提纯、盐析、碱析,虽说朱由栋只知道个大概,但完全可以让工匠们在实际生产过程中不断的摸索,进一步提高产品质量。

往下,可以大规模的粗制滥造:这种低等级的肥皂用来清洗身体是不太合适的,但是用来洗手或者洗衣服,仍然可以秒杀胰子和皂角。

第一八六章 吹皱一池春水(一)

在听完魏忠贤的报告后,朱由栋心里有一阵子很生气。他甚至想到了掀桌子:这会儿大明最能打的军队全在他的手里,武器装备什么的齐全得很,整支部队也完全在战斗状态,惹毛了他直接南下靖难不行么?

但是这种想法在他脑袋的停留的时间很短暂。在他生过气,冷静下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往这方面去想了。

穿越者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最具优势的不就是长远的眼光么?如果穿越者都不能看得长远一点,那他一定是个假的穿越者。

在中国,或者说东亚大陆,直接的不顾忌社会舆论,一昧强硬的瞎搞,是不行的。别说深受儒家文化熏陶的东亚,就是后世的欧美蛮夷,其所谓的大棒政策,不也是号称:手拿大棒,但说话要和气吗?

如果朱由栋反应过激,直接率领军队去北京靖难或者清君侧,先不说皇帝还在,他不一定成功的问题。就算他成功了,登上了皇位。也会为他带来极大的隐患。

首先就是这十多年他煞费苦心为自己营造的好形象全毁了。以后整个大明上下从普通百姓到皇族,对他将只有畏惧、鄙视等负面情绪,而不再有感激、尊敬、爱戴这样的感情。

不要小看这些正面的情绪,一个人心怀愤懑,只是迫于生计的去工作,和一个人发自内心的热爱这份工作。其工作成效绝对大不一样。臣民对于国君的感情不同,对于这个国家的未来,将有极大的影响。若是臣民们只是因为畏惧而口服心不服,他怎么去爬科技树?怎么充分调动整个大明的所有力量去和其他穿越者竞争?

而更重要的是,这场神之游戏,胜利的标准是七个人只剩下一个而不是要求某一个穿越者统治全世界。

在未来的世界舞台上,朱由栋不敢保证一直胜利下去,但以中华帝国的底蕴和人民的坚韧。便是偶尔失败一两次,只要大明百姓、军队、官僚继续拥护他。暂时的失败并没有什么可怕。

但如果这次他举兵靖难了,那么后面在和其他穿越者的竞争中,大明一时不幸战败甚至陷入很困难的局面时,对方提出:只要大明交出你们皇帝的人头,我们就是好朋友。那靖难的副作用就会迅速的爆发出来!

所以,稍稍冷静下来之后,朱由栋就想得很清楚:这事儿,不能掀桌子,还是得想办法在文斗的范围内将其解决掉。

“忠贤啊。”

“奴婢在。”看着朱由栋在听完自己的汇报后先是站起身来摔了茶杯,但没过多久就恢复如常,魏忠贤的内心更是坚定了:小爷这样的人,才是真正做大事的人,才是值得追随的人啊!

“你是说,李阁老和温先生他们,准备联系太后和郑贵妃?”

“是。”

“嗯……这两条路是对的,不过还是太过于曲折了。好吧,这个暂且不去说他,他们要这么做,也由得他们。不过他们还想调动金陵日报?”

“是。”

“这一招就不对了。金陵日报谁都知道那是孤的喉舌,不管上面说了什么,大明上下都认为是吾的意思。大伴。”

曹化淳刚才听了魏忠贤的话心里也是大急,但是在朱由栋表现出沉稳的样子后,他也恢复了正常的状态:“奴婢在。”

“两个事,其一,派人去请袁先生、熊先生过来。其二,马上去港口,派出快船走海路去南京,告诉张先生,这个事情金陵日报最多只是实事求是的报道,但不能有任何主观的评论,更不准在报纸上夸耀吾的功绩!”

“是,奴婢领命。”

曹化淳出去后,朱由栋再次坐了下来,老魏自然是手脚极快的开始收拾朱由栋扔到地上的茶杯。

“忠贤啊,王安和李恩的关系怎么样?”

“小爷,王安是陈矩一手提拔起来的,李恩和陈矩以前一直都不对付。自陈矩去世李恩接掌司礼监后,王安一次都没有去过司礼监。”

“嗯……我们在李恩身上投进去多少钱了?”

“奴婢一直都记着账呢,截止到今日,直接花到他身上的,一共是三万两千七百两。他家的亲戚蹭我们红河实业便宜的,还得另算。”

“呵呵,老魏你还是有点吝啬啊。快五年的时间,一个司礼监掌印太监,你才投进去这么点。”

“小爷,奴婢知道小爷挣钱不容易,而且听曹掌柜说,这些钱小爷以后是要做大事的。所以……”

“吾没有怪你的意思。这样,待会你回去之后,先联系下李恩。问他一下,内侍离间天家父子感情,这个罪怎么算。如果李恩在这个事情上配合我们的话,以后给他每年准备一万两银子。”

“是,奴婢明白了。”

主仆二人说了没多久的话,袁可立和熊廷弼就迅速的赶到了。

“……两位先生,大致京师内就是这么个情况。简单的说,便是东林党人想借着吾的这次大胜,离间祖孙、父子感情,然后借此机会将吾的全部产业拿到手!”

“殿下英明!一眼就看到了事情的本质所在!”

“是啊,殿下,我等在南京辛苦四五年,好不容易有了点产业,这东林党正面竞争不过,就想着从皇室身上打开缺口,顺带的还能动摇殿下的储位。嘿嘿,真的想得太美了。”

“实话跟两位先生讲,一开始吾听到这消息真是气坏了,脑子里都飘过‘靖难’二字了。不过现在嘛,吾刚才让大伴派人通知南京那边……”

“殿下碰到如此大事还能迅速冷静下来,臣等拜服。”

“嗯,那接下来该如何做?还请两位先生教我。”

“殿下。”两人一阵长考后,袁可立道:“此事的关键,还是在皇上的身上。所以,在下的意思,莫不如殿下直接写皇上写信,信中也不需要多说什么,只是表明殿下的意思即可。”

“殿下,礼卿兄所言,臣深表赞同。”

“好,吾也是这么想的。这信的内容,吾已经想好了。待会就写。”

“接下来。”熊廷弼道:“事情的发展无非是两种可能,其一,皇上根本就没有要抑制太孙的意思,或者说有,但没有下定决心。这样的局面出现了,那当然是最好。其二,皇上确实想要抑制一下太孙,不过臣以为这种可能不大。这件事情,只是东林党人自己在做美梦,皇上的心里,对抑制太孙,或许有点念头,但并没有付诸实际的打算。”

熊廷弼说这话是有道理的:如果是一个外姓臣子,恐怕根本就无法成长到这个地步,早就被皇室给收拾了。而朱由栋不同,他本来就是皇太孙,而且皇太子在皇帝看来已经是废物,不可挽救了。说直白点,皇太孙才是国家的希望和未来。

现在这个皇太孙风头太盛,做皇帝的心里肯定有点不舒服。但要说一个皇帝只是因为心里的一点不舒服,就把国家的希望给毁了。这种事,历史本位面的崇祯可能做得出来,但万历却基本不会。

所以,袁可立和熊廷弼都认为,这个事情,很大程度是东林党人的一厢情愿。

那么,在这个时候,朱由栋要做的,反而是要静观其变。

“殿下,此事臣等的想法是这样的。其一,由殿下直接给皇上写信,表明态度。其二,全军不能再集中在山海关,殿下此时要做出态度给皇上看,表明无论皇上如何处置此事,您都不会拥兵自重。所以,除了京营之外,其他部队要让他们马上启程返回驻地。其三,东林党人离间天家感情,这个事情饶不了他们。其四,如果皇上要您休息一段时间,那就休息好了。臣等会让东林党人明白,我们的产业不是那么好拿的。总之,越是在此时,殿下越要克制。当然,臣等也会未雨绸缪,若是真的发生不忍言之事,我们也要保留反制手段。”

“两位先生的意见,孤基本都认可。只是第二条,需要稍微做点修改。”

“殿下,此刻不能将我大明最强的诸军集结在您的身边啊。”

“嗯,各军主力是必须要回各自驻地去的,但让各部都留下三五百人做代表吧,无论此事最后结局如何,吾答应给各军办一个风风光光的献捷仪式,那是一定要办到的。这些护卫国家的勇士,必须要有这样的荣誉!”

第一八七章 吹皱一池春水(二)

“朱由栋拜见常吉先生。”

“啊?哎呀!居然是太孙?哎哟,真的是太孙!”

“呵呵,常吉先生不会让吾站在门外说话吧。”

“不不不,臣,臣咋然见到太孙,一时失态了,太孙,里面请。”

常吉,是表字。此人的姓名,乃是在中国科技史上都有一席之地的,明代火器专家,赵士祯。

万历年间,奥斯曼帝国遣使进贡。进贡的物品里有奥斯曼军队的制式火枪:鲁密铳。赵士祯对鲁密铳进行了拆解、仿制和改良。

这个时代的火枪都是前装枪,直接加装刺刀是不行的,只能是在准备近身战的时候临时套上去,而把刺刀套上去之后,这把枪就无法再次装弹了。赵士祯天才般的把鲁密铳的枪管前端做成了稍微有些起伏的外型,然后在枪托的内部加装了一块钢片:近战的时候,枪管握在手里,枪托就是大刀。

他还发明了“迅雷铳”,这是一种轮转发射的多管火绳枪,最多的时候可以连续发射18管子弹。除了点火装置还无法脱离明火外,已经有了后世轮转手枪的雏形。

他还对明军大量使用的火箭进行了改良,其中最突出的一点就是为火箭设计了溜槽:相当于枪管里的膛线。如此,大大的提高了火箭的射程和精确度……

此人是个生性耿介的理工男,做科研是一把好手,而且对钱财看得很淡。昔年他拿出设计图纸后工部要试造,他说就你们工部那个工艺水平,到时候造出来的是什么我这个设计师估计都不认识了,还是我自己来吧。于是自己出资制作他的各类设计。

样品造出来之后,效果很好。但可惜的是,一旦进入工部的作坊进行大规模生产后,这质量嘛……而且在历史本位面,这位先生还莫名其妙的被卷入了第二次妖书案,最终穷困潦倒,精神错乱,忧愤而亡。

当然,由于朱由栋的降生,第二次妖书案是没有了。但赵士祯并不是科举正途出身:他是因为字写得好,被宫内的宦官以此举荐给万历,万历直接让他做官的。所以,虽说出仕已经几十年了,但由于没有进士文凭,现在的赵士祯五十多岁的人了,还是一个七品的中书舍人。

明代官员的工资那是出了名的低,光靠工资吃饭那是很惨的。在地方上,一个七品的县令还可以鱼肉百姓。可是在三品大员满街走,一不留神撞到勋贵的京师,这七品的官员能做什么?再加上此人终身喜欢火器研究,而做科研是非常花钱的。所以,朱由栋进入赵士祯的家里后,直观的印象就是八个字:家徒四壁,穷困潦倒。

“太孙请坐,呃,臣先去烧水泡茶,太孙请稍待。”

“常吉先生不用了,吾知道先生品行高洁,家里是简陋了一点。为了不给先生添麻烦,吾自己带了东西来。”

随着王承恩的招呼,外面的其他几个小宦官迅速的走了进来,然后麻溜的从各种食盒里取出了兴华宫御厨制作的各类点心。

“常吉先生请坐啊,嗯,尝尝这果酒,是吾的红河庄新酿的,味道相当不错哦。”

“太孙如此厚待,真是让臣感激涕零!”

这话真不是作伪,而是赵士祯的真实感情流露:因为出身不是正途的关系,赵士祯入仕后,其实一直都不受大明官场主流的待见。官升不上去也就罢了,关键是一身本领也得不到发挥。中书舍人是什么?说的好听点叫秘书,说的难听点就是抄写员。

当年万历皇帝看到赵士祯的字,觉得这小伙子写字写得不错嘛,赏你个官做也就是了。在这个时代,万历的这种举动已经算是极为厚道了。像朱由栋这样,以太孙的身份亲自拜访,还自带酒水,在这个时代绝对是做到了礼贤下士的极高程度,由不得赵士祯不感动。

“徐大人,你做事怎么这样?你先前跟下官说晚上有人前来拜访。下官根本就没想到是太孙啊!”

“呵呵……常吉先生勿怪,是吾让徐先生保密的。”

“是,呃,臣敢问殿下,深夜来访,不知……”

“哦,确实有事需要劳烦常吉先生,先生请看,这是我红河庄最近开始试制的火枪……”

火器的发展,是一个多学科共同协作的系统工程。不过单就火枪来说,枪管、子弹、火药、击发装置这四个东西最为重要。

火药方面,朱由栋已经让手下的匠人们完成了颗粒化和定装。这一块可以暂时稳一稳了。

子弹呢?他穿越前听说过米尼弹,但米尼弹到底是个啥?他不知道。

枪管呢?有了螺杆,膛线是没有问题了。枪管的质量嘛,其实大明的冶金水平很高,工部的枪管动不动就炸膛不代表红河庄的枪管就会炸膛。

最后一个:击发装置。朱由栋当然知道火枪的击发装置是火绳到燧发到后装。但是具体怎么个击发,还是不知道。

徐光启是大科学家,但不是专一的火器专家。要把这火枪的四大件有效的统合起来,非得赵士祯这样的火器专家不可!

“哈哈哈哈哈~~~想不到太孙也是同道中人!而且对火器的见解是如此深刻,正当浮一大白!太孙请!”

“常吉先生请。”

“太孙殿下今夜的话,很多地方真让臣茅塞顿开。没想到这枪管有了膛线,居然能够让枪子的射程和精度提升这么多。如此一来,我大明的军队,其战力必然能提高极多。哈哈哈,经太孙提醒,臣又想到,除了枪管可以弄膛线,这炮管是不是也能弄膛线?若是炮管的膛线做得好,以前只能用于攻击大队集中队形敌人的大将军炮,其用途是不是更多一些呢?”

“常吉兄,这点倒不用担心。殿下已经准备把螺杆复制后,送一批给工部,让他们在火炮上试刻膛线。”

“哧溜~~”仰头再次豪饮一杯后,赵士祯不屑的摇摇头:“子先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工部那些人办事的水平。我劝殿下不要这么做,不然,到时候大炮又炸膛了,工部的官员说都是因为刻了膛线,这到时候又是一阵官司要打。”

“哎呀,常吉兄这一点提醒得极是。殿下,臣思虑不周,还请殿下恕罪。”

“诶诶诶,子先啊,你才出仕多久啊?这朝里的弯弯绕绕哪里搞得清楚。愚兄就不一样哪,这么多年下来,被工部折腾得那叫一个惨啊!”

看着已经进入微醺状态,说话少了很多顾忌,而且直接抢自己话的赵士祯,朱由栋微微的笑了笑:这种人,在官场是混不下去的。也就只有在我这个肚量不是一般大的穿越者麾下,才能更好的发挥吧。

“殿下,这用火石击发火药的燧发枪,应该不是难事,只要有足够的银子,臣保证,三月之内拿出成品。至于说有了膛线会导致子弹塞入枪管困难的问题,哈哈哈哈,此事极易啊,可以把子弹做得稍微比枪管小一点,然后在其尾部加装一个木塞。火药击发后,木塞受热膨胀,一样能够封闭枪管。至于殿下说的后装枪嘛,这个,嗯,这个麻烦一点,扳机不是问题,臣以前做的火器,连发十几次都可以啊……主要是击发的问题。此事,臣还需要……唔,殿下的酒真是好酒,臣这会儿

第一八八章 吹皱一池春水(三)

“你还说没有心生嫉妒,这么多混账言官如此诋毁我朱家的麒麟儿,你居然留中不发!你说,你是不是也存了心想要敲打一下栋儿?”

万历来到慈宁宫,母子俩没说上几句,李太后就加重了语气:“朱翊钧,本宫虽然不姓朱,但我是你娘亲呢!你还不跟我说实话!”

“嘿嘿。”五十岁的万历在六十八岁的李太后面前,依然有些撒娇:“母后说儿臣有嫉妒之心,那便是有的吧。反正这沁园春*雪》,着实的让儿臣有些不舒服。”

“哼!有啥不舒服的?栋儿是我大明的皇太孙,以后是我大明的皇帝。他的词里,有帝王霸气,不是理所当然的么?以前那首咏蛙》还不是一样霸气十足,也没见你不舒服啊。”

“不是……母后,这孩子后面的那首词,实在是太过于霸道了。”

“要为娘说啊,我朱家就该有这样的帝王了。太祖、成祖年代太远,为娘也只是听说。嘉靖爷为娘可是亲眼目睹的,他老人家在位的时候,这些臣子可不敢像现在这个咋呼!”

“嗯……母后,您能不能听儿臣把话讲完。”

“好吧。”这样的谈话当然是不能有其他人在场的,李太后自己拉了两个凳子,然后扶着这个肥胖得不行的儿子坐下,又自己贴着万历坐下,双手还帮万历抚了抚胸口:“说吧。为娘听着呢。”

“多谢母后。”喘了一口气,万历道:“栋儿呢,是个好孩子。这才十二岁,表现出来的才具,已经远胜宣皇帝当年了。儿臣对我朱家有如此子孙,当然是极为欣喜的。但是,这孩子最大的问题,就是走得实在是太快了。

这个国家,文官们的混账,儿臣是清楚的。但是,不管这些家伙如何混账,这个国家总是需要文臣们来帮我朱家治理的。栋儿的种种举措,已经惹恼了很大一部分文臣。若是这会儿不稍稍打压一下,我大明,根基可能不稳。”

“……”

“母后?哎哟!母后你又掐人!”

“你这个傻儿子!为娘以前让你多读书,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喝酒、撸猫,现在犯蠢了吧!”

“这话怎么说?”

“还怎么说呢!为娘早就跟你说过,栋儿的天资,便是宣皇帝都不能比。要在我朝列祖列宗里找类似的,那只能是太祖、成祖。当年太祖杀胡惟庸、杀李善长,朝廷里反对的官员多不多?当年成祖靖难,反对的文臣多不多?但是他们不但安然过来了,还打造了我大明的盛世。这又是为何?”

“为何?”

“当然是两位祖宗手里都捏住了军队!文臣们再不满,也不敢说什么。”

“……母后的见识,儿子惭愧啊。”

“哼!为娘早年跟着先帝可是学了很多的。张居正在的时候也学了不少。这些年退下来后,在慈宁宫可不完全是吃斋念佛。”老太太得意的一笑:“再说了,支持栋儿的文官,可也不少!”

“嗯……母后说得有理。”

万历不是笨蛋,在李太后稍微提点一下后,就反应了过来。

沁园春*雪》这首词传入北京后,自己好像是在宫里嘀咕了两句小兔崽子什么的话,估计就是这两句话被身边的小宦官传出去了吧——这些个王八蛋!

在那之后,北京城里的东林党以极高的速度发起了弹劾。但没想到内阁这边还没出手,都察院的两个都御史率领另一部分言官对东林党发起弹劾——这个时间差,无论怎么算,都不可能是朱由栋遥控的。

这就说明,朱由栋本身是有部分文官支持的。

至于军方的态度,那更是不问可知。

怎么感觉,这个皇太孙的日子,过得比我这个皇帝还要滋润?朕当年在国本之争的时候苦撑那么多年,没一个大臣站出来旗帜鲜明的挺朕。这朱由栋还没有被弹劾呢,只是稍稍被攻击了一下,就有这么多大臣主动站出来支持他?

“嘿,母后,没想到栋儿不知不觉间,已经成长到这样的地步了啊。”

“不好么?若是一个外姓臣子有了如此权势,那我们当然是除之而后快。但栋儿是太孙啊。你还担心他要纂位,让你去做太上太皇不成?”

“没,儿臣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不过说实话,一开始儿臣确实有让他回到北京先安稳几年的心思。这些年他实在是太能折腾了。别的不说,就说那建州女真吧,真当朕什么都不知道么?是,倭贼确实不安好心,支援了建奴一批鸟铳,可若不是宽甸卫受了栋儿的安排,想要去给乌拉女真送鸟铳,他们又怎么能发现这事?建州女真的事情,明明就是栋儿蓄意挑起来的!”

“可是他通过这场征伐,彻底获取了武人们的好感。比起你当年扭扭捏捏的什么‘讨教兵法’是不是光明正大得多?”

“嘶~~母后啊,您不能有了曾孙子就这么损自己的儿子啊。”

一般来说,皇帝,作为天下最大的独裁者,其掌控欲都是极强的。任何不能完全掌控的东西,哪怕是自己的儿子、孙子,做皇帝的都无法容忍。但是明代的皇帝不一样:自朱老四以后,他们不能掌控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憋屈反而成了大明皇帝的常态。因此,当自己的嫡孙有了强大的力量后,作为皇帝,万历确实有些不舒服。但却不会像诸如汉武帝、唐太宗那样的强势帝王一般,将朱由栋杀之而后快。

“朱翊钧。”

“母后?”

“你觉得栋儿发展得太快,太能折腾。可是当初是谁把他放出去的?”

“呃……母后,是儿臣。可是儿臣当时也是想着看栋儿能不能去南方搞点银子来,以便儿臣把矿税给停了。”

“他做到了没有?”

“做到了,现在南华宫那边每年稳定的能够给大内提供二百万两银子,如此,儿臣才有彻底停掉矿税的底气。”

“如此大功,你不赏,还要把他禁锢起来?”李太后站起身来,双目严肃的盯着万历:“国本之争的时候,为娘是站在常洛一边的。因为他的母亲跟为娘一样,都是可怜的宫女出身。而且为娘实在不喜欢郑秀儿……但是你看看,国本之争的时候谁支持你?如果不是当年张先生去世,你没有保护他的家人。国本之争的时候你怎么会这么惨?现在好不容易我朱家有了麒麟儿,能够为你办事了。你要是这次顺了某些臣子的意,把栋儿给禁锢起来。以后谁还敢为你办事?谁还敢为我大明做事?”

“母后,您说话还真是良药苦口啊。”

“哼!为娘见识过了三代皇帝,还不知道你们脑子想的是什么?你怕啥?栋儿现在才十二岁,就算他有滔天野心,还会这个年纪来纂位不成?十年之后,你是否万岁都不清楚,管得了那么多?”

“……母后说的是,可是栋儿之前,还有常洛呢。”

“常洛那孩子,这次得给他一点教训。若是没有他点头,外面那些臣子不会这么迅速、整齐。近日本宫看金陵日报》,上面介绍到了奥斯曼帝国的卡农继承法,胜者要把自己所有的亲兄弟都给杀死。这种残酷野蛮的办法在我大明当然不可行,但其中有句话很有道理:和国家的命运前途比起来,几条人命不算什么!”

“……母后说得极是,儿臣知道该如何去做了。”

虽然身体很疲惫,但心结完全打开后的万历还是精神抖擞的回到了乾清宫。

“奴婢见过万岁爷。”

“嗯,李恩哪,朕让你去查是谁走漏了消息,你查到了没有?”

“奴婢接了万岁爷口谕后,就把那天在万岁爷身边伺候的所有小宦官全都带到东厂去了,现下均已招供,是一个小宦官把这个消息传递给了慈庆宮的王安。所有口供均已备好,随时可拱万岁爷查验。”

“哼!此事就交给你去办了。嗯,弄个意外就行了,不要搞得太大,太子毕竟是太子。”

“是,奴婢明白了。呃……”

“你还有什么事啊?”

“奴婢刚才见到万岁爷就想禀报,兴华宫掌事魏忠贤这会儿一直在外面等着呢。”

得到万历许可后,近三天来回奔波,大腿两侧早就磨破了魏忠贤,忍着两腿剧烈的疼痛,仍然以正常的步态走了进来。

“栋儿那边有信?”

“圣明无过万岁爷,太孙殿下有亲笔信一封,请万岁爷御览。”

万历接过信件的时候,手稍稍有点不适应:在他想来,这封信一定是极厚,有一定重量的。结果拿到手里,却是极轻。

打开封口,里面只有一页纸,这张纸上只有一个“?”。

得益于长期看金陵日报,万历对这个符号的意思还是很清楚的。他稍稍思索一会后,就让李恩拿来了笔墨,然后在这张纸的背后,重重的画了一个“!”。

做完这一切后,万历道:“李恩哪,朕今儿体乏了,那些上书要求太孙回北京读书的折子,你就统一帮朕回了吧。”

“是,敢问万岁爷,具体如何回复?”

“一句话:吹皱一池春水,底卿何事?”

第一八九章 英烈不容遗忘

大明万历四十年四月十日,卯时两刻,北京城北郊的百姓们不约而同的从各自的房屋中惊慌的跑了出来。

“地震了么?怎么感觉地面在抖动?”

“不像啊,就算地震,哪有抖这么久的?而且还抖得极有节奏。”

“孩子他爹,你看那边是什么?”

众人顺着出声的这个少妇手指看去,却是先看到一片如林的枪尖,紧接着看到了枪尖下绑着的白幡,很快又看到了身着战甲,外面却披了一层白色孝服的诸多大明士兵。

这些士兵一手持枪,一手端着一块灵牌。神色肃穆,但又动作整齐的,匀速的迎面而来。正是这数千人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引起了地面轻微而有节奏的震动。

“当家的,好像朝廷前几天是派人来通告过,说征辽大军要回京献捷。”

“有这事?甲首呢?里正呢?”

“哎,这会别找他们的,赶紧把道路让出来。”

“哦哦,理当如此,理当如此啊。看这白幡这么多,这些走在前面的,都是为国尽忠的勇士啊。”

按照朱由栋的安排,这一次回京献捷,先由京营派出一千士兵,举白幡,着孝服,端灵牌走在最前面。然后再是一些在战场上被砍断了手脚,但经过战地救治已经性命无虞的伤兵。之后才是各个军镇遴选出来的十余个三百人方队。

看着路旁的农夫农妇们自发的对着前方的扶灵方队不停的鞠躬,此刻和朱由栋并肩而行的左军都督府佥事,本次率领京营出征的参将,当世镇远侯顾大理深吸了一口气:“殿下,至此方知我等武人亦有荣耀矣。”

“怎么?镇远侯以前不觉得自己有荣耀么?”

“哧”顾大理讪笑了一下:“臣的祖上是历事太祖、惠帝、成祖三朝的老将,贵州建省也是臣的祖上一力促成。这些荣耀,臣不敢或忘。只是现在?”顾大理把手一摊:“我们武人多年来一直被人打压、鄙视,哪里还有什么荣耀?臣记得小时候,父亲以侯爵之尊,多次资助那些进京赶考的士子。可是这些家伙中了进士当了官之后,哪个不对先父颐指气使?我们以勋爵之位担任武将都是这个样子了,普通的将士如何,还用问么?”

“镇远侯。”

“臣在。”

“以前的事,孤管不了,但孤保证,只要孤在一天,大明武人的荣誉,就必须要得到维护!”

“臣坚信殿下言出必行,臣也誓将为殿下尽忠!”

“嗯,孤先入城了,今日献捷,京营是东道,所以孤选了你来做总指挥,可得好好去做,武人恢复荣耀,当从今日开始。”

“臣誓不辱命!”

这一次行动,说是献捷,其实在穿越者的引导后,其内容更像是后世的阅兵。

在收到万历回复的感叹号后,心神大定的朱由栋以极高的热情开始操办起这一次阅兵来。

大明已经歧视为国守疆的武人太久了,按照人的本性都是趋利这一点来说,如果当兵注定要低人一等,那一个人但凡有点办法,都不会去当兵。如此一来,整个社会的优秀人才,就和军队绝缘了。而用一个社会总体素质最差的一群人去保家卫国?这样的军队怎么靠得住?

所以,必须要提振军人的信心,要恢复武人的荣耀。哪怕因为这样做,再次重度刺激文臣们,朱由栋也在所不惜。

“孙臣朱由栋、臣杨镐拜见皇爷爷皇上。”

“免礼。”

君臣礼仪结束后,朱由栋道:“皇爷爷,请移驾承天门。一览我大明各军将士之雄姿。”

“哈哈哈,好,众卿,随朕来。”

明朝北京的皇城,其范围比21世纪的故宫要大得多。21世纪的故宫,其范围只是明朝北京的宫城皇帝、太子、太后以及妃嫔们居住的地方。在宫城之外,是更大范围的皇城这里是大内二十四监以及内阁六部的办公区域,也是皇家各种仓库、花园的所在地。

皇城的南门,是大明门。从大明门直走八百米,正对面的是承天门,左右两侧分别是长安左门和右门。按照朱由栋的安排,万历率领太子、未成年就国的皇子、各皇孙以及排的上号的内侍、大臣们登上承天门,在此城楼上,检阅大明各军镇、卫所的部队。

“皇爷爷,孙臣请旨,允许京师百姓靠近皇城城墙,一览我大明将士的风采。”

“允准!”

“谢皇爷爷。”

在一切安排妥当后,朱由栋朝着身后的杨镐点了点头,杨镐向万历告罪一声后,拿起一把燧发枪,向天空打出了一颗信号弹。

此时早就率领受阅部队来到长安左门外集结的顾大理,在看到信号弹后,立刻开始下令:“皇上下旨,阅兵开始,扶灵队,出发!”

于是,站在承天门城楼上的大明君臣,首先看到的,便是肃穆的白衣,无数的灵牌。

面对此情此景,万历带头,皇子皇孙、众多内侍、大臣,不管众人心里怎么想,全部都深深鞠躬,拱手为礼。

朱由栋的声音在此时响起:“皇爷爷,父亲,众卿,本次征伐建州,我大明累计出兵九万五千战兵,三万辅兵,殁于王事者,累计一万五千三百七十人,因残不能从军者三千四百五十五人。现在经过承天门的,不过是京营的一千战兵,其怀抱的,也不过一千灵牌而已。”

“我大明将士,威武。”

在扶灵队走过后,是残军队。他们或有袍泽搀扶、背负,又或者自行杵着拐杖,队列虽然不整,但仍匀速的通过承天门。万历等君臣,再次深深俯首。

“吾皇万岁!大明万岁!”

听着残军们仍然声音洪亮的叫喊,万历一开始严肃的表情稍稍好了一些:“栋儿,这些残军如何安置的?”

“孙儿已经跟各路军将说好了,以后各级军官的门房、更夫什么的,都尽力使用残军。此外,还可将残军由军籍转为民籍,让他们就近安置。若是实在安置不下的,按我大明以前的惯例,每月发给粮食供养起来。”

“嗯。”点点头后,万历转身道:“众卿,可都听到了?”

“臣等明白了,稍候臣等会派人到太孙殿下处登记,尽可能招募几名残军到臣等的院子里做事。”

“很好,这个事情朕也带头,宫城是不能让他们进来的,皇城的更夫什么的,尽可能雇佣残军吧。”

在众人的言谈中,残军队也缓慢的通过了承天门,紧接着的,便是熊廷弼亲自率领的,由五百名身高相差不大的精锐组成的宽甸卫方队。

他们穿着大明传统的长身甲,头顶清一色的红色小旗,手里端着已经改良到巅峰的燧发前装枪,迈着整齐的步伐,气势昂扬的开了过来。

“皇爷爷,这便是熊廷弼在宽甸五年练出来的强军了,萨尔浒一战,宽甸卫斩获建奴首级不下两千。”

“嗯,真是强军啊!”

“吾皇万岁!大明万岁!”

“哈哈哈众将士威武!”

“皇上口谕!众将士威武”

接下来,阅兵就进入了常规流程:山海卫、开原卫、辽阳卫、沈阳卫、蓟镇、宣府、大同各个军镇卫所的方队,依次通过承天门接受万历的检阅。而朱由栋则充当起了讲解员的职责,一一的讲明这些部队在此次征伐建州的战役中,其表现如何,牺牲如何,斩获如何等。而万历自然也是逐一的夸赞,然后自有身旁的大汉将军二传四、四传八的将这些夸赞,清晰的传达到走过承天门的每一个士兵耳中。然后回应皇帝的,便是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

最后走过来的,是朱由栋的亲军,横海卫。

他们的军服明显和大明传统铠甲不同,事实上,得益于方山实验室布料研究的成功,朱由栋给横海卫的士兵们,配发了类似于后世解放军07式样式的军服。

这样的军服,在这个时代,给所有观者的刺激,当然是极为震撼的。特别是当这支部队临近承天门时,领军的麻承诏一声“正步走”,然后全队五百人整齐的变齐步为正步,并将手中上了刺刀,靠肩斜立的燧发枪,刷的一声向前伸出时。城楼上的众人,万历带头,都情不自禁的鼓起掌来!

“壮哉!古兵法云,千人如一,如臂使指,今日一见,方知不是虚言啊。”

“臣等恭贺皇上,如此强军在手,我大明必将江山永固!”

“哈哈哈哈说得好!传旨下去,朕要对本次伐辽的将士,重重封赏!”

“孙臣代本次出征的将士,多谢皇爷爷。”

“不惟如此,今日阅兵,朕感慨实多。朕意已决,由内库拨专款,在西苑的越台坡上修建英烈祠,自此以后,我大明历次对外征伐阵亡将士的灵牌,都要进入这里接受香火,代代不灭!”

“皇爷爷恩德,大明将士必感激涕零,日后必将誓死报效我大明!”

而在此之后的四月十八日,金陵日报开四版专版,介绍了本次战事和承天门阅兵的盛况。而在这一期的报社评论上,其题目则是:英烈不容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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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零章 行百者半九十(一)

阅兵仪式完毕后,自然是祖孙俩的私聊时间。

“栋儿啊,前些日子,心里可曾对爷爷有过不满?”

“呃,要说不满肯定是有的,但不是对爷爷。而是对……哎……”

朱由栋这一年快要12岁了,得益于这具身体经过始祖强化,所以这会儿他的身高已经接近了一米六。加之这些年坚持不懈的锻炼,整个身材显得特别的匀称、矫健。

万历看着自己对面这位充满了健康与活力,而且身上的气场极为自信的少年,心里头又是一阵情绪翻涌。

咦?我这是怎么了?居然嫉妒起自己的孙儿来了?哎,先帝体弱多病,我又是个残疾,常洛的身体不提也罢。我朱家有多久没见到如此健康的储君了?这样还不好么?我是皇帝,但我也是朱家子孙。把这个国家延续下去,是我的责任和使命啊。

收拾好了心情,万历开口道:“栋儿,你父亲不过是受了一些奸臣的蛊惑,本质上还是没有问题的。所以,你不要太计较了。毕竟,最终你也没有损失什么嘛。”

“是,皇爷爷放心,太子终究是孙儿的父亲,孙儿无论如何,不会做出忤逆之事来。”

“嗯,这就好,不过你也不用受委屈。朕这些年,对臣子们确实过于宽仁了,以至于这些家伙胆子大得没边了!哼,离间天家感情的事情既然敢做,那就必须付出代价。”

“是,孙儿坚信皇爷爷一定能秉公处理。”

在回到北京之前,无论是袁可立还是熊廷弼,甚至是杨镐,都强烈要求朱由栋这次回去之后一定要杀人立威:大明的政治斗争,除了天顺朝的徐友贞和嘉靖朝的严嵩外,在永乐以后,一般都是斗到对方辞职认输就算完事,总之是极少有要人性命的。但是这次不一样了,太子身边的人居然妄想抢夺太孙的产业!这不就是要废了太孙的储位么?这还得了!你们既然敢做初一,那就怨不得我们做十五了。纳命来吧!

所以,面对万历说要杀几个人的事情,朱由栋没有劝阻:他也很火大啊,尤其是七个穿越者里已经有两人登顶的情况下,他的紧迫感日甚一日。这会儿他也想杀几个人来发泄一下。

杀人,皇族一般都是决定者而不是参与者。而在万历面前,朱由栋非常明智的没有去问到底要杀谁:皇爷爷心里还是有点疙瘩的,在裁决别人生命这一点上,还是不要去侵犯只能是皇帝才能拥有的权力的好。

于是话题顺势的转到了其他方面。

“栋儿,此间事了后,这次返回南京,准备做什么呢?”

“皇爷爷,这一次回去后,孙儿就准备清理黄册库了。”

“嗯。”捻须一阵长考后,万历抬起头:“黄册库是国家根基,爷爷自然知道它的重要。但是要整顿,得罪的人可不少,说不得,国家要因此而动荡。”

“皇爷爷,利益攸关的事情,要让大家心平气和的接受是不可能的。说起来,刚才皇爷爷说要在北京杀人,嘿嘿,孙儿一旦动了黄册库,那要杀的人,估计是成千上万!”

在万历这种传统的帝王看来,如果朱由栋真的有篡位的野心,那么,在这个时候是肯定不会去动黄册库的:这时候去弄黄册库,一不小心储位肯定没有了,搞不好还得死无葬身之地。可以说,朱由栋的这个表态,完全打消了他的所有疑虑。

但彻底放心下来后就又是一阵患得患失:如此一心为了国家,身体健康又有本事的麒麟儿,却要去做这样危险的事情。但凡有个闪失,大明的未来可能就没有了!

但是,不整顿黄册库,大明根本就没有未来!

哎,要是朱常洛那个混蛋儿子有这个孙子的一半就好了。

“……好,栋儿,你只管放心大胆的去做,爷爷给你一个保证,只要爷爷还在,无论你因为黄册库的事情激起多大的乱子,爷爷都给你兜着!”

哼,这话我信了才有鬼呢!这次东林党发起的弹劾,你心里要是没有动摇怎么会拖了好几天?不过呢,我要做的,是我必须得去做的。有没有你的支持,我都要去做。否则,现在我可以苟活,但将来还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是,多谢皇爷爷,孙儿对爷爷的支持和信任,一直都心存感激,并时时以此来激励自己的。”

“嗯,在你去南京之前,辽东的事情,爷爷还要听一听你的意见。”

就在祖孙俩在对大明官场的人员配置开始深入的交换意见的时候,东厂大牢内。

“王安,你招也是不招?”

“呼哧~~呼哧~~李恩,你这冯保的余孽,咱家招什么?太子在此事上确实完全不知情,你还想咱家招什么?”

“说什么混账话呢,咱家是冯保送进内书堂的,难道你就不是了?还有,咱家什么时候问过太子知不知情了?咱家问的是你们慈庆宫有哪些选侍、宦官知情!”

作为能做到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人,李恩的智商、情商都极高。他非常清楚,万岁爷这次是动了真火,要给太子一点颜色看看。但无论如何,万岁爷没有要废了太子的意思——如此怎么传位给太孙呢?所以,王安必死。但太子,是绝对不能牵扯到的。

但是呢,现在看起来太孙的权柄将进一步放大,再说了,自己也受了魏忠贤那么多好处。所以,无论从哪方面来讲,都要通过这件事讨好一下太孙。

不过在不能牵扯到太子的情况下,确实无法直接讨好太孙。那就只能是讨好太孙的亲娘了:太子妃对太子一天到晚各种风流,长期不到她的房间里去的愤怒和幽怨,在大内并不是秘密。所以李恩在和魏忠贤通气后,就想通过王安,把目前最受朱常洛宠爱的几个选侍给牵扯进来:你们敢和太孙的亲娘争宠?那就先去阎王那里报到吧。

谁知道这王安竟然如此硬气,连这样无关紧要的人也不肯攀咬。这就让李掌印感到很没有面子。

“用刑!继续用刑!你们这些幡子不是号称没有你们拿不到的口供么?那就继续给我好好招待王公公!”

就在东厂的大牢内回荡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时,另一边,礼部尚书郭正域的家中,也是被一片凄惨绝望的气氛笼罩。

“官人,真的要这样做么?你和沈鲤、吕坤他们不是一向交好么?他们都是太孙的老师。请他们出面说情,就不能保住你的性命么?”

“哈哈哈,夫人啊。”郭正域此时正站在一根木凳上,手里拉着悬在屋梁上的一圈白布:“所谓万历三大贤,那都是下面的年轻人吹捧出来的。再说了,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既然是三大贤,谁才是第一贤呢?为夫和那两位的关系,离生死之交可远得很。而且这次还涉及到储位之争的事情,那两位可是太孙的老师,就像为夫是永远无法改变立场的太子一党一样,那两位也是定死了的太孙党。遇上这事儿,他们不推一把已经是有君子之风了,怎么可能伸手救援呢。”

“官人,即便如此,我们去兴华宫外下跪认错不行么?太孙殿下推广番薯,教导百姓进行牛痘种植,号称万家生佛……”

“哈哈哈哈~~妇人之见!夫人,太孙是未来要做皇帝的人,对百姓好那是理所当然。但是为夫这次是去动了他的储位,他不会放过为夫的。而且,这会儿真正希望为夫死的,不是太孙,而是东林党啊!”

说完这话,郭正域也不解释,很是决绝的将颈项放进了那个圈子:“夫人,为夫必须要走,否则你和孩子们都难逃一死!皇家做事是有底线的,但东林党做起事情来可没有底线。为夫走了之后,你只管向礼部报告为夫在家暴病身亡,如此,你和孩子们才能保全!告诉儿子们,以后考个举人也就是了,千万不要入仕,千万不要入仕啊!”

第一九一章 行百者半九十(二)

经过祖孙两人的深入探讨后,初步达成的协议如下:

首先是对本次征伐建州的文臣和武将们进行封赏。

像杜松这样的总兵,是没法在实际官职上再升了,只能加五军都督府的都督头衔,然后再加太子少保这样的荣誉头衔。其他的副将、参将等,基本都官升一级。

而殉国的柴国柱、张承荫等,自然是追晋一级并发给较为优厚的抚恤。

有新的军官晋升,就有老的军官退出。在这一年,大同总兵麻贵、四川总兵刘綎,都因为年龄原因致仕了。

在他们的接任人方面,原辽阳副总兵李如柏升任大同总兵。原横海卫指挥使麻承诏接任四川总兵。原宽甸卫指挥使萧伯芝出任辽阳副总兵。而作为太孙殿下耗费心血最多的两支卫所军,新的两位指挥使都是太孙钦点:出任宽甸卫指挥使的是刘綎的义子刘招孙,新的横海卫指挥使则是曹文诏。

本次征伐辽东的两位文臣,杨镐挂兵部尚书衔,出任蓟辽总督。而熊廷弼则是被调到了云南做巡抚——陈时济可比不上孙承宗,他一个人是罩不住木邦、孟养玉矿产业的。而且此时的暹罗已经开始发力了,大明必须提前在南方做好准备。

出于这个原因,宽甸卫全体战兵更是直接转换军籍到了云南:西南和东北的气候可完全不同,这些辽东汉子得提前去适应。

军官和文臣的封赏相对比较简单:官位的提升就能让很多人心满意足。但是对于普通士兵的赏赐,便是连朱由栋这样的土豪也感到肉痛。

大明以前的规矩:军功只算首级,作为普通一兵,你在战场上拿到首级后有两个选择,其一,升军官(得有空职位)。其二,得赏银。按照明代中后期的价格,一般是一个首级五十两。

这个制度在当时其实有一定的合理性。

因为长期拖欠军饷,导致各级军官为了保持战斗力,不得不把有限的资源拿来保证家丁。所以明朝各军镇往往是号称有多少万战兵,但真正能打的家丁也就是号称数量的几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所以一场战斗下来,能有几百个首级都是难得的大捷。一个脑袋五十两,一次大捷也就是支付个几千万把两,这么算起来并不是太贵。

而这一次,大明官军们一共拿到了近两万个建州女真的首级……

虽说朱由栋在本次出战前就已经说好,战时不准割首级,战后统一评定。但无论如何,最终大家收拢的是两万个脑袋。所以这一块,朱由栋直接出了一百万两银子。

再加上他给万历的两百万两,然后加上这几个月给全军换装啥的。一仗就开掉了他三百二十万两银子。饶是朱由栋再怎么土豪,也真的有些痛了。

“哎,得赶紧的推行币制改革、军功计算改革以至于全国的财税制度改革,否则光靠我做生意挣钱,根本打不起几场仗啊!曹三喜,咱们经过这么一折腾,兜里还有多少银子啊?”

“殿下,目前我们可以拿出来用的存银,还有三百万两上下。”

“嗯,吾记得,你以前跟吾说过,大明海贸成立后,特别是福宁镇加大缉私力度后,我们南华宫每年至少有三百万的盈余?”

“是的,不过属下说句冒犯的话,以殿下这么豪爽的风格,说不得哪天属下这里就要入不敷出了。”

“啊~哈哈哈~~”朱由栋不好意思的抠了抠自己的脑袋:“曹掌柜啊,且宽心,短期两三年内,我们应该没有大项支出了。我们得为以后的币制改革准备储备金嘛。这个事情吾是记得的。”

“哎,属下对殿下的德行,嗯,但愿如此吧。”

听出自己的财神爷对自己仍然不满,朱由栋也只好低下头来继续讨饶,两人正半是戏谑半是认真的讨论着经济支出呢,袁可立匆匆的走了过来。

“殿下,刚刚礼部传来消息,说是大宗伯在家中暴毙了。”

“……嗯。”沉吟了一会后,朱由栋长叹了一口气:“我们做事,还是要有底线。所谓祸不及妻儿,为了防止有些官员胡乱拍吾的马屁,咱们得做点姿态出来。”

“是,在下明白了。稍后就亲自去郭府以殿下的名义吊唁。”说完这句话后,袁可立又道:“殿下,大宗伯的位置空出来了,这人选?”

“袁先生这会儿想出仕否?”

“在下暂时没有这样的想法,而且就是要出仕,在下也不想去礼部。”

“那就算了,温先生才刚刚升为侍郎,若是这又让他去接礼部尚书的位置,诸多与此事无关的官员,可能对我们的观感会变得很差。总之,此事我们不参与了。”

“是,在下明白了。殿下在此时仍能自我克制,在下佩服。”

“哪里,还需要袁先生时时提点。”

“殿下。”袁可立又起了一个话题:“方才魏公公派人来过了,说是李恩在慈庆宫抓人,闹得宫里鸡飞狗跳。魏公公这会亲自去慈庆宫阻拦了。”

“胡闹!来人啊,快快备轿,算了,吾自己跑着去吧。”

兴华宫虽然在宫城外,但到底距离也不是很远,朱由栋跑了大概二十分钟,也就迅速的赶到了。然后他就看见老魏在那里气势汹汹的指着李恩的鼻子痛骂。

“行啊,长进了啊,李公公,招呼都不打一声就上慈庆宫闹事?知道这里住的是谁吗?小爷的父亲!母亲!小爷的弟弟妹妹!你是胆儿肥了还是怎么的?小爷你也敢惹?”

“嘿嘿嘿,魏公公,哪有的事。咱家再怎么大胆,也不敢惹小爷生气啊。这不是慈庆宫的掌事王安刚刚在东厂招了么。说是慈庆宫有几个选侍和不少内侍都参与进了离间千岁爷和小爷父子感情的事情里。所以,咱家也只是想来把这些人给提到东厂去问询而已。”

看着魏忠贤在那里把堂堂司礼监掌印太监当孙子训,颇有历史本位面上九千岁风采的样子,朱由栋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这一次自己在战场上大胜,在政争上大胜,看来手下的人都有些膨胀了:先是袁可立想要帮温体仁抓礼部尚书的位置,然后是装孙子装了这么久的魏忠贤露出了本性!

行百里者半九十呢,自己以后当了皇帝都可能被人干掉,更何况现在还是个太孙?

“魏忠贤!”

“啊?哎哟,小爷您总算过来了,您快看看吧……”

“跪下!”

“啊?”

“孤!让你给李公公跪下!”

满脸不解的老魏跪下后,朱由栋亲自给李恩作揖:“恩公,吾的下人不懂规矩,以下犯上,得罪了。恩公请放心,此事吾一定给你一个交待。”

“小爷言重了,奴婢是什么人。怎么敢要小爷的交待?魏公公也是一时心急,不当事,呵呵,不当事的。”

看着脸色明显舒缓了的李恩,朱由栋也是松了一口气。然后他抵近李恩,轻声的说道:“这个事情,到王安为止,不要再闹了。”

“是,小爷,奴婢明白了。”

……

1612年4月10日朱由栋回京,并于当日组织阅兵式献于御前,一时燕京百万军民,皆为为国死战之勇士落泪。并为大明诸军镇之军容而震撼。

4月20日,礼部尚书郭正域暴毙于家中。次日,慈庆宫掌事王安不慎落入水井中亡故。

之后不久,皇帝下旨,斥责前段时间上书要求皇太孙好好念书的众臣,更有都察院两名都御史率领部分言官继续对其弹劾。故而被斥责的众臣如杨涟、左光斗等不得不上书请辞。至此,东林党在朝堂中的力量近乎被扫荡一空。

五月初一,皇太孙朱由栋再次离京南下。在临行之前,朱由栋给自己的每一个手下都亲笔提了七个字:行百里者半九十!

朱由栋是潇洒的拍拍屁股走了,但是给北京城留下了一地鸡毛。

这里面最惨的就是慈庆宫的朱常洛了。

从郭正域自尽,王安被抓走开始。朱常洛直接闭门谢客,在慈庆宫里谁也不见,日常最喜欢和选侍们为爱鼓掌的活动也完全终止了,茶饭什么的也用的极少。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半个多月,连万历也看不过去了:到底还是自己的儿子啊。

然后万历便将朱常洛叫到了自己身边。

父子二人屏退左右后,万历道:“怎么,还没想通透?”

“哎父皇,儿臣,儿臣真是”

“哎。”看着精神萎靡,才三十来岁就两鬓斑白的朱常洛,万历长叹了一口气道:“朕以前对你关心、教导太少。所以有些事情,朕都已经转换过来了心态,而你却没有。”

“父皇?”

“自古以来,这皇帝和储君的关系,是极难相处的。在这里面,最难的,是储君。朕十岁即位,感觉还不明显。但张先生和母后当年给朕的……哎,总之,这储君呢,你说不做事吧,皇帝会认为你没用,将来不能承担国家重任。你做事吧,皇帝又觉得你野心大,迫不及待的想上位如栋儿这样折腾的太孙,按照常理,好像是该稍微抑制一下。所以,你们以为朕会想着暂时削弱栋儿的权柄,然后就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但是,你们没有想到的是,这种情况,只会出现在那些能够独掌大权,极为强势的帝王身上。比如说,唐太宗,本朝太祖、成祖什么的。而朕,可不是那样的帝王啊。

本朝自仁宗以降,这皇帝慢慢的再也无法独掌权柄。很多时候,朕被文臣们欺负得只有一个人在宫内生闷气。朕这个皇帝,受到的限制太多了朕自问自己的手腕还算不错都是这个样子了,要是你以后继位,那可怎么应付得了那些臣子?

所以,栋儿抓权,尤其是抓军权,其实朕是乐见其成的。这是为了我朱家的千秋万代着想。朕从未大权独揽过,自然也没有想要把一切都收拢掌控的想法。你们啊,完全用错了心思。”

看着仍然沉默不语的朱常洛,万历暗暗摇了摇头:“且放宽心吧,你要记住,栋儿现在羽翼已成,强行的压制他,若是让他真的狠下心来反击,说不得国家就要大乱。这孩子我是看明白了,就是属犟驴的。你得顺势引导,千万不要强按着他低头他终究还是讲孝道,讲亲情的。所以,以后只要你对他的种种行事安静的旁观,朕万年之后,你这个皇帝只会比朕前面四十年做得轻松、开心很多!”



第一九二章 天下重新透明(一)

便是到了这里也是没完的,吴大夫趁此机会找到李公子,说你家没男人种田了,不如把田全都卖给我吧。看,吴家的土地又扩张了。然后吴家又用前面的手段免去田赋。又有更多的钱贿赂里长,然后,再然后……总之,刁民发家致富,良善之家被欺压得失去一切。这便是:‘田连阡陌者诸科不与,室如悬罄者无差不至!’

当然,这也不算完。这吴大夫家本来就有田有钱了,又通过各种手段免去了赋税和差役。这家里的财富要不了几年就滚起来了。这时候,吴家一方面可以出点钱修桥铺路,遇到灾年可以搭建粥棚。由此,原先被他欺压得家破人亡的,反而要去依附他,成为他的狗腿子。这时候,他就可以彻底把甲首、里长抛在一边,直接和县令打交道。成为县令也必须客气对待的乡绅。

便是到了这里也是没完的,吴大夫趁此机会找到李公子,说你家没男人种田了,不如把田全都卖给我吧。看,吴家的土地又扩张了。然后吴家又用前面的手段免去田赋。又有更多的钱贿赂里长,然后,再然后……总之,刁民发家致富,良善之家被欺压得失去一切。这便是:‘田连阡陌者诸科不与,室如悬罄者无差不至!’

当然,这也不算完。这吴大夫家本来就有田有钱了,又通过各种手段免去了赋税和差役。这家里的财富要不了几年就滚起来了。这时候,吴家一方面可以出点钱修桥铺路,遇到灾年可以搭建粥棚。由此,原先被他欺压得家破人亡的,反而要去依附他,成为他的狗腿子。这时候,他就可以彻底把甲首、里长抛在一边,直接和县令打交道。成为县令也必须客气对待的乡绅。

“下,诸位。黄册存在的意义,是让天下户口清晰明了,以此为凭,国家可以正确的收取到各种赋税,可以合理的抽调农夫接受徭役。如此,国家运作便能持续,国祚才能永存。”

这是老生常谈的大道理,曹化淳等人只是轻轻的点头。

深吸一口气,陆凤仪继续道:“这么一来,谁最不喜欢黄册的,就非常清晰了。便是那些想要逃避赋税和徭役的刁民,那些想要在其中上下其手的胥吏和贪官!嗯~~为了便于大家理解,老夫以吴大夫来举个例子吧。”

看来这老头子对自己带着锦衣卫上门惊吓了他多少还有点不满啊。吴有苦笑一下,抬手向陆凤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们假设吴大夫在太孙这里得了赏银,回了老家买了二百亩上好的水田。但是吴大夫不是举人,无法免税不说,还要去应徭役。而且因为吴大夫手里的好田太多,说不得还要当粮长……这粮长可不好当啊。要是其辖区里缴纳赋税不足额,粮长可是要自己全部扛起差额的。吴大夫可是愁坏了,但又不敢为了这么点小事去求太孙,那该怎么办呢?”

“这个嘛……”回答这个问题的是徐光启:“当然是去贿赂甲首和里长。”

“咦?看来徐大人也是这里面的高手,不如请徐大人接着讲?”

“不敢不敢,在下小时候是深受其害,但一直不清楚里面具体是怎样cāo)作的。所以还请老先生指点。”

“嗯。那老夫接着讲。吴大夫去贿赂了甲首和里长,说我名下的土地实在太多了,要承担的赋税也很重,你们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这拿了别人银钱的里长就大笔一挥,把吴大夫名下的五十亩田,分别记录在了五十户贫困少地人家的头上。这种cāo)作,叫做活洒,或者飞洒。嗯?小公子举手可是有问题?”

“老先生。”李纯忠怯生生的问道:“别人的田到了我的头上,岂不是收益他拿,赋税我交?那五十户贫户就答应?”

“哈哈哈,怎么会不答应呢?那五十户都是贫户嘛!根本念不起书,也不识字,怎么看的懂里长那里文书的变化?至于来年收税的时候,这五十户肯定能感觉到比去年多收了一些。但一方面我朝每年的田赋其实并不多,一亩田赋的增加这五十户可以承受。另一方面是,我朝很喜欢各种临时加派,百姓们也习以为常。到时候若是这五十户有疑问,里长完全可以说,朝廷又加派了嘛。”

“可恶!居然为了自己的私利,残害百姓不说,还拿朝廷去背负恶名。”

“诶,这位小将军不要生气,老夫才刚刚开了个头呢。”按住刘招孙后,陆凤仪风轻云淡的讲了下去:“这吴大夫不是有两百亩地么?这才转移了五十亩的负担出去怎么行?老子给了你里长五两银子呢,你得继续给我想办法减免赋税。于是,里长又想了一个办法:过去十年里,本里有四家人全家死绝了。然后里长就把剩下一百五十亩里的四十亩转移到这四家绝户的名下。这个,这四家人都死绝了,名下的地自然成了荒地。那就不用交税了。这种方法,叫做死寄。”

看着已经陷入沉寂的众人,陆凤仪虽然心沉重,但为了让朱由栋真正的搞清楚基层的状况,还是说了下去:“我朝里甲制规定,每里一百一十户为正户,正户之外,那些老弱孤寡,分别挂靠在每一里。这个叫畸零带管。这种人家,因为劳力缺乏,太祖说过是不用缴税的。然后里长就让吴大夫指使其小儿子,带了十亩田地,挂靠在本里的一个只剩下一个老头的户头上。这种方法,叫做花分子户。

于是,整整一百亩地,吴大夫都不用缴纳赋税了。再然后,如果吴大夫还想把剩下的一百亩土地免税,那就不是里长能够办得下来的了。于是,在里长的介绍下,他见到了本县户房的主事。拿出二十两银子行贿后,这位主事终于答应出手帮忙。

说到这里老夫我要先跟诸位说明一下,我朝许土地买卖,如果是两人私下买卖,签的契约叫‘白契’。‘白契’官府是不认的。只有把这个契约交给县衙,盖章之后才会生效。生效的叫做‘红契’。

这位主事告诉吴大夫,你不是刚从刘将军那里买了十亩地么?你们先签白契,不要来办手续。这样衙门里面没有记录,黄册和鱼鳞图册也不会改。如此,这十亩地的收益是你的,但赋税还是刘将军交。这种手段,叫做‘全不过割’。”

“岂有此理!我是傻的么?我都惨到要卖地了,还要替他缴纳赋税?”

“哎,刘将军你刚才自己都说已经惨到卖地了,看来家里已经是不行了。而这位吴大夫可是有两百亩水田啊,家里钱一定不少。到时候雇佣几个壮汉到你家门口来一站,你要如何?不服啊?打到你服为止!”

“这,这官府都不管么?哎,我怎么这么傻。官府不都被他贿赂了么。”

“官府?刘将军你想多了。我大明祖制,乡民之间发生纠纷,只要不是命案,必须先要里长、甲首、乡间三老进行调解。调解不下去的,里长和乡老都同意上交县衙的,县衙才接案子。官府?你根本就见不到县令好么?!”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我还道乡民淳朴,谁知竟是如此的鲜血淋漓!”

“呵呵,吴大夫干嘛发怒?老夫说的可是你呢。”陆凤仪继续道:“说起来,乡间那些猾无耻之人,不都是这么发家的么?温和点的,买了人家地,永远佃给卖地的人种。然后说明,这地,白契一半,红契一半。也就是说,我把地卖给你了,除租种你的田,给你交租外,还得再替你承担一半的赋税。这个,叫做‘包纳’。此外,还有‘有总无撒’、‘虚悬’、‘埋没’等多种手段。总之是刁民勾连胥吏甚至一县主管,各种强取豪夺。最终便是贫者愈贫,富者愈富。

当然,这几下折腾,是把田赋全转嫁出去了。但是吴大夫到底还是白,是要服徭役的。按照我大明的规矩,家里人多的是上户,服徭役时要多派人,人少的是中户、下户,服役时少派人。吴大夫再次贿赂里长,把自己家从上户硬改成了中户。

但是到了这里问题来了,本里的丁口是一定的。你家户级下调,出去应役的人少了,本里就少了一人服役啊。于是,里长看了看本里,选了家中只有两个男丁的李公子家,把李公子家由下户改为中户。

李公子家两个男丁,是下户。一次服役只出一个人,所以,不管是朝廷十年一次的徭役还是地方州府县的临时加役。总之,一个出去服役,一个在家耕田,本来子勉强过得去。这改成中户了,出去服役就要出两个人,那土地不是荒了么。李公子自然不答应,然后,呵呵……

便是到了这里也是没完的,吴大夫趁此机会找到李公子,说你家没男人种田了,不如把田全都卖给我吧。看,吴家的土地又扩张了。然后吴家又用前面的手段免去田赋。又有更多的钱贿赂里长,然后,再然后……总之,刁民发家致富,良善之家被欺压得失去一切。这便是:‘田连阡陌者诸科不与,室如悬罄者无差不至!’

当然,这也不算完。这吴大夫家本来就有田有钱了,又通过各种手段免去了赋税和差役。这家里的财富要不了几年就滚起来了。这时候,吴家一方面可以出点钱修桥铺路,遇到灾年可以搭建粥棚。由此,原先被他欺压得家破人亡的,反而要去依附他,成为他的狗腿子。这时候,他就可以彻底把甲首、里长抛在一边,直接和县令打交道。成为县令也必须客气对待的乡绅。

更可怕的是,吴家有钱了。可以毫无顾忌的全力支持家里的孩子读书参考。十年二十年,若是家里有人中了进士,那吴家更可以把大把的钱粮砸下去,让这位进士去贿赂上官,加速升官。若是cāo)作得当,万一这位进士青云直上,甚至入阁担任了阁老呢?”

“诸位。”环顾了一圈,看着周围脸色发白的众人,陆凤仪也一改刚才调侃的语调,萧索而又沉重的说道:“你们现在明白,若要整顿黄册,需要面对的是什么敌人了吧?”

第一九三章 天下重新透明(二)

“壮哉!这位德雷克爵爷真是我辈楷模啊!”

“是啊,是啊!如殿下所言,这位爵爷两次完成环球航行,多次成功劫掠西班牙人的珍宝舰队。收获的金银数以吨计!哎,颜老弟,愚兄以前还觉得我父子二人在东海上创下的基业足以傲人,但在听了殿下所讲这位爵爷的故事后,真是感到羞愧!嘿!不能早生数十年,与这位爵爷在大海之上扳扳手腕,真是人生憾事!”

“国助兄,这位爵爷最让颜某佩服的是,虽说他以私掠舰队发家并已经积累起足够多的财富。但当国家有难时,却能勇敢的挺身而出。如殿下所言,那西班牙的无敌舰队何等强大。但当这支舰队开向自己的母国时,他却义无反顾的率领自己的舰队站了出来。这样的好汉,端的称得上一声了不起!”

弗朗西斯德雷克,海盗、航海家、政治家,英格兰勋爵。他的成就,乃是海盗这一职业的巅峰。在朱由栋向着颜思齐、李国助两人娓娓道来其人的一生后。这两个体内本就充满了杰出海盗因子的年轻人,顿时感到热血沸腾。

看着两个年轻人大发感慨后,朱由栋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呵呵呵,在吾看来。德雷克虽然也算一世枭雄。但是,若是没有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便是德雷克再厉害十倍,也是难以成事的。”

“殿下说得极是!这位德爵爷也不是战无不胜的,尤其是面对如此强大的西班牙,也曾经好几次就全军覆没,若不是这英格兰的女王多次庇护、资助。德爵爷根本不可能东山再起,更不用说建功立业了。”

颜思齐说完这句话,顺势下拜:“在下愿做殿下的德雷克,愿殿下将来比这位英格兰的女王做得更好!”

李国助看到颜思齐这样的举动,稍稍犹豫了一下后,也大礼参拜:“殿下,在下回了平户后,一定将今日所见所闻完完整整的转告家父。不管家父如何决断,在下也愿意做殿下的德雷克!”

伊丽莎白都铎(1533-1603),于1558年登上英格兰女王之位。她接手的,是一个贫穷、分裂而且充满宗教仇杀的国家。当她逝世的时候,她交给继任者詹姆士一世的,是一个宗教问题基本得以解决,经济开始振作,科技即将开始腾飞的国家。

这样一位杰出的女王,其完成原始资本积累的重要手段,便是资助德雷克、雷利、吉尔伯特等本国航海家(海盗)。为他们提供陆地上的国家庇护,并靠他们去豁取海洋上的财富……

现在,中国东边的大海上,其财富含量是如此的巨大。朱由栋作为穿越者,如果还不知道伸手的话,那就真是愚不可及了。

皇太孙殿下直接出面做海盗,咳咳,做航海家是不合适的。专业的事情就需要专业人士来做。本来在朱由栋的计划里,如果他生命里的前二十年都不得不在北京度过的话。那估计以后得重点培养郑芝龙或者重新培养一个纯粹的自己人。但是现在既然外放南京了,而颜思齐和李旦又都联系上了。那这个计划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两位,吾是这么想的。”起身,从身后的书架上拿出一幅应天府周边的地图后,朱由栋的手指从南京沿着长江慢慢东划到了长江的出海口:“这个地方,若是两位壮士有意,吾马上行文南京户部,把这里划为吾直接管辖的皇庄。”

做生意,在确定了供需两端之后最重要的是什么?当然是物流!而崇明岛的位置之优越,那是稍微有点生意头脑的人都可以看出来的:海外的货物在这里卸载,可以靠着长江、大运河迅速的销售到大半个中国。同理,大半个中国的货物,也可以全程水运到这里,登船出海!

“殿下!在下还是刚才那句话,愿做殿下的德雷克,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颜壮士,现在孤只是太孙,多的话不太好讲。但是孤敢保证,只要你对孤绝对忠诚,孤对你,只会比伊丽莎白一世对待德雷克爵士更好。”

这样的暗示和诱惑太明显不过了:过些年,孤成了朕,你也一样有爵位!

中国人,尤其是这个时代的中国人。骨子里都是希望能够在自己的母国建功立业并且光宗耀祖的。当朱由栋做出暗示后,颜思齐马上毫不犹豫的再次大礼参拜:“得遇明主,人生大幸也!颜思齐此生,必定永远唯殿下之命马首是瞻,如违此誓,出海定然全舰翻覆而死!”

“哈哈哈哈~~颜壮士真有古人之风!”

看着朱由栋和颜思齐在那里一阵君臣相得,李国助只觉得牙酸酸的。

你颜思齐来日本讨生活不过四年,手里一条海船都没有。靠的无非是为人豪爽,拳头硬,帮着那些大明的海商做些事情罢了。现在太孙邀约你入伙,你当然可以毫无顾忌的纳头便拜。但是我家不同啊!在我之下,靠着我家这几十条海船吃饭的可是好几千兄弟。不要说我这个少当家了,便是我那老父亲,也不能说投效就投效的。

不过,我们李家孜孜以求的,不就是一个出路么?难得太孙主动见招,而且两天接触下来,只觉得这位殿下比起以前接触过的那些大明的小官不知道亲和了多少。最最关键的是,这位殿下是发自内心的不歧视我们这些海商……若是能够靠上太孙这颗大树,李家未来的成就,未尝就不能超过那位德雷克爵爷了。

想到这里李国助也大礼参拜:“殿下,在下这一次毕竟是代替家父前来问候殿下。故而殿下的提议,在下本人是极为赞成并向往的。也愿意做殿下的鹰犬。但是,我家毕竟还是家父做主,所以……”

“嗯,此事孤是非常理解的,国助也不用马上回复。这样吧,孤给李船主备好了一封亲笔信,到时候你回去交给他。”

朱由栋在给李旦的亲笔信里,主要提了几个问题:

其一,德川幕府已经建立,日本分裂局面得以结束。在如此背景下,以大明子民为主的李家船队如何自处?德川家又会如何对待李家?

其二,据闻德川家的少主乃是身负天地异象之人。这样的人若是将来上位,日本国内是否还能继续安身?

其三,李家若是信不过大明,是否信得过日本?是否要全员改籍,做日本人?

其四,李家的未来在何方?李家未来的事业能够发展到何等高度?

其一,德川幕府已经建立,日本分裂局面得以结束。在如此背景下,以大明子民为主的李家船队如何自处?德川家又会如何对待李家?



第一九四章 天下重新透明(三)

“席之兄,席之兄!”

十二月的无锡,东林书院。

此时无锡的气温已经在零度左右徘徊,书院里的先生、学生们,也都穿上了厚厚的绸缎或者棉服。就是在如此情况下,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虽然穿得极为笨重,但却跑得飞快,一路之上,遇到台阶、花坛什么的,都是一跃而过,显得极为的轻盈。

“贤弟,何事急寻愚兄啊?”

“席之兄,恭喜恭喜啊,你的大作,上了昨天的金陵日报!”

“什么?”绕是这位席之兄刚才还稳如泰山,这会儿却是再也没有半点稳重的样儿。他的脸庞迅速的涨红,然后闪电般的伸出一只手:“报纸呢?”

“咯。”年轻人从自己的衣袖里拿出报纸:“报纸是方山杂货铺无锡分店的伙计送来的,说是作品被刊载的,其作者都赠送当日报纸一份。伙计还送来了二钱银子……”

“银子什么的无所谓,贤弟拿去买杯茶喝吧。”很是随意的挥挥手,这位席之兄迅速的接过报纸,然后飞快的打开报纸的第七版,精准的找到了自己的作品:那是一首七言诗。

别说,这油墨印刷的铅字,就是比自己写在纸上的看起来舒服一百倍。不!一千倍!一万倍!

这位席之兄在反复的看了几遍自己的作品后,猛的抬起头:“贤弟,多谢了。愚兄突然想起还有要事,先告辞了!”

说完这句话,他就把这份报纸珍而重之的叠好,放进自己的衣袖。然后飞一般的跑向了书院大门。

他是这么飞快的跑掉了,但是刚才那位少年郎满书院的大喊“席之兄”,早已惹得书院里多少学生瞩目。他这么一走,其他的学生们迅速的把留在原地的少年郎给围了起来。

“侯恂,方才你们说的是真的么?张玮的诗词真的在金陵日报上发表了?”

“什么真的假的,我今天来书院晚了点,刚好在书院门口碰上被拦在门外进不来的方山杂货铺伙计。签收单都是我亲自填的!”

“嘿……”随着这一声轻哼,一股怡柠檬的气息,顿时充斥在了书院的天井里。

无锡的东林书院,目前正处于它的鼎盛期。在这里讲学的先生,顾宪成、高攀龙、顾允成、安希范、刘元珍、钱一本、薛敷教、叶茂才等东林八君子此时全部健在。巨大的学术声望,使得整个江南,甚至四川、河南、山东、广东的部分学子都南下到此就学。

具体到刚才那两个人,在历史本位面都不是普通人。

这叫侯恂的就不必多说了。在历史本位面上,他做到了户部尚书。还曾经主持围剿李自成农民军,吼出了:你们为什么不在家老老实实的饿死,起来造什么反的无耻名言。

当然,此时的侯恂,还只是个少年郎(生于1590,此时的时间点是1607)。由于其父侯执蒲此时在南京太常寺任职,所以他就到了东林书院就学。

而那位席之兄,则是常州府武进县的大才子张玮。此人在历史本位面,乃是应天乡试(南直隶没有巡抚或者布政使,南直隶十府都由应天府代管。所以应天乡试就是南直隶乡试)的解元。此人在政坛上建树不多,但其诗词却是有极高的水准。

“哎,席之兄的诗都登报了,我等,真的还要好好努力啊。”

“是啊是啊,侯恂,席之兄没什么大碍吧?方才怎么一下子就跑出去了?”

“呵呵,还用问?肯定是出去找报童把昨天的金陵日报买个几百份到处散发呗!”

这话虽然揭露了事情的真相,但是却也太不厚道了。一时之间,柠檬精们都有些讪讪的不好意思起来。

放下这些尴尬的学生们不讲,在书院的后院,顾宪成等人也在谈论昨日的金陵日报。

“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檐流未滴梅花动,一种清孤不等闲……好诗,既有动静相对,也有志向表露。国端兄(东林八君子之一的钱一本,和张玮同为武进人),你教的好学生啊。”

“呵呵呵,席之的天分是极出众的,自身也很努力。叔时(顾宪成)谬赞了。”

“哪里哪里,以愚弟在吏部干了那么些年,看过无数青年才俊的经验来看。席之这样的好孩子,只要继续这么用功下去。三元及第不敢说,但解元、会元、状元,三元必有其一啊!”

“嗯,这一点,我也是极为赞同的。”当顾宪成和钱一本在谈论张玮诗词的时候,一个爽朗的声音从屋外传了进来,却是东林书院另一个灵魂人物高攀龙到了。他用力摇了摇手里的报纸:“两位,今天的射雕看了没?那完颜康果然认贼作父,非但如此,还要谋害自己的师叔啊!”

“看了的看了的,呵呵,我们哪天收到金陵日报后不是先看射雕再看其他?便是今日,也是把射雕看完后才注意到席之的咏梅诗上了金陵日报啊。”

“是嘞是嘞,这太孙殿下的文笔真是了不得!虽说文字过于浅白,几乎没有文采。但这情节的辗转起伏,整部小说架构的精妙,真是让人叹服不已!”

“存之(高攀龙),怎么你也觉得这射雕是太孙写的么?”

“难道叔时(顾宪成)还不相信?这可是南京户部尚书张士佩亲自证实的啊。”

“张士佩因为黄册的事情并不得太孙信任,他说出来的话未必准确,此其一。其二,这射雕的作者署名是王栋。在金陵日报的创刊号上,那首人生若只如初见的作者署名也是王栋。呵呵,便是太孙真的天资聪颖吧,但是初见这样的诗,岂是一个孩童写得出来的?”

“这倒也是,那这些东西到底出于何人之手呢?莫非是状元郎?”

“呵呵呵,张以诚是松江人。我与其父早就相识,对此子也多有了解。总的来说,张以诚的字画是很不错的,但是诗词嘛,距离这首初见还是有些距离的。他应当是写不出来的。”

“嗯……看来这位太孙背后,还有高人啊。”

“叔时,叔时,哦,存之与国端兄也在啊。今天的金陵日报看了么?”

“看了看了,怎么,小范(安希范)也要来和我们讨论今日的射雕么?”

“唔,这射雕是好看,但是昨日的第三版,讲到了春秋战国呢。这其中可是大有名堂!”

“怎么回事?待我等看看。”

众人仔仔细细的把昨天的金陵日报第三版反复阅览后,个个脸色都很不好看。

这一天的金陵日报,刊登了韩非的《五蠹》部分原文不说,还用大白话进行了翻译。

在20世纪初期,民国的大家们为了开启民智,提倡使用白话文。但是那时候的大家们早年都是之乎者也这么过来的。咋然使用白话文,还是多少有些文绉绉。但是这对于穿越者来说,就完全不是问题。他用大白话翻译《五蠹》,那绝对能做到浅显直白。

如此浅白的语句,再加上标点符号的应用,只要你识字,你就能看懂。只要你智商正常,你就能听懂!

法家和儒家是彼此的大敌!即便中华帝国几千年来都是实行的荀子‘隆礼重法’(表皮是儒家,骨子里是法家)那一套。但至少表面上,儒家子弟面对纯粹的法家观点,那就必须否认和批判!

更不用说,五蠹里有这么一句话了: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

“混账!是何等无耻幸进之徒,居然如此蛊惑太孙?《韩非子》这样的书,也是皇家子弟该看的么?”

“金陵日报竟然敢刊登这种文章,那张以诚到底还是不是我孔孟子弟?”

“呵呵,存之不要发火,发火也没用。你没看到这个编者按?人家可是说了,只原文摘抄,不发表任何观点。”

“哼,不过是掩耳盗铃之计!无耻!什么叫摘抄?所谓五蠹,商人和匠人也是其中之一,为何就恰好是这一类人的段落被抄掉了?”

由不得东林诸君们生气,甚至有些慌乱。他们在东林书院里不管怎么玩,顶天也就是大明的读书人以及周边县府的百姓知道他们。距离稍远一些的普通百姓们绝对不知道他们东林书院是干啥的。

但是金陵日报不一样啊,据闻,现在连长江上游的四川布政司,北方的北直隶都有人前来订购报纸了。

而且东林诸君们都很清楚,靠着射雕积累起来的巨大人气,现在无锡的酒楼里,诸多食客在听完了当日的射雕章节后。若是还没有下席,也是要继续坐着听第三版中华历史和第四版世界历史的!

如此一来,如《五蠹》这样的文章,迟早会传入千家万户!

《五蠹》还算好的,毕竟韩非的攻击火力比较分散。要是哪天这金陵日报的主编丧心病狂到了极致,把墨翟那个孔圣头号敌人的《非儒》也刊登出来呢?

由不得东林诸君们生气,甚至有些慌乱。他们在东林书院里不管怎么玩,顶天也就是大明的读书人以及周边县府的百姓知道他们。距离稍远一些的普通百姓们绝对不知道他们东林书院是干啥的。

但是金陵日报不一样啊,据闻,现在连长江上游的四川布政司,北方的北直隶都有人前来订购报纸了。

而且东林诸君们都很清楚,靠着射雕积累起来的巨大人气,现在无锡的酒楼里,诸多食客在听完了当日的射雕章节后。若是还没有下席,也是要继续坐着听第三版中华历史和第四版世界历史的!

如此一来,如《五蠹》这样的文章,迟早会传入千家万户!

《五蠹》还算好的,毕竟韩非的攻击火力比较分散。要是哪天这金陵日报的主编丧心病狂到了极致,把墨翟那个孔圣头号敌人的《非儒》也刊登出来呢?

由不得东林诸君们生气,甚至有些慌乱。他们在东林书院里不管怎么玩,顶天也就是大明的读书人以及周边县府的百姓知道他们。距离稍远一些的普通百姓们绝对不知道他们东林书院是干啥的。

但是金陵日报不一样啊,据闻,现在连长江上游的四川布政司,北方的北直隶都有人前来订购报纸了。



第一九五章 天下重新透明(四)

虽然只是临时加祭,但一整套繁琐的流程搞下来,也是到了酉时中段,天色已经变得灰暗了。

南京诸多官员在听完朱由栋的祭文后,表情多少都有些古怪。

没人在乎这篇祭文的文采,朱家皇帝说话从来都喜欢用大白话。昔年太祖爷当过几十年蒙元的顺民,而成祖爷又在北方待得太久。两人都沾染了蒙元将蒙古语硬译成汉语的那种语调。发布的圣旨是大白话就算了,那个语调读起来才是真的叫人难受。相比起来,太孙这篇祭文,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大家在意的是其中的内容!

太孙殿下毫不忌讳的在祭文里向太祖汇报说,国家现在出了很大的问题!而且毫不掩饰的展现出他要纠正、解决这些问题的决心!这才是大家关心的。

对于一位君主来说,什么时候说什么样的话,那是很有讲究的。

在北京的时候,朱由栋更多的时候是埋头做事。只有被弹得受不了的时候才稍稍反击一下。而到了南京,你已经是金陵第一人了,那就必须要公开的表达你的志向和观点。只有如此,才有人愿意追随。太孙殿下在南方才能施展开手脚。

什么?你说要低调?拜托,这个位面可不止一个穿越者啊!而且其他的穿越者可都是敌人!

拖着疲倦的身躯回到南京皇宫后,朱由栋当晚下了一道命令:明天辰时,由南京三大守备领路,他要去后湖上视察。

所谓后湖,就是玄武湖。一千多年来,自从孙权定都建业开始,因为事关一国首都的安全,他曾遭遇了多次人为的改造。而且由于南京往往是中国南北对峙时南朝的首都,而在老朱横空出世之前,中国南北对峙南方就从来没有赢过。所以大一统的时候南京往往是被征服的一方,作为被征服一方的皇家湖泊,征服者自然也不会多待见。玄武湖甚至在历史上还被王安石将其泄干,变成了老百姓的良田……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多灾多难的湖泊。

到了老朱在南京开国后,由于玄武湖正好处于明皇宫的正北方向。为了皇宫的安全,老朱在玄武湖建了围墙不说,还把他的水源也给切断了一部分。整个湖面的自然景观顿时丧失殆尽。明代的玄武湖,水域面积比起三国时小了大半不说,而且整个都套在围墙里,完全失去了中国古代山水的一切意境。

所以,朱由栋要去后湖,并不是去观赏那里的景色。

有明一代,从洪武十四年一直到南明弘光元年,这里都是明朝全国户籍档案的存放地。这才是朱由栋要来这里的目的。

二月初六,辰时。王坤、柳懋勋、许弘纲、曹化淳、王承恩、张世泽、李世忠、李纯忠、刘招孙、张以诚、徐光启、赵士祯、杨廷筠、李之藻、曹三喜等人,齐齐准时在后湖边上的太平门等候。待得朱由栋到了之后,许弘纲发下令来,早就准备好了的渡船有条不紊的装载上众人,开始朝着湖心的几座小岛进发。

在平缓的水流中,朱由栋在座舱里站起身来:“张世泽、李纯忠,觉得这后湖的风景如何啊?”

张世泽跟着起身:“太孙,说实话,不好。”

“嗯,孤也觉得不好。”

听到太孙殿下自称孤而不是吾后,在座众人都清楚今天太孙的用意肯定不简单,都纷纷起身。

“一千八百多年前,还只是沛公的汉太祖抢先进了咸阳城。那时候,自沛公以降,其麾下各级将领乃至士兵,都被咸阳皇宫的各种珠宝、美姬震惊到了极致。短暂的迷茫后,这些家伙开始把皇宫里的东西甚至人,都大量的往着自己的军营里搬运。而沛公当晚更是直接留宿在了咸阳皇宫之内。”

六岁多的孩童站在船舱中心侃侃而谈,张世泽等人也很自然的再次坐了下来:两年多的时间里,太孙这样长篇大论的次数很少。而一旦开始,肯定是有重要的东西要讲。更多的,是对他们几个伴读的提点。

“在这群因为咋然见识到皇家富贵而迷乱了双眼的土鳖中,只有萧相国保持了冷静。当大家都在哄抢各种金银珠宝的时候,他却率领自己的亲卫,来到了秦国的丞相府、御史大夫府。然后组织老实可靠的人,把两座府邸里全国的户籍典册、地图、法令等,全部的搬走……”

如果说,一开始许弘纲等人还把朱由栋当成小孩子的话。听到这里后,这位饱读诗书的两榜进士已经知道太孙接下来会讲什么了。

果然……

“接下来,当然就是项王入咸阳,鸿门宴、大分天下。沛公被封为汉王,封地在汉中。非止如此,项王还分封章邯等三位秦国降将王关中,彻底堵死了汉王北上的道路。

呵呵呵,诸位可以想见。在这个时候,汉王心中的憋屈自是不用多讲。据说,汉王曾经动过趁着还没去汉中,手下部队军心未散。干脆当场起兵与项王决一死战的念头。”

“呃……”

“呵呵,张世泽你要说什么?”

“殿下恕罪,臣是想说,那时候的项王如日中天,汉王要跟项王打,不是以卵击石么?”

“是啊,可是汉王当时想,本来当年义帝说的好好的,先入关中者为王。结果老子先进关中,你后脚跟来捡现成也就罢了。还把老子赶到汉中那个旮旯去。老子要是去了,看不到希望的手下们不知道会逃跑多少。与其后来困顿而亡,不如轰轰烈烈的战死算求了。”

“可是汉王终究没有这么做。”

“是的,因为萧相国劝住了他。萧相国说,大王啊,臣已经拿到了这个天下最厉害的武器,以后我们一定可以胜利,不必急于这一时。”

“殿下,这最厉害的武器,就是萧相国从秦国丞相府、御史大夫府里搬出来的书简?”

“呵呵,是嘞。这些书简可不简单。萧相国说,全国的户籍资料都在咱们手里了,哪个地方有多少人,多少田。哪家能出多少丁,那块田能出产多少,征税多少。这些户籍资料上都写得清清楚楚。有了这套资料,全天下都在我们的指掌之间。萧相国还说,从户籍资料上看,汉中人口是不多,但是它南边的巴蜀可是人口众多物产富饶啊!有了这套户籍资料,我们就可以源源不断的征收大量的钱粮和无数的士兵!”

深吸了一口气,朱由栋继续道:“后来长达四年的楚汉之争也证明了萧相国所言。汉王在战场上被项王击败了无数次,但每次大败后要不了多久就能全师再返。而项王呢?呵呵,失去了秦国的户籍资料,他自己那块封地里到底有多少人,多少产出都不清楚。如何能够和汉王反复拉锯?所以,汉王屡败屡战,却越战越强。项王连战连胜,最后却虚弱不堪……到了垓下一战,汉室由此定鼎天下!”

“原来如此!”王承恩、张世泽、李世忠、李纯忠、刘招孙等人纷纷整齐的拍了大腿:“我等看《史记》的时候就觉得奇怪,怎么项王胜着胜着就突然败了呢。而汉王败了那么多次可以复起,项王败一次就万劫不复呢?原来户籍是如此的重要啊。”

“所以说,后来的历朝历代,无论是两汉,魏晋,隋唐,两宋。都无比的重视全国户籍资料的修订、维护。”轻轻的换了一口气后,朱由栋肃穆说道:“一个国家,需要皇帝和大臣来治理,需要武人来保护。但是!供养皇室、大臣、武人的钱粮从哪里来?当然是从百姓中来。如何从百姓中来?以户籍为凭尔!”

“殿下说的好!”

“殿下,老臣激动莫名!殿下能够在如此年纪就认识到户籍的重要性,臣这个户部尚书,只觉得无比欣慰。”

“呵呵,”微微笑了笑,朱由栋示意大家继续坐下:“崖山之后,蒙元入主中原。他们对户籍重要性的认识就不足了。”

“嘿嘿!那些鞑子粗鄙不堪,哪里懂得治国的精髓!”

“嗯,招孙说的好。”朱由栋竖起一根手指:“在忽必烈在世的时候,曾经有个红夷人,换作马可波罗的来到杭州。他在他的游记里记下这么一段话:‘每家每户的门口都贴有一张白纸,上面写明家里有几口人,性别年龄是什么,若是家里有人去世或者新生儿降生,就由这家的家长对门口的这张白纸进行修改。’”

说到这里朱由栋鄙夷的笑道:“说起来,蛮夷到底是蛮夷。这马可波罗在写这段话的时候,充满了惊讶赞叹的语气。可这样的场景,若是让秦汉、魏晋、隋唐、两宋任何一个朝代的小吏们看到了,恐怕都会被气出一口老血:户籍管理居然敢这样搞?那国家能否掌控全国真实情况,岂不是全靠百姓的自觉?!而且忽必烈时期,算是蒙元国力最为鼎盛的时期,再往后,蒙元的国势如何?还用猜吗?”

“哈哈哈哈哈~~蛮夷到底就是蛮夷嘛。”

“呵呵。虽说蒙元这样乱搞,导致国家有事时无法充分动员全国力量。使得我朝太祖起兵时受到的阻力小了不少。但是,和唐继隋代,宋继后周时,都能拿到完整详细的全国户籍不同。本朝立国后,太祖皇帝最头疼的便是,蒙元根本没有详细真实的户籍资料!”

“啊?那可怎么办?”

“呵呵。”微微一笑后,朱由栋指了指户部尚书张士佩。

张士佩此时早就因为激动而涨红了脸颊,看着朱由栋指向他后,他心悦诚服的朝着朱由栋恭敬行礼,然后对着众人道:“诸位,本朝太祖定鼎天下后,花了整整十年时间,才理清了全国户籍。之后太祖下令,将全国户籍资料定名为黄册,每十年清理更新一次。我大明立国至今已有二百三十九年,修订黄册已有二十二次。前后累计黄册数量数百万册。现在。”张士佩颤颤巍巍的伸出一根手指:“他们就统一存放在后湖的小岛上!那里,就是我大明立国的根基之所在!”



第一九六章 天下重新透明(五)

“铎铎”的钝响声中,朱由栋等人乘坐的官船靠在了后湖湖心中最大的环洲岸边。

下得船来,早有收到消息的南京户部官员前来迎接。为首的一只黄鹂和两只鹌鹑。跟在这三个八、九品小官后面的,还有十多个身着百姓常服窄袖,一看气质就是书生模样的人。

“臣(学生)等拜见太孙殿下。”

“免礼免礼,诸位辛苦了。”

到底是刚才在船上对自己的手下进行了一番教育,曹化淳等人已经完全明白了这个地方对于一个国家的重要性。所以,看到太孙殿下深深弯腰对这些低级官吏乃至布衣还礼后。曹化淳等人也齐齐深弯腰,对着岛上诸人行礼。

“这……”一众高官对着自己这些卑微小人物行如此大礼,着实让这些官员和布衣们感到了惶恐。

“呵呵,这位卿家怎么称呼啊?”

“小臣当不得殿下‘卿家’称呼。小臣张勇,现在忝任南京户部照磨所照磨。这两位是小臣的副手,户部检校。”

“嗯,那些后面的,便是南京国子监的监生了吧?”

“殿下明见万里。”

老朱是一个大英雄,但也有普通老农常有的毛病:对自己家人极好,对臣下极为苛刻。

亲王郡王的俸禄极高,普通官员的待遇极差这个就不多说了。具体到国家户籍统计、复核、清理入库、日常保管这件事来说,全国各地每十年清理、新造一次黄册,然后逐级上报,最后全国黄册统一送到后湖集中。总的来说,每次新造黄册到了后湖的时候,其数量接近十万册。这么多的户籍资料,要逐一审阅、复核……

如此庞大的工作量,当然不是户部日常工作人员能够完成的。但是吝啬的老朱又不愿意加发办公经费雇人来弄。闹到后来没有办法,老朱一拍脑袋:让南京国子监的学生们去弄!既省下了办公经费,还给学生们提供了实践工作经验……于是,每年新造黄册入库后,由国子监监生上岛进行审阅复核就成了定例。

“呵呵呵,诸位监生且近前来。孤虽然是太孙,但其实这会还不到七岁,看起来没那么可怕吧。”

“呵呵。”后面白身的监生们听到太孙这样的话,其紧张感顿时减缓了不少。几个胆大的也敢于贴近了上来。

“学生严兴文……等见过太孙殿下。”

“好好好,嗯?严监生,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随着朱由栋的提问,他身后众人齐齐的把眼光集中在了严兴文的双手上。哎哟,这是手吗?满手的冻疮,有的冻疮已经溃烂流脓了。

更有曹化淳这样嗅觉异于常人的宦官,隐隐的闻到了一股臭气:出身贫寒的曹化淳知道,这是一个人在许久没有洗澡的情况下不可抑制的散发出来的体味儿。

再仔细看这位严监生的衣着,厚棉衣已经多有板结,毫无疑问,这样的衣服其御寒能力是严重不足的。

这个,反差有点大啊。刚才太孙不是说,这里是国家根基所在吗?怎么替国家维护根基的工作人员,就是这个待遇?

一想到这里,曹化淳这样已经十八岁的少年还勉强沉得住气。而他身后的只有八、九岁的王承恩、李怀忠、张世泽等人,纷纷的变了脸色。转过身来对着户部尚书张士佩怒目而视!

“呃……殿下,诸位容禀。”讪讪的扯了扯嘴角,张士佩满脸苦涩的说道:“环洲这里,存放黄册的架子是木头做的。而黄册本身全都是纸张。所以,整个环洲都是不准生火的。因此,便是冬天,这里也是不能用火盆取暖的,也因此……”

穿越前,朱由栋是一名历史爱好者。阅读过很多关于明代黄册的文章。在这些诸多的文章里,所有的作者都不约而同的指出:虽然明代黄册管理也存在各种问题。但是他们也创造了一个奇迹:从黄册第一次入库到明朝灭亡,近三百年的时间里,以木材和纸张为主的黄册仓库从未失火!

天朝太祖曾经说过,历史,是由人民来书写的。而今天,朱由栋站在这个地方,真实的感受到了伟人这句话深刻的内涵。

他就站在活生生的历史面前,面对着创造了举世都难得一见奇迹的,却又付出了极度艰辛甚至生命的这一群普通人!

“诸位为国家根基操劳,辛苦了。”再一次深深俯身行礼后,朱由栋起身:“张司徒。”

“臣在。”

“为了避免火灾,环洲岛上不能生火取暖,这个孤是理解并赞同的。但是,你看看这些监生穿的都是些什么衣服?户部让人帮忙做事,就不能给他们更换新衣吗?就不能给他们做几副手套吗?还有!你闻闻他们身上的味儿,这都多久没有沐浴了?这可是冬天啊!嗯,不用问你孤也知道,他们晚上入睡,估计也是没有热水泡脚的吧?”

“臣……臣惶恐。只是国朝自开国以来,征调监生上岛清理黄册,从未开列此项经费啊。臣,臣也不敢违背祖制啊。”

我tm……哎,我的大明太祖啊!您老人家是有多抠门?不过这张士佩说祖制?哼,大明立国两百多年,公开的,变通的,不知道多少祖制被改掉了。为什么这么一条小小的祖制却不愿去动?

“严监生,你们在岛上,可能吃到热食?”

严兴文苦笑了一下:“殿下,环洲不能生火。每日吃食,都是伙房在其他岛上做好,再由船只运送过来,到了这里,早就冷了。”

“张司徒,难道不能让这些人每日到其他岛上去吃点热食,泡个热水澡么?”

“殿下,国朝早有成例。黄册统计事关国家大计,一旦开始,除非有极特殊的情况,进岛人员不得离岛。”

“哎……那孤再问,他们在岛上要如此辛苦多久?”

“这个,殿下,确实没有定数的。”

“什么叫没有定数?哦,对了,孤记得最近一次新造黄册,是在万历三十年,也就是五年前。怎么现在还有监生在岛上做事?这都快五年了啊!再有五年,新的黄册又要入库了!”

看到朱由栋已经要暴走,张士佩干脆的跪了下来:“臣就此事有详情奏上。”

“起来讲!”

“谢殿下。殿下,国朝开国之初,定都于南京。那个时候,南京国子监有监生一千五到数千不等。后来成祖迁都北京,南京国子监虽然保留,但监生数量已经不足八百。洪武时,国朝新立,黄册虽多,但较之今日,却是不足七成。而如今这万历朝,每年新造黄册数量越来越多不说,历年来所造黄册均需定期翻晒,维护……总之,做事的人越来越少,需要做的事情却越来越多。故而,洪武朝时,新造黄册入库,复核、验校的时间一般不超过三月。而现在的时间却是难以确定,臣听闻,在正德年间的新造黄册入库,整整花了八年时间才完成验校。”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张士佩再道:“臣忝为南京户部尚书,身上职责之一便是管理黄册这一天下根本。如何不知道这些监生的辛苦。事实上,便是洪武朝时,监生们只需在岛上工作三月。一样有累死、病死之人。臣还记得昔年洪武朝时的户部尚书郁新上奏太祖曰:‘后湖监生,患病者十有七八,病亡者百中一二。’至于臣接任此职后,深感监生们在岛上太过辛苦,已经冒着极大的风险改了规矩:监生们分为两班。每班负责一个布政司的黄册。审核完之后,这一班监生就可下岛修养。然后换另一班监生上岛做另一个布政司的黄册。如此轮流,监生们辛苦是辛苦了一点,但至少病死、累死的是没有了。至于说到监生们的御寒衣物,这个,国朝成例在此,臣也没有办法啊。”

听完张士佩的解释,朱由栋嘴角抽了抽:这个老家伙说的全是废话。老子穿越前看过这方面的书籍可是太多的,知道的可不一定比你这现任的管理者少!

洪武年间,大明首都在南京。而且由于那时候科举制度不完善,所以通过国子监出仕是主流。因此,那时候的国子监,聚集了整个社会的精英。加上那时候新朝初立,国子监的学生们充满了热情和朝气,因而工作效率极高。十万册黄册,一千多国子监生齐齐动手,三个月内漂漂亮亮的完成审核、入库。

到了现在,科举入仕才是主流。北京国子监都成了冷门,更遑论南京国子监了。

现在的南京国子监里的监生,大致分为三类人:其一,贡生。这是由江南各省推荐入学的学生。这一类学生的共性是:功课不错,普遍家贫。在考上举人、进士前,必须仰仗国子监每月发放的粮食过活。这一类监生,是对国子监的各项安排依从度最好的。也是黄册清点的主力。

在考上举人、进士前,必须仰仗国子监每月发放的粮食过活。这一类监生,是对国子监的各项安排依从度最好的。也是黄册清点的主力。



第一九七章 天下重新透明(六)

因为是被临时突袭,所以田老爷家里的下人并没有藏好。在马燃事先派出人手把整个院子的门口都堵起来后,更是逃都逃不出去。再加上有杜奇这个无所顾忌的本地人指点认人——田老爷家的下人绝大部分都是本地人。所以最后的结果是:田老爷家除了自家八口人之外,还有整整四十五名下人。扣掉刚才那位门房,一共是瞒报了四十四人。

“哎,田老爷,你这么做,叫本将很难办啊。”

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被对面这个年轻人坑了的田老爷这会儿也只有躺倒挨捶:“军爷,上差,是小老儿的错。小老儿年纪大了,一时之间没想清楚到底什么是家里人,所以,呃,总之,还请军爷饶恕则个。小老儿愿意从新填写这个,户口登记簿。”

“哼!这会儿知道错了!刚才本将怎么提醒你的?再说了,门房都是家里人,怎么能说你不知道家里人这个含义?分明是心存侥幸,故意对抗朝廷!田明贵!”

“上差请示下。”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第一,本将将这两张户口登记簿上报殿下,由殿下发文给礼部,革去你们全家的功名!从此之后,服役、纳税这些事情,该怎么安排你们就怎么接招。说不得,你家还得担任粮长的职务。你可愿意?”

“军爷饶命啊,这,这革去功名怎么可以?那都是我等数十年如一日苦读出来的啊。还请军爷说说下一条。”

“嗯,下一条便是,你亲自出面,召集本都所有乡民集会,并且协助本将完成本都人口普查。若是误差未超过三人,刚才的事情,本官就当没有发生过!”

“是,请军爷放心,小老儿一定全力为军爷效命!”

在人头税没有取消之前,任何时代,做人口普查都是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更别说此次虽然是单纯的人口普查,但在有了两百多年前老朱的户贴、黄册、鱼鳞图册三部曲,广大的乡间士绅更是知道太孙殿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

所以,基层有头有脸的人物对抗本次人口普查是必然的。朱由栋的办法是:先绕开县级胥吏,然后直接把里甲长全部关起来:里甲长未必都是村匪乡霸,但当前大明这个局势,说里甲长里超过九成以上都是坏人,那绝对不会冤枉这个群体。

尽可能排除这两个阶层的干扰后,接下来能直面乡间士绅:这些家伙要么是家里祖上出过官员,后人们至少也有举人功名罩着。要么就是现在就有人在外地做官。反正这些家伙在乡间的地位是超然的,也是隐藏在胥吏和里甲长之后的,真正的,强硬的反抗者。

不过这也不要紧: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更不用说这兵还是被培训过的了。这些家伙真正的能量在于煽动,当给他们站前台的人被控制住后,让他们自己站出来面对这一切,尤其是拿着刀枪的大头兵时,他们一身的功力,起码被废掉了五成。

具体到这位田老爷来说,他们家出进士是很多年的事情了,这些年也就靠着两个举人撑着。两个举人面对县太爷的时候自然是不输场面,对上胥吏和里甲长也算优势。但是面对太孙这个层级,那是完全不够看的——更不用说这会还有把柄被抓牢了。

总之,田老爷很配合的亲自出面,将本都的所有乡民都召集了起来。

“各位乡亲,我是杜奇。可能你们有不少人都认识我,没错,就是以前家破人亡的那个杜奇!现在我为太孙殿下办事!这一位,是马将军,马将军在辽东萨尔浒一战,亲手斩杀了十多个建奴,端的是一条好汉!”

“别吹呐,赶紧说正事!”

“咳咳……各位乡亲,因为马将军不熟悉我们本地的方言,所以让我来跟大家讲一下本次人口普查的意义和具体方法。”

江南地区,尤其是苏南一带,乃是明帝国最富庶的地方。这里的老百姓但凡有一丁点可能,都要供家里的孩子念书。所以,此地的识字率是最高的,大概能达到20%。

即便如此,《金陵日报》真正能影响到的,也只是各个城市、场镇的居民,对于广大的农村居民来说,他们肯定是知道《金陵日报》的,但真要看报是不可能的。更多的,他们得靠本都、本图识字的人给他们念报——可是平日里念私塾的孩童念报倒是可以,但最近几十期的金陵日报,里甲长们,乡绅们怎么允许读书郎们念给大家听?

所以,朱由栋给各支工作队队长做任务讲解的时候,就特别说明:一定要把我们的政策,真正的让每一个百姓都搞清楚。

“……各位乡亲,听了刚才的楚汉之争,大家都明白这户籍对于国家的重要性了吧?那么我接着说说这户籍对于你们自个儿的重要性……总之,只要户籍完备,就没人敢随意的欺负你们,也不敢随意的给你们加税!更不敢随意的让你们去承担本来就不该承担的徭役!诸位!”

说到这里,一开始还多少有些得意的杜奇,这会儿已经是泪流满面:“若是黄册始终清晰,我杜奇怎么会被里长连续安排三年长役?我的儿女怎么会饿死?我的媳妇怎么会跑掉?各位,你们自己扪心自问,当年我给害得家破人亡的时候,你们心里怕过没有?是不是担心有那么一天,里长也如此残害你们?你们无法反抗,是不是就只能用尽家里最后一个铜板去讨好里长?只求里长对你们高抬贵手?

可是!这些讨好、示弱有用吗?只要黄册未能重建。你们迟早都是步我的后尘!而当你们都家破人亡后,咱们这一都也就完了。接下来,高淳县完了,应天府完了,南直隶完了,国家,也完了!

你们说,是也不是?”

杜奇一开始是背稿子,但越到后面,其发挥就越自如。但是让他尴尬的是,当他声情并茂的讲完后,却发现有点儿冷场。

台下的听众们眼神里表现出来的,是赞同和热切,但是多年来乡绅、胥吏和里甲长的淫威,还是让他们不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应和。

毕竟,他们还没有像杜奇一样,被逼到一无所有啊。

“啪啪啪~~”马燃带头,一双手开始鼓掌。接着整个工作队的十几个人也开始鼓掌。这十几个人的掌声虽然在如此宽广的场地显得非常的空寂。但马燃就是一直不停的鼓掌。

渐渐地,有台下的村民开始鼓掌。在拍了一下之后,看到周围的人都没有响动,于是赶紧的将手放下。但不到一会儿,又有人开始鼓掌。这一次,鼓掌的人没有放弃了。紧接着,那些血气方刚,听了杜奇的话早就热血沸腾的年轻后生们,先后站起身来鼓掌。最后!整个村坝上,终于响起了巨大而热烈的掌声!

看着下面一个个眼神已经变得和以前完全不同的村民,坐在台上的田明贵心里一抖:完了!以后这日子,不好过了!



第一九八章 天下重新透明(七)

“属下(臣)张文华(马燃)奏报殿下,我等奉殿下教令,于万历四十年五月二十一日开始对应天府高淳县广通乡进行人口普查。经两月零七日清查,现已明确,广通乡,现实有常住人口三千三百二十五人,其中,男子……常住人口中,有本地户籍者两千六百三十五人,有外地户籍,但因经商等原因长期在此居住者,有四百三十二人。另有二百五十八人无户籍,经其自行供认,有军户逃亡者,有他处破产流亡至此地者……另,该乡尚有户籍在此地,但长期在别处谋生、出仕、就学者二百一十五人。按殿下教令,此次人口普查,只统计常住人口,以避免重复统计。故此后报告,以上二百一十五人不纳入计算。

广通乡于万历三十九年上报高淳县户籍时,报上人口两千零三十五人,差额一千二百九十人。奉殿下教令,本次清查,只查不惩,臣等已责令高淳县重新登记人口数量。

又,经查,广通乡实有举人及以上官绅三户,上户四十六户,中户二百五十八户,下户六百零一户,畸零代管十三户。其中上户改中户,下户改上户等案例,累计三百零五例。奉殿下教令,此等行径需严惩不贷。臣等先后毙杀里长三人,甲长两人,撤换里长七人,甲长一百三十五人。对不履职之乡老,严厉告诫,并进行罚款。累计收入罚金白银一百二十五两零四钱。所有新任甲长、里长、乡老,均由当地村民自行推举。工作队用印后交高淳县衙确认备案。

臣等已按照殿下教令,为每一户重制户口登记簿,为每一人编好身份证号码。所有无户籍之流亡人口,重新登记造册在当地入籍……

两月清查,广通乡总体秩序平稳,除被毙杀之里长、甲长家属闹事,并被迅速镇压外,无一起民变。百姓多踊跃支持,朝南华宫所在遥拜,为太孙祝寿者更是大有人在。现臣等已经完成殿下嘱托,特此汇报,缴令。

人口普查工作总队第二百三十五分队,队长张文华、副队长马燃。

大明万历四十年七月二十九日。”

从1612年的七月下旬开始,朱由栋陆陆续续的接到了各支工作队提交的报告。到了这一年的九月初,四百支工作队全部完成了各自的工作。

三个多月的时间里,虽说应天府八县总体保持了稳定,但各种反抗还是不少。

有召集家里的家奴、乡邻,围攻工作队人员,造成工作队人员伤亡的。这个,自然就迅速的引来了横海卫、崇明沙所军队的镇压。

有组织本家以及其他各家士绅实行软对抗,组织诸如罢市、罢学的。对罢市的,大明海贸立刻以巨量物资冲击该地市场。罢学的,大明应天提学御史更是飞快的赶到,当场革除该名教师的功名。

也有搞悲情,到县衙、府衙,甚至南华宫进行跪哭的。对于这些人,朱由栋的命令是:一劝二赶三屠灭!你家的汉子利用手里那点权力搞得那么多老实为大明种地缴税的良民家破人亡,小爷现在只杀了他一个已经是很仁慈了!你们这些家属居然不知道感恩庆幸还叽叽歪歪?那就全部去死!

人,到底是逐利的,难免也有利令智昏的傻瓜,面对朱由栋储位都准备不要的狠劲,还敢上来对抗的。对这种人,朱由栋当然不会手软。但是,当太孙殿下露出这股疯狂劲一点点后,后面再也没有人来闹事了。

总之,三个多月下来,工作队这边死了六人,伤了两三百人。而民间因为各种镇压被杀掉的,也有三百余人。整个应天府的人口普查工作,过程绝对谈不上完美,但总算是可以接受的。

“殿下,经过臣等统计,应天府八县,现在实有常住人口二百三十五万零八百三十三人,其中有军户十九万七千三百人,无户籍人口六十三万九千七百五十人。”

“呵呵呵,杨先生,你接任应天府尹的时候,白册上人口是多少?”

“一百零三万。”

“那你可知万历三十年的黄册上,应天府有多少人口?”

“臣当年也是跟着殿下去了黄册库的,只是时隔五年多了,臣有些想不起来了。”

“呵呵,还好,六十三万。”

“嘶~~殿下,这就是说,但是我们应天府这八县,就隐瞒了近七成的人口?那这样算下来,我大明现在黄册上的五千五百多万口,真要清查完了,岂不是要到两万万以上?”

“估计没有这么多。毕竟江南这些地方是膏腴之地,隐户和流民极多,其他地方的比例肯定没有这么夸张。但真要全部查清楚了,吾估计,我大明的实际人口,至少在一万万三千万以上。”

朱由栋敢这么说,当然是有依据的。

大明洪武二十六年,帝国在彻底完成传统汉族聚居区的统一后,完成了第二次,也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黄册修订。那时候得益于老朱的高压,大明帝国上下谁都不敢炸刺儿。所以,那一次的人口统计数据是最真实的:6054万。

当时人口第一大府是苏州府:235万。应天府八县‘只有’120万人,比松江府还要少一万,只排在全国第三。

可谁又曾料到,这个120万就是朱由栋之前,大明两百多年来,应天府的最高人口纪录呢?

应天府如此,全国也是如此。大明建国至今,除了东南沿海遭遇过倭寇袭扰,北部边境地区经常遭遇蒙古入侵之外。两百多年来,整个腹心之地并没有什么大的战争、动乱和瘟疫。可是两百多年下来,万历三十年的黄册显示,全国居然只有5500万人口,比建国初期还要少500多万。

1612年十月一日,朱由栋在南华宫召开总结大会,其幕府成员,所有工作队队长全部参会。

“……得益于诸位的忠诚奉献,本次应天府人口普查工作顺利完成……普查结果,触目惊心。这正说明我们的工作是极有意义的,对于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是极为重要的!接下来,我们要对工作队的人员进行充实、调整。各队要以老带新,培养出更多的队员,轮流交替的在其他各府、各布政司逐步的进行人口普查工作。诸位,这是一份艰辛而长久的工作,随着普查工作的推进,各地的刁民将变得越来越狡猾,越来越善于和诸位对抗。而我们的工作,却会离我们的大本营越来越远,得到军队支持和保护的力度也会越来越小。但是,即便如此,我们也必须坚定的将这项工作持续下去!孤准备用三到五年的时间,切实的完成全国的人口普查,让整个天下在朝廷面前再次透明!诸位,请告诉孤,你们有信心么?”

“愿为殿下效死!大明之天下,必将重新透明!”

……

散会之后,朱由栋刚刚从主位上走下,就看到王承恩拼了命的向自己招手。

“何事如此着急?”

“小爷,魏公公刚刚赶到,千岁爷他,薨了!”



第一九九章 丧事不止一件

据魏忠贤说,朱常洛是于9月24日死在一个女人的肚皮上的。当然,这种事情肯定不能公开的讲。所以朝廷现在对外公开的死因是剧烈腹泻。

但,无论是死在女人肚子上还是剧烈腹泻,朱由栋的内心,都充满了深深的疑问。

“袁先生,孤问你最后一次!我父亲的事,跟你们到底有没有关系?”

“殿下,我再回答最后一次!你说的那事,我们想做,但还没来得及做!”

“你~~!”

看着梗着脖子,双眼毫不畏惧的与自己对视的袁可立。朱由栋最终是无力的挥挥手,让袁可立退下了。

哎,或许是自己身为穿越者,不自觉的总是按照历史本位面的轨迹来做判断吧。

是,在历史本位面朱常洛是崩在1620年,而这个位面却整整提前了八年。但,在这个位面,我的出现,提前帮他把太子之位稳定下来了,其紧绷的心态也一下子就松了,个人生活习惯更加的放纵,导致身体迅速变差。而之后又因为我的表现让其心情一直抑郁,再加上今年年初因为我的原因王安被杀,郭正域被逼自杀,又让太子受到了惊吓……好吧,我自己说服自己了。

总之,在接到朱常洛薨逝的消息后,身为长子,朱由栋是必须要马上启程去北京了。

“哎,吾本来准备今年把南直隶的人口普查弄完的。现在看来……袁先生,这次你就不去北京了,还请你留在南京坐镇。人口普查之事,必须继续大力推进。这是关系到国家根基的事情,孤的储位和他比起来,不算什么。”

“殿下万万不要这样想,您若是储位不稳,国家未来都没有了,还要根基干什么?不过殿下放心,在下在南京,会继续推进这一事项的。”

“好,这次回京,估计要待很长的时间。所以,李世忠、张世泽、李纯忠、王承恩,你们四人随吾回京。其他各位,各安其位。”

“殿下!”

“袁先生有什么要说的?”

“除了世忠的亲卫,还请带一支横海卫的军队,其规模,至少得是千户。”

“哎,袁先生,在如此敏感的时刻,吾怎么能带一支上千人的军队回京?这样吧,调一个百户吧,让那个狙击王,王顺文陪我回京。另外,程师傅也跟我一起走,如何?”

“如此安排,倒也妥当。”

“嗯……袁先生,吾这会儿心绪已乱,很多事情都想不周到。还请为吾查漏补遗。”

“是,请殿下放心。”

安排完这些后,朱由栋自去收拾行装了。袁可立这边却是马上升帐办事。

“传下话去,下一期的人口普查,定在附近的镇江府。工作队人员可以替换,但规模维持不变。交代各队长,必须更加注意方法,这个时候,一切以稳定为主。”

“是!”

“田千户,派出得力……不,你亲自去洛阳坐镇!给我盯紧福王!

“好,袁先生放心,太孙上船后,我就马上奔赴洛阳。”

“颜思齐还在大阪没有回来么?”

“是,据闻现在倭国那边的情势越来越严峻,颜将军暂时无法回来。”

“那就给李国助传令,让他出动一支分舰队,护卫殿下北上。另外再调一支分舰队,船上多装士兵,路上紧跟着殿下的船队。殿下入京后就想办法在附近找地方上岸,必要时有个接应。”

“是!”

“诸位,龙翔九天,今日始动。我等追随殿下,都是因为深信殿下才是能带领我大明走向兴盛的明君。所以此时此刻,需要每个人都恪尽职守,竭诚奉献!”

“请袁先生放心,我等必将追随殿下到天荒地老!”

……

1612年10月7日,朱由栋一行飞速的赶回了北京。然后他第一次没有先去乾清宫,而是直接去了慈庆宫。

虽然这个地方的主人已经去世半个月了,但被一片白色布幔包裹了的慈庆宫,此时仍然是一片愁云惨淡。太子妃郭氏以降,三十多个选侍,十三个孩子,人人都面色惶恐,虽然哭了这么多天,该流的泪已经差不多了。但是想到不确定的未来以及可能悲惨的下场,大家还是忍不住各种抽泣。

待得身披斩衰的朱由栋出现在宫内灵堂的时候,郭氏带头,慈庆宫里的众人齐齐将他围住,再一次放声大哭了起来。

由不得他们惶恐啊。本朝建文、永乐两朝的故事,那是谁都耳熟能详了。好歹人家建文帝丧父的时候已经15岁了,登基的时候也有21岁了。可是我们这一家现在年纪最长的男人,才只有12岁啊!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若是我们这一支在储位争夺中败于福王一系那会是怎样的一副景象啊?看看建文帝吧,他是生是死不清楚,但是他的兄弟、儿子们,在成祖爷上位不久,可都迅速的集体暴毙身亡了!

所以,朱由栋才是大家以后能否活命的关键啊!

“好了好了,都不要哭了。别怕,有大哥在。”轻轻的把每一个弟弟妹妹都抱了抱,朱由栋柔声道:“由校,这里除了为兄,你是年纪最大的男人了,要担起你的责任来。这样,你先把弟弟妹妹和姨娘们都领出去休息,待会再过来和为兄说话。”

在众人缓慢退出后,朱由栋终于可以对着朱常洛的棺椁行跪拜大礼。在完成点烛上香哭孝这些基本流程后,朱由栋才对着在旁边的郭氏大礼参拜:“母亲,辛苦了。”

“哎,为娘没什么辛苦的。倒是你,在辽东打完仗,去了南京没多久,又匆匆的赶回来。”

“娘,父亲他,这个,不是被人陷害吧?”

“应该不是。你父亲那天在刘氏那个贱婢的屋里……突然没气后,刘氏出来叫唤,宫里的太医很快就到了,但那时候你父亲已经不行了……之后太医院、锦衣卫、东厂、内官监、司礼监、大宗正都派人来过,都说你父亲是,是亏耗太多而亡。”

“唉……最近这段时间,这慈庆宫里可有什么事情?”

“事情倒是不少,除了你父亲的丧事。各方来打听消息的也不少,宫里的小宦官、宫女们有了别样心思也很正常。不过还好,王安那个恶奴虽然不在了,但魏朝办事还是得力的,加上你父亲去世后,魏忠贤虽然亲自赶往南京给你报丧,但也派了兴华宫的人过来帮忙,所以也没出什么大乱子。”

“呃……母亲,孩儿的意思是,郑贵妃那边?”

“哦!是了,郑贵妃在你父亲头七那天来了一次,除此之外都没有来过。而且听魏朝说,这些天郑贵妃一直都在自己的宫里,哪里都没有去,也没有去见过皇上。”

“嗯……”沉吟了一会后,朱由栋刚想说点什么,却看见魏朝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大妃,小爷,不好了,王贵妃(朱常洛生母)坠井身亡了。”



第二零零章 从此龙吟九天

当朱由栋和赵士祯在秉烛夜谈的时候,当今的皇帝朱翊钧,也在慈宁宫和自己的母亲促膝而谈。

虽说在当初国本之争的时候,李太后坚定的站在了朱常洛一边,把万历搞得很是狼狈。但一方面万历本人搞国本之争的根本目的不在废立,另一方面则是,这位大胖子皇帝,真的是个孝子。所以,只要有空,万历还是要来看望李太后的。

本来呢,这一天的上午处理了那么多国家大事后已经很累了,万历只是想着下午过来进行常规性的看望。但不知道怎么的,母子二人一谈起来后,竟然越来越投机,最后干脆摒弃了下人,两个人面对面近距离坐着,一直谈到了晚上。

“孩儿记得,小时候不懂事,在宫里胡闹,发酒疯。结果母亲让孩儿读《霍光传》。呵呵,现在回想起来,若是当初母亲让翊鏐来做这个皇帝,孩儿去做潞王的话,哪里像今天这样辛苦啊。”

“哼~”虽然面前的这个儿子,已经长成了一个两百多斤的大胖子,但李太后还是轻轻的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万历一下:“你当初可不是这么想的,那时候你可是痛哭流涕,连连叩首求饶呢。”

“哎~~所以说那时候孩儿蠢啊。皇帝这个位置这么难坐,那时候居然还抢着当。看看翊鏐吧,孩儿听说,他在卫辉过得舒服得很哪,整日里就和一帮文人吟诗作对,要不就是作画行乐。哪里像孩儿这样,每日里为了整个大明的运转而焦头烂额。”

“为娘知道你日子过得苦,外面的朝臣乃至言官,为娘在嘉靖年间就知道他们的厉害了。但是有什么办法呢?世庙就曾对你父亲说,做君王的,以一人治天下,也以一人敌天下。皇帝,注定是艰苦而又孤独。”

“呵呵……”无奈的一笑后,万历抬头看了看屋顶:“其实孩儿小时候做太子的时候,多少觉得父皇性子太弱,什么事情都是高先生怎么看,高先生说了算。孩儿当时觉得吧,若是什么都是高拱说了算了,那这个皇帝干起来有什么意思呢?现在看来,父皇真的是有大智慧的人。他有了高先生,就只需要管住高拱一人就行。其他的朝臣、其他的问题,自然就有高先生去给他对付。如此,可就轻松太多哪!”

“为娘从来都是佩服你父亲的,外人以为他柔弱,其实内心坚定得很。”也抬起头,稍稍缅怀了自己的亡夫后,李太后表情复杂的看向了万历:“其实,你原本也是有机会像你父皇一样的。只是你性子倔强,太过要强,所以……”

“……孩儿知道,其实张先生在的时候,我大明的情况,比现在好得多……”

“……哎,多少年了,你终于说出这句话了。早年你父亲教为娘读史的时候,曾经给为娘说过他最佩服的君王,嗯,你可知是谁?”

“这个?前汉的宣帝?又或者本朝的宣庙?”

“呵呵,总算你还知道你父亲的脾气,没有说出汉武帝、唐太宗这样的开创帝王。嗯,两位宣皇帝你父亲都是很佩服的,但他最佩服,是秦惠文王。”

“秦惠文王?车裂了商鞅的那个?这怎么可能?”

“为娘问你,商鞅在秦国变法,是不是让秦国变得强大了?”

“这是当然。”

“但是商鞅变法,也得罪了秦国的一大帮公卿是不是?”

“这个,变法肯定会这样的。”

“为了安抚这群公卿的情绪,惠文王车裂了商鞅,但却把商鞅制定的律法完全的保留了下来。这样的做法,高不高明?”

“……高明!”

“你父亲走得太早了,若是再给他十年、二十年,那高拱的命运不会比商鞅好多少。让高拱去整顿国家,然后等你上位的时候就罢免了他。这就是你父亲对高拱百般忍让的目的。”

“……那万历元年的时候,母亲怎么也……”

“因为你父亲不在了啊,高拱又不是你提拔的,若是还让他做首辅,我们怎么制得住他?你以为当初张太岳和冯保搞得那些事情为娘不知道怎么回事么?不过顺水推舟罢了。再说了,把高拱弄下去,把张居正提上来,一样有人干活!”

“母亲要说什么孩儿知道了,张居正就是我大明万历年间的商鞅,他死了之后,将其身前荣誉全部取消以平息众怒是对的。但是不该改变他制定的各项律法……”

“正是如此。所以张太岳死了之后,你要清算他为娘不说什么,但你千不该万不该的,就是觉得自己那套办法能比张太岳的办法好。然后慢慢的去改变他留下的各种法令。”

“母亲怎么不早点提醒儿子?”

“呵呵,你父亲最佩服秦惠文王,为娘呢?最佩服的是前宋慈圣光献皇后。那位曹太后可是厉害得紧啊,大内变乱,能够飞快的把一群宫女宦官统率起来保卫仁宗。英宗身体不好无法上朝,就敢临朝称制。待得英宗身体复原,马上就能干脆的舍弃一切权利毫不恋栈。这样的女中豪杰,为娘在第一次读到她的事迹时,就下定决心,终身以其为榜样……所以,万历十年,你都二十岁了,为娘当然要还政于你。既然都还政于你了,为娘若是还对你的施政各种干涉,岂不是太过于下作?”

“孩儿……孩儿多谢母亲。只是,现在国家多事,孩儿内心只觉得苦闷不堪。加上孩儿过于肥胖,这身体……经常头晕、心塞,实在是有些扛不住。孩儿当然是希望能有人站出来帮孩儿一把,可是,这大明上下,官员近十万,内侍也近十万。但看来看去,只觉得没有一个像昔年的张居正。”

“张居正这样的人物几百年都难得看到一个,现在找不到是正常的。不过,我朱家也是有麒麟儿的。”

“母亲是说栋儿么?”

“当然,这孩子降生时的天地异象就不必说了,为娘虽然一天到晚吃斋念佛,但子不语怪力乱神这句话为娘还是记得的。所以当初栋儿降生的时候为娘也只是稍稍吃惊了一下。但是,最近这些年他做的事情,真的让为娘觉得极为惊艳。”

“……嗯……母亲说的是。栋儿还不到六岁啊,从开蒙到现在也不到两年,就做出了如此成绩。虽说这孩子做的很多事情都有违圣人之道,但是,孩儿真的很想看他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所以啊,我们对他都要尽力的扶持。为娘小时候没念过书,侍奉先帝后首先就是被你父亲教着读史书。昔年你父亲决定开关的时候,朝内大臣反对也很多,为娘曾经问他为何要和大臣们对着干。他当时忧心忡忡的对为娘说,从始皇帝一统天下开始,快两千年了,那么多王朝,其国祚超过三百年的居然只有赵宋一家,而且赵宋还是以半壁江山苟延残喘才活了三百年。我大明自太祖建国已经两百多年了,国内各种问题多如牛毛,再不加以振作,只怕是难逃覆辙。所以不管反对再多,一定要开关。

这话,为娘一辈子都记着呢……栋儿呢,做事情是离经叛道了一点,但为娘觉得,惟其如此,方有让我大明逃出这治乱循环的希望。”

“呵呵……”苦笑了一阵后万历道:“孩儿算是明白当初更改张居正法令时母亲为什么一声不吭了。刚刚母亲这话,孩儿现在听了都觉得不舒服,若是二十多年前母亲站出来对孩儿的施政指手画脚,只怕母子间的亲情也要受损。不过,孩儿现在到底年纪大了,所以,刚才母亲的话,虽然让孩儿不舒服,但孩儿知道,这是有道理的。”

“嗯,其实为娘也看出来了,经过了这么多年,你的想法也慢慢的变了。开始更加注重后人的培养。”

“孩儿都四十多岁了啊,而且这体型……常洛是个好孩子,但为人过于忠厚。我大明的未来,还得着落在栋儿的身上。所以,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情,孩儿都会帮衬他、容忍他,毕竟,这个国家将来迟早是要交到他手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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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一章 监国的第一天

在历史本位面,崇祯一朝十七年,内阁的大学士频繁更换,累计达五十人次。而温体仁却在内阁里待了八年——能把如此多疑、急躁、操切、易变的皇帝伺候这么久,不得不说这厮了不得。

之所以能这样,老温的绝招就两项。

其一,装孤臣——皇上,我是孤臣,没有党羽的,只忠于您一人。之所以这么多人说臣要不得,关键的原因是他们结党了。

其二,身段柔软。节操是个什么东西?只要皇上喜欢什么,我就装成什么样儿。

看看,只忠于领导,领导希望看到什么样,他就装成什么样。这样的下属,哪个领导不喜欢?

不过老温也就如此了。他在内阁待了八年,大明朝的国势仍然以秤砣落地的速度义无反顾的直线下坠。老温斗倒了无数政敌,还把已经趴下的敌人拉出来鞭打……但是对于如何治国理政,呵呵……

但是,朱由栋就喜欢这个家伙。

在朱由栋的计划里,未来他执掌大明的时候,老温肯定是不能做具体实务的。但是呢,让他做一条好狗,去斗这个斗那个,啧啧,大明朝自严嵩之后,有多久没有这样讨皇帝喜欢的大臣了?

所以,虽然知道这家伙不怎么样。但朱由栋还是客客气气的和他一起演练了一阵的礼仪套路,之后亲自送到宫外。

第二天的下午,是朱由栋八位老师中的最后两位,利玛窦和徐光启联袂登场。

“哈哈哈哈~~玛提欧利奇先生,很高兴见到您。”

“哦?上帝。尊贵的皇太孙殿下,您是如何知道我的本名?”

“哈哈哈哈,我不光知道您的本名,还知道您来自教皇国的属地,是吗?”

这时候是1605年,意大利还只是一个地理名词,所以,你要说利玛窦是意大利人估计他自己都不承认。事实上,利玛窦的家乡在现代属于意大利的马尔凯大区,而在这个时代,则是教皇国的直属领地。

“哦~~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生而知之者吗?看来我的同事最近传递过来的消息都是真的。”

“嗯?利奇先生,您的同事都给您传来了什么消息呢?”

“皇太孙殿下,您降生的时候我不得不在天津停留(被宦官索贿不成而被迫滞留),因此没能看到传说中,您降生时苍龙白鹤齐聚天空的异像。最近一两年,我所属的耶稣会陆续从澳门给我发来信件,介绍了西方各地在四年多前出现的异像。哦~~上帝!似乎这些异像出现的时间,好像都是同一天,而且都是在这些异像出现不久之后,当地的各个王室就有了新的男孩!”

“哈哈哈哈~~都有异像么?来,利奇先生,您给孤说说,这些异像具体都是些什么呢?”

“是的,殿下,首先从我们欧洲的西班牙哈布斯堡王室说起……”

……

在听完了利玛窦的描述后,朱由栋情不自禁的砸了砸嘴:啧!不是说我大中华的想象力超级丰富,玩各种异像玩得最溜吗!怎么感觉和人家圣天使护卫啊,主神现身啥的比起来,小爷的出场前奏感觉有点low呢?算了,这个不是重点。重要的是,基督这边可以选两个人,而这两个人居然都降生在了西班牙哈布斯堡王室!

“嗯,利奇先生,您刚才是说,伴随着这些异像而得到新生儿的王室,不管是奥斯曼也好,我大明也罢,都是一个新生儿。而只有哈布斯堡王室得到的是双生子是吗?”

“呃……是的。”说到这里利玛窦还是情不自禁自豪了起来:“这是主赐予我等信徒的荣光,感谢主!”

哼,好狡猾的某主神!

不过也对,什么不要把鸡蛋放到一个篮子里这话本来就不完全正确。因为除了这句话,还有另外一句话:把鸡蛋放到一个篮子里,然后看好那只篮子。

如果耶某人把基督的两个代表分别放到两个不同的王室,那问题才叫大:在基督的势力扩张之前,先得来一场惨烈的内战。

不过,这哈布斯堡的两个双生子,有一个肯定明白整个游戏的全部规则,另一个嘛,呵呵……

想通了此节的朱由栋也不再纠结,他很快调整好了情绪,换了一个萌新的笑脸:“敢问利奇先生,泰西这个时候的总体情况如何啊?那些所谓的新教徒们,是不是越来越过分了啊?”

“哦!这些该死的异端!他们统统该上火刑架被活活烧死!”

一开初在旁边一直没吭声的徐光启这时候不由自主的睁大了眼睛:这是一直以来,以谦逊和善的面目对待世人的利玛窦吗?怎么感觉如此的狰狞?残忍?

虽然徐光启极为惊诧,朱由栋倒是没什么很大的反应:西欧的文艺复兴已经铺垫了两三百年,宗教改革也进行得如火如荼。新兴的资产阶级和市民阶层在政治上的诉求越来越多,新教徒对天主教会的各种教义越来越不满。而天主教会和传统王室又不愿意轻易的放弃权力。这样激烈的矛盾,最终必然要以一场惨烈的战争来定个输赢。在历史的本位面上,这就是造成神圣罗马帝国男丁减半的三十年战争。

这是一场始于神圣罗马帝国的内战,最终演变成了整个欧洲几乎全部参与的大规模战争。

战争的双方,一边是哈布斯堡王朝、神罗帝国内天主教诸侯、教皇国、波兰,一边是欧洲的其他几乎所有国家。

简而言之,这差不多就是一场哈布斯堡王朝对抗全欧洲的战争。

在历史本位面上,1588年西班牙无敌舰队远征英国,遭遇恶劣天气和英国的顽强抵抗而损失惨重。但是,对于当时国力鼎盛的西班牙来说,这一次无敌舰队的失败并不算多大的事情——之后西班牙又连续组织了四次无敌舰队远征,虽然全部都失败了,但也造成英国元气大伤。至少在十六世纪和十七世纪初期,西班牙仍然是地中海与大西洋的霸主。

真正造成西班牙或者说哈布斯堡王朝彻底衰落的,就是这一场以一己之力对抗全欧洲的三十年战争。

这一场残酷、惨烈、耗时极长的战争,彻底拖垮了哈布斯堡王朝。因为联姻、征服而建立起来的庞大帝国分裂、衰落了。由此才有后来荷兰、英国、法国的兴起……

至少在这个时候,欧洲最强大的国家仍然是西班牙。最强大的王室,仍然是统治着西班牙、葡萄牙、奥地利、匈牙利、波西米亚、意大利诸多公国,并在美洲、亚洲有着广袤的殖民地,而且还是名义上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哈布斯堡家族。

这时候是1605年,意大利还只是一个地理名词,所以,你要说利玛窦是意大利人估计他自己都不承认。事实上,利玛窦的家乡在现代属于意大利的马尔凯大区,而在这个时代,则是教皇国的直属领地。

“哦~~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生而知之者吗?看来我的同事最近传递过来的消息都是真的。”

“嗯?利奇先生,您的同事都给您传来了什么消息呢?”

“皇太孙殿下,您降生的时候我不得不在天津停留(被宦官索贿不成而被迫滞留),因此没能看到传说中,您降生时苍龙白鹤齐聚天空的异像。最近一两年,我所属的耶稣会陆续从澳门给我发来信件,介绍了西方各地在四年多前出现的异像。哦~~上帝!似乎这些异像出现的时间,好像都是同一天,而且都是在这些异像出现不久之后,当地的各个王室就有了新的男孩!”

“哈哈哈哈~~都有异像么?来,利奇先生,您给孤说说,这些异像具体都是些什么呢?”

“是的,殿下,首先从我们欧洲的西班牙哈布斯堡王室说起……”

……

在听完了利玛窦的描述后,朱由栋情不自禁的砸了砸嘴:啧!不是说我大中华的想象力超级丰富,玩各种异像玩得最溜吗!怎么感觉和人家圣天使护卫啊,主神现身啥的比起来,小爷的出场前奏感觉有点low呢?算了,这个不是重点。重要的是,基督这边可以选两个人,而这两个人居然都降生在了西班牙哈布斯堡王室!

“嗯,利奇先生,您刚才是说,伴随着这些异像而得到新生儿的王室,不管是奥斯曼也好,我大明也罢,都是一个新生儿。而只有哈布斯堡王室得到的是双生子是吗?”

“呃……是的。”说到这里利玛窦还是情不自禁自豪了起来:“这是主赐予我等信徒的荣光,感谢主!”

哼,好狡猾的某主神!

不过也对,什么不要把鸡蛋放到一个篮子里这话本来就不完全正确。因为除了这句话,还有另外一句话:把鸡蛋放到一个篮子里,然后看好那只篮子。

如果耶某人把基督的两个代表分别放到两个不同的王室,那问题才叫大:在基督的势力扩张之前,先得来一场惨烈的内战。

不过,这哈布斯堡的两个双生子,有一个肯定明白整个游戏的全部规则,另一个嘛,呵呵……

想通了此节的朱由栋也不再纠结,他很快调整好了情绪,换了一个萌新的笑脸:“敢问利奇先生,泰西这个时候的总体情况如何啊?那些所谓的新教徒们,是不是越来越过分了啊?”

“哦!这些该死的异端!他们统统该上火刑架被活活烧死!”

一开初在旁边一直没吭声的徐光启这时候不由自主的睁大了眼睛:这是一直以来,以谦逊和善的面目对待世人的利玛窦吗?怎么感觉如此的狰狞?残忍?

虽然徐光启极为惊诧,朱由栋倒是没什么很大的反应:西欧的文艺复兴已经铺垫了两三百年,宗教改革也进行得如火如荼。新兴的资产阶级和市民阶层在政治上的诉求越来越多,新教徒对天主教会的各种教义越来越不满。而天主教会和传统王室又不愿意轻易的放弃权力。



第二零二章 紧要无过人财

“尊敬的皇太孙殿下,那些所谓的新教徒,其实都是一群大逆不道的异端!为了一己之私,妄自曲解主的意志。这些人,都是遭受到了魔鬼的蛊惑,终究需要在烈火中才能得到救赎!”

看着对面已经陷入疯魔状的利玛窦,徐光启实在是难以接受。以至于他在朱由栋面前,完全失了基本的君臣礼仪,只是瞪大了嘴巴和眼睛,傻傻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看着呆滞的徐光启,朱由栋嘴角扯了扯:你这位醉心于西方科技和思想的大明士大夫啊,好好看看吧,西方传教士们装出来的那副伪善面目下,其真实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中国总体是一个宗教氛围不那么重的国家,教权对政权有影响,但绝对说不上掌控。而在西方那些教权影响极大的国家里,异端和异教徒,那就是教会和政权共同的死敌。而且比起异教徒来,他们似乎对异端更狠一些。

“徐先生?徐先生?”

“啊?哦!太孙恕罪,臣失礼了。”

“呵呵呵,无妨无妨,来,徐先生请这边坐。”

“哦,臣多谢太孙。”

徐光启这样的人物就不必多说了,虽说在历史本位面上他最终做到了崇祯朝的内阁次辅,但是后世对其的介绍上,一律都是先定义为科学家,其次才是政治家。事实上,很多历史学者都认为,若不是徐光启的父亲去世得太不是时候导致其丁忧三年,他或许能够在科学技术上取得更大的成就。

(徐光启因为服丧而离开北京的时候,也正是利玛窦生命的最后时刻。那时候两人的共同研究正处于高峰,但因为徐光启的离开而中断。等徐光启回来的时候,利玛窦已经去世。)

在古代中国,官僚不要太多,但科学家,真的太少太少。就凭这一点,别说徐光启这会只是轻微的失礼,就算他把朱由栋的学宫烧了,朱由栋也只会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在旁边鼓掌:烧得好烧得好。

朱由栋穿越前是医生,数理化基础都还不错。但是和工科生比起来,其做手术之外的动手能力就是个渣了。他有很多的想法,但是需要一个这个时代的科学家将其变成可实施的方案,最后再通过大明的能工巧匠们变成现实。而徐光启,就是这个最为关键的桥梁。

所以,就像大内在选派伺候他的人选时,他对大多数人都不发表意见,只点了魏忠贤一个人的名。在外朝给他选派老师的时候,其他人他都没说什么,但是徐光启,那是必须要尽快抓到手里的。

“徐先生好像是去年的进士吧?今年多大年纪啊?”

“臣惭愧,因为天性愚笨,以致在科举上蹉跎多年,所以一直到了四十二岁才中了进士,今年已经四十三岁了。”

呵呵,你一个理工农科的天才,参加一个纯文科的考试,四十二岁就中了进士已经很了不起了好吧。

“嗯,令尊今年高寿啊?身体如何?”

“劳太孙挂念,家严今年六十有八,身体,呃,因为臣早年家贫,所以家严为了维持一家生计不得不过于操劳,因此……多有疾患。”

“嗯,这个事情是大事,王承恩。”

“奴婢在。”

“传下话去,待会去太医院请两位太医,晚上去徐先生家里看看。唔,到时候吾也要一起去。”

“臣,感激涕零!”

“先生不必多礼,先生是吾的老师,先生的父亲就是吾的师公啊。对师公,怎么能不多关心一些。”

明朝官场的惯例,父母死了是要守丧三年的。这位徐光启的父亲若是朱由栋不插手,要不了多久就要死了。这个损失朱由栋可承担不起。

安抚完了徐光启,朱由栋又转过身来对着利玛窦道:“利奇先生,吾很有兴趣的是,现在天主教的坚实堡垒哈布斯堡王室有了两个圣天使护持的王子,那么,今日的欧罗巴,新教徒们是不是收敛了一些呢?”

说到这个,利玛窦马上就兴奋了起来:“聪慧无过太孙殿下!是的,在米迦勒现身之后,原本在西班牙境内偶有传播的所谓新教异端们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便是在北德意志、丹麦、尼德兰等地,我主的荣光也再一次得到了广泛的传播。但是!仍有一些不知悔改的异端,居然说什么那天马德里的圣光乃是一场骗局!哦!这些该死的异端!据我们耶稣会的高层送出的消息,教宗陛下已经有趁此机会对这群异端发动一场圣战的想法了!”

嗯,这样看来,这欧洲的三十年战争,有可能提前开打?

在历史的本位面,三十年战争是一场浩大、惨烈的战争。

一开初,是捷克(波西米亚)要独立,然后哈布斯堡镇压。

然后是丹麦因为吞了神罗的石勒苏益格和荷尔思泰因而心中忐忑,在英法荷三国支持下对神罗皇帝宣战,一开初倒是节节胜利,但是等到哈布斯堡王室请出了华伦斯坦后,就很快的一败涂地。

接下来就是瑞典的古斯塔夫二世率领瑞典参战,这一次是打了一个两败俱伤。古斯塔夫和华伦斯坦两位伟大的统帅一个阵亡,一个功高震主被暗杀。最后虽说瑞典被迫签订战败条款,但是哈布斯堡王室已经是气喘吁吁。

以上三个阶段,都是新教徒为主的国家或者诸侯对坚持天主教信仰的哈布斯堡王室作战。

最后,同为天主教国家,但一直阴恻恻的在旁边觊觎哈布斯堡王室欧洲霸权的法国人终于亲身下场了。

这要说此时法国的主事人黎塞留到底是政治家。人家才不像丹麦、瑞典这些北欧蛮人单纯来军事手段呢。他先煽动西班牙的加泰罗尼亚地区,以及当时在西班牙统治下的葡萄牙闹独立。搞得西班牙国内大乱,再也不能有力的支持奥地利的兄弟后。然后才发兵对神罗帝国宣战。得不到西班牙有力支持的神罗帝国很快就被整个欧洲围殴,最终战败。三十年战争至此结束。

这一次战争因为持续时间太长,参与国家太多,又加之牵涉到宗教矛盾。所以三十年打下来,作为主战场的德意志地区,整体人口减少了三成,男丁更是直接减半。更有个别诸侯国辖区超过百分之七十五的居民被杀死。

当然,这都是史实。也仅仅是史实。

因为,这个位面的历史已经改变了。

毫无疑问,得到了穿越者,尤其是两个穿越者帮助的哈布斯堡王室,将在这个位面获得三十年战争的胜利——或许获胜的时间都不需要三十年之久。

这个时期的哈布斯堡王室已经强大得可以对抗整个欧洲数十年了(在三十年战争的同时,西班牙和荷兰还打了一场八十年战争,还多次组织无敌舰队远征英国),一旦在这场战争中获胜,整个欧洲,至少是除了俄罗斯以外的整个欧洲,将会被哈布斯堡王室有效的整合起来。到了那个时候,基督的两位代言人们将会把视线转向东方——这个过程,大概总共也就二三十年吧?

一想到这个,再想想现在千疮百孔的大明。朱由栋就气不打一处来。

“利奇先生,徐先生,吾请两位做老师呢,其实是想在一些科学技术方面上的事情与两位做探讨。”



第二零三章 完成首次组阁

“呯~呯呯~~呯呯呯~~~”

由稀稀拉拉到逐渐绵密,缅军一方的火绳枪,终于随着天气的晴好而响了起来。

火绳枪的射程在100至200米之间,而弓箭的射程虽说也有百多米。但是弓箭的有效杀伤射程可就比火绳枪少了太多。所以一时之间,明军的士兵们都被迫把头挤在了矮墙之下。

“没事。”一个老兵面色轻松的向对面一个神色紧张的新兵道:“这鸟铳的装填速度很慢,就算是有人专门负责装填,三五轮之后也是要缓下来的,到了那时……嗯?不好!”说到这里老兵再没有多余的话语,直接拉过新兵朝着矮墙后面跑了两三步,然后迅速的带着新兵卧倒在地面上。

“轰~~!轰轰~~!”“咔擦~!”几发炮弹呼啸着破空而来,其中一枚掉到了矮墙后面,砸起了很大一块尘土后,又跳跃起来朝着前面的明军碾压而去……

“贼子居然还有大炮?!”

“他娘诶!这么烂的路,缅贼居然把大炮拉到前面去了?我说木邦怎么破城这么快呢!”

此时明军负责防御的是四川镇的锐锋营,营官姓程,名才勇。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他冒险的把脑袋伸出矮墙,然后迅速的拉开值守军官轮流使用的那挺望远镜粗粗的观察一下后,程才勇赶紧的把头缩了回来。就在他的脑袋缩回矮墙下的一瞬间,他明显的听到头上的空气中有小弹丸飞过的嗖嗖声。

“狗日的红夷鬼,这鸟铳打得真准!咦?大帅,你怎么上来了?这里危险得很!”

“哼,贼子出最后手段了,老子怎么能不上来?下面有几门炮?是不是红夷鬼?”

“是,狗日的果然是红夷鬼!还好,大炮不多,也就五门而已。”

“嘶~~~”呲了呲牙,刘綎深吸了一口气:“戳嫩娘,五门大炮还不多?这么烂的路,我们可是一门炮都没敢带!”骂完这一句,听着又一轮火炮呼啸而来,刘綎眉头皱的更紧了:“这队红夷鬼果然厉害,这才两轮啊,就有炮弹落到矮墙上了。程才勇!”

“请大帅发令!”

“第一、选两百个刀法好的兄弟,贴着矮墙躲起来。第二、剩下的兄弟,让他们退后三十丈。第三,让他们退走的时候,把矮墙上的所有旗号全部撤下来!第四,通知其他各营,准备营内作战!”

“遵命!”

随着命令的下达,大队明军潮水般从矮墙上退了下去,开始紧张的在墙后一百多米处列阵。

在程才勇跑出去发令的小半刻时间里,墙下的缅军火炮又齐射了两轮。这两次,有更多的炮弹直接击中了矮墙。起码有两段矮墙被砸开了口子。在这两段矮墙下的明军士兵,瞬间就被活埋了。而在看到矮墙上的明军旗号迅速减少后,缅军开始向前推进。

“呼~呼~”传完大帅令,程才勇根本没有半点犹豫,直接跑回了矮墙,但仔细一看之后:“大帅?您怎么不走?”

“嘿嘿,老子哪次打仗不是如此。不要多说了,炮停了,贼子开始上来了。”

果然,待得程才勇找到一个矮墙上的缺口,把望远镜伸过去后一看,重重叠叠的人影正在迅速的靠近。

“唔~~大帅,这次缅贼是下血本了,冲在前面的都是披了全甲的精锐不说,还有几百个红夷鬼。”

“嘿嘿,这就是决战了!老子打了十几天也是烦了,就在今日跟这缅贼做个了断。”

两人的话还没说完,就突然觉得头顶上一黑,一个缅军士兵已经从矮墙上一跃而下。待得第二个缅军士兵从矮墙上腾空而起的时候,刘綎一声暴喝,手中的偃月刀白光一闪,一条大腿瞬间离开了主人的身体,伴随着大蓬的血花飞在了空中。

“兄弟们,起身,杀敌!”

“嚯~~!”

随着矮墙下的明军暴起发难,矮墙后方不远处的明军也齐齐发出一声喊,在各自营官的带领下,向着矮墙冲了过来。

“安闹下密,dua比~~!”

“呃必砍密叠~~”

“porfavor!~~”

“兄弟们,干死这群蛮夷!”

一时之间,缅甸语、葡萄牙语、汉语交替响起,汉人、土家族人、缅族人、葡萄牙人,挥舞着不同的武器,狠狠的撞击在了一起。

“哈哈哈哈~~殿下送来的宝刀,果然不是凡品!”微微的侧身,避开朝着自己胸前捅来的一支竹枪后,刘綎用左手的大盾抵住左侧砍来的巴冷刀,右手一抖,偃月刀再次划出一道白光,其正面这个缅军的手臂又被齐齐的砍掉了。

刘大刀武艺确实高强,作战也足够身先士卒。关键是他还穿着明晃晃的将军铠。自然而然的成了缅军攻击的集火目标。还好此时明军和缅军已经完全纠缠在了一起,前方缅军阵地上的火炮已经停止了发射。不然的话,说不得他就要享受多炮伺候了。

不过战阵之上,个人武艺虽然很重要,但到底是双拳难敌四手,在陆陆续续击杀数十人之后,刘綎也开始挂彩了。

“嘿~!”再次击杀一个鼻梁高耸、金发碧眼的白人士兵后,刘綎却被身后一个不到一米五的缅甸士兵将手中的巴冷刀插在了自己的小腿上。虽说他飞快的转身,迅速的一刀将其枭首。但挂彩就是挂彩了。

“大帅!你怎么样?”

“戳嫩娘诶,居然被这样的三寸丁谷树皮给伤了。”和程才勇迅速的背贴背后,刘綎终于有了骂人的功夫。虽说嘴上骂着,但手里的动作可是不慢,左手的大盾直接砸在了一个缅军士兵的脑袋上,原本就血迹斑斑的盾牌,又多了一层白森森的脑浆子。

“大帅,现在战场全乱了,双方士兵全都混在了一起,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乱了好啊!我们就……咦!乖乖,上次隔远了点,这次贴近了看,真的了不得啊!”

能让刘綎在重重围困之中还有心情发出赞叹的,当然是从后方赶来的秦良玉了。一杆白杆枪上下翻飞,朵朵梨花周围,又溅洒出一蓬一蓬的血花。

“马夫人英姿,老夫拜服不已!敢问马夫人斩杀了多少贼子?”

“乱军之中哪有心情计数,刘帅,贼子火炮厉害。现在我军和贼子纠缠一处,贼子的火炮无法发威。刘帅还请下令,让我军士兵始终缠住贼子,一路杀到贼军火炮处!”

“哎,这婆娘一点风情都没有,马千乘那厮真是可怜。”嘀咕完这句后刘綎也不迟疑:“全军将士,挨个传话!贴着这群蛮夷,追杀到他们的大阵去!”

“嚯~~~!”

“老程,想办法到后面去把老子的帅旗扛过来!”

“哈哈哈,得令!”

随着程才勇的离开,刘綎有意识的向着秦良玉靠近,随着两个战力最强的明军将领合流,整个明军就有了一个坚不可摧的箭头。在这个箭头的指引下,特别是不久之后刘字帅旗抵达最前线后。整个明军的士气达到了最高点。

渐渐的,缅军被明军压下了矮墙,然后顺着低缓的坡道慢慢的向下后退。到了这一天的午时三刻,只听见缅军阵营里突然发出一声喊,整个缅军部队彻底崩溃了!

“不要放过他们,紧追残敌,贴着他们继续追杀!大明威武!”

“嚯~~~!”

“大明威武!”

“大明万岁!”

“乱了好啊!我们就……咦!乖乖,上次隔远了点,这次贴近了看,真的了不得啊!”

能让刘綎在重重围困之中还有心情发出赞叹的,当然是从后方赶来的秦良玉了。一杆白杆枪上下翻飞,朵朵梨花周围,又溅洒出一蓬一蓬的血花。

“马夫人英姿,老夫拜服不已!敢问马夫人斩杀了多少贼子?”

“乱军之中哪有心情计数,刘帅,贼子火炮厉害。现在我军和贼子纠缠一处,贼子的火炮无法发威。刘帅还请下令,让我军士兵始终缠住贼子,一路杀到贼军火炮处!”

“哎,这婆娘一点风情都没有,马千乘那厮真是可怜。”嘀咕完这句后刘綎也不迟疑:“全军将士,挨个传话!贴着这群蛮夷,追杀到他们的大阵去!”

“嚯~~~!”

“老程,想办法到后面去把老子的帅旗扛过来!”

“哈哈哈,得令!”

随着程才勇的离开,刘綎有意识的向着秦良玉靠近,随着两个战力最强的明军将领合流,整个明军就有了一个坚不可摧的箭头。在这个箭头的指引下,特别是不久之后刘字帅旗抵达最前线后。整个明军的士气达到了最高点。

渐渐的,缅军被明军压下了矮墙,然后顺着低缓的坡道慢慢的向下后退。到了这一天的午时三刻,只听见缅军阵营里突然发出一声喊,整个缅军部队彻底崩溃了!

“不要放过他们,紧追残敌,贴着他们继续追杀!大明威武!”

“嚯~~~!”

“大明威武!”

“大明万岁!”

发出一声喊,整个缅军部队彻底崩溃了!

“不要放过他们,紧追残敌,贴着他们继续追杀!大明威武!”

“嚯~~~!”

“大明威武!”

“大明万岁!”

第二零四章 工作要有重点(一)

“众卿,这朝官的缺额算是补齐了,接下来还有地方官的缺额,本次会议结束后。众卿,尤其是吏部,要赶紧的拿出一份意见来。”

“臣等领命。”

在这一天的国务会议上,参会众臣里,本来是太孙系的就不说了。其他的大臣?那真是有喝着蜂蜜水吃苍蝇肉的感觉。

国朝在嘉靖年间经过整顿,定额官员八万余人,其中京官有九千三百余人。而在京官中,按照既往规定,官籍属于都察院的各类科道言官一百五十人。而万历因为‘国本之争’,对言官们那是恨到了极点,以至于有了缺额从来不补,到了太孙监国前,科道言官只有不到二十人了!以至于这次说起来是补了两百多名朝官,但光是科道这一块就补了近140人!

不管怎么说,太孙只要肯补官都是极好的:从1604年那一届进士起,吏部想任命一名新科进士去做官简直千难万难。这就导致连续三届,八百多名进士,到现在还有近六百人滞留在北京没有分配!

所以,虽说这次朝官调整,太孙把他夹带里的人塞了不少进来。尤其是那个温体仁,五十岁不到就入阁了。但朝中的诸位大佬们还是捏着鼻子认了:不认不行啊,万一惹毛了太孙,干脆就不补官位了呢?

你要知道,那苦苦侯职的五六百进士,等待的时间短的两三年,长的七八年,这心里早就窝了一肚子火。你敢耽误人家出仕?那还不得把诸位大佬的房子给拆了?

总之,这次朝官大补,各方大佬都有些小弟上岗了——这是蜂蜜。但是看着太孙一系的人插进太多要害部门,那真的是如同吃了苍蝇。

但是呢,别说苍蝇了,就是人中黄,在这个点上,一样得甘之如饴的吃下去:没听到太孙说了嘛?补完了朝官,继续补地方官。

哎哟,地方官的缺额也不少啊,起码上千吧!这是多大一块饼?

不过,以太孙的性格,他会这么好心?

果然……

“孤在这里要和众卿统一一下认识。大明幅员辽阔、生民亿兆,国情当然也是无比复杂。所以,我们每一年做事,除了日常工作以及临时发生的军情、灾情、民变之外,都要确定本年度的工作重点。孤已经下令,方山学校整体搬迁到北京。到时候你们可以去看看方山的学子们学的《哲学》,里面就有一个章节,专门讲重点论……总之,国家现在的问题确实很多,我们每年重点抓一两项进行解决,随着解决的问题越来越多,解决问题的速度就会越来越快!”

“臣等领命,请殿下示下,万历四十一年,朝廷主要解决的问题。”

“孤决定,明年工作的重中之重,就是继续开展全国人口普查,重建户贴,给大明每一个子民都编写、制作身份证。众卿,户籍的意义之重大,孤就不想多说了。这件事,事关大明国祚能否延续,所以,必须要坚定不移的进行下去。”

“是,臣等领命。”

“光是领命可不行啊。孤是这么想的,明年全国人口普查,南北同时进行。北方这边,抽调完整经历过应天府、镇江府人口普查的工作队人员两千人北上,抽调九边重镇各路边军共一万人入京,再加上京营出一万人。组成一千支工作队,明年,北方要完成北直隶、山东、河南三省的人口普查。南方,以原有的人口普查工作队为基础,扩充人手。以崇明沙所、福宁镇士兵为依托,选拔南方卫所里稍微能看的士兵补充,组建护卫队,也是要形成一千支工作队。明年,南方要彻底完成南直隶、浙江、江西三省的人口普查。在整个过程中,两京户部的所有官员,都要轮流跟随工作队,深入到最基层,切实了解我大明底层百姓的生活。”

“臣领命,只是殿下,如此一来,光是工作队人员就是四万四千人,这些人的俸禄加上日常工作开支。臣估算了一下,一年不下一百五十万两银子。这个,殿下,臣刚刚接掌户部,这太仓库可是真的能饿死老鼠啊。”

“呵呵。”对这位和自己在南京共事多年,尤其是在今年年初的太子系官员攻击自己的时候出了大力气的许弘纲,朱由栋还是很客气的:“大司徒不必担心,这笔钱,孤自己出了。”

“臣多谢……”

“殿下!边军入京,有违祖制!”

“嗯?”

发话的是吏部侍郎翁正春,这位是福建侯官人。按照张维贤的介绍,他的政治立场上算是中立派,但也是出了名的守旧派:言必称祖制。

“少宰啊。洪武年间,太祖草创户贴的时候,不都是让军队参与的吗?还有啊,咱们刚才可违背了不少祖制啊。”

“殿下何出此言?臣等刚才哪里违背祖制了?”

“少宰真是健忘啊。太祖在位的时候,对贪污受贿一百贯以上的官位,要么凌迟处死,要么剥皮实草。刚才会前我们在通报叶阁老的离任审计时,报上来的数字是叶阁老先后收受地方官员冰敬、碳敬三千余两。按照北宋年间,一贯基本等于白银一两的规矩,若是咱们秉持祖制绝不违反,那这会儿是不是该由大司寇(刑部尚书)派人去把叶阁老抓起来,然后剥皮实草啊?可是大家方才不都是一致同意不予追究么?这算不算违背了祖制啊?”

“这……臣失言了,请殿下责罚。”

“无妨无妨,孤不是容不下不同意见的人。说到这个,孤倒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清了清嗓子,朱由栋道:“国朝立国初期,银子是很值钱的,那时候的百官俸禄虽然不高,但只要节俭一下,养活一家子老小问题还是不大。但是最近这几十年,尤其是隆庆开关后,白银大量涌入。银价贬值得极为厉害,国家官员要是光靠俸禄吃饭,那就注定要饿死。所以,孤以为,这俸禄得给大家升一升。”

“殿下仁德,臣的拜谢。”

这会儿就不用拿祖制来说我了吧?嘴角轻轻扯了扯,朱由栋道:“但是呢,大家也看到了,北京户部这点收入,供应边军军饷都不够,哪里有钱来给大家长俸禄?而孤和皇爷爷的内帑也是有限的,而且主要是用于国家紧急军情或者重大事项的支付。因此,要给大家涨俸禄,咱们这财税制度啊,得改一改。”

“殿下,这个事情太大了,臣以为,应该由户部先做一个方案出来,供诸位同僚讨论。”

许弘纲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官员,包括太孙系的官员,都对其侧目而视:你想干啥?想把所有收税的权力全部收拢回户部么?这个方案怎么能你们户部单独做?我们各个部门的主官要是放弃了原有的生发,回了自己的部里,怎么给自己的小弟交待?

总之,涉及到利益的问题,什么交情啊、祖制啊,都扯淡。

“呵呵。”看着现场的气氛陷入了诡异,朱由栋开心极了:就是要你们分裂嘛。说真的,虽说我手里握着刀把子,但真的文臣们统一团结起来和我斗,我也头大啊。

“众卿,孤是这么想的。如大司徒所言,改革财税制度,这个话题太大了。这个事情呢,主要是涉及到户部、兵部和工部,这样,你们三部,都回去弄一个方案出来,下次会议的时候,拿出来审议。”

“臣等领命。”

“嗯,不过孤也对财税制度改革有点自己的想法。孤觉得,这改革的第一步,就是设立新的币制!”



第二零五章 工作要有重点(二)

“卖报啊,卖报哪,金陵日报创刊号,整整八版,只要一个铜板啊!”

“卖报卖报,朝廷大事,秦淮风月,乡间哩事,诗词小说,尽在金陵日报!”

“卖报卖报,金陵日报编辑部发布公告,欢迎各路才子佳人向本报投稿,一旦取用,稿费从优!”

1607年的十月一日,数十个的十来岁孩童,穿着统一的制服,斜跨统一的挎包。突然之间涌现在南京城的各个大街小巷……

朱由栋策划已久的报纸创刊,报名定为《金陵日报》,终于问世了。

状元郎张以诚当然是总编了,不过此时这个总编更多的是挂名,在背后实际操刀的,肯定是朱由栋这个没吃过猪肉但见过很多猪跑的穿越者。

限于这个时代的印刷技术和纸张生产技术,这时候的金陵日报每期只有两张a2纸大小,一共四开八个版面。

按照后世的经验,第一、二版当然是朝廷大事和地方政坛新闻。这个东西对于朱由栋这个皇太孙来说,其信息来源简直不要太方便。随便指缝里露点出来就足够满足街头升斗小民们对政治的兴趣。

第三版是固定的简明中国通史,在这里面当然加了朱由栋的不少私货进去,比如在说到春秋百家争鸣的时候,自然会用隐晦的笔法引导读者或者听众思考。总之,悄悄的抬高墨家、法家,同时对孔孟的言论进行重新解读:以德报怨这话就肯定是重中之重。民可使由之这话也必定会重新的解释。

当然,这是创刊号,所以今天这一版主要讲的是盘古开天地——至少目前,不会引起士绅们和道学先生的反感。

第四版,是介绍世界地理和历史。

大明千不好万不好,但是比起后世的我大清有一点要好得多:不管是官员、士绅、普通百姓,其思想或许有保守的,但绝对不封闭。所以朱由栋在创刊号的第四版上,直接挂出了后世的世界地图!当然,这一版的世界地图,除了大明还是在世界中央之外,大明的版图也和后世不一样:凡是什么宣慰司啥的,统统算是大明的领土——如此一来,大明在东北的领土直接到了外兴安岭之外,西南的领土更是伸到了印度洋东岸。

前面四版,档次都还是稍微高端了一点。对这四版感兴趣的,往往是有钱有闲有文化的人。而这样的人在现在的大明不会超过一成。作为立志要靠报纸掌控整个大明舆论的人,朱由栋必须要让普通百姓也对这份报纸感兴趣——只要你感兴趣了,我就能对你输出我的价值观。

所以,第五版是小说。创刊号的这一版,是文抄公朱由栋直接以“王栋”之名发表的《射雕英雄传》前几章——其实别说他穿过来这么多年了,就算他没穿越之前,射雕啥的他也是背不下来的。实际上他只能提供故事大概,然后由张以诚率领方山学校的一众秀才们来加以润色。

总之,在未来不久就要对建奴展开战争的大背景下,射雕是最应景的。至于提倡民族和解的《天龙八部》嘛,可以在征服建奴以后再发表嘛。

但是,小说仍然不够俗!所以第六版,无耻的朱由栋直接上了《秦淮风月》专版。里面介绍的全是应天府及其周边秦楼楚馆里各个头牌——擅长书画的状元郎被皇太孙殿下半是诱导半是胁迫的画起了仕女图……

第七版,诗词评话版。该版直接用大白话说明:这一版是以文会友。欢迎大家来稿!稿件一旦选用,除了详细刊登作者的姓名籍贯外,还给予一定润笔费用。诗词无论长短,一首两分银子。评话小说什么的,一旦选用,每千字两分银子。

创刊号的这一版上,除了刊出状元郎和方山学校一些老师的诗词外,朱由栋为了震慑其他文人,又一次发挥文抄公的优势,直接上了一首《人生若只如初见》。

来啊!小爷就不相信,你们这些文人看到这个版面不会兽血沸腾。

第八版,广告。

创刊号的这一版,是给方山光学实验室的眼镜打了一个整版广告。被后世诸多广告商的文案教育过多次的穿越者,亲自撰写了方山牌眼镜的广告词:有了它,我可以再次看清所有的真像!

然后在这一版的空白部分,朱由栋还非常贴心的给本版广告的刊登费做了列表:单一整版广告,每期五百两纹银,连续购买三期的,一千两。然后是半版、四分之一版乃至豆腐块等等。都详细的列出了价格。

当然,对于大明的文人们来说,这八版当然足够震撼。但是最最让他们震撼的,是朱由栋在这一期的头版弄了一个凡例。这个凡例推出的,是现代社会普遍应用的标点符号!

整个创刊号,朱由栋让张以诚安排人手印刷了十万份!

“殿下,一下子印刷十万份是不是太多了一点?需知这些报童来我们这里领报纸是没有花钱的。也就是说,除了未来的广告收入之外,我们印多少亏多少。殿下将来要做的事是极耗银子的。这要是在此事上亏欠太多,臣……”

“呵呵,张先生不必担心。吾来问你,自今年上半年我们筹办这份报纸开始,您手里前后花出去多少银子?”

“招揽工人,准备油墨纸张,刻板,场地……截止到今日,一共花出去了一万七千两。”

“哈哈哈哈,扣除场地、屋舍、设备、工人安家费这些东西后是多少?”

“一万两千余两。”

“嗯,若是再把分给锦衣卫、长江水师的那一部分也划掉呢?”

“这个,好像就只有不到五千两了。”

“若是把前期召集方山学校的秀才们来帮忙产生的补贴去掉呢?若是把给这些报童定制的衣服挎包去掉呢?若是把我们事先准备了数百万张专用报纸纸张的成本去掉呢?”

“如此算下来,那每天还是得亏损两百两左右的白银,一个月还是六千两啊。”

“这个都不是事。吾不是第一期就拨了十万两银子给你么?吾深信,不到这十万两花光,这金陵日报非但不会再亏损。反而会多少挣到一些钱呢。”

“殿下如此有把握?”

怎么会没有把握呢?靠着皇太孙镇守南京的大义名分在,朱由栋可以直接下教令,让南方各省的所有官衙门口都弄一个读报栏。如若不然,太孙殿下就会亲自来你的衙门检查工作!

靠着锦衣卫,整个江南四省的所有餐饮娱乐场所都必须要有《金陵日报》,不然的话锦衣卫就要上门打砸抢,呃,不,是检查涉及国家安全的相关工作。

靠着长江水师,这报纸的传播速度会变得极快。江南四省之外,大运河沿线,甚至长江上游的四川都会受到辐射。

掌控了衙门外的空地,报纸的合法性和可信度就有了倚仗。掌控了娱乐场所,这每一份报纸可以影响的人口,就会成倍的提升。掌控了物流渠道,报纸的传播范围只会越来越大……

精明的商人怎么会看不到这里巨大的商机?怎么会觉得五百两银子的广告专版价格贵呢?

所以,这报纸一办,除了慢慢的拿到舆论阵地以外。非但不会亏钱,反而多少还会有些进项呢。

怎么会没有把握呢?靠着皇太孙镇守南京的大义名分在,朱由栋可以直接下教令,让南方各省的所有官衙门口都弄一个读报栏。如若不然,太孙殿下就会亲自来你的衙门检查工作!

靠着锦衣卫,整个江南四省的所有餐饮娱乐场所都必须要有《金陵日报》,不然的话锦衣卫就要上门打砸抢,呃,不,是检查涉及国家安全的相关工作。

靠着长江水师,这报纸的传播速度会变得极快。江南四省之外,大运河沿线,甚至长江上游的四川都会受到辐射。



第二零六章 科研后继有人

“嗯,这报纸的纸张质量不错,比咱们的好。可是这么好的纸张,这成本?”

三月十一日,东林日报创刊。早就盯着东林书院动静的无锡锦衣卫在报纸出来后便买了十份,当天下午就送到了朱由栋的案头。

然后朱由栋便将曹化淳、张以诚、王承恩、张世泽、李纯忠、田尔耕等人召集起来,一起来观赏东林日报的创刊号。

这份报纸目前只有两页八版,看得出来,顾宪成等人还是比较慎重的:宁肯版面少一点,但一定要把内容做瓷实。

具体来说,八版内容的分配是:

第一版,国内大事,也夹带一些无锡县内的琐事。第二版,儒学圣人生平介绍,这创刊号上刊载的是周公。第三版,是杂文,主要是东林书院的大佬们对朝政发表点评。第四版,文物考据,历史上一些有趣的小故事。第五、六版,小说。这一期刊载的是以唐代虬髯客的生平为基础,加以发挥出来的类似于志怪类的东西。第七、八版,诗词歌赋专版。

“殿下。”在翻来覆去的把东林日报翻了几遍后,张世泽抬头:“这报纸,没有广告啊。他们要把这报纸卖到多少钱一份才能回本?”

张世泽这一年也十岁多了,除了继续跟着张以诚、徐光启等人学习外,他的主要精力就是协助张以诚办报。所以,虽然年纪小,但对报社经营已经是很有经验了。

“世子,据下官的无锡同行们报告说,这东林的报纸,是每三份一个铜板。”

“啊?那不亏死了么?就算他们得到江南诸多士绅的支持,这么持续的亏下去,又能坚持多久?”

说江南士绅支持,那还真不是说着玩的。在这期创刊号,东林书院明确的说明:本报主编是高攀龙,责编是钱一本等东林诸君子。在创刊词里,光是为了感谢那些出资赞助的士绅,将其一一列名,就用了将近一半的版面。和金陵日报的创刊号根本就没有感谢赞助商比起来,人家的支持者可不是一般的多。

“嗯,东林这样做下去,无非三种可能。”朱由栋微微一笑:“其一,报纸办得好,江南的士绅们觉得可以靠着报纸获得好名声,便愿意一直持续不断的投钱支持。其二,士绅们的支持不能持久,最后东林便开始在自己的报纸上做广告。你们看,这创刊词可没有说本报绝不做广告之类的话是吧?其三,办不下去,又拉不下脸做广告。或者说销量太差,连普通商人都不愿意在东林做广告。最后不得已倒闭……”

“那殿下以为那种可能比较大呢?”

“这个嘛,吾也不知道啊。毕竟人家才刚刚开始嘛。”

“殿下。”

“张先生何事?”

“你看到第七版没有?东林在挑战我们呢。”

“嗯?还有这样的事,吾来看看。”

在东林的第七版上,该版的责任编辑薛敷教在致词中说明,本版欢迎各路才子又或者佳人投稿,投稿种类诗词歌赋均不限。一旦采用刊载,一律给予稿酬二分银子。

本来这样的致词没什么毛病,但讨厌的东西在后面。

薛敷教在致词的后半部分特意说到,本版除了他这个号称“藏书家”的书虫做责编外,协助他工作的几个编辑,全都是十五岁以前就中了秀才的少年才俊。其思路最是敏捷不过,其前程也无比远大——这就是在影射金陵日报的普通编辑都是几十岁还无法中举甚至无法过童子试的学渣。

如果这还只是隐晦攻击的话,那么接下来,薛敷教又说:文学作品,要互相借鉴。最好在某一期或者某几期的报纸上,刊载的都是同一主题的作品。千万不要像金陵日报的那所谓‘文学版’,每一期都没有固定的主题。结果同一天的报纸上,咏梅的,咏荷的,赞花的,写菊的,乱麻麻的挤在一起。这就根本无从比较,无从彼此借鉴嘛。我们东林日报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近期,冬去春来,诸位朋友如果要来投稿,不管写花鸟虫鱼或者景色人物都可以,但一定要以春天为主题。

话说到这里虽然已经是红果果的挑衅了,但薛敷教似乎还没过瘾。他在最后直白的说明:写春天的诗词,要有生机。不要把什么人生若只如初见那样的靡靡之词拿出来——这会儿季节不合适!

“呵呵,有意思。”

仔细的看完薛敷教的宣战书后,朱由栋略微思索,然后朗声道:“王承恩,笔墨伺候。”

经过张以诚几年的教导,朱由栋的一手毛笔字已经很有章法了。吸饱了墨汁的狼毫在宣纸上运笔如飞,很快就是一首七绝完成。

众人迅速的凑上前去,李纯忠干脆就读了起来:独坐池塘如虎踞,绿荫树下养精神。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发声。

“大气!”

“殿下,霸气侧漏,真是人君之像啊!”

“呵呵,惭愧,惭愧。”文抄公朱由栋这会儿讪讪一笑:主席的诗词都没霸气,那就真的找不出有霸气的了。这首诗是主席的第一首七绝,但从这里就可以看出,在那个时代,志向最高绝,胸襟最伟大的,非他莫属。

虽说这是主席16岁时的作品,文字浅白,几乎没啥典故在里面。但朱由栋深信,就凭这首诗,就足够吊打东林的那群所谓的天才。

“田尔耕,此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是,臣一定要让东林书院的那些腐儒在他们自己的报纸上刊登太孙殿下的大作。”

“你去了东林可以跟顾宪成讲,我们金陵日报欢迎东林日报加入报业市场,若是他们在报纸销售渠道方面有困难。我们的方山杂货铺已经遍布江南四省各个县城,他们可以用我们杂货铺的渠道进行销售、收取各地稿件以及支付稿酬。”

“啊?殿下,这样做,岂不是……”

“呵呵呵,你们啊。”朱由栋站起身来:“在吾看来,东林的这群书呆子办报,完全就是脑袋发热的胡闹之举。最简单的,不打广告,还把价钱搞得这么低,完全赔本赚吆喝,这样的事情是无法持久的。其次呢,报纸办出来了,这销售渠道呢?吾不知道江南士绅们给了东林多少银子,但不管多少,要重新铺设遍布江南甚至全国的销售渠道,没有几十万两银子是不行的。而且这东西不光是银子的问题,需要的时间也是海量。毕竟,现在大明没有任何一家商铺可以像我们方山杂货铺那样在各个县城都设分店。可以说,没有我们帮他们一把,这东林日报要不了多久就会退化成无锡的地方报纸。甚至于它会和现在东林书院小范围内的自娱自乐一样,成为一群书呆子们的内部刊物。”

“那殿下为何还要……”

“就是要帮他们啊,有竞争是好事嘛。再说了,如果东林日报在短时间内借助我们的网络铺开到江南四省,但是四省的百姓们却更喜欢我们的报纸呢?”

“哈哈哈哈~~殿下说的极是。要想把人摔疼,得先把他捧上去!”

“李纯忠,有你这么说殿下的吗?这叫扶上马,再送一程!”

“哈哈哈,张世泽,你才叫阴险呢。送一程?送到哪儿?”

众人一起大笑一阵后,朱由栋拍拍手:“所以说,帮东林是有必要的。不过,既然多了一个竞争对手,接下来,我们自己更要好好做事了。张先生,吾的意思,近期的报纸,要多给射雕一个版面,力争七日之内将射雕结尾。”

“殿下,射雕要是完结了,我们的报纸销量?”

“呵呵呵,射雕本来就进入尾声了嘛。最后的结局很多猜都猜得到了,这样的射雕无法凝聚更多人气了。必须得推出新的主角,新的故事。”

“新的主角?”

“是啊,这次的主角是杨康的儿子。”

就是要帮他们啊,有竞争是好事嘛。再说了,如果东林日报在短时间内借助我们的网络铺开到江南四省,但是四省的百姓们却更喜欢我们的报纸呢?”

“哈哈哈哈~~殿下说的极是。要想把人摔疼,得先把他捧上去!”

“李纯忠,有你这么说殿下的吗?这叫扶上马,再送一程!”

“哈哈哈,张世泽,你才叫阴险呢。送一程?送到哪儿?”“是啊,这次的主角是杨康的儿子。”



第二零七章 唯有坚持不懈

大明万历三十五年(1607)正月十六。

在这一天的凌晨,随着昨晚元宵节上再一次大规模的烟花表演后京城归于寂静,普通百姓纷纷入睡后。大内的宦官,以及锦衣卫、三大营等诸多公务人员,纷纷走上街头。打扫的打扫,插旗的插旗,又或者,连着大内的大汉将军们,也在寅时左右就从皇城里开出,在御道上开始站岗。

任何一个国家的首都居民,对于政治都有着天然的敏感。更不用说皇太孙出镇南京已经是邸报明发天下的事情。所以当京师的老百姓们随着天明陆续的起床外出,看到这么一个阵仗后。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太孙这是在今日南下了!

那还有什么说的呢?反正今天是十六,就当多放一天假了。太孙出行的仪仗,那可是必须得看啊。

然后,从皇城的承天门一直到外城的永定门,长长的御道周围,一下子就挤满了从北京城各处涌来的人群。

这一年是大比之年,所以,在今天观礼的人群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全国各地入京的举子。他们都在等待着二月上旬的丁末科会试。

“哎,太孙这一南下,我江南可就多事了。”

“稚文兄,你又在说这个了。声音小点,今天这场合,可不是咱们私下里谈论。谨防隔墙有耳!”

“怕什么?我辈读书人,何事不可明言?”这个表字稚文的年轻人,听到同伴的劝说,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把头高高的仰起:“诸位看看,这太孙的仪仗可是铺张得紧啊,这正主还没出场呢,前面的旌旗就已经铺满了整个御道了。哎,也不知这位殿下去了江南后,会怎样的搅动风云啊。”

“呵呵,这位兄台,你这么说可就有失偏颇了。太孙殿下今年虽不过六岁,却是为天下苍生做了好多事情。只是在下听兄台所言,好像不太乐见太孙殿下南下?呵呵,不知兄台以为,殿下出镇南京,会如何让江南多事?”

旁边传来一口较为标准的官话,表字稚文的年轻人眉头一挑:“敢问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好说,在下北直隶顺天府高邑李标,字汝立。去年顺天府乡试第七。”

“在下南直隶松江府华亭钱龙锡,字稚文。去年应天府乡试第十五。”

“呵,稚文兄在应天府都能拿到十五,真是厉害得紧啊。”

“惭愧,虽说我大明的科举,多年来确实是南强北弱。但顺天府到底是京师所在,府内才俊那也是极多的。汝立兄能在顺天府拿到第七,也是了不得。”

读书人之间交流,当然是相互先攀比一下成绩。确认对方和自己都是普通学霸级别后,这对话就可以继续进行下去了。

“汝立兄,你既然是顺天府人士,那可是离太孙很近的。怎么?太孙殿下出生时的异像你没看到吗?便是圣贤有言,敬鬼神而远之吧。这太孙开蒙的两年多来做出这么多事情,难道你都视而不见?”

“太孙殿下出生时的天地异像,在下也只是听说而已。”淡淡的回了一句后李标道:“至于殿下这两年做的事情,嗯,天花种痘法惠及天下万民,推广红薯土豆玉米,亦是泽被苍生。这次殿下出镇南京,恢复国朝祖制是一,这二嘛,以在下的一点浅末愚见,只怕是对江南有好处的吧?”

“呵呵……汝立兄所言,只怕不尽不实。天花种痘法、杂粮推广等,即便对殿下再有成见的人也不能对殿下说半个不字。但是!”钱龙锡正色道:“太孙殿下千好万好,但有一点不好!太爱阿堵之物!兄请看这香皂、玻璃、镜子、牙膏牙刷、蜡烛、骨瓷等诸多物事,皆是由殿下的皇庄出产。而且这些涉及到民生的物品,至今不肯开放生产技术。以此独家经营获取暴利!汝立兄可知?民间一普通百姓,想要一块香皂而不可得?若是殿下肯将这技术明发天下,岂不是又能惠及苍生?”

“这位兄台此言大善!”

正在交谈的李标和钱龙锡两人本来都是在低声交流,在这个声音响起后,不啻于在两个人的头顶炸起了一道惊雷。所以两人不由同时皱了皱眉头,对这位突兀的插话进来的家伙稍稍有些不满。但不管怎样,这个时候操着外地口音,说话文绉绉的中青年人,应该都是来进京应试的举子,说不得以后大家还可能是同年。所以,便是再不满,两个人也只有转过头来拱手:“这位是?”

“在下是湖广德安府应城人,姓杨名涟,字文孺。万历三十二年湖广乡试第四十六名。”

“哦~~幸会幸会。”***,湖广这些年的科举还是不错滴,但是和江南比起来仍是多有不足的。你在一个科举总体实力很一般的省份都只考了四十六名,而且三年前的会试还落了榜。嗯,看你这面相,也是三十好几了吧。呵呵呵……

无怪李标和钱龙锡对杨涟提不起兴趣:他们两人这时候一个二十五岁,一个二十八岁。又都是从竞争极其惨烈的科举强区以较高的名次出线。两个青年普通级学霸面对一个中年(杨涟此时三十五岁)差生,这优越感,自是油然而生。

所以,草草的打过招呼后,两人又把脑袋转了回来。李标接着道:“稚文兄,太孙殿下曾经说过,推广天花种痘,推广杂粮种植,都是需要花钱的。而这些钱又不从国库走,总得要找点地方生发吧?太孙推出的这些圈钱的东西,其实并不是民生必需品。万历三十二年前,何曾有过香皂,何曾有过玻璃?我大明不一样国富民强?所以,殿下所作所为,并无不妥啊。”

“呵呵呵,所以说汝立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嗯?”看着钱龙锡一副“你还太嫩”的表情,李标也不着恼:“请稚文兄赐教?”

“赐教不敢当。”到底人家乡试名次比自己好,所以钱龙锡也不敢太过于托大:“汝立兄,你注意到没有?去年皇上下了一道圣旨。再次明确宣布,全国停征矿税。并且把商税转交给地方有司,不再由宫内的太监征收。而且和三十三年停征矿税但是不收回矿监的旨意不同,去年那道圣旨,是明确的点名,所有矿监全部回宫的。”

“不错!确实有这道旨意。哎,皇上终于接受了天下臣民的恳请,不失为明君啊!”

不用问,这么慷慨激昂的咆哮,又是杨涟来插嘴了。两个人也懒得去搭理,李标笑道:“稚文兄是不是想说,皇上爱钱的本性其实没有改。只不过是收取矿税搞得天下骚然。所以不得已停了矿税。而在这个时间点上皇上提起储君镇守南京的祖制,其实是想派太孙去南边挣钱,把矿税的损失给补回来?之所以派太孙去,是因为太孙这两年已经表现出了,呃,极强的经济能力?”

“呃……汝立兄一语中的。在下是江南人……我大明两京十三省里,光是南直隶和浙江、江西、湖广这四省,就已经承担了国朝税赋的五成甚至六成。江南百姓其实早就不堪重负,现在太孙还要南下,哎……”

“怎么回事?太孙南下,恢复祖制是名?催收赋税才是实么?这位兄台,能不能麻烦你说得清楚点?”

话讲到这里已经很过分了,再说下去怕是连会试都没法参加了!谁tm有心情再来跟你这个大龄差生叽叽歪歪?

虽然心里很不爽,但钱龙锡还是温润的一笑:“汝立兄,文孺兄,且随在下向前。刚才在下看到了福建布政司的黄士俊、张瑞图两位。这两位的文风可是称雄于我江南啊,说不得今年的状元会出自这两位之中。”

“哦?竟有如此人物在附近?请稚文兄一定为我们引见!”

“赐教不敢当。”到底人家乡试名次比自己好,所以钱龙锡也不敢太过于托大:“汝立兄,你注意到没有?去年皇上下了一道圣旨。再次明确宣布,全国停征矿税。并且把商税转交给地方有司,不再由宫内的太监征收。而且和三十三年停征矿税但是不收回矿监的旨意不同,去年那道圣旨,是明确的点名,所有矿监全部回宫的。”

“不错!确实有这道旨意。哎,皇上终于接受了天下臣民的恳请,不失为明君啊!”

不用问,这么慷慨激昂的咆哮,又是杨涟来插嘴了。两个人也懒得去搭理,李标笑道:“稚文兄是不是想说,皇上爱钱的本性其实没有改。只不过是收取矿税搞得天下骚然。所以不得已停了矿税。而在这个时间点上皇上提起储君镇守南京的祖制,其实是想派太孙去南边挣钱,把矿税的损失给补回来?之所以派太孙去,是因为太孙这两年已经表现出了,呃,极强的经济能力?”“赐教不敢当。”到底人家乡试名次比自己好,所以钱龙锡也不敢太过于托大:“汝立兄,你注意到没有?去年皇上下了



第二零八章 金军媒之布局

“啪~~那包惜弱站起身来,抱住铁枪,泪如雨下。哭到:‘孩子,你不知道实情,也怪不得你。这……这便是你亲生爹爹当年用的铁枪。’然后指着铁枪上的名字道:‘这才是你亲生爹爹的名字!’

那完颜康浑身颤抖,只说道:‘娘,你神智糊涂哪,我请太医去……’包惜弱却从橱柜里拉出了杨铁心:‘孩子,这才是你亲生爹爹……’”

“颜老板,下面呢?继续念啊!”

“呃……各位客官告罪,下面,下面没有了。”

这颜老板此话一出,原先整个酒楼大堂里虽然黑压压一片人头,但却异常寂静的气氛一下子就消散不见。众人不约而同的齐齐发出一声:“哎~~!”

“哎,这太孙殿下怎么回回都这样断章呢?这不让我今天晚上又抓心挠肺的睡不着嘛。诶,你们说,那完颜康后来到底认了杨铁心没有?”

“嗯!我看够呛!你们都听了前面比武招亲那一段了吧?这完颜康完全就是个轻佻的纨绔子弟。这种人,如何能够舍弃荣华富贵,好好的王子不当,去跟着一个江湖卖艺的?”

“诶,王兄,你这话就说得太过于武断了。小孩子嘛,从小身份尊贵衣食无忧,为人处世是轻佻了一些。但只要心中有大义在,在明白了事情真像后,未必不能幡然悔悟嘛。”

“呵呵,李兄,在下也不跟你争。明日,明日午时,我们继续在这里听颜老板说书。到时候输了的付茶水钱如何?”

“呵呵呵,好啊,一言为定!”

在众人议论了一番后,说书台上的颜老板又把案尺拍了拍:“各位客官,各路朋友。按本书的作者王栋先生的要求,在下还得在每次说完新章节后再说明一次:各位在这里听了《射雕英雄传》的说书先生,你们要在各自的堂口讲这部书是没问题的,但是绝对要忠实原著,不得胡编乱造。如有违反,作者可是要来找你们麻烦的!”

“是是,颜老板放心。我们决然忠实原著,虽说不能完整的背下来,但大致情节是绝不会乱的。”

“嗯,各位先生心里也都明白这部书的作者真正姓甚名谁,所以,一定要慎之又慎!”

“多谢颜老板提醒。”

时间来到了1607年的十二月,金陵日报已经连续出刊六十多期了。

这一段时间,报纸的八版受众也逐渐的开始分化。

朝廷各级官员当然喜欢看前两版,普通读书人除了喜欢看三、四版之外,理所当然的对第七版(诗词)情有独钟。市井小民的兴趣当然在第六版秦淮风月。但整个大明江南四省上下,无论何等阶层,都对第五版上连载的射雕英雄传投入了极大的热情并且经常展开各种各样的大讨论。

明代是中国小说的黄金时代,《三国演义》、《西游记》、《水浒传》以及一本无法显示书名的四大名著就不必说了。各种评话、剧本、杂剧也层出不穷。加之明代的经济发达,有了广泛的市民阶级。所以评书是一种很流行的东西。整个社会对小说、评书的接受度本来就极高。

等到朱由栋把金大师的经典作品拿上台面后,洗练的文字,辗转的剧情,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以及字里行间的家国情怀、儿女情长。每一个受众都能在这部故事里找到自己的共鸣点。于是,这部小说不出朱由栋意料的,爆了。

十月初一,金陵日报创刊。当天南京城里就有目光敏锐的酒店老板雇了说书先生在中午和晚上于大堂之上朗读当天报纸上的《射雕英雄传》章节。到了十月中旬,整个南京城的酒楼,若是不安排说书先生朗读《射雕英雄传》,那这个酒楼的人气也就完全垮了!

江南地区,水网密布交通快捷。南京城出现这样的新事物后,很快的,应天府其他各县,临近的镇江府、扬州府、滁州府、常州府、苏州府等,纷纷迅速跟上。进入十一月后,东南的浙江司、西南的宁国府、西北的凤阳府、东北的淮安府等,都开始全民热追《射雕英雄传》!

和明代小说节奏进展相对缓慢,暂时听了一段,对下一段没听到不会很急切的想知道后续情节不同。现代社会的小说,在情节方面的吸引力绝对完爆这个时代的任意一部作品。因此,从未有过每天等着更新经验的大明百姓,纷纷对各家经常去的酒楼提出了要求:你们能不能把最新的报纸尽快的送过来?

于是便有一些生意不太好,但魄力惊人的酒楼老板,为了吸引人气让本酒楼半死不活的生意实现翻身。便下了血本雇佣专门的人手守在南京皇城附近的金陵日报编辑部,每天清晨当日报纸出来后,就以最快的速度往着酒楼所在的县城送!

他们这样做了,其他酒楼人气大滑的老板们自然有样学样。于是,原本就算快捷的江南物流渠道,其速度又明显的提升了几分。现在,应天府及镇江府各县,都可以实现当日报纸当日送达。而邻近的常州府,长江沿岸各县是当日送达,其他各县至少也是次日送达……而有些稍稍隔得远的县城,昨日或者当日报纸要晚上才能送达的。甚至出现了各大酒楼中午门可罗雀,晚间门庭若市的极度反差!

这射雕英雄传是如此的火爆,连带着这部书的作者‘王栋’也成了风云人物。更有不少南京市民跑到金陵日报编辑部要求见王栋本人:快点说,下面的情节是什么?

但是在南京锦衣卫有力的弹压了几次后,有心人就砸吧出味道来了:王栋?那不就是皇太孙嘛!不然谁敢在栋字前面加王?也是啊,太孙殿下白鹤护卫,苍龙转世。什么样的东西拿不出来?没看见那首《人生若只如初见》么?署名还不是王栋!没错,一定是太孙本人无疑了!

对于这样的猜疑,特别是每十天的南京六部旬会上各级官员的公开询问,朱由栋都是一脸正气的回答:我没有!我不是!别瞎说!

虽说他祭出了强大的‘否认三连’,但这个时代的大明百姓可不认这套。所以,在各个说书场合里,有些家大业大有官方背景的酒楼还稳重一点,只说作者王栋先生云云。在一些小县城的酒楼里,大家干脆就是:太孙殿下教令!

总之,《射雕英雄传》是彻底的爆了。到了十二月初五的时候,张以诚兴奋的跑来告诉他:《金陵日报》每日发行量已经超过十五万!而且还有湖广、浙江、福建、河南、山东各个布政司的许多商家,除了要求订购后续报纸外,还要求购买前面所有六十多期的报纸!

“殿下!除了这些以外,还有不少商家要求在我们的第八版做广告。有些商家更是直接放下数千两的银票,要求直接包下本报第八版一个月!还有应天、常州等地的秦楼楚馆,也陆续派人来要求在第六版刊登各类广告,只说价钱随便我们开!”

“哈哈哈哈~~~吾以前怎么跟张先生你说的?现在,我们可以考虑报纸扩版的问题了。”

虽说他祭出了强大的‘否认三连’,但这个时代的大明百姓可不认这套。所以,在各个说书场合里,有些家大业大有官方背景的酒楼还稳重一点,只说作者王栋先生云云。在一些小县城的酒楼里,大家干脆就是:太孙殿下教令!

总之,《射雕英雄传》是彻底的爆了。到了十二月初五的时候,张以诚兴奋的跑来告诉他:《金陵日报》每日发行量已经超过十五万!而且还有湖广、浙江、福建、河南、山东各个布政司的许多商家,除了要求订购后续报纸外,还要求购买前面所有六十多期的报纸!

“殿下!除了这些以外,还有不少商家要求在我们的第八版做广告。有些商家更是直接放下数千两的银票,要求直接包下本报第八版一个月!还有应天、常州等地的秦楼楚馆,也陆续派人来要求在第六版刊登各类广告,只说价钱随便我们开!”

“哈哈哈哈~~~吾以前怎么跟张先生你说的?现在,我们可以考虑报纸扩版的问题了。”哈哈哈哈~~~吾以前怎么跟张先生你说的?现在,我们可以考虑报纸扩版的问题了。”

虽说他祭出了强大的‘否认三连’,但这个时代的大明百姓可不认这套。所以,在各个说书场合里,有些家大业大有官方



第二零九章 玉衡摇光结盟(一)

作为个人武艺出众的猛将,刘綎率军作战,从来都喜欢靠前指挥。所以,这一次的他大帐离防线很近,前方稍微有一点响动,他马上就反应了过来。

站起身来,早有亲兵提着他的大刀递了过来,手里一握大刀,刘綎便要出帐。

“刘帅,还请披甲!”

“呵呵呵,贼子夜袭,看来这一仗可没前些日子那么轻松了,这点时间可耽搁不得,末将先去前面看看。孙大人尽管在帐中安坐!”

说完这话,刘綎也没有多余的动作,直接扭头就出了大帐。身后的一队亲兵迅速的跟上。

几个大步,刘綎便已经跑到了距离防线不远的地方。抬头一看,只见自家防线虽说厮杀声不断传来,但总体仍然井然有序。不由得心中大定!

“嘿,早就听说马宣抚的白杆兵是我大明卫所兵里难得的精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负责这一晚轮值的,不是刘綎的本部兵马,而是马千乘率领的石柱白杆兵。虽说白杆兵威名在外,但到底不是刘綎自己的手下。所以一听到防线有异动,刘綎连战甲都没有披挂,直接就冲了上来。待得抵近一看后,心里顿时踏实了大半。

等到再走近一些后,借着微弱的火光,只见头包白布的白杆兵们或单人舞动白杆枪,或十数人联合组成枪阵,稳稳的把汹涌而来的缅军抵挡在了防线之外。

在这之中,又有一个高挑的身影,舞动起白杆枪来犹如瑞雪飞舞,梨花分飘。所过之处,尽是各种口音的惨叫,当面尽无一合之敌!

“真猛将也!”由衷的赞叹了一句后刘綎提刀就要上前亲自入阵,终归是被自己的亲兵拦了下来:“大帅!现我军战线稳如泰山,大帅尚未披甲,不必如此啊。”

“嗯。”猛将并不是都是蠢将,刘綎自然知道轻重缓急,略微思索了一会便道:“传令,让我们的锐锋营在防线后二十丈处列队,随时准备支援石柱司的兄弟。再让劲锋营在大帐前列队,准备替换锐锋营。其他各营,都退到大帐后面休息,严禁出营乱跑!违者斩首!”

“得令!”

他这边刚刚下令,再一抬头,却看见孙承宗和刘时敏已经披挂整齐,来到了他身边。

“孙大人、刘大使。”一路行来,刘綎对这两位监军早就无比满意:他刘綎打了一辈子的仗,接触过的文官、宦官监军至少有一打。就没见过像这两位能够与厮杀汉们如此同甘共苦的。所以这时候,虽然距离前线只有几十米,但刘綎一点都没有说要对方去后方暂避的话。

“战况如何?”

“贼子这次应该是出动了缅王的亲军了,这战力比十几天的炮灰可强了不少。而且这时机也挑的很好,到底是打了十几天,一次都没有发动过夜袭。所以这一次贼子成功的摸到了我们的矮墙下。不过……”刘綎很是感叹的说道:“马宣抚带的好兵啊!临危不惧,还能迅速的组织起来对贼子进行反杀。便是末将的家丁队,也不过如此了吧。”

感叹完后刘綎手指一扬:“孙大人、刘大使请看,石柱兵人人奋勇,配合默契便不用多说了。那位无人可挡的大将,真让人有千军辟易之感!”

就在孙承宗、刘时敏顺着刘綎的手指,手搭凉棚遥遥探寻的时候。一个满脸血污,身材高大的汉子匆匆的跑了过来:“末将马千乘,拜见诸位大人!未能提防贼子夜袭,致使其抵近矮墙,死罪死罪!”

“呵呵呵,马宣抚,这有什么?十几天下来,我们都被贼子麻痹了。倒是你的兵,真的好啊!看得本将都艳羡不已啊!”

感激的看了刘綎一眼,马千乘又转过头来看向孙承宗。

“呵呵呵,马宣抚,那位猛将是谁?”

“哪位?呃……孙大人,那是拙荆!”

“啊?!”

时间慢慢的来到了辰时,太阳跃升出了云层,厮杀了一夜的战场慢慢的安静了下来。缅军在丢下了两千多具尸体后再一次退了下去。

“计算我军伤亡,把阵亡兄弟的尸首拉下来。受伤的兄弟赶紧下去救治。锐锋营接管矮墙,让后面的辅兵上来,补休坏了的墙体……”

这边刘綎开始指挥四川镇的士兵们开始打扫战场,替换厮杀了一夜的石柱兵。那边孙承宗、刘时敏却面对着秦良玉啧啧称奇。

“哎,本官小时候听老家的人说书,说到杨家将里的穆桂英,只觉得多有夸大其词的成分。心说这女人怎么就能如此厉害,让一众名将都不是对手呢!哈哈!今日一见马夫人,才知穆桂英未必就是虚构之人啊!”

“是啊是啊。”刘时敏也抚胸而笑:“今儿咱家可是涨了见识了,以后回了宫里,可是能吹上两三年呢!”

华夏之外皆蛮夷,但蛮夷里也是有能打的。具体到今晚这一仗,缅军为了这次夜袭成功,真的是下了血本。

连续十几天派了数万炮灰前来送死,当场战死的就超过五千人。更有部分精锐,在昨天白天的冲锋中,借着炮灰的掩护,在矮墙附近挖坑把自己半埋了起来,以便打掉晚上明军撒出的暗哨……如此种种,就是为了不断麻痹明军,为了今晚的雷霆一击!

可惜,虽然他们成功的摸到了矮墙之下。但是面对骁勇善战的白杆兵,最终还是没有讨到好。

在这个过程中,个人武力出众的秦良玉大放异彩。这一场野战,光是死在她手下的缅军精锐,至少也有三五十之数。正是因为她的骁勇无敌,导致缅军的将领只要敢站出来组织本方士兵就被她击杀,由此使得缅军的这场夜袭,始终未能形成重点攻击。从而有效的保护了明军整体防线的蔚然不动!

但不管怎么说,让敌人摸到己方矮墙之下才反应过来。这在军事上是严重的失误,所以马千乘才见到孙承宗等人后就赶紧请罪。

不过孙承宗也好,刘时敏也罢,都没有追究的意思。反而借着夸奖秦良玉,把这事轻轻的揭过了。

就在马千乘大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一个刘綎的亲兵匆匆进帐:“诸位大人,我家大帅命在下前来禀报,贼子的红夷人,出动了!”



第二一一章 天枢今日登顶(感谢逐日2005书友)

“叮当~~叮当~~叮当~~”

1613年1月10日上午九点,马德里,这座西班牙王国新首都,城市里的所有教堂,全部整齐划一的开始敲钟。

在当前马德里最宏伟的圣弗朗西斯科大教堂内,来自罗马和西班牙各地的唱诗班,用拉丁语唱起了赞美诗。再加上此刻肃穆站立的数百名西班牙及欧洲各地贵族,以及数百名挺拔昂扬的卫士。整个大教堂内充满了一股神圣的气息。

在巴斯克大公鲁道夫的侍卫下,现任西班牙阿斯图里亚斯亲王菲利普,身着国王服饰,缓缓的从教堂外进入,一步一步,稳健的走向了教堂大厅最高处摆放的王座。

在那里,专门远道从罗马赶来的现任教皇保罗五世开始吟诵祝词,待得祝词进入尾声,以马德里大主教为首,许多罗马枢机主教跟随,共同的护卫着一顶用黄金打造,镶嵌各种珠宝钻石,散发着无穷璀璨光芒的王冠从侧门进入了教堂大厅。

如同事先排练过一般,当王冠护卫们走到教皇身前时,菲利普的脚步也到了教皇身前,而教皇也恰当好处的念完了祝词。唱诗班们的吟唱也戛然而止。整个教堂大厅,顿时变得无比寂静。

从天鹅绒包裹的托盘上取起王冠,教皇沉稳的声音响起:“我,主的忠实仆人,教皇,保罗五世,以圣父、圣子、圣灵的名义,在此加冕……”

保罗五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开始还保持半跪姿态的菲利普在大庭广众之下居然伸出了手,直接从教皇手里将王冠拉扯了过来。

“哦~~”

整个大厅内顿时响起了一阵惊呼。

保罗五世在短暂的惊愕后,原先因为涂了很多脂粉而洁白无瑕的脸庞,顿时变得铁青。

但是,现在新教徒们正闹得如火如荼,天主教在欧洲的地位受到了严峻的挑战。目前欧洲坚持天主教信仰的国家中,法国的王权已经压倒了教权,天主教唯一的倚仗就是哈布斯堡王室。在奥地利哈布斯堡王室越来越弱的情况下,也可以说欧洲天主教最强大的保护者就是西班牙王国。而且这位菲利普降生时据说还有米迦勒显圣的神迹,所以,罗马教廷上下,早就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这位即将登位的菲利普身上——要不然,又不是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加冕,一个国王加冕而已,教皇霓下怎么会从罗马不辞辛劳的亲自赶过来?

可是现在这位菲利普的举动,简直就是当众打了教皇的脸啊!

但无论如何,西班牙是教廷的武力、财富倚仗。别的不说,这位历史本位面上以审判伽利略而闻名的保罗五世,也是一个超级财迷。而他的很多财富,都是来自于西班牙王室前几位国王的奉纳。

所以,不管再怎么生气,保罗五世还是只能压抑住自己的怒火,悄声的对着菲利普道:“陛下,还请先退下去,我要为您加冕。”

“呼~~”轻轻的舒了一口气,菲利普心里稍微有点紧张。但是在得到泰国那位穿越者说明,并且得到当时在曼谷的西班牙(葡萄牙)臣民证实过——登基之日,神迹再现的保证后,他是要利用这一特性搞点事情的。

“我的王位,来自主的恩赐,何须他人加冕!”

说完这句话,菲利普转过身来,背对教皇,正向面对这参加这一仪式的众多贵族。

“我,菲利普,4thforna,今日为自己加冕,若我之行为,受到主的认可。则王冠降临之时,必有主的神迹显现!”

在众人的瞩目中,菲利普将王冠戴在了自己的头上。刹那之间,他所站立的位置,一道圣光从天而降,将其彻底的笼罩。然后,四大天使长的身影出现。而在四大天使长之上,更有三道虚影若隐若现!

“主啊!您的光辉再一次降临世间!您的仆人虔诚的向您祈祷,祈求您的宽恕。”

虽然心里无比的窝火,但是在看到如此神迹后,教皇保罗五世反而首先跪了下来,朝着圣光中的虚影不断的祈祷。

整个大厅,除了菲利普之外,其他的人,包括西班牙原先的国王,主动禅位的菲利普三世,都虔诚的朝着戴着王冠,傲然独立的菲利普跪拜。

“我说,国王是我的使者,奉我之命来此团结所有信徒。”

“谨遵主的指令。我们必将忠诚于国王陛下。”

“我说,保持洁净是一个信徒对主的义务。”

“谨遵主的教诲。”

“我说,尊重科学,鼓励创造。是信徒保卫主的手段。”

“谨遵主的指示。”

神迹维持的时间不长,菲利普也只能趁着这短暂的时间,赶紧的说了三段话。第一句当然是要君权高于教权,并且要为以后的宗教和解奠定理论依据。

第二句则稍微有点复杂:中世纪的欧洲人不爱洗澡是有的,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不爱洗澡。相反,有些贵族还洗得很勤。

之所以有虔诚的信徒不要洗澡这种风俗,实在是中世纪的各个城市,其公共卫生环境实在太糟糕了。在公共浴池洗澡,确实有极大的几率得各种传染病。于是慢慢的,愚昧的中世纪就传出洗澡会死,甚至洗澡是不虔诚的荒唐之语。

作为穿越者,菲利普和鲁道夫完全无法忍受洗澡还得偷偷洗,或者还要承受别人异样眼光的待遇。再说了,健康是一个国家国民的基本——都是病夫怎么发展?所以,虽然神迹维持时间极为有限,但菲利普还是珍而重之的将其拿到了第二条来说。

至于第三条,当然是要为伽利略等科学家解套了——历史本位面上,他身后的这位教皇就是科学进步的大敌!

“叮咚~~检测到宿主已经在这个时代登顶为王,系统启动。”

由于有泰国的穿越者提前书信告知,所以菲利普对这个系统的出现并不惊讶,他在意的,是他的本命星给他带来的天赋加成。

“您的本命星是北斗第一星,天枢。在中国的北斗七星君中,为贪狼星君。主权力,作为君主,则引申为国家向心力。您登顶后,您所在国家的所有臣民自发认同君主集权的倾向有所增加,臣民忠诚度有所增加,国家税收有所增加,殖民地离心倾向减弱。此外,贪狼犯桃花,您的异性缘极好,而且容易得到异性的倾力帮助。”

“系统,我能查询一下其他穿越者本命星的属性吗?”

“……已经检测到天璇此时是您的臣属,您仅能查询他的属性。”

“天璇的属性是什么?”

“您的天枢是天,为乾,主国家向心力。天璇是地,为坤,主出产万物。故而若是天璇被您击杀,您新增的特性是,国内农业产量增长至少一成,有一定几率降低灾荒的发生率,也有一定几率提高丰收的获得率。”

“嗯……这个属性极好啊,可惜,现在不是时候……”

短短的半分钟不到,神迹已经消失不见,但是大厅内众人的狂热还未消退。“国王万岁”的欢呼,仍然不绝于耳。

缓过神来的菲利普轻轻的竖起一根手指,然后往下压了压。于是大厅内迅速的从热烈归于寂静。

“巴斯克公爵。”

“为您效忠,我的陛下。”

“我在此册封您为巴斯克亲王,并担任我的军事大臣。”

“哗啦~”抽出腰间长剑,同为穿越者的鲁道夫以剑杵地:“我将永远为您效忠,为您消灭一切敌人!我的陛下!”

“奥斯瓦列斯伯爵。”

“为您效忠,我的陛下。”

“我在此册封您为洛林大公,并请您担任我的首相!”

“您必将得到我所有的才华和忠诚,我的陛下!”

第二一二章 目标是法兰西

“除了被武清侯家占了一大块地之外,这个庄子也好,其他的皇庄也罢,其产出,都不可能全部进入内库。”

魏忠贤对于要不要去和武清侯家硬怼陷入了纠结,而刘勇却不管那么多,反而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中使大人刚才称呼在下的师傅为大官,呵呵,少监呢,在咱们这群人里层级当然算是高的了。可是谁都知道直殿监是干啥的。那差事辛苦,又没有什么油水。做得好是你应该的,看不到什么成绩。若是稍微做得不好,其过错就显得特别明显……所以在下的师父苦啊,他老人家费尽心血把在下弄到这个庄头的位置上,在下就不想着对他老人家孝敬一二?

他这个直殿监的少监都孝敬了,那直殿监的太监要不要孝敬?直殿监都孝敬了,内官监要不要孝敬?世人都知道我大内二十四监里文有司礼监,武有御马监。可是谁又知道我们这群人的调动、升职、发配,都要到内官监那里去过一趟?

中使大人,万岁爷把这个庄子划给太孙。太孙又派了你过来。想来以后就是你来做这个庄子的庄头了吧?在下跟你说个实在话。这些年做这个庄头,要说完全两袖清风,在下自问是做不到的。但是在下敢保证的是,在顾及了宫里方方面面的关系后,每年交给大内的钱粮,绝对是在下尽了最大努力才有这样的结果。如在下这样在这个庄子如此辛苦一年,其实每年落在自己手里的银子,也不过十两而已……

哎,宫里的人都以为咱们这些在外面做庄头的安逸,可以大捞特捞。咱家来之前也是这么想的,当初为了来这里,上上下下打点可是把半辈子的积蓄都搭进去了,可是来了之后才知道……说来不怕你笑话,由于在下入宫前就是个农民,来了这里后不忍心对庄上的佃户催逼太甚。但是上面又有各路神佛需要打点,哎,这些年结余下来的,连当初的本钱都还没捞回来呢……”

刘勇在那里碎碎念,魏忠贤听当然是听到了。作为早年民间的混混,后来宫里的底层宦官。人性的险恶、阴暗,各种人情冷暖。老魏不知道尝过了多少。这刘勇说的话,魏忠贤觉得,大约一多半是可信的,至于不能相信的,当然就是刘勇所谓的每年自己赚了十两银子,这些年本钱都还没有找回来云云。

不过老魏这个人呢,对自己的亲人狠,对自己更狠。在历史本位面,魏朝明明对他有知遇之恩,他为了自己的晋升却去抢魏朝的女朋友。挖了人家墙角不说,还把魏朝给发配到凤阳去守陵——所以,老魏绝不是好人。

但是呢,虽说老魏是个狠人,不过总体而言,他还是比较讲规矩,不喜欢把事情做绝魏朝到底是没有被他干掉嘛。这倒不是说魏忠贤心里还有什么恻隐之心。而是他聪明真把魏朝干掉了,整个大明的宦官群体可能嘴上不说,但心里真的会感同身受了。

所以,虽然可以预见刘勇的身家绝不会如他嘴上说的那么可怜。但是这个事情老魏不准备追究了真要每一厘银子都要算清楚的话。那牵连出来的内廷宦官就实在太多了。太孙虽然也是储君,但到底年纪还小,力量还弱。若是把内廷的诸多宦官惹毛了,说不得太孙也只有把自己给抛出去平息众怒啊。

现在要认真追究的,是武清侯家占地的问题太孙殿下是何等样人,对几十或几百两银子不会放在眼里,轻轻的把刘勇放过既不会惹得太孙不满,还能在其他宦官那里获得好感。但是这武清侯家占了一半的庄子。这个事情估计是太孙不能忍的了。

魏忠贤非常清楚,他完全可以明哲保身的把这里的实情向太孙上报,让太孙和他外曾祖家打官司去。但他也明白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他的前途就全完了——什么事情都直接上报领导,让领导去冲锋陷阵。那还要你干嘛?

咬了咬牙,他转过身来“来十个人,跟咱家去拜访一下咱们的邻居。”

大明第一任武清侯李伟,乃是万历皇帝的外祖父。这个人给现代社会留下的遗产也是有的他在有钱了之后,让人修筑了北京海淀的清华园。

除此之外,这位爷做的事情,就基本都是留下恶名了。

话说大明朝的财税制度,那是相当的垃圾。不要说和今天比,就是和汉唐、两宋比起来都是个渣渣。在这里面,有一大类税赋,是以实物税的形式进行交割。

那么问题来了,各个地方的官员,按照国家赋税制度,运送实物抵达北京后,就要想办法尽快的交割出去——很多实物都是有保质期限的。

而这个时候,大明各级仓库的官员们就迎来了丰收时期哎呀,各个布政司来的兄弟啊,你这个东西质量不过关啊。兄弟我这里可是直接负责大内的物资供应啊。也就是说,你送来的什么蜂蜜啊,腊肉啊,木材啊……都可能是皇上要用到的。这种质量,啧啧啧,你还是回去更换一批更好的来吧。

嗯?你掏银子出来干什么?你要贿赂我?不行不行!我为皇家服务,最是忠贞清廉,绝不接受你的贿赂。总之,你的东西质量有问题,我就是不接受!

地方上来的官员顿时傻了眼,而这个时候,往往就有人告诉他们这个事情啊,您得去找武清侯。

是的,武清侯李伟一家,就是万历时代,整个大明最大的掮客。

这一家子人在发达之后,其主要工作就是敛财。具体方式就是做掮客。

地方上交实物税,品质好不好没关系,只要把钱送到武清侯那里,而且是钱送够了,那这些东西就是优等品。至于自己的皇帝外孙万一喝到的不是纯正的蜂蜜啥的,哎,又喝不死人!

除了坑自己的皇帝外孙,这一家子为了挣钱也坑国家。

由于大明的工部一向以效率低下、粗制滥造而闻名。所以有一年蓟辽总督王崇光就直接找到李伟,给了他20万两白银。请武清侯找人制作20万套棉大衣给北方的士兵冬季御寒用。(明代白银很值钱,一件棉大衣一般5到7钱就足够好了)

然后李伟就吞了15万,只给了五万给棉布商。棉布商为了不亏本,就只有偷工减料,最后这批棉大衣完全不御寒。导致冬季冻死了十几个值守的士兵……

而这件事情被忍无可忍的戚继光捅出来后,李伟的处罚是什么呢?罚俸半年。

没得办法啊,谁让人家是皇帝的外公呢?谁让大明两百多年下来都标榜以孝治天下呢?

现在,第一任武清侯李伟已经挂了很多年了。但是他的儿子李高,万历的舅舅。其贪婪无耻的程度比起其父亲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魏第一次独当一面,就碰上这样棘手的人物,也着实难为他了。

由于大明的工部一向以效率低下、粗制滥造而闻名。所以有一年蓟辽总督王崇光就直接找到李伟,给了他20万两白银。请武清侯找人制作20万套棉大衣给北方的士兵冬季御寒用。(明代白银很值钱,一件棉大衣一般5到7钱就足够好了)

然后李伟就吞了15万,只给了五万给棉布商。棉布商为了不亏本,就只有偷工减料,最后这批棉大衣完全不御寒。导致冬季冻死了十几个值守的士兵……

而这件事情被忍无可忍的戚继光捅出来后,李伟的处罚是什么呢?罚俸半年。

没得办法啊,谁让人家是皇帝的外公呢?谁让大明两百多年下来都标榜以孝治天下呢?

现在,第一任武清侯李伟已经挂了很多年了。但是他的儿子李高,万历的舅舅。其贪婪无耻的程度比起其父亲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二一三章 法兰西的应对

“臣孙承宗,拜见太孙殿下。”

“呵呵呵,孙先生,久仰大名,今日一见,真有闻名不如见面之感。”

“臣惶恐,臣不过是去年的进士,贱名如何传进了太孙的耳内?”

因为我是穿越者啊,对您这位在历史本位面,全家满门壮烈牺牲的名臣,当然是非常熟悉和了解了。

客观的来说,孙承宗这一年将要满四十二岁了。作为新科进士,这样的年龄稍稍的大了一点宦海沉浮,即便榜眼的起步很高,但一般来说,没有二三十年,是难以入阁的。而在当时皇帝的寿命都很少超过五十岁的明代,这样的新科进士,绝对不是潜力股。

在历史本位面上,孙承宗的官位能够迅速上升,还是因为女真崛起,辽东战事的糜烂。其主政辽东的四年期间,虽然没有大的战事,但努尔哈赤就是无法再度有效攻取大明的土地,相反,其势力却在不断的萎缩。这便是善战者无赫赫之功的表现。

当然,如果在太平盛世,他这样的年龄才中进士,估计顶天也就是一部尚书吧。

不过,无论如何,这样的忠臣、能臣、纯臣。朱由栋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并且迫切的想要收为己用。

“学生朱由栋,拜见孙先生。”你的问题我是没法回答的,咱们还是先行拜师礼吧。

“呃……呵呵,太孙请起,三位也起来吧。”

师生见礼完毕后,孙承宗道“太孙,还有三位。八股文对于我等普通人来说,乃是科举的必须技能。但是对于诸位这一辈子都不用参加科举的人来说,八股文的紧要性就没有这么强了。可是,为什么却要诸位学习八股文呢?”

孙承宗提出这个问题后,朱由栋微微转身,看向了自己的三个伴读虽然你们年纪很小,但是我也想看看你们怎么回答啊。

“先生,学生以为,太孙学了八股文,以后才好在殿试的时候做好考官。”

说出如此粗鄙答案的,当然只能是武学传家的李纯忠了。

对这样的答案,孙承宗只是微微一笑,然后看向了张世泽。

“先生,学生以为,我等以后都是要和朝臣打交道的。而朝臣们无一不是做八股文出身,若是我等不懂八股文,那以后就没法为太孙效力了。”

“嗯,世子说到了一点。”轻轻的点了点头,孙承宗又转头看向了王承恩。

“先生,学生以为,八股文这种文体,实乃一切文章的基础。只要学好了这个,以后无论诗词歌赋,都可信手拈来。因此,八股文不可不学。”

“哈哈哈哈~~说的好,嗯,那么太孙殿下觉得呢?”

“呵呵呵,学生以为,八股文主要用在科举上。而科举是国家选拔人才的重要途径。国家选拔人才,必须要有一定的标准,而八股文,就是这个标准。为君者,只有自己掌握了这个标准,才能为国家选拔最好的人才!”

后世关于批判八股文的论点一大堆,穿越前朱由栋也对其深恶痛绝。但是穿越过来后,站的角度不一样了,看到的问题自然也不一样。

说白了,八股文只不过是一种格式。整个大明的公务员考试,参考人员全部都要按照这种格式作答而已。

格式嘛,哪里没有?现代社会的公务员考试,申论是不是有一定的格式?各级公文的格式那更是定得很清楚通知、函、要求、实施方案那是各不相同但又各自有一定之规的。便是自然科学类的各种论文,其实格式什么的也都是有严格规定的。

既然这些格式在现代社会都大行其道而且发挥了一定的作用。那么按照存在即合理的理论,八股文作为一种格式,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国家选拔人才必须要有标准和格式,没有八股文,也必须有其他的东西来替代。

他的负面作用不在于其本身,而在于中国古代封建社会,要想出人头地只有做官。而八股文又成了人们做官的唯一途径。于是整个社会精英阶层的所有精力全都放在了八股文上面。由此导致社会其他方面缺乏人才和活力。

“太孙殿下果然聪慧!臣拜服!”

“先生谬赞了。”

孙承宗的这堂课上得时间不长八股文这种东西,对于朱由栋这些几岁的孩子还是太早了——四书五经都没背下来,如何破题阐述经义呢?这个只能是慢慢启蒙了。

接下来登场的,是负责礼仪教导的温体仁。

说真的,在给朱由栋配备师资和伴读方面,大内和勋贵那是无比重视,精英尽出。

别的不说,就说那个预定做朱由栋大伴的曹化淳吧,人家可是内书堂成绩最好的,再打磨文章几年,拿到外面去科举,一甲不敢保证,二甲应该是手到擒来的。这样的人物,陈矩直接就放了出来。而王承恩也是少年宦官里的佼佼者,其他非伴读的,专门负责伺候朱由栋的宦官,大内也都是捡好的送。可以说,除了魏忠贤这样朱由栋亲自点将的之外,其他的宦官,都是大内顶层看好的人。

至于勋贵这边更不用说了,人都帮太孙杀了,还有什么说的呢?

但是在文臣这边,就明显看出不是很用心了。

吕坤、沈鲤是两个糟老头子,注定是陪伴不了太孙多久的,然后剩下的就是书呆子张以诚,臭嘴熊廷弼,起步太晚孙承宗,不务正业徐光启,以及这个,“清廉孤臣”温体仁。

礼仪对于古代君王来说是非常重要的,礼是制度,仪是这些制度的具体表现形式。在古代社会,尤其是明朝中后期的士大夫,他们认为最贤明的君主就该是一个礼仪机器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场合,皇帝出席,践行适当的礼仪。然后把国家的具体事务交给他们打理——这就是最理想的君王。

具体到朱由栋来说,他现在是太孙,储君的储君,很多礼仪比如祭天、祭社稷还轮不到他。但是给长辈们问安就是一大串不同的礼仪见皇太后是一套,见皇帝是一套,见太子、见先帝的其他妃嫔、见现任皇帝的妃嫔、见其他亲戚,都各有各的礼仪。以后或许还有外事活动、接见宗教人士、接见少数民族酋长……都有相应的服装、身体姿态等等的诸多要求。

所以,礼仪课是重中之重,是门大学问。必须由专业的官员来教导。

“臣温体仁拜见太孙殿下。”

“呵呵呵,温先生免礼。”看着这位历史上有名的官混子,朱由栋真的很开心。

至于勋贵这边更不用说了,人都帮太孙杀了,还有什么说的呢?

但是在文臣这边,就明显看出不是很用心了。

吕坤、沈鲤是两个糟老头子,注定是陪伴不了太孙多久的,然后剩下的就是书呆子张以诚,臭嘴熊廷弼,起步太晚孙承宗,不务正业徐光启,以及这个,“清廉孤臣”温体仁。

礼仪对于古代君王来说是非常重要的,礼是制度,仪是这些制度的具体表现形式。在古代社会,尤其是明朝中后期的士大夫,他们认为最贤明的君主就该是一个礼仪机器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场合,皇帝出席,践行适当的礼仪。然后把国家的具体事务交给他们打理——这就是最理想的君王。不同的礼仪见皇太后是一套,见皇帝是一套,见太子、见先帝的其他妃嫔、见现任皇帝的妃嫔、见其他亲戚,都各有各的礼仪。以后或许还有外事活动、接见宗教人士、接见少数民族酋长……都有相应的服装、身体姿态等等的诸多要求。

所以,礼仪课是重中之重,是门大学问。必须由专业的官员来教导。

“臣温体仁拜见太孙殿下。”

“呵呵呵,温先生免礼。”看着这位历史上有名的官混子,朱由栋真的很开心。



第二一四章 牵一发动全身

“尊敬的皇太孙殿下,那些所谓的新教徒,其实都是一群大逆不道的异端!为了一己之私,妄自曲解主的意志。这些人,都是遭受到了魔鬼的蛊惑,终究需要在烈火中才能得到救赎!”

看着对面已经陷入疯魔状的利玛窦,徐光启实在是难以接受。以至于他在朱由栋面前,完全失了基本的君臣礼仪,只是瞪大了嘴巴和眼睛,傻傻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看着呆滞的徐光启,朱由栋嘴角扯了扯你这位醉心于西方科技和思想的大明士大夫啊,好好看看吧,西方传教士们装出来的那副伪善面目下,其真实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中国总体是一个宗教氛围不那么重的国家,教权对政权有影响,但绝对说不上掌控。而在西方那些教权影响极大的国家里,异端和异教徒,那就是教会和政权共同的死敌。而且比起异教徒来,他们似乎对异端更狠一些。

“徐先生?徐先生?”

“啊?哦!太孙恕罪,臣失礼了。”

“呵呵呵,无妨无妨,来,徐先生请这边坐。”

“哦,臣多谢太孙。”

徐光启这样的人物就不必多说了,虽说在历史本位面上他最终做到了崇祯朝的内阁次辅,但是后世对其的介绍上,一律都是先定义为科学家,其次才是政治家。事实上,很多历史学者都认为,若不是徐光启的父亲去世得太不是时候导致其丁忧三年,他或许能够在科学技术上取得更大的成就。

(徐光启因为服丧而离开北京的时候,也正是利玛窦生命的最后时刻。那时候两人的共同研究正处于高峰,但因为徐光启的离开而中断。等徐光启回来的时候,利玛窦已经去世。)

在古代中国,官僚不要太多,但科学家,真的太少太少。就凭这一点,别说徐光启这会只是轻微的失礼,就算他把朱由栋的学宫烧了,朱由栋也只会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在旁边鼓掌烧得好烧得好。

朱由栋穿越前是医生,数理化基础都还不错。但是和工科生比起来,其做手术之外的动手能力就是个渣了。他有很多的想法,但是需要一个这个时代的科学家将其变成可实施的方案,最后再通过大明的能工巧匠们变成现实。而徐光启,就是这个最为关键的桥梁。

所以,就像大内在选派伺候他的人选时,他对大多数人都不发表意见,只点了魏忠贤一个人的名。在外朝给他选派老师的时候,其他人他都没说什么,但是徐光启,那是必须要尽快抓到手里的。

“徐先生好像是去年的进士吧?今年多大年纪啊?”

“臣惭愧,因为天性愚笨,以致在科举上蹉跎多年,所以一直到了四十二岁才中了进士,今年已经四十三岁了。”

呵呵,你一个理工农科的天才,参加一个纯文科的考试,四十二岁就中了进士已经很了不起了好吧。

“嗯,令尊今年高寿啊?身体如何?”

“劳太孙挂念,家严今年六十有八,身体,呃,因为臣早年家贫,所以家严为了维持一家生计不得不过于操劳,因此……多有疾患。”

“嗯,这个事情是大事,王承恩。”

“奴婢在。”

“传下话去,待会去太医院请两位太医,晚上去徐先生家里看看。唔,到时候吾也要一起去。”

“臣,感激涕零!”

“先生不必多礼,先生是吾的老师,先生的父亲就是吾的师公啊。对师公,怎么能不多关心一些。”

明朝官场的惯例,父母死了是要守丧三年的。这位徐光启的父亲若是朱由栋不插手,要不了多久就要死了。这个损失朱由栋可承担不起。

安抚完了徐光启,朱由栋又转过身来对着利玛窦道“利奇先生,吾很有兴趣的是,现在天主教的坚实堡垒哈布斯堡王室有了两个圣天使护持的王子,那么,今日的欧罗巴,新教徒们是不是收敛了一些呢?”

说到这个,利玛窦马上就兴奋了起来“聪慧无过太孙殿下!是的,在米迦勒现身之后,原本在西班牙境内偶有传播的所谓新教异端们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便是在北德意志、丹麦、尼德兰等地,我主的荣光也再一次得到了广泛的传播。但是!仍有一些不知悔改的异端,居然说什么那天马德里的圣光乃是一场骗局!哦!这些该死的异端!据我们耶稣会的高层送出的消息,教宗陛下已经有趁此机会对这群异端发动一场圣战的想法了!”

嗯,这样看来,这欧洲的三十年战争,有可能提前开打?

在历史的本位面,三十年战争是一场浩大、惨烈的战争。

一开初,是捷克(波西米亚)要独立,然后哈布斯堡镇压。

然后是丹麦因为吞了神罗的石勒苏益格和荷尔思泰因而心中忐忑,在英法荷三国支持下对神罗皇帝宣战,一开初倒是节节胜利,但是等到哈布斯堡王室请出了华伦斯坦后,就很快的一败涂地。

接下来就是瑞典的古斯塔夫二世率领瑞典参战,这一次是打了一个两败俱伤。古斯塔夫和华伦斯坦两位伟大的统帅一个阵亡,一个功高震主被暗杀。最后虽说瑞典被迫签订战败条款,但是哈布斯堡王室已经是气喘吁吁。

以上三个阶段,都是新教徒为主的国家或者诸侯对坚持天主教信仰的哈布斯堡王室作战。

最后,同为天主教国家,但一直阴恻恻的在旁边觊觎哈布斯堡王室欧洲霸权的法国人终于亲身下场了。

这要说此时法国的主事人黎塞留到底是政治家。人家才不像丹麦、瑞典这些北欧蛮人单纯来军事手段呢。他先煽动西班牙的加泰罗尼亚地区,以及当时在西班牙统治下的葡萄牙闹独立。搞得西班牙国内大乱,再也不能有力的支持奥地利的兄弟后。然后才发兵对神罗帝国宣战。得不到西班牙有力支持的神罗帝国很快就被整个欧洲围殴,最终战败。三十年战争至此结束。

这一次战争因为持续时间太长,参与国家太多,又加之牵涉到宗教矛盾。所以三十年打下来,作为主战场的德意志地区,整体人口减少了三成,男丁更是直接减半。更有个别诸侯国辖区超过百分之七十五的居民被杀死。

当然,这都是史实。也仅仅是史实。

因为,这个位面的历史已经改变了。

毫无疑问,得到了穿越者,尤其是两个穿越者帮助的哈布斯堡王室,将在这个位面获得三十年战争的胜利——或许获胜的时间都不需要三十年之久。

这个时期的哈布斯堡王室已经强大得可以对抗整个欧洲数十年了(在三十年战争的同时,西班牙和荷兰还打了一场八十年战争,还多次组织无敌舰队远征英国),一旦在这场战争中获胜,整个欧洲,至少是除了俄罗斯以外的整个欧洲,将会被哈布斯堡王室有效的整合起来。到了那个时候,基督的两位代言人们将会把视线转向东方——这个过程,大概总共也就二三十年吧?

一想到这个,再想想现在千疮百孔的大明。朱由栋就气不打一处来。

“利奇先生,徐先生,吾请两位做老师呢,其实是想在一些科学技术方面上的事情与两位做探讨。”



第二一五章 巴格达的帕夏

“草民吴有性,拜见太子、太孙殿下,拜见诸位大人。”

一六零五年的二月,此前正在南直隶一带行医的年轻医生吴有性,被曹化淳调动江南的锦衣卫迅速的送到了北京城,并立即得到了朱常洛、朱由栋父子以及朱由栋八位老师的共同接见。

这当然是朱由栋的手笔。

从元宵节过后的半个多月,朱由栋基本上都在慈庆宫里按部就班的生活、学习。他的这支刚刚拉起的队伍里,最累的反而是魏忠贤——老魏这半个多月吃住都在红河庄,严格按照朱由栋给他的图纸修筑房屋呢。

在这半个多月里,朱由栋和自己八位老师的感情有了进一步的提升,八位老师对皇太孙殿下表现出来的天赋也由惊叹到麻木。然后基本上在心里认定这一定是将来大明的明君。

所以,今天朱由栋紧急邀请八位老师共同到慈庆宫集会,说是有事关大明百姓民生的重大议题需要商议的时候,八位老师一点都不含糊的迅速赶到了。

“栋儿,这就是你给为父,呃,你给孤说的吴神医?是不是,太年轻了一点?”

“呃……呵呵,父亲,医术高明与否,和年龄其实关系不太大。”——哎,我穿越前作为一名医生,也只知道明代后期最厉害的医生就是这位。但我实在也没想到这吴有性,后世大名鼎鼎的中国传染病学之父的吴又可(又可是吴有性的表字)先生,这会儿才是一位二十三岁,正式从医没多久的年轻人啊!

“是嘛?好了,栋儿,你把孤和八位先生急匆匆的叫来,都是什么事呢?”

“咳咳,呃,吴先生,孤这次请你来呢,是有一事相托。”

“哼,太孙殿下,草民虽然没有官身,但也是大明的良民。这锦衣卫硬架着在下到北京城来也叫请的话,在下无话可说。”

嗯,很好,我们医学界人士就是要这么有个性。

“呵呵,吴先生,锦衣卫呢,也是按孤的意思办事,实在是此事极为重大,事关大明千万百姓的性命。孤把下面的人催得急了点,下面的人办事也操切了一些。无论如何,错都是孤的。孤在这里给吴先生赔礼了。”

看着四岁多的孩童认认真真的对自己一鞠到底,吴有性的火气也消了大半“不敢当太孙之礼,草民刚才听两位殿下对话,把草民叫到京师好像是太孙的意思。不知太孙需要草民做什么?”

“嗯,吴先生既是良医,可知天花一病?”

“当然知道。天花一病,发病者初起以头痛、发热、心慌气促、疲累为主证。之后大部分病家在三到五日内因为高热、出血而死。若是能扛过一旬,尤其是出痘并结痂后,基本就无恙了。此病极烈,一旦发生,十病九亡。传播极快,动辄一村、一乡甚至一县得病。”

“吴先生可能治此病?”

“惭愧,此病草民不能治。得了此病,基本听天由命。要么三五日内病死,要么扛过去。虽说即便病愈也会因为痘疹结痂留下满脸麻子,但性命总是保得住的。”

“若是孤有一法,能让我大明所有百姓都不得此病呢?”

“啊~~~!!!”

发出这声惊叹的,不是吴有性。而是一开始在旁边高坐的沈鲤。

“太孙殿下,您有办法治疗此病?”

“沈阁老可能听错了。孤刚才说的是,让所有未得病的百姓以后不再得此病。已经病了的,就跟刚才吴先生说的一样,听天由命。”

“当真!”

“哎哟,沈阁老抓痛孤了。”

“啊?罪过罪过,老臣失态了。”

对朱由栋道过歉后沈鲤转身对朱常洛道“太子殿下可知,我大明最近十年以来,因为天花死了多少人?”

“这个孤还真不知道。”

“确切数字老臣也没有,但是天花每年都有爆发。自老臣入阁以来,十多年间在内阁看到的。我大明每年因天花致死的子民,最少的一年是三千多人,最多的一年有三十八万人!这还仅仅是官方有明确记录并奏报的,未纳入统计的应该也不少。总之,粗略计算老臣在内阁的十余年间。我大明因为天花而致死的,最少不下一百万!”

“啊?!”这下子朱常洛都“嚯”的一下站了起来“沈阁老,孤记得,我大明现在的户数也不过五千多万口吧,这十来年间光是一个天花就少了一百万,就算每年我大明都有新生儿增加人口,但也经不住这么折腾啊。”

“所以刚才老臣失态了,还请两位殿下恕罪。”

“无罪无罪,听沈阁老这么一说,孤都没法镇定了。朱由栋,你刚才的话牵涉的事情可就太大了,赶紧清楚的给为父一个准信儿。这种大事可不能胡闹。”

“事关天下安宁,孩儿怎么敢胡闹呢。嗯,吴先生,据你所知,那些得过天花又扛过去了的人,是否终其一生都没有再得过天花?”

吴有性闭目深思了一会后睁眼道“是,草民行医时间不长,但是草民亲眼所见以及听前辈所说,凡是得了天花未死的,确实终身都不再发病。”

“所以,这天花呢,要么不得,就算得了也只发病一次是不是?”

“呃……太孙殿下说的,以草民个人经验来看应该无错。草民确实没有看到或者听到过得了两次天花的人。”

“哈哈哈,这就对了。吴先生,孤听说,在江南地方,已经有人用种痘法来预防天花了?”

“太孙殿下真是博闻广记。太子殿下,诸位大人,确实如太孙所说。自嘉靖年间起,江南的诸多名医已经认识到天花病一般一生只得一次。所以,从那时候起就有医师把天花病人结痂后的液体晾晒粉末,用人乳或者酒水稀释后,种在未得天花之人的身上,以求这些人以后都不再罹患天花。”

“效果如何?”

“呃,不太好。草民所知,接种之人,十人之中大概有一人会有轻微的发热,起疹,出痘,之后就没事了。另外九人,有五人完全没有任何反应,有三人会发病并死亡,有一人会发病并活下来。”

朱由栋和吴有性刚才说的,就是“人痘法”。在明朝嘉靖万历年间还处于初发阶段。那时候的医生们只是把天花病人身上的病毒简单处理稀释后就给健康的人接种,这当然极不科学并有很大的危险。

这种方法在历史本位面的清朝得到进一步改良,危险率进一步降低。但终究没有做到绝对安全。而且很多时候根本没有引起人体内部免疫系统的有效应答,也就是白折腾了,没有产生对天花的免疫力。

“吴先生,若是孤有一种新的种痘办法,可以让种痘之人终身不再发病呢?”

“呃,不太好。草民所知,接种之人,十人之中大概有一人会有轻微的发热,起疹,出痘,之后就没事了。另外九人,有五人完全没有任何反应,有三人会发病并死亡,有一人会发病并活下来。”

朱由栋和吴有性刚才说的,就是“人痘法”。在明朝嘉靖万历年间还处于初发阶段。那时候的医生们只是把天花病人身上的病毒简单处理稀释后就给健康的人接种,这当然极不科学并有很大的危险。

这种方法在历史本位面的清朝得到进一步改良,危险率进一步降低。但终究没有做到绝对安全。而且很多时候根本没有引起人体内部免疫系统的有效应答,也就是白折腾了,没有产生对天花的免疫力。

“吴先生,若是孤有一种新的种痘办法,可以让种痘之人终身不再发病呢?”

朱由栋和吴有性刚才说的,就是“人痘法”。在明朝嘉靖万历年间还处于初发阶段。那时候的医生们只是把天花病人身上的病毒简单处理稀释后就给健康的人接种,这当然极不科学并有很大的危险。



第二一六章 对法战前准备(一)

“刷刷刷……”流利的签名后,菲利普站起身来,将备忘录交给了加泰罗尼亚大区的地方议会代表。

“感谢您的仁慈,我的陛下。”

“但愿我的仁慈能够获得丰厚的回报。”

“一定会的,加泰罗尼亚人必将为您奉上忠诚。”

1613年6月,就在奥斯曼的穿越者被迫赶往东方去抵抗波斯人的时候。新任西班牙国王菲利普四世,也在马德里先后与加泰罗尼亚、葡萄牙的地方议会签订了允许两地进行有限自治的备忘录。

从法理上来说,所谓的西班牙王国,并不是一个真正的中央集权王国。他实质上是一个共主邦联——这个国家本来就是由卡斯蒂利亚、阿拉贡、莱昂、纳瓦拉等诸多王国合并而成。

严格说起来,现在菲利普这位穿越者的正式称号并不是西班牙国王,而是:卡斯蒂利亚、阿拉贡、葡萄牙和瓦伦西亚国王,以及巴塞罗那伯爵……

1469年,卡斯蒂利亚的女王储伊莎贝拉和阿拉贡的王子费尔南多结婚,之后他们两人的国家因为这段婚姻而合并在一起,由此构成了今日西班牙的主体部分。但是,费尔南多是国王的同时,伊莎贝拉是女王而不是王后。这就是著名的双王时代。

国家主体部分都是如此了,其他边角地带,尤其是与国家主体民族卡斯蒂利亚族操着不同语言,并且拥有一定力量的加泰罗尼亚人和巴斯克人的分离倾向其实一直都很严重。再加上1580年强行吞进来的葡萄牙……总之,在即将开始全欧大战的前夜,这些问题一定得解决好。

巴斯克这会儿是另一位穿越者鲁道夫的封地,亲王殿下在这块封地上的威望极高,所以暂时不用予以特殊处理。但是另外两块地方,就得先给点甜头安抚一下了。

在经过多次试探和讨价还价后,西班牙中央政府与加泰罗尼亚地方议会达成的协议是:加泰罗尼亚高度自治,放弃对国家主权的索取,以及放弃外交权和国防权。赋税方面,加泰罗尼亚每年上缴中央政府定额金币即可,鉴于金银持续贬值,其赋税额度双方每五年重新商定一次。加泰罗尼亚大区允许西班牙政府在当地征兵,但不实行卡斯蒂利亚人现行的义务兵役制。

对于葡萄牙来说,由于其被西班牙吞并前,在海外拥有大量的殖民地,而且其科技水平、人民尚武精神以及战斗力都不是加泰罗尼亚可比。所以除了给予如同加泰罗尼亚高度自治地位外,马德里在经济上对葡萄牙宽松了许多,其收缴的赋税很轻。但在军事上,则要求实行义务兵役制,而且在科技上更是严禁技术和人才外流。

之后菲利普又先后接见了如摩尔人、加利西亚人、瓦伦西亚人、安达卢西亚人、吉普赛人、美洲大陆西班牙人与印第安人混血族裔的代表。他一改过去历任西班牙国王的高傲,俯下身去一一倾听各个民族的诉求,并酌情予以一定满足。

无论如何,虽说后世的埃塔搞恐怖活动,以及加泰罗尼亚闹独立的新闻经常让全世界看西班牙的笑话。但到底这个国家的主体民族——卡斯蒂利亚人占全国总人口的七成以上,而且身为历史学教授的穿越者本身知道这国内诸多少数民族追求的是什么,以及穿越者完全没有这个时代西班牙王室一些偏执狂的坚持,再加上天枢的加持。经过登基以来大半年的努力,国内的分离倾向基本上是安抚住了。

在宗教方面,穿越者借着加冕仪式拿到了国内教义的最高解释权。不过到底西班牙是天主教最坚实的堡垒的,所以菲利普非常聪明的采取了事情要做,但绝不声张的策略——各种宗教裁判所慢慢的取消,捕猎女巫的行动也逐渐终止,针对新教徒的迫害也明显减轻。但是,国王陛下以及报纸上,决口不提宗教和解、信仰自由的事情。

在民族和宗教问题出现缓和迹象后,菲利普在内政上的第一刀砍在了反贪上。

受限于这个时代的交通和通讯手段,西班牙中央政府当然无法有效而精细的对庞大的海外殖民地进行管理。所谓的殖民地总督,更多的时候是以包税制的形式向帝国政府缴纳赋税。如此管理模式自然就带来一个问题:谁做总督谁发财,而要做总督,当然得去贿赂国王的宠臣。

同时,为了防止总督叛乱,西班牙对殖民地的普通官员也是坚持从本土任命,而严禁提拔殖民地当地的白人或者混血裔。如此一来,贪污贿赂之风,自然从国家顶层刮到了基层。

本来呢,殖民地官员贪污祸害的是当地的土著,问题还不大。但你要知道的是,官风这个东西,要变好很难,要变坏真的很容易。殖民地的官员们烂了,本土的官员自然会跟着烂。所以到了十七世纪,西班牙的吏治在欧洲诸多强国中,即便不是最糟糕的,也是排名垫底的那一批。

国家即将和全欧大战,每一分力量都要充分的调动起来。如此、低效的官僚系统怎么行?所以在民族和宗教问题之后,菲利普要抓的,当然是吏治问题。

在反贪这个问题上,作为穿越者的菲利普,理所当然的选择了奥斯瓦列斯公爵,并且不惜拔苗助长,将其提前提拔到王国首相的高位。

因为在历史本位面上,这是一位意志坚定的理想主义者,有着极为正直的品德,以及不弱的办事能力。当西班牙无可避免的衰落时,是他,拼尽全身力气为延续这个帝国的辉煌四处奔走。

“我的首相,您准备从谁的身上打开缺口?”

“陛下,我决定要先拘捕奥辛那公爵!他从瓦伦西亚到马德里的路上,一行整整四十辆装满了金银珠宝的大车,把沿途的路面都压坏了不少。其上千人的仆从,无论是火枪手、剑士,甚至是黑奴,其穿着都极尽奢侈!单单就这样就算了,他进了马德里后,居然还带着如此队伍在马德里所有街道上反复经过……陛下,我国的贪官实在是太多了,我们不可能把他们全部抓起来。要反贪,就要先从最大,也是最嚣张的贪污犯抓起!”

“好的,尽管放心大胆的去干,我将是您坚实的后盾。在反贪问题上,无论您做出了多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我都会支持您到底!为了您办事方便和您个人的人身安全,我将我在阿斯图里亚斯亲自训练的亲卫队调拨五百人给您指挥!”

“非常感谢,陛下,我必将还给您一个清廉、高效的西班牙!”

在目送奥斯瓦列斯离开后,菲利普的嘴角微微的上翘了一下:这位首相大人在历史本位面上算是这个时期西班牙王国最有能力的政治家了。不过他也犯了致命的错误:这位伯爵固执的认为,尼德兰北方七省是西班牙衰落的一切根源之所在,所以他不惜一切代价要镇压荷兰的独立运动。

但是作为穿越者,菲利普清楚的知道,没有英法的支持,国土面积狭小,人口不过200万的尼德兰怎么可能面对强大的西班牙坚持那么久?没看到后来失去了法国支持的荷兰,面对刚刚崛起的英国,很快就输了一个精光么?

所以说,英法不先打倒,无论西班牙在战场上击溃荷兰的雇佣军多少次。他们都可以迅速的满血复活……

解决问题还是要找到根本——西班牙的大敌是英法,在英国还未真正崛起的当前,最大的敌人就是法国!

“胡安。”

“是,我的陛下。”

“请帮我将马卡报、西班牙人报、马德里日报的三大主编请来,让他们为我做一个专访。”

“是,我的陛下。”

第二一七章 对法战前准备(二)

1613年6月21日,布鲁塞尔。西班牙征法军驻尼德兰司令部。

“殿下,这是十天前的马卡报。今天早上通讯船刚刚送到。”

“嗯?现在国内的国王杯已经结束了吧?今年是皇家马德里夺冠还是巴塞罗那啊?”

“呃,马卡报上说的是皇家马德里在决赛里靠着点球决胜拿下了胜利。”

“哈哈哈,库蒂尼奥,我亲爱的副官,看来你是巴塞罗那的球迷啊。”

“呵呵,殿下,您一定是皇家马德里的球迷了?”

“不不不,我不是任何一支球队的球迷。就如我们的陛下在多年前出资创立这个杯赛时说的那样,足球,是用来让我西班牙国内各族竞技交流,缓和矛盾的东西。我作为国家的亲王,对任何一支球队都不持立场。”

“哦,殿下,说到陛下,十天前,国内三大报纸都发表了陛下的专访。”

“嗯?我看看?”

菲利普在国内的专访,其实就是舆论准备。在访谈中,他详细的阐述了法兰西这个卑鄙无耻的国家和西班牙几百年来的恩怨,以及法兰西为了一己之私,置天主教大业于不顾,先后与新教徒、奥斯曼帝国联合,多次与西班牙作对的事实。

在访谈的最后,菲利普道“诸位国民都应该知道,尼德兰一直都是我国的固有领土,而现在尼德兰北方七省的叛逆们却负隅顽抗很多年了。我国英勇无敌的战士们,也曾经多次将尼德兰的叛逆们镇压下去。但是要不了多久,这些叛逆们又像野草一样妄意生长,他们挥舞着法国资助的大量金币,招募日耳曼人、苏格兰人和英格兰人,一次又一次的组建叛军。使得我西班牙无数英勇的战士倒在了战场上。非但如此,尼德兰的叛逆们还在全世界各地,我国的殖民地和重要的商业航线上对我们进行攻击、劫掠。他们之所以能如此嚣张,还不都是法国人在背后支持!

所以,西班牙的苦难,大半都来自于法兰西。这个本来有着伟大文化和历史的国家,因为无耻、阴暗、邪恶、变态的波旁家族的统治,背弃了他们光荣的传统。变成了欧洲动乱的根源!

我,菲利普四世,是受米迦勒天使长护卫而生的神子,在登基之日,更是受到了主的祝福和认同。消灭波旁家族,挽救原本伟大的法兰西,是我不可推卸的使命和责任!

我已经派出同为米迦勒天使长护卫降生的,我最忠实的兄弟、侍卫,巴斯克亲王率领大军驻扎于尼德兰南部。随时都可以对法兰西发起致命的一击。但我到底是主的仆人,不忍心见到主的信徒们自相残杀。所以,我诚恳的寄希望于伟大的法兰西人民,希望你们鼓起勇气,去推翻邪恶波旁家族的统治,让伟大的法国,脱离魔鬼的蛊惑,重新回到主的怀抱!到那时,西班牙和法国两个伟大的国家,必将得以真正的联合,并成为整个欧洲乃至世界的主宰!”

看完这篇专访,鲁道夫嘴角微微扯了扯“看来我们的陛下暂时还不准备发动啊。也好,我们的准备也没有完全做好。库蒂尼奥,现在军医处那里的青霉素库存还有多少?”

“我昨天去卡斯特罗军医少将那里清点了一下,还有七十套。”

“啧!”很是无奈的砸了下嘴,鲁道夫道“军医处的没有再监守自盗吧?”

“从我们到达尼德兰开始,六个月的时间里,您已经吊死了三名军医,并且不断规范青霉素的使用和登记,所以最近这段时间,青霉素的使用基本是正常的。”

“那就好,那就好,要不然这仗还没打,我们自己就要先破产了。”

美洲大陆,因为太平洋、大西洋的保护,与东半球的居民隔绝了数千年。而当欧洲人带着天花、流感、肺结核、霍乱、鼠疫等东半球常见疾病来到美洲大陆的时候,从未接触过这些疾病,丝毫没有抵抗力的印第安人就遭受了灭顶之灾……

但是,印第安人也把美洲独有的疾病传给了西班牙人,并由西班牙人将其传播回了欧洲——梅毒。

梅毒这种疾病呢,简单的说就是一期烂皮肤,二期烂肌肉,三期烂神经。在青霉素问世之前,这玩意就是绝症。而在有了青霉素之后,只要不是发展到三期,青霉素都有很好的疗效。

而在这个时期,在欧洲的贵族阶层,以他们那混乱的x关系,梅毒的传播简直不要太广泛。

所以,朱由栋敢把青霉素对外卖到五十两白银一盒,西班牙依然敢以‘万’为单位大批吃进——转手就是暴利。

但是呢,当军队聚集在一起,特别是军官们集中起来后。鲁道夫亲王殿下郁闷的发现他原本计划的军队集中后大量的感冒症状是有的,原先预备的大量磺胺也确实消耗了不少——这个也不便宜,但好歹一枚银币一片,西班牙的国力还承担得起。

但是他真的没想到,部队里居然有两三百名梅毒患者!这就让他原本库存的两千支青霉素一下子就空了大半——梅毒一般是需要连续注射两周长效青霉素的,而目前大明的青霉素都是普通青霉素,其用药量只能更大!

咋办?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如此,士气如何维持?巴斯克亲王一直以来爱兵如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所以,亲王殿下也只有咬牙切齿的让军医给他们进行治疗。

但是,透了的西班牙官僚系统又给他出幺蛾子了部分军医用纯粹的注射用水给患病官兵‘治疗’,然后把药卖到了黑市上。由此导致好些官兵延误了治疗,进入了梅毒三期……

发现事实真相的亲王殿下大发雷霆,对军医处进行了严格的整治,但无论如何,青霉素这种昂贵的药物,库存却是没有多少了。

“哎,给国内去信,请他们再调拨一批青霉素过来。马上就要打仗了,没有这个可不行。”

“是,殿下。”

“另外,把陛下在马卡报上的专访内容,通报全军。让我们部队里的葡萄牙人、加泰罗尼亚人、瓦伦西亚人以及摩尔人们,放下后顾之忧!”

“遵命,我的殿下。”



第二一八章 首战是在色当(一)

“亲王殿下到!”

“刷!”会议室内约莫五十余名军官迅速的起立,并整齐划一的举起右手行礼。

“嗯……”鲁道夫威严的审视了一遍自己花费多年心血培养起来的这批军官,没有发现其军容有明显的瑕疵后,满意的点点头:“请坐。”

“铛!”军官们又整齐划一的坐下,然后节奏一致的搬动了一下座椅,将其调整到了距离桌面合适的位置。

“诸位,现在是1613年9月1日,距离我们来到这里,已经八个多月了。现在,洛林高原的雨季已经结束,气温开始凉爽,地面也干燥了。按照陛下的指示,我们应该在这个时候向法兰西开战!在此之前,我最后询问一遍我军的备战工作。”

“殿下,宣传处向您汇报,所有本次参战士兵,都至少参加了两次以上的作战意义宣讲。所有士兵,都对本次作战的原因和目的非常清楚,也都有昂扬的战意!战地记者一百人已经聚齐,随时可以把我军士兵的英勇向国内做详细的汇报。

此外,近三月来,宣传处派出大量人员潜入法国内地,向法国各地领主和人民宣讲陛下六月份发表的专访文章。得到了许多虔诚信徒的支持……”

“殿下,军需后勤处报告,所有粮食、战马均已齐备。”

“装备处报告,已经为我们的士兵储存了五十个以上的弹药基数,并且我们的海军还在从本土源源不断的运送。”

“军医处报告,药品方面,磺胺储存了一万片,青霉素储存恢复到一千套。五百名军医全部到位,各项搭建野战医院的材料也准备完毕。”

“情报处报告,近半年来,我们成功挫败了十三起法国、尼德兰、英国等间谍潜入事件,吊死了至少三十名间谍。目前我军的后勤战备物资,均得到有效保护。”

“参谋处报告,按照本次陛下发布的出兵方案,我军共计六个师,满员九万人,加上各级军官、军医、宪兵……司令部直辖卫队等,应有十万人。现在随时可以投入作战或者工作的,有九万八千九百余人。

目前,按照亲王殿下上月的命令,我军六个师已经全部展开。斯皮诺拉侯爵的一万人也已经面向北方叛逆七省展开,遮护住了我们的后路。”

说完这些后,参谋长转身,微微对着鲁道夫鞠躬:“殿下,综合以上报告,我军随时可以发起进攻!”

“很好!”满意的点点头,看着这些自己亲自教导出来的,充满了朝气的年轻军官们,鲁道夫的心里收获了极大的成就感:“纳瓦罗,我的参谋长,您可以向大家讲解我们对法国的第一战具体方案了。”

“是,殿下。”纳瓦罗起身,走到鲁道夫背后的一堵墙前,自有侍从将帘布拉起。然后,一副巨大的尼德兰、法国北部地形图就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各位,按照参谋处事先提交,并经殿下批准,我军在向法兰西宣战后,首要的目标,是这里。”

参谋长虽然面向众人,但毫无疑问,地图上任何一个点他都了然于胸:他背对着地图,将指示棒精准的点在了一个叫色当的地方。

西班牙本土与法国接壤的地方,是地势险峻,平均海拔在2000米以上的比利牛斯山脉。如此地形,便是到了19世纪,对于当时的拿破仑来说都是噩梦,更不要提这个时代的后勤保障能力了。

所幸,这个时代的西班牙,除了本土之外,在欧洲很多地方都有飞地。其中的尼德兰,更是如同悬在法国头上的一把利刃。

虽说此时尼德兰北方七省一直都在闹独立,但是南部信仰天主教的十省却是西班牙的忠实拥趸。所以,西班牙的双子理所当然的把新军主力摆在了尼德兰——这是20世纪德国打法国的局势。

得益于此时西班牙依然牢固的掌握着大西洋的制海权,加之附近的英国和荷兰都是抱着等西法开打后再介入的想法。所以此时还显得很弱小的法兰西海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西班牙海军川流不息的将无数的西班牙士兵和大量的物资,从本土安全的运送到尼德兰。

至于为什么要打色当,那当然是因为,法国的整个地形,总体而言是东高西低。东北部,是洛林高原,东南部,是中央高原。而其国土的整个西部,都是平均海拔不到200米的西欧平原。

由于此时的洛林属于西班牙的领土,所以,位于洛林高原和西欧平原移行处的色当,就是法国东北部的唯一地理屏障。

此时的法国,理所当然的在此聚集了重兵。而西班牙要从北向南攻打法国,也肯定是要先拿下色当。

“根据情报处提交上来的报告,法国人在色当布置了大约十个师,当然,我说的是以往的旧编制,这十个师大概是四万人左右。其司令官是法兰西的孔代亲王亨利二世德波旁,这四万人都是法国本土士兵。此外,在色当的西南方向大约20公里处,有一支大约两万人的法军,这一支法军主要是来自日耳曼的雇佣军。

敌军战备方面,目前的色当已经全部要塞化。三重棱堡,墙体全部水泥化……根据我们的情报人员发回的消息,最外层城墙上大约有二十门以上的大炮,口径最大的大约是十六磅炮。

我军的计划是,如果法军出城与我军野战,则我军全力迎击。如果法国龟缩于要塞之内,则第5、6、7三个师承担色当要塞的主攻任务。第8、9师前出到色当以南,做外围防线。第10师为总预备队。参谋部计划9月15日开战,力争半年内攻克这个要塞。”

“该死的奥斯曼穿越者。”心里暗暗的骂了一句后,鲁道夫微笑道:“诸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看着下面的一众军官均摇头不语后,鲁道夫站起身来:“我命令,派出使者去巴黎,向法国正式宣战!”

“遵命,殿下!”

……

9月7日,西班牙的使者进入巴黎,见到了法王亨利四世。然后使者面色冰冷的向法国君臣宣读了西班牙的宣战书。

“这是为什么?两国自古友好,又都是罗马教廷的臂膀,为什么要对我国宣战?”

“陛下说这些话,脸不会红吗?”使者高傲的斜视着亨利四世:“且不说我国陛下前些日子的访谈已经把两国的事情说的很清楚了,也不说教皇霓下已经公开宣布不干涉此事。在下就转述我国鲁道夫亲王的一句话吧:‘宣战的事情,弱者才问理由,强者只看心情!’”

第二一九章 首战是在色当(二)

1613年9月15日的清晨,法国陆军前敌指挥官孔代亲王在侍卫们的陪同下,登上了色当要塞的北侧城楼。

这位亨利,这一年25岁,是第三代孔代亲王。作为波旁王室的旁支,这一家子是有王位继承权的。也就是说,当外敌入侵的时候,这位的忠诚度不用太担心。

在历史本位面上,这位亲王面对法王亨利四世的时候,是服从加畏惧。不过作为男人,他还是有担当的——亨利四世觊觎他老婆的美色,他作为臣属无法对抗,但为了保护自己的老婆,他自己连爵位和封地都不要,带着老婆跑了。

亨利四世去世后,他一开始面对路易十三、美第奇太后这对孤儿寡母各种作死,提出了很多过分的想法。然后被美第奇太后囚禁了几年后,一下子就学乖了,从此成为波旁王室的一条忠狗。

九世孔代亲王(波旁公爵)里,他在军事上的才华当然不能和他的儿子,以后赫赫有名,号称那个时代最伟大的两名法军统帅之一的大孔代相比。但是在目前的法国,他已经是亨利四世综合考量后,能够放心派出来统帅如此重兵的最优人选了。

因为,西班牙菲利普的访谈稿,最近这几个月来,正在法国内部飞速传播。

此时的法国,还处于中世纪向近代国家转型的时期——贵族们有文化的少,能够独立思考问题的就更少。如亨利四世、黎塞留等人那样,早早的觉醒了民族国家意识的精英,那就更是少之又少。

所以,菲利普的这一波宣传,对法国各地信仰天主教的贵族们,影响非常大。也因为如此,法王必须把有着王室血统的孔代亲王派到此地来坐镇。

“亲王殿下,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呵呵,公爵阁下,您都来了,我怎么不能来呢?”

所谓公爵阁下,指的是现任色当公爵奥弗涅,此人的才华也很一般。但这位的次子,杜伦尼(1611-1675),未来的蒂雷纳子爵,则是在历史本位面被拿破仑称赞为法国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统帅。

“这是我的封地,无耻的西班牙人想要拿下这里,我当然要誓死抵抗。”

“这是事关法兰西生死存亡的要塞,我作为国家的亲王,也必须要恪尽职守。”

“我为国王陛下打了一辈子的仗,自信能够依靠我自己的力量挡住西班牙人。”

“哦,阁下,年龄如果有用,那我们就该派出法兰西最长寿的人来统领我们了。”

看到两个人又在为了最高指挥权暗斗,旁边两人的副官都有些尴尬。不过,这种尴尬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城墙上的士兵就开始躁动起来。

“殿下,阁下,西班牙人来了。”

“刷!”争吵停止了,两位统帅都迅速的拉开望远镜,开始朝着城下观望。

望远镜中并没有出现预想中如林的长枪,相反,那些身着半身板甲的长枪兵是有一些,但只是整个西班牙军阵中最前面的一排有薄薄的一层。在这层薄薄的长枪兵之后,就全部都是不着甲,军服全部为双排扣棉纱布的火枪兵了。

火枪兵之后,则是工兵在努力的铺设木板,工兵之后是各种驮马在奋力的拉着各种口径的大炮挣扎前进……

随着西班牙军队的逐步逼近,亨利和奥弗涅先后放下了望远镜。当视线不再局限于那个小孔的时候,西班牙军队三个师,加上直属于司令部的炮兵大队,整整五万人的阵容,让城墙上的法国官兵们,无一不感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这个时代的欧洲国家,还处于中世纪封建国家向近代民族国家转型的过程之中。各个国家的统治体系内,各种贵族、封地林立。所以别看朱由栋为了大明黄册库的重建准备赌上一切。现在欧洲这些国家,基本都没有黄册库的概念呢!

而在户籍不完备,工业革命尚未开始的情况下。这些国家的动员力其实很糟糕。很多所谓‘决定国家命运’的大战,其参战人员,双方加起来可能都没超过五万……

在奥斯曼的那位穿越者一再示警下,法王亨利四世觉得自己已经非常重视西班牙了,在一个色当要塞就投进去了四万大军——这可全都是法兰西本土的士兵!在亨利四世看来,这可是法兰西从未有过的庞大军力集结,必要时就是开出去和对方ye战也不是不可以嘛。

但是,在今天看到如此强盛的对方阵容后,色当要塞里的亨利和奥弗涅都完全熄了和对方ye战的念头。

“公爵阁下,现在要塞内有多少大炮?”

“十二磅炮二十门,十八磅炮五门。炮弹和火药都是充足的。”

“呃……”亨利手指微微的朝着远方的西班牙炮兵队指了指“对方的火炮数量,大概不下五十门吧?”

“确实如此,不过殿下不必担心。这座要塞,受黎塞留大人的亲自指导,已经全部用新开发出来的水泥棱堡化了。三层城墙,每一堵墙都高十米,再加上这么多火炮,哼,西班牙人除了长期围困,对这样的完美要塞,是绝对没有其他办法的。”

“但愿如此吧。”

两人的话还没有说几句,只见城墙下的西班牙军队,在距离城墙约25公里开外停了下来——这是城墙上的火炮最大射程之外的距离。

然后西班牙人的军队继续按照第一排长枪兵,后面燧发枪兵,再后面炮兵的顺序列阵,摆出一副随时准备ye战的阵型。

但是,越过这些战兵,亨利和奥弗涅在望远镜里清楚的看到,无数的没有战甲的人群,迅速的在这些战兵的后方出现,然后他们开始按照工兵军官们的指挥,奋力的挥舞起了锄头!

棱堡的出现,导致在火药配方得到根本性进步以前,盾的强度远远超过了矛。防守一方只要有一座坚固的棱堡,堡内有意志坚定的守卫者和充足的粮食,那么进攻一方除了长期围困几乎别无他法。

为了在当时黑火药大行其道的时代解决攻克棱堡的难题,欧洲的军事学家们为此绞尽脑汁。在历史本位面,法国元帅,工程兵这一兵种的创始人塞巴斯蒂安?勒普雷斯特雷?德?沃邦天才性的提出了堑壕围攻法,并在1673年第一次投入实战,迅速的攻下了荷兰人坚固的堡垒。

其具体做法是先围着要攻打的棱堡远远的挖一圈堑壕,挖出来的土朝着棱堡方向堆放。之后以这道圆环为基础,斜向朝着棱堡继续挖堑壕,挖到一定程度再来一圈环形堑壕,之后以第二环为基础,再斜向挖堑壕……如此反复,直到破城为止!

在这个过程中,挖掘堑壕时挖出来的土由于是朝着棱堡方向,天然的就形成了一道矮墙,自然的对挖掘堑壕的工兵形成了保护。而且随着堑壕的深入,由于角度的原因,棱堡上的大炮其作用近似于无。而本方的大炮却可以依靠堑壕移动底近射击……

沃邦元帅戎马一生,从不指挥ye战,只打攻城战。他先后率军攻打过40个大型棱堡,皆克!他主导的攻城战因为充满了艺术的美感,以至于当时的法王路易十四每次都会带着宫廷侍卫、王公贵族、贵妇们组成一个大型参观团来观赏元帅的攻城全过程……

当然了,这会儿是1613年,历史本位面的沃邦元帅还有20年才会降生。如此的堑壕围攻法,当然是出自鲁道夫这位军官穿越者之手。

总之,奥斯曼的穿越者给了法兰西水泥加棱堡的坚固要塞。而西班牙的穿越者则让堑壕围攻法提前问世了。

作为非穿越者,要塞上的法国人这会儿当然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但是对于有着基本军人素养,并有着一定战场敏锐度的孔代亲王来说,他本能的感到了不妙。

忧心忡忡的亨利转身对自己的副官道“赶紧趁着敌人还没有完全包围我们,派出轻骑兵奔向巴黎。告诉陛下,这一仗,没那么容易。我们必须邀请我们的盟友们,哪怕是奥斯曼呢,赶紧的入场!”



第二二零章 首战是在色当(三)

“轰轰~~”

“哐当~~”

时间来到11月,距离西军围着色当要塞挖掘堑壕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十五天。西军已经完成了第二道环形堑壕的挖掘,将战线迫近到了要塞最外围城墙外的1100米左右。

这个时代的前装火炮,十二磅步兵炮的有效射程大约是1100米,十八磅是1300米。西班牙的双子虽然不是化学家,无法直接一步到位越过黑火药进入无烟火药阶段。但基本的中学化学知识他们还是有的,对黑火药进行改良还是可以做到的。

所以,西班牙的步兵炮,比其他欧洲国家的步兵炮,在同样口径的情况下,射程要稍微高出那么一两百米。

总之,堑壕都挖掘到了这里。西班牙的步兵炮已经可以直接向着要塞的城墙展开攻击了。

同理,由于占据了城墙的高度,要塞炮的射程在同样口径下,会比普通的步兵炮远上500~800米,所以,这会儿色当要塞上的火炮,也一样可以攻击到城下的西军士兵。

但问题是,要塞炮居高临下,敌人并不是越近越好。事实上,色当城墙上的二十多门大炮,也就是在西军最外一层堑壕挖掘完毕,开始斜向挖掘的时候,给西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而当西军把堑壕挖掘到距离城墙一千米左右的时候,要塞炮的影响已经不大了。

“preparaon~~”(准备)

“fuego!”(开火!)

随着前线炮兵指挥官的命令,又是一轮炮击开始了。一枚实心弹丸在火药燃烧予以的动能下,飞快的离开炮膛,在空中稍稍调整了一下姿态后,以极高的速度,重重的砸到了一千米开外的城墙上。

随着这一枚炮弹的命中,紧接着的是四十多枚炮弹的呼啸而至。然后他们无一例外的,都砸在了城墙上。巨大的势能,使得坚固的城墙在轻轻的晃动之外,也有许多地方坚固的水泥也被炸开,露出了水泥之下粗细不一的铁丝。

“西班牙人居然有五十门大炮!”站在城墙上,忍受着脚下不断传来的震动,亨利竭尽全力的默数了撞击的次数,得到的结果,却是让其无比的震惊。

“阿德里安,我们的援军来了吗?”

“殿下,我们已经被西班牙人全面包围一个多月了,外面的消息传不进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总之,我们在南门的瞭望塔上没有看到援军的影子。”

“该死的!以前愚蠢无比的西班牙人居然想出了这么绝妙的攻城办法。这,我们真的是在和神的旨意对抗吗?”

到底是登基之后马上就发动了对法国的战争,西班牙虽然是这个时代的超级强国。但在穿越者还来不及对其彻底改造的前提下,其国力也是有限的。

所以,即便是鲁道夫这位穿越者,也不能对着色当要塞的四面城墙同时攻击,他只是把火炮都集中在北侧城墙外,集火攻击一面城墙。

但即便如此,一旦攻击展开,有着敏锐战场嗅觉的孔代亲王就感到了危险甚至绝望——才一天啊,十几轮火炮攻击下来,原本看起来坚固无比的城墙,都有好些地方有裂缝了。

在西班牙人缓慢的挖掘堑壕这一个多月里,亨利和奥弗涅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他们也曾率领要塞内的军队出城进行反击、夜袭,但是西班牙人似乎是早有准备:燧发枪手们直接就地依靠堑壕对其进行射击不说。那些紧跟着工兵队前进的炮兵们,也直接把大炮放平了,朝着他们轰击——最令人发指的是,恶毒的西班牙趁着法军刚刚出城,阵型还没有散开的时候,直接朝着人群密集的地方发射链弹!

他们也曾试着派出信使向南方报急,但现在一个多月了,前后派出五批二十名信使,要不了多久,就有西班牙人摇着白旗前来交涉:请收敛贵军勇士的遗体……

本来这次前来色当要塞上任之前,孔代亲王面对法王亨利四世的询问时,信心满满的保证说:只要陛下给我足够的粮食、火药和炮弹,我能够守卫这座要塞至少三年。为此,他还把自己的老婆都装进了要塞……但是现在看来,三年?能坚持半年就不错了!

“殿下小心!”

身边的副官一个飞扑,将这位亨利一下子扑到在通道上。在他的脸庞刚刚贴到地面的时候,只觉得一阵热风从自己的头上挂过:一枚城下发射来的炮弹,居然对第一道城墙的墙体实现了跨射!

“公爵阁下呢?”

“他还在城内的教堂祈祷。”

“该死的!他还真的以为我们是在和神子作战啊!”

可以说,西班牙的舆论战在穿越者的操控中开展得很好。法国到底还是一个天主教徒占据绝大多数的国家,而西班牙则是公认的天主教坚实堡垒。特别是鲁道夫这位穿越者在展现了将棱堡的优势化为无形的堑壕围攻法后,许多法兰西的军人都失去了对抗下去的信心。

“阿德里安,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从地上爬起,仔细的理顺自己衣服上的皱褶,拍打掉一些灰尘后。亨利朝着北方西班牙的阵地遥遥的看了一眼:“请您去把艾德蒙叫来。”

“是!”

这位艾德蒙,乃是坚定的胡格诺教派的信徒,在目前这支军队里,不多的胡格诺信徒中,他有极高的威望。

总之,到了这个时候,亨利已经不敢再对要塞内的天主教徒们报以希望了。接下来,亨利得对万一城破后的局面做好打算。

投降是不能投降的,家里的孩子还都在巴黎做人质呢。但是要突围呢,那就只能依靠胡格诺派了。

至于你说节操立场?拜托,前两代孔代亲王都是胡格诺教派的保护者好不好?就是现在的法王亨利四世,以前也不是天主教徒啊。

抛开亨利的小九九,在战场的另一边。

“殿下,今日我军已经抵近色当城墙一千米内,已经完成十二轮炮击,并且实现了跨射。”

“很好。纳瓦罗,我的参谋长,现在我军的伤亡如何?”

“在近一个半月的挖掘堑壕中,因为敌军的要塞炮炮击以及夜袭等,我军阵亡三百五十二人,重伤的有一百三十人,其他轻伤员都得到了有效医治,部分已经回到所属部队。”

“嗯。”轻轻的敲了敲桌子:“南方我军前出的部队,发现法军的援军了么?”

“尚未,开战前驻扎在色当要塞南部的那两万法兰西雇佣兵,此时仍然原地不动。我军的情报人员一直在密切关注巴黎的动向,也没有见到大规模的军事集结。”

“啧~~有点奇怪啊,就算法兰西的这些笨蛋不知道我们拿出了新的攻城方法,以为色当要塞起码可以坚守一两年吧。但是日常的战情都无法收到的话,他们怎么也该派人出来打探啊。纳瓦罗,我们这段时间,只是逮捕了从色当向南的信使,却没有抓到从巴黎向北的信使是吧?”

“是的,殿下。”

“这不对啊~~纳瓦罗,派出信使,联系北方的……”

“报告!殿下!北方的阿尔布雷希特大公发来急报,尼德兰的叛逆莫里斯率领大约一万军队向斯皮诺拉侯爵发起了进攻!”

第二二一章 拿骚的莫里斯(一)

“命令我们的长枪兵,前进!”

“si,se?or”

……

“司令官阁下,西班牙人的长枪兵冲过来了。”

“呵呵,斯皮诺拉侯爵可是我们的老对手了。虽说他曾经在战场上战胜我多次,但每一次都是靠着他的兵比我多,而这一次,形势可反转过来了。”

说完这句话,荷兰军的指挥官莫里斯转头道“我的腓特烈运动到哪里了?”

“阁下,腓特烈大人率领的一万丹麦援军已经在两个小时前出发了,现在想来应该已经绕到了对方的侧翼。”

“派出传令兵,告诉腓特烈,我方的军号响起之前,不要发动。”

“遵命。”

这道命令刚刚下达不久,只听见前方一阵喧哗,双方的战士们在各自发出一声怒吼后,厮杀在了一起。

“嘀~~向右刺!”

“火枪手,自由射击~!”

这个时代的欧洲国家,国力是及其有限的。即便是双子不断给西班牙开挂,但他们也只是勉力建成了一支十五万人的新军,并将其作为王室的军事力量,剩下的,就实在力有未逮了。

西班牙的其他军队,仍然是由各地的王公贵族招募、训练和统帅。这些军队,没有更换新式装备不说,也没有进行阵型、编制的改革。所以,斯皮诺拉侯爵率领的这一万军队,仍然采用的是典型的西班牙大方阵。

所谓西班牙方阵,简单的说就是一个空心四边形,四条边由长枪兵组成,火枪手在四边形的内部。

一般而言,一个标准的西班牙大方阵,应该有八个长枪兵连和两个火枪手连,按照每个连300人的满额配置,一个方阵就有3000人。在欧洲近百年的历史中,这样的方阵纵横无敌。所以,欧洲的许多国家在军事上布阵,都是仿效西班牙方阵。

事实上,这一次双方在布雷达的会战,斯皮诺拉就是先派出了两个大方阵冲击荷兰军的防线。

而荷兰的一万军队,在莫里斯的领导下,随着近几十年的独立战争,不断的在进行改进。到了现在,莫里斯军队的编制是取消方阵阵型,将军队的连,从300人规模缩小到80人。作战的时候,长枪兵连在中间顶住对手,两个火枪手连在其斜后的位置进行火力输出。

所以,双方的军队一接触,西班牙的士兵们就明显感到不对劲。

“向右刺!”

“砰~砰砰~~”

骁勇无畏,身着半身板甲的西班牙长枪兵们,依然继承了近百年来先辈们的英勇,他们面对着对面刺来的,闪着寒光的长枪,完全没有任何避让的意思。严格按照军官的铜哨和身后军乐队的鼓点,节奏一致的,整齐的出枪,收枪。

对面的荷兰长枪兵们虽然在竭力抵抗,但到底一个八十人的连队,其编制太小了。总共也就四排长枪兵,如何是厚度达到10排的,前赴后继,如同汹涌的波涛,一阵一阵的拍过来的西班牙长枪兵的对手?

所以,光看长枪兵之间的对决,荷兰军是在逐渐后退的。

但是,荷兰长枪兵侧后方的燧发枪兵们却在不断的对着西班牙长枪兵发射弹丸。

虽说此时荷兰的火枪兵们都是用的滑膛枪和圆形铅弹,但是这么近的距离,那基本上都不用瞄准的。因此,在双方接战了一段时间后,荷兰的长枪兵虽然被打得连连后退,但是西班牙大方阵两个斜角的士兵却是在不断的阵亡!

“火枪手,转到两个斜角,射击!”

西班牙方阵内的指挥官当然看到了问题,也做出了调整。但是现在的问题是西班牙方阵,这长枪兵的厚度实在是太厚了四条边,每条边都配置了10排长枪兵!

如此的厚度,当然可以保证本方阵型不会轻易被冲散。但由此带来的副作用是作战的时候,大部分士兵无法进行火力输出——不管是长枪前刺还是火枪兵的射击,都无法有效输出!

反观荷兰这一边,80人的连队,顶天排四排,大多数都是排三排,作战的时候,近乎全军都可以有效进行火力输出!

所以,虽然西班牙的火枪兵在拼命的射击,但是其输出却是极为有限的,对本方长枪兵的支持远不如对方的火枪兵。随着战事进一步的深入,两个西班牙大方阵,其前方的两个角,开始逐渐的磨损,变得钝圆,最后慢慢的露出了空隙!

“就是现在!”

这一仗从上午十点开打,打到现在下午一点多,三个多小时的战斗下来,荷兰人虽然在不停的后退,但是本方的伤亡却远远小于西班牙人。而现在,两个西班牙大方阵出现了缺口,这就是战机!

莫里斯迅速的一夹胯下的战马,抽出了指挥刀,用力狠狠一压“我的勇士们,跟着我,冲锋!”

“dg~!”

“overng~!”

……

虽然本方损失有些大,但西班牙这边的指挥官斯皮诺拉却一点没有慌乱本方还是压制住了对方么!而且本方的身后,有着十五万友军,而对方却只有这么一万雇佣兵。别说一比二的战损比了,就是一比三,侯爵大人都可以接受!

当他在望远镜里看到对方统帅的旗帜开始迅速前移后,还带着讥诮的面容和自己的副官笑道“这个莫里斯,又按捺不住亲自冲锋了,十多年前我在他胸前留下了五颗子弹,他还嫌不够么?命令,第一、二方阵向左右移动,第三方阵位置前移,正面迎击对方的骑兵队。”

随着斯皮诺拉的命令,作为预备队的西班牙第三方阵开始前移。如林的长枪下,数千名西班牙士兵,踏着整齐而平稳的步伐,步入了战场。

“砰~!”领头的莫里斯骑着一匹颜色对比极为强烈的白马,并没有从已经开始向左右移动的两个西班牙方阵的漏洞中插入。而是直接冲向了正面的的第三方阵,在距离对方第一排枪兵大约五十米的时候,打响了手里的单发燧发手枪。然后他根本不看命中与否,迅速的一扯缰绳,战马随之改变方向,横向的从对方的阵前掠过。

“砰砰~~砰砰~~”

莫里斯的骑兵都跟随自己的主将从敌军的阵前横向掠过,也打响了手里的手枪。当然,在给对面的长枪兵造成微弱伤害的同时,他们也遭到了从阵中迅速向前的西班牙火枪兵们集火射击。在这持续不到五分钟的交火中,莫里斯的一千名骑兵,有三十多名被打下马来。并迅速的被加快了行进速度的西班牙长枪兵赶上,乱枪捅死。

不过,付出如此代价,是值得的!

因为,就在莫里斯成功的引诱西班牙第三方阵迅速的前进,并与后方的本阵拉出距离后,他让人吹响了号角。在战场上的号角吹响后,如同涟漪一般,战场西侧接二连三的响起了号角。在如此的传递后,已经在西侧三公里之外的树林里等待了大半天的丹麦援军,在莫里斯的弟弟,同样也是一时名将的腓特烈亨利的率领下,迅速的进入了战场!



第二二二章 拿骚的莫里斯(二)

万历皇帝喜欢钱是出了名的。虽说现代历史研究基本证明,这位皇帝挣了钱大多数是弥补了国库的亏空。但无可否认,这位皇帝的个人生活跟节俭二字根本就不沾边。

一方面是国家需要钱,一方面是自己也需要钱。所以在听到朱由栋说木邦、孟养的地下有玉矿后。万历的态度马上就不一样了。

在历史本位面,1606年缅甸对木邦的打击极为迅猛,六月出兵,当月彻底占领木邦。那时候明朝的援军才刚刚开始整备,还没有出发!而这一次木邦的丢失,几乎是永久性的。

作为历史爱好者,朱由栋并不清楚木邦彻底离开中华帝国的版图具体是在哪一年。不过他知道,现在整个大明千疮百孔,一块土地一旦丢失,再想收回千难万难。所以,这木邦,能够救还是要救的。

木邦守住了,它身后的孟养自然能够留在华夏版图内。这两个地方,真的就是后世所谓的缅甸翡翠、绿玉最大的矿区啊。

“朱由栋,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孙儿所言,千真万确!”

“嗯……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朕对这木邦就更有兴趣了。这样吧,内库拨银十万两给四川,让刘綎提早发兵南下。”

这时候的大明,能打的将领大多都在北方。在南方的,最能打的就是时任四川总兵的刘綎。

对于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刘大刀,朱由栋当然是知道的。对这个人出兵援助木邦,在军事上他比较放心。但是这一次的目标,不是单纯的救援,而是要趁此机会把木邦给纳入云南的直辖范围。所以,还得提前准备文臣。

“皇爷爷,孙儿以为呢,专款还需专用。如果直接拨款给四川布政使司,嗯,孙儿对四川官员的操守是绝对信任的,只是这效率……此外,这一次不是单纯的救援啊……”

“嗯~你说的有道理。这一次,大内要派监军,都察院也要派出御史去坐镇。陈矩,报几个合适的人出来。”

“呃,皇爷,若是要在司礼监派一个监军过去的话。那老奴举荐刘时敏吧。此子乃是辽东副将刘应祺之子,因为做了一个异梦而自愿入宫。老奴看此子家学渊源,无论兵事还是文书,在我司礼监中均是上乘。派到西南去做监军,最是合适不过。”

“可以,不过还得派一个御史过去。不然外面那群言官又要嚷嚷。”

“皇爷爷,孙儿有一个人选。”

“呵呵,我的乖孙也开始把夹带里的人物推荐出来了么?说!只要合适,朕无有不准。”

“孙儿举荐翰林院编修孙承宗。”

“孙承宗?他不是你的老师么?朕记得,此人是万历三十二年的榜眼吧?这才入仕多久?如何能担得起这样的大任?”

“皇爷爷,孙承宗入仕的时间是不长。但是耐不住他中了举人后很多年都没有参加会试啊。不过人家那些年也没有白混,而是在朝廷大员家中做西席,这其中就有当年的大同巡抚房士守。孙承宗在大同多年,对于边事其实是很熟悉的。而且此人性格豁达,为人真诚。能够很好的处理和武人的关系。皇爷爷,孙儿知道刘大刀是个有本事的大将,但这样的人,脾气也是出了名的差。给他选监军和御史,就不能选那种性格方正,为人倨傲的。矩公刚才提的刘时敏是极好的。孙儿推荐的这位孙承宗也是很合适的。”

“……嗯,朱由栋,是你给爷爷说的木邦有玉矿哦。所以皇爷爷才投了十万两白银。这可是十万两白银啊!现在你又给爷爷推荐这么一个刚刚出仕的新人……”

那个刘时敏今年也不过二十多岁吧?好歹孙承宗也有四十三岁了啊!算了,你这皇帝本能的对家奴更信任一些是吧?

“皇爷爷!若是皇爷爷允准,这西南支援木邦的十万两白银,孙儿出了!”

“哈哈哈哈哈~~~”朱由栋这话一出口,万历和陈矩就开心的笑了起来,朱由栋哪里还不知道又被这个不要脸的爷爷坑了一道。

不过不要紧,既然钱是我出的,那我的人理所当然有最大话语权。而且……

“皇爷爷,这钱呢,孙儿出了便是。木邦的事情若是后面还需要钱,只要皇爷爷发话,孙儿继续出。不过这玉矿若是能够有所产出……”

“嗯~~爷爷跟你五五分账如何?哎呀,别把脸变得那么快呀。这个大明,是爷爷的,将来也是你的啊。”

“好,就按皇爷爷说的,五五分账。”

“诶,这就对了嘛。陈矩啊,待会去跟内阁说一声,让吏部给那个孙承宗加一个官衔。哎呀,到底是十万两白银啊,朕也大方点,直接给一个云南御史,加大理兵备道吧。”

“是,奴婢遵旨。”

“嗯,接着往下走吧。还有什么事?”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罗马也绝不是一天之内毁灭的。虽说按照历史发展来看,大明帝国至少还有三十多年的国祚。但其实此时的帝国,各种矛盾已经显现,朱由栋经常陪着万历一起批阅奏章,只感觉皇帝这个位置真的让人索然无味。

至少在今天后续的时间里,喜报啥的近乎没有。反而是诸如贵州土司叛乱,鞑靼部袭扰延安府,朵颜部袭扰山海关等等事务,着实的搞得祖孙二人身心俱疲。

好容易把今天比较紧急的事情批红后,日头已经开始偏西,午时将尽了。

“哎,饿坏了饿坏了,陈矩,赶紧叫人传膳。”

“是,皇爷和小爷稍等,老奴马上安排下面的人进膳。”

待得陈矩出去后,朱由栋走近万历身旁道“皇爷爷,宁远伯给您说过宽甸六堡的事情没有?”

“哦,这个事情啊,汝契给爷爷说过了,不过他也知道这事儿一旦公开,弹劾的奏章肯定极多,所以没有走通政司。怎么?他也通过李世忠给你说了这事了?”

“嗯。孙儿觉得,宽甸绝不可弃。皇爷爷,宽甸的战略位置实在是太重要了……”

“哎,栋儿啊,你刚才说的,爷爷都懂。但是,这国家现在,哎,这会儿没其他人,爷爷跟你说句交心的话。若是我大明现在还有张先生那样的人就好了。”

呵呵,也不知道当年是谁在人家挂了没多久就清算人家,还逼死人家的长子。总之,世间已无张居正!

“栋儿啊,你呢,爷爷是不担心的。若是将来你执掌大明,只会比爷爷做得更好。但是,在你之前,还有你父亲啊。常洛是个好人,但好人真的不适合坐爷爷现在这个位置。可是礼法在那里压着,爷爷也没有办法。所以,爷爷的目标是,在去见列祖列宗之前,最好是能够给内库存够一千万两白银。如此,有这么多银子打底,还有你在旁边襄助,你父亲再怎么败家,也是能撑得住的。栋儿,我大明现在的问题太多了,爷爷会尽力解决一些,但更多的只能是期待将来。所以,这宽甸的取舍,必须以辽东的安定为主。目前看来,暂时放弃宽甸六堡是最能保证辽东安定,缓和各方矛盾的办法。至于你说的建州女真?哼,那个叫努尔哈赤的真敢对我大明心怀不轨?爷爷我折一支树枝都能抽死他!”

我的爷爷诶,这树枝打人的话怎么能说?梁武帝的例子就摆在史书里的啊!不过,现在的建州真的是太恭顺了,而且实力



第二二三章 划时代的差距

嘶~~久闻建州卫对我大明极为恭顺,没想到居然恭顺到了这个程度!

轻轻的转了转眼睛,熊廷弼夹了下马腹越众而出:“本官就是熊廷弼!”

“哎呀!还真是观察老爷莅临,建州上下深感荣光。”说完这句话,努尔哈赤带头,建州女真一百余骑兵齐齐双膝跪地:“我等拜见观察老爷!”

嘴角冷冷的一扯,熊廷弼也不下马,反而催动缰绳,将马蹄直接挪到努尔哈赤匍匐着的金钱鼠尾前,居高临下道:“你就是奴儿哈赤?”

“是,奴才努尔哈赤,见过熊观察老爷。”壮汉规规矩矩恭恭敬敬继续行着跪拜之礼,回答的声音无比的恭顺。

“今日你我相见,偶遇耶?有预谋耶?”

“岂敢有预谋,不过奴才的手下有不少在辽阳行商,见到观察老爷出城,并且一路向东,于是赶紧的通知了奴才。奴才接到报告后,赶紧的亲自出迎。”

“那就是有备而来咯?所为何事啊?”

“无事!无甚事!奴才听闻观察老爷从京师来,就是想问问观察老爷,恭请圣安。”

“嗯,倒也是个有心的,圣躬安。”

“皇上身体康健,就是我建州数万子民最大的心愿。观察老爷,奴才的驻节地赫图阿拉离此不过三十余里,老爷是否可以赏脸,去奴才家里歇歇脚?”

“哎呀,本官是很想去,但是这日程可不方便啊。这不,见到了贝勒爷,不就等于到了赫图阿拉了么。”

“老爷若是时间不便,那奴才也不敢强求,不过老爷千里迢迢从京师繁华之地来我苦寒辽东上任,为我等化外野人操劳,奴才真是感激涕零。奴才所领建州卫,地处蛮荒,没什么好东西。只有一些东珠和人参还能见人……所以,还请观察老爷不要嫌弃。”

“哎呀!”听到努尔哈赤说出贿赂的话后,原本还高傲的端坐在马背上的熊廷弼以电光火石的速度滚鞍落马:“龙虎将军快快请起,您可是朝廷的正二品大员,下官不过是五品。您这样做真是折煞下官了!这个……呵呵……啧啧,下官位卑职小,还没见过真正的东珠是什么样儿呢……”

……

“父汗,父汗,南蛮子已经走远了。”

“哼~~!”浑厚的男中音响起,努尔哈赤飞快的起身,然后朝着熊廷弼等人前进的方向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

“贪婪无耻的南蛮子,总有一天,我要把这历年来受到的所有屈辱,加倍的奉还给你们!”

“呸~~!”也狠狠的朝着南边吐了一口唾沫后,努尔哈赤的长子褚英道:“父汗,这次南蛮子派的这个官,真是比以前的官还要无耻一万倍!”

“哼~~”冷冷的一笑后,努尔哈赤道:“本来我在辽阳的细作已经探听到李成梁那老匹夫准备放弃宽甸六堡了,没想到北京城里有高人,居然直接派人来做宽甸兵备道。看来对东海的攻略,多少要受到一些影响了。”

“父汗。”同样高大挺拔,英勇善战的次子代善也上前一步道:“可是北京城里的高人再怎么高,也架不住整个明国的官场全都透顶。您看刚才那个熊蛮子,一开始高傲得不得了,结果父汗一说东珠和人参,那脸变得才叫一个快!这样贪婪无耻的小人来镇守宽甸,只怕不用我们自己打,宽甸的蛮子都会主动投奔我们做包衣了!”

“嗯~~代善,你要记住,一个人到底怎么样,不是看他说什么,而是看他怎么做。南蛮子的文官一般都是内里贪婪无耻,但表面却是清高无比。这个熊蛮子和阿玛以前接触过的文官不一样,这无耻表现得太明显了。所以,这个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还得仔细观察!总之,宽甸六堡,吾必得之而后快!”

“是!父汗,儿子回去后就派出得力的奴才前往宽甸打探。”

“除了宽甸,也要派人去辽阳。刚才那队南蛮子的铠甲实在太过精良,辽东什么时候有如此精良的铠甲了?还奢侈到连普通军户都能穿戴?这个一定得好好打探一番!”

而在另一边。

熊大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收取建州人的礼物,这节操简直不要太低。所以待得两支队伍分开后,继续南下的明军支队里,气氛有些怪异。

从辽阳出发,一直鞍前马后把熊廷弼伺候得极为舒坦的李永芳,这会儿依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勤奋,但到底是二十五岁的年轻人,那眼神里多了的那一丝艳羡,真是怎么掩饰都掩饰不住。

最让人觉得奇怪的是毛文龙,本来这家伙对熊廷弼一直都不是很待见。照理说在熊廷弼收受贿赂后哪怕不恶言相向,至少也该摆点脸色出来。但怪就怪在这里,毛文龙非但没有一点难堪的脸色,反而对着熊廷弼和颜悦色,更加的客气起来。

至于熊廷弼本人,其实这会儿也在自我检讨:还是以前在大明内地过得太顺畅了一点,这演技啊,实在是欠缺雕琢。刚才演得实在是太假了,连友军里有点脑子的人都看出端倪来了。那努尔哈赤何等枭雄,只怕是瞒不过去了吧?不过呢,瞒不过去就瞒不过去呗,反正你熊老子我就是这德行,好歹还是拿了你一百颗东珠和十根老人参,怎么也值近千两银子了。

嗯,珠子呢待会卖给随行的锦衣卫,取点现款补充下口袋:太孙挣钱不易,又要同时供应西南东北,做臣子的,能省一点是一点。人参呢,太孙这年纪当然用不着,不过太子嘛。哎,想到这里熊廷弼也情不自禁的摇了摇头:这位太子爷小蜜蜂的美名,都快传遍北京城了!

就这么一行人各有心思的思索中,四月初一,熊廷弼一行抵达了宽甸堡。

“卑职宽甸都司萧伯芝,长甸堡守备杨汝达、大奠堡守备杨钦……拜见熊大人。”

“诸位免礼,萧都司,诸位守备,本官受皇命出镇宽甸六堡,以后就要和诸位一起共事了。还请诸位多多帮衬。”

“卑职等不敢,以后还请熊大人多多关照。”

简单的唱和之后,一行人进入宽甸堡内,熊廷弼当仁不让的做了主座。

“萧都司,现下六堡有多少丁口,若是战事起时,能够武装多少堡民?堡内的存粮又能支持多久?”

“熊大人容禀,六堡实有六万三千三百二十五户,成年男女十五万四千八百口。若是加上十六岁以下的孩童,接近二十万口。若是有战事的话,六堡有皮甲一千二百副,腰刀两千余把,长刀一千三百余把,枪头一千零二十个,鸟铳一百支,弓弩三百张,弓箭两万支。不过熊大人,实话实说,这些武器,都是账面上的。其实很多东西都已经年久失修,多有朽坏。总之,若是战事一起,六堡的武备最多可以武装一千余士兵。

另外,最近几年,辽东多有干旱,土地减产严重。目前六堡存粮不足一千石……”

“嗯……”捻须思考一下后,熊廷弼重重的一拍座椅的扶手:“诸位,熊某受皇上派遣来此,就是为了备战!以后六堡的所有工作,都要按照备战来展开。至于你们说的兵器甲仗粮食什么的,本官会去想办法去给你们解决。你们要做的,就是把六堡如此众多的百姓有效的组织起来,做好作战准备!做得好的,本官保他升官发财,做得不好的,说不得,本官也只有绑了你,把你送到李帅那里去!可都清楚了?”

“……是,我等谨遵熊大人之命!”

“好,来人啊,传令下去,宽甸六堡,明日辰时,齐齐吹响号角,让周围的女真蛮夷知道,这六堡,我大明守定了!”

第二二四章 土著不可小觑

正月的北京,其室外温度早就到了零度以下。到了夜间,只是更加寒冷。一般情况下,这个年代的人,在这个季节里,除非必要,晚上是很少外出的。

但是正月初七的这一天晚上,一队约莫一百三四十人的队伍,却以飞快的速度向着西北方向行进。

这当然是大明皇太孙朱由栋的队伍。

这一年才四岁多的朱由栋,当然是骑不得马的。一方面是为了速度,另一方面是在追求速度的情况下坐轿子简直就是自己找罪受。所以这会儿是李世忠骑着马,把朱由栋抱在怀里飞速前进。

非止朱由栋,那张世泽、李纯忠、王承恩,全都是成年侍卫们骑着马抱着前进。

因为皇太孙年纪很小,没有单独开府,日常都是和太子住在一起。所以太孙的这支侍卫队伍一开始只有四十人。不过喜欢人多欺负人少的朱由栋又找辽东李家和英国公府各借了五十人。扣掉一个断腿了,加上四个小孩子和主动跟着来的熊廷弼,整支队伍一共一百四十四人。

“殿下,冷风吹着可还受得住?要不要暂且歇一歇?”

“呵呵,吾在世忠你怀里怎么会冷?不过跑步的弟兄们倒是有些累了。就暂且歇一歇吧。”

“是,臣领命。”

是的,朱由栋的这支部队可不是纯骑兵部队,全队上下一共也就十匹战马,就这,还是李世忠从家里弄出来的。

“英国公府的家将们离咱们还有多远?”

“呃,大约四五里路吧。”

“td这才跑出来二十多里路,就拉下了四五里。哎~~英国公府的家将们看来真是废了。”

摇摇头,心里对英国公家一阵吐槽后,朱由栋又欣慰的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三十九个侍卫不错,居然能够跟上李家家丁的速度。看来在身体素质这一块,这些侍卫可不输正规的大明野战军。

众人围坐下来稍稍喘息了大约一刻钟之后,英国公府的家将们跟上来了。朱由栋看了看周围“大家都过来一下。”

他先亲自给熊廷弼搬了个马札,然后自己也坐下道“熊先生,今晚这一仗怎么打?还请教学生一教。”

熊廷弼这会儿的心情怎么说呢,有点兴奋,也有点惶恐。

兴奋自不必说,今晚这场架一打,他跟太孙的关系就“铁瓷”了,这对于他未来的仕途,好处简直不要太多。

他熊蛮子是湖广人,天然的楚党。在当前大明帝国前有浙党当道,后有东林党紧逼的情况下,其未来的仕途似乎并不怎么美好。这次太孙选教师,要不是翰林院那些傻缺认为要坐太久的冷板凳,个个都不太情愿,哪里轮得到他?

事实上,不光是他熊廷弼,便是张以诚(书呆子,不合群),孙承宗(入仕起点年龄太大),其实都是不被看好的人。

结果呢,今天下午短短的一两个时辰接触下来,熊蛮子就知道自己捡到宝了太孙这样的人只要活到成年,顺利登基。将来绝对是一代明君。

所以,在听说太孙今晚要夜袭李家庄后,他主动的跟了过来。

惶恐呢,那当然也是一定的太孙是很优秀,但到底只是太孙啊。李家虽说恶名昭彰,却是今上的舅舅啊。而且,慈圣皇太后这会儿还在呢。

不过呢,熊廷弼到底身上还是有一股蛮劲老子下都下场了,还犹豫个屁!

所以当朱由栋问他今晚具体怎么操作的时候,他稍微想了想,然后问到“太孙是想做到哪种程度呢?打一架出出气,还是一战而奏功,把李家占据的土地全都收回来?”

“呵呵呵,那当然是要全部把土地收回来了咯。若是可以的话,吾还想收点利息。”

“好,跟着太孙做事就是爽快。那么臣以为,此事应该以全歼李家庄子内所有人为目标。”

“哈哈哈,熊先生之言,深得吾心。李世忠,你这边没问题吧?”

李世忠这边倒是没有问题的,本来朱由栋就跟他说了今晚是来杀人的。但是熊廷弼一说要全歼,倒是把张世泽给吓到了“殿下,这,这是要杀人么?”

“当然要杀人了,不然你以为吾兴师动众的带这么多人来干嘛?真要打架,需要找你家借人么?吾麾下的四十个侍卫绰绰有余了!”

“可是……”

“诶,世泽啊,你回去找你家要人的时候,英国公怎么说?”

“呃……祖父和父亲仔细听吾说了前因后果后,很是爽快的调了人手给我。还问我五十人够不够。”

“哈哈哈,就是嘛。行了,诸位,吾给你们讲清楚,今晚,李家庄子里的那些恶奴,一个不留!也不得有一人走脱!都走到这里了,想中途退出那是不可能了。吾年幼,上不得战阵,所以今晚在后方督阵,若是谁临到阵前敢退缩,哼哼,真以为吾只有四岁就不敢亲手杀人了么?”

众人互相看了看之后,齐齐低头我等定为太孙效命!

思想统一了,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李世忠乃是在辽东真正厮杀过的,打这种京师腹地,近乎于没有防备的庄子,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李高在红河这边的庄子,其庄头居住的大宅方圆不过两三百米也是,武清侯家现在家大业大,如此的庄子,主人几乎不可能来这里居住。所以这大宅也相当的简陋,拢共三进房子加一圈围墙罢了。

五十名辽东李家家丁打前哨,不要火把,只借着月光和雪地的反光,阴嗖嗖的摸到了红河李家庄的附近,然后家丁们熟练的上墙,搞定了几个角落里的大黄狗,之后便是如同滚瓜切菜一般的顺利了。

黑暗之中,李家家丁非常娴熟的摸到各个屋子里,然后就着屋子里的呼噜声安静的挥刀,然后在间或一两声闷哼声中,整个庄子彻底的寂静了下来。

“启禀太孙,这个庄子的大宅都仔细搜过了,一共砍了二十五人。魏公公也救出来了。”

不是说动手的有一百多个么?怎么才这么点人?啊,也对,其他的估计都是庄子里的佃户,分散在庄子各处吧?嗯,这些家伙以后也是我自己的佃户,少杀一点人也好。

“呜呜,殿下,奴婢无能,害得殿下深夜前来救援。奴婢,感激涕零啊!”

“行了老魏,赶紧的找件衣服穿上,这个天可冷得很。对了,你去认一下,这些首级里有没有那个庄头的。”

“是……殿下,就是这个叫李越的狗贼!”

“好,主事的人干掉了就好了。啧,世忠啊。”

“请太孙示下。”

“哈哈,吾忘了让你的手下留活口了。罢了,让你的兄弟们都出来,然后让吾的侍卫和张家的家将们进去,看能找到多少浮财。”

“这……”

“你放心,吾不会亏待你的家丁的。老魏、张世泽,吩咐下去。待会大家进去找浮财,不管找到多少,出来之后一律交公,然后由熊先生来负责分配。若是谁敢藏私,哼哼,斩首!”



第二二五章 土著中的垃圾(一)

深蓝色的海面上,英国人的舰队正在迅速的前进。

这是一支由60艘标准盖伦船和30艘大型运兵船组成的庞大舰队,一共拥有1200门火炮、两万五千名船员和一支两万人的陆军。

在接到了亨利四世的连番告急信后,英国人这次是真的急了,一上来就卯出了全部家当。

“阁下,我军舰队已经抵达北纬43°12分,西经3°04分。距离西班牙人的冶铁中心毕尔巴鄂已经不足十海里。”

“嗯~~”这支军队的统帅,白金汉公爵乔治维利尔斯此时一改过去在宫廷中的女装大佬装扮,全身披挂整齐,神情也非常的严肃:“我们的侦查船有没有发现异常?”

“尚未,根据法国人的情报,西班牙人的大西洋舰队此时还在尼德兰扼守英吉利海峡。”

“咯咯咯……”欢快的拍拍手,乔治公爵不由自主的亲吻了一下自己颈项处昂贵的天鹅绒折领:“看来神子们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嘛,他们以为我国的海军聚集在朴茨茅斯,一旦出动肯定会被发现?咯咯咯,这一次我们可是从埃尔波特港出发的。在朴茨茅斯的那些,都是装扮过的商船罢了……哈哈哈,神子也被我们骗了。”

“阁下,还请发布命令,一会儿毕尔巴鄂的陆地就要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了。”

“哦,好,约翰逊司令官,我命令,全军调整航速。运兵船在前,战舰在后。稍候战舰对毕尔巴鄂沿岸进行压制性火力射击,我军的所有运兵船全力冲滩登陆!”

“呃……阁下,我们不事先进行抵近侦查么?”

“我的司令官,你懂什么?!现在西班牙的舰队远在尼德兰,陆军也陷在法国,其国内根本没有多少力量。我们一定要抓紧时间,迅速突击,不让对方有任何反应时间。如此才能抢到毕尔巴鄂城市内的各种工匠、工厂设备以及各种库存。英格兰不想在这场战争中和西班牙长期作战,只求抢到我们需要的东西就好。”

“好吧,如您所愿,阁下。”

此时的时间,是1614年1月2日。

在法国—尼德兰战场,西班牙人已经把堑壕挖到了色当要塞的根基附近,这座要塞的陷落已经是迟早的事情了。

荷兰人、丹麦人遭遇重创,在咬着牙交了巨额赎金后,正在努力的舔舐伤口。暂时无力对尼德兰的西军发起攻势。

法国方面,随着鲁道夫逐渐的把在色当要塞的部队向尼德兰南部转移。亨利四世的游击战陷入了困境。而失去了国王的威压,法国国内那些虔诚的天主教徒们这会儿也是蠢蠢欲动。亨利四世已经开始收缩、集中兵力,准备返回巴黎对国内局势进行灭火。

当然,一个多月的游击战下来,成果还是有的:至少驻尼德兰西军的弹药、药品供应出现了断层。对色当要塞持续不断的炮击也被迫停止。要不然,色当可能已经陷落了。

西班牙的神子上位后,其表现居然如此的强势,极大的震慑住了欧洲的诸多王侯:一方面是惊叹西班牙的国力之盛,居然可以支撑如此精锐的十万大军长期在外远征。一方面是恐惧对方的火器之强,连赫赫威名的莫里斯都惨败而归……

谁都不傻,谁都知道这些年要不是法国和西班牙捣蛋。哈布斯堡家族的强势就不是今天这个量级了。一旦法国倒下……

于是,德意志的新教诸侯们这会已经在开始串联了。不光是他们,便是连北欧的瑞典,这会儿都在悄悄的进行动员。

至于德意志南部信仰天主教的诸侯,乃至奥地利哈布斯堡家族嘛。这会儿他们的心情其实也很复杂——一旦西班牙获得对法战争的彻底胜利,那他们面对西班牙的时候,算什么呢?

所以,别看西班牙这会儿在战场上表现得极为强势。但在国际上的形势,真的不太好。

英国人就是在如此大势下入局的,而且一上场就近乎梭哈,投入了国内九成以上的海军和五成以上的陆军。

“叮当~~叮当~~叮当~~”

当英国人的舰队出现在海平面上不久,整个毕尔巴鄂城内的钟楼就迅速的开始示警:这里是现任西班牙国王菲利普担任亲王时,其封地内的核心城市之一,得益于菲利普大力发展冶金工业,此地的居民最近这些年异常的富足,所以城内的居民早就是国王陛下的死忠。英国人的军舰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他们非常的清楚。

“该死的!这些巴斯克杂碎怎么反应这么迅速(毕尔巴鄂也是巴斯克人主要聚居区之一),司令官阁下,还请迅速展开队型,对那些杂碎进行炮击!”

“遵命,阁下。”

微微点头致意后,舰队司令官约翰逊转过身:“我们的战舰还需要多久才能完全展开?”

“大约还需要半个小时,阁下。”

“等不及了,命令,旗舰领头,舰体转向完成一艘后就马上开火!”

“aa,sr。”

“getread~~,fre~!”

随着英军指挥官的命令,部分完成了转向,将侧面对向城市的英舰们开始陆续的开火。而那三十艘大型的运兵船,这会儿则从甲板下的船舱缝隙里伸出了无数的船桨,浆帆并用的,奋力的向着毕尔巴鄂的沿岸滩涂冲了过来。

而此时的毕尔巴鄂城内,最高的教堂塔楼上。

“陛下,英国人冲过来了。”

“嗯~~我的首相,我都看到了。”

“陛下,我还是坚持我原先的想法,这个地方,有我来主持防御就行了。您在这里,实在是太危险。”

“哈哈哈,我的首相大人,英国人的舰炮我听了一会儿,最大的也就是二十四磅炮吧?这样的火炮,射程顶天2000米,我们站的这个地方,距离海岸线也有快2000米了吧?难道英国人的海军还敢把战舰开到岸边进行射击?”

“陛下,我不担心英国人的舰炮。我担心的是他们的陆军登陆后,万一……”

“哈哈哈~~我的首相,英国人也就是海军还算有点出息。陆军?我的新军一个师可以打他们全部!”

说这话的菲利普其实也满是无奈:欧洲的国家太多了,民族成分也过于复杂。西法战争才开四个多月,就已经有荷兰、丹麦、英国参战,而且有更多的国家在准备参战……西班牙国内虽然还有五个师的新军,但即便是查探到英国人倾囊而出(如此大规模的动员西班牙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也只能率领一个师的新军来此坐镇——其他四个师还要应付其他方向的敌人。

就在两人说话间,毕尔巴鄂城市内的要塞炮也开始对着海面上的英国人进行炮击。

要塞炮的尺寸就不像舰炮那样考虑太多因素了,所以菲利普给这里的要塞炮都是配置的32磅、二十五倍径的巨炮。

但是这样的巨炮在发射了一两轮之后就被菲利普果断叫停了:我的首相,我亲自来到这里,需要的不是击退,而是全歼!

第二二六章 土著中的垃圾(二)

“司令官阁下,请让我们的舰队再靠近一些,为我们的陆军清理出一片干净的登陆场。”

“抱歉,公爵阁下,我无法执行您的命令。”

“为什么?”

“因为西班牙人有要塞炮!其射程比我们远得多,至少是三十二磅炮。我必须要为我的舰队负责!”

“哦,胆小鬼司令官,西班牙人的大炮不就响了两三次么?”说完这话白金汉公爵乔治维利尔斯一把推开舰队司令:“以国王的名义,我命令,全舰队继续向前,抵近射击!”

“轰~轰轰~~”

随着乔治的命令,已经完成了横向面对陆地的六十艘英舰,一半继续开火,一半开始再次转向,之后,他们慢慢的朝着海岸线靠近。当抵达距离海岸线大约三百米的距离时,舰队司令约翰逊再也无法忍受了:“阁下,必须停止我军的进一步抵近!这会儿是涨潮!虽说一个小时后才到涨潮最高峰,但无论怎么算,最多再有三四个小时就要开始退潮。我军的舰队距离陆地太近,如果那时候还没有结束战斗,就很可能会搁浅!”

“哈哈哈,不是还有那么长的时间么?司令官您看,西班牙人在海岸边的军队在向后退却了。我军的运兵船已经开始放下小船了!”

而在另一边。

“陛下,英国人开始登陆了。”

“这点距离,还不够深入啊。传令下去,让我们的军队护卫着城内居民,继续向后退!”

“是,陛下。”

于是,在一方急速前进,一方刻意退让的情况下。这一场从上午七点多开始的战斗,到了这一天的十一点左右,英国人成功的登陆毕尔巴鄂,并逐渐开始向市中心挺进。而此时附近海面的潮高已经来到了最大值。接下来,退潮就要开始了。

“奥斯瓦列斯,我记得,毕尔巴鄂的海面应该是每天十二点开始退潮吧?”

“是的,陛下。退潮到最低位的时候,海岸线会向前延伸至少五百米以上。”

“哈哈哈,差不多了,虽然白金汉公爵确实是个蠢货,但我也不指望他真的蠢到连潮汐规律都不懂。信号枪呢?我的首相,就请您吹响反攻的号角吧。”

“这是我的荣幸。”

“呯~~”随着奥斯瓦列斯公爵向天空打出信号弹后,整个城市的多个地方,都迅速的有信号弹腾空而起。这种接力的传递是如此的持久,以至于连市区外面的山丘上,也有大量信号弹的升空。

“subugar~!”

随着信号弹的升空,整个毕尔巴鄂市区内,不约而同的响起了响亮的冲锋号。早就憋了一肚子气的西班牙新军们,在当地市民的指引下,从各个背街小巷冲杀出来,向着英国士兵们开始反攻!

此时的英军士兵,还是中古时代的风格大于近代风格的装备:手持长枪、长剑等冷兵器的士兵占了大约六七成,而剩下三成多手持火枪的士兵,用的都还是清一色的滑膛枪。

然后,人生地不熟的英军士兵就被从各个小巷甚至窗户中出现的西班牙士兵大量的击杀!

“上当了!西班牙人早就准备!该死的,快点吹……呯~~!”

不是没有英官反应过来,他们也试图召集身边的士兵们向自己集中以便抱团撤退。可是既然是穿越者训练出来的新军,怎么会没有狙击手呢?而且21世纪的穿越者可不讲什么骑士风度,他们教育出来的士兵,其开火的优先选择,理所当然是对方的军官。

“呯~呯呯~~”

线膛枪的射程远,米尼弹又让装弹时间大大缩短。训练有素的西班牙军队突然爆发,顿时打得英军苦不堪言,原先迅速的推进,变成了潮水一般的溃退!

而在此时,西班牙人在港口山头上的五门要塞炮,也重新开始了嘶吼!

“oh~~god!西班牙的大炮怎么能打得这么远?撤退!让我们的舰队撤退!”

“阁下!请您冷静一些,我们的士兵还在岸上,我们需要把他们接回来!”

“哦,哦,是啊。但是,司令官阁下,我们可以派出小船去接我们的士兵,我们的战舰,尤其是这艘伊丽莎白号,一定得离海岸线远一点!”

但是,还没有等到英军这边的舰队扭转方向,桅杆上就传来了瞭望手颤栗的声音:“西南八点钟方向,发现大批战舰!”

“西南方?是荷兰人还是法国人的舰队?”

“阁下,我们上当了,这就是个圈套。”

“啊?为什么这么说?”

“西班牙人的大西洋舰队封锁了英吉利海峡,荷兰人的舰队和法国人那几条可怜的小舢板都不可能来到这里。现在过来的,肯定是西班牙人的地中海舰队!”

仿佛是要应证约翰逊的推断,海平面上的桅杆渐渐升高,大量白色的风帆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而通过望远镜,英军众将清楚的看到了西班牙地中海舰队司令官巴鲁迪斯的子爵旗!

“哈哈哈,陛下的谋略真是精彩啊,现在,英国人的陆军正在撤退,我们的要塞炮又在不断的轰击他们。而且再有半个小时,退潮就要开始……英国人该怎么办呢?”

在一艘名为菲利普四世的,排水量高达1500吨,拥有三层炮楼共计20门二十四磅,60门十八磅,10门十二磅,10门六磅炮的超级巨舰上,西班牙地中海舰队司令官巴鲁迪斯意气风发的开始下令:“命令国王级战舰跟随旗舰,马德里级(改良盖伦船,排水量300~500吨)战舰跟随瓦伦西亚号,排两排平行一字横队,国王级在后,马德里级在前,全力向东北方向前进,抢占t字头!”

“si,se?or!”西班牙各条战舰上的舰长根据旗舰的旗语开始有条不紊的发布发令。战舰上的水手们训练有素的各行其是,很快的,拥有五艘国王级和四十艘马德里级的西班牙舰队,平稳的在行进中完成了队列变化。之后全舰队挂了满帆,在旗舰的带领下,向着东北方向急进!

“命令全舰队跟随旗舰,成一字排列,向正北方向前进,抢占t字头!”

英国的海军司令不是傻瓜,在发现西班牙舰队后立即也做出了应对。这支在伊丽莎白一世时代得到长足进步和发展,在詹姆士一世统治前期被极大削弱,到了查理斯图亚特执政后才得以缓慢恢复的舰队。仍然迅速的响应了司令官的命令。

两只舰队迅速的朝着同一方向前进,彼此之间的距离迅速拉近。在双方相距两千米左右的时候,随着巴鲁迪斯一声令下,菲利普四世号上的二十四磅大炮首先对着英军舰队开了火。

第二二七章 土著中的垃圾(三)

“preparaon~,fuego!”

“read~fre~!”

随着西班牙这边旗舰率先开火,英国人也不甘示弱的开炮回击。于是原本还算安静的毕尔巴鄂附近海面,顿时变得爆声隆隆,水柱四起。

当然,这会儿双方的距离其实都很远,炮弹的准头什么的是无法指望太多的。不过总体而言,西班牙人炮弹即便落到海里,距离最近的英舰也只有两三百米。而英国人的炮弹,距离对方的军舰可就差了太多。

此刻,西班牙的舰队成两列平行的横队,大舰在后,小舰在前,从八点钟方向向两点钟方向全力突击。而英国人为了争抢t字头,则是从六点钟方向向十二点钟方向迅速前进。如此的两道轨迹,必然有交汇点的存在,而谁能抢先到达交汇点,谁就抢到了t字头。

“快快快~~!汤姆!我要你们把每一面帆都利用到极致!西班牙人的火炮射程比我们远,我们若是不想丢掉后方的陆军,就一定要在这场海战中获胜!而要获胜,抢占t字头比什么都重要!”

“是,长官,我们操帆组已经全力以赴!”

英国这边的司令官正在对自己旗舰的操帆组长下令的时候,突然甲板上的众人都觉得头顶一黑!

“糟糕!居然是跨射!”

……

“阁下,我方刚才的炮弹打出了跨射!”

和英国人那边心里猛然一沉不同,西班牙这边却是欢呼声一片。舰队司令官巴鲁迪斯兴奋的用力拉扯了一下自己的大胡子:“继续炮击!命令我方五艘国王级,全部集火攻击对方的领头舰!”

十一点三十分,西班牙舰队出现在海面上。

十二点四十分,双方距离拉近到两千米,西班牙人率先开炮。

十三点左右,西班牙人率先取得跨射。

到了这一天的十三点二十分,从菲利普四世号发射出去的二十四磅炮弹,终于取得了第一个命中。

这枚巨大的实心铁球,借着火药赋予的强大势能,在空中呼啸而下后,准确的砸在了英军旗舰左侧的甲板上。薄而低矮的甲板外侧木板在徒劳的抵抗了一瞬间后,立刻出现了裂纹,然后整个儿的破碎,之后这枚炮弹就顺着木板上出现的破洞,钻到了甲板上。

此刻的甲板上这个位置,正好是一名英军操帆组组长在声嘶竭力的招呼自己的帆手操弄巨大的船帆。他的帆手还在拼尽全力执行组长的命令,却突兀的感到自己的耳边一下子清净了。

待得他回过神扭头一看,刚才还站在自己旁边大吼的组长,此刻已经倒下,没有头颅的颈项正在喷射着鲜血,而组长的头颅?此刻已经被那枚炮弹砸得稀烂,再也分辨不出来了。

由不得这名操帆手发出什么感慨,他的双脚马上又告诉他:船体仍然在剧烈的抖动,本舰其他地方,肯定又中弹了!

他的感觉没错,除了落在他这个位置并将其组长击毙的这枚炮弹外,其他国王级战舰还有三枚炮弹先后集中了伊丽莎白号。不过还好,这四枚炮弹,有两枚击中了侧弦,两枚落到了甲板上。虽然给甲板上的人员造成了一定杀伤,但这个距离的炮弹是无法直接破开甲板下厚厚的船壁的。所以,这些炮击既没有引起火药殉爆,也没有减慢船只的速度。顶天只能算是轻创。

“不要怕,英勇的大不列颠海军不会被这么点小炮弹吓到。伙计们,继续全力向北,我们一定要……”

就在约翰逊司令官大声激励本方将士的时候,在旗舰的艉楼指挥台上,却极不合时宜的出现了一股男女混杂、惊慌失措的惨叫。

“啊?啊~~!啊~~~!”

“公爵阁下,请您冷静!”

“我无法冷静!司令官,你看,刚才那枚炮弹,一下子就收割掉了甲板上的五个水手的性命,还有两个人断了腿……撤退!撤退吧,我们赶紧回大不列颠吧!”

“阁下,您在说什么?我们的后方,三十艘笨重的运兵船已经全部搁浅了,西班牙的要塞炮正在逐一的摧毁他们。我们的陆军已经败退,这会儿正靠着那些小舢板漂浮在海面上。如果我们不把当面的西班牙舰队击退,等待他们的就是全军覆没!”

“不要管他们,我们救不了他们的!我们先顾自己吧!赶紧的,舵手呢?航向东南,我们不要去和西班牙人对决!”

“混蛋!”一个响亮的巴掌响起,约翰逊大吼道:“来人啊,公爵阁下生病了,给我把他送到甲板下面去。”

在司令官处理完了这些后,当他再次抬头,却发现此时两军舰队的距离已经拉近到了六百米左右。

如此距离,对于这个时代的风帆战舰已经可以火力全开了!双方的命中率都开始显著提高,战场变得更加惨烈了。

一开始,作为抢占t字头的领头舰,英军这边的伊丽莎白号接受了西班牙人的集火攻击,不过到底是距离比较远,所以西班牙人打出了上百枚炮弹,也不过命中四发。但是当双方后续军舰逐渐接近后,领头的伊丽莎白号就迎来了强而有力的炮火覆盖!

一时之间,整只舰体都成了人间地狱,厚重的实心弹不断的在舰体的侧弦开洞。小口径的火炮打出的霰弹在甲板上肆意的收割着水手们的生命。令约翰逊更加颤抖的是:天空中出现了链弹!虽说这会儿本舰的桅杆和风帆都没有被命中,但是随着链弹身影的增加,这是迟早的事情。

而更让司令官感到颓然的是:此刻双方距离的拉近,使得双方航线的延伸线无比的清晰:如果此时双方的航线仍然维持不变的话,西班牙人将率先抵达两条航线的交汇点——抢的t字的横位!

“传令,各舰跟随旗舰,继续向正北方向前进!我们抢不到横位,但可以冲进西班牙人队列中,那时候我们两侧的火炮都可以发挥作用,胜败还可以一博!”

“遵命,长官!”

“呯~!”

“长官!”

“哼!我是国王陛下亲自册封的白金汉公爵,是这支部队的最高指挥官,谁敢禁锢我?亨利副官,现在约翰逊司令官因为不服从我的指挥已经被我击毙,整支舰队由我指挥!传令,各舰跟随旗舰转向,向东南方向前进!”

……

“阁下,英国人正在转向?”

“咦?这怎么可能?”听到瞭望手的报告后,巴鲁迪斯一脸震惊的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了一会,然后他轻松的放下望远镜,双眼中透露出毫无掩饰的轻蔑:“嗤~!真是胆小如鼠的英国人啊,就算他们抢不到t字头,但我们到达位置的时候他们也不会太远,稍微发点狠,直接撞上来不就好了么?这些家伙真是无用啊。”

发完这句感慨后,巴鲁迪斯又迅速下令:“给各舰发信号,不要攻击英国人的首舰了,放它过去,我方所有军舰,集火攻击跟随对方首舰转向的英军后续战舰!”

“si,se?or!”

副官忠实的发布完命令后又一脸困惑的走了回来:“阁下,为什么要放过对方的首舰?我刚才已经看清了,那上面有白金汉公爵的旗帜,毫无疑问,那就是对方的旗舰。”

“哈哈,我亲爱的费尔南多,正因为是旗舰,所以我们暂时不打他们啊。如果我们打掉了对方的旗舰,万一对方后面接任指挥的是个傻大胆呢?直接率领剩下的英舰冲过来呢?我们留着对方旗舰,让对方旗舰在距离我方如此近的距离进行转向。然后剩下的英舰就被迫要跟着转向,那就等于是一个个排着队上来让我们打!”

“原来如此,阁下真是英明。”

“哈哈哈,哪里是我英明啊,是陛下英明。嗯,说起来,陛下给我们海军授课的时候,讲了很多所谓的战例。说来奇怪,我也算打过不少海战了,但这些战例我一个都没听过,不过现在用起来,真的好像陛下亲眼见过一般。”

在两人说话间,局势果然如巴鲁迪斯所料,由于伊丽莎白号的转向,后续的英军各舰也只有老老实实的跟着转向。于是,西班牙彻底的拿到了t字的横位!

“集中火力,依次攻击正在转向的英舰!”

“vva~!vtora~!fuego!”

每一艘英舰,在距离对方五六百米的距离转向的时候,都要承受对方四十五艘战舰的集火攻击,随着西班牙人的炮火准头越来越准,英国人的损失迅速的变大了起来。

第一个转向的旗舰伊丽莎白号只是被命中几枚炮弹的轻创,跟着上来的勇敢号就是被命中三十多枚的重创,而排在第三位的决心号,其桅杆直接被对方的链弹给打烂了,整艘船的速度一下子就降了下来。后方的英舰一时间秩序大乱!

渐渐的,英舰开始陆续被击沉的击沉,减速的减速,原先还算整齐的,排成一字阵列的六十艘英舰,到了下午四点的时候,已经完全丧失了所有队型,变成了各自为战。

下午五点,一艘英舰打出了白旗,然后此时还存活在海面上的二十多艘英舰紧跟着纷纷打出了白旗。

……

“陛下,恭喜您,在您的指挥下,我们全歼了英国海军,并彻底消灭了英国人的两万陆军。英国人在两三年内再也无力对我们征服法兰西的事业进行干涉了。”

“我的首相,全歼还是没有做到的。据说,那位白金汉公爵逃走了?”

“是的,陛下。不过这样的垃圾逃回英国,对我们不是好事么?”

“哈哈哈,您说得对。那么接下来……咦?莫拉莱斯,出了什么事,你不是在马德里么?”

“陛下,您的侍卫长给您带来一个很不好的消息。奥斯曼人的海军和海雷丁的海盗突袭了巴塞罗那……”

第二二八章 暗流暗示涌动

明代的皇庄,基本集中在南、北直隶区域内。两百多年下来,皇庄的数量和土地面积均有所起伏,在武宗朝发展到顶峰,大约三万七千余顷。嘉靖登基初期,为了营造一代明君的表象,把一些皇庄交还给了当地州县。不过这样的交还,象征意义更大于实际意义,所以到了万历这一朝,各个皇庄加在一起,账面上的土地面积是三万余顷。

按照古代一顷等于一百亩这样计算下来,现在皇庄的面积大约是三百万亩。这万历皇帝只划了两千亩给朱由栋,是不是太过吝啬?

其实不是这样的。

皇室家大业大,人口众多。皇宫里那么多的人,真指望亏空的国库拨款过来,那是早就饿死了。所以,皇庄的收入,才是稳定的,能够每到一定时间就能变现的可靠收入。

因此,现在这三万多顷皇庄上,除了皇帝之外,还有皇后、太子、贵妃、一些得宠的妃嫔以及权势较甚的太监等诸多人员的名头——这是大内很多有头有脸人物的私房钱的主要来源地之一。在这种大环境下,万历皇帝能够给朱由栋两千亩大的庄子,真的称得上是厚爱了。

这当然是朱由栋找万历要的。万历开初觉得朱由栋年纪还小,每个月比照郡王的俸禄把钱发给慈庆宮也就是了。结果朱由栋不愿意:你给我一个庄子,一次性给我点启动资金。之后我就不找皇家要钱了。要是我经营得不好,饿死了活该!

“忠贤?”

“小爷请吩咐。”

“皇爷爷给吾的这个皇庄,位于昌平州的红河村,庄内有榆河灌溉,土地最是肥沃不过。但是吾看去年的大内账册,这个皇庄去年才交给大内白银一百余两,丝绢也不过各五匹……哼,看来这庄头、把头什么的,也是猖獗到了极处了。你去,好好的给吾盘点一下那个庄子历年的账册,实地走访一下皇庄里的百姓。必要的时候,吾准你直接抓人!”

“请小爷放心,奴婢一定尽快把此事办妥!”

“嗯,你一个人去可办不了事。世忠。”

“殿下,臣李世忠候命。”

“皇爷爷给吾四十名锦衣卫充作侍卫,这些人以后都是你管了。吾现在上午一般在皇极殿和养心殿,下午在慈庆宫。那是连紫禁城都没有出去过的。所以,身边的侍卫不必太多。你可以安排一些人手,跟着忠贤去红河那边办事。”

“臣领命。”

“嗯……”朱由栋起身,然后拍了拍仍然跪在地上的魏忠贤的肩膀:“忠贤啊,吾年幼,骑不得马,但是这个皇庄呢,距离紫禁城也就四十多里路,就算是坐轿子,辛苦一点,一天一个来回也是可以的。所以,吾给你十天的时间。十天后,元宵节,加上轮休,吾有两天假期。到时候,吾会亲自到皇庄来。若是你办差办得不好,哼哼,后果你知道的吧?”

“奴婢明白!若是差事办得不好,不必小爷说,奴婢自己把头割下来!”

“很好,你去办事吧。”

毫无疑问,像魏忠贤这种对自己的亲人,对自己都下得了狠手的家伙,绝对是能够办事的。但是这样的家伙,也必须要时刻敲打。否则他就会自我膨胀,最终是害了自己,也害了周围所有人。

大明帝国立国两百多年了,很多地方都出了问题。皇室内部的管理,也到处都是漏洞,只能是免力维持。

以皇庄为例,这是直接属于皇室名下的土地。皇帝派出宦官进行管理,招揽附近的农民进行耕种,其产出由大内和农民进行分成。

这种事情,历朝历代都非常普遍。最著名的莫过于汉代的上林苑。

但遗憾的是,汉代的上林苑,是附近的农民们抢着给皇室种地:不交税、不受世家豪强的欺负,皇室收入很多,并不太在乎这点耕地的产出。秋收的时候,左一点右一点都无所谓……谁不喜欢给皇家种地呢?

但是明朝的皇庄,那就是大大的恶政了。

究其原因,吃拿卡要的人太多,管理严重不善等等。使得附近的农民都不愿意给皇庄种地:能分到的实在太少了。

农民得到的少,皇帝拿到的也少,那产出到哪里去了?当然是代表皇室管理皇庄的宦官及其爪牙们拿走了太多。

有人或许会问:那汉代的皇庄怎么就没有这样的问题?是那个时代的人节操高一些吗?

呃……或许是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最根本的是:汉代的皇子们,很小开始就要自己管理、经营上林苑里的部分土地——一个小庄园你都经营不好,将来怎么经营你的封国或者整个汉帝国呢?而明代的皇子们嘛。啧啧啧,我们大明是以道德治国的国家,君子怎么能去做求田问舍的下贱事呢?

有明一朝,各个皇庄的主人都在不停的变幻,皇帝,太子,太后、皇后、贵妃什么的,名下都有庄子。但无一例外,没有一个庄子是庄子的主人亲自去打理的。这才是明代皇庄与汉代上林苑最大的不同。

再说了,从明朝中期开始,皇室子嗣越来越显得艰难,皇子的夭折率极高。就算皇帝想锻炼一下皇子,也没有身体健康、心智完备的皇子接招啊。

所以,万历皇帝划拨了一座两千亩左右的皇庄到皇太孙名下的事情,无论紫禁城内的太子、后妃、宦官,还是皇城外的大臣。大家大多都是“哦”一声完事。在他们看来,皇太孙那么小的年纪,就算天生聪慧,又能懂多少呢?还不是全权拜托给那些庄头管理。无非是这块地不多的收入,从万历名下转到皇太孙名下而已罢了。

不过呢,作为穿越者,最想要的,难道不就是这样的局面吗?

“曹化淳!”

“奴婢在。”

“这是一千两会票,在两京的户部银库都可以兑现。另外,吾还找矩公给你要了新的身份。”

“……东厂千户?这,小爷,奴婢现在可承担不起如此的重任。”

“哼,想得美。你才十几岁,就真的想做东厂的高层了啊?这只是一个身份,让你在外面办事方便一些罢了。”

“哦……那小爷需要奴婢在外面做什么?”

“嗯。”朱由栋转身,从自己座椅身后的书柜里取出了几张图。

哎,虽说当年学局部解剖学的时候,画图画了不少。但到底是这副身躯还太小了,力量什么的完全跟不上。所以,这几幅画,他也是折腾了好久才算完成。

“你来看,这是土豆,也有人叫马铃薯,叫山药蛋子的。据闻在陕西、山西一带已经有人种植,不过这个消息是不是真的,

第二三零章 历史未能重演(一)

新年的第一次国务会议,因为涉及到去年总结和新年计划,所以耗时是极长的。大家中午都是在会议室直接吃饭,然后又一直开到晚上七点多才算结束。

如此高强度的长时间会议,便是朱由栋这样十四岁的少年,也有些吃不消。所以,会议结束,他返回寝宫后,就让下面的宦官去给自己弄点小零食垫垫肚子,准备吃过了之后先眯一会。

但是王承恩却神色严肃的靠了过来贴着耳朵轻声道:“小爷,福藩的张公公来了,说是有十万火急之事报告。”

“福藩?十万火急?”深吸了一口气,朱由栋也压低了声音:“没人知道他来了北京吧?”

“应该没有,据张公公说,他从洛阳化妆潜行过来后,先是去了王坤公公的外宅,王坤公公下值回家见到他后,先是立刻将外宅的门房给关了起来,然后让东厂的番子把张公公藏在水车里送进了兴华宫。”

“好,去吾的书房,你把他眼睛蒙住,牵着他从地道过来。”

“是。”

……

时间倒回两天前。

在送走了“王老板”后,朱常洵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把自己的大伴张通给叫了过来。

“大伴,事情就是如此。看来那些东林党们已经对我那掌握住了兵权的侄儿无计可施,想要投毒或者刺杀了。”

“见微知著,举一反三,大王的聪慧,比起惠仁太子可是强多了。可惜啊……那么大王想要怎么应对呢?”

“哼,东林党,当年若不是这些家伙碍事,本王早就是太子了。结果呢,我那被他们视为未来一代明君的大哥死得太早,现在这位皇太孙太狠,于是又转过来想要把本王给架出来……真当本王是泥捏的么?”

“大王说的是,这些文臣是靠不住的。只是老奴在想,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现在燕京、金陵、长安、南粤、天府、楚天六大日报已经覆盖全国,舆情方面太孙算是把控住了,地方乡绅煽动民变给国家添堵不容易了。加上太孙这会儿已经掌控了兵权,文臣们是没法在明面上造反的……可是这投毒、刺杀啥的,难说啊。”

“所以呢?”

“大王。”张通大礼参拜:“从大王降生起,老奴就被派到大王身边伺候了。若说老奴不想大王登顶,那绝对是假话。但是现在这局面可真的不能轻忽大意。老奴的意思,大王应该尽快派出得力人手,立刻潜入北京,向太孙和皇上示警!”

“嗯……”

“大王,此事犹豫不得。皇位固然重要,但老奴更看重的是大王的安全!若是太孙这次没有躲过去,惠仁太子可还有很多儿子……就算大王被立为太子了吧,可是有这么一个污点,以后大王时时刻刻都要被那些文臣要挟,这皇帝做起来又有什么滋味?而若是太孙这次躲过去了,以太孙的性格,必然是一阵腥风血雨,大王若是没有提前示警,到时候只怕王爵不保不说,还有性命之忧!”

“嗯……本王这些年都是要看《金陵日报》的。”深吸了一口气,朱常洵道:“国家的根基黄册库都烂完了,我大明的国祚危险至极,这些家伙一天到晚不想着怎么挽救国家。却为了一点点自己利益的损失,居然敢铤而走险去弑君!如此臣子,本王怎么敢和这样的人合作?本王是对我那软弱无能的大哥不服气,但是本王对我这位苍龙转世的侄儿,可是服气、佩服得紧!大伴,刚才的犹豫,不过是本王在试探罢了。没得办法,此事过于重大,便是大伴,本王也不得不……”

“大王不必多言,理当如此。那么,此事便由老奴亲自走一趟吧。”

“好,洛阳这边本王先对这个‘王老板’虚以委蛇,大伴速去速回。毕竟,你这样的人在王府里太显眼了,若是三五天都没露面,那些宵小可能会有警觉。”

“是,老奴五天之内一定返回。这几天就要辛苦大王了。还请大王外松内紧,加强王府的守卫。”

……

看着自己面前,贴着大胡子,满脸汗水混合灰尘,整个儿一脸泥浆的张通,朱由栋的内心一点都没有愤怒的感觉。相反,他更多的是欣慰:对这个国家的前途最关心的,到底还是自家人啊。

也是,在历史本位面上的明末,无论是固守开封,挡住李自成多次进攻的周王,还是先后死于满清之手的福王、唐王、桂王……朱家的子孙虽说有各种各样的毛病,但基本的血性还是保留下来了。

“张通。”

“奴婢在。”

“你辛苦了,待会曹化淳来了后由他送你去乾清宫见皇爷爷,然后你就赶紧回去吧。告诉我那三叔,不管是一年多前贵妃对孤的帮助,还有今日他对孤的示警,孤都足感盛情并铭记于心,来日,必有厚报!”

很快,闻讯而来的曹化淳将张通从地道带走了。朱由栋遂从书房出来,进入到兴华宫他寝室的外间,一份精致的点心和一杯银耳羹已经摆在了桌子上。

“小爷,这个事……”

“暂时不要声张,你悄悄的出一趟宫,把曹文诏、田尔耕和王坤领进来。”

“是。”

王承恩离开了,朱由栋一个人再次陷入了沉思。

老实说,文臣们忍到这个时候才动手,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以前有太子在,文臣们还有一丝希望,没有动手是能理解的。但是这会儿太子已经薨了一年多了啊,要动手早该动手了,怎么忍到现在才发动?

对于明代文臣的无耻和毫无底线,朱由栋是早有心理准备的:历史本位面上的正德、泰昌、天启,都死得不明不白。这里面除了泰昌不太可能是文臣干掉的之外,其他两位,文臣们的嫌疑可是大得很!

当年的正德是抓了军权,而天启则是用魏忠贤清洗了东林党。然后他们在自己的事业刚刚完成布局,即将开始大展宏图的时候就突然暴毙身亡……

而自己呢?军权抓了,东林党也清洗过一次了……啊,是了,现在的东林党还没有历史本位面天启年间那么强大,这么一洗,而且是太子还活着的时候清洗的。所以,他们也有些猝不及防,相关的布局没有完成,这刺杀也就来得晚了一些。

但是再一想,不对啊,大年初一东林党人就去跟福王摊牌了,这说明他们是很有把握在最近这一两天把自己干掉的。可是这会儿都大年初四了,小爷还活蹦乱跳的活着啊——他们就不怕福王来给自己通风报信么?

呃……好像穿越过来时间长了,都忘了一件事:小爷的这具身体和其他六个穿越者一样,都是百毒不侵的。说不得,人家早就对自己投毒了,而自己完全不知道,把毒药当糖豆吃了呢?

想通了此节,朱由栋面色阴沉的转过头来,看向了摆在桌子上的这盘点心和银耳羹。

起身,随手的抓了一只猫。

真的是随手就能抓到一只猫,大明的历任皇帝都是出了名的猫奴,嘉靖皇帝更是在自己的爱猫死了后用金棺下葬。这皇帝都甘当铲屎官了,下面的人对猫的态度如何还用问?加上大内从来不对这里的猫进行绝育手术,所以,紫禁城里的猫多得很!而且几百年下来,这里的猫都学精了,知道大内里哪些人惹不起,对这种人,从来就没有什么高冷。

“喵~”这只胖胖的橘猫在朱由栋的怀里各种撒娇,然后朱由栋就把一勺银耳羹吹冷了放到了橘猫的嘴里!

第二三一章 历史未能重演(二)

当田尔耕等人紧急赶到兴华宫的时候,看到的是朱由栋阴沉至极的脸和一只死得不能再死的橘猫。

“殿下,臣等死罪!”

“哼!尔等确实有罪,不过不是最大的。”

虽然因为体质的原因,朱由栋这会儿毫发无损。但无论是谁,知道有人拿钩吻草浓缩液来要自己的命,那是肯定会暴跳如雷的。

这些该死的家伙!以他们的智商,如何不知道我现在做的这一切,对国家是极有好处的。如何不知道如果我现在不这么做,这个国家要不了多久就会灭亡?但是这些家伙仍然还是对我出手了!也是,这些眼中只有自己眼前那一点利益的家伙,哪里还会考虑国家、民族?

“彻查!一定要彻查!”

“是,殿下,请将此事交给臣!臣一定给殿下一个交代!”

“好,田尔耕,这个事情就交给你们北镇抚司来办了。孤准许你在大内随意抓人!”

“是,臣一定竭尽全力,把事情查清楚。”

“嗯,坤公,你有什么要补充的。”

“殿下,出了这样的事情,东厂和锦衣卫难辞其咎,老奴也不准备辩解什么。田镇抚使尽管去查,但凡需要东厂出力的,只管说一声便是。”

“多谢王公公,事不宜迟,殿下,臣马上就开始召集人手,尽快开始办案。”

“等一等”如果说刚才朱由栋还怒火攻心想要大杀一场的话,那么这会儿他的杀心更盛了。但正因为想多杀人,所以还不能这么大张旗鼓的查。

“殿下是想?”

“没错,就是引蛇出洞。”

“是,臣等明白了。”

“嗯,为了把戏演得逼真一点,此事除了我们五人知道外,最多还有皇爷爷清楚就行了。”

“是,如此,臣等先下去准备了。”

王坤和田尔耕两个特务头子出去后,朱由栋对曹文诏道“你这边需要做什么,明白了吧?”

“殿下放心,横海卫就是殿下的刀,只要殿下需要,砍任何人都没有问题。”

“不仅如此。”朱由栋背着手来回走了两步“在你们来之前,孤一直在想,是谁给这些家伙的胆子让他们做这样的事情?我们的横海卫是否遭到了文臣的侵蚀?”

“殿下”曹文诏半跪了下来“横海卫入京之后,虽然臣一直严格要求,但北京城到底是一国之都,比起昔年靖江岛要繁华了太多。所以各级军官受到各种侵蚀肯定是有的。但是臣近一年来实行了严格的营区管理制度,非我横海卫人平时根本就进不来。而我横海卫的军官士兵要出营区也要请假、登记。全军的夜间文化课学习、宣讲从未间断,便是普通士兵也非常清楚他们为何而战总之,整支军队仍然是殿下手中的利刃若是有个别军官心里有别样的心思,哼,他也指挥不了下面的低级军官和士兵。”

“好,你先回营区去吧。最近这几天,全军外松内紧,一旦发动,就要以雷霆之势把所有涉案人员给抓起来!”

1614年一月四日深夜,兴华宫外广场上的大钟刚刚敲了九下,整座宫殿就突兀的灯火通明起来,无数的宦官、宫女忙碌的跑来跑去,在烛火、玻璃窗户的映衬下,显得人影重重。有心人在悄悄抵近观察后,甚至听到了一阵阵压抑的低声哭泣声。

九点二十分左右,已经休养了一年多,近期很少在大众眼中出现的万历皇帝匆匆的赶到了兴华宫。

万历抵达不久,原慈庆宫一众人也匆匆赶到。到了大约晚上十点三十分左右,有人看到原太子妃郭氏在侍女的搀扶下离开。更有人信誓旦旦的说,看到郭氏眼圈发红,脸上满是泪痕。

当晚十一点左右,锦衣卫、东厂先后有大量人员进入兴华宫。稍后,一支横海卫的军队也在满桂的带领下开进了皇城,在把兴华宫全部包围起来的情况下,还迅速接管了整座紫禁城的防务。

时间来到一月五日的凌晨时分,在北京城南的一座极不起眼的院子里,有那么三五个人,在没有任何灯光的黑暗中开始了谈话。

“各位,大内送出了的消息便是如此,更有人说睚眦病发得无声无息,还是王承恩那个恶奴去呼之不应才发现出了问题钩吻草之毒,可以让人在无声无息中停止呼吸总之,睚眦这一次是真的毒发了。”

“呼~~”黑暗中其他众人都明显的送了一口气,少顷,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苍天庇佑,总算是毒发了,今日老夫听到睚眦居然出现在了国务会议上,这实在是让人惊诧莫名。照理,睚眦应该在前天就毒发身亡的。”

“可能是剂量不足吧,若是今天还未发作,我都要以为睚眦真是龙之次子,百毒不侵了。”

“哎,天佑大明啊,除了这样的祸害,国家就有救了。”

在众人一阵感叹后,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事情的首尾都办妥当了么?”

一个较为年轻的声音扭捏的答道“稍稍有点问题。”

“这是为何?”

“本来我们预计的是三日下手,四日这天,下手的小宦官出来领赏钱我们就灭口。谁知道四日这天的早上睚眦居然出现在了国务会议上,所以我们没有灭口。这会儿事情刚刚发作,那小宦官又是要六日才能出宫”

“糟糕!”苍老的声音中带上了一股慌张“至始至终,你没有露脸吧?”

“各位放心,如此大事,我怎么可能露脸。从头到尾,都是王安的那位门客在奔走。”

“如此,那就把那位门客给”

“知道了,在下刚才已经派出倭国的忍者去办事了。”

“好。”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诸位,国家不幸,出此弑父恶贼。皇上昏聩,竟被此等恶贼迷惑。我等为了国家之延续,挺身而出做下如此大事。不求身后之名,但求俯仰天地而无愧于心矣。”

“老大人所言甚是。”

“现在要紧的便是嘲风和蛊雕了,不过只要睚眦一去,有没有他们的配合都是小事。我等现下先离京吧,在各地静观时局变化。还请诸位身处江湖,亦当心有朝堂。毕竟,未来众正盈朝之日,当在不远矣!”



第二三二章 历史未能重演(三)

红河庄的产业是不能因为朱由栋的南下而彻底关闭的华夏实在是太大,要想通过“新兴”产业对全国经济产生影响,这生产基地肯定不能只设置一个。而且,作为一个不到六岁的孩童,朱由栋要离开万历这么远,总是要留下点“人质”的。所以,红河庄的产业可能会因为朱由栋的南下而调整,但绝不能彻底关闭。

本来一开始,朱由栋是计划由沈鲤、英国公府和宁远伯府来共同守卫这一产业的你不能经常去麻烦万历,毕竟他首先是皇帝,然后才是某人的爷爷。在这个三角链中,为人方正的沈鲤是非常重要的一环有了这位的存在,文臣这边就不能统一起来,而只要文臣们没有统一立场,单是英国公府就能摆平九成九以上的麻烦……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朱由栋到底只是历史爱好者而不是明史专家,他怎么能记得沈鲤是哪年致仕的?

长叹了一口气,送走了沈鲤后,朱由栋迎来了温体仁。

“温先生,有这么个事……”

虽然是坐着,但身体始终保持微微前倾的温体仁认真听完了朱由栋的叙述后眼睛灵活的转了转“臣恭贺太孙,雏鹰展翅,当在今日。”

“呵~~温先生,雏鹰从悬崖上飞出,有可能就此翱翔天地,也有可能一下子就摔下山崖粉身碎骨啊。”

“殿下需要臣做什么?”

聪明人啊!朱由栋嘴角一扯“温先生,您与孤可是有近两年的师生之宜,是孤最信任的人之一。现在,孤要去南京坐镇,很多事情可不能少了温先生。”

众所周知,南京也是有六部的。不过南京现在到底是没有皇帝的,一百多年来也没有太子这一类的储君坐镇。所以南六部的实际政治地位和等级,是要弱于北六部的。

现在的南六部,很大程度是养老院、流放所(皇帝或者权臣不喜欢某大臣,但又不好直接一撸到底,就把这样的大臣仍到南六部挂起来)。

当然,南六部里,兵部还是非常有实权的。南京户部负责收取应天府周边江南四省的赋税,这笔金额占到了大明全国收入的五成以上甚至更多。此外南京户部还捏着全国的盐引和户籍,可以说在经济上,南京户部是真正的重中之重。所以,也有部分年轻的官员,被各自身后的大佬送到了南六部先把级别提起来!

在朱由栋原本的计划里,是想借着这次南下,把温体仁调到南京礼部担任侍郎的江南到底还是人文荟萃之地,未来朱由栋的事业离不开大量的人才。虽说南京礼部既不能干涉北京的会试,也无法主宰应天的乡试。但是有了礼部侍郎这个头衔,温体仁就可以堂而皇之的视察江南诸省的学校,联络江南诸省的学子……

不过现在沈鲤即将致仕,这个计划明显是不行了。在孙承宗、熊廷弼已经外放,沈鲤致仕后吕坤也一定会辞职的环境下。老温已经是朱由栋身边单就官场协调能力而言,最可靠的人了。

“殿下,臣身为殿下的侍讲,理所当然要为殿下所驱驰,不管是随着殿下南下,还是为殿下留守京师,臣都甘之如饴。”

“嗯……温先生,孤是这么想的……”

“臣明白了,一切但凭殿下安排。”

送走了温体仁,朱由栋先后面见了张以诚、徐光启、赵士帧、利玛窦、魏忠贤、曹三喜等人。

在老温必须留在北京的前提下,张以诚是必须要南下了。可惜这位状元郎现在官衔太低,无论朱由栋怎么活动都没法把他弄到南六部里去做侍郎。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在朱由栋的计划里,是把张以诚安排到应天府。

徐光启、赵士帧当然也是要南下的红河庄以后只是一个生产基地。研发中心是必须要跟着朱由栋走的。非但他们两人要走,红河庄里干了一年多的各个工匠连带其家属也要全部带走。

至于利玛窦,朱由栋则是好一顿坑蒙拐骗利先生不要舍不得北京城里刚刚发展出来的几个教徒嘛。到了南京,孤划一块地给你给你建新的天主教堂好不好?你看啊,你和耶稣会的联系都是要通过澳门周转的,澳门北京之间实在是太远了。去了南京就不一样了,全程水路啊!多快捷!嗯,说起来,上次你给我找的磨镜师相当不错,我还要继续扩大规模,你直接让他们来南京吧……

至于对曹三喜,那就简单多了孤要带你去南方会一会这个时代最会做生意的,你怕不怕?不怕啊?那就走吧!

需要留下来的,是魏忠贤。

“小爷,呜呜,照理说奴婢是小爷简拔起来的。小爷让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可是奴婢实在是舍不得离开小爷啊。”

“好了好了,快四十岁的人,哭哭啼啼像什么话。忠贤,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孤要南下,在这大内之中必须要留人。王承恩呢,年纪实在太小,孤走了,他一个人可扛不起整个兴华宫。”

“呃……小爷,就不能让小曹留下嘛?”

“……忠贤啊,你是孤直接简拔出来的。而大伴……不是啊。”

听了这话,魏忠贤的情绪一下子转悲为喜原来如此,原来小爷最信任的是我!

“奴婢明白了,虽然奴婢舍不得小爷。但既然小爷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奴婢若是还想着跟随小爷南下就是太不知好歹了。如此,请小爷放心,奴婢便是拼了性命,也一定要在北京为小爷看好家!”

“嗯,忠贤啊,听说你最近两年都是努力识字,这很好。以后孤去了南京后,北京城这边的消息,孤只有靠你来传递了。不要怕自己的字难看就不敢写,孤以后只看你的亲笔信……”

“是,小爷!小曹前些日子给奴婢讲过君不密则……呃……总之请小爷放心,奴婢一定按照小爷的吩咐办。”

“嗯,好好做。你的未来,可不止一个太监啊……呵呵呵……”

……

万历三十四年六月,御史侯庆远上书,言我朝早有祖制,储君镇守南京。但自宣德以来,因种种原因未能施行。今我朝太子、太孙均身体康健,心智成熟。实应恢复储君镇守南京之祖制。

此书一上,顿时响应者有之,反对者更是大有人在。但在皇帝、内阁三阁老一致同意下,此议得以执行。

六月十八日,万历颁布了一系列圣旨,并迅速的得到了内阁的副署。

其一皇太孙朱由栋,将于万历三十五年出镇南京。南京六部、都察院等各官员,南京五军都督府各将军提督以及南京守备太监具受其节制。以上诸人原本负责事宜,先奏报太孙,若太孙不能决断者再奏送北京。



第二三三章 历史未能重演(四)

作为个人武艺出众的猛将,刘綎率军作战,从来都喜欢靠前指挥。所以,这一次的他大帐离防线很近,前方稍微有一点响动,他马上就反应了过来。

站起身来,早有亲兵提着他的大刀递了过来,手里一握大刀,刘綎便要出帐。

“刘帅,还请披甲!”

“呵呵呵,贼子夜袭,看来这一仗可没前些日子那么轻松了,这点时间可耽搁不得,末将先去前面看看。孙大人尽管在帐中安坐!”

说完这话,刘綎也没有多余的动作,直接扭头就出了大帐。身后的一队亲兵迅速的跟上。

几个大步,刘綎便已经跑到了距离防线不远的地方。抬头一看,只见自家防线虽说厮杀声不断传来,但总体仍然井然有序。不由得心中大定!

“嘿,早就听说马宣抚的白杆兵是我大明卫所兵里难得的精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负责这一晚轮值的,不是刘綎的本部兵马,而是马千乘率领的石柱白杆兵。虽说白杆兵威名在外,但到底不是刘綎自己的手下。所以一听到防线有异动,刘綎连战甲都没有披挂,直接就冲了上来。待得抵近一看后,心里顿时踏实了大半。

等到再走近一些后,借着微弱的火光,只见头包白布的白杆兵们或单人舞动白杆枪,或十数人联合组成枪阵,稳稳的把汹涌而来的缅军抵挡在了防线之外。

在这之中,又有一个高挑的身影,舞动起白杆枪来犹如瑞雪飞舞,梨花分飘。所过之处,尽是各种口音的惨叫,当面尽无一合之敌!

“真猛将也!”由衷的赞叹了一句后刘綎提刀就要上前亲自入阵,终归是被自己的亲兵拦了下来:“大帅!现我军战线稳如泰山,大帅尚未披甲,不必如此啊。”

“嗯。”猛将并不是都是蠢将,刘綎自然知道轻重缓急,略微思索了一会便道:“传令,让我们的锐锋营在防线后二十丈处列队,随时准备支援石柱司的兄弟。再让劲锋营在大帐前列队,准备替换锐锋营。其他各营,都退到大帐后面休息,严禁出营乱跑!违者斩首!”

“得令!”

他这边刚刚下令,再一抬头,却看见孙承宗和刘时敏已经披挂整齐,来到了他身边。

“孙大人、刘大使。”一路行来,刘綎对这两位监军早就无比满意:他刘綎打了一辈子的仗,接触过的文官、宦官监军至少有一打。就没见过像这两位能够与厮杀汉们如此同甘共苦的。所以这时候,虽然距离前线只有几十米,但刘綎一点都没有说要对方去后方暂避的话。

“战况如何?”

“贼子这次应该是出动了缅王的亲军了,这战力比十几天的炮灰可强了不少。而且这时机也挑的很好,到底是打了十几天,一次都没有发动过夜袭。所以这一次贼子成功的摸到了我们的矮墙下。不过……”刘綎很是感叹的说道:“马宣抚带的好兵啊!临危不惧,还能迅速的组织起来对贼子进行反杀。便是末将的家丁队,也不过如此了吧。”

感叹完后刘綎手指一扬:“孙大人、刘大使请看,石柱兵人人奋勇,配合默契便不用多说了。那位无人可挡的大将,真让人有千军辟易之感!”

就在孙承宗、刘时敏顺着刘綎的手指,手搭凉棚遥遥探寻的时候。一个满脸血污,身材高大的汉子匆匆的跑了过来:“末将马千乘,拜见诸位大人!未能提防贼子夜袭,致使其抵近矮墙,死罪死罪!”

“呵呵呵,马宣抚,这有什么?十几天下来,我们都被贼子麻痹了。倒是你的兵,真的好啊!看得本将都艳羡不已啊!”

感激的看了刘綎一眼,马千乘又转过头来看向孙承宗。

“呵呵呵,马宣抚,那位猛将是谁?”

“哪位?呃……孙大人,那是拙荆!”

“啊?!”

时间慢慢的来到了辰时,太阳跃升出了云层,厮杀了一夜的战场慢慢的安静了下来。缅军在丢下了两千多具尸体后再一次退了下去。

“计算我军伤亡,把阵亡兄弟的尸首拉下来。受伤的兄弟赶紧下去救治。锐锋营接管矮墙,让后面的辅兵上来,补休坏了的墙体……”

这边刘綎开始指挥四川镇的士兵们开始打扫战场,替换厮杀了一夜的石柱兵。那边孙承宗、刘时敏却面对着秦良玉啧啧称奇。

“哎,本官小时候听老家的人说书,说到杨家将里的穆桂英,只觉得多有夸大其词的成分。心说这女人怎么就能如此厉害,让一众名将都不是对手呢!哈哈!今日一见马夫人,才知穆桂英未必就是虚构之人啊!”

“是啊是啊。”刘时敏也抚胸而笑:“今儿咱家可是涨了见识了,以后回了宫里,可是能吹上两三年呢!”

华夏之外皆蛮夷,但蛮夷里也是有能打的。具体到今晚这一仗,缅军为了这次夜袭成功,真的是下了血本。

连续十几天派了数万炮灰前来送死,当场战死的就超过五千人。更有部分精锐,在昨天白天的冲锋中,借着炮灰的掩护,在矮墙附近挖坑把自己半埋了起来,以便打掉晚上明军撒出的暗哨……如此种种,就是为了不断麻痹明军,为了今晚的雷霆一击!

可惜,虽然他们成功的摸到了矮墙之下。但是面对骁勇善战的白杆兵,最终还是没有讨到好。

在这个过程中,个人武力出众的秦良玉大放异彩。这一场野战,光是死在她手下的缅军精锐,至少也有三五十之数。正是因为她的骁勇无敌,导致缅军的将领只要敢站出来组织本方士兵就被她击杀,由此使得缅军的这场夜袭,始终未能形成重点攻击。从而有效的保护了明军整体防线的蔚然不动!

但不管怎么说,让敌人摸到己方矮墙之下才反应过来。这在军事上是严重的失误,所以马千乘才见到孙承宗等人后就赶紧请罪。

不过孙承宗也好,刘时敏也罢,都没有追究的意思。反而借着夸奖秦良玉,把这事轻轻的揭过了。

就在马千乘大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一个刘綎的亲兵匆匆进帐:“诸位大人,我家大帅命在下前来禀报,贼子的红夷人,出动了!”

第二三四章 历史未能重演(五)

“席之兄,席之兄!”

十二月的无锡,东林书院。

此时无锡的气温已经在零度左右徘徊,书院里的先生、学生们,也都穿上了厚厚的绸缎或者棉服。就是在如此情况下,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虽然穿得极为笨重,但却跑得飞快,一路之上,遇到台阶、花坛什么的,都是一跃而过,显得极为的轻盈。

“贤弟,何事急寻愚兄啊?”

“席之兄,恭喜恭喜啊,你的大作,上了昨天的金陵日报!”

“什么?”绕是这位席之兄刚才还稳如泰山,这会儿却是再也没有半点稳重的样儿。他的脸庞迅速的涨红,然后闪电般的伸出一只手“报纸呢?”

“咯。”年轻人从自己的衣袖里拿出报纸“报纸是方山杂货铺无锡分店的伙计送来的,说是作品被刊载的,其作者都赠送当日报纸一份。伙计还送来了二钱银子……”

“银子什么的无所谓,贤弟拿去买杯茶喝吧。”很是随意的挥挥手,这位席之兄迅速的接过报纸,然后飞快的打开报纸的第七版,精准的找到了自己的作品那是一首七言诗。

别说,这油墨印刷的铅字,就是比自己写在纸上的看起来舒服一百倍。不!一千倍!一万倍!

这位席之兄在反复的看了几遍自己的作品后,猛的抬起头“贤弟,多谢了。愚兄突然想起还有要事,先告辞了!”

说完这句话,他就把这份报纸珍而重之的叠好,放进自己的衣袖。然后飞一般的跑向了书院大门。

他是这么飞快的跑掉了,但是刚才那位少年郎满书院的大喊“席之兄”,早已惹得书院里多少学生瞩目。他这么一走,其他的学生们迅速的把留在原地的少年郎给围了起来。

“侯恂,方才你们说的是真的么?张玮的诗词真的在金陵日报上发表了?”

“什么真的假的,我今天来书院晚了点,刚好在书院门口碰上被拦在门外进不来的方山杂货铺伙计。签收单都是我亲自填的!”

“嘿……”随着这一声轻哼,一股怡柠檬的气息,顿时充斥在了书院的天井里。

无锡的东林书院,目前正处于它的鼎盛期。在这里讲学的先生,顾宪成、高攀龙、顾允成、安希范、刘元珍、钱一本、薛敷教、叶茂才等东林八君子此时全部健在。巨大的学术声望,使得整个江南,甚至四川、河南、山东、广东的部分学子都南下到此就学。

具体到刚才那两个人,在历史本位面都不是普通人。

这叫侯恂的就不必多说了。在历史本位面上,他做到了户部尚书。还曾经主持围剿李自成农民军,吼出了你们为什么不在家老老实实的饿死,起来造什么反的无耻名言。

当然,此时的侯恂,还只是个少年郎(生于1590,此时的时间点是1607)。由于其父侯执蒲此时在南京太常寺任职,所以他就到了东林书院就学。

而那位席之兄,则是常州府武进县的大才子张玮。此人在历史本位面,乃是应天乡试(南直隶没有巡抚或者布政使,南直隶十府都由应天府代管。所以应天乡试就是南直隶乡试)的解元。此人在政坛上建树不多,但其诗词却是有极高的水准。

“哎,席之兄的诗都登报了,我等,真的还要好好努力啊。”

“是啊是啊,侯恂,席之兄没什么大碍吧?方才怎么一下子就跑出去了?”

“呵呵,还用问?肯定是出去找报童把昨天的金陵日报买个几百份到处散发呗!”

这话虽然揭露了事情的真相,但是却也太不厚道了。一时之间,柠檬精们都有些讪讪的不好意思起来。

放下这些尴尬的学生们不讲,在书院的后院,顾宪成等人也在谈论昨日的金陵日报。

“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檐流未滴梅花动,一种清孤不等闲……好诗,既有动静相对,也有志向表露。国端兄(东林八君子之一的钱一本,和张玮同为武进人),你教的好学生啊。”

“呵呵呵,席之的天分是极出众的,自身也很努力。叔时(顾宪成)谬赞了。”

“哪里哪里,以愚弟在吏部干了那么些年,看过无数青年才俊的经验来看。席之这样的好孩子,只要继续这么用功下去。三元及第不敢说,但解元、会元、状元,三元必有其一啊!”

“嗯,这一点,我也是极为赞同的。”当顾宪成和钱一本在谈论张玮诗词的时候,一个爽朗的声音从屋外传了进来,却是东林书院另一个灵魂人物高攀龙到了。他用力摇了摇手里的报纸“两位,今天的射雕看了没?那完颜康果然认贼作父,非但如此,还要谋害自己的师叔啊!”

“看了的看了的,呵呵,我们哪天收到金陵日报后不是先看射雕再看其他?便是今日,也是把射雕看完后才注意到席之的咏梅诗上了金陵日报啊。”

“是嘞是嘞,这太孙殿下的文笔真是了不得!虽说文字过于浅白,几乎没有文采。但这情节的辗转起伏,整部小说架构的精妙,真是让人叹服不已!”

“存之(高攀龙),怎么你也觉得这射雕是太孙写的么?”

“难道叔时(顾宪成)还不相信?这可是南京户部尚书张士佩亲自证实的啊。”

“张士佩因为黄册的事情并不得太孙信任,他说出来的话未必准确,此其一。其二,这射雕的作者署名是王栋。在金陵日报的创刊号上,那首人生若只如初见的作者署名也是王栋。呵呵,便是太孙真的天资聪颖吧,但是初见这样的诗,岂是一个孩童写得出来的?”

“这倒也是,那这些东西到底出于何人之手呢?莫非是状元郎?”

“呵呵呵,张以诚是松江人。我与其父早就相识,对此子也多有了解。总的来说,张以诚的字画是很不错的,但是诗词嘛,距离这首初见还是有些距离的。他应当是写不出来的。”

“嗯……看来这位太孙背后,还有高人啊。”

“叔时,叔时,哦,存之与国端兄也在啊。今天的金陵日报看了么?”

“看了看了,怎么,小范(安希范)也要来和我们讨论今日的射雕么?”

“唔,这射雕是好看,但是昨日的第三版,讲到了春秋战国呢。这其中可是大有名堂!”

“怎么回事?待我等看看。”

众人仔仔细细的把昨天的金陵日报第三版反复阅览后,个个脸色都很不好看。

这一天的金陵日报,刊登了韩非的《五蠹》部分原文不说,还用大白话进行了翻译。

在20世纪初期,民国的大家们为了开启民智,提倡使用白话文。但是那时候的大家们早年都是之乎者也这么过来的。咋然使用白话文,还是多少有些文绉绉。但是这对于穿越者来说,就完全不是问题。他用大白话翻译《五蠹》,那绝对能做到浅显直白。

如此浅白的语句,再加上标点符号的应用,只要你识字,你就能看懂。只要你智商正常,你就能听懂!

法家和儒家是彼此的大敌!即便中华帝国几千年来都是实行的荀子‘隆礼重法’(表皮是儒家,骨子里是法家)那一套。但至少表面上,儒家子弟面对纯粹的法家观点,那就必须否认和批判!

更不用说,五蠹里有这么一句话了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



第二三五章 历史未能重演(六)

在被万历削职为民前,顾宪成在吏部干过很长一段时间。还曾经担任文选司的郎中一年多。这个部门管什么呢?文职官员的升迁、调任等手续的具体办理。这就是组织部里的组织部。

靠着这一经历,顾宪成在官场积累了大量的人脉。所以在他被削职为民后,仍然在大明官场保持了相当的影响力。

加之南直隶诸府几乎都是科举强府,读书人很多就不必说了,每三年中进士的人也不要太多。因此,东林书院一经重建开学,就具备了极其强大的影响力。

真正的想要求学上进的学子,一心想通过书院发出自己的声音以便致君尧舜上的谦谦君子,心怀叵测想要通过结党来提升自己官位的小人,又或者政争的失败者……都不约而同的向着东林书院齐聚。到了朱由栋南下的时候,东林书院已经成了气候,成了大明政坛在野士绅对朝廷发表各种批评意见的主要阵地。

储君出镇南京乃是祖制,大明的文官们一天到晚用祖制来钳制皇帝,当皇帝用祖制来欺负他们的时候,他们也拦不住。再加上北方相当部分士绅对皇太孙南下乐见其成。所以,对朱由栋的到来,江南士绅们只有捏着鼻子认了。

不过,你来,我们确实拦不住。但也绝不会欢迎,更不用说配合了。

事实上,从朱由栋即将南下的消息传开开始,江南诸省就已经陆陆续续的传出谣言太孙殿下南下,是来对我们江南人敲骨吸髓的。看着吧,到时候赋税肯定还要加重。

等到朱由栋一到南京就去了黄册库后,江南的士绅们嘴上说太孙忧国忧民,但心里却都是暗暗高兴来啊!清理黄册库啊!只要你敢清理黄册,我们就能让整个江南四省全都发生民变。到时候你这个太孙灰溜溜的滚回北京都是轻的,搞得不好储位都保不住。

可是太孙殿下去了黄册库后回来就悄无声息了。这让大家憋足了一身力气的拳头没能打出去,多少都有点内伤。

太孙不去搞黄册就算了,连一项加派都没有,让大家完全无法发挥地头蛇的力量。非但如此,太孙还搞起了方山产业基地,玻璃、镜子、眼镜、座钟、骨瓷、绿玉……各种产品层出不穷。士绅们虽然嘴上说着殿下老毛病发作,又钻到钱眼里去了。但身体却在不断的表示嗯,真香!

而且这事你还不能弹劾太孙及其手下牛痘的推广已经在全国都看到了效果,玉米红薯土豆的推广也养活了很多贫民,总之,太孙自带一层道德光环。而且太孙赚了钱还干嘛去了呢?每年收养上千名孤儿!你敢弹劾太孙?那你也来收养几千个孤儿?

所以,江南士绅们郁闷的发现,他们用极高的道德标准苛求皇帝很多年后。这位皇太孙殿下也用道德标准堵住了他们的嘴!

好吧,你也就是赚钱而已。也没来动我们的切身利益,我们忍了。

但是,现在这金陵日报出现的苗头,那可真真的不能忍了啊!

“吾自从看到这金陵日报开始,心里就在思考,我们东林书院是否也能办一份报纸呢?”

毫无疑问,太孙不是不想整顿黄册库。而是清楚的看到了,若没有掌控舆论权就直接去动黄册库,肯定是到处民变。所以,《金陵日报》到底意味着什么,顾宪成很清楚。

不光是他清楚,他在东林书院的同事们也很清楚,他们背后站着的江南士绅,只要智商正常,都非常清楚。

所以,作为江南士绅的喉舌,东林入局报业,是迟早的事情。

“叔时此议极好!我辈在这书院讲学,本身便是为了将大义宣扬于天下。但书院重开三年来,我们教了多少学生?便是算上那些来参加过书院一两次活动的,也不过两三千人。而这报纸可不一样啊,一期发行量动辄数万份,十数万份。再加上口口传播,能够影响的,只怕不下百万人!要我说,我们东林早就该办报了!”

“国端兄说的有理。叔时,诸位,我们在此东林聚齐,教导学生,针砭时弊。本就是为了天下苍生!而要救苍生,办报效果来得最快!”

“正是如此,办报!我们东林也要办报!那张以诚手下的所谓编辑都是些什么东西?全是几十年都没法中举的不成器!更有连府试都通不过的白首老童生,听说最近连胥吏之子都进入报社做编辑了。而我东林呢?长期在此学习的三五百学子,未来十年起码能出五十名进士!我就不信了,我们还办不过那群孙山之后!”

“存之高见,我们若是办报,一定办得比金陵日报要好!”

几个老愤青高声嚷嚷一阵之后,迅速的将办报这事给定了下来。紧接着众人开始热情的进入细节磋商阶段。

报名倒是很快就定了下来东林日报。接下来场地、工人、纸张、版面的设计、主编、普通编辑啥的也都好说。

但最最紧要的问题是办报是要花钱的!钱从哪里来?

朱由栋的金陵日报在创刊之前就投进去一万多两白银。创刊之后相当一段时间每天净亏二百两白银。一直到销量稳定后,才陆续的通过秦楼楚馆,普通酒店商家等交来的广告费开始盈利。而且这种盈利在减掉成本后,仍然极薄。在未来扩版到十六版后,还是可能会微微亏损。

当然,太孙殿下办报要的是争夺舆论控制权,些许亏损他不在乎。但你让东林的这些家伙不在乎钱?

不在乎钱就不会那么起劲的抨击朝政了。不在乎钱就不会那么紧张朱由栋去了黄册库了。

照理,这些家伙各个都是进士出身,而且很多都是累世官宦。有的人家里甚至还兼职做海商走私。每家拿个一两万银子出来,那是绝对不成问题的。

但,大家都是道德楷模,怎么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呢?君子不言利嘛,老师你一天到晚教育我们不要谈钱,怎么你家里那么多钱?

不要说办报了,就说这东林书院的修复吧,总共也就花了一千二百两银子。但就是这么点银子,也必须要数十位士绅共同集资不是谁家拿不出这一千多两,而是为了道德名声,不能拿这么多。

但是办报纸和修复书院需要的资金完全不是一个量级,没有五六万打底,想都不要想。更何况,以东林君子们的高尚节操,便是未来这东林日报销量过亿了,也是绝对不能打广告,更不能在上面刊登什么秦淮风月的——君子不言利嘛。

所以,可以预见的是,一旦办报,这亏钱是肯定的,而且还是持续性的亏。

“嘿!可恨那太孙,竟然把一份报纸的售价拉低到了一枚铜板。这可真是花钱赚吆喝啊。他就不知道这一分一文,都是民脂民膏么?”

“哼,所以太孙才那么喜欢在方山待着,连南京的旬会都不参加呢。”

“好了,诸位,我们先不说这些。”到底顾宪成还是领袖,还是有一定的胸襟的“办报的事情,定下来了就必须做。银子呢,确实是差,但我们可以向各路朋友,士绅求援。在此之前,我先回去把家里的地卖一些……呃,我个人先捐资二百两。”

“叔时高义!如此,我捐资一百五十两。”

“诸君高义,我自当追随,我捐资七十两……”

“好啊,诸位,你们看,现在不就有快五百两了么?让我写信给李三才和华亭的徐家,请他们资助一些。”



第二三六章 选妃并不简单(一)

时间进入1614年3月,随着身在北直隶高邑的星被锁拿至京。整个钩吻案基本告一段落。

“皇爷爷,这是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及锦衣卫、内官监共同审理后提交的处置意见。总的来说,需要斩首的有一千三百二十五人,流放的五百三十五人,发配入教坊司的有七百五十六人。”

“咦?栋儿啊,全都是斩首,没有凌迟的么?”

“皇爷爷,孙儿不喜欢凌迟这样太过于残忍的刑罚,反正都是死刑嘛,给对方痛快一点算了。”

到底是别人要杀他,要不是这具身体的特殊性,说不得他就挂了。所以,在查清楚案情后,朱由栋还击起来毫不手软,一般穿越者无法接受的夷三族,妻女被发卖什么的,他全都做了。不如此,不能震慑宵小!也无法给自己的手下一个交待——殿下,您对这些乱臣贼子手软,就是对我们这群追随您的臣子的不负责。

不过到底还是穿越者,凌迟这种过于残忍的刑罚他还是不能接受的。因此,三法司和锦衣卫交上来的处置意见,为首的那几个人的凌迟,全部被他改为了斩首。

“吾孙才是真正的慈悲心肠啊,如此,太后那里也会感到欣慰的。”

称赞了一句,表示同意这种处置意见后。万历又道“怎么没有充军的?”

“皇爷爷,孙儿是这么想的。武人乃是保家卫国的基石,现在国家财政运转依然困难,欠饷什么的时有发生也就罢了。若是把罪人发配充军,那岂不是告诉全国官民,武人都是贱人?武人若是没有了荣誉感,面对外敌入侵的时候,哪里还会发自内心的为国效命?”

“好吧,那这些人你要发配到哪里?”

“松嫩平原,女真人的新迁徙地。”

“嘶~~栋儿啊,爷爷知道那个地方。但是这些流放人员里,有文臣,有内侍,你把他们流放到那里,就不怕将来中行说、张元故事重现?”

“哈哈哈~~皇爷爷,世界即将进入全面的热兵器时代,渔猎、游牧文明再也没有振兴的可能了。孙儿倒是希望过个几十年这些家伙带着女真人造反,那我汉人就可以趁势把初步开发出来的松嫩平原笑纳了。”

“嗯”艰难的拖着肥胖的身躯起身,万历走到朱由栋面前,直愣愣的盯着朱由栋看了好一阵子。

“皇爷爷,您是要干什么?”

“哎,真的老了。”很是萧索的点点头“栋儿啊,你真的长大了。这帝王心术已经用的很纯熟了,爷爷觉得,是该到了把国家交给你的时候了。”

“呃,皇爷爷,这事还是太早了一点吧?孙儿需要学习的还很多。”

“你说的,过分谦虚就是骄傲了啊。你看啊,满桂单骑入营,出示你的手令后满营士兵主动抓捕祖大寿,说明军心在你。更让爷爷感到高兴的是,听说朝廷派人去抓捕星的时候,当地的里长已经率领村民将其大宅先封锁了起来。这说明什么,民心也在你啊!”

那还不是因为北直隶去年才搞了人口普查,枪毙了一批混蛋里长、甲首,对所有的百姓都进行了至少一次的宣讲。

说起来,估计就是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才让东林党狗急跳墙吧——小爷对你们还是太温柔了,啥时候是得把《白毛女》改编一下,然后全国巡演——大家都撕破脸皮了,那就不要怪我祭出唤醒下层人民的核武器了。

不过,这会儿还真的不是继承大位的时候,至少今年不行——今年的事情太多了,完成全国人口普查,重建黄册库的事情要开始起头。另外,日本那边还有一场大战要打。说不得,我得到处奔波,这忙着登基的话,怎么到处跑?

“皇爷爷,孙儿还是想躲在您身后再安逸几年。”

“真是惫赖!”伸出手指戳了一下朱由栋的额头,万历又慢慢的坐了下来“说起来,你今年就要十四岁了,这晚上睡觉脏了亵裤没有?”

“呃”再是穿越者,再是医生,被自己的爷爷问到这个问题。朱由栋多少还是有点羞涩。不过他还是老实的点了点头。

“哈哈哈,这就行了。这样吧,爷爷给你选太孙妃吧,顺便也弄几个选侍来伺候你,等你明年大婚后,爷爷就禅位给你。”

“皇爷爷,禅位的事情不要说了。不过说到选妃,孙儿不反对,毕竟,早日大婚,以安臣子之心也是对的。但是,孙儿对选妃有一个要求。”

“嗯?说来听听。”

“孙儿不要缠过足的女子为妻。便是以后孙儿年纪大了,要纳更多的选侍,也一律不要缠足的女子。”

“啊?栋儿,这是为何?你可知道,当年太祖扫灭张士诚,因为痛恨浙东地区的百姓支持张士诚负隅顽抗。所以特别下了一道命令,严禁浙东地区的女子缠足——在我大明,不是所有女子想缠就缠的。家里穷困,女子也得当壮劳力使用的不能缠。身为贱籍的,不准缠!再说了”

胖老头子的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你还小,不知道女人到底是什么,缠过足的女子,那个步态,体姿,啧啧啧,都不是未缠过足的粗苯妇女可以比拟的。”

我虽然穿越前是个diaosi,但也早就不是派了。我还不知道为啥古代中国的男人,自北宋开始就喜欢缠足的女人?不就是缠了足的女人走起路来一步三摇,风吹欲倒,显得特别柔弱么?而且缠了足的女子走路就好像后世穿了恨天高的摩登女郎一般,长期这样走路,对女子的相应器官也有改造总之,更能满足男人们病态的心理需求罢了。

可是,强汉盛唐何尝有过缠足?只有当一个民族的男人越来越弱,越来越差劲,才想着方去折磨本民族的女子,让本民族的女子变得更弱,以此维护其病态的大男子主义思想而已。

心里暗暗吐槽一番后朱由栋微笑道“皇爷爷,您种过地没?”

“笑话,如何没有种过?万历十年到三十年,每年的春耕朕都要亲自耕田的。”

你那作秀也算耕田的话,那我在南京坐镇那几年,也算是年年耕过田了朱由栋也不揭破,反而顺着说了下去“皇爷爷,这庄稼要长得好,重要的是什么?”

“呃”

“孙儿以为,庄稼要长得好,最重要的两个东西。其一,种子好。其二,地好。皇爷爷说是不是?”

“对。”

“那不就结了,一个新生命的诞生,做父亲的不过是给了半颗种子,做母亲的不但要给另外半颗种子,还得提供种子孕育、生长的土地。对于一个婴儿来说,先天到底如何,母亲的身体才是起决定作用的。现如今,我大明的权贵富商家庭,个个流行给家中女子缠足,导致这些女子人人弱不禁风,这样的女子,如何能够产下强壮的后代?更让人惶恐的是,这样的女子产下的后代,往往还是我大明最有资格念书、考试、做官的!

皇爷爷,孙儿不光要娶天足的女子为妻。未来还要在全国禁止缠足!因为,一个民族的母亲们都病了,那这个民族也一定无法强大!”



第二三七章 选妃并不简单(二)

1614年3月12日,南京城通济门的王记汤包铺子。

“卖报,卖报,六天前,皇上下旨,为太孙殿下选妃!卖报~~”

“那位小哥,赶紧的来一份《金陵日报》。”

“好嘞!诚惠一枚铜币,谢谢刘老板,报纸您请收好。”

“咦?老刘,你都开始在用铜币哪?”

“哈哈,岂止是铜币。”这刘老板从怀里掏出一把钱币“银元、银角,自大明皇家银行南京分行开业的那一天开始,我就都去兑换了一些。”

“不错啊,刘老板,您可是率先支持太孙币制新政的啊。”

“那是!”老刘朝着北方转身,然后拱了拱手遥拜了一下“若不是太孙重新清查、登记户籍,我家一家子都是黑户,大儿子明明书念得那么好,却无法参加科举太孙的所有教令,我老刘都坚决支持到底!”

“好!刘老板说得好,太孙是从我们南京出去的,我们都不支持太孙,那不是让全国其他布政司的人看笑话么?说起来,王老板,你这边的汤包可重新按照新的币种定价了没?”

“定了的定了的,我家那小子前天就把兑换标准写在牌子上了。诸位请看,一枚万历铜币值当一枚永乐通宝”

“好了好了,怎么又说歪了。报纸上不是说太孙要选妃的么?”

“是嘞是嘞,殿下是我们南京出去的,肯定会选我们南京的女子。”

“哈哈哈,那是,我们江南的女子,多水灵啊!长得漂亮,还知书达礼。若是缠足得早,那三寸金莲走起路来,随风摇摆,啧啧啧咦!”

“怎么了?”

“老马,我去年才开始认字,还不太熟悉,你来看看,我是不是看错了。这个,殿下选妃,怎么可能只选天足?!”

限于这个时代信息传递水平,太孙殿下在全国的知名度是有一点,但大明绝大多数的百姓都不清楚殿下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相对而言,南京城的百姓是对太孙最了解的,也知道太孙一贯特立独行。但即便如此,对于太孙选妃中的规定,除了常规的家世清白,不得是官宦将门家庭出身外,居然还明确规定只能是天足的女孩子才能参选。这个就算是对太孙最支持的南京市民都无法理解。

要知道,在这个年代,那是有钱人家里的女孩子才有资格缠足。穷人家的女孩子那是早早就要下地干活的,缠了足那不就废了一个劳力么?所以太孙这个条件一旦拿出来,近乎决定了太孙妃的出身非贫即贱

“嗯~刘老板,你没看错,这报纸上是这么说的,太孙妃的候选人,必须是天足。嘶~~殿下这是怎么了啊”

“快快快,翻翻,翻翻里面的版面,以我的经验,太孙若是做出什么大事情之后,整个金陵日报肯定有大量的篇幅做讲解。”

“刘老板说得有理,不管是以前清查户口,还是赵逆、祖逆谋害太孙,整个金陵日报都将来龙去脉讲得清清楚楚。这太孙选妃,也是事关国本的大事,为什么一定要选天足的女孩子,殿下一定有话要说。”

说起来,朱由栋始终坚信一点无事不可对人言。唯一需要注意的是,怎么言。

在处置钩吻案这个事情上,朱由栋深知如果不把一切的话敞开了讲,各种流言蜚语将极多不说,还会严重背离事实真相。

所以,从一月下旬开始,整个案件的脉络清晰后。六大日报就开始连篇累牍的报导钩吻案从案件的整个过程,案件背后的根源,以及涉及到国外势力等等,全都事无巨细的详细予以报道。

这么一搞,本来前些年因为“误导平民考生时文风向”一事和“离间天家感情案”受到重击的东林党,其名声彻底臭了大街。尤其是这一次皇室还拿到真凭实据,证明东林党与日本人勾结,更是引爆了民间的情绪。也正是因为成了人人喊打的老鼠,才有当地里长主动带领乡民把星一家给围了起来的事情。

除了用报纸再次追歼东林党之外,朱由栋还借着此次有宦官参与谋害皇族被抓了现行,开始对大内宦官进行整顿——魏忠贤被他早早的派到内官监太监的位置上,就是在等待合适的机会。

说到这内官监,那可不得了从职务分工来说,内官监才是管理宦官的专门机构。明成祖时期,郑和就是内官监太监。只不过后来随着司礼监的崛起,使得内官监慢慢退化成了内廷的‘工部’。

而现在,借着这一次钩吻案,朱由栋把检察权(不是监察)给了内官监,又配上了老魏这把刀。其对内廷的整顿,其实也在进行之中。

总之,靠着六大日报,太孙殿下对于市民阶层的掌控,远胜明代以前的历任皇帝。

在得了提示后,众人遂赶紧的翻了下去,果然,在第三版的中国史专版上,发表了朱由栋的署名文章《男人愈弱,愈喜缠足》。

这篇文章先是用了大量的考证来证明中国在北宋以前并没有大规模的缠足,缠足成为一种风尚,始于北宋中期,之后北宋晚期的赵家皇室开始给皇家女儿缠足。此风一开,之后南宋、元、明,缠足之风越演越烈。

接下来朱由栋分析了这股风气为什么越来越强简而言之,为了满足男人病态的心理和生理需求。

然后是从医学角度说明缠足对女子精神,尤其是身体的危害。最后得出结论母亲的身体被摧毁了,注定生育不出体格雄健、身体健康的下一代。长此以往,缠足的民族,其后人将越来越弱。面对外敌将会像两宋那样屈辱求和。然后又用更变态的方式才折磨本族的妇女,以此求得心理安慰。之后便陷入无法自拔的恶性循环。

最后朱由栋写道“自我大明太祖开国时,孝慈高皇后(马皇后)何曾缠足?成祖之功业,亦无须多言,然成祖何曾喜欢缠足?自我大明太祖开国时,曾赐予天下士子佩剑之权利,然今日之大明,外出行走以佩剑为荣之士子万中无一。反而个个以手摇折扇,身抹香粉,步态婀娜多姿为荣如此之人,有何面目称为纠纠丈夫?

若我大明男儿,人人如汉之张骞,唐之李靖那般,个个以建功立业为人生之追求。何曾又在乎女子是否缠足?

是故孤决心已定,今日选妃,只限天足!孤在此亦相劝于我大明子民戕害妇人,弱化子孙,缠足之害,极烈极甚!孤在此提倡,女子不缠足,男子以女子天足为美!”



第二三八章 选妃并不简单(三)

“父亲大人钧鉴

儿自去年九月初,接朝廷调令,惊诧莫名间迷迷糊糊行至北京。北京兵部武选司王大人告知,是吏部温大人指明调取孩儿到横海卫任职。孩儿遂至温大人处拜谢,而温大人曰,此调令乃是太孙殿下亲自要求。咋闻此言,孩儿只觉铭感五内。贱名得太孙殿下所闻并简拔之,日后非万死不能报矣!

十月末抵南京,十一月初,殿下亲临训话。告知军中俸禄、奖惩等诸事……殿下待我武人之厚,闻所未闻矣!如此明君,必当竭尽忠诚,虽粉身碎骨而不能报万一矣!

当月遂入军营,孩儿忝任卫中五千户之一,位在指挥使麻都司承诏之下。麻都司,大同麻帅长子,其为人可谓面冷心热。一言一行,无愧将门虎子之称。虽在操练时始终面色严肃,士兵稍有不慎便遭军棍责罚。然操训结束,士兵归营后,时常能见麻都司陪同太孙殿下,逐营看望慰问士兵,有挨军棍至不能起身着,殿下与都司多有亲自敷药之举。孩儿近三月来,已多次为此而感至痛哭流涕。孩儿已是如此,士兵感恩之心,想来无需多言。

麻都司之下,孩儿与昆山杜弘域、宁远祖大寿、南昌刘招孙、陕西靖虏卫赵率教四人同为千户。各实领战兵一千人,其中步队八百,骑队二百。此四人者,皆将门子弟,父兄乃至叔祖均为我朝一时名将。于练兵之中,各有所长,并皆能与士卒同甘共苦。虽然如此,孩儿亦有信心,儿所统领之千户,绝不落于四位同僚之下矣!

孩儿之千户内,有百户十,总旗二十,小旗一百。百户之中,有二人实乃良将之姿。其一曰马世龙,此子今年虽只十五岁,但骑射弓马无一不精熟,问其兵事韬略,亦能对答如流。虽然出身将门,加之年幼,但仍能每日于其百户中起身最早,下榻最晚。如此治军,精兵当在不远。

其二曰满桂,此子今年亦只十五岁,然,据闻其在宣府已多次提刀上阵,斩杀之北虏已逾十级,此子虽然不通文墨,言行粗鲁,一身武艺却着实让人惊叹。孩儿惭愧,无论步战、马战,均非其敌手。以孩儿观之,全军之中,唯有殿下特聘之总教官程宗猷者方能在步战中将其擒下。然程教官之马战,不提也罢。满桂此子为人豪爽,性格赤诚,极得士兵拥戴。唯脾气过于粗直,时有顶撞上官甚至殿下之事发生。幸赖殿下宽宏大量,每次均是好言抚慰。麻都司虽然经常呵斥,但总归喜爱居多。然,殿下礼遇我等武人,我等武人亦不能忘记本份,此子孩儿定当多加关注,时时教导。使其不至荒废其天资,定要助其成为我大明一时良将也。

总旗之中,有三人为殿下方山学校之四年级学生,均为十七岁。此三子者,体魄强健,武艺却是平平,刀术更是不值一提。然论长枪直刺一招,却又占尽‘快、准、狠’三字。论及火器操控,亦是极为精熟,鸟铳打靶,从无脱靶之事。且此三人,学识渊博,天文地理历史经学乃至世界各国情势,均无一不曾涉猎。

呜呼!据闻马世龙、满桂二子以及刘招孙麾下曰黄得功者,皆殿下亲自点名抽调,儿听刘招孙言,黄得功此子亦是骁勇善战、心怀忠义之辈。再观方山三子之全能……殿下识人之明,绝不能因孩儿表现而受损。故而孩儿每日晨起后,均心怀感恩奋进之心,唯愿日日精进,不负殿下厚望!

小旗之下,孩儿实领战兵一千。兵源一部来自徐州、淮安等地灾民。又有一部来自庐州府、徽州府之矿工。年长者二十七八岁,年幼者十七八岁。此等兵员,单身入行伍者逾九成,有家眷者不足一成。

孩儿在此数月,虽对殿下之财力早有耳闻,然真入军营后,方知殿下之富,当不下于昔年之陶朱公。以孩儿麾下士卒论,每人每季常服二、作训服二,战甲亦分季节,春秋板甲,夏季皮甲,冬季板甲下皆有厚棉布衬底,各类战甲,皆比辽东诸甲轻便之余,防备之力更远胜之。

战兵一日三餐,晨间每兵大葱酱肉包子二,鸡蛋或鸭蛋一,稀粥随意取用。午间及晚间荤素各二,米饭随取。如此饭食,比之辽东战兵每日两餐,且一旬方见荤腥,差别不知如何以道里计之。唯肉类以精瘦肉为主,难见大块肥肉。不过士卒如此饭食,亦不需大量油脂果腹矣。

步队每人鸟铳一柄,此鸟铳与辽东常用之鸟铳大为不同,无火绳,而是使用燧石击发点火,弹丸亦非球形,而是所谓‘米粒弹’。”此铳枪管内均有膛线,射速极快,以孩儿粗略估计,此鸟铳发射五至六发,辽东鸟铳方才两发。质地上乘,孩儿所部操练数月,未曾有一铳炸膛。射程极远,极致射程可达300丈外(9333米)。精度极高,孩儿习用此鸟铳数月后,100丈内极少脱靶。50丈内要头必头,要肩必肩。

鸟铳之外,每战兵尚有刺刀及匕首各一柄,刺刀平日做腰刀佩剑用,战时若需白刃,则将其套入鸟铳枪管。匕首设计极为精良,砍劈、刺杀、开瓶均可,孩儿甚喜此物。

按麻都司规定,步队每日操练两次,每次一个半时辰。上午练习队列行进,下午刺刀、匕首格斗。每三日一次打靶,每十日可轮休一日。

骑队每骑兵配战马二,另分配一名马夫负责照顾战马。战马分两类,一为西洋大马,乃殿下耗费重金从澳门耶稣会手中购得。因殿下选取相当部分战马育种,故孩儿之千户,止有西洋大马二十匹。其余三百八十匹,均为辽东大马或陕甘河套马。每匹战马,均有编号,每月有一钱三分专用战马草料银子发下。

骑兵均佩半身甲,每人骑刀一柄,手铳一把。此骑刀号称方山材料实验室最新产品,孩儿将此刀与携带至此地的辽东佩刀互击之,辽东刀应声而断。至于手铳,据闻乃是我大明最强火器大师赵士祯研制,燧发点火,可以连续发射六枚弹丸。唯击发完毕之后,火药之残留物堵塞转轮,基本无法在战事之中再次充弹使用。

步队骑队之外,尚有炮队,有十二磅炮二十门,八磅炮四十门。归麻都司直管。另有宪兵队、斥候队等,皆有麻都司直管,以上共计战兵六百人,辅役八百人。辅役者,太孙择良民充之,每月饷银一两五钱,从之者众矣。

殿下极为重视军纪,自本卫复建之前,已经行文靖江知县,前后予以三万两白银补贴,使该县将所有秦楼楚馆、赌场等全部从岛上迁出。孩儿对此安排极为赞同!非如此,军营之中难免沾染世俗之气,士卒难保朴实敢战之风。

虽然如此,殿下为保障士卒每旬休息时不至无事可做,除象棋外,还引入西洋象棋,各种牌类等,修建棋牌室供士卒消遣。室外整修草坪,倡导全军练习足球。这足球游戏孩儿甚至喜欢,不唯孩儿,全军上下亦是深喜之。现本卫每一百户均有足球队,休息日内,每日至少四场比赛开打……

如此军伍,器械精良,军饷丰厚,战将得力,士气如虹!更有太孙不计成本允诺军伍日日操练,火器操练弹药持续供应。孩儿深信,当日至南京时,太孙所言,本卫当建成大明第一强军之目标,三年之内,定能实现!

孩儿身为千户,太孙知遇极厚。每季常服、战服、作训服、铠甲不必多言。鸟铳、手铳、佩剑、战马无一不是上上之选。便是房屋,亦是独院独栋。更有下人、侍女各二服侍。然,孩儿深受殿下如此大恩,现今寸功为立,岂敢安然享受?更有麻都司及四位同僚,身为将门之后,均与士兵同吃同住,孩儿又怎敢不加效仿?

又,孩儿至此,方知前日所学近乎玩闹。本卫自麻都司起,至军中普通一兵,均参加太孙委托方山学校教师来此举办的夜校。孩儿得益父亲早年教诲,算是粗通文墨,故而不必从三字经学起。但每与方山学校入伍之总旗谈论,只觉格局极小,见识极短。故而孩儿每逢休息日,只要不是轮到当值,便一叶轻舟,赶至方山学校聆听大师教



第二三九章 选妃并不简单(四)

十月末抵南京,十一月初,殿下亲临训话。告知军中俸禄、奖惩等诸事……殿下待我武人之厚,闻所未闻矣!如此明君,必当竭尽忠诚,虽粉身碎骨而不能报万一矣!

当月遂入军营,孩儿忝任卫中五千户之一,位在指挥使麻都司承诏之下。麻都司,大同麻帅长子,其为人可谓面冷心热。一言一行,无愧将门虎子之称。虽在操练时始终面色严肃,士兵稍有不慎便遭军棍责罚。然操训结束,士兵归营后,时常能见麻都司陪同太孙殿下,逐营看望慰问士兵,有挨军棍至不能起身着,殿下与都司多有亲自敷药之举。孩儿近三月来,已多次为此而感至痛哭流涕。孩儿已是如此,士兵感恩之心,想来无需多言。

麻都司之下,孩儿与昆山杜弘域、宁远祖大寿、南昌刘招孙、陕西靖虏卫赵率教四人同为千户。各实领战兵一千人,其中步队八百,骑队二百。此四人者,皆将门子弟,父兄乃至叔祖均为我朝一时名将。于练兵之中,各有所长,并皆能与士卒同甘共苦。虽然如此,孩儿亦有信心,儿所统领之千户,绝不落于四位同僚之下矣!

孩儿之千户内,有百户十,总旗二十,小旗一百。百户之中,有二人实乃良将之姿。其一曰马世龙,此子今年虽只十五岁,但骑射弓马无一不精熟,问其兵事韬略,亦能对答如流。虽然出身将门,加之年幼,但仍能每日于其百户中起身最早,下榻最晚。如此治军,精兵当在不远。

其二曰满桂,此子今年亦只十五岁,然,据闻其在宣府已多次提刀上阵,斩杀之北虏已逾十级,此子虽然不通文墨,言行粗鲁,一身武艺却着实让人惊叹。孩儿惭愧,无论步战、马战,均非其敌手。以孩儿观之,全军之中,唯有殿下特聘之总教官程宗猷者方能在步战中将其擒下。然程教官之马战,不提也罢。满桂此子为人豪爽,性格赤诚,极得士兵拥戴。唯脾气过于粗直,时有顶撞上官甚至殿下之事发生。幸赖殿下宽宏大量,每次均是好言抚慰。麻都司虽然经常呵斥,但总归喜爱居多。然,殿下礼遇我等武人,我等武人亦不能忘记本份,此子孩儿定当多加关注,时时教导。使其不至荒废其天资,定要助其成为我大明一时良将也。

总旗之中,有三人为殿下方山学校之四年级学生,均为十七岁。此三子者,体魄强健,武艺却是平平,刀术更是不值一提。然论长枪直刺一招,却又占尽‘快、准、狠’三字。论及火器操控,亦是极为精熟,鸟铳打靶,从无脱靶之事。且此三人,学识渊博,天文地理历史经学乃至世界各国情势,均无一不曾涉猎。

呜呼!据闻马世龙、满桂二子以及刘招孙麾下曰黄得功者,皆殿下亲自点名抽调,儿听刘招孙言,黄得功此子亦是骁勇善战、心怀忠义之辈。再观方山三子之全能……殿下识人之明,绝不能因孩儿表现而受损。故而孩儿每日晨起后,均心怀感恩奋进之心,唯愿日日精进,不负殿下厚望!

小旗之下,孩儿实领战兵一千。兵源一部来自徐州、淮安等地灾民。又有一部来自庐州府、徽州府之矿工。年长者二十七八岁,年幼者十七八岁。此等兵员,单身入行伍者逾九成,有家眷者不足一成。

孩儿在此数月,虽对殿下之财力早有耳闻,然真入军营后,方知殿下之富,当不下于昔年之陶朱公。以孩儿麾下士卒论,每人每季常服二、作训服二,战甲亦分季节,春秋板甲,夏季皮甲,冬季板甲下皆有厚棉布衬底,各类战甲,皆比辽东诸甲轻便之余,防备之力更远胜之。

战兵一日三餐,晨间每兵大葱酱肉包子二,鸡蛋或鸭蛋一,稀粥随意取用。午间及晚间荤素各二,米饭随取。如此饭食,比之辽东战兵每日两餐,且一旬方见荤腥,差别不知如何以道里计之。唯肉类以精瘦肉为主,难见大块肥肉。不过士卒如此饭食,亦不需大量油脂果腹矣。

步队每人鸟铳一柄,此鸟铳与辽东常用之鸟铳大为不同,无火绳,而是使用燧石击发点火,弹丸亦非球形,而是所谓‘米粒弹’。”此铳枪管内均有膛线,射速极快,以孩儿粗略估计,此鸟铳发射五至六发,辽东鸟铳方才两发。质地上乘,孩儿所部操练数月,未曾有一铳炸膛。射程极远,极致射程可达300丈外(9333米)。精度极高,孩儿习用此鸟铳数月后,100丈内极少脱靶。50丈内要头必头,要肩必肩。

鸟铳之外,每战兵尚有刺刀及匕首各一柄,刺刀平日做腰刀佩剑用,战时若需白刃,则将其套入鸟铳枪管。匕首设计极为精良,砍劈、刺杀、开瓶均可,孩儿甚喜此物。

按麻都司规定,步队每日操练两次,每次一个半时辰。上午练习队列行进,下午刺刀、匕首格斗。每三日一次打靶,每十日可轮休一日。

骑队每骑兵配战马二,另分配一名马夫负责照顾战马。战马分两类,一为西洋大马,乃殿下耗费重金从澳门耶稣会手中购得。因殿下选取相当部分战马育种,故孩儿之千户,止有西洋大马二十匹。其余三百八十匹,均为辽东大马或陕甘河套马。每匹战马,均有编号,每月有一钱三分专用战马草料银子发下。

骑兵均佩半身甲,每人骑刀一柄,手铳一把。此骑刀号称方山材料实验室最新产品,孩儿将此刀与携带至此地的辽东佩刀互击之,辽东刀应声而断。至于手铳,据闻乃是我大明最强火器大师赵士祯研制,燧发点火,可以连续发射六枚弹丸。唯击发完毕之后,火药之残留物堵塞转轮,基本无法在战事之中再次充弹使用。

步队骑队之外,尚有炮队,有十二磅炮二十门,八磅炮四十门。归麻都司直管。另有宪兵队、斥候队等,皆有麻都司直管,以上共计战兵六百人,辅役八百人。辅役者,太孙择良民充之,每月饷银一两五钱,从之者众矣。

殿下极为重视军纪,自本卫复建之前,已经行文靖江知县,前后予以三万两白银补贴,使该县将所有秦楼楚馆、赌场等全部从岛上迁出。孩儿对此安排极为赞同!非如此,军营之中难免沾染世俗之气,士卒难保朴实敢战之风。

虽然如此,殿下为保障士卒每旬休息时不至无事可做,除象棋外,还引入西洋象棋,各种牌类等,修建棋牌室供士卒消遣。室外整修草坪,倡导全军练习足球。这足球游戏孩儿甚至喜欢,不唯孩儿,全军上下亦是深喜之。现本卫每一百户均有足球队,休息日内,每日至少四场比赛开打……

第二四零章 大阪的冬之阵(一)

历史,虽然被七个穿越者改变了许多。但是不同的穿越者,对历史的改变程度是完全不同的。

强势一点的,比如西班牙的双子,现在正在独扛西欧诸国和奥斯曼的围攻——欧洲的历史进程已经发生了重大改变。又比如大明的朱由栋,已经拍灭了建州,为大明先清除了一大隐患不说,大明多年来的痼疾,他也在开始动刀切除。再次一点的,奥斯曼的易普拉欣,这会儿正在两河流域一点点的扳回劣势,并把波斯人慢慢的推出帝国的领土。再再次一点的,这会儿的暹罗已经是中南半岛一霸。

不过,抛开印度半岛那位几乎没什么作为的穿越者。对本国历史影响最少的,就是这位日本的穿越者了。

由于德川家康的压制,这位穿越者又没有胆子让老乌龟早点去见天照大神。所以,虽说这些年他在日本爬了一些科技树,也借着岛津家水军被李国助吊打而说服德川家康开始新建海军。不过,真正的大规模招生的学校没建立起来,人才培养不成体系,整体的科技树也没法爬不说。便是这丰臣家,依然按照历史的惯性,活到了1614年。

本来按照德川家康内心的想法,是不想对丰臣家斩尽杀绝的:天下已经太平,德川家正努力的用宋明理学来禁锢国内战国年间产生的各种莫名其妙的思潮,而且大力提倡忠诚——坐天下的人,哪有不提倡忠诚的?

但这么一来,就不能对丰臣家太狠:虽说这一家子现在已经没落了,但德川家康到底是臣服过丰臣秀吉,做过丰臣家的五大老的。你趁着老主人去世,小主人年纪小,把天下偷到自己家就算了。这要是还对人家孤儿寡母做斩尽杀绝的事情,你德川家宣扬的忠诚,不都是笑话嘛?

所以,从1600年关原之战后,德川家对丰臣家就一个态度:臣服于我,你们搬个家,从大阪城里出来,然后大家各自好好过日子。

而丰臣家的态度是:臣服没问题,但是搬家绝对不行!

这种无法摆在明面上的扯皮,一扯就是14年。

到了1614年,德川家康71岁了,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对于迟迟不肯接受转封,彻底离开大阪城的丰臣家,德川家康终于彻底失去了耐心:原先丰臣家的很多同情者,比如加藤清正、松平秀康都已经去世了。当年在中山道戏耍德川秀忠的智将真田昌幸等人也去世了。所以,一方面是自己的身体等不起了,一方面是对方的实力在不断下降。

那就动手吧!趁着自己还活着,把该做的事情做完,不给子孙留后患。

1614年7月,德川方面由以心崇传与林罗山解读一份丰臣家重建京都方广寺的钟铭文。文中写到“国家安康”“君臣丰乐”,被认为是把家康的名字分开,并祈求丰臣家能繁荣,是对德川家有所诅咒。所以要求处份钟铭文的作者,并且要丰臣家谢罪,归还领地,转封到大和国(奈良县)等等。

这种实质上还是要丰臣家搬家的要求,丰臣家当然不答应——要搬早搬了,还用拖到现在。

而这一次德川家康不再像以前那样,你不搬家就算了,我们继续扯皮。而是发出了幕府将军令:天下大名,率军集中于摄津国,本将军这一次要彻底消灭丰臣家!

此时的日本,仍然是一个农业国家。所以将军家和各方大名的实力,仍然以石高来体现。具体到1614年来说,日本全国的石高是2000万左右,德川家将军直领就是400万石以上,德川家亲藩大名们(家康的非继承人子嗣)的石高加在一起也是300万石左右。

日本自应仁之乱以来,还从未有过如此强势的将军,其掌控的石高占了全国的三分之一强。所以,此时日本的各家大名,根本提不起为丰臣家说话的兴趣。在接到家康的命令后,如上杉景胜、伊达政宗、前田利常、岛津忠恒等大名,无一例外的老老实实的征集自己领地内的农夫,在家中武士的率领下,朝着大阪城所在的摄津国集结。

至于德川家,将军这边直接就动员了五万人。各家亲藩也陆续动员了三万人,加上其他外样大名的军队。到了1614年的11月,德川这边一共是拥有了十六万大军。

而丰臣家这边呢?在京都方广寺的钟铭文事件后,大阪城内主战派彻底的站了上风。他们也开始向天下的大名们发布通告,请求他们看在昔年丰臣秀吉的恩情上,勇敢的站出来,维护天下的大义……

这样的号召当然没有什么用。这个时候的大名,那是好不容易才在几百年的乱世中保住了家业。现在德川家挟全日本的大军席卷而来,你丰臣家就剩下一座大阪孤城,败亡只是时间问题。谁舍得为了什么天下大义,把自家的所有家人、领地投进来给你陪葬啊?

“颜桑,您说的真没错,一家响应秀赖公号召的大名都没有!可恨当年太阁在世的时候,对那么多大名照顾有加,现在这些家伙全都忘了太阁昔年的恩情!”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大野君。不过,你们的金判洒出去后,各地的浪人们还是汇聚了不少吧?”

“颜桑明见万里,目前,汇聚到大阪城的浪人已经接近八万,加上丰臣家自己领内的士兵,我方也能集结出十万大军了。”

“光是兵多是没用的,得有得力的大将来统带。”

“颜桑请放心,除了八万普通浪人来投之外。也有真田幸村、后藤基次、长宗我部盛亲、明石全登、毛利胜永等名将。我们将让这些名将来统帅这些浪人。”

“嗯,大野君,听我一句劝。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在如此形势下还敢进入大阪城的,都是没有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的了。这样的人,尽管放心大胆的去用。千万不要想着掣肘。你方本来力量就不如德川家,若是还不能放手一搏,那这一仗,真的就不用打了。”

“嗨以,决然牢记颜桑的教诲。只是颜桑,那个,天朝的那位殿下,什么时候派出援军来?”

“啊?哈哈,我家殿下这会儿正忙着在国内选妃,所以出兵的事情得缓一缓。”

“啊?选妃啊!颜桑,我们日本的女人很好的。这个……”

“这个事情以后再说吧,大野君,在下还是那句话:昔年太阁入侵朝鲜,和我大明打了六年。所以,我大明肯定是不可能以官方的名义来帮助你们的。不过呢,本官麾下的舰队,以及老船主的长子,李国助的舰队,可以以私人的名义来帮助你们。确保大阪城的海上通道的安全。但是嘛,既然是私人名义出征,这大明朝廷可不会给我们开拔费啊。”

“嗨以嗨以,这个好说,这个好说。颜桑,请尽管开个价。”

“啊哈哈哈~~开价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大野君,现在你要做的,就是赶紧把本官一个多月前给你们运来的水泥拿出来,补强大阪城的防御!”

……

1614年11月初,刚刚完成选妃的朱由栋接到了颜思齐的急报。然后朱由栋下令:崇明沙舰队、福建福宁卫舰队,全军整备!

第二四一章 大阪的冬之阵(二)

1614年的11月处,德川幕府及其麾下各大名的军队完成集结,开始从北、东、南三个方向进入丰臣家的摄津国。

这一次出兵,德川方一共是十六万大军,其中有名有姓的武士就有近两万人。

其兵力配置是:

总大将,德川家康,直领三万人,在最后方压阵。

前军大将(前敌总指挥):德川义直,麾下直属兵马两万人。

接下来自然是如前田利常、伊达政宗等大大名,各自组织了一万人参战。德川家的亲藩大名(家康的其他子嗣)、谱代大名(世代为德川家臣)等,也都量力而行的组织了3000~5000不等的部队。

比较让人意外的,乃是岛津、上杉这样本领只有三四十万石的大名,居然也动员了近万人的部队——这就纯粹是为了拍家康的马屁而不惜搞得自己家中收入大减了。

在这十六万大军中,其装备最精良的,当然是德川家康、义直那五万人。

家康到底是传统的日本武士,对于火器的认识是:这是一种重要的辅助兵器。所以,他的三万直辖部队,只有五千支燧发火枪。

而德川义直这边的两万人里,却是整整一万的燧发枪兵。同时还有三千人编制的炮兵,拥有十二磅炮三十门,十八磅炮十门,二十四磅炮五门。

不过,虽说义直这边的火器部队比例极高,但是受限于现在日本的制度:常备兵极少,有战事时才大量征召农夫。所以,德川义直的军队,真要说严格进行了近代化训练的,不会超过三千人。

但不管怎样,这次德川家对丰臣家的进攻,其实力是占据了绝对优势的。

本来按照德川义直的想法,这次作战,一定要求快:他不傻,他很清楚,自己都能派人去建州支援努尔哈赤。大明那个穿越者只要不是白痴,肯定会来扶持丰臣家。所以,大军一旦集结,就要以狮子搏兔的姿态,用尽主力,尽快拿下大阪城,不给大明介入的时间。

但是,他的这个想法又被德川家康给否决了。

“竹千代,父亲我已经七十一岁了,这个国家马上就要交到你的手上了。现在看来,你要学习的还很多。”

白发苍苍的家康搂着义直的肩膀道:“我为什么能够从三河一个几万石的小领主一步步走到今天?自己的努力和一定程度的运气是有的,但更关键的是,我懂得分享。

你看啊,这是天下归于彻底安宁前的最后一战了,年轻的武士急着建立功勋留下自己的武名。其他的大名急着在这一战中有所表现,好得到封赏——丰臣家现在直属领地都还有六十五万石,大阪城内的金银珠宝不知道多少。

我知道你的直属部队这些年操练得紧,战力也是最强。这次作战,不靠其他大名,单是我们德川家出兵就能稳赢。可是为什么要把大家召集过来呢?这就要大家表态,彻底和丰臣家这个前天下之主割裂。而大家这么远过来,不可能让人家一点表现机会都没有嘛!所以这一战,一定得给其他人表现机会。他们要是赢了最好,若是被丰臣家击败了,你再上,更能凸显你的本事啊。

总之呢,这次大战,战后我们德川家只要大阪城就行了。其他的都可以分给参战的其他大名。如此,我德川家的武运才能长久啊。”

在常规情况下,你说的这些都是对的。但是这个位面,那就不正常啊!唉,谁t定的不准自曝的规矩?难受死了!

总之,由于德川家康的决定,德川义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急于表现的外样大名们率领着中古时代的,以冷兵器为主,辅以火绳枪的民兵部队。和同样装备的丰臣家在摄津国的各个战略要点进行缓慢而反复的争夺。

从十一月上旬开始,经过近一月的多次小规模但是高烈度的战斗,付出了三千余人阵亡,其中武士都有二百多名的代价后。德川方总算是扫清了大阪外围的各个丰臣家控制的战略要点。全军十五多万人,全部抵达大阪城下。

“哦~~这便是号称天下第一名城的大阪啊!”

当德川联军抵达大阪城下的时候,许多从未来到此地的年轻武士们,在看到如此“雄伟”的大城后,纷纷发出了各种各样的惊叹。

这座丰臣秀吉始建,丰臣秀赖时期仍然不断完善的,此时日本难得的巨城。方圆16公里,最外围的城墙也高达五米。在整个城市的最核心处本丸,其天守阁连带地基高达五十余米。本丸与二之丸之间,有专门的引道把附近的河水给引来,形成了水深达三米的护城河。

大阪城之所以当年被秀吉定为其统治天下的根基,当然也是因为地理位置的上佳。

此地西边是濑户内海,北面和东面都是河流——大自然给这座城堡加上了天然的护城河。也就是说,虽然是一座周长达16公里的巨城,但是要守御起来其实并不难:做好南面防守便是。

在历史本位面上,日本的石山本愿寺僧众在此地固守,抵抗织田信长的围攻达十年之久:最终是织田家的水军击败了通过海路不断给城内运送给养的毛利家水军,导致此城没有了粮食才被迫降伏。

所以,这个地方真的是易守难攻之地。

而在这个位面,朱由栋早就打定主意要帮助丰臣家抵抗德川家,并一直把颜思齐固定在日本。而和德川义直扣扣索索支援了努尔哈赤两千杆燧发火枪比起来,大明皇太孙殿下的手笔就要大得多了。

“哇~~颜桑,这就是水泥吗?这可比我们日本用石料筑城快捷、坚固得多了。”

“啊~~颜桑,这就是棱堡吗?嗯,不错!如此一来,只要铁炮射程足够,整个城防将没有死角。”

“哟西!这个燧发铁炮实在是太好了!哎,可恨没有早些认识颜桑,不然十四年前的关原之战,我们当时就能在治部少的带领下,把德川老贼给干掉!”

“颜桑,您给的东西,实在是太好了!我等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感谢!”

看着跪伏在自己身下的诸如真田幸村、明石全登、后藤基次等所谓的名将。颜思齐的嘴角都在抽抽:这还是好东西?都是以前方山、横海卫训练久了替换下来的。里面的膛线都浅了很多好不好?

没错,虽说朱由栋和曹三喜都去了北京。但是此时在南京坐镇的可是袁可立。袁总督玩起生意经来,那也是极为无耻的。

不过看在丰臣家这次一共出了一万两黄金和一百万两白银的份上,袁总督还是不太好坑人家坑得太惨。所以始于今年八月的那次军售,丰臣家的这笔金银,一共是拿到了一百吨水泥,五千竿燧发枪,三百万发米尼弹,二十门十八磅炮,以及一千枚炮弹。

这点装备,足以维持一次大战的消耗了。

“呃,那个,颜桑,敢问大明太孙殿下的舰队?呵呵,您知道的,九鬼家的水军我们平时倒是说得上话,但是现在德川老贼亲率大军而来,便是九鬼家平日里收了我们那么多钱,这会儿也不敢再随意的放运输船队进入大阪港了。”

“怎么,大野君,城内涌入浪人过多,缺粮食么?”

“不缺,绝对不缺!现在城内就算涌入浪人后,整个大阪城内装下了近三十万人,但太阁殿下留下的粮食,仍然足够食用三年!”

“那你着什么急?也跟你说一下,我大明的皇太后前些时日薨了,你觉得太孙殿下这段时间有心情来处理你们的事情?”

“啊?”听到颜思齐说出李太后去世的消息后,大野治长带头,下面的几个将领纷纷将身子转向西边,默默的行了一个大礼。

“嗯。”老实说,要不是朱由栋一再给颜思齐洗脑,说对日本人表现出来的礼仪不要上当受骗,单是这些日子在大阪城受到的礼遇,颜思齐都真的有些感动了。

“诸位,舰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我觉得吧,在战斗开始前,舰队还是不要出现的好,不然的话,士兵们知道都有退路了,哪里还会拼死作战?”

“颜桑这话说得好。大野大人,还是暂时把大明水军的来援放下,先竭尽全力的做好我们自己的事情吧!”

“嗨以,嗨以,是极是极。我本来也是这个意思,但是禁不住淀殿每天至少十次以上的追问啊。”

“哼!”看着真田幸村等人面色都有些不虞,但是却又无法开口。颜思齐站了起来:“有些话,你们不好说,我来说。就算太阁的遗孀站在我面前,我还是敢说:打仗的事情,麻烦她以后不要来参合!”

第二四二章 大阪的冬之阵(三)

“totsugeki~~!”

“嚯~~!”

“哈纳特~!”

1614年12月5日,完成了在大阪城下安营工作的幕府军,开始了对大阪城的进攻。

不出意料的是,幕府方面把主攻方向放在了城南。并让在战国年间,号称战力最强的上杉家的军队冲在了第一攻。

但是,作为战国年间号称最保守的上杉家,其主力部队基本都是冷兵器为主的步骑兵,火器部队当然有,但全部都是火绳枪。在这个冬日阴冷潮湿的天气里,如此装备的部队,面对大阪城南经过颜思齐、真田幸村等人用水泥修筑的棱堡……

虽然限于修筑时间的严重不足,这个棱堡只有4米高。但是当上杉家的士兵采取蚁附攻城的时候,任何一个士兵,不管其贴着城墙多紧,都会遭到来自至少两个棱面的燧发枪兵的射击……

然后,米泽藩藩主上杉景胜的一万军队,只维持了大约半个小时的进攻就崩溃了。

“哈哈哈,看来景胜大人搬家到米泽后,米泽的武士可不如越后的骁勇善战啊。”

看着上杉家的军队面对大阪城南的棱堡,完全无处下嘴,士兵们进入棱堡射程后就被逐一的射杀。德川家康以下,人人都面色铁青。结果一贯以脑袋不正常著称的萨摩藩藩主岛津忠恒居然极不合时宜站出来嘲笑。顿时让本就灰头土脸的上杉景胜蹭的一下就跳了起来。

“萨摩守的意思是我们米泽的男儿不行咯?那要不萨摩的武士们下场打给我们看看?”

“呃……”情商差不代表智商低,如此前所未见的棱堡,谁都知道不好打,岛津忠恒这会儿才不会说我们岛津藩上去包打这样的蠢话呢。

“好了好了,诸位稍安勿躁。”

到底还是家康,他出声后,大家都迅速的安静了下来。

“竹千代,你说这个是什么?”

“父亲,这是棱堡,起源于西欧。其特点是在城墙上修建多个凸出的棱面,使得城墙、城门都没有射击死角。无论攻城士兵在哪里,都可能被城墙上的火枪手射击到。”

“那城墙的材质是什么?”

“是水泥,一种特殊的粉末,和水混合搅拌后能够迅速变干、变硬。如果在里面加入竹筋或者钢筋,其硬度远超一般的石质城墙。”

“那这个水泥棱堡,除了长期围困,可有速破之法?”

“有,可以用堑壕围攻法,其基本方法是……只是具体到大阪城来说,这个地方临海,附近的河流也极多。所以即便是城南这块平地,如果往下面挖深一点,肯定会有地下水涌出。而且城内的敌人要破解这个方法也可以很方便的引来水攻。所以,在真正的堑壕开挖之前,我们必须把引水渠建好。”

“各位,你们觉得怎样?”

“原来如此啊!少将阁下真是天才啊!”

“那是,少将阁下可是须佐能乎护佑降生的啊!”

“公方殿下,在下愿意担任堑壕挖掘工作。”

“殿下,在下愿意承担友军挖掘堑壕时的护卫工作。”

“殿下……”

“哈哈哈,好,诸位,你们看,只要我们团结一心,问题不就解决了么?那就请诸位各就其位吧。”

“嗨以!”

在众人退走后,德川家康道“竹千代,刚才你的话好像没有说完。”

“是的,父亲。堑壕围攻耗时极长,而且这里的地下水实在太多了,就算是这个方法也未必能够成功。儿子刚才不过是为了保证全军士气,不好说透罢了。”

“嗯,虽说这个棱堡、堑壕,都是第一次听到。但是,战场上的事情都是相通的。那些出去的大名,很多都是经年老将。他们现在没想明白,要不了多久也会明白的……那么,你还有什么其他的方法吗?”

“父亲大人,接下来我们有两件事可以做。第一,把我们在江户湾的新舰队开过来,九鬼家对大阪城的封锁明显不得力——上杉家进攻时明显是被燧发枪造成的伤亡,这个棱堡的材质也是水泥的。这些东西丰臣家都不可能自己弄出来,只能是明国那边送来的。而明国那边要送来,就只能是通过海路……这么多东西,不是一船就够了的。所以,九鬼家的水军不能信任。第二,我们可以施点小计谋……”

所谓的小计谋,在历史本位面上,是家康自己的主意。

其具体做法是把幕府军里面的大筒(火炮)在大阪城的东面展开,集中火力对大阪城进行轰击。

前文所述,大阪城的东面是几条河流,这个地方非常不适合用来进攻。但是正因为如此,所以当年丰臣秀吉在筑城的时候,把本丸的天守阁给修筑在了这里。

而随着时代的发展,特别是葡萄牙人的火炮技术进一步提升并传入日本后。在大阪城外进行火炮射击,是有可能打到天守阁附近的。

而现在大阪城的天守阁里,住着的是丰臣秀吉的遗孀茶茶,此时被尊称为淀殿。还有他们的儿子丰臣秀赖。

“嗯,竹千代,你这个办法好!就这么办,用你新筑的大筒,去轰击大阪城的天守阁。另外,把江户湾的新水军开过来的要求,我也同意了。”

“嗨以!多谢父亲大人。”

……

时间来到12月13日。大阪城南,棱堡后方的议事厅里,大野治长坐在首位,颜思齐坐在其右侧第一位。其他依次是大阪城内的诸多将领。

“大野君,颜桑,前天真田君率军出城突袭了幕府的堑壕挖掘队,击杀了池田家大约七百余人,本身损失不到一百人。

与此同时,在下也率军突袭了城西南的黑田军,击杀了他们大约五百人,并将其挖掘的引水渠破坏了大约三引。”

“哟西!真田君、后藤君,两位辛苦了。”

“哪里,都是诸位指挥有方。另外,昨天和今天上午,幕府军从大阪城的东面对我方进行了炮击,我方也从城墙上进行了还击。有瞭望手亲眼见到我方有炮弹落入幕府炮兵阵地,应该是给对方造成了不小的伤亡。幕府的炮弹也落入了城内,有一颗炮弹击中了天守阁的三层,不过损失极小,只有一个附近的侍女被掉下来的木梁给砸死了。”

“哈哈哈,幕府的人都是傻的吗?城东那块地根本就不适合进攻啊。”

就在参会众人大声嘲笑幕府军的无谋时,身为此时大阪城内丰臣家首席大佬的大野治长,其眉头却紧紧的皱了起来。

而在事先得到朱由栋指点的颜思齐,这会儿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两人对视一眼后,都无奈的一笑。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淀姬身边的贴身侍女匆匆的跑了过来“修理亮大人,淀殿请您马上过去一下。”



第二四三章 大阪的冬之阵(四)

“大野治长,怎么办?德川家居然这么厉害?这都把炮弹打到天守阁来了!”

“殿下请听在下解释总之,这种程度的攻击,并没有大碍。”

“怎么就没有大碍了呢?这可是那么大的铁疙瘩啊!是打死了人的啊!”

“呃”

这一年的茶茶五十一岁了,早年遗传自其母亲的姣好的容颜早已随着时光一去不复返。留下的,只是一个长期寡居,性格变得喜怒无常,更年期持续了极长的中老年妇人。

说起来,现任丰臣家的家主是秀吉的儿子秀赖。但实际上,淀姬把秀赖控制得很紧。这一年已经二十一岁的秀赖,从未出面处理政事,也几乎不挥刀策马。这家伙整天躲在大阪城里,靠着当年丰臣秀吉留下的无数金银财宝,过着奢靡的生活。抛头露面的事情,反而是他的母亲,也就是淀姬在做。

这位淀姬的故事很多,这里不赘言。总之,其政治水平,跟后世街头的普通大妈比起来,也就好那么一点点。

一开初,为了激励士气,淀姬亲自披挂盔甲,在城内到处巡视,喊出各种打到底的口号,着实的鼓舞了士气。但是,当德川家的炮弹落到她的身边,亲眼见到死人后,这位大阪城的实际统治者,其抵抗意志就迅速的消散了。

“大野治长,派出使者,去和公方殿下谈和吧。”

“啊?殿下,这可万万不行。”

“为何不行?”

“殿下,能战方能和啊!臣下与真田幸村那些想要借此一战彻底灭亡德川家的疯子不同。现在,德川家确实已经取得了天下,我丰臣家是不可能消灭德川家了,所以臣下从来没有打到底的想法。臣下想的,是通过有力的抵抗,让德川家意识到我们不好打。这样,双方才能在较为公平的位置上进行和谈。如此,丰臣家才有生存下去的可能。但是,我方现在根本就没有对德川家造成重击,这个时候我方主动和谈,对方开出来的条件,肯定极为苛刻!”

“我不管~!”中老年大妈声嘶力竭的开始吼叫了起来“战争太可怕了,会死人啊!阿福就在我面前被木梁给砸死啊!和谈,不要再打了!只要不让我和秀赖离开大阪,什么都可以谈!”

“殿下!这是乱命!请恕臣下不能接受!”

“你好大的胆子!”大妈以这个年龄罕见的敏捷跳了起来“不要忘了你这一身权势来自哪里!你不派人去,我就让你的母亲去!”

大野治长的母亲,大藏卿局,乃是淀姬的乳母。大野治长能在丰臣家有今天这样的地位,其根本的关系是在这里。

看到淀姬又把自己的母亲拿出来施压,大野治长无奈的长叹一声“好吧,那臣下就派人出去和德川家的人接触一下吧。”

大野治长出来后当然首先是去见的颜思齐,开台王在听了淀姬的表现后,也禁不住长叹一声“可怜真田、后藤这样的忠义男儿,居然被这样的妇人所驱驰。”

“颜桑,他们都是感念太阁的恩情,又或者说我们丰臣家已经成了日本反抗德川家唯一的指望总之,他们效忠的可不是这个殿下。”说完这话后,大野治长道“颜桑,和谈看来无可避免。就算我拖着不办,也会有其他的人去办。但是可以预见,和谈的条件肯定极为苛刻”

“不,大野君,我觉得你们派人出去谈,对方肯定只要要求撤掉大阪城的城防,填平护城河什么的。其他的不会做再多的要求。”

“嗯,然后幕府过段时间再找借口毁约,再次攻打大阪?”

“大野君明见。”

“嘶~~糟了,我开始还抱着对方提出极为苛刻无礼的条件,殿下无法接受,最后不得不打下去的侥幸呢。没想到颜桑,怎么办,如果对方真的这样做,殿下是肯定会答应的。就算我们跟她讲德川以后一定会毁约,她也不会相信。颜桑,这个时候请您一定要出手帮帮我们啊!”

“怎么帮?虽说我大明有句俗语叫‘外来的和尚好念经’。但是你们那位右大臣阁下(秀赖)已经在你们那位殿下手里操控了二十多年,整个人都不会说话了。我这个大明的普通将军,去跟右大臣说几句,就能使其幡然悔悟,刷新振作?”

“在下从未有过如此想法,与其将希望寄托在右大臣身上,还不如现在趁着我和您都是国松少主的老师,好好培养下一代。只是现在这个局面,只怕丰臣家活不了多久了啊!颜桑,我的意思是,能不能请大明提前介入啊?”

“我大明绝对不会把陆军派过来打这么一场对抗全日本的战争,当前我家太孙殿下国内事务繁多,不可能把主要的力量投入进来。我们只是会派舰队过来,把控住制海权,为大阪城吊命。陆地上的战斗,还得你们去打!”

“这个在下无意见,在下的意思是,大明的舰队过来后,可不可以部分水手上岸,实行”

“干嘛?兵谏这种事情是我们这样的客军可以做的吗?只怕到时候这大阪城内的军队都会对我们群起而攻之了!”

“那可怎么办?颜桑,大明也不想丰臣家彻底灭亡吧?”

“肯定不想啊,但是你们自己作死我们也没有办法啊。”

看着垂头丧气的大野治长,颜思齐稍稍让他缓了缓然后笑道“这样,和谈,还是去谈。反正呢,不管对方提什么条件,你只管拖。”

“拖?”

“对呀,和谈在继续。但是对方挖掘堑壕可不会停。随着堑壕的逐渐前伸,对方的火炮进入射程后,对方觉得光靠军事手段也能获得胜利了。那么”

“幕府将会提出殿下无法接受的过分条件?然后殿下就只能打到底。”

“哈哈,正确!”

“在下切实的领教了,多谢颜桑的提点。”

看着大野治长放下心事的离开,颜思齐嘴角微微的冷笑了一下。然后他挥挥手,房间内的一个壁橱轻轻的被推开,一个长相、衣着极为平凡,丢到人群中马上就会消失的家伙走了出来。

“趁着德川家还没有彻底封锁大阪湾,你赶紧的出城。若是李国助那家伙还算可靠的话,我军的舰队此刻应该已经到了四国岛附近了。告诉他,这里的局势一切都在殿下的庙算中,让他稍安勿躁,万万不可轻易出现在濑户内海。你出去后就不要回来了,联系你的海盗兄弟,随时关注濑户海面和大阪城的情况。保证本官和李提督之间消息的通畅。”

“嗨以,请大人保重,属下这就去了。”

原来这是一个日本海盗。

而等这个家伙离开后,颜思齐又拍了拍手,两个如花似玉却又身材矫健,身着侍女服侍的年轻女子闪现了出来。

“把刚才大野治长说的,淀姬想要和谈的消息放出去,特别是要让真田、后藤等人知道!”

“嗨以~!”



第二四四章 大阪的冬之阵(五)

朱由栋此时并没有大举介入日本国内局势的想法。

外部环境来说,家康还在,日本国内各方大名容易被整合起来一致对外。其战国时代刚刚结束不久,和平是全国的主流思想。所以,这个时候去大规模介入日本,必定会遭到激烈的抵抗。

内部环境来说,全国人口普查的完成并没有真正的变化为收入的增加。在比较真实的人口基础上,他还需要重建黄册和鱼鳞图册——当年朱元璋做这些事情花了十年,他这个穿越者就算再怎么逆天,也不会少于五年。

货币制度改革刚刚开始,虽说1614年大明户部的财政收入已经由以前的五百二十多万两白银增加到八百多万银元,但是这点收入,仍然不够,国家财政并未从根本上好转。

所以,无论内外环境,此时都不是介入日本的好时机。

此时介入日本,其真正的目的不过是一、军售,把一些废旧武器卖出去挣点零花钱。二、不求扭转丰臣家败亡的局面,但一定要把丰臣家的直系男子和部分武将、士兵给撤出来,为将来介入日本预做准备。

至于说未来,且不说当年那天晚上廉贞和破军聚在一起让朱由栋对这两个家伙充满了警觉。便是以日本国的现状,只要破军登顶,就一定会想着进犯大明在这个时代,双方都有穿越者的情况下,日本敢和大明比种田?

就算这个破军是平成之豚吧,穿越前在键盘前各种挥斥方遒,真要做具体事情的时候就瞻前顾后缺乏勇气。但是一旦和平真正的降临,随着时间的推移,日本中下级武士和普通平民会发现阶层完全固化,上升渠道完全堵死。那时候,就是大明介入日本的好时机。

总之,这会儿所谓的扶持丰臣家,只是为以后大明介入日本做一点准备,抢救一批未来的带路党出来而已。

派大军来跟丰臣结盟,把德川击垮?不存在这个选项的。

秉持朱由栋这一指示的颜思齐当然对丰臣家的败亡毫不关心。而且随着局势的发展,颜思齐对朱由栋的钦佩也越来越深。

因为,太孙殿下虽在千里之外。但这里事情的发展,完全就好像是亲眼所见。

“颜桑!我等泣血恳请,求颜桑出面,劝说右大臣阁下,千万不要和谈啊!”

“颜桑,就算幕府有堑壕围攻之法,但我等都是敢于野战之人,隔个几日都敢率军出去冲杀并破坏其工程进度,虽说幕府军的防御越来越严,我们的伤亡越来越高。但是,我们不怕死!只是怕枉死啊!”

“呃呵呵,各位将军,本官是大明的官,不是日本的。现在在大阪城内,只是一个客人。这主人家决定了的事情,做客人的能说什么呢?”

“颜桑,大明有这样的事情么?”

“有啊,还不少。不过大多数结果都不怎么好。”

12月20日,在淀姬的严令下,大野治长不得已派出使者前往幕府军中要求和谈。得到消息的德川家康大喜,在亲自接待大阪方使者的会谈上,家康提出,只要丰臣家允许幕府军将大阪城外的所有护城河填平,幕府军就将全部撤军。已经拿下的摄津国各地也全都归还给丰臣家然后德川与丰臣再次恢复和平,德川不再要求丰臣转封,也不要求淀姬到江户做人质。

这些要求其目的之明显,稍微有点历史常识的人都清楚是怎么回事。但可惜,淀姬就属于那种完全没有常识的人。

本来大野治长还照着颜思齐的主意,想要尽量拖延,所以对德川提出的幕府军负责填平大阪护城河表示反对。结果淀姬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这个消息,把大野治长叫去给痛骂了一顿。之后,德川家开始派人抵近大阪城墙开始填平城北、城东的护城河。

但是,城南德川家的堑壕挖掘虽然停下来了,不过挖好的壕沟和引水渠却没有填平的意思。

有人上报给淀姬,淀姬自然要让大野治长去询问,得到的回答是等我们把城东城北的事情办完了就来办城南的事情

总之,“和平”再次降临了。十五万多的幕府军除了德川家直属的两万人留下负责监督协议的执行外,其他各个大名都率领各自的军队撤回了领地。

丰臣家这边,也将临时招募来的八万多普通浪人解散了大半。总算淀姬还没有蠢到极致,真田幸村等主要将领,倒是都留下来了。

“哧溜溜~~”细长的酒线匀速的倒入酒杯,颜思齐乐呵呵的道“真田君,请,饮胜!”

满脸惆怅的真田幸村微微点头,然后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唔~~好酒!幽雅细腻、酒体醇厚、回味悠长,可比敝国的清酒来劲多哪!”

“呵呵,这是我大明贵州出产的‘烧茅’,在我大明国内也是一顶一的好酒。真田君若是喜欢,待会再拿几瓶回去。”

“多谢了,哎,这样的酒,确实要趁着命还在,能多喝一点就多喝一点吧。”

“怎么?真田君也觉得大势已去?”

“颜桑,这不是明摆着的么?防守和进攻比起来,天然处于弱势。因为防守一方需要守卫的至少是一条线,而进攻方要攻破的,只需要一个点。大阪城,方圆那么广大。怎么可能处处用人力防守?若不借用山川之力,如此大城,便是三十万人也守不住!可是现在,这城外的几条河川一填,大阪就成了一座裸城!”

“哈哈哈,我看那位淀殿可不这么觉得。前两天她不是还说,本丸与二之丸之间,还有一道护城河么?”

“哧~~”真田幸村轻蔑的一笑“那条护城河的水源从哪里来?还不是城外的河流。再说了,既然幕府都填完了城外,再继续填城内不都一样么?”

“来,真田君,再来一杯。你可真是这日本国少有的明白人。”

“不敢当啊,颜桑。说到明白人,虽然我无比的痛恨家康,但毫无疑问,他才是真正的明白人。”

“嗯那家康的继承人德川义直呢?”

“义直殿下么?据闻这次大战,大阪城下的堑壕围攻,以及炮击天守阁逼迫淀殿和谈,都是他的主意。现在,幕府方的众大名已经对其很服气了,这也算是个明白人吧。”

“咦,怎么感觉真田君对幕府那边的消息知道得很清楚啊?”

“哈哈哈,颜桑,据闻大明已经太平了两百多年了。你们这样的天朝上国子民,很难体会我们这样在战国乱世近两百年里被逼出来的生存智慧啊。”

哧溜一声,再次饮下一杯酒后,真田幸村道“日本近两百年来一直都是战国乱世,很多时候我们都无法确保家里的所有人都活下去。为了家名的延续,我们在被迫做抉择的时候,往往会故意的让家里的人分为两派,这样,无论事后那一边获胜,家名都可以延续下去。

具体到丰臣、德川两家的迭代来说,关原之战前,我和父亲加入了西军,而家兄信幸则加入了东军。这样一来,无论谁获胜,真田家都不会灭亡。事实上,若不是家兄在战后求情,并不断偷偷的接济被幽禁的父亲和我,我都可能活不到这个时候。

总之,在日本,像我真田家为了家族的存续故意这样安排族人的,是很普遍的现象。所以日本的战场之上,父子兄弟各居一方,拼死厮杀。战后却又互通消息的,实属正常不过。便是将军,也不能完全制止。”

“原来如此真田君,现在丰臣家的败亡已经一目了然,这个时候为什么不通过贵兄长的关系?”

“哈哈哈,颜桑,你的日语说得极好,但你还是不了解我们日本人。对于武士来说,既然选定了路,那就一定要走到底!哪怕明知前面是悬崖,也要勇敢的跳下去!”

“壮哉~!”轻轻的拍掌之后,颜思齐转了转眼珠“真田君,如果有那么一天,丰臣家的直系男子到了海外呢?”



第二四五章 人口普查完毕

“臣等拜见殿下。”

“众卿免礼。”

时间来到1615年的正月初四,万历四十三年的第一次国务会议在兴华宫召开。

由于去年11月间李太后去世了,所以这会儿朱由栋得戴着孝服参会,而且大明全国这会儿都处于三个月的哀悼期。什么恭贺新年的话自然是免了。

非止如此,由于皇太后去世。朱由栋作为嫡孙,自然有27个月的服孝期。虽说他身为监国不用完全放弃工作去守陵。但是他的婚事肯定是要顺延了。

这样也好,毕竟,让他去朝着两个十三四岁的妹子下手,他自认自己还没有禽兽到这样的地步。

众人落座后,朱由栋清了清嗓子“开始吧,各部门把去年的工作都先汇总一下。那个,按照惯例,还是从银行开始吧。”

“是。”曹三喜首先起身“去年经过近一年的努力,大明皇家银行总体运转平稳。六大铸币厂累积铸造金币十万枚,银元一千万枚,银角四千万枚,铜币一亿两千万枚。以上铸币,已经全部进入市场流通,各地百姓接纳度总体良好。去年三月,银行吸纳了第一笔三百两白银的存款,并记账为三百块银元,年息百分之三。之后,陆续接纳到各地存款,迄今共计两千七百万两白银,记账为同样数量的银元。去年六月,经过谨慎的分析后,成都分行放出了银行成立以来的第一笔贷款,款额为伍佰元。贷款人的用途是购买织机,生产蜀锦。截止去年十一月三十日,六大分行累积发放贷款三百五十六笔,累计发放资金七百八十万元,根据贷款金额和还款日期,年息在百分之六到九之间。

总的来说,目前银行还是处于亏损状态。由于存款远超贷款,所以光是存贷款利息上,就净亏230万元。再加上仓库、人工、安保等,累积每年需要支出400万元。当然,银行铸币也是有钱息的,同时六大分行顺利完成了国家税银和税粮的接纳。这些物资进入统一的仓库也大大节省了国家消耗。这些,待会请户部向诸位进行汇报。

银行今年的计划是,把分行建到每一个布政司衙门所在城市。也就是说再新开七个分行。不过这七个分行将不再设立铸币厂,仓库规模也将明显减小。”

曹三喜坐下后,朱由栋点点头“为了事情的连贯性,接下来,先请户部来做工作通报吧。”

“遵命。”户部尚书许弘纲起身“曹行长刚才说得实在是太谦虚了。诸位,去年一年,国家实行白银铸币以及银行统一仓库保管后,我大明的收支,明显的好转啊!

收入方面,前年是收入五百二十万两白银,而去年则是八百七十五万元。虽说单就含银量来讲,只是增加了二百六十万两白银。但这是在国家没有增加任何加派的情况下实现的。这点增量,一方面来自孙承宗去了福建后,对月港进行了整顿。另一方面主要就是银行铸币带来的钱息。

以上是增量,有了银行后,特别是统一用银元和铜币缴税后,以前朝廷收纳各种成色的银子拿来重新铸造成银锭的这块费用是彻底省下了,光是这个就不下十万元的经费。当然,这点省下的只是小钱,更重要的是,银行各地仓库建立后,各部门收缴的赋税、实物全部运送到六大银行的仓库统一储存,这损耗和各种贪墨行为明显减少不说,户部第一次对全国各部门到底各自收了多少钱,还结余多少钱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停!”看着许弘纲越说越兴奋,其他各部尚书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时候,朱由栋果断的打断了许弘纲的阐述。然后,他对各部长官道“在座的都是聪明人,都知道这银行统一设立仓库后孤准备干嘛。没错,以后国家的所有赋税,都只能由一个部门收取,这税种也要尽可能的简化。但是呢,孤保证,在给全国所有官员涨薪之前,孤是不会把各部门收取赋税的权力一下子都给收走的。”

“多谢殿下体恤臣等。”

“好了,大司徒,你接着说。”

“呃,遵命。”大冬天的,许弘纲还是忍不住擦了擦自己的额头刚才实在是太兴奋了——他估计自己是大明第一个没有憋屈感的户部尚书吧。

收拾了一下心情,许弘纲道“去年户部还有一项大事,就是持续全国的人口普查。诸位同僚,在太孙调动整整二十万人次各地驻军的大力支持下,我朝自洪武以来,第二次真正的全国人口普查得以完成。根据各地汇总上来的数据,截止万历四十二年十一月,我大明两京十三省共计有民户一亿零三百五十五万七千九百二十三人。较之万历四十年的黄册数据,近乎翻了一倍!”

“哗~~”这个数字,除了朱由栋之外,在场的众人无一不感到极大的震撼!

“殿下英明,若不是殿下下定决心,重建户贴,我等都不知道国家的人口已经繁盛到了如此程度。”

“是啊,以前国家户籍上只有五千五百万,这就是说有近五千万人都没有户籍。这些人里除了各地隐户外,其他的都是流民了吧?这么多的流民,万一国家哪天有事,岂不是会……”

“好险啊,太孙辛苦了。”

“哪里,诸位辛苦了。大司徒,这次清查人口,前后历时两年,耗费多少?伤亡多少?”

“是,殿下,诸位同僚。清查人口的实际工作,远比今日的汇报来的复杂、血腥得多。两年时间里,因为各地豪绅、刁民的恶意对抗,导致清查队员有三百二十人被杀,八百多人各种程度的残疾。各地驻军前后投入二十万人次,大战一次,小战无数,累计阵亡一万余人。”

统治者到了高位后,很多伤亡对于他来说往往就是个数字。但朱由栋知道,这些数字后面,都是无数鲜活的生命。

历时两年的人口普查,对各地土豪劣绅的利益损害当然极大,但是他们虽然在当地是一霸,不过面对朝廷的正规军事力量还是翻不起什么浪花来的。

之所以连军队阵亡人数都超过一万,除了大量的小型冲突外,最大的伤亡就是在山东的闻香教之乱。

对于徐鸿儒这种有政治野心的刁民来说,流民是他得以不断壮大的土壤。而朱由栋这次人口普查,是只查不惩,发现你丢掉户籍逃亡的,不会追究你的责任,而是就近给你重新入籍。这就从根本上斩断了闻香教发展的基础。

所以,徐鸿儒比历史本位面提前了七八年发动了“起义”。

当然,朱由栋现在是皇太孙,他是不承认这个叫起义的。对于这种造反行为,他的态度也极为坚决镇压!

可惜山东都司的卫所兵太平了两百多年,早就弱不禁风。面对武器、组织、纪律、训练什么都没有的闻香教徒,居然跟对方打了个不分高下!

最后逼得朱由栋从横海卫调了一个千户队过去,一个冲锋就将闻香教主力冲垮,并且成功的将徐鸿儒以及该教的精神领袖王氏一家活捉。才算把这场叛乱平息下去。

当然,说到山东清查人口,就有一家子绕不过去曲阜孔家。

对这一家子顶着圣人名头,实际做的都是无耻之极的肮脏龌龊事的行为,朱由栋当然是早有耳闻。不过现在时机未到,所以他特别给山东人口普查队的队长打了招呼,把这一家子给放过了。

孔圣人是好的,若是他知道他的后人们如此混蛋,恐怕也会被气得活过来!

等着吧,等我把手里最紧迫的事情做完了,再来收拾你们。那时候,我就要趁势重建国家的文明核心了。



第二四六章 仓储收归于一

“邦邦~”敲了两下桌子,朱由栋道“诸位,人口普查,查出来这么多不在户籍上的隐户、流民。一方面说明我大明的一些士绅确实不像话,侵吞起国家的子民来简直肆无忌惮。另一方面则是,我大明的税制过于混乱,表面上田赋什么的都不多,徭役也是十年一次。但是禁不住各种不断的加派和临时加征由此导致百姓们宁愿成为隐户和流民,也要丢掉户籍逃亡。”

朱由栋说到前一句的时候,在场的大多数官员脸色都有些古怪能够坐到这里的,谁家里还没有隐户啊?这被太孙指着鼻子骂了,心里肯定不爽。

不过他们也清楚,太孙做事总体还是手下留情了只查不惩么?管你是谁,管你家藏了多少隐户,只要配合调查,一律不惩罚。这就让大家虽然心里肉痛,但实在是提不起赌上一切起来造反的念头。

实际上,大家也知道和清查户口比起来,银行的成立其影响才更大。

大明现在民间的借贷,其利率大约是在10~20之间,而且流行利滚利。而银行成立后,其贷款利率却只有6~9,而且不搞利滚利。这就让大明民间借贷的行为遭遇了重击这会儿银行还只有六个分行,但只要银行开始进入盈利阶段,迟早会迅速的铺满两京十三省到时候,只怕各种钱庄什么的都难以为继吧?

钱庄的业务受损还只是一方面,更麻烦的是对民间缺乏资金的人发放低利率贷款,会极大的释放中下阶层的活力。这些家伙一旦生产步入正轨,首先就要和各地士绅掌控的各种商业进行竞争!

然后,再加上银行的统一仓库制度

所以,太孙清查人口不算什么。能够坐到这个位置的,胸中多少还是有点全局观念的隐户被查出来了当然不爽,但是国家的流民如此之多,要不了多久就是亡国之像了!虽说作为士绅阶层,国家亡了无非换个人当皇帝。但是在朝代更替的过程中万一自己家被冲击进而毁灭了呢?

因此,别看大家现在对坐在会议桌最下首的曹三喜各种笑眯眯,其实心里最忌讳的就是他了。

抛开朱由栋说的第一个原因,这第二个原因嘛,直让不少大臣心里一阵舒畅殿下您终于承认国家收税收得太多了啊!

“各位请注意一点,国朝的田赋、商税什么的,其实是很低的。”身为穿越者,起步就是皇太孙固然很好,但麻烦也不少他无法从新开始打造一个完全意气相投,志向、理想都高度契合的团队。只能是对现有的东西进行一个缓慢的改造。

就说现在这屋子里的一圈人吧,可以说除了曹三喜、徐光启等寥寥数人,没有一个人是和自己完全交心的就是老温都不算。

所以,有些话无法直接讲,只有辗转的迂回。

“国朝的子民之所以觉得赋税不堪忍受,最主要的问题还是在于国家临时加派过多。这加派过多,普通百姓根本无法分辨,下面的胥吏可以趁机上下其手。便是有些县衙、府衙甚至布政司,也可以趁着税种紊乱,打着朝廷的名义自行加派。所以。”

深吸了一口气后朱由栋道“所以,国家赋税的问题不是税率过高,而是加派太多,税种繁杂。户部今年的主要工作,其一,继续推进银币的使用,记住,从明年开始,纯粹的白银、黄金不得再做货币使用。

其二,清点目前全国各级衙门的税种,哪些税种是需要保留的。哪些本来是临时加派,但是却持续加派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都要一一的清理出来,然后户部给出保留、取消、合并的意见。这个东西,孤最迟要在今年九月以前看到。”

“臣遵命。”

“好,银行和户部的事情暂时就到这里。工部?”

“殿下,各位,工部去年主要工作是三项。其一,黄淮河道整治,此项工作已经全部完成。臣可拍着胸脯向殿下保证,三十年内,黄淮河道不会出大的问题。

其二是匠籍的清理,此项工作也已经完成。目前,我大明工部还能直接掌控的工匠,累计十三万户,匠人及其家属,一共六十八万七千三百人。

其三是务勒工名制度的实施。此项工作已经开始,但遭到的抵触不小,主要是除了工部自己直属的工匠外,大内也有很多工匠。而这些工匠是由内官监来管的。”

“嗯?”朱由栋眼睛在会场扫了一下“魏忠贤来了吗?”

“殿下,奴婢在。”

“徐尚书说的事情,你怎么看?”

“回禀小爷,按照小爷去年定下的规矩,内官监恢复以前三宝太监在世的职权,负责整个大内所有宦官的检查、监督和人事调整。在以上职权恢复之前,整个大内的工匠,名义上是由内官监负责,其实是分属到二十四衙门的。自工部发来新制度后,奴婢已经在内官监直属的工匠中推行,但是其他部门下属工匠,确实有没有执行的。对此,奴婢无话可说,甘愿受罚。”

“罚倒是不着急,孤今天当着司礼监、御马监、内官监你们三个大内最有实权的部门说清楚。务勒工名制度,必须坚定不移的推行下去。下面各个衙门的太监,孤就一句话,不换思想的,那就换人!”

“奴婢等领命!”

“哼!”很是不爽的坐下,朱由栋也觉得有些头疼务勒工名要求勒的不光是做事的工匠,也要求监工的文官和宦官把名字弄上去——这就要了大家的老命了。

外朝这边相对还好一点工匠都集中在工部,只要徐光启大力推动,成效就很显著。而大内这边,二十四个衙门都有工匠,你让魏忠贤怎么做?

也是,说起来是家奴,但家奴还不是可以刺杀主人。但是,不管怎么危险,这个制度必须推行下去。大不了以后把砒霜当糖豆吃就是了。

“徐尚书,工部今年的工作主要是什么?”

“工部今年主要的工作是重建关中地区的水渠系统。殿下,诸位,近年以来,北方旱灾一年胜过一年,陕西的灾情越来越严重。臣与大司徒私下交流的时候也得知,本次人口普查,就数陕西的流民比例最高。所以,为了国家的长治久安,必须尽快恢复陕西的水渠系统。否则,便是现在湖广茶叶基本外销,陕西的茶马贸易重新恢复。但地里没水,不管是粮食还是茶叶,都是种不出来的。”

“徐尚书这个计划好,那便去好生做吧。如果节慎库的钱不够,孤来补贴一部分。”

“是,多谢殿下。殿下,说到节慎库,鉴于现在所有仓库里的物资都转交给银行保管,工部只有账目而无实物。所以,全国二十多个节慎库占用的土地大约七万余亩都可以变成耕地,此事臣已经向李阁老汇报过了,李阁老也表示了同意。只是,我节慎库下面仓库管理人员,有官七十,吏七百五,役丁近万人。这些人的安置?”

“各位,徐尚书刚才说的退库还田的事情,非常好,孤是非常支持的。此事,请李阁老协调户部和工部尽快办理。至于说这些人员的安置嘛,官吏先看各个衙门是否差人,差的就择优补过去。若是这样还安置不下,那就把这些人交给银行进行培训,看能不能在新设分行上岗。至于役丁,全部取消,让他们都回家去。以后这部分徭役全部取消。”

“臣遵命。只是殿下,这役丁里面,有很多人都是多年服役,家中已经没有土地,这些人回去后?”

哎~~,国家吏员的下岗问题可得好好解决,否则逼出一个李自成来就不好玩了。长叹一口气,朱由栋道“尽可能让他们回原籍,实在不行的,银行想办法解决。”



第二四七章 准备整顿盐政

接下来的刑部相对事情比较简单重新修订大明律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目前打开了眼界的国民也只是少部分,而且现在刑部的官员总的来说都是科举考出来的老派官员,朱由栋也不指望他们能够领会自己的真正意图。所以,这个不急,先慢慢做起来便是。

兵部的事情大多是常规性质的西南、西北仍有零星的少数民族叛乱,对这些叛乱,朱由栋抱定的都是‘先镇压,再问理由’的态度。镇压完了后,确实是大明的地方官不像话的,那就惩罚地方官,并维持当地原状。是土司混蛋的,那就把这个土司全家给杀掉,然后要么换个土司(比较穷没啥产出的地方),要么就实行改土归流。

比较麻烦的是正北方向和东北的蒙古入侵问题建州的灭亡,使得蒙古的问题变得突出起来。林丹汗此时就任蒙古大汗已经十年之久,自身的能力和威望都有了相当程度的提升。已经能够聚集三万以上的牧民,对明朝的蓟辽、宣大等地进行较有威胁的侵犯。

对于这种情况,朱由栋的策略是横海卫每次派一个千户去蓟辽,然后率领当地驻军与林丹汗作战。好吧,这家伙就是在拿林丹汗练手,并努力的把每一个横海卫的士兵都当成军官来培养——最次,一个普通的横海卫士兵,出去到其他卫所、军镇后,怎么也要能胜任把总。

礼部的事情也不多,1615年乃是两京十三省的乡试之年,礼部真正忙的时候是在明年。

嗯,明年,丙辰年,这一年的进士里名人可真的有点多。便是那些落榜的里面,也有不少厉害的。

最后的吏部嘛,朱由栋在听完了该部尚书赵焕的汇报后,微笑道“大冢宰,孤找你要个人。”

“殿下客气,您是监国,何谈要。请殿下明示。”

“嗯,在你老家山东,有个巡盐御史叫毕懋康的,你可知道?”

“孟侯臣是知道的,此人乃徽州人士,万历二十六年进士。少年以书画灵动而闻名,出仕后又以能办实务而著称。昔年陕西旱灾,他主持赈济,花钱少而活民多。在山东担任巡盐后,迅速理清了历代欠单,真真称得上是一员干吏!”

“嗯,孤想把他调到北京,做户部侍郎,如何?”

“臣无异议!”

“好,待会孤下一道教令,吏科给事中如果没有异议,那就请吏部尽快办理吧。”

“臣遵命。”

朱由栋只是历史爱好者不是明史专家,所以对大明的历史名人,也只记得一些。

在军事专家方面,赵士祯他是知道并且记忆深刻的。但是毕懋康他就只是有点印象而已,穿越过来头几年,他完全没机会自己提拔人才,所以时间久了就忘了。

之所以这个时候想起来了,其实不是因为军事研究的问题。而是太孙殿下准备从万历四十三年开始,把大明的盐政好好整顿一下。

老朱在建国的时候,总体经济政策是很保守的。但是在盐政上却又比较超前。

盐税,在以农立国的国家里,在其财政中绝对占有重要地位。中华帝国几千年来,对盐税的征收,大概分为三种方式。

一种是全部专卖制国家掌控所有盐场,生产、运输、销售,全部由国家负责。这种制度,好处在于国家可以通过全程把控,把食盐的价格定的极高,尽最大可能搜刮老百姓的铜板。而坏处则是低效、、催生私盐。

其次是就场征税制国家派出官员入驻各大盐场。盐场的生产由私人负责,盐生产出来后,国家官员在盐场里就把盐税给征收了。剩下的运输、销售什么的国家统统不管。这样做的好处是生产高效、私盐基本绝迹。坏处则是国家拿到的相对较少。

第三种则是就场专卖制。盐场的生产归私人所有,盐生产出来后,以固定的价格全部卖给国家。然后盐商到盐场向国家购买,购买之后盐商自己负责运输、销售。这样做的好处是国家稳稳的赚取差价,利益得到保障。而生产商、经销商也比较有积极性。

而老朱呢,他首创了开中法。

明代实行军屯,但是北方的军屯很难实现粮食自足。这个时候就需要内地运粮过去支援。而军屯的很多地方都是偏僻、险要之地。所以如果由国家来组织征粮运输,这个成本就会高得无法承受。然后老朱接受山西商人、官员的建议,创立了开中法。

具体方法是商人买来粮食,运到国家指定地点。然后当地官员验收合格入库后,按照粮食多少,给予商人一定数量的盐引。商人拿着这盐引,到国家相应盐场获得食盐,之后再拿出来售卖并获得利润。

在这个过程中,军屯士兵得到了粮食,国家节省了运费和损耗,商人虽然辛苦了一些,但是获得了食盐这种商品,并进一步获得利润。而且,商人沿途购粮、运粮,以及取盐,极大的带动了沿途商路各种服务业的发展。因此,这个方法一经推出,就迅速得到各方大佬的支持。

在这个过程中,唯一受损的还是老百姓商人花了这么多时间和心血才拿到盐引,不把盐价定高一点,这利润怎么体现?

虽说如此,但在明朝这个时期,能够有这样的办法解决边疆士兵的口粮问题,已经是很了不起的创举了。

但是,这样的方法自然也带来了更多的问题。

首先是盐税的收取受损商人只要有运送粮食到位的证明,就能拿到盐引,有了盐引就可以无偿的拿到盐——在这个过程中国家是收不到盐税的,也就是说,国家的现金收入减少。

其次是容易滋生既然有了盐引就能拿到盐,那便是说,盐引就是钱!而盐引是谁来制作的呢?官员。而明朝官员的操守,呵呵呵

老朱和朱老四在位的时候还好,大家手脚不敢放开了整,开中法总体运转还算不错。等到这两位狠人去世后,明朝的宗室、官员、士绅,纷纷朝着盐引伸手——这些家伙当然不会去把粮食辛辛苦苦的运送给驻军再去拿盐引,而是靠着一身的官威直接去白拿!

他们白拿了倒是爽了,但是盐场的产量就那么一点,你把盐引拿了,把盐支取走了。那些老实的平民商人,辛辛苦苦的把粮食运给驻军,拿着盐引去盐场却取不到盐,自然也就无法获取利润,亏了一个血本无归——从明代成化年间开始,当时明人的笔记里就出现了爷爷获得了盐引,到了孙子一辈都无法从盐场获得食盐的记载。

如此被摧毁了的开中法,自然导致了驻军缺粮,却又没有商人愿意运,老百姓还不得不吃高价盐的恶劣局面。

接下来自然是私盐泛滥,国家盐政破灭。

从西汉起,盐税就是中华帝国财政收入的重要组成部分,南宋末年国家财政几乎是完全依靠盐税来养军对抗蒙古。而明代的盐税

做这么一个比较吧。北宋时期,国家对每斤盐抽税30文。明朝大约抽20文。而盐价呢?北宋市价50文一斤,明朝市价300文一斤,比北宋高六倍。而北宋盐价在历史上一直以抽税过高导致售价过高而名声极差

北宋时期,没有发明围海晒盐法,产盐有限,自然征税也有限。即便如此,北宋一年的盐税可以达到1200万贯以上。而大明这个时候的盐税是多少?币制改革前,接近100万两。改革后,也只有130多万元。

而根据曹三喜的测算,如果大明能够像北宋时期那样有完善的盐政收税制度,每年光是盐税,其收入就不会低于1500万元!

这就让现在每年都要补贴给户部至少300万元的朱由栋坐不住了。

再说了,作为穿越者,朱由栋还是有那么一点理想的大明的老百姓全民富裕实在有点难,但是身为穿越者,不能让全国大部分百姓吃饱穿暖,那就真的太不像话了。

全国人口普查,是整治大明各种顽疾的第一步。之后是重建黄册和鱼鳞图册,由此让全国的百姓都能相对公平的缴纳赋税——如此,吃饱穿暖才有可能实现。

而现在,这个盐政,看来也是不得不整了!身为穿越者,若是让全国百姓盐都买不起,那可就真的辜负这个称号了。

所以,朱由栋就问温体仁我要整顿盐政,你给推荐个人才。然后老温就推荐了毕懋康。而在听到毕懋康这个名字后,朱由栋一拍脑袋哎呀,这个人岂止是干吏,也是一个军事科技的天才啊!



第二四八章 内官亦需缩编

成功从来没有侥幸,普通资质的穿越者要成功,唯有拼命的工作。

新年的国务会议因为涉及到去年总结和新年计划,所以开会时间总是极长,基本都需要一天甚至更长的时间。

而在白天冗长而内容极多的会议结束后,朱由栋还是不得休息。

曹化淳、曹三喜、魏忠贤、田尔耕、曹文诏、张世泽、李世忠、李纯忠八人继续留在南华宫,等待朱由栋的逐一单独密谈。

可以说,这八个人,加上外派出去的王承恩、刘招孙,以及镇守南京的袁可立、云南的熊廷弼、福建的孙承宗等。才是朱由栋最核心的班底。

即便是现在朱由栋的贴身宦官方正化,因为来到朱由栋的身边太短,也只能担任看门的工作,是不能进入会场的。

首先进入密室的,是曹三喜。

“殿下,去年一年,您的各项产业刨除分红后,实际利润是730万元。其中,补贴北京户部370万元,横海卫和昆明镇(原宽甸卫)85万元,方山实验室和方山学校120万元,崇明沙水师45万元,福宁镇水师10万元,长沙船厂35万元。所以,今年春节过后,臣能够送入北京分行您私人户头上的,只有65万元。”

“瓦特?!”

“殿下您说什么?”

“没,没什么。嘶~~三喜啊,如此算下来,吾最终得到的利润,恐怕还不及你个人的分红吧?”

“臣按照殿下的股份分配原则,每年大概能拿到80万元的红利。这么算起来,至少今年,臣的账户增长得确实比殿下多。”

“嗤~~真是让人不爽啊。三喜,吾的户头上还有多少?”

“历年结余算下来,还有603万元。”

“哦,还好还好。”缓了一口气后朱由栋又咬牙切齿起来“这不争气的户部!每年都是巨亏!吾去年补贴的370万元,主要还是在于人口普查工作队队员的薪俸、工作经费以及制作身份证的费用。另外就是给边军发军饷……今年虽然不用补贴这笔款项了,但是今年就要开始重建黄册了啊!吾已经决定,以后制作黄册的纸张,全部由方山材料实验室下属的造纸厂提供。说不得,吾今年就要亏损了!”

“殿下,只有黄册重建,我们才有彻底变革国家财税制度的可能啊。还得请您坚持几年。实在不行,臣得殿下惠顾,手里已经有了近200万元的存款,也是可以全都拿出来的。”

“别,三喜你的工作值这个钱,若是君上没钱就找臣子要,你我二人君臣交心倒是没啥。但是其他的臣子怎么想?你得做个表率,做一个只要认真工作,给国家创造了价值,就能安全的拿高薪并舒服享受的表率。”

“臣多谢殿下,另外,臣也提醒殿下。我们还有一笔款项没有入账。”

“你是说丰臣家的那笔军购吧?”

“是,这笔款项现在还在南京的袁总督那里。”

“不要紧,这笔钱是给水师准备的。去年没用,今年肯定用得上了。先放在南京,打完了那边的仗,赏赐、抚恤、安置什么的都从这笔钱出。有剩下的再转入北京的户头。”

“殿下,您是说倭国那边,我们还得去打一仗吗?”

“当然,那可是白银之国,就算现在我们国内的事情多,无法全力介入。也一定得把丰臣家的后人接出来一个,保留我们以后插手倭国的手段。”

“是,臣明白了。殿下,臣暂时没有其他事情了。”

“好,你且回去休息,让魏忠贤进来。”

“是。”

作为借着钩吻案拿到大内检察权的魏忠贤,这会儿估计是整个大内最有权势的宦官了。

司礼监以前之所以权力最大,是因为有批红权。但在朱由栋监国后,国务会议制度不光削弱了内阁的权力,也让司礼监的权力全面缩水。

御马监说起来是掌握兵权。但在横海卫集体入京,并且扩军一倍,而其军饷仍然是由太孙私人支付的情况下,御马监的地位也直线下降。

至于东厂,王坤和朱由栋的关系还算可以。但是和田尔耕与朱由栋的关系比起来却远远不如。故而东厂的权势也大不如前。

所以,在恢复了当年郑和掌管内官监时的各项权力后,就实际权势而言,魏忠贤其实隐隐已经是宦官中的第一人。

不过,虽然权势很大,但最近朱由栋交给老魏的任务,一样让老魏感到头大。

“奴婢拜见小爷。”

“我们主仆二人不用这些虚礼,说吧,吾让你去统计整个大内的人数,你都弄好了么?”

“是,经过大半年的统计,奴婢最后确认的数据如下在宫城以及西苑内服侍皇爷、小爷以及各位贵人的宫女共计一千七百余人,内官两千三百余人。在皇城内从事各项诸如修造、运水、采买、洗衣等事宜的内官、宫女,共有一万五千八百余人。再加上各地藩王府里的、凤阳府祖陵的、南京的等等。整个大内,实有宫女四千两百余人,内官两万三千余人。此外,大内二十四衙门下属的诸如印刷、库房、火器制造等等有着诸多的工匠,总数约莫七万两千人。”

“嘶~怎么这么多?”

“小爷,这个工匠的数量可不光是北京城里的啊。南京、成都的织工,景德镇的瓷器匠人,都算啊。”

这就是万恶的封建皇权带来的恶果了什么都要自己弄,结果必然是员工越来越多,效率越来越低,然后大家拿到的钱越来越少。

不过总的说来,这点人确实不少,但比起后世康麻子说明朝光是紫禁城里就有宫女九千,宦官十万要少很多了。

宦官十万?紫禁城在后世成了热门旅游景点,旺季的时候每天只限四万人入内参观,就这样都是人挤人了。十万宦官?还人人24小时在里面待着,那紫禁城得挤成什么样子?

“这么多的人,每年花销大概多少?”

“小爷,粮食呢,大内是直接从户部调,这个是肯定够的。钱嘛,前年是四百二十万两,去年是480万元。”

“这么多钱?”

“是,小爷。这笔费用,每年金花银和皇庄收入大概可以承担一半,剩下的一半,就得二十四衙门下属的各个厂房把东西卖出去才能挣回钱来。”

大明朝每年除了收货币税也收实物税,其中粮食一项就有两千多万石,所以粮食什么的至少皇宫是不缺的。但是钱这个东西……

咱们算算啊。围绕着皇帝、皇子皇孙以及各个妃嫔的宫女、宦官、工匠,一共差不多十万人。一年总的花销就有480万元。这其中,皇帝一家子姑且算一半。那剩下的人一年就花240万。平均到每一个人身上,一年就是24元。

表面上看起来是不错的,不用担心吃饭的问题,每月还有两元收入,这都和横海卫的新兵一个待遇了。

但实际上,这是平均薪酬。而平均薪酬是个啥,大家都懂的。你能指望一个太监和一个刚入宫的小宦官拿一样的薪水么?

“很好,大内的人员构成吾清楚了。现在,吾给你新的任务。”

“是,请小爷示下。”

“第一,尽可能的把工匠和大内剥离。该还给工部就给工部,剩下的看方山那边要不要。实在是太差的,就给一笔钱遣散了。”

“小爷?”

“忠贤啊,吾方才大概算了下,一个低级内官或者宫女,每月薪酬不会超过一个银角吧?”

“那肯定是没有的。奴婢在被小爷简拔起来之前,每月除了免费吃饭,每年有四套衣服外,就只有一丁点的银渣子。”

“所以啊,内官和宫女都这么惨了,外围的工匠岂不是更惨?这样的工匠能做出什么东西来?以前还可以仗着是宫内的厂房强买强卖,而现在有了方山杂货铺……大内的工厂还能挣钱么?剥离吧。这么多的匠人,离开了大内,只会创造出更大的价值。”

“是,奴婢明白了。不过小爷,工厂剥离后,大内的支出?”

“这就是吾要说的第二步,慢慢的缩小内官规模。特别是宫城之外的内官,逐步裁减。以后宦官宫女保留宫城内四五千人的规模就足够了。”

“小爷,这样做,岂不是让为皇家效力的各个部门都……”

“没有关系,以后这些东西都可以用购买服务的方式,到民间寻求合作方。忠贤,吾是深信你们的,但是你不觉得如今的大内,人实在太多,成分也太杂乱了么?这内官多了,非但不值钱,还容易惹人厌。大量耗费国帑不说,连皇室的安全也得不到保证。吾已经和皇爷爷商量过了,裁员,只裁宫城外的,如此,宫里的贵人不会缺人伺候,而效率却会成倍提升。留下来的内官、宫女们,其每月的例银也会增加不少……如此,再有些乱臣贼子想要收买内官来害吾,这至少得出些银元吧。”

“……是,奴婢是小爷一手提拔起来的,若是没有小爷,奴婢就是个扫大街的。所以,只要是小爷交代的事情,奴婢哪怕惹得整个大内都嫉恨奴婢,也一定会为小爷办好。请小爷放心,一年之内,奴婢一定按照小爷的要求,把全国所有的内官数量降低到五千人以下。”

“错了,吾对这个事情的进度并不急。你慢慢来,争取五到十年内,逐步的减到五千人以下。吾可不想减得太急,哪天晚上就被小宦官们给杀了。”

“奴婢惶恐,请小爷放心,奴婢一定缓缓徐图此事。”



第二四九章 衍圣公是大敌

剩下的人中,曹化淳主要是在司礼监观政、学习,在司礼监的权势被弱化的现状下,他的事情并不太多。田尔耕是情报头子,面对朱由栋一般都是例行汇报。

而张世泽主管的是宣传口工作。

“殿下,我们什么时候对曲阜的孔家动手?”

“怎么,你已经按捺不住了么?”

“怎么忍啊,殿下!去年的人口普查,臣为了进行深入报导,是亲自跟着普查队跑了好几个地方的。这曲阜啧啧啧,整个曲阜的良田几乎都被孔家给占光了不说,旁边的几个县也未能幸免。而且,在这孔家扩张土地的手法简直跟强盗无异并且毫不掩饰!殿下,清查人口,不查孔家,虽说臣的报纸会竭力压制其他声音,但至少在山东,特别是曲阜一带,百姓是不会对殿下有任何信服的!相反,只会小看殿下!”

张世泽说的曲阜孔家,当然就是孔圣人的后裔一系了。北宋时期,这一家子被封为衍圣公,之后历朝历代都承认这一封号,并不断的给予各种特权,由此使得这一家族不断壮大。到了明朝时期,衍圣公号称文臣之首,并在道德治国氛围病态浓厚的明朝,成了儒生们的精神图腾!

不过作为穿越者,朱由栋对衍圣公这一家从来都是三个字瞧不起!

北宋封了你家做衍圣公,结果金人来了你们降金(这时候还有部分孔家后人跟着赵家去了南边,号为南宗),蒙古人来了你们降元(南宗为了不做汉奸,主动放弃衍圣公称号的争夺并不再回归曲阜),在蒙古人进攻南宋的战斗中,你们的家主居然主动从军跟随蒙古大汗征伐‘南蛮子’在历史本位面上,满清来了你们带头剃发,袁世凯复辟你们抢着上贺表,汪精卫投日组建‘伪中华民国’你们发贺电

而在现在的大明,这些家伙所谓的公爵府豪华程度堪比甚至超过皇宫,便是府邸的面积也与皇宫差不了太多。至于孔家手里的土地到底有多少,隐户到底有多少,其实谁都不知道!

甘草国老家的二十万亩土地是登记在册的第一大地主,但真要和这一家子比起来,多少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如果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把这样无耻、贪婪、虚伪的家族当做精神图腾,那这个国家的国民精神是什么呢?

作为主管宣传口的张世泽,敏锐的发现了这里的关联和问题。然后,他就成了要求整治孔家的急先锋。

“殿下,人口普查的时候,放过孔家,臣是理解的。谁让孔家和我大明的社稷稳定深深捆绑在一起了呢?

但是!孔家的恶名,整个曲阜,乃至整个山东都是清楚的。便是这全天下的读书人,不知道孔家恶名的恐怕也不多。这就造成一个悖论,大家心里知道孔家无耻至极,平日里所作所为完全就是村匪恶霸行径。但是嘴上却说衍圣公一家清名满天下这不是把我大明全国的读书人都逼成伪君子么?如此一来,国家怎么会有忠臣?怎么会有为国效死的勇士?怎么会有德才兼备的良吏?

总之,暂时放过孔家,可以。但对孔家的整治,也必须尽快进行。而且这一次要连根拔起,斩草除根!否则,国家的精神出了问题,不管殿下挣再多的钱,在制度上做多少改良,都是无法扭转我大明的颓势的!”

“你说的有理。”沉吟了许久,朱由栋道“吾以前一直都忙着人、钱、军三大块的事项。对国民精神寄托方面的东西确实是想得少了一些。不过,动孔家,一个不慎,就是地动山摇啊。”

“殿下,挖掉孔家,我大明以后肯定还是有不少伪君子。但不动孔家,我大明每年的进士,会源源不断的产生大量的伪君子!”

“好吧,那么,你有什么计划没有?”

“臣为此已经准备了大半年。现在臣手里有大把的孔府圈占、强取民间土地的证据,相关的苦主臣也悄悄收拢、保护起来了。此外,孔府在曲阜能自行任命低级吏员,牢头什么的都是孔家自己人。这里面的冤假错案简直多得不能再多,臣也已经拿到了大量的真材实料”

“然后呢?你就准备靠着这些东西冲上去?”

“不然呢?殿下?”

“哎,袁先生不在身边,吾真的有些累。”当然,这话也就是心里想想,当着张世泽说出来就太伤人了。

“世泽,这样做是不行的。毕竟抢占良田,欺压百姓,全国的官员几乎都这样做。光靠这一点,只会让大家觉得孔家和我们是一类人,反而会死保孔家。哎,这样吧,你先去做盗墓贼吧。”

“啊?殿下,这是何意?”

朱由栋的意思嘛,大概要分成几个步骤来讲。

首先,秦始皇时期是有焚书坑儒的,那么,春秋战国时期的儒家经典,和今天的四书五经,在内容上是不是有不同呢?其核心意义是不是也有不同呢?肯定是有的。

如果张世泽手里拿到了先秦时期或者西汉时期幸存下来的儒家原文典籍。那就可以就此展开对儒家经义的全国性大讨论。

至于说去哪儿找这样的“原本”经典,这个可难不倒朱由栋。穿越前,国内好几个著名的秦简、汉简出土地上修建的博物馆他可都是去过的。

不过这会儿是大明朝,对于历朝历代王公贵族的坟茔,盗墓的是有的。但是堂而皇之的以官方的名义把这些大墓挖开,进行科学考古,那是不行的。所以,张世泽只能是去做盗墓贼。

“这里,”朱由栋在地图上指指点点“山东临沂城外,有一山名银雀山,其西南麓一直被视为风水宝地,从那时候的齐国开始,就有贵人在那里长眠。你最好请两个水平好点的风水先生,以分金定穴的方法去开墓。若是吾所料不差的话,这些墓葬里,有大量的竹简,里面的东西价值连城。

还有这里,湖广,云梦县,睡虎地,有一座秦墓。这座墓葬里面应该有大量的秦国律法。

最后,也是最最重要的,北直隶,定县,八角廓村,有一座前汉时期的大墓,里面有至少三个版本的论语。还好,现在方山医学实验室已经搞出了甲醛溶液,保存这些竹简也是有办法的。嗯?世泽,你这么盯着吾干嘛?”

“殿下。”张世泽很无礼但却很自然的把手伸到了朱由栋的鼻孔下,待得确认这里呼出的是热气后,明显的松了一口气“殿下,你真是苍龙转世,无所不知么?”

“瞎说!吾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嗯,附耳过来,等在全国掀起大讨论后,我们接下来就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第二五零章 新青年军官团

“曹指挥,曹指挥,且醒一醒,殿下现在召见您。”

“嗯?哦,方公公啊,这会儿什么时候了?”

“凌晨五点二十三分。”

“嘶~殿下忙了一整晚?”

“是啊。”看着刚刚起身,全身官服都皱巴巴的曹文诏,方正化干脆上前帮曹文诏打理起衣服来了“曹指挥待会见了殿下,尽量把事情说得快一点,然后”他瞧了一眼仍然在旁边酣睡的李纯忠,无奈的摇摇头“待会咱家直接伺候小爷吃了早饭,再督促小爷休息吧。”

“嗯,本将知道了。还请方公公平日里时刻提醒殿下顾惜身体。殿下的康健,可是关系了整个大明亿兆生民的福祉。”

“咱家当然知道,曹指挥请。”

当方正化去叫在隔壁的房间休息的曹文诏的时候,朱由栋正在另一个小宦官的服侍下再次洗了一把脸,然后吃了一点点东西垫肚子。

他当然不是每一天都这么忙的,但说实在的,他现在真的有些能够体会朱元璋之后历代明朝皇帝的辛苦。也能理解为什么内阁和司礼监的权力会变得那么大。

可是不行啊,这套皇帝、司礼监、内阁的体制运行到这里,整个国家都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了。这个时候,必须得拿出当年太祖的干劲,事必躬亲,亲力亲为,然后才有可能扭转这个局势。

如果这个时候对工作偷奸耍滑各种休息,那可能要不了多久他就能永远的休息了。

“臣曹文诏拜见殿下。”

“嗯。”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上个月是哪个千户所去蓟镇轮训?”

“第七千户队。”

“哦,黄得功那个家伙的队伍啊。嗯,马世龙的千户队轮训三个月,战损如何?”

“阵亡七人,伤残必须退役的二十三人。战马损失四十五匹,耗费的子弹什么的大约两万余发。累计交战七次,击毙、斩首鞑子一千三百二十五人,俘虏三千六百二十人。俘虏中有两千三百余人是妇孺老弱。按照殿下的规矩,年轻的妇人和孩童,我们将其卖给了松嫩平原的女真各部。年老的都给了一匹驽马,让他们自己往草原深处走”

“嗯,还不错。那个林丹汗有开始集结部众的举动么?”

“殿下,我们轮训的队伍最远的时候,从蓟镇前出草原深处达五百里之远,未发现对方有集结的迹象。”

“哎,这个软货!吾都这么欺负他了,他居然还不想着集结主力来干一架!罢了,除了把黄得功的那个新千户队派出去轮训外,也把赵率教的千户队派出去。”

“是,臣领命。”

女真的问题得到暂时性的解决后,蒙古的问题自然变得重要起来。当然,这个时代的蒙古,由于经受了大明两百多年不间断的军事、政治特别是经济上的打击,确实变得有些虚弱了。但是,这游牧民族的机动性天然的比农耕民族强嘛,再说了,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可是草原上的民族,都是追逐水草而居,而且居住极为分散。要想对蒙古的问题来一个总解决,那必须得像昔年朱厚照那样,吸引蒙古的大汗率领主力南下,然后双方用一场决战的结果说话。

所以朱由栋的算盘是派出横海卫的各个千户不断的到蓟辽、宣大轮训,不断主动的深入草原进行袭击,以此刺激林丹汗。只要林丹汗能够发出大汗令,集结起漠南蒙古各个部族的精壮男子南下,朱由栋就可以率领整个横海卫北上,进行雷霆一击。

说起来,现在的横海卫,已经扩军到了十个千户所,全部战兵达到12500人,军医、厨师、工匠、文书、长期随军民夫等各类辅助人员3000余人,西洋马与本土的混血战马五千匹,八磅炮三十门,十二磅炮。在朱由栋的构想里,这就是以后未来十年内,在火药、枪械以及大炮等武器没有出现革命性变革之前,大明的标准师。

接下来,君臣二人又就横海卫内的训练、士兵动态、武器消耗等各种问题进行了详细的探讨。

到了早上七点,两人把该说的事情都说得差不多了。朱由栋道“说说,你和赵焕孙女的婚事谈到哪一步了?”

“嘿嘿”曹文诏羞涩的扣了扣自己的脑袋“本来是准备今年二月完婚的,但这不碰上太后薨逝么?等国丧期完毕后,就准备完婚了。”

“不错,你和刘招孙手里,捏着的是吾的刀剑,你们两个,一个娶了朝廷吏部尚书的孙女,一个娶了兵部尚书的孙女。也算没有给吾丢脸。”

“这都是殿下栽培、提携。若不是殿下点名要臣来横海卫就职,说不得臣还在辽东苦哈哈的忍饥挨饿呢。”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吾不过是让你早一些发光而已。不过,文诏啊。”

“请殿下示下。”

“吾让你们重点学习历代军制的盛衰,其中很重要的一点便是,军人,若是长期待在首都这样的繁华之地,难免沾染诸多烟火气,最后腐化堕落。”

“殿下说得是,臣也对此极为关注。不过臣坦言,由于殿下给的薪俸很高,所以我们的士兵完全不用担心家人的生活,故而可以全力投入训练和作战。各级军官的薪俸更高,也不容易被一些小恩小惠腐化。加上军中除了每月派出一个千户进入大内宿卫殿下外,其余各千户驻地均远离京师至少三十里以上。军中的宪兵时刻巡查,夜校时刻教育,而且还在不断的到边镇轮训。所以,臣敢保证,只要殿下需要,横海卫随时都是殿下值得信任的,最锋利的刀!”

“好,吾再说一件事,吾准备以横海卫的标准再建一支新军,此事你可要大力支持,不要舍不得把卫里的精干拿出来啊。”

“臣惶恐,横海卫从里到外,包括臣的一切,都是殿下的。殿下要组建新军,臣决然全力支持,便是要臣把横海卫重建一遍,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好,有你这份决心就好。”

朱由栋说完这话,拍了怕手“方正化,去把李纯忠叫过来。”

待得李纯忠进来后,朱由栋道“吾准备以方山学校的学生以及大明军事学院年龄在18岁以下的学生为主要军官,以最近人口普查中发现的各地确实不好安置的流民中的精壮为士兵,再建一支新军。这支新军的指挥使,就是李纯忠。”

“啊?”咋闻这个消息的李纯忠顿时惊慌起来“殿下,臣今年才满十八岁啊,而且现在在横海卫也只是一个百户。那么多的千户不考虑,一下子把臣提拔上去做新的指挥使,只怕是有人会心怀愤懑。”

“你这家伙。”曹文诏用力的拍了拍李纯忠的肩膀“你没听出来么?新军的所有军官,全部是方山或者军事学院的青年,这说明什么?殿下要建立一支全新的青年团啊!这样的军队,除了你这个从小跟着殿下一起长大的伴读,谁有资格来当指挥使?”



第二五一章 盐税应该很多

“臣毕懋康拜见殿下。”

“毕卿免礼。”

“谢殿下。”

“嗯,毕卿,知道这次调你入京是要做什么么?”

“臣在接到殿下的教令时,传令的公公已经提醒过了。殿下的意思,是要整顿盐政。”

“正是如此,如何,毕卿可有方略?”

“略有一二,请殿下指正。”

1615年1月15日,在山东担任巡盐御史的毕懋康在接到调令后迅速的入京,然后马上得到了朱由栋的接见。君臣奏对的时候,毕懋康大体的说明了他对整顿盐政的想法。

“殿下,臣以为,待臣在北京户部做侍郎一个月,对户部的运转大致熟悉,并且和北京户部的诸位同僚熟悉后。殿下应该让臣南下,去南京做户部尚书。”

为什么毕懋康会这么说呢?倒不是因为想升官,而是因为,大明帝国全国的盐引,都是南京户部印刷、管理的。

不过朱由栋对毕懋康的这个想法,不置可否。但是,已经越来越具备一个成熟统治者素质的朱由栋,已经开始习惯于先对臣下进行观察,再逐渐的进行引导了。

“毕卿若是去了南京,准备怎么做?”

“臣去了南京后,首先要把历年来朝廷拖欠良民的盐引进行偿还,不如此,以后的盐业新政,将无人信服。”

“嗯,理当如此。那么毕卿,你准备怎么偿还呢?”

“殿下,现如今盐场拿不出盐给有盐引的良民,主要原因有二,其一,宗室、各路达官贵人无偿拿走了太多。其二,盐场的官员自己贪墨了太多。臣去了南京后,将首先下令,所有盐场先暂停出盐。让持有旧盐引而迟迟不能兑现的良民到南京,由臣更换新盐引后,直接督促盐场先偿还这部分的盐引。”

“不可。”

“殿下?”

“毕卿,你这样做,那些奸商会趁机烘托盐价。我大明的盐价,现在市面上大约是250~300铜币一斤,已经是始皇帝统一华夏以来,历朝历代最高的了,百姓苦于口淡久矣。若是再高个两三倍”

“殿下英明,可是,若不先偿还那些老实为国家运粮的良民的盐引,这国家的盐政如何取信于民?”

“毕卿,我们先跳过这一环,先来说说,若是你顺利的把历代盐引都偿还后,接下来怎么做?”

“自然是旧盐引全部作废了!殿下,臣已经注意到近期朝廷发到各个布政司的专用黄册纸,纸张韧性强,不吸水不说,还都有暗花。这样的纸张,完全可以拿来做新盐引。”

“然后呢?”

“然后臣自然会严格发放盐引的规矩,殿下放心,臣是强项令,绝不会因为宗室亲王,各路达官贵人的压力就胡乱发放盐引。如此,盐政就能规范,开中法也能恢复了。”

听完毕懋康的话,朱由栋心里非常的失望这位的想法,终究没有摆脱既往的思维桎梏,以为只要严格管理,主官清廉就能搞定一切。

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如果都这么简单,为啥历朝历代的变法还会那么难?

罢了,术业有专攻,你毕懋康的清廉、强项我是知道的。但是,你的天赋真的不在这上面,等盐政整顿完了,你还是去方山实验室吧。

大明由于有了围海晒盐法,所以这产盐量是远超历代前朝的。经过两百多年的太平岁月,大明的人口也是远超前朝的。而且盐这个东西,对于人类来说是刚性需求,是每天都必须要摄入的。

做一个简单的算法假设大明人口为1亿,每人每天食盐摄入量为4克(21世纪国家推荐剂量为每天不超过6克,古代副食缺乏,应该比6克更多一点才合适)。那么,大明每年的食盐消耗量就应该是292亿斤。按照大明现在每斤盐征税20文计算,每年的盐税就应该是584亿文。

明代的银铜比价是始终处于变化中的,一方面是大量海外白银涌入,银价不断贬值。一方面又是朝廷财政困难,铜币质量越来越差。所以,在白银和铜钱都在不断贬值的情况下,即便取一个偏大的数值,以一两白银兑换1000枚铜钱来算。理论上,大明每年收取的盐税也该有584万两白银。而若是按照现在银元与新版铜钱的兑换比值1:250来算,啧啧啧,光是盐税,朱由栋每年都该有2336万银元的收入!就算是现在新版铜钱比既往铜钱含铜量高,盐税征收要在每斤20文的价格上下调,但无论如何,盐税收入朱由栋每年都该至少有1000万元以上。

而事实上呢,现在大明全国的盐税只有130万元。

去年朱由栋补贴给北京户部370万元,如果盐税能够收齐,这国家的财政哪里还需要朱由栋来补贴?他不就有更多的钱去扩军了么?

所以,必须要整顿盐政。

而盐政的问题出在哪里呢?人家北宋用大灶熬盐,每斤在被朝廷抽税30文的前提下,市面售价才50文。而明朝围海晒盐,朝廷每斤才收税20文,市价却300文

所以,整顿盐政,第一个问题奸商!

而明代的盐商,背后却都是权贵。或者说他们自己都是权贵!

而且明代的盐业,往往是宗室扎堆的地方大明中央政府经常没钱给朱家的这么一大堆亲戚按时发放俸禄,很多时候被逼急了就用盐引去冲抵反正盐引也是纸片印出来的,在宝钞印多了变成废纸后,盐引还是值钱的嘛。然后宗室们就靠着自己的身份,用手里的盐引提前把盐拿走出去卖高价

因此,第二个问题宗室。

第三个问题,官员。第四个问题,管理。第五个问题,运输停!这么多问题,别指望能一个一个的解决。

那么,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一刀切的把这些问题解决掉呢?

有!

“毕卿,孤的意思,从今年开始,试行盐场私有化。”

“啊?殿下,这,这违反祖制啊!”

“时移世易嘛,孤违反的祖制还少了么?比如说废除太祖时制定的剥皮实草,就是诸位阁老和尚书们一致要求孤做的。”

“啧!”毕懋康很是无语的咂咂嘴叶向高的离任审计,使得朱由栋在大家一致的支持下废除了剥皮实草的制度,从此之后,谁说朱由栋改变祖制,朱由栋就拿这个出来说事儿

“毕卿,你想啊,盐场私有化以后,朝廷不能再发盐引了,那些宗室、达官贵人就不能凭借手里的权力去白拿盐引,白拿食盐。因为这样做,买下盐场的商人会破产的!”

殿下,你很毒啊!能够买下盐场的,是普通商人吗?其身后还不是宗室甚至达官贵人?你这么一招,一下子就把士绅、豪商、宗室们给分化了啊。他们将无法团结一致对抗您对盐业的整顿,相反,他们还得拼命讨好您,看能不能以优惠的价格买到盐场!之后,没有盐场的贵人想白拿食盐,自有买了盐场的贵人站出来与其打擂台。国家和皇室就不再有这方面的烦恼了!

“殿下,您的意思是,要买盐场的,先得偿付以前那些空有盐引,却没有拿到食盐的良民么?”

“对呀,现金或者食盐补偿都可以,孤反正不管了。”

“殿下的意思是,盐场卖出去后,国家派驻官员入场,实行就场征税制吗?”

“不不不。”朱由栋把头摇得飞快“以我大明现在的官员操守,我让官员入驻盐场收税,搞得不好现在一百多万的盐税会变成一百多元。孤准备实行定额税制。也就是说,国家把这个盐场卖给你的同时,你每年该给国家缴纳多少盐税也是标好了的。你觉得有利可图,你就买下。你觉得不能承受,那就别买。至于说你拿到这个盐场后,改善生产方法,提升了产盐量什么。那是你有本事,该你多挣!”

“可是殿下,这么一来,以后我大明百姓增加再多,盐税也就这么一点了。”

我就是要靠短时间迅速提升盐税来缓解国家缺钱的燃眉之急啊,至于以后?等我扫平了蒙古、日本、东南亚,华夏有了倾销地之后。特别是蒸汽机研发完毕,开始工业革命后,盐税对于国家来说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不要紧的,毕卿。国家统管所有盐场这么多年了,又能收到几个钱?放开之后,盐税大涨不说,私盐什么的也会被各大盐场主自行解决,而且盐价还会下降——各大盐场要抢夺市场嘛。”

“殿下英明,臣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讲。”

“若是各大盐场主丧心病狂,联合起来抬高盐价呢?”

“这个问题也很好解决。第一,发卖盐场的时候,不能全部卖光。东南西北,总得有一两个国家直属盐场。这直属盐场平日的产量不必太多,甚至不必大量售卖。一旦市场不稳,国家盐场的存货就可以入市平稳盐价。第二,国家会制定一个指导性盐价,各盐场主售盐不得超过这个指导价的两成。如果超过了”朱由栋的双眼一道寒光闪过“孤屠了他全家!”

果然手里有刀的人说话就是硬气啊。到了这里毕懋康再也没有迟疑“殿下的方略臣拜服,殿下放心,臣一定会在今年把全国盐政整顿好。臣请殿下定下额度。这全国除了少数核心盐场外,其他所有盐场发卖所得不得低于多少?以后每年定额盐税不得低于多少?”

“嗯,孤这人是不会太贪的。这样吧,今年发卖各大盐场所得,至少不低于1亿银元。每年的定额税制,不低于1500万银元。”

“呃殿下果然不是太贪。臣领命!”



第二五二章 山西的掌控者

1615年3月12日,山西,太原城的东门。

这一天的大清早,昨夜守门的士兵在睡梦中被人推醒。这位军爷还来不及因为自己清梦被扰而发火,眼睛里出现的景象瞬间便让其清醒了过来。

无他,这会儿站在他面前,要他赶紧起来组织人手打开城门的,却是晋王府的亲兵!待得他站上城楼,招呼自己的手下开门时,偷空朝城内看了一眼,哎哟,光看仪仗,全都是在太原,甚至整个山西都响当当的人物。

现任晋王朱求桂、代王朱鼎晙,以及杨家、王家、张家、马家等四大家的家主,齐齐亲至!

至于山西布政使、太原知府啥的,他们的旗号在这些人面前,都不知道排到哪里去了。

两位亲王,以及四大家族,才是山西最有权势的一群人。

晋、代两藩,同为亲王。一个坐镇太原,一个在大同。按照祖制,山西这一块,从宗法上来说,晋王最大。但尴尬的是,现任代王在辈分上比晋王高三辈。所以,两位王爷也只是在出城大道上碰上的时候彼此点点头问候一下,之后就迅速的拉开了距离。

始终站在一起的,乃是杨、王、张、马四大家的后人们。

所谓杨,代表人物是杨博,嘉靖年间,被严世藩誉为天下绝顶聪明三人中的一个。王,家祖是王崇古,隆庆年间的陕甘总督、宣大总督。张,代表人物当然是张四维,在张居正死后带头清算对方的大明首辅。马,家祖是马自强,万历年间入阁,是明朝第一个进入内阁的陕西人。这一家子虽说其祖籍在陕西,不过,马家数十年来与前面三家反复相互通婚,并将家中基业逐渐搬到了山西。到了这会儿,已经没人把他们当外人了。

是的,这四大家族,才是明代所谓的晋党、晋商背后的掌控者。后面的什么八大皇商啥的,这时候和这四家比起来,都是小渣滓。

“杨世兄,你说那位曹行长是怎么就这么强的运道呢?天下银库总管,币制改革设计师,最成功的商人……哎哟,长安日报都快把他吹出花来了。哼,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么?这厮以前就是个卖豆腐的,要不是碰上了太孙,被太孙一路提携。谁t会拿眼皮夹一下他?”

“哎,马世兄,说这些有用吗?总之,这位曹行长现在权势滔天啊。”

“喂喂,两位在聊什么哪?要我说,那曹三喜也不过就是个行商出身,算个什么东西啊?要不是你们三位来拉我,我才懒得这么早起来呢。你们说,那个姓曹的来我们山西要干嘛?怎么,是在外面当了官,要回老家来显摆一下么?”

看着不着调的王之祯。马进、杨彦明以及旁边一直没出声的张正明都有些无语。

世家大族越往后走,其子孙的综合素质必然会不断下降。当然,这下降的速度还是不一样的。至少现在,马、杨、张三家的后人都还算靠谱。

但是,到底是四家数十年来反复相互通婚,其彼此的产业早就是相互纠缠。真的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这一辈的最长者马进还是叹了口气“王贤弟慎言,现在的曹行长可不是以前的小商贾了。做生意做到执掌天下银库,便是在我们山西人里,也是了不得啊。”

“是啊,贤弟,最近这一两年,咱们山西,始终都对新版金银铜币的推广使用不得力。主动到西安存入白银,并接受银币置换的,整个大西北,就数咱们山西做得不好。今年朝廷不是通过邸报和长安日报都说了,全国所有省府,全都要开设银行。所以,这位曹行长应该是来咱们山西亲自督办此事吧?”

“哼!我只知道那银元的实际含银量只有纯银锭的九成,但朝廷却非要说一块银元等于一两白银。这不是强行割我们的肉么?还说什么几年后征税、交易都只能用银元而不准银锭流通。真是岂有此理!”

发泄般的吼完这一句后,王之祯道“嘿嘿,诸位世兄,这曹三喜要是真要在咱们山西开银行也好,咱们四家,凑个两千万两白银出来应该是没有问题。他只要敢开银行,咱们就拿这笔钱去兑换银元,我看他一下子拿出来这么多银元,其他的商户、百姓再去兑换银元,他那太原分行怎么运作……咦,三位世兄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看白痴的表情啊!

在内心深处大吼了一声后,刚刚娶了王之祯妹妹的杨彦明耐住性子道“大舅说笑了,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啊?这是为何?”

“因为朝廷并没有全国同时开设银行,也没有要求全国同时使用银币。所以,如果我们山西想用挤兑的方式来对付即将开设的太原分行,将会被曹三喜调动全国的银元来和我们打擂台。我们四家的积蓄确实不算少,但和全国一起来,还是不够看的。”

“杨兄说的对,贤弟啊,不知你听说过没有?愚兄在陕西的故交写信来说,这设在西安的铸币厂,其厂内的机器一个月也就响动个四五天,就能弄出大量的银币来。如果我们把银锭都拿去挤兑,非但会遭到曹行长用全国之力对我们反击,我们交出来的银锭,也会迅速的变成银元进入市场流通……这才真的是得不偿失啊。”

“啊?那可怎么办?真的要让这姓曹的把银行开到我们山西来?这山西,可是我们的山西!”

“禁声!这话怎么能说?”

“有何不能说的?t的没有我们的商队,大同镇的那些臭丘八统统都要饿死!没有我们的商队,蒙古的那些鞑子哪里能享用到我大明的茶叶、丝绸,便是昔年的红河实业和现在的方山杂货,他们的东西要卖到蒙古,还不是得让我们的商队扒一层皮!否则小爷就让他们在山西吃不了兜着走!”

其他三人无奈的彼此对视后,很是无力的摇了摇头。

不过,虽然摇头,但三人心里其实还是很赞同王之祯这个典型纨绔说的话的数十年来,晋党几乎不参与山西省外的利益争夺。但是当外人想把势力伸入山西的时候,也比如会遭到他们团结一致的反击!四大家族在山西经营多年,山西百姓的营生早就和他们息息相关,只要他们不满意,就可以让山西乱起来!

说起来,咱们面对这曹三喜,以及这个商贾后面的太孙时,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呢。

就在众人开始暗暗思索待会怎么给曹三喜下套的时候,突然之间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感受到脚底传来一阵震动。少顷,一阵闷雷般密集的马蹄声响起。一时之间,整个太原城门都有些骚乱。两位亲王的护卫,更是紧张而又慌乱的开始列阵。

还好,这骚乱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没过一会儿,一杆火红的大旗就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持旗的骑士更是张口大呼“大同总兵李如柏到~!”

稍后,一杆更大的,但却是土豪金的旗帜也出现在众人眼前“大明皇家银行行长曹三喜到~!”

杨彦明等人再次互相看了看,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绝望刀把子,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太孙的手里了!山西,从今往后,都不是他们说了算的地方!



第二五三章 老西儿都叫穷

“臣曹三喜,拜见晋王、代王殿下。”

“呵呵呵,曹行长不必多礼。哎呀,咱们山西穷啊,山西人苦啊。现如今掌管天下银库的曹行长衣锦还乡,可得顾念乡情,为咱们山西人造福啊。”

“代王殿下言重了,臣为监国效力,便是为大明效力。山西,乃是大明的一部分,所以,臣理所当然为山西效力。”

双方的机锋打完,接下来自然是程序化的各级官员按照等级逐一的上来见礼、唱和。这一切流程走完后,曹三喜才在李如柏的骑兵护卫下,进入太原城,在太原知府的办公地点找了一间较大的厅堂,开始和山西的地头蛇们扯皮。

到了这种场合,除了山西布政使、太原知府和阳曲知县因为是东道不得不在现场陪着外,其余秉持着‘君子不言利’的诸位宗室和官老爷们基本都不参加了。不过,毫无例外的,他们都派出了得力的代言人参会,如晋王和代王两家亲王,更是派出了王府内的长史坐在了会场的第一排。

至于前文说到的四大家族,那更是家主全部参会——不是他们想,而是曹三喜点名要求的。

“哎呀,终于可以说咱们山西的家乡话了。”坐上主位,曹三喜笑呵呵的道:“说起来,承蒙监国殿下重视,将这大明皇家银行的品级定为正三品,所以我在这里倒是可是自称‘本官’了。不过你们都知道,我曹三喜以前不过是个卖豆腐的,这心里啊,未尝不觉得坐在我的下首,乃是人生之耻。”

“不敢,曹行长言重了。我等万万没有如此想法。”

“哈哈哈,说笑说笑而已。本官不管你们心里怎么想,但是监国交待的事情,我们必须得将它办好。”

“请曹行长示下。”

“按照监国的教令,今年,山西将设立大明皇家银行太原分行。场地什么的,需要山西布政司、太原府、阳曲县大力协助。”

“下官等谨遵教令,到时候请行长划下标准。下官等一定按照银行的需求,尽快完成征地、拆迁等工作。”

“好,多谢诸位。那么本官接着说第二条,自去年我大明开始实行新币制以来,目前已经开设银行的两京四省,一共是发行了价值近五千万两白银的新币。这其中,有两千万两是国家事先准备的银子,有近三千万,是民间纳入银行的金银锭。两京四省的百姓,对国家新政的支持,真是让皇上和监国都大感欣慰。”

曹三喜这话一出口,四大家族里城府最浅的王之祯不自觉的嘴角一扯,然后翻起了白眼。

说真的,去年朝廷下令启用新币的时候。全国很多权贵和豪商都是抱着看戏的心态:太孙强势了这么多年,终于要栽跟斗了——虽说这金币银币比起大明的宝钞来说,确实让大家放心一些。但是你那银元的含银量到底不到一两白银的九成啊!我大明的百姓又不傻,怎么可能会用新币嘛。

可谁曾想到,这新币在第一批施行的两京四省,总体运行情况却很不错!

北京、南京就不必说了,前者是帝都,国家力量最强的地方。后者是朱由栋真正起家的地方,太孙民望极高。广州的海贸和走私极其发达,西班牙双柱早就广泛通行,所以对银币接受非常顺利。成都那边四川人本来就相当灵活,而且作为世界第一纸币诞生的地方,四川人更喜欢银币这种币值清晰的东西而不是随身携带秤盘。至于陕西,其经济实力太弱,翻不起什么浪花。

总之,在去年新币推行中,真正的硬仗只有一个布政司:湖广。

作为这个时代的经济强省,湖广的地头蛇们确实也组织起来对新币进行了阻击。但是当朱由栋和曹三喜调集全国力量对其打击后,湖广最后也焉了。

这里面的经济战,虽然不见刀光剑影,当然也是惊心动魄。但是反应在六大日报上的,却是两京四省百姓,坚决拥护银行发行新币云云……

这些话么,骗骗老百姓也就是了,到了如王之祯这种层级的人,怎么会信?

“诸位,本官实话实说,经过一年新币的部分发行,我们才深刻感受到,原来我大明民间的交易需求极大。不管是以前朝廷准备的两千万两白银,还是后来陆续从民间存贷中获取的三千万,即便是在两京四省也不能保证所有交易都能用新币执行。现在,监国殿下要求我大明剩余七省全部开设分行并使用新币,这白银的储备,明显是不足的。”

“呵呵……”老西儿们都是淡淡的一笑。

曹三喜也不着恼,继续的说了下去:“我大山西,历来都是朝廷的忠实良民,对监国殿下最是支持不过。所以,本官受监国殿下委托,来这里找诸位化缘来了。殿下的意思,是请山西的各位达官贵人、士绅豪商们,先借给银行两千万两白银,让银行有原材料将其加工成银元、银角。”

汉族的传统聚居区,是较为适合农耕的。要适宜农耕,那就得地势平坦,少火山地震。那么,自然而然的,在这块土地上建立的国家总体就是一个缺贵金属的国家。

新币发行,黄金还好,毕竟价值大,实际交易中使用频率较少。铜钱呢,大明发行了两百多年的铜钱了,这存量也基本够。唯独白银,哪怕朱由栋不断的把海外贸易赚来的银子改铸成新币投放市场,仍然有通货紧缺之感。

在这个过程里,很重要的一环就是:中国人有极高的存储习惯,而且喜欢存在家里!不少达官贵人乃至百姓,在获得银元后,往往是将其存了起来,使得这一部分银元不再进入市场流通。

去年湖广的新币推广战,更是湖广的豪商们联合起来,故意把大量的银元给储存了起来,搞得整个湖广白银、新币齐齐短缺。逼得朱由栋紧急向万历借了五百万两银子,并从慈庆宫自己的母亲那里,把慈庆宫所有剩下的银子约一百二十万两全部投放入湖广,才堪堪的挺了过去。

但是现在,要开始新的七个分行,这银子真的是不够了。

不过这不要紧,我摆明了说不够就是了。

“曹行长,这不行啊。我山西表里山河,境内大山、台原极多。土地贫瘠、产出极少。我山西就是个穷省啊。两千万?若是两万两,大家倾家荡产倒是可以勉力为殿下办到的。”

“是啊是啊,曹行长,我晋王府已经有近百年没有拿到足额的亲王俸禄了。这全府上下可真的是差不开锅了。但我晋藩毕竟是隔壁秦藩之后的大明第二藩,国家有难事,我们做宗室的总是要倾其所有。这样吧,作为王府长史,我代我家王爷表个态,晋王府资助未来的山西分行一百两。”

“哈哈哈哈~~”晋王府这边如此一说,老西儿们都愉快的大笑了起来:晋王表态了,而且划定了一百两的上限。接下来如何做,大家心里就有谱了。

对于这样的场面,曹三喜的脸上没有半分波动:“呵呵呵,晋王府是这个意思吗?那代王府呢?”

“嘿嘿,都是亲王,怎好不为朝廷分忧?虽说我们代王府也多年没有拿足亲王俸禄。但既然晋王府都如此高义,我们代王府也不甘人后啊。一百两。”

“那诸位呢?”

“哎呀,曹行长,我们早就说了,山西是个穷省,我们也囊中羞涩啊。这样吧,朝廷有困难,我们作为良民,一定鼎力支持。我杨家就不借钱了,捐,捐五十两……”

第二五四章 一切都是误会

看着下面一众人等在晋王府的带领下,进行了羞辱般的报价,曹三喜一点都没有生气的意思。相反,他让他的随员非常认真的倾听各方报价,然后一一记录。

待得下面的工作人员把这些事情做完了之后,曹三喜把记录单拿起“哎,本官离开山西,跟随殿下至今十一年了,没想到家乡已经贫困如斯!在座诸位都是山西有头有脸的人物,居然只能借出来七千三百两银子。”

“曹行长,我们山西都是大明的良民啊,借什么借?只要朝廷要办事,咱们是倾家荡产也要支持的。这笔银子,咱们捐了!”

“对,捐了!”

“哈哈哈,诸位盛情,本官领了。不过咱们山西人做事,讲究的是一口唾沫一口钉,今天说了是捐,并且是倾家荡产的捐,以后可就不能再反悔了啊。”

“曹行长,我们山西人怎么会反悔?绝不,绝不反悔。”

“好!”

将捐银记录表收好后,曹三喜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官服,然后朗声道“有旨意,诸位接旨。”

“啊?”在一阵惊愕中,到底还是藩王府里出来的,两位长史赶紧的起身,下拜“臣等恭请天安。”

“圣躬安。”说完这句后曹三喜从身边的随员接过一册帛书,砰的一下打开“朕如闻,自太祖开国以来,设定灶户熬盐以供万民食用。洪武永乐间,每斤食盐国朝征税二十文,市场售价三十至四十文不等。自嘉靖年起,国朝新有‘围海晒盐’之法,各地井盐处亦有天车抽取卤水之法。各大盐场产盐量遂大增……然,近日得报,我大明之盐价,每斤已逾三百文……朕痛感百姓食之无味,遂从皇太孙之议,变革盐政……此事,由南京户部尚书毕懋康总责,皇家银行行长曹三喜辅之……”

圣旨念完了,但是跪着的众人一个都没动。

“各位,旨意宣读完毕,请起吧。”

td怎么起来啊?你这曹三喜实在是太坏了!

大明的盐场有着远超历代的产量,而大明的百姓却吃着有史以来最贵的盐,大明的政府还收着自汉武帝之后最少的盐税……如此扯淡的盐政早就该改了。

但是刚才这圣旨里的改法,真的有点让人惊喜啊。

首先,在圣旨说改革盐政,第一条就是允许盐场私有,国家在每个省保留一个最大产量盐场的前提下,其他盐场全部都可以出售。而这出售,是进行拍卖的,并且公开的说,允许跨省拍卖。也就是说,只要你实力足够,你便是在本省乃至外省,买下多个盐场都是没有问题的。

其次,你买下盐场后,首先要进行清点大明各个国有盐场积欠那些老实为边军运粮的普通商人不知道多少盐引了。因此,你拿下盐场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偿还这个盐场所欠下的盐引。但是呢,这到底是以前国家管理不善导致的,所以国家和你一起接盘。举个通俗的例子便是你这个盐场欠别人100斤盐,你要么给人家这么多盐,要么给人家3万新铜钱。之后,国家返还你15万铜钱。

第三,国家把盐场卖给你的同时,还直接定下税额。这税额是根据各大盐场现有产量来制定的,基本上是每斤四十文。也就是说,你买到的这个盐场,假如在万历四十三年时的产量是1万斤,那你以后每年都给国家缴纳40万铜钱或者等值的银元就可以了。

第四,国家把盐场卖给你,你除了每年按照定额缴税外,其他生产、销售,国家都不管了。唯一的一点,国家有一个食盐指导价,圣旨里说得很清楚,万历四十四、四十五两年的指导价是每斤70文,最多不能超过85文。否则国家有权收回盐场!

就是这四条了。

天可怜见!咱们老西儿这两百多年通过对蒙古的贸易,早就积累下了不知道多少的财富。但是限于盐、铁、煤这些资源全部是国家管控,完全无法介入。这大量的资金囤积在地窖了,都在不断的氧化变黑呢!现在国家允许私人资本进入盐业,那对于我们老西儿来说,不是正好瞌睡遇到枕头?只要我们组建一个商团入局,不要说山西本地的盐矿了,陕西、河北,甚至南边四川的盐矿,我们都能拍下来不少!

至于说拿到盐场之后能不能盈利?嗨!以刚才的盐政新四条来看,能够买下盐场的,就不可能不盈利!

为什么?因为山西是有好几个盐矿的,大家作为这个省份的头面人物,对里面的东西可是门儿清!

首先是大明的各个盐矿由于都是国营,所以这内部问题及其严重。盐政官员为了自己好贪墨,拼命的虚报产量不是往高处报,相反,是压低了报!老西儿们心里很清楚,目前大明各个盐场明面上的产量,大概只有实际产量的五分之一甚至更少!所以,国家以现有的产量进行收税,别看这每斤抽税比现在多了一倍,但是你架不住产量会增加至少五倍啊!

所以,拿到盐矿就是大赚!

其次呢,目前各个盐场之所以老是不能兑现盐引,还不是各路达官贵人伸手太多。这盐场的官员为了不得罪权贵,只好让那些普通商人无限期的等待下去。可是这盐场若是到了我们手上,谁还敢来无偿的伸手索要盐引?老子打不死你!

最后,各个省份的盐场,至少有相当一部分会被本省的地头蛇拿下。如此一来,私盐基本可以绝迹了!

总之,只要拿下一个产量不低于万斤的盐场,每年的纯利润,怎么也会有百分之七八十以上!

天可怜见,我们的商队辛辛苦苦走一趟蒙古,耗时极长不说,搞得不好就得死人,便是如此一趟下来这利润也不过就五六成。而且低买高卖这种行商手段,哪里比得上坐拥盐矿这种相当于端着金饭碗的生意啊!

所以,这盐矿必须买下来,稍后就大家聚在一起商量一下,看怎么样组建晋商集团,然后一起杀出去抢盐场!

呃?不对呢。刚才,好像,我们都说,已经倾家荡产了。

“呵呵呵,曹行长,这个,下官刚才的捐资,还是觉得少了点。如此,对监国殿下太不尊重了。”

“是啊是啊,皇上如此良政,解决了我大明百姓两百余年口味寡淡之苦,我们怎么着,也得,嘿嘿嘿……”

“两千万两白银。”曹三喜好整以暇的坐了下来“你们在座的诸位,一共要借给本官两千万两白银,两月之内,太原分行开业,山西全省推行新币,你们必须带头支持新币发行。五个月之内,本官还你们2100万银元。今年十月,毕懋康毕尚书在南京举行全国盐场拍卖会。到时候,本官亲自给你们派发入场许可证。”

“啊哈哈哈,曹行长果然是我们家乡人啊!对我们简直没得话说!”

“是极,是极,我们山西人是最重乡情的。刚才的那一切,都是误会!”



第二五五章 大阪的夏之阵(一)

1615年3月,当曹三喜还在山西筹建太原分行的时候。日本,摄津国的大阪城,已经被德川义直率人将其所有壕沟填平,将所有河流引走,直接变成了一座裸城!

然后德川家康再次向丰臣家喊话:这个,虽然按照去年冬天的协议,大阪城的壕沟是被填平了。但是大阪城里现在还是有很多浪人存在啊。所以,为了日后两家好好相处,请丰臣家继续解散这些浪人,并且接受我的好意,离开大阪,转封到其他地方吧?

这个要求传达过去后,丰臣家上下全炸了!

然后去年秋天信誓旦旦说打到底,冬天被几枚炮弹炮击吓到后又坚决要求和谈的淀姬。这一次又异常坚定的吼着要和德川家再打一场!

可是,打仗,尤其是涉及到一个家族生死存亡的战争,哪里是那么轻松的呢?

1615年4月,德川家康再次发出征伐大阪的命令。不过这一次,家康是真的准备要全灭丰臣家了。所以,这次出兵,除了自己主动凑上来的伊达政宗和藤堂高虎外,其他的那些外样大名,家康一个都没叫。

这一次出兵,其主力,除了德川家本领外,也就是各个亲藩和谱代大名(德川家以前的老家臣)们征召的士兵。全军上下,一共有一万七千多名武士和十三万多征召起来的农夫。全军上下一共近十六万人。

而在大阪这边呢,由于去年冬天淀姬歇斯底里的要求迅速达成协议。然后这样的消息又被颜思齐让人故意的放了出去。由此导致原先士气高涨的大阪方士兵瞬间离心离德,大量的中低级武士纷纷离开。所以,这会儿大阪方的军力,已经不足五万——比起去年冬天的时候,少了一半还不止。

前文已经说过,大阪城,是这个时代日本第一巨城。如此巨大的城市,在失去了山川河流的庇护后,光靠人力,是根本守护不过来如此漫长的城墙的。

所以,这个时候笼城固守,那就是死路一条!

无奈的大阪方军事指挥官们只有死中求活:把部队开出去,一支部队占据城外一些较高的小山包,吸引德川家的主力围攻。然后另外一支部队抽空对家康的本阵发动突袭……

这当然是很不靠谱的作战计划,但却是当前局面下,最具执行可能的计划。

但是,这样的计划面对家康这位当代日本第一野战指挥官,那就真的只是儿戏。

更别说,此时的德川家,因为穿越者的缘故,已经拥有了一支划时代的线膛燧发枪兵部队了。

结果便是:出城作战的两万丰臣军在德川义直超越丰臣军整整一个时代的三千直属部队面前,被打得溃不成军。领兵大将后藤基次、北川宣直等当场战死。

真田幸村本来也想着干脆战死,但总算是想起出发前颜思齐要求他无论如何都要活着回来的要求。所以最终带着还保留了建制,没有自行逃散的三千多败军,退回了大阪城。

毫无疑问,战不能战,守也无法守的大阪城是一定会陷落了。只是丰臣家是否彻底灭亡,这个还在未定之数。

“颜桑,一切都被您料中了。德川家果然在今年四月再次侵犯大阪,而我方果然在对面的那位义直殿下前不堪一击。”

哎,燧发线膛枪啊,米尼弹啥的,我们也支持给你们不少了啊。可是你们居然将其作为‘狙击枪’分散给部队里枪法好的使用。果然,如殿下所言,划时代的兵器必须要有划时代的战法相匹配,否则还是一根烧火棍!

我大明的太孙殿下真是天人啊,远在千里之外,这里事情的发展,他却完全了如指掌:若不是大阪方尤其是淀姬那个婆娘的愚蠢。就算对面的德川家拿出了堑壕围攻法,但是拥有士气高涨并且不缺勇气和良将的守卫者。我可是有信心让丰臣家和德川家周旋至少一两年的!

可惜了!

内心暗暗吐槽,表面却始终露出温煦笑容的颜思齐道:“真田君,那么接下来,您准备怎么办呢?”

“呃……在下本来在城外的时候就想着干脆跟着后藤、毛利等人一起战死算了。但想到料事如神的颜桑还在城内……”

“哈哈哈~~”颜思齐起身:“真田君,我再向您确认一次,您的志向,是不是消灭德川家。为了达成这样的目的,再多的苦难和屈辱也愿意承受?”

“是!除了什么假意投降德川,以待来日这样的事情外。其他的苦难和屈辱,在下都愿意承受。”

“好。”颜思齐拍拍手,两个忍者突兀的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真田君,本官和李国助、俞咨皋的舰队已经在这附近了。我大明的水军当然不会登陆作战,但是控制大阪湾的海权,从而把丰臣一家接走,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啊?颜桑的意思是,把秀赖公接到大明去?”

“是啊,真田君觉得如何?”

“如此,给太阁大人留下后人当然是极好的。可是……秀赖公是日本人啊。”

“哈哈哈,真田君,我大明国家昌盛,兵强马壮。只是最近我太孙殿下需要在国内整顿一些琐事,因此暂时无暇顾及日本这边。若是秀赖公去了我大明,一边在我大明学习,一边积蓄力量。等到我太孙殿下腾出手来,呵呵……”

“这个,对于丰臣家来说倒也是个办法。反正自太阁之后,他们这一家子的荣耀啥的就都慢慢的消散了。可是在下,颜桑,您的意思是想让在下也跟着去大明吗?”

“是啊,淀姬这个蠢婆娘除了拖后腿起不到什么作用了。若是我光把他们带走,而秀赖公的身边无人辅佐,那可真的不行呢。”

“颜桑虽然说的话不太好听,但确实也想的周到。可是秀赖公身边的辅助,在下觉得,有大野治长就行了。在下么,身为武将,在接下来的笼城战中,还是战死了的好。”

“真田君。”颜思齐的手轻轻的搭在了真田幸村的肩膀上,带着蛊惑的语音道:“我大明有句俗话,留着青山在,哪怕没柴烧?你要是就这么战死了,那可就什么都没有了。若是那德川义直的漫画,以后把你画成一个凶神恶煞,满脸巨疮的魔鬼呢?”

“……!颜桑的话,在下明白了!在下愿意跟随颜桑去大明。”

“哈哈哈,这就对了嘛。”心中放下一块大石头的颜思齐这会儿才对跪在两人身边有好一会的两名忍者发令:“赶紧想办法爬上大阪城的天守阁顶,打出信号弹,把消息传递出去,让我们的舰队开过来。”

“嗨以!”

看着两名忍者离开后,颜思齐又对真田幸村道:“真田君,现在大阪湾已经被德川家的水军封锁。就算我们用烽火台接力传递的方法,把信号传了出去。但我方的水军要击败德川的水军还是需要花点时间的。所以这段时间,您得组织城内的兵马,与德川家进行巷战!”

“在下明白了。在下这就马上去天守阁求见秀赖公。一定要让秀赖公亲自披挂上阵。不求他抵达一线亲自挥刀杀敌,只要他能全身戎装的出现在天守阁的阁桥上就行了。如此,只要丰臣家的家纹和太阁的金马印能够出现在战场上,必然能大幅鼓励士气!一定可以坚持到大明水军的到来!”

第二五六章 大阪的夏之阵(二)

“殿下,诸位。黄册存在的意义,是让天下户口清晰明了,以此为凭,国家可以正确的收取到各种赋税,可以合理的抽调农夫接受徭役。如此,国家运作便能持续,国祚才能永存。”

这是老生常谈的大道理,曹化淳等人只是轻轻的点头。

深吸一口气,陆凤仪继续道“这么一来,谁最不喜欢黄册的,就非常清晰了。便是那些想要逃避赋税和徭役的刁民,那些想要在其中上下其手的胥吏和贪官!嗯~~为了便于大家理解,老夫以吴大夫来举个例子吧。”

看来这老头子对自己带着锦衣卫上门惊吓了他多少还有点不满啊。吴有性苦笑一下,抬手向陆凤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们假设吴大夫在太孙这里得了赏银,回了老家买了二百亩上好的水田。但是吴大夫不是举人,无法免税不说,还要去应徭役。而且因为吴大夫手里的好田太多,说不得还要当粮长……这粮长可不好当啊。要是其辖区里缴纳赋税不足额,粮长可是要自己全部扛起差额的。吴大夫可是愁坏了,但又不敢为了这么点小事去求太孙,那该怎么办呢?”

“这个嘛……”回答这个问题的是徐光启“当然是去贿赂甲首和里长。”

“咦?看来徐大人也是这里面的高手,不如请徐大人接着讲?”

“不敢不敢,在下小时候是深受其害,但一直不清楚里面具体是怎样操作的。所以还请老先生指点。”

“嗯。那老夫接着讲。吴大夫去贿赂了甲首和里长,说我名下的土地实在太多了,要承担的赋税也很重,你们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这拿了别人银钱的里长就大笔一挥,把吴大夫名下的五十亩田,分别记录在了五十户贫困少地人家的头上。这种操作,叫做活洒,或者飞洒。嗯?小公子举手可是有问题?”

“老先生。”李纯忠怯生生的问道“别人的田到了我的头上,岂不是收益他拿,赋税我交?那五十户贫户就答应?”

“哈哈哈,怎么会不答应呢?那五十户都是贫户嘛!根本念不起书,也不识字,怎么看的懂里长那里文书的变化?至于来年收税的时候,这五十户肯定能感觉到比去年多收了一些。但一方面我朝每年的田赋其实并不多,一亩田赋的增加这五十户可以承受。另一方面是,我朝很喜欢各种临时加派,百姓们也习以为常。到时候若是这五十户有疑问,里长完全可以说,朝廷又加派了嘛。”

“可恶!居然为了自己的私利,残害百姓不说,还拿朝廷去背负恶名。”

“诶,这位小将军不要生气,老夫才刚刚开了个头呢。”按住刘招孙后,陆凤仪风轻云淡的讲了下去“这吴大夫不是有两百亩地么?这才转移了五十亩的负担出去怎么行?老子给了你里长五两银子呢,你得继续给我想办法减免赋税。于是,里长又想了一个办法过去十年里,本里有四家人全家死绝了。然后里长就把剩下一百五十亩里的四十亩转移到这四家绝户的名下。这个,这四家人都死绝了,名下的地自然成了荒地。那就不用交税了。这种方法,叫做死寄。”

看着已经陷入沉寂的众人,陆凤仪虽然心情沉重,但为了让朱由栋真正的搞清楚基层的状况,还是说了下去“我朝里甲制规定,每里一百一十户为正户,正户之外,那些老弱孤寡,分别挂靠在每一里。这个叫畸零带管。这种人家,因为劳力缺乏,太祖说过是不用缴税的。然后里长就让吴大夫指使其小儿子,带了十亩田地,挂靠在本里的一个只剩下一个老头的户头上。这种方法,叫做花分子户。

于是,整整一百亩地,吴大夫都不用缴纳赋税了。再然后,如果吴大夫还想把剩下的一百亩土地免税,那就不是里长能够办得下来的了。于是,在里长的介绍下,他见到了本县户房的主事。拿出二十两银子行贿后,这位主事终于答应出手帮忙。

说到这里老夫我要先跟诸位说明一下,我朝允许土地买卖,如果是两人私下买卖,签的契约叫‘白契’。‘白契’官府是不认的。只有把这个契约交给县衙,盖章之后才会生效。生效的叫做‘红契’。

这位主事告诉吴大夫,你不是刚从刘将军那里买了十亩地么?你们先签白契,不要来办手续。这样衙门里面没有记录,黄册和鱼鳞图册也不会改。如此,这十亩地的收益是你的,但赋税还是刘将军交。这种手段,叫做‘全不过割’。”

“岂有此理!我是傻的么?我都惨到要卖地了,还要替他缴纳赋税?”

“哎,刘将军你刚才自己都说已经惨到卖地了,看来家里已经是不行了。而这位吴大夫可是有两百亩水田啊,家里钱一定不少。到时候雇佣几个壮汉到你家门口来一站,你要如何?不服啊?打到你服为止!”

“这,这官府都不管么?哎,我怎么这么傻。官府不都被他贿赂了么。”

“官府?刘将军你想多了。我大明祖制,乡民之间发生纠纷,只要不是命案,必须先要里长、甲首、乡间三老进行调解。调解不下去的,里长和乡老都同意上交县衙的,县衙才接案子。官府?你根本就见不到县令好么?!”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我还道乡民淳朴,谁知竟是如此的鲜血淋漓!”

“呵呵,吴大夫干嘛发怒?老夫说的可是你呢。”陆凤仪继续道“说起来,乡间那些奸猾无耻之人,不都是这么发家的么?温和点的,买了人家地,永远佃给卖地的人种。然后说明,这地,白契一半,红契一半。也就是说,我把地卖给你了,除租种你的田,给你交租外,还得再替你承担一半的赋税。这个,叫做‘包纳’。此外,还有‘有总无撒’、‘虚悬’、‘埋没’等多种手段。总之是刁民勾连胥吏甚至一县主管,各种强取豪夺。最终便是贫者愈贫,富者愈富。

当然,这几下折腾,是把田赋全转嫁出去了。但是吴大夫到底还是白身,是要服徭役的。按照我大明的规矩,家里人多的是上户,服徭役时要多派人,人少的是中户、下户,服役时少派人。吴大夫再次贿赂里长,把自己家从上户硬改成了中户。

但是到了这里问题来了,本里的丁口是一定的。你家户级下调,出去应役的人少了,本里就少了一人服役啊。于是,里长看了看本里,选了家中只有两个男丁的李公子家,把李公子家由下户改为中户。

李公子家两个男丁,是下户。一次服役只出一个人,所以,不管是朝廷十年一次的徭役还是地方州府县的临时加役。总之,一个出去服役,一个在家耕田,本来日子勉强过得去。这改成中户了,出去服役就要出两个人,那土地不是荒了么。李公子自然不答应,然后,呵呵……

便是到了这里也是没完的,吴大夫趁此机会找到李公子,说你家没男人种田了,不如把田全都卖给我吧。看,吴家的土地又扩张了。然后吴家又用前面的手段免去田赋。又有更多的钱贿赂里长,然后,再然后……总之,刁民发家致富,良善之家被欺压得失去一切。这便是‘田连阡陌者诸科不与,室如悬罄者无差不至!’



第二五七章 大阪的夏之阵(三)

“朱由栋拜见常吉先生。”

“啊?哎呀!居然是太孙?哎哟,真的是太孙!”

“呵呵,常吉先生不会让吾站在门外说话吧。”

“不不不,臣,臣咋然见到太孙,一时失态了,太孙,里面请。”

常吉,是表字。此人的姓名,乃是在中国科技史上都有一席之地的,明代火器专家,赵士祯。

万历年间,奥斯曼帝国遣使进贡(中国史书上是这么说的,但应该不是真正的官方使者,更大的可能是奥斯曼商人冒充,以期获得明朝的大量赏赐)。进贡的物品里有奥斯曼军队的制式火枪鲁密铳。赵士祯对鲁密铳进行了拆解、仿制和改良。

这个时代的火枪都是前装枪,直接加装刺刀是不行的,只能是在准备近身战的时候临时套上去,而把刺刀套上去之后,这把枪就无法再次装弹了。赵士祯天才般的把鲁密铳的枪管前端做成了稍微有些起伏的外型,然后在枪托的内部加装了一块钢片近战的时候,枪管握在手里,枪托就是大刀。

他还发明了“迅雷铳”,这是一种轮转发射的多管火绳枪,最多的时候可以连续发射18管子弹。除了点火装置还无法脱离明火外,已经有了后世轮转手枪的雏形。

他还对明军大量使用的火箭进行了改良,其中最突出的一点就是为火箭设计了溜槽相当于枪管里的膛线。如此,大大的提高了火箭的射程和精确度……

此人是个生性耿介的理工男,做科研是一把好手,而且对钱财看得很淡。昔年他拿出设计图纸后工部要试造,他说就你们工部那个工艺水平,到时候造出来的是什么我这个设计师估计都不认识了,还是我自己来吧。于是自己出资制作他的各类设计。

样品造出来之后,效果很好。但可惜的是,一旦进入工部的作坊进行大规模生产后,这质量嘛……而且在历史本位面,这位先生还莫名其妙的被卷入了第二次妖书案,最终穷困潦倒,精神错乱,忧愤而亡。

当然,由于朱由栋的降生,第二次妖书案是没有了。但赵士祯并不是科举正途出身他是因为字写得好,被宫内的宦官以此举荐给万历,万历直接让他做官的。所以,虽说出仕已经几十年了,但由于没有进士文凭,现在的赵士祯五十多岁的人了,还是一个七品的中书舍人。

明代官员的工资那是出了名的低,光靠工资吃饭那是很惨的。在地方上,一个七品的县令还可以鱼肉百姓。可是在三品大员满街走,一不留神撞到勋贵的京师,这七品的官员能做什么?再加上此人终身喜欢火器研究,而做科研是非常花钱的。所以,朱由栋进入赵士祯的家里后,直观的印象就是八个字家徒四壁,穷困潦倒。

“太孙请坐,呃,臣先去烧水泡茶,太孙请稍待。”

“常吉先生不用了,吾知道先生品行高洁,家里是简陋了一点。为了不给先生添麻烦,吾自己带了东西来。”

随着王承恩的招呼,外面的其他几个小宦官迅速的走了进来,然后麻溜的从各种食盒里取出了兴华宫御厨制作的各类点心。

“常吉先生请坐啊,嗯,尝尝这果酒,是吾的红河庄新酿的,味道相当不错哦。”

“太孙如此厚待,真是让臣感激涕零!”

这话真不是作伪,而是赵士祯的真实感情流露因为出身不是正途的关系,赵士祯入仕后,其实一直都不受大明官场主流的待见。官升不上去也就罢了,关键是一身本领也得不到发挥。中书舍人是什么?说的好听点叫秘书,说的难听点就是抄写员。

当年万历皇帝看到赵士祯的字,觉得这小伙子写字写得不错嘛,赏你个官做也就是了。在这个时代,万历的这种举动已经算是极为厚道了。像朱由栋这样,以太孙的身份亲自拜访,还自带酒水,在这个时代绝对是做到了礼贤下士的极高程度,由不得赵士祯不感动。

“徐大人,你做事怎么这样?你先前跟下官说晚上有人前来拜访。下官根本就没想到是太孙啊!”

“呵呵……常吉先生勿怪,是吾让徐先生保密的。”

“是,呃,臣敢问殿下,深夜来访,不知……”

“哦,确实有事需要劳烦常吉先生,先生请看,这是我红河庄最近开始试制的火枪……”

火器的发展,是一个多学科共同协作的系统工程。不过单就火枪来说,枪管、子弹、火药、击发装置这四个东西最为重要。

火药方面,朱由栋已经让手下的匠人们完成了颗粒化和定装。这一块可以暂时稳一稳了。

子弹呢?他穿越前听说过米尼弹,但米尼弹到底是个啥?他不知道。

枪管呢?有了螺杆,膛线是没有问题了。枪管的质量嘛,其实大明的冶金水平很高,工部的枪管动不动就炸膛不代表红河庄的枪管就会炸膛。

最后一个击发装置。朱由栋当然知道火枪的击发装置是火绳到燧发到后装。但是具体怎么个击发,还是不知道。

徐光启是大科学家,但不是专一的火器专家。要把这火枪的四大件有效的统合起来,非得赵士祯这样的火器专家不可!

“哈哈哈哈哈~~~想不到太孙也是同道中人!而且对火器的见解是如此深刻,正当浮一大白!太孙请!”

“常吉先生请。”

“太孙殿下今夜的话,很多地方真让臣茅塞顿开。没想到这枪管有了膛线,居然能够让枪子的射程和精度提升这么多。如此一来,我大明的军队,其战力必然能提高极多。哈哈哈,经太孙提醒,臣又想到,除了枪管可以弄膛线,这炮管是不是也能弄膛线?若是炮管的膛线做得好,以前只能用于攻击大队集中队形敌人的大将军炮,其用途是不是更多一些呢?”

“常吉兄,这点倒不用担心。殿下已经准备把螺杆复制后,送一批给工部,让他们在火炮上试刻膛线。”

“哧溜~~”仰头再次豪饮一杯后,赵士祯不屑的摇摇头“子先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工部那些人办事的水平。我劝殿下不要这么做,不然,到时候大炮又炸膛了,工部的官员说都是因为刻了膛线,这到时候又是一阵官司要打。”

“哎呀,常吉兄这一点提醒得极是。殿下,臣思虑不周,还请殿下恕罪。”

常吉兄,这点倒不用担心。殿下已经准备把螺杆复制后,送一批给工部,让他们在火炮上试刻膛线。”

“哧溜~~”仰头再次豪饮一杯后,赵士祯不屑的摇摇头“子先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工部那些人办事的水平。我劝殿下不要这么做,不然,到时候大炮又炸膛了,工部的官员说都是因为刻了膛线,这到时候又是一阵官司要打。”



第二五八章 大阪的夏之阵(五)

“除了被武清侯家占了一大块地之外,这个庄子也好,其他的皇庄也罢,其产出,都不可能全部进入内库。”

魏忠贤对于要不要去和武清侯家硬怼陷入了纠结,而刘勇却不管那么多,反而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中使大人刚才称呼在下的师傅为大官,呵呵,少监呢,在咱们这群人里层级当然算是高的了。可是谁都知道直殿监是干啥的。那差事辛苦,又没有什么油水。做得好是你应该的,看不到什么成绩。若是稍微做得不好,其过错就显得特别明显……所以在下的师父苦啊,他老人家费尽心血把在下弄到这个庄头的位置上,在下就不想着对他老人家孝敬一二?

他这个直殿监的少监都孝敬了,那直殿监的太监要不要孝敬?直殿监都孝敬了,内官监要不要孝敬?世人都知道我大内二十四监里文有司礼监,武有御马监。可是谁又知道我们这群人的调动、升职、发配,都要到内官监那里去过一趟?

中使大人,万岁爷把这个庄子划给太孙。太孙又派了你过来。想来以后就是你来做这个庄子的庄头了吧?在下跟你说个实在话。这些年做这个庄头,要说完全两袖清风,在下自问是做不到的。但是在下敢保证的是,在顾及了宫里方方面面的关系后,每年交给大内的钱粮,绝对是在下尽了最大努力才有这样的结果。如在下这样在这个庄子如此辛苦一年,其实每年落在自己手里的银子,也不过十两而已……

哎,宫里的人都以为咱们这些在外面做庄头的安逸,可以大捞特捞。咱家来之前也是这么想的,当初为了来这里,上上下下打点可是把半辈子的积蓄都搭进去了,可是来了之后才知道……说来不怕你笑话,由于在下入宫前就是个农民,来了这里后不忍心对庄上的佃户催逼太甚。但是上面又有各路神佛需要打点,哎,这些年结余下来的,连当初的本钱都还没捞回来呢……”

刘勇在那里碎碎念,魏忠贤听当然是听到了。作为早年民间的混混,后来宫里的底层宦官。人性的险恶、阴暗,各种人情冷暖。老魏不知道尝过了多少。这刘勇说的话,魏忠贤觉得,大约一多半是可信的,至于不能相信的,当然就是刘勇所谓的每年自己赚了十两银子,这些年本钱都还没有找回来云云。

不过老魏这个人呢,对自己的亲人狠,对自己更狠。在历史本位面,魏朝明明对他有知遇之恩,他为了自己的晋升却去抢魏朝的女朋友。挖了人家墙角不说,还把魏朝给发配到凤阳去守陵——所以,老魏绝不是好人。

但是呢,虽说老魏是个狠人,不过总体而言,他还是比较讲规矩,不喜欢把事情做绝魏朝到底是没有被他干掉嘛。这倒不是说魏忠贤心里还有什么恻隐之心。而是他聪明真把魏朝干掉了,整个大明的宦官群体可能嘴上不说,但心里真的会感同身受了。

所以,虽然可以预见刘勇的身家绝不会如他嘴上说的那么可怜。但是这个事情老魏不准备追究了真要每一厘银子都要算清楚的话。那牵连出来的内廷宦官就实在太多了。太孙虽然也是储君,但到底年纪还小,力量还弱。若是把内廷的诸多宦官惹毛了,说不得太孙也只有把自己给抛出去平息众怒啊。

现在要认真追究的,是武清侯家占地的问题太孙殿下是何等样人,对几十或几百两银子不会放在眼里,轻轻的把刘勇放过既不会惹得太孙不满,还能在其他宦官那里获得好感。但是这武清侯家占了一半的庄子。这个事情估计是太孙不能忍的了。

魏忠贤非常清楚,他完全可以明哲保身的把这里的实情向太孙上报,让太孙和他外曾祖家打官司去。但他也明白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他的前途就全完了——什么事情都直接上报领导,让领导去冲锋陷阵。那还要你干嘛?

咬了咬牙,他转过身来“来十个人,跟咱家去拜访一下咱们的邻居。”

大明第一任武清侯李伟,乃是万历皇帝的外祖父。这个人给现代社会留下的遗产也是有的他在有钱了之后,让人修筑了北京海淀的清华园。

除此之外,这位爷做的事情,就基本都是留下恶名了。

话说大明朝的财税制度,那是相当的垃圾。不要说和今天比,就是和汉唐、两宋比起来都是个渣渣。在这里面,有一大类税赋,是以实物税的形式进行交割。

那么问题来了,各个地方的官员,按照国家赋税制度,运送实物抵达北京后,就要想办法尽快的交割出去——很多实物都是有保质期限的。

而这个时候,大明各级仓库的官员们就迎来了丰收时期哎呀,各个布政司来的兄弟啊,你这个东西质量不过关啊。兄弟我这里可是直接负责大内的物资供应啊。也就是说,你送来的什么蜂蜜啊,腊肉啊,木材啊……都可能是皇上要用到的。这种质量,啧啧啧,你还是回去更换一批更好的来吧。

嗯?你掏银子出来干什么?你要贿赂我?不行不行!我为皇家服务,最是忠贞清廉,绝不接受你的贿赂。总之,你的东西质量有问题,我就是不接受!

地方上来的官员顿时傻了眼,而这个时候,往往就有人告诉他们这个事情啊,您得去找武清侯。

是的,武清侯李伟一家,就是万历时代,整个大明最大的掮客。

这一家子人在发达之后,其主要工作就是敛财。具体方式就是做掮客。

地方上交实物税,品质好不好没关系,只要把钱送到武清侯那里,而且是钱送够了,那这些东西就是优等品。至于自己的皇帝外孙万一喝到的不是纯正的蜂蜜啥的,哎,又喝不死人!

除了坑自己的皇帝外孙,这一家子为了挣钱也坑国家。

由于大明的工部一向以效率低下、粗制滥造而闻名。所以有一年蓟辽总督王崇光就直接找到李伟,给了他20万两白银。请武清侯找人制作20万套棉大衣给北方的士兵冬季御寒用。(明代白银很值钱,一件棉大衣一般5到7钱就足够好了)

然后李伟就吞了15万,只给了五万给棉布商。棉布商为了不亏本,就只有偷工减料,最后这批棉大衣完全不御寒。导致冬季冻死了十几个值守的士兵……

而这件事情被忍无可忍的戚继光捅出来后,李伟的处罚是什么呢?罚俸半年。

没得办法啊,谁让人家是皇帝的外公呢?谁让大明两百多年下来都标榜以孝治天下呢?

现在,第一任武清侯李伟已经挂了很多年了。但是他的儿子李高,万历的舅舅。其贪婪无耻的程度比起其父亲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魏第一次独当一面,就碰上这样棘手的人物,也着实难为他了。



第二五九章 大阪的夏之阵(五)

“哎哟,我的乖孙儿,快过来给爷爷瞧瞧。啧啧啧,半边脸都肿了啊。这小兔崽子可真狠心啊。”

呃……父皇啊,有您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嘛?我是小兔崽子,那您是什么呢?

看着在万历怀里各种娇憨卖萌装可怜的朱由栋,站在下面的朱常洛只觉得一阵恍惚这是刚才说话杀气腾腾的儿子?

“常洛,给朕过来!”

“父皇?”

“再近一点,再近点,啪~~!”

“父皇?!”

“你打老子的乖孙,老子就打你!”

就在乾清宫这边爷孙三人上演活话剧的同时,乾清宫以西的慈宁宫里,一对兄妹也是怒目而视。

“太后,你可得为咱们家做主啊,你看看,不过是打了他的手下,扣了他一个人。这小兔崽子做了什么?杀人,烧房,这还有没有王法了?臣被打了脸倒是没有什么,可是这分明是没有把太后您放在眼里啊!”

大明慈圣皇太后李彩凤,这一年五十八岁。总体而言,在历史本位面上,这位皇太后有心机,有手腕,但更有的是分寸。

在万历未成年之前,她对万历管教极为严格。内廷用冯保,外廷用张居正,手握大权,乃是当时的大明帝国最具实权的人物。但是当万历亲政之后,她也能非常痛快的交出所有权力,自己彻底回归慈宁宫。

对自家亲戚的一些小毛病,一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对亲戚逼迫过甚。不过闹得太不像话了,她也能出面制止甚至惩戒。总之,在历史上的评价,除了说她对佛教过于虔诚,在修建寺庙方面过度热衷,以至于消耗了大量钱财之外。其他的都还算正面。

此时的她,坐在主位上,听着自己的兄长又哭又闹了半天,却仍然板着脸,一句话都没有说。

“太后?太后啊~~可怜我们家死了那么多人啊。太后啊,哎哟,我的妹妹啊~~”

“哎,你们都退下吧。”

在让伺候的宦官宫女们都离开后,李太后走下座来,对着李高轻声说道“这个事情,就这么算了。你不要闹,对你有好处。”

“什么?!”原本坐在椅子上的李高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岂有此理!凭什么?妹妹,那个小兔崽子什么辈分?我是什么辈分?难道不该你把那臭小子叫过来,然后给我赔礼道歉并且赔偿损失么?”

“住口!武清侯,你越来越不像话了。太孙也是你这么叫的?你再这么猖狂下去,本宫就让皇帝废了你的爵位!”

到底一身荣辱全都系于太后一身,被自己的妹妹这么呵斥后,李高暂时不说话了。

“本宫开始侍奉先帝的时候,还是嘉靖年间。”

悠悠的叹了一口气,李彩凤说道“那时候的大明朝廷上,来往的人都厉害得紧啊。内阁有严嵩、徐阶、高拱,地方上有胡宗宪、赵贞吉、海瑞、谭纶、戚继光、俞大猷……世宗皇帝能把这些人操于鼓掌之中,真是不世出的帝皇。

可是!昨晚的事情,太孙表现出来的资质,便是世宗皇帝也多有不及。在我看来,那是开国的太祖,靖难的成祖身上才有的东西。”

“什么?妹子,你这话是不是,是不是称赞得过头了?”

“哎,哥哥,你也是侯爷了。没事的时候多看看书,别一天到晚就算计哪里有好处,哪里可以收钱。”

说到这里李太后干脆自己搬了个椅子做到了李高的身旁“你看啊,太孙收到消息应该是在下午,结果当天晚上就出现在了红河村。而且杀人、烧房,做的干净利落。这叫什么?英毅刚决,杀伐果断。

你或许会说,这分明就是小孩子撒气,做事不顾后果。可是根据妹妹在慈庆宮的眼线交上来的消息,这件事情太孙全程参与。你要知道,太孙才四岁啊!小孩子撒气的话,用得着顶着寒风一夜折返近百里么?这就是身先士卒,亲临战阵。

妹妹还听说,这孩子在事后,给晚上参与的人每个都封了五两银子的红包。虽然钱少了一点,但只要想到太孙自己也没什么钱。那就是优待士卒,有吴起之风了。”

李太后虽然跟了隆庆皇帝后看了不少书,学问见长。但到底是在高位久了,对钱的敏感度变得越来越差了。事实上,至少在万历年间,五两白银的购买力是相当可观的。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成书于明代后期的《金瓶梅》里有这么一段描述西门庆和花子虚等人结拜兄弟,西门庆买了一口猪、一只羊,几瓶黄酒,香烛钱纸鸡鸭等祭祀用品,以及其他的一些配菜。让人摆了香案祭祀,又让人用这些食材做了一桌宴席……食材加人工加摊位费等等一共花费多少呢?四两白银!

所以朱由栋其实是很豪爽的。

“而且哥哥啊,你要看到,就这么一件事情,勋贵、将门甚至皇帝,都在极短的时间里站到了太孙一边。由此可见,整个大明上下对武清侯一家,那是早就不耐烦了。你说我们李家要是再不收敛一些,将来可怎么得了?”

“啊?妹子,这话怎么说?”

“哼,英国公府和宁远伯府出人的事情你知道了吧?可是你要知道的是,若是没有皇帝和大内的支持,这深更半夜的,太孙一行出城也就罢了,天还没亮能够顺利入城?皇帝的态度如何,还用问吗?”

“这……”

“哎,哥哥啊。妹妹知道,以前咱们一家都是小门小户,过的日子很苦。所以父亲后来获封爵位后,靠着妹妹的关系做了一些不地道的事情,有的,做得过分了,妹妹要出来说几句。有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是因为妹妹不知道国法么?不是,只是觉得家人以前太苦了,现在想多挣点钱享受一下也是应该。但是呢,做这些事情,还是要分轻重缓急,要分人的。你们去占那些商人、那些贪官污吏的便宜,做妹妹的从来不管。可是欺负平民百姓,妹妹知道了,哪次不是呵斥你们?咱们家以前自己都是平民,都是被达官贵人欺负的,你们发达了怎么就下得去手?



第二六零章 大阪的夏之阵(六)

“除了被武清侯家占了一大块地之外,这个庄子也好,其他的皇庄也罢,其产出,都不可能全部进入内库。”

魏忠贤对于要不要去和武清侯家硬怼陷入了纠结,而刘勇却不管那么多,反而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中使大人刚才称呼在下的师傅为大官,呵呵,少监呢,在咱们这群人里层级当然算是高的了。可是谁都知道直殿监是干啥的。那差事辛苦,又没有什么油水。做得好是你应该的,看不到什么成绩。若是稍微做得不好,其过错就显得特别明显……所以在下的师父苦啊,他老人家费尽心血把在下弄到这个庄头的位置上,在下就不想着对他老人家孝敬一二?

他这个直殿监的少监都孝敬了,那直殿监的太监要不要孝敬?直殿监都孝敬了,内官监要不要孝敬?世人都知道我大内二十四监里文有司礼监,武有御马监。可是谁又知道我们这群人的调动、升职、发配,都要到内官监那里去过一趟?

中使大人,万岁爷把这个庄子划给太孙。太孙又派了你过来。想来以后就是你来做这个庄子的庄头了吧?在下跟你说个实在话。这些年做这个庄头,要说完全两袖清风,在下自问是做不到的。但是在下敢保证的是,在顾及了宫里方方面面的关系后,每年交给大内的钱粮,绝对是在下尽了最大努力才有这样的结果。如在下这样在这个庄子如此辛苦一年,其实每年落在自己手里的银子,也不过十两而已……

哎,宫里的人都以为咱们这些在外面做庄头的安逸,可以大捞特捞。咱家来之前也是这么想的,当初为了来这里,上上下下打点可是把半辈子的积蓄都搭进去了,可是来了之后才知道……说来不怕你笑话,由于在下入宫前就是个农民,来了这里后不忍心对庄上的佃户催逼太甚。但是上面又有各路神佛需要打点,哎,这些年结余下来的,连当初的本钱都还没捞回来呢……”

刘勇在那里碎碎念,魏忠贤听当然是听到了。作为早年民间的混混,后来宫里的底层宦官。人性的险恶、阴暗,各种人情冷暖。老魏不知道尝过了多少。这刘勇说的话,魏忠贤觉得,大约一多半是可信的,至于不能相信的,当然就是刘勇所谓的每年自己赚了十两银子,这些年本钱都还没有找回来云云。

不过老魏这个人呢,对自己的亲人狠,对自己更狠。在历史本位面,魏朝明明对他有知遇之恩,他为了自己的晋升却去抢魏朝的女朋友。挖了人家墙角不说,还把魏朝给发配到凤阳去守陵——所以,老魏绝不是好人。

但是呢,虽说老魏是个狠人,不过总体而言,他还是比较讲规矩,不喜欢把事情做绝魏朝到底是没有被他干掉嘛。这倒不是说魏忠贤心里还有什么恻隐之心。而是他聪明真把魏朝干掉了,整个大明的宦官群体可能嘴上不说,但心里真的会感同身受了。

所以,虽然可以预见刘勇的身家绝不会如他嘴上说的那么可怜。但是这个事情老魏不准备追究了真要每一厘银子都要算清楚的话。那牵连出来的内廷宦官就实在太多了。太孙虽然也是储君,但到底年纪还小,力量还弱。若是把内廷的诸多宦官惹毛了,说不得太孙也只有把自己给抛出去平息众怒啊。

现在要认真追究的,是武清侯家占地的问题太孙殿下是何等样人,对几十或几百两银子不会放在眼里,轻轻的把刘勇放过既不会惹得太孙不满,还能在其他宦官那里获得好感。但是这武清侯家占了一半的庄子。这个事情估计是太孙不能忍的了。

魏忠贤非常清楚,他完全可以明哲保身的把这里的实情向太孙上报,让太孙和他外曾祖家打官司去。但他也明白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他的前途就全完了——什么事情都直接上报领导,让领导去冲锋陷阵。那还要你干嘛?

咬了咬牙,他转过身来“来十个人,跟咱家去拜访一下咱们的邻居。”

大明第一任武清侯李伟,乃是万历皇帝的外祖父。这个人给现代社会留下的遗产也是有的他在有钱了之后,让人修筑了北京海淀的清华园。

除此之外,这位爷做的事情,就基本都是留下恶名了。

话说大明朝的财税制度,那是相当的垃圾。不要说和今天比,就是和汉唐、两宋比起来都是个渣渣。在这里面,有一大类税赋,是以实物税的形式进行交割。

那么问题来了,各个地方的官员,按照国家赋税制度,运送实物抵达北京后,就要想办法尽快的交割出去——很多实物都是有保质期限的。

而这个时候,大明各级仓库的官员们就迎来了丰收时期哎呀,各个布政司来的兄弟啊,你这个东西质量不过关啊。兄弟我这里可是直接负责大内的物资供应啊。也就是说,你送来的什么蜂蜜啊,腊肉啊,木材啊……都可能是皇上要用到的。这种质量,啧啧啧,你还是回去更换一批更好的来吧。

嗯?你掏银子出来干什么?你要贿赂我?不行不行!我为皇家服务,最是忠贞清廉,绝不接受你的贿赂。总之,你的东西质量有问题,我就是不接受!

地方上来的官员顿时傻了眼,而这个时候,往往就有人告诉他们这个事情啊,您得去找武清侯。

是的,武清侯李伟一家,就是万历时代,整个大明最大的掮客。

这一家子人在发达之后,其主要工作就是敛财。具体方式就是做掮客。

地方上交实物税,品质好不好没关系,只要把钱送到武清侯那里,而且是钱送够了,那这些东西就是优等品。至于自己的皇帝外孙万一喝到的不是纯正的蜂蜜啥的,哎,又喝不死人!

除了坑自己的皇帝外孙,这一家子为了挣钱也坑国家。

由于大明的工部一向以效率低下、粗制滥造而闻名。所以有一年蓟辽总督王崇光就直接找到李伟,给了他20万两白银。请武清侯找人制作20万套棉大衣给北方的士兵冬季御寒用。(明代白银很值钱,一件棉大衣一般5到7钱就足够好了)

然后李伟就吞了15万,只给了五万给棉布商。棉布商为了不亏本,就只有偷工减料,最后这批棉大衣完全不御寒。导致冬季冻死了十几个值守的士兵……

而这件事情被忍无可忍的戚继光捅出来后,李伟的处罚是什么呢?罚俸半年。

没得办法啊,谁让人家是皇帝的外公呢?谁让大明两百多年下来都标榜以孝治天下呢?

现在,第一任武清侯李伟已经挂了很多年了。但是他的儿子李高,万历的舅舅。其贪婪无耻的程度比起其父亲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魏第一次独当一面,就碰上这样棘手的人物,也着实难为他了。

由于大明的工部一向以效率低下、粗制滥造而闻名。所以有一年蓟辽总督王崇光就直接找到李伟,给了他20万两白银。请武清侯找人制作20万套棉大衣给北方的士兵冬季御寒用。(明代白银很值钱,一件棉大衣一般5到7钱就足够好了)

然后李伟就吞了15万,只给了五万给棉布商。棉布商为了不亏本,就只有偷工减料,最后这批棉大衣完全不御寒。导致冬季冻死了十几个值守的士兵……



第二六一章 大阪的夏之阵(七)

随着日舰的被迫轻微转向,明军舰队在转向点的舰只终于不用承受密集的火力攻击了。虽说在转向过程中,仍然会挨上几炮,但最多也就是像南直隶号那样被轻创,基本的战力还是保持了。

“将军,我方十五舰已经全部完成转向。其中南直隶、广东、四川、山东四舰轻创,湖广、陕西两舰中创,江西号重创。”

“命令江西号退出战列,其余各舰,跟随旗舰,抢占新一轮的t字头!”

“遵命!”

到了这个时候,双方的战场地位基本上平等了,彼此之间的间距已经拉近到了1200米以内——这对于拥有150巨炮的风帆战舰来说,是最适合的交战距离!

战况陡然之间激烈了起来,双方频繁的炮击声,已经使得海面上的众人完全听不出单门炮弹的声响。无数连续的炮击,最终在海面上空形成了一片雷霆之音!

这片雷霆的巨大声响,其传播之远,连二十余里开外的大阪城内都能清楚的听到。

“哈哈哈,真田君,如何?我说了我方舰队很快就会到来。现在这声音,毫无疑问,他们此时正在解决大阪湾外面德川家的水军!”

“嗨以!颜桑果然是言而有信之人!”

“所以啊,赶紧去跟大野治长说,德川军既然从三面攻城,那么紧靠着东面城墙的天守阁就不要守了,尽快的把天守阁里太阁留给秀赖公的金判什么往着港口区运。我们到时候只要守住港口区就好了!”

“颜桑,您还不知道?那位殿下还舍不得放弃大阪城。还做着反击获胜的美梦呢!”

丰臣秀吉因为入侵朝鲜,使得其在中朝两国的名声不好。但不得不说,他真的是很有魅力的一个家伙。当丰臣秀赖全身披挂出现在大阪城的天守阁上,并且将丰臣家的五三桐家纹和秀吉的马印千成葫芦高高举起后。整个大阪城内三万多守军顿时士气高涨到了极致!

然后率先从南门进城的德川家谱代大名,本多忠政的次子本多忠朝就悲剧了——他率领的三千本多军在打了鸡血的大阪军全力围攻下,迅速崩溃不说。他自己还没有及时的撤出来,其首级被丰臣方的大谷大学讨取。

不过也就是这样了,三万五千人,再怎么打了鸡血,面对对方十五六万如同浪潮一般源源不绝不断扑打而来的德川军,丰臣军兵力严重不足的缺陷慢慢的显现了出来。

特别是德川家康按照德川义直的建议,命令城北和城东的部队爬墙攻击后,大阪方已经完全无力守御更多的据点。

于是颜思齐就向丰臣秀赖提出建议集中主力,逐次抵抗,然后退到港湾区全力防守,等待大明的援军。

丰臣秀赖对于这个建议是同意的,淀姬一开初也没有发表反对意见。

结果等到海面上隆隆的炮声传来,淀姬又开始发神经了如果明国的舰队赢了海战,德川家会不会主动退走呢?这样一来,大阪城不就守住了吗?

对这种白痴想法,颜思齐气不打一处来,在他的戳窜下,早就对淀姬离心离德的城内众将纷纷率领各自的军队朝着港湾区开进。

但是丰臣秀赖却不肯走了——他反复的恳求淀姬跟他一起离开天守阁,但淀姬就是不答应!

这下子就麻烦了。

于是真田幸村等人不得不分割有限的兵力来守御天守阁。

总之,此时的大阪城内,激烈的巷战已经展开。明面上看起来,战事虽然还处于一种焦灼的状态,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这种战斗只要持续时间超过一天,最后战败的一定是大阪方。

而此时的大阪城外。

“父亲大人,刚刚接到海边瞭望哨的报告,我方的舰队战局不容乐观。”

“哦?能说得详细点吗?”

“嗨以。”微微的一弯腰,德川义直道“此战,佐渡守不服从我事先的安排,不配合柳生堪兵卫的指挥,独自冒进,损失惨重。最后,实力大损的藤堂舰队被明国的老式舰队击溃。

而新式舰队这边,目前的战况是,我方的越后号(1200吨级)已经被击沉,甲斐、大和重创。江户级已经沉了四艘。对方的大舰里,一艘被击沉,两艘退出战列。绕到我军后方的敌军二级战舰,被击沉了一艘,重创三艘。

总之,在我看来,我方的海军此时最多还能支撑两个小时,然后就不得不全部撤出战斗。明国舰队和大阪城之间,将会是一片通途。而以目前大阪城内巷战的进度来看,两个小时之内,我们无法控制大阪城的港湾区。所以丰臣秀赖很可能就此逃走明国将拿到以后干涉我日本的极好借口!”

“嗯”站起身来,习惯性的把右手的大拇指伸进嘴里,咬了一阵指甲后,德川家康微微一笑“竹千代,片桐且元来了么?”

“啊?啊~~父亲高明!”

所谓片桐且元,乃是丰臣秀吉在世时其麾下的一员猛将。关原之战后,丰臣家的文治派被一扫而空,片桐且元成了丰臣家的首席家老。

为了丰臣家的存续,这位老人往返奔走,耗尽心力。但是碰上淀姬这样奇葩的掌权者,他的一片苦心,尤其是劝说淀姬到江户做人质,丰臣家接受转封的建议,被淀姬认为其居心叵测,居然想要杀掉他。不得已之下,他只有逃出大阪城,出仕德川家康。

这个时候把片桐且元送进大阪城,当然是要谈判了。

而这种谈判嘛,呵呵

“你是说,江户殿下答应,只要我们丰臣家接受转封,就不再追究最近大半年的这两场战事的责任了吗?”

“嗨以,殿下,右大臣阁下。公方殿下的意思非常明确,只要丰臣家接受转封,以前的一切不愉快都是误会。便是右大臣阁下,也不必和千姬离缘。”

“好的。”铺满了厚厚白色粉装的脸庞迅速的抖动,一阵阵粉末簌簌的下掉“我就说江户殿下是仁慈的人,不会对太阁殿下的遗孤斩尽杀绝的!此事,我答应了!”

“母亲大人!”

“秀赖,我的拾丸。”中年妇人站起身来,走到丰臣秀赖身边,大庭广众之下直接抱住了自己的儿子“为什么要离开日本,去做寄人篱下的丧家之犬呢?母亲我为了保住大阪城已经尽了一切努力。如此,也算是对得起太阁殿下了。转封吧,做一个太平的普通藩主,也不是不可以的。”

“母亲大人啊,哎,好吧。”无奈的从淀姬的怀抱里挣脱出来,丰臣秀赖道“且元!”

“右大臣阁下。”

“去跟江户殿下说,他的要求,我答应了。请他马上下令,让入城的德川军退出去,停止城内的战事。”

“呃,阁下,此事不难。但公方殿下还说,请阁下传令下去,让海面上的明国舰队退走。”

“呵呵呵。”轻笑一声后,丰臣秀赖道“明国乃是天朝上国,其舰队岂是我能调动得了的。”

咦?这样的秀赖公,跟我以前在大阪城的时候完全不同啊。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等片桐且元更深的思考,丰臣秀赖又以斩钉截铁的语气道“请且元赶紧的去回复江户殿下吧,德川军不退出城外,大阪的抵抗不会停止!”

“嗨以,在下明白了。”



第二六二章 大阪的夏之阵(终)

“殿下,诸位。黄册存在的意义,是让天下户口清晰明了,以此为凭,国家可以正确的收取到各种赋税,可以合理的抽调农夫接受徭役。如此,国家运作便能持续,国祚才能永存。”

这是老生常谈的大道理,曹化淳等人只是轻轻的点头。

深吸一口气,陆凤仪继续道“这么一来,谁最不喜欢黄册的,就非常清晰了。便是那些想要逃避赋税和徭役的刁民,那些想要在其中上下其手的胥吏和贪官!嗯~~为了便于大家理解,老夫以吴大夫来举个例子吧。”

看来这老头子对自己带着锦衣卫上门惊吓了他多少还有点不满啊。吴有性苦笑一下,抬手向陆凤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们假设吴大夫在太孙这里得了赏银,回了老家买了二百亩上好的水田。但是吴大夫不是举人,无法免税不说,还要去应徭役。而且因为吴大夫手里的好田太多,说不得还要当粮长……这粮长可不好当啊。要是其辖区里缴纳赋税不足额,粮长可是要自己全部扛起差额的。吴大夫可是愁坏了,但又不敢为了这么点小事去求太孙,那该怎么办呢?”

“这个嘛……”回答这个问题的是徐光启“当然是去贿赂甲首和里长。”

“咦?看来徐大人也是这里面的高手,不如请徐大人接着讲?”

“不敢不敢,在下小时候是深受其害,但一直不清楚里面具体是怎样操作的。所以还请老先生指点。”

“嗯。那老夫接着讲。吴大夫去贿赂了甲首和里长,说我名下的土地实在太多了,要承担的赋税也很重,你们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这拿了别人银钱的里长就大笔一挥,把吴大夫名下的五十亩田,分别记录在了五十户贫困少地人家的头上。这种操作,叫做活洒,或者飞洒。嗯?小公子举手可是有问题?”

“老先生。”李纯忠怯生生的问道“别人的田到了我的头上,岂不是收益他拿,赋税我交?那五十户贫户就答应?”

“哈哈哈,怎么会不答应呢?那五十户都是贫户嘛!根本念不起书,也不识字,怎么看的懂里长那里文书的变化?至于来年收税的时候,这五十户肯定能感觉到比去年多收了一些。但一方面我朝每年的田赋其实并不多,一亩田赋的增加这五十户可以承受。另一方面是,我朝很喜欢各种临时加派,百姓们也习以为常。到时候若是这五十户有疑问,里长完全可以说,朝廷又加派了嘛。”

“可恶!居然为了自己的私利,残害百姓不说,还拿朝廷去背负恶名。”

“诶,这位小将军不要生气,老夫才刚刚开了个头呢。”按住刘招孙后,陆凤仪风轻云淡的讲了下去“这吴大夫不是有两百亩地么?这才转移了五十亩的负担出去怎么行?老子给了你里长五两银子呢,你得继续给我想办法减免赋税。于是,里长又想了一个办法过去十年里,本里有四家人全家死绝了。然后里长就把剩下一百五十亩里的四十亩转移到这四家绝户的名下。这个,这四家人都死绝了,名下的地自然成了荒地。那就不用交税了。这种方法,叫做死寄。”

看着已经陷入沉寂的众人,陆凤仪虽然心情沉重,但为了让朱由栋真正的搞清楚基层的状况,还是说了下去“我朝里甲制规定,每里一百一十户为正户,正户之外,那些老弱孤寡,分别挂靠在每一里。这个叫畸零带管。这种人家,因为劳力缺乏,太祖说过是不用缴税的。然后里长就让吴大夫指使其小儿子,带了十亩田地,挂靠在本里的一个只剩下一个老头的户头上。这种方法,叫做花分子户。

于是,整整一百亩地,吴大夫都不用缴纳赋税了。再然后,如果吴大夫还想把剩下的一百亩土地免税,那就不是里长能够办得下来的了。于是,在里长的介绍下,他见到了本县户房的主事。拿出二十两银子行贿后,这位主事终于答应出手帮忙。

说到这里老夫我要先跟诸位说明一下,我朝允许土地买卖,如果是两人私下买卖,签的契约叫‘白契’。‘白契’官府是不认的。只有把这个契约交给县衙,盖章之后才会生效。生效的叫做‘红契’。

这位主事告诉吴大夫,你不是刚从刘将军那里买了十亩地么?你们先签白契,不要来办手续。这样衙门里面没有记录,黄册和鱼鳞图册也不会改。如此,这十亩地的收益是你的,但赋税还是刘将军交。这种手段,叫做‘全不过割’。”

“岂有此理!我是傻的么?我都惨到要卖地了,还要替他缴纳赋税?”

“哎,刘将军你刚才自己都说已经惨到卖地了,看来家里已经是不行了。而这位吴大夫可是有两百亩水田啊,家里钱一定不少。到时候雇佣几个壮汉到你家门口来一站,你要如何?不服啊?打到你服为止!”

“这,这官府都不管么?哎,我怎么这么傻。官府不都被他贿赂了么。”

“官府?刘将军你想多了。我大明祖制,乡民之间发生纠纷,只要不是命案,必须先要里长、甲首、乡间三老进行调解。调解不下去的,里长和乡老都同意上交县衙的,县衙才接案子。官府?你根本就见不到县令好么?!”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我还道乡民淳朴,谁知竟是如此的鲜血淋漓!”

“呵呵,吴大夫干嘛发怒?老夫说的可是你呢。”陆凤仪继续道“说起来,乡间那些奸猾无耻之人,不都是这么发家的么?温和点的,买了人家地,永远佃给卖地的人种。然后说明,这地,白契一半,红契一半。也就是说,我把地卖给你了,除租种你的田,给你交租外,还得再替你承担一半的赋税。这个,叫做‘包纳’。此外,还有‘有总无撒’、‘虚悬’、‘埋没’等多种手段。总之是刁民勾连胥吏甚至一县主管,各种强取豪夺。最终便是贫者愈贫,富者愈富。

当然,这几下折腾,是把田赋全转嫁出去了。但是吴大夫到底还是白身,是要服徭役的。按照我大明的规矩,家里人多的是上户,服徭役时要多派人,人少的是中户、下户,服役时少派人。吴大夫再次贿赂里长,把自己家从上户硬改成了中户。

但是到了这里问题来了,本里的丁口是一定的。你家户级下调,出去应役的人少了,本里就少了一人服役啊。于是,里长看了看本里,选了家中只有两个男丁的李公子家,把李公子家由下户改为中户。

李公子家两个男丁,是下户。一次服役只出一个人,所以,不管是朝廷十年一次的徭役还是地方州府县的临时加役。总之,一个出去服役,一个在家耕田,本来日子勉强过得去。这改成中户了,出去服役就要出两个人,那土地不是荒了么。李公子自然不答应,然后,呵呵……

便是到了这里也是没完的,吴大夫趁此机会找到李公子,说你家没男人种田了,不如把田全都卖给我吧。看,吴家的土地又扩张了。然后吴家又用前面的手段免去田赋。又有更多的钱贿赂里长,然后,再然后……总之,刁民发家致富,良善之家被欺压得失去一切。这便是‘田连阡陌者诸科不与,室如悬罄者无差不至!’

当然,这也不算完。这吴大夫家本来就有田有钱了,又通过各种手段免去了赋税和差役。这家里的财富要不了几年就滚起来了。这时候,吴家一方面可以出点钱修桥铺路,遇到灾年可以搭建粥棚。由此,原先被他欺压得家破人亡的,反而要去依附他,成为他的狗腿子。这时候,他就可以彻底把甲首、里长抛在一边,直接和县令打交道。成为县令也必须客气对待的乡绅。

更可怕的是,吴家有钱了。可以毫无顾忌的全力支持家里的孩子读书参考。十年二十年,若是家里有人中了进士,那吴家更可以把大把的钱粮砸下去,让这位进士去贿赂上官,加速升官。若是操作得当,万一这位进士青云直上,甚至入阁担任了阁老呢?”

“诸位。”环顾了一圈,看着周围脸色发白的众人,陆凤仪也一改刚才调侃的语调,萧索而又沉重的说道“你们现在明白,若要整顿黄册,需要面对的是什么敌人了吧?”

又扩张了。然后吴家又用前面的手段免去田赋。又有更多的钱贿赂里长,然后,再然后……总之,刁民发家致富,良善之家被欺压得失去一切。这便是‘田连阡陌者诸科不与,室如悬罄者无差不至!’

当然,这也不算完。这吴大夫家本来就有田有钱了,又通过各种手段免去了赋税和差役。这家里的财富要不了几年就滚起来了。这时候,吴家一方面可以出点钱修桥铺路,遇到灾年可以搭建粥棚。由此,原先被他欺压得家破人亡的,反而要去依附他,成为他的狗腿子。这时候,他就可以彻底把甲首、里长抛在一边,直接和县令打交道。成为县令也必须客气对待的乡绅。

更可怕的是,吴家有钱了。可以毫无顾忌的全力支持家里的孩子读书参考。十年二十年,若是家里有人中了进士,那吴家更可以把大把的钱粮砸下去,让这位进士去贿赂上官,加速升官。若是操作得当,万一这位进士青云直上,甚至入阁担任了阁老呢?”

“诸位。”环顾了一圈,看着周围脸色发白的众人,陆凤仪也一改刚才调侃的语调,萧索而又沉重的说道“你们现在明白,若要整顿黄册,需要面对的是什么敌人了吧?”



第二六三章 抖起来的户部

“一呀一,二亚麻二呀”

“下官等拜见大司徒。”

“啊?咳咳,好好,两位好啊,呵呵呵”

许弘纲尴尬的回礼然后迅速飘过后,留下两个户部的官员面面相觑。

“呃”年轻一点的官员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开口道“那个,如果下官刚才没有听错的话,大司徒好像唱的是十八……?”

“嗯”年长一点的官员摸了一把胡须,沉稳的点点头“不是好像,就是那个。”

“嘶~~大司徒今日心情不错啊。”

“当然不错了!持续了七天的全国盐场拍卖大会终于全部结束,跟据南京那边传来的消息,最后朝廷得钱一亿两千万元。而太孙殿下说了,这笔钱,全部拨入咱们户部!”

“哎哟!这可了不得啊!咱们户部这一下子就可以抖起来哪!”

“嗯,是啊。”年长的官员长舒了一口气“从嘉靖开始,近百年了,咱们户部一直都是入不敷出。不能给边镇士兵发军饷,不能给各级京官发俸禄,朝廷有个急事就全靠皇上的内库。近百年啊,咱们户部的腰杆终于能直起来了!”

“呃王兄。”

“呵呵,贤弟是不是想说,这一下子把盐矿卖出去,一次性拿钱是够多了。但是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是啊,小弟刚刚从翰林院分到户部观政,不懂的地方很多,还请王兄多多指点。”

“诶,指点谈不上。愚兄是三甲同进士,以后一个主事顶天了。贤弟可是庶吉士,以后注定是要入阁的。”

“不敢不敢,国朝两百多年,上千庶吉士,阁老只怕也不过一二百罢了。而三甲同进士入阁的,也不在少数。总之,还请王兄多多指教。”

“哈哈哈~”被新人恭维得很舒服的王姓官员捋了捋胡须“贤弟可能是没有关注到近期毕懋康南司徒发布的盐矿拍卖章程。上面写得很清楚,这盐矿卖给私人后,第一年免税,第二年开始就要给朝廷缴税了。而且这税额是拍卖的时候就标注好了的,也就是说,这是定额税。嗯,据那日许司徒私下跟我等讲,拍卖出去的盐矿,其各种定额税加在一起,每年也不下1200万元。”

“哎哟!那可不是比现在朝廷全年的收入都要多?”

“不算征收上来粮食等实物,只算钱的话。确实,光是这盐税,就比农税、商税的总和还要多得多需知,这1200万元的盐税,比起以前的盐税,可是翻了十倍啊。”

“嘶~~太孙殿下真是有点石成金之能。这盐税稍稍这么一改,都能翻这么多。若是再把田税、人头税、商税什么的改一改”

“禁声!这样的事情怎么能说出来。”王姓官员心有余悸的看了看四周“你以为这改盐税是人人都高兴的事情啊?别的不说,那些淮扬盐商,以前把各种盐引卖得飞起,还几乎不用缴税。现在呢?改革盐税就惹恼了一大片人了,更何况咱们户部今年有钱后,明年开始最主要的工作便是重建黄册库,那又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你说,在如此时刻,怎么还能去想田税、人头税、商税的事情?”

“王兄见教得是,是愚弟孟浪了。不过,愚弟觉得,只要太孙在,这些事情,迟早都会一一做过来的。”

“嗯这倒也是。贤弟啊,好好在户部观政,以后留在我们户部吧。愚兄以前在户部是过得生不如死,现在有了太孙,这日子肯定是一天比一天好啊!”

抛开这两位满怀憧憬的官员,心情极好的许弘纲一步三摇的进入了自己办公的房间。

早有小吏为其泡好了茶,并送上了早上刚刚出版的燕京日报。

“报纸你都扫过了吧?今天上面有没有涉及到我们户部的?”

“呃,大司徒,盐矿拍卖什么的就不说了。其他的,有一条与我户部有关。”

“嗯?”

“湖广、江西御史、巡按代民请命,湖广、江西两省百姓要求向户部捐款重建湖广号、江西号战舰。”

“啊?”

说起来,这就是六大日报宣传的功劳了。

几个月前的大阪湾海战,最终的结果是明军这边,李国助舰队,1200吨级的主力战舰中,湖广号、江西号战沉。600吨级的战舰沉了五艘。前后阵亡一共是九百五十六人。

俞咨皋舰队沉了七艘1000吨左右的福船战舰,小型战舰沉没或者严重损坏不得不放弃的有六十多艘。阵亡将士一千八百余人。

战果方面,日军柳生舰队1200吨级战舰沉了四艘,二十艘700吨级沉了七艘。阵亡人数不下一千五百人。

至于藤堂舰队,差不多就是全军覆没,近万人的阵亡了。

总之,大阪湾一战,是大明海军真正的第一战。在自身损失还算可以接受的前提下,取得了较大的战果。

除了战损比让朱由栋比较满意外,最让他满意的便是丰臣秀赖居然雄起了一把,主动的留在了日本!

哎哟,这可真是太好了。那秀赖这一年都二十二岁了,要想扭转、重塑其思想是很难的。而颜思齐带回来的丰臣国松,还只是一个八岁大的孩子。这样的小朋友要给他塑造三观,那就相对容易得多啦!

五月下旬,在北京亲切的接见了丰臣国松、真田幸村、明石全登、大谷大学和长宗我部盛亲等诸多日本“友人”后,太孙殿下大手一挥方正化,通知在南京的王承恩,去把九年前孤卖给苏州府的那个太湖湖心中的庄园买回来。我把它送给国松殿下了。

之后朱由栋又写亲笔信给高攀龙你们东林党人不是一直很有自信,觉得自己能够致君尧舜上么?这位国松殿下,乃是未来日本的掌控者,你敢不敢亲自担任他的老师对其教导?如果不敢,那东林书院孤干脆替你们拆了算了!

然后高攀龙理所当然的接招了,非但如此,他还召集了东林党中为数不多的残余人员比如邹元标、左光斗、杨涟,一起赶往苏州,担任丰臣国松的老师

至于真田幸村等武将,啊,那个,你们想轮流去我大明的军队中学习是可以的。但是呢,只能去所谓的九边重镇。其他的诸如大明皇家军事学院和海军学院,以及什么横海卫?什么崇明沙?抱歉,这些部门不接受留学生!

也就这样了,除了给了一个庄园,让东林党人来做国松的老师外。朱由栋什么都没有给。用他的话说,孤是大明的皇太孙,我大明还有无数子民挣扎在温饱线上呢,我哪有资格对一个外国流亡贵族给得太多?我大明的将士为了把你们救出来,牺牲了那么多,我没找你们要抚恤就不错了!

以上的战果、对丰臣国松等人的处置以及朱由栋的话,都清楚的印在了六大日报上。

各地的百姓在看到、听到这样的报道后,大多数都支起大拇指,称赞一声太孙仁义存亡续绝啊!

但是称赞完了之后,有心细的人就看出来了哎哟,我大明最强的十五艘战舰,原来是以两京十三省的名字来命名的啊!

于是湖广和江西的市民阶层、小商人、读书人们就不干了怎么其他十三省命名的战舰就没有沉,就我们两个省的沉了呢?不行!这个人咱们丢不起!所以,大家集资吧,请朝廷再造两艘更大更强的新舰,重新用我们两省的名字命名!

许尚书在仔细的看完相关报导后,也觉得心怀大慰。

横海卫、昆明镇、崇明沙所舰队以及长沙船厂,还有两家军事学院等等,这些都是太孙的私产。其所有开销,都是太孙指定专人负责。所以,这捐款重造大舰什么的,其实与户部无关。

但是,许弘纲分明感觉的,这个国家,一种集体性的意识,在开始觉醒了。这种感觉,让他觉得非常舒服,并且心绪有些澎湃。

至于这种意识到底是什么,许弘纲还暂时说不清楚。不过,他相信,太孙殿下一定知道这到底是什么。

“嗯,三日后的国务会议上,可得好好的请教一下殿下。”想到这里,许弘纲放下报纸抬头“那个,三日后开会,要求各部预先准备的议题发过来么?”

“已经发过来了,下官本来是准备等大司徒把今日报纸看完后再呈上了。”

“不必了,赶紧拿来给本官看。”

“是。”

经过几年的磨合,现在,整个大明的国务会议制度已经越来越成熟了。

每十天一次常规例会,在开会前五天,各部门要向通政司预交上会的议题,会前三天,通政司会返回给各部门一份文档。上面清楚的列明本次会议确定上会的议题。

这些议题中,有的是各部门提交,有的是太孙殿下直接要求各部门准备方案的。

而今天,许弘纲打开这份议题草案后,原本极好的心情,顿时打了个对折!

因为,这份议题上的第一项便是请户部斟酌,提交全国官员增加俸禄之方案。



第二六四章 官员们的俸禄

在后世,一个合格的财务人员,应该具备什么样的基本素质呢?

除了基本的财务知识、具体业务能力外。在性格上,一个好的财务人员,应该有守财奴的本性——喜欢看着自己管理的账目上,资产和资金不断增长,支出得到控制,不良资产不断被剥离。

毫无疑问,许弘纲具有这样的素质。

所以,在看到太孙殿下准备给全国官员涨薪,并让户部预做准备的议题后。他的心情顿时不好了。

但是在朱由栋看来,大明的吏治确实要整顿。但在整顿吏治之前,必须给官员们先涨薪。

因为,大明官员明面上的薪水,实在是太低了!

老朱建国的时候,因为户籍一片稀烂,朝廷收税完全凭感觉。加之还要和蒙元残余力量以及各地趁势而起的割据武装作战。因此整个朝廷的财政极为紧张。再加上老朱吝啬的本性。所以,洪武年间,官员的薪水基本上就是解决温饱。

以最低的未入流(从九品以下)来说,其月俸只有三石米。按照后世明史专家们的计算,这三石米,转换成人民币,大约是33元。

一个正七品的县令,月俸75石,折合成人民币,大约是955元。

即便是正一品的太师,月俸也只有7石,折合人民币约为1107元

这点收入,真的只能吃饭,而且是官员本人一个人吃饭。

但是这是明代啊!可不流行现在的双职工!非止如此,这个时代可是崇尚多子多福的。一个家庭,再怎么也是四五个人!

这么多张嘴,靠着一个人这么点的收入。怎么够?

而且更扯淡的是,朝廷发给你的禄米,可不全是米,还有相当一部分是布匹甚至木材、炭火,假如那一年朝廷某种特产收多了——比如咸鱼干。那是真的可能给你发咸鱼的!

而以上这些东西,还算是实物。明代中后期,朝廷财政崩溃,给官员发工资,相当一部分都是宝钞!

而且明代的盐价前文已经说过了,中华帝国历朝历代之最!

总之,这点薪酬,对于中低级官员来说,根本就不能养家。

至于高级官员?表面上一个月几千万把块的收入可以养一家子。但是,人的层次提高了,结交到的人,进入的圈子将完全不同,其消费水平也会急速的提高。所以,对于高级官员来说,他的那一份俸禄,只会更不够用!

怎么办?那就只有贪污受贿了。

朱由栋始终坚信一点:高薪未必能够养廉,但过低的薪水一定催生!没看到老朱杀贪官杀得人头滚滚但官员们仍然前赴后继嘛?薪酬问题不解决,官员靠工资养不活自己的家人,管你皇帝的刀有多快,他们仍然会去贪污!

所以,整顿今日大明的吏治是必须的。但在此之前,你得把官员们的薪水先涨一涨。

许弘纲作为老官僚,当然是明白这里面的关窍的。所以,虽说作为户部尚书,听说要出一大笔钱,他本能的不开心。但是当他冷静下来后,他也想得很清楚:官员的薪俸,是该涨一涨了。

想通了这一点,他就开始盘算起来了。

他老许这一年六十二岁,宦海沉浮数十年,爬到了朝廷正二品大员,月俸61石,按照现在的米价,大约值银元305元。(折合人民币大约7773元)

这点钱,对于这个位置的官员来说,肯定是远远不够的。

老许现在四个儿子里,有一个进士,一个举人和两个秀才,三个女儿均已出嫁。所以子孙这一块,他的支出几乎归零。

但是,他除了正妻之外,还有三个小妾。家里还有丫鬟家奴厨师门房护院什么的四五十人伺候,另外还养着两位西席——他们不教书,但要负责大司徒的公文往来、写作以及文人间的来往、应酬。

如此种种,一个月61石拿不全的禄米够什么?养活这一家子人都不可能!

更何况,作为户部尚书,朝廷高级官员。各种迎来送往是避免不了的。最简单的,这红白喜事啥的,你堂堂一部尚书,下属结婚,你随个份子,不可能只给五钱银子或者一块银角吧?

总之,许弘纲大略的估算了一下:到了自己这个位置,一个月,怎么也得至少150块银元,才算勉强够用——这还是他总体比较节俭,家里没有养太多的小妾或者戏班子什么的啊。若是碰上如李三才那样的官员,一个月15000块银元都是不够用的。

而且,许弘纲和很多大明中低级官员比起来还有一个不同:他的子女已经全部成年,其吃饭穿衣就学结婚买房啥的,全都不需要他操心。而那些还需要面对如此问题的官员,光是这一块的支出,恐怕就超过许尚书的所有日常支出!

“嗯,看来这薪俸,确实不得不涨啊。”沉吟了一会后,许弘纲对身边的小吏道:“王诚啊,你一个月月俸多少啊?”

“啊?哦,回禀大司徒,在下是吏员,不入流的。每月户部发给在下的是米一石,银角两个,布一尺五寸。此外到了年底,还有一个银角的赏银。”

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许弘纲,王诚又道:“大司徒,这是最近一两年的待遇,以前的话,银角是没有的,有的是一块黑不拉几的小银锞子,大约值一两钱。还有就是宝钞了。”

“嗯,这点钱,可够用?”

“当然不够。大司徒,在下也不隐瞒,历年来,若不是火耗、各地方官员来办事时给的打赏,在下是无法在户部坚持这么久的。”

“嗯,这个本官是知道的。对你们向求见本官的地方官索要门包,只要做得不太过分,本官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多谢大司徒体谅。”

“现在。”许弘纲摇了摇手里的文稿:“监国殿下准备给全国所有的官、吏增加俸禄。你觉得,如你这一级的吏员,一个月至少要有多少才够使用呢?本官的意思是,光靠薪俸,不靠那些捞偏门儿。”

“嗯大司徒,请容在下暂退,稍后给您一份报告。”

“可。”

过了一会,王诚再次入内,向许弘纲提交了一份很详细的报告。

在这份报告里,王诚把一个四口之家的日常开销做了很细致的列举。

米粮类:全家四口,一月消耗近一石米,05元。

副食类(肉、菜、油):05元。

盐:01元。

衣服:全家每人每年四套衣裤,一共折合2元。拆分为12份,则为017元。

医药费:02元。

儿子念书的教育费:每月至少05元。

房租:05元。

各种红白喜事:按每月两起,一起至少02元算,共计04元。

老家老人的赡养,家中贫困亲戚的资助:平均到每月,至少01元。

其他:包括临时出行、过年回家省亲、给孩子的零嘴、朋友日常聚会、逢年过节给寺庙的香火钱等等,平均到12个月内,大约每月是05元。

综上,一个大明的市民普通四口之家,一个月怎么着也得有35块银元左右的收入才能勉强度日。

而且王诚在报告里反复说明:这已经是最低标准了。比如说,现在不少市民,家中的半大小子特别能吃,光是饭钱这一块,全家就远远要超出一块钱的预算。而且小孩子长身体又快,这衣服上面的花销也只多不少。

同时,一旦一个家庭的孩子读书稍微有点成绩,要往更高一级的学校走或者求访名师的话,那个代价就不得了了,如果按35元的预算——全家不吃不喝都供不起。

所以,王诚最后的建议是:如果要全国的吏员光靠工资都能活得体面,一个月的薪酬,最好是五元及以上!

第二六五章 官员们的俸禄(二)

“殿下,诸位同僚,近三天来,户部做了非常详细的调查。调查样本以京官、顺天府各级官员、大兴县各级官员、胥吏、差役等为主。共计走访、调查600人。其中二品一人、三品五人不入流一百三十六人,应役者一百五十五人

总体而言,经过走访和户部粗略的测算。户部认为,如果要给全国官吏涨薪俸。大致建议是其一,各差役不予考虑。其二,各吏员,按照在衙门做事的年限不同,分别予以每月3到4元的薪俸。其三,各级官员的薪俸,户部做了一个表格,请殿下和各位同僚审阅。”

接过许弘纲递交的方案,朱由栋直接翻到最后,大致的扫了一下户部对各级官员新俸的意见

正一品,月俸300元。从一品,270元正七品,20元从九品5元。

穿越过来这么多年了,朱由栋对两个时代的物价都相当的了解。所以,他心里其实是有换算比的。大致来说,大明实行币制改革后,现在发行的一块银元,其购买力约莫和后世的250块人民币相当。

如果按照这个比值换算过来,那么,大明的一品大员的月薪,就相当于75万元人民币。一个县太爷则有5000块人民币的收入。最低级的九品芝麻官是1000块,而不入流的吏员其收入在750~800元之间。

“嗯~~”朱由栋长考了一阵后开口道“众卿,你们觉得如何啊?”

但是这个问题问出去之后,相当长的时间里,参会的官员们都没有开口。

朱由栋稍微愣了一下后,马上就反应过来了。

制作这个方案的是许弘纲,他身为高级官员,其屁股本来就是歪的。所以,他这个方案,把三品以上大员的月俸定得极高——从三品都是180元。然而,从正四品开始,这月俸一下子就掉到了100元——近乎腰斩。

而今天能够坐在这里的,基本都是三品以上的官员。

他们怎么好开口说话?

深吸了一口气,朱由栋道“大司徒。”

“臣在。”

“这个方案孤微调一下,从正四品开始,每个官员的月俸增加五元。不入流的吏员每人每月增加一元。然后你用这个微调过的方案计算一下,如果如此执行,我大明每月给官吏发薪俸,会花掉多少钱。”

“是,请殿下稍等片刻,臣去去就来。”

大明朝现在的官员大约是八万人,其中文官约莫两万三千余人。武官五万六千多人。之所以在崇文抑武的大环境里还出现这样的情况,那当然是因为卫所制度——卫所的各级小旗、总旗啥的都是要算为武官的——武官也是官。

在两万三千多文官里,一二品大员当然极少,更多的是七品的低级官员。不入流的吏员呢,这个估计吏部尚书都不清楚。但大概估算下来,至少不下五万的。

“殿下,臣按照您的要求重新计算了一遍。如此算来,不算武官,只算文官的话,按照这套新方案,朝廷每月要发放五十七万五千元,一年就是六百九十万元。而吏员,按五万人计算,每月是十七万五千元,一年是二百一十万元。两者合计,九百万元。”

“嗯”起身,背着手在会场里绕了几圈。朱由栋在众臣希冀的眼光中开了口“这是涉及到国家根本的大事,孤要向皇爷爷禀报。不过诸位且放心,这个方案,孤原则上同意了。”

“臣等多谢殿下体恤。”

“殿下?”

“嗯?大司马有什么要说的?”

“殿下,这薪俸调整,臣是极为赞同的。只是调了文臣和吏员的,那武将们呢?就算卫所兵按照祖制不发放俸禄,这军镇兵的将领、士兵们的薪俸是不是也要调整一下?”

“嗯,大司马提醒的是。这样,兵部要提前发文下去,军镇兵这边的薪俸肯定是要调整的。但是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情要一件一件的慢慢做过来嘛,让他们稍安勿躁。”

太孙殿下深得军心,所以他敢说这样的话。再说了,抛开那些已经逃亡得只剩下一个架子的卫所们不提。便是现在大明的军镇兵,他们的月俸已经不低了一个招募来的士兵现在每个月可以拿到15块银元,将领们自然拿的更多。而且就算是军镇兵,也是有自己的驻地的,多少也有些产出。所以,部队的薪俸提升,可以稍微缓一缓。

“大司徒。”

“臣在。”

“这个方案里,除了文官和吏员,孤没有看到服役的胥民其月俸是多少啊。”

“啊?殿下,百姓为国家服役,乃是祖制。是没有任何酬劳的,这个,臣实在不知殿下还有给这些人发俸的打算。”

我怎么会不想给这些家伙发放俸禄呢?这些才是最接近百姓的人。百姓对政府的观感,正是从他们身上才会有最直观的感受啊。

文官二万三,吏员五万。毫无疑问,以中古时代低级缓慢的行政效率,这不到八万的文职公务人员,是无法对一亿多人进行有效管理的。哪怕明代政府机构和现代政府比起来,少了很多工作(比如公共工程、环保、卫生、社会保障等等)。但即便如此,这点公务人员,还是太少了。

所以,整个大明各级政府里,还有更多的差役(胥)。

(吏是固定的职务,胥是轮换性质的差。)

比如说各级县衙的衙役,他们就既不是官,也不是吏,而是民。只不过是到县衙服徭役的民。

按照大明律法,服徭役,是十年一次,一次一年。而且这一年里,你非但不能照顾家人和自己的田地,还得自带干粮去给国家当差。

所以,服徭役,对于普通的百姓来说,那就是涉及到家庭能否维持,自身能否活下去的大关碍。但如果能够到县衙里去服役,那就非但不会有什么危险,反而是生发的好机会了。事实上,二百多年下来,县衙里的衙役,很多都已经是子承父业,出现世袭了。

总之,这一部分的役民,才是大明各级政府公务执行力的主要执行者。而这部分的役民,是绝对没有任何薪俸的。

而这一块有多少呢?至少也不下十万。

他们没有任何薪俸不说,还得抛弃家里的土地来应差。你说,若是他们进了县衙应差,手里有了那么一丁点微末的权力,会不会拿来搞权力寻租?

绝对、一定,以及肯定。

所以,这一部分人员的钱得算到预算里去——不是直接给这部分人发工资,而是国家造一笔这样的预算,用这笔预算雇佣无业年轻男子——这样的人在大明这个以农业为主的社会里简直不要太多——这就是临时工啊!



第二六六章 后续成套方案

“皇爷爷,这是孙儿和诸位大臣反复商讨后定下的文官、吏员和差役的月俸标准。请皇爷爷过目。”

自从任命朱由栋为监国后,这几年,万历的日子过得很舒服。

虽说失去了直接操弄国家的权柄,但一方面是万历本来就把这个当苦差。另一方面则是,朱由栋不管万历说了多少次,反正各种奏折还是往乾清宫送不说,每次的国务会议纪要,也是以最快的速度报送万历审阅。

总之,皇帝陛下并没有那种普通退休官员的失落感。

而且最近这几年,这个国家在朱由栋的带领下,已经明显的显露出振兴迹象。

全国户籍清查已经完成,虽说最终得出的一亿零三百万没有达到祖孙二人的心理预期。但是万历清楚,他的这位看起来激进,但实际上极为谨慎的孙儿。在这次人口普查中,完全没有去动军户。而且在面对诸如曲阜孔家这样政治意义很强的标杆时,也是轻轻放过了。

如果把这些都弄清楚,大明的人口怎么也得超过一亿一千万。比起万历三十年的那一次黄册统计出来的5500万,直接翻倍。

这涉及到国家的根基,从宣德年间开始就逐渐失控的黄册库,终于有了彻底恢复的希望。

而只要国家的根基得到了修复,国祚延绵,就绝不是梦了!

这一切,都是在万历年间解决的。毫无疑问,以后自己的身后名绝对不会差!

所以,万历皇帝最近两年的心情总体不错。

但是说到这给文官们涨薪,万历就有点不开心了。

朱家的皇帝吝啬几百年了,突然跳出来一个大手大脚,兜里有钱不花不舒服斯基的异类。虽说在这个异类的带领下,国家已经明显的看到了振兴之姿。但万历还是本能的有点舍不得。

“栋儿啊,爷爷知道前些日子卖盐矿朝廷一下子有钱了。而且以后盐税的收入也会比现在多得多。但是居安思危呀,这薪俸涨上去容易,但要是哪天朝廷没钱了,要想降下来,可就太难咯。”

“皇爷爷,孙儿是这么想的。盐税,以后每年固定都有1200万元,光是这个,就足够这次给文臣们涨薪。而且盐税这个额度,起码可以维持十年以上。”

“那十年以后呢?”

“哈哈哈,皇爷爷,十年以后,孙儿准备把盐税定额至少降低一半,让我大明的百姓能够很轻松的把盐吃够!”

“嗯?你是想在田赋和商税上打主意?”

“是,圣明无过皇爷爷。皇爷爷,全国户籍普查已经完成,重建黄册库的各项准备工作均已完成。从明年开始,孙儿准备花两到三年的时间,重建黄册库。之后便是重新修订鱼鳞图册。孙儿可以保证,在五年之内,国家从田赋、人头税上收到的钱,每年至少不下三千万。按照田赋的两成固定作为金花银的定例,每年户部送入内库的,起码不下六百万。目前孙儿手下的产业,每年给皇爷爷的内库分红已经超过了三百万。五年之内,孙儿再努努力,争取五年后每年给大内送入一千万银元。”

“哎”萧索的长叹了一口气,万历道“若是国库充盈,爷爷的内库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只是栋儿啊,既然你跟爷爷保证以后钱会源源不绝,那么,这次给文臣和吏员涨俸,爷爷同意了。可是,那些差役为什么还要给他们发钱?”

“皇爷爷,孙儿是这么想的。”朱由栋说到这里的时候,轻轻挥了挥袖袍,周围的宦官宫女们马上就迅速的出去了。

待得屋子里只有祖孙二人后,朱由栋压低声音道“徭役,对于百姓来说,那是两重乃至多重伤害。所以,孙儿的打算是,等以后黄册和鱼鳞图册重建完成后,孙儿就改革田赋,实行摊丁入亩!”

“摊丁入亩?”

“是啊,皇爷爷。我大明的税种太多了,徭役的名目也太多了。如此多的税种和徭役,普通小民根本无法分辨。如此一来,不管孙儿如何整顿,下面的牧民官和小吏想要上下其手都很容易。所以,孙儿的想法是,以后以身份证、黄册和鱼鳞图册为依据,把人头税、徭役什么的全部折算进土地里。化繁为简,以后国家只找土地所有者征收田税。”

“嘶~~栋儿,你的意思是,那些举人进士,只要名下有土地,就必须要缴税,是吗?”

“是的,皇爷爷。大明皇家银行的设立,铸币权是彻底拿回来了。如此,火耗这一块,就全部属于国家。

今年全国各省都有了银行分支机构后,国家十几二十个部门都在收税、建库的局面,就有了解决的基础。五年内,孙儿会逐步的把银行建到至少每一个府治所在。如此,全国各个地方就有了一个统一的采买和收藏机构。然后孙儿就准备实行摊丁入亩、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当然哪,孙儿不准备收实物税了,以后所有税种,全部收钱。不想去服役的,那就交钱就好。所以,必须要趁着这次给文臣、吏员们涨薪,文臣们不会反对的大好时机,先把差役这一块工作的预算做出来。”

“栋儿啊,这给差役发钱的事情,爷爷明白了,也可以答应你。但是,这全部征收货币税,可要提防谷贱伤农,又或者灾后粮价飞涨啊。”

“所以孙儿要先把银行建好,尤其是要建到至少每一个府都有银行后才去改革农税。皇爷爷,有了银行后,我们就可以指定粮食的最高价和最低价。丰收年份,不管粮价跌得多么惨,我们都可以用最低价收购粮食,以免谷贱伤农。大灾年份,银行就以最高价售卖粮食,但是这个最高价,肯定要比市价低得多。如此,就可以切实保护灾民。”

“好!”休养了几年,居然明显瘦了不少的万历腾的一下子站起来“栋儿啊,你说你是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一个银行,一下子就解决了如此多的问题!”

其实,虽说中华帝国历朝历代都没有所谓的“银行”。但是以前的那些朝代,都有类似央行这样的经济调节机构啊。就老朱这个不太懂经济的人为了便于掌控群臣,把户部的权力拆分得稀里哗啦。由此导致明代的经济始终处于民间经济发达,但经济发展成果始终无法惠及国家的尴尬局面

不过这些就没必要多说了。

“栋儿,你刚才说的,皇爷爷都准了。稍后你直接去找李恩用印吧。”

“是,孙儿多谢皇爷爷。皇爷爷,孙儿还有一点小事要跟皇爷爷报告一下。”

“嗯?嘿嘿,你现在都是监国了。居然还郑重其事的跟爷爷提出来,一定不是小事。讲。”

“是,皇爷爷,英国公世子张世泽,近日来挖掘了一些古墓,古墓里出土的东西,着实有点让人震撼。”



第二六七章 总结后出大招

不管穿越过来这十五年取得了多少成绩,朱由栋的心态一直比较正我就是个普通人,要不是诸神互相捣乱,这样的机会根本就轮不到我。所以,我不能像天才们那样,所有事情全面铺开一起上,那超出了我的能力。

大明朝立国两百多年了,各种问题极多不说还盘根错节,牵涉极广。所以,要从上而下的对这个国家进行改革,必须要循序渐进,一步一个脚印,脚踏实地的慢慢来。

从襁褓开始,朱由栋整整反复思考了四年。一直到自己开蒙,有了自己的班底后才付诸实践。得益于长达四年的思考,所以他一步步走来,虽说也出现了一些错漏和小瑕疵。但总体而言,走得极稳。

一开始,当然是要弄钱。在开了几个小的金手指搞到一点钱后,他就上了牛痘法和高产作物推广,给自己披了一件防弹衣。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他是想去天津港打造基地的。结果这时候李太后和万历推了他一把,让他直接去南京坐镇。这一推,使得他的节奏明显的加快。

在南京的第二天去黄册库,表面上看是虚晃一枪,实际上这个举动的意义很大太孙殿下这个团体的思想被有效的统一了,大家都明白了现下国家是个什么局面。由此,即便太孙后来做事稍微不符合常理,大家也能够接受。

然后就是去抓舆论权,有了舆论权才能更好的挣钱、爬科技树。钱和科技有了一定成绩后,就组建新式海军、陆军。之后太孙殿下的实力就进入了螺旋式上升的快车道。

等到萨尔浒一战,朱由栋获得全国大部分武将的支持,声望一时无两后。随着朱常洛的去世,他很快就被推倒了监国的位置上——这个进度,远远超出了他自己的预期。

所以,真正走上国家权力的顶端后,他做事反而更加的小心谨慎了。

从万历四十年(1612)担任监国开始,三年多的时间里,在对内改革上,朱由栋其实做的事情并不多。

其一当然是继续普查人口。

其二是改革币制、开设银行。

其三是改革盐政。

其四是给全国文官、吏员们涨薪水。

这四者,特别是后两者,当然是一环扣一环,相辅相成的。

不搞清楚全国人口大致有多少,国家的一切情况都会不知道。所以,这个必须要先把工作做在前头。

而要改革币制,朱由栋和曹三喜准备的本金是不够的。所以,必须要靠出卖部分国有资产来筹集资金。在短期内看来,没有什么比卖盐矿来钱更快的了。

不过,只有有了相对靠谱的人口数据,朱由栋才有底气把全国大部分盐矿给卖出去这次盐矿拍卖,毕懋康手里可是扣着整整十三个盐矿没有上榜。而这留下来的十三个盐矿,保证了每省至少有一个大型盐矿是掌控在国家手里的。其产盐量结合人口普查数据表明,即便是出现全国私有盐矿们统一提价,这十三个国有盐矿也有足够的力量把盐价给打下去——这就是人口普查的意义之一。

卖掉盐矿,大明朝低效得让人发指的盐政得到改革后,朝廷有了钱。接下来自然是要给官员们涨薪水了。

还是那句话高薪未必养廉,低薪一定催生——现代社会里,确实有不少人不太在乎薪水高低,只要工作轻松就行。但这有个前提啊这种人本身他不缺钱!

而且这种人的工作效率,肯定会极低。现代社会不是说了嘛?懒政无为也是!

朱由栋再怎么看现在大明的文官们不爽,但必须要承认的是大明这套中央集权,文官治国的模式,比起西方的什么封君封臣制度先进多了。这是他未来和其他穿越者竞争时最大的优势之一。

所以,他还是要依靠这些文官的。

那就必须涨薪了。

至于涨薪之后?一方面肯定是改组都察院,加大贪污的查出力度。另一方面则是思想改造!

管仲说,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以前大家光靠工资根本没法活。在大家温饱都不能解决的情况下去反腐,那是没什么用的。而现在,大家的收入涨了这么多,反腐也好,思想改造也罢,都有了物质基础。

在朱由栋的计划里,要彻底实现大明国家财政的扭转,给广大的百姓减负。那就必须要实行历史本位面雍正的那三板斧火耗归公、摊丁入亩、官绅一体当差纳粮。而要实现这个目标,吏治就必须要先整顿。

整顿吏治,首先得涨薪。

然后是加强督查和思想改造。

大明现在的官场,基本都是伪君子当道。因为全国所有官员都不得不贪,以至于大家反而更在在意表面上的道德文章。几百年下来,除了少数坚持本心的人之外,基本全成了伪善之人。

要纠正这样的风气,当然不可能把全天下的官吏都清洗一遍,除了涨薪。还得把引领这股伪善之风的标杆打倒!而说到这个,还有什么比打倒衍圣公一家更有震撼力,收效更好更快的呢?

说起来,张世泽办事情还是很得力的,七八个月的时间下来,他已经成功的找到了朱由栋事先给他说的那三个墓葬,并且拿到了朱由栋提到的东西。

太孙殿下需要的钱是海量的,但是大明现在的钱多得是,只要方法得当,自然能够挣到钱。总之,朱由栋还没有惨到要依靠摸金校尉来提供资金支持的程度。

这三个墓葬其实都不是以陪葬金银多闻名,他们的共同点只有一个陪葬文献。

银雀山汉墓里,有大量的竹简,上面的内容以道家和兵家的内容为主。同时还有墨家、阴阳家、法家的一些东西。

这其中,最有价值的便是《孙子兵法》和《孙膑兵法》。在历史本位面,1972年这个墓葬被发现之前,中国学术界对是否存在孙膑这个人都不能下定论。这个墓葬的竹简出土后,这段争议才画上一个句号。

湖北云梦睡虎地墓葬,其墓主人是秦朝的一个低级官员,其随葬品极为寒酸。但是,这位敬业的官员,把他一生所学习和亲自书写的秦国法律条文,全部作为了陪葬品。

睡虎地秦简,生动而全面的展现了秦朝绵密而合理的法律体系。大到国家政策法令、官员指导百姓耕种,如何具体使用耕牛,小到邻里之间发生各种不同的纠纷该如何处理。以及市场管理收税、国家作坊生产、货币流通、仓库保管、军功爵位等涉及到国家生产生活的方方面面。

而定县八廓村的墓葬,则有三个版本的论语。

“世泽,有了这些东西,我们可以对衍圣公动手了。”

“是,臣领命。”

“嗯……你准备如何操作?”

“殿下,多年来,臣已经深信,您就是生而知之者。这三个墓葬出土的东西,臣在仔细研读后,也觉得大为震撼。臣的想法是,先把睡虎地秦简放出去,让大家知道秦法的精致与合理。哎,和秦法比起来,我大明的律法……”

“可。”朱由栋高兴的点头“孤给了刑部那群蠢货整整两年的时间让他们重新修订大明律,还让耶稣会给他们送来了西方罗马法律条文的中文版做参考。可是他们拿出来的东西,简直臭不可闻。就让他们好好看看,一千多年前,我中华的法律就已经如此精细了。看这群蠢货羞也不羞。”

“是,臣也是如此打算。殿下,之后臣就准备把银雀山的汉简放出去。”

“好,如此,比如引发全国读书人乃至道士、武将们对此事的持续关注和大讨论。”

“正是如此。最后,臣再把八廓村墓葬里的三版论语一起拿出来!诸子百家,这就齐活了!臣就不信了,这个时候,孔家还坐得住!”

“哈哈哈,正是如此!你尽管放手去做吧,天塌下来了,孤给你撑着!”



第二六八章 睡虎地简出世

“哟,王老板,今天还开门做生意啊?”

“啊?刘老板早。嗨,今儿是我家那小子今年就学的最后一天。我估摸着反正都要早起,所以就把铺子给开张了。”

“哈哈哈,还是开了铺子好啊,如此我也就不用自己做早饭了。来来来,一碗粥,两个炊饼。”

“好嘞。”王老实手脚麻利的端上东西,然后问道“刘老板,您家公子今年是没法在家里过年了吧?”

“过不了哪,这臭小子今年应天乡试居然过了。然后就赶紧的北上去参加明年的会试。这会儿应该是快到北京了吧。”

虽然嘴里一口嫌弃的话,但那语气里的得意劲儿,是个人都听得出来。

“哎,好啊好啊,也不知道我家那臭小子什么时候能有您家公子那样的福气。”

“嘿~!王老板,您家少爷如此聪明伶俐,给我们街坊邻居读了那么多年的报纸,我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而且,我家那小子也是经常称赞的。他说你家少爷现下就是年岁小了点,文章还欠打磨,再苦读两年,后年的府试肯定没有问题的!”

“呵呵,举人老爷说没问题,那就真没问题了。”

两人正在那里聊着天,很快的又有客人来了。

“哎哟,刘老板,您怎么还在南京城里啊?”

“咦?马老板这话说得奇怪啊,我怎么就不能在南京城里啊?”

“您家公子不是中举了嘛?这不该回乡里去弄些地?然后您老就可以享清福哪!”

“屁话!我家要不是太孙殿下重查户籍,实行流民就地入籍的德政,我家那小子根本就没机会参考。至于侥幸考上了,就学其他举人,公然的接纳隐户,侵吞国家田产?哼,且不说这全国户籍普查后,再想隐匿人口变得极难,就说我们这一家子受了殿下这么大的恩德,如何能做这样的事情?所以,我还是老老实实的留在南京城里弹棉花吧。如此,心里好受一些。”

哼,要不是殿下普查户籍,紧接着又要重建黄册库,这风向到底如何,大家都还拿捏不准。你不大量的隐匿人口,侵吞田产才怪了。

不过,虽然心里是如此想着,但是这个客人嘴里却是“那是,那是,刘老板高义!”

“高义谈不上,还是那句话,太孙是从我们南京发家的。我们南京人都不支持太孙,岂不是让人看笑话么?”

随着晨光渐亮,铺子上的客人越来越多了。这时候王老实的儿子小老实也在阁楼上梳洗完毕,挎着书袋下了楼来。

“哈哈,小老板终于下来哪?赶紧的给我们读报。今儿《蜀汉的复兴》就要大结局了吧?哎,金陵日报就是有意思,武侠、仙侠、玄幻,现在又新开辟了一个题材,穿越!啧啧,看了这本书,我都在想要是我穿到汉末三国,会成就怎样的一番霸业了。”

“且慢且慢,小老板,今儿报纸好像头版又有加粗的标题。您给我们先念念那是啥?”

“好勒。”囫囵的吞下一个炊饼,喝了半碗稀粥。小老实擦擦嘴,拿起报纸朗声念道“湖广云梦出土大量秦简,秦法之精细令人震撼。”

“湖广?秦简?小老板,这个秦简是不是秦朝的竹简?上面记载的是不是秦朝的法令?”

“刘叔不愧是刘大哥的父亲,一语中的呢!”小老实先是一目十行的看了个大概,然后对众人道“诸位叔伯,今天的头版说的是,今年九月,湖广云梦睡虎地突降大雨,一个古墓被山洪冲开,流出了不少竹简,当地县令遂组织人手勘察之后这事情层层上报,惊动了湖广布政司最后太孙殿下知道后,派人将这些竹简保护了起来,并送到了殿下的老师吕坤吕叔简那里。于是吕先生组织大量人手,将收集到的秦简小篆文字翻译成了楷书。一番研读之下,个个都极为震撼。”

“啊?能够让殿下的老师都觉得震撼。这是为何啊?”

“因为这竹简上记载的东西,主要是秦代的法令。而根据这些法令的内容,这秦法实在是太精细了!”

“精细?这个,我以前听说,秦法严苛,咱们做老百姓的一不小心就是被断手断脚甚至砍头乃至族诛。这精细二字,怎么讲啊?”

“哈哈,刘叔,您问的问题越来越厉害了。”

“嘿嘿。”老刘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这几年听小老板你念了那么多报纸,国家大事什么的听了一耳朵。晚上我那臭小子回家了也要讲一些报纸上的东西。熏了这么多年,这就是块木头,也该熏出味儿来了啊。”

在众人的大笑声中,小老实飞快的翻了一下报纸,然后迅速的找到了第十三版上对睡虎地秦简的详细报道。

“诸位叔伯,经过吕先生他们的考证,这位云梦睡虎地秦墓的墓主人叫做喜。乃是秦朝的一位低级官员其墓葬出土的竹简有一千多片。上面的内容极为丰富。比如说,关于仵作这一块,就记载了如何分辨自缢、他缢、流产、外伤等死因的步骤和方法。这个《封诊式》上面主要是以案例的形式,一个案子讲一条或几条法令。具体有审讯、犯人、抓捕、自首、惩办、勘验等方面内容。可以说,官员以此为凭,基本不会有冤假错案。

大头是在《田律》,嘶,这里面的东西真的不得了啊。各位叔伯,这《田律》规定早春二月,不许到山林中砍伐树木;不到夏季七月,不许烧草以及采摘刚发芽的植物;不许捕捉幼鸟幼兽,不能毒杀水生动物,也不能用陷阱或网捕捉野生动物及鸟类。此外,耕牛耕地,这犁入地多少分,每日使用耕牛只能多少时间等,都说得清清楚楚。

徭役方面的规定嘶,这真是秦法么?怎么秦朝的人去服徭役,国家还要给工钱、米饭,还可以凭劵去找服役地衙门领衣服?嘶~~太细致了。连身高不足六尺的人,发的米饭要比身高超过六尺的人少几合都规定了。啊,还有这一条,任何征召徭役,不管上户下户,每家不准有两人及以上应役天哪!

此外便是战功了,多少首级多少爵位,如何具体晋升。战场上抢夺战友的战果如何处罚等,也定得非常详细。嗯以上种种法令,除了细致之外,用殿下以前在报纸上的话说,每条都具有高度的可行性!”

小老实自顾自的在那里念报,而听众们却渐渐了陷入了沉思。

作为南京市民,被金陵日报熏陶多年,其实大家多少都有些‘水平’了。虽说因为年纪大了,学习生字很慢,大多数时候大家还是喜欢听小老实念报。但实际上,作为为了生存挣扎许多年的诸多成年人来说,他们能够从报纸上听出来的东西,可比小老实这样十多岁,连府试都还没经历过的小孩子强多了。

“那个,老张,你以前在乡下是要种地的吧?”

“是嘞,我年轻的时候种了大概二十年的地。”

“那个,咱们大明的里长、甲首什么的,会把耕种管得这么细吗?”

“怎么可能!哼,要我说,也就是最近这两年殿下整顿后才稍微好了一点。在以前,里长甲首啥的,一天到晚想着的都是怎么坑害我们这些下户!就像殿下以前说的那样,什么飞洒、全不过割什么的,我可都是领教的!你说,这些家伙心思都到这上面去了,哪里还有心思去指导我们种地?又哪里有心思去关心耕牛的情况怎么样。”

“哎,你说,我们大明立国至今两百多年了,这国祚比起秦国可长了太多。怎么感觉,现在我们在法令这一块还不如秦国呢?”

“是啊,这两百多年,我们刑部的人都在干啥呢?”



第二六九章 郁闷的大司寇

“大司寇,这是今天通政司转送过来,涉及到我刑部的弹章。”

“哎,又有多少是弹劾本官的啊?”

“呃,大司寇恕罪。据通政司的上官说,今天起码不下一百份是弹劾大司寇的。”

“啧!罢了罢了,你去,请本部六品及以上官员,今天下午在甲栋三室开会,商讨本次弹劾的问题。”

“是,下官领命!”

看着手下离开的身影,刑部尚书刘元霖长叹了一口气,颓然的坐在了自己的座椅上。

这位是北直隶任丘人,万历八年的进士。出仕以来,一直都以清廉、办事得力著称。当然,朱由栋对大明士大夫的‘清廉’从来都是一笑置之。当初之所以选这位来做刑部尚书,主要还是看重此人办事效率极高的优势。

在历史本位面,这位是去世于1614年。不过在这个位面,得益于医术的进步,刘尚书此时不光没有挂,相反,还精神极佳,特别想做事。

他是真的想做事的。

从万历八年到现在,他出仕也有三十多年了。总体而言,刘元霖觉得,也就是太孙监国这几年,是过得最舒心的。

做事情有效率的人,最看不得的就是同事的懒惰、低效,各部门的推诿扯皮以及上级领导的犹疑不决。而朱由栋重新组阁后,这些问题不说全部解决,至少解决了大半。

所以,刘元霖这几年干得很愉快,一点致仕的想法都没有。刑部这几年也着实的做了不少事情——别的不说,在全国户籍普查中,出现了不少以前被各地隐瞒的冤假错案。刘尚书带着刑部官员亲力亲为,切实的把不少案子给翻了过来。在燕京日报对此予以报道和称赞后,刘青天的内心不知道多么骄傲和满足了。

可惜,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该死的一场大雨居然冲出了那么多的秦简,而其内容居然主要就是和刑部有关。

但是让刑部恼火的是,就出土的秦简上来看,在精细程度和可操作性上,秦简上的法令完全吊打了《大明律》。

比如说,在盗贼入室抢劫这个问题上。睡虎地秦简和《大明律》都明确规定,对这样的歹人,户主杀之无罪。但是《大明律》到了这里就完了。而秦简上却继续规定了户主如果打不过歹人,高声呼叫后,邻里八方听到了却不出门帮忙该当何罪。如何在事后判别到底是歹人入室抢劫,又或者是户主杀人之后伪造现场的方法。以及如何辨别邻里是否真的听见了呼救(以居住地隔事发地的距离作为判断)等等。

秦法的精细,可见一斑。

这很正常,秦法是法家编写的,作为提倡法治的一家。法家的观点是严刑峻法是爱护老百姓——让百姓知道犯法的成本极高后,自然就不去犯法了。

同理,作为性恶论者,法家还坚持在制定法令前,预先把所有的人都想成是坏人。然后在这个前提下制定各类法令——如此,如果百姓不犯法,法令对其就不会产生伤害。而一旦百姓犯法,各种预设的法令早就在那里等着了。

而等到儒家一统,秉持“有教无类”的儒生来制定法令,那就要先讲教化,教化不通的,才考虑动用法律来制裁。总之,尽可能的在道德层面解决问题,实在不行才述诸法律。

比如说,在子女不孝这个问题上。《大明律》的规定是如果有老人状告自己的子女不孝,首先要乡老、里长进行调解、教育,实在搞不定的,甚至出了人命的,那才能够上县衙找县令。而睡虎地秦简上的规定是先把被老人告发的子女抓起来!然后再来慢慢调查情况。

总之,由于大明朝到了这会儿已经是伪君子满地走的年代,所以儒家那一套靠道德治国的东西,早就让百姓和相当一部分官员不满了。这干脆明确、可操作性极强的秦简法令一旦问世。顿时就让全国各个阶层感到耳目一新。

然后刑部自然就成了众矢之的!

从这一年的12月23日,燕京日报首先发表睡虎地秦简相关报道后。两天时间里,全国其他五大日报纷纷跟上。并迅速的在全国形成了热议!

而最近这些年被朱由栋压制得极惨的言官们,顿时也犹如闻到了血腥气的鲨鱼,集群般的汹涌而来!

弹劾的内容,其实都是千篇如一你们刑部的官儿们都是干什么吃的?看看,一千多年前的秦法都比你们制定的法令精良得多!据闻殿下从担任监国之日起,就催促你们修改、重订大明律。结果几年时间过去了,你们还是没有拿出一个方案出来!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如果你们还是如此的占着好位置不干事,干脆你们都滚蛋,我们来刑部上班算求了!

“咳咳,人都到齐了吧,那现在开始开会。”当天下午,刑部六品以上官员准时进入会场,个个都是面色凝重。

没得办法,大明六部,其他五部官员被弹劾是司空见惯。但是刑部?咱们是管司法的啊,偶尔一两个案子出了问题导致具体某个官员被弹劾实属正常,但是被言官们如此集火攻击。本朝立国两百多年,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啊。

所以,这一次集会,大家来得非常整齐。

“现在的局势大家都清楚,本官也就不多说了。现在本官需要知道的是,新的大明律进展程度如何?从太孙殿下发下修订大明律的教令后,快两年了,你们先后提交了两个版本。结果呢?基本都是换汤不换药,连本官这里都过不去,更别说送呈太孙甚至皇上那里了。”

“大司寇容禀,我刑部下属各个部门,就没有专门负责制定法令的。所以,此事一直都是临时从秋审处、减等处、提牢厅等部门抽人来修订。但是,到底不是专门修订法令的,所以”

“哎”说到这个刘元霖也只觉得头大现在刑部的官员,大都是进士出身。这八股文不考大明律,所以大家在念书的时候也不怎么学——几乎个个都是法盲。真要说起来,整个刑部的这些所谓的官儿,在对法令的熟悉和运用上,反而不如那些经年老吏!

“诸位,本官自负责刑部以来,一心所求便是天下再无冤狱。但是几年下来,深刻的感受到,若是我大明的法令不进一步细化,明化,这地方上的贪官污吏和奸猾胥吏便仍然能够在其中上下其手。如此,便是我们累死了,也没办法杜绝层出不穷的冤假错案。这睡虎地秦简出世后,本官也认真的研读了。虽说秦法果然是苛烈之法,但是这其中还是有不少借鉴之处的。所以,本官决定,以睡虎地秦简法令条文体现出的原则为根本,对大明律进行修订。”

“我等请大司寇示下。”

“其一,我大明的法系,不应该是判例法。而应该有严密的整套法令理论体系。但是鉴于我大明现在大多数百姓不识字,不懂法。加之我大明现在的科举也不考大明律。所以,诸位在制定新法令的时候,仍然要像睡虎地秦简那般,给每一条法令配一个案例。”

“是,我等领命。”

“其二,学习睡虎地秦简法令的精髓,其重中之重便是这法令要事先考虑得周全。要把某人触犯某条法令后的种种情况,以及事后发展,都充分的考虑到。然后在法令中有所体现。诸位都是官,这体察民情正是我们该做的嘛。这样,新的法令出来一些后,本官带头,走访这北京城的普通小民,甚至北直隶的乡间宿老,倾听他们对新法令的意见。”

“大司寇想得周全,我等拜服。”

“嗯。”点了点头,刘元霖用手指关节敲了敲桌子“诸位,虽然明天就是年三十儿,整个部堂都要封印。但大家回家过年的时候,一定抽空好好的学学睡虎地秦简。哎,本官学了之后,真是觉得惭愧啊!”

“下官等也深感惭愧,定然继续深入学习。”

“其三,这报纸报道后,原本名声不佳的秦法,之所以迅速得到民间乃至部分言官的认同。本官认为,最最关键的是,秦法规定得极为详尽,如此,官吏判案时上下其手的机会就少了很多,由此显得秦法更为公正。本官以为,如此法令规则,是对的。法令定的细致甚至死板一点,既是保护百姓避免蒙受不白之冤,其实也是在保护我们的各级判案官员。所以,本官以为,在接下来的大明律修订中,要尽可能的强调这一点。既往法令含糊不清的,一定要尽量明确。宁可因为死板导致法令不合人情,也不能因为法令的含糊导致冤假错案!”

“谨遵大司寇之命!”

“嗯,待会本官去兴华宫面见太孙,诸位,这次本官去了可是要给太孙下保证的。明年,也就是万历四十四年内,一定进呈完整的新版大明律。诸位可不要让本官犯欺君之罪啊。”



第二七零章 万历四十四年

万历四十四年(1616)一月四日,新年第一次国务会议。

“大明皇家银行去年已经在山西等七省开设分行,实现了全国两京十三省的全覆盖。去年一年,银行铸币的钱息、发放贷款的收益减去各项支出和应付存款利息后,仅仅亏了25万元。也就是说,银行将在今年实现盈利!殿下,国家新币流通情况非常顺利,臣以为,自今年开始,除开各种实物税外,我大明可以实现全部以新币进行征税。纯粹的白银已经可以退出流通市场。”

“工部去年已经完成所有匠户的清查、重新造册。按照殿下的要求,除各行各业的大匠之外,其他普通工匠,尤其是附属于大内的工匠,尽量剥离。银行曹行长已经对此事予以极大支持,先后给这些剥离工匠发放创业贷款累计二百万元。实际上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臣以为,今年银行就可以实现盈利。

此外,工部去年在关中地区累计疏通旧有沟渠和新建沟渠共计三百余里。关中有七十万亩土地从半荒地恢复为良田”

“刑部呃,臣惭愧。睡虎地秦简出世后,我刑部诸员方知自己在律法一道上欠缺甚多。我们将学习秦简法令精髓,重新修订大明律。臣保证,今年之内,一定拿出新版大明律。”

看着刘元霖惶恐的样子,朱由栋只觉得心怀大慰睡虎地秦简只是一个引子,这场战役的终极目标可不是刑部。不过,他自己也没有想到,睡虎地秦简出世后,引发的效果竟然是如此的好。

也是,这会儿可不是我大清啊。明朝的士大夫当然也有各种各样的毛病,但是他们一般不会故步自封,也不会拒接接受新的东西。

“大司寇不必着急,新法的修订可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孤建议,你们先重点修民律,然后开始试行。在试行的过程中,逐步的调整。”

“是,臣多谢殿下体谅,臣领命。”

“兵部今年计划给九边重镇的将士们换装,相关方案以及预算已经制作成册,会前发给殿下和各位同僚了。此事,还需要方山实验室、工部和户部的支持。”

“啪!”王象乾这边刚说完话,那边户部的许弘纲就愤怒的拍了桌子“大司马,你造的是预算么?九边重镇全部卫所兵、军镇兵,一共是二百三十万户,实有正兵五十万!你居然要工部造四十万杆新式燧发枪?还要给每支燧发枪至少配发一千粒子弹?光是这一块就将近1000万元的预算了。此外还有盔甲、刀枪、棉服、夏装以上累计费用,兵部居然给户部造了1500万元的预算!怎么?真当去年户部卖盐矿有了点钱,你不把它花干净心里不舒服啊?”

“呯~!”王象乾早年可是长期和大头兵在一起,逼急了也要亲自提刀砍人的主。面对许弘纲的暴怒,他也毫不示弱的拍了桌子“大司徒说话注意下言辞,莫要君前失仪!户部拖欠兵部的军饷前后持续七八十年了,本官没有找你们要以前的欠饷就不错了!这么多年下来,你们连军饷都发不出来,自然就更没有能力给边镇的士兵换装。大司徒去蓟辽、宣大看看吧!我大明不少边军士兵使用的刀枪,都是从他们爷爷辈传下来的!别说拿去砍人了,连鸡都杀不了!如此武备,如何保家卫国?大司徒可能还不知道吧?蒙古草原新一代狼王已经长成,说不得那天就要大规模南下了!”

“呸~~你们兵部的那些伎俩本官还不知道?各种危言耸听,夸大敌人的厉害,然后就找本官骗预算呗!”

“你~!好胆啊!姓许的,你居然敢说本官骗预算?本官在蓟镇亲自提刀上阵杀敌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吃奶呢!”

“匹夫!身为国家大员,竟然口出如此无耻之言!你是带过兵又如何?本官在南京还不是做过兵部尚书,一样带过兵!那天下第一的横海卫,就是本官协助殿下建设出来的!”

“哧~~你这匹夫才真是无耻,横海卫跟你有”

“咚咚咚~~”朱由栋侧后方坐在一张小桌子上,充当会场记录的方正化板着脸重重的敲响了自己手里的法槌“两位上官,君前失仪,罚俸各一月。”

“是。”两个老头子这时候齐齐的转过身来“请殿下恕罪。”

“唉,都罚俸了,还说什么。那个,大司马。”

“臣在。”

“换装呢,该换。不过大司马,孤认为,应该先把我大明所有的卫所兵和军镇兵进行一次清理后再说换装的事情。毕竟,我们都知道,我大明说起来全国八十万战兵,但其中真正能打的?内地省份这三十万,能打的有三五万就不得了了。九边的五十万可能稍微好一点,但要凑十万以上敢战之师,只怕也难!”

“是,臣明白了。那么今年兵部就开始着手军户的清查?”

“嗯这个事情要慎重,兵部今年以摸底为主,何时开始军户的清查,日后再说吧。毕竟,今年朝廷另有其他重大事项要做。”

“是,臣领命。”

“好,接下来是礼部了吧?”

“是,殿下,诸位同僚。春耕、春祭事项已经全部准备完毕,今年的会试相关准备工作也已全部完成,各省举子已经陆续进京。在顺天府的帮助下,各路举子的衣食住行总体都解决了现在,臣就等着殿下出考题了。”

是的,这一年的会试,万历皇帝已经全部放权给了朱由栋。这也是朱由栋穿越过来十五年后,自己第一次主宰一场科举。

而今年,可是科举大年啊。

“会试的题目,孤会在开考前半个时辰内亲自送到考场。礼部只管好好准备便是。春耕、春祭的事情,孤待会先去请示皇爷爷,若是皇爷爷不去,孤去就是了。”

“是,臣领命。”

“殿下。”户部尚书许弘纲起身“户部今年的主要工作是两项,其一,按照皇上允准的方案,从今年一月起,给我大明的所有文官、吏员和差役发放新的薪俸。其二,重建黄册库。”

“好,重建黄册,是涉及到国家根本的大事。虽说前两年我们已经完成了全国人口普查,但这重建黄册,是在人口的基础再添上每一个人所拥有的田产、房屋情况。所以这阻力也肯定不小。这样吧,虽然你们刚刚吵了架,但是,大司马。”

“臣在。”

“在重建黄册库这个事情上,兵部要发文给各地驻军,务必全力配合户部的相关工作人员。户部的清查人员若是被刁民或者土豪劣绅杀死了一个,兵部至少要拿一个把总或者总旗的人头出来偿命。”

“啊?殿下!”

“大司马,先让我们的士兵了解下我们清查民户是多么严厉,让他们对以后的军户清查有个心理准备不好么?”

“呃哎,臣领命。”

“此外,大冢宰、大宗伯。”

“殿下,臣在。”

“重建黄册,事关重大。你们吏部、礼部也要派出人手参与。哪个地方的地方官敢不配合黄册重建,吏部的官员有权当场免掉他的官位。哪里的乡绅敢不老实,直接给孤把他们还有他们子孙的功名免了!”

“是,臣等领命!”

“嗯,那么接下来,孤说一下本年度工作总体上的嗯?什么事。”

此时会议室里的门突兀的被打开了——这种级别的会议,除非是有特别紧急的事情,会场外的侍卫们可不会对任何来访者放行。

“殿下,诸位上官,蓟辽总督杨镐急报,蒙古虎墩兔憨(林丹汗)率领六万大军寇边!密云、延庆、遵化,同时燃起烽火!”

“我t~~”朱由栋心里这个郁闷啊睡虎地秦简取得这么好的效果,老子正准备紧锣密鼓的推出更多的东西,然后把火烧到孔家身上呢。这林丹汗居然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捣乱!

算了,我不是一直期待着这家伙把主力集中起来让我一次打个够,然后彻底削弱蒙古么?那就来吧!



第二七一章 万历四十四年(二)

本来按照朱由栋的计划,1616年他的重心还是在国内黄册重建,遇到的阻力肯定极大,为此,他不惜暂缓国内军户的清查——当年老朱是用卫所制度套牢了全人及其家属的心,然后想干嘛就干嘛。到了他这里,烂完了的卫所制度非但不能给他支持,还给他扯后腿。所以他就得反着来先把民户弄清楚了,然后再去清查军户。

此外,穿越前作为一个暗荣游戏粉,他当然知道只要历史正常发展下去,德川家康今年会挂。虽说他也希望自己把抗生素弄出来后,老乌龟能活得再长一些。但涉及到两国乃至三国的国策变化问题,自然还是预估得悲观一些好。

户部现在有钱了,即便他什么都不做,五年之内户部都不会伸手找皇家要内库补贴。所以,今年除了弄黄册,他还准备继续往自己的私军里砸钱。

陆军方面,他已经有了横海卫(指挥使曹文诏)、昆明镇(刘招孙)、青年卫(李纯忠)三个满编的近代化军队。在他的计划里,今年还要再弄两个这样的军队。如此,国内新军就有了五个师。短期内应该是够了。

经过几年的积累,现在朱由栋已经清楚的知道一个这样的师,平日的军饷、吃食、训练费用等,一年要花掉30万元上下。若是加上新建时投入的装备以及每年装备的损耗等。基本上,50万养一个近代师一年完全是绰绰有余。

以太孙殿下现在每年手里的产业至少带给他七八百万利润的规模来看,陆军新军的建设对他暂时不会有什么负担。

不过海军就不一样了。

虽说风帆战舰时代的海军还称不上吞金巨兽,但是一支舰队的消耗可比一个近代陆军师大多哪。

现在李国助舰队不过三十多艘战舰,加上二三十艘辅助船只,整个舰队不到一万人。但是为这些战舰和海兵提供服务的船舶设计师、造船工匠、维修师傅乃至厨子、裁缝等等,也不下数千人。

这些,都是要银元来养的。更不用说海军操练起来,打出去的炮弹可比陆军的步枪弹贵多了

目前光是这么一支舰队,每年就要花掉朱由栋将近100万元。所以,便是土豪如太孙殿下,虽说已经通过孙承宗的关系把福宁镇捏在手里好些年了。但就是无力给俞咨皋更换新舰。

不过今年如果德川家康去世的话,日本那位穿越者就要全面发力了。而中日两国对东亚霸权的争夺,其关键还是在于海权的争夺。所以,必须要筹备组织新舰队了。

当然,船厂就在那里,造船工匠也在那里。所以新建舰队倒不用也花费一百万,不过再怎么省,至少也得70万吧?更何况朱由栋是准备新建颜思齐、俞咨皋两支舰队啊。

此外,今年的科举,乃是大年。不管上榜的还是落榜的,都有大牛的存在。朱由栋已经看着各地进京的举子流口水很久了。

还有预计中的火烧孔家店

总之,太孙殿下今年的事情不少,其实都不太愿意把注意力转向国外的。

可惜,林丹汗可不知道朱由栋的烦恼。

这位13岁登上蒙古大汗汗位的黄金家族成员,在历史本位面上,面对崛起的后金时,以一系列s操作成功的削弱了自己,强大了对手。然后顺利西狩,暴病而亡

但是在这个位面,由于朱由栋帮他把后金给干掉了。所以,这一年年满24岁的林丹汗,小日子过得很舒服。

他刚刚上位的时候,蒙古诸部除了察哈尔部外,其他各部都不认他这个大汗。不过十来年后,左翼蒙古科尔沁部、内喀尔喀五部已经相继臣服于他,右翼三万户土默特、鄂尔多斯等部也尊其为共主了。

总之,这位呢,虽说对上努尔哈赤、皇太极时显得有些智障,但那主要是对手太强了。平心而论,此人多少还是有点本事的。

“殿下,虎墩兔憨既然敢大举寇边,那我们就给他一个教训!臣请组织十万以上大军,一举灭此跳梁之贼!”

王象乾站出来说要召集大军搞大会战的时候,许弘纲的眼皮又跳了几下,终于还是没有忍住“殿下,臣有事启奏。”

“许张之,这会儿是谈军国大事,你户部又要干嘛!”

“哼!”也不搭理王象乾,许弘纲道“殿下,此事本来臣是准备在稍后向殿下单独上本的,但没想到大司马居然如此好大喜功。说不得,只有在这个场合公开说了。殿下,诸位,山东布政司的上本不知道你们看过没有?山东去年一场雪都没有下啊!陕西关中也是如此!河南大部分地方还是如此!这说明什么?今年开春后,搞得不好就是大面积的蝗灾!”

看着明显陷入震惊的众人,许弘纲继续道“本官知道诸位同僚看到户部手里有钱了,都想把以前的欠账一次性补上。但是诸位,真的不是本官抠门儿!而是这个国家太大,需要面对的事情太多!本官必须得未雨绸缪啊!”

中国的华北地区,乃是世界最大的蝗灾区域之一。几千年下来,大型蝗灾在这个地方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而每发生一次,轻则惨绝人寰,重则动摇国家根基。

但是中国又是如此的幅员辽阔,在历史上,很少发生大面积的,跨省份的农业灾害。而现在许弘纲居然说整个黄河以北都是暖冬?

这就是小冰河气候的威力了吧——小冰河气候可不光是气温下降。与之相伴的,往往还有干旱。

“哎~~”就在王象乾还想站起来说话的时候,朱由栋长叹了一口气“大司徒说的事情,确实很有可能发生,大家要重视。”

太孙殿下苍龙转世,生而知之。这样的印象随着这十五年来朱由栋一系列惊艳的表现,在与会众臣里已经有那么一点点认同了。加上蝗灾对于任何一个中华帝国的官员来说,都会足够的重视。所以,既然朱由栋发话了,大家都表示了认可。

“这样吧,虎墩兔憨入寇,这个肯定是狠狠的打他一场的。横海卫、青年卫各留下一个千户拱卫京师,其余的部队,全部北上参战。此外,京营出兵五千,腾骧四卫出兵一万。这些家伙老是待在北京城里能有多少战力?都给孤去边境练一练。以上部队的开拔等相关费用,孤出了。”

“是,臣多谢殿下。”

“另外,兵部要调集宣府、蓟镇、辽东三地的军队向遵化等地集中,兵力额度,嗯,就控制在三万人左右吧。这部分人的费用,由户部负责。会后户部先转一百万给兵部,再转五十万给工部。”

“呃臣领命。”

“本次出征,文臣统帅当然是蓟辽总督杨镐,内廷监军是御马监太监刘时敏,提督军务总兵官嘛,是曹文诏。”

“是,臣等领命。会后马上着手办理相关事宜。”

“嗯,本次作战,一个原则,尽可能的给孤杀人,一次就要把这家伙打痛!哼,等孤腾出手来了,就仿效成祖出征大漠”

“殿下随手剿灭建奴,名将之姿,臣等皆拜服。”

摆摆手,表示对这些赞誉没有兴趣,朱由栋又道“未雨绸缪是对的,从现在开始,户部要提早从南方调运大量的粮食,漕运来不及就走海运吧。工部要准备一些可以在陕西、河南、山东等地施工并有利于民生的项目。只要今年华北出现大规模的蝗灾,我们就施行大规模的以工代赈!”



第二七二章 丙辰会试黑幕(一)

国务会议结束后,众人逐渐散去了。不过大明此时的首辅李三才却是留了下来。

“殿下,老臣乞骸骨。”

终于来了啊,朱由栋长叹了一口气。

作为一个陕西人,李三才入仕后在官场上是没有什么成气候的乡党可以依靠的。可以说,他完全是靠着自己多年的艰苦卓绝努力和无数次的官场冒险,才拿到了漕运总督的官职。

在这个位置上,他长袖善舞,既能保证漕运畅通,让运河两岸的百姓吃饱饭,又能让淮扬商人们满意。所以,他在这个位置上一干就是十多年。

因为紧靠淮扬商人和大运河,加上很有一些手段。所以他很快就变得非常有钱——东林党就是因为看上他的这一点才与他结盟的。

不过朱由栋的出现,深刻的改变了他的命运因为要保护淮扬商人,李三才不得已和东林割裂不说,还在朱由栋的要求下反戈一击,彻底和东林党翻脸。

而现在,因为朱由栋改革盐政,极大的损害了淮扬商人的利益。所以,他们对于自己的代理人李三才首辅没能扛住太孙的改革非常不满。

于是,李三才只有辞职了。

对于这份辞职请求,朱由栋知道,他必须批准。否则说不得,李三才可能有性命之忧。

但是此人是向自己交了投名状的!而且此人办事确实很有手腕!所以,这个事情要换一种方法。正好也可以通过此事,改变大明的一些不好的成例。

穿越者嘛,若是没有对发生的突发事件因势利导的本事,那这个穿越者的水平就不及格了。

“元辅要辞职,孤是深表理解并接受的。”

“老臣多谢殿下体恤,老臣今年已经六十有四,正是该回家颐养天年的时候。”

“元辅可能没听清楚,孤是同意你辞去元辅的职务,但并不是让你致仕啊。”

“殿下的意思是?”

“元辅啊,我大明官场有些规矩真的不太好。你看李唐、赵宋,今日为宰辅,明日为知州,后日再临朝堂,这样的事情普遍得很。就我大明的官儿很奇怪。虽说我大明不少官员做了尚书以上的高官后,也不是没有重新去做级别低一些官职的先例。但是这中间都肯定有好几年的致仕、赋闲期。如此,是浪费人才。”

“殿下?”

“元辅啊,这些年,孤得你帮助甚多,孤心里是感激的。所以,孤得对你辞职后要面对的困难想多一些。毕竟,早年你很多时候做事,只求结果,不择手段。所以,一旦你完全致仕,这攻击不说铺天盖地,但也绝不会少。”

“那殿下的意思?”

“孤准备仿前宋例,朝廷宰辅去职后,可以去地方上为官。”

“臣多谢殿下关爱。那敢问殿下,老臣去哪里比较合适?”

“有两个地方,其一,陕西。虽说孤已经恢复了陕西的茶马贸易,但架不住近年来陕西十年九旱啊。所以去年开始孤让工部花了大力气在陕西修建水渠。首辅是陕西人,乡梓所在。若是去了陕西做巡抚,一定能够尽心尽力的为陕西百姓谋福。

其二,辽东。三年前孤灭了努尔哈赤,迫于当时环境,孤没有对建州下死手。虽说这些年来这些家伙很老实,每年交给横海卫、昆明镇的兵也很好。但是孤根据锦衣卫发回来的报告觉得,现任辽东巡抚对女真的教化是不够的。人家都从渔猎转为农耕了,为什么还对人家讲女真话听之任之?好好学八股文,早点考出秀才举人才是正经此外,我大明接纳了丰臣家的遗孤后,与日本再成水火,之后也是难免一战。而将来两国的争夺,陆上战场多半还是在朝鲜。所以,元辅若是能屈就辽东巡抚一职,孤也非常高兴。”

“殿下,臣是陕西人啊,这去陕西做地方官?”

“哼,这也是孤对我大明现有官制不太满意的地方。乡间的差役、衙门的吏员,全都是本地人。就主官不是——如此一来,主官若不和这些地头蛇沆瀣一气,估计都活不过任期那几年。”

“呃,殿下,您刚才说的是有道理。不过地方主官不能是本地人,也是很有道理的。臣从首辅的位置上退下来,不在家休息几年就直接去挂地方巡抚,已经是开大明官场先例了。若是再去陕西,岂不是同时开两个先例?臣还是去辽东吧。请殿下放心,有臣在辽东,女真的教化定然会做得极好,臣有信心,十年之后,女真的幼童不会再讲女真话,也不会女真文字。”

“嗯~~”满意的点点头“如此就拜托元辅了。”

“臣领命。不过,殿下既然说到陕西的惨状,臣作为陕西人,也想为乡梓尽一份心力。臣举荐二人去陕西任职,请殿下定夺。”

“元辅请讲。”

“其一,现任河南布政司右参政袁应泰。此人之能在于水利。以臣观之,其治水之能,当为潘季驯、曹时聘之后我大明最强者。加之此人待百姓极为宽和,为官又清廉。所以,若是此人去了陕西做布政使,一定能使得陕西大治。

其二,现任吏科给事中曹于汴。此人是臣在漕运总督任上的下属,作为言官,敢言什么的臣就不多说了。关键是此人办事极为干练,而且性格严苛,真真是个强项令。殿下,袁应泰是个能吏,但是失之于过于宽和。若是把曹于汴调到陕西去做按察使”

袁应泰啊?孤怎么不知道呢?在历史本位面,这位是著名水利专家,在河南兴修水利造福了很多人。可惜后来被派到辽东去当主官,把熊廷弼好不容易整顿恢复起来的辽东军精锐败了个一干二净——从此之后,辽镇就被彻底打断了脊梁,面对后金军队再也不敢野战了。

不过,去陕西做民政官,这个完全是可以的。

“首辅真是慧眼如炬,好,这两个人的任命孤都同意了。待会孤亲自去找大冢宰沟通此事。”

“臣代家乡父老,多谢殿下了。”

亲自把李三才送出兴华宫后,方正化赶紧的靠了上来“小爷,方才田指挥来报,您让锦衣卫找的那两个举子,他们已经找到了。”

“嗯?他们现在在哪里?”

“均已入京,现下都居住在江西会馆中。”

“嘶~怎么住在会馆那种地方?让田尔耕想个办法,孤要和他们偶遇!”

“呃殿下,您的意思是,您要微服出宫?”

“扯~~孤便是微服出宫,这十五岁的少年郎,身旁站着那么多人,谁还不知道孤是太孙啊?会试前孤与参考举子见面,这事情传出去怎么得了?总之这事情让田尔耕给孤办好!要偶遇,但一定要保密!”

这是1616年啊,科举大年啊!这一榜的人才实在是太多了。

哪些人呢?

洪承畴(不解释)、瞿式耜(东林党、南明内斗高手,但也是南明忠臣)、何廷枢(崇祯朝能吏、王恭厂大爆炸桃色花边新闻男主角)、毕自肃(天启朝后期辽东巡抚,在任期间辽东军费被严格控制住,崇祯任命袁崇焕为蓟辽督师后不久因为兵变而死,之后辽东军费就开始飞涨)、方孔炤(崇祯年间以不足张献忠二十分之一的兵力打得张献忠生活不能自理,最后因为熊文灿力主招降,方孔炤功亏一篑。其子方以智)、阮大铖(小人加才子)、魏大中(东林党)、黄尊素(东林党)、侯恂(东林党)

以上是历史本位面上的名人。而让朱由栋很高兴的是今年有十二名参加会试的举子,是他南京方山学校的学生!对这些学生,他当然是要搞点科举黑幕,提前漏题什么的了。

而现在,他还准备再出宫去见两个举子——按照历史本位面的发展来看,如果这一次他不出手,这两位本次科举都会落榜。



第二七三章 丙辰会试黑幕(二)

“两位宋兄,这边请。”

“好,有劳张兄了。”

作为十七世纪中国工艺百科全书的编著者,宋应星的大名朱由栋实在是太清楚了。

此人在去年中了江西乡试的举人(29岁),然后就跟他同期中举的哥哥宋应升一起进京参加会试。从1616年一直到1628年,兄弟俩参加了五次会试,全部落榜。终于心灰意冷的两兄弟这才绝了科举的念想,然后依从本心做起了自己感兴趣的事情。

于是才有了《天工开物》这样的经典著作。

对于朱由栋来说,大明朝的官僚多一个宋应星没啥好处,少一个也没啥坏处。但是让宋应星在科举上浪费整整十二年,这个损失就太大了。

所以,我还是让你提前中进士吧。中了进士后,你就是朝廷的人,也就是我的人了

当然,虽说现在大明的科举,府试、乡试甚至会试,各种黑幕到处都是。在历史本位面上,曾经有一段时间东林党可以让江浙一带的举人都是自己人,那钱谦益做起科考黑幕来更是完全没有下限。但朱由栋跟他们不一样他是皇太孙啊!如果皇太孙带头搞科举黑幕被人抓了个现行。那对国家的公信力造成的伤害,就是致命的。

所以,公开的把宋应星这样的人叫到兴华宫来是绝对不行的。别说这两位了,就是今年参加会试的方山十二举子,朱由栋也让人私下给他们打了招呼今年的会试,你们都考得差就算了。但就是你们都考得很好,我也最多只能录取一半——没办法,天下读书人的情绪总是要照顾一些的。

所以,就算要漏题给这两兄弟,也得讲究方式方法。

这个事情就得锦衣卫来做了。

作为全国专业的特务机构,锦衣卫里是有各种人才的。接到朱由栋的命令后,田尔耕就派出一位江西籍贯的锦衣卫,以同乡的名义去接近宋家兄弟。

当然,这年头各省读书人所占人口比例极小,各省的举人彼此间就算没见过,但一说到名头,很快就能找到共同的熟人。所以,直接假扮江西举人是不行的。

那扮什么呢?只能是扮江西人,中年童生,举业无望,然后到北京投靠亲戚讨生活的北漂了。

总之,在田尔耕按照朱由栋的要求锁定宋家兄弟后,马上派出“北漂”去接近宋家兄弟。这位出手豪爽、为人四海的“北漂”很快就获得了宋家兄弟的好感和信任。到了二月初三,会试开考前六天,这位“北漂”成功的把这两兄弟带到了清华园的方山实验室参观。

“张兄,这方山实验室,号称是我大明格物之技最高明的地方。里面的每一项发明,都能带来无数的进项。我们就这么进来了?”

“哈哈哈,长庚且宽心。愚兄跟这里的人熟得很,再说了,方山实验室现在已经分为民用和军用两大板块。愚兄也只是带你们逛逛民用方面的实验室罢了。”

“哦哦,原来如此。不过虽说只能看一部分,愚弟也十分感激啊。不瞒张兄,愚弟其实对这会试兴趣并不大,只是家里已经很多年没有进士,在乡里颇有些难以为继,不得已勉为其难。愚弟最大的兴趣,还是在这些格物之技上啊。”

“明白,明白,愚兄自己都是多年未能通过府试的人,如何不知道我大明很多读书人其实都不喜欢举业。只是迫于不中个举人就要应役,不得进士则难以匹敌家乡的明府,所以勉为其难罢了。”

“正是如此啊。”

“闲话不说了,两位请进这间屋子。请看,这就是我大明方山实验室在三年前就研制成功的‘徽娟’纺纱机,是以我大明皇太孙殿下同母妹妹的名字命名的。此物用来纺纱,可以让我大明现在的棉纱工人效率提高八十至一百倍。两位请再看,这是‘常洛’飞梭,乃是太孙殿下为了纪念惠仁太子命名的。有了此物,织布的效率也能极大提高。而这个,唤作‘由校’机。乃是太孙殿下的弟弟朱由校在飞梭和‘徽娟’纺纱机的基础上改进而成,使用水力为动力,纺出的棉纱精细、柔软、结实,而其效率更是目前我大明普通织机的数百倍以上”

“嘶~~久闻方山实验室研发出来的东西能够让天地变色,没想到居然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张兄,这东西既然能提高纺纱织布如此之多的效率,为何不早点公诸于世呢?若是此物现于世间,我大明百姓们在衣物这一块的花费上肯定要便宜许多。”

“哈哈哈哈,这个问题,孤来替两位解答吧。”

“孤?”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身高大约与两人等高,但是相貌却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两宋对视了一眼,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然后极为惊喜的下拜“学生见过太孙殿下。”

“嗯,两位免礼。会试在即,为免闲言碎语,不得已出此招数,还请两位见谅。”

“不敢,殿下看重,是学生等的荣幸。”

“好。”明显的,这两位不是迂腐之人。朱由栋点点头道“两位,这些东西,其实孤在很早就能弄出来了。但是为什么一直不敢公诸于世呢?这当然是因为,就这么直接的拿出去,会引发社会动荡。”

“学生好像抓到了什么,但不得其要。”

“哈哈,孤来问你们,若是这‘徽娟’纺纱机公开后,民间会不会广泛采用。”

“当然。”

“那以前一个织工劳作一天才能产几两棉纱,有了此物,一天可以产数斤棉纱。那请问,棉花的产量跟得上么?”

“不能。”

“然后呢?”

“呃,学生明白了。然后棉花的价格就会飞涨,百姓们就会把粮田改为棉田,之后粮价会飞涨。”

“还有呢?”

“呃”宋应星想了想后道“还有便是,我大明的很多织工将会失业,然后衣食没有着落。”

“还有吗?”

“还有”

“哈哈哈~”朱由栋爽朗的一笑“暂时想不出来不要紧,回去好好想。想到问题也不算本事,你们还要好好想想,要如何解决这样的问题。毕竟,我们不可能因为新技术的出现会带来一些社会问题,就彻底的不用新技术啊,是吧?这些东西说实话,都不算成品。孤的方山实验室还在研究能够随时随地持续提供稳定动力的机器,有了那个,才是真正的工业革命的开始。”

工业革命什么的,宋家兄弟听了也就是听了。但无论如何,作为并非智障的两兄弟,这会儿已经非常清楚的知道这就是今年会试策问的题目了吧?否则殿下吃撑了跟他们讲这些?

“孤为什么跟你们讲这些,你们心里大概也明白了。正因为如此,所以今天这个事情,你们一定得烂在心里。出了这个门后,一个字也不准往外面讲!此事若是泄露出去了,朝廷威望受损,你们的仕途也到此为止。所以,切切,切切!”

“是,殿下对学生的厚爱,我等感激不尽。此事,绝不会外传。”

“嗯,这位张总旗,是锦衣卫的人,他不过是奉命行事,所以还请不要对他有何不满。”

“不敢,我等绝无此念。”

“小臣多谢殿下体恤!”

“诶,你给孤办事,孤怎么能让你受委屈呢。”给自己的手下一个交代后,朱由栋走到宋应星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长庚啊,好好准备,孤可是很看好你的。殿试之后,孤就把你派到方山实验室里来你看,这个‘由校’机,真的是孤的弟弟完成的改良。他虽然只有十一岁,但是在机械上的天赋,比孤那是强了百倍不止。在方山学校学习基础物理不过几年,就已经能够活学活用了。孤深信,你们若是进了方山,发挥出来的作用,只会更大!”

“殿下,学生等何其有幸,贱名得殿下知晓并亲自提点。请殿下放心,学生等将来一定为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第二七四章 丙辰会试黑幕(三)

宋家兄弟到底是江西的土地主,虽说家里缺一个当官的撑门面,在老家办事有些不方便。但无论如何,小康生活是能保证的。所以,在历史本位面上,这两兄弟可以全国游学在科举上蹉跎十二年。而其中的宋应星还可以抽出大量的时间去看各种杂书,依着自己的本心和兴趣,去琢磨各种自然科学。

但是对于这一年只有23岁的孙传庭来说,科举对于他,其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作为山西大同镇振武卫的军户,孙传庭从小就生活在大明的军事重镇里,自然而然的对军事有兴趣。但军户的地位是如此的低,所以他必须压抑自己的兴趣,拼尽全力去念书、科举,以求改变自己的命运。

1615年,他在山西的乡试中成为举人。虽说乡试是在八月举行,但放榜时间都是九月了。所以一般而言,各地新科举人有继续参加会试打算的,一般都是九、十月间就向北京出发——早点到会试地点,看看首都风光,拓展一下人脉,再和各地才子一起打磨一下文章,这是非常必要的。

宋家兄弟的行程就是这样的常例,而孙传庭嘛。

田尔耕为了这个家伙真的要愁死了。

他是锦衣卫不假,但正因为如此,他才不能公开的调动大量的人员去打听一个举子的动向——你想干嘛?漏题啊?

可是这家伙一直到二月三日,也就是朱由栋在方山实验室面见宋家兄弟那天,都没有打探到消息。

“山西会馆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

“指挥使,属下等一直都在那里守着,截止到一个时辰前,确实没有收到这位孙传庭入住的消息。”

“他的同乡呢?”

“呃,指挥使,代州振武卫近十年来只出了孙传庭这么一个举人。所以”

“td!”在去年接班王之祯,成为真正锦衣卫第一人的田尔耕这些年总体过得很舒服:太孙完全不像以前的皇帝,对锦衣卫是公开的用,光明正大的用。锦衣卫指挥使也能堂而皇之的坐在国务会议的会场内,对国家大事倾听、发表意见了。这是多少任指挥使都梦寐以求的待遇啊!

而主要业务竞争对手东厂的当家人王坤和太孙的关系,比起自己来差得太远了,所以这些年锦衣卫在慢慢的压过东厂。

如此种种,经常让他在夜里偷偷暗爽:自己大概是大明历代锦衣卫指挥使里除了陆炳之外干得最开心的吧?不,忠诚伯虽说是世庙的奶兄弟,但还不是被严嵩压制得难受。而现在太孙掌控的朝堂,虽说谈不上一团和气,但也确实没有谁能一手遮天。

所以,自己应该是干得最痛快的指挥使了吧。

但越是这样,他就越想把事情办好。

这次太孙亲自交待下来,想在会试前见两名举子,他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这两位怕不是有大才,以后太孙是有大用的,这就是以后的重臣、同僚啊!

一定得提前把关系搞好。

在宋家兄弟问题上,他完全没有因为宋应升是个添头就轻视人家。反而是给了手下大笔公款,让他一定把两兄弟一视同仁的照顾好。等到太孙亮明身份和这两兄弟见面后,他也以“保密培训”的名义偷偷的和两兄弟见了面,然后自然是一阵好酒好肉好女人的招待总之,大家都很愉快!

但是这个孙传庭

哎呀,这会儿都二月四日了,九日就要开考了啊!考生进京后还得去礼部报备、验明身份啥的,那是很花时间的。怎么到了这会儿都还没到呢?

这家伙不是死在路上了吧?

这还真不是田尔耕诅咒人家,而是在这个时代,一个人背井离乡长途跋涉,病死或者被杀死在荒郊野外实属正常。加上明朝一直以来财政吃紧,所以没有像清朝那样给上京赶考的举子提供公车待遇。因此,每三年一次的会试,有举人因病、因亡等诸多原因未能参考。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但是朱由栋是穿越者啊,别的人可能他记不住,但孙传庭他是记得很清楚的!

虽说我大清修的《明史》,里面的内容很多都不能相信,从万历朝开始的记述更是谎话连篇。但由于孙传庭基本没有和后金、大清怼过,所以《明史》对孙传庭的记述总体还算客观。那句“传庭死,而明亡矣”虽然绝对夸大了,但确实也极为震撼人心。

对这样的人,朱由栋记忆当然深刻。

他清楚的记得,历史本位面上,这位一表人才的大帅哥,22岁就中举了,然后当他信心满满的来参加1616年会试的时候,才发现和全国的各路才子比起来,自己的文章还差得远,于是毫无悬念的落榜了。

即便是回家苦读三年,1619年的会试,他也只是三甲同进士第41名(附带一句,当年三甲第40名是袁崇焕)。

所以,此人绝不会死在路上!田尔耕,赶紧给我把他找出来!

“哎,没得办法了。”本来一心想和这位殿下看好的举子提前拉拉关系的田尔耕,在被朱由栋反复催促后也急了:“你去顺天府尹那里报个备,就说有贵人的宝贵物品失踪,锦衣卫要在进入北京的各交通要道设卡盘查!”

“是!”

“另外,我们的人重点盘查从西、北两个方向入京的人。我们要找的人,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器宇轩昂,一表人才。操着晋北口音,若是此人还自称是进京赶考的举子,那就错不了了。先给老子抓起来,直接送到北镇抚司!”

“属下遵命!”

孙传庭是怎么了呢?也没怎么,其实就一个原因:穷。

他家祖上是河南人,洪武年间被迁到山西做了军户。两百多年积累下来,孙家在当地还算是薄有资产。

但是大明北方这些年灾害连连,田地减产得厉害,加上又要供孙传庭读书,所以孙家其实已经有些难以为继。

虽说中了举人后,自然也有当地的百姓前来投靠。但问题在于,振武卫是边防重镇。这里的土地绝大多数都是军田——高级军官才不会投靠你这个举人呢。所以,这收纳到的土地其实是很有限的。更何况,这收进来的土地要产生效益,那也得时间啊。

总之,兜里没几个钱的孙传庭,就只有比着会试的时间进京——帝都居,大不易。这话在哪个时代都是没错的。

然后,他终于在二月初六被田尔耕的手下抓住了。

“哎,孙孝廉,你可真是难找啊。”

“你们是何人?竟敢拦路抢劫?我是今年上京参考的山西举子。你们若是耽误了我的考期,这后果承担得起吗!”

“咦?我们居然抓了一个举子?嘶,这可不好办了啊。要不,干脆就在这里把他给做了?”

“哼!当今天下,太孙监国。乾坤日渐郎朗,你们居然敢有如此恶行?我孙传庭死不足惜,但尔等恐怕不久便要全家为孙某陪葬!”

“哈哈哈哈~~~”一阵大笑后,双眼先前被蒙着,这时候眼睛因为突然从黑暗转入光明而极不适应的孙传庭耳边又响起了一个声音:“怎样?尔耕,此人胆色不错吧?”

“挺好的,殿下,臣看此人的四肢也结实有力,据说当时孩儿们擒拿此人的时候还费了点功夫。看来此人的武艺也是不错的。总之,虽说臣为此事忙碌了很久,但在见到此人后,臣觉得挺值的。”

殿下?尔耕?

双眼渐渐适应光亮后,孙传庭活动了一下因为先前被绑的太久而有些麻木的四肢,然后直直的看了过去。

嗯,这是在一间牢狱里。在这个房间,只有他、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两个三十多岁很是壮实的大汉。

这个少年,虽说衣着普通,但是这雍容自若的神色,以及自带的一身贵气,估计就是刚才黑暗中被称为殿下的人吧?

而那两个大汉,以孙传庭就在边军当中厮混的经历来看,都是个人武力爆棚的高手。

“孙孝廉,用这种方法请你来与孤见面,而且这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诏狱里,孤也觉得很无奈。但是,你怎么就来得这么晚呢?”

“学生学生孙传庭,拜见太孙殿下!入京太迟,实在是因为家中太穷,资财不足,不敢在北京待得太久。”

“哈哈哈哈~~孙孝廉请起。来,孤跟你好好的说道说道。”

“学生不知因为何故贱名得以让殿下知晓,殿下的厚爱,学生铭感五内!此生,以后定为殿下所驱驰!”

“好,孙卿,孤也跟你保证。这诏狱,你这辈子这是第一次进来,但也绝对是最后一次!”

第二七五章 孙慎行的选择

大明的会试分为三场。

第一场是经义,第二场是诗词,第三场是策论。从二月初九开始,每场考三天,故而一共是九天。

在朱由栋看来,大明的经济已经发展到很高的水准了。所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大明的官员选拨制度也早就到了应该大改的时候的。

可惜,他现在还是皇太孙,有些事情做起来到底还是不方便。而且现在大明的经济改革都才刚刚起步,大改科举制度是不合适的。

好吧,大改不方便做,但太孙殿下现在威望日盛一日,这小改还是可以做的嘛。

在本次会试前,由于万历明确表示,此次的会试以及接下来的殿试,全部由朱由栋全权负责。所以朱由栋就找到吴道南:那个,大宗伯,孤想小调整一下会试的评分标准。

根据日本福冈大学鹤成久章教授的《明代会试判卷标准考》分析,二月初九开考,有些答得快的考生当天就能交卷,然后当天晚上考官们就能看到部分考卷。而第二场是二月十二日开考,而那个时候,考官们很可能手里还有部分第一场考卷没有看完。

所以,鹤成教授得出的结论是:第一场考试的考卷,考官们有充分的时间、体力来认真的评卷。第二场考试的卷子评判,考官们是最马虎——第一场的卷子压着的,第三场又要开始了。

至于第三场考试的卷子,这时候考官们倒是没有第四场的卷子来催命了。但是你架不住此时考官们已经在考场里被关了很久并高强度工作九天了啊!

能在会试中做考官的,年纪起码也是四十岁以上了吧?这么一大群中老年人在一个逼厌的环境里持续高强度工作九天,哪里还有什么耐心和精力细细的阅读策论?基本上就是一目十行的扫一遍,然后给个印象分完事——关了快一个月了(考官要比考生先住进考场,阅卷完毕后才能放出来),早点把手里的事情办完了,回家洗澡或者去秦楼楚馆嗨皮才是正经儿!

所以,虽然大明的会试一直对外强调,必须要三场考试都非常优秀的人才能被选拨为进士。但实际上,两百多年下来,无论考官还是士子们,都非常清楚:决定成败的是第一场,经义。

这个就是朱由栋不能接受的了。

在穿越者看来,经义也好,诗词歌赋也罢,这不过是个人文学修养而已。在八股文大行其道的大明,可能连文学修养的考察都谈不上多少。

说起来,这会试真正能考察一个人实际处理问题能力的,是策论!

但是策论却被排在第三场!是所有考生和考官都精疲力尽的第三场!

所以朱由栋的微调很简单:把第一场的内容换为策论。

以软不拉几,完全没有立场著称的现任礼部尚书吴道南,在象征性的抗议后,同意了。

而这边吴道南刚退一步,朱由栋马上跟上:大宗伯,本次会试的策论,由孤来出题。

软软的道南再次象征性抗议后,也同意了。

然后,当二月九日,会试第一场开考,孙传庭、宋应星、宋应升三人拿到考题后,这心一下子就稳了。

当然,作为穿越者,朱由栋的考题和既往大明的策论题肯定不太一样。

在这道策论里,他给出了大段的材料。列举华夏数千年来生产技术的进步给社会带来的各种变化和影响。然后提出问题:若是有一种机械,能够提升织工的生产效率数十乃至数百倍,会让大明产生哪些变化,国家应该如何提前布局,来应对这些变化。

当天晚上,这一次会试的主考官,时任礼部侍郎孙慎行巡查阅卷房的时候,惊讶的发现,今天居然没有一个考生交卷。

普通考生当然是因为这会试科目顺序的变化,以及策论题目的新鲜而需要时间来思考、适应。至于得到朱由栋漏题的那三位,他们早就得了嘱咐:绝不能过早交卷!

然后,以孙慎行为首的考官们,一直到了二月十一日的上午,才拿到了第一份考卷。

无聊了两天的考官们顿时聚拢了过来,一起来围观本次会考的第一份答卷。

考生姓名什么的当然已经被遮挡住了,考官们对这个也不感兴趣。但在他们阅读完了这里面的内容后,考官内部却引起了极大的争议。

因为这篇文章里,针对生产力的急速提升带来的社会问题,提出的解决方案是:把视线转向外面,让大明周边的藩属国成为大明的原料基地和销售市场。

答卷里描述的生产力急速提升带来的社会变化,倒是没有让考官们有多少抵触:大家都是老官僚了,如果真有这样的机器,由此引起的社会变化大家都能想到。但是如何解决这个问题,这位考生的倾向有些问题啊。

大明的士大夫不是我大清的犬儒,他们或许保守,但绝不封闭。或许观念陈旧,但绝不迂腐。所以,让其他国家的人去死,换来大明的舒服,他们基本是没有啥心理负担的。

考官们争议的,乃是这篇文章里提到的,如果这样做,就得用刀剑开路。这个,就是很大一部分考官不太喜欢的了。

“下官以为,此文虽然言之有物,但是这文笔还是稍显稚嫩,而且锋芒太露。所以,还是不取吧。让此子回去再念几年书,把这养气功夫再弄足一点。如此,也是为国家保护人才。”

“不然,本官以为,虽然锋芒毕露,但也勇于任事。诸位,殿下监国后,这几年来都是针对我大明的诸多沉珂进行调整。当此之时,正是需要这样的人去为国家冲锋陷阵。”

“嗯不可,终究是不可。本官还是坚持刚才的意见,不取。”

“少宗伯,我等争议不下,还请主考决断。”

“嗯。”孙慎行拿起这份答卷,认真的再次阅览后,陷入了长考。

作为一名南直隶常州人,他是目前大明朝廷里为数不多的东林党人之一,也是目前东林党在朝廷里的领袖。

经过朱由栋三次(报纸、离间天家情分案、钩吻案)重击。目前的东林党在朝堂中其实力量已经被削弱到了极致。不要说和浙党对抗了,就是和宣党、齐党比起来,也是远远不如的。

作为一名朝官,他之所以能够接连躲过两次大案,原因说出来有点可笑:因为他出身的关系,使得东林党的核心成员不怎么信任他!所以人家办大事的时候没叫上他。

他的外祖父是唐顺之——具有真正士大夫品格的儒学大师、军事家、散文家、数学家,抗倭英雄。

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孙慎行是东林党里少有的愿意亲近军人,能够做实事的人才——这样的家伙能混进东林党就是奇迹了,怎么可能让东林党以前的那些大佬们喜欢?

而对于朱由栋来说,东林党再怎么混账,也不能彻底扫灭干净——不然谁来牵制浙党呢?谁又来做反对派呢?

所以,孙慎行这个东林党非核心成员,居然因为东林的衰落而迅速的升官。到了礼部侍郎上的位置不说,还做了这一届会试的主考官——主考官可是这一届所有进士的座师啊!

反复思考许久后,孙慎行右手抬了抬,立即便有其他考官将吸饱了墨汁的毛笔递了过来。

然后孙慎行便在这份答卷上直接批到:精准!

第二七六章 方山的进士们

大明会试的放榜时间是在四月十五日。

从二月十五会试结束,到放榜的这两个月间。是考官们复核答卷,相关工作人员统计、根据明代特有的南北中榜制度划分录取进士名额、对拟录取进士再次进行身份确认乃至政审,以及给新科进士们排名次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朱由栋一点没有去插手礼部的工作:过犹不及,他对科举的干涉已经够大了。再去刺激礼部,吴道南这个软不拉几的尚书估计还是不会说什么,但是言官们可就要把这位大宗伯弹劾致死了。

这么身段柔软的臣子朱由栋怎么舍得放弃?所以,还是忍着吧。

这段时间,朱由栋更多的精力是放到了黄册重建工作上面。

说起来,从这一年的一月开始,借助各地银行,各级地方政府都拿到了方山实验室生产的专用黄册纸。然后各地以最近三年重新清查出来的户帖、身份证为依托,在各地驻军的帮助下,开始重新填写黄册。

这一年,也是大明文官、吏员、胥役等实行新的俸禄制度的一年。不管这些家伙大涨了工资后会不会继续贪,但朱由栋至少做到了一点:给国家办事的人,就算完全不贪,也能活得不错——过段时间等我开始大力反腐的时候,你们可就没什么话可说了哟。

这一年,也是设立于天津卫的大明皇家海军学院正式开学的第一年。1613年下半年开学的大明皇家军事学院里第一届五百名学生,在经过两年的基础学习后,有一百三十六人选择了海军学院。李国助和颜思齐又在自己的老兄弟里扒拉了一些识字的骨干,塞入学院中。把海军学院的第一届学生人数凑足了两百人。

这一年,自朱由栋四岁开始就委托魏忠贤开始杂交水稻的研究,后来徐光启接手。整整十一年后,在去年,徐光启终于收获了一种颗粒饱满、结穗数量更多,相对其他水稻更为抗旱的稻种。朱由栋已经委托这一代的蜀王朱至澍今年开春后就在成都实验新稻种。

这一年,朱由栋安排六大报再次集中报道了银雀山汉墓的出土文物。兵家、道家、阴阳家等诸多文献出世。自儒学一统华夏思想界以来,诸子百家的著作再一次让中华相当多的人所知晓。由此带来的头脑风暴,即将开始

总之,当时间来到1616年,大明的户籍、经济、军事、吏治、民生、思想革新等,都已经看到了曙光。

“殿下,这是会试录取人员名单,请过目。”

“哎呀,大宗伯,会试是由礼部负责的,你们自己定了就行。孤就不横加干涉了。”

低垂的脑袋上不自觉的翻了翻白眼,抬起头来的吴道南已经是满脸笑容:“哪里,所谓为国取士,不就是为殿下和皇上取士么?所以,还是请殿下过目。”

“哈哈,大宗伯,这话可不能外传了。不然言官御史们又要说你曲意逢迎,无耻奉承了。”

朱由栋嘴上虽然笑呵呵,但一双手却飞快的从吴道南手里抓过来了新科进士名册。

定睛一扫,咦?这会元的名字,叫李嘉?

“呃,大宗伯,这个李嘉,孤记得,他是我方山学校的学生吧?”

“此事臣不知。不过负责本次会试的主考官孙慎行倒是对此子的文章大加赞赏,批了‘精准’二字的评语。虽说也有不少同考官对此子的策论不太满意,但此子后来的诗词和经义也做得极好。所以综合下来,孙慎行还是点了此子做会元。”

“嗯。”看着下面的吴道南,朱由栋陷入了沉思:孙慎行,不是东林党么?这不是在跟我挖坑吧?不过,照理说,众目睽睽之下,孙慎行当时也应该不知道手里这份答卷的考生姓名乃至出处啊。

不管了,虽说今年方山十二学子参考,我肯定不能全部录取。但若是文臣们都把我的学生点为会元了,我这个山长居然为了避嫌而将其黜落,那我这个山长未免也太怂了啊。

所以,会元就会元吧,便是有人攻击我搞科考黑幕啥的,我委屈点,就沉默不语吧。

跳过李嘉的名字,继续往下看。嗯,洪承畴、瞿式耜、何廷枢、毕自肃、方孔炤、阮大铖、魏大中、黄尊素、侯恂等人的名字依次出现。而孙传庭以及宋应星、宋应升兄弟的名字,也在这份三百多人名单的中下段找到了。

也行,能中就行了,名次什么的,朱由栋确实不奢求。

此外,本次参加会试的方山十二学子,不多不少,连同李嘉,正好是六人上榜——看来这些家伙这一次都是互相通了气,自行做了安排,以免自己这个做山长的为难啊。

“大宗伯,这份名单,孤没有什么意见。若是礼部那边没有查出什么问题,那就请大宗伯连同司礼监,准备殿试的事宜吧。”

“是,臣领命。”

十五日,会试录取名单放榜,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伯云兄(书友李嘉木自创角色),恭喜恭喜啊。”

“哈哈哈,雨农(书友黑炭是只猫自创角色),子勤(书友彭子勤自创角色),振中(书友隐者图书馆自创角色),执友(书友王执啊自创角色)、苏华(书友0911自创角色)同喜同喜。哎,说起来,我等受了殿下那么大的恩德,现在终于可以报效殿下了。”

“是啊,想那王顺文,以前都是我们班上吊车尾的。谁知道萨尔浒一战后,一发不可收拾。我刚刚听到其他同学传来的消息,说是这厮今年跟着曹指挥出征蒙古,又拿了好几个台吉的脑袋。说不得,这次回来,就要去做千户了。”

“哼,王顺文那厮以前吊车尾主要是在枪术训练上,真要说念书,其实还在我们之上。没想到居然在军队如此”

“哈哈哈,伯云兄,着相了着相了。今日我等成了进士,也可以在各自的岗位上发挥自己的专长,做得未必就比那厮差了。”

“也是啊,诸位,你们对这仕途有什么想法?”

“家父以前乃是县衙刑房的小吏,家里数代都精研大明律。现在睡虎地秦简出世后,愚弟对法令一事更感兴趣了。所以,若是能自主选择,愚弟想去刑部。”

“嗯,以殿下的格局,将来真正成为九五之尊后,肯定会要大规模的变法,子勤若是真去了刑部,肯定大有可为。雨农呢?”

“愚弟记得小时候在方山,殿下带着我们玩杀人游戏的时候,愚弟的成绩总是最好。当时殿下便说愚弟是个锦衣卫好苗子。虽说现在中了进士,但进士未必不能去做锦衣卫吧?”

“哈哈哈,我们的殿下自开蒙以来,做的惊世骇俗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这种事情对殿下而言,根本不是问题啊。”

“嗯,我倒是想,有了进士身份后,再去军事学院念念书。”

“唔,振中这个志向好。以后王顺文爬的再快,说不得你还是他的督师呢!”

“有道理有道理。我嘛,无可无不可,殿下需要我到哪里,我就到哪里咯!”

“哈哈哈,执友以前在学校就是万金油,跟谁都聊得来。做什么事都还能不错。照我看,这非同一般的调和能力,天生的阁老人选啊!”

“见笑见笑,苏华你呢?”

“我?哈哈哈,你们都知道我体术很糟糕的,也就一手文章还过得去。若是殿下不弃,我想先从中书舍人做起。”

“很好,苏华若是做了殿下的中书舍人,殿下应该能轻松很多。”

在彼此简单的说了一下各自志向后,李嘉正色道:“我们受殿下恩惠太多,所以,以我看来,我们出仕后好好为殿下做事就好了,其他的虚名还真的不用考虑太多。说真的,这次殿下要求我们十二人只能中六人,如张宏、郑威、杜攸宁、第五轻柔、季瑟余、罗雄等主动放弃诸人,哪里又比我们差了?所以,咱们得惜福。

会试第一场,我是第一个交卷的,但实在没想到居然成了会元。这殿试嘛,我建议大家还是收着点。我们可不要把一甲都拿完了,到时候殿下的压力肯定极大。”

“是极是极,能为殿下做事就可以了。虚名啥的不重要。”

“嗯,诸位,殿试见!”

“伯云兄,殿试见!”

第二七七章 人生多不如意

四月二十一日,殿试。

辰时,皇极殿外广场的大座钟敲了七下,新科进士们在礼部官员的引导下步入殿内。然后在经过点名、入座、散卷等一众流程后。时间已经来到上午八点左右。

照理,这个时候,要么是皇帝本人,要么是监国的太孙殿下应该出来了。但是,此时大殿的上位上,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礼部的官员也觉得诧异,只好把询问的表情摆给了司礼监的随堂太监曹化淳。

曹化淳也是一脸疑惑:跟着太孙这么多年,可以说殿下是极为自律的。如此重要的场合,殿下怎么可能迟到呢?

官员和宦官们都如此疑惑了,新科进士们当然更感觉茫然。

据说自从北宋的落榜进士张元去了西夏,帮助李元昊大败宋军,并写下“夏竦何曾耸,韩琦未足奇”这样的诗句后,历代中原王朝的殿试上,对会试出来的进士们都是排个名次,不再有黜落之事。所以这个时候,新科进士们总体的心情是放松的:会试过了,进士资格就已经到手,入仕做官是稳了的。

虽说总体心情比较放松,但大家还是多少有些期待的:读书人嘛,哪个不想一篇文章直达天听,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从此出将入相平步青云?再说了,明代的科举早就形成了新的惯例:非庶吉士不可入阁。而要成为庶吉士,至少得在殿试中拿到二甲才比较稳啊!

所以,这殿试还是非常重要的。若是能够成为一甲三人乃至状元,骑马游街的荣耀,又是哪个读书人不想要的呢?

可,原本说好代替皇帝来主持这一仪式的太孙殿下,居然迟到了?

大约又过了二十多分钟,皇极殿后面传来了一阵阵稍显急促的脚步声。待得众人引颈观望中,却有小宦官扯开嗓子叫道:“皇次孙到~~”

皇次孙?就是惠仁太子的次子朱由校吧?怎么会是他?!

这时候还不满十一岁的朱由校明显的是经过了较长距离的小跑,他进入大殿的时候,脸颊发红,呼吸急促。在诸多新科进士跟着礼部官员对其行礼的时候,早有眼明手快的小宦官为其端上了温茶。

一饮而尽后,朱由校长舒了一口气:“诸位,今日卯时,山东布政司急报入京,山东境内九成以上州县出现大量跳蝻。卯时二刻,河南布政司奏报境内发现大量跳蝻的奏报也到了。此外,据闻顺天府那里也接到了北直隶南部一些州县关于跳蝻的奏报。按照去年冬天的降雪情况,估计陕西、山西的类似奏报也在路上了总之,今年华北,极有可能会爆发大规模的蝗灾!”

“啊?”

“监国兄长闻知此事后,立刻召集国家重臣举行临时国务会议,便是皇爷爷也出席了。所以,今日之殿试,由孤来为大家主持。因为孤昨夜不在宫内,而是在方山学校。虽说接到兄长通知后便紧急回赶,但到底还是迟到了,怠慢了各位杏榜中人,孤先道个歉。”

“不敢,殿下辛苦了。”

“嗯,诸位,孤虽然年幼,但也知道这殿试时间极为有限。所以这便开始吧,诸位请入座。”

待得众人坐定后,朱由校朗声道:“奉监国兄长令,今日殿试策论题目临时更改,请诸位以蝗灾为题,试论蝗灾的起因、发生之前如何预防,发生之后如何灭杀、蝗灾之后的饥荒如何应对。各位可都听清楚了?”

“殿下说得明白,我等无疑义。”

“好,那请诸位开始做论。请各位放心,孤这个年纪是不能评卷的,今日夜间诸位交卷后,读卷官初审完毕,成绩优秀者监国兄长会亲自阅卷。”

“岂敢,多谢殿下。”

皇极殿大殿上的秩序是稳定下来了,三百多名新科进士大都抱着一丝忧虑开始认真思考。而在皇极殿的后殿,万历、朱由栋以降,以前参加国务会议的高官们全都聚在一起,彼此都觉得头痛欲裂。

华北平原和关中平原,乃是世界上少见的蝗灾高发地。在历史本位面的明清两代,这些地方是平均2年就发生一次蝗灾。但是得益于中华帝国国土之广袤,虽说蝗灾频繁,但波及到整个帝国北方的蝗灾还是非常罕见的。

所以,在今年年初的国务会议上,虽然大家因为暖冬对蝗灾的发生早有预感。但确实没有想到,这一次蝗灾,居然是席卷整个华北的大灾!

颓然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除了头痛欲裂,朱由栋还觉得欲哭无泪:太不容易了,辛苦了这么多年,国家刚刚看到一点起色,各方面的工作刚刚开始起步,结果老天爷就给了他一记这么狠的耳光。

不过,颓完了还得振作精神干事:小冰河气候越来越厉害,这样的自然灾害绝不是最后一次,也不是最厉害的一次。

“大司马,现在杨镐、曹文诏的部队走到哪里了?”

“是,皇上,殿下。自两月前我军在遵化大胜,斩首虎墩兔憨麾下两万余级后,虎墩兔憨已经北遁。曹指挥率军北上追击七百余里,据臣昨晚接到的消息,曹指挥已经在十二天前抵达昔年开平王到过的捷胜冈,在那里对开平王进行了祭祀。”

“哎功亏一篑!”长叹了一声后,朱由栋转身对万历道:“皇爷爷,孙儿的意思,是把这支大军暂时召回来。毕竟,如此一支军队,每日的损耗极为惊人,而现在国家需要集中一切力量准备赈灾。”

“可,栋儿啊,朕已经多年不问国事了。若不是今日之事太过重大,朕都懒得从乾清宫过来。接下来的布置,你尽管放手去做。”

“是,多谢皇爷爷。”多余的客套就没有了,毕竟,现在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大司马?”

“可惜啊!就差一点点,不过经此一战,蒙古三十年之内不敢再犯我大明边境了。臣明白了,请皇上、殿下放心,会后兵部就马上发令,让杨制军和曹指挥准备撤军事宜。”

“好,大司徒。”

“皇上、殿下,臣从今年一月开始,就着手从南方调运粮食。目前,太仓库内有存粮一千万零二百五十三万石。”

“我大明的人口普查已经结束,现在北方诸省有多少人口?”

“呃,不算辽东的话,北直隶、山东、河南、山西、陕西(含甘肃)五省加在一起,有三千六百五十八万口。”

“三千多万口,料事从宽,就算这次有两千万人受灾并且颗粒无收吧。太仓库内的存粮加上北方五省民间存粮,是不够的。”

“确实如此,臣会后连夜制定方案,让南京户部紧急调运存粮入京。”

“还是不够,孤在南京多年,深知由于江南极少发生饥荒,所以南京户部的存粮很少超过三百万石。现在是四月,田里还只是跳蝻,加上百姓家里多少有点存粮,所以还不太要命。真要到了五六月,成虫振翅一飞,沿途为祸千里不说。百姓家里的存粮也吃的差不多了,那才是真的要命了!”

“殿下,那便只有让南方诸省加征了。”

“不可!孤现在正在重造黄册,此时加征,必然使得黄册重建工作受阻。”

说完这话朱由栋又是一阵莫名的烦躁:td!真是什么事都碰到一起了!

“殿下,不加征不行啊,按照荒年只给百姓施粥来计算,一石粮食可以给一名百姓吊命六七月,但我户部现在只有一千多万石存粮,这点粮食还要供应九边重镇无论怎么算都是不够的。入冬之后,恐怕今年颗粒无收的百姓们会大量死亡”

朱由栋知道,许弘纲说的是实话。按照一名百姓每月只有10公斤米做口粮计算(在缺乏油脂、辅食的情况下这个真的就是吊命了),两千万受灾百姓,要从今年六七月开始坚持到明年四五月冬小麦收获。

这么算下来,十个月的时间,至少要准备3500万石粮食才能保证灾民们都不会饿死!

这么大的粮食需求量,是既往的中华帝国历史上,都是不可能达到的。

所以中古时期的中华帝国,哪一次大灾不会饿死个几百万?

至于剩下的?哎,哪一次大灾不是士绅们扩张自己隐户的大好时机?

可是我费了那么多心血才刚刚完成人口普查啊!难不成一次蝗灾就把我这么多年的努力全部化为乌有?

不行!身为穿越者,这点困难都解决不了,还怎么做其他的事情?

第二七八章 太孙赈灾方案(一)

“皇爷爷,孙臣有一整套方案想要奏报。”

“你是监国,无所谓奏报,只管直接吩咐大家去做。”

“是,孙臣遵旨。”

深吸了一口气,朱由栋转过身来:“众卿,面对即将到来的大面积蝗灾,现在朝廷最难的就是储备的粮食不够,要解决这个问题,只能是开源节流。开源的事情待会在说,孤先说节流。”

“请殿下示下。”

“曹三喜。”

“臣在。”

“现在我大明所有的官方仓库已经取消,全部归到你银行管,各部在你那里不过是有个账目,而东西都是在你那里的。孤今日在这里定个规矩,凡是仓库失火的,孤不问原因,主管仓库的人员一律以贪墨治罪!这个规矩,今日就开始生效。”

“是,臣明白了,决然执行殿下教令。”

“另外,银行要迅速的指令各个分行,提前设置赈济点和招工点。”

“招工点?啊~,臣明白了。”

“很好。”点点头,朱由栋又面向孙玮道:“总宪?”

“臣在。”

“从今年开始,全国所有文臣、吏员的薪俸涨了那么多。这薪俸标准,吏员过起日子来可能需要计算着来,但是官员们手里可是足够宽裕了。若是还要在国家如此危急的时刻搞贪墨,那就真的说不过去!以前国家发放赈灾物资,各级政府逐级收取三成作为漂没的规矩绝对是要废了!还请都察院这边集中御史对华北诸省提前进行布局,一旦真的蝗灾爆发,赈济开始,都察院要对赈灾物资的使用进行严格督查!敢在这个时候伸手的,总宪可提前传下话去:抄没家产,严惩不贷!”

“臣领命,只是这次受灾范围如此之广,光靠都察院的御史来清查,恐怕力有未逮。”

“无妨。”朱由栋手指朝着前殿指了指:“殿试结束后,今年的所有新科进士,全部暂时交给你们都察院使唤至少半年。半年之后,查出贪墨金额多的进士,吏部那边优先安排好的差事。大冢宰,你看此事如何?”

“殿下此议绝妙。臣一直都觉得新科进士一入仕就直接进部不妥。正好让他们去底层看看我大明最辛苦的百姓,回到朝中做官心里也有警醒。”

“既然大冢宰都同意此事了,那就这么定了。总宪?你可满意?”

“满意!臣极满意!如此臣就不用担心人力了,而且新科进士进取之心最为高涨,面对贪官污吏也敢于不留情面。请殿下放心,有了这三百多新科进士,此次都察,不浪费一元国帑臣可能做不到,但此次赈灾,被贪墨的钱粮,肯定控制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

“嗯。”孙玮本人的能力和操守朱由栋是不担心的。但是架不住他手下大多数一群只会打嘴炮不能做实事的家伙,这到底能起到什么作用,实在是难说。不过不要紧,到时候锦衣卫、东厂全部都要动起来。这一次赈灾,不是简单的给灾民吃饭,而是要想尽办法预防产生流民——如果百姓们因为没饭吃就自发性逃荒,那前些年花了那么多力气做的人口普查起码在北中国就前功尽弃了!

也就是说,这次赈灾的难度比起既往的赈灾来说,不是一般的大。

所以,除了加强仓库管理,优化赈灾地点,严查贪污等节流手段外。还需要开源。

“一会儿孤给颜思齐、李国助、俞咨皋三人下令,让他们分别护卫大明海贸的海船到朝鲜、吕宋和安南购粮。现在西班牙人盘踞在吕宋,不太好相与。而朝鲜、安南又是我大明的属国。所以这购粮是真的要去购的。大司徒,还请给这三支舰队准备一千万元的预算。这三个地方体量不大,总共能够购买两千万石的粮食就是极限了。”

“是,臣领命。”

“另外,云南那边,今年木邦的翡翠公司所有获利都不要分红了,全部去找缅甸买粮。给熊廷弼下令,让他尽快办成此事。云南现有的存粮要尽快北运,否则缓不济急。”

“是,稍后臣就去给云南发令。”

“如此算下来,大概就有三千五百万石粮食,不过这只是总量。在具体的运输中,这损耗、贪墨甚至有人顶风烧毁烧毁粮仓的事情也是有的。而且北京户部的一千多万石存粮还得供应九边驻军,北方五省的官员、没有受灾的百姓还得吃饭。所以,还得再准备起码一千万石!”

朱由栋这话一出口,连同万历在内,大家都非常诧异:怎么,这次赈灾,你还想救全部?我华夏那么多王朝,碰上如此大灾,做得好的出个几百万石意思意思。做得不好的?那就身死国灭呗。这就全部受灾百姓?小灾是可以的,但如此大灾,怎么可能?

所以,在本次会议开始的时候,大家想的是,趁着这两年国家有钱,出个一千万石左右的粮食,尽量多救一些人也便是了。

可看朱由栋的意思,那是一个都不能少?这怎么可能?

不过太孙殿下这些年做了那么多事,基本上都达到了他原先制定的目标。所以这一次?

“孤会写信给江南的士绅,向他们借粮。这些家伙的存粮可多得很。不光是江南,湖广、两广、四川,这些地方其实存粮也很多。便是受灾的北方五省,士绅们的粮库里其实也是不缺粮的!”

“殿下,光是借,恐怕效果很差。”

“孤知道,所以孤准备让大明银行作保,孤借粮食,以后银行还给他们,粮食或者银元,都行!年息我给他们一成!”

“嗯”自李三才后担任首辅的方从哲捻须盘算了一下后道:“殿下,如此算来,估计也就有个三五百万石,毕竟,北方士绅也要存粮备灾。而南方的士绅若是此时把粮食运往北方售卖,这获利比殿下给的利息高多了。”

“不要紧,只要他们肯卖,孤可以买!最近我们不是定了粮食购买最低价和最高价么,他们要是敢超出最高价售卖,孤就杀他们全家!”

又拿刀子威胁人!哎,直接掌控兵权的皇族就是惹不起啊。

话说到这里,参会的相当一部分文臣们都不想说话了——所谓士绅,领袖士绅的不就是他们嘛?说不得,这次大灾,可不能像以前不然太孙的刀就要砍过来!

会开到这里就差不多了,众臣心情复杂的起身,向万历祖孙二人行礼告辞。

待得众臣退走后,朱由栋贴近万历道:“皇爷爷,虽说这次大灾,即便如往常那般准备个几百万石赈灾,也不会让我大明有社稷倾覆的危险。但既然孙臣都做到这种程度了,还请皇爷爷下旨,诏令全国所有藩王入京!”

第二七九章 太孙赈灾方案(二)

“栋儿,招全国藩王进京是什么意思呢?”

“皇爷爷,这个大明乃是太祖皇帝以布衣之身提三尺剑打下来的,所谓历代得国之正,数我朝太祖为第一。当此国家面临大灾之时,各地藩王难道不该踊跃捐献钱粮,帮助朝廷共度难关么?”

朱由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万历神情一阵恍惚,然后傻了一般看着他。

天可怜见!大明由于财政吃紧,已经有一百多年没有足额发放亲王以及各级宗室的俸禄了。以前影响力大的宗室还可以通过盐引来补贴一部分,但是现在你太孙殿下除了个别大型盐矿以外,把所有的盐矿都卖给了私人。宗室们这一块的收入也没有了!

最近户部超级有钱,宗室们都在嚷嚷着要朝廷一次把以前的欠款给补齐。结果你皇太孙充耳不闻不说,居然还想着借着这次大灾朝他们身上割肉?

这怎么可能呢?这些宗室可都是滚刀肉啊!你真把他们逼急了,信不信他们成千上万人集体跑到南京的孝陵哭坟?到时候你怎么办?派出军队镇压?

可是在朱由栋看来,宗室里的那些将军、中尉啥的其爵位在不断的降等,确实没多少钱。但是亲王、郡王是世袭的啊。而且这些王爷由于政权、仕途全都无望,所以一门心思全在搂钱。一般来说,只要经营得好,几百年积累下来,至少开国就封并且延绵至今的那些亲王,就没有哪个王爷的身价没超过一千万银元的!

当然,这会儿大明要面对的是灾荒。所以至少今年,朱由栋不要他们的钱。但是说到粮食,哪个藩王没有数万亩乃至更多的良田?大明皇家银行是把国家政权各个部门的仓库收拢到一起了,但是藩王的仓库可管不了啊。别的不说,就说号称藩王里面最富有的蜀王吧,据称他家的良田遍布全川,粮仓也遍布全川。

总之,在朱由栋看来,这么一群富豪,还拿什么薪俸?不割点肉出来给国家,像话么?

“栋儿啊,让全国藩王进京,你见见他们,让他们早些明白监国的威仪,这个是可以的。但是,让他们出钱出粮?爷爷只怕到时候叫苦的声音更多吧?”

“这是肯定的,但是孙儿有办法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掏粮食出来!”

“哦?”虽说已经退居幕后多年,但是喜欢钱的万历一听可以从藩王口袋里掏东西,一下子就起了兴趣:“计将安出?”

“皇爷爷,这次赈灾呢,筹备到足够的粮食后,孙儿不准备简单的搞什么施粥啊,分发粮食什么的。而是准备搞华北大规模的以工代赈!”

“以工代赈?嗯,这个爷爷明白,以前那些先贤也做过类似的东西。可是,这次蝗灾,听众臣说起来,可是覆盖整个北方五省的大灾啊。你有什么大工程可以同时动用两千万甚至更多的劳工?”

“皇爷爷,虽然受灾人口可能超过两千万,但真正的壮劳力有三四百万就不错了。”

“那也太多了啊,你有,咦?这是什么?”

“皇爷爷,孙儿的方山实验室早在六年前就已经研发出了水泥,并且在宽甸六堡进行了实际应用,效果很不错。孙儿本来计划的是待得蒸汽机研发彻底定型和火药爆破威力进一步提升后才拿出来广泛推广。不过现在既然碰到如此大灾,难得有这么多的廉价劳力,不趁此机会加以利用,那才真是蠢死了。”

“蒸汽机?”

“此事孙儿稍后陪皇爷爷去方山实验室现场观看。皇爷爷,孙儿的想法,趁着今年有大量的免费劳力使用,我大明可以用粮食作为工钱,雇佣数百万劳工,用水泥在华北和关中修路!大规模的修路!”

“嗯”如此宏大的计划,以及一连串的新名词,明显的把万历给镇住了。他反复思考、询问了许久后,才总算搞清楚了朱由栋的想法。

然后他扶了扶自己的肚子:“栋儿啊,我大明的南方水网纵横,人财物往来还算便捷。这北方的官道,确实年久失修,好好整顿一下也可以。但是这水泥路,听你刚才解释,宽近三丈(6米),厚也有六寸五(20厘米)。而且这水泥一旦硬化,无论晴日还是暴雨,都能基本保持硬度和完整栋儿啊,咱们大明虽说经过你的整治,这财政是好了很多。但可架不住这么折腾啊,这路,修得太奢华了!”

奢华吗?我这可是按照20世纪国内最低等级水泥路制定的标准啊。

“皇爷爷,孙儿是这么想的。其一,我大明北方的官道确实该好好修一修,此举,有利于政令通达,军事调度更快捷,商贸往来更方便总之,修路利于国家。

其二,这路修好之后,孙儿准备推行四轮马车。呃,皇爷爷,这四轮马车是这样的

其三,我大明现在很多臣民都在私下里说孙儿行事操切,对大明的沉珂顽疾治理起来过急过猛。可是在孙儿看来,这些年的监国,孙儿不过是在我大明真正的沉珂顽疾的周边试探了几次罢了。皇爷爷,我大明真正的问题,在于收不起来商税啊!皇爷爷,孙儿麾下的诸多公司,每年的流水加起来已经超过一亿元了,若是能按一成五的比例收取商税,光是大明海贸、木邦翡翠、方山杂货、大明药业、红河实业五家,就能给国家缴纳一千多万元的商税。这都赶上全国的盐税了!若是能在全国有效征收商税,孙儿估计每年我大明户部的收入至少增加八千万至一亿!”

“嘶~~那修路就能收起来商税?”

“不能直接收,但是可以以道路通行费、养路费的名义收。商家要赚钱,无非低买高卖,而要实现这一点,就必须让物资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待得孙儿的水泥路修好后,商家是宁愿缴纳少许费用使用安全、快捷、载货量大的水泥路呢还是纯粹靠人力去翻山越岭走荒无人烟的小路呢?如此,变相的就收了商税了。而这个口子一开,以后孙儿要名正言顺的收取商税就容易多了。”

“原来如此,你说让藩王们心甘情愿的出钱出粮,就是给他们某一段路的收费权吧?”

“正是如此!皇爷爷,户籍是一国之根本,孙儿花了那么多时间那么多心血,总算是在重整户籍方面开了个好头。万万不能因为这场大灾而前功尽弃。所以,虽说时机还未完全成熟,孙儿觉得,还是值得一试。”

“嗯。”招招手,示意朱由栋扶自己起身后,万历踱了几步:“栋儿啊,此事爷爷觉得可行,尽管放心去做吧。各地藩王入京后,爷爷亲自去跟他们打招呼。”

“是,孙儿多谢皇爷爷!”

第二八零章 破军星的天赋

“嘶~~呵~~嘶~~竹千代来了吗?”

“嗨以,父亲大人,儿子在这里。”

“哦。近卫大将阁下,我这次估计是真的要去见毗卢遮那佛了,临走之时,请容我再啰嗦几句。”

“嗨以,请您示下。”

1615年5月,大阪夏之阵结束。德川家焚毁了大阪城,秀赖和淀姬死于烈火之中。

事后清点,方知丰臣国松已经被颜思齐就走,德川家康当着众人的面笑呵呵的双手合十,说了一番感谢上苍,丰臣氏不至绝后的话。结果回到大营就一病不起。

在病中,德川家康让德川义直去江户城坐镇,直接主管全国政务,而他则是住进了骏府城。

这座城,以前是今川义元的居城。家康的少年、青年时期,都以人质的身份在这里渡过。每个人的这段时光都是最值得留恋的,即便那个时候是寄人篱下朝不保夕的人质。所以,家康选择了在这里渡过自己生命的最后一段旅程。

“近卫大将阁下,我走了之后,再也无人能够压制你哪。以我观察你的志向,只怕你很快就要和暹罗那位联手,对明国发动进攻吧?”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父亲大人。父亲大人为什么不阻止我?”

“世界好多地方都在十六年前的同一天发生天地异象啊,我虽然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但毫无疑问,有异象的地方才是有希望的地方。现在看来,似乎这各地的希望是不能共存的。不然,为什么大明一下子就转了脾气,老是不停的打压我们日本呢。所以,多个朋友总是不错的,我为什么要阻止你呢?”

“父亲,您是真正的人杰。”

“嘶~呵~咳咳人杰不人杰的无所谓,虽然我尽力隐忍,但我终究是灭了丰臣家。以后史书上对我的评价,只怕连曹操都不如,说我是司马懿那样的无耻之徒吧?”

“父亲,司马懿的名声不好,是因为西晋亡的太快而且太窝囊了,只要我德川幕府能够长久持续下去,您的身后名一定不会差!”

“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竹千代,若是我们日本关起门来过日子,两三百年内,无人能够撼动我德川家的地位。但若是我们主动的去招惹大明,只怕不出十年,德川家就会化为齑粉。”

“父亲,若是大明打过来呢?他们手里可是有丰臣国松啊!”

“哎,日本这个国家,从镰仓开始就没有真正的统一过。但是,当日本遇到外敌入侵的时候,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内蕴的统一之力就会迅速的爆发出来。三百年前,蒙古人打遍欧亚无敌手,但是到了我们日本,不也是铩羽而归了么?”

虽说此时乃是回光返照,但到底连续的说了很长一段话,德川家康也有些撑不住了,他躺在榻榻米上,缓了好一阵后道“我走了之后,你可以继续维持和暹罗王的同盟。不过,一起防守是可以的,但只要大明没有来进攻我们,我们万万不可主动去挑衅大明。记住,我们日本人打出去,一身本事最多发挥七八成,若是别人登陆打我们,我们可以爆发出几倍的力量。打出去,不管输赢,我们幕府的统治都会受损。别人打进来,整个日本都要依赖幕府来统帅大家抵抗外辱,而你则可趁机再次收拢权利,提升幕府的权威。所以,我走了之后,你一定要尽快派出使者去大明,重订和平条约。你可明白了?”

“嗨以,儿子明白了,请父亲大人放心。”

“哎,你那个不以为然的表情,是根本就没有听进去啊”

1616年4月25日,当大明的皇太孙殿下为了面对即将到来的席卷整个北中国的超级大蝗灾而各种准备时。日本的一代人杰,江户幕府的开创者,德川家康逝世。比其历史本位面的逝世日期,早了一个多月。

德川家康生前以节俭闻名,做事虽然阴谋诡计很多,但最讨厌的便是繁文缛节。所以,他的葬礼进行得很快,从他去世开始,到了这一年的六月初,所有事务便已完结。然后德川义直从骏府来到箱根,正式就任江户幕府第二代征夷大将军。

在前来观礼的两百多名公卿、大名、豪族,数千名旗本注视下,当德川义直在箱根神社的大殿中坐下时,三道虚影再次突兀的在天空中出现。

“须佐能乎?!”

“不,公方殿下降生时只有须佐能乎,现在则是三道身影,啊,看那装束,应该是天照大神、须佐能乎和月读命!”

“天哪,殿下坐在那里,三大神站在其身后。殿下也是真神吧?”

“我,德川义直,受神命降生,前来指引日本道路,尔等皆需忠诚奉公,永远听命幕府。”

“嗨以!谨遵神谕!”

“大御所(家康)结束战国乱世,为日本带来和平。然,日本国内土地有限,武士繁衍无限,若困守国内,不出百年,武士必然穷困以致消亡。自今日起,开国、练兵、备战,待得时机成熟,拓疆土于四海,扬武威于八方。”

“嗨以,谨遵神谕”

这一次的回答,明显的不整齐了对于没有自己的土地,纯粹靠俸禄为生的几千旗本来说,改闭关锁国的国策为开拓进取,他们是乐意的。而对于那两百多好不容易在战国乱世保住家名和土地的大名、豪族来说,他们还真没有多少开疆拓土的激情。

对于这样的局面,德川义直早有预料。不过他也不在乎靠着神迹再现的这短暂时间,把自己一上位就更改国策的行为变得神化,那便是足够了。

“监测到宿主在所属国家登顶,系统启动。”

“来了,我等候您多时了啊,系统。”

“德川义直,穿越前为日本国内军事类漫画家。本系统给你的帮助是你的本命星是北斗七星的第七星摇光,在中国的星君体系中,是破军星君,主勇猛精进。由此,你的天赋加成是,当你率军亲征的时候,你的士兵近距格斗杀伤力增加一成,换作远程兵种时,其命中率也全部提升一成。若是你没有亲临战场,则战斗时,你麾下的士兵以上两项加成,随着与你距离的增大而逐渐减弱,直至于无。”

“哟西!这个天赋实在是太好了!目前看起来,风帆战舰时代还会持续相当一段时间,在这个命中率低下的时代,哪怕只是加半成,就足够我大日本的海军舰队面对支那的舰队时拥有极大的优势!哈哈哈哈,如此,我的征韩大业,就更有保障了!”



第二八一章 无压制之义直

“伊达权中纳言阁下。”

“嗨以,公方殿下,在下伊达政宗参见。”

“父亲刚刚去世,我年纪尚轻,需要您的经验予以指导,若是不嫌弃,还请担任幕府的大佬一职。”

“哦~~!”

当天照三神的身影渐渐散开、消失后,大礼参拜的众大名、旗本刚刚抬头起身,在神社大殿主位上高坐的德川义直就直接开口邀请伊达政宗担任幕府的大佬。

大佬,也叫大老,是幕府的最高政治职务,类似于中国唐宋时代的宰相。而且更厉害的是,大佬的职位是定额的:限1人担任,是法定的独相!

而伊达政宗?乃是日本东北地方的大名。其出生于战国时代晚期,当他在青年时代疾风怒涛般席卷日本东北的时候,日本最核心的本州岛中部,丰臣秀吉已经定鼎日本。

不管是十六七世纪还是二十一世纪,日本的东北地区都是该国人口稀少、经济相对落后的地区。当本州岛中部出现一个强者的时候,东北的大名们是无力对抗的。所以,面对如日中天的秀吉,伊达政宗也只能臣服。

之后,面对迅速接掌天下的德川家康,伊达政宗还是只能臣服。

但是,作为现在日本诸多大名中,能力最强者,此人的野心一直都未曾熄灭,关于他的一句流行语便是:可惜晚生了二十年,不然就去和织田信长扳手腕了,还有丰臣、德川什么事?

德川义直以十六岁的年龄接班,虽说有大阪之阵的优秀表现,这会儿也有三神现身但无论如何,目前日本诸多大名中,对幕府威胁最大的就是伊达家。

可是,这位新任将军居然邀请伊达政宗担任幕府大佬?怎么能这样呢?大御所在世的时候,可是对其严加防范和压制啊。

“能够侍奉公方殿下,是在下的光荣。在下诚惶诚恐的接受这一职务,并一定竭诚为幕府奉公!”

“哟西!以后就有劳权中纳言阁下了。”

嘴角轻轻一扯后德川义直紧接着道:“本多正纯、井伊直孝、酒井家次!”

“嗨以!”

“请你们担任我的老中(类似于明朝的阁老),分掌贸易、兵事、民生。”

“多谢公方殿下信任,我等敢不竭力奉公!”

“柳生宗矩!”

“殿下,臣下在。”

“辽东历劫归来,参议的经历更加丰富了。我需要您的智慧和武艺,就请您担任我的侧用人(秘书长)吧。”

“嗨以!臣下诚惶诚恐接受此职。”

“本多忠政、柳生堪兵卫、榊原忠次,请你们担任我的若年寄(将军直辖旗本、武士管理者)。藤堂佐渡守?”

“属下藤堂高虎在此。”

“佐渡守德高望重,还请不要嫌弃,担任幕府奏者番(类似明朝的礼部尚书,但是日本没有科举,其职能更多体现在幕府与朝廷、幕府与各大名的交往方面)。”

“嗨以,在下愉快的接受此职。”

“服部半藏!”

“哈哈~!”

“上一代的半藏为父亲的事业做出了极大的贡献。你这一代的半藏,我希望也能做出让人惊艳的成绩来。我在今日加增你的领地三千石,你要负责为我招揽更多的忍者。此外,为了你做事方便,我正式任命你为幕府的大目付(情报头子)。”

“殿下如此恩德,直叫臣下感动莫名!请殿下放心,服部半藏之名绝不会在臣下这里被辱没,殿下的耳朵和眼睛一定能听到所有,看到所有!”

接下来,德川义直口中不停叫着不同人的名字,分别予以了诸人各种奉行(职能局)、町代(将军直属领地的地方城市长官)等各种职务。

整个过程极为流畅,没有半点停滞。

这样一个过程,对于在场的众人,是极为震撼的。

德川幕府到了这时候才刚刚是第二代将军接班,以前都是家康在统帅。作为曾经的战国大名,家康对幕府机构的设置是不完善的,很多时候都还在按着战国时代的老路子走。

但是德川家毕竟是天下的首领了,其职责和功能,与一个普通大名比起来有很大的不同。所以近些年来,整个日本的有识之士都意识到,幕府的机构应该进一步的完善。

而今天,德川义直一上位,就迅速的完善了所有的办事机构,各个职务的权责非常明晰,和此时的大明相比,幕府新的办事机构已经算是有了内阁、司礼监、六部、都督府这样的东西。整个幕府的国家机构,基本是完整了。

尤其让众人更感到佩服的是这位新任将军的手腕。

现在整个日本,最德高望重的外样大名其实就两位:一个伊达政宗,一个藤堂高虎。前者见识过正当盛年的丰臣秀吉的威严。后者更是为织田信长效过力。

但是德川义直直接给伊达政宗安排了一个大佬的职位就彻底的把这位野心勃勃、能力超群的强人栓在了身边。

至于说大佬的权力很大?哈,看看下面的老中是什么人吧?全是德川家的谱代家臣。你一个大佬能有什么用?

至于藤堂高虎?整个日本积攒了上百年的老式水军一朝覆没,其声望已经被打到了谷底。这时候给你礼仪性质的官位,已经是尊重老人了!

总之,诸多职务分配完毕后,整个幕府的框架直接进化了一百年!

不得了,了不起的义直殿下啊。

“诸君,除了以上职务分配外,我这里还有两件大事要跟大家宣布。”

“请公方殿下示下。”

“其一,严格执行参觐交代制度。各地大名,至少要有半年在江户居住并接受将军家交办的任务。参觐为大名对将军的义务,所有费用由大名自行承担。此外,各大名的正妻,必须在江户定居。

其二,三年前,先君赐予本将军上总一国领地后,本将军在上总设立了上总学校,学校里有学生三百余人。现在,本家将以此为基础,投入一千万银元将其扩建为江户大学,由本将军亲自担任大学校长。延揽各方学者、知名武士于此大学,培养日本最顶尖的人才。所以,待得大学建成后,各地大名至少要将嫡长子派到这所学校学习,同时也欢迎大家派出更多的子嗣入校学习。以后,凡是没有在这所大学成功毕业者,幕府不准其继承父辈的领地!”

第二八二章 东南两路有警(一)

1616年6月9日,正午,江户港外三十余里的海面上。两支舰队相距一千米的距离对峙着。

这种让人压抑的对峙持续了大约二十余分钟后,日本一方派了一艘小船驶了过来:“敝国公方殿下邀请暹罗陛下前往我方战舰上一叙!”

“哼!很久以前,我曾听中国人说,日本近代就是明治养士,昭和养鬼,平成养豚。如今看来,这所言不虚啊。”

“王上?您刚才在所什么?什么明治昭和?”

“啊?哈哈哈,素巴猜,不要在意那些细节。好吧,既然那位公方殿下有了这么多新式战舰仍然没胆到我这里来坐坐,那我就委屈一点,继续去他的战舰上吧。”

“王上,对面的日本人真是太无礼了。我们两次千里迢迢远道而来,两次对方都要我们乘坐小船在这大海里颠簸”

哎,从他不敢提前对德川家康下手开始,我就知道这家伙是那种典型的平成废物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以泰国今日之体量,单独对抗大明,那是十死无生。而拉上日本?好歹还是个九死一生。

罢了罢了,为了这九死一生,就再委屈下自己吧。量这个色厉内荏的家伙也不敢拿自己怎么样。

在罗闍浮屠的小船靠在了德川义直的座舰,重新修缮一新的大和号后。德川义直倒也没有托大,直接的来到了船舷迎接。

“泰王陛下,劳您再次远道而来,在下真是过意不去,给您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将军刚刚上位,国内的局势还不稳定。这一次,还是应该本王来拜访您。”

双方在一个隐秘的船舱坐定,如同上次那般挥退了所有人。简单寒暄后,德川义直道:“在下刚刚收到的消息,开阳正在国内应对即将席卷整个北中国的蝗灾,所以这一次,我们的时间应该很充足。”

“嗯。”沉稳的点点头,罗闍浮屠道:“此事我已知晓,非止如此,德川先生,开阳虽未登顶,但已经是大明事实上的一国之君,这个事情你知道了么?”

“当然,作为现阶段影响你我生存的敌人,我对开阳是极为关注的。得益于这些年两国商贸的频繁往来,以及中日两国在人种上区别并不是太多,我们在明国的密探还是有一些的。”

“嗯,我们在明国的密探也有一些。不得了啊,这位开阳。清理户籍、改革币制、整顿官吏、管控舆论虽说大明因为体量巨大,所以其步子迈得并不算快。但正是因为大明体量巨大,一旦开阳将这个国家整合完毕,我们根本就没有一战之力。”

“确实如您所言。”德川义直也面色凝重:“除非科技碾压。”

“德川先生在科技上的见解是我一直深感佩服的,现在,贵国的科技?”

缓缓的摇了摇头,德川义直长叹了一口气:“如您所见,我在一个多月前才刚刚登上将军的位置,才刚刚开始全面攀爬科技树。我还琢磨着,既然您和西班牙的那位穿越者一直有联系,是不是他们在科技上支援我们一下呢。”

“西班牙?上个月我接到了最新一封的那位菲利普的亲笔信,他说西班牙的蒸汽机已经接近大成了。一旦成功,他愿意向我们输出蒸汽机的技术。”

“好!只要有了成熟的蒸汽机,我们在海面上面对明国的舰队,那无所畏惧了。而一旦掌控了制海权,我们就立于不败之地!”

“呃”

“泰王陛下?”

“德川先生,我们不能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毕竟,所谓接近大成,那就是还没有成功。虽说我对近代工业科技确实不太了解,但也知道,历史本位面上的瓦特,在材料学、冶金学、物理化学等都比今天要更高明的基础上,还花了二十年才改良蒸汽机成功,使得蒸汽机可以投入实际运用。”

“嗨以!在下惭愧,您说得对!那么,泰王陛下您对我们两国联盟最近几年需要做什么,是怎么打算的呢?”

“嗯敝国在三年前已经有了五万新军,但现在三年过去了,我也只是将其扩张到了六万,因为这是敝国目前国力所能承受的极限了。再不打出去,不需要开阳来打,敝国自己都要崩溃了。所以,不管德川先生是怎么想的,在下这次回国后,都会开始正式的扩张了。”

“泰王陛下能否讲得详细点?”

“好的。以敝国新军的现有战力,对上东南亚的诸国,优势都非常巨大。目前,敝国临近的真腊,虽然名义上还是个独立国家,但实际上其下属的诸多城邦都已经被我掌控,便是其王室,也不过是我的傀儡。这个,是在下花了十多年的水磨功夫才得到的局面。说实话,既然都做到了这个地步,要不要在名义彻底吞并真腊,其实并不重要。

在敝国的西边是缅甸,这是一个处于兴盛期的王国。我的打算是,今年下半年开始对该国动手,但是在给予对方主力重创,并且获得一些重要的关隘后,就马上和对方签订和平协定。之后迅速调转主力,去抓安南的湄公河三角洲。以上事情,半年之内可以做好。”

“以泰王陛下的能力,这些肯定没有问题。那么贵国的海军呢?”

“敝国现在已经有1200吨级风帆战舰20艘,600吨级战舰50艘。另外还有十艘1000吨左右的西班牙大帆船,他们的航速、火炮尺寸等都和这些新舰匹配不上,所以他们会单独编一支舰队,主要是向南执行任务以上这些军舰,也是敝国国力所能承受的极限。在今年下半年,陆军开始征伐缅甸后,我们的海军将南下柔佛,关闭马六甲海峡。

此时的西班牙已经彻底镇压住了荷兰的独立运动,我已经和那位菲利普谈好了。马六甲海峡在我们的手里后,他将保证荷兰人的船队老老实实的给我们缴费。此外,一旦我们对明国开战,西班牙的马尼拉舰队将会为我们提供帮助——当然,他也说了,他现在毕竟也是荷兰人的王。所以,他也得保证荷兰人的利益不要受损太多。所以,这税收啥的,也就是意思意思。主要是让荷兰人不能跟我们捣乱”

“嗨以,泰王陛下的意思,在下大致的懂了。简单的说就是在1616年内,虚攻缅甸,吸引明国在南中国的陆军主力向云南集中。然后贵国的陆军却去抓湄公河三角洲,为将来的物资转运和海军基地建设获取先手,同时海军关闭马六甲海峡而只要敝国和西班牙也一起进行封锁,那么明国的海贸就完蛋了!”

第二八三章 东南两路有警(二)

“是的,根据我们在大明潜伏多年的密探经过周密计算得出的结论,海贸对于大明来说非常重要。在这个时代因为有青霉素、链霉素这些药物的加成。每年世界各国流入大明的白银,基本上每年不少于1000万双柱。开阳是明国这一贸易的掌控者,据闻他和他的手下们每年能够在这里面拿到至少不下于300万元的利润。

而且,除了这些利润之外,海贸对于现在物产丰富的大明来说意义也极为重大。没有海贸,大明的丝、瓷、茶等大宗物品就不得不内部倾销,将会给大明带来严重的经济问题。

同时,海贸的封锁,还能促使开阳的那个所谓的‘大明海贸’崩溃。如此,开阳将失去他在经济上的盟友”

“泰王陛下好算计!如此一来,开阳哪怕国内的事情再多,他也必须要派出舰队来争夺制海权了!”

“正是如此,而那个时候,就是贵国入局的时候了。”

“嗯”在罗闍浮屠描述完整个计划后,德川义直起身,在狭小的船舱里反复踱步几圈后,他又坐下来道:“泰王陛下,在下现在直属的新军只有三千人。当然,这三千人全是旗本武士出身,在战场上对上我日本普通大名的农兵足轻啥的,三千人打十万都没问题。但无论如何,要我日本再次组织十万以上大军征伐朝鲜,我还是需要日本各地大名的支持和帮助。而要这群王八蛋出力,威逼利诱那得一起来。”

“利诱的事情我很好理解,敝国最近这些年每年都是大丰收,敝国先期可以支援德川先生至少一万吨大米,足够您的十万大军吃三四个月!您拿到这批大米后,再加上贵国幕府不是掌控着石见银山、佐渡金山么?如果贵国出兵朝鲜后,鄙人保证,每年至少支援贵国一万吨以上的精米。总之,金银加大米,这利诱可是足够哪。不过这威逼?”

“我准备回去了把几个有力的外样大名,比如伊达政宗、岛津忠恒、毛利辉元、前田利常等召集起来,听听他们的口风。赞成的,我就让他们去做先锋,不赞成的,我就请他们喝毒酒——反正,我们这具身体是不怕毒物的。”

“将军早就该这样做了,那么,然后呢?据我所知,贵国在十几年前才在朝鲜被明国击败,这个时候再次征伐朝鲜,他们就愿意?”

“泰王陛下,日本的情况比贵国特殊一点。敝国说起来是武家政权,其实跟欧洲的封君封臣制度很像。土地就这么多,而人的繁殖力又那么强。从155年丰臣秀吉出任关白,日本国内除了一场关原之战和大阪之战,再也没有了大的战事。如今三十多年下来,有太多的无法继承父亲、兄长领地的武士。这些家伙本身就得给他们找点事情做,否则就是社会的不安定因素。所以,只要威逼利诱足够,再次组织征伐朝鲜的大军不是难事。”

“好吧,那么德川先生的意思是,先派出十万贵国的旧式军队去征伐朝鲜?”

“是的,敝国的旧式军队虽然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是面对朝鲜的陆军,还是可以轻松战胜的。敝人还需要一些时间来训练、扩张敝国的新军。以敝国的人力而言,新军至少可以训练十万以上。我现在手里的三千新军,都是按照军官的标准来培养的,通过他们,最多一年,我就能扩军完毕。”

“好,如此,我们双方的基本日程就定下来了。1616年下半年,我先攻击缅甸。预计在9月间发兵,争取11月收兵。之后,1617年3月以前,拿下湄公河三角洲,同时关闭马六甲海峡。4月,我将派出主力攻击明国本土,到时候,大明肯定会有主力部队南下。”

“那么日本的目标便是,当明国的海军和部分精锐部队被贵国牵制住后,敝国发动雷霆一击,再次进攻朝鲜!”

“我会和西班牙的菲利普联系,只要贵国的陆军进攻朝鲜,西班牙的马尼拉舰队要同贵国舰队一起尽力与大明海军争夺东海的制海权。”

“嗯,一旦明国的海军被我们牵扯在北方,那暹罗的海军就可以以湄公河三角洲为基地,北上袭扰明国的广东、福建,甚至浙江!”

“是的,和大明比起来,我们两国的基础都太弱了。要占领或者分割大明,想都不要想。我们能做的,只能是袭扰、压制对方。造成大明百姓对开阳的不满,促使反对派的力量迅速增长。然后靠着大明国内的反对派,把开阳给干掉!到那个时候,世界应该会进入蒸汽时代了,大明将成为我们的原料供应地和全球最大的倾销市场”

“哟西!泰王陛下这番话,说得真是让人热血沸腾啊!”

两个家伙在那里一番yy后,到底还是冷静了下来。然后两人对刚才的一阵幻想都有点尴尬。

“惭愧,穿越过来,今年都是第十六年了,但穿越前那种二次元男的劣根性,似乎还没有蜕化干净。”

“一样的一样的,我穿越前学农业的。可是东南亚那地方随便丢个果核都能自己长起来开花结果所以也是穷人一个这穷人嘛,爱幻想似乎都是通病”

“哈哈哈哈~~~”

尬笑一阵后,罗闍浮屠正色道:“说到大明的反对派,我对这一时期东亚的历史不是很熟悉,但也知道在历史本位面,是大明东北的满族人灭亡了大明”

“哎,这个满族,就是现在的女真。他们的首领努尔哈赤刚刚建国,就被开阳亲自率军给灭了。为此,我还搭进去不少东西令我想不通的是,开阳居然把柳生宗矩给放回来了。”

“德川先生,这样的人可要慎用啊!从正面来说,他直观的感受到了大明的军威,熟悉了大明东北的地理气候。以后不失为一个好向导。但就怕此人已经破胆或者是被大明怀柔了啊。”

“呃多谢泰王陛下提醒。我会注意的。”

“那么,现在的女真人呢?好像没有被灭族吧?”

“确实没有,但是已经破胆。我曾经先后多次派出人手去联系现在在松嫩平原的女真诸部,但是各大首领都是把我的使者抓起来往北京送!”

“这个不要紧,等大明被我们予以一定打击,国内开始吃紧后,这些人仍然将会是我们的臂助。”

“说得也是。”

“那么德川先生,大明正北方向的蒙古人呢?”

“呃,十分抱歉,因为距离的问题,所以暂时还没有联系上。”

“现在德川先生已经是将军了,我建议您增大力量,尝试联系蒙古人。毕竟,大明对于我等实在是太庞大了,我们必须要集结一切可能找到的力量。就如敝国,最近这些年来就联系上了大明西南部的奢崇明和安帮彦”

你还说你对这段时期的东亚历史不了解?估计21世纪很多中国人都不知道奢安之乱吧?不过中国南方的少数民族侵略性低,战力较弱。即便联系上这些家伙,提前引爆奢安之乱,起到的作用也很有限。

心里吐槽完毕后,德川义直抬头微微一笑:“敝国这些年也做了不少事情啊。除了联系女真,也联系上了明国的东林党。可惜,面对一个熟悉本国历史的穿越者,开阳可以说一直都对东林充满了戒心甚至偏见。而东林党那群只会耍嘴皮子不会做实事的人哎,一年多前,我就已经提醒过他们了,开阳是百毒不侵的,最好是让他们把我的忍者带进大内直接对开阳进行刺杀。结果他们居然不信我说的话,还说弄出来的钩吻毒天下无解现在东林被扫荡一空后,再想刺杀的事情,可就真的难咯!”

“哎~~”两人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再对视一眼后,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绝望和决心。

“不能再等了,十六年过去了,开阳已经慢慢的将大明内部的反对派一个个抹平,国内的问题也在逐一的得到解决。再不动手,那就真的不用动手了!1616年,也就是今年,一定要开始发动!”

“好!泰王陛下,我们从今日起就建立起定期联系制度吧,别的不说,出兵的事情,彼此的日期起码不能相差太多。这样,才会让开阳顾此失彼,你我彼此才能分担压力!”

“同意!”

第二八四章 易普拉欣崛起(一)

“奴婢拜见小爷,快两个月的时间没见到小爷,奴婢实在是思念得紧。今天见到小爷……呜呜呜……”

“哈哈哈,好了好了,忠贤,你拍马屁的功夫还得多练练。嗯,这两个月孤交待给你的事情,都办得怎么样了啊?”

“大体都按照小爷的要求做了,只是时间太紧,人手又比较少,所有还有点尾活没弄清楚。”

“嗯,前头带路,孤要亲自查看。”

农历三月中旬,北京城的气温明显回升。朱由栋在自己的休息日,带了张以诚、熊廷弼、徐光启、李纯忠、张世泽、王承恩等人,在李世忠的护卫下,再一次来到了红河庄。

从彻底拿回红河庄的控制权开始,整个冬天,魏忠贤基本吃住都在庄子里。趁着农闲时节,他大撒银弹,把庄子里的劳力们都有效的组织了起来,严格按照朱由栋的草图,在沿河的几百亩土地上进行了施工。

“小爷请看,这就是按照你的要求,在榆河进入咱们的庄子后,在河上建起来的水坝。整个水坝高一丈(明代一丈约合现代311米),中间的水闸是一整块的厚木板,目前已经实现完全的蓄水。”

“嗯,好,不过现在只是春天,水流较小。就是不知道夏天能不能撑住啊。”

“哎哟,小爷这点您请放心,奴婢负责的事情,样子不敢说好看,但这品质,绝对是没有问题的。若是夏天溃坝,小爷只管叫人直接把奴婢给棒杀了。”

拦河筑坝,当然是为了给以后的水力机械提供动力用的。不过一方面朱由栋对这种受自然条件限制的水力机械其实也不太感冒,另一方面则是榆河上游的皇庄是一位太妃的。所以不愿也不敢把水坝修筑得太高——这里到底还是太小,只是他练手的地方而已。

“小爷请看前方,那一排房屋,就是按照小爷给的图纸修筑的,呃,厂房。”

“嗯,粗看还是不错的。孤前面给你说的原料,你都准备妥当了吧?”

“均已准备妥当。”

“很好,那就趁着今天三位先生都在,马上开始生产吧。”

“遵命!”

随着朱由栋的一声令下,这一排厂房似乎一瞬间活了过来。

第一间房子里。

先是一头硕大的,本该过年的时候就被宰杀的肥猪,在凄厉的惨叫声中被人割断了脖子。几个庄民动作熟练的将肥猪开膛破肚,唯一和以前杀年猪不一样的是。这一次宰杀后,猪的油脂部分全部被完整的取了出来,送到了第二间房子里。

猪油送进来之后,早有两个庄民将大锅烧得滚烫。胶冻状的猪油进入大锅后,很快的就变成了液体。之后从一个侧门避开了第三个房间,进入了第四个房间。

与此同时,第三个房间的庄民则是在把小苏打和生石灰充分混合后,将漂浮在最上面的一层液体小心的用陶瓷容器收拢,然后也送入了第四个房间。

说到这里,朱由栋想要做什么事情已经很清楚了:他要生产诸多穿越者穿越回古代想办法挣钱的大杀器:肥皂!

当然,到底是皇太孙,位置不一样。而且所谓民用品,在这个时代,一开始的时候最好的自然是走高端路线,所以简单的肥皂是不行的。

在这一点上,朱由栋也早有计划:当皂化反应基本结束,团状的肥皂被取出来后。早有庄民把事先准备好的迎春花汁液混入并努力搅拌。最后,带着浓烈花香味的肥皂在其尚未完全硬化之前,就被分割装入了各种模具之中……

整个生产过程极快,一头猪,两块板油,在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里,生产出了足足六十块肥皂。

整个生产过程基本实现了流水线生产,各个环节的庄民(工人)只负责其中一项,整体生产工艺,只有朱由栋以及魏忠贤掌握。

当然,这一天朱由栋带来的张以诚、熊廷弼等人,他也没有瞒着。

“来,三位先生,还有你们几个,都试试用这个东西洗洗手。”

少顷,一阵惊叹先后不一的响起。

“太孙,这个东西为何如此神奇?臣看得很清楚,这东西的原料不是油脂么?怎么经过一番变化后,却能把臣的手,洗得如此干净?”

“是啊,比什么皂角、胰子的去污强多了。臣只觉得,以前的一些陈年老垢,一下子全都清除掉了。”

对于这些人的反应,朱由栋只觉得很是正常。因为此时的中国人可不是愚昧的欧洲人。

据说在古埃及时代,那时候的人们就已经发现了皂化反应并制作出了原始的肥皂。结果中世纪肮脏的城市多次爆发瘟疫,那时候的欧洲人不去反思自己的卫生水平,反而说这是肥皂引发的问题……所以在历史本位面,一直要到十九世纪七十年代,欧洲的城市广泛有了自来水系统和热水器之后,肥皂才会复兴。

当然,现在西欧也有穿越者了,肥皂迟早会在西欧提前复兴。不过在东方,有我的存在,中国也不需要等到二十世纪初期才引入肥皂了。

“呵呵呵,诸位先生,你们觉得,若是孤把此物大批量生产,然后拿来售卖的话,一块可以定价多少?一年能够获利几何啊?”

这个时候,若是沈鲤和吕坤在场,少不得又要呵斥太孙过于势利了。不过现在在场的三位,张以诚是无可无不可,熊廷弼早就对皇太孙彻底倾心,至于徐光启:理学男的注意力早就不在这里,而是苦苦思索为什么油脂会变成这样的东西了。

“太孙,臣以为,这个东西,一块至少得定价三钱银子。”

“哦?熊先生,这根据何来啊?”

“臣刚才看得很清楚,这个东西的原料乃是猪身上的油脂。一头大猪的两块板油,也不过生产了六十块这样的东西。臣不管那些猪肉、猪下水拿去做什么了。总之,一头猪只够生产几十块这样的东西。再加上后面陆续加进去的东西,人工什么的……所以,这些东西的售价加起来,怎么也得够买回两头猪吧?而我大明现在猪的市价,一口大猪,大约一两五钱到二两之间。所以,三钱银子,不能再少了。”

“呵呵,熊先生说得有理。”

“太孙,臣还有一议。”

“先生请讲。”

“这油脂变为此物,端的极为神奇。而且此物的作用也极佳。所以太孙应该想法保护这制造过程不能外传。说实话,臣等也不该来看的。”

“哈哈哈哈哈~~三位先生以及你们,都是孤的肱股。没什么好对你们隐瞒的。”

这是为了收买人心吗?有这个原因。但实际上,作为穿越者来说,这个肥皂的生产工艺,还真的不是个什么事。

在朱由栋看来,猪油生产肥皂这种事情,在现代社会,几乎任何手工作坊都能制造,技术难度其实很低。对于穿越者来说,这个金手指真心不算什么。

事实上,在肥皂生产出来之后。剩下的猪油残留物里,还可以用来生产蜡烛和甘油。尤其是后者,那个作用在近现代社会里简直不要太广泛。

所以,若是今天他带来的人对肥皂的生产起了歪心思,在偷学之后就想自己独立门户:可以啊,但是以后穿越者的种种福利,你就不要想分润半点了。

这是在收买人心,也是在不动声色的试探!

第二八五章 易普拉欣崛起(二)

“呵呵呵,熊先生真是厚道人。”

三钱银子就想买第一批次的肥皂?那我这个穿越者也太不值钱了。

“呃,太孙的意思是?”

“现下这东西产量还不高,无法走入千家万户。只能是提供给达官贵人们享受,这些人缺钱么?卖得便宜了人家还不高兴呢。吾准备今年的价钱定为每块白银一两,明年是涨价还是降价,根据销售以及产量增长看情况。”

“啧!”砸吧砸吧嘴,熊廷弼飞快的算了一笔账:一头大肥猪市场上售价一两五钱到二两银子,其两块板油生产出来的这些东西至少卖六十两银子。就算这其中加了一些东西,耗费了一些炭火和人工。但无论怎么算,这成本都不会超过五两……

“太孙,利润太高了,恐怕……”

“嗯,吾知道熊先生说的是什么。这个事情暂时不去说他,张先生,能不能请您给吾的这个东西写几个字?”

“太孙想要臣写什么?”

“嗯,此物甚香,加之能像皂角那样除垢。若是用来清洁全身更是会让人清爽。就叫爽身香皂吧!”

“臣领命,待得回了城里,就把字帖送来。”

“嗯,诸位先生,还有你们几个。吾要跟你们讲清楚,吾准备在民间找个代理人,然后开一家爽记铺面。这香皂的利润,三位先生每人各有两分的干股,你们几个,每人一分干股。”

“啊?太孙厚待臣下,臣等感激不尽,但是,这实在是太厚,臣等不敢受。”

“是啊殿下,我等不过是殿下的侍卫和伴读,服侍太孙乃是职责所在。再从太孙这里分钱,这就实在是……”

“呵呵,诸位稍安勿躁,听吾把话说完。”轻轻的把手压了压,朱由栋继续说道:“张先生,你的干股可不简单。吾以后的铺面,可全靠你的字画提升档次呢。到时候不要觉得吾有辱斯文就好。至于徐先生,想来此时你心里已经有了很多疑问,迫切的想要去验证。而要去验证这些东西,难道不需要花钱么?还有你们几个,这个东西的利润之高,就算吾身为太孙,以后一样也会有人来觊觎。到时候可就不像前些日子的武清侯那样好打发了。你们身为吾的侍卫和伴当,这压力可一点都不会小。这算是提前给的压惊费吧。”

整个过程,他没有提熊廷弼。而熊廷弼也没有表示什么:君臣之间,此时已经有了些许默契。

“李侍卫?”

“熊先生有什么吩咐的?”

“这个香皂所积累的资金,乃是以后太孙做事的根本。最是紧要不过。所以这生产工艺,可得千万看护好了,万万不可流失。”

“呃……熊先生所说的,在下也想到了。只是在下手里的人手……也罢,在下大不了回家里再抽调一些靠得住的老兄弟前来。定让这些参与了生产的庄民不能相互勾连和潜逃。”

“呵呵呵,世忠啊,人手是要抽调的,不过也一定不让你们家白干。此外,抽调来的人手,其实并不是要看住这些庄民,而是要提防后面那些觊觎此地的贼子!”

“殿下说的是,但是这些庄民也要小心提防,虽说殿下在生产香皂的过程中已经将工序分割。但这些家伙都是愚昧短视之辈。属下是怕若是将来有人威逼利诱,又或者这些家伙相互串联,从而复原整套生产工艺流程!”

“呵呵呵,世忠啊,不要小看百姓,这些人未必短视啊。”

说完这句话朱由栋对张世泽道:“你到外面去,派几个侍卫把这次参与生产的庄民全部带过来。”

这一次的生产原料到底是只有两块板油,所以参与进来的庄民不多,总共也就十二个人。很快的都被外围的侍卫们给带了过来。

朱由栋乐呵呵的跟这些庄民套了一阵近乎,让这些庄民对皇太孙的畏惧感稍稍减退一些后,又让李世忠拿来几块香皂给大家体验了一把。

“嗯,这东西呢,叫香皂,用来除垢效果极佳。就是你们刚才忙活一阵之后生产出来的。这东西比起皂角、胰子不知道好了多少,未来,吾要准备大批量生产并且进行售卖。估计若是一切顺利,每年的收益只怕不下数万两白银。”

看着下面十二个不约而同双眼灼灼生辉的庄民,朱由栋微微的扯了扯嘴角:“吾大概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有的在想这东西能不能拿几块回去给自家婆娘儿女用,有的在想以后在这个工房里给吾做工,香皂卖得好,自家拿到的工钱也会多。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嗯,这些想法都不错!但是!你们中间肯定有人在想,待得吾走了后,夜深人静之际,你们相互串联,把整套工艺流程给拼凑出来。要么自家悄悄做,要么拿出去高价卖给别人!是也不是?!嗯!”

四五岁的小孩子,限于容貌和身材,那是怎么装也装不出杀气外露的。但朱由栋到底是太孙,名义上的大明第三人。所以,这些庄民到底还是被吓到了。

“太孙,殿下,我们是什么人,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若是此物能卖得好,太孙能给我们多点赏钱,我们便心满意足了。”

“呵呵呵,吾做事,从来不会让老实人吃亏,但也决不让奸猾之人好过。吾今天在这里把规矩给你们讲清楚。第一,你们在这工房里做工的,每月二两银子工钱。年底根据香皂的效益分红,这分红啊,若是这香皂技术始终没有外流,始终只有我们这个红河庄才能出产的话,那吾保底给你们一人一百两银子分红!”

容不得下面的人惊叹,朱由栋很快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以后每人只能负责一道工序,严禁相互之间询问对方负责的工序。若是有人犯了规矩,可以立即向这位魏公公报告。只要查证属实的,举报之人,吾赏银一千两!至于被举报的人,哎,吾是太孙,对待百姓要仁义为先,所以,被举报的人,其妻女就去教坊司,而其本人及其父母儿子什么的,就去阴司吧……”

十二位庄民不由自主的集体打了一个寒颤。少顷,一个庄民带头,十二个庄民齐齐跪下对着朱由栋叩头:“请太孙放心,我们是什么人,得到太孙如此厚待。若是还想着背叛太孙,活该被满门抄斩!我们掌握的工艺,绝不外传,不要说互相串联了,回了家里,便是连老婆孩子都不说!”

“嗯,但愿如此吧,希望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好了,你们去吧。”

“呵呵呵,吾做事,从来不会让老实人吃亏,但也决不让奸猾之人好过。吾今天在这里把规矩给你们讲清楚。第一,你们在这工房里做工的,每月二两银子工钱。年底根据香皂的效益分红,这分红啊,若是这香皂技术始终没有外流,始终只有我们这个红河庄才能出产的话,那吾保底给你们一人一百两银子分红!”

容不得下面的人惊叹,朱由栋很快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以后每人只能负责一道工序,严禁相互之间询问对方负责的工序。若是有人犯了规矩,可以立即向这位魏公公报告。只要查证属实的,举报之人,吾赏银一千两!至于被举报的人,哎,吾是太孙,对待百姓要仁义为先,所以,被举报的人,其妻女就去教坊司,而其本人及其父母儿子什么的,就去阴司吧……”

工序。若是有人犯了规矩,可以立即向这位魏公公报告。只要查证属实的,举报之人,吾赏银一千两!至于被举报的人,哎,吾是太孙,对待百姓要仁义为先,所以,被举报的人,其妻女就去教坊司,而其本人及其父母儿子什么的,就去阴司吧……”

第二八六章 易普拉欣崛起(三)

“嗯……”手指在椅子的扶手上反复弹了几下后,朱由栋抬起头:“宽仁,陕西的农户,除了种田、茶叶之外,难道就没有其他生发了?”

“殿下,除了这两项之外,陕西的百姓还可以养马。不过我大明现在的马政,呃,请殿下恕臣直言,这马政,在陕西其实也是名存实亡了。”

大明立国之初,为了继续和北元进行战争。朱元璋在北方的一些地区,指定部分百姓担任马户,负责为朝廷养马。并让这些马户用缴纳的战马代替赋税。这种理想主义当然没能持续多久:人有勤奋懒惰聪慧愚笨之分,不同的马户养出来的马区别很大。这对于军队来说是不可接受的。再加上永乐时期明朝对蒙古的强力、反复打击,使得蒙古力量大为衰减。所以,让百姓给国家养马的马政在仁宣时期就渐渐的废弛了。

正统年间,土木堡之变后,战马的重要性再次凸显。但明朝政府更多的是通过贸易来获得战马:茶马贸易就是从这个时期开始逐渐的走向兴盛。

“殿下,自杨文襄公(武宗朝名臣杨一清)在正德年间整顿马政(通过贸易获得马匹的新政),给茶马贸易定下规矩后。正德、嘉靖年间,陕西每年仅仅是通过茶马司官方售卖出去的茶叶大约价值二三十万两白银,可以为国家买入一万匹以上的优质战马。除此之外,还能给国家额外提供一万两以上的税银。至于民间的私下贸易,更是十倍于此……由此能够使得上百万的陕西百姓受益。但是从隆庆年间开始,大量的湖广茶叶进入陕西,摧毁了陕西的茶业不说,也摧毁了陕西的马政……”

说到这里,就是格局问题了。作为陕西的一个县令,陈时济的立场当然是站在陕西一方,对低价倾销,导致陕西经济凋敝的湖广茶叶,他是充满了各种愤怒,想尽一切办法进行诋毁。但是对于朱由栋来说,他看到却又不一样:大明这个时候的生产力,已经出现了严重过剩!

陕西经济的凋敝,除了气候的持续恶化,自然环境的退化以外。更重要的是明朝已经立国两百多年,全国经济已经紧密的联系为一体。在海贸不通的情况下,当国内生产力过剩的时候,经济发展比较好的地区只有向经济较为落后的地区进行倾销。然后导致富者愈富,贫者愈贫!

“殿下,陕西是以前的关中地区,成就过强汉盛唐的辉煌。但是从北宋开始,就已经露出了疲态。到了我大明这一朝,更是振作乏力。前些年,杨文襄公整顿后的马政,可不光是百姓参与,陕西的诸多军镇更是其中的主力。由于湖广茶叶的倾销,导致陕西马政的破坏,陕西百姓的民生极为困苦不说,便是军镇的士兵,也是穷困不堪啊!”

这话朱由栋信:以前陕西茶叶远销西北,把持贸易的肯定是陕西本地的官员、军将。但是茶叶还是需要老百姓和军户去种嘛。然而现在……直接从其他地方买过来转卖一次就能赚钱,谁还愿意苦哈哈的去一个村一个军队卫所的慢慢收茶叶啊?

“宽仁,你给孤说说,陕西的百姓现在日子过得到底怎样?”

“殿下,臣的咸阳县,因为地处关中平原,有渭河流过。所以咸阳的百姓总的来说只要勤快一点,家中没有人生病的话,基本还是不虞温饱的。但是在陕北的情况就很不好了,那里气候干旱,水源萎缩。当地的百姓便是租种三十亩以上的土地,缴纳了各种地租、赋税后,也是无法温饱的。以前有茶叶可以补益,现在是种多少亏多少……总之,陕北诸县,基本每年都无法完税。当地的税额虽然很低,但臣观陕北的诸位同僚,每年能够完成朝廷定额的六成就已经算是能吏了。但即便只收六成,每年还是有不少农户逃亡,成为流民……

至于军镇方面,臣是牧民官,对武人们的事情不是很清楚。但是……陕西的普通军户,逃亡的事情已经见怪不怪。坚持下来的军户,呃……请殿下恕臣直言,跟乞丐也没多少差别了……殿下!”

看着朱由栋一点没有生气的意思,反而听得更认真后。陈时济胆子再大了一点,他缓缓的向前踏出一步后对着朱由栋道:“殿下,湖广茶叶行销陕西,摧毁的是陕西的根本。臣在此斗胆恳请殿下,请殿下向皇上进言,禁绝湖广茶叶入陕!”

“嗯……宽仁啊,这个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局面,也不是一两年的事情了吧?陕西布政使难道就从未向朝廷进言?”

“呵呵……”苦笑了一会后陈时济道:“殿下,此事在万历初年陕西就和湖广闹过一次。那时候是张太岳当政,而张太岳是湖广人啊。呃……总之,万历初年,陕西和湖广为了这事在朝堂上争论很久,但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朱由栋抬头呆呆的看了一会儿装饰华丽的大殿屋顶,内心充满了无奈和乏力感。

历史本位面上明末农民大起义的发源地陕西,农业方面是地力匮乏出产不足,商业方面又遭受经济先进省份的重击。百姓的民生当然是极为困苦的。可以说,这个时候的陕西,已经是遍地干柴,只要稍微有点火星……

不应该啊,大明过剩的生产力不该在国内这样互相祸害,而是应该从东南出海啊!

不应该啊,陕西在21世纪是内陆,但在这个时代就是边境啊。而且他还是游牧农耕交界的地方。这个时代搞边境贸易,难道不该搞得很好很发财么?

至于向万历皇帝进言,在陕西禁绝湖广茶叶的事情。朱由栋是绝对不会去做的:首先是国家内部搞贸易封锁是典型的费力不讨好。其次则是这么做了,湖广人的感受呢?

“宽仁辛苦了,多谢你对孤坦诚相告。今天你说的事情,孤会一字不漏的向皇爷爷奏报。嗯……至于你嘛,梁永的事情就不要放在心上了,孤会给你摆平的。”

“臣多谢殿下!”

“嗯,难得来一次京城,就在京城好好逛一逛吧。待得皇爷爷的圣裁下来了再回去。”

“是,臣遵命。如此,臣告退。”

……

当晚,朱由栋连夜进宫,祖孙俩点着蜡烛商议了许久。

第二天,大内发布命令,梁永从陕西调回。同时,陕西不再派驻新的矿监。

至于陈时济,由于其三年的任期未满,这时候当然是回到咸阳继续做他的县令。但毫无疑问,此人已经进入了朱由栋的视线中。

而朱由栋不知道的是,在这个事情之后,万历到了慈宁宫,和李太后商议了很久很久……

至于军镇方面,臣是牧民官,对武人们的事情不是很清楚。但是……陕西的普通军户,逃亡的事情已经见怪不怪。坚持下来的军户,呃……请殿下恕臣直言,跟乞丐也没多少差别了……殿下!”看着朱由栋一点没有生气的意思,反而听得更认真后。陈时济胆子再大了一点,他缓缓的向前踏出一步后对着朱由栋道:“殿下,湖广茶叶行销陕西,摧毁的是陕西的根本。臣在此斗胆恳请殿下,请殿下向皇上进言,禁绝湖广茶叶入陕!”

“嗯……宽仁啊,这个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局面,也不是一两年的事情了吧?陕西布政使难道就从未向朝廷进言?”

“呵呵……”苦笑了一会后陈时济道:“殿下,此事在万历初年陕西就和湖广闹过一次。那时候是张太岳当政,而张太岳是湖广人啊。呃……总之,万历初年,陕西和湖广为了这事在朝堂上争论很久,但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朱由栋抬头呆呆的看了一会儿装饰华丽的大殿屋顶,内心充满了无奈和乏力感。

历史本位面上明末农民大起义的发源地陕西,农业方面是地力匮乏出产不足,商业方面又遭受经济先进省份的重击。百姓的民生当然是极为困苦的。可以说,这个时候的陕西,已经是遍地干柴,只要稍微有点火星……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朱由栋抬头呆呆的看了一会儿装饰华丽的大殿屋顶,内心充满了无奈和乏力感。历史本位面上明末农民大起义的发源地陕西,农业方面是地力匮乏出产不足,商业方面又遭受经济先进省份的重击。

第二八七章 流水账的三年

“刚才老夫所讲的这一切民间巧取豪夺的手段,只要黄册健全,复核得力,这些都无法实现!比如说,刚才所讲的飞洒。只要我们复查的监生稍微有点常识就会发现问题:贫户积蓄多年,买入一两亩良田是可能的,但怎么可能五十户贫户集体购田,还这么巧的每户都同时购买一亩?只要监生提出置疑,然后要求当地县衙提供红契。这个飞洒就无所遁形!

再比如死寄。假设这死寄发生在万历二十八年,监生们审核万历三十年这个县送进来的黄册时。只要手里有健全的万历二十年的黄册,两相对照之下就会发现。那四户绝户,其中有两户在万历十八年就已经死绝。他们怎么可能在万历二十八年再出来买田?

又比如强行上户改中户,下户改中户。只要黄册健在就会发现,那下户两兄弟确实都已经娶妻,但十年前的黄册显示,一个刚刚有了一个女儿,一个还没有子嗣。十年后怎么可能家里突然多出来五六口壮丁……

所以,昔年太祖皇帝煞费苦心的编制黄册,除了便于国家收取赋税以支国用外,也切实保护了老实为国家缴税服役的良民。只要历年黄册在,复查又得力,那些宵小便无法肆意妄为!”

粗粗的喘了一口气,坐下来喝上一口茶缓一缓,陆凤仪再次起身:“贪官国蠹、奸猾胥吏、刁民恶霸,人人皆视黄册为仇雠。在官场之上,南京国子监屡次上奏,要求提高入湖监生的待遇,结果衮衮诸公置之不理。黄册库多次苦求,要求单列支出,却无人响应。近百年来,黄册质量不断下降,各地交送黄册的时间越拖越迟,皇上虽然屡下严令要求对涉事官员加以严惩,但朝廷却始终拿不出昔年太祖般的手段加以震慑……俗话说,取法乎上方能得乎其中。朝廷对主管黄册的官员,对复核的监生都是如此待遇。地方上的各级官员便对黄册开始怠慢起来。逐渐的,各级官员更把主意打到了黄册身上……更有丧心病狂的地方官员,为了方便自己以后好贪贿,干脆用米浆、蜂蜜混入纸浆中来制作黄册!这样的黄册,入库之后不到半年就全部被啃噬掉。如此,当地官员在做下一个十年的黄册时便能肆无忌惮,而乡间的胥吏、恶霸便能随意欺压良民!”

“反了这群王八蛋了!小爷,咱们向皇爷请旨,把黄册库和监生的支出全部扛起来吧。顶天一年也就一万两,咱们兴华宫完全负担得起!如果皇爷准了,奴婢愿意捐一半的年俸。”

“王承恩你先坐。”挥挥手让王承恩坐下后,朱由栋起身,再次为陆凤仪续水后道:“老先生,黄册的敌人是谁,我们已经清楚了。黄册失控,对小民的伤害我们也懂了。能不能请您从大局上,讲讲黄册失控对国家的伤害?”

“是,草民遵命。”恭敬的行礼后,陆凤仪清了清嗓子:“草民举几个例子给殿下听吧。嘉靖三十一年,扬州府兴化县递交的黄册,里面有一万一千余户,其中有三千七百余户,户主年龄各个超过一百岁。诸位信么?”

惨笑一声后,陆凤仪又道:“草民在黄册库供职多年,曾经将同一地区的不同年份的黄册拿出来比较。这里面的问题更大。比如说,隆庆六年的军黄册显示,福建省福宁州的户数,比洪武年间少了三分之二,丁口少了五分之三。嘉靖四十一年的民黄册显示,就是咱们现在所在的应天府,其人口比正德年间少了整整一半。哈哈,真是奇也怪哉,这两个地方,尤其是应天府,那可是膏腴之地。近百年来除了倭寇闹腾过一下子之外,又没有遭遇其他什么灾祸。怎么可能人口减少这么多?还不是黄册失控后,地方豪族通过包荫、冒合、逃户、隐匿、篡改等手段,把大量的人口给私吞罢了。

这国家掌握的户数越来越少,可是每个县的赋税可不会减少。如此,官府便变本加厉的压迫剩下的良民,之后这些良民,要么脱寄于豪门之下,要么就只有丢弃一切成为流民。”

说到这里,就不用再接着讲下去了。因为这种局面一旦在全国范围内广泛出现,任何一个对历史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是标准的亡国之像!

陆凤仪一开始说的,若是他再活久一点,怕是要当亡国之民。这可真的没有乱说:黄册库的官员对于国家的兴衰,是最敏感的。

房间内静得可怕,特别是王承恩、张世泽和李纯忠三个小孩子。虽说作为太孙伴读,他们接触到了很多高层次的东西。但是面对这样残酷的景象,对于他们来说还是太早了。

不光是这三个小孩子怕,便是徐光启、赵士祯这样的成年人,这时候也在竭力控制身体的发抖:作为官僚,他们如何不知道国家出了很多问题。但是直到今天,他们才知道这问题是多么的恐怖。

至于李世忠、刘招孙这样的武将。这时候也没有站出来说杀光一切的昏话:户籍都乱了,便是你军神无敌,难道还强的过项羽?

“陆先生。”到底还是穿越者,明朝灭亡的惨烈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但却无数次的读过。所以,朱由栋此时的情绪还算稳定:“孤愿不顾一切,整顿黄册。哪怕前面有千万凶顽之敌,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哪怕会因此失去储位而死无葬身之地。只要一息尚存,绝不退却。先生,有以教我?”

“殿下!”规规矩矩的大礼参拜后,陆凤仪在张世泽、李纯忠的搀扶下起身:“殿下,欲整顿黄册。首先需要整顿黄册库的人员。多年来,由于始终不受待见,黄册库的官员、小吏乃至入湖监生,早已失去了当年为国家捍卫根基的气势。已经堕落为比乡间小吏还要不堪的蠹虫!”

“此话怎讲?”

“殿下,黄册库的各种耗费自宣德后多年来全靠江宁、上元两县摊派。由于黄册库的黄册越来越多,需要的费用也越来越高。以至于江宁、上元两县也苦不堪言。于是相关费用经常不能及时送达,黄册库官员、监生经常挨冻受饿。迫不得已之下,黄册库想了一个生财的法子。”

“嗯,是不是黄册库复核时,发现地方上送来的黄册有误时,除了责令地方复审重做之外,还要罚款?”

“聪慧无过殿下。但是此例一开,地方上非但没有不满,还非常高兴的故意把黄册做错。”

“哎,是了,他们又可以以此向百姓摊派了嘛。”

“殿下,一个主要是清理审核保管的衙门,若是因为手中的那点微末权力居然可以生发。那这个衙门,将不可避免的朽烂。再也没有国朝开国那会为国守根的气节了。所以,现在的黄册库……草民不知道殿下今天去了黄册库对那里的官员观感如何。至少草民在任上的时候,那里具体管理的官员,其操守,真的不堪一提。”

“孤明白了。整顿黄册,先从整顿黄册库这个衙门的风气开始。”

“正是如此。”说到这里陆凤仪稍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一咬牙:“殿下,草民斗胆,再给殿下说点隐秘之事。”

“隐秘?无妨,就在这里讲。”

“这……好吧。殿下,黄册库说起来是为国家守护根本。但其实权力很小。殿下想想,我大明近百年北京户部经常入不敷出。

第二八八章 基督正义联盟(一)

1616年5月10日,巴黎和会正式召开。

在教皇和神罗皇帝的见证下,首先是西班牙分别对英国、丹麦签订停战协定。

两国退出战争已经是既成事实,唯一的问题就是赔款没有完全到位。对这个问题,出于不想过于逼迫对方,导致对方,特别是英国提前出现资产阶级革命。所以菲利普很大度的表示,英、丹两国的赔款,可以分为十年分期归还,年息只记百分之三。

对这样优厚的条件,两国代表当然是忙不迭的表示同意和感谢。

接下来是对荷兰的处置。

在历史本位面,西班牙镇压荷兰的独立运动之所以花了整整八十年,最终仍然失败。一方面当然是当时欧洲的主要国家都支持荷兰,以此给西班牙添堵。另一方面则是西班牙对荷兰的镇压真的太过于仁慈。

这两点对于西班牙现在掌权的菲利普来说都不是问题:这个时代西欧最大的动乱根源法国已经被彻底击败了,丹麦、英国也表示降伏,荷兰的外援基本上没有了。

而在镇压荷兰本土人士方面,作为穿越者,非常清楚荷兰的独立导致了西班牙衰落的穿越者,下起手来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在莫里斯等人逃亡国外后,陆地战场的战事已经变得很少。鲁道夫集中军队,把荷兰七省中一个省近乎彻底屠灭了——然后告诉剩余六省,再反抗,他不介意一个一个全部屠干净。西班牙只需要这块地方,不需要上面叛逆的人民。至于你说你是国王的忠实臣民,绝无叛逆之心?好啊,你检举揭发吧。若是揭发不出来,那你就去死!

如此反人道的方法,确实骇人听闻,但真的非常有用。

所以,在这次会议上,菲利普非常明确的表示:荷兰七省,王室直领荷兰和西兰两省,巴斯克亲王拿一个省作为加封。斯皮诺拉侯爵、阿尔布雷希特大公、阿尔瓦公爵、巴鲁迪斯伯爵(战争中晋升)各分一个省作为此次作战的酬劳——而除了巴斯克亲王外,其他四人都要将其在伊比利亚半岛上的原有封地交还给国王。

最后是对法国的处置。

作为一个有着自己的主体民族,有着独立的语言、文字的大国。菲利普和鲁道夫都非常明智的放弃了将这个国家彻底吞下的想法——历史本位面,拿破仑想吞西班牙,结果被彻底拖垮。20世纪的希魔那么厉害,都没说把法国彻底吞下。我欧洲自有洲情在此,是不能动不动就搞吞并的。

不过呢,不能吞没关系,可以分割嘛。

首先是法国南部,毗邻西班牙的图卢兹、加斯科尼两部,被合并入西班牙本土——如此,比利牛斯山脉就不再是两国的界山和彼此的屏障。

接着是重建勃艮第公国——菲利普把这一世他和鲁道夫的弟弟,生于1607年的卡洛斯封为勃艮第大公。又把他们的另一个弟弟费迪南封为里昂伯爵……如此,法国的东南部地区是彻底没有了。

然后是将法国剩下的地方继续切碎:在色当对抗鲁道夫的亨利和奥弗涅都得到了一块封地,分别成立了波旁公国和奥弗涅伯国,亨利四世的子嗣路易十三,菲利普也没有斩草除根,而是把巴黎及其周边的一块封给了他,从此号称巴黎大公国。

从来都在国内野心勃勃,对亨利四世一直都不怎么服从的隆格威尔公爵、德巴宗公爵,其领地都得以扩大。并成立了独立的公国。

再接下来,自然是要引入更多的祸水:英国人得以在布列塔尼得到一块土地,丹麦也在诺曼底拿到一块飞地……

总之,经过这么一番操作,卡佩王朝、波旁家族,耗时数百年才慢慢统一起来的法兰西,被切割得支离破碎。这样的局面,除非是有一个盖世英雄出现,或者强大的外力进入,否则法兰西是别想再统一起来了。

“各位,今天我们聚集在这里,除了对叛国罪和渎圣者进行惩罚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年仅十六岁的菲利普坐在卢浮宫原本属于法王的王座上,威严的扫视了一遍下方。无论是他旁边的教皇、神罗皇帝,还是其他的诸侯国王,全都微微的低下了头颅。

满意的点点头,菲利普道:“从1517年马丁路德发表九十五条论纲开始,关于对基督教义的解释、阐述、发挥,已经纷纷扰扰了一百年。在这一百年里,不同教派的信徒互相仇杀,基督的力量遭到了极大的削弱……近百年来,我们已经全然忘记了耶路撒冷,全然忘记了君士坦丁堡在奥斯曼人的铁蹄下已经痛苦呻吟了数百年,全然忘记了主所赋予我们的天然使命!

主让米迦勒天使长护卫我和鲁道夫来到这个世界,赋予我的最大使命就是,团结所有主的信徒,恢复主的荣光!

在我看来,基督的信徒,对主的意志有不同的想法和解释,这个,是可以理解的。只要不是特别大逆不道的言论,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只要你承认你是主的信徒,愿意遵循主的指示,那么,我们就是兄弟。

但是,虽然都是兄弟,但一个家族里,兄弟之中难免也有不成器甚至堕落的。对这样的人,我们就必须要成为主的手脚,将这样的家伙除之而后快!

当西班牙在为了保护罗马不受奥斯曼人侵犯而拼尽全力的时候,以前的法兰西却和奥斯曼结盟攻击西班牙。当西班牙为了保卫主的荣光,需要庞大军费的时候,以前的荷兰七省却为了自己的一个铜板举起了叛旗。当西班牙为了消灭这两个渎圣者、叛逆的时候,大不列颠和丹麦却被魔鬼所迷惑,冒失的与西班牙为敌……

当然,我们秉承主的荣光,纠正了这一切的错误。大不列颠、丹麦已经幡然悔悟,法兰西和荷兰七省也获得了新生。过去的一切,我愿意不再追究。

现在,我在这里诚挚的邀请诸位,参加由西班牙领头成立的正义联盟,为了把主的荣光播撒到全世界,拼尽我们所有的力量!”

第二八九章 基督正义联盟(二)

任何一个国际政治军事组织,从他成立的那一天开始,就必须为自己设一个敌对目标,否则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所以这个正义联盟要成立,首先得为自己选一个敌人——在这个时代,没有哪个国家比奥斯曼更适合担任这个角色了。

“各位,我们欧洲各国,都是主的信徒。实在没有必要为了对教义的解释有所不同而争斗不休甚至兵戎相见。我们实际上有着共同的敌人,那便是窃据君士坦丁堡,侮辱了昔日罗马的荣光。占领了耶路撒冷,让主的光辉沾染瑕疵。不断东扩,让罗马城时刻遭受威胁。阻断商路,逼迫我们不得不绕过大半个地球才能去往东方的奥斯曼!

昔年,在历任杰出教皇的领导下,欧洲踊跃了无数信仰虔诚的君王、勇士乃至平民。他们前赴后继,为坚守耶路撒冷献出了自己的一切!

现在,米迦勒天使长护卫我和我的兄弟降生在这个时代,我们天然的使命,就是彻底消灭奥斯曼,让罗马的光辉再次降临于君士坦丁堡!

近百年来,欧洲因为战乱、天灾,一天一天的贫困下去。我们的人民为了生存,不得已远渡重洋,去遥远的新大陆求生。可是新大陆那种荒山野岭,不但有野蛮愚昧好战残忍的印第安人,还有各种闻所未闻的疾病。哪里比得上富庶的小亚细亚?哪里比得上出产丰富的地中海南岸?哪里比得上两河环抱的美索不达米亚平原?

所以,让我们抛弃成见,团结起来吧!用我们共同的力量,去开拓新的土地,夺取新的财富,获取新的荣光!光荣属于欧洲,光荣属于基督,光荣属于罗马~!”

“光荣属于基督,光荣属于罗马~!”

激动人心的演讲结束了,虽说菲利普说得冠冕堂皇,但他的演讲比起历任教皇来说并无新意。下面的人要理解其话中的深意也毫无困难。总之,上面的那段话就一个意思:大家都日子不好过,还彼此为了所谓的教义打个锤子。去抢地中海南岸和中近东的那些异教徒才是快速发财的不二门路!

终于,终于有人要带着我们再次去东方的土地上发财哪!这个号召,对于那些期望通过战功改变个人和家族命运的中低级贵族和骑士们是最有吸引力的。这些家伙还热血沸腾的在巴黎搞了一次大游行,喊着各种各样的口号。搞得刚刚经历国家被分割的巴黎看起来好像是在热烈庆祝法兰西之死

中下层的狂欢也好,悲哀也罢。暂时都不是西欧此时的顶层人物们关心的时候。以菲利普为首,教皇、神罗皇帝、英国王储查理一世、丹麦国王克里斯蒂安四世以及新出炉的一众荷兰、法兰西王公们,在公开的会议结束后,自然是关起门来开始对这个联盟的具体章程进行商谈。

原本就是欧洲唯一超级强国的西班牙经过这场三年战争,变得更加的强大了。所以,既然菲利普四世说了要成立正义联盟,那就一定得成立。

但是呢,具体怎么操作,那就得大家坐下来好好谈。而且,在这里联盟里,要充分发挥各个盟友的积极性,菲利普还得对这些家伙进行一定程度的让利。

从这一年的五月,一直到九月,在长期的商谈、争吵乃至差点就再次兵戎相见的争夺中。最终这个联盟的章程得以确立,西欧各国以及有分量的王公贵族全部签字认可。

组织名称:基督正义联盟。

目标:团结所有主的信徒,将主的荣光播洒到全世界。并消灭所有主的敌人。

在内部管理上,首先第一条便是,参加这个联盟的国家和公国伯国等,在政治上对外采取一致立场,军事上实行共同防卫——即,如果有联盟外其他任一国家对联盟内成员发动战争,则视为对联盟所有成员发动战争。至于联盟内成员对联盟外国家发动战争,其他成员至少要保持善意中立。至于外交上,也要求采取一致立场,用一个声音对外发声。

经济上,诸国一致同意,采用西班牙双柱为统一货币。各国统一商税,联盟内成员内部彼此之间只收取百分之五到十的关税,对联盟外成员则至少收取三成以上关税。

信仰方面,联盟确定:只要信奉基督,就视为同道。对所谓异端的迫害、女巫的抓捕等,全部停止。各信徒对基督教义的理解、阐述等,只要不涉及一些最根本的:比如否认基督的存在,否认上帝的存在这样的言论,一般不使用强制手段予以约束。

如果在信仰方面有争论,联盟提供报纸、公开论坛等方式让大家自行辩论。严禁使用暴力手段推广自己的教派或者打击其他教派。

装备方面,西班牙承诺,将逐步的为联盟内成员进行统一换装。联盟内成员将逐步的统一制式武器标准和生产标准。

文化方面,联盟成员内将拉丁语及其文字定为官方语言和文字。并将在成员内部的所有学校、教会中推广拉丁文

当然,既然是一个国际组织,那肯定需要一个常设机构来维持联盟的运转。经过与会诸国协商,成立正义联盟常务理事会。联盟总部和理事会办公地点,均设置在马德里。

联盟内部遇到重大事件需要采取协商后投票的办法取得立场一致后方可集体行动。在投票权限上,两个穿越者对后世联合国那种不管大国小国都是一票,为了弥补大国的权益又设置五常一票否决权的办法嗤之以鼻。

然后这个正义联盟就采取了一种按照国家实力划定投票比例,最终根据比例来决定投票结果的办法。

具体方案是,西班牙拥有45的投票权重,大不列颠有20,丹麦有15,其他诸多小国分别为1到5不等。这样的设置,使得西班牙也不能在联盟内部肆意妄为,为了一国的利益而枉顾其他成员的需求。其他成员若是团结一致也能对西班牙进行制约——正是因为有了这个东西,其他各国成员才愿意签约。

当然,随着将来这个联盟成员的增加,西班牙的权重将持续下降。但是菲利普估计,再怎么下降,西班牙至少能够拥有35以上的权重。加上西班牙麾下控制的诸多小国,仍然足够左右联盟的投票结果。

大体的联盟格局是建立起来了,按照这个时代欧洲诸王室的习惯。协议签署后,还需要联姻来进行进一步的巩固。

西班牙到底还是一个天主教徒占据绝对优势的国家。所以,即便菲利普再怎么提倡宗教和解,但他为了照顾国民情绪,还是不敢娶一个新教徒国家的公主。在多番权衡后,他迎娶了刚刚被斩首的法王亨利四世的女儿伊丽莎白。

不过,为了表示自己对宗教和解坚定不移的决心。他让自己的兄弟鲁道夫迎娶了丹麦国王的女儿丽昂诺拉。

西班牙最有权势的两个人要用婚姻安抚法国,拉紧丹麦。对于联盟内的另一个大国英国,当然也要用婚姻来巩固关系。

可惜,天主教实行的是一夫一妻制,虽说大家都在外面有无数的情人,但是至少明面上,一个男人只能有一个妻子。

所以,无法再娶妻的菲利普,也只好安排自己的妹妹,菲利普三世的女儿玛利亚和英国王储查理订婚。

之后,联盟内的各个公爵、伯爵又相互之间通婚整个正义联盟,一时之间喜事不断,表面上看起来很是欣欣向荣。

第二九零章 复仇者黎塞留

“国王陛下到~”

随着侍者的唱礼,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黎塞留的面前。

现任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二世,这一年还只有22岁。虽然非常年轻,但是这位身高接近两米的高大君王,已经在五年前,也就是他17岁的时候,就率领瑞典军队击败了丹麦。将北欧霸主的位置,从丹麦手中拿了过来。

此刻,他接见黎塞留的地方,也不是瑞典国内,而是在波罗的海南岸的里加为了这片海域的制海权,国王陛下决定给予不可一世的波兰立陶宛王国一个深刻的教训。所以,他再一次的亲自率军出征了。

“哦,黎塞留阁下,您还好么?”

“陛下,我很不好。伟大的法兰西,美丽富饶的法兰西,被邪恶的西班牙人像摔碎一件瓷器的那样,变成了无数的碎片我的内心时刻都在经受着地狱烈火的煎熬”

“啊,阁下,对您的国家遭受这样的变故,我个人感到非常遗憾。不过,瑞典离法兰西实在是太远了,我不知道我能为您做些什么。”

“我只是一个亡国之臣,哪里敢要求陛下为我做什么。只是,我们法兰西这些年到底是在抗击邪恶的西班牙的第一线,所以,我觉得,我能够给陛下做一些建议。”

“嗯?哈哈哈~有趣,好的,黎塞留阁下,请讲,我听着呢。”

站在古斯塔夫的角度,他本人对菲利普、鲁道夫并没有多少恶感。相反,因为菲利普提倡宗教和解,他对此很是赞赏。

瑞典曾经和波兰立陶宛共同拥戴一位君主。但由于瑞典的主流信仰是新教的路德宗,所以最终瑞典废黜了信仰天主教的波兰立陶宛国王西吉蒙斯,改立卡尔九世。这位瑞典新王的儿子,就是古斯塔夫。

所以,站在瑞典的角度来说,支持新教是其王室统治正统性的先决条件。因此,瑞典对于西班牙,一开始是充满了警惕的。

但西班牙到底还是非常强大是不是?而且又隔得那么远。瑞典自己身边的俄罗斯是信仰东正教,海对面的波兰是天主教在东欧的堡垒。隔壁的丹麦倒是新教国家,但丹麦是世仇,还控制着挪威所以,即便法国战败,瑞典也无能为力。

而现在,实力本就冠绝欧洲,经过这次大战威望再度提升的西班牙居然主动提出了宗教和解。这就让原本神经紧绷的瑞典松了一大口气。

所以,古斯塔夫对黎塞留的接见,并没有什么热情。

“陛下,在三四百年前,信仰是排在国家、民族之前的。在那个时代,有雄心的国王,真的可以舍弃一切,响应教皇的十字军东征。然而现在?”黎塞留把手一摊“经历了文艺复兴、宗教改革后的欧洲,哪里还能组织起十字军?”

“呵呵,阁下,可是西班牙的那位神子,不就是在做这件事吗?”

“陛下,睿智如您,怎么会看不到这里面的关窍?那个所谓的正义联盟,不过是西班牙用来吸干西欧诸国的工具而已。至于说把奥斯曼作为敌人?不过是这样的联盟必须要有一个假想敌罢了。”

“咦?有意思。阁下,能否请你详细的说说,西班牙怎么就能通过这个联盟吸干西欧诸国?”

“陛下,很简单的。加入这个联盟后,就必须使用西班牙的银币,各国不能自行铸币,这就是在财政上受制于人。而且,由于西班牙的工业比其他各国都要发达,还有广袤的殖民地、强大的海军所以在统一关税后,西欧诸国的财富将逐渐的汇聚到西班牙。至于联盟内采用统一制式的武器,更是让西班牙拥有了通过装备控制各国武力的权益。而且,那个联盟理事会的投票权重,虽然西班牙单独一家没有过半,但除了个别极端情况,联盟内各国怎么可能团结一致对抗西班牙?所以,加入这个联盟,就意味着本国的政治、经济、军事都要被西班牙所操控。而一个国家,连这些都没有了,还称得上是一个国家吗?”

“唔,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大不列颠、丹麦两国,也有不少杰出的人物,难道他们就看不到这些?”

“他们当然能看到这些,但是,谁让他们战败了呢?不得不说,西班牙那位伪神子确实有着恶魔善于伪装自己的能力。相比起以前欧洲各国战争结束后,战败一方难逃割地甚至退位的惩罚,这个所谓的联盟,其处置手段就高明了太多。”

“好吧。”年轻的国王这时候明显的认真了起来“阁下,您刚才说的很有道理。但是,瑞典这样一个人口稀少的国家,是不能单独对抗那个正义联盟的。”

“是的,陛下。所以我们必须寻找盟友。”

“盟友?哈哈哈~”古斯塔夫很是无奈的耸耸肩“西欧已经是这样了,意大利本来就是被西班牙所掌控,中欧的神圣罗马帝国又是哈布斯堡做皇帝。就是我们现在挨着的波兰,信仰的可是天主教。啊,便是新教又如何?丹麦不也加入那个联盟了么?我们哪里还能有盟友?”

“陛下,就如我刚才说的。经过文艺复兴和宗教改革后,现在的欧洲已经不是几百年的欧洲了。现在,国家和民族已经排到了信仰的前面。”

“您是想说?”

“是的,陛下。在西班牙如此强势的时候,什么天主教与新教的矛盾,已经下降了。在西欧,法兰西内部仍然在孕育着重新统一的火焰,我们法兰西是有了自己的文字、语言和文化的大族,绝对不会甘心这样长期被人分裂。大不列颠、丹麦等国,几年后,缓过了战败的危机,并且发现因为加入联盟导致国内凋敝后,也肯定会对西班牙不满在中欧,即便是神罗皇帝呢?他又怎么甘心自己的亲戚一家独大并进而威胁自己的地位?

在来见您之前,我已经拜访了普发尔茨、巴登、斯特拉斯堡、纽伦堡等德意志诸侯以及捷克国王,他们都对今日西欧局势深感忧虑。在三年前,我更是亲自潜入葡萄牙和巴塞罗那,安插下了不少暗子所以,只要有合适的机会,陛下就可以瞬间成为半个欧洲的领袖。”

“哈哈哈哈~~阁下,您确实是能言善辩。不过,这些东西是打动不了我的。我虽然远在北方,但也知道西班牙的军事改革已经成功了。他们的陆军、海军都极为强大。瑞典若是做这个对抗正义联盟的领袖,只怕其结局会很惨。”

“陛下,我并没有请求您现在就发动啊。就如我刚才所说的,两三年内,那个所谓的正义联盟内部将发生很大的问题。那时候才是我们发动的时候。至于您刚才提到的装备上的问题,在和您会面后,我将前往东方。一两年后,我会带着先进武器的制作方法回来的。”

“好吧,阁下。瑞典不想成为西班牙的傀儡,我也不愿意在那位什么神子的胯下献媚。所以,我对您刚才说的东西,很有兴趣。但是也希望您能理解,我是国王,要对这个国家三百多万国民负责!”

“这是当然,陛下。我一定会拿出实际的东西,让您觉得值得带领瑞典入场。”

“好的。那么阁下,能否请您先为我们这个尚未成型的新的联盟起一个名字呢?”

“我是亡国之人,这一生的理想就是为法兰西复仇。我深信,以后会有越来越多向西班牙复仇的人聚集在这里。所以,我们就叫这个未来一定诞生的联盟为,复仇者联盟吧!”

第二九一章 决绝的达塔尔

就在黎塞留为了法兰西的重生而四方奔走,并且将科技方面的希望寄托在东方的易普拉欣身上的时候。在外高加索地区的东南方,大不里士,波斯萨菲王朝的首都。萨菲的皇帝阿巴斯也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陛下,这个人在俾路支登陆,然后一路打听陛下的所在。在引发当地卫兵的怀疑后,他和他的同伴们又拒绝询问并打伤我们的卫兵逃跑,后来此人最终在加兹温被我们拿下”

“嗯~~!”

阿巴斯大帝最近的心情非常不好——作为一个登基后先各种忍辱负重,然后一朝奋起纵横无敌的英主。这种性格的人,最受不了的就是在事业的巅峰突兀的遭到莫名的失败。

而奥斯曼的易普拉欣,就给了他当头一棒。

萨菲王朝的西进之路暂时被封住了,不要说富饶的两河平原,就连以前吞进去的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都被迫吐了出去。这种局面,实在是让最近这些年战无不胜的阿巴斯感到焦灼、痛苦、郁闷。

所以,刚才的那声“嗯”,其实是非常不满的表示这点小事,你们自己做主,把他们全部砍了不就完了么?还用得着来烦我?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陛下!”深知这位大帝乃是性格极为强势,凶狠起来连亲儿子都可以连杀几个的狼灭。所以在听到阿巴斯哼出一个单音节后,禀报的近侍吓得全身都软了“陛下,不是您的仆人不懂事,而是这个家伙号称他能为陛下造出不输于奥斯曼人的武器”

“什么?!”一脚踢开全身酥软的侍卫,阿巴斯蹭蹭蹭几步跑到达塔尔的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衣领“那个家伙刚才说的没错吧?你能帮我造出那种可以哒哒哒、哒哒哒不停发射火力的枪械?”

“哒哒哒?原来奥斯曼的那个穿越者把无烟火药都搞出来了?看来我这一次孤注一掷是正确的。”

虽说心里还算镇定,但脖子被勒紧的感觉真的很难受。达塔尔费尽全身力气,总算稍微把阿巴斯钢铁般的双手扳开了一点“陛下,翻译”

“啊?哦!嗯,看样子,你确实不是我们这边的人。你?你是莫卧儿的人?”说完这句话,阿巴斯挥挥手“去找个会乌尔都语的翻译过来,赶快!”

一个侍卫忙不迭的出去办事了。阿巴斯这时候才认真的打量起了面前的这个年轻人。

嗯,年纪不大,最多不超过二十岁。身高还算可以,大约有一米七上下。长相嘛?五官还算端正,一副典型的雅利安人的相貌。而最吸引阿巴斯的是这个家伙的眼睛虽说眼神里有一点点慌乱,但更多的,似乎是在鄙视?不不不,他不是鄙视,而是漠视。漠视着这里的一切!

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

翻译到了,达塔尔首先提出的要求是,他需要一个隐秘的房间,房间里面只能有他、阿巴斯和翻译三个人。阿巴斯稍稍犹豫了一下,在让人对其严格搜身,并再次确认对方的体格远不如自己后,这位雄主答应了。

“陛下,感谢您的信任。请容许我介绍一下自己,我,达塔尔,莫卧儿帝国南部维查耶纳伽尔王国现任国王。”

“什么?!”

“陛下,我所说的,绝无一句虚言。我的随从,从海得拉巴出发的时候有两百余人,一路上不断有人病死、被杀、逃跑。但是在被您勇敢的士兵抓住的时候,这支队伍还有将近一百人。您可以将这些人分开审讯我想,就算是再专业的骗子,也无法让这么多人保持完全一致的谎言。”

“好吧,我姑且认可你刚才说的话。那么,呵呵,这位陛下,你为什么到了这里?是因为你的国家被莫卧儿灭亡了么?”

“哧~~”微微的一笑,达塔尔如何不知阿巴斯把自己当成了一个一座城池就敢称王的拉其普特王公。

“陛下,维查耶纳伽尔王国虽然不能和您治理下的帝国相比,但也是有着七百余万的人口,南北纵横最长处达到八百公里的国家。”

“咦?”听着达塔尔的话,阿巴斯更觉得有必要认真一些了如此大国,就算因为距离的原因他不知道。但要找到知道、了解这个国家的人肯定是很好找的。如果真的是骗子,那确实没有必要用这么一个大国来打招牌。

“好吧。”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精神也变得集中起来“那么,是什么原因,让你这样一个大国的国王,隐藏身份,来到我这里呢?哦,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可真的有些了不起啊。横穿整个印度,然后在我的国土东南端登陆,再走到这西北端”

“惭愧。”惨笑了一会后,达塔尔道“虽然我很小就接替我的父亲登上王位,但因为不甘心做傀儡,所以我向国内的贵族们发起了挑战,然后失败了,于是,我在忠于我的侍从们的护卫下逃了出来。”

“嗯”阿巴斯早年对于掌握国内军事实权的土库曼军事贵族也是各种隐忍和斗争——不同的是他最后胜利了。不过,这个过程中的惊险和困难,他是非常清楚的。所以,对于达塔尔这个失败者,他并不歧视。相反,还颇有点心有戚戚的味道。

“那么,您来我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很简单,我被国内的那些家伙赶出来后,已经下定决心,要借助外力,把这些家伙全部屠灭!”

“但是莫卧儿离你太近了,若是借助莫卧儿的力量,说不得,你把国内的贵族们杀光了,你的国家也被莫卧儿吞掉了。”

“是的,陛下。所以我不远千里而来,寻求陛下您的帮助。如果您能慷慨的帮助我,让我回到国内夺回王位。我将从莫卧儿的南方向该国发起强大的攻势。如此一来,您要从北方进入印度河平原,不是会轻松许多吗?”

“有点意思。不过,我付出那么大的代价,还能得到什么呢?总不会是千里之外的友谊吧?”

“虚妄的友谊是最没有意义的。您的侍卫刚才已经告诉了您,我可以为你制造不输于奥斯曼的兵器,并且提供制作的方法!”

“当真?”

“当真啊,陛下。现在我人都在你手里了,撒谎有什么好处呢?毕竟,我从贵国东南部一路行来,已经深刻了解到,贵国在你的治理下确实欣欣向荣。但是您绝对称不上仁慈。”

“哈哈哈哈,您可真是大胆。嗯,您就不怕公布了制作方法后,我把您扣住不放或者干脆杀了您?”

“不会的,陛下。您的帝国西边有奥斯曼,东南有莫卧儿,东北有乌兹别克人,国家的外部环境并不好。您如果支持我回国夺取王位,那么,即便您不准备进攻莫卧儿,您的东南边境也会保持稳定。至于我?您觉得就算我有先进的武器,但要吞下莫卧儿那么庞大的国家,会需要多少时间?而且”

“而且?”

而且我可以通过自曝然后自爆的方式拉着你同归于尽啊!不过这一招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用的。

“如何呢?陛下?”

“嗯,左右我最多被一个骗子骗几天烤馕罢了。这样吧,达塔尔陛下,我姑且也叫您陛下吧。如果您能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帮我造出奥斯曼的那种步兵用的燧发枪,我就支援您一千禁卫军。如果您能帮我造出那种机关枪,三千!”

“如您所愿,陛下,您会很快就看到成品的。”

第二九二章 进击的新人们

当菲利普、鲁道夫暂时压制西欧,易普拉欣终于找到一块自己的基地,而达塔尔下定决心孤注一掷的时候。此刻的大明,也进入了抗击席卷华北超级大蝗灾的最后关头。

时间已经来到1616年的10月,夏蝗早在五个月前就把所有麦苗啃噬一空。不过在穿越者面前,夏蝗们产下的数以亿计的虫卵其日子就不那么好过了

六大日报连篇累牍的报道华北蝗灾的惨状,并且反复科普蝗虫的起因、繁衍过程等。让全国百姓,至少是市民阶层,对蝗灾有了一个全面而深入的了解。

朱由栋更是规定,朝廷施行以工代赈,壮年男子依靠修路挣粮食,无法承受大劳动量的老弱妇孺用虫卵一样可以换粮食!

在如此政策激励下,虽说现在大明有不少愚夫愚妇仍然相信蝗虫是蝗神的使者,蝗灾是上天降下的惩罚。但在自己饿死和让蝗神的虫子虫孙去死这道选择题上。他们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人民的伟力是无穷无尽的,上千万老百姓齐齐发动,猖獗一时蝗虫的子孙们顿时倒了大霉。待得到了这一年的夏末,各地官员纷纷上报出现于田间地头的秋蝗数量明显减少。

但是,不管秋蝗数量如何少。这遮天蔽日并且在华北各省均大规模爆发的夏蝗,到底是把华北的绿色啃噬了个干净。这给大明造成的伤害当然是极为巨大的。

不过,自然灾害要面对起来相对比较简单扛得过就扛,扛不过就死呗。反而是混杂在这场大蝗灾中的,才是让人感到复杂而且难以应对的。

“啪啪~咔~咔~”

“嘿!又打完了。伯雅兄,再请您单独挺一会,我把这六个洞打扫干净了就来。”

“嗖~!”一支弓箭迅疾的飞出,之后不远的前方就传来了一声惨叫,弯弓射箭之人这时候才道“好说,伯云贤弟现在给这个六轮手铳换弹的速度是越来越快了。愚兄撑得住。”

这两个被一大群人追杀之人,正是今年二月的新科进士,方山的学子李嘉,和朱由栋极为看重的孙传庭。

按照朱由栋的安排,这一年所有的新科进士录取后先不忙考庶吉士以及分配职务,而是要跟着都察院的诸多御史下到华北各省的基层清点粮仓、监督赈济物资的发放、监理水泥公路质量以及就近观察灾民的惨状,做上任前的廉政教育等。

现任都察院左都御史孙玮在接到这批一共近三百人的新科进士后,采取了老御史带新人的办法。然后孙传庭、李嘉以及侯恂,便被分到了一位已经五十多岁,名叫叶万禄的老进士手下。

他们这一组负责的是宣府镇的相关都察宣府作为大明最重要的边防重镇,在去年曹文诏大败林丹汗后其军事压力明显缓解了。但是作为今年蝗灾的重灾区,宣府本就出产不多的土地更是颗粒无收——其他地方的老百姓没吃的可能首选是流亡,这个地方的大多数人都是军户,真的吃不上饭了是要拿刀子砍人的!

所以在户部的赈灾计划里,这里是重中之重。事先准备了六十万石的粮食。

同时,这个地方作为农耕和游牧的交界处,未来将是朱由栋与蒙古诸部展开贸易的主要据点。因此,在这次规模浩大的以工代赈行动中,有一条从北京到宣府张家口堡的公路,也于这一年的五月多段动工。

总之,叶万禄这一组的任务很重。

1616年3月,叶万禄带着三名进士从北京出发。这刚一出门,才四个人的小组就爆发了剧烈冲突叶老先生作为万历二十年的进士,二十多年宦海沉浮,还是一个御史,这做事的激情早就无限趋近于零了。所以这时候老头子想的就是怎么应付一路行来,老头子逢驿站比歇脚,而且毫不掩饰自己这支队伍的身份和目的。在迅速的引来各地地方官员拜访以及‘孝敬’的同时,也让孙传庭和李嘉极为不满。

我们是出来清查贪官污吏的啊!你这样大张旗鼓的过去还能查到个屁?

两人之中,孙传庭还好一点,基本上是有事说事,对叶万禄进行了很正式的,下级对上级的诚恳建议。而李嘉?这家伙可是真正的太孙门生——整个大明都是咱们太孙的,我们作为太孙的学生,就是要为太孙看好他的家产。

所以,李嘉面对叶万禄这种只拿工钱不干事,甚至还各种隐晦的接受地方好处的行为就不干了。

而且这家伙现在不过二十出头,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很自然的各种夹枪带棒的把叶御史一阵嘲讽……

于是两边的关系彻底破裂,李嘉说老子不伺候了,叶老头子你慢慢的爬到宣府吧,老子要先走一步了。孙传庭、侯恂,你们两个跟不跟上来?

孙传庭毫不犹豫的跟过来了,而侯恂?人家是自带烙印的东林党啊。虽说现在东林党很惨,但作为东林君子,怎么能够无耻的去捧太孙的臭脚?便是要捧,也不能捧得这么明显吧?所以,我不跟。

于是二十四岁的孙传庭和二十一岁的李嘉就这么悄悄的上路了。一路之上,靠着隐藏在暗处,加上孙传庭乃是军户出身,对宣府这样的大军镇存在的问题很多都是轻车熟路。所以他们这几个月发现了很多问题,也拿到了不少的证据。

按照朱由栋的规定,这次都察院大都察,各地锦衣卫是要全力配合的。所以,孙、李二人的报告依靠着锦衣卫的消息传递渠道源源不断的送到坐镇北京的孙玮的案头。而孙玮在拿到东西后,马上就派出更有力的队伍,迅速的对相应官员和军头进行了惩处。

但是他们俩搞出来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从五月到九月,四个月的时间,宣府有七名官员,一百多名吏员和差役,以及三十多名把总以上的军官被拿掉。如此大规模的官员落马,就是傻子也知道他们的地盘上有暗探了!

到底是宣府,到底是大军镇。贪腐了的丘八虽说去打仗肯定是一塌糊涂,但人家手里到底是有刀,有家丁的。所以,孙传庭和李嘉最终还是被盯上了。

张家口堡,就是以后的张家口市。在明代,由于明朝和蒙古的关系是战争、和平交替,所以此地发展不算好。但在历史本位面的清代,由于蒙古被我大清治得服服帖帖的,这个地方靠着优越的地理位置,就迅速的发展了起来,成了20世纪初期数得着的商贸大镇。

在朱由栋的计划里,未来他也不准备对蒙古进行集体消灭这是绝对办不到的事情,也是绝对不能办的事情。以打促和,经济捆绑,这才是他这个穿越者该做的事情。

所以,京张公路,是今年以及明年的重点工程林丹汗必须死,蒙古不能有那种有威望的大汗。在林丹汗死掉以前,这条公路就是军事行动的后勤保障大动脉。林丹汗完蛋,蒙古再次分裂后,这就是经贸往来的枢纽。

既然是重点工程了,那朝廷投进来的钱粮自然就多。而这里的官员嘛……

当孙传庭和李嘉来到这里的时候,两个年轻人还傻乎乎的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殊不知早就被人跟了一路。

当他们试着去接近这里的普通民工,了解第一手资料的时候,就遭到了近百名家丁级军户的追杀!

……

“呯呯~咔~咔~”

“呃,伯雅兄,没子弹了。”

“哦。”孙传庭的手习惯性的往着自己的背后去抓弓箭,没想到也抓了一个空“这下不好了,愚兄这里的箭支也射光了。”

“哈哈哈,这就要近战了啊。唔,对方还有将近二十人。”

“哼,这群王八蛋,被我们放倒了快三十人了吧?伤亡率过半还紧追不放的队伍,若是放上战场,那便是闻所未闻的精锐了。可惜,在战场上是一触即散,在这里却是如此的阴魂不散。”说完这话孙传庭抽出自己的腰刀,然后转头对李嘉道“贤弟,你的近战?”

“惭愧,小弟是方山出来的,近战只会一招。”这时候的李嘉也不含糊的掏出匕首,迅速的砍下身边一截还算粗壮的树枝。然后把身上的衣服切割出一根布条,再用这布条把匕首绑在树枝的顶端“我只会向右刺!”

“哈哈哈,那也足够了。嗯?他们上来了。贤弟,若是我等不幸死在这里,希望能在忠烈祠想见。”

“嘿嘿,我们不可能死在这里的。我李嘉还未建立功业,怎么能死在这里?伯雅兄,保重!”

第二九三章 太孙焦头烂额

“唔~啊~!”

“别动!伯云,千万别动,你的伤口太多了,大夫才刚刚完成包扎。这动静大了,伤口崩开可就不好了。”

“咦?大真?怎么是你?”

“如何不能是我?我们东林书院出来的,难道个个都是十恶不赦的奸诈之徒。就你们方山的是好人?”

“呃……我不是那个意思。”

“哈哈,刚才玩笑而已。”侯恂说到这里也正色道“叶前辈其实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他一路招摇,公开收受贿赂,其实是在引蛇出洞。最近几个月,不光是你们在前面猛打猛冲取得了很大成绩。他在后面,也把那些送钱送得多的,作为重点清查对象。说起来,兄弟我最近也拿下了三五个胥吏了。”

“嗯……伯雅兄呢?”

“伯雅兄在隔壁。”

“伤情如何?有没有性命之忧?”

“伯雅身上的伤口没你多,但是据大夫说有一个伤口很深,失血较多的同时还可能会造成感染。所以锦衣卫已经派出精干,去宣府购买青霉素了。”

“哦,那就好。大真,你们?”

“嗨!你们在前面搞出来的动静太大了,叶前辈说,你们这么搞,肯定有性命之忧。所以最近一个多月,我们都在你们后面不远处盯着呢。”

“嘶~~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惭愧啊。”

……

抛开自我反省的李嘉,此时,距离张家口数百里之遥的北京,朱由栋此刻的心情,也非常的不好。

“殿下,截止今年十月,各地并未上报新的灾情出现。可以说,这一次蝗灾,我们算是扛过去了一半。剩下的,主要就是在明年夏收前,受灾百姓的赈济。

经内阁统计,从今年五月起,五个月间,我们一共发放出救灾粮一千五百三十万石,累计动员精壮劳力修路二百五十三万人次。除灾前就已经修筑完毕的京津公路外,五个月间,新开工了京张(家口)、京山(海关)、京洛(阳)、京济(南)、洛太(原)、太大(同)、洛西(安)七条公路。此外,蜀王殿下在四川修筑成渝公路。

按照目前的工程进度,在明年春耕开始前,京张、京山两条公路可以完工。其他的,少的能完成两成,多的大约六七成。

截止目前,华北受灾诸省,一共死亡一万八千余人,产生的流民大约三十万。目前,各地官员正在积极招揽这些流民,投入到公路建设之中。华北诸省总体平稳,户籍也大致稳定。”

汇报完毕后,许弘纲深深俯身“殿下,如此大灾,灾民人数如此之少,殿下功德无量!”

功德无量?我怎么觉得这是深深的嘲讽?嗯,也不对,对于中古时代的国家官员来说,上两千万人受灾,才死了一万多人,确实是极为了不起,确实是极大的功德了。

可是,我是穿越者啊!我对自己的要求可不能这么低。

但是,在这几个月的赈灾中,朱由栋也深刻的认识到,自己犯了很多想当然的错误。

首先就是他高估了这个年代官员们的无耻工资是涨了,也派出大量的御史进行都察。锦衣卫、东厂等特务机构更是全力发动。邸报、日报、圣旨、教令等,更是对这次赈灾物资的发放三令五申,要求各地官员、胥吏、差役等不得往里面伸手。

结果呢?一百多御史和三百多新科进士下去之后,五个月时间,就查处了近两千名官员……你得知道,整个大明现在一共就八万官员啊!扣掉京官和南方的官员后,华北五省一共也就两万七八千而已。

官员都是如此了,数量庞大并且负责具体工作的胥吏,在这次大都察中,落马的更多……

除了官员们的整体堕落让他感到心寒,新科进士们的工作热情过于高涨,对于他这位国家的实际统治者来说也有点难受——反腐该搞,但是反腐搞得全国官场地动山摇就不好了。

此外,他还低估了这个时代国家的动员力两千万灾民,各地政府只动员起来了两百多万,这和他预估的四五百万差了一半。

他还高估了这个时代的工程技术虽说他现在制定的是21世纪最低的乡村公路标准。但各条公路的修建进度,仍然远远低于其预期。

他还发现,自己对朱家这群藩王的无耻和无能仍然预估不足在今年四月的宗室大会上,他把水泥生产技术无偿的向十几个亲王公开,并承诺这些亲王自己修建的公路可以持续收费十年。

结果这些家伙拿到技术后倒是去建水泥厂了,好几家亲王的新厂甚至都已经开始出产水泥了。但是这些家伙除了蜀王开始修路以外,其他的几家,全都是直接把水泥转卖给朝廷——赚快钱可比自己去修路舒服得多哪!

你说你赚快钱就算了吧,毕竟现在朝廷同时开工七条公路,水泥什么的也差得很。但是这些家伙生产出来的水泥,这质量……

总之,这一年的赈灾,在朝廷诸多官员看来是非常了不起的别说只死了这么点人,就说两百多万民工聚集在数十个大工地上,整体秩序还是景然,光凭这一点就不得了了——元朝的灭亡是从哪里开始的?不就是国家组织上百万民工修筑黄河水道嘛。从夏至今,哪个国家不怕民众过于集中?

但是,在穿越者看来,只觉得处处都有问题,处处都不满意,整个儿的焦头烂额。

我t还有好多事情急着做呢!别的不说,就说银雀山汉墓的竹简内容上了六大报后,本来全国已经开始掀起重新学习、了解并深入研究先秦诸子百家的浪潮。但是,这席卷整个北中国的大蝗灾,却把这刚刚掀起的浪花,给吞没为无形。

在人类历史上,自罗马帝国崩溃后,东方文明在15世纪之前,一直都是领先于西方的。15~17世纪,是西方奋起直追的时代,这几百年里,东西方的文明各有特点和优势,差距不大或者说没有差距。

而18世纪开始,西方领先东方,就成了不争的事实。

而西方在15~17世纪之所以能发展这么迅速,有三个东西是不能不说的文艺复兴、宗教改革、大航海时代。

前两者解放了思想,促进了科技的进步。后者开拓了市场,反过来再次解放思想,对科技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如此,工业革命才自然的水到渠成!

以穿越者而言,他是可以单独爬科技树,直接开始工业革命——但是,若一个国家,在思想和经济上都没有做好准备,直接就开始工业革命,呵呵,国家崩溃倒不一定,但由此产生社会的巨大动荡肯定在所难免。

所以,朱由栋的计划里,以蒸汽机为首的各种科研是要做的,但是全民的思想解放以及重塑必须在本国的工业革命开始前做好相应的准备——六大报是第一步,接下来通过掀起重新学习诸子百家的热潮,并通过最后打倒衍圣公一系的行动,彻底的完成大明自己的文艺复兴。

本来这些东西,朱由栋都是有条不紊的慢慢布局,马上都要到收网的时候了。结果,居然来了这么大一场蝗灾!而且在赈灾过程中,朱由栋也发现了这个国家存在更多的问题……

所以太孙殿下此刻心累,焦灼,焦头烂额。

不过,上天并不独爱朱由栋。似乎是觉得他烦心的事情还不够多,除了国内的大灾外,国外的事情也不让他消停。

就在朱由栋准备对着自己的大臣们说点什么的时候,会议室的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国务会议制度已经建立起来好些年了,门外的侍卫们都是很懂规矩的。在如此前提下还能急促的敲门?

果然,得到朱由栋允许后,门开了。一个背插三根红旗的信使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殿下,诸位上官,云南急报,今年九月,暹罗大举入侵缅甸,缅甸战败,主力尽丧!缅甸宣慰司向我大明求救!”

第二九四章 许显纯论方略

一开始,参会众臣看到背插三根红羽的信使进来,都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结果听到暹罗入侵缅甸……大家虽然嘴上不说,但脸上的表情却非常明显这种事情,用得着上最高等级的急报?这云南的熊廷弼也忒不会办事了吧?

不能怪大家这么想,实在是此事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不算什么事儿。

是,名义上来讲,缅甸是大明的宣慰司,都不是个独立的国家。最新出版的大明全舆上,缅甸还是划在大明境内呢。但是,连地图制作者自己都自觉的把缅甸那一块的颜色弄成了橙红色——大明本土可是中国红。

至于暹罗?是,暹罗也是大明的属国,其新王登基,还得大明册封才算走完手续。但是,这两个国家,实际上大明根本就没具体管过嘛!

总之,两条狗撕咬,关我们啥事?

不过,对于朱由栋来说,这个事情就意味着,泰国的那位穿越者,在蛰伏了多年后,终于发动了。

还好,皇太孙殿下此时已经无限接近于大明的太祖、成祖,基本上有了说一不二的威仪。

“众卿,暂时休会,大家出去弄些茶点垫下肚子,孤先处理下此事。”

“是,臣等告退。”

众臣退下后,朱由栋招招手,信使赶紧将随身的两封信件交给了方正化。

首先展开熊廷弼的信,熊蛮子在信里说,今年九月初,暹罗王率领五万大军亲征缅甸。现任缅王阿那华隆率缅军二十万迎击,完败。虽说缅王给云南布政司的信里遮遮掩掩的说损失上万。但这些年熊廷弼在许显纯的帮助下,可是在缅甸、暹罗撒了不少探子的。所以熊廷弼在信里直接说,缅甸这一仗阵亡的不下一万——这一万可基本上都是缅军里最能打的。

剩下的,被俘的不下五六万。其余的十几万农兵,基本上都溃散了——就算这些家伙都跑回家里,但要再次把他们召集起来,却是不太可能了。

毕竟,缅甸这个国家的统治,很大程度上靠的是地方领主。而这些家伙,在这一仗中,被暹罗消灭了大半。

简而言之,现在的缅甸,不光是军事上的失败。其国家的统治根基也极大的动摇了。

阿那华隆在给熊廷弼的信里还说,这一仗之后,暹罗主动提出和谈。其条件第一是割地两国交界的地方,缅甸方要把地势较高的山峰,高原等险要部分,全部交给暹罗。第二是交出王太子到曼谷做人质。第三是缅甸发布声明,从此之后做暹罗的属国,不再是大明的宣慰司……

虽说阿那华隆在信件里信誓旦旦的表示,本官是大明的忠臣,绝不让缅甸脱离大明版图,就算要死,也要以大明官员的身份慷慨就义云云。不过这些话,熊廷弼也好,朱由栋也罢,自然不会当真。

总之,这会儿缅甸相当危险就是了。

信件的最后,熊廷弼向朱由栋报告说事态紧急,加之昆明和北京过于遥远,臣除了派出信使向殿下汇报外,已经按照殿下事先给臣的紧急情况下调动云南驻军的权力,派出一万两千昆明镇兵和一万云南各地卫所兵南下缅甸了。不过,暹罗这次来的五万人,可以说全是精锐,数量相等的情况下,云南这边大概只有昆明镇的士兵能够战而胜之。所以,臣已经给率军南下的刘招孙说了,去了缅甸,接到缅王后,就选择险要地形固守,等待朝廷后续决定……

看完了熊廷弼的报告后,朱由栋又拿起了许显纯的信件。在粗略的扫了一遍后,他忍不住犹疑起来。

许显纯说,臣对熊制军派出昆明镇全师南下是持反对意见的。

为什么呢?

其一,暹罗现在兵峰正盛,而且那五万军队,全都是暹罗的新军,装备、战力都很可观。派一万多昆明镇兵去,打决战的话我们未必能赢。若是要择一险要固守的话,这派的兵又多了——我们支援缅甸可是得翻越横断山区,这后勤的压力是相当大的。

其二,臣在暹罗潜伏将近四年,最近这些年又因为在云南,所以经常都乔装打扮多次重新潜入暹罗,故而对这个国家是很了解的。

最近十几年,暹罗就如我大明一般,颇有欣欣向荣的感觉。现任暹罗王更是位英主。不管是整军、理民、治官,都相当有水准。暹罗官员的清廉,更是让臣感到艳羡……

综上,如暹罗王这样的英主,肯定非常清楚攻击缅甸,拿下该国的伊洛瓦底江平原就是极限。如果要向掸邦高原进军,以暹罗新军那个火器损耗率来看,五万新军的后勤要得到保障,起码得有二十万以上的民夫……暹罗王是绝对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在拿下伊洛瓦底江平原后,还走横断山区来对我们进行攻击的。

但是呢,如暹罗这样的小国,居然养了五万如此的精锐。这种力量,对于攻打缅甸来说,实在是过于奢侈了。所以,这暹罗王肯定对我大明有野心。

既然对方对我有想法,但又不太可能走横断山区。那么,对方想做什么呢?

这就涉及到暹罗国在五六年前,将国度从内地迁徙到了沿海的曼谷。

所以,最后许显纯得出的结论是暹罗王的真正目标不是缅甸,而是我大明。现在对缅甸发动雷霆一击,更多的是要解决后顾之忧。在缅甸臣服后,便会将主力转向东南——先去湄公河三角洲,然后以此为基,对我大明的南方沿海地带进行攻击。

基于这些推论,臣的建议是其一,昆明镇南下接到缅王后,立即择险要地方固守,不得寻求与对方决战。

其二,请朝廷给云南运送一些新式枪械和弹药,我们把他卖给缅甸。由缅甸组织游击战,拖住暹罗军。

其三,我大明此时应该积极的联系安南的北郑南阮,尤其是南边的阮家。也可以给他们提供装备,让阮家出兵下高棉——这块地方现在是无主之地,但却是湄公河的出海口。掌握住了这里,就扼住了暹罗海军北上的通道!如此,暹罗如果真的对我大明有不臣之心,若从陆上来,横断山区起码能削减其五成以上战力。若从海上来,有了湄公河三角洲,则我大明已是立于不败之地!

第二九五章 朱由栋的调整

“殿下,这熊廷弼好大的胆子!是,云南是远了点,有些时候是要给当地主官一定权限。但是像熊蛮子这样,一个区区宣慰司求救,就直接派了两万多援军!而且其中还有昆明镇!臣虽然不通军事,但也知道这个昆明镇的前身是殿下亲自创建的宽甸卫,乃是和横海卫并称我大明战力最强的两支部队!如此精锐,就这么派出去了,哼,要是熊蛮子没有收受那缅甸的巨贿,臣是怎么都不信的。”

国务会议重开后,朱由栋首先把熊廷弼的信件交给参会众臣穿越。没想到第一个看信的方从哲马上就跳了起来。

李三才之后的这位首辅,说真的,这办事的能力和手腕相当一般。但是呢,这位浙党的现任党魁有两点很好。其一,软,对朱由栋不喜欢硬顶。其二,浙党的一贯传统,是愿意为国家着想。所以,在朱由栋清查户口、重建黄册等方面,这位首辅是大力支持并为此多方奔走,做了很多工作的。

没想到就是这么好脾气的人,看了熊廷弼的信件后也气的跳脚。

由不得老方不跳啊。

经过太孙监国这么些年,国家的总体情况是一天比一天好:对外,这些年,女真被打成了六块,还被迁徙到松嫩平原那天寒地冻的地方,北边蒙古也被重创了。可以说,边患虽然还有,但能让首辅皱眉头的紧急军情,却是几乎看不到了。

外部清净了,内部的问题也逐一的得到解决。以前大明最大的问题不就是缺钱么?而现在呢?除了卖盐矿的那一亿银元外,经过盐税、币制改革和成立银行后。大明的北京户部现在每年收入稳定在200万元左右,而且随着户籍的清查完毕和黄册的重建,可以想见,国家的农税还可以再高不少。若是将来能够彻底废除实物税,改以征收货币税。说不得,光是农税这一块,国家每年都能拿到1200万元以上。

所以,有了钱的户部,可以给官员们涨薪。可以不用拖欠军镇兵的军饷。便是今年席卷整个北中国的大蝗灾,国家也勉强扛过来了。

多少年了?从嘉靖起,国家的问题层出不穷,各种弊端越来越明显。虽然中途经过张居正整治好了一点,但万历三大征又把国库打空了。窘迫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太孙监国前,方首辅可是曾经有好多年都没有领到工资的!

总之,在方首辅看来,这是近百年来,国家局势最好的时候。而且太孙还年轻,可以预见的数十年内,大明的诸多问题会逐一的得到解决,仁宣之治甚至永乐盛世的局面再现,已在不远。

所以,方首辅这些年的理念就一个:集中精力把国内的事情先办好!比如说,官员薪俸涨起来了后,就要开始大力反贪了——这又是一场硬仗,非得全神贯注不可。

狗日的熊廷弼你在想什么呢?缅甸和暹罗猪脑子打成狗脑子关我们屁事啊?也就是看在你是太孙老师的份上,不然,本阁就要亲自弹劾你了!

首辅是如此态度,其他的大臣们也大多对熊廷弼的处置不满。管钱的许弘纲更是气的胡子都飞起来了。

哎,这不能自曝就是如此的难受啊。也不知道那位暹罗王是怎么说服他的臣下们来打我大明的主意的。

轻叹了一口气,朱由栋又把许显纯的信件拿出来给众臣传阅。

“荒谬!这些在云南的官儿是不是都在那里变傻了?这暹罗什么东西?蕞尔小国啊!这许显纯居然说他们的王是虚攻缅甸,实际上在打我大明的主意?田指挥,你们锦衣卫的千户,都是这么办事的吗?”

“许千户是和下官一起出仕太孙的,这办事的能力,诸位完全不必担心。至于说这信件里的内容,下官不了解云南那边的情况,暂时不能多说什么。”

哎,连田尔耕都不敢为许显纯背锅,可见在大明的这些臣子的内心里,是多么的不把暹罗当回事。又是多么的不想对缅甸的求援接招。

还好,经过这么些年,我已经有了独裁的力量。

想定之后,朱由栋示意,他身后的方正化敲响了桌锤,会场迅速的安静了下来。

“众卿,暹罗入侵缅甸,单就这个事情来说,于我大明,确实没有太大的妨碍。但是,许千户的这番分析,孤觉得,不可不信。”

“殿下!”

“诶,诸位请听孤说完。”

“是,臣失礼了,请殿下继续。”

“我大明,毕竟是东亚的宗主。下面的藩属出了这样的事情,不能不管,否则有失天朝威仪。所以,大宗正,礼部这边,要尽快派出使者前往暹罗,告诉他们,让他们立即停止对我大明缅甸宣慰司的进犯。

此外,礼部还要派出使者,去安南那边示警。告诉他们的两位权臣,我大明不管他们内部打成什么样,这暹罗若是打过来了,他们一定得联手御敌。否则,我大明就要再次如成祖年间那般,数十万天军进驻安南了。”

“是,臣领命。”

“兵部这边,大司马,还请给肇庆镇的总兵发令,让他们派出军舰和相关测绘人员,南下下高棉,考察湄公河三角洲的水文地理,尤其是潮起潮落的时间,暗礁、港湾的分布等。”

“殿下,您真的要?照理说,臣不管钱袋子,对用兵一事肯定是支持的。但是站在国家的立场,此时我们还有那么多的灾民要赈济呢。殿下,此时确实不是动兵的好时机啊!”

“大司马忧国忧民之心,孤心甚慰。不过,暹罗的事情,可真的不是这么简单。而且大司马,孤这边还有消息,说是暹罗和倭国已经结盟。”

“啊?!还有这种事?田指挥?”

“大司马,下官的锦衣卫只是殿下的一个消息渠道,不是全部的渠道。”

“殿下?这事可是真的?”

“真,绝对真实。”

怎么可能不真嘛,那暹罗王都亲自跑了日本两次,不结盟干嘛?真是去吃寿司啊?

“呃……如果这两个小国真有狼子野心,臣等倒是要好好考虑一下了。”

“嗯。”点点头,朱由栋道:“众卿,我大明和倭国的关系就不必说了,人家丰臣家的遗孤还在我们的太湖上住着呢。若是真的暹、倭两国结盟,同时进犯我大明。说不得,还真的有些烦人。”

“呵呵呵,殿下说的是。不过也仅仅是有些烦人罢了。”

“所以啊,虽说咱们现在国内的事情一大堆,但是呢,相应的准备还是要起来的。大司马,还请再给四川的麻承诏发令,让他率领一万四川镇士兵南下云南,接替昆明镇的防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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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六章 扩军势在必行

“大司徒,刚才你说,这次蝗灾产生的流民已经超过三十万?”

“呃……是的,具体点的数字是。”虽说已经在太孙手下办事接近十年了,但是对于太孙这样跳跃性的思维,老许还是有些不适应。他手忙脚乱的翻了翻自己的记录本:“三十二万七千人。”

说完这话老许眼珠子一转:“其中精壮男子八万九千余人,殿下可是要从中选拨人员扩军?”

“嗯。”虽说老许有时候跟不上自己的思路,但到底是跟了自己快十年的人了,对自己的心思还是有一点了解的。不过嘛……

“孤是这么想的,以前呢,若是有较大的自然灾害,朝廷在赈灾方面做得不是很好。加之以前户籍、黄册紊乱,各地胥吏勾结土豪劣绅欺压良民。所以,那时候的流民,其实大多是忠厚老实的良善之人。这样的人,当然是可以直接吸纳进军队里来的。可是现在?”

朱由栋把手一摊道:“现在,朝廷准备了三千多万石粮食施行以工代赈,在这样的环境下,这些家伙宁愿四处流亡都不愿意去靠卖力气挣饭吃。哼!如此懒惰或者奸猾之人,如何能够让他们直接从军?”

“哦,原来殿下还想到了这一层。那殿下的意思是?”

“我们的户籍已经全部清查完毕,所以要查起来很方便。大司马,发下令去,各地卫所兵出动,要把这些流民,全部就近强行押到筑路工地,给他们编队,让他们做工。敢不服的,棍棒伺候。”

“是,殿下,对如此刁民,理当如此。”

“徐先生。”

“殿下?”

“兵部把这些人补充到位后,工部在各个路段负责施工的官员,要选拔前段时间在筑路工作中老实本分,踏实出力的精壮,动员他们参军。”

“原来如此,臣明白了,会后马上就安排下去。”

“嗯,此事,兵部和工部配合,一进一出之中,争取挑选六万精壮出来吧。当然,这个事情不强迫。此外,兵部也要发文给各地卫所、军镇,在他们麾下那些无法顶替父兄职位的其他儿子中,优中选优,选拔六万人出来。嗯,现在是万历四十四年十月底。此事,必须在明年的三月前完成。”

“殿下?您这是要再编练新军十二万人了?”

“嗯,差不多吧。我大明的横海卫、昆明镇,编制现在都是一万五千多人。十二万新兵来了后,编为七个镇。在训练的过程中,肯定有被淘汰调的,所以事先得多准备一些人。”

“殿下,臣有异议!”

“呵呵,孤就知道大司徒不乐意。可是这个事情啊,还真的得拜托大司徒指缝宽宽,漏点银子出来。不然一下子新编七个镇,孤也养不起啊。”

朱由栋说这话还真的不是谦虚。

横海卫现在全部战兵达到12500人,军医、厨师、长期随军民夫、设备维修等各类辅助人员000余人。这些人的薪俸,日常训练消耗,吃饭穿衣营房维护等,基本上一年开销在60万元上下。

现在,朱由栋名下的各项产业每年给他的分红,大约是600~700万元。他养了横海、昆明、近卫三个满编师,这一块的支出每年就接近200万。此外,他还养了崇明沙的一支舰队,此时的风帆战舰还不算太吞金,但架不住颜思齐从日本回来后要新建一支舰队,所以,最近两年,海军一年也要吞掉200万。

除此之外还有大明皇家军事学院和海军学院,这两家军事院校的日常费用是皇室和国家各出一半。基本上,朱由栋在这方面每年也得出个50万以上。

而作为重中之重的方山学校,虽说这个时候已经成功的走上了产学研一体的道路,每年能够实现自我补贴。但架不住这个学校的规模越来越大,科研项目越来越多。所以朱由栋每年还得补贴五六十万元。

所以,福建福宁镇的舰队他不是不想给他们建新舰,实在是钱不够——太孙殿下确实不像其他的这个时代的达官贵人们讲享受,但太孙又不是苦行僧。而且身为国家储君,该有的牌面还不是得有——兴华宫每年的花费也是几十万元级别的。

再说了,面对建州这种还没有成型的强盗集团,他用私产可以将其镇压下去。但是面对其他的穿越者,他就不能完全靠私产了:不然他做这个皇太孙干嘛?

现在,其他的穿越者将要开始对自己进攻了,他必须得使用国家的力量了。

还好,虽说这十几年没有编练出多少新军,但是这个国家的财政状况正在不断的好转。不然,面对其他穿越者的新军,还真的不太好说了。

“咳咳,大司徒啊,孤跟你讲,编练一个新镇,大约需要……所以,还请先拨款一千万给兵部。”

“殿下,照理说,户部现在有钱。那一亿两千万盐政改革所得,给全国官员涨薪,臣准备了一千三百万,此次赈灾,户部购买粮食花了一千万……总之,国库现在非常充盈。但是殿下,臣真的不能理解,为了一个区区暹罗,或者再加上倭国吧。至于么?要知道,当年援朝抗倭,朝廷前后耗时六年,一共也就花了七百万两银子而已。”

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朱由栋耐心解释道:“大司徒,非常有必要的。昔年,我四川镇在刘綎的率领下和缅军作战,也是耗时近一月方才收工。而现在,缅军对上暹罗的新军,却是一触即溃。方才许显纯的报告你们都看了,且不说暹罗是不是真的要去抓湄公河三角洲。单是这份报告里对暹罗军队的描述,你们也该知道,暹罗的军队其装备,不输于我横海卫。近千年前,唐太宗说他为何能够战无不胜。原因就四个字:甲坚兵利。这决定战事成败的,当然有很多因素,但若是器不如人,打起仗来,是要拿大量的血肉去填的。大司徒,孤认为,我们宁可多花一点钱,也不要让我大明的好男儿去做无谓的牺牲。是不是?”

“殿下,臣以前在南京也是做过兵部尚书的。”隐晦的表示自己绝不会轻视士兵的性命后,许弘纲起身:“殿下,还是那句话,现在户部有钱,要扩军没有问题。但是请殿下想一想,新军扩建起来后,以后这支出就是每年都有。七个镇,按照现在横海卫的标准,朝廷将每年新增四百多万的支出。此事,还请殿下要早作准备。”

“哈哈哈,大司徒请放心,开源的事情,交给孤去办。”中古时代的,基本靠农税、盐税支撑的国家要长期的养一支庞大的近代化军队,即便是大明的国力也不能长期支撑。哎呀,许显纯说暹罗的新军不下五万?真不知道那个家伙是怎么养得起这么多兵的。唔,对方一定是收商税了吧?嗯,一定是的。哎,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全面的征收商税啊!

搞定了户部尚书,朱由栋笑意盈盈的对王象乾道:“大司马,财神爷肯发钱了,你这边没问题吧?”

“殿下放心,臣知道您的近卫军都是按照军官标准培养的,此外横海卫的军官也可以抽调一部分。而且大明皇家军事学院的学员们现在入学最长的也有三年了。所以,军官这一块完全不成问题。至于兵员,只要大司空这边舍得从工地上放人,臣敢担保,明年四月以前,七个镇的新军全部组建完毕!”

“好。”朱由栋拍拍手:“说完了陆军,我们再来说说海军的事情。”

“啊?殿下,海军还要怎么做?”

“哎,诸位,你们可真的有些小看暹罗和倭贼了。不过呢,孤也有责任,对两国入侵的时间估算不足”深吸了一口气,朱由栋道:“现在,我们要做好短期内海战不利或者要主动避免海上决战的打算。这样一来,目前我大明唯一能够生产新式军舰的长沙船厂就显得非常重要了。”

“殿下要加强那里的防卫吗?”

“当然,大司马,戚少保的那个族子,戚金,这会在哪里?”

“戚金?哦,此人目前正在老家赋闲。”

“重新启用此人,让他再去担任吴松总兵,驻地就在长沙岛。户部再划二十万元,让他把戚家军的所有余部全部召集起来。至于这装备嘛,先让他来北京,孤见过之后让他去方山,他需要什么装备,孤就给他什么装备!另外,大司空。”

“请殿下吩咐。”

“工部派出得力官员,去崇明沙所,把那里的防御再次加固。孤待会就写条子给方山的火器实验室,让他们把孙元化也派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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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七章 日本欲寇朝鲜(一)

一般而言,计划是永远都赶不上变化的。

本来在朱由栋的计划里,军事上,他暂时只打算建立两三支样板军队,并设立军官学校,做好人才储备就行了:大明现在问题多如牛毛,思想文化、经济运行、政治体制、人才选拔、官员吏治等等,都亟需改革整顿。在这些问题没有解决之前,大明虽然体量极大,但国家的力量却不能充分的动员起来。所以,这个时候实在不适合大规模的扩军。

可惜,这个位面这么多穿越者,还有两个是他的邻居。人家可不给自己慢慢种田的时间。

没得办法,那就扩军吧。总算是这会儿变卖国家资产没多久,户部手里还有钱,他还扩得起。

当然,也幸亏他扩军了。因为,此时的东亚,日本也在开始大规模的建设新军。

“殿下,经过臣下等近半年的工作,得益于各家大名的支持,按照您制定下的编制,新军的七个师团已经全部满员,所有军官已经全部安排到位。”

“哟西!井伊直孝,你给伊达权中纳言、前田(利常)参议、毛利(辉元)中纳言、藤堂佐渡守、岛津萨摩守诸位阁下详细说明一下这七个师团的具体组成。”

“嗨以!诸位阁下,按照公方殿下的指令,我日本国的新军,将不再由各个大名自行组建,而是按照地域,吸纳当地百姓组成。根据七个师团集结地的不同,分别命名为江户、大阪、京都、岐阜、仙台、春日山和鹿儿岛师团,数字编号分别为一到七号。每个师团编有三个步兵联队,一个骑兵联队,一个炮兵大队和一个工兵大队。此外,加上指挥军官以及军医、文书等非战斗人员。一个师团满员是一万五千人。步兵联队满员500人,全部装备燧发枪,刺刀。骑兵联队满员1500人,配备战马2000匹,另有五百人的马夫负责照料战马。战马的马种,目前是以东北、北海道的马种为主。公方殿下已经和西班牙人取得了联系,不久将有西洋大马运送过来。炮兵大队1500人,计划配备各种火炮五十门,目前火炮到位率不到一成……”

井伊直孝在那里朗声汇报,旁边坐着的伊达政宗等人都是一阵牙疼:大家都在大阪夏之阵中见识过现任将军的那三千新军,面对如后藤基次这样的名将率领的丰臣军精锐,三千新军一个照面就把对方打得稀里哗啦。如果新建的这七个师团,十万大军,都有以前那三千新军的战力,德川家横扫几遍日本都绰绰有余了,还需要他们这些大名干什么?

这些主要的外样大名们牙疼,坐在主位上的德川义直也牙疼:新军的架子是搭起来了,但是需要补课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枪械、火炮、子弹的产能严重不足是肯定的。不过这些还好,毕竟新军这个阶段主要是以训练为主,装备不足那就轮流训练呗。

最恼火的,其实是这个时代日本人的身高和整体身体素质!

全日本此时的粮食出产量,大约是2000万石。而日本此时有多少人口呢?接近2000万。就算是按一日石约等于160公斤计算,此时的日本,也不过是勉强实现自给自足。而且这种自给自足,还仅仅是理论上实现绝对平均才可以实现。

事实上,此时的日本,实行的是五公五民的制度:也就是说,每年的粮食,武士阶层要无条件的拿走一半!

剩下的一半,也不完全属于农民:日本一样是存在大量地主阶层的,这剩下的一半,他们还得拿走至少一半!

所以,日本真正种地的农民,一生没有吃过纯粹大米饭的,是非常普遍的存在。

粮食不够吃怎么办?那就只有靠着打猎、挖野菜、吃各种杂粮果腹了。这么搞,确实能饿不死了,但是这营养……

如此极低标准的营养摄入,当然会导致人的发育不良。按照历史本位面一些西方传教士对此时日本人身高的描述,十六七世纪日本男子的平均身高,是不足一米五的。

一群一米四几的男子,骑着矮小的日本马打仗。也难怪当时的西方传教士在日记里说这是一群孩子在骑着毛驴打闹了。

相对而言,此时的泰国,虽然由于人种的关系确实偏矮。但是得益于当地的气候,只要社会安定就不会缺粮食。以及泰国的穿越者最先上位,迄今已经励精图治了十二年,还制定了相应的营养膳食计划。所以,泰国男子的普遍身高这会儿已经到了一米五以上——比日本人都高!

至于大明?有句话不是叫七尺男儿么?这个尺,是汉尺。一汉尺大约是027米,故而大明的男子,平均身高已经超过了一米六。

所以德川义直愁啊:装备不足可以努力做,反正大和民族也是这个世界上数得着的能吃苦耐劳的民族。但是这身体素质的差距,没有几十年,两三代的积累,真的扭转不过来的!

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真的不用打了,自己切腹算求了!

“诸位,庆长年间的检地,我日本国有民1890余万,其中,武士六万七千余人。去年新皇继位,改年号为元和,又进行了一次检地。其结果是,二十年间,国民数量增长到1980余万,武士增长到八万九千余人……”

看了一眼面色凝重的诸大名,德川义直继续道:“触目惊心啊!诸位,日本是一个火山密布,地震频发,自然资源极其匮乏的国家。如果我们就这么维持下去,要不了三十年,这个国家自己就把自己饿死了。不,或许又会发生更大的战乱,死个几百万人,然后继续苟延残喘下去……这样的局面,是诸位想看到的么?”

伊达政宗等人互相看了一眼后,心情各异的拜服了下去:“公方殿下眼光长远,我等聆听长治久安之道。”

“长治久安之道我是没有的,但我知道,如日本这样的国家,发展到了今天这个程度,除了对外扩张,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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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八章 日本欲寇朝鲜(二)

“昔年秀吉公渡海征韩,虽说在很多具体操作上出现了极大的错误。但是,本将军在这里公允的说一句:征韩,从日本的国家方略来说,是没有错的!”

就日本现在这个社会构成来说,武士是统治阶层。正因为如此,武士这个团体非常排外:一个平民想进入武士阶层几乎是不可能的,便是后世众人津津乐道的丰臣秀吉,其出身也不是普通的农民。

想想吧,整个日本国就这么大,封地就这么点,多吸纳一个平民进入武士阶层,那岂不是本来就不够分的蛋糕,变得更加的难分了么?

在十五、十六世纪日本战国乱世里,因为战乱的原因,武士阶层迅速扩大。等到了十六世纪末期,丰臣秀吉实现国内名义上的统一后遇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大量的没有封地的武士,成了社会动乱的根源!

所以,丰臣秀吉入侵朝鲜,除了他个人的野心,更有日本国内社会的现实逼迫——下面没有一大群人支持,真是一个独裁者的个人意志就可以发动举国外征?

现在,德川义直其实也是有这个社会基础的:日本国内和平了,武士们建功立业的机会基本没有了。而武士们是要繁衍后代的,嫡长子倒是可以继承父亲的领地,其他的儿子们呢?还有那些光领俸禄没有领地的武士呢?他们那么多的儿子又该怎么办?

除了武士,日本普通的农民更是长期在生死线上挣扎。战国乱世时,普通的农民也是很喜欢打仗的:跟着大名去打仗,首先这一年的田赋是免掉了。上了战场,赢了就抢对方败兵的东西,输了就早早逃走。若是没逃掉?那也没关系,反正都是活的生不如死嘛!更有第三方的农民,在其他两方交战的时候紧张的注视着战场,然后等着对战败一方的武士进行“落武者狩”

所以,日本战国乱世两百多年,是有经济基础的。如今国内实现了和平,其实对于部分武士和部分穷苦百姓来说,他们心里未尝不怀念以前那个战乱的时代。

所有日本的有识之士都看到了这样的问题,其解决方案不外两个。若是不对外扩张,那就只有在国内实行类似于汉代推恩令的政策: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武士阶层数量的自然增长,大家的领地和俸禄越来越少。

在历史本位面,德川幕府选择的是后者。由此带来的结果是,中下级武士的普遍赤贫化!以及上级武士为了保住自己的利益,更坚定的在武士阶级内部划上深刻的鸿沟。于是不要说平民进入武士阶级了,就是中低级武士也永远看不到上升的希望——所以明治维新的时候,近乎全国的中下级武士才那么的支持变革。

而现在,德川义直选择的是前者。

毫无疑问,这样的国策取向,是符合诸多年轻武士和中低级武士们胃口的。最大的阻碍,其实是各个大名。

当然,德川幕府的统治结构,是将军—大名—武士—平民。在大名这个阶层里,分为亲藩(德川氏或者松平氏)、谱代(主要是从三河时期开始就世代侍奉德川家的武士们)以及外样。

这里面,亲藩和谱代这个时候基本上都是将军说啥就是啥。所以,真正需要做通思想工作的,是外样大名们。而此时坐在将军身侧的,就是这个时代,日本最强大的几个外样大名。

“诸位,秀吉公当年征韩,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出发之前没有说清楚封赏。”

“啊?公方殿下的意思是?”

“你们想啊,昔年征韩,打先锋的是西国的大名,负责在后方运粮的是东国诸大名。这么一来,这打下来的土地,到底将来封给谁呢?东国诸大名觉得多半不是他们,所以在供应粮食的时候各种不用心。而前线的西国大名们呢?一方面是军粮确实供应不足,一方面是这块土地将来到底属于谁还不知道呢。所以干脆就让士兵出去抢劫当地百姓。如此一来,朝鲜的老百姓们可就不干哪!事实上,昔年秀吉公征韩,明国的反应算是慢的了。若不是本国粮食供应不及时,以及整个朝鲜普遍的全国百姓组织义军对抗。不等明国的军队入朝,我们就能抵达鸭绿江,并占据长白山险要以逸待劳了!”

“殿下,您方才说的极有道理。臣下等也认为,即便是不用新军,我们单独对上朝鲜,也能轻易战而胜之。可是……可是明国啊。而且臣下作为幕府大佬,必须提醒您。今日明国掌权的那位皇太孙,脾气真的不怎么好。”

“伊达中纳言说得甚是。”诚恳的点点头,德川义直道:“所以我们才会和暹罗结盟,最近,我们又和在吕宋的西班牙人签订了协议。从明年开始,西班牙将把吕宋岛对我们和暹罗全面开放,作为三方交换情报、统一部署、互相支援物资的地点。”

“难,难呐。殿下,臣下今年快五十了,但心中并没有多少暮气。对于在殿下的带领下,去建立新的功业和武勋,仍然充满了希冀。朝鲜?那不算什么。但是,明国到底是大国,一旦明国介入,我们……”

“我是这么想的。”非常温和的一笑,德川义直道:“以日本的体量,就算拉上暹罗,我们也不可能吞下明国。所谓战争一旦开始,最大的课题就是怎么结束。所以,日本的目标只是吞下朝鲜。当然,我们进攻朝鲜,必然遭到大明的干涉。所以,再次征韩是否成功,重点是三个。一是进军速度要快,要在明国还未投入有效力量前就占据长白山,聚险固守。二是这次出兵,后勤一定要跟上,要严格约束军纪。不求得到朝鲜百姓的支持,但绝不能像二十年前一样激起该国全面反抗。这第三嘛,当然就是我们的海军要对上明国舰队战而胜之了。毕竟,日本是个岛国,没有制海权,别说为征韩军提供粮饷了,就是自保都有问题。”

“殿下说得非常好,只是,具体该怎么实现呢?”

“要解决这三个问题,我的计划是:其一,预先将朝鲜八道给大家分了。我在这里先说清楚,幕府以后只要朝鲜的汉城,诸多亲藩和谱代,一共只要两道。剩下的六道,全部给在座诸位分配。”

“嘶~”德川义直这话一出,伊达政宗为首,藤堂高虎、前田利常等人纷纷吸了一口冷气:这位公方殿下还真的是慷慨啊,要是昔年太阁也这么分,何愁大家不更加努力?

不过,既然把三分之二的东西都分给咱们这样外样大名。那么,我们是不是要承担出兵的大头?

“诸位无须忧虑。”仿佛是看穿了这些家伙内心的想法,德川义直继续道:“如果组建征韩大军,我们新军目前短期内只能投入一个师团,也就是一万五千人。这点兵力肯定是不够的,所以需要各位从自己的领地出兵。而我的初步方案是,伊达家、前田家、上杉家、毛利家、岛津家、藤堂家六家,一共只需要出兵三万。而德川松平一系,加上本多、井伊、神原等,一共也出兵三万。如此,总共是七万五千人,作为征韩的第一批次。”

七万五千大军,亲藩谱代出三万,最终拿两道。外样同样出三万,最终拿六道。虽说亲藩谱代的这两道肯定是比较富庶的地方,但不管怎么算,都不亏啊!

作为一个小国的国民,日本人在性格有很鲜明的特点:精于战术,拙于战略。大凡具体的事情,他们能做得很认真,最后拿出来的成绩也很不错。但是在大战略、总体发展这些东西上,这个民族就实在是不擅长了。

简而言之:鼠目寸光,只能看到眼前的利益!

所以,当德川义直用这样明显的好处引诱他们的时候,诸多外样大名都双眼发光。

“殿下如此慷慨,臣下等感激不尽。”

这话真不是客套:各个外样大名自己领地内也有大一群家臣要养,随着和平降临,各家的武士数量也在直线增长,德川家面对的问题,对于他们来说更为急迫——这里面好多外样大名,因为当年关原之战的站队问题,都是被减封了的!家里的经济早就维持不下去了!

不过,虽然本家确实有对外扩张领地的刚需,但是……

“殿下要再次征韩,我等身为幕府臣属,决然支持。只是,现在各家领地内的稻田,都连续几年歉收了,这粮食?”

“此事不必担心,我国已经和暹罗结盟。而暹罗的粮食可是绰绰有余的。在今年之内,就有十万石精米将输入我国。那位暹罗陛下也说了,只要这份联盟还持续存在,将每年无偿输入我国十万石。总之,各家发动领内士兵出征,在粮饷方面,幕府至少可以为大家承担一半!”

“原来如此,那么,臣下等便没有什么疑问了。”

“哟西!井伊直孝!”

“嗨以!”

“根据本次会议的内容,尽快制定一个具体的出兵方案来。”

“臣下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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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九章 日本欲寇朝鲜(三)

散会了,伊达政宗离席的时候,轻轻用眼神扫了扫毛利、前田、上杉三位,而这三位也微微的颔首回应。

然后,在出了江户城不久,这几位就不约而同的去了伊达家在城下町的屋邸。

在一间茶室里,伊达政宗全神贯注的烧水、烹茶,而其他三位,也好整以暇的端坐,双目聚精会神的看着伊达政宗的操作。

“呼~”长出了一口气,将自己亲手烹制的茶汤端给坐在上首的毛利辉元,伊达政宗咧嘴笑了笑:“东北是个穷地方,我们那地方的武士根本没有财力来玩这个茶道。我也是最近这两年才开始学习,技艺不精,让诸位见笑了。”

“哪里,中纳言过谦了。”

看着几个稳得一比,只谈论茶汤,绝口不提其他事情的老狐狸。伊达政宗微微一笑:“诸位,咱们现在这位殿下可是刚毅果决得很,既然已经定下了再次征韩的基调,那基本上是不会反转了。如此一来,说不得,在座诸位,未来都会在战场上彼此照应啊。”

“中纳言说的是。”

“呵呵呵,参议阁下,虽说现在贵家迁到了米泽,但是家里的主要武士,都是当年谦信公在越后一手操练出来的。说不得,以后上了战场,可是要多多仰仗参议阁下啊。”

“哎~”很是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在下惭愧,上杉家在义父手里的时候,国内实际石高接近两百万。现在这米泽藩,顶天不过三十万石。我越后的武士,很多为了缓解主家的困难,都主动出奔了。”说完这句话,上杉景胜面色坚定的道:“伊达中纳言不必再出言试探了,我上杉家作为关原之后被减封得最厉害的几家之一,便是为了家中那些主动出奔的忠勇武士,也会竭尽全力的参加此次征韩。打赢了,拿下新的封地,安置他们。打输了,一了百了,总比现在像乞丐一般好!”

“上杉参议说的才是至理!”旁边的毛利辉元一跃而起:“我毛利家关原前120万石领地,关原后减封到7万石。一样也有无数忠勇的武士被迫出奔若是幕府还是如东照大权现(德川家康死后的神号)一般喜欢在日本四岛上过日子也就罢了。既然现在公方殿下已经定下再次征韩的国策,那我若是还不积极跟随,那就太对不起麾下的臣子们了。”

“呵呵,我前田家虽说关原之战时站在东军一边,战后领地没有受到削减。但是我有五位兄长、九个姐姐”前田利常站起身来:“正如公方殿下所言,日本土地有限,而人口繁衍无限。不打出去,迟早自己就把自己饿死了!所以,就算我不想参加,我麾下的亲戚、家臣们也会逼着我参加。诸位放心,在说好了封赏的前提下,前田家这一次,肯定也是精锐尽出。”

“原来如此,这样我就放心了。也请诸位安心,伊达家虽然远在东北,但现在国内一统。要把我家的精锐送到西端的九州岛,也就是两个月的事情”

上杉等人离开了,伊达政宗一开始还乐呵呵的脸庞一下子变得阴沉了下来。

“哗啦”声中,侧近的一扇门被拉开了,一位面容瘦削,约莫六十来岁的干瘦老人走了进来。

“藤五郎,刚才那些家伙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听到了听到了,那个前田利常真是年轻啊,说话中气十足,我在隔壁差点没被震聋!”

“哼,这些家伙都是在忙着向公方殿下表忠心呢。可惜啊,服部半藏本事再大,也没法在我这里安插忍者进来。毕竟,我们的羽黑忍者也不是吃素的。”

“嗯,虽说是表忠心,但确实也是他们各藩实际的需要。”

“是啊。”说到这里伊达政宗的表情严肃了起来:“新任公方一上任就提出征韩,确实切合了国内许多武士的要求。这比起大权现在世时,拼命压制国内外扩的呼声可要省事多了。但是朝鲜是小事,打了就打了,可若是他身后的明国再次出手?”

“呵呵,那还不好?若是我们能战而胜之,就趁势吞下朝鲜。若是战败,就退回来呗。若是明国还不依不饶的要进攻日本本土,我们可是东北大名啊!就算要接敌,也是最后一个!”

“哈哈哈~就是如此!藤五郎,我们伊达家,文有片仓景纲,武有伊达成实。去年景纲去世了,这一次征韩,为了让现任公方放心,我们两人至少要去一个。既然你已经把这里面各种局面如何应对都想清楚了,那就拜托哪!”

“嗨以,主公请放心,臣下不敢说把每一个伊达家的武士都平安无事的带回来,但至少能保证大半都安然无恙。”

“嗯,我们伊达家的武士才是我们家业存续的根本,只要人还在,一切,都是有希望的!”

撇开伊达家,在江户城里,德川义直也正在和柳生堪兵卫进行着一场奏对。

21世纪位于日本东京千代田区的皇居,其实是江户时代幕府将军的居所。各种“大奥”更是将此地的富丽堂皇充分展现。但是这些东西对于穿越者来说,其实都是无用之物。所以,即便入住这江户城多年,但是德川义直的居所,也只能称为‘简约’。

“殿下,现在国内只有江户一个船厂,便是日夜开工,一年顶天能造六艘大舰。这战事一起,海军的任务极重。所以,臣下的第一个要求便是,在大阪、越后再新开两个船厂。”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我同意了。本多正纯?”

“嗨以!”

“马上调集钱粮办理此事,我要在半年内看到产出。一年之内,要能够造700吨级的战舰,一年之后,开始试着上1500吨级的。”

“嗨以,臣下明白了。”

“嗯,那么,堪兵卫,你还有什么要求?”

“是,殿下。臣下认为,一旦我们确认暹罗对明国开战,那么我们就马上动员现有舰队,先去抓琉球,然后是台湾!”

“嗯,你的意思是,要先打通和暹罗乃至西班牙的联系,然后三国舰队联合起来再寻求与明国舰队的决战?”

“嗨以,殿下。去年大阪湾一战,虽说我方因为舰只少而惜败,明国的舰只、指挥官水平并不比我们高出多少。但是,明国的生产能力比我国强了太多。在双方海战水准差不多的情况下就很容易打成消耗战,而消耗战,我们必败!而海军若是败了,不管陆军在朝鲜取得多么辉煌的胜利,我们最终还是会失败。”

“嗯你说的非常有道理。这一次,如果暹罗、西班牙不拿点真东西出来,我宁愿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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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零零章 暹罗王的手笔

“恭迎王上回京~”

“众卿免礼。”

1616年11月,暹罗王罗闍浮屠率领主力返回了这个国家的新首都,曼谷。

在这一年的九月,在给予缅甸雷霆一击后,他主动向缅王阿那华隆提出和谈,谁知道阿那华隆居然不接招——两国接壤的地方凡是有利于军事的高山、河流啥的全部割让给暹罗,这是阿那华隆这样的枭雄无法接受的。而且此时的缅甸还对大明抱有希望,所以,宁愿拖一拖。

这一拖就让罗闍浮屠感到难受了,暹罗至少是现在并不想要拿下缅甸啊。

但是日泰联盟已经说得很清楚了,1617年开始,两国就要对明国发动进攻。而且按照约定,还得是暹罗先攻。

所以,罗闍浮屠也只有留下五千新军和五万旧式军队,逐一的去拿下缅泰两国边界上的战略高地——你不肯给,我自己去拿便是。反正你缅甸这会儿也集结不起足够的力量来与我这支分队进行会战。

非止如此,他还派出人手去联络缅甸东南部的孟族人,这一民族骁勇善战,和缅族又是世仇。现在缅族被极大削弱,你们还不趁势而起就说不过去了啊。

安排好了这些后,他就匆匆的返回了曼谷。

“王上,根据您事先的旨意,我们已经完成了陆军主力的集结,共计新军五万五千人,原本王家军队十五万人。各类粮饷、火药、枪械也全部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出动。”

“王上,海军方面,计有1200吨级风帆战舰20艘,600吨级战舰50艘。另外有五百余艘各类辅助、运输船只。目前已经全部集结在曼谷港内,随时可以出航。”

“王上,后勤战备方面,我们在阿瑜陀耶的工厂已经全部搬迁到了曼谷,已经恢复了生产,出产的枪炮质量稳定。林查班、宋卡、普吉岛三个地方的船厂也实现了工人满编。预计每年可以生产1200吨级战舰15艘,600吨级战舰40艘。”

“王上,国内各大铁矿、硫磺矿以及林区的开采秩序稳定,我军王家军队抽走后,各地组建的护矿队很好的维持了矿区的安定。那些真腊来的矿奴很是老实,其出产并没有减少。”

“王上,商队方面”

听着自己诸多臣下的汇报,罗闍浮屠的内心既是自豪,又觉得哀伤。

自豪就不必说了,历史本位面的阿瑜陀耶王朝,在纳黎萱短暂雄起一把后,没多久就被缅甸再次灭国。而今天,自己花了十二年的时间,就打造了如此强大的国家。当然值得自豪。

而哀伤?自然是泰国的盘子还是太小了,无论自己怎么折腾,这点力量要去推倒有穿越者执掌的大明?难如登天啊。

但是,真的不能再等了:暹罗此时的人口不过七百多万。这士兵就有二十六万,再加上为了国家的军事服务的各种工人、矿工、商队,以及将近一万人的各级官吏就算这些年暹罗一直可以对周边的真腊、老挝、柔佛等国吸血,就算本地的气候极为温暖加之土地肥沃,从来不用担心粮食问题。这国内百姓的压力也极大了。

早年他刚刚登基那些年,对国内实行休养生息,剪除豪强,建立中央集权,发展教育科技商业的时候。国内的百姓对其感恩戴德,而最近这几年他开始暴兵后,他自己都能明显的感受到,百姓对他的感情在轻微的发生变化。

所以,真的不能再拖了!

“诸位。”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罗闍浮屠朗声道:“国家发展到今日,再不打出去,我们自己都会崩溃。此点,我已经论述过多次,就不再啰嗦了。现在,我们已经击垮了缅甸,虽说缅王还在寄希望于明国的救援而冥顽不灵的不肯和我国签订和平条约。不过,失去了众多头人和领主的缅甸,已经不能称之为一个国家。因此,我们是时候把目光转向东方了。”

“多年来王上带领着我们实现了一个又一个的胜利,我们将永远臣服于王上的膝下,跟随王上坚定的前进。”

“好,颂昙!”

“臣在。”

“我的好弟弟,这些年我出征在外的时候,你在后方总是能为我提供最大的支持。这一次,也请你担任监国并坐镇曼谷。我深信,我和你,就像我们的父辈黑白王子那样,永远彼此信任,配合无间!”

“绝不会辜负您的信任,我的王上。我将在后方竭尽全力,使前线的将士永远能吃饱穿暖,并且不用担心武器弹药的供给。”

“好!素巴猜!”

“臣在。”

“作为我的首相,在我亲自率军出征期间,请你辅佐监国。”

“是!”

“巴裕。”

“臣在。”

“给你三万王家陆军,你带着他们进驻真腊。告诉真腊王,让他们为我们提供至少十万民夫,并且在三个月内完成金边港的扩建。否则,我们就换个人来做真腊王。”

“嘿嘿。”这位被称为巴裕的家伙,一身戎装,满脸横肉,更有着这个时代暹罗人难得一见的一米八的身高。听完罗闍浮屠的吩咐后,他脸上的横肉狰狞的扭曲起来:“王上请放心,我一定在两个月内完成金边港的扩建,为王上的舰队提供完备的沿途进军港口。”

“很好。素察!”

“臣在。”

“给你三万王家陆军,一支分舰队,五十艘大型运输船。去年我带着你们已经在柔佛南边圈定了地方,并且和柔佛苏丹谈好了。你去,把那里拿下来,然后用水泥、火炮将其要塞化。一年之内,我要你封锁住马六甲海峡,从此之后,明国的商船出现在这里的,一律抢光财货,杀光海员。”

“是,臣领命。还请王上赐下此地要塞的名字。”

“哈哈哈,那就叫这个地方叫新加坡吧!”

“谨遵王命!”

“很好,阿信、蓝雅、派吞。”

“臣等在!”

“你们都是我收养的孤儿,在我身边都超过十年了。多年来跟随我四处征战,对新军的指挥,我是最信任你们的。现在,我亲自直辖一万新军,剩下的四万五千新军,我把他们组建为三个师,你们分别担任这三个师的师长。”

“是,多谢王上信任。我等定然完成王上交代的一切任务。”

“嗯,待得金边港扩建完成后,你们就率军出征,拿下湄公河三角洲。巴裕,修完了金边港后,你带着真腊的民夫东进,在湄公河修建西贡港。”

“是,臣领命!”

“占叻、汶仁。”

“臣等在。”

“我国的海军主力就交给你们两位了,先配合陆军抢占湄公河三角洲。然后时刻准备北上攻击明国的海南岛。那时候,就是我们和明国正式宣战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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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零一章 向东还是向南

“殿下,安南阮家来报,今年1月,暹罗大军进入湄公河三角洲,阮家按照我们的建议驻扎在那里的三千守军顷刻化为了齑粉”

“殿下,云南布政司奏报,自四川总兵麻承诏率军与昆明镇完成换防后,只与暹罗侵入缅甸的军队接触了一次,双方都没有交手。整条战线非常安静。现在,麻帅已经率军退入木邦境内。缅军剩余兵力也全部转向其国南部镇压该国孟族人的反叛。而驻守在缅暹两国交界险要处的暹罗军也紧守驻点,没有任何动作”

“辽东巡抚、朝鲜国王均奏报,近日,听闻倭国国内各大名频繁调动兵力,新任将军德川义直发动民夫等重修了名护屋城(丰臣秀吉征韩时的大本营),其贼子之心,昭然若揭。辽东巡抚已经命令辽东镇开始进行相应准备。”

“我方去年十月按照殿下的教令派往真腊的使者至今未归”

“我方去年派往柔佛国的使者至今未归”

听着臣下们的汇报,朱由栋脸色极为阴沉。

看来,日泰两国的穿越者已经完成了具体步骤的协商,开始集体发力了。

哎,可惜现在我还没有准备好啊。

“大司空,我们在长沙船厂的新舰,现在有多少艘了?”

“自去年十月接到殿下的教令,臣等就派出大量工匠南下苏州府。联合长沙船厂原有工人开始大规模造船。如果四个月过去了,已经完工十五艘金陵级(600吨级),有十艘北直隶级正在紧张赶工,预计还要大半个月才能完工。”

“也就是说,我军现在马上能够调动的,只有二十艘北直隶级(大阪夏之阵后添了七艘)以及八十艘金陵级?”

“是。这一百艘战舰分为两支舰队,分别由李国助和颜思齐统带。”

“嘶~~”情不自禁的把头垂下,十指插入自己的头发:“这点力量,不够啊。”

“殿下何出此言?虽然臣实在想不明白为何暹罗这样的蕞尔小国,倭国这样的手下败将居然有勇气妄图挑战我大明。但如此跳梁小丑,我大明天军一到,顷刻间让其化为齑粉!”

“孤~”哎,算了,这个时代的明朝士大夫,虽说已经被金陵日报什么的洗了好多年。但是这内心深处对本国领袖东亚的骄傲,那是根深蒂固的。

“诸位,结合各方奏报上来的消息。我们可以确认的是,暹罗和倭国两个丑类,已然狼狈为奸,并将在今年在我大明周边国家甚至我大明本土掀起战火。虽说这两国不自量力,自寻死路。但是,现在看起来,这两国也是处心积虑很久了。

目前,倭国这边的战略相对清晰,就是再次进入朝鲜,然后以朝鲜为跳板,侵犯我大明的辽东。而暹罗这边稍微复杂一点,但实际上,去年锦衣卫云南千户许显纯已经将其战略猜了个不离十。那便是,重击缅甸后主力东转,拿下真腊、湄公河三角洲等沿途港口作为补给站。然后陆军在其舰队的护卫下,侵犯我大明的海南岛甚至直接攻击珠江口。

此外,若是孤料想得不错的话。暹罗肯定会封锁马六甲海峡。到时候,我大明的商船只怕有去无回。”

“好胆!这些暹罗贼,野心居然这么大!”

哎,看着手下义愤填膺的大臣,朱由栋只觉得一阵发苦:暹罗那位到底是上位最早,十二年准备,一朝奋起,这手笔来得真的很大!

“众卿,现在不是骂人的时候。如今,国内的蝗灾过去了,但是大规模的以工代赈仍然在继续。这数百万精壮聚集在四五处地方,一个应对不好就是大规模民变,由不得不谨慎。今年黄册重建已经进入尾声,新编黄册今年无论如何都要入库。此后,鱼鳞图册的编辑也要开始,还有陕西的水渠建设要继续,还有北边的蒙古事情这么多,还摊上这么两个小丑举国侵犯。所以,虽然我大明以一敌二也毫无问题。但孤以为,必须得对这两个小丑分个轻重缓急。毕竟,两个拳头同时打出去,可比不上专心用一个拳头打人有分量。”

“殿下所言极是。臣以为,应该先对付暹罗。”

“哦?大司马为何有此论?可否详细言之?”

“是,殿下,诸位同僚。昔年倭贼平秀吉入侵朝鲜,我大明倾其所有对其救援。可是最后得到了什么?那朝鲜君臣一天到晚就上奏哭诉,说我们的士兵在朝鲜为非作歹祸害百姓。六年大战打下来,我大明阵亡将士超过两万,国家耗银七百万两,却没有从朝鲜拿到一块土地,一两银子

殿下,诸位,如果我们要先对付倭国。说不得,我们又得派出大军进入朝鲜。这沿途粮饷转运什么的,这损耗?而且朝鲜这个国家境内多山不说,山势还多为东西走向。总之就是进军非常困难。如此,若是我以重兵进入朝鲜,三五年内只怕无法结束战事。而此时我大明的南方诸省,说不得就一片糜烂了。”

“大司马所言甚是!殿下,臣也赞成先对付南边的暹罗。其他的不说,我大明最近这些年自从孙承宗去了福建后,这月港每年交给朝廷的关银可是越来越多。去年更是超过了百万元大关!这还只是关税,民间商人因此致富,广东、福建、浙江沿海百姓因此而得以改善生计的。更是不计其数。殿下,去朝鲜,每年朝廷起码亏一到两百万元。安定南洋,每年净赚至少一百万元不说,广东、福建、浙江的安宁也能继续维持——这些地方的田税非但不用因为战事减免,反而可以继续征收。一进一出之间,只怕不低于三百万!

所以,殿下,我方的舰队应该尽早南下。早日扫平暹罗这个跳梁小丑,再转过身来对付倭贼这个穷凶极恶的老对手。”

“嗯~有道理。”虽然刚才心里很苦,但这会儿看到手下的大臣们因为利益毫不犹豫的抛弃了朝鲜,朱由栋的心情明显的好了起来。

“如此,大冢宰。”

“殿下,可是要对一些地方的官员做调整?”

“正是,孤想让陈时济担任云南布政使。熊廷弼抽出来去广州,担任两广总督,昆明镇也跟着熊廷弼去广东。另外,任命颜思齐为肇庆镇总兵。”

“臣无异议,只是肇庆镇总兵的任命,还得兵部”

“兵部无异议。”

“好,那么孤还想任命孙承宗为闽浙总督,任命李国助为定海卫(基地在宁波)指挥使。”

“臣等无异议。”

“好,下令给辽东,让他们加强战备。但是,在我们的海军获得南洋制海权之前,辽东镇士兵不准跨过鸭绿江。”

“臣等领命!”

“哎,朝鲜,到底是我大明的忠顺属国,还是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加紧守备。必要时,该国世子可以先到我大明来留学。”

“噗嗤~哈哈哈哈,臣等领命!”

果然,还是穿在明朝好啊。虽说这个时代的儒学已经进入了酱缸时代。但到底才刚刚开始变臭,还没有后世我大清那样臭不可闻嘛。大明的士大夫们一点都不死板,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事情做起来完全没有半点凝滞。

“诸位,虽说我们定下先南后东的战略,但是,从这两国犯边,结合最近几年我们对女真、对蒙古已经建立了绝对优势来看。时代,已经开始转变了。未来,我大明的敌人,将主要来自海上。所以,建设一支强大的海军,势在必行!”

“殿下所言甚是。”

“大司徒,烦请再拨两百万给工部,孤要在天津卫再建一座船厂。嗯,后续的造舰费用,连带长沙船厂那边,凑个整,再算个八百万吧。”

许弘纲的嘴角抽了抽,但还是爽快的站起身来:“殿下,臣领命!不过!”

“嗯?大司徒想说什么?”

“殿下,海路不通,我大明的沿海诸省不得安宁,田赋减少,流民增多。海路不通,国内的诸多商品无法外运变现这些,臣都是知道的。所以,这钱,臣出了。但是,不是信不过大司空,而是这”

“好,此事孤明白了。总宪,都察院要派出人手,对此专款进行严格审计!”

“是,臣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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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零二章 暹罗气势汹汹

“下官等拜见熊制军。”

“哈哈哈,各位同僚免礼。熊某受皇上、太孙之命来此坐镇,以后就要拜托诸位多多扶持哪。”

“不敢,制军言重了。下官等决然听从制军差遣。”

1616年9月,暹罗进攻缅甸,大败之。

10月,北京的朱由栋收到消息,开始做相应调整。

11月,暹罗军进入真腊、柔佛。控制了金边和新加坡。并开始在这两个地方修筑港口和要塞。

1617年1月末,金边港初步扩建完成。暹罗军遂进入这个时代还基本属于无主之地的湄公河三角洲,歼灭了三千安南权臣阮家派驻在这里的军队。然后开始开荒伐林,修筑西贡港。

1617年2月,朱由栋在国务会议上与重臣们确定了先南后北的国策。然后再次做出相应调整。

1617年4月日,熊廷弼抵达广州,正式走马上任。

在广州城外一阵唱和,众人拥戴着熊廷弼来到紧急改造出来的两广总督府。按照官位坐定后,熊廷弼清了清嗓子。

“诸位,先前皇上旨意和太孙教令,想来大家都清楚了。虽说至今本官也仍然觉得暹罗这样的蕞尔小国敢对我大明进行举国进犯有些不可思议。但是既然太孙教令都说了,那我们还得认真的准备。这个,肇庆镇总兵到了吗?”

“末将颜思齐在此。”

“嗯,颜帅,肇庆镇现在有多少战兵?”

“肇庆镇在兵部的兵籍上有一万三千战兵,连带家属一共是六万六千人。末将一月前到此镇接任后重新进行了清查。肇庆镇实有战兵九千七百余人,加上各种辅兵、工匠、家属等,一共是四万八千人。”

“哼!果然不出本官所料,要不是太孙一再三令五申,军户重新清查前一律既往不咎,说不得,本官定要派出快骑将那总兵给抓回来!”

吼完了这句后,熊廷弼又对下面的官员道:“诸位,巡抚、总督,都不是地方常设官职。尤其是总督,更是没有兵事便不会设置。朝廷现在让本官来做这两广总督,那便说明两广很可能要打仗!本官知道,自洪武以来,即便是嘉靖年间的倭乱,也很少侵扰到广东。这广州城已经太平了两百多年。但是现在!”他重重的拍了拍桌子:“诸位一定要打起精神来,用心为国家办事!一旦战事开始,本督行的便是军法!到时候一个不小心,就是要掉脑袋的!”

“下官等谨遵熊制军训示。”

“嗯。”捋了捋胡须,熊廷弼又对颜思齐道:“你从长沙船厂带来了多少战舰?”

“二十艘北直隶级,六十艘金陵级,船上的战兵、炮手、操帆手等共计一万三千人,此外还有辅助船只一百余艘,造船技师、医师、厨师等后勤辅助人员五千二百人。”

“肇庆镇那边可有足够的营房?吃食什么的可够?”

“这点请制军放心,末将均已安排妥当。”

“好,颜帅,你比本官先到一个多月,现在肇庆镇为了战备都做了哪些准备?”

“末将已经建立起海南岛、珠江口常态巡航。原有肇庆镇士兵在清点人头完成后,已经开始让他们上船跟着原崇明沙所的士兵训练。随时可以接受长沙船厂那边的新舰。”

“那么颜帅,可有什么是本督需要做的?”

“有两条。其一,末将已知,这澳门上侨居的葡萄牙人,已经可以在澳门完成从子弹到枪炮的全部生产。制军一定要迅速派出人手去和当地的葡萄牙人交涉,此次若是暹罗入侵,他们至少得保持中立。否则我们就先出动陆军将其赶下海!其二,末将建议制军调动民夫登上海南岛,在该岛的南端新建港口和要塞。”

“可!第一件事情,就请新任锦衣卫广东千户许显纯去办。至于第二件事,那个,李方伯可在?”

“下官广东布政使李可,听候制军发令。”

“此事,就请李方伯去办如何?本督来这里前,殿下责成户部划下来三百万银元,本督先给你二十万,先把场面做起来。”

“是,在颜帅来到肇庆后不久,就向下官提出了这个建议。前段时间,下官已经配合颜帅完成了选址、招工、备料等准备工作。随时可以开工。”

“好!诸位,这才是做事情的态度!”满意的点点头,熊廷弼又朝着自己右手侧,颜思齐下面的一位三十来岁的武将道:“这位将军,乃是太孙的爱将,原昆明镇总兵刘招孙,朝廷新任的广东都指挥使。此次他跟着本督来此,还带来了一万五千精锐。以后,若是两广真有战事,海上,以颜帅为主。陆上,以刘指挥为主。”

“下官等领命!”

“好,诸位,那么下面本官开始发令。”

“请制军示下。”

“其一,广东都司立刻派出人员,引导昆明镇士兵入住。

其二,广东布政使马上开始海南岛南端港口要塞的修建。

三、广州日报要大力展开相关宣传。当然,调子不要太高,免得引起民间骚动。就说有跳梁小丑对我大明进行挑衅,我广东各军要予以相应准备。如有需要,请各地百姓多多配合。

第四,本官从云南过来的时候,已经在桂林先召集广西各位同僚商议过一次了。广西各卫所兵已经开始集结,必要时将进入广东。而广东各卫所也要开始集结,并完全实际兵力清点。

以上诸事,各位都清楚了。”

“制军说的明白,我等无异议。”

“那便都动起来吧!接风宴什么的统统都撤了,本官不喜欢那些东西。以后大家只要认真做事,本官自然会向皇上和太孙如实奏报。若是一天到晚整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我管你后台如何,座师是谁?统统放倒~!”

就在熊廷弼抵达广州,开始进行战备准备的时候。1617年4月日,海南岛三亚湾外。

此时的海面只有少许微风轻拂,碧蓝的大海轻柔的在海岸上荡起一阵阵浪花。沙滩、海岸,还有无边的椰树,以及各类展翅飞翔的海鸟,直让这个时代,还未得到有效开发的三亚湾,充满了犹如西方经典描述的伊甸园一般的美感。

在轻柔的海浪中,两艘金陵级战舰,一曰松江号,一曰苏州号,彼此间隔大约四五百米,都挂了半帆,沿着海南岛三亚湾的海岸线,缓缓的结伴而行。

虽说作为斥候船只,这两艘战舰处于最前线。但此情此景,都让船上的将士们,不自觉的变得申请舒缓起来。

突然,苏州号的瞭望哨上突兀的响起了尖锐的鸣哨声!

“郑一官,怎么了?!”

“舰长!我舰西南,八点钟方向,约莫一万米外,有大量桅杆出现!”

“全舰敲钟,升满帆,做好战斗准备!”

“遵命!”

这样的命令下达后,舰长赶紧的举起望远镜在海面上探寻,没过多久,他的视界里,就出现了上百支巨大的桅杆!

稍后,这些桅杆所属的战舰也越过了海平面,出现在了舰长的双眼中。

“嘶~!通知松江号,让他们先撤,我们再靠近些。”

待得舰上的人员严格执行舰长的命令后,没过多久,双方的距离拉近到了约莫三千米左右。

看着海面上已经肉眼清晰可见的,上百艘舰楼高耸,帆影重叠,尽是挂着佛陀、白象以及两红两白一杠蓝旗帜的庞大舰队。苏州号的舰长默默的念叨了一嘴:“td,起码四十艘北直隶级,一百艘金陵级!狗日的暹罗人什么时候有这么庞大的舰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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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零三章 爸爸有人打我

三千米的距离,老水手的观察自是不会错。而暹罗本国肯定没有这么多的战舰。究其原因,当然是暹罗舰队在北上的途中,汇合了西班牙的马尼拉舰队。

所以,苏州号的舰长在看到这个阵势后,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是,大明崇明沙海军从建军那天开始就有见敌必战的口号。但以卵击石的事情,大明海军可不会做。

而就在暹罗海军联合西班牙舰队向大明的海南岛狂飙猛进的时候,距离此地数千里之外的东北方向,在对马岛上的诸多海盗、海商,以及沿途的渔民们,都惊恐的看到,一支巨大的,挂着无数奇形怪状图案旗帜的舰队,也从大海之上呼啸而过!

这是一支总数高达八百余艘战舰的庞大舰队,除了十艘1200吨级和三十艘700吨级的新式风帆战舰外,其余的全都是各种大型安宅船以及关船甚至小早。

当然,除了柳生堪兵卫率领的八十艘新式战舰是承担护航任务外,其他的船只基本都是运兵和运粮船。

“中纳言阁下,我们已经过了对马岛。”

“哟西,今日的风向真是太好了,我们从名护屋开过来,不过大半天吧?”

“是的,昨夜出发,这会儿是午时,我们已经走完了大半的路程。”

“非常好,传令下去,全军除柳生舰队继续承担护航任务外,其他舰队,分为左中右三队,小早和关船在前,全部展开。”

“嗨以!”

这里的中纳言,当然是伊达政宗了。虽说他本人并不想离开日本,还准备让伊达成实代他率领伊达家的武士们出征。可是身为穿越者的德川义直怎么会放过他?一阵软硬兼施后,伊达政宗被迫担任了此次征韩第一军的总大将。

说起来,这也是伊达政宗第一次统帅如此多的人马。

这一次日本出兵征韩,陆军总兵力是:各地大名麾下武士六千三百人,旧式足轻六万人。分别来自伊达、前田、上杉、毛利、岛津等外样大名,以及各家松平和井伊、本多、榊原等谱代大名。

作为穿越者,德川义直深知日本即便是到了20世纪的二战年代都非常不重视后勤。常常说什么“后勤也算兵,蜻蜓也能算老鹰”的混账话。由此导致日军在外征战的时候,经常后勤供给不足。然后军官们为了不被自己的士兵砍死,自然会放纵士兵们去对当地百姓烧杀掳掠——进而激起占领地百姓的激烈反抗。

所以,这一次,德川义直给这支旧式军队配备了足足一万名民夫——这还只是先期。后面国内还有更多的民夫被动员起来,随时准备驾驶着各种各样的船只为前方军队提供后勤保障。

旧式军队都是如此了,这支大型船队中的新式陆军那就更不用说了。

日本幕府新式陆军第一师团,满员一万五千人,为这支军队提供后勤保障的,除了本身师团都有的马夫、军医,另外配给这个师团,专门负责操船运送粮食弹药的,也有近五千人!

也就是说,这一支船队,上上下下加起来,将近十万人!

而柳生堪兵卫率领的新式舰队还在此之外!

总之,虽然不是举国而来,但这一次日本发动的攻击,对于朝鲜这幅小身板来说

192年,王氏高丽的大将李成桂发动兵变,新建立的政权得大明赐下新的国号:朝鲜。由此,这个半岛进入了李氏朝鲜的时代。

作为一个全面学习中国儒家文明,而且在学习的道路上比中国中原王朝更为虔诚的政权,李氏朝鲜自然是越来越弱。王室渐渐失去了对国家的有效掌控,文臣们彻底压制住了武人,然后架空国王,又开始无休止的内斗。

朝鲜的士大夫基本是世袭的,这就是所谓的“两班”。两班贵族如同中国的士大夫那样,不断侵吞国家的土地和百姓,造成国家财政的困蹇——由此,国家的国防力量也衰弱不堪。

随着时间的发展,两班贵族的数量越来越多,而朝鲜就那么大点的国家,可不像中国的中原王朝那样可以支撑个两三百年。所以到了李氏朝鲜第三代恭定王李芳远的时候,就不得不对两班贵族的子弟做嫡庶之分:嫡子仍然是两班贵族,可以做官。而庶子则被划入“中人”阶层,只能做吏员、医官、翻译等。

即便如此,到底这个国家还是太小,所以为了争夺有限的官位和资源,两班贵族们必然的陷入了内斗。

先是士大夫们分裂为东人党和西人党,东人党又分裂为南人党和北人党,西人党分裂为老论派和少论派——李氏朝鲜的政治斗争可比同时代的大明血腥残忍多了,动不动就是物理消灭。

这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要两班世袭制还存在。那么,在这个自然资源匮乏的国家,如此血腥的政治斗争,就会一直持续下去——即便是丰臣秀吉大举侵朝时期,朝鲜士林的内斗都没有停止。这一点,不管是当时派驻到朝鲜的邢阶、杨镐甚至李如松、刘綎,都有非常深刻的感受。

21世纪的日本,国土面积77000平方公里,人口接近1亿。同时期的朝鲜和韩国加在一起,国土面积约莫22万平方公里,人口近8000万。而在这个时代,日本虽说国内有诸多大名存在,但国内人口有多少还是很清晰的:接近两千万。

而此时的朝鲜?

丰臣秀吉入侵前,国家民册上的人口是五百余万。大战之后,国家民册上只有两百三十多万——虽然政府掌握的人口就这么多,但是这个数据当然不是朝鲜的实际人口。无论如何,这个时代的朝鲜,人口至少应该有一千万。

之所以出现这么大的偏差,那当然是因为这些人口都处于两班贵族的控制之下,无法体现在国家民册上罢了。

所以,这样一个本来就贫弱的国家,还因为国内要命的政治体制导致国力被严重削弱。这样的小身板对上穿越者加持的日本。其结局,当然是不用有任何怀疑了。

1617年4月6日,日本大军在釜山登陆,朝鲜守军不战而逃。之后,日军分为三路:伊达政宗等率军直接北上,计划横扫庆尚道后,进入江原道。年仅十四岁,德川义直的弟弟德川赖宣率领一路,从釜山向西,进入全罗道。而井伊直孝则率领着日本新军的第一师团,从西北方向,直插忠清道,并遥指京畿道!

10日,身在汉城的朝鲜国王李晖在接到日本再次举国来犯的消息后,非常干脆开始打点行装,当然,这名目肯定是北边的女真余孽犯边,大王要御驾亲征。与此同时,他接连派出三批使者,向大明告急!

大明爸爸,隔壁的坏蛋又来打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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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零四章 会合与反会合

“中纳言阁下,为阁下的军队护航,在下切实的做到了。接下来,在下就要率领舰队南下,去与暹罗的舰队汇合,共同迎击明国的舰队,以此争夺制海权了。”

“呃,柳生少将,一路行来,得您照顾实多,照理我是不该再提什么要求了。不过在下虽然不精水战,但也知道这茫茫大海上,要想寻找到对方舰队,需要时间和运气。而明国的新式舰队,虽说肯定数量不多,但是架不住明国的福宁镇舰队也相当有战斗力,而我日本的……”

伊达政宗把手一摊:“我们这次虽然来了很多船只,但是真正最有战斗力的那批,都被藤堂佐渡守丢在了大阪湾。若是您那边没有找到对手,而这边福宁镇或者明国的新式舰队进入了对马海峡?您知道的,这一次,我们全军也就运来了十万石粮草。而且,由于朝鲜八道已经被预先分配给了各家大名,这上面的百姓,将来就是我们的领民,这个……”

“哈哈哈,伊达阁下说的在理。不过让您焦虑的事情,公方殿已经想到了对策。”

“哦?敢问殿下的指示是?”

“嗨以,这里有殿下的亲笔书信一封,请您过目。”

作为一个历史类的漫画家,德川义直至少对东亚三国的历史是非常清楚的。他当然知道此时的李氏朝鲜存在什么问题:两班贵族虽然内斗不休,但是对于两班之下的中人、常民、贱民,那可是严防死守,划出了巨大的等级鸿沟,彻底断绝了下面三个阶层上升的通道。

所以,德川义直给伊达政宗的建议就是:发动中人和常民,去搞各个地方的两班——反正这些地方以后都是你们的封地,而此时这些地方的土地绝大部分都在两班手里,不把他们搞死,你们未来的封地在哪里?

当然,我们是要团结朝鲜百姓,避免二十年前那样遍地烽火的。所以,把两班搞死后,分一点点土地和财富出来收买中人和常民。中人是两班贵族的庶子,多少是受了教育并有一技之长的。而且由于身份的原因,他们往往从事政府的最基层工作,这些人只要靠过来了,对于我们稳定当地秩序是非常有用的。

至于常民,往往是自耕农,这个阶层是国家主要的税源和兵源,当然也需要拉拢和安抚。

至于贱民?拜托,蛋糕就这么点,你们就不要想着分了:日本国内自己都有贱民呢,这外征朝鲜,对平民温柔以待是迫不得已。若是还要照顾贱民,伊达政宗以下,恐怕日军上下都要不高兴了。

至于说,把两班贵族干掉后拿到的东西够不够征服者和征服者准备联盟的“朝奸”分配,这个却是完全不需要担心的:两班的世袭导致了他们豁取了国家的大部分资源,所以这些家伙的财富极高。

而且朝鲜在这个时期还有一个问题:丰臣秀吉发动的侵朝战争刚刚过去二十年。在那一场大战中,朝鲜为了解决粮食问题,是公开的把“两班”身份拿出来卖的。也就是说,你虽然以前是个中人、常民甚至贱民,但只要向国家缴纳足够的钱粮,国家就赐予你两班的身份——从此有了做官的资格!

虽说后来朝鲜缓过这口气后,又规定新两班要维持这身份,必须得找同样是两班的贵族结婚,生下的后代才能维持两班身份。但,现在不是才刚刚结束战争二十年么?那些在战争中因为向国家缴纳钱粮而获得身份的新两班,这会儿都还没死呢!

所以,德川义直估计,此时朝鲜的两班人员,单论人口,起码占了朝鲜国内人口的一到两成左右,至于财富,估计不下八成!拿下两班人员,足够分赃和稳定统治秩序了!

“原来如此,公方殿真是无所不知啊!在下受教了。”微微朝着东方鞠躬后,伊达政宗转过身来:“这样的话,在下短期内就不担心粮饷的问题了。”

“嗨以,所以请中纳言阁下尽管放心进军。公方殿此时在国内仍在调拨运送粮食到名护屋城。待得在下与暹罗友军汇合,击退明国舰队后,就再次北上护送粮船。”

“哟西,在下此时疑虑尽去,可以安心进军了。如此,谨祝少将阁下武运昌隆!”

“嗨以,也祝阁下武运长久。”

……

4月10日,柳生堪兵卫的舰队开始南下。而在此之前,大明的两广总督府,已经开始忙活起来了。

4月日,暹罗、西班牙联合舰队出现在海南岛海面。在此巡逻的两艘大明战舰在完成初步侦查后迅速退走。

4月4日,消息传回广州,熊廷弼在和颜思齐、刘招孙商议后,一面让颜思齐率领舰队出海:不是去和对方作战,而是想办法与福建的俞咨皋和浙江的李国助舰队汇合——敌人的舰队是如此强大,万一被堵在港口可就不好了。

另一方面,熊廷弼发布总督令,让广东的南海卫、神电卫、广海卫以及广西的驯象卫、奉仪卫等卫所兵,向雷州半岛集中。

照理,大明的一个卫所该有5600战兵,但是在卫所制糜烂的今天,更是在太平了两百多年的南方,这些卫所的士兵到底能有多少,熊总督自己心里也没谱。

至于战力最强的昆明镇,熊廷弼理所当然的放在了广州:不是他怕死,而是广州乃是南中国的核心所在,万万不能有失。

至于琼州府,哎,这个暂且放一放吧。

当然,作为太孙的老师,熊廷弼还是不会对朱由栋有任何瞒报的。他老老实实的写了奏报,挂了最高等级的加急,将南边的情况向北京和南京的袁可立急送!

4月8日,颜思齐成功的与李国助、俞咨皋的舰队会合了。

“国助兄,来得好快,我还说我的快船到了宁波后,你整顿部队还得花些时间呢。”

“振泉,那是因为我根本就没在宁波啊。事实上,你率队南下后,我和俞帅就在厦门外海域搞起了演习。”

“哦,原来如此。”颜思齐长舒了一口气后,又皱起了眉头:“两位,咱们就这么直接南下?”

李国助看了看俞咨皋,得到俞咨皋让他先说的示意后,很是干脆的发言道:“以我之见,只怕暹罗那样的国家很难凑出如振泉所言的那么强大的阵容。当然,我也不是说振泉的手下误报。在我看来,很可能在吕宋的西班牙马尼拉舰队也加入了暹罗的阵容。”

“嗯,确实有可能。”

“所以啊,这暹罗对我大明的侵犯,想来是筹谋已久。因此,我们此刻虽然力量稍稍有些处于下风,但还是得赶紧的南下,寻找敌军决战。因为,若是时间拖得久了,此刻据说还在澳门观望的葡萄牙人的舰队可能就要被迫加入暹罗人的舰队了。而且搞得不好,倭贼的舰队也要南下了。”

“李帅说的极是!以老夫看来,此战,我们必须尽快开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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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零五章 开台王的策略

“俞帅、李帅,在下和二位刚才的想法不太一样。”

“哦?”

李国助、颜思齐与俞咨皋汇合后,大明此时所有能战之舰,是二十艘北直隶级(1200吨)、八十艘金陵级,以及三千料(700吨)以上的福船二十余艘。另外还有三百多艘各种辅助船只。

当然,朱由栋没钱给福宁镇添置新舰,但修修补补还是做了的。所以,这会儿俞咨皋的二十艘福船战舰,虽然船体还是老样子,但上面的火炮都换成了方山出产的新炮。每船上计有40门115和20门90炮。

“俞帅,根据苏州号抵近观察的情况来看,暹罗贼和西班牙已经合流,其主力共有四十艘北直隶级和一百艘金陵级。我们在次级战舰上和对方基本持平,但是在一级战舰上,整整差了一半。所以,在下以为,我们三家汇合后,打,肯定是要去打的,但是这怎么打,还得好好想想。”

“嗯,颜帅言之有理。那么,颜帅可有成案?”

“在下从南海行来的路上,和舰上的参谋做了一个方案,请俞帅指点。”

“呵呵呵”这个颜思齐说话,可比李国助这个直愣子好听多啦!俞咨皋满意的点点头:“不敢,老夫的战舰、老夫的人,都有些跟不上形势了。还请颜帅为老夫解惑。”

“俞帅过谦了,如今强敌入侵,正是需要俞帅这样的前辈带着我等后辈,共同为国家御敌之时呢。”表情仍然很谦卑的捧了一把俞咨皋,颜思齐朝着自己身后的参谋招了招手,自有参谋将大型海图摆上了指挥桌。

“俞帅、李帅请看,在下刚刚接掌的肇庆镇,虽说这缺额极多,手里的战船也老朽不堪用。不过殿下去年让他们去考察南海一代水情的事情,他们还是认真的去了的。”

颜思齐的手指慢慢移动到海南岛:“现在,暹罗贼虽说在西班牙人的帮助下成功登陆我琼州府,拿到了一个靠近我大明本土的而且是很大的一个前进基地。但是,他们由此也罢自己给限制住了。这舰队嘛,动起来才有价值,若是因为某种原因被锁死在了港口,那就真的像殿下说的那样,成了一支存在舰队。”

“嗯,颜帅,请接着讲。”

“是,两位,我大明的国力远胜暹罗,只不过最近这些年殿下忙于整顿国内内政,对我海军的投入少了些。但是现如今,我大明长沙船厂已经开始全力发动,别的不说,最多还有半个月,我们就有十艘新的北直隶级可以投入使用,简单海试后便可加入舰队。到了那时,我们就有了和对方正面决战的实力。更不用说据闻殿下还让户部出钱,让工部在天津卫新建船厂,总之,时间是站在我大明这一边的。”

“颜帅,你说的都在理。可是”俞咨皋把手一摊:“琼州府虽然是荒僻之地,但到底是我大明直辖州府。这一时受到突袭,让暹罗人上了岸就已经足够那些御史群起而弹劾我等了。若是我们此时避敌不战说不得,不等新舰造好,我等就要被迫去位了。老夫不是自傲,而是在老夫看来,现在大明皇家海军学院的那些生瓜蛋子还嫩得很,若是我等三人去位,新上来的人,很可能把这么大一支舰队给葬送了!”

俞咨皋可怜兮兮的说完这话,颜思齐和李国助两人相视而笑。

“俞帅且宽心,现在是殿下监国,而殿下的耳根子,呵呵”

哎,我当然知道你们两个是殿下的潜邸之臣,这后台硬的很。但是,老夫不是啊!

“俞帅,弹劾什么的事情尽管放心。不过为了让太孙不至于太难做,在下还是要做点事情的。”

“哦~那么颜帅的意思是?”

“两位请看。”颜思齐再次把手点在海南岛上:“从琼州岛往东北走,就是珠江出海口,此地水文情况极为复杂,有些地方的暗礁离水面不足一米。暹罗人初来乍到,根本不可能搞清楚。而且此地海风、江风、山风都有,风向极乱,也不适合操纵复杂的软帆。所以,在下的意思是,请俞帅率领福宁镇舰队进驻珠江口,既能拱卫广州,也能震慑澳门的葡萄牙人。而且熊制军已经率领昆明镇入住广州,这昆明镇别的不多,炮可是很多的。若是那暹罗贼的舰队敢进入珠江口,怕不是得全军覆没!”

“好!若是那暹罗贼敢来,老夫定让他们知道,我福宁镇的战舰老是老了点,但只要地形合适,一样可以吃人的!”

“哈哈哈,俞帅老当益壮。那么,接下来,国助兄。”

“嗯?”

“两个任务,你先选一个。”

“你先说说具体是啥?”

“哈哈,以国助兄之能,还怕猜不到?接下来,自然是你我二人分兵,一路以北直隶级为主,向东,去寻找、拦截西班牙的珍宝船队。一路以金陵级为主,发挥船只小,船速快的优势,袭扰、打击暹罗人的海运线!”

“妙哉!这次入寇琼州府的舰队规模如此庞大,肯定是有西班牙人参与了。既然他们敢派出舰队来管这头,那就肯定顾不了那头!振泉,这个事情就这么定了,为兄偷个懒。在南海跟暹罗人捉迷藏的事情为兄就不去做了,没那耐心和细致。所以,为兄还是率领北直隶级主力舰队去了吕宋附近海域吧!”

“国助兄!”听到李国助故作轻松的话,颜思齐真的有些动容:是,在南海海域以劣势舰队打游击,表面上看起来危机重重。但实际上敌方的舰队很大程度上因为海南岛已经被锁死,能够派出来的战舰并不会太多。而在茫茫大海上捉迷藏?不管是他还是李国助,早年不都是干这个的么?

但是去吕宋岛附近抓珍宝舰队就不好说了:他们觉得西班牙人参与?但万一人家暹罗就是这么强呢?而且这些年李国助在国内训练海军,他颜思齐常驻大阪。总之,两人对吕宋一带的水情完全不熟悉。这一次率领主力远征,其实并不轻松啊。

不过,李国助到底经历了大阪之战,是目前大明唯一一个有统帅新式风帆大舰队海战经验的统帅。所以,去吕宋,李国助是最合适的。

“那便如此吧,两位,以我估计,一个月内,我们会拿到十艘北直隶级新建,三个月内,会拿到三十艘。所以,我们要带上可靠的通讯船方便联系。而联系的地点嘛。”他的手指从海南岛移开,然后逐渐的向东北移动:“便是这里吧,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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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零六章 敌人不会听话

“????????????!”

“fuego~!”

颜思齐等人在福建海域定下了游击策略,从纯粹军事的角度来看不为错。但如果结合政治来看,那就是犯了大错!

因为,作为一名意志坚定的穿越者,罗闍浮屠非常清楚:以此时泰国的国力去挑战是大明,是一场赢了九十九次都不一定能获得胜利,但只要输了一次就可能一败涂地的战斗。如此的战斗,毫无疑问,给大明准备的时间越多,本来就渺茫的胜机就更是几乎没有了。

所以,战争一旦发动,在拿到开阳的人头前,泰军的基本要求就是一个字:快!

因此,泰西联军在4月日登陆海南岛,击溃了当地卫所兵近似于无的抵抗后。一方面让陆军下船休整,并让随军真腊奴隶修筑港口。另一方面,在短暂休整后,整个泰西舰队迅速北上。4月7日,进入伶仃洋。8日,炮击广州城南的虎头关。

隆隆的炮声中,罗闍浮屠站在“纳黎萱”号战舰的一侧,双眉紧锁,神色严肃。

“尊敬的国王陛下,恭喜你,我们英勇的联合舰队,打得敌人根本就不敢露头。”

“呵呵~”礼貌的笑了笑,罗闍浮屠道:“阿方索子爵阁下,您的手下去联系澳门的葡萄牙人,回来了么?结果如何?”

“哦~是了是了,这个事情忘了跟国王陛下汇报了。我们已经联系上了澳门方面,经过真诚的沟通,他们愿意派出五艘1000吨级的大桅帆船前来参加联合舰队。不过,他们也说了,他们不愿意向明国政府宣战,所以,只能悬挂贵国的旗帜。”

“那个无所谓。”随意的挥挥手,罗闍浮屠心说我也不太在乎你那五艘老式的西班牙大帆船——甲板上的舰楼太高了,甲板下用来装水兵和货物的船舱也太多了。别看是1000吨级的大船,但实际能够装载的火炮还赶不上现在舰队里的600吨级的盖伦船。

本来按照罗闍浮屠的想法,胁迫澳门的葡萄牙人参战,战力什么的只是聊胜于无。重要的是进一步刺激大明,然后促使大明派出陆军进入澳门——葡萄牙现在是属于西班牙不假,但是长期在海外的葡萄牙人可不认西班牙为祖国。如果能够使得大明和葡萄牙人决裂,那么,大明将来在南洋的敌人就又多了一个。

可惜,远在西班牙的菲利普安抚葡萄牙人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容许西班牙人去刻意的逼迫海外的葡萄牙人?所以,这一次泰西联合舰队里,西班牙一方的阿方索子爵坚决秉承菲利普四世的意志,对澳门的葡萄牙人只是温柔的劝说,连一点胁迫的话都没有。

总之,澳门方面就只派了这么点兵力过来,有和没有,区别不是很大。最关键的是,这些家伙还不肯亮明态度!而西班牙人对此也表示了理解!

“这些个混蛋。”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后,罗闍浮屠抬起头,仍然是泰国人招牌式的面容:“子爵阁下,你们的学者测量这里的水文如何了呢?”

“哦~!陛下,我们才刚刚到达这里不过半天,怎么可能搞清楚这里的水文情况?被我们抓到的那几个渔民您也看到了,全身皮肤都没一块是好的了,但就是不肯给我们当向导带我们进入珠江。”

“大明的子民,此时还有血性啊。”忧心忡忡的扫了一眼已经被炸得稀烂的虎头关。罗闍浮屠萧索的转过身来:“子爵阁下,我们先撤吧。”

“好的,我也觉得在这里纯属浪费弹药。那么,下一站我们去哪里?”

“去台湾吧,按照我和贵国陛下的约定,台湾是要交给贵国的。”

“哦!好的,我马上就去给本国舰队传令!”听到罗闍浮屠终于愿意带队去台湾,阿方索一下子跳了起来:“为我国陛下开辟新的殖民地,是我们这些臣属无上的光荣!”

“请稍等一下,子爵阁下。”

“啊,陛下您想说什么我知道的。请放心,待我去台湾的土地上竖旗我们西班牙的国旗后,我会率领敝国舰队继续与您同行,去攻击明国的长沙造船厂的。毕竟,敝人率队出来之前,我国陛下已经多次向我强调,务必要听从您的统一调遣嘛。”

“呃”噎得难受的罗闍浮屠只好再次调整一个方向,对自己身边的将领道:“执行前令吧。”

“遵命,王上。”

泰西联合舰队是退走了,但是从广州城匆匆赶来,看着这一片狼藉的熊廷弼,这会儿已经气得快要疯了!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丢了琼州府不说,还让这些贼子到家门口来撒野!我大明的子民居然被掳掠、杀害!我熊廷弼真是愧对皇上,愧对殿下,愧对百姓!”

“制军,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要赶紧派勇士冒死出海,联系上颜帅等。让他们把我大明的舰队集中起来,与这些贼子决战!”

“嗯~”听完刘招孙的话,先前还睚眦欲裂的熊廷弼转过身来的时候,情绪已经完全正常了:“刘帅,我们的海军,可能暂时指望不上了。”

“啊?这是为何?”

“贼子蓄谋已久,这一次来犯,其海军在战力上远超我军。此时我军若与其进行海上决战,获胜的可能性太小了。按照殿下的说法,丢失一支舰队是小事,若是一战把我大明不多的海军人才和熟练水手给打没了,就整个大明海军的脊梁骨就没了!

所以,这次颜帅出海前,我就说了,若是没有四成以上的胜算,那就不要博。”

“制军如此安排,是对的。但是!”刘招孙把手一摊:“制军,若是贼子登陆,末将不敢说百战百胜,但至少要让对方好看。可是对方不下船,末将可真的无可奈何啊。需知,现在在我昆明镇里,大炮口径上了90的就是巨炮,运输起来极为艰难了。可是这战舰上的大炮,10都不稀奇。再说了,贼子以船代步,沿途骚扰我沿海诸省,而末将手下的儿郎却只有一双腿。这个,没有海军配合,末将哎,末将无所谓仕途哪,大不了回殿下身边做侍卫,又或者和李世忠那个王八蛋换个位置。可是熊制军您?文臣可是有守土之责啊!这丢了一个琼州府就当是贼子无耻,突然袭击吧。若是再丢什么地儿”

“刘帅不必说了!”熊廷弼镇定自若的说道:“知道为什么两广总督是本官,闽浙总督是恺阳,而东南总督是礼卿不?”

“自然是因为你们都是殿下的老师,是殿下最信任的人。”

“是啊,我们都是殿下的老师。所以,也是为殿下背负骂名的人!”

“”

“刘帅,战事一起,敌人可不会听我们的话,更不会按照我们希望的步子来。加之贼子蓄谋已久,我方准备不足。所以,前期的挫败是难免的,这时候,就要有人勇敢的去把责任给扛起来。我们这些殿下的老师们把责任扛住了,你,还有颜帅他们,就能少受一些干扰,纯粹的从战场的角度去做决策,如此,我们的仕途或许会受影响。但是!我大明在这场大战中,才会赢得更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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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零七章 万历四十五年(一)

“殿下,工部这边,京张(家口)、京山(海关)上月已经完工。洛太(原)、太大(同)、洛西(安)三条公路完成度接近八成,京洛(阳)、京济(南)沿途地形复杂,加之路途遥远,完成度只有四成到五成。

鉴于以上情况,加之春耕已经开始,所以臣在两月前就下令工部官员逐渐的将工地的民夫予以遣散。让他们回到原籍开始准备今年的耕种。总之,万历四十五年内,除京洛、京济两条公路还需要留下二十余万民夫外,其他以工代赈的民夫,都可以回家了。”

“刑部这边,新版《大明律》重新修订完毕,按照殿下的意见,以及参考罗马法系、睡虎地秦简的法令精神,新的大明律在条文上更加细致,预先对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作了详细的规定。如此,判案者的权限被明显缩小,如果这样的法令能够得到明确执行,那臣相信,以后我大明的冤假错案要少得多。”

“户部这边,殿下,诸位,由于去年席卷北方的蝗灾,所以朝廷对北方诸省全部免税。因此,去年北京户部的收入只有1800万元。这点收入肯定是不够支出的,除了将前年的结余全部耗干外,还拉了20万盐矿款。

去年的蝗灾到此时,可以说算是彻底结束了。损失方面,一季的庄稼全都没有了,朝廷为了赈灾,先后花出去了两千三百多万石粮食以及一千五百万银元。截止到今年4月,户部收到的数据是,因蝗灾引起的饥荒而死亡的,北方五省一共是三万两千余人。在工部逐步让参加以工代赈的灾民返乡耕种的情况下,户部的新黄册上显示,仍然损失了大约七万口。这个,在国家付出如此多的力量下,还产生了这么多的流民,是我们户部没有做好事情。臣特在此请罪。”

“诶,大司徒不必自责,灾民两千多万,怎么可能做到面面俱到,做到这个程度,孤完全能够接受。只是户部要发文下去,各地官府,要抓紧排查这七万多流民到哪里去了。查到之后要安排人手,尽快带他们返回原籍。”

“是,臣领命。”说完这句后许弘纲又站了起来:“本次蝗灾虽说范围极大,受灾百姓极多。但大规模的以工代赈后,已经完工的京张、京山两条公路,仅仅是在今年头四个月,就给朝廷带来了20万元的过路费,加上今年也开始收费的京津公路,这笔费用达到了5万元。若是其他几条公路也全部贯通并开始收费,虽说蜀王、福王等藩王要在里面分成。但臣大致估算了一下,国家每年可以拿到至少800万元。”

“嘶~~!”许弘纲报出这个数字后,参会众臣全都发出了一声轻叹。当然,坐在主位上的朱由栋却没什么表情。

这就是商税啊!可是这仅仅只是冰山一角啊!真要是能够全国收取商税,光是这一块我就起码能拿到两千万!

“除了公路外,本次以工代赈,国家还组织人力在各地修建了水塘、水库、沟渠等。有了这些东西,只要地方官员工作得力,除非是那种百年难遇的旱灾,否则北方诸省以后不会因为雨量过少而绝收了!

至于今年是否有蝗灾嘛,殿下,诸位,今天是五月一日,臣这边收到各地报上来的情况,都是田间地头有零散的跳蝻,未见明显聚集。所以,今年即便不是一个丰年,至少也不会绝收。”

“呼~”得到许弘纲如此保证后,大家都长舒了一口气。

“吏部方面,殿下,诸位。去年北方五省以工代赈,都察院派出所有御史和丙辰年的新科进士们下去督促赈济粮款的发放。其结果,下官汗颜得很。一共是拿下了两千七百三十名官员,其中文官九百八十五名,剩下的都是武官。”

听到赵焕如此说,王象乾也赶紧站起身来:“臣亦有罪。”

“大司马且安坐,今天特意把你们兵部留在最后发言,你有的是时间慢慢讲。”

王象乾惶恐的坐下了,赵焕继续道:“吏员有两千七百余人被拿下,至于差役,这个倒是不多,只有两千余人。”

“嗯”手指关节敲打了一会桌子,朱由栋道:“吏部准备对这些人如何处置?”

“全部革除功名,转交刑部按照大明律处置!”

“好,大司寇,这个事情就交给你了。孤的意思是,人,少杀一些,重在追赃!罚款!孤要让这些人倾家荡产,然后在贫困交加中渡过余生!”

“是,臣领命!刑部已经在从全国各地抽调司法官员入京,尽快完成这数千人的处罚。”

“嗯,那么,大冢宰,官员一下子少了这么多,这缺额怎么办?”

“呃,除了按照殿下的意见,去年开始,所有新科进士全部先从县令干起外,臣还准备选拔部分举人填补缺额。”

“嗯,此事请吏部尽快办理吧。务必要在今年,让北方五省的秩序回复稳定。”

“是,臣领命。”

“好了。”深吸了一口气,朱由栋指了指王象乾:“大司马,请开始吧。”

“是,殿下。”王象乾面色严肃的站起身来:“臣先说去年的蝗灾,之所以那么多武官被查处,一方面是这些家伙确实混账,另一方面则是,各军镇受灾也极为严重。普通军户,自然是靠朝廷赈济活了过来,而那些在大灾之时仍然伸手的军官,臣的意见是,按照金额来,贪墨超过五百元或者一千石粮食的,抄家,斩首。其余的,抄家、罚没赃款,加入筑路队服役。”

“嗯这个方案可以。曹文诏、李纯忠。”

“臣在。”

“虽说现在边事压力大,但这次处置的人,手里都是有刀的。你们两卫,各出一个千户队,帮助兵部和锦衣卫锁拿以上人员。”

“呃是,臣等领命。”

“好,大司马请继续。”

“是,臣接着讲新军建设。自去年兵部拿到户部划过来的款项后,在工部的支持下,迅速完成了十二万新兵的征召。截止到去年十月,所有新兵、军官、装备全部到位。按照殿下的要求,兵部将其划分为七个镇,分别驻防在北直隶各府。现在,为期半年的新兵训练已经完成!

今年三月,兵部将这七镇新兵各抽调了一个千户与蓟镇的精锐进行了会操。第一次,新兵完败。第二次,蓟镇完败。之所以出现这样的局面,主要还是在于第一次会操时新兵方面面对呼啸而来的骑兵发生了大崩溃。而第二次之所以新兵完胜,则是横海卫派了三百老兵补充了其中一个千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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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零八章 万历四十五年(二)

王象乾这么一说,在座的重臣们纷纷点头:能够坐到这里的都不是傻瓜,都知道纯粹的一支新兵队伍和有老兵率领的新兵队伍,那是完全不同的。

“孤明白了。”点点头,朱由栋站起身来:“既然如此,那就请横海卫,还有纯忠你率领的青年卫多予以支持。”

“臣等领命。”

“嗯,新军的事情就这样吧。这会儿是五月初一,各部人员调整一个月内完成,最迟六月中旬,兵部要组织新编七镇与蓟镇精锐、横海卫和青年卫会操。到时孤只要有时间,会亲自到场观看。”

“是,臣等领命。”

安排完了这些后,朱由栋喝了口茶,然后沉声道:“说说朝鲜和我大明东南的战事吧。”

此话一出,整个会场的气氛顿时为之一变。

艰难的再次起身,王象乾语气低沉的道:“臣先说朝鲜方面,目前臣手里最新的消息是十天前的。简而言之,倭贼于4月日在釜山登陆,大半个月的时间,就拿下了朝鲜八道中的三道。朝鲜国王李晖此刻已经到了平壤,据闻仍在继续朝着鸭绿江前进。”

“哧~~”

王象乾语音刚落,整个会场参会诸人,连朱由栋身后负责会议记录的方正化,都不由自主的轻蔑的哼出了声。

虽说大家都对朝鲜的战力根本不抱希望,但是这也太无能,太无耻了些。

“呃”礼部尚书吴道南颤巍巍的举起手,在得到朱由栋点头后也站起身来:“殿下,诸位,礼部这边近期已经接到朝鲜的十余封告急文书,几乎是一日一书啊。其内容大同小异,基本上都是什么恳求大明皇帝陛下尽快派出天兵,三造朝鲜。最近的一封,朝鲜除了要求派送王子到我大明国子监就学外,其国王也要求到北京来”

“哼~!”鼻孔里发出这个声音的,当然是曹文诏、李纯忠等人——武将们的态度至此很清楚了:这种渣渣,救个屁啊!

朱由栋身为太孙,当然不可能有如此明显的表现,不过其内心深处的想法,大致是和曹文诏等人差不多的。

手指敲了敲桌面,朱由栋道:“现在辽东镇那边情况如何?”

“道甫(李三才)和杜帅、萧帅已经完成三万辽东镇兵的动员,钱粮武备全部准备就绪,只要朝廷一声令下,马上就可以开过鸭绿江。”

“哦~孤知道了。”站起身来,朱由栋道:“待会孤去乾清宫向皇爷爷请旨,请皇爷爷为辽东巡抚赐下尚方宝剑和金令箭,辽东的事情,到时候就由李三才全权负责。”

“嘶~!”

朱由栋此言一出,参会众臣里如曹文诏、李纯忠等人可能还摸不着头脑,但是其他的文臣,尤其是温体仁、王象乾等老油条,无一不倒抽了一口凉气。

李三才是什么人?把你卖了你还得帮他数钱的人!这样的人全权负责辽东事宜,nnd朝鲜王室不被敲骨吸髓才怪!

太孙这是有多么的不喜欢这群棒子啊!居然下这么狠的死手!

敲敲桌子,让大家把注意力重新回转后,朱由栋道:“好了,辽东和朝鲜的事情就这么安排,大司马,接着说我们大明自己的事情。”

“是,殿下,诸位。兵部最新的消息是:4月日,琼州府失守。7日,暹罗贼寇犯珠江口外的虎头关,我虎头关卫所兵战败。但因为珠江口渔民拒不指认当地暗礁所在,所以暹罗贼在简单探查当地水文后就离开了。8日,我大明水师三大舰队提督聚首,定下了暂且分兵,避免决战的方略。10日,俞帅率领部分舰只进驻珠江口。15日,暹罗贼的船队炮击厦门岛和月港。月港内的商船要么被击毁,要么被俘虏。19日,暹罗贼的船队经过澎湖巡检司。21日,贼舰在台湾登陆

在广东、福建等地上交的报告中,以及田指挥使的锦衣卫报告中,都明确的指出,暹罗贼的舰队中,有大量的红夷人。”

说完这些后,王象乾取下自己的官帽:“殿下,近大半个月来,我东南沿海,累计被杀、被掳掠百姓上千人。月港被毁,海贸中断,朝廷损失银两上百万,民间以此为生的数十万人衣食无着而我水师因为力量不足暂时无法对其展开决战,无法驱逐此贼。臣这个兵部尚书做得不好,使得国家蒙受如此大辱。都察院虽说近期没有对臣有太多的弹劾,但臣自己已无颜待在这个位置,臣,乞骸骨。”

“哼!大司马,你想的美啊。国家太平无事的时候你不乞骸骨,这个时候局面一时不利你就乞骸骨,这算什么道理?”

“殿下!”

“此事不要再说了,你要乞骸骨可以,等我们把暹罗贼打垮了再说!”

“是,臣多谢殿下。”

“好了,言归正传。”配合着王象乾演了一场戏,给这位最近压力山大的兵部尚书适当解压后,朱由栋道:“兵部对此的计划是什么?”

“兵部以为,暹罗贼也好,红夷人也罢,都是从海上来。所以,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还是需要打赢海战。由于我朝前些年忙于国内事务,所以这水军的力量暂时不足。不过,我大明的国力远胜暹罗,只要认真对待此事,最多半年,我大明在海上就能重新形成优势。所以,现在我大明的水军分为三路各行其是,臣是同意的。而目前的当务之急,就是加强长沙船厂以及天津卫的防守。”

穿越者会不会犯错?当然会了。

至少就朱由栋来说,他一路行来,总体很顺,也取得了很大的成绩。但真要说犯得错,那可不是一星半点。

就这次日泰联合侵犯来说,他犯的最大错误,就是低估了泰国穿越者的决绝,以及高估了日本穿越者的智商。

虽说纯粹以穿越者的眼光来看,放弃日本本土,整体搬迁到北美才是上策。但是你让德川义直在不能自曝的前提下如何去说服下面的手下?让全国所有大名莫名其妙全部放弃自己的土地,让全国百姓在生存没有失去彻底希望的时候放弃一切搬家?这怎么可能嘛?独裁者手下没人听话办事,那就当不成独裁者啊。

所以,对于日本再次入侵朝鲜,朱由栋是有心理准备的。唯一让他感到惊讶的,是对方来得这么早。

本来按照朱由栋的默算,1616年德川家康去世后,德川义直怎么的也得花个三五年才能稳定局势。而由于泰国这位穿越者和德川义直已经会面两次了,日泰联盟已经是定式。所以,他想当然的认为,日泰联合进犯,怎么也得到1619甚至1620年。

所以,在他的计划中,暴兵、暴舰本来都是1618年以后的事情——1617年,他本人要大婚。国家这边,黄册库完成重建,鱼鳞图册要更新。新的大明律颁布、中国版文艺复兴开始、要打倒衍圣公府、要开始全国大范围反贪、要开始清查军户

可惜,在一个世界有多个穿越者的情况下,计划是永远赶不上变化的。面对如此决绝的两位穿越同行,他确实准备不足——陆军的新军刚刚完成半年训练,而且这兵源完全不符合他本人的原意——他本来的计划是清查军户后,裁汰一部分,然后将旧军镇部队改造成新军的。

至于海军方面,这会儿被迫展开游击作战——这是耻辱。

哎,没得办法了。只能是暂时将制海权拱手让出了。

不过,作为穿越者,我也知道一个军港的防卫是非常重要的,如果你们真的傻乎乎的想去打长沙船厂,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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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零九章 崇明沙攻防战(一)

“启禀大帅,南沙岛的弟兄来报,海面上出现大量战舰,观其旗帜,应当是前些日子袭扰我广东、福建等地的暹罗贼!”

“哼!终于来了啊!这些跳梁小丑!来人,披甲!本将要去南沙岛。”

“领命!”

1617年5月日,暹罗王罗闍浮屠率领庞大的舰队,出现在了崇明沙所外的海面。

而在汇合了柳生堪兵卫率领的日本舰队后,这支舰队现在的规模更大了。三国联合舰队加在一起,一共有1200吨级主力战舰50艘,600(日本为700)吨级二级战舰10艘。此外还有葡萄牙人的五艘千吨级大帆船。在此之外,还有三百多艘大型运兵船以及两百余艘各类辅助船只。

如此一支近八百艘战舰的大舰队在海面上展开的时候,从南沙岛的瞭望哨上望过去,只觉得无数的白帆铺满了海面。一时之间,便是匆匆乘坐小船赶到南沙岛的戚金,也有些为之气夺。

不过作为一名从小跟着戚继光从江南杀到大漠的经年老将,戚金的胆气和对国家的忠诚是不需要有任何怀疑的。在短暂的惊愕后,他马上镇静下来:“传令,拉响警报,全军进入战位!”

“遵命!”

随着戚金的命令,凄厉的警报声迅速的响了起来,这声音,除了让岛上的海鸟纷纷振翅飞离外,自然也让海面上重重帆影下的敌人们听到了。

“诸位,根据我们日本这些年反复在崇明附近暗查,现在已经明确,此地,是明国唯一能够建造大型新式战舰的船厂。只要摧毁这里,抓捕或者击杀掉这里的工人。明国至少在三五年之内,其海军将成为无根之木,打掉一艘就会少一艘。”

在暹罗的旗舰纳黎萱号上,暹罗王、西班牙阿方索子爵以及日本的柳生堪兵卫聚集在一起。在翻译们的帮助下,开始针对此次作战做相关部署。

在强调了毁灭长沙造船厂的意义后,柳生堪兵卫举起指挥棒,点在了一副平面海图上:“根据我们的探查,明国的这个崇明沙所,实际是由四个大岛以及数百个小沙丘组成。这四个大岛中,面向大海的一面,最北的是崇明沙,面积最大。中间是三沙岛,面积最小。南边就是我们面前的这个南沙岛。而所谓的长沙造船厂,则是在另一个大岛长沙岛上。这个长沙岛和其他三个大岛都不一样,是面向长江口的。也就是说,他其实是被前面三个大岛所包围、保护起来的。而且四个大岛之间,露出水面的小沙丘以及隐藏在水面下的暗礁都极多。直接驶向长沙岛的话,不可避免的会有大量舰船搁浅。

综上所述,在下的意见是,我们不要抱任何侥幸心理想要直接拿下长沙岛。而是应该老老实实的先拿下南沙岛,然后以此为基地,再去攻击长沙岛。在下一点愚见,请国王陛下、子爵阁下指点。”

“嗯阁下,您的意思?”

“哦,陛下,我同意柳生少将的意见,作战,老实一点最好。”

“好,我也是这个意思。那么”罗闍浮屠看了看柳生和阿方索,不出意料的发现对方都没有率领本国舰队打先锋的意思。所以他也只有咬咬牙,对自己麾下的将领道:“占叻,请派出一支分舰队,先尝试着对这个南沙岛进行攻击。”

“遵命,王上。”

“大帅,贼子动了!”

“嗯,我都看到了。”

望远镜里,有那么二十余艘战舰脱离了大舰队,然后挂了满帆,开始朝着南沙岛疾驰而来。

到了距离岛屿约莫一千米左右位置的时候,暹罗舰队开始转向,舰首由向北微微的转向西北方向,然后,二十余艘战舰的侧弦炮口,就逐一的对准了南沙岛。

“先用旗舰的145炮来一发。”

“扯嘞欧~(是)!”

训练有素的暹罗舰队迅速的响应了指挥官的命令,随着一声轰隆,船只轻微的抖了抖,炮弹在空中划了一个轻微的弧度,然后呼啸着射向了深邃的远方。

“报告,炮弹已经落到岛上,弹着点从海岸线起算,深入岛上大约有两百米。不过距离对方的炮塔仍然还有大约七八百米。”

“嗯”作为暹罗王从小培养的海军将领,占叻虽然没有经历过真正的风帆战舰实战,但是理论知识还是有的。接到报告后,他很快的开始下令:“命令,所有战舰成横队,严格跟随旗舰行动。”

“是!”

“命令,旗舰再次转向,改西北向东北方向移动。”

占叻的想法很清楚:整支舰队将以蛇形移动的方式,反复、缓慢的接近南沙岛。

毕竟此地的水文到底如何,本方不清楚。岛上的岸防力量到底如何,还是不清楚。而本方别看三国联军加起来声势很盛,但是作为暹罗王的亲信,他非常明白的是:暹罗的国力是完全没法和大明比的。现在手里的每一艘军舰,都异常的宝贵。由不得他不小心行事。

他这边是小心了,但是岸上的戚金就不太高兴了。

“哎呀,这暹罗贼的指挥官怎么胆子这么小?”说完这话后他转身问道:“敌舰是否进入我方岸防炮射程?”

“大帅,根据孙先生的说法,我方的160巨炮极限射程200米,有效杀伤射程1700米,当然,我方的岸防炮都是安置在高达0米的水泥基座上的。所以,这个时候,敌舰已经进入我岸防炮射程。”

“哎,你们这些方山学校的学生啊,学问倒是够多,说话却忒啰嗦!本将又不是你们的先生,你给本将讲那么多数据干嘛?以后,你只需要回答是、否便可。”

“呃,卑职领命。”

“好,既然对方已经进入我方射程,那就来而不往非礼也,传令,南一到南五炮台,瞄准对方旗舰,开炮!”

然后,当占叻的舰队还在重新转向,进一步靠近南沙岛的时候,就突兀的听到了岸上传来了隆隆的炮声。

而在炮声传来不久,五个圆滚滚的黑色身影,就已经出现在了暹罗舰队的上空!

这五个大铁球,在空中爬到最高点后,迅速的下坠,然后齐齐的落到了海里。

“大帅!全部是跨射!”

“好,读书人,赶紧调整你们的射击诸元,好好招呼这些暹罗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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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零章 崇明沙攻防战(二)

“殿下,去年庄子里的账册算好了。”

“嗯,念吧。”

“是,去年一年,我红河庄先后推出香皂、蜡烛、果酒、新瓷(骨瓷)、腊肉、腊肠等货物,经过近一年的销售,扣掉各种成本、人工后,实际获利二十三万两。”

“才这么点?”

看着坐在上首的朱由栋很不满意的表情,曹三喜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哎哟,我的小爷诶,能够有这么多已经相当不错了啊。这年头的银子老值钱了啊!

“殿下,这二十三万两乃是给皇上、太子爷以及各位先生、英国公、宁远伯府分红后剩下的。”

“哦,你早说嘛。不过还是太少了。”

“殿下!这一年,属下和店铺里的伙计们都……”

“吾知道你们很辛苦,刚才说少,并不是要责怪你们。”

应该说,曹三喜这几个月来的表现,不光是朱由栋,便是他幕府里的几个成年人,诸如魏忠贤、李世忠等,都刮目相看。

他走马上任后,先是优化了红河庄的生产流程,节约了大量材料的浪费。其次是废物利用,红河庄每天屠宰生猪不下一百口,除了肉类做成腊肉,猪鬃全部收集起来之外。猪下水定向卖给京师内的各类大小餐馆,骨头开始是弄成骨粉做饲料或者肥料。待得庄子里的瓷匠根据朱由栋的指点弄出了骨瓷后,猪骨就得到了有效利用。

对外,他加大了七家城内店铺的管理力度,要求店里的伙计们不能等着客人上门,而是要拿着产品挨家挨户的做拜访。对其他各个省份的经销商,他进一步完善了各种合同,对经销商每年的销售额、投诉量什么的都做出了明确的规定……

不过,还是那句话,一方面是这年头的白银很值钱。另一方面是红河庄到底只有这么点地皮这么点人口,产能有限。所以,如此折腾一年下来,朱由栋也只看到了二十多万两银子。

这二十多万两银子是个什么概念呢?

明朝的中央政府每年收税,除了粮食等实物税以外,还有货币税。在万历年间,一般能直接收到五百多万两白银。天启年间是四百多万两,崇祯年间是两百多万两。

嘉靖年间的严嵩父子,算是官员里面捞钱捞得很不要脸的了。在被抄家的时候,也只有黄金三万余两,白银200多万两。

所以,红河庄一年给朱由栋挣到的纯利有二十多万两已经相当了不得了。

“吾记得,当初各类商品的专卖权拍卖,是收了不少银子的吧?”

“是的,殿下。去年各类拍卖,庄子前后一共获银三十余万两。其中给了大内十万两,给了慈庆宫五万两,还给了慈宁宫五万两。”

“也就是说,现在吾手里能动用的,大约三十万两白银?”

“殿下,目前庄子里可以动用的银子一共是三十六万七千三百二十两。”

“哎~~”抬头望了望天,朱由栋萧索的叹了一口气:“吾留个整数,其实的六万多两,都给大家分了吧?”

“殿下,这点属下不敢苟同。年底加发……按照殿下的说法叫年终奖什么,都已经发过了。属下知道殿下一向厚待手下人,但真的不能太厚,否则会让人产生非分之想。”

“嗯……你说得也对。那好吧,这个,三喜啊,对于今年的生产,你有什么想法啊?”

“殿下,现下庄子里的空地还是不少的。但是人力已经到了极限。所以,属下觉得,我们应该派出人手到我大明受了灾的一些地方买人。”

“不能雇附近庄子的无地佃农么?”

“殿下,属下说句大不敬的话。咱们的庄子一年能挣数十万两白银,靠的就是这些东西是我们独家生产。但是这些东西的技术,其实要仿制并不太难,一旦生产技术外泄,这利润起码削减七成!这个红河庄是殿下的,庄子里的人用了一年,也对殿下基本归心了。但要是雇佣庄子外面的本地人,难免混进来一些别有用心的。”

曹三喜这话,朱由栋信。毕竟,财帛动人心,北京城里的各路权贵多如牛毛,如此大的利益,朱由栋不可能让大家全部都来分润。而那些无法入场的权贵,肯定会有胆大包天的人对此觊觎。

近几个月来,随着红河庄的产出种类越来越多,在庄子周边出现的陌生人也越来越多。逼得负责安全的李世忠一再从宁远伯府抽人,张世泽也反复从英国公府调人。但即便如此,由于前来打探的人身手越来越好,最后逼得李世忠干脆写了一封信到辽东,由李成梁加派了一百家丁前来镇守。如此才堪堪的保证了庄子的安全。

现在,整个红河庄里的原有庄民们除了老弱病残们还伺候一下庄稼外,其他的壮劳力已经完全不种地了。整整三百七十多劳力,全都进入各种工坊做工。

而在外围保护这个庄子的人手呢?也将近三百人。

当然,表面上看来了护卫多了点,但是朱由栋知道:护卫这三百人基本上是够了。以后庄子就算工人增加到一千人,护卫还是只需要这三百人。所以,现下红河庄虽说大量的利润被人工费给消耗了,但朱由栋还是觉得可以接受。

不过,就像曹三喜说的那样,再想提升利润,必须得扩大生产。而要扩大生产,就必须得引进人手。而为了安全起见,又不能用本地人。

不过购买灾民?

朱由栋不是圣母,在这个时代搞人口贩卖他一点思想负担都没有。之所以纠结,还是因为他觉得一方面要把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民培养成熟练的产业工人需要花费的时间太长。另一方面则是他仍然觉得不安全:现在红河庄已经是众矢之的了。

“世忠。”

“臣在。”

“你近期亲自去一趟辽东,代表吾找你爷爷商量件事。”

“不知殿下有什么要吩咐祖父的?”

“说不上什么吩咐了。吾的意思是,除了你家的分红外,吾再给你们家三万两白银,请宁远伯联系朝鲜的权贵,让他们卖给我们三百名熟练的王室工匠。”

“殿下这个主意好!那些朝鲜人来了我们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加上言语不通。肯定能够保守秘密。不过三万两白银买三百人,还是太多了。”

“呵呵,告诉宁远伯,要买就买好的,剩下的就当我孝敬长辈了。”

“臣惶恐!此事臣一定尽快办妥。”

“嗯,大伴。”

“小爷,奴婢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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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一章 崇明沙攻防战(三)

许、田二人退下后,朱由栋正想让宫女进来伺候自己更衣,却听到外面李世忠的声音:“殿下,臣有事奏报。”

“哦,世忠啊,进来吧。”

“殿下。昨天,臣同时收到辽东的两封家信,看完之后深感迷茫,所以,还请殿下决断!”

“家信?辽东?拿来给吾看。”

先展开的是李成梁写给李世忠的信件,只是稍稍看了一小段,朱由栋不由得以手拍额:坏了,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二李的信件里其实都是说的同一件事:宽甸六堡。

万历元年(1572),年轻的李成梁击败盘踞在鸭绿江西岸的女真人,然后出于在女真聚居地后背安上一把刀子的目的。在这个地方先后修筑了六个堡垒。这其中以宽甸堡最大,所以叫做宽甸六堡。

做一个简单的比方,大概是这样的:

一条直线上,从西北向东南依次有abd四个点。其中a是李成梁的辽东镇,b是努尔哈赤的建州女真,是宽甸六堡,d是朝鲜。宽甸六堡的重要性一下子就很明显了。

此时是西元1606年,距离努尔哈赤以十三副铠甲起兵已经过去了二十三年。

二十三年间,努尔哈赤早就统一了建州女真五部,并且向北征服了长白山女真,重创了海西女真诸部。渐渐的成为东北地区的霸主。

但不管怎样,由于此时的建州比起大明来说还处于绝对劣势,加上海西女真的乌拉、哈达还没有灭亡,叶赫也还保有相当力量。更重要的是李成梁这时候还镇在辽东。所以,此时的努尔哈赤不管在军事上取得多少胜利,但始终不敢对挂着大明旗号的堡垒动手。相反,他越是在军事上取得胜利,就越是对明朝政府更加的谦卑。

但是这样就带来一个问题:由于宽甸六堡死死的卡在建州女真的后背,使得建州女真其实一直处于明朝的战略包围之下。而且由于宽甸六堡的存在,导致建州女真无法有效的攻击并且将东海女真纳入自己的统治。非但如此,建州和朝鲜民间的贸易也受到极大的限制。

单论军事实力,此时的建州要拿下宽甸并不会太费事。但打了挂着大明旗号的宽甸……

这就让努尔哈赤陷入了死结:不打宽甸,发展不出去。不发展,就无法积蓄足够的力量彻底统一整个女真。不统一整个女真,当然没有挑战大明的力量。但如果这个时候打了宽甸,又会提前惹来大明的怒火……

要是大明能够自己放弃宽甸就好了……这估计是近几年来,努尔哈赤晚上睡觉做梦时经常念叨的话吧。

但是现在李成梁真的准备放弃宽甸六堡了。

到底太孙已经表现出极大的潜力,有了一代雄主的苗头。李家一方面是现在和太孙合伙做生意赚得不少。一方面是李家未来的荣华还要着落在太孙身上。再加上一旦放弃宽甸六堡,由此招来铺天盖地的弹劾也是可以想见的。所以这些年来越发桀骜不驯的李成梁,居然难得的主动给朱由栋写了一封信(写给李世忠其实就是想朱由栋看到),详细的阐述了他主动放弃宽甸的原因。

人老了话就啰嗦,在长达十多页的信件里,李成梁翻来覆去说的理由其实就三条:一、朝廷没钱,辽东镇没钱!无法给予宽甸六堡更多支持的同时,辽东的军备也无法维持当年全盛之时的力量。二、建州女真的力量已经越来越强,在目前辽东镇困难重重地前提下,和建州的军事冲突宜晚不宜早,放弃很难守住的宽甸六堡,祸水东引,让建州去祸害东海女真。三、建州虽然日益强大,但人口是硬伤,把宽甸六堡的十余万百姓迁回辽东内地,既保护了汉民,也让建州没有发展的人口……

当然,李成梁在信里还说,他也知道天朝上国治理蛮夷最好的办法就是以夷制夷。所以,在努尔哈赤逐渐强大的情况下。他也在用力的扶持建州女真内部的舒尔哈齐一系,同时也注意保护叶赫和乌拉,以此对努尔哈赤形成牵制云云……

朱由栋看完老李的信件后,做出的反应是从座位上跳起来,愤怒的把信件撕了个粉碎!

作为穿越者,朱由栋当然知道今天谦卑得极为下贱的建州女真将来会成长为何等吞天巨兽。但同样,朱由栋也知道,只要皇太极没有上位,建州女真算个锤子。而皇太极要上位?在这个位面,那是绝不可能的!

在穿越者的长远规划里,建州女真真的不算个什么东西:有小爷在,萨尔浒都不一定有,哪有后面的我大清啊?

但是今天,他终于领教了历史车轮对他的满满恶意。

“太孙?!”

“殿下息怒。”

看着朱由栋异常罕见的失态暴怒,李世忠也好,角落里的宦官宫女也罢,全都吓得跪了下去。

总体而言,大内里的宦官、宫女以及侍卫,都很喜欢跟着太孙。

这位爷完全没有小孩子的任性、恶作剧,有的只是成年人的理性和稳重。而且太孙对饮食、衣着并不挑剔,基本不发脾气。除了对大家的工作效率有点要求外,总体而言很好伺候。最最关键的是,太孙没有皇上、太子或者后妃们那样把大家当下人看,而是用一种平视的心态来对待他们。这种感觉,或许现代人觉得稀松平常。但在这个时代的下人们看来,心里就异常的舒服和感激。

但是,惟其如此,当朱由栋破天荒的表现出暴怒情绪的时候,大家真的被吓坏了。

“来人啊!”

“太孙请吩咐。”

“你识字么?”

“太孙恕罪,奴婢没有进过内书堂,不识字。”

“我t,算了,去把王承恩给吾叫来。”

……

“太孙,叫奴婢有什么吩咐?”

“刚才吾一时手滑,把宁远伯给世忠的亲笔信给撕坏了,你去给吾捡起来,按着顺序粘好。”

这一地碎纸屑真的只是手滑了一下?不过王承恩没有说什么,轻轻的应了一声是之后,带人把地上的纸屑一点点的收集起来,然后自行到边上去粘贴了。

“呼~~”反复的握拳松手,深呼吸几次之后。平复了心情的朱由栋又捡起了李如柏的信件。

李如柏在书信里明确的对放弃宽甸六堡的预案表示反对,并且指出,如果放弃宽甸六堡,辽东镇确实在军费这一块能够省下很多,建州女真也得不到宽甸的十万汉民。但是,建州女真将很快的把女真人里的董鄂部以及完颜部的残余吞下,并且吞并东海女真部落时将不再有任何顾忌,甚至他们还可以侵犯朝鲜……总之,其力量一样会得到很大的提升。而且建州的后背没有了宽甸这根芒刺,它的战略纵深加大了,将来一旦有变,朝廷要镇压起来难度将无限的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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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二章 崇明沙攻防战(四)

“哎,又可,你终于回来了,事情办得怎么样?”

“学生幸不辱命。”

四月初三,心情忐忑在南京翘首以盼的朱由栋,终于等到了从北京再次南返的吴有性。

接过吴有性从怀中取出还带着体温的信封,仔细检查了一遍封口后,朱由栋擦的一声撕开,然后迅速的将其中的信纸拿出。

嗯?不对,这信纸怎么这么熟悉?这不是我写给皇帝的亲笔信原件么?嗯,这就是我送出去的原件。

虽然狐疑,但朱由栋还是仔细的翻了一会,然后,他就开心的笑了起来。

万历是把他的原件还给了他,但是在每一章信纸的背后,都亲笔书写了“可”、“皆可”、“允准”之类的字样。非止如此,还每个字的旁边都盖了印章。

这是万历对朱由栋最大支持和信任的表现:尽管放心大胆的去做吧,我亲自给你背书。而且我把原件都还给你了,你要是中途坚持不下去了想放弃也是可以的。

“到了北京可算顺利,老魏现在在宫里地位如何?这玩意不会是从通政司走的吧?”

“呵呵,老师小看魏公公了。学生在北京找到魏公公后,魏公公就给学生刮了胡须,套了一件宦官的衣服就大摇大摆的进宫了。进宫之后,学生仔细观察,只觉得魏公公在大内人缘极好啊。一路之上畅通无阻不说,问候招呼的简直络绎不绝。”

哈哈,老魏这个时候还是个看起来很老实忠厚的傻大个,本身并不招人讨厌。当然,最关键的是,老魏现在很有钱啊。

“哎,这一趟真是委屈又可了,所谓身体肤发受之父母不可轻毁。又可为了吾的事情……”

“老师不必如此。学生虽然只醉心于医道。但也是大明的子民,国家若是出现不忍言之事,学生又如何能置之事外?”

“哎,总是委屈你了。嗯,你们就这样就见到了皇爷爷?”

“是啊,魏公公说,自从陈矩公公去世后,现在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和厂督都在操守上不怎么样。所以……”

“哎。人才匮乏啊。不光是大臣,连监才都不够了。”意兴阑珊的叹了一口气后,朱由栋很快又高兴了起来:“好!有了这个东西,吾就可以放开手脚做事了!”

吴有性作为一名医生,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专业技术人员。这一类人是最不喜欢做跟政治有关的事情了。实在是因为朱由栋是他认定了的老师,所以朱由栋拜托的事情他也只能尽力完成。但是,当做完了这些之后……

“为老师做事,此乃学生的本分。不过老师啊,学生到底是大夫啊。”

“哈哈哈,岂不知又可的本性。放心吧,你来回奔忙的这两个月,我们留在南京的这些人可没闲着。你的实验室,我已经给你建好了。全套玻璃器皿实验用具,酒精灯、四倍显微镜、隔离室、地下解剖室等一应俱全。地方嘛,吾的南华宫是在皇城的东南角,你的实验室暂时就在西北角。待会你去找曹化淳,他会给你安排好的。等以后方山那边彻底安稳下来了,你再搬到方山去。”

“学生多谢老师!”说完这话吴有性拔腿就走,但走了两步后就退了回来:“呵呵,老师恕罪,学生一时激动,都忘了规矩了。请老师示下近期的研究课题。”

“两个,第一,磺胺的生产要在半年内实现量产。第二,青霉素的预研工作要开始准备。”

“是!学生领命。”

“又可啊,我们从江淮买来的那一千多个孤儿,这两年还需要学习识字,所以暂时无法抽调给你学医。不过我已经去信给会稽张景岳、金坛王肯堂、南通陈实功、华亭李中梓、陕西临潼武之望等人。吾可是在信里给他们讲了一点这显微镜的妙用,相信这些大医接到信后都会纷纷赶来吧。到时候,你可得给吾招呼好了。”

“这……老师是要把我大明现在存活于世的名医一网打尽啊!这,这真是我杏林界了不得的壮举。学生能够参与其中,真是三生有幸。”

“所以啊,好好去做吧。医学发达与否,事关我大明百姓能否延年益寿,事关我大明的士兵受伤之后能否尽快返回战场。所以,他同样事关国计民生。”

“是,老师请放心。学生定然不负老师厚望。”

吴有性退下后,王承恩赶紧的走了进来:“小爷,王公求见。”

“嗯,让他进来吧。”

所谓王公,就是南京镇守太监王坤。这一位在朱由栋没有南下的时候,那可是清闲得很。现在储君南下,他是彻底的忙了起来。不过,虽然忙,但心里却很痛快:他这一年才五十二岁,若是把太孙伺候好了,以后,是有可能跟着太孙回北京去的。

“小爷,您交代老奴的事情,老奴已经办妥了。苏州府那边的红契也办妥了。”

“嗯,王公辛苦了。”

“不敢,给小爷办事,是老奴的本分。不过小爷啊,老奴斗胆,还请小爷……”

“吾初来南京,茫然无措,一切都要仰仗王公。所以,王公但请直言。”

“是,小爷。这皇庄置换,拿高淳县的沿湖良田去换方山也就罢了,毕竟方山的风景还是不错的。可是拿太湖里的膏腴之地去换崇明沙的那些每年都要被海浸,几乎完全没有产出的盐碱地。这个,老奴实在是想不明白啊。”

“呵呵呵,王公,让你费心了。现在想不明白不要紧,要不了多久你就会明白的。”

大明皇室在北直隶和南直隶范围内是不会分封亲王的。在这两个地区,更多的是直辖于皇室的各种皇庄。

大明首都北迁后,南京附近的皇庄由于缺少皇族就近照应,所以两百多年下来,早就被地方豪强官绅给吞得差不多了。待得朱由栋准备南下时,万历皇帝叫来内官监的太监让其清查皇家在南直隶还有多少皇庄的时候,发现只剩下了七个皇庄,总共土地面积不到一万亩。

长叹了一口气的万历大手一挥:孙儿,这七个皇庄都给你了。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朱由栋来到南京后,首先需要解决的是生产基地和研发中心的问题。

医学研发中心暂时设在皇城里是可以的,但是火药、枪械、钢材、机械、化学、光学等诸多研发中心就必须要找远离城市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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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三章 崇明沙攻防战(五)

到底是年纪大了,陆凤仪在坚持着说完后已经表现出明显的力不能支。朱由栋遂吩咐吴有性趁着夜色赶紧的把老先生送回去:虽说老头子八十多了,但是能够让人家的晚年少点烦恼还是应该做的。

在吴有性离开后,看着大厅里跃跃欲言的众人,朱由栋一甩衣袖:“今日之会,其一,内容不得外传。其二,大家回去好好想一想,然后三日内向孤提交如何整顿黄册库的意见。今日就到这里,都散了吧。”

“是……我等恭送太孙。”

回到后面的寝宫,在宫女的服侍下更衣、沐浴后,吃了一点夜宵,又让王承恩去找了一个擅长按摩的宫女来给自己按头。这么折腾一番后,郁闷的心情和疲倦的身体总算都好了一点。然后他让所有人都离开,自己再一次陷入了双肘靠膝,双手撑额的长考状态。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作为阴差阳错被选中的穿越者,朱由栋从来都不认为自己一个人全知全能可以包打天下。从他转生到这个时代后,已经反复思考过自己的路要如何走。而且多次思考的结果其实都是一样的。

大明拥有这个时代最多的人口,最勤劳聪慧的人民。只要能够充分发动他们,能够安心的依靠他们。在未来与其他穿越者的战斗中,朱由栋或许会有失败,但绝对能够迅速的重新站起来!

可是这已经基本崩溃的黄册库,让他非但不能去依靠百姓,还得面对全国到处汹涌的流民潮。

而且,从黄册库的瘫痪便可以看出,整个大明的官僚机构,从上到下,已经全部烂完了。如果不把百姓安居乐业和官僚机构清廉高效这两个目标达成,呵呵,不要说和其他穿越者竞争了,恐怕自己都要做亡国之君了!

看来自己的皇爷爷看得还是比自己深远啊。当自己还执着于搞点科技发明,赚点小钱,或者在木邦、宽甸这样的小地方小打小闹的时候。这位爷爷已经强行把自己推到了更高的位置,只是为了让他看得更多、更远!

大明的官场从整体上来看,确实是烂完了。但就个体而言,确实有很多有理想的官员为了挽救这个国家而付出了实际的努力。

比如海瑞。

海刚峰做应天巡抚的时候,深知黄册库的问题。也清楚由于黄册的失控导致民间出现富者愈富、贫者愈贫。为了扭转这一局面,他采用了一个很笨,但确实有效的方法:一件一件的慢慢捋。

可是一个人的力量能有多少呢?就是你海瑞不要命的干到死,又能捋清楚多少?而且,他这边刚开了一个头,近乎满朝文武都齐齐对他施压。最后他也只能黯然去职。

真正做出了成绩的,是张居正。

一条鞭法的核心,就是化繁为简。什么田赋、徭役、加派,统统合而为一,统一折算成银两。农民以后交税什么都不用算,就单交一笔钱就行了。

作为穿越者,朱由栋是非常赞同这个想法的:这个时代,百姓识字率低,由于统治成本的原因,皇权又无法下县。你税种越多,各级小吏和乡里的村霸便容易上下其手。最终的结果是朝廷没收到多少钱,普通农民纷纷破产。而税种化繁为简后,各级官吏想要上下其手,这难度就增大了太多。

尤其是允许徭役折银这一政策,那是大大的善政。一个农夫要出去服徭役,家里缺乏劳力容易导致家里的人饿死不说,还得自带干粮,搞得不好死在外面。这对于一个普通农民家庭来说,徭役就是双重乃至多重伤害,一个不小心就家破人亡。而当允许徭役折银后,小农的利益就得到了有效保护。而只要普通小农不大量破产,国家的根基就还是稳定的。

可是小农不破产,士绅们怎么扩张呢?

所以,一条鞭法毫无疑问的触动了官僚士绅阶级的利益,但在张居正在世的时候,有政治强人强行施压,一条鞭法还是有效推行了下去。但是当张居正死了之后……

对张居正的身后,朱由栋是很惋惜的。但在短暂的惋惜之后,他陷入了一个新的长考:为什么海瑞刚刚开了个头就被迫辞职,而张居正却能强硬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

两者对比,那当然是张居正比海瑞有更大的权力,当朝活太师,有明一朝唯一一人!

可是问题又来了,张居正再怎么权力大,就算像他自己说的‘我非相,乃摄也’,是摄政王吧。但他的权力还能大过皇帝?可为什么后来皇帝却无法保护一条鞭法,以至于在张居正死后不到二十年,一条鞭法就近乎名存实亡了呢?

反复思考后,朱由栋眼光一亮:张居正不光是内阁首辅,文臣之首。在他执政的时代,他还有军队的支持!

其他的不说,戚继光、李成梁,那个时候都唯张居正马首是瞻。而那两位的部队是当时明帝国最能打的。所以,管你官僚士绅有再大的不满,真要撕破了脸皮往死里整的话。你们只能不断的用奏章、舆论来批判张太师的灵魂,而张太师却可以用武器来批判你的身体。

张居正之后,惊魂未定的文臣们迅速隔绝了武将和皇帝的联系。从此之后,皇帝再想振作,也是没有办法了。

想到这里,思路似乎清晰起来了。

天朝太祖一语道破的真谛,我怎么就忘了呢?这句话,不光适用于打天下,更适用于守天下!只要我有足够的力量,管你什么豺狼虎豹、魑魅魍魉,统统一刀砍下去……这个世界就清净了。

哼!等小爷掌握了足够的力量后,你们这些大明躯体上的蛀虫就会发现,张太岳对你们算是温柔的了。在当前生产力不够发达,农业税确实没法免除的情况下。小爷的学习目标可是历史本位面上我大清里的雍正。

摊丁入亩、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火耗归公。

虽说雍正推出这三条,其最根本的目的是割汉族地主官绅的肉去养那几百万不事生产的八旗子弟,但这三条政策真的很好,是不是?

一条鞭法你们都不喜欢了,这三项政策你们肯定更不喜欢是不是?可是在历史本位面上,面对雍正的赫赫屠刀,你们最后不都捏着鼻子认了么?

雍正能够办成的事情,我这个穿越者没有理由办不成。只要,只要能有一支绝对忠诚于我,并且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军队。

当然,光有军队还不行,还需要其他很多配套的东西。比如说,后世研究就发现,一条鞭法就算张居正能多活几十年一样会失败,因为这个政策受限于明代政权体制,天生的在技术操作上存在较大的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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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四章 崇明沙攻防战(六)

从慈庆宫搬出来后,朱由栋只要还在北京城里,早上就多了一项日常:卯时两刻起床,梳洗完毕后,在辰时准时抵达慈庆宫,给自己的父母问安。

“孩儿见过母亲,母亲昨夜休息得可好?”

“很好,你父亲几个月没来打搅为娘了,如何不好?”

“呃……”我那太子父亲就是个勤劳的小蜜蜂啊,尤其是在福王彻底认输服软后更是完全放开了。我做儿子的能有什么办法?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君王喜欢女人,只要不是太过变态,那就不是问题而是美德——像本朝孝宗皇帝一样只跟皇后玩纯爱,那才是大臣们不能接受的。

所以,朱由栋只能以尬笑回应:“呵呵,母亲,妹妹今日身体可好?”

“挺好。”说到这个,因为长期见不到老公导致脾气暴躁的少妇心情总算是好了点:“昨天吴先生来看过你妹妹后,开了一剂药,吃了之后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啊。”朱常洛的长女朱徽娟,一直都是体弱多病的药罐子,在历史本位面上,不到七岁就病亡了。这一世,到底是自己同父同母的嫡亲妹妹,朱由栋还是很关心的。所以一听说自己的妹妹身体不好,马上就让吴有性亲自前来探视:没得办法,外科医生开不了中药啊。

“呃……母亲,时候不早了,孩儿还要去慈宁宫给太后问安,只是不知道父亲昨晚去了哪个姨娘的房间?”

“你那父亲一晚上可以换几个房间,又或者叫来几个选侍一起胡天胡地,为娘也不知道他昨晚睡在哪里,这事,还得问魏朝。”

“哦,王承恩,去找魏朝魏公公,请他去催一催父亲。”

“是。”

由于魏忠贤长期坐镇红河庄,曹化淳又经常被朱由栋支使外出办事。所以王承恩虽然只有十来岁,但已经是朱由栋身边得力的伴当了。

领了朱由栋的指令,王承恩走出郭选侍的院子,在外面招呼慈庆宫的小宦官,让他们去叫魏朝。结果被喊到的小宦官们个个神色古怪,支支吾吾的不愿言语。

“你们怎么这样?小爷待会是要和千岁爷一起去给太后问安的,误了时辰,到时候追究起来,你们担得起么?”

“呃……王公公息怒,不是小的们不知道事情轻重,实在是魏公公这会儿也还没有起来。”

“什么?今天不是休沐日啊!算了,魏公公在哪里高卧?我亲自去请可以了吧?”

“多谢王公公体恤我等。”

跟着慈庆宫的小宦官们绕了几个圈子,在一个很偏僻角落里的一个小院子里,王承恩总算是找到了魏朝。

不过,未见其人,却是先闻其声。

“嘿嘿嘿嘿~~巴巴你这身材,真是太厉害了,昨晚差点就压死咱家了。”

“哼,不知道是谁昨晚一直叫好呢。怎么,吃的时候不说,吃完了又说不好,想脚底抹油溜掉?”

“哎,不走不行了,这会儿都快辰时了吧?该去叫千岁爷起床梳洗了。不然待会小爷过来了可就不好了。”

“嗯~~妾刚进这慈庆宫不到两月,耳朵里就灌满了小爷的传言。怎么感觉你们不怕千岁爷,就怕小爷?”

“哎,千岁爷是仁厚之君啊。至于小爷,那是英主。”

“什么是英主?”

“这个我可一时半会跟你说不清。哎,快点快点,把为夫的裤头提过来。”

“呸!妾身可是有夫君的,别跟妾身自称什么为夫。还有,不准看不起我这个农家妇人,你跟我好好说说,什么叫英主?”

“哎哟,我的巴巴,你饶了我吧……”

“魏公公,魏公公。”

“谁?谁呀?”

“小子王承恩,奉小爷之命,请魏公公起身,陪千岁爷出宫。”

“啊?小爷已经到了?哎呀,快快快,给为……给咱家拿衣服过来!”

……

“嗯,嗯,好,孤知道了。”

那边魏朝急匆匆的提起裤子去找朱常洛了,这边王承恩可不是善茬儿,迅速的回到朱由栋身边,把刚才所见所闻轻轻耳语汇报了个干净。

当着自己的母亲,朱由栋没有说什么,但是心里确实一阵火大。

如此看来,整个慈庆宫上下,自己才搬出去不过几个月,就都处在一种散漫乃至混乱的状态里了啊。

没得办法,太子没有了福王的威胁,储君位置稳了,心里那根弦一下子就松了下来,现在成天就是为爱鼓掌。而这座宫殿的女主人呢?由于长期见不到丈夫,已经成了怨妇,也不怎么管事。

至于名义上的慈庆宫掌事王安,这家伙一天到晚忙着和外朝的正人君子们唱和,美其名曰为太子邀名——关键是朱常洛最信任的还是他,把朱由栋交过来的分红划了好大一块让王安自行使用。而魏朝呢?好吧,去年十一月,朱由校出生,客巴巴进了慈庆宫做乳娘,然后魏朝就有女朋友了……处于热恋期的魏公公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对慈庆宫的宫内事务进行有效的管理。

“奴婢魏朝,拜见小爷。”

“嗯~~嗯!怎么就你来了,父亲呢?”

“呃……千岁爷说,他昨晚偶感风寒,身体不适,无法起身。所以请小爷自行前去慈宁宫,并请小爷代他向太后致歉。”

“我t!”鬼才相信你感冒了呢。你这家伙以为福王服软,你的太子位就妥帖了?什么东西没有吃到嘴里,那都不是自己的!

作为穿越者,朱由栋当然知道即便没有他的帮助,朱常洛也会登基为帝。但是身为局中之人,朱由栋才知道,顶层的权力争夺,不是历史书上简单的几句话就能写清楚的。

站在私人感情上,这个家伙到底是自己这一世的父亲,所以朱由栋还是希望他好。站在功利的角度来看,朱常洛太子之位的稳固以及以后顺利登基,是他将来真正站上这个国家顶峰的前提条件。所以他还是希望朱常洛这时候能够靠谱一点。

不过到底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啊,没有了福王一党的压力,这家伙现在已经彻底的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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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五章 崇明沙攻防战(七)

“哎,又可,你终于回来了,事情办得怎么样?”

“学生幸不辱命。”

四月初三,心情忐忑在南京翘首以盼的朱由栋,终于等到了从北京再次南返的吴有性。

接过吴有性从怀中取出还带着体温的信封,仔细检查了一遍封口后,朱由栋擦的一声撕开,然后迅速的将其中的信纸拿出。

嗯?不对,这信纸怎么这么熟悉?这不是我写给皇帝的亲笔信原件么?嗯,这就是我送出去的原件。

虽然狐疑,但朱由栋还是仔细的翻了一会,然后,他就开心的笑了起来。

万历是把他的原件还给了他,但是在每一章信纸的背后,都亲笔书写了“可”、“皆可”、“允准”之类的字样。非止如此,还每个字的旁边都盖了印章。

这是万历对朱由栋最大支持和信任的表现尽管放心大胆的去做吧,我亲自给你背书。而且我把原件都还给你了,你要是中途坚持不下去了想放弃也是可以的。

“到了北京可算顺利,老魏现在在宫里地位如何?这玩意不会是从通政司走的吧?”

“呵呵,老师小看魏公公了。学生在北京找到魏公公后,魏公公就给学生刮了胡须,套了一件宦官的衣服就大摇大摆的进宫了。进宫之后,学生仔细观察,只觉得魏公公在大内人缘极好啊。一路之上畅通无阻不说,问候招呼的简直络绎不绝。”

哈哈,老魏这个时候还是个看起来很老实忠厚的傻大个,本身并不招人讨厌。当然,最关键的是,老魏现在很有钱啊。

“哎,这一趟真是委屈又可了,所谓身体肤发受之父母不可轻毁。又可为了吾的事情……”

“老师不必如此。学生虽然只醉心于医道。但也是大明的子民,国家若是出现不忍言之事,学生又如何能置之事外?”

“哎,总是委屈你了。嗯,你们就这样就见到了皇爷爷?”

“是啊,魏公公说,自从陈矩公公去世后,现在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和厂督都在操守上不怎么样。所以……”

“哎。人才匮乏啊。不光是大臣,连监才都不够了。”意兴阑珊的叹了一口气后,朱由栋很快又高兴了起来“好!有了这个东西,吾就可以放开手脚做事了!”

吴有性作为一名医生,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专业技术人员。这一类人是最不喜欢做跟政治有关的事情了。实在是因为朱由栋是他认定了的老师,所以朱由栋拜托的事情他也只能尽力完成。但是,当做完了这些之后……

“为老师做事,此乃学生的本分。不过老师啊,学生到底是大夫啊。”

“哈哈哈,岂不知又可的本性。放心吧,你来回奔忙的这两个月,我们留在南京的这些人可没闲着。你的实验室,我已经给你建好了。全套玻璃器皿实验用具,酒精灯、四倍显微镜、隔离室、地下解剖室等一应俱全。地方嘛,吾的南华宫是在皇城的东南角,你的实验室暂时就在西北角。待会你去找曹化淳,他会给你安排好的。等以后方山那边彻底安稳下来了,你再搬到方山去。”

“学生多谢老师!”说完这话吴有性拔腿就走,但走了两步后就退了回来“呵呵,老师恕罪,学生一时激动,都忘了规矩了。请老师示下近期的研究课题。”

“两个,第一,磺胺的生产要在半年内实现量产。第二,青霉素的预研工作要开始准备。”

“是!学生领命。”

“又可啊,我们从江淮买来的那一千多个孤儿,这两年还需要学习识字,所以暂时无法抽调给你学医。不过我已经去信给会稽张景岳、金坛王肯堂、南通陈实功、华亭李中梓、陕西临潼武之望等人。吾可是在信里给他们讲了一点这显微镜的妙用,相信这些大医接到信后都会纷纷赶来吧。到时候,你可得给吾招呼好了。”

“这……老师是要把我大明现在存活于世的名医一网打尽啊!这,这真是我杏林界了不得的壮举。学生能够参与其中,真是三生有幸。”

“所以啊,好好去做吧。医学发达与否,事关我大明百姓能否延年益寿,事关我大明的士兵受伤之后能否尽快返回战场。所以,他同样事关国计民生。”

“是,老师请放心。学生定然不负老师厚望。”

吴有性退下后,王承恩赶紧的走了进来“小爷,王公求见。”

“嗯,让他进来吧。”

所谓王公,就是南京镇守太监王坤。这一位在朱由栋没有南下的时候,那可是清闲得很。现在储君南下,他是彻底的忙了起来。不过,虽然忙,但心里却很痛快他这一年才五十二岁,若是把太孙伺候好了,以后,是有可能跟着太孙回北京去的。

“小爷,您交代老奴的事情,老奴已经办妥了。苏州府那边的红契也办妥了。”

“嗯,王公辛苦了。”

“不敢,给小爷办事,是老奴的本分。不过小爷啊,老奴斗胆,还请小爷……”

“吾初来南京,茫然无措,一切都要仰仗王公。所以,王公但请直言。”

“是,小爷。这皇庄置换,拿高淳县的沿湖良田去换方山也就罢了,毕竟方山的风景还是不错的。可是拿太湖里的膏腴之地去换崇明沙的那些每年都要被海浸,几乎完全没有产出的盐碱地。这个,老奴实在是想不明白啊。”

“呵呵呵,王公,让你费心了。现在想不明白不要紧,要不了多久你就会明白的。”

大明皇室在北直隶和南直隶范围内是不会分封亲王的。在这两个地区,更多的是直辖于皇室的各种皇庄。

大明首都北迁后,南京附近的皇庄由于缺少皇族就近照应,所以两百多年下来,早就被地方豪强官绅给吞得差不多了。待得朱由栋准备南下时,万历皇帝叫来内官监的太监让其清查皇家在南直隶还有多少皇庄的时候,发现只剩下了七个皇庄,总共土地面积不到一万亩。

长叹了一口气的万历大手一挥孙儿,这七个皇庄都给你了。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朱由栋来到南京后,首先需要解决的是生产基地和研发中心的问题。

医学研发中心暂时设在皇城里是可以的,但是火药、枪械、钢材、机械、化学、光学等诸多研发中心就必须要找远离城市的地方。但是呢,这些研发中心又不能离南京城太远,如此,朱由栋才能充分发挥穿越者的优势,时时亲临指导具体操作他是做不了什么的,但至少可以保证大方向不会出错,科技树不会点歪。

所以,他的目光就定在了南京城南三十里的方山。

这山不高,海拔也就两百多米。但幅员较广,整个山体面积大约86平方公里。



第三一六章 崇明沙攻防战(终)

“都坐吧,不用拘礼,随意些。你们看那几个小总旗,这坐姿可比你们什么指挥使、千户大人们放松多了。”

南京高级官员们退场后,朱由栋开始对这八十人讲话。

“今天呢,这横海卫算是宣告复建了。但是,到底复建得怎么样,能不能成为我大明值得倚靠的卫所兵,这个,还得在座的诸位好好的努力。”

“我等愿为殿下效死力。”

“呵呵呵,那孤在这里多谢诸位了。”清了清嗓子,朱由栋点了指挥使的名“麻都司,你久在大同边境,你来说说,若是我大明南方的卫所兵去了北边,遇上蒙古人,会是个什么情况?”

身材矮壮,额头上一道很长的刀疤,使得整个人都显得很是凶狠的横海卫新任指挥使麻承诏站了起来“殿下,臣这个人从来不会说虚头巴脑的废话。隆庆年间,高文襄公组织南北军镇卫所会操,南军里面也就四川兵、广西兵还能算有个样子,其他的,对上我大同镇兵,都是不堪一击。”

“很好,孤很喜欢你这种直来直去的性格。在座的诸位也都听好了,以后,有什么话就直说,行伍里面,最招人厌的便是那些弯弯绕绕。”

“我等领命。”

“嗯。”微微点头后朱由栋再道“复建横海卫的奏章是孤起草的,皇爷爷既然准了这道奏章,并把这个事情交给南京兵部来办,那实际上就是交给孤来办!而孤的目标,是要把横海卫建成我大明的第一强军!你们有没有信心?”

“有!”偌大的会场,只有二十四个十七岁的少年齐刷刷的站起来大声回应,其他五十六人,却是表情各异。

“呵呵。”左手轻轻的下压,让方山的少年们都坐下,朱由栋道“看来诸位现在没什么信心啊,这个没关系的。你们后面真正开始做事后,就知道孤所言不虚了。接下来,在你们没有正式就职之前,孤给你们定下几条规矩。”

“请殿下示下。”

“其一,关于横海卫的军饷。按照兵部的意思,头两年,横海卫的军饷由皇爷爷的内库负责,这个嘛,实际上就是孤来负责。孤在此定下规矩,指挥使,年俸三千两。”

“嘶~~”此话一出口,下面八十人里的五十六人齐齐吸气,很是形成了一个小的空气旋涡。

明初实行的是卫所制度,国家划拨土地给军队,让军队的士兵屯田,其产出国家收走一部分,剩下的全都是军队的。这个标准一开始是每户军户50亩土地,每年交给国家18石。到了后来发现根本没有这么多土地分给士兵,所以从1425年(明仁宗洪熙元年,)开始规定,军户每户20亩土地,每年上缴国家6石,这个规定一直持续到明朝灭亡。自然,卫所兵是没有军饷的。

但是明代的卫所制度存在很大的问题,首先便是军人的社会地位低下。

比如说唐代的府兵虽然也是屯田兵,但是唐代整个社会都尚武,当兵是极光荣的事情,而且不是你想当就能当的。在社会按照家庭财富划分的九个等级里,只有前六个等级的富人才有资格当兵。而且即便你有资格当兵,军队还要看你的家世是否清白,以及年龄、身材和武艺才考虑要不要你。当了兵之后,唐代的府兵可以直接继承国家划给你父辈的土地并且不需要缴纳赋税,每代只出一人当兵即可,就算你在地方上犯了罪,地方官府也管不了你——府兵的事情属于兵部管,而历朝历代的军队护犊子那就是一种传统!如此种种,使得唐代的府兵社会地位高,经济利益好,有极强的荣誉感。这战斗力嘛,自然也就有了保障。

(唐代府兵制毁于唐朝皇室诸王、宦官、高级官僚们贪得无厌,吞了民间的土地还要去吞府兵的土地)

而明代的卫所兵呢?又要打仗又要给国家缴税,而且明朝还主张以文抑武,各级官员从明代中期起就可以把卫所兵当做仆役随便呼来换去。各级地方政府不但有权直接抓捕卫所兵,还会把社会上的杂碎们以‘充军’作为惩罚。这没社会地位,经济上又不讨好,完全没有荣誉感的部队,怎么可能会有战斗力?若是稍微有点门路,又有哪个家伙不想着逃离这个卫所兵的身份?

从洪武朝起,军户逃亡就有了苗头。到了宣德年间,这已经是一种社会现象了。朱由栋去年在南京清查军户,发现实际军户只有理论上的百分之十多一点还算好的。最典型的是江西南昌左卫,满额4735名战兵,1502年(明孝宗弘治15年,这一年葡萄牙人第一次到达南美洲)出操的时候只有141人。也就是说只剩下了百分之三。

卫所兵本来就士气低迷战力低下,逃亡率还如此之高,真要碰上外敌入侵,那基本是没法指望的。所以自明代中期开始,政府就不得不采取募兵制来应对卫所制度糜烂所导致的国防力量下降的问题。而募兵,那就需要国家发放军饷了。

以戚继光为例,这位战神在嘉靖年间抵御倭寇,一开始率领卫所兵上战场差点被这些家伙给坑死。于是他经胡宗宪等人的支持在浙江募兵,当时由于浙江被倭寇祸害得很惨,浙江的老百姓有参军打击倭寇的强烈愿望。所以那时候募兵,戚继光不用给安家费,士兵入营后,每月饷银是9钱银子。

到了戚继光后来出任蓟镇总兵,把浙江兵拉到河北后,这军饷就涨到了每月一两五钱(一个月至少可以买三石米,一年就是三十六石。这个收入比普通的佃农要好很多,也因此才有人愿意应募当兵)。

而且这时候您要把浙江兵拉到那么远的地方,除了饷银要给的高以外,还得给安家费——毕竟千山万水的,这一走可能就是永别。所以从明代中期开始,募兵要给安家费了。其标准,基本上募兵地与服役地隔得近的,安家费是三两,远的是五两。

募兵的战斗力毫无疑问是远远胜过卫所兵的,如此国防无力的问题得到了缓解。但是这又带来一个新的问题大明的财政制度是老朱定下的,当时计划里根本就没有军饷支出这一块!相反,朝廷还要从军户那里拿东西!而现在朝廷非但不能从募兵那里拿东西,每年还得倒贴!

这么一来,再加上明代的财政制度就是一坨屎(十几个部门都各自收税,收来的钱互不统属),根本没有随着时代发展进行自我改革的能力。所以,募兵制的占比越高,国家财政的压力也就越大,到了最后,欠饷又成为了新的社会现象。

按照隆庆年间户部尚书张守直所言国家一年收入银两230万两,给九边重镇的军饷一年就是280万两。欠饷?那是必须的。

欠饷了怎么办?丘八们都是厮杀汉,火气是很大的。国家不发军饷,信不信老子们来个哗变?先把军官们宰了再说?



第三一七章 海军事海军了(一)

五月四日中午,趁着涨潮,暹罗军从南沙岛撤退。

五月五日,暹罗新军第三师继续休整,罗闍浮屠派出了自己的直属近卫团一万人,在日、西两国舰队的护卫下,登陆崇明沙岛。

虽说众人早就从这两天的战况中判断出崇明沙其实就是虚张声势,没有多少兵。但真的大军上岸后,看到岛上的五百明军除了把粮库全部烧掉外,连炮台都没有炸掉的局面。联军的首脑们还是差点憋出内伤。

“陛下,臣等已经探明,这个崇明沙岛上的三个粮仓全部被焚毁。已经发现的三个水井里,也全部被灌注了水泥。在此岛已经开拓出来的平地上,我们没有发现有活人。原先岛上建好的十个炮塔全部完好,但是炮弹已经全部引爆”

“陛下,今天早上我们受命派遣了一支小舰队试着登陆三沙岛,结果此岛上空无一人。所有炮台也都完好,炮弹都被引爆。粮库全部烧毁,水井全部填埋”

“可恶!没想到明国人居然如此无耻!身为大国,居然在如此重要的地方,只派了这么点兵力守卫!”

那个明国的皇太孙,那个开阳啊!你怎么能这样呢?这个地方是你现在唯一能生产大舰的地方啊!你就总共派了不到一万人的守军守卫?而且还把所有的军舰都派出去了?你到底是心大还是看不起我?

我可是倾国之力来跟你交战的啊!你尊重点人好不好?

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太孙当然是听不到罗闍浮屠的内心独白的。就算他听到了也只会翻个白眼完事。

谁让你们两个这么急着就来做恶客的?我这不忙着处理国内的事情,还没做好接客的准备嘛!

整个大明,除了横海、宽甸(昆明)、青年(近卫)三个整编新军师以外,也就八十万军镇、卫所兵。这其中,有差不多四十万都在长城、辽东一线。

还有十来万,说起来分布在京师、山东、河南各地,但这些兵,第一是到底真的有多少人我不清楚,第二是这战力没看前些日子闻香教造反,山东都司的卫所兵勇敢的和这些造反的教徒打了个难解难分不分高下么?

剩下还有三十万,散布在大明南方十省。其中云贵川以及广西四省,因为经常涉及到当地土司叛乱啥的,所以占了二十万。最后的十万,大部分都猬集在南京——这地方的卫所兵是什么样,前些年我清点南直隶军户的时候已经领教了。

也就是说,整个南方,除了福宁镇的水军,也就是吴淞镇的戚家军战力较强。所以,廉贞,真的不是我不尊重你,实在是你们来的太早了,我这待客的大餐都还没做出来呢!

抛开两个穿越者的内心吐槽不谈。现在,拿到了崇明沙和三沙的三国联军,虽说终于有了一块可以好好休整的土地。但是这块土地上,粮食、水源,全都没有了——这是摆在这支军队统帅面前首先需要解决的问题。

说起来,四月下旬,大家从台湾岛上开出来,到现在也超过十天了。船上携带的粮食当然还是够的——但问题是新鲜的蔬菜啥的要么吃掉要么坏掉了。虽说这个时代的航海家们已经发现使用一些耐存放的水果以及现发豆芽,一样能够给人体补充维生素。但,能有蔬菜吃当然是最好的。

还有便是,船上的淡水这会儿也开始告急——好不容易拿下两个能够自我产生淡水的大岛,结果这上面的水井全部被填埋了。虽说重新挖水井不是难事,但这个也是需要时间的。

“我们的补给船队还是没有消息吗?”

“回王上,按照我们当初出发时定下的规矩,运输补给舰队应该在五天后出海。由于他们没有运兵船的拖累,速度比我们要快一些,所以如果风向顺利,应该是在昨天或者今天早上到达。不过现在我们在外围的警戒船尚未看到任何本方船只。”

“哎,这些办事不力的家伙。”烦躁的挥挥手,罗闍浮屠道“派一艘,不,三艘速度最快的通讯船,直航台湾岛。现在,我们需要更好的补给以提振我们的士气。”

“是。”

自己的手下领命离开后,罗闍浮屠稍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转过身来对着阿方索和柳生堪兵卫笑了一笑“两位,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陛下,接下来,我们估计要牺牲一些人和船,去趟出一条航线来。”

“嗯?”

“陛下,我方刚刚派出人手去勘察了一下崇明沙岛到长沙岛的航路。严格来说,两岛距离并不遥远,也就一万五千米左右吧。但是两岛之间,有众多的沙丘、礁石不说,明国人还在航道上铺满了水雷”

“嘶~~那从三沙岛到长沙岛呢?”

“嗯,三沙到长沙倒是很近,不过四千米。但是两岛相对的地方,也就是长沙岛的西侧和三沙岛的东侧,全是湿地。我们的士兵绝对不能在这些地方部署或者登陆,否则不用明国人来打,那里无数的沼泽,将吞噬掉我们很多士兵”

“也就是说,我们在放弃了南沙岛,不能从长沙岛的南侧登陆后,如果非要从长沙岛的北侧登陆,就只能是在崇明沙和长沙之间趟出一条航路来?”

“是的,陛下,这是唯一的选择。否则我们就要去长沙岛的西侧,面对长沙岛和明国浙江布政司下属镇海卫无数的大炮对我们舰队的夹击!”

“好吧”听完阿方索和柳生的分析,罗闍浮屠此时无比懊恼为什么当初北上的时候,为了尽量节约舱位,船上装的全是士兵和水手?早知道就在海南岛或者台湾岛上抓一些当地土著,让他们去趟路了!

“那就发下令去,在军队中招募敢死队员,趟出航线”

“王上!”

“混蛋,没看见我们正在商议事情吗?”

“王上恕罪,实在是有紧急军情需要立刻向您以及两位阁下汇报。”

“什么事?”

“我们的运输补给船到了,但是,只到了一艘。”

“怎么回事?”

“他们在运输途中被明国的舰队拦截了,明国的那个叫颜思齐的提督还让他们给王上带了一封信。”



第三一八章 海军事海军了(二)

大明肇庆镇总兵颜思齐率领自己下属的六十艘(还有二十艘配属给了李国助)金陵级战舰已经在南海游荡了近一月。

一开始,他带着舰队直接南下湄公河三角洲,先把暹罗人正在修建的西贡港给犁了一遍。然后反身北上,沿途打劫了暹罗人往海南岛运送粮食的一支运输队。

接下来,胆子大的没边的颜思齐就伪装成暹罗人的运输队,大摇大摆的往着海南岛去了。

他的本意,是想抵近观察敌军到底有多少船只在海南岛猬集,结果等他四月二十五日抵达海南岛附近海域的时候,却发现海南岛附近海域,除了暹罗人的运输船以外,一艘战舰都没有!

颜思齐顿时知道,他开初的方略出了极大的问题——暹罗人的野心之大,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人家根本没有依托海南岛进一步进犯广东省的想法,而是要直接去抓大明海军的根基,长沙造船厂!

虽说他也知道,太孙殿下在去年就已经下令加强长沙造船厂的守卫力量,并大规模修筑炮台。但是作为早年在海上讨生活的好汉,颜思齐知道,这港口防卫战,若是没有一支舰队协助,光是港口本身,应付起来还是很吃力的。

于是颜思齐在把海南岛附近的暹罗运输船全部击沉后,匆匆的率领本方舰队往北赶。

在经过福建海域的时候,他和孙承宗恢复了联系。而孙承宗则告诉他,他在四月初派到台湾的探子已经撤回了厦门。原因么,当然是因为三国联合舰队也把台湾岛当成了一个转运基地。

与此同时,由于福建的月港曾经遭遇过敌方舰队的攻击,所以孙承宗也明确的告诉了他对方舰队的规模。而台湾返回的探子则明确的告诉他,这一次,敌人的舰队如此庞大,那是因为三国组成了联合舰队,而且这支舰队本次作战的终极目标就是长沙船厂

在接到上述情报后,颜思齐果断的把手里的六十艘战舰分成了三队。一队反身南下去骚扰、封锁暹罗湾。一队游弋在海南岛附近。他亲自率领一队,直扑台湾岛的北部。

然后他理所当然的又逮住了暹罗人的运输补给舰队。

不过这一次急于给长沙船厂解围的颜思齐难得的发了一回善心他把对方运输船上的补给全部搬走后,对方船上的水手一个都没杀,而是全部塞到一艘船上,然后押着他们去崇明沙海域,让他们给自己送信。

待得在距离南沙岛还有十公里的距离上,出现了一艘负责外围警戒的暹罗战舰后,颜思齐带人示威性的开了两炮,就先撤走了。

他倒是拍拍屁股很潇洒的走了,但是罗闍浮屠在翻译的帮助下听完他的信,可真的气坏了。

在这封信里,颜思齐先是以嘲讽的口吻,对暹罗如此蕞尔小国居然敢主动侵犯大明表示“钦佩”。然后历数自己打劫了多少暹罗的粮船,并对粮船中运载的粮食、蔬菜、水果类型的丰盛表示了诚挚的感谢。最后更是嚣张的表示是,你们大舰多,我暂时还不好跟你们打海上决战,所以我就在外围剿杀你们的运输线了。你倒是来抓我啊!来抓我啊!

哦,对了,听闻你的船队里有西班牙人。麻烦你告诉他们,我的同事李国助指挥,已经率领我国主力舰队去抓你们的珍宝舰队了。另外,也请告诉你舰队里的日本人,我大明现在正在调动陆军主力往辽东集结,这时候日本的海军不回去帮着你们的陆军撤军,还在这里赖着干嘛

狭小的营帐内,先是中译泰,然后是泰译日、泰译西。三国翻译的语音不同节奏的响起,直让整个狭小、密闭的空间,充满了嘈杂而令人心情烦躁的嗡嗡声。

“哦~上帝!”听完本国翻译的转述,阿方索第一个跳了起来“明国人居然如此疯狂,要直接进入太平洋去拦截我们的珍宝船队?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国王陛下,柳生将军,我需要立刻带领本国舰队回返!”

“阿方索阁下,请冷静一下,这说不定是明国人故弄玄虚。有极大的可能,他们根本就没有派出舰队去寻找贵国的珍宝舰队。”

“不,不不不,陛下,您不懂!”此时的阿方索,一改前些日子贵族的矜持,变得非常的惶恐和慌张“陛下,因为事先知道贵国和日本将联合发动对明国的战争,所以去年开始,我们就大力采购青霉素、链霉素以及磺胺等药物。这一批物资,将是未来一到两年内,我国以及整个西欧正义联盟仅有的药物库存。粗略统计,光是这批药物,就价值800万双柱!如果运回欧洲,他们的价值将飙升到8000万双柱!陛下,我只是个子爵,不知道我国的国库每年到底能收入多少,但是无论怎么高估,都不会超过3000万双柱。由此,您可以想象,如果这一批船队出了问题,我被吊死都是轻的!我所在的整个家族,都会遭到极大的伤害!

所以,陛下,柳生将军,非常抱歉,我必须要尽快,不!是马上率领我的舰队离开!”

“阁下,听我一句话好么?”

“柳生将军,你想说什么?”

“根据我们的情报,明国此时在海面上的,起码有二十艘一级战舰,六十艘以上(实际是80艘)的二级战舰。现在,我们三国联合舰队在经过多次作战的战损后,只剩下了四十五艘一级战舰和一百一十九艘二级战舰。如果您现在率先撤走,我们的力量会被严重削弱不说。您的舰队也只有十八艘一级战舰和四十五艘二级战舰。假如运气不好,在回马尼拉的路上。当您的士兵奔波千里、身心俱疲的时候遇到以逸待劳的明国舰队”

“哦,柳生将军,你不懂!作为贵族,作为海军,我从来都不怕在战斗中英勇战死。我所畏惧的,是让我的家族蒙羞,让我们家族的这个爵位失去传承。”

说完这句话,阿方索也不啰嗦,轻轻的抓住自己的帽檐行了一个礼,然后就自顾自的退走了。

看着如此不顾大局的阿方索离去的背影,罗闍浮屠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阵,然后对柳生堪兵卫道“柳生将军,你不会也要率队离开吧?”

“陛下,西班牙离明国远得很,明国对他们的生存构不成威胁。所以,对于他们来说,在不涉及到他们根本利益的时候,可以帮我们一把。但是现在,我们确实无法强人所难,所以,还请息怒。”

安慰完罗闍浮屠后,柳生堪兵卫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日本和暹罗都是小国,既然我们走上了联合挑战明国的道路,那么,我肯定会忠实的执行敝国公方殿下的命令,率领我国舰队与您通力合作!”

“呼~”听到柳生堪兵卫如此有理有节的话,罗闍浮屠长出了一口气,抑郁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点。

但是,柳生的下一句话又让他的情绪直线下坠“陛下,我们的粮道现在断了,该怎么办?需知,敝国在朝鲜的陆军,还需要贵国的粮食支援啊!”



第三一九章 海军事海军了(三)

这个时代的风帆战舰,虽说会因为各自国情的不同,在上层建筑以及船艏像上有轻微的差别。但由于各国穿越者们这个时候都统一选择了盖伦船为基本船型,所以,各国的战舰在实质上差别极小。

因为差别极小,所以这航速方面,大家也是差不多的。

以目前各国的1200吨级一级战舰来说,虽说经过穿越者们的改良,但其航速大约也就6~8节,在风向、潮水流动方向等完美吻合的情况下,顶天能跑出10节(一节在纬度45°时是1852公里/小时)。

而600吨级的二级战舰呢,普通航速8~10节,极端情况下可以跑出13节(新船,船底衍生物少。风向风力水向潮汐力量都恰恰好)。

至于日本那种一贯喜欢小船装大炮的民族,其二级战舰排水量达到了700吨。这多出来的100吨,完全就是为了多装火炮——由此严重破坏船体平衡,造成了日本的二级战舰其速度比一级战舰快不了多少。

于是问题就来了。

这个时代的运输船,为了加大载货量,其长宽比是很低的。也就是说,运输船都是圆滚滚。在这个以风帆为动力的时代,如此船型,其速度一般也就是3到5节左右。因此,面对航速是其一倍乃至更多的二级战舰。运输船队一旦被发现,基本就跑不掉了。

现在,即便西班牙人提前退走。这剩下的日泰联合舰队,加上运兵船上的陆军、后勤人员等,加在一起也是超过了八万人的大部队。这每天的粮食消耗是相当惊人的。

正是因为预见到了这一点,所以罗闍浮屠才会曼谷、金边、西贡、海南岛、台湾岛这样逐一的安排后勤供应点——海运比起陆运来说,其载货量大得多,但是也存在相当的风险,所以必须要沿途设置港口和补给点。

但是现在,颜思齐的舰队把这条漫长的补给线给折腾得不轻!

怎么办?

对方摆明了我就是打你的补给线,绝不肯决战的一副贱样,真是让罗闍浮屠无可奈可。

因为,你要是把一级战舰开出去,人家跑开就是——反正你追不上。若是把二级战舰开出去吧,呵呵,暹罗此次参战总共就五十艘二级战舰,几次战损下来还有四十五艘——这在数量上就落了下风。

而且这地方是哪儿?明国的沿海海域啊!若是展开海上决战,明国的军舰受伤了可以尽力往西边的大陆突进,然后随便找个地方抢滩靠上去就行。而暹罗的军舰受伤了?

还有便是,你要是把二级战舰全都派出去追击对方的舰队。失去了二级战舰遮护的一级战舰怎么办?万一哪天晚上这长沙船厂的工人们又组织敢死队出来发疯怎么办?

总之,现在的问题就是分兵,打不通粮道。全军出击,追不上颜思齐那个王八蛋!

“哎~~”想清楚了这些问题后,罗闍浮屠长叹了一口气“柳生将军,若是你来统帅这支联军,遇上这样的情况,准备如何应对呢?”

“陛下,我是日本人,我的方案里,当然会顾及联盟和盟友的利益,但也会不自觉的为日本考虑。”

“没,没关系的,说出来听听嘛。”

“好吧,陛下。明国人有一句古话,叫做‘军中不可一日无粮’。现在,若是那个明国的提督颜思齐没有虚张声势的话,我们在西贡、海南、台湾的据点都遭到了破坏。这就意味着我们很可能在十天内都得不到任何补给。而十天,我们不一定能够拿下长沙船厂。所以,在下的第一条意见便是,撤军。先撤到台湾岛看看情况,若是那里没有我们的补给舰队,我们就向当地的土著征集粮食。”

“我刚才很仔细的问了敝国被放回来的运输补给人员,那个颜思齐说的应该不是假话。”

“是,陛下。那么,我们在台湾岛重新获得补给后。在下的舰队会陪着你一起前往海南岛,把那里贵国的两个精锐师给撤下来。”

“撤?!柳生将军,需要撤得这么彻底吗?”

“陛下,虽然很不想说出来,但我们必须承认,我们两国联盟的第一次联合作战计划,已经失败了。”

柳生堪兵卫为什么这么说呢?

那是因为,在罗闍浮屠与德川义直后续的书信往来和亲信往返商定的作战细节中。双方明确规定泰、日、西三国组成联合舰队,攻占明国的海南岛。如果可以,最好是直接炮轰广州府。如此,以明国的政治生态,即便是那位开阳知道此时不是决战的好时候。迫于政治压力,他也不得不把海军集结起来与三国联合舰队进行决战。

而以联合舰队超过明国海军至少一倍以上的战力,战而胜之,是毫无疑问的。

由此,失去了海军的明国,将彻底失去制海权。到时候三国舰队不管是要袭扰明国沿海,又或者封锁马六甲海峡,甚至心无旁骛的长期围攻长沙船厂,都是比较容易的事情。

但是,谁也想不到,这位开阳对明国的掌控居然是如此的高。而且现在明国的那位皇帝居然也是如此的充分放权——海南岛啊!这会儿是广东布政司的琼州府啊!正儿八经的祖宗之地祖宗之民,你丢了这么大一块地方,居然还敢为海军顶着压力,不让他们来和我们决战?

长沙船厂啊!你们这个大一个国家,唯一可以建造近代化风帆战舰的船厂啊!被围攻的时候居然一艘主力舰都不在家里?

于是,想要通过施加军事压力,然后让明国的政治干扰军事,使得明国海军被迫来与联合舰队决战的计划失败了而当明国的海军开始打击暹罗漫长的海上运输线时,罗闍浮屠就抓瞎了。

“哎好吧,柳生将军,我承认,这一次我们的联合作战失败了。虽然我们取得了一些胜利,但是此行的最大目标,逼迫明国海军来与我们决战,未能达成。现在,我们必须收缩运输线,所以,我们必须从海南岛撤军。”

“是的,陛下。为了我们共同的事业,我愿意率领本国舰队陪着您撤回西贡。”

撤回西贡?听到柳生这句话,罗闍浮屠抑郁的心情好了点是啊,撤回西贡后,我就去打安南,好歹抓一些人,抢一些财宝物资回国。如此,才能给自己的国民一个交代啊。

至于说接下来?哼,日本那么多军队陷在了朝鲜,才不敢轻易退出联盟呢。说不得,还需要我暹罗海军再次北上,为其运送粮食——这也是为什么一向精打细算的日本人主动提出帮助我们撤军的原因吧?

不要紧,这会儿你帮我撤军,下半年我也帮你运送粮食。与此同时,我还要趁着这个时间段,再次与西班牙的穿越者联系,让他们派更多的军舰过来!

海军的事情,终究还是得靠海军才能了结。从此之后,在没有消灭明国海军主力之前,我可不会再想什么抢滩登陆了!

开阳,你等着,我们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第三二零章 朝鲜王的哀求

在去年十二月清查南京周边军户行动开始后,不要说南京周边的卫所官员,便是全国各地其他卫所的什么小旗、总旗、百户、千户甚至指挥使什么的,只要听到了这个消息。个个都把脖子竖了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的看着南京方向。

结果,太孙殿下在拿到清查结果后,什么狠话都没说,什么具体的事情也没做。

开国的时候就有六万多户的南京十二卫,两百多年下来,繁衍到六十万户都是算少的。结果居然只剩下了几千户?那些人到哪儿去了?

其一,军户逃亡,然后到地方上通过伪造黄册变成了民户——这算是最好的,毕竟,民户也要给国家缴纳赋税应徭役嘛。

其二,军户逃亡,直接成为流民——这是最糟糕的,因为会严重影响国家稳定。

其三,成为卫所各级官员,特别是千户、指挥使乃至五军都督府将领的佃农、奴仆,被这些大佬们给隐藏了起来,从国家户口上消失了。

其四,大明的军户也是可以科举的,有明一代两万七千多名进士,其中有6506人都是出身军户(在这里面最出名的就是张居正)。按照大明民间的惯例,一个人一旦中举,必须接受乡邻的投献,也应该接纳一定数量的贫苦乡邻成为自己的佃农,否则就是不地道。这民间风气都是如此,更何况大多数人中举后会主动的扩张自己的土地和佃农人数呢?而军户出身的人中举后,扩张土地和佃农时,是不是要优先考虑军户?

所以,清查军户的事情,在没有万全的准备和绝对的力量之前,也就只能清查一下,后续的事情诸如清查逃亡军户,清查隐匿人口,清理卫所土地的事情,是不能做的。

想当年,正统、景泰年间的于谦,就是因为清查了全国的卫所,直接划掉了一百万的军户空额。结果他被处死的时候,卫所制度的直接利益关系人武将群体们就不说了,便是文臣这边,有多少大臣不都是乐见其成?

所以,清一清就完了。后续的事情,朱由栋至少现在是一点都不想做。

当然,这清查的结果肯定是瞒不住的,南京的御史们听到这个结果后也肯定是要集体上本弹劾柳懋勋的。而朱由栋的处理是让柳懋勋辞去南京守备勋臣的职务,当代魏国公徐弘基接替。

这就完了?

对,这就完了。

不过嘛,太孙殿下在南京这两年做的事情不少,手腕也着实厉害。所以,这一次没有人认为太孙殿下是知难而退了殿下现在不发作,以后搞得不好是要算总账的。

但是呢,这会儿毕竟是万历朝,朝纲还算是严整。所以各地卫所的官员们也不敢闹腾殿下什么都没有做啊,最多就是撤了一个柳懋勋。那算什么事?老柳捞了这么多年,也该换个人上来捞了嘛。总之,我们这个时候一定要把尾巴夹紧一些,千万不能吸引太孙的注意。如果太孙真的要彻查全户,最后太孙肯定没有好下场,但是在太孙下台之前,也肯定有人会倒血霉。所以,这时候千万要把自己藏好,没必要牺牲自己去为大家谋福祉啊。

行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核武器什么时候最有用?当然是在发射井里的时候了。在朱由栋没有真正的把清理军户的大刀砍下来之前,各地卫所的官员们总是有所畏惧的。这样一来,朱由栋在后续的操作中,哪怕稍稍的侵犯了他们的一点利益,这些家伙也会忍耐的。

这就足够了。

1609年的4月,朱由栋以镇守南京储君的身份给万历上了一道奏章。

在这道奏章里,朱由栋说最近,我在清查南京周边卫所军户中发现,以前太祖皇帝设立的横海卫已经名存实亡了。满额五千六百户的横海卫,现在实际只有靖江岛上还有三十余户。太祖设立横海卫的初衷,是要保护长江的出海口,防备海上之敌通过长江进犯大明。现在,西方的红夷人越来越多的出现在大明沿海,横海卫的责任越来越重要。但是现在仅存三十余户的横海卫,很明显是担不起这个责任的。所以,重建横海卫非常有必要。

而且,现在国内不少商人,都不通过月港进行正常海贸。他们贪图长江水运的便捷,直接在长江口出海。如此行为,造成国家商税的大量流失不说,还影响了江浙一带老百姓们安心种田的心境。使得很多百姓都踊跃的投入走私活动,并且把大量的土地用来种植桑麻、茶叶,以至于粮食减产。重建横海卫,除了秉承太祖初衷,拱卫南京之外,还能够减少走私,为国家增加税收。同时还能扭转长江下游两岸大量粮田被改为桑田的现状。

至于重建横海卫的人员,国家现在流民不少,前些年黄河、淮河水灾产生的灾民至今还有几十万没有能够有效安置。所以,重建人员可以从这些人里选取。

重建横海卫后,国家不需要像军镇兵那样给予军饷。相反,由于横海卫的主要职责之一是在长江出海口附近负责缉私。因此,国家反而可以从横海卫这里收取到一定的钱粮。朱由栋在奏章里估计,每年大概能给国家提供五万两的收益。

而重建横海卫的地点,当然是在靖江岛上。毕竟这个岛的位置实在是太重要了金陵下游,江海门户。扼其要冲,捍卫全吴。

当然,靖江岛上现在已经设县,而且人口繁盛,出产也极多。但是未来的横海卫主要是以水军为主。所以,这横海卫不需要像其他的卫所那样分配太多的土地。只需要把该岛南岸沿长江一带的沙地划给横海卫就行,反正这些沙地出产也不好,当地百姓更看重的是该岛北岸的土地那里已经快要和江北的泰州连为一体了,水流缓慢不少,土地也极为肥沃。

总之,如此安排,既能为南京留都的安全增加保障,也能为国家减少流民灾民负担,还可以为国家增加赋税,同时基本不扰民。故而,这个事情完全可以办!

如果皇上允准,请为横海卫派遣新的指挥使、千户、百户等军官。并请兵部为新入横海卫的流民重建军籍。

这道奏章,是袁可立教朱由栋写的。可以说,这道奏章充分体现了袁先生的水平。

首先,只说横海卫的事情,不说整个南京十二卫,武将们的心里就好受了很多。

其次,横海卫这个卫从起建立起,主要职责就是防备海上之敌。所以,他的属性是水军,而水军本身就没有多少屯田。既然本身就没有多少屯田,那么历代卫所长官其实也没能贪多少。而且横海卫从永乐年间起就基本荒废了,也就是说,他的军户流失早就流失得差不多了。总之,现在的南京各级武官们并没有从横海卫那里得到什么好处。故而整顿横海卫,不会引起南京既得利益武官们的反弹,非止如此,还会让南京甚至全国的武官们觉得太孙殿下会为人,会做事!

第三,从流民、灾民中选择人员重建横海卫,这是在为相关地方的官员减负,所以地方上的文臣们举双手赞成。

第四,横海卫复建后,其主要职能是清查长江口的走私。这对于南直隶的海商们来说肯定利益受损。但是你要注意到的是南直隶商人们的代言人东林党前段时间才被重创,这会儿暂时翻不起什么浪来。而且长江口缉私一旦取得成效,全国的物流重心必然会向浙江、福建、广东转移。故而,除了北方籍官员大力支持外,籍贯在这三个省的官员肯定是大力支持。第五,太孙殿下说了,横海卫复建后,不要朝廷划拨多少屯田,也不需要去侵占已经被老百姓开垦出来的良田。反而能够每年给朝廷挣钱。如此一来,就算兵部不干,户部也要大力推动!



第三二一章 女真人的选择

“西洋鬼畜?难道他们是来抢劫的?真是岂有此理。传令下去,让我们上岸的人赶紧回来,登船准备作战。另外,派出一艘关船,搭载会讲红夷话的去问问对方到底要干嘛。”

“嗨以!”

桦山久高的命令刚发出去没多久,又有武士前来报告“治部大人,对方的舰队靠近了一些,在下等发现,对方挂的是明国的旗号。”

“纳尼?明国的舰队?他们不都是乘坐什么福船、广船的吗?怎么会驾驶西洋鬼畜的战舰?嗯……”说到这里桦山干脆亲自爬上安宅船艏楼的屋顶,用手搭了一个凉棚仔细观察后更是困惑了“说是那些鬼畜的战舰倒是不对,这十五艘战舰只是大体外型相像,但真要仔细观察,还是很很多不同的,比如说……”

“治部大人,现在不是比较战舰不同的时候。我们该怎么办?”

“慌什么慌?若是西洋鬼畜,只怕除了打一仗别无他途。若是明国人的战舰,那就有很多的方法。毕竟,明国人的脾气很好的,不到逼急了是不会开火的。唔,说起来,我们派到对面去的关船上,有会明国话的吧?”

“治部请放心,家里会明国话的不少。”

“嗯,那我们这边……传令下去,让上岸的那些家伙赶紧的登船,浆手赶紧入位,安宅船上系泊的关船赶紧的解除绑定。万一是那些西洋鬼畜假扮明国人呢?还是要做好准备。”

“嗨以!”

过了大概一刻钟。

“你是说,对面船上的真的是明国人?”

“嗨以,治部大人,船上的都是明国人。而且……”

“而且什么?”

“对面船上坐镇的是甲必丹李旦!”

“啊?他们要干什么?莫不是想要来分一杯羹?这个也不是不可以,但我们取到的东西也不多啊。”

“不是的,治部大人。李船主说,他现在已经归于大明福宁镇麾下,所以他现在是大明官军。他说我们无故侵犯大明属国,让我们把安宅船一艘一艘的开出去,逐一的向他们投降。”

“八格牙路!本将在朝鲜海域驰骋纵横的时候,这个老家伙刚刚被西洋鬼畜从吕宋赶了出来,惶惶然如丧家之犬尔!李旦这个老东西,真当本将怕了他不成?传令下去,全队解揽,冲出去,本将要亲自撕烂这个老家伙的臭嘴!”

“嗨以!”

随着桦山久高的命令,整支岛津舰队迅速的完成了人员集结,并整齐划一的离港。

“父亲,看来桦山那个杂碎是想打一场啊。”

“哼,那就打吧。反正这些移动缓慢的大安宅在如今这个时代就是个水上棺材,就算俘虏了押运回去,你嘴里的那个刻薄的曹掌柜也不会看上眼的。”

“那请父亲……”

“别,儿子,为父登上这艘镇江号战舰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已经落伍了。以前的所有经验在这个时候都不顶用了,接下来,你全权指挥。”

“是。”答应一声后李国助也不客气“猪突栋兴,给其他各舰发信号,让他们跟随旗舰转向,以左弦炮对敌。”

“卑职领命!”

“犬养栋二,让你的鸟铳手全部上甲板,若是敌方关船靠近,先给我用鸟铳招呼。”

“卑职领命!”

“王明睿,随时汇报弹着点。”

“遵命!”

一叠声下完命令后,李国助亲自操起舵轮,开始带领全舰队转向。

日本这个时代的水军,主要战力就是安宅船。其特点高、大、宽、厚,能装很多人。当然,这速度自然也非常慢。即便是帆浆并用而且风向极顺,也很难超过五节。

安宅船之上,是铁甲船,可以将其理解为包了一层铁皮的安宅船。之下是关船,这玩意是战国时代各个沿海大名用来抢劫过路商船的专用战舰,其特点就一个快!至于什么防护力、抗风浪啥的统统不值一提。这样的船在日本岛沿海作战还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像这次到琉球远洋作战,关船就无法独立前进。所以来的时候,它们都是系泊在安宅船后面,由安宅船一路拖过来的。

总之,这边浆帆并用的安宅船刚刚开始出港,那边李国助的舰队就已经完成了集体转向。在望远镜里看到冲出港口的安宅船正乱哄哄的开始排列阵型的时候,李国助大吼了一声“打信号,全舰队首轮先瞄准对方的铁甲舰,开炮!”

随着这一声命令,十五艘战舰,单侧一共三百门十二磅火炮陆续开火,三百枚炮弹呼啸着飞向了岛津家的舰队群中。

“轰轰~~”

“哐当~~”

破空声中,数百枚炮弹以极短的时间间隔迅速落下,有相当一部分落入了海中,激起了巨大的浪花。但同样也有相当一部分炮弹,准确的砸中了敌舰。

“啊~~”能发出惨叫的,基本都不是被炮弹砸中的,真要是被炮弹砸中,那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驚きを表す!”明军的第一轮打击,直接就让桦山久高惊掉了下巴。

“怎么回事?明国的水军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由不得久经战阵的桦山惊讶,实在是对方舰队的这一轮集火齐射取得的战果实在是太震撼了。

三艘铁甲舰,是明军这一轮的集火攻击目标,在三百门大炮的集中招呼下,只是一个瞬间,号称四海无敌的三艘铁甲舰已经看不到了,在他们原先待过的位置,只有一片碎木板还在提示众人他们刚才还存在过。

其他的二十余艘安宅船,有七艘因为靠铁甲舰太近也受到了炮弹招呼,受创最重的两艘已经全舰起火,散架是迟早的事情。而其他五艘虽然暂时没有沉没之虞,但其船艏、水线上的船舱等,无一不是千疮百孔。

“早く(海亚库)!”

“治部放心,在下已经让后面的关船全部解下系泊,跳帮队也全部登船,马上就能发动决死冲锋!”

“八格牙路!本将的意思不是叫他们快点冲出去,而是让你赶紧的去桅杆上把白旗打出来!”

……

“这么说,你们只是一轮炮击,岛津家的就投降了?”

1609年四月,朱由栋在南京见到了前来汇报的李国助等人。

“是啊,殿下,末将也没想到这倭贼这么不经打。末将本来以为,他们怎么着也得发动关船冲锋吧。当时末将可是把鸟铳队都准备好了,跳帮肉搏也是有准备的。”这个,好像也不奇怪。毕竟这时候日本才刚刚结束战国时代,没有被德川家先用理学洗脑两百多年,更没有后世所谓的武士道精神。在本国几百年战乱已经结束,可以享受和平生活的时候,这时候的日本武士阶层其实是很惜命的。眼看完全打不过,马上投降,这才是这个时代日本人的常态呀。

“好吧,收获多少?”

“不太好,第一轮炮击击沉的敌舰中,有两艘装载着琉球国的国库,虽然事后末将让人去捞了些,但这些东西顶天值四五千两银子。末将把这些东西全都还给尚宁王了。”“你做得很好,这样吧,按缴获三分之一归舰队的规矩,孤补贴你一千五百两银子吧,斩首什么的就不算了,凑个整,再给你五百两。”

“嘿嘿。”李国助示威性的对旁边的曹三喜一笑“那就多谢殿下了。”

“那些倭贼你是怎么处置的?”

“倭贼的那些安宅船完全是落后于时代的无用之物,末将全都没要,倒是那些关船,用来在内河之上稽查走私倒是极佳,所以取了四十艘回来。至于剩下的那一千七百多倭贼,末将记得殿下在方山讲学的时候提到过,



第三二二章 巨人开始觉醒(一)

“准备~”

“开火~!”

“呯~呯呯呯~”

六月的北京,气温已经来到了25°以上。在艳阳高照的天气里,即便是在四周没有明显的障碍物,时时有阵阵微风吹过的校场里,参加训练的官兵们,仍然个个都是汗流浃背。

“末将等拜见大帅!”

“免礼。”

在北京城外东南三十里外弘仁桥,乃是新编的第四镇新军驻地。而这一镇新的总兵,就是以前横海卫的千户,满桂。

从1616年的10月,朱由栋下定决心大规模扩编新军开始。到第二年的3月,六万在以工代赈中表现优秀的精壮和六万大明九边重镇中相对靠谱的军户齐齐聚集于北京周围。然后朱由栋就把曹文诏的横海卫、李纯忠的青年卫以及大明军事学院里的军官们全部撒了出去。迅速的建起了七个新镇。

在有了这七个镇之后,大明的新军也来到了十个镇,满员15万人的规模。于是朱由栋规定,新军以后以数字为编号,分别是第一到第十镇。而稍微特殊的,是前面三个镇除了数字编号外,还有自己独有的名称。第一镇当然是叫横海,而第二镇的官兵们则选择了宽甸作为自己的专属名称,第三镇则是选择了‘近卫’。

从第四镇开始,就只有数字而没有专属名称了。按照朱由栋的说法,想要自己的专属名称啊?上了战场去打出来呗!

在扩军的过程中,损失最大的当然是横海卫谁让你是资格最老的新军镇之一,而宽甸镇这会远在广东呢?

总之,新军扩编后,满桂、马世龙、赵率教、黄得功、杜弘域以及原辽东参将马林之子马燃,和麻贵的侄儿麻承恩。分别担任了第四到第十镇的总兵。

当然,新军是建起来了,但是这样的军队肯定不能拉上战场打仗。所以,最近这三个月,整个北京周边都是枪炮声隆隆,各镇都铆足了劲儿加紧训练。

“本将刚刚从国务会议上下来,最新接到的消息,南边,暹罗贼围攻长沙船厂不得,已经被迫退走。按照东南总督袁先生的推测,可能到时候琼州府的贼子也会退走。而东边,哼~”满桂不屑的扯了扯嘴“朝鲜又被倭贼打穿哪!”

“哈哈哈,大帅,朝鲜那些棒子,除了会逃跑还能做什么?说不得,最后还是得靠我们去给他们打回来。”

“就是啊,大帅。虽说朝鲜这些年对我朝确实很恭顺,但是这些家伙也实在是太废物了,而且倭贼不过是我辽东镇的手下败将,现如今,若是对上我们的新军,更是不堪一击!说起来,还不如将来把我们派到南边,和那些胆敢进占我大明本土的暹罗贼好好的过过手。”

“哼,你们现在说这些有用么?咱们的新兵练不好,殿下都不会让我们离开这顺天府。哪里还轮得到我们去挑选对手。”

“大帅请放心,儿郎们这些日子都没有丝毫偷懒。队列、射击、刺杀、散兵分进合击等,都有条不紊的开展。”

“嗯说到射击训练,我们的弹药都还够吧?”

“大帅,说到这个,末将还真的有点担心。现下库房里的存量,只够每个士兵射击三十次了。”

“啥?怎么不早说?”

“大帅,末将昨天就跟你说过了啊。你当时说今天在国务会议上直接找工部要啊。”

“呃”先是低垂了一会脑袋,然后满桂又跳了起来“你们还说这个!老子今天在会上被殿下拿着桌锤敲脑袋,敲得满头是包!光是为前些天和黄得功那个臭小子抢工部的弹药这个事情解释就花了老半天的时间,哪里还敢当着殿下的面再找工部要弹药啊?”

“啊?不是吧。大帅,那黄帅是不是太不要脸了一点?当初说好的两个镇各出一百新军打群架,赢了的就拿十万枚子弹。他们自己打输了拿不到,居然还敢事后去告状?”

“没有没有,虽说老子从来看不惯黄得功那臭小子。但是输了阵还要输人可不是黄得功做得出来的事情。哎,主要是上次的邀架,打到后来大家打出了火气,把附近村民家里的板凳、门板啥的都用上了最后这事情就被捅到了顺天府,然后顺天府那个王绍徵又转到了兵部”

唉声叹气的说完这段话,满桂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脑袋,但很快的又高兴了起来“不过本帅被殿下敲得满头包,那黄得功可是更惨。他的兵主动邀架,最后还输了嘛。殿下直接给那厮安排了庭杖!虽说只是十棍意思意思,不过我看那些小宦官落棍的时候打得黄得功的屁股啪啪的响,想来肯定是不好受的。”

“哈哈哈哈~~大帅,解气,真是解气!那黄得功一天到晚瞄着我们镇,想跟我们别苗头。哼哼,最后这下场如何?”

“嘿嘿,各位,痛快是痛快了,但是这训练可得抓紧啊。我们是第四镇啊!前面三镇就不必说了,这新建的七镇,第一个能够拥有自己独立名号的,一定得是我们!”

“那是当然,请大帅放心!”

“好,弹药不足的话就先抓队列、刺刀训练。本帅私下去找魏公公想点办法。”

“咦,对呀,魏公公现在可是掌控着大内所有的工匠。大帅果然英明。”

在大明诸多的新镇总兵中,若论骑术,肯定是满桂最好了。但是,当满大帅骑着胯下西洋大马一溜烟的跑到魏忠贤在宫外的外宅的时候,惊诧的看到了黄得功、马世龙等老熟人。

“嘶~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嘿,满蛮子,你说这话有意思啊!怎么,你来得,我们来不得?”

“不是,这,喂!姓黄的,你才刚刚挨了庭杖啊!怎么就能亲自过来?”

“所以你这傻瓜不懂啊!庭杖嘛,打得越响越没事儿!都是皮外伤,上点金疮药就行了。”

“哈哈哈,满兄弟,不要听这个蠢货在这里装象。这家伙刚才是扒在担架上,被自己的警卫员给抬过来的。”

“哈哈哈~~黄得功,你也有今天!”



第三二三章 巨人开始觉醒(二)

“末将等拜见魏公公。”

“哎呀,诸位大帅。总兵,二品。掌印太监,四品。你们在咱家面前自称末将,是要捧杀咱家么?”

“不敢,公公为了国家的事情操劳了,末将等只是尊敬公公的辛苦罢了。”

“好了好了,少说那些没用的。你们为什么要来咱家这里,咱家心里清楚得很。”

好整以暇的坐下后,魏忠贤让小宦官过来给各个总兵上茶。然后清了清嗓子道“倭寇、暹罗二贼不自量力犯我大明,虽说对于我大明不过芥藓之疾。然而,殿下这些年忙着改革国内弊政,最近更是全力以赴对抗蝗灾。所以面对这两个蓄谋已久的小丑,一时之间颇有些准备不足”

魏忠贤说的,其实就是最近这几个月六大报的调门。

对于暹罗和日本入侵的事情,朱由栋的原则是如实报道,绝不隐瞒——因为瞒不住。

但是在具体的报导上,如何引导民众思考,那就需要技巧了。

总之,现在的六大报统一的调门便是是,有这么个事情面对暹罗,我大明吃了点亏,至少琼州府是被占了一段时间。广州府的大门也挨了几炮。崇明沙更是靠了无所畏惧的敢死队和戚家军的死战才守住了。而倭贼呢?由于我朝收到消息后还要调动大军,整理军备什么的,所以稍微需要一点时间。可是谁知道朝鲜是这么的无能,不到两个月,居然又被打穿了

我朝为什么吃了点小亏呢?那当然是因为太孙监国这几年,主要都是为了改善民生。你们看,官员们的俸禄涨了吧?盐价下来了吧?户籍重新整顿完成后,徭役什么的合理得多了吧?流民少了,治安好了吧?银行设立,不管是创业还是临时救急,都方便多了吧?

当然,最最重要的便是,去年开始的超级大蝗灾,我们大明扛过来了!以前历朝历代这样规模的蝗灾,哪次不死个几百万人?这次我们大明呢?不过几万人!

这都是太孙监国的成就啊!

总之,我大明为了百姓的生计,暂缓了对军事方面的投入。再加上朝鲜实在太废,所以让暹罗、倭贼这两个小丑跳梁一时。等我们缓过劲来,打不死那两个小样儿!

全大明的所有官员、军民,在这个国家还有许多困难需要解决,但又遇上外敌入侵的特殊时期。更要紧密的团结在皇室的周围,农夫努力耕作,工匠认真生产,军人拼命训练,官员廉洁奉公。总之,厚颜无耻的敌人趁着我们遭遇了大灾悍然不宣而战,初期是占了那么一点便宜。但我们大明是什么国家?只要稍稍空出手来,一个巴掌打出去,这两个小丑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如此调门宣传的同时,作为穿越者,朱由栋当然不会忘了附带的东西。

和后世美国人民的地理极差一样。现如今天朝上国的大明子民们,其地理概念也很差。倭贼这玩意还大概知道在哪儿,但是暹罗是什么鬼?在哪里啊?都是些什么渣渣国家啊?

所以,六大报也开了专版,详细的介绍了暹罗、缅甸、真腊、安南、日本、朝鲜等国的历史。

不过这种介绍,当然是有倾向性的。比如对日本,重点在于日本的武士阶级每年要无偿的拿走农民收获的百分之五十,绝大部分农民一辈子都吃不上白米饭的惨状。对朝鲜,则着重介绍两班制——生不在贵族,则永不能为贵族。对暹罗嘛老实说,人家罗闍浮屠这十几年把暹罗治理得很好,可谓是国富民强政通人和。

但是,张世泽亲自上阵,把缅甸以及目前明朝西南地区的那种农奴制、领主制、初夜权啥的,一股脑的安在了暹罗的身上

所以,虽说此时大明吃了点小亏。但皇太孙殿下的威望却是不降反升。

在拿着六大报的调门做了开场白后,魏忠贤又道“现如今,国家新编了七个镇,这每天训练需要的枪子弹药海了去。大司空的工部,以及咱家负责的红河实业、方山工厂,都拼了命的生产啊。可是,除了供应你们,还得供应辽东镇、崇明沙、广州府等地。此次暹罗入寇,浙江和福建也受了兵灾,那福建的主官可是殿下的孙先生。他老人家伸手找我要,我能不给嘛?”

“所以。”老魏无奈的摊摊手“你们找咱家也没用。”

“嘿嘿,魏公公。”站起身来的是诸新镇总兵里年纪最大的麻承恩“谁不知道您手里还捏着大内的兵仗局和火药局?末将们听说,最近方山实验室的先生们,给这两个部门也配上了生产定装火药弹的生产线。还对这两个部门以前的工匠做了培训。所以”

“哎哟,各位大帅,你们的消息灵通啊!这两个局的生产线,昨天才开始调试,咱家昨晚在这两个局反复奔走,忙活了一夜。今儿中午你们都知道消息了?”

“嘿嘿嘿,这不是末将等下面的新兵蛋子们一天到晚打枪的子弹不够,末将们个个都变了狗,哪里有硝烟味,就自动的闻出来了么?”

“嘁!麻帅,好歹你也是将门出身,怎么能出口如此惫赖之言。所以那些文臣们不喜欢你们啊。”

“嗨!魏公公,我要人家喜欢我干嘛?子弹,我现在就缺子弹,别看我家老爷子还在,我还是那句话,谁给我子弹,我就管他叫爹~!”

“好了好了,受不了你们这些家伙。”

坐下身来,喝了一口茶,魏忠贤正色道“这大内,以前是有很多工匠的,并且分属于二十四衙门。后来太孙殿下让咱家牵头做了变革,大多数工匠被遣散,少部分留下来的也都归内官监管。自去年10月,殿下做出新军扩编的决定以来,咱家已经预见到弹药、火枪、大炮等会严重不足。所以除了让红河、方山的下属火器工厂招揽新的工人外,在大内也开始做相关准备。

现如今,大内这边两条子弹生产线,一条枪械生产线已经全部设置完毕。工匠也全部重新招揽、培训完毕。明天就可以试生产。咱家在这里跟各位大帅交个底。最多一个月,你们需要的东西,就会源源不绝的送到你们的军营里。嘿嘿,到时候可不要打着顾惜士兵的名头,不拼死的训练啊。”

“哎哟!公公,您说的是什么话?只要子弹够,末将不让那些新兵蛋子个个把肩头给玩废掉,那就不算完!”

众人一阵说笑后,魏忠贤道“咱家再跟你们透点事情。”

“请公公示下。”

“咱家刚才说的生产线,其实在太孙眼里,粗糙得很。用殿下的话说,只能算个粗浅的手工工坊。不过咱家有个创新,很是受了殿下的称赞。”

“啊?敢问公公?”

“嘿嘿,因为新军扩编太大,这枪械生产压力太大。所以咱家把大量的工匠投到枪械厂里去了。这生产子弹的,现在大多都是妇人。”

“妇人?公公,这妇人”

“这妇人怎么了?”老魏把脸一板“咱家可提醒你们,殿下马上就要大婚了。你要是如此公开歧视妇人,让太孙妃知道,怕是要被吹几次枕头风!”

“哦,呵呵,岂敢,岂敢。我们人人都是以戚少保为楷模的。”

“哼!你们懂什么?这定装纸壳弹,需要的就是手感、细心、耐心,这三方面,妇人哪方面都比男人强!要我说,她们做出来的子弹,更让人放心才是。”

“原来如此,公公果然有见地。”

“哈哈哈,那是。殿下说了,现在外敌入侵,我大明所有子民,不分男女,都要齐齐的发动起来。让这两个跳梁小丑,好好的看一看。我大明一旦发动,这展现的国力,将让暹罗和倭贼感到绝望!”



第三二四章 巨人开始觉醒(三)

“皇爷爷膝前孙臣于二月初五抵南京,当日于神烈山上祭拜孝陵……次日登后湖入黄册库,所见所闻,触目惊心……呜呼!若不能痛加整顿,孙臣深恐不忍言之事,当在不远矣!孙臣身为朱家子孙,不敢为一己荣辱顾虑太多,当为太祖创立之基业,国祚之延绵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孙臣立志整顿黄册,牢固国家之根基。无论前方何等强敌,无论事中遭遇何等辱骂、污蔑、阴谋诡计及至暗杀、背叛……虽千万人吾往矣!”

在详尽的向万历报告了黄册库近乎崩溃的现状并且慷慨陈词的表明了自己的决心后,朱由栋笔锋一转,开始向万历分析到底要如何才能整顿好黄册,由此稳固国家根基。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整顿黄册,动的是天下所有贪官污吏、豪绅恶霸,而且是动则牵全身。所以,在手里没有绝对的力量之前,万万不可整顿黄册。

总之,他朱由栋不怕死(黄册整不好他未来也一定不得好死),但是他也不愿意傻乎乎的就这么直接冲阵白死。所以,他在信的后段很直白的的告诉万历我要弄一支军队出来,这支军队不需要你调拨给我(话说万历也做不到),我自己从无到有的慢慢建设出来。

总之,兵源我自己找,兵器火枪我自己造,士兵的薪俸我自己去挣。我要打造一支这个时代绝对听命与我并且战无不胜的强军!

“孙臣蒙皇爷爷厚爱,于襁褓之中册立为皇太孙。四岁开蒙,府中老师皆是各方俊杰。若孙臣真有心怀不轨,理当留于京师,故作伪善,于皇爷爷膝下承欢。若孙臣真为大逆不道之狂徒,又何苦如此冒险?静待数十年有何不可?然,国家根基已朽,万民被国蠹残害过多,孙臣不过至南京两三日,竟有摇摇欲坠之感。若不以壮士断腕之决心,下除疴猛药,数十年后,我等皆愧为太祖之子孙矣!孙臣一点赤子之心,伏祈皇爷爷明察!”

写完这封信,朱由栋的脑门儿在晚冬的天气里已经是出了一头的大汗。他认真的反复阅读,确定信中没有明显的疏漏后。颓然的倒在了靠椅上。

稍稍缓了一口气,他再一次起身,一手拿起信纸,一手找到信封。然后不再犹豫的装入,封口、滴蜡、盖印。

“呼~~”再一次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行了,若是皇帝信不过我,要废了我的太孙储位,那我就彻底认命,到时候找个地方胡吃海喝的享受十几二十年,等着别人来取我的性命吧。”

没得办法,大明朝这会儿虽然对基层的掌控基本完蛋了,但朝纲这会儿还是严整的。没有皇帝的允准,朱由栋只要敢自己私自练兵,说不得,兵没有练好,剿灭他的各军镇、各卫所全都在来的路上了。

但是,也正得益于这会儿朝纲基本严整。所以,文臣们虽然隔绝了皇帝和武将的直接联系。但文臣要收拾武将,必须要经过皇帝本人。要调动士兵,也必须要经过皇帝本人。因此,只要万历能够支持自己,那么在接下来的日子,无论流言蜚语再多,无论弹本奏章有多少,他都能坚持的把事情做下去。

所以,必须以破釜沉舟的决心,在不能自曝的前提下,最大限度的把一切问题掰开了跟万历讲清楚。你支持最好,你不支持我认命就是。

这种把命运完全交给别人裁夺的感觉,当然让人非常不爽。可是人活于世间,真正的、完全的逍遥自在哪里有呢?

想好了这些,朱由栋把蜡封已经干透的信件贴身放好,然后抬头朝着屋外喊了一声。

“王承恩!”

“奴婢在。”

“吴又可回来了么?”

“吴先生昨夜送陆老先生回家后,已经于三更时分回来了。”

“嗯,他起来了之后让他来见我。”

“奴婢领命。呃……”

“呃什么呃,没其他事情就快点去御厨那里搞几块生姜来,吾一夜未眠,都有斑秃了!生姜拿来后,你亲自来给吾擦一擦。”

昨天一整天的现场教育,到今天早上就已经有了明显的收获。那便是朱由栋身边的人,再也不会劝说朱由栋不要如此操劳了。他们是发自内心的明白了朱由栋作为皇太孙,作为一个六岁的孩童,为何一直如此忙碌。而且,朱由栋能够从王承恩身上感觉到这个岁大的孩子,都明显有了紧迫感。

当然,收获还不止这么一点。

“小爷,其实从昨晚四更开始,曹公公就已经在外殿等着小爷了。”

“大伴?他又有什么事?让他进来吧。你……”

“奴婢这就去御厨给小爷准备生姜。”

疲倦的转身,回到书桌后的靠椅上一趟。曹化淳低着头进来了。

“大伴,有什么事情?”

“奴婢是来向小爷认罪领死的。”

“嗯?嗯!”

低着头的曹化淳只听到“嗖”的一声,然后就感到眼前一黑。朱由栋已经站到了他的身前。

“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吾的事情?为何要认罪领死?”

“小爷……呜呜呜……奴婢,奴婢其实是受王安老师的差遣,到小爷身边,来记录小爷一言一行的。”

“王安?”金属般残忍的声音在曹化淳脑袋上空响起“这是他的意思呢还是我父亲的意思?”

“奴婢,奴婢不知。不过从头到尾,都是王安老师给奴婢做交待,至于事后有没有禀报千岁爷,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

“嗯……”这个声音听起来比刚才那个语调就要温和多了。“你起来说话吧。”

“奴婢觉得还是这样比较好。”

“滚起来,去把门关上!”

待得曹化淳把门关上后,朱由栋已经再一次躺在了靠椅上“说吧,为什么这会又向吾坦白?”

“其实奴婢自从到了小爷身边后,就一直对小爷的种种所为叹服不已,心里其实一直都在挣扎。但王安,到底是奴婢的恩人,若不是他提拔奴婢进内书堂,只怕奴婢也没有福分来伺候小爷……但是昨日在后湖,在南华宫内,奴婢才真正明白了小爷究竟是为何操劳。奴婢真正明白了我大明国祚要千秋万载,需要的是什么样的明君。真正明白了奴婢一家以前为何辛苦耕作却仍然不得不让奴婢入宫……小爷!奴婢虽然背着小爷把小爷的很多行止都报送给了慈庆宮。但奴婢敢对天发誓,除此之外,绝对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小爷的事情啊!”

“嗯……”萧索的站起身来,看了曹化淳很久。朱由栋道“大伴。”

这一声大伴,直让曹化淳浑身清透“奴婢在。”

“自此之后,吾能完全信任你么?”

“奴婢绝不辜负小爷的信任!”

“自此之后,吾的任何命令,你都能坚定不移的执行么?”

“只要是小爷所命,奴婢绝不含糊!便是,便是前面是奴婢的老师,奴婢,奴婢……”

“呵呵呵,怎么会让你去杀王安呢。”深邃的眼洞中,一抹杀机一闪而过,朱由栋温和的笑道“不过呢,若是吾让你骗一骗王安呢?”

“呵呵呵,怎么会让你去杀王安呢。”深邃的眼洞中,一抹杀机一闪而过,朱由栋温和的笑道“不过呢,若是吾让你骗一骗王安呢?”



第三二五章 滨海厂的木匠

作为在大同这种明朝最重要的军镇生活过多年的孙承宗,如何不知道大明今天这炒蛋的后勤制度。所以,刘綎说三个月内绝对赶不到木邦,他当然不会做恼,反而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呵呵,刘帅,本官这次来,还给刘帅带了一点小礼物。”

“哟呵,稀罕啊,庶吉士给末将送东西,本朝没几个总兵能享受到这种待遇啊。”

“刘帅可能刚才没听清楚,本官是带东西的人,送东西的人,是太孙殿下。”

咋然听到太孙殿下四个字,刘綎立刻收起了刚才戏谑的表情,很是郑重的站起身来“末将的贱名,太孙殿下也知道么?”

“呵呵,不但知道,应该说还很了解。刘帅想听听殿下是怎么评价刘帅的么?”

“末将洗耳恭听。”

“殿下说,刘帅这个人,对国家是忠诚的,打仗呢,个人武艺很厉害,也极得军心,所以他率领的部队上了战场,是非常值得期待的事情。不过呢,刘帅的兵啊,这军纪实在是糟糕了一点,以前援朝抗倭,着实把朝鲜的百姓祸害得不浅……殿下还说,一支军队要保持士气,纵容士兵祸害百姓当然不失为一种方法,但这种方法,往往很难持久。而且这样的军队,一旦陷入绝境,往往就会突然崩溃……”

“殿下,殿下所言……实在是让末将,惶恐~”

“呵呵,刘帅请安坐。还请刘帅下令,把本官带来的那个铁皮箱子搬进来。”

……

“刘帅,这是太孙殿下送给你的望远镜。”

“望远镜?”

“呵呵,顾名思义,就是能够看到很远地方的镜子,刘帅要不要试一下?嗯,对,就是直接把眼睛贴上去就行了。”

生涩的把眼睛贴到镜筒之后,刘綎迅速的把望远镜放了下来。然后再一次贴上去看了一下,又放了下来。之后他眨了眨眼睛,稍稍思考一下后,迅速的起身,跑出了正厅,在厅堂外的空地上用望远镜四处观察后,方才一脸狂热的跑了回来“孙大人!神器!神器啊!有了此物,敌军休想隐藏,也休想伏击我军!”

说完这句话后刘綎又匆匆的辨别了一下方向,找到东北方北京城的方向后干脆的直接大礼跪拜“末将感谢太孙殿下如此体恤我等武人,殿下厚爱,臣实在无以为报!唯有奋力杀敌,不负太孙厚望!”

然后刘綎就把这支单筒望远镜交给了宴席上的几位麾下大将,顿时又是一片惊叹和拜谢声。

“孙大人,这次太孙赐下的这个,呃,这个望远镜有多少?”

“不多,只有三架,这已经是本官从京师出发前,红河庄的所有合格产品了。”

在历史本位面,西方人先拿出了可以工业化生产的玻璃,然后磨镜工人这个职业应运而生,到了17世纪初期,西欧已经有了很多成熟的相关产业人,能够制作各种度数的凸镜和凹镜。但是,一直到了1608年,才由一个偶然的机会,让西欧的工匠们认识到,把两块透镜重叠在一起,可以看得更远或者看得更微小。由此,望远镜和显微镜才得以发明。

在这个位面,西欧的望远镜和显微镜肯定会提前出现。不过朱由栋管不了那么多,他在得到利玛窦给他找来的磨镜师傅后,立刻让他们开始研磨各种透镜,然后再将其组装起来。不过到底是时间有限,所以一直到孙承宗出发那天,才堪堪装配好三支望远镜。

“为了这三支望远镜,殿下可是花了大价钱啊。请耶稣会给红河庄运送泰西匠人,先后贴进去五六千两白银。这两名泰西匠人来到庄里后,太孙又开出了高额的佣金。不如此,本官南下的时候,可拿不到这样的东西。”

“末将等感谢太孙如此关爱我等,此去木邦,定要扫清缅贼,扬我大明国威。”

“呵呵,刘帅,诸位将军,这望远镜呢,产能有限,只有三支。不过这偃月刀嘛,可是足足三十把,足够在座诸位使用哦。”

“偃月刀?”

所谓偃月刀,其造型和明代普通偃月刀的是差不多的。但得益于温度计的使用,新式高炉的建立,水力机械的普及,以及不计成本的投入,红河庄出产的偃月刀其锋利程度、坚硬度以及防锈度,都达到了很高的高度。

当然,红河庄现在要打造板甲其实也就跟玩儿一样,但是一方面朱由栋到底只是太孙而不是皇帝,打造军用物资还得顾忌一下皇帝的反应,红河庄的刀具、铠甲更多的是科研性质,只有少量样品而不会批量生产。另一方面则是,刘綎是要率军去热带雨林里作战,你给人家配板甲?怕不用缅军来打,个个都成了铁板烧?

所以,送点高质量的刀具也就是了。南方军队还是穿皮甲或者布甲比较好。

“哎呀,这刀,真是好刀!”在座的武人都是跟着刘綎身经百战的,刀好不好自然一上手就清楚了。

“殿下如此厚待我等,照理末将是不该再提什么困难了。只是孙大人,这国朝的法度如此,末将麾下的本镇兵每日能行三十里已经是很不错了。便是为了太孙殿下,每日行四十里呢?三月之内,还是赶不到木邦啊。”

“呵呵,刘帅勿忧。本官先请问,若是一路上不必担心吃食,那刘帅的兵每日能行进多少里?”

“嗯,这次朝廷要末将统御滇黔蜀三地一镇三卫共一万两千人南下。本将的本镇兵若是不考虑粮食,每天可以行进六十到八十里。重庆卫出兵主要就是马宣抚(秦良玉的丈夫马千乘)的石柱白杆兵吧,每天也可以走这个里程。至于广南卫和洱海卫嘛,他们离木邦比末将近得多,便是每天爬二十里,三月之期,也是足够了。”

大明朝建立初期,朱元璋对全队实行的是卫所制度。其基本组织架构为小旗、总旗、百户、千户、都指挥使。卫所兵平时耕耘军屯,战时由朝廷派遣高级军官,在卫所各级官员组织下,集中起来出兵作战。按照老朱的构想便是,一方面是吾养兵百万,不费百姓一粒粮,可以大大节约经费。另一方面则是防止武将长期镇守一方,从而形成藩镇。

但是大明朝运转了两百多年,卫所制度其实已经濒临崩溃。先不说卫所的官员纷纷由中下级军官退化为地主老财,也不说卫所兵要么逃亡要么沦为佃农。单是外敌入侵,朝廷才临时派遣高级将领这一条就在北方边境不适用。

所以到了宣德年间,面对恢复了元气的蒙古,明朝政府就不得不在陕西、山西设置常任总兵——这是明朝军镇制度的发端。



第三二六章 忠君爱国商人(一)

在北京城里稍微有点储备,不需要每日为吃食担心的百姓,都往着天津卫赶的时候。大明皇家银行总部所在地,一场会议也在召开。

“诸位,以上便是战情通报。总之,虽说暹罗贼已经退走,但是马六甲航线却是断了。在我们的海军击败两贼的主力舰队之前,不要说马六甲了,就是南海海域也变得非常不安全。所以,本官建议,大明海贸以及各位自家的商号,这段时间暂时不要再出海了。”

今天的这一场会议,题目乃是朱由栋亲自定的大明战时经济协调会。参会的,都是大明一顶一的豪商。

表面上,他们都是平民身份。但在此时的大明,做生意能够做到这种程度的,哪个背后没有点背景?

总之,在会场内的,除了户部的黄士俊、兵部的成基命等随时准备解答问题的相关部门官员外。在场众人的身家,再差的也是在百万元上下。

“成主事,这战事进展如何,我等是清楚了。现在草民想要知道的是,我大明的舰队在哪里?为何不早日集中起来进行决战?需知,现在海贸断绝,草民的仓库里瓷器问题还不大,这丝绸的保养就太麻烦了。更不用说还有茶叶了啊!”

“是啊,成主事,我等每年辛苦在海上漂泊,缴纳的关税,给殿下的分红那么多钱,相当一部分给了舰队。可是这些家伙,平日里好吃好喝,到了需要用他们的时候,居然躲起来不战!嘿~!”

“就是啊,成主事。说起来我们都是在各省有点资产的人,但外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么?我们大量的身家,都是在货物上。若是这出不了货,说不得明日我就要带着一家老小上街乞讨了!”

“咚咚咚~~!”看着下面的豪商们说得越来越混账,年轻的兵部主事成基命已经有些招架不住的时候,一开始还坐在旁边,打着招牌笑容,不发一语的曹三喜一下子就变了脸,用力的敲响了桌锤。

曹行长早年搞方山杂货铺、组建大明海贸,近些年办银行,推行新币。在大明的商圈里早就是威名赫赫。所以,他这一发威,会场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诸位,我们的舰队为什么不出去和对方决战,方才兵部的成主事已经讲过了。我方一级战舰只有对方的一半,这仗怎么打?崇明沙的战况已经清楚的说明了,只要我们的舰队还在,就能发挥极大的牵制作用。这次暹罗贼退走,还不是因为颜帅的努力?若是都如你们刚才说的那样,不管敌我力量对比,傻乎乎的集结主力对上去,若是输了呢?那可是连牵制的力量都没有了!”

曹三喜发话了,在场的诸多商人当然不敢像刚才对成基命那样起哄。但,到底是自己的钱袋子因为海贸被封锁为损失惨重,所以不管曹行长有多少淫威,大家还是要说话的。

“那个,曹行长,朝廷的困难我们是知道的,只是,我们也是国家的良民啊!每年可是给了殿下那么多的分红”

“扯淡!什么叫你们给太孙分红?太孙给你们分红还差不多!这些年来,让你们分销肥皂、镜子、青霉素、链霉素这些东西也就罢了。便是丝、瓷、茶三项大宗,若不是太孙把你们组织起来统一进货,统一销售,你们能赚到今日的利润?你们拿了太孙的分红不说,还不给国家缴纳一文的赋税!你们哪里是国家的良民了?”

曹三喜把这话一出口,在场里的聪明人就听出味道来了。

“曹行长?”到底是和太孙一系合作最久的人,松江府的大地主大商人徐元佐第一个反应了过来“朝廷可是最近军费有些困难?需要我等捐助饷银?”

徐元佐这话一出口,各地商人们纷纷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

对捐款助战,说实话,大家这会儿没什么反感这要是不早点结束战事,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只要朝廷索要的额度不是太夸张,大家都觉得还是能够接受的。

什么?你说海贸不通了大家可以扭头回去吃土地的红利或者出口转内销?嗨!在见识过了海贸每年能够入账几万、几十万的利润后,谁t还有心思去做那一年只有几百、几千块钱利润的生意?

“哼!虽说国家这些年财税一直都没有达到太孙的期望,不够前两年国家不是卖了那么多盐矿么?这打仗的钱,朝廷还是有的,就不劳烦各位老板啦。”

“呃,曹行长,那朝廷不要我们捐款助战,那今日之会?”

“咚咚咚~~”

再次敲响桌锤,会场安静下来后,曹三喜清了清嗓子。

“今日之会,是太孙殿下让本官组织大家召开的。殿下让本官转告大家三句话。”

在场商人们纷纷起身“我等恭听太孙教令。”

“其一,暹罗、倭贼,不过跳梁小丑,便是呈凶一时,但终究难逃覆灭之命。国家现在正在南北两大船厂全力打造新舰,一旦拿回制海权,便是我大明出兵将二贼消灭之时。

其二,参会诸君,皆是我大明各地于民生举足轻重之人。奉劝诸君,在国家对外作战时,务必要忠君爱国,保证各地涉及到民生的物资,如粮、油、盐、肉类等物价的稳定。

其三,若是敢在国家作战时哄抬物价的,战后刀斧手伺候。若是在战时积极稳定当地物价,为社会稳定做出贡献的。战后,太孙对其开放肥皂、水泥、玻璃、镜子等物资的生产技术”

“嘶~!”

如果说前面两条,大家都觉得还有些官话成分的话。那么这最后的一条的后半部分,对于在场的诸位商人们来说,其吸引力当然是无比的大!

“曹行长!”

扫了一眼下面所有的眼珠子都已经变得血红的商人们,曹三喜嘴角冷冷的一扯,然后用力的再次敲响了桌锤“诸位稍安勿躁,本官刚才那条还没有讲完。”

“啊?哦,是是是!”众多商人们如同小鸡吃米般迅速点头后,个个又如小学生上课般做好“请曹行长继续。”

“嗯除了开放生产技术外,殿下还将对这些忠君爱国的商人,赐予能够提高生产效率数十倍乃至上百倍的机器!”



第三二七章 忠君爱国商人(二)

生产效率提高数十倍?

光是这样的话,在座的商人们感受还不是很直观。但是当曹三喜把诸如常洛飞梭、徽娟纺纱机以及由校机等机械产生的效果做了讲解后。原先就已经双眼赤红的商人们,这会儿全都呼吸粗重,看着曹三喜就好像看见心爱的美女,又或者一座金山!

“诸位。”饶是久在高位,经常把全国的豪商们整治得欲仙欲死多次。但是这么多商人,如此穷凶极恶的眼神,曹三喜的心里也不由得打了个突。

“诸位,去年的会试策论题目,不知道你们关注到没有?其实聪明人只要看到那样的题目,自然便会联想到太孙手里已经有了相应的东西。不然太孙为什么会定那样的题目?”

“哦~~对啊!”

“哎呀!原来如此!”

“所以啊,各位老板,现在心里可还有疑虑?”

“没有了没有了,曹行长,我们心里本来就没有疑虑!对别人或许有,但是对太孙,对您,那是绝对没有的!”

一阵如潮的阿谀后,徐元佐又代表诸多商人站起来提了个问题“那个,曹行长,既然有了如此神器,不知我们需要付出多少代价?”

“哈哈,徐老板,你家也是累世官宦的,家里读书的小子可不少,自然也是能看到去年新科进士们的策论的。其他的不说,这会元的策论,你可看过,还有印象没有?”

“呃,李伯云的策论啊嘶,我想起来了。那篇策论说,如果这些机器陡然投入民间,一个不好就造成我大明粮价飞涨、民生艰难。为了安全的拿到技术的红利,我们必须得把这些技术出现后带来的问题,转嫁给周边国家。唔,周边国家哈哈哈,在下明白了。”

“诸位都是在各省有身份的人,今日之会的内容,尤其是接下来的东西,除了给你们背后的贵人们通报外,还请保密啊。”

“是,请曹行长放心。”

“好,那本官接着往下讲。暹罗、倭贼入侵,是给我大明造成了一定的损失和困扰。但是换个角度来看,也是极好的机会。”

能做到大明商界的顶尖的,就没有一个不是聪明绝顶的人。曹三喜这么轻轻一点,大家马上就明白了过来只要这次打赢了,暹罗、日本两国就再也别想像以前那样自己关起门来过日子了!

大家这些年都有生意在海上,对东亚以及东南亚诸国都有相当程度的了解。再加上这么多年六大报的熏陶,所以大家很快的就想到以后,整个东南亚就是大明的粮仓,日本就是贵重金属供应地,蒙古人给我们提供皮毛,西域人给我们种棉花——而我们大明就是把这些原材料拿来生产出产品,然后再卖给这些家伙,由此赚取丰厚的利润!

“呵呵呵,诸位都想明白了吧。”

“回曹行长,我们都想明白了!”

“嗯,这些东西要实现,必须得有一个前提,那便是我大明在这场战事中能够获胜!”

“曹行长,我们对此深信不疑!”

“嗯,本官对此也深信不疑。不过,这需要一个过程。”

“曹行长,我们还是捐款吧!”

“是啊,两个船厂哪里够?再建两个,不,五个船厂!打造上千艘北直隶级,直接堆上去,在海上就把那两个小贼给埋了!”

“就是,捐款!曹行长,我们要捐款!除了新建船厂,我们还要帮助朝廷再开几个兵工厂!海战打赢了,我们还要派出大军,扫荡暹罗和倭贼本土!”

“捐款!早点建厂,早点打赢!”

“哈哈哈哈~~”很是舒畅的大笑一阵后,曹三喜再次让会场安静了下来。

“诸位忠君爱国之意,本官铭感五内。但是殿下已经明确说了,不会接受大家的捐款。呃,各位稍安勿躁,接下来请户部的黄主事跟大家说道说道。”

“各位。”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走上了前台“本官户部主事黄士俊。”

“我等见过状元公。”

“哈哈哈,状元只是以前的名头,大家还是称我的官职吧。”

彼此客气后,黄士俊道“方才曹行长说,户部卖盐矿后账面上还有不少钱。这个,当然是事实。但是呢,国家这么大,方方面面需要花钱的地方也很多。所以,我们不能把现在账面上的钱都投到军事上。别的不说,去年的大蝗灾,朝廷一下子就扔进去将近三千万元哪。若是一下子把钱都拿去打造战舰什么的,万一国家还有其他事情急需用钱可怎么办?”

“状元公说的极是!所以我等才想捐款啊!”

“本官多谢各位一片忠君爱国之心。”拱手致谢后,黄士俊道“这钱呢,还是需要各位老板出一些的,不过不是要大家捐款,而是向大家借。用殿下的话说,是请大家一起出钱,成立一个战争基金。”

“嗨!状元公,不要借,我们直接捐!”

“对,直接捐!朝廷拿了钱,早点打胜仗,我们就都值了!”

“哎,本官一开始也是想着请大家直接捐,但是后来太孙给我们户部的官员们讲了一个故事。本官的想法一下子就扭转过来了。”

“请问是什么故事?能否请状元公也让我等长长见识?”

“好说,殿下给我们讲的,乃是出自《吕氏春秋》。大概的意思是,春秋时期,鲁国有一道法律如果鲁国人在外国见到同胞遭遇不幸,沦落为奴隶,只要能够把这些人赎回来帮助他们恢复自由,就可以从国家获得补偿和奖励。这条法律执行了很多年,很多在外沦落为奴隶的鲁国人由此回到了自己的故乡。后来,圣人的学生子贡,这是一位大商人,非常有钱,他把鲁国人从外国赎回来,但拒绝了国家的补偿,由此,整个鲁国的人都赞扬他,子贡也洋洋自得。而唯独圣人说“子贡,你错了!向国家领取补偿金,不会损伤到你的品行;但不领取补偿金,鲁国就没有人再去赎回自己遇难的同胞了。

这是什么道理呢?太孙说,子贡的错误在于把原本人人都能达到的道德标准超拔到了大多数人难以企及的高度。以前大家出钱赎人,回来后拿补偿,自己做了好事,又不会有什么损失。如此安排,自然大家都愿意干。

可是子贡不要国家补偿后,以后再有人赎人回来,再去找国家要补偿,就会被人笑话。可是,鲁国又有多少人像子贡那样富有,不在乎这点补偿呢?如此一来,自然使很多人对赎人望而却步。而事实也是如此,子贡这么做了后,以后鲁国人在国外见到沦落为奴隶的同胞,往往都视而不见了。

太孙说,违反常情、悖逆人情的道德是世上最邪恶的东西。把道德的标准无限拔高,或者把个人的私德当作公德,两种做法只会得到一个结果,这就是让道德尴尬,让普通民众闻道德而色变进而远道德而去!

太孙还说,国家前些年因为种种原因疏于军备。导致一时之间战事不利,各位老板的生意因此遭受了损失。在这种情况下,各位老板还愿意为朝廷稳定各地物价,保证民生稳定。就足够伟大,足够让六大报宣传赞扬了。如果这个时候还让大家无偿捐款,那就会无限的拔高道德标准,从此之后,只怕就没有爱国商人一说了。

所以,太孙说了,这一次,可以借款,可以以战争基金的名义吸纳资金,但绝不接受捐款。”

“原来如此,太孙的深意,我等拜服。”

“是啊,也请黄主事转告殿下,各地的物价,我们将竭力稳定,若是下面有一些不懂事的小商户胆敢坐地起价,我等不用殿下招呼,自己就把事情料理干净!”

“哈哈,如此,本官就多谢各位了。接下来,请曹行长解释一下这个战争基金的事情。”

“咳咳,各位,这个战争基金其实很简单。大家在这里面入股成为股东后,方山的技术以后将优先卖给股东。股东要用新设备建厂,银行也优先贷款给股东。当然,以上只是优先权,最终还是要大家真金白银的掏钱出来。而这个基金会还有一项福利,以后大明对外打仗赢了后,当地的土地,可以为大家分一些”

“哐当~!”声中,会场的大门打开了。一群体型富态,满脸肥肉,平日里说话做事都是笑眯眯的大明豪商们,面色狰狞的走了出来。他们挥舞着肥肥的上肢,声嘶竭力的大吼着“忠君爱国,平稳物价!扫平二贼,还我乾坤!”



第三二八章 科技界的曙光

在一个号称以道德治国的国家里,虽说不可避免的会催生出很多伪君子。但所谓君子欺之以方对付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的伪君子。就必须用大道理、大道德来对付他。

牛痘法可以使大明百姓免受天花之苦。土豆、玉米、红薯的推广可以切实的改善民生。便是蜡烛、甘油的出现,也对社会不无补益。所以,当朱由栋站到道德至高点后。所有针对他的弹劾,都迅速的消散为无形。

还能怎么弹啊?整个大明官场,上上下下的官员都很清楚普通人出租土地剥削雇农,所得利润百个人里有一个人拿点钱出来修桥铺路就已经不错了。像太孙这样,赚了钱直接救天下人……你们哪个做得到?做不到还有什么资格说话?

所以,待得大殿上的热情逐渐消退,大家突然反应了过来哎哟,什么时候诸多言官集体弹劾太孙的局面,居然不知不觉的彻底翻转了。

这时候殿外的言官们暗自庆幸还好发声比较晚没有进去,不然这会儿尴尬死了。而殿内的三个言官,这时候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三人齐齐一点头“皇上、太子,我等未能了解太孙的一片苦心,胡乱上书,错怪了太孙。我等甘愿受罚。”

“诶,朕已经说过了,风闻言事,便是不实也不追究责任。这是本朝太祖定下来的规矩。所以,在这件事情上,三位是无错的。也谈不上什么处罚。”

“谢皇上,如此,臣等告退。”

“杨给谏且慢!”

“太孙还有什么要吩咐臣的?”

“呵呵,孤没有什么要吩咐杨给谏的,不过,孤这里也有一本弹章。”

笑意盈盈的说完这句,朱由栋转过身来“皇爷爷,孙臣朱由栋,弹劾户科给事中杨应文,父丧期间偷娶小妾,复职后收取他人贿赂,其家人在应天府老家欺男霸女、抢占良人田地诸事!”

儒家,其实是很有血性的一家。孔子是武林高手,孟子是辩论王者。都不是什么纤纤玉指、弱不禁风的娘炮。孔子都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才是对的。而儒家的大复仇主义,更是充满了血性。

作为儒家原教旨主义的拥护者,朱由栋这个时候才没有就此收手以此体现王者胸怀的觉悟呢怎么,就准你们有事没事弹小爷玩?小爷就不能弹你们了?

从一年前杨应文说他是恶龙转世开始,这个名字朱由栋就记在了心里。最近大半年手里有钱后,他更是派出魏忠贤和李世忠去搜集杨应文的黑材料。到了今天,这个杨应文又跳出来之后,朱由栋知道,他是该还手了。

“太孙……殿下……臣,臣身为言官,风闻言事乃是太祖定下的责任……何至于让太孙出此……荒唐之言?”

“呵呵,杨应文,孤都说得这么清楚了,你还狡辩什么?万历二十七年,令尊逝世。你回应天府守丧三年,期间纳了一个小妾,嗯。”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纸条“这位小妾叫如花,本是京城(南京)的一位烟花女子。万历二十八年冬,你这位小妾给你生下一个儿子。你为了掩饰,就在京城另外买了一套宅子让其母子居住。万历二十九年冬,你二十七月丧期已毕,回京师从新任职。这如花母子就跟着你来了京师。但是你为了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儿,还是不敢让他们和你一起居住。所以,你又在铁帽胡同租了一套宅子让他们母子居住,请问,是也不是啊?

另外,你还收受他人贿赂。你是户科给事中嘛,户部的账目部分要经过你的查验。然后你就以此为凭,给你钱的,账目差一点就算了。不给你钱的,你就各种为难。总算你胆子还不是太大,那种账目明显有问题的,你还是不敢放过去的。

此外,你的兄弟中了秀才后屡次乡试不第,于是在家里帮你打理产业。其间斑斑劣迹不知凡己,好多事情都是你出面找京城的官员摆平,需要孤一一念出来么?”

“吧唧!”对于此刻的杨应文来说,除了昏倒,还能做什么呢?

大朝会至此就迅速的草草收场了。万历面色复杂的牵住了朱由栋的手“跟朕过来。”

祖孙俩来到后殿,万历让宦官宫女们都走开后道“栋儿,今日大朝会,若是没有后来你弹劾杨应文的事情,皇爷爷是极为满意的。但是,你为什么在已经大获全胜的时候还要去做这种事情?”

“皇爷爷是想说孙儿狗尾续貂么?可是,《春秋公羊传》云,君子之仇,九世可报乎?对曰虽百世可也!皇爷爷,外面的那些言官是什么东西,您不清楚么?您不讨厌他们么?若是一味的以王者气度,不与臣子计较为自我安慰,这些家伙不知道还会嚣张到何等程度?”

“哎,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如此一来,外面的臣子们,对你的看法可能就……”

“皇爷爷,孙儿不管做得多好,都不可能让所有的人满意。孙儿也从来都不想争取所有人的满意。孙儿只要那些认同孙儿做法的人站在身边就好了。”

“嗯……”扶着肚子,艰难的徘徊几步后,万历道“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想当年,朕的父皇,对言官们百般忍让,可最后还是一不小心就被骂。不过呢,这个事情,还是不能处置得太狠。这样吧,到时候皇爷爷让内阁拿个处理方案出来。之后再以太后的名义对其进行赦免。”

“这事后面具体如何操作,孙儿绝对遵照皇爷爷的意思办。”

“哼,你这家伙,惹这么一大摊子事,就是要爷爷给你收拾后尾。不过呢,看着那杨应文如一滩烂泥般瘫倒在殿上,也是真的解气。诶,你给爷爷说说,你是怎么拿到他那么多真凭实据的?”

“这个事情简单啊,拿钱砸啊!孙儿让李世忠、魏忠贤观察杨家的家奴,挑了一个又喜欢赌又喜欢嫖的人渣。然后直接找到他跟他讲,要么拿杨应文的黑材料来,我给他三千两银子。要么直接砍了他做花肥!”

“哎,看来朕的锦衣卫和东厂,养了这么多人,办事还没有你的几个手下得力。”

锦衣卫和东厂的机构太臃肿哪,难免会被文臣渗透嘛。再说了,他们是体制内的人,虽然他们已经是体制内很少讲规矩和程序的了。但和我小门小户的比起来,做事情真的不是很方便的。

“嘶~~~皇爷爷,孙儿今天在大殿上站了大半天,说了这么多话,真的有点累了。若是皇爷爷没有其他的事情,孙儿想回去休息了。”

“咦?你的脸色怎么如此难看?可是身体有什么妨碍?”

“没事的皇爷爷,就是累了点。休息休息就好了。”

“嗯,那你先回兴华宫吧,待会爷爷派太医过来看你。”

“是,多谢皇爷爷,孙儿告退。”

待得走出皇极殿,坐上自己的轿子后,朱由栋才伸手摸向了自己的后背。

此时此刻,他的后背热得发烫!而其中最滚烫的地方,不是他的本命星开阳,而是北斗七星的第五星,玉衡!

“怎么回事?居然是玉衡爆发?难道说,南方的那位,已经登顶了么?”

锦衣卫和东厂的机构太臃肿哪,难免会被文臣渗透嘛。再说了,他们是体制内的人,虽然他们已经是体制内很少讲规矩和程序的了。但和我小门小户的比起来,做事情真的不是很方便的。“嘶~~~皇爷爷,孙儿今天在大殿上站了大半天,说了这么多话,真的有点累了。若是皇爷爷没有其他的事情,孙儿想回去休息了。”

“咦?你的脸色怎么如此难看?可是身体有什么妨碍?”

“没事的皇爷爷,就是累了点。休息休息就好了。”

“嗯,那你先回兴华宫吧,待会爷爷派太医过来看你。”



第三二九章 朱由栋结婚了

1617年7月18日,是朱由栋大婚的日子。

虽说在他自己看来,此时国家正在打仗,而且初期战况并不太好,他要操劳的事情还有很多,实在不该在这个时候谈论婚姻的问题。但,作为国家目前唯一的储君,他的婚姻根本由不得他自己做主。

开什么玩笑?太孙您都十七岁了还不结婚?!这是对国家和臣民的严重不负责任啊!事实上要不是太后去世您要服丧,您在两年前就该结婚了!

所以,虽然朱由栋这些日子一直在忙着国务,但架不住他自己的生母以及郑贵妃等人,以及没有了具体事务牵扯的万历的亲自操持。所以,待得李太后的二十七月服丧期一到。他的婚期就迅速的到来了。

皇族结婚,其礼仪之繁琐,便是朱由栋这具青年人的身躯,被各种摆布了一天下来后,也差点散了架。

等到这一天的晚上九点,朱由栋终于在方正化等随侍宦官的陪同下,回到了兴华宫。

“呼~”长舒了一口气,朱由栋对方正化道“你先去柳妃那里说一声,就说吾要先去游选侍的房里坐一坐,最多二十分钟就到她那里去。”

“是,奴婢领命。”

虽说穿越前也是有过女朋友的,但是作为一个diaosi,朱由栋还从来没有享受过齐人之福。到了这个时代,这突然一下子娶了两个媳妇,他还真的有些不习惯。

“你?啊,夫君,不不,殿下,你怎么到了我,呃,不是,怎么到了臣妾这里?今晚你不该是去柳姐姐房里么?呃,臣妾礼仪不周,还请殿下恕罪。”

“哈哈~”挥挥手让宦官宫女们都出去并且关上房门后,朱由栋走到游弋的跟前,轻轻的伸出手,把她牵了起来。

“按照礼法,吾今晚是必须是柳妃那边的。但是想到你一下子从家里进入宫中,这人生地不熟的第一晚,就要自己一个人过。吾这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所以,在去柳妃那里之前,先过来跟你说说话。”

“臣妾多谢殿下。”

虽然在入宫之前就是个假小子,跟着军镇的其他男孩子各种打闹。但是当自己的双手被面前这个男子捏住的时候,游弋的两颊还是迅速的抹上了一层红晕。

“殿下请坐,因为没想到殿下今晚要过来,所以臣妾这里”

“没什么的,吾这会累得很,有口水给吾喝就好了。”

“哦,好,臣妾马上去给殿下沏茶。”

“诶,你都入宫了,就要习惯这身份的改变。这些事情,不该是你做的了。”

说完这话,朱由栋抬高了声调,对着门外道“来个人,去给孤弄一壶热茶过来。”

听着门外宫女应答的声音,游弋稍微呆了一下,然后迅速的反应过来“殿下,今天忙了一整天,很累了吧?臣妾帮你按按?”

“好啊,那便辛苦你了啊。”

“不辛苦,这是臣妾分内之事。”

然后游弋起身,站到了朱由栋的身后。让朱由栋的脑袋枕到了自己的胸前。之后双手轻轻的按上了朱由栋的太阳穴,开始缓慢的搓揉。

“咦,这手法、力度,不错啊。”

“臣妾家里有做军医的亲戚,小时候学过一点。”

“嗯”享受着头部的柔软双手,朱由栋闭上眼睛,轻轻的舒了一口气“吾就这么跟你拉拉家常吧?”

“好。”

“嗯你父母年纪多大了?现在都在做什么?我们成亲后,朝廷给了他们什么安排?”

“多谢殿下关心,臣妾的父亲”

哎,这万恶的封建社会啊,居然让我先结婚再来谈恋爱。而且一谈就要谈两个

在经历了简单的“查户口”后,朱由栋举起一只手,轻轻的拍了拍游弋的胳膊“今日便到这里吧,虽然吾深信柳妃不是善妒之人。但是今晚在你这里时间长了,宫内的闲言碎语可就太多了,这样对你将来不好。吾这就过去了。”

“殿下!”

“不要紧的,且宽心在这里住下吧。时间久了,你就知道,吾其实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是,臣妾恭送殿下。”

兴华宫本身并不大,而且很多房间都已经被朱由栋弄成了各种会议室和办公室。所以,这次他大婚后,虽说柳韵和游弋都各自分到了一个独立的院子。但这两个院子的距离并不远。这边朱由栋抬脚离开,不过三五分钟,他就出现在了柳韵的面前。

夫妻二人见礼后,柳韵羞涩的在床铺上铺好一张白绢,然后满脸血红的塞给了朱由栋一本小人书。

“哈哈哈哈~~”作为一个穿越者,这种严重失真的“启蒙”教材,朱由栋可是半分观赏的兴趣也没有。他接过这本书后,轻轻的把它放在了案几上。然后右手猛的一扯,把柳韵拉进了自己的怀里“爱妃,你困不困?不困的话,陪为夫先说说话?”

“啊?殿下?”

“吾这是第二次见你,两次见面加起来,我们说话都没超过十句吧?”

“嗯。”在朱由栋的怀里娇羞的点点头,柳韵道“那请殿下放开臣妾,让臣妾坐到对面陪殿下说话。”

“哈哈哈,不必了,就这样说吧。”朱由栋说完这句话,就抱起柳韵,走到了床头坐下,然后让柳韵坐在自己的双腿上“就这样说,好不好?”

“嗯”

在夫妻二人各说了一阵后,柳韵紧绷的情绪已经缓解了不少。然后她犹豫了一会后终于开口道“殿下,臣妾有一事还需要告知。”

“你讲。”

“不知殿下是否知道,臣妾此番能够入宫,其实还是靠了存之先生的帮助”

“吾知道啊。”

“那殿下为什么还?”

“你是说为什么还选你做太孙妃?哈哈哈。”朱由栋轻轻一笑“因为吾在见到你第一眼的时候,就认定你是未来我大明母仪天下的不二人选啊。”

“殿下~”一开始一直极为羞涩,对朱由栋各种亲昵的举动都是被动迎合的柳韵,这一次主动的把头埋进了朱由栋的怀抱。还使劲的蹭了蹭。

“殿下,存之先生是东林党。”

“吾知道啊。”

“那殿下?殿下你不是一直都很讨厌东林党么?”

“哈哈哈,爱妃啊。东林党里也不都是坏人啊。再说了,你虽然是东林党送进来的,但是你已经是吾的正妃了啊。”说完这句话,朱由栋的神色稍稍严肃了一点“你可知道,东汉末年,为了汉室宗庙的延续奋斗到最后一刻的人是谁?”

“嗯,若是臣妾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献穆皇后吧?”

“不错。这献穆皇后身为曹操的女儿,曹丕的妹妹。在自己的兄长要篡位登基的时候,却站到了兄长的对立面。你可知,这是为什么?”

“那当然是献穆皇后是献帝的皇后,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所以啊,你已经是太孙妃了。从此之后,你我的命运将紧紧的绑定在一起。若说吾以后只能信任一人,那便肯定是你。”

“是,臣妾明白了,多谢殿下宽宏。也请殿下放心,以殿下之能,我大明的国势只会蒸蒸日上,断然不会出现要臣妾自己去捍卫大明宗庙的颓势。但是,只要殿下需要,臣妾一定做好太孙妃应尽的本份。”

“嗯,这点吾是有安排的。以后,你和游弋都要抽时间去方山学校的医学系听课。必要的时候,你们要代表吾去军中慰问将士。”

“啊?殿下,臣妾等平日也可以出宫?”

“当然可以了。这兴华宫这么小,一天到晚待在这么个地方,难不成你还要给这里的每块地砖取名字么?”拍了拍柳韵的手,朱由栋抬起头悠然道“这人哪,总要有点自己的事情做,不然人太闲之后,就会多事。历朝历代,这宫里的斗争,比起外朝权力争夺,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究其原因,还是后妃们实在是太闲了。”

低下头,朱由栋认真的说道“吾这人呢,肯定不会学孝宗皇帝一辈子只有一个女人。但是也请爱妃放心,就算将来吾登基为帝,这宫里的人,也不会超过十个的。”

“殿下,臣妾在入宫之前就被反复教导。这田舍翁多收了三五斗,都还想着要不要尽齐人之福呢。更何况是殿下?所以,臣妾在这方面是不会有什么不满的。只是还请殿下将来有了新人,莫要忘了旧人便是。”

“哈哈哈~~什么旧人?今晚你我都是新人呢!来,爱妃,时候不早了,今天就聊到这里吧?”

“嗯。”已经慢慢放开了的柳韵刷的一下又红了脸,然后她幽幽的抬起头,手指指向了不远处的案几“殿下,那本书”

“不用,我怎么会需要那样的东西,哈哈哈~~~”



第三三零章 大明准备反击(一)

“臣等拜见殿下,殿下昨晚休息得可好?”

“呃”朱由栋刚刚想回答,但突然醒悟了过来这群老司机是在打趣他这个新手!

不过这也没什么,这具身体里的穿越者灵魂,那也是久经考验的。所以朱由栋一点都没有害羞,反而大大咧咧的说了句“阴阳平衡,神清气爽。很好,非常好。”

“哈哈哈~果然是殿下!”

君臣彼此打趣一阵后,依次入座。然后朱由栋清了清嗓子“开始吧。”

“是,殿下。”曹三喜最先起身“战争基金会第一批筹款已经结束,累计收到五百三十余家商户的入会资金两千四百三十万元。”

“很好!这下子,造船、全军换装就不是问题了。”

“大司马,你又想到什么地方去了?这笔钱,就都是你兵部的吗?”

“哧~!大司徒,你想干嘛?听到名字没有?战争基金会,这里的钱,不是我兵部的,难不成是你户部的?”

“哈~!所以啊,大司马你这辈子总是在兵部一线转来转去,这就是局限啊。打仗,光是士兵的事情么?敢情最近几个月燕京日报上关于战争是全国所有军民的事情的阐述,您还没看啊”

“许张之!”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吵了。”朱由栋敲了敲桌子“这笔钱怎么用,待会孤再讲。现在先按照程序开会,三喜,你还有其他事情没有?”

“臣今日例会只有这么一件事情。”

“那好,工部。”

“是,殿下,诸位,工部这边,陕西的十二项水利工程已经全部完成并投入使用。今年夏天虽然陕西又遭遇了旱灾,但是减产并不严重,根据臣与大司徒的沟通,得知陕西今年的夏税应该可以全额完成。”

“好,这袁应泰在兴修水利方面,果然是个有本事的!”

“确实如此,袁应泰去了陕西后,陕西的各项水利工程进度明显加快,而且经费上比工部的预算还少了大约一成。”

“好极了,如此能臣,孤会后要去向皇爷爷申请,全国通令嘉奖。张世泽,你下属的报纸,要派出记者,到陕西实地采访并广泛报导。”

“是,臣领命。”

“殿下,工部还要奏报的是,京洛(阳)、京济(南)两条公路已经全部完工。蜀王殿下奏报,成渝公路也已经完工。”

“好啊,那这两条公路完工后,在路程上?”

“是,殿下。以前从洛阳到京师的官道,全程1800多公里,一般的两轮马车,每天行驶十二个小时,那大概需要两个多月。现在,京洛公路全程压缩到了1200余公里(现代的高速公路是700多公里),四轮马车以普通速度前进也只需要二十天。若是上了紧急军情那种加急,则只需要四到五天。”

“好。”

“殿下,工部这边还有其他事项奏报,因为涉密程度过高,所以臣已经写好了奏章,单独向殿下呈阅。”

接过徐光启递过来的奏章,朱由栋简略的翻了一下,很快就得出了结论现在就等着无烟火药哪!

“孤知道是什么事情了,你们干得很好。孤的意思是,1号实验体(蒸汽机)暂时不投入实用,再上更大型号,进一步完善。”

“是,臣领命。”

“那么,接下来,刑部。”

“是,殿下,刑部已经在去年完成了《大明律》的修订,按照殿下的教令,臣等先让新律在北直隶试行。从上个月开始,刑部派出大量人员实地走访,并委托燕京日报做了问卷调查。总体而言,百姓对新律的满意度在七成以上。各级官员的满意度只有四成多。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况,主要是很多官员表示,新律加大了他们的工作量。而且还有不少吏员偷偷向我们汇报北直隶的不少主官表示,新律执行后,他们判案的自由受到了严重的限制,这官儿当得没有以前舒服了。”

哼,这才到哪儿啊?以后当官只有越来越不舒服的。

不过这话朱由栋倒是没有说了。他点点头,然后道“新律继续在北直隶试行。今年下半年开始,在南直隶也开始试行新律。南京刑部、金陵日报要对新律的试行进行严密监控。另外,两直隶毕竟是我大明膏腴所在,光是在这里试行,没有广泛的代表性。刑部再找三个经济文化都比较落后的府,也在那里试行新律。”

“是,臣领命。”

“好。”轻轻的拍了拍桌子,压压手,阻止住准备起身的王象乾“大司马稍待,兵部的事情最后来讲。”

“是。”

接下来,礼部都是常规性工作。在国务会议十天一次的高频率召开下,吏部也没有每次都需要拿到这个级别的会议上来敲定的事情。

“殿下。”户部尚书许弘纲起身“南京户部奏报,今年六月,各地黄册全部入库。我大明自宣德之后,再次有了详实、可靠的黄册。国家根基,至此修补已经接近大成。臣,谨为殿下贺!”

“臣等谨为殿下贺。”

“哈哈哈,同贺同贺,谨为皇上贺,为大明贺!”

“是,臣等也为皇上贺,为大明贺。”说完这句话后,许弘纲继续道“接下来,从下半年开始,臣准备着手重新绘制鱼鳞图册。此事需要兵部发文给各地驻军,让他们继续协助户部的工作人员。当然哪,不能让大家白干,户部为此做了五十万元的预算,那个,大司马?”

“哼!”虽然在国务会议上这两个老头是吵得最厉害的。但王象乾也知道夯实国家根基就还差这最后一步。所以,虽然各种嘀咕诸如什么只给我们五十万,不把我们丘八当人看的废话。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起身,做了坚决支持的表态。

这些事情都弄完了之后,朱由栋宣布先休会。并让方正化安排小宦官们重新把会议室里的座椅进行了调整。

十分钟后,当参会众臣重新步入会场的时候,整个会场已经彻底变样了会场的周边,因为放置了许多木架子,由此变得凸出。而因此而相对凹陷的会场中央,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沙盘!



第三三一章 大明准备反击(二)

“诸位,这位你们认识吧?原大同总兵麻帅,现在我大明皇家军事学院的教授。”

“呵呵呵,麻帅自然是认得的。”

“末将麻贵,见过诸位上官。”

彼此间相互见礼后,朱由栋让众臣坐到会场边的高台上,然后朝着会场中心的麻贵点了点头。

“诸位上官,末将受太孙委托,为诸位将近期的战事进行复盘。”

说完这句话,麻贵转过身,接过曹文诏递上来的指挥棒,精准的指向了朝鲜半岛。

“末将先说东线战局,自四月初倭贼登陆,到现在的七月中旬,三个半月的时间,朝鲜八道已经全部沦陷。根据田指挥使麾下锦衣卫的报告,在这个过程中,倭贼受到的损失微乎其微”

“哼~!”“哎~”

在众臣们一阵感叹后,朱由栋起身道“昨日通政司刚刚接到辽东巡抚的急报,嗯,孤也是今天早上来开会的路上才刚刚看到。那个,朝鲜国王李晖,已经在九日前未经辽东巡抚允许,自行渡过了鸭绿江。随行的还有整个朝鲜王室以及部分大臣、侍卫、宫女一共是两千七百余人。”

“殿下,这朝鲜也忒无用了!”

“岂止是无用,还很无耻啊!”

摆摆手,让众臣暂时安静下来后,朱由栋道“到底是外藩国王,这个,怎么接待,请礼部商量个办法出来,然后交温阁老审定。这种事情,就不要再来烦孤了。”

“是,臣等领命。”

说完了这事后,朱由栋示意麻贵继续。

“现在,倭贼的前锋已经抵达了鸭绿江。但是根据最新的锦衣卫情报显示,倭贼到了鸭绿江南岸后,只是修筑各种堡垒,摆出了固守的模样,完全没有继续向北岸进犯的打算。因此,目前我朝的东线,总体仍然安静。”

说完这些后,麻贵又把指挥棒指向了南面“南线方面,暹罗贼已经从琼州府退走。我大明的神电卫、南海卫等卫所兵已经登陆琼州。经查,琼州知府张祺死节,当地驻军已经被暹罗贼全歼。贼子退走的时候,掳掠走了岛上百姓六千三百余人。”

众人阴沉着脸点头后,麻贵续道“根据最近收到的情报显示,暹罗目前在湄公河三角洲屯驻了重兵,并在那里修建要塞。同时,安南阮家也向我大明告急,说是暹罗对其提出了苛刻的条件,要求其为当地驻军提供粮食、金银以及民夫。阮家一开始不答应,但是在上月和暹罗打了一场后大败,不得不接受暹罗的要求。以末将的估算,暹罗暂时没有彻底吞下阮家的想法,但是阮家在有了这么一个负担后,力量被严重削弱,将无力抵抗北方的郑家。所以,阮家迫切希望我大明能够早点将暹罗人赶走

此外,我朝的澎湖巡检司已经在两月前被摧毁。西班牙人在台湾岛上修筑了城塞,据闻目前正在该岛北部修建港口。

总体而言,目前的局势便是,倭贼盘踞于朝鲜,对我辽东形成了巨大的压力。西班牙人占据台湾北部,并在不断扩大其势力范围。暹罗人占据了湄公河三角洲,锁死了我大明船只南下的通道。但是,截止到目前,三国均未有主动进攻的举动。”

“嗯”王象乾捋了捋花白的胡须“麻帅,你认为这三家贼子现在是在干什么呢?是得了一点小利就此收手,还是在酝酿下一次进犯?”

“回禀大司马,末将以为,当然是在酝酿下一次的大规模进犯。其依据嘛,还请田指挥使进行说明。”

得到朱由栋的许可后,田尔耕站起身来“殿下,诸位上官,自去年许千户示警后,锦衣卫就已经全部开动,派出了大量人手进入朝鲜、暹罗、安南、缅甸以及我朝东南沿海等地。综合现有情报,我们锦衣卫可以明确的是目前,倭贼在朝鲜已经完成了第二次增兵。总兵力由七万多人增长到了十万余人。西班牙人在台湾岛的部队,也从五六百人增长到了三千余人。暹罗人在湄公河三角洲,嗯,这个,人数太多了,臣的手下统计得不太清楚。但无论如何,士兵不会少于五万,民夫更是超过十万以上。

与此同时,我锦衣卫得我大明沿海渔民相助,现在已经明确。目前安南—台湾—琉球—平户—釜山一线的海路上,海船络绎不绝。主要是由暹罗在往北方运送粮食,而这支船队返程的时候,搭载的东西具体是什么我们还没查到。但根据吃水线的位置,我们大致推断,应该是运送的倭贼的金银。

嗯,臣补充说明一下,今年六月下旬,琉球已经沦陷。琉球王没能跑出来”

“可恶!我大明又丢了一个属国!”王象乾狠狠的锤了一下椅子的扶手“我大明的舰队呢?这么漫长的一条航线,打他们一下不好么?”

“正要就此事向殿下,诸位上官说明。”田尔耕也走到沙盘前,举起了一根指挥棒“三贼以海路互通有无之事,我锦衣卫掌握后就迅速的转交给了俞帅和颜帅。颜帅带着金陵级战舰出击了两次,两次都碰上对方的主力护航这个,下官不通兵事,但据闻,我方的二级战舰虽然速度占优,但吨位到底只有一级战舰的一半,这火炮射程,本身的防护力啥的,都不如对方。”

“我们的主力舰队呢?李国助这家伙回来了没有?”

“呃,大司马恕罪。下官暂时还没有收到李指挥的消息。”

“呯~!”王象乾又狠狠的拍了一下扶手“殿下,诸位,兵部已经收到消息,最近两个月,崇明沙船厂已经有十艘北直隶级大舰下水。如此一来,如果李国助的主力舰队回来,我大明就有三十艘一级战舰。而西班牙人的舰队据闻已经被调开,那么,暹罗和倭贼的一级战舰,就算加在一起,也就二十多艘。我军再加上俞帅的舰队,以有心算无心。在刚才田指挥说的这条航线上设伏,那是完全可以一战的!臣现在是看明白了,要彻底扭转这被动的局势,终究还是得在海面上赢了,掌控住制海权才行!所以,尽快展开海上决战才是关键!”

“大司马,稍安勿躁。”一直没多少存在感的首辅方从哲这会儿站起身来“决战,话好说,事情不好做啊。现在我大明的海军虽然处于弱势,但多少还能起到牵制、威胁作用。你看,现在暹罗要给倭贼送粮,每次都被迫要动用主力舰队,这里面的损耗可是不小啊,这不就是我们舰队的价值么?若是我们发动决战,万一战败了呢?”

“元辅啊,所谓打仗,按下官早年领兵的规矩,只要有四成以上的把握,就可以一试!这到底是兵凶战危嘛,战场之上,哪有十成的把握?若是要求稳妥,便是我大明有一百艘一级战舰呢?又怎么敢说一定能赢?而且下官知道,不打,就一定不会赢!”



第三三二章 大明准备反击(三)

会场里因为方从哲的发言,慢慢的陷入了争执。

现在参会众臣,即便是不懂军事的,在麻贵等人的讲解、引导下也明白了目前的战局,关键是在海上!只要大明的舰队对三国联合舰队战而胜之,整个局面就全活了。

当然,以前双方的一级战舰对比是2050。所以,别说是朱由栋,就算是其他大员们也没有要求大明的海军顶着头皮上去打决战。但是现在据闻西班牙的马尼拉舰队已经被引开了。而本方的长沙船厂又有了新舰,若是李国助的舰队再回来。大明和日、泰两国海军的主力舰之比就是30:27(崇明沙攻防战日泰有损失)。如此一来,大明的海军就有了优势。

于是,兵部尚书王象乾为首的一众官员,就倾向于早点展开决战。

这一派里,除了王象乾,就数户部尚书许弘纲跳得最凶。

没得办法啊,虽说王象乾和许弘纲经常在国务会议上吵架,但是在这件事情上,两人的立场是一致的。

对于兵部尚书来说,敌人跑到自己家里开炮、抢人,若是不打回来,将来怎么有脸见人?而户部呢?海贸断绝,户部收入大减啊!而且时间长了,海贸断绝这一单一事件,就会影响到东南各省乃至华中、西北诸省的民生!

有速战派,当然就有缓行派。这一派,自然是以首辅方从哲为首。

方阁老的想法很简单是,李国助的舰队是把西班牙人引开了,但是你李国助回来后,西班牙人也跟着来了呢?到时候还不是3045,大明仍然处于劣势嘛。而且长沙船厂那十艘新舰,其舰员对船只都不是很熟悉,这要是打起来,能够发挥出多少本事都还难说。说不好,那时候就是25:45了。

作为首辅,老方要想的问题比两个尚书更多。在他看来,大明的体量比暹罗、倭国两个小贼不知道强了多少。只要我们慢慢的积蓄力量,最多一两年,就稳稳的吃定了这两个小丑。用得着这么急的就寻求决战嘛?

两派在会场上各自争议上了,他们在互相批驳对方观点的时候,也不忘了向上首偷瞟。可是太孙殿下似乎陷入了沉思,完全没有表态的意思。

就在一群老头子多少有些累了的时候,会议室外响起了敲门声。

门开了,一个背插三支红旗的信使走了进来“殿下,闽浙总督孙制军急报。”

这时候,一开始还闭着眼睛,一只手轻轻拍打座椅扶手的朱由栋,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拿过来给孤看!”

迅速的看完孙承宗的奏报后,朱由栋的脸色明显的好转“诸位,孙先生来报,嗯,今年7月2日,也就是十七天前,李国助的主力舰队已经进入月港。同时,颜思齐、俞咨皋的舰队也已经在那里会齐。孙先生说,发信之日,这三位总兵已经率领全部舰队北上崇明沙,准备在那里接受新舰。

另外,孙先生还说,李国助的舰队南下吕宋,成功的拦截住了西班牙的珍宝舰队。击沉西班牙的护卫军舰六艘,货船三艘,俘获七艘。我方湖广号轻创,重庆号和昆明号中创。这七艘货船里,有大量的香料,以及我们卖出去的丝、瓷、茶和各种抗生素。总价值大约120万银元。”

仿佛是要应证孙承宗的报告一般,朱由栋刚说完这句话,会场外又进来一位信使。

这是东南总督袁可立派来的。说的事情大致与孙承宗相同。

袁可立的信使还附上了李国助的报告。李国助说,臣和颜帅、俞帅已经接受了十艘北直隶级新舰,原有舰船也先后入港进行维修、保养。经过我们三人合计,请殿下再给我们一个月的时间,然后我们愿意出海寻找敌方舰队邀战。同时李国助还明确指出,决战的海域,应该是在台湾和琉球之间——这里是日泰两国航线的中点,打断了这里,就能让两国的联盟失去军事意义。

“殿下,好事啊!我们就此准备海上决战吧!”

“殿下,不可啊!臣虽然老迈,但也是天天看燕京日报的。深知这珍宝舰队对西班牙意味着什么。李帅说这七艘货船上的货物价值120万,那是把抗生素、丝瓷茶按我大明的市价计算了。实际上这些东西运到西班牙,怕不是要上千万?!丢了这么大笔东西,西班牙人还不会来和我们拼命?如此算下来,我方在战舰上还是处于劣势啊!”

“方阁老!处于劣势就不战了么?如果是这样,当年太祖是怎么开国的?成祖又是怎么靖难的?!”

“哼!昔年创业当然艰苦,以弱胜强乃是不得已为之。今日我大明国力远胜三国,为何不能暂且忍耐,将来以煌煌之阵碾压?”

“哈哈哈~~”爽朗的大笑后,朱由栋把手往下压了压,整个会场再次安静了下来。

“在收到李国助的消息前,孤心里有一些想法,但暂时下不了决心。不过现在嗯,徐先生,我大明的船厂,打造一艘战舰需要多长的时间?”

“回禀殿下,一艘设计定型了的600吨二级战舰,以二十名匠师,配六十名普通工匠参与建造计算,一般只需要五到六个月。若是不求细节,突击赶工,三个月足矣。而1200吨级的一级战舰,一般需要八到九个月,突击赶工的话,可以缩短到五个月。”

“嗯我长沙船厂现在有多少船台?多少工匠?可以同时开工多少艘战舰?天津卫的滨海船厂呢?”

“长沙船厂,十二个船台,其中建造两级战舰的各四,建造其他辅助船只以及维修船台各二。现在船厂有三百二十名匠师,七百八十余名成熟工匠,上千名学徒。滨海船厂,船台数与长沙船厂一样,只是匠师什么的,只有长沙船厂的一半。”

徐光启说完这些后,稍稍想了想,又补充道“殿下,臣刚才说的只是工期。事实上,造舰最耗时间的,是木材。目前我大明两大船厂的木料,主要是来自与湖广西部和辽东等地。前者通过长江,后者通过海运。这些木材抵达船厂后,需要塑形、干燥。若想一艘战舰使用寿命达到十年,那光是这些木材,运到船厂后就要花费三到六年的时间才能用于战舰修造。

自殿下出镇南京,兴建长沙船厂以来,十年前赶工出来的那批战舰,已经全部损毁。就是因为当时的木材没有彻底处理好就用于战舰的修建。而目前李帅、颜帅手里的战舰,大多是最近三五年内建造的,而这一批木材,其质量,也是最好的。”

“嗯,多谢徐先生为我等解惑。”深吸了一口气,朱由栋笑道“诸位,孤有一整套的方案,要请大家一起来参详参详。”



第三三三章 战舰要下饺子

“呵呵呵,熊先生真是厚道人。”

三钱银子就想买第一批次的肥皂?那我这个穿越者也太不值钱了。

“呃,太孙的意思是?”

“现下这东西产量还不高,无法走入千家万户。只能是提供给达官贵人们享受,这些人缺钱么?卖得便宜了人家还不高兴呢。吾准备今年的价钱定为每块白银一两,明年是涨价还是降价,根据销售以及产量增长看情况。”

“啧!”砸吧砸吧嘴,熊廷弼飞快的算了一笔账一头大肥猪市场上售价一两五钱到二两银子,其两块板油生产出来的这些东西至少卖六十两银子。就算这其中加了一些东西,耗费了一些炭火和人工。但无论怎么算,这成本都不会超过五两……

“太孙,利润太高了,恐怕……”

“嗯,吾知道熊先生说的是什么。这个事情暂时不去说他,张先生,能不能请您给吾的这个东西写几个字?”

“太孙想要臣写什么?”

“嗯,此物甚香,加之能像皂角那样除垢。若是用来清洁全身更是会让人清爽。就叫爽身香皂吧!”

“臣领命,待得回了城里,就把字帖送来。”

“嗯,诸位先生,还有你们几个。吾要跟你们讲清楚,吾准备在民间找个代理人,然后开一家爽记铺面。这香皂的利润,三位先生每人各有两分的干股,你们几个,每人一分干股。”

“啊?太孙厚待臣下,臣等感激不尽,但是,这实在是太厚,臣等不敢受。”

“是啊殿下,我等不过是殿下的侍卫和伴读,服侍太孙乃是职责所在。再从太孙这里分钱,这就实在是……”

“呵呵,诸位稍安勿躁,听吾把话说完。”轻轻的把手压了压,朱由栋继续说道“张先生,你的干股可不简单。吾以后的铺面,可全靠你的字画提升档次呢。到时候不要觉得吾有辱斯文就好。至于徐先生,想来此时你心里已经有了很多疑问,迫切的想要去验证。而要去验证这些东西,难道不需要花钱么?还有你们几个,这个东西的利润之高,就算吾身为太孙,以后一样也会有人来觊觎。到时候可就不像前些日子的武清侯那样好打发了。你们身为吾的侍卫和伴当,这压力可一点都不会小。这算是提前给的压惊费吧。”

整个过程,他没有提熊廷弼。而熊廷弼也没有表示什么君臣之间,此时已经有了些许默契。

“李侍卫?”

“熊先生有什么吩咐的?”

“这个香皂所积累的资金,乃是以后太孙做事的根本。最是紧要不过。所以这生产工艺,可得千万看护好了,万万不可流失。”

“呃……熊先生所说的,在下也想到了。只是在下手里的人手……也罢,在下大不了回家里再抽调一些靠得住的老兄弟前来。定让这些参与了生产的庄民不能相互勾连和潜逃。”

“呵呵呵,世忠啊,人手是要抽调的,不过也一定不让你们家白干。此外,抽调来的人手,其实并不是要看住这些庄民,而是要提防后面那些觊觎此地的贼子!”

“殿下说的是,但是这些庄民也要小心提防,虽说殿下在生产香皂的过程中已经将工序分割。但这些家伙都是愚昧短视之辈。属下是怕若是将来有人威逼利诱,又或者这些家伙相互串联,从而复原整套生产工艺流程!”

“呵呵呵,世忠啊,不要小看百姓,这些人未必短视啊。”

说完这句话朱由栋对张世泽道“你到外面去,派几个侍卫把这次参与生产的庄民全部带过来。”

这一次的生产原料到底是只有两块板油,所以参与进来的庄民不多,总共也就十二个人。很快的都被外围的侍卫们给带了过来。

朱由栋乐呵呵的跟这些庄民套了一阵近乎,让这些庄民对皇太孙的畏惧感稍稍减退一些后,又让李世忠拿来几块香皂给大家体验了一把。

“嗯,这东西呢,叫香皂,用来除垢效果极佳。就是你们刚才忙活一阵之后生产出来的。这东西比起皂角、胰子不知道好了多少,未来,吾要准备大批量生产并且进行售卖。估计若是一切顺利,每年的收益只怕不下数万两白银。”

看着下面十二个不约而同双眼灼灼生辉的庄民,朱由栋微微的扯了扯嘴角“吾大概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有的在想这东西能不能拿几块回去给自家婆娘儿女用,有的在想以后在这个工房里给吾做工,香皂卖得好,自家拿到的工钱也会多。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嗯,这些想法都不错!但是!你们中间肯定有人在想,待得吾走了后,夜深人静之际,你们相互串联,把整套工艺流程给拼凑出来。要么自家悄悄做,要么拿出去高价卖给别人!是也不是?!嗯!”

四五岁的小孩子,限于容貌和身材,那是怎么装也装不出杀气外露的。但朱由栋到底是太孙,名义上的大明第三人。所以,这些庄民到底还是被吓到了。

“太孙,殿下,我们是什么人,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若是此物能卖得好,太孙能给我们多点赏钱,我们便心满意足了。”

“呵呵呵,吾做事,从来不会让老实人吃亏,但也决不让奸猾之人好过。吾今天在这里把规矩给你们讲清楚。第一,你们在这工房里做工的,每月二两银子工钱。年底根据香皂的效益分红,这分红啊,若是这香皂技术始终没有外流,始终只有我们这个红河庄才能出产的话,那吾保底给你们一人一百两银子分红!”

容不得下面的人惊叹,朱由栋很快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以后每人只能负责一道工序,严禁相互之间询问对方负责的工序。若是有人犯了规矩,可以立即向这位魏公公报告。只要查证属实的,举报之人,吾赏银一千两!至于被举报的人,哎,吾是太孙,对待百姓要仁义为先,所以,被举报的人,其妻女就去教坊司,而其本人及其父母儿子什么的,就去阴司吧……”

十二位庄民不由自主的集体打了一个寒颤。少顷,一个庄民带头,十二个庄民齐齐跪下对着朱由栋叩头“请太孙放心,我们是什么人,得到太孙如此厚待。若是还想着背叛太孙,活该被满门抄斩!我们掌握的工艺,绝不外传,不要说互相串联了,回了家里,便是连老婆孩子都不说!”

“嗯,但愿如此吧,希望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好了,你们去吧。”

“太孙,殿下,我们是什么人,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若是此物能卖得好,太孙能给我们多点赏钱,我们便心满意足了。”

“呵呵呵,吾做事,从来不会让老实人吃亏,但也决不让奸猾之人好过。吾今天在这里把规矩给你们讲清楚。第一,你们在这工房里做工的,每月二两银子工钱。年底根据香皂的效益分红,这分红啊,若是这香皂技术始终没有外流,始终只有我们这个红河庄才能出产的话,那吾保底给你们一人一百两银子分红!”

容不得下面的人惊叹,朱由栋很快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以后每人只能负责一道工序,严禁相互之间询问对方负责的工序。若是有人犯了规矩,可以立即向这位魏公公报告。只要查证属实的,举报之人,吾赏银一千两!至于被举报的人,哎,吾是太孙,对待百姓要仁义为先,所以,被举报的人,其妻女就去教坊司,而其本人及其父母儿子什么的,就去阴司吧……”

十二位庄民不由自主的集体打了一个寒颤。少顷,一个庄民带头,十二个庄民齐齐跪下对着朱由栋叩头“请太孙放心,我们是什么人,得到太孙如此厚待。若是还想着背叛太孙,活该被满门抄斩!我们掌握的工艺,绝不外传,不要说互相串联了,回了家里,便是连老婆孩子都不说!”

“嗯,但愿如此吧,希望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好了,你们去吧。”

容不得下面的人惊叹,朱由栋很快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以后每人只能负责一道工序,严禁相互之间询问对方负责的工序。若是有人犯了规矩,可以立即向这位魏公公报告。只要查证属实的,举报之人,吾赏银一千两!至于被举报的人,哎,吾是太孙,对待百姓要仁义为先,所以,被举报的人,其妻女就去教坊司,而其本人及其父母儿子什么的,就去阴司吧……”

十二位庄民不由自主的集体打了一个寒颤。少顷,一个庄民带头,十二个庄民齐齐跪下对着朱由栋叩头“请太孙放心,我们是什么人,得到太孙如此厚待。若是还想着背叛太孙,活该被满门抄斩!我们掌握的工艺,绝不外传,不要说互相串联了,回了家里,便是连老婆孩子都不说!”

“嗯,但愿如此吧,希望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好了,你们去吧。”



第三三四章 逃亡者的用处

大明朝权力架构的设计者是朱元璋。

老朱这个人呢,当然是大英雄。但一方面是元末多年战乱,商业基本完蛋,国家要恢复只能从农民身上想办法。所以,老朱当年对商税定得很低,导致国家财政极度依赖土地。

另一方面,老朱真的不太懂经济。呃,或者说老朱对经济的想法太过于理想化。

在大明立国的时候,老朱规定田赋由户部收取。这是国家财政最基础的部分。

为了整备骑兵与元朝残余势力作战,老朱还指定了部分农民做马户——你们这些人负责给国家养马,田赋什么的少交或者不交,到时候每年交马就行了。

这个安排呢,在当时似乎没什么问题。但坏就坏在,这部分马户是由兵部来管!户部是不能插手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方面是国家对战马的需求不是那么大了。另一方面则是马户养不起战马或者逃亡了。而且一条鞭法之后,绝大多数的实物税(包括战马)都折算成银两纳入田亩之中了。那么问题就来了这部分收入兵部已经吃惯了,你说马户没有就没有哪?地方官府,你们必须再指定一部分人来做马户或者承担马户本来该交给我们兵部的战马!没有人?没有马?这也是可以的。把以前马户负责的那一块折算成等值的赋税,直接交给我们兵部吧!由我们兵部自己来养马。什么?田赋全部归户部?皇上啊!这可不行啊。要是没了战马,我们兵部以后可不承担责任啊!

兵部如此,吏部、礼部也如此吏部有纳捐,礼部有学田,国外使者的贡品也是礼部收取。更大头的是在工部工部负责组织百姓出徭役啊!现在社会发展了,你只要有钱,缴纳相关费用后就不必出徭役而有政府雇人代你出了。但是这部分钱归谁收取呢?当然是工部而绝对不是户部!

中央六部,如此说来,好像除了刑部,其他各部都可以自己收钱了?嘿嘿,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刑部一样要收钱,按照大明律,各种贪官污吏或者政治斗争失败被抄家的官员,其脏罚啥的都是刑部来收取。而这笔钱,入的是刑部的仓库而不是户部!

说起来大明朝能够收取赋税的有六个之多的部门了?

想得美!大明是有两个首都的,燕京和南京都各自有六部的。南京六部针对南方各省也是要收钱的!此外诸如锦衣卫、大内十二监四司八局以及太常、太仆啥的衙门,都想法设法的给本部门争取权力,尽可能的给自己的部门获取直接收取赋税的权力。

这很正常,因为这是官僚机构和官员的自然属性。

举个例子来说,假设你是大明官员,在一个部门上班。你这个部门的上官经常能在外面找到钱,然后有事没事就以各种名义给大家发补贴。你喜不喜欢你的上官?上官给你安排工作的时候,你是不是会认真的去做?对上官的指令高度服从?

假如你所在的部门是个清水衙门,你的上官没法搞来这些补贴。你看着隔壁部门的补贴已经超过你的薪俸好几倍了,在老家买了好多水田不说,京城里也购买了大房子,小妾又娶了几房……而你还苦哈哈的在一个臭胡同里租房子住。家里逢年过节想给老婆孩子做身新衣服都得算来算去。你对你的上官又是什么想法?

这样做带来的问题当然很大对上来说,多部门都可以收取赋税,导致内部管理混乱,真要国家有事的时候,不管钱财再多,国家的力量都发挥不出来。而对下呢,百姓承担了过重的税赋,导致社会消费受到抑制,进而生产受到抑制,然后一方面是让社会始终处于低水平发展。另一方面则容易让老百姓对风险没有什么抵抗力,一不注意就会破产——由此,国家抗风险的能力也极低。

这个时代真正忧国忧民的精英们不是没有看到这里面的问题。也提出了解决办法比如一条鞭法。

但是人性是这样的以前没有这笔钱,现在有了,我高兴。以前我有这笔钱,现在不准我收了,那就要跳起来!大明朝运转了两百多年,各个部门早就习惯了自己有自己的小金库,你说不收就不收?

所以,这些年来,自从政治强人张居正死了之后,一条鞭法其实已经开始渐渐的废弛了。大明十几二十个部门,又开始拼命的自己挣钱!

比如说,我们经常听到的太仓库。那其实不是大明的中央银库。而是燕京户部存放银两的仓库。与之对应的,太仆寺有自己的常盈库,工部有自己的节慎库。此外光禄寺、南京户部等,都有自己的银库——燕京户部想从这些银库里拨钱出来,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外廷如此了,内廷自然有样学样。大内二十四衙门,几乎稍有实权的部门都想办法生发,然后建立自己的仓库。比如内承运库、广惠库、东裕库等等……燕京户部对外廷的诸多仓库都指挥不动,对内廷当然是想都不要想。

1592年,当时的宛平县令在自己的日记里吐槽道本县今年收取的税粮、税银、土特产等,按照国家的要求,要分别送进二十七个仓库!可是这点东西一共折合银子多少呢?不到两千两!这位县令无奈的哀叹宛平已经是天子脚下的县城了,但是由于需要输送的仓库太多,这路上的损耗也相当惊人。若是那些边远地区的县城,如此荒唐的运输,其损耗又是多少呢?(沈榜,《宛署杂记》)

所以,如此多的部门都在收钱、存钱、建库。给国家带来的危害就不必多说了。那么现在问题来了除了户部的银库要负责国家官员、军队的俸禄,赈济灾民什么的之外。其他部门的钱都花到哪里了呢?

兵部还是要去弄战马的,但是这战马的质量……哎,马税还是收得太少了。皇上,为了国家的长治久安,要么你增加马税,要么你让户部给我们补贴。

工部还是要去修筑各种诸如防河大堤之类的公共工程的,皇家的林园、先帝的陵寝什么的也该工部负责。但是呢,如果是大内派出宦官来监工,那工部就会百般叫穷,说咱们的节慎库已经干了拿不出钱来——然后工部的官员会百般的挑动监工的宦官公公,户部掌管国家财政啊,你应该去给皇上说,叫户部出点钱!

总之,收钱的时候这个事情是我负责,出钱的时候大家异口同声找户部!

至于剩下的钱,部门福利,官员贪污,又或者,给商人们放贷收利息啥的呗。

总之,这个时代的大明朝户部尚书说起来叫“地官”,负责出产万物。实际上是六部尚书里活得最憋屈的那个。所以,如此多的部门都在收钱、存钱、建库。给国家带来的危害就不必多说了。那么现在问题来了除了户部的银库要负责国家官员、军队的俸禄,赈济灾民什么的之外。其他部门的钱都花到哪里了呢?

兵部还是要去弄战马的,但是这战马的质量……哎,马税还是收得太少了。皇上,为了国家的长治久安,要么你增加马税,要么你让户部给我们补贴。

工部还是要去修筑各种诸如防河大堤之类的公共工程的,皇家的林园、先帝的陵寝什么的也该工部负责。但是呢,如果是大内派出宦官来监工,那工部就会百般叫穷,说咱们的节慎库已经干了拿不出钱来——然后工部的官员会百般的挑动监工的宦官公公,户部掌管国家财政啊,你应该去给皇上说,叫户部出点钱!

总之,收钱的时候这个事情是我负责,出钱的时候大家异口同声找户部!

至于剩下的钱,部门福利,官员贪污,又或者,给商人们放贷收利息啥的呗。

总之,这个时代的大明朝户部尚书说起来叫“地官”,负责出产万物。实际上是六部尚书里活得最憋屈的那个。总之,收钱的时候这个事情是我负责,出钱的时候大家异口同声找户部!

至于剩下的钱,部门福利,官员贪污,又或者,给商人们放贷收利息啥的呗。

总之,这个时代的大明朝户部尚书说起来叫“地官”,负责出产万物。实际上是六部尚书里活得最憋屈的那个。



第三三五章 日本的新策略(一)

“草民应天府吴县东山医户吴有性,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虽然因为等级原因,暂时还不能站到皇极殿内,但是看到吴有性步履沉稳的跟随宦官步入大殿的背影。殿外的熊廷弼和温体仁都不自觉的露出了欣慰的微笑最近一两个月,他们两个可没少把吴有性操练得死去活来。

礼仪动作,一个一个扣。步态,一步一步的调整。即将奏对的话,以及临时可能出现什么情况后该怎么应对。熊、温二人都尽可能的想到并要求吴有性反复熟悉。

谁说大明官场面对皇权的时候是铁板一块?当皇权里有明显的潜力股的时候,自然有有眼光的官员会主动贴上去。

“吴有性,太孙说你有事关大明百姓民生的大事向朕奏报,是什么事情啊?”

说完这句话后,万历起身,轻轻的朝着吴有性摆了摆手“起来吧,站着讲,无需惶恐,慢慢讲,朕是很有耐心的。”

“谢皇上。”麻溜的起身,吴有性大声的回答道“皇上,两位殿下,诸位大人!草民得太孙指点,得太子资助,已经完成相关医学实验。天花病,在我大明可以预防了!我大明百姓即将不再受天花病的荼毒!”

“什么!?”此刻在大殿上的诸臣,没有一个不知道天花的,对于这个疾病的凶险和传播的迅速,当然也是清楚的。咋然一听到如此消息,其震惊程度,比起当初朱常洛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好不到哪里去。

万历并不是不识人间烟火的皇帝,他当然更清楚此时对于整个帝国的意义有多重要。所以这时候他也迈开那两条长短不一的双腿从龙椅上走了下来“这位,吴……大夫,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

“草民是皇上的子民,岂敢欺骗君父。皇上,诸位大人,此事的发端是这样的……然后,草民先是在慈庆宫侍卫的护送下到了宣府,在那里找到了一头感染了天花并且出痘的病牛。草民将这牛痘里的浆汁喝了一些,划破草民的手臂直接渗进去了一些。之后几天,草民出现了轻微的发热、头晕,但没有出痘,几天之后症状消失。这时候慈庆宫的侍卫告诉草民,说他们打探到凤阳府的寿州有天花肆虐。草民又紧急赶往寿州……之后草民在寿州先后与二十三名天花患者同吃同住一个月之久。这二十三名病患中,有二十一人病死,两人出痘后活了下来。但是草民既没有出痘,也没有生病。后来草民狠了狠心,干脆直接把一个刚刚病死的天花病人脸痘上的浆汁喝了一部分,割开手臂渗了一部分。但截止到今日快四个月了,草民安然无恙!

之后草民返回京师,在太子殿下的引见下见到了沈阁老。沈阁老听闻此消息后极力支持草民继续进行医学实验。于是草民在刑部大牢里,先后给三十名不同年龄的罪人接种了牛痘。十天之后,三十名罪人均无出痘或者病死者。之后草民又在其他地方寻找到几名天花病人,然后将他们送入刑部大牢与这三十名罪人同住。结果是这几名天花病人全都病死了,但这三十名罪人全部安然无恙……

至此,草民知道,天花病虽不可治,但可预防矣!在此过程中,草民得到太子殿下的全力资助,一路陪伴、护卫草民的六名侍卫,有一名在寿州时沾染天花发病而死……草民在整个实验过程中,干了一些有伤天和的事情,草民罪无可赦,只请皇上责罚!但,万万恳求皇上,将此法明发天下,让我大明百姓,从此远离天花之祸!”

“臣沈鲤启奏皇上,当日在刑部大牢做这,哦,做这人体实验之事,是臣私下吩咐刑部的牢头做的,萧司寇(时任刑部尚书萧大亨)是不知情的,便是牢头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万般罪责,都在臣一人身上!”

“父皇,非是儿臣一直想瞒着父皇。只是此事一来不知道实效,二来整个过程对人伦多有妨害。为了不损伤父皇英明,所以儿臣就先自己扛下来了!便是沈阁老那里,也是儿臣要求沈阁老这么去做的。千般罪责,只在儿臣一人!”

“哈哈哈哈哈~~~你们哪里有罪,有功啊!有大功!朕御极三十三年来,大明百姓因为天花而病亡的,怕是不止三十三万!如今此法大成,一年、十年、数百年,不知道能挽救多少大明百姓的性命!

吴大夫,你身为医者,不惜以身犯险,不愧是杏林中人!太子和沈卿在此事中,也体现了一个大明臣子该有的担当!无罪!有功!当赏!”

“臣等恭贺吾皇,大明从此不受天花之害也!”

“哈哈哈哈~~明日邸报就将此法明发天下!太医院要派出精干到吴大夫处学习种痘之法,然后分赴各地教导,各地布政使务必要全力配合,不得懈怠!”

“臣等遵旨!”

躬身对万历行礼的沈一贯,这时候额头不自禁的掉下了一颗冷汗。

好险啊!

还好当时因为知道这香皂的背后牵扯太多,所以忍住了手没伸。我就说当初沈鲤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怎么对太孙操弄这些商贾之事如此容忍呢,原来太孙还有这样的杀招!这种造福天下万民的利器一出,十年之内,哪个还敢对太子、太孙一系有什么想法?现在,只怕福王下朝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收拾行礼滚回洛阳,以此对太子表示彻底臣服吧?不行!老夫收了福王一万两银子,所以不准麾下的言官们对福王久留京师上本弹劾。现在看来,待会下朝后,马上就要发动大家弹劾福王!

嘿!沈鲤你这个老家伙,居然如此沉得住气,莫不是想等着老夫手下的御史去弹劾太孙吧?你这家伙太坏了!居然敢阴老夫!给老夫等着,定要早日将你赶出内阁!

想通了前面的事情,沈一贯又埋怨起殿外的温体仁来了你这家伙身为浙江人,不知道老夫是浙党的领袖吗?老夫把你安排到太孙身边,如此大的造化,你不来拜谢也就罢了。这么大的事情,居然都不跟老夫说一声!还好老夫忍住了手,本党没什么损失。若是万一浙党损失惨重,你这个浙江乌程子,难道日子又好过了么?

且不说沈一贯的脑袋高速运转,想着此事背后的方方面面。那边万历已经笑呵呵牵住了朱由栋的手“朕的乖孙,你是怎么想到牛痘可以预防天花的呢?”

“皇爷爷,这也是运气。孩儿只是偶然听说,草原上挤牛奶的妇人,从来不会受天花之苦,便是她们的男人得了天花也是无碍。所以……”

“哈哈哈,好,这才是学以致用!沈阁老!吕侍郎,你们教的好!”

轻轻的挣开万历的手,朱由栋走到面色已经变得苍白的杨应文面前“杨给谏,孤从香皂上面确实分润了一些钱,但是这些钱呢,其实主要都是在做此类事情!你可满意?”

“臣惶恐,太孙殿下心怀百姓,大明之福也!臣甘愿认错就罚。”

“诶,杨给谏不要着急嘛,孤还有很多东西给你看。”



第三三六章 日本的新策略(二)

伊达政宗知道,平安道这剂毒饵一旦吞下去,他就将从此对幕府惟命是从——他还没有狂妄到认为光凭自己一家之力就可以和明朝抗衡的地步。那么,一旦接手平安道,伊达家就站在了抗击明朝大军的最前线,从此将不得不依赖幕府的支持。

但是,这剂毒饵却不得不吞——整整两百万石的土地啊。

现在伊达家在日本本土的封地是仙台藩,表面上的封地是665万石。经过伊达家多年的开发,这会儿的产出也不过一百三十万石(后来通过发展商业,开垦荒地,在明治前夕达到了200万石)。而平安道这块土地,目前的石高就是200万石,整整翻了一倍都不止——这还只是粗略统计,实际只能更高。伊达政宗知道,只要自己敢拒绝这个安排,德川义直马上就会把这个消息给放出去,然后伊达家的家臣们自己都要造反!

“公方殿下的厚爱,在下切实的感受到了。请参议阁下转告殿下,在下对这样的分配无异议。”

“哟西!只要中纳言阁下能同意,这事情就基本成哪!”

最机密的事情谈完了,两人遂从瞭望塔上下来,继续在一众武士的护卫下沿着鸭绿江防线前行。

“我这次来,除了传达兄长分配领地的意见外,还想和中纳言商量几件事情。”

“参议阁下请讲。”

“嗯,这第一件事情,就是对朝鲜的赋税征收问题。按照兄长的意思,今年我们对朝鲜百姓免税了。但是从明年起,随着明国海军的强大,暹罗给我们运送粮食的事情可能会停止。那时候,我们就必须自给自足了。”

“咦?怎么,公方殿下觉得我国的海上优势只能维持一年?”

“我们日本本来就没有海上优势,这得暹罗人和西班牙人与我们紧密团结才有。即便如此,按兄长的估计,这优势也就能维持一年。”

“这个,实在是有点出乎意料啊。”

“呵呵。”虽然只有十五岁,但到底是和穿越者一起成长的,这接受到的熏陶真不是一般的多。所以,德川赖宣这会儿已经有点大将风度了“中纳言阁下,根据前任服部半藏提供的情报,明国的长沙造船厂,每年可以生产四艘一级战舰和六艘二级战舰,以及更多的辅助舰船。而您知道我国现有的十艘一级战舰耗时多久吗?整整耗时六年!虽说这里面有先君不想大规模造舰,以及我们刚开始造舰还需要摸索的因素。但是,这差距还是太大了。

自去年开始,我国开始大规模造舰。但是截止到目前,一年过去了,我国海军也就拿到了三艘一级战舰和五艘二级战舰。看起来和明国差不多,若是把暹罗的产量加上,估计还有优势。但,明国又新开了一个船厂啊。

所以,兄长估计,到今年年底,我们三国联军和明国的一级战舰,是40:50。到了明年年中,估计就是50:55。双方到了那个时候,力量就基本持平了。”

“所以?”

“所以,按照兄长的想法,在今年,一方面是请暹罗再次给我们运送一批次粮食。另一方面是三国联合舰队继续攻击明国的沿海地区,逼迫明国的舰队来与我们决战。如果今年明国的武将们承受不住文官们压力,被迫出来跟我们决战,那一切都好说。如果明国的那位皇太孙殿下为武将们承受住了压力,那,我们可能就会在明年年中与主动靠上来的明国舰队决战。那个时候,胜负就不好说了。”

“嗯…”取下那只瞎了的眼睛的眼罩,使劲的挠了挠因为长期受压而变得有些发热发痒的眼眶,伊达政宗思索了一会道“所以,如果战事拖到明年年中,那朝鲜就会成为战场。”

“是的。”点点头,德川赖宣郁闷的说道“虽然这一任的朝鲜王胆子极小,跑得飞快,但他有一件事情做得很彻底我们没能抓住任何一位王子,别说王子了,祖上三代出过朝鲜王的李氏宗亲,我们一个都没能抓住。”

“呵呵。”无所谓的摆摆手,伊达政宗笑道“没有李氏的男人就没有呗,以后这块土地就是我日本的本土之一。只拥戴天皇陛下和公方殿下。”

“是的。”点点头,德川赖宣道“所以,我和兄长商议后,准备明年在朝鲜实行三公七民的赋税政策。”

“啊?”独眼龙听到这话还真的有点惊讶了“参议阁下,我也是想着要减轻赋税,但顶天也就是四公六民吧。这,这样做,是不是步子迈的太急了?”

“哎,这也是没有办法啊。”

挥挥手,让身后的武士们都和两人拉出一点距离后,德川赖宣压低声音道“明国的田税,基本都是十税一甚至更少。虽说以前因为有不断的加派导致农民的负担很重,但无论如何,国家从农民身上拿走的,都没有超过一半。而且,最近这些年,明国的那位皇太孙通过整顿户籍,逐渐的把很多加派都给取消了。明国的农民这些年负担在逐渐的减轻……而朝鲜这边呢,以前朝鲜超过五成以上的农民都是两班的隐户,是不用缴税给朝鲜王的。虽说他们要把产出交给两班贵族,但这缴纳的比例也没有超过五成。是,我们是把土地从两班手里分给了农户,但如果我们不实行三公七民,估计朝鲜的农民就会觉得——我名义上有了土地,但实际的负担还更重了。如此一来,我们将失去这里的民心,而一旦民心不在我们这边,到时候明国打过来?”

“……好吧,在下明白了。那便按照公方殿下的意思办吧。”

看着伊达政宗极不情愿的样子,德川赖宣微微一笑“中纳言请不要这样,不管怎么说,伊达家的领土都翻了一倍不止啊,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嘛。要知道,这会儿国内的细川、黑田、浅野、锅岛等诸位大人,天天在江户缠着公方殿下,要求殿下把他们派到朝鲜,做征伐明国辽东的先锋呢!”

“哦?哎呀,这些个马鹿,我们出征前这些家伙都是抱着看笑话的样子来面对我们。现在我们侥幸拿下了朝鲜,他们又想觊觎明国了?”

说起来,这也是日本这个国家普遍的民族性了缺乏战略观——直接就干不来啥大事。而另一方面,见小利而忘命却又表现得特别明显。

现在,随着三月拿下朝鲜,而且大明在海上暂时被压制,在陆上也没有反应。于是整个日本国内的气氛已经被引爆了,到处都是征伐明国,实现太阁宏愿,请天皇驾临北京之类的疯狂叫嚣。这种呼声之强烈,就连平时不问世事的公卿们,都开始热烈的谈论起若是将来去了明国,要如何如何了……

“是嘞,所以兄长在国内要压制这群蠢货,也是很头疼的。兄长曾经反复告诫我们几个弟弟说,战争开始后,最大的课题就是怎么结束。如果明国愿意就此签订和平条约,让他马上当先锋去攻打暹罗他都愿意。怎么可能还去继续招惹明国?”

“在下对公方殿下的睿智,深感佩服。那么,第二件事?”

“哈,第二件事,我来到平安道后,看到中纳言阁下已经在做了。”

“嗯。”缓缓的点头,伊达政宗道“用朝鲜以前的中人和部分优秀的平民做管理层,让他们去帮我们压制被打倒的两班以及以前的贱民们……不得不说,朝鲜人还是很勤奋的,做起事情来也很认真。当然,这得监督得力。”

“哈哈哈,是嘞。不过中纳言阁下,在下建议,还是稍微控制一下。您看,方才那个监工……”

“啊,您说那个啊。”伊达政宗毫不在意的摆摆手“打人的,是一个中人,被打的,是他的亲大哥。”

“亲大哥?啊,我明白了。打人的那个是庶子,失去了成为两班的继承权,并被自己的兄长所歧视、压迫吧?”

“是的。”深吸了一口气,伊达政宗极为庆幸的说道“幸亏有公方殿下的英明决策啊。否则,我们日本要不了多久也会这样吧。”

“是啊。我虽然只有十五岁,但是看到这样的局面,在庆幸之余还是感到后怕。”

说完这句话,德川赖宣深深的朝着伊达政宗一鞠躬“民夫、钱粮,我都会在汉城筹集并不断北运,接下来的事情,就拜托中纳言阁下了。”



第三三七章 破军星的后手

“你是说,栋儿的手下连李高的面都没见着,就直接被当地的庄头给扣下了?”

“是的,万岁爷。非但如此,当地的庄头还指使庄内的壮丁把太孙的侍卫给打了,有一个还伤的比较重。”

“嘿!朕的这个舅舅,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手里的下人也胆大得没边了!”

“呃,万岁爷,要不要老奴……”

“不用,这个事情啊,你暂时不要插手,朕也暂时不会插手。让我们看看,我那孙儿会怎么应对。”

“呃……万岁爷,太孙才四岁啊,这手里的人很少不说,也是才刚刚派到太孙的身边。而且武清侯的辈分又那么高……老奴觉得,若是大内这边不给点帮助,说不得,太孙也只有闷头吃了哑巴亏。”

“哈哈哈哈~~陈矩啊,要不咱们打个赌,我那孙儿绝对不会就此认栽的。”

正说到这儿,外面的小宦官进来了“万岁爷,慈庆宫那边的王掌事求见。”

“哈哈,你看,这动作马上就有了。嗯,叫王安进来吧。”

“万岁爷,太孙殿下让奴婢过来给您送封,呃,送封请假条。说是你给他的庄子那边出了点问题,他要亲自去处理一下。另外,太孙殿下还托太子爷去内阁给几位阁老请假,明日和后日的课程都需要暂停。”

“嗯?哈哈哈~~好,朕准了。”

……

“呼~~谢天谢地,这应该是横行骨折。嗯,只要不是粉碎性骨折就好。来,太医,交给你了。”

“臣惶恐,只是不知道太孙也学过医?也是我杏林中人?”

“哈哈哈,算是吧。好了,太医你先忙,吾还有事要办。”

“恭送太孙。”

从伤员的房间里出来,朱由栋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他对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九个侍卫道“都起来吧,吾不喜欢人下跪。”

“谢太孙。”

看着手下九个人全都是鼻青脸肿的样子,朱由栋皱了皱眉头“对方动手,你们还手了么?”

“没有,魏公公不准我们还手,也不准我们说话。倒是魏公公在那里先是好言好语,最后骂了几句,之后便给那些恶奴给抓走了。”

“嗨,这个老魏啊!”

魏忠贤的打算是什么呢?说白了也很简单,苦肉计而已。

您占了我的地,我有礼有节的登门拜访和您讲道理。结果您非但不还我地,也不跟我理论,反而动了手抓了人。如此,太孙殿下这一边就占了理。到时候这个事情传出去,在舆论上太孙这边就在上风。然后皇上和大内处理起来就比较容易了。而皇太后这边也不好过分偏袒自己的兄弟。

要达到这个效果,那就只能是老魏骂人,而其他侍卫不能动手。如果本方还被打了一顿,那就更好了。

总体而言,李家的庄头很配合,基本都是按照老魏的剧本走的。照理说,现在朱由栋就应该去找自己的爷爷、父亲甚至曾祖母哭诉什么了吧?

呵呵,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

老魏到底以前出生于底层,前些年自刑入宫后也是居于诸多宦官的底层。所以这眼界什么的还没有提升上来。

他的这套方法,用在普通百姓,甚至官员的普通矛盾之中,是完全可行的。但是在皇室,那就行不通!

其一,李高是万历皇帝的舅舅,单就辈分而言,比朱由栋足足高三辈。在号称以孝治天下的大明朝,别说朱由栋了,就是朱常洛对上李高,也只有绕着走。

其二,掌握舆论的是谁呢?至少现在的大明,是由文臣们掌控舆论的。而文臣们的大多数,对于皇室和皇家亲戚之间的矛盾都是喜闻乐见的狗咬狗嘛。至于说谁占理?谁t关心狗与狗之间的撕咬,哪条狗是被迫动手的?

所以,老魏这一招苦肉计想博同情,放在皇家这个层面,是没用的。

“你们都是吾的侍卫,出去办事代表的就是吾的颜面。别人打你们,你们居然不敢还手?!”

“太孙?”“殿下?”“小爷?!”

朱由栋这话一出口,对面站着的几个侍卫全都有些激动“这是魏公公让我们……”

可是没等他们说下去,朱由栋又刺激了他们一句“听说对方的庄子里涌出来百十个壮汉。哎,以一敌十确实打不过啊。可是,吾的侍卫,可以战败,但绝不能不战而降!”

“殿下!”

“若是吾亲自带着你们去再打一架,你们敢么?”

被朱由栋连番抢白,憋得要死的九个侍卫这时候齐刷刷的怒吼了起来“愿为殿下效死!”

“很好!”满意的点点头,朱由栋转过身来对着张世泽道“我要去打架,找你家借点人手没问题吧?”

“没问题!殿下要多少人?”

“嗯,我不喜欢以少敌多,你回家去,找你父亲要五十人来如何?”

“好,我这就去办。”

“嗯,李世忠。”

“殿下,臣在。”

“你也回你家去,带五十个兄弟来!”

“呃……殿下,人手是肯定不成问题的。但是我家留在京师的家丁,全都是在辽东杀过人的老兵。这些人要是动手,可能分不清轻重。”

“哈哈哈哈~~”四岁的孩童很是张狂但又显得滑稽的仰天大笑后,朱由栋轻轻的拉扯着李世忠走到一个角落然后低声道“吾就是要去杀人的!你敢不敢跟着?”

“这……”

说实在话,虽说这些年由于李家家大业大,孙儿们这一辈多少都染上了一些腐朽之气。无论是武艺、军略、胆量乃至体魄比起李成梁,乃至李如松、李如柏都大大的不如。但是李世忠作为李家第三代的长孙,是被作为李氏将门的继承人来培养的。他也是在辽东战场上打过几个女真部落,真正的提刀杀过人的。所以,朱由栋叫他去杀个普通人,他不会有什么胆怯。

不过,这是要去怼武清侯家啊!这一家子虽说在整个京师都是恶名昭彰。但他到底是万岁爷的长辈家啊!而且这会儿慈圣皇太后还健在呢!他们辽东李家严格来说不过是朝鲜内迁回来的移民,跟张世泽他们那万世不替的英国公府可不能比!

但是呢,这又是太孙的命令。

李家树大招风,危险重重的现状李世忠是清楚的。万岁爷把自己安排到太孙身边做侍卫长,其实就是想保护李家——不光保万历朝这一世,以后也要保下去。这对于李家来说是极大的恩宠和信任。所以在他和纯忠进入慈庆宫前,李家的长辈们那是千叮咛万嘱咐保护好太孙,和太孙建立起良好的关系。这是事关李家以后长盛不衰的关键!

“世忠你不必担心什么,这一次的事情,必须要快刀斩乱麻的解决掉。否则吾以后根本没法做事。但是吾也不为己甚,若是你不敢,就当吾今天没有说过这话吧。”

“太孙殿下言重了,臣既然奉命侍奉太孙,当然唯太孙马首是瞻!”

作为李家第三代的长孙,是被作为李氏将门的继承人来培养的。他也是在辽东战场上打过几个女真部落,真正的提刀杀过人的。所以,朱由栋叫他去杀个普通人,他不会有什么胆怯。不过,这是要去怼武清侯家啊!这一家子虽说在整个京师都是恶名昭彰。但他到底是万岁爷的长辈家啊!而且这会儿慈圣皇太后还健在呢!他们辽东李家严格来说不过是朝鲜内迁回来的移民,跟张世泽他们那万世不替的英国公府可不能比!

但是呢,这又是太孙的命令。

李家树大招风,危险重重的现状李世忠是清楚的。万岁爷把自己安排到太孙身边做侍卫长,其实就是想保护李家——不光保万历朝这一世,以后也要保下去。这对于李家来说是极大的恩宠和信任。所以在他和纯忠进入慈庆宫前,李家的长辈们那是千叮咛万嘱咐保护好太孙,和太孙建立起良好的关系。这是事关李家以后长盛不衰的关键!

“世忠你不必担心什么,这一次的事情,必须要快刀斩乱麻的解决掉。否则吾以后根本没法做事。但是吾也不为己甚,若是你不敢,就当吾今天没有说过这话吧。”

“太孙殿下言重了,臣既然奉命侍奉太孙,当然唯太孙马首是瞻!”

“世忠你不必担心什么,这一次的事情,必须要快刀斩乱麻的解决掉。否则吾以后根本没法做事。但是吾也不为己甚,若是你不敢,就当吾今天没有说过这话吧。”“太孙殿下言重了,臣既然奉命侍奉太孙,当然唯太孙马首是瞻!”



第三三八章 工业革命发端(一)

“哎哟,我的乖孙儿,快过来给爷爷瞧瞧。啧啧啧,半边脸都肿了啊。这小兔崽子可真狠心啊。”

呃……父皇啊,有您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嘛?我是小兔崽子,那您是什么呢?

看着在万历怀里各种娇憨卖萌装可怜的朱由栋,站在下面的朱常洛只觉得一阵恍惚这是刚才说话杀气腾腾的儿子?

“常洛,给朕过来!”

“父皇?”

“再近一点,再近点,啪~~!”

“父皇?!”

“你打老子的乖孙,老子就打你!”

就在乾清宫这边爷孙三人上演活话剧的同时,乾清宫以西的慈宁宫里,一对兄妹也是怒目而视。

“太后,你可得为咱们家做主啊,你看看,不过是打了他的手下,扣了他一个人。这小兔崽子做了什么?杀人,烧房,这还有没有王法了?臣被打了脸倒是没有什么,可是这分明是没有把太后您放在眼里啊!”

大明慈圣皇太后李彩凤,这一年五十八岁。总体而言,在历史本位面上,这位皇太后有心机,有手腕,但更有的是分寸。

在万历未成年之前,她对万历管教极为严格。内廷用冯保,外廷用张居正,手握大权,乃是当时的大明帝国最具实权的人物。但是当万历亲政之后,她也能非常痛快的交出所有权力,自己彻底回归慈宁宫。

对自家亲戚的一些小毛病,一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对亲戚逼迫过甚。不过闹得太不像话了,她也能出面制止甚至惩戒。总之,在历史上的评价,除了说她对佛教过于虔诚,在修建寺庙方面过度热衷,以至于消耗了大量钱财之外。其他的都还算正面。

此时的她,坐在主位上,听着自己的兄长又哭又闹了半天,却仍然板着脸,一句话都没有说。

“太后?太后啊~~可怜我们家死了那么多人啊。太后啊,哎哟,我的妹妹啊~~”

“哎,你们都退下吧。”

在让伺候的宦官宫女们都离开后,李太后走下座来,对着李高轻声说道“这个事情,就这么算了。你不要闹,对你有好处。”

“什么?!”原本坐在椅子上的李高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岂有此理!凭什么?妹妹,那个小兔崽子什么辈分?我是什么辈分?难道不该你把那臭小子叫过来,然后给我赔礼道歉并且赔偿损失么?”

“住口!武清侯,你越来越不像话了。太孙也是你这么叫的?你再这么猖狂下去,本宫就让皇帝废了你的爵位!”

到底一身荣辱全都系于太后一身,被自己的妹妹这么呵斥后,李高暂时不说话了。

“本宫开始侍奉先帝的时候,还是嘉靖年间。”

悠悠的叹了一口气,李彩凤说道“那时候的大明朝廷上,来往的人都厉害得紧啊。内阁有严嵩、徐阶、高拱,地方上有胡宗宪、赵贞吉、海瑞、谭纶、戚继光、俞大猷……世宗皇帝能把这些人操于鼓掌之中,真是不世出的帝皇。

可是!昨晚的事情,太孙表现出来的资质,便是世宗皇帝也多有不及。在我看来,那是开国的太祖,靖难的成祖身上才有的东西。”

“什么?妹子,你这话是不是,是不是称赞得过头了?”

“哎,哥哥,你也是侯爷了。没事的时候多看看书,别一天到晚就算计哪里有好处,哪里可以收钱。”

说到这里李太后干脆自己搬了个椅子做到了李高的身旁“你看啊,太孙收到消息应该是在下午,结果当天晚上就出现在了红河村。而且杀人、烧房,做的干净利落。这叫什么?英毅刚决,杀伐果断。

你或许会说,这分明就是小孩子撒气,做事不顾后果。可是根据妹妹在慈庆宮的眼线交上来的消息,这件事情太孙全程参与。你要知道,太孙才四岁啊!小孩子撒气的话,用得着顶着寒风一夜折返近百里么?这就是身先士卒,亲临战阵。

妹妹还听说,这孩子在事后,给晚上参与的人每个都封了五两银子的红包。虽然钱少了一点,但只要想到太孙自己也没什么钱。那就是优待士卒,有吴起之风了。”

李太后虽然跟了隆庆皇帝后看了不少书,学问见长。但到底是在高位久了,对钱的敏感度变得越来越差了。事实上,至少在万历年间,五两白银的购买力是相当可观的。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成书于明代后期的《金瓶梅》里有这么一段描述西门庆和花子虚等人结拜兄弟,西门庆买了一口猪、一只羊,几瓶黄酒,香烛钱纸鸡鸭等祭祀用品,以及其他的一些配菜。让人摆了香案祭祀,又让人用这些食材做了一桌宴席……食材加人工加摊位费等等一共花费多少呢?四两白银!

所以朱由栋其实是很豪爽的。

“而且哥哥啊,你要看到,就这么一件事情,勋贵、将门甚至皇帝,都在极短的时间里站到了太孙一边。由此可见,整个大明上下对武清侯一家,那是早就不耐烦了。你说我们李家要是再不收敛一些,将来可怎么得了?”

“啊?妹子,这话怎么说?”

“哼,英国公府和宁远伯府出人的事情你知道了吧?可是你要知道的是,若是没有皇帝和大内的支持,这深更半夜的,太孙一行出城也就罢了,天还没亮能够顺利入城?皇帝的态度如何,还用问吗?”

“这……”

“哎,哥哥啊。妹妹知道,以前咱们一家都是小门小户,过的日子很苦。所以父亲后来获封爵位后,靠着妹妹的关系做了一些不地道的事情,有的,做得过分了,妹妹要出来说几句。有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是因为妹妹不知道国法么?不是,只是觉得家人以前太苦了,现在想多挣点钱享受一下也是应该。但是呢,做这些事情,还是要分轻重缓急,要分人的。你们去占那些商人、那些贪官污吏的便宜,做妹妹的从来不管。可是欺负平民百姓,妹妹知道了,哪次不是呵斥你们?咱们家以前自己都是平民,都是被达官贵人欺负的,你们发达了怎么就下得去手?

还有,这大明有些人是不能惹的。你们把各地的贡品以次充好糊弄皇帝也就算了。皇帝虽然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到底是孝顺孩子,不会跟你们计较什么。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心里没有想法。你们欺负兵部、工部,惹到的可是整个大明的将门和勋贵!现在你们居然敢惹太孙?!四年多前北京城上空的异像你又不是没看到!而且昨晚一事,已经很清楚的摆明了,太孙将来定是雄主。这样的人也是你能惹的?”

看着终于沉默不语的李高,李太后再次长叹了一口气“哥哥啊,你今年都六十了吧?妹妹今年也五十八哪。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要去见先帝了。若是我们都走了,我们李家的子孙们该怎么办?我大明的惯例,太后的娘家都是要封侯的。大明两百多年下来,因为家里出了太后而封侯的,怎么也十多家吧?但是他们现在都在哪里?”

太后的娘家都是要封侯的。大明两百多年下来,因为家里出了太后而封侯的,怎么也十多家吧?但是他们现在都在哪里?”



第三三九章 工业革命发端(二)

“呜~箜茨~箜茨~~”

在任何一个穿越者都非常熟悉的,两条平行的铁轨上,一个长相极为原始的火车头,喷吐着淡黑色的烟雾,逐步的减速,最终慢慢的停了下来。

它本来的速度也不快,驾驶者更是提前较早的开始减速。所以,当它停下来的时候,车头刚好抵达一处明显的贵族出行的依仗队身前。

一个头发花白,胡须蓬松,满身衣服都是煤灰的老头子从火车头上跳了下来,看到这队贵人依仗后,他飞快的跑了几步,然后便张嘴大吼起来“陛下,亲王殿下,我,我,我非常荣幸的……咳咳咳……”

“哈哈哈,伽利略教授,请不要太激动。来,请先喝口水,平复一下您的心情。”

“咕噜噜~呼~啊,谢谢陛下,劳您亲自为我端水,实在是过意不去。”

“应该的,教授,您的这项发明,将彻底的改变人类世界!”

“陛下,您过奖了。说起来是我的发明,其实从您四五岁找到我时起,十多年来,我从您那里得到的指点和提示,比我教给您的,更多!更宝贵!”

“哈哈哈,教授,我们不要再相互吹捧了。能为我们讲讲这么多次实验完成后,您拿到的参数吗?”

“哦?哦!好的,陛下。”

又仰头把杯子里的清水喝干,伽利略转过身,看着这个有些简陋的火车头,眼神一下子变得柔和,而声音也自然的温柔起来“陛下,亲王殿下,这是我们阿斯图里亚斯蒸汽机实验室的第二十三台蒸汽机。在标准铁轨上,用三节车厢,载重十吨的情况下,可以以时速15公里的速度持续前进。由于我们只修建了实验用的100公里铁轨,所以最长持续运行时间只有七个小时。但是,我们曾经在一天的时间里,让它反复的跑了21个小时,这期间,没有发生任何故障。

接下来是能耗。经过我们的反复测算,23号火车蒸汽发动机的能耗是,006公斤标准煤/吨货物/千米。”

听完伽利略的介绍,菲利普还是有点牙疼这个能耗,还是有些高啊。

作为一名历史学家,菲利普只知道蒸汽机的原理,不知道具体如何制造。但同样的,作为历史学者,他对人类科技史的发展还是很清楚的。

他清晰的记得,19世纪末期到20世纪初期,蒸汽机车的能耗一般是2701kg标准煤/万吨货物/千米。而内燃机车燃烧的燃油折算成煤炭后,是365kg标准煤/万吨/千米。至于电力机车,则是137kg。

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那当然是这三组数据对比实在是太鲜明了,以至于一眼看到就再也忘不掉。

而按照伽利略的这个数据,那岂不是运送一万吨货物前进一公里,就得消耗掉600公斤标准煤?不,肯定要不了这么多——实验性质的铁轨一共才铺了一百公里,火车刚把速度提起来没多久就得减速,这里面的能耗损失也不少。但,再怎么算,还是比历史本位面那些成熟的蒸汽机车差了太多。

不过话又说回来,600公斤标准煤就能让一万吨货物前进一公里,比起现在的人力、蓄力运输不知道强大了多少倍!再说了,这蒸汽机车也是可以进一步完善的嘛。

想通了此节的菲利普顿时释怀了“教授,辛苦了,我对您的工作非常满意。您必将因为改变人类社会的现状,促进人类的发展,揭幕一个新的大时代,而为全世界的人们永远称颂!现在,”他手指朝着自己身后一指“那边是我国三大报的记者,您可以去接受他们的采访了。我允许您将这个消息发布出去!”

“陛下,您的意思,从此之后,王国就可以铺设铁轨了?就可以把蒸汽机应用到各个方面了?”

“是的。”

“赞美您的仁慈!你才是让人类得以进步的,最伟大的君王!”

呵呵,那可未必。蒸汽时代的到来,就意味着整个欧洲乃至世界田园牧歌生活的结束。大量的农夫将被驱赶进城市,成为填饱机器肚子的血肉。巨量的煤炭燃烧,造成巨大的环境污染。还有,由此带来的生产效率极大提高后,杀戮的更加血腥……

咦?我怎么这会有这样的想法?哎,我到底只是一名学者呀。

伽利略去接受采访了,菲利普和鲁道夫慢慢的远离了众人,找了一处偏僻的房间坐了下来。

这一次,两个人都沉默了许久。

“菲利普,你怎么不说话?”

“你又为什么不说话?”

“我……哎,第一次工业革命,以前只是在课本上学过,当时学了就学了。但是,当自己亲身居于此间,感受到时代的变革的时候,这种心情……”

“嗯,我懂。我们来到这个时代十七年了,到了今天,才可以说,我们真正的改变了时代,改变了历史。”

“接下来你怎么做?碾压中欧和东欧,然后生撕了奥斯曼?”

“哈哈哈,我的鲁道夫,虽然这是一场七个穿越者的六方竞赛,但是,目前我们还不能走得太急。”

说完这句话,菲利普站起身来,看着窗户外还带着一丝淡淡煤烟的天空“这个时代一旦进入蒸汽时代后,穿越者之间的竞争,就是一场全方位的,尤其是以国力为基础的竞争。纯粹的军事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嗯,我说的是,至少不能解决奥斯曼、中国那两位托生在大国的穿越者。”

“你的意思是,日本、泰国、印度的那三位?”

“哼~”轻蔑的一笑“那三位,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陪跑的好吧?”

“那你还大力的支持日本泰国那两位?”

“我也没怎么大力支持啊。真大力支持,我就要派出整个无敌舰队加十万新军了。我所希望的,不过是想通过那两位,暂时拖住中国的那位穿越者的脚步罢了。而现在看起来,那两个笨蛋连这一点都做不好!”

“唔,东方的战报我已经看过了。用风帆战舰和要塞炮对轰,用燧发枪兵玩抢滩登陆。哎,东方人的想象力真的实在,太强了。”

“哈哈哈,鲁道夫,我一直以为你跟后世的德国人一样没有幽默感。现在看来,我这个认识需要修正一下。”笑着说完这句话后,菲利普从自己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一封信“这是昨天我们的马尼拉总督给我送来的,中国那位穿越者的亲笔信。全英文的,不得不说,这字迹真是太糟糕了!看来中国那位穿越者不是我们以前想象的那样,是什么药剂师药学专家,而是一位医师。不然这字不可能这么难看。”

“嘁,我们欧洲的医师写字没人认得出来,难不成中国的医师也是这样。咦?七月份写的信,这都十二月了啊。”

“已经很快了,毕竟,它辗转了大半个地球啊。”

“嗯……”很是艰难的把信件看完后,鲁道夫一边吐槽这难看的字迹,一边道“菲利普,你对东方那边的战局怎么看呢?我们要不要答应中国的那位的请求?”

“他没有请求我们,他是在威胁我们。”踱步几下,坐到了鲁道夫的身边,菲利普道“日本和泰国的那两个虽然很废物,但是,如果他们完蛋了,要不了多久,我们在台湾、澳门、吕宋的殖民地就会全部完蛋。所以,我认为,马尼拉舰队还是要继续对那两个废物进行支持。”

“同意。”

“嗯,我昨晚跟伽利略先生做了深谈,他告诉我,37号船用蒸汽机最迟下周可以展开实验。所以呢,如果实验成功,我们就试着造铁甲舰吧。如果三年之内,我们的铁甲舰造出来了,而日本和泰国还没有完蛋的话,我不介意派出一艘铁甲舰去远东支持他们。而如果在这三年内,日本和泰国明显的露出败像,那我们的马尼拉舰队就反戈一击好了。毕竟,中国的很多东西,对我们非常重要。”



第三四零章 工业革命发端(三)

这一次战争因为持续时间太长,参与国家太多,又加之牵涉到宗教矛盾。所以三十年打下来,作为主战场的德意志地区,整体人口减少了三成,男丁更是直接减半。更有个别诸侯国辖区超过百分之七十五的居民被杀死

“尊敬的皇太孙殿下,那些所谓的新教徒,其实都是一群大逆不道的异端!为了一己之私,妄自曲解主的意志。这些人,都是遭受到了魔鬼的蛊惑,终究需要在烈火中才能得到救赎!”

看着对面已经陷入疯魔状的利玛窦,徐光启实在是难以接受。以至于他在朱由栋面前,完全失了基本的君臣礼仪,只是瞪大了嘴巴和眼睛,傻傻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看着呆滞的徐光启,朱由栋嘴角扯了扯你这位醉心于西方科技和思想的大明士大夫啊,好好看看吧,西方传教士们装出来的那副伪善面目下,其真实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中国总体是一个宗教氛围不那么重的国家,教权对政权有影响,但绝对说不上掌控。而在西方那些教权影响极大的国家里,异端和异教徒,那就是教会和政权共同的死敌。而且比起异教徒来,他们似乎对异端更狠一些。

“徐先生?徐先生?”

“啊?哦!太孙恕罪,臣失礼了。”

“呵呵呵,无妨无妨,来,徐先生请这边坐。”

“哦,臣多谢太孙。”

徐光启这样的人物就不必多说了,虽说在历史本位面上他最终做到了崇祯朝的内阁次辅,但是后世对其的介绍上,一律都是先定义为科学家,其次才是政治家。事实上,很多历史学者都认为,若不是徐光启的父亲去世得太不是时候导致其丁忧三年,他或许能够在科学技术上取得更大的成就。

(徐光启因为服丧而离开北京的时候,也正是利玛窦生命的最后时刻。那时候两人的共同研究正处于高峰,但因为徐光启的离开而中断。等徐光启回来的时候,利玛窦已经去世。)

在古代中国,官僚不要太多,但科学家,真的太少太少。就凭这一点,别说徐光启这会只是轻微的失礼,就算他把朱由栋的学宫烧了,朱由栋也只会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在旁边鼓掌烧得好烧得好。

朱由栋穿越前是医生,数理化基础都还不错。但是和工科生比起来,其做手术之外的动手能力就是个渣了。他有很多的想法,但是需要一个这个时代的科学家将其变成可实施的方案,最后再通过大明的能工巧匠们变成现实。而徐光启,就是这个最为关键的桥梁。

所以,就像大内在选派伺候他的人选时,他对大多数人都不发表意见,只点了魏忠贤一个人的名。在外朝给他选派老师的时候,其他人他都没说什么,但是徐光启,那是必须要尽快抓到手里的。

“徐先生好像是去年的进士吧?今年多大年纪啊?”

“臣惭愧,因为天性愚笨,以致在科举上蹉跎多年,所以一直到了四十二岁才中了进士,今年已经四十三岁了。”

呵呵,你一个理工农科的天才,参加一个纯文科的考试,四十二岁就中了进士已经很了不起了好吧。

“嗯,令尊今年高寿啊?身体如何?”

“劳太孙挂念,家严今年六十有八,身体,呃,因为臣早年家贫,所以家严为了维持一家生计不得不过于操劳,因此……多有疾患。”

“嗯,这个事情是大事,王承恩。”

“奴婢在。”

“传下话去,待会去太医院请两位太医,晚上去徐先生家里看看。唔,到时候吾也要一起去。”

“臣,感激涕零!”

“先生不必多礼,先生是吾的老师,先生的父亲就是吾的师公啊。对师公,怎么能不多关心一些。”

明朝官场的惯例,父母死了是要守丧三年的。这位徐光启的父亲若是朱由栋不插手,要不了多久就要死了。这个损失朱由栋可承担不起。

安抚完了徐光启,朱由栋又转过身来对着利玛窦道“利奇先生,吾很有兴趣的是,现在天主教的坚实堡垒哈布斯堡王室有了两个圣天使护持的王子,那么,今日的欧罗巴,新教徒们是不是收敛了一些呢?”

说到这个,利玛窦马上就兴奋了起来“聪慧无过太孙殿下!是的,在米迦勒现身之后,原本在西班牙境内偶有传播的所谓新教异端们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便是在北德意志、丹麦、尼德兰等地,我主的荣光也再一次得到了广泛的传播。但是!仍有一些不知悔改的异端,居然说什么那天马德里的圣光乃是一场骗局!哦!这些该死的异端!据我们耶稣会的高层送出的消息,教宗陛下已经有趁此机会对这群异端发动一场圣战的想法了!”

嗯,这样看来,这欧洲的三十年战争,有可能提前开打?

在历史的本位面,三十年战争是一场浩大、惨烈的战争。

一开初,是捷克(波西米亚)要独立,然后哈布斯堡镇压。

然后是丹麦因为吞了神罗的石勒苏益格和荷尔思泰因而心中忐忑,在英法荷三国支持下对神罗皇帝宣战,一开初倒是节节胜利,但是等到哈布斯堡王室请出了华伦斯坦后,就很快的一败涂地。

接下来就是瑞典的古斯塔夫二世率领瑞典参战,这一次是打了一个两败俱伤。古斯塔夫和华伦斯坦两位伟大的统帅一个阵亡,一个功高震主被暗杀。最后虽说瑞典被迫签订战败条款,但是哈布斯堡王室已经是气喘吁吁。

以上三个阶段,都是新教徒为主的国家或者诸侯对坚持天主教信仰的哈布斯堡王室作战。

最后,同为天主教国家,但一直阴恻恻的在旁边觊觎哈布斯堡王室欧洲霸权的法国人终于亲身下场了。

这要说此时法国的主事人黎塞留到底是政治家。人家才不像丹麦、瑞典这些北欧蛮人单纯来军事手段呢。他先煽动西班牙的加泰罗尼亚地区,以及当时在西班牙统治下的葡萄牙闹独立。搞得西班牙国内大乱,再也不能有力的支持奥地利的兄弟后。然后才发兵对神罗帝国宣战。得不到西班牙有力支持的神罗帝国很快就被整个欧洲围殴,最终战败。三十年战争至此结束。

这一次战争因为持续时间太长,参与国家太多,又加之牵涉到宗教矛盾。所以三十年打下来,作为主战场的德意志地区,整体人口减少了三成,男丁更是直接减半。更有个别诸侯国辖区超过百分之七十五的居民被杀死。

当然,这都是史实。也仅仅是史实。

因为,这个位面的历史已经改变了。



第三四一章 海上决战想定(一)

待得这些庄民们心怀恐惧和希冀,千恩万谢的离开后。朱由栋转过头来对着魏忠贤微微一笑“忠贤,这段时间你辛苦了。庄子的改造做得很好,吾很满意。”

“奴婢得了小爷的肯定,便是累死也心甘了。”

“哈哈哈,你可不能累死啊。吾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做呢。嗯,父亲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景德镇的两位师傅马上就要到了。到时候吾会把他们两位以及其他的师傅都放到庄子里来。吾让你建的房子弄得怎么样了?到时候不要人来了没地方住。”

“这个请小爷放心,奴婢早就安排妥当了,待会小爷可以亲自去查看一番。”

“嗯,庄子的运转还有什么困难没有?”

“呃……小爷,说到困难,是有那么一点儿。”

“直言无妨。”

“银子,小爷,现下庄子里只有一千二百多两银子了。本来这么一笔钱足够支撑到香皂上市,但万一真有哪个不开眼的穷酸犯了小爷刚才立的两条规矩。奴婢得一下子赏出去一千两银子啊。”

说起来,朱由栋花钱还真的有的大方。

万历给了他五千两白银作为启动资金,他拿来之后手还没焐热,直接甩了一千两给曹化淳南下,之后杀人放火给侍卫们发辛苦费,拆毁沿河麦田给庄民们高额补偿等等。加上修建厂房,购买生产原料什么的,零零种种算下来,五千两银子大半已经不见了。

“哈哈哈,我当是何事呢。这多简单啊。张世泽、李世忠。”

“臣在。”

“回去问问你家长辈,香皂的生产销售,你们两家要不要入股?吾给你们两家各一成股份,作价一万两白银!”

“多谢太孙,此事我等就可以做主了。最多明日,就把股银送来。”

“你看,老魏,这不就有钱了么?”

哎哟,我的小爷诶,钱是有了,但是我们的股份也稀释了啊。到时候分润红利的时候,也少了很多啊。

不过老魏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是乐呵呵“这下奴婢就不用担心了。接下来购买种猪,建立养殖场什么的,奴婢也不差钱了。”

到底是人心隔肚皮,朱由栋当然不知道魏忠贤此时心里怎么想的。就算知道了也只会哂笑老魏格局低这么暴利的生意,不靠稀释股份把军方、勋贵的代表拉上车,怎么能做得长久?就现在这点股份,他还觉得自己手里的太多,还得再稀释呢。

回了北京城,他首先去找的是朱常洛。待得把香皂的效果演示一遍,朱常洛的眼睛也开始发光后,他直接开了口“父亲,要不要入股孩儿的庄子,到时候孩儿每年给您分红。”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在宗教信仰上,最不信教的往往是这个宗教的高层。事实也是如此,若不是天主教上层整体烂得不成样子,彻底的违背了教义。哪有现在新教在欧洲的方兴未艾?

具体到大明来说,这个时代的理学已经遭遇到心学的激烈挑战。明初那种全社会歧视商人的氛围到了万历年间也基本消失得无影无踪。所以朱由栋跟朱常洛说入股的事情,朱常洛并不反感。

不过这位太子到底是厚道人,面对如此巨大的诱惑,他还是老老实实的说道“栋儿,为父当然愿意入股。只是,为父没有多少钱啊。”

前文说过,虽然因为穿越者的降生而提前一年做了太子。但万历心里到底还是不舒服的。所以,朱常洛这个太子估计是大明前所未有的弱势太子了。他手里真的没有多少余钱。

但越是没有余钱,朱常洛就越需要钱怎么也是太子,名义上的大明第二人,排场什么的还是要有的。别的不说,以前朱常洛做皇长子的时候,他的老师来给他上课还要自己带饭。现在虽说不至于如此窘迫了,但朱常洛想要送点金银首饰给自己的诸多媳妇儿,也是要算着花的。

哪个男人不想在自己的女人面前拥有一掷千金的豪气呢?更别说朱常洛虽然是个弱势太子,但身在这个环境,他自然知道需要笼络一些大臣以备将来。可是怎么笼络呢?礼贤下士之后还得有点实际的东西嘛。弱势太子在人事任免方面是说不了话的,那升不了人家的官,送点东西总是需要的——这也需要钱啊。

“父亲要入股,不需要给孩儿一两银子。不过呢,到底英国公和宁远伯府都是拿了现银的,父亲一点东西都不拿也不好。这样吧,父亲就用盐引入股吧。孩儿也不要多,每年父亲给孩儿的红河庄二十石精盐的盐引就可以了。”

明代的物价和今天的物价差异极大。后世史学家有论文提到明代的房价很低一栋占地五亩,有三十多间房屋带花园、池塘的院子,在万历年间售价不过一百零六两,按照米价折算过来,不过两万多块的人民币。而万历年间的盐价呢一斤盐三钱银子,一石盐就是四十八两银子。和今天比起来,盐价简直高的离谱。

这当然是古代缺乏其他税收,国家财政过多依赖盐税导致的。

不过现在还轮不到朱由栋来操心大明百姓吃盐困难的问题,他关注的,是自己那庄子里每年即将产生的大量猪肉。

这年头可没有冰箱,也没有快捷的物流。肉食要长期保存,只能是做成腊肉。要做腊肉,就必须要大量的盐。若是能够搞来盐引,至少猪肉这一块不用浪费了。

“嗯,若光是盐引的话,为父可以想想办法。”

就是嘛,你到底是太子啊,还是有官员愿意倒贴往你身边凑的。搞二十石盐引还是很轻松的嘛。

这边和朱常洛说好后,接下来当然是去找万历皇帝。

作为要钱不要脸的典型,万历一看完香皂的效果演示马上就双眼放光。

“我的乖孙,你准备给皇爷爷多少干股啊?”

干股?!你怎么说得出口!

但是万历也有理由皇庄不是给了你么?五千两白银不也是给了你么?

“哎,好吧,这些算一成干股可好?”

“嗯,这倒也公平合理。你刚才说英国公和宁远伯都是拿一万两白银买一成股份,那朕再给你三万两银子,买三成股份?”

“不行!皇爷爷,我还需要留点钱做其他的事情呢。”

“小孩子家家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呵呵呵,皇爷爷,我是一般的小孩子么?”

“……好吧,朕再给你一万两银子,加上你答应的一成干股,一共拿两股可好?”

“多谢皇爷爷。皇爷爷放心,到了年底的时候你就知道,这笔投资绝对划算!”

蹦蹦跳跳的从乾清宫出来,朱由栋心理黑暗的搓了搓手哎呀,这下子老子的生意这后台前所未有的硬啊。哪个不开眼的家伙来招惹我一下嘛,这样我才好打脸啊!

作为要钱不要脸的典型,万历一看完香皂的效果演示马上就双眼放光。“我的乖孙,你准备给皇爷爷多少干股啊?”

干股?!你怎么说得出口!

但是万历也有理由皇庄不是给了你么?五千两白银不也是给了你么?

“哎,好吧,这些算一成干股可好?”

“嗯,这倒也公平合理。你刚才说英国公和宁远伯都是拿一万两白银买一成股份,那朕再给你三万两银子,买三成股份?”

“不行!皇爷爷,我还需要留点钱做其他的事情呢。”

“小孩子家家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呵呵呵,皇爷爷,我是一般的小孩子么?”

“……好吧,朕再给你一万两银子,加上你答应的一成干股,一共拿两股可好?”

“多谢皇爷爷。皇爷爷放心,到了年底的时候你就知道,这笔投资绝对划算!”

蹦蹦跳跳的从乾清宫出来,朱由栋心理黑暗的搓了搓手哎呀,这下子老子的生意这后台前所未有的硬啊。哪个不开眼的家伙来招惹我一下嘛,这样我才好打脸啊!



第三四二章 海上决战想定(二)

虽然这具身体只有六岁,但是大内上下,没有谁敢把朱由栋当小孩子看。

这位太孙表现出来的英明,已经远超大明的前两任皇太孙了那位一手好牌打得稀烂的建文帝自不用说。就说仁宣之治的事实缔造者宣庙爷爷吧,再厉害,也没有五岁就拿出这么多东西吧?

所以,慈宁宫的主人李彩凤,对朱由栋的问安可一点没有托大,严格的按照礼法要求对其进行接待外,还一如既往的派人送了一些小东西。

“嘿,孤每次来太后都要送东西,这样子久了,都不好意思再来了啊。”

“小爷,这点东西跟您前些时日送进慈宁宫的五万两银子比起来,可就不算什么了。”

“哈哈哈,王承恩,你和世泽、纯忠怎么都一个样,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钱嘛,花出去才是钱,堆在房子干嘛?能穿么?能吃么?再说了,太后拿到这笔钱后也没有自己花啊。给京师大觉寺扩建大雄宝殿,给北直隶的贫民施粥……如此善事,哪一粒银子是花在自己身上了?”

主仆二人的对话,当然是故意说给太后听的。随着时间的推移,王承恩和朱由栋之间的默契也开始慢慢的有了。

慈宁宫到乾清宫的距离并不算远,从李太后那里离开后,没多久的功夫,朱由栋就来到了万历的面前。

“孙儿拜见皇爷爷。”

“嗯,栋儿来哪。咦?太子呢?”

“呃……父亲说他昨夜偶感风寒,所以……”

“哼,算了,不管他了,陈矩,我们开始吧。”

“咳咳……是,皇爷。”

此时的陈矩,已经走上了宦官这个职业的巅峰司礼监掌印太监兼东厂提督太监。这种把批红权和执法权集于一身的情况,整个大明朝都是极为罕见的。

不过,走到巅峰,意味着接下来无论怎么走都是下坡路。也就是在这一年,陈矩的身体完全垮掉了。看得出,这位被外朝文臣们交口称赞的“贤内相”,已经油尽灯枯,命不久矣。

“皇爷,老奴先说工部的事情。河道总督曹时聘上本,再次要求朝廷增加拨款二十万两。内阁表示户部现在没钱,所以再请皇上的内库……”

“怎么又找朕要钱?上次不是给了十万两吗?这一下子就又没了?”

“皇爷,内阁的票拟说得很清楚,咳咳,曹制军说了,朱旺口工程,是让黄河回归故道的大工程。朝廷已经前后投进去六十万两银子了。若是不加这二十万两,这六十万两银子只能保三年平安,若是再加二十万两,可以保黄河下游五十年平安。”

“……哎,给了吧。不过,陈矩,让大内和户部联合派出查账的。若是曹时聘在这个过程中有贪墨,朕要让他领教太祖留下的剥皮实草!”

“是,老奴遵旨。”

飞快的在这一道奏章上批红后,陈矩又拿起下一本“咳咳,皇爷,这一本有些麻烦。陕西税监梁永,弹劾咸阳县令陈时济抗旨劫税。”

“哐当~~”一个茶碗被万历狠狠的仍在了地上,还好这是朱由栋送进来的骨瓷,所以没有像普通陶瓷那样被摔了个粉碎。

“这还有没有道理了?内阁这边不断找朕的内库要钱,地方上的文官却对矿监的工作各种抵制?朕的内库又不能自己生钱,还不是得矿监辛苦征收才有钱!”

“皇爷息怒!”

“哼,息怒息怒,你们这些老货除了叫朕息怒,还有其他的话么?朱由栋!”

“啊?皇爷爷有何吩咐?”

“这个事情怎么处理?”

呃?你问我我问谁去?大内派出去的矿监可以直接给皇帝本人写信,而区区一个县令的声音是没法直达天听的。所以,这单方面的告状,朱由栋本能的就不相信——至少不能现在就相信。

“皇爷爷,真理越辩越明嘛。以孙儿的想法,不如让梁永和陈时济二人双双进京,当面锣对面鼓的把事情说一说。而且以孙儿的意思,先让父亲听他们两人讲,若是梁永有理,那就让他们再到大朝会上讲。”

看着胸口仍然剧烈起伏的万历,朱由栋眼睛一转“皇爷爷,陕西那个地方,早已不是当年强汉盛唐时富裕的关中。孙儿注意到,陕西这些年十年九旱,想来民生已经很是困苦了。所以在这些地方征收矿税,一定得千万小心,不然容易激起民变。让陈时济这个当地的县令进京,除了和梁永当面对质之外,皇爷爷也可以听一听我大明最基层官员的心声。王者,既需要抬头仰望星空,也需要俯首关爱百姓啊。”

“小爷这话说得极好!皇爷,老奴附议。”

“嗯,那,那便如此安排吧。不过,你父亲接见那个陈时济的时候,你得在旁边给朕看着!”

“是,孙儿领旨。”

“嗯,陈矩,下一件。”

“是,呃,皇爷,这个事情更麻烦了。云南布政使司奏报,缅甸正在进行全国动员,目标是我大明的木邦宣慰司。木邦土司请求我大明提前准备援兵。”

“缅甸,又是缅甸!从朕继位开始不久,几十年了,这些蛮夷就没有消停过!上次被高国春一个把总率领几百人连破五寨,几万人狼奔豕突都忘了么?哎,内阁的票拟是什么意思啊?”

“呃,内阁说,木邦乃是我大明云南的藩篱,所以必须要救。但是……”

“又没钱是吧?又想朕的内库出钱?”

“呵呵……”绕是屁股再怎么歪,陈矩看到这里也觉得内阁实在是太过分了。所以这会儿他并不想帮内阁说话,只能以尬笑回应。

“朱由栋!”

怎么老是我呢?“皇爷爷,这个事情呢,孙儿觉得,出钱是小事,关键是要看这钱出了有多少效果。”

“嗯?有意思,你给爷爷说说,这效果如何判定?”

“皇爷爷,木邦是藩篱,地理位置很重要,能守还是要守的。但是呢,也得看这藩篱牢不牢靠,尽不尽责,给不给藩篱后面的主人惹麻烦。孙儿看最近这几十年来关于木邦的奏报,有些时候是缅甸主动侵犯,有些时候是木邦去主动招惹对方。后面一种情况,在万历十年刘綎、邓子龙、高国春等击退缅甸人后出现得越来越多。这说明什么?木邦自以为位置重要,我大明不能不管,所以完全不顾自身实力弱小,一个劲的挑衅缅甸——反正最后事情闹大了,我大明还得出来救他嘛。所以呢,木邦救还是要救的。但是这次救,不能像以前那样,只出兵,打完就撤了。”

“嗯……木邦土司家姓罕吧?真是狼心狗肺的家伙。不过栋儿啊,木邦那个地方要拿下来不难,但是它距离昆明实在太远,出产也极少。如果我们把木邦改为云南的直辖州,这产出根本养不活那里的驻军。时间久了,我们还是不得不放弃。”

“呵呵,好叫皇爷爷知晓,木邦,以及木邦西北方向的孟养。这两个宣慰司的地下,都有大量的玉矿!若是开发得当,每年至少能有一百万银子以上的收益!”

“皇爷爷,木邦是藩篱,地理位置很重要,能守还是要守的。但是呢,也得看这藩篱牢不牢靠,尽不尽责,给不给藩篱后面的主人惹麻烦。孙儿看最近这几十年来关于木邦的奏报,有些时候是缅甸主动侵犯,有些时候是木邦去主动招惹对方。后面一种情况,在万历十年刘綎、邓子龙、



第三四三章 日本人的脑补

“公方殿下,我们在琉球驻守的士兵报告,明国的主力舰队,出动了!”

“哦?哟西!那群支那猪终于肯从猪圈里出来哪!”

1月23日,当德川义直接到明国主力舰队出港的消息时,那种兴奋简直是溢于言表。情不自禁的就把后世分子对中国的蔑称给喊了出来。

由不得他兴奋啊,实在是这场持续了近一年的战争,打到现在,虽说真正的大战一场都没有,但是为了维持海上通道,这大半年来,日泰两国的主力舰队实在是累得发慌。无论是舰队的水手、指挥官们,又或者舰体本身,都已经到了一个极限。

但是这种通道的维持又不能不继续日本本身的粮食始终不太够,即便到了明治维新时代,老天爷稍微不给面子就是全国范围的米骚动。

而1617年拿下朝鲜后第一年是免税,没有收入不说,还得加大对朝鲜的物资投放——是,打开两班贵族的庄园是拿到了很多。但是除了本国的七万远征军人吃马嚼之外,还得适当的分润给朝奸们。所以,至少在1618年的夏税收取之前,日本这会儿在朝鲜的收入为负。

加上为了保证国内安定,最近这大半年,德川义直还把在历次战争中失去土地和俸禄的近万名各种武士,以及两万多山贼、流民什么的编成一支军队,全给扔到了朝鲜。于是这个负数还在不停的变大!

在日本国内,除了第一师团派驻朝鲜以外,其他六个新编师团的训练和日常薪俸,需要的物资和钱粮海了去。还有庞大的舰队、庞大的船厂、庞大的各处矿山

所有的一切支出,幕府当然可以用金银支付。但是金银一不能穿二不能吃,没有粮食,再多的金银有个屁用?所以,向泰国买粮的船队,不能停。

在此次战争开始后,大明自然的和这两个国家以及西班牙切断了贸易往来。泰国财政以前最仰赖的转卖抗生素到印度这一大财源彻底断了。为了维持远超本国国力的舰队和庞大的陆军,泰国也只有拼命压榨中南半岛诸国,把粮食大量的收上来,卖出去,然后换取贵重金属发放军饷。

所以,自1617年下半年开始,博多—琉球—台湾—吕宋—西贡—曼谷航线就始终忙碌。而这道航线的忙碌,就意味着舰队的忙碌——天晓得什么时候明国的海贼就出来抢一棒子?

总之,这大半年来,日泰两国的舰队就没有好好的休息过。

至于西班牙的马尼拉舰队?虽说珍宝舰队没有被颜思齐全部打掉,但到底是损失了五分之一的货物。所以阿方索被菲利普严厉呵斥了一顿,但到底这会儿菲利普还是想着帮助日泰两国拖住大明,所以阿方索的指挥官位置还在,他也时不时的率领马尼拉舰队参加两国贸易的护航。

总之,对于疲累不堪的三国舰队来说,听到明国的主力舰队出来了,而且一来就直航琉球,那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自古以来,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你们这群躲在猪圈的猪终于肯出来了,那就赶紧的把你们打掉。如此,我们也解脱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详细的讲来。”

“嗨以,公方殿下,一月十二日,我们还是按照以前驻守琉球的相关条例,每天早上例行的前出到琉球那霸港以西二十海里外巡逻警戒。然后就看到海面上突然出现了大量的明国战舰,嗯,日月旗,明字旗,不会错的,就是明国战舰。”

“然后呢?”

“然后在下就让手下的水手们转向向东,一开始在下是想直奔那霸港示警的,但是此时明国的战舰也发现了我们,一下子就分出了三艘二级战舰前来追击我们。公方殿,在下的船,乃是一艘关船啊,面对这样的战舰,实在是没有抵抗的能力。所以,就只有再次转向向北,朝着九州转进”

“嗯,那你看清楚明国的战舰有多少了吗?”

“殿下,明国的舰队太庞大了,起码不下一百艘。这个,具体有多少一级战舰,多少二级的,在下,确实没有看清楚。”

“あなたは無用の長物!”愤愤的骂了这个船长一句后,德川义直又对下首另一个跪伏的人道“你呢?又是如何回来的?可看清楚了?”

“嗨以,公方殿。在下当日的任务是从那霸港向南,巡逻20海里。所以,等在下下午回到那霸附近海域的时候,发现琉球大岛已经被明国人占领。然后在下借着夜色掩护,悄悄抵近那霸港观察,可以确认的,明国此次出击,一级战舰至少三十五艘以上,二级战舰至少七十艘以上。”

“哟西!这才是忠勇的武士啊!我要重重的奖赏你!”

打发走了两艘关船的船长后,德川义直马上把本国的相关大臣,以及此时刚刚完成一个批次的粮食运输护卫,正在日本休整的暹罗舰队司令官占叻、西班牙马尼拉舰队的司令官阿方索给请了过来。

“诸位,战机已经出现!只要打掉明国的主力舰队,我们的舰队就可以从无尽的护航任务中解脱出来。然后再次占领明国的琼州府,或者长沙船厂!甚至沿着长江进入明国内地!”

“嗯”幕府现在的政务官乃是本多正纯,他在仔细的听刚才侍奉在德川义直旁边的服部半藏汇报完情报后,认真的思索了一番,然后对本国的舰队司令官柳生堪兵卫道“少将阁下,您说,这会不会是明国放出来的诱饵?”

恭敬的回了一礼后,柳生堪兵卫道“本多君,这种可能几乎不存在。”

“这是为何?”

“根据战前的情报,明国的一级战舰只有20艘,所以他们面对我们三国联合舰队的时候,不敢接受决战,只能通过游击、袭扰来减轻其陆上的压力。而现在,大半年过去了,明国的一级战舰达到了三十五艘以上,然后就出击了这种情况只能说明,第一,明国人认为他们有了可以和我们决战的实力。第二,明国人被我们封锁了沿海断绝了海贸大半年,国内的不满也到了极限。他们也必须出来求战了。

而且,一艘一级战舰的工期那么长,明国人怎么可能在大半年内就变出上百艘的战舰来当诱饵呢?”

说完这句话,柳生堪兵卫转过身,对着德川义直行礼“公方殿,明国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建造了十艘以上的一级战舰,这生产能力实在是太强了。幸好他们扛不住封锁,被迫出海想要与我们决战,否则若是再给他们一两年时间,到时候我们的优势就真的没有了。所以,在下在此恳请,让我们三国联合舰队南下,与明国舰队决战!”

“嗯。”很是爽快的点点头,德川义直把目光转向占叻和阿方索“两位的意见呢?”

“殿下,外臣有本国王上的手令,一旦战机出现,可以立刻进行决战。故而外臣愿意和贵国舰队一起南下,与明国舰队决战。”

“殿下,我国陛下让我在远东服从您和暹罗陛下的命令。所以,只要您要南下决战,马尼拉舰队一定听从您的指挥。”

“哟西!传令下去,各战舰舰员全部归位,整备物资,做好决战准备。五天后,我将亲自带领你们,南下与明国舰队决战!”



第三四四章 东海上的决战(一)

宽阔的江户湾海面上,站在大和号的指挥塔上,看着如云的白帆,白帆下密集的火炮,以及各舰上升起的旭日旗。德川义直的心情非常复杂。

日本,终究还是太小了啊,要挑战大国,动不动就要堵上国运。这一次,当自己站在这里的时候,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历史本位面上,十九世纪的伊东佑亨,二十世纪初期的东乡平八郎,以及1941年11月率领舰队驶向珍珠港的山本五十六

“公方殿,这就要出发了,您有什么指令要下达么?”

如此宽阔的海面,上百艘战舰,在没有大功率喇叭和广播的时代,讲话啥的是不要想了。德川义直稍稍沉思了一会后,面带微笑的抬起头来“柳生君,请给我准备纸笔。”

吸满了墨汁的狼毫很快就送到了他的手里,然后他屏息静气一会后,充满力量的在宣纸上写下了这么一句话

“本日天気晴朗ナレドモ浪高シ,日本ノ兴廃此ノ一戦ニ在リ、各员一层奋励努力セヨ!”

1618年2月15日,清晨,琉球群岛那霸港以北三十海里,五艘金陵级战舰以互相间隔一公里的距离,在海面上横向排了一列。

“呼~”看着太阳从海面上升起,视线再次变得光明。苏州号战舰的舰长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是熬过了这一晚,nnd,要是晚上那些倭贼靠近了,我可真的有点头大。嗯,这会儿几点了?”

“舰长,这会儿是北京时间五点四十五分。”

“哎,果然是提心吊胆,居然这么早就醒了。”

“哈哈哈,舰长,看不出来你也怕死。”

“混账,谁t不怕死啊?嗯,说起来我也不是绝对的怕死,只是怕死得没有意义。要是我们漏过了倭贼的主力舰队,或者是发现了他们,但没有及时的把消息传出去。那便是我们活下来了,也会生不如死啊!”

“舰长说得是,俞帅派我们出”

“铛铛铛!铛铛~”

“郑一官,发现了什么?”

“舰长,大量战舰!起码不下一百艘!”

“好!”舰长狠狠的一拍大腿“点狼烟,升十连盏孔明灯,升帆,给其他各舰发信号,我们回撤!”

“遵命!”

2月15日上午五点四十五分,担任第一条警戒线的苏州号发现了南下的日泰西三国联合舰队,立刻发出警讯。然后这条消息,被后面的第二、第三道警戒线的大明战舰们,以烽火台的方式,通过陆续燃起的狼烟和升空的孔明灯,迅速的传递到了那霸港。

六点二十三分,1200吨级的日一号上,传令兵直接推开了俞咨皋昨晚休息房间的房门。

是的,这艘战舰,就叫日一,后面的还有日二,日三一直到日四十。至于同样是赶造出来的那些二级战舰,则是叫月一,月二

“大帅!前方消息传来了,倭贼的舰队来了!十连盏孔明灯,倭贼战舰不下百艘!”

“好啊!总算是来了!传令下去,全舰队出港,列阵!”

“遵命!”

由不得俞咨皋说好他现在手下的战舰说起来有整整一百艘,其中1200吨级的一级战舰都有40艘。但是架不住这些家伙里有八十艘都是粗制滥造的东西——下水一个多月后,起码不下十艘战舰都出现了木板变形起拱,发霉甚至长出了蘑菇的现象。

他是真的盼着日本人快点来再不来,这些战舰自己都要陆续散架了。

在亲卫的帮助下,老头子迅速的完成了披甲,当他走出舱室,站上甲板的时候,整个舰队已经全部有序的忙活了起来在这那霸的一个来月里,他除了派出二十艘质量可靠的老舰执行警戒、侦查任务外,其他的八十艘新舰每天都要练习如何有序的出港。

所以,虽说这会儿整个那霸港桅杆林立,帆影重叠。但却显得极有秩序,忙而不乱。

“总算是来了啊。”

发出这一声感叹的,不光是俞咨皋,便是这支舰队的不少舰长、水手,也感到了一阵的解脱。

“哈哈哈,杜安之,可千万不要死了哦。”

“哼,郑宏远,我杜攸宁(书友神鬼莫测疯不觉自创角色)怎么可能死?倒是你,我听说你的月六号上长的蘑菇,都够你全舰水手加菜了。开着这么一条破船出去,可不要敌人的炮没挨几下,自己先散了架。”

“我呸!虽说这艘舰此战后就算没有重创也会被弃之不用,但这毕竟是我郑威(书友弹指红尘梦自创角色)的第一艘座舰。老子把他照顾得好得很!你那艘月十三,还是后一批次的新舰呢,据说也有甲板起拱了吧?”

“哧~热胀冷缩,此乃常理,没有塑形的木板直接上了战舰,不起拱才是违背物理常理的。你在方山都白学了么?”

“那你也该知道木材没有干透就上舰,孢子都没死绝,长蘑菇也是正常的啊!”

两个方山的同学彼此打趣一阵后,都有各自的舰员前来大声汇报“舰长,本舰准备完毕,待前方的日字号战舰出港后,随时可以出港。”

听到这样的话,两人迅速收起了刚才戏谑的神情,变得郑重起来。

“宏远,保重,后会有期。”

“安之,后会有期!”

大舰的桅杆和船帆都是比小舰要多不少的,操控起来也麻烦得多。所以,俞咨皋的安排是大舰先出港。

待得剩下的四十艘月字号战舰也出港,陆续接受了外围警戒的二十艘金陵级战舰入列后,俞咨皋的舰队达到了一百艘的规模。

如此巨大规模的舰队,指挥官要想如臂使指是完全不可能了。所以,待得大舰队在海面上完成整队后,俞咨皋就迅速的下达了命令“传令,日字号战舰分为两列,每列二十艘,一列由老夫亲领,一列由犬养栋二参将指挥。”

“领命!”

“月字号战舰以及金陵级战舰,同样分为两列,分别由王梦熊参将和孙国祯参将指挥。”

“领命!”

“四列战舰,两列日字号在中,前出五百米。其余两列战舰,稍稍拖后,拱卫于两侧。每列之间,间隔稳定在两公里。见敌之后,各列战舰,要尽力跟随本列首舰进退,敢有不战而逃者,斩舰长,剩下的舰员逢十杀一!虽受创,但未接到本列首舰退出战列命令而自行退出者,斩舰长,剩下的舰员逢十杀一!”

“领命!”

“最后,升起旗号,旗语嘛,就四个字。不胜,则死!”

“是!不胜,则死!”

八点三十五分,明军战舰全部出港。

九点五十分,明军舰队完成列队,开始向北进发。并开始陆续接受外围警戒战舰入列。

十点二十三分,打头的日一号战舰的瞭望手发现了从北向南而来的日泰西三国联合舰队。



第三四五章 东海上的决战(二)

通过望远镜和瞭望手,日本方面自然也在距离大明舰队还有十公里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对方。

“唔,领头四艘舰?敌人是要将舰队分为四条战列线来与我们作战吗?”

在望远镜里看到俞咨皋的列阵,德川义直喃喃自语一阵后也不由得一阵苦笑不管明国的指挥官怎么列阵,他这边,都只有一种阵型。

这是三国联合舰队,自然的只能是分为三列战列线进行作战。

“给我们的盟友发信号,我们日本的舰队在中间,暹罗在左,西班牙在右。我军成三列战线,直接插入敌军四道战列线形成的三道间隙中。”

随着德川义直的命令,三国联军迅速的展开,形成了三道战列。

从右至左,第一列是西班牙马尼拉舰队,计有1200吨级一级战舰17艘,600吨级二级战舰33艘。

第二列是日本舰队,计有一级战舰13艘,700吨级二级战舰40艘。

第三列是暹罗舰队,一级战舰20艘,二级战舰47艘。

以上,一共是一级战舰50艘,二级战舰120艘。

三国联合舰队完成战列后,面对高速对向驶来的明国舰队,也是毫不犹豫的就插进了对面四条战列形成的三道间隙。

2月15日上午十一点,日一号战舰的右舷,向着对面驶来,即将交错而过的日本大和号,打出了第一发炮弹。这场四国间的东海大决战,至此正式打响!

由于大明这边的四条战列,彼此之间的间距是两公里,所以联合舰队这边插入三条缝隙后,不自觉的就和自己两侧的明国战舰保持了大约一公里的距离。

这个距离,当然是在前装滑膛炮的极限射程之内。但到底是距离太远,炮弹基本上除了打到海里炸鱼啥也不能干。所以双方排在前面的一两艘舰开炮尝试后,各战列指挥官马上就发出了新的指示。

“命令,我舰向东北方向转30°,让本列战舰跟上!”

老当益壮的俞咨皋首先发令,然后他这一列的战舰,迅速由12点钟方向转到了1点钟方向。

而在他发令的时候,两公里之外的犬养栋二也默契的发令我舰西北方向转向30°!

率领着两支一级战舰的指挥官其心思都是一样既然你们敢插进来,那就先发挥我方两列一级战舰夹住对方一列战舰的优势,先集火攻击倭国的舰队!

从率领本国舰队抵近对方舰队,并在望远镜里看清对方舰队四条战列线配置的那一刻开始,德川义直就知道麻烦大了本方舰队陷入了对方四十艘一级战舰的夹击之中!

可是,如此配置,是事先就说好了的,所以也怨不得别人。现在本方能做的,当然就是尽快的驶出这道要命的夹缝。待得下一次转向后,再根据战场情况做调整。

日本舰队这边是想加速通过,而旁边的暹罗、西班牙两支舰队,做出的选择却是完全不同。

“命令,我方向西南方向转向30°!”

“阁下,远处的明国两支主力战舰战列,正在围剿我们的友军,我们难道不该是向东南方向转向,前去支援日本人吗?”

“不不不,费尔南多,现在,我们的西侧是30艘二级战舰,我们完全可以靠着火力优势,先打掉这支舰队,然后再转过头来支援我们的友军。”

“阁下?”

“执行命令!”

“是,如你所愿,阁下。”

西班牙人明显的想偷懒,阿方索带着本国50艘战舰去追打王梦熊率领的,只有30艘二级战舰的支队。而在战场的另一边,暹罗人的指挥官占叻其选择则是与阿方索完全相反。

“命令,我舰队分为两列,20艘一级战舰向西南方向转向30°。二级战舰向东南方向转向30°!”

“遵命!”

于是,随着各条战列线指挥官的最新命令,七条原本基本平行的战列线,开始各自发生了变化。

此时在战场最西侧的是大明福宁镇参将王梦熊率领的支队。作为一员跟随俞咨皋在福建沿海奋战多年的水军将领,看到西班牙人朝着自己压过来了后,王梦熊不惊反喜“哈哈哈,这群王八蛋居然全都朝着老子这边压过来了?好极了,如此,大帅那边的压力就减轻了啊!”

当然,老王作为经年大将,一点都不傻。他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同样也很快的下达了命令“本战列先朝着西北方向转向,拉开与敌舰的距离。然后争取把对方这条战列拉走,拉的越远越好!”

而在战场的最东面,看着原先拉的极长的暹罗人的战列线分为了两列,然后有四十多艘二级战舰朝着自己这边靠过来的时候。大明最东侧战列线的指挥官,同样是福宁镇经年水军大将的孙国祯也做出了和王梦熊差不多的决定本战列向东北方向转向,用30艘战舰,拉走敌方的这四十多艘(47)二级战舰——这对于大明一方来说,还是赚了。

于是整个战场很快的就分为了三大块。

西侧,是西班牙人的50艘战舰(含17艘一级战舰)追逐并对阵王梦熊率领的30艘二级战舰。

东侧,是暹罗人的47艘二级战舰对阵孙国祯率领的30艘二级战舰。

中间的战场,是俞咨皋、犬养栋二率领的两列40艘一级战舰,对阵日本的13艘一级战舰,40艘700吨级二级战舰,以及暹罗的20艘一级战舰。在这四列战舰里,德川义直的战列和犬养栋二的战列,都是被敌方夹击的。

“轰轰~!”

俞咨皋的战列在轻微转向的同时,并没有停止炮击。当他的座舰日一号抵近日本舰队大约八百米的时候,慢慢的开始出现了近失弹。

“很好,再靠近一些!再不好!”

当老帅在指挥台上看着本方的弹着点距离敌方舰船越来越近,而显得战意昂扬的时候。却突兀的觉得自己的头顶一黑!

“不会吧?居然是跨射?”稍稍惊愕了一下后俞咨皋回过神来“我舰距离最近的敌舰有多少?”

“700米!”

“狗日的倭贼的炮打得准啊!”

俞咨皋刚说完这句话,就觉得自己的脚下一阵摇晃,毫无疑问,这是本舰中弹了!

“哪里被击中了?”

“大帅,是甲板下二层炮楼的舯部,开了一个口子。具体伤亡不清楚。但对航行无碍。”

“好,让弟兄们调整射击诸元,继续开炮!”

而在另一边。

“公方殿,后面的陆奥号命中了对方旗舰!”

“哟西!我们也要努力了啊!”

“嗨以!”

看来这个天赋真不是假的呢,也不枉我冒死亲自登舰了。

就在德川义直心怀大慰的时候,他也突然感到自己的脚下一阵晃动。

“这个,看来明国的炮手也不是吃素的呢。”

随着双方都取得命中,数百艘战舰上的上万门火炮,开始更加剧烈的喷吐起浓烟。原先还是一望无垠的海空上,顿时变得硝烟滚滚,炮声隆隆。战况开始变得激烈了起来!



第三四六章 东海上的决战(三)

炮声隆隆,硝烟滚滚。从十一点交战开始,到了十一点二十五分,至少是战场中间的四条战列,各自完成了对彼此的凿穿。

“风向?力度?”

打头的日一号越过日本舰队的最后一艘战舰,侧弦再无敌舰后,俞咨皋首先问的不是本舰的战损,而是风的问题。

“大帅,现在是东北风,风力大约三级。”

“好,我舰向西转向,转向完成后向西南方向前进,命令本战列后续各舰跟上!”

“领命!”

“不管能不能看到,我们都要打旗语给东边的犬养参将。”

“是,领命!”

舰长亲自去执行命令了,这时候俞咨皋才招来舰上的大副“本舰伤情如何?”

“大帅,本舰一共中了两弹,都不在要害位置,而且除了中炮的地方,周边的木板没有崩裂迹象,不妨碍后续作战。”

“我们后续各舰呢?”

“目前尚未接到有任何一舰退出战列的申请。”

“好啊!看来这批战舰粗制滥造了些,但真的如皇次孙殿下所言,防护力还是不差的。全战列执行前令,下一次战列对轰,我们争取离倭贼的战列更近一点。”

“是,末将这就下去传令!”

一开初,俞咨皋因为对自己的座舰质量不是太有信心,所以在第一轮的战列对轰中,谨慎的把两条战列的距离限制在了600米到800米之间。

这样的距离,对于前装滑膛炮来说,其命中率就有些惨不忍睹了。但作为本战列的旗舰,日一号首当其冲的遭遇了数十艘日舰的轮流招呼,在朝着他们飞来的数百枚炮弹中,仍然中了两炮。

但是现在看来,本舰并没有因为这两炮分崩离析,后续各舰肯定也有中炮的,但没有任何一艘申请退出战列。那便说明这些战舰的质量还是过得去的。

于是俞咨皋的胆子自然就大了起来,想着在下一轮对轰中,把距离拉得更近,以此提高命中率了。

他这边是放下了心准备步子迈的再大点,而德川义直却有些郁闷了。

本方战列十三艘一级战舰,有了挨了一两炮,有的毫发无损。便是挨炮了的战舰,也无损后续作战。但是跟在一级战舰后面的那四十艘二级战舰,情况就不太乐观了。

作为日本人小船安大炮的怪胎,日本人的700吨级二级战舰由于航速的原因,无法单独与敌方的二级战舰作战——那样会被对方在外线飘着打。但是吧,和敌方的一级战舰作战,却又显得身材过于单薄了。面对对方一级战舰的145巨炮,若是挨上两炮,就很容易半身不遂。

“公方殿,各舰旗号传来了,松风号中了三炮,其中一炮在艉部该舰请求退出战列。”

“哎,第一次战列炮击,还是那么远的距离,就有一艘战舰好吧,允准。让他们继续向南行驶,看能不能在附近找一个岛屿。”

“嗨以。”

烦躁的甩甩头,柳生堪兵卫走了上来“公方殿,明国的舰队正在向西转向,估计一会就要向着我们来了。”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应对?”

“公方殿,按照您以前教导我们的,风帆战舰的作战,最紧要的就是抢占t字头。接下来,臣下预计明国舰队将从东北方向逐渐的向西南前进,我们则会从东南方向向西北前进。谁先到达这两条线的交叉点,谁就能拿到t字头。”

“哟西,柳生君,虽然我是你的老师,但我并没有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到这上面来,接下来的战斗,请你继续指挥吧。”

“嗨以!”

随着俞咨皋和柳生堪兵卫的命令,这两支战列都开始转向,待得转向完成,根据现有风向和风力,稍微调整了一下风帆后。双方开始朝着自己线路延伸出来的那个交汇点,全力的奔驰。

而在另一边,犬养栋二率领的日二一到日四零的战列里。

这支战列的情况很不好在刚才的第一次相互凿穿中,这一战列被日本舰队战列和暹罗一级战舰战列夹在了中间。虽说这些战舰都是本次决战后几乎都要扔掉的东西,开火的时候不需要考虑左右两舷同时开火对船体的伤害。但是,你是两侧同时开火,最大限度的发挥了本舰的火力。可你也架不住是两侧都在挨炮啊。

所以,犬养栋二的这一战列,二十艘一级战舰里,有七八艘都带着伤。不过总算好在第一轮凿穿双方的距离都比较远,即便是中了炮,对船体的伤害也不大。

但是经历了左右夹击的犬养栋二再也不想重复这样了。所以,在本方的瞭望手报告,俞咨皋的战列向西开去后,他果断的下令“调整各帆,逆风行驶,向东北方向前进,然后再转向正南。本列各战舰跟随本舰转向。”

“遵命!”

“也不知道对方能不能看到,还是打旗号给孙国祯将军吧,让他率领他的战列,继续向东移动。给我们拉出战场宽度来。”

“遵命!”

于是,随着各支战列指挥官的调整,一开始是七条战列,彼此间距一公里上下的很整齐的战场。慢慢的变成了八条战列,分为四组各自捉对厮杀的局面。而四处战场之间距离,也随着交战双方为了抢占t字头或者为了避免对方抢到t字头,进行各种机动,由此导致越拉越远。并最终形成了一个东西相距超过10公里的超级大战场!

这就让本来隐藏在战场东南部的李国助、颜思齐舰队有些郁闷了。

本来按照战前想定,俞咨皋舰队的任务是抵近敌方舰队,然后尽可能的使用链弹将对方的桅杆给破坏——大家都预想到,一旦李、颜舰队出现在战场,敌方很可能会退走。而如果敌方的剩余舰只还比较多的话,那么这场海战即便是赢了意义也不是很大。

所以,必须要想办法拖住对方。而要拖住对方,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让对方战舰失去动力了——风帆战舰时代,为了有更多的舱位装备大炮、弹药,划桨层和浆手是全部取消了的。这风力就是唯一动力,帆没有了,自然就没有动力了。

“大帅!我方前出的侦查舰来报,东北七八公里之外,已经看到孙国祯将军的旗号了,与其缠斗的是暹罗人的一群二级战舰。目前战况是双方都有战舰受伤,退出战列。孙将军的战列还有二十三艘,敌方还有三十九艘。”

“嘶~七八公里,瞭望手拿着望远镜朝着老子这个方向仔细一看,说不得老子就暴露了。这孙国祯怎么搞的?他又不是不知道老子藏在这里!”

可惜孙国祯不在这里,若是他听到李国助如此说话,估计要喷他一大口唾沫老子是30打47啊!而且其中还有二十艘战舰是长了蘑菇的,我容易嘛?我当然知道你藏在这里。可是敌人的压迫,以及风向、水流什么的,是我能控制的么?为了不被对方占住t字头,我也没有办法啊!

“哎,说不得,我们只有咦,振泉,你怎么过来了?”

“我们都快被发现了,这会我不过来跟你商量待会怎么作战,还要啥时候过来?”

“嗯,我的意思是出击,你想如何?”

“出击是肯定要出击的了,不过这具体怎么做,要商量下。”

“你待如何?”

“简单,我们还是按照以前的分工来。六十艘金陵级跟我往北走,先帮助孙国祯把暹罗人的这批二级战舰吃掉。你率领三十五艘北直隶级先往南走。”

“往南走?你是说绕一圈?”

“对,绕一圈。这里离倭国近,离暹罗远。这次三贼来得如此之快,肯定没有带补给舰。也就是说,他们船舱里的食物,很可能无法撑到直航湄公河三角洲。至于台湾岛,西班牙人在那里只有港口没有要塞,往那里跑也是必死无疑……所以如果你的舰队出现在南侧,那他们都会往北逃,我们最多能追个三五天,打一个追击战。而如果你的舰队出现在北侧,他们还是不得不往北逃,那我们就可以打一个歼灭战。”

“好是好,只是这会儿孙国祯都跑的这么远了,那整个战场的范围肯定极大,我这么绕一圈,说不得,至少两个小时。也不知道到时候俞帅撑不撑得住?”

“你要对俞帅有信心,人家在海面上纵横驰骋的时候,你我都还是海商呢!不过你也得尽力加快速度。这会儿都下午一点了,真要三点才绕过去,你有信心在太阳下山前结束战斗?”

被颜思齐这么一说,李国助马上就跳了起来“好,那便如此!升帆,出发!”



第三四七章 东海上的决战(四)

当李国助和颜思齐准备出击的时候,随着时间的延长,北方四块战场上的交战,逐渐的进入了白热化。

在这四块战场中,力量相差最悬殊的,当然是最西侧的两列战舰。

他们一列是西班牙马尼拉舰队,拥有1200吨级一级战舰17艘,600吨级二级战舰33艘。与之交战的是福宁镇参将王梦熊率领的30艘二级战舰。

双方刚刚交手,王梦熊就非常清醒的认识到这样的敌人是不能硬拼的,本方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发挥速度的优势,尽力的把敌人往西边拉走,为中间的俞咨皋减轻负担。

但是,西班牙这边本身的二级战舰就比王梦熊的全部战舰要多。所以阿方索在稍微观察了一下战场局势后,马上就做出了分兵的决定。

本方的33艘二级战舰离开主战列,借着此时的东北风,根本不管眼前的敌舰,直接从南侧绕道,准备先一步抵达更西端,然后与本方主力战舰一起夹击王梦熊战列。

虽说王梦熊以前都是指挥福船作战,真正的风帆战舰指挥官什么的也就是最近两三个月才开始学习。但是,作为一名经年老将,被敌人夹击这种事情他还是能分辨出来的。所以,当西班牙舰队刚刚一分兵,他马上就知道不妙。

知道问题简单,但要解决问题就不太容易这会儿战场上刮的是东北风,敌人的二级战舰往西南方向直行,那是顺风。而本方的舰队要想最大航速机动,也必须要往西南方向前进——这就不可避免的要和对方的航线发生交汇。

于是,在这一场大海战最西端的战场,就变成了两列战舰拼命往着西南方向行驶,后面还有一列体型更大的战舰拼命追赶的形势。

从十一点四十五分开始,到了十二点三十分的时候,王梦熊的战列,已经和西班牙的二级战舰战列互相轰了几个来回。

一开始,因为距离的原因,双方的命中率都不高。上千门火炮互轰了几番,各自也就一两艘战舰挨了一两炮,对于战舰本身的行驶并未造成多大的影响。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两列高速行进的战舰迅速接近,这双方的命中率都慢慢的提升了起来。

“轰轰~咔擦~”

脚下没有感到颤动,但是这声音却是如此的响亮,王梦熊的眉头再一次皱了起来“后面哪艘又中弹了?”

“禀将军,是月六号。”

“td这月六号怎么这么倒霉。”扭头看了看侧舷外稍远一点地方飘起的浓烟,王梦熊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如果老子没记错,这是月六号挨的第十二枚炮弹了吧?”

“这个,属下没有去计数。”

“哎。”深吸了一口气,王梦熊道“现在我方有多少战舰退出了战列?”

“已经有四艘战舰退出了。”

“对面的红夷鬼呢?”

“将军恕罪,只有两艘。”

“td到底是接手这新建不到三个月,大家的准头还是比不上人家啊。”

说完这句话,王梦熊举起胸前的望远镜朝着南侧望了过去,然后迅速扭头道“我们此时距离对方只有四五百米吧?”

“没错,将军,最多五百五十米。”

“好!传令下去,我们不走西南方向了,告诉舵手,方向正南!”

“啊?将军,虽说我们的月一号前出对方的首舰大约两三个船位,但是这点距离,不够我们整支战列提前占据到t字头啊!”

“蠢!本将根本没想到去占t字头!我们现在直接南切后,要么那些红夷鬼怕了,跟着我们转向,如此就把航道给我们让出来了。要么,他们的船艏就直直的撞过来,然后我们就冲上去打接舷战!”

“啊?”

“啊什么啊,以前大帅(俞咨皋)带着我们纵横东南的时候,虽说我们的大福船上面还是有几门炮,但最后还不是靠接舷、跳帮来解决胜负。怎么?这新式战舰用了才几个月,就不敢近身搏杀了?”

“……”

看着自己手下的游击埋首不语,王梦熊气不打一出来。他直接伸手将这位游击搂住,冒着可能被对方的炮弹直接打烂的危险,来到本舰的侧舷“你看,虽说这会儿因为本方战舰的跟随,导致我们看不到后面的那群红夷人的一级战舰。但是你我都知道,他们就在后面紧跟着的对不对?对面的那些红夷人,就算退出战列,暂时也不会有事。而我方的战舰一旦退出战列,说不得就被后面跟着的那群红夷人给剿了!如果我们还是坚持现在的打法,最多两个小时,我们全部都要完蛋!现在,我们唯一的生路,就是想办法把炮战打成接舷战,只要我们和对面的红夷人搅在一起,后面的那群红夷人的一级战舰,就没什么用哪!”

“将军,属下明白了。这就去传达您的命令,并让兄弟们做好近战准备。”

“嗯,打旗语,本舰欲撞击敌舰,本列各舰,全部跟上。不胜,则死!”

“领命!”

……

“舰长,前面的月五号打来旗语,说是月一号准备率领我们与敌舰近战。”

“好啊,我们的船体质量到底不如别人,这炮弹的准头也不如别人,后面还有一群要命的一级战舰在追杀……td早就该下这样的决断了。”

月六号的舰长郑威郑宏远,此时的状态很不好大约二十分钟前,他的座舰挨了第十一炮,这枚炮弹是直接打到了甲板上,在摧毁部分护栏的同时,因为撞击而被击飞的一截断木头,打断了他的右手,这会儿虽然皮肉还是连着的没断,但右手却是怎么都举不起来了。更恼火的是,还有一截断木,有个锋利的棱面,干脆就直愣愣的插进了他的肚子。

虽说他身上穿着的铠甲为其挡住了大半的势能,但是这截木头尖锐的断面还是在他的肚子上开了一个大口。肠子什么的没有流出来,血可是流了一大滩。

所以这家伙这会儿面色苍白得很。

更糟糕的是,由于这艘战舰的木板是没有彻底塑形、风干的。为了保证此舰不至于过早解体。所以船厂的工人们为其刷了过多的焦油(松脂提炼物)。然后在中了很多炮弹,船上开始起火后,整艘船都燃起了滚滚浓烟,在让自己成为一个大靶子的同时,本方炮手的射击也受到了很大的干扰——不光是他这艘舰,本列三十艘战舰中,那粗制滥造的二十艘战舰,都或多或少存在同样的问题。

所以郑威早就不想继续和对方炮战了,在他看来,既然本战列以劣势舰队吸引开敌方优势舰队,为本方主力成功减轻负担后。接下来就是要考虑,怎么抵消对方的优势,把战斗打成本方擅长的方式。

何为擅长?这支战列中有太多的福宁镇水兵们,接舷战,才是他们真正熟悉并且擅长的。

“把旗语向我方后续舰只传递,通告全舰,本舰将紧跟旗舰,准备与敌方进行接舷战!”

“领命!”



第三四八章 东海上的决战(五)

“男爵阁下,明国人的舰队正在强行转向,如果这么下去,我们就要撞上了!”

受阿方索指派,担任这一战列指挥官的,是一位叫做卢比奥的男爵。在接到航海长的提示后,他迅速的抬起望远镜仔细的观察了一番,然后他转头问道“如果我们现在转向,还来得及么?”

“我们这艘努曼西亚号是能躲过去的,但是本战列后续战舰就不好说了。而且。”

航海长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个图册,然后在上面画了一下“而且,即便我们躲过去了,也会失去t字头位!”

“该死的!”大声咒骂了一句后卢比奥的脸庞变得狰狞“国王陛下的士兵绝不畏惧敌人的任何挑战。通知全舰,做好撞击准备。不管后面的战情如何,我们先把明国人的战舰来个开膛破肚。”

“遵命,阁下!”

铿铿铿~,卡拉,卡拉~

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巨大碰撞声中,王梦熊战列中的月二号的侧舷,被西班牙的努曼西亚号的舰首给撞上了。在努曼西亚号的舰首开始出现破碎、坍塌的同时。月二号整个舰体都近乎于解体!

“兄弟们,这艘船已经不行了,操起家伙,跳到对面船上去,砍死那些红夷鬼!”

“领命!大明威武!”

随着月二号舰长的号令,上百名早就做好准备的明军士兵,先是齐齐的朝着两舰碰撞的方向扔出了一圈儿木柄手榴弹,然后齐齐的向前一跃!

迎接他们的,是稀疏的燧发枪子弹,给他们造成了少量的伤亡。

然后,双方水手就各自操着大刀、西洋剑、匕首等各种趁手的武器,厮杀在了一起。

“舰长,月二号和对方撞上了,哎呀,月三号和后面的敌舰也撞上了。”

“好啊!命令甲板下的弟兄,再打最后一轮,然后就都上来,准备接舷战!”

此时的西端战场,这两条战列,就好像是平行了许久的两条直线,因为角度调整的原因,迅速的靠拢,然后近乎于重合!

在这个过程中,双方原本保持了四五百米的交战距离,也迅速的缩小。待得月六号上的郑威让本舰朝着最近的敌舰打出最后一轮齐射的时候,彼此间的距离已经不足一百米了。

如此近的距离,炮击的威力当然到了极致,命中率自然也近乎于100。所以月六号自然给对方造成了极大的伤害。但是,西班牙人也不是傻瓜,他们当然也会在这个距离抵近射击一次,结果便是,月六号在这短短的一瞬间,挨了二十多炮,半边的船体,都近乎于散架了。

“呼,总算是撑过来了。”看着本舰已经完全看不出形状的左舷,郑威用力的把自己腰间的绷带再紧了紧,然后用力的踩了踩脚下的木板“兄弟,虽说只在一起三个多月。但是,我会永远记得,你才是我指挥的第一艘战舰。”

低声说完这句话后,郑威抬起头“兄弟们,冲上去!”

“大明威武!”

……

“子爵阁下,卢比奥阁下的战列和明国的战列撞上了。”

“费尔南多,我都看到了。”

放下手里的望远镜,阿方索本来还想保持一下贵族风度,但终究是没有忍住。

他狠狠的拍了一下侧舷的栏杆,大声的咒骂了起来“卢比奥这个废物,蠢猪!”

连续拍了好几下栏杆后,他气急败坏的伸出一根手指“明国的那些战舰,被击中后冒出那么多黑烟,这充分说明明国的这些战舰其木板根本没有彻底风干!这样的战舰,只要他有耐心慢慢的与其纠缠,迟早都要自己散架!在一场战斗中,偶尔失去一次t字头怎么了?就要万劫不复吗?冒着敌方暂时的优势火力,通过机动,摆脱这种劣势不就好了么?啊,现在可好了,双方的舰队纠缠在一起,即便我们赶到,也是无能为力……哦,上帝,我真想把这两支舰队一起给轰下地狱!”

“阁下,您不能这么做。卢比奥男爵的叔叔是奥斯瓦列斯公爵,那是国王陛下的首相。”

“alditasea!”骂完这句西班牙版的‘danit’后,阿方索无奈的下令“命令操帆手调整风帆,我们先向西直行,然后向南,这样可以打击明国这支舰队的右侧。”

“遵命,咦,阁下,瞭望哨有报告。”

“阁下,六点钟方向,五千米之外,发现明国大量战舰。”

“什么?”惊诧的举起望远镜,仔细的观察后,阿方索喃喃的开始自语“我明白了,明白了。”

“阁下,您?”

“费尔南多,你还没有想明白吗?你看南边来的是什么?整整三十五艘一级战舰!加上三个小时前我们看到的那一批,明国一共在这次战役里投入了75艘一级战舰!”

“阁下,这怎么可能?明国人要是有这么多战舰,去年怎么会对我们避而不战?又或者说,明国人一年时间就下水了五十艘战舰?这不可能!即便是王国本土、所有殖民地的船厂什么事都不做,只打造战舰,也做不到这一点!”

“哎,费尔南多,你可真是个实诚人。我刚才不是说了么,对方的很多战舰,其木板根本就没有风干就直接上了。”

“啊?……原来是这样。阁下,您的意思是说,明国人大量粗制滥造的打造了这么一大批战舰,就是想跟我们来一场决战。然后……”

“是的,我们都上当了。若是我们能早点识破这个阴谋,然后忍受三到五个月的海上封锁。这优势,又将回到我们这边。”

“那么,阁下,我们现在怎么办?”

“嗯,我需要好好想想。”

而在另一边。

“大帅,前方发现大量战舰,我方的一支舰队正和对方的部分战舰展开接舷战。而对方还有一支舰队在北面,目前可以确定,北面的那支舰队,是17艘一级战舰。”

“td,绕了这么远,还是没绕开。这战场宽度被扯得太大了。”

说起来,李国助也很无奈他从琉球群岛的东侧出发,向西航行了一个小时,起码开出去10公里以上,然后再转向向北。就这样还是没有把战场彻底绕开。

“不管了,看那边的旗号,是王参将的战列吧?都打成接舷战了,这战况肯定危急。我们先拉他们……什么事?”

“大帅!敌舰派出了一艘通讯船。”

“通讯船?我方战舰不要减速,放下小船去接待一下,看他们到底要怎样。”

过了一会,一个把总爬上了李国助的坐舰“大帅,现在已经确认,对方是西班牙人的马尼拉舰队。他们的司令官让属下给您传信,他们西班牙人要退出此次战斗!”



第三四九章 东海上的决战(六)

1618年2月15日下午两点二十分,在这场宽达十公里以上的庞大战场的最中心。

“轰,轰轰。”

隆隆的炮声,混杂着木板被炮弹击碎发出的咔擦声,以及或充斥于耳边,或隐约传来的人的惨叫声。俞咨皋、犬养栋二率领的四十艘日字号战舰,已经和德川义直、占叻率领的日泰联军,鏖战了三个多小时。

“呼~本列伤亡如何?”

“回禀大帅,我方目前有六艘战舰已经退出战列,退出的六艘中,目前已经有三艘战舰其舰长下达了弃舰令。剩下的三艘,估计也快了。至于还在战列中的十四艘舰,在下一轮炮战后,至少会退出战列四艘!”

“犬养参将那边呢?”

“犬养参将的战列离我们越来越远了,现在已经无法通过瞭望手看到对方的旗语。”

“哎,和我们对战的倭贼伤亡如何?”

“已经可以确认,倭贼的四十艘二级战舰,已经被我们击沉五艘,退出战列十艘。呃,倭贼的十三艘一级战舰,只有两艘退出了战列。大帅恕罪,倭贼的炮是真的打得准,起码比我们高了一成。故而……”

“这,老夫真是愧对太孙,愧对国家啊。”

长叹一声后,俞咨皋看了看自己肩头已经被新渗出的鲜血染红的纱布,眼神变得坚毅起来“我们现在和倭贼的战列距离是多少?”

“四百米。双方已经维持在这个距离上轮番炮击了两轮。”

“打旗语,给本舰和后续各舰的炮长们传令,这一轮炮击完成后,全部换成链弹!然后本舰领头,再次转向后内切15,不,内切30°,争取在下一轮把双方的距离拉近到300米内!”

“大帅!这,这不行啊!我方的战舰本来就是粗制滥造,打到这里已经很不容易了。若是再拉近距离,是,那时候链弹的命中率是上去了,但是我们挨炮的几率也大了很多啊!如此一来,我们未必能撑得下去!”

“嗯……”默默的点点头,俞咨皋掏出怀表“这会儿是下午两点二十三分,我琢磨着,李帅和颜帅的舰队要不了多久就要到了。如果我们不在他们出现前,用链弹打掉倭贼舰队的桅杆。我军的主力抵达战场后,这些倭贼只怕要四散而逃,到时候,这场仗,就失去了意义。”

“大帅,理是这个理,但是您的安危?”

“扯~”轻轻的咧了咧嘴角,俞咨皋微笑道“先说本帅自己,身为俞龙的儿子,怎可为了自己的安危而置大局于不顾。再来说咱们福宁镇,自太孙监国以来,军饷可少了我们一两?那些文官御史们还能再像以前那样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所以,于公于私,我们都该把命拿出来拼!我个人的安危,实在是顾不得了。”

“大帅,是这个理儿。”

“执行命令吧。”

“……遵命!”

随着俞咨皋的命令,明军舰队再次调转船头,与日本舰队正向而行后不久,领头的,已经伤痕累累的明一号,突兀的内切了30°,朝着日军的大和号战舰,直直的开了过去。

“くそめ!明国的指挥官是不是脑子坏掉了,居然还想再拉近炮击距离?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成全他们!”

此时负责指挥具体战斗的柳生堪兵卫是有资格说这句话的。

双方缠斗了三个多小时,对彼此的情况也是很了解了。总体而言,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战斗,柳生堪兵卫发现,本方船只的抗打击能力比对方要好上一些不说,更让他惊喜的是,本方今天的炮兵们真是超水平发挥,这命中率从双方间距在五六百米的时候,就达到了惊人的一成五。而且这个命中率随着双方间距的缩小,还在不断的上升。

“真是天照大神庇佑,我方如此高的命中率,明国的将军居然还敢再次拉近距离,好,这一次就彻底了结他们!”

于是柳生堪兵卫也对本方舵手下达了内切30°的命令。双方的战舰再次交错而过的时候,彼此之间的间距,迅速的缩小到了300米以内。

“哈纳特~!”

“开炮~!”

随着日一号和大和号的各个炮长几乎同时发出大吼,两舰的大炮也开始咆哮。

咔擦,咔擦~到底是距离太近,又有破军加成。所以这一和号的齐射,35门各种口径的大炮打出去,直接就有12枚炮弹砸在了日一号上。

“大帅小心!”

一个黑影风驰电掣而来,俞咨皋身边的亲卫眼疾手快的推了他一把,然后一阵令人牙酸的骨折声响起。待得众人回过神来,却发现那名亲卫已经不见了踪影。而俞咨皋呢?

众人悲愤欲绝的沿着那枚炮弹碾出的血迹找了下去,才发现俞咨皋的左手已经不见了,一块断裂的木材直直的插进了老帅的胸腔。至于老帅本人,遭到如此巨大的伤害,已经昏了过去。

一众亲卫在稍稍缓了一口气的同时,加快了脚步。迅速的将俞咨皋围了起来,然后自有甲板上随时待命的医务兵匆匆的跑了过来对俞咨皋进行包扎。

“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执行大帅的命令!没有被摧毁的炮位,继续加装链弹!对后续敌舰射击!直到本舰解体为止!”

“是!”

伤痕累累的日一号和大和号在彼此完成一轮炮击后,迅速的错身而过。当日一号的将士们为了本方大帅的重伤和本舰的即将解体愤而殊死一搏的时候。大和上的德川义直和柳生堪兵卫都有些发愣。

“链弹?这个,明国的舰队是没有炮弹了吗?怎么这个时候打链弹?”

德川义直说出这个话,当然不是没有理由的。

首先,双方这会儿间距如此之近,即便是对于风帆战舰来说,也相当于是白刃战了。在这种情况下,敌方还在用实心弹轰击你的船体,你就敢白挨这一轮炮。只求用链弹降低对方的速度?

关键是降低了我的速度没用啊!你就这么点实力,已经被我方打得差不多了,你把我的速度降下来了又如何?最多就是我追不上你呗。

等等,追不上?你是要撤了吗?

不对啊,看明国舰队这副明显落在下风也死战不退的样子,他们应该不会就这么撤了吧?

等等,刚才似乎是漏掉了什么?你就这么点实力……万一,明国不止这点实力呢?

似乎是要验证德川义直的想法一般。当大和号与明军俞咨皋战列剩下的十四艘战舰交错而过后,瞭望手语音发颤的朝着下面大吼“12点钟,我舰正北方向,出现大量明国战舰……不下于三十艘一级战舰!”



第三五零章 东海上的决战(终)

“呯~呯呯~~呯呯呯~~~”

由稀稀拉拉到逐渐绵密,缅军一方的火绳枪,终于随着天气的晴好而响了起来。

火绳枪的射程在100至200米之间,而弓箭的射程虽说也有百多米。但是弓箭的有效杀伤射程可就比火绳枪少了太多。所以一时之间,明军的士兵们都被迫把头挤在了矮墙之下。

“没事。”一个老兵面色轻松的向对面一个神色紧张的新兵道“这鸟铳的装填速度很慢,就算是有人专门负责装填,三五轮之后也是要缓下来的,到了那时……嗯?不好!”说到这里老兵再没有多余的话语,直接拉过新兵朝着矮墙后面跑了两三步,然后迅速的带着新兵卧倒在地面上。

“轰~~!轰轰~~!”“咔擦~!”几发炮弹呼啸着破空而来,其中一枚掉到了矮墙后面,砸起了很大一块尘土后,又跳跃起来朝着前面的明军碾压而去……

“贼子居然还有大炮?!”

“他娘诶!这么烂的路,缅贼居然把大炮拉到前面去了?我说木邦怎么破城这么快呢!”

此时明军负责防御的是四川镇的锐锋营,营官姓程,名才勇。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他冒险的把脑袋伸出矮墙,然后迅速的拉开值守军官轮流使用的那挺望远镜粗粗的观察一下后,程才勇赶紧的把头缩了回来。就在他的脑袋缩回矮墙下的一瞬间,他明显的听到头上的空气中有小弹丸飞过的嗖嗖声。

“狗日的红夷鬼,这鸟铳打得真准!咦?大帅,你怎么上来了?这里危险得很!”

“哼,贼子出最后手段了,老子怎么能不上来?下面有几门炮?是不是红夷鬼?”

“是,狗日的果然是红夷鬼!还好,大炮不多,也就五门而已。”

“嘶~~~”呲了呲牙,刘綎深吸了一口气“戳嫩娘,五门大炮还不多?这么烂的路,我们可是一门炮都没敢带!”骂完这一句,听着又一轮火炮呼啸而来,刘綎眉头皱的更紧了“这队红夷鬼果然厉害,这才两轮啊,就有炮弹落到矮墙上了。程才勇!”

“请大帅发令!”

“第一、选两百个刀法好的兄弟,贴着矮墙躲起来。第二、剩下的兄弟,让他们退后三十丈。第三,让他们退走的时候,把矮墙上的所有旗号全部撤下来!第四,通知其他各营,准备营内作战!”

“遵命!”

随着命令的下达,大队明军潮水般从矮墙上退了下去,开始紧张的在墙后一百多米处列阵。

在程才勇跑出去发令的小半刻时间里,墙下的缅军火炮又齐射了两轮。这两次,有更多的炮弹直接击中了矮墙。起码有两段矮墙被砸开了口子。在这两段矮墙下的明军士兵,瞬间就被活埋了。而在看到矮墙上的明军旗号迅速减少后,缅军开始向前推进。

“呼~呼~”传完大帅令,程才勇根本没有半点犹豫,直接跑回了矮墙,但仔细一看之后“大帅?您怎么不走?”

“嘿嘿,老子哪次打仗不是如此。不要多说了,炮停了,贼子开始上来了。”

果然,待得程才勇找到一个矮墙上的缺口,把望远镜伸过去后一看,重重叠叠的人影正在迅速的靠近。

“唔~~大帅,这次缅贼是下血本了,冲在前面的都是披了全甲的精锐不说,还有几百个红夷鬼。”

“嘿嘿,这就是决战了!老子打了十几天也是烦了,就在今日跟这缅贼做个了断。”

两人的话还没说完,就突然觉得头顶上一黑,一个缅军士兵已经从矮墙上一跃而下。待得第二个缅军士兵从矮墙上腾空而起的时候,刘綎一声暴喝,手中的偃月刀白光一闪,一条大腿瞬间离开了主人的身体,伴随着大蓬的血花飞在了空中。

“兄弟们,起身,杀敌!”

“嚯~~!”

随着矮墙下的明军暴起发难,矮墙后方不远处的明军也齐齐发出一声喊,在各自营官的带领下,向着矮墙冲了过来。

“安闹下密,dua比~~!”

“呃必砍密叠~~”

“porfavor!~~”

“兄弟们,干死这群蛮夷!”

一时之间,缅甸语、葡萄牙语、汉语交替响起,汉人、土家族人、缅族人、葡萄牙人,挥舞着不同的武器,狠狠的撞击在了一起。

“哈哈哈哈~~殿下送来的宝刀,果然不是凡品!”微微的侧身,避开朝着自己胸前捅来的一支竹枪后,刘綎用左手的大盾抵住左侧砍来的巴冷刀,右手一抖,偃月刀再次划出一道白光,其正面这个缅军的手臂又被齐齐的砍掉了。

刘大刀武艺确实高强,作战也足够身先士卒。关键是他还穿着明晃晃的将军铠。自然而然的成了缅军攻击的集火目标。还好此时明军和缅军已经完全纠缠在了一起,前方缅军阵地上的火炮已经停止了发射。不然的话,说不得他就要享受多炮伺候了。

不过战阵之上,个人武艺虽然很重要,但到底是双拳难敌四手,在陆陆续续击杀数十人之后,刘綎也开始挂彩了。

“嘿~!”再次击杀一个鼻梁高耸、金发碧眼的白人士兵后,刘綎却被身后一个不到一米五的缅甸士兵将手中的巴冷刀插在了自己的小腿上。虽说他飞快的转身,迅速的一刀将其枭首。但挂彩就是挂彩了。

“大帅!你怎么样?”

“戳嫩娘诶,居然被这样的三寸丁谷树皮给伤了。”和程才勇迅速的背贴背后,刘綎终于有了骂人的功夫。虽说嘴上骂着,但手里的动作可是不慢,左手的大盾直接砸在了一个缅军士兵的脑袋上,原本就血迹斑斑的盾牌,又多了一层白森森的脑浆子。

“大帅,现在战场全乱了,双方士兵全都混在了一起,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乱了好啊!我们就……咦!乖乖,上次隔远了点,这次贴近了看,真的了不得啊!”

能让刘綎在重重围困之中还有心情发出赞叹的,当然是从后方赶来的秦良玉了。一杆白杆枪上下翻飞,朵朵梨花周围,又溅洒出一蓬一蓬的血花。

“马夫人英姿,老夫拜服不已!敢问马夫人斩杀了多少贼子?”

“乱军之中哪有心情计数,刘帅,贼子火炮厉害。现在我军和贼子纠缠一处,贼子的火炮无法发威。刘帅还请下令,让我军士兵始终缠住贼子,一路杀到贼军火炮处!”

“哎,这婆娘一点风情都没有,马千乘那厮真是可怜。”嘀咕完这句后刘綎也不迟疑“全军将士,挨个传话!贴着这群蛮夷,追杀到他们的大阵去!”

“嚯~~~!”

“老程,想办法到后面去把老子的帅旗扛过来!”

“哈哈哈,得令!”

随着程才勇的离开,刘綎有意识的向着秦良玉靠近,随着两个战力最强的明军将领合流,整个明军就有了一个坚不可摧的箭头。在这个箭头的指引下,特别是不久之后刘字帅旗抵达最前线后。整个明军的士气达到了最高点。

渐渐的,缅军被明军压下了矮墙,然后顺着低缓的坡道慢慢的向下后退。到了这一天的午时三刻,只听见缅军阵营里突然发出一声喊,整个缅军部队彻底崩溃了!

“不要放过他们,紧追残敌,贴着他们继续追杀!大明威武!”

“嚯~~~!”

“大明威武!”

“大明万岁!”

“哎,这婆娘一点风情都没有,马千乘那厮真是可怜。”嘀咕完这句后刘綎也不迟疑“全军将士,挨个传话!贴着这群蛮夷,追杀到他们的大阵去!”“嚯~~~!”

“老程,想办法到后面去把老子的帅旗扛过来!”

“哈哈哈,得令!”

随着程才勇的离开,刘綎有意识的向着秦良玉靠近,随着两个战力最强的明军将领合流,整个明军就有了一个坚不可摧的箭头。在这个箭头的指引下,特别是不久之后刘字帅旗抵达最前线后。整个明军的士气达到了最高点。



第三五一章 李三才的竹杠

嘶~~久闻建州卫对我大明极为恭顺,没想到居然恭顺到了这个程度!

轻轻的转了转眼睛,熊廷弼夹了下马腹越众而出“本官就是熊廷弼!”

“哎呀!还真是观察老爷莅临,建州上下深感荣光。”说完这句话,努尔哈赤带头,建州女真一百余骑兵齐齐双膝跪地“我等拜见观察老爷!”

嘴角冷冷的一扯,熊廷弼也不下马,反而催动缰绳,将马蹄直接挪到努尔哈赤匍匐着的金钱鼠尾前,居高临下道“你就是奴儿哈赤?”

“是,奴才努尔哈赤,见过熊观察老爷。”壮汉规规矩矩恭恭敬敬继续行着跪拜之礼,回答的声音无比的恭顺。

“今日你我相见,偶遇耶?有预谋耶?”

“岂敢有预谋,不过奴才的手下有不少在辽阳行商,见到观察老爷出城,并且一路向东,于是赶紧的通知了奴才。奴才接到报告后,赶紧的亲自出迎。”

“那就是有备而来咯?所为何事啊?”

“无事!无甚事!奴才听闻观察老爷从京师来,就是想问问观察老爷,恭请圣安。”

“嗯,倒也是个有心的,圣躬安。”

“皇上身体康健,就是我建州数万子民最大的心愿。观察老爷,奴才的驻节地赫图阿拉离此不过三十余里,老爷是否可以赏脸,去奴才家里歇歇脚?”

“哎呀,本官是很想去,但是这日程可不方便啊。这不,见到了贝勒爷,不就等于到了赫图阿拉了么。”

“老爷若是时间不便,那奴才也不敢强求,不过老爷千里迢迢从京师繁华之地来我苦寒辽东上任,为我等化外野人操劳,奴才真是感激涕零。奴才所领建州卫,地处蛮荒,没什么好东西。只有一些东珠和人参还能见人……所以,还请观察老爷不要嫌弃。”

“哎呀!”听到努尔哈赤说出贿赂的话后,原本还高傲的端坐在马背上的熊廷弼以电光火石的速度滚鞍落马“龙虎将军快快请起,您可是朝廷的正二品大员,下官不过是五品。您这样做真是折煞下官了!这个……呵呵……啧啧,下官位卑职小,还没见过真正的东珠是什么样儿呢……”

……

“父汗,父汗,南蛮子已经走远了。”

“哼~~!”浑厚的男中音响起,努尔哈赤飞快的起身,然后朝着熊廷弼等人前进的方向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

“贪婪无耻的南蛮子,总有一天,我要把这历年来受到的所有屈辱,加倍的奉还给你们!”

“呸~~!”也狠狠的朝着南边吐了一口唾沫后,努尔哈赤的长子褚英道“父汗,这次南蛮子派的这个官,真是比以前的官还要无耻一万倍!”

“哼~~”冷冷的一笑后,努尔哈赤道“本来我在辽阳的细作已经探听到李成梁那老匹夫准备放弃宽甸六堡了,没想到北京城里有高人,居然直接派人来做宽甸兵备道。看来对东海的攻略,多少要受到一些影响了。”

“父汗。”同样高大挺拔,英勇善战的次子代善也上前一步道“可是北京城里的高人再怎么高,也架不住整个明国的官场全都透顶。您看刚才那个熊蛮子,一开始高傲得不得了,结果父汗一说东珠和人参,那脸变得才叫一个快!这样贪婪无耻的小人来镇守宽甸,只怕不用我们自己打,宽甸的蛮子都会主动投奔我们做包衣了!”

“嗯~~代善,你要记住,一个人到底怎么样,不是看他说什么,而是看他怎么做。南蛮子的文官一般都是内里贪婪无耻,但表面却是清高无比。这个熊蛮子和阿玛以前接触过的文官不一样,这无耻表现得太明显了。所以,这个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还得仔细观察!总之,宽甸六堡,吾必得之而后快!”

“是!父汗,儿子回去后就派出得力的奴才前往宽甸打探。”

“除了宽甸,也要派人去辽阳。刚才那队南蛮子的铠甲实在太过精良,辽东什么时候有如此精良的铠甲了?还奢侈到连普通军户都能穿戴?这个一定得好好打探一番!”

而在另一边。

熊大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收取建州人的礼物,这节操简直不要太低。所以待得两支队伍分开后,继续南下的明军支队里,气氛有些怪异。

从辽阳出发,一直鞍前马后把熊廷弼伺候得极为舒坦的李永芳,这会儿依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勤奋,但到底是二十五岁的年轻人,那眼神里多了的那一丝艳羡,真是怎么掩饰都掩饰不住。

最让人觉得奇怪的是毛文龙,本来这家伙对熊廷弼一直都不是很待见。照理说在熊廷弼收受贿赂后哪怕不恶言相向,至少也该摆点脸色出来。但怪就怪在这里,毛文龙非但没有一点难堪的脸色,反而对着熊廷弼和颜悦色,更加的客气起来。

至于熊廷弼本人,其实这会儿也在自我检讨还是以前在大明内地过得太顺畅了一点,这演技啊,实在是欠缺雕琢。刚才演得实在是太假了,连友军里有点脑子的人都看出端倪来了。那努尔哈赤何等枭雄,只怕是瞒不过去了吧?不过呢,瞒不过去就瞒不过去呗,反正你熊老子我就是这德行,好歹还是拿了你一百颗东珠和十根老人参,怎么也值近千两银子了。

嗯,珠子呢待会卖给随行的锦衣卫,取点现款补充下口袋太孙挣钱不易,又要同时供应西南东北,做臣子的,能省一点是一点。人参呢,太孙这年纪当然用不着,不过太子嘛。哎,想到这里熊廷弼也情不自禁的摇了摇头这位太子爷小蜜蜂的美名,都快传遍北京城了!

就这么一行人各有心思的思索中,四月初一,熊廷弼一行抵达了宽甸堡。

“卑职宽甸都司萧伯芝,长甸堡守备杨汝达、大奠堡守备杨钦……拜见熊大人。”

“诸位免礼,萧都司,诸位守备,本官受皇命出镇宽甸六堡,以后就要和诸位一起共事了。还请诸位多多帮衬。”

“卑职等不敢,以后还请熊大人多多关照。”

简单的唱和之后,一行人进入宽甸堡内,熊廷弼当仁不让的做了主座。

“萧都司,现下六堡有多少丁口,若是战事起时,能够武装多少堡民?堡内的存粮又能支持多久?”

“熊大人容禀,六堡实有六万三千三百二十五户,成年男女十五万四千八百口。若是加上十六岁以下的孩童,接近二十万口。若是有战事的话,六堡有皮甲一千二百副,腰刀两千余把,长刀一千三百余把,枪头一千零二十个,鸟铳一百支,弓弩三百张,弓箭两万支。不过熊大人,实话实说,这些武器,都是账面上的。其实很多东西都已经年久失修,多有朽坏。总之,若是战事一起,六堡的武备最多可以武装一千余士兵。

另外,最近几年,辽东多有干旱,土地减产严重。目前六堡存粮不足一千石……”

“嗯……”捻须思考一下后,熊廷弼重重的一拍座椅的扶手“诸位,熊某受皇上派遣来此,就是为了备战!以后六堡的所有工作,都要按照备战来展开。至于你们说的兵器甲仗粮食什么的,本官会去想办法去给你们解决。你们要做的,就是把六堡如此众多的百姓有效的组织起来,做好作战准备!做得好的,本官保他升官发财,做得不好的,说不得,本官也只有绑了你,把你送到李帅那里去!可都清楚了?”

“……是,我等谨遵熊大人之命!”

“好,来人啊,传令下去,宽甸六堡,明日辰时,齐齐吹响号角,让周围的女真蛮夷知道,这六堡,我大明守定了!”

“熊大人容禀,六堡实有六万三千三百二十五户,成年男女十五万四千八百口。若是加上十六岁以下的孩童,接近二十万口。若是有战事的话,六堡有皮甲一千二百副,腰刀两千余把,长刀一千三百余把,枪头一千零二十个,鸟铳一百支,弓弩三百张,弓箭两万支。不过熊大人,实话实说,这些武器,都是账面上的。其实很多东西都已经年久失修,多有朽坏。总之,若是战事一起,六堡的武备最多可以武装一千余士兵。另外,最近几年,辽东多有干旱,土地减产严重。目前六堡存粮不足一千石……”

“嗯……”捻须思考一下后,熊廷弼重重的一拍座椅的扶手“诸位,熊某受皇上派遣来此,就是为了备战



第三五二章 登基年号选择

就在北京政坛因为朱由栋的出镇南京激起一阵涟漪的时候,同样是在这一年的六月十五日,在炎热的彩云之南。四川总兵刘綎率领着一万余明军已经挺进到了木邦城附近。

“报,孙大人、刘大使、大帅!前方已经探明,木邦城已经被缅贼团团包围,由于贼子人数太多,小的们没法抵近打探!”

“嗯,贼子大概有多少人能估算出来么?”

“这个……诸位大人恕罪。贼子营盘实在太大……不过粗略估计,怎么都不会少于二十万。”

“知道了,再探吧!”

“得令!”

斥候走出大帐后,刘綎略微思索了一下对孙承宗道“孙大人,末将有点浅末愚见,还请大人……”

“刘帅请讲。”

“孙大人,现下战局很清楚。缅贼果然如孙大人事先所言,来得极快不说,这人数也极多。虽说缅贼的战力比之土鸡瓦狗也就是略微强了那么一点点,但是这么多贼子,确实不宜正面对敌。”

“刘帅所说不要正面对敌本官是同意的,但是刘帅对缅贼战力的评价,呃,本官第一次来这南中,对这里的情况不是很了解。但是刘帅,不要小看敌人啊。”

“呵呵呵,孙大人请放心。这缅贼嘛,每次打仗都喜欢带上十几万甚至几十万人一起出动。但是这其中真正能打的,顶天也就几千人。”

按照这个时代世镇云南的黔国公沐家的记载,此时的缅甸军队,主要分为四个部分。

其一是缅甸雇佣的红夷兵,这是缅甸军队里战力最强的。

十五、十六世纪,是西班牙和葡萄牙纵横七海的世纪。根据两国《托尔德利西亚斯条约》规定,葡萄牙主要往东半球发展,西班牙主要是在西半球发展。所以,在这个十七世纪的头几年,不管是印度还是缅甸乃至泰国,都能看到不少葡萄牙人。

和西班牙拥有近两千万本土人口,面对殖民地时能够大块的鲸吞下去并建立大小不一的总督区不同。只有两三百万人口的葡萄牙,在东方扩张殖民地时,一般只能占据一个点,然后利用这个点做贸易,获取利润等。

所以,和西班牙在美洲的扩张遭遇激烈反抗不同。葡萄牙在东方的扩张,遇到的阻力相对比较小。非止如此,由于他们带来了各种新奇的物品,有时候甚至还很受当地土著的欢迎。

1579年,葡萄牙王室绝嗣,西班牙借此机会吞并了葡萄牙。然后此时此刻散落在东方各地的葡萄牙人就陷入了迷茫祖国已经没有了,做西班牙人吧又心有不甘。所以此时在各个殖民地的葡萄牙人,与当地土著的交流突然之间变得广泛而深入了起来。

缅甸王就是在这个时期,拥有了一队大约五百人左右的西方白人雇佣兵的。这其中,就是以葡萄牙人为主。

这一支军队,虽然人数少。但是人人装备火绳枪,还配有大炮。所以,这是缅甸军队里战斗力最强的部队。

接下来,是缅王的亲卫队。人数也不是很多,大约两千人左右。这支部队的士兵都有精良的战甲和武器。对缅王的忠诚度也极高。

然后是各个邦主的亲卫队,无论是人数还是战力,都比缅王的亲卫队要差了一些。

最后则是数量极为庞大的普通士兵,他们有的承担前面三支部队以及各级贵族、军官的服务工作。有的担任军中杂役,有的负责后勤。

打仗的时候呢,各亲卫队率领部分普通士兵先出去打。局面相持住后就派出红夷雇佣兵发动雷霆一击。敌方一个点被突破后,潮水般的普通士兵就汹涌而上,一下子就把对方的防线彻底冲垮。

刘綎虽然不是沐家可以世镇云南,但是早年和邓子龙携手,也和缅甸的军队打过多次交道。所以,对于缅军的战力,还是非常了解的。

“所以说啊,孙大人,缅贼其实厉害的也就是那几千人。但就是这几千人里,唯一要让末将忌惮的,也就是那几百红夷罢了。至于其他的那些家伙,呵呵……”伸出一只手,翻了两翻“易如反掌!”

说完这句话刘綎的手指又指向大帐角落里的一个军官“大人,这厮叫王永进,现在是一名参将。二十一年前,他还只是个小兵,当年高国春总兵(当时是把总)率领几百个兄弟击溃过缅贼上万人的营盘。他就是其中一员!”

这个叫王永进的中年汉子听到刘綎的话后不好意思的站了起来“孙大人,嘿嘿嘿……这缅贼,就如大帅所言,一支行伍里能打的就那么几个。所以这样的军队持久力完全不够,只要能够顶住其精锐的三板斧,缅贼那所谓庞大的兵力,最终都是累赘!”

“好!王将军说得有理!”夸奖了王永进一句后,孙承宗站了起来“既如此,那本官在此发令。”

“我等请大人示下。”

“本官出京前太孙殿下一再告诫,本官只负责把总,具体如何作战由各位将军自行商议确定。所以,到了这木邦附近,怎么打,本官就不管了。本官只要两个结果其一,木邦城里剩多少人不要紧,但一定不能有姓罕的(木邦土司姓罕)。其二,缅贼呢,这一次肯定要打痛,使其经过这一战后,起码十年不敢大规模侵犯我大明。但又不能打死。因为有缅贼的存在,更南面的暹罗才不会迅速坐大。如此,我大明的孟垠府(此时紧邻泰国,后世是缅甸领土)才不会受到暹罗的侵犯。只要能做到这两条。其他的事情本官一概不问,只会和刘大使一起,为各位将军和兄弟们做好后勤,让大家足衣足食,后顾无忧的为国厮杀!”

“是,我等谨遵大人命!”

……

与此同时,木邦城内。

“大明的援军还没有看到么?”

“主人,我们最近回来的斥候是三天前入城的。他报告说,北方没有看到红色。至于最近几天,我们的人根本就出不了城。外面的人也进不来了。”

“哎,这下可真的不好了。实在是没想到这阿那华隆来得这么快,而且居然带了这么多人!他家里都不留人守卫了吗?沙廉的红夷人进犯怎么办?南边的暹罗,那个出身之时佛祖现世的罗闍浮屠打过来了怎么办?”

看着主位上的罕盖一个劲的帮着现任缅王阿那华隆瞎操心,下面的木邦各个头人们却是心思各异。

“来啊,传令下去,弄一些石条,把各个大门全部堵死!防止这个时候有叛徒从内部打开城门。”说完这句话后罕盖颓然的坐了下来“接下来,我们只有等待大明的援军了。”

与此同时,木邦城内。“大明的援军还没有看到么?”

“主人,我们最近回来的斥候是三天前入城的。他报告说,北方没有看到红色。至于最近几天,我们的人根本就出不了城。外面的人也进不来了。”

“哎,这下可真的不好了。实在是没想到这阿那华隆来得这么快,而且居然带了这么多人!他家里都不留人守卫了吗?沙廉的红夷人进犯怎么办?南边的暹罗,那个出身之时佛祖现世的罗闍浮屠打过来了怎么办?”

看着主位上的罕盖一个劲的帮着现任缅王阿那华隆瞎操心,下面的木邦各个头人们却是心思各异。

“来啊,传令下去,弄一些石条,把各个大门全部堵死!防止这个时候有叛徒从内部打开城门。”说完这句话后罕盖颓然的坐了下来“接下来,我们只有等待大明的援军了。”



第三五三章 开阳终于登顶

自土木堡之变后,明朝的文官们面对武将、勋贵渐渐的取得了优势。在武宗朝的江彬被划了三千六百刀后,文臣们彻底把武将压在了身下。

武将的人事任命权被文臣们抢走了,后勤物资配送权被抢走了,到了万历年间,干脆连军事统帅权都被文臣拿走了。再往后,武将们出征前去国家的武备库领武器铠甲,领到的东西质量低劣也就罢了,关键是还得武将私人拨付这些武器账面价格的十分之一给兵部官员作为贿赂才能领到……总之,武将们的地位已经弱化到了前宋一般只有在文臣划定的路线上进军,到达指定地点后厮杀……

但是这就带来很大的问题武将们被压制得太惨,必然导致国家军事力量的弱化。而军事力量的弱化,又会导致国家的国防问题无限增多——国家由此变得越来越需要武将。而需求越多,武将的地位又会越来越高——这不是文臣们拼命压制就压制得了的。

历史本位面上,明朝文臣对武将的欺压在崇祯朝达到顶峰袁崇焕居然可以无旨意将毛文龙斩首而且事后没有受到追究。由此导致本就心怀不满的武将们彻底对皇室离心离德。然后,纲纪崩坏,国家不但无法控制武将,还要被武将所挟持了……

作为穿越者,朱由栋非常清楚压制武将是一条不归路。别说还有其他穿越者在这个位面一起竞争,就算这个位面只有他一个穿越者,明末的形势也注定了武将的再次崛起。

所以,既然不能压制,那就不要压制了。支持、拉拢、引导,这才是他该做的。

在大厅内只剩下了孙承宗和刘綎两人后,孙承宗靠近刘綎,轻轻的耳语道“太孙殿下私人拨付白银十万两,用于刘帅和马宣抚的军队沿途行进物资采购。如此,就不需要各个地方的主官来给士兵们提供吃食了。此外,这笔钱殿下说了,只是头款,他在京师会拼命筹款,后续的银子也会源源不断的送来。而且,这笔钱是得到皇上允准的,所以刘帅只管放心去用。”

“啊?太孙如此厚待臣下,臣肝脑涂地亦难以为报!”

“呵呵,刘帅啊,太孙的钱也不是那么好拿的。本官这次来,除了带了十万两银子,也带来了太孙的两个要求。”

“请孙大人示下,末将无有不从。”

“刘帅先不要急着表态,太孙的两个要求说起来很简单,但也不容易。其一,保证军纪。本次我大明出兵木邦,不是简单的帮木邦的土司赶走缅军就算了,而是要趁此机会将木邦改为云南布政司的直辖州。所以,这军纪尤其重要。若是士兵军纪不好,在木邦残民害民,那我大明如何才能在木邦立足?”

“呃……请孙大人放心,末将也知道自己麾下的儿郎们性子野了点,这个嘛,一方面是末将治军不严,另一方面则是,历次出征,这地方上的老爷们总是让末将的儿郎吃不饱啊。这一次,太孙殿下如此支持,再让儿郎们出去祸害百姓,不用孙大人说,末将也觉得过意不去了。嗯,总之,完全杜绝残民害民的事情,末将不敢保证。但只要发现一起,末将一定严惩一起!”

“好,刘帅是身经百战的豪杰,你说的话,本官信!那么本官再说第二条,太孙说,近期他已经派出大内的曹公公去山东、河南的黄河灾区购买孤儿。这些孩子买来后会安置在他的庄园里,如果刘帅愿意,请派出得力大将到红河庄出任教官!”

“嘶~~孙大人,这种事情……”

要说明代的文臣们,除了压制武将之外,还有一件事也是盯得非常紧的防止皇帝与武将接近。这很正常,文臣们自己也知道他们嚣张得越来越过分,压制武将不说还欺负皇帝。若是让皇帝和武将们过于接近,让皇帝手里有了刀把子,万一哪天惹毛了皇帝,皇帝来个大屠杀怎么办?

所以,任何企图接近皇帝或者任何皇帝喜欢的武将,都会遭到文臣的重点盯防、打压乃至陷害。

别看刘綎以前打过知府,但那是当年年轻气盛。现在刘大帅年纪大了,特别是好几次被文臣搞得生不如死后,这想法和以前不同了国家的事情还是要办的,大丈夫战死沙场也不算个事。但是千万不能因为政治斗争祸及家人。

“刘帅想到哪里去了,这批孤儿,年龄最大的不会超过十岁,他们能干什么?太孙只不过是想刘帅派个嘴巴牢靠的,会教一些简单的武艺给这些孩子的小兵官而已。怎么,刘帅连这种事情也不答应?”

时间实在是太紧迫了,朱由栋已经等不到十几年后自己登基后再来慢慢布局,尤其是暹罗的那位已经登顶的情况,他的紧迫感与危机感更是大大的加剧了。

所以,他对孙承宗说,要刘綎派一个军官来给自己的孤儿团做教官。这是对孙承宗的试探你身为文臣,是站在你那个阶层一边呢,还是站在我这一边?

也是对刘綎的试探我拿了这么多钱帮助你建功立业,你能不能向我靠拢呢?

如果孙承宗敢背叛他,把这事捅了出去,他照样毫发无损什么情况?孤不清楚啊,拿证据出来!孤买孤儿怎么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你们这些家伙懂不懂?!

至于刘綎?他可以不搭理朱由栋的招揽。但他只要脑子正常,就不会把这事捅出去孙承宗不说话,一个武人的话谁信?

当然,朱由栋的试探不是胡乱来的孙承宗曾经长期在大同生活,与当地将士接触极多,对于武人的观感和普通文臣是完全不同的。而且这位在历史上的表现,那是绝对的忠于国家的。

总之,是稍微冒了一点险,但基本在可控范围内。

“呵呵,孙大人是太孙的老师,末将当然相信这是太孙本人的意思。只是呢,末将现在一门心思都想着怎么发兵木邦以完成皇上和太孙的嘱托,所以这个事情啊,且待末将空了再好好想想。孙大人,您觉得如何?”

“呵呵呵,就依刘帅。”

两人微微一笑后,互相作礼告辞。

少顷,就在孙承宗和刘时敏在刘綎派来的将领引导下向着自己的居所前进时,整个大营迅速的变得嘈杂了起来。

“大帅令!全镇收队!各兵归营!酉时起,各营清点人数,亥时前上报中军。明日打点行装一日,后日辰时出兵南下木邦!”

……

喧嚣的白日过去了,深夜子时,在处理完了营务后,刘綎把自己的养子刘招孙叫了过来。

“今日白昼那孙承宗给为父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但这姓孙的毕竟是文臣,而且还是庶吉士,所以这家伙为父是不信的。不过呢,倘若这真的是太孙的本意,那为父就不愿意错过了。”

“父亲的意思是?”

“这次南征,你不要去了。我会以留守老营的名义把你留下,然后等为父大军出发后,你亲自走一趟京师。切记,不要去找李世忠。若是为父猜的不错的话,太孙应该已经感受到他对李家的依赖太深,需要引入其他的将门来平衡李家。所以你找李世忠,肯定要出问题。”

“那父亲请示下,孩儿应该去找谁帮忙联系太孙?”

“当然是现在名满天下的吴又可大夫了,你就以慕名学习牛痘的名义去拜见吴大夫,请吴大夫替你引见太孙本人。若是太孙没有这个意思,为父就算是帮太孙挖掉他身边的一个祸害,如此也报答了太孙的恩情。若是太孙确实有这个意思,那你就留在京师好好为太孙效力吧!”

“是,孩儿明白了。谨祝父亲此次南征大获成功,扬武威于南中!”



第三五四章 宗教战争开始

一望无垠的海面上,十余艘金陵级战舰完全的下了帆,所有的船员都光着膀子,个个把后颈使劲的向后仰起,焦急的看着桅杆顶上的瞭望哨。

此时虽然是三月,但这支舰队目前所处的纬度却是北纬24度左右,加之今日天气晴好,阳光直接暴晒在甲板上,故而此时的水手们再也顾不得军容军姿,而各级军官也不再强制要求大家着装整齐。

“将军,发现我方侦查帆船。”

“好极了!总算是来了,老子都快被烤成人干了!传令,升帆!”

“是!将军传令,升帆!”

李国助下达命令后,迅速的进入低矮的艉楼“父亲,我们撒出去的探子回来了,想来应该是发现了倭贼的踪迹。”

“嗯。”大名鼎鼎的中国船长李旦,这一年已经六十多岁了,多年的海上生活,在这位老人的脸上留下了刀劈斧削般的深刻痕迹,咋一看就是个早年过于辛苦的普通老人,但当这位老人睁开双眼时,眼里散发出来的精光,直让人感到这位老人丰富的阅历和坚定的意志。

此时乃是1609年的3月15日,距离李国助第一次见到朱由栋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年。

两年时间里,李旦看着李国助出任朝廷的正式军官并且没有遭到清算,看着李国助清剿了徐阁老子孙的商船队也安然无恙,再看到李国助指挥的新式战舰,其实内心早就对太孙殿下佩服不已。

唯一阻碍老头子回归的,不过是手里的兄弟太多,这么多兄弟跟着自己走南闯北多年,不管是中国人、日本人、吕宋人、大马人甚至是葡萄牙人……如果不能一一的给他们找一个好去处,这会让老船主觉得自己不够义气。

所以,这两年李旦的主要工作就是慢慢的分流自己的老兄弟愿意留在日本的,联系当地的大名,看能不能分到一些土地。想回中国的,通过李国助进行安置。想回吕宋、大马或者西欧的,给予一定的银子甚至直接赠送船只……总之,中国船长能够有今天的威名,靠的是兄弟们的支持,靠的是船长本人的义气深重!

不过到了1608年的12月,李旦在平户接到消息位于萨摩的岛津藩因为家中财政崩溃,有掠夺琉球国补充家中财政的动议!

日本列岛是由四个较大的岛屿和众多的小岛构成的。其中距离大陆最近的,便是所谓的九州岛。而在九州岛的西南角,就是萨摩。统治这里的大名,近百年来都是岛津家。

岛津家最强盛的时候,以萨摩起家,一度掌控大半个九州岛。但是这份强盛来得实在太晚他们崛起的时候丰臣秀吉已经在本州岛建立了绝对优势。后来丰臣军进入九州,岛津家战败后躺倒挨捶,封地被减少到萨摩一国加临近的其他分国的一些土地。这些土地上的产出加起来,大约605万日石。

石是容器,其大小在不断变化。中国汉朝的一石大约是27到30公斤。明朝一石约60~70公斤。而日本的这个石,经过织田信长的统一规定后,大约是130公斤。

也就是说,岛津家在被丰臣家打击、削弱后,其领地的产出,一年产出大概是7865万吨粮食。

按照日本战国后期普遍执行的四公六民政策,岛津家每年从自己的领地上能够收到大约3146万吨粮食。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呢?1589年,大明苏州府的吴县,在这一年上缴给国家的田赋是094万吨。这仅仅是一个县,而且明朝的田赋可没有40那么变态,而基本上在10左右(不算加派什么的)。

所以,这岛津藩的经济实力,至少在明朝,还比不上一个国内的经济强县。

总之,这个穷bi在被丰臣家狠削了一番后更穷了。在1592至1598年的日本侵朝战争里,岛津家冲锋在前,撤退在后,被李舜臣和邓子龙一阵狠削,损失极为惨重。所以,这一家子被丰臣家坑得很惨。

然而更搞笑的是,在1600年决定日本归属的关原之战里,岛津家本来是去参加德川家康的东军,结果在中途有东军将领对其不礼貌,这家的家主岛津义弘一气之下就去参加了西军。

关原之战中,东西军惨烈厮杀大半天,岛津军佁然不动。等到大局已定,西军主力都溃散逃亡了,这一家子才像睡醒了一般从东军的战线上直接撤退……又是损失惨重。

总之,这一家子脑袋都不太正常。但不得不说,这个地方的穷鬼们其战斗力真的相当强悍。

关原之战后,获取日本最高统治权的德川家康反而没有削减岛津家的领地(又远又穷,还很能打,确实没必要),由此使得岛津家上下人人感激涕零。新任家主岛津忠恒主动来到江户,说老大你对我太好了,为了报答你的恩情,我家里的事情都不管了,先到你这里来,看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的没有。

德川家康一想咦?这事太好了!好,你就留下来帮我处理政务吧。从此以后,参觐交代制度在德川幕府开始慢慢的建立了起来各地大名自带干粮,轮流到江户城居住,帮将军大人处理一些事情,并且表示忠勤顺服之意。

岛津家距离江户的距离是各个大名中最远的,这参觐交代一开始执行,其花费也最多。本来就是穷鬼了,又连续多次大量战损,再加上这么一笔支出。整个岛津家的财政几乎完全破产!

怎么办?增加田赋?可是现在全国各地大名都是四公六民了,你要是敢玩五公五民啥的,信不信老百姓用脚投票跑到其他大名的领地上去?

那就只有出去抢了!反正萨摩人自己觉得他们的战斗力,冠绝全日本嘛。

得益于地理位置,岛津家从很早开始就和朝鲜、大明、琉球有商贸往来。西方人传入日本的火绳枪,也是从岛津家开始滥觞。不过萨摩这块地方没什么特产,岛津家以前主要是做转手贸易,利用地理优势,把大明朝鲜琉球的物产转手卖到日本东部地方,做中间商吃差价。

丰臣秀吉侵略朝鲜后,大明、朝鲜都对日本实行贸易封锁。琉球作为大明的忠顺属国,自然也跟随大明对日本停止了海贸。故而岛津家因为丰臣秀吉,除了在战场上损失惨重,经济上也遭到了毁灭性打击。

所以,必须出去抢!

琉球小国,国防力量几乎没有,以岛津家的战力,抢他完全没有问题。而且它作为大明的属国,是可以和大明开展正常海贸的。抢了琉球,发一笔横财。然后再暗地里控制琉球,以琉球的名义和大明做贸易,想起来都是美滋滋。

从1607年岛津忠恒主动到江户参觐,岛津家财政难以为继开始。家里面关于南下抢劫琉球的声音就开始喧嚣尘上。待得这一年德川竹千代诛杀大久保长安,掌控全国金银矿,并开始准备统一铸币后。这一需求就显得更加急迫了铸币权不在自己手里,使用者注定要被铸币者再刮一层骨油下来,到时候家里的财政就会彻底崩溃!

不过1598年的那一场露梁海战,岛津家的水军被明、朝联军打得几乎全灭。这份记忆实在是太过于惨痛,所以虽说有了抢劫琉球国的想法,但琉球到底是大明的属国,这一步一旦踏出去……那些老成持重的家老们,对于抢劫琉球,到底还是心中有所畏惧。

但是到了1608年的下半年,岛津家实在是快要揭不开锅了。不抢是等死,抢了还有一线生机,所以,必须抢!而且到了这个时候,连德川家康都点了头去试试吧,看能不能通过琉球和大明恢复关系。

而作为中古时代的诸侯,岛津家的保密意识虽然不能说没有,但真的不强。这对于在日本生活多年,而且因为经济关系与日本九州岛上的诸大名都有良好关系的李旦来说,要打听到这样的消息,就真的不难了。

事实上李旦都没有去刻意打听,很自然的就收到了消息。

在历史本位面上的中国船长即便收到这个消息最多也就是耸耸肩不会多说什么,但是现在的中国船长已经决定完全投效大明皇太孙殿下了。听到如此消息,当然是要出手了。

1608年年底,刚刚收到这一消息的李旦急招李国助赴日,父子俩在进一步确认后,李旦让李国助赶紧回报朱由栋。结果朱由栋那会儿还在北京没有回来。在南京坐镇的袁可立听到这个消息立即拍板琉球必须救!崇明沙的水军全体出动,好好的打好这支被太孙称为大明海军的第一战!

日本的一石到底是多少公斤,众说纷纭。有人说一日石只有17~20公斤。本书采纳的是骑马与砍杀吧“南无提督大明神”的科普贴《日本战国一石米的重量》里的说法。一日石等于130公斤。至于为什么要采用这个数字,那当然是因为这样算出来,日本的稻米才能养活当时日本2000万左右的人口。所以这个数字相对靠谱。

事实上李旦都没有去刻意打听,很自然的就收到了消息。在历史本位面上的中国船长即便收到这个消息最多也就是耸耸肩不会多说什么,但是现在的中国船长已经决定完全投效大明皇太孙殿下了。听到如此消息,当然是要出手了。

1608年年底,刚刚收到这一消息的李旦急招李国助赴日,父子俩在进一步确认后,李旦让李国助赶紧回报朱由栋。结果朱由栋那会儿还在北京没有回来。在南京坐镇的袁可立听到这个消息立即拍板琉球必须救!崇明沙的水军全体出动,好好的打好这支被太孙称为大明海军的第一战!

1608年年底,刚刚收到这一消息的李旦急招李国助赴日,父子俩在进一步确认后,李旦让李国助赶紧回报朱由栋。结果朱由栋那会儿还在北京没有回来。在南京坐镇的袁可立听到这个消息立即拍板



第三五五章 好大一堆殿下

送走了颜思齐和李国助后,南华宫的运转开始明显加速。

首先是朱由栋下了一道太孙教令给南京诸官员皇帝派孤来此地坐镇,不是只坐不镇的。但是呢,孤毕竟年幼,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学习。所以,孤在此定下规矩,以后南京这边,每十天召开一次旬会。参会人员为南京守备太监、守备勋臣、六部尚书、南京都察院左都御史等。在会上,各级官员对难以裁决的,或者需要其他部门协助的事务进行通报。由皇太孙进行裁决。如果对裁决不满意的,可以直接向北京通政司报送。

总之,小爷要做的事情很多,也懒得跟你们争权夺利。每十天来露个面也就是了。

此令一出,南京诸多官员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看来太孙殿下并不准备蛮横的插手南京官场啊。

其次便是派出曹化淳到应天府和苏州府进行皇庄置换。两个府尹对太孙殿下提出的如此要求可是高兴坏了,忙不迭的迅速办理完成。

第三则是朱由栋亲自找到许弘纲,要求将刚刚从延绥调来的李如樟,从前军都督府都督佥事改任为操江提督。

明代的操江提督,可以理解为长江下游内河舰队司令。当大明定都在南京的时候,这个位置极为重要。而在帝国首都北迁后,这支内河舰队就迅速的退化成了一队水匪。

唔,说水匪还是过分了。他们只是仗着武力和朝廷身份,以稽查走私的名义在长江上找过境商船收保护费而已,一般是不杀人的。

总之,这支舰队的战斗力现在是稀烂,装备也老得掉牙。唯一的好处就是能挣钱。

当朱由栋向许弘纲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许弘纲心里还在想太孙果然还是和传闻中的一样,非常的喜欢钱。连这点敲诈勒索的好处都不放过。

不过南京兵部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每年都是要从操江提督手里分钱的!

所以,在君臣二人一阵市侩的讨价还价后。在朱由栋承诺,在李如樟就任操江提督之后,把每年分成给南京兵部的一万两白银提升到两万两后,许弘纲点头同意了。

哎,君权不振啊,想安排个人去某个位置还要和臣子们讨价还价。这些文臣实在是太过分了!你们给小爷等着!

“殿下,臣一辈子都是骑马作战,从来不擅水军啊。这个,这次南下,在渡江船上都差点吐了,这做操江提督?”

“没事儿,李四叔,多吐吐,习惯了就好。”

怎么办?太孙都自居晚辈了,李如樟再苦的脸,这时候也只有挤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孤让你去做操江提督,是有深意的。”

“请殿下明示。”

“嗯……你这些年虽然在延绥,但是应该也听说孤的红河庄出产的东西了吧?”

“这是当然,臣现在手里的望远镜,都还是世忠送过来的。”

“孤已经让大伴去把方山给圈下来了,以前红河庄有的东西,今后方山也要出产。以前没有的,方山也要研制。所有产出,还是按老规矩,你们李家一成的股份。”

“臣明白了,臣一定牢牢掌控长江水师。定然不让这群给太孙的商队添麻烦。”

“这只是其一。”

“太孙请讲,臣洗耳恭听。”

“嗯……”朱由栋在座椅上活动了一下身子,招了招手“你附耳过来。”

待得李如樟贴近后,朱由栋低声道“孤已经联系了这会在倭国流浪的我大明海商。到时候,孤要掌控整个长江三角洲的丝绸、茶叶、瓷器贸易。你知道该如何做了吧?”

“嘶~~”埋头沉思了许久后,李如樟不自禁的抽了一口冷气。抬起头来看着朱由栋的眼神,也充满了畏惧。

虽说做了一辈子的厮杀汉,但李家现在实乃大明第一将门。正所谓树大招风,如此荣耀,由不得他们埋下头做一个单纯的武人。所以,这官场的弯弯绕绕,李家的男人们都多少明白一些。但正是因为想明白了,所以李如樟有点发抖。

朱由栋的这段话展开了讲其实是这么几个意思

第一,我请了一群海盗来当恶人。以后凡是靠着长江这一带玩丝绸、茶叶、瓷器贸易的。统统都要被这群海盗杀死——当然,他们也是罪有应得,朝廷现在只允许在月港进行合法海外贸易。你们在长江口一带玩这个,那就是走私。总之,以后这一带只允许我皇太孙自己走私,或者说贴过来和太孙勾结成一个利益集团的人走私。其他的都应该去跟东海龙王汇报工作。

第二,把你弄到操江提督这个位置上来,保障方山的各种货物顺利的沿着长江和大运河散发到全国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你要给这群海盗提供一个合法的身份。必要的时候,还要给这群海盗提供保护——毕竟,现在福建福宁镇的大明海军舰队,在俞大猷的儿子俞咨皋的指挥下,那是相当有战斗力的。这万一太孙殿下手下的海盗团伙一不小心玩脱了,被俞咨皋给盯上了,你得负责擦屁股。

第三,必要的时候,把那些毫无战斗力只会敲诈勒索的统统丢出去,让海盗集团里的优秀干部在长江舰队里面上岗。

好狠的太孙啊,这是要杀多少人?

不过这样搞,似乎,很刺激?

“殿下放心,从世忠和纯忠到了殿下身边开始,我李家就与太孙成为一体了。臣知道该如何去办了,请殿下放心,两月之内,臣一定把崇明沙等四个沙洲的相关收尾全部办理清楚。”

李如樟退下后,朱由栋又叫来了曹三喜。

“孤对颜思齐、李国助见招的时候,让你在一旁旁听,你该明白是什么意思吧?”

“属下明白。太孙不光要挣国内的钱,也要挣海外的银子。”

“嗯,以后和颜、李二人的联系,军事上以李如樟为主,经济上以你为主。孤的意思是,成立一个大明海贸公司。孤占四成,李国助家占三成,颜思齐一成,李如樟一成,你一成。”

“属下明白了,一定把账目搞清楚。殿下放下,这笔单子只要做好了,南华宫每年光是从这里的收益起码超过一百万两!”

“很好,不过说到银子,我们现在还有多少老本儿?”

“这次殿下从北京南下,属下准备了四十万两银子。老魏那边说了,由于殿下已经决定玻璃产业不在红河庄生产,所以他那边每年现在只能提供三十万两银子。我们到了南边快两个月了,先期十万两已经到账。此外,孙大人那边说的是每年提供六十万两。先期十万两也已经到账。扣掉我们到了南京一些花销之后,现在属下手里还有五十九万四千三百两。”

“嗯……三喜,这样安排。二十万两砸到方山去,尽快把各种作坊弄起来,尽快恢复生产。”

“是,最近两个月方山已经开始有产出了。只是限于工坊修建不完全,所以产能还没上来。属下估计,最迟今年年底,方山就能每年给殿下提供五十万两以上的白银。”

“还是太缓,香皂、蜡烛、骨瓷利润现在已经很薄了,方山基地有一点产能就够了,这些东西的主要生产地点,还是应该在红河庄。我们这边主要是生产各种玻璃和镜子。”

“属下本来也是这么安排的。不过太孙,这些都是小打小闹,若是迅速积累白银,以便几年后上奏皇上进行铸币,终归还是得靠海上挣钱。毕竟,无论红河庄和方山怎么努力,其产能和全大明的丝绸、茶叶、瓷器比起来,还是远远不足的。”

“这个吾清楚。给方山的那二十万两白银,真要说修建工坊能花多少?主要是投给徐光启和赵士祯他们的。这李国助和颜思齐以后若是要纵横海上,没有坚船利炮可不行!”



第三五六章 二十五万口猪

当朱由栋和赵士祯在秉烛夜谈的时候,当今的皇帝朱翊钧,也在慈宁宫和自己的母亲促膝而谈。

虽说在当初国本之争的时候,李太后坚定的站在了朱常洛一边,把万历搞得很是狼狈。但一方面万历本人搞国本之争的根本目的不在废立,另一方面则是,这位大胖子皇帝,真的是个孝子。所以,只要有空,万历还是要来看望李太后的。

本来呢,这一天的上午处理了那么多国家大事后已经很累了,万历只是想着下午过来进行常规性的看望。但不知道怎么的,母子二人一谈起来后,竟然越来越投机,最后干脆摒弃了下人,两个人面对面近距离坐着,一直谈到了晚上。

“孩儿记得,小时候不懂事,在宫里胡闹,发酒疯。结果母亲让孩儿读《霍光传》。呵呵,现在回想起来,若是当初母亲让翊鏐来做这个皇帝,孩儿去做潞王的话,哪里像今天这样辛苦啊。”

“哼~”虽然面前的这个儿子,已经长成了一个两百多斤的大胖子,但李太后还是轻轻的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万历一下“你当初可不是这么想的,那时候你可是痛哭流涕,连连叩首求饶呢。”

“哎~~所以说那时候孩儿蠢啊。皇帝这个位置这么难坐,那时候居然还抢着当。看看翊鏐吧,孩儿听说,他在卫辉过得舒服得很哪,整日里就和一帮文人吟诗作对,要不就是作画行乐。哪里像孩儿这样,每日里为了整个大明的运转而焦头烂额。”

“为娘知道你日子过得苦,外面的朝臣乃至言官,为娘在嘉靖年间就知道他们的厉害了。但是有什么办法呢?世庙(嘉靖)就曾对你父亲说,做君王的,以一人治天下,也以一人敌天下。皇帝,注定是艰苦而又孤独。”

“呵呵……”无奈的一笑后,万历抬头看了看屋顶“其实孩儿小时候做太子的时候,多少觉得父皇性子太弱,什么事情都是高先生怎么看,高先生说了算。孩儿当时觉得吧,若是什么都是高拱说了算了,那这个皇帝干起来有什么意思呢?现在看来,父皇真的是有大智慧的人。他有了高先生,就只需要管住高拱一人就行。其他的朝臣、其他的问题,自然就有高先生去给他对付。如此,可就轻松太多哪!”

“为娘从来都是佩服你父亲的,外人以为他柔弱,其实内心坚定得很。”也抬起头,稍稍缅怀了自己的亡夫后,李太后表情复杂的看向了万历“其实,你原本也是有机会像你父皇一样的。只是你性子倔强,太过要强,所以……”

“……孩儿知道,其实张先生在的时候,我大明的情况,比现在好得多……”

“……哎,多少年了,你终于说出这句话了。早年你父亲教为娘读史的时候,曾经给为娘说过他最佩服的君王,嗯,你可知是谁?”

“这个?前汉的宣帝?又或者本朝的宣庙?”

“呵呵,总算你还知道你父亲的脾气,没有说出汉武帝、唐太宗这样的开创帝王。嗯,两位宣皇帝你父亲都是很佩服的,但他最佩服,是秦惠文王。”

“秦惠文王?车裂了商鞅的那个?这怎么可能?”

“为娘问你,商鞅在秦国变法,是不是让秦国变得强大了?”

“这是当然。”

“但是商鞅变法,也得罪了秦国的一大帮公卿是不是?”

“这个,变法肯定会这样的。”

“为了安抚这群公卿的情绪,惠文王车裂了商鞅,但却把商鞅制定的律法完全的保留了下来。这样的做法,高不高明?”

“……高明!”

“你父亲走得太早了,若是再给他十年、二十年,那高拱的命运不会比商鞅好多少。让高拱去整顿国家,然后等你上位的时候就罢免了他。这就是你父亲对高拱百般忍让的目的。”

“……那万历元年的时候,母亲怎么也……”

“因为你父亲不在了啊,高拱又不是你提拔的,若是还让他做首辅,我们怎么制得住他?你以为当初张太岳和冯保搞得那些事情为娘不知道怎么回事么?不过顺水推舟罢了。再说了,把高拱弄下去,把张居正提上来,一样有人干活!”

“母亲要说什么孩儿知道了,张居正就是我大明万历年间的商鞅,他死了之后,将其身前荣誉全部取消以平息众怒是对的。但是不该改变他制定的各项律法……”

“正是如此。所以张太岳死了之后,你要清算他为娘不说什么,但你千不该万不该的,就是觉得自己那套办法能比张太岳的办法好。然后慢慢的去改变他留下的各种法令。”

“母亲怎么不早点提醒儿子?”

“呵呵,你父亲最佩服秦惠文王,为娘呢?最佩服的是前宋慈圣光献皇后。那位曹太后可是厉害得紧啊,大内变乱,能够飞快的把一群宫女宦官统率起来保卫仁宗。英宗身体不好无法上朝,就敢临朝称制。待得英宗身体复原,马上就能干脆的舍弃一切权利毫不恋栈。这样的女中豪杰,为娘在第一次读到她的事迹时,就下定决心,终身以其为榜样……所以,万历十年,你都二十岁了,为娘当然要还政于你。既然都还政于你了,为娘若是还对你的施政各种干涉,岂不是太过于下作?”

“孩儿……孩儿多谢母亲。只是,现在国家多事,孩儿内心只觉得苦闷不堪。加上孩儿过于肥胖,这身体……经常头晕、心塞,实在是有些扛不住。孩儿当然是希望能有人站出来帮孩儿一把,可是,这大明上下,官员近十万,内侍也近十万。但看来看去,只觉得没有一个像昔年的张居正。”

“张居正这样的人物几百年都难得看到一个,现在找不到是正常的。不过,我朱家也是有麒麟儿的。”

“母亲是说栋儿么?”

“当然,这孩子降生时的天地异象就不必说了,为娘虽然一天到晚吃斋念佛,但子不语怪力乱神这句话为娘还是记得的。所以当初栋儿降生的时候为娘也只是稍稍吃惊了一下。但是,最近这些年他做的事情,真的让为娘觉得极为惊艳。”

“……嗯……母亲说的是。栋儿还不到六岁啊,从开蒙到现在也不到两年,就做出了如此成绩。虽说这孩子做的很多事情都有违圣人之道,但是,孩儿真的很想看他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所以啊,我们对他都要尽力的扶持。为娘小时候没念过书,侍奉先帝后首先就是被你父亲教着读史书。昔年你父亲决定开关的时候,朝内大臣反对也很多,为娘曾经问他为何要和大臣们对着干。他当时忧心忡忡的对为娘说,从始皇帝一统天下开始,快两千年了,那么多王朝,其国祚超过三百年的居然只有赵宋一家,而且赵宋还是以半壁江山苟延残喘才活了三百年。我大明自太祖建国已经两百多年了,国内各种问题多如牛毛,再不加以振作,只怕是难逃覆辙。所以不管反对再多,一定要开关。

这话,为娘一辈子都记着呢……栋儿呢,做事情是离经叛道了一点,但为娘觉得,惟其如此,方有让我大明逃出这治乱循环的希望。”

“呵呵……”苦笑了一阵后万历道“孩儿算是明白当初更改张居正法令时母亲为什么一声不吭了。刚刚母亲这话,孩儿现在听了都觉得不舒服,若是二十多年前母亲站出来对孩儿的施政指手画脚,只怕母子间的亲情也要受损。不过,孩儿现在到底年纪大了,所以,刚才母亲的话,虽然让孩儿不舒服,但孩儿知道,这是有道理的。”

“嗯,其实为娘也看出来了,经过了这么多年,你的想法也慢慢的变了。开始更加注重后人的培养。”

“孩儿都四十多岁了啊,而且这体型……常洛是个好孩子,但为人过于忠厚。我大明的未来,还得着落在栋儿的身上。所以,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情,孩儿都会帮衬他、容忍他,毕竟,这个国家将来迟早是要交到他手里的。”

“孩儿都四十多岁了啊,而且这体型……常洛是个好孩子,但为人过于忠厚。我大明的未来,还得着落在栋儿的身上。所以,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情,孩儿都会帮衬他、容忍他,毕竟,这个国家将来迟早是要交到他手里的。”



第三五七章 唐王府的狗血

“将军,属下在二十海里外发现大队战舰,粗略计算,安宅船二十,铁甲船三,总体行进速度大约三节。不过船上却没有岛津家的家纹,而是桦山家的家纹。”

“这就对了,桦山家本来就是岛津家的分家嘛。嗯,你没有被对方发现吧?”

“应该没有,属下有方山最新的八倍望远镜相助,肯定是先发现对方。再加上这长沙船厂新提供的三体快帆顺风时航速高达二十节以上,属下发现敌军并粗略数了一下数量后就迅速退走,想来是没有被对方发现的。”

“好。”拍拍斥候的肩膀,李国助转过身来“传令,全队向西北方向后撤二十海里。”

西式帆船里,因为挂了软帆,全舰上下,操帆手的数量就必须配得极多。所以李国助命令一下,整支舰队的甲板上顿时就忙碌了起来。

“将军,我们是要让开大路,放萨摩的那些野人先去抢一遍琉球么?”

“当然,不然我们直接在这里把岛津家的水军灭了,琉球人啥都不知道,这好处怎么来呢?”

“嗨以嗨以,理当如此,理当如此啊。这样一来,曹掌柜的脸色应该会好看一点。”

“是啊,td,跟了殿下什么都好,就是这曹三喜的脸实在太难看!好了,赶紧的下去做事!”

……

而在海面的另一侧。

“治部大人,方才瞭望手来报,说是在西南方向隐约看到一支桅杆,待得再想确认的时候,却又突然消失不见了。”

“纳尼?”

这一支岛津水军的统帅,乃是桦山久高,现在的官位是治部大辅,美浓守。此人作为岛津家的同族,曾经参加过十多年前的那场侵朝战争,统帅水军和李舜臣交过手。虽说面对当时朝鲜无敌的龟船被打得很惨,但总之此人的水上战斗指挥经验还是很丰富的。

这一次他的舰队里,有岛津家的武士三百余人,临时征召的足轻、水手两千七百多人。这点力量,对于岛津家来说,真的算是倾巢而出了。

出发之前,桦山久高收到了两份不太相同的命令。

家主岛津忠恒的命令是彻底洗劫琉球王国,把所有的金银全部搜刮干净,以此缓解岛津家濒临破产的财政。

将军德川家康的命令是掌控琉球王国,以此为跳板,试着恢复和大明的联系,实现两国关系正常化。

岛津忠恒的命令很好理解,而德川家康的命令则较为复杂。

家康其实是一个很传统的日本武士。在他看来,对外扩张什么的不是不可以,但千万不应该去招惹大明。那可是唐国的继承者啊,是小身板的日本惹得起的吗?朝鲜是大明的属国,大明要保护他,我们也不能去打。那么,朝哪里扩张呢?本州岛的北边,那个北海道岛不是很大吗?据说比九州、四国加起来还大,我们朝着那个方向扩张不就好了吗?

至于琉球,也是大明的属国,我们事情还是不要做得太绝,琉球还是不要灭了,而是要以此为跳板,力争和大明签署正式的停战协议,以后两国正常贸易往来,多好!

那么,如何让琉球听话,配合日本联系大明呢?这个,就要看桦山久高的现场发挥了。

挥挥手,把脑子里两道不尽相同的命令带来的困惑赶走,桦山久高道“或许是瞭望手的错觉,或许是零散的渔船。总之,我们还是目标不变,继续前进!”

“嗨以!”

琉球王国这时候是大明藩属,每一任国王的上位都必须得到大明的册封才算合法。其政治制度、法律体系、衣冠、文化等也尽可能模仿大明,闽南语更是其官方语言之一。

不过,到底是一个总面积只有3600平方公里的群岛国家,总人口这会儿还不到十五万,其产出也极为贫瘠。所以,这个所谓的王国,其国防力量嘛……全国一共十二支卫队,算是职业军人,但是每支卫队的人数只有二十人。剩下的就是民兵了,但登记在册的民兵也只有几百人。

这样的力量遇上岛津家饿极了的强盗们,当然是不堪一击。

“治部大人,我等已经清扫了琉球的武库。”

“哦?缴获有多少啊?”

“在下惭愧,只找到五百张弓,三百杆铁炮,三百副甲胄,以及一些刀、矛等。呃,这甲胄,比我家足轻穿的藤甲还要不如!”

“唔~~”很是牙疼的摸了摸嘴,桦山久高一脸无奈的道“琉球的国库呢?”

“国库加上所有王族的家里都去搜过了,累计有金饼五十,白银一万两千三百八十二两三钱。铜钱较多,尚未清点完成,粗略估算,大约三十万枚吧。”

“就这么点?”

“嗨以,就这么点。”

“这点东西哪里够啊。算了,你们去好好的搜一搜,看还有没有新的发现。若是实在没有,就把岛上的女人取一些,算作这次出兵给这些足轻的补偿。”

“嗨以!”

吩咐下属去继续洗劫后,桦山久高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换上了满脸的笑容,让手下把琉球王尚宁请进了自己的座舱。

“八格牙路!你们怎么办事的?为什么要把大王给捆起来?还不快快松绑?!啊哈哈哈~~大王不要生气,这些家伙不懂事,还请不要和他们计较。”

“哼!这位将军,你们是日本人吧?是哪个藩的?为何到我琉球,不分青红皂白就直接动手杀人?你可知寡人的王位是谁册封的?”

“嗨嗨嗨,在下知道大王的王位是大明册封的。这个,在下是受敝国公方殿下的差遣,前来贵国进行友好访问的。另外,敝国的太阁丰臣秀吉已经去世,现在执掌敝国国政的公方殿下一直都想和明国恢复正常关系,所以也需要大王您的帮助。”

“要寡人帮你在天朝那里说情,居然来了寡人的国家就先乱杀乱抢一通?这是要干什么?是要示威于寡人?又或者要示威于天朝?!”

“些许小小误会,还请大王不要计较。”——我也很无奈啊,不抢你,我怎么回去跟家主交待?现在,家主的命令勉强算是完成了,接下来我还得完成德川家康的命令啊。

“哼!寡人的卫队被全灭了,这种行径不是误会而是宣战!当然,琉球国小力弱,挡不住你们也是活该。但是,寡人的身后站着的是大明!怎么,丰臣秀吉入侵朝鲜被大明打得头破血流,他德川家康入侵我琉球,就不怕重蹈覆辙么?”

唔,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家主的命令我不得不执行啊。

只是这会儿这位国王的脾气上来了,怎么办?

“无论如何,还请大王怜悯我们日本,和大明断了海贸,于我国实在难以承受。所以,还请大王不计前嫌,上书大明……”

日本人的思维一向很奇怪,最典型的是不管我以前对你多么不好,只要我现在对你很好了,你就应该迅速的回应我的善意。这一点,在二战前对美国,尤其是二战末期对苏联的外交上,表现得最为明显。

二战末期,日本人始终认为,整个二战过程中我们都没有对苏联宣战,而且现在也对苏联表示了极大善意。所以苏联肯定不会对我们宣战。可是在苏联人看来,没宣战,那张鼓峰、诺门坎算什么?再看远一点,萨哈林岛(库页岛)现在又在谁的手里?然后苏联对日本宣战了……

在这里,尚宁也不是日本人。所以,他也严词拒绝了桦山久高的要求。

“哎呀,这就难办了啊。这样吧,如果大王不答应,那就请大王随我等往日本一行,由敝国的公方殿下来劝说大王吧。来呀,请大王下去休息,我们把这里清扫干净后就撤退!”

“倭贼!竟敢如此无礼!寡人死不足惜,但天朝一旦知晓此事,定要让尔等化为齑粉!”

“哈哈哈哈~~明国这会儿可不是十多年前的明国了。他们摧毁了太阁殿下的根基,但自己也元气大伤。国内的问题也是一大堆,哪里还有余力来管这些小事。再说了,你琉球上下如此贫困,比起朝鲜差了不知道多少,明国为什么要倾全国之力来报复我们呢?所以啊,大王,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

就在桦山久高因为面对一个国王可以任意搓圆捏扁而满腔豪气,顾盼自雄的时候。一个武士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治部大人,港口外发现十五艘西洋鬼畜的战舰!”



第三五八章 恢复周之分封

“啪~~那包惜弱站起身来,抱住铁枪,泪如雨下。哭到‘孩子,你不知道实情,也怪不得你。这……这便是你亲生爹爹当年用的铁枪。’然后指着铁枪上的名字道‘这才是你亲生爹爹的名字!’

那完颜康浑身颤抖,只说道‘娘,你神智糊涂哪,我请太医去……’包惜弱却从橱柜里拉出了杨铁心‘孩子,这才是你亲生爹爹……’”

“颜老板,下面呢?继续念啊!”

“呃……各位客官告罪,下面,下面没有了。”

这颜老板此话一出,原先整个酒楼大堂里虽然黑压压一片人头,但却异常寂静的气氛一下子就消散不见。众人不约而同的齐齐发出一声“哎~~!”

“哎,这太孙殿下怎么回回都这样断章呢?这不让我今天晚上又抓心挠肺的睡不着嘛。诶,你们说,那完颜康后来到底认了杨铁心没有?”

“嗯!我看够呛!你们都听了前面比武招亲那一段了吧?这完颜康完全就是个轻佻的纨绔子弟。这种人,如何能够舍弃荣华富贵,好好的王子不当,去跟着一个江湖卖艺的?”

“诶,王兄,你这话就说得太过于武断了。小孩子嘛,从小身份尊贵衣食无忧,为人处世是轻佻了一些。但只要心中有大义在,在明白了事情真像后,未必不能幡然悔悟嘛。”

“呵呵,李兄,在下也不跟你争。明日,明日午时,我们继续在这里听颜老板说书。到时候输了的付茶水钱如何?”

“呵呵呵,好啊,一言为定!”

在众人议论了一番后,说书台上的颜老板又把案尺拍了拍“各位客官,各路朋友。按本书的作者王栋先生的要求,在下还得在每次说完新章节后再说明一次各位在这里听了《射雕英雄传》的说书先生,你们要在各自的堂口讲这部书是没问题的,但是绝对要忠实原著,不得胡编乱造。如有违反,作者可是要来找你们麻烦的!”

“是是,颜老板放心。我们决然忠实原著,虽说不能完整的背下来,但大致情节是绝不会乱的。”

“嗯,各位先生心里也都明白这部书的作者真正姓甚名谁,所以,一定要慎之又慎!”

“多谢颜老板提醒。”

时间来到了1607年的十二月,金陵日报已经连续出刊六十多期了。

这一段时间,报纸的八版受众也逐渐的开始分化。

朝廷各级官员当然喜欢看前两版,普通读书人除了喜欢看三、四版之外,理所当然的对第七版(诗词)情有独钟。市井小民的兴趣当然在第六版秦淮风月。但整个大明江南四省上下,无论何等阶层,都对第五版上连载的射雕英雄传投入了极大的热情并且经常展开各种各样的大讨论。

明代是中国小说的黄金时代,《三国演义》、《西游记》、《水浒传》以及一本无法显示书名的四大名著就不必说了。各种评话、剧本、杂剧也层出不穷。加之明代的经济发达,有了广泛的市民阶级。所以评书是一种很流行的东西。整个社会对小说、评书的接受度本来就极高。

等到朱由栋把金大师的经典作品拿上台面后,洗练的文字,辗转的剧情,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以及字里行间的家国情怀、儿女情长。每一个受众都能在这部故事里找到自己的共鸣点。于是,这部小说不出朱由栋意料的,爆了。

十月初一,金陵日报创刊。当天南京城里就有目光敏锐的酒店老板雇了说书先生在中午和晚上于大堂之上朗读当天报纸上的《射雕英雄传》章节。到了十月中旬,整个南京城的酒楼,若是不安排说书先生朗读《射雕英雄传》,那这个酒楼的人气也就完全垮了!

江南地区,水网密布交通快捷。南京城出现这样的新事物后,很快的,应天府其他各县,临近的镇江府、扬州府、滁州府、常州府、苏州府等,纷纷迅速跟上。进入十一月后,东南的浙江司、西南的宁国府、西北的凤阳府、东北的淮安府等,都开始全民热追《射雕英雄传》!

和明代小说节奏进展相对缓慢,暂时听了一段,对下一段没听到不会很急切的想知道后续情节不同。现代社会的小说,在情节方面的吸引力绝对完爆这个时代的任意一部作品。因此,从未有过每天等着更新经验的大明百姓,纷纷对各家经常去的酒楼提出了要求你们能不能把最新的报纸尽快的送过来?

于是便有一些生意不太好,但魄力惊人的酒楼老板,为了吸引人气让本酒楼半死不活的生意实现翻身。便下了血本雇佣专门的人手守在南京皇城附近的金陵日报编辑部,每天清晨当日报纸出来后,就以最快的速度往着酒楼所在的县城送!

他们这样做了,其他酒楼人气大滑的老板们自然有样学样。于是,原本就算快捷的江南物流渠道,其速度又明显的提升了几分。现在,应天府及镇江府各县,都可以实现当日报纸当日送达。而邻近的常州府,长江沿岸各县是当日送达,其他各县至少也是次日送达……而有些稍稍隔得远的县城,昨日或者当日报纸要晚上才能送达的。甚至出现了各大酒楼中午门可罗雀,晚间门庭若市的极度反差!

这射雕英雄传是如此的火爆,连带着这部书的作者‘王栋’也成了风云人物。更有不少南京市民跑到金陵日报编辑部要求见王栋本人快点说,下面的情节是什么?

但是在南京锦衣卫有力的弹压了几次后,有心人就砸吧出味道来了王栋?那不就是皇太孙嘛!不然谁敢在栋字前面加王?也是啊,太孙殿下白鹤护卫,苍龙转世。什么样的东西拿不出来?没看见那首《人生若只如初见》么?署名还不是王栋!没错,一定是太孙本人无疑了!

对于这样的猜疑,特别是每十天的南京六部旬会上各级官员的公开询问,朱由栋都是一脸正气的回答我没有!我不是!别瞎说!

虽说他祭出了强大的‘否认三连’,但这个时代的大明百姓可不认这套。所以,在各个说书场合里,有些家大业大有官方背景的酒楼还稳重一点,只说作者王栋先生云云。在一些小县城的酒楼里,大家干脆就是太孙殿下教令!

总之,《射雕英雄传》是彻底的爆了。到了十二月初五的时候,张以诚兴奋的跑来告诉他《金陵日报》每日发行量已经超过十五万!而且还有湖广、浙江、福建、河南、山东各个布政司的许多商家,除了要求订购后续报纸外,还要求购买前面所有六十多期的报纸!

“殿下!除了这些以外,还有不少商家要求在我们的第八版做广告。有些商家更是直接放下数千两的银票,要求直接包下本报第八版一个月!还有应天、常州等地的秦楼楚馆,也陆续派人来要求在第六版刊登各类广告,只说价钱随便我们开!”

“哈哈哈哈~~~吾以前怎么跟张先生你说的?现在,我们可以考虑报纸扩版的问题了。”

明代是中国小说的黄金时代,《三国演义》、《西游记》、《水浒传》以及一本无法显示书名的四大名著就不必说了。各种评话、剧本、杂剧也层出不穷。加之明代的经济发达,有了广泛的市民阶级。所以评书是一种很流行的东西。整个社会对小说、评书的接受度本来就极高。等到朱由栋把金大师的经典作品拿上台面后,洗练的文字,辗转的剧情,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以及字里行间的家国情怀、儿女情长。每一个受众都能在这部故事里找到自己的共鸣点。于是,这部小说不出朱由栋意料的,爆了。

十月初一,金陵日报创刊。当天南京城里就有目光敏锐的酒店老板雇了说书先生在中午和晚上于大堂之上朗读当天报纸上的《射雕英雄传》章节。到了十月中旬,整个南京城的酒楼,若是不安排说书先生朗读《射雕英雄传》,那这个酒楼的人气也就完全垮了!

江南地区,水网密布交通快捷。南京城出现这样的新事物后,很快的,应天府其他各县,临近的镇江府、扬州府、滁州府、常州府、苏州府等,纷纷迅速跟上。进入十一月后,东南的浙江司、西南的宁国府、西北的凤阳府、东北的淮安府等,都开始全民热追《射雕英雄传》!

和明代小说节奏进展相对缓慢,暂时听了一段,对下一段没听到不会很急切的想知道后续情节不同。现代社会的小说,在情节方面的吸引力绝对完爆这个时代的任意一部作品。因此,从未有过每天等着更新经验的大明百姓,纷纷对各家经常去的酒楼提出了要求你们能不能把最新的报纸尽快的送过来?

于是便有一些生意不太好,但魄力惊人的酒楼老板,为了吸引人气让本酒楼半死不活的生意实现翻身。便下了血本雇佣专门的人手守在南京皇城附近的金陵日报编辑部,每天清晨当日报纸出来后,就以最快的速度往着酒楼所在的县城送!

他们这样做了,其他酒楼人气大滑的老板们自然有样学样。于是,原本就算快捷的江南物流渠道,其速度又明显的提升了几分。现在,应天府及镇江府各县,都可以实现当日报纸当日送达。而邻近的常州府,长江沿岸各县是当日送达,其他各县至少也是次日送达……而有些稍稍隔得远的县城,昨日或者当日报纸要晚上才能送达的。甚至出现了各大酒楼中午门可罗雀,晚间门庭若市的极度反差!

这射雕英雄传是如此的火爆,连带着这部书的作者‘王栋’也成了风云人物。更有不少南京市民跑到金陵日报编辑部要求见王栋本人快点说,下面的情节是什么?

但是在南京锦衣卫有力的弹压了几次后,有心人就砸吧出味道来了王栋?那不就是皇太孙嘛!不然谁敢在栋字前面加王?也是啊,太孙殿下白鹤护卫,苍龙转世。什么样的东西拿不出来?没看见那首《人生若只如初见》么?署名还不是王栋!没错,一定是太孙本人无疑了!

对于这样的猜疑,特别是每十天的南京六部旬会上各级官员的公开询问,朱由栋都是一脸正气的回答我没有!我不是!别瞎说!

虽说他祭出了强大的‘否认三连’,但这个时代的大明百姓可不认这套。所以,在各个说书场合里,有些家大业大有官方背景的酒楼还稳重一点,只说作者王栋先生云云。在一些小县城的酒楼里,大家干脆就是太孙殿下教令!

总之,《射雕英雄传》是彻底的爆了。到了十二月初五的时候,张以诚兴奋的跑来告诉他《金陵日报》每日发行量已经超过十五万!



第三五九章 台湾岛的开拓

“万岁爷,这会儿是下午两点,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唔,还真的有点饿了。但是。”朱由栋摸摸自己的肚子,抓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水垫了垫“算了,还是去乾清宫吧。你去找点小吃点心什么的,朕在路上吃点便是。”

“是。”

之所以要这么赶,当然是因为有臣子按照事先的安排,先在乾清宫等着他——那里才是他作为皇帝日常居住和办公的地方。没有合适的会议室,暂时在兴华宫举行一两次会议时可以的。但若是日常办公都不在乾清宫,那就说不过去了。

“臣孙传庭,拜见皇上。”

“让伯雅呜呜”朱由栋努力的把嘴里的一块面团吞咽下去,又喝了好大一口水,总算是缓过一口气“伯雅久等了,抱歉抱歉。”

“臣惶恐,皇上操劳国事如此辛苦,哪里需要向臣道歉。只是皇上,这三餐不定食可是得病的大忌。皇上身为天帝赐予权柄之人,肩负我大明亿万臣子殷殷期盼。还望皇上保重身体。”

“哎,国家事情这么多,朕也难啊。不过你放心,朕不会生病的,最多也就是累倒,休息一阵子就好了。”

“皇上!”

“好了,朕的身体自己知道,请伯雅放心。先来谈正事。”

“是,请皇上示下。”

“这次叫你来,是想让你结束在宛平县的知县任期,调你去另一个地方。”

“臣惶恐,知县调动也要劳烦皇上。皇上的一片厚爱之心,臣感激涕零。”

“哈哈哈,伯雅啊,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哦。这个任命,在有些鼠目寸光的白痴看来,无异于流放。”

“臣斗胆揣测,皇上可是要让臣去台湾?”

“果然是孙传庭啊。”朱由栋抚掌一笑“不错,正是台湾。自今年二月下旬我朝赶走西班牙人,拿下台湾后。咳咳,朕本来是想设布政司的,但是那地方现在到底有多少人都不清楚。所以,经过吏部、兵部反复协商,准备在台湾设府。你呢,就是这台湾府的第一任知府。”

“臣多谢皇上信任,愿意担当此任。”

“嗯,伯雅啊,你对台湾这地方怎么看?”

“皇上,臣以外,台湾地处我大明东南膏腴之地的前沿,北承琉球、倭国诸岛,南联琼州、吕宋等地。无论是从海贸还是军事上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一个节点。有了这个地方,则我大明的福建、浙江乃至南直隶,都有了极好的遮护。若是此地被其他强国控制在手中,则我大明东南数省,始终不得安宁。东南不稳,则我大明国势亦不稳。”

“哈哈哈,伯雅说的好。朕还有一个不太文雅,但足够形象的比喻。”

“请皇上示下?”

“如果把大明比作纠纠男儿,那台湾,就是这个男子的!”

“噗嗤~皇上这个比喻确实不太文雅,但确实让臣更知道该如何治理、守卫台湾了。”

“嗯,伯雅过来看。”

引着孙传庭来到一张桌前,桌子上是朱由栋凭借穿越前的记忆划出的台湾地形图。

“伯雅请看,这台湾岛的地形,总体是东高西低。这靠近太平洋的东侧,都是高山。西部对着福建这一边,很多沿海平原和丘陵。已经查明,该岛上已经有不下于五万的福建、浙江等省的移民在上面定居。此外,也有不少土著,很多聚集在沿海平原。据说该岛的山中也有土著居住。但是在短期内,我们和那些山里的土著打交道应该不多。

去了那里之后,你的任务是第一,勘定当地详细地形,各地基本条件,然后划定县域。朝廷现在只是给了你一个府的编制,将来要划多少个县,你的意见是最重要的。第二,修建港口。这港口要分为军港和民用港,而且最好是在岛的南北都有。第三,招揽汉民开垦荒地,要尽快让我们的人在岛上超过当地土著。第四,兴办学堂,将我大明的衣冠、文化,彻底覆盖该岛。第五”

朱由栋絮絮叨叨的说完了后,重重的拍了拍孙传庭的肩头“伯雅,作为开拓者,任重道远啊。你有什么要求,现在可以跟朕讲,只要不是太难,朕尽力为你做到。”

“臣”低头思索了一会后,孙传庭不由得苦笑了起来“皇上,臣今日咋然听闻此事,只觉得台湾需要做的事情千头万绪,需要朝廷和皇上襄助的事情实在是太多。所以”

“嗯,没事。朕先跟你讲朝廷要给台湾的。”

“是,请皇上示下。”

“这第一,是钱粮。大司徒那边已经答应了,今年万历四十六年还剩下一半,所以给你10万元。明年天启元年开始,户部不但不在台湾收税,还每年发放20万元给你,持续三年。另外,今年太仓库和皇家银行的仓库还会转运给你20万石的粮食,之后也是连续三年,每年都会无偿支援你30万石粮食。但是,从天启四年开始,就什么都没有哪!到时候,就是台湾府给朝廷缴纳赋税了。如此,你可满意?”

“足够了,足够了!臣多谢皇上和诸位上官体恤!”

“第二,是军队。朕已经让刘时敏从腾骧四卫中准备了一支兵马,共计1000战兵,五百匹战马,五门105大炮,人手一杆燧发枪。这支军队不设营官,全部交给你亲领。毕竟,这个台湾府不比内地的那些州府。大仗不会有,但小仗也一定不少。所以必须给知府统军权呃,新军你就不要想了,现在朝廷正在对暹罗、倭贼打仗呢。朕自己都差。”

“臣岂敢如此不知好歹。请皇上放心,不管什么军队,臣有信心将其带成精锐。”

“好,朕对此也很有信心。那朕接着说第三条,锦衣卫。这是对你的监控和牵制,但也是对你的保护。希望你能理解。”

“皇上放心,台湾孤悬海外,臣又治民又领军,便是皇上不提,臣也要请皇上派出锦衣卫。只是,不知锦衣卫的人选?”

“嗯,此人姓陈,名孝天。字雨农。是你的同年,但也是朕在方山学校的学生。这小子早知道一心想做锦衣卫,朕就不让他参加会试了。白白浪费了朕一个进士的名额这些就不说哪,朕会让他去做锦衣卫台湾府百户。除了刚才说的对你进行保护外,他还负责和台湾岛当地的土著打交道。你们知道该如何去做吧?”

“是,请皇上放心,臣明白了。简而言之,分化瓦解、软硬兼施。”

“你能想到这一点,朕就放心了。最后,朕还给你人。”

“人?”

“是啊,台湾岛上的汉民,都是最近几十年陆陆续续自发迁徙到上面去的。这些汉民,大多数都是在大陆地区穷困潦倒活不下去,或者是犯了什么事不得已跑路走的。这些人,对朝廷缺乏感恩和敬畏之心。你要是依靠这些人去和当地土著对抗,肯定要吃大亏。所以,朕准备从东南沿海已经废得差不多的卫所中,抽调五万人,把他们全部转为民户,然后交给你,集体送到台湾定居。”

说完了这话后朱由栋笑眯眯的对着孙传庭道“如何,你还要什么东西?”

“皇上。”孙传庭大礼参拜“皇上如此厚待臣,臣感激涕零,照理是不该再多要什么了。只是皇上啊,这官员呢?这个,臣一个人可扛不住全府的庶务啊。”

“嗯,这个问题是这样的。伯雅你是两年前的新科进士,若不是台湾此时是个荒僻之地,这一府之尊怎么都轮不到你。因此,你先去吧,庶务什么的,先搞军管!等明年,天启元年的春闱结束后,朕再给你派人过来。那时候,估计你划定县域啥的也做好了,朕把新科进士派过来做知县,然后台湾结束军管,岂不是正好?”

“臣明白了,皇上思虑周全,臣拜服。请皇上放心,臣一定在三年内,让台湾大治!”



第三六零章 三万里的远征

孙传庭告退后,朱由栋轻轻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算是为没能午休的脑袋做个小补偿。然后他抬头问方正化道“郑光远他们来了没有?”

“已经在殿外等候。”

“让他们进来吧。”

“万岁爷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奴婢不是多事,只是觉得,从几日前,您为了筹备登基大典就一直忙碌到现在。奴婢算了一下,最近三天,您只睡了六个小时。”

“哎,在位者,必善其政啊。”摆摆手,朱由栋无奈的道“让他们进来吧,你要是撑不住了,可以先去睡一会。”

方正化无奈的退下了,不过,在出去叫郑光远等人入内的时候,他板起脸告诫了一句长话短说,皇上这会儿很累了!

“学生等拜见山长。”

“哈哈哈,你们这些家伙。”看到三位自己方山学校的优秀学生,朱由栋的心情也不自觉的好了不少“嗯,都过来朕瞧瞧,呀,郑宏远,你怎么还缠着吊带,这东海大战都过去快三个月了,你这厮是装的吧?”

“山长,这是什么话?伤筋动骨一百天呢!学生那一仗,右边的胳膊碎成了三截。给学生做手术的陈实功大夫说,还有不少碎骨头镶嵌在肉里到处都是。所以,这会儿打着吊带,理所当然啊。”

说完这句话,郑威的语气一下子变得低沉“学生算是幸运的了,这养伤是长了点,但终究痊愈后还是可以上舰的。只是可惜了俞帅”

“嗯。”沉重的点点头,朱由栋道“俞帅为国家之事而终身残疾,朕不会亏待了他。本来朕是准备让吏部在上个月就给俞帅叙爵的,但皇爷爷说授爵最好是等朕登基之后来办。所以,俞帅会是朕封出去的第一个军功爵(明朝惯例,皇后的父亲要封爵)。朕已经决定封俞帅为定海伯,以后就让他去做大明皇家海军学院的院长吧。”

“臣等多谢皇上体恤国家忠臣。”

“好了好了,怎么说着说着就是臣了?刚才的学生不是很好么?”

“皇上,刚才是私谊,臣等放肆了些。现在讨论国事,臣等必然恪守臣子本分。”

“好吧。”学生们正式了起来,朱由栋也变得严肃“嗯,郑光远,中了进士后,你在通政司待了近两年了,你的上官说你办事精细,文采盎然,对你的评价极高。张宏,你在崇明沙防卫战中表现很不错,可以说是居功至伟。至于你,郑威,在东海决战上的表现,也是让你的战友们一致认可。所以,朕让你们三个来,是有一件大事交代你们去做。”

“请皇上示下。”

“此事,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就极难。朕要你们组织一支小型舰队,横跨太平洋,直航美洲!”

“啊?”

作为方山学校的学生,郑光远三人当然知道美洲在哪里,也清楚的知道那里是西班牙的殖民地。他们更清楚,自己这位山长绝对不会脑子发晕,想要这时候就去和西班牙抢夺美洲的控制权。

“朕事情太多,几乎忘了一件大事,此事再不去做,慢,二十年,快,十年内,我大明的科技将彻底陷入瓶颈。”

“敢问皇上,是什么事情?这牵涉是如此之大,臣等豁出性命也要去将他办成!”

“在南美洲的亚马逊雨林里,有一种树,当地人称其为‘会流泪的树’,朕叫它橡胶!其特点是”

是的,就是橡胶。朱由栋作为一名医学穿越者,穿越前和橡胶打交道的次数不要太多。但交道打得多,却几乎不清楚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实际上他在21世纪用的橡胶手套啥的,更多是人工橡胶。

等到蒸汽机即将进入实用阶段,方山动力实验室的工作一下子轻松下来。作为穿越者,朱由栋自然要把电气化和内燃机的研究提上日程。而一想到内燃机,自然就想到了汽车,接下来自然就想到了橡胶。

然后朱由栋才知道坏了!完全都忘了有这事——得益于穿越前常年泡在起点,他还是知道,橡胶的原产地是在南美。而且在历史本位面,一直到了19世纪后半期,橡胶才在东南亚开始种植——也就是说,现在整个东半球,一株橡胶都没有!

这就麻烦了朱由栋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什么位面之子,也不认为自己天赋异禀。他对自己的认知始终都是一个普通人,所以他在工作上也是勤勤恳恳。

因为有这样的认知,所以他也不认为大明的科技树这会儿独步全球。既然大明的蒸汽机都出来了,那西班牙的蒸汽机,就算没有出来,也差得不会太远了。一旦人类进入蒸汽时代,橡胶的战略作用就会无限的增大,以西班牙双子穿越者的身份来说,就算他们现在没有意识到,但相信很快就会对全球执行橡胶植株战略封锁。

而人工橡胶?拜托,我又不是化学家或者材料学家,完全不知道该咋弄啊!

所以,必须要赶快!否则没有橡胶,大明的交通运输、军事国防、农林水利、矿山开发、土木建筑、电气通讯、医疗卫生、物品储存等方方面面,全部都要受到极大的限制。

“总之,橡胶的作用就是如此巨大。你们若是顺利的带回了植株,然后我大明在两广、云南、海南、台湾乃至日后的安南、暹罗等地广泛种植。如此,在未来十年、二十年后,才有足够的橡胶满足整个大明的需求。”

“臣等明白了,请皇上放心,臣等一定完成这项任务。”

“嗯。”走下台阶,走近三个学生,朱由栋一个个的拍肩膀“你们三个,郑光远做事精细,长于协调。郑威善于指挥海上作战,张宏擅长陆战。加上又是同期同学。所以朕让你们三个搭档去办此事。此行,来回足足三万公里,加上浩瀚的太平洋里可一点都不太平。所以,此行极为凶险。出发之前,有什么牵挂的,先去把事情做了。”

“是。”

“朕给你们准备了三艘金陵级战舰,都是最新下水的加强版。上面的水手、操帆手、炮手,都是李国助和颜思齐的部队里优中选优集结起来。此外,李国助前年不是打劫了西班牙马尼拉珍宝舰队么?当时也抓了些西班牙人回来。另外朕也在澳门找了几个葡萄牙人。这些,都是你们此行的向导。但是千万注意,不要迷信向导。”

“是,臣等铭记于心。”

“从我们大明这边出发去南美洲,是很麻烦的。一不注意就滑到安第斯山脉了,从地理上来说,西班牙去南美,确实比我们方便很多。所以,这一趟远征,朕给你们的时间宽裕点。两年吧,两年内若是你们还没有回来,朕再派你们的学弟来寻找你们。”

“哈哈哈,山长,不用那么麻烦,两年之内,我们自己带着橡胶植株回来!”



第三六一章 家里的亲人们

朱由栋亲自把自己的三位学生送出书房后,从自己的衣服里摸出来一个小本子每天的事情太多了,虽然有方正化在身边时时提醒,但这家伙最近对自己的过渡操劳是越来越不满,经常都劝自己把事情往后推。所以,朱由栋不得已自己也弄起了小本子。

他翻了一会今天的工作事项后,马上就高声叫了起来“来人啊,准备车马,朕要去方山学校。”

“万岁爷,可以不必去了,奴婢已经派人把宋员外给接过来了。”

“你哎,朕今天下午后半段,不光是要见宋应星,还想再去看看方山的师生啊。”

“万岁爷。”方正化双眼发红的跪了下来“奴婢自从接王公公的班贴身伺候万岁爷也有好几年了,奴婢亲眼看着国家在万岁爷的治理下一日强过一日。万岁爷是我大明亿兆子民的主心骨,可万万不能有事的,所以奴婢恳请万岁爷一定要保重龙体啊。”

“哎,算了算了,那就叫宋应星进来吧。”

“是,奴婢这就去传旨。”

宋应星于两年前中了进士后,朱由栋就让吏部在工部给他挂了一个员外郎的头衔。然后就把他安排到了方山实验室。

这两年,宋员外的主要工作是学习方山的自然科学水平已经是这个世界一流的,即便宋应星是天才,一样也得通过学习才能跟上。

不过,天才到底还是天才,这位宋员外只花了两年时间,就迅速的触类旁通,在数学、物理、化学上展现了极强的天赋。那么,在蒸汽机已经研发成功的时候,朱由栋就准备把他摘出来,让他单独率领一个实验室。

这个实验室就是电气实验室,其核心任务,就是研制发电机。

所谓发电机,其实就是把其他能量转化为电能的机器。这个其他能量,可以是水能(水轮机、水力发电),汽能(蒸汽轮机、火力发电),燃油(内燃机发电)等等。这些能量转化为电能,其原理都是一个电磁感应定律。

总之,学渣朱由栋也就只懂这些了。在他跟宋应星填鸭式的硬塞进这些东西后,极度疲倦的大脑已经不允许他再来回答宋应星的问题。

宋应星不是书呆子,在看到皇帝疲态尽显后,非常知情识趣的告退了。待得他一出去,朱由栋的身体就不受控制的瘫做了一团。

在极度疲倦中,一双柔荑轻轻的贴上了朱由栋的额头。

柔软香滑的触感一下子让朱由栋精神为之一振,然后他睁开眼睛“皇后?你怎么来了呢?”

“是方正化派人通知臣妾过来的。皇上,臣妾不懂国事,但还是想说,事情哪里做得完?休息,是为了走更远的路。所以,还请皇上暂且停了操劳,陪臣妾说说话。”

“这个方正化啊~!”轻叹一声后,朱由栋不动了。然后柳韵拉着朱由栋来到书房一侧的躺椅前。她先自己坐下,之后慢慢的让朱由栋的后脑勺放到了自己的大腿上“皇上,就这么歇一会吧。”

“好。”舒服的躺在柔软的长腿上后,朱由栋睁开眼睛,从下而上的端详了自己的媳妇一会“你都是有五个月身孕的人了,身段都出来了,以后有什么事,叫朕过去就是了。”

“噗嗤~皇上您不是说,孕妇要适当走动,以后有利于生产么?怎么这会儿又埋怨起臣妾来了?没事的,臣妾现在不觉得累。”

“呃好吧。对了,宫里今天下午有没有人去求见太后,或者去西苑求见皇爷爷他们的。”

“有啊,都是一堆亲王。皇上的魄力,臣妾听了都有些吃惊。”

“哼,这些家伙动作还蛮快的嘛。”

“嗯,虽然大家都知道现在这套制度已经维持不下去了,但还是有不少人希望这制度至少撑到自己去世为止皇上”

看着迅速入睡的朱由栋,柳韵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轻轻的挥了挥手,身边的宦官侍女们全都轻轻的退下了。只留下这对年轻的夫妇在安静的书房中相互守候。

“皇上,皇上!”

“唔~哦,皇后啊,朕竟然睡着了,这是睡了多久?”

“不多,不过是从下午四点半到五点二十而已。”轻轻的帮朱由栋擦了擦眼角,柳韵柔声道“本来是想让皇上多睡一会的,但方才西苑那边有人过来传话,说是请皇上和太后今晚去西苑那边用膳。”

“哎,那好吧,估计又是那群亲戚去皇爷爷那里哭诉了。”起身,微微活动一会后朱由栋转身伸出一只手“皇后,来,跟朕一起去后面更衣。”

“嗯,哎哟,臣妾的腿麻了。”

“是朕的错,来,朕抱你起来吧。”

皇帝赴太上太皇的家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常服换成便服那是应有之意。而且既然是家宴,那当然要带上自己的两个媳妇。然后皇帝的车驾还得绕个弯去慈宁宫接自己的老娘。

在去西苑的路上,郭太后自然是盯着自己两个儿媳的大肚子不放这位不到三十岁就守寡的中年妇人这一辈子就一子一女。儿子做了皇帝,一天到晚忙得见不到人。女儿现在在方山学校似乎也待上了瘾,极少回大内来住。所以这位太后在慈庆宫孤单得很,那是早盼着自己的嫡孙早点降世了。

一家人在一辆大车里其乐融融的聊了一会天,车队慢慢的到了西苑。让众人惊诧的是,万历居然带着郑贵妃在室外迎接。

“皇爷爷,您这样做,让孙儿手足无措,惭愧不已啊。”

“哈哈哈,我朱家的麒麟儿,登基第二天就做了朕一直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爷爷理所当然的要亲自出来迎接你啊。”

“皇爷爷谬赞了,只求史官以后不要说孙儿薄情寡义,淡漠亲情就好。”

“哈哈哈,燕京日报上面不是经常有一句话么?历史终究会做出公正的评判。对这一点,爷爷相信史书不会把你写得太糟糕的。好了,都别站在门外说话了,都进来。”

对于王太皇太后没能出席这场家宴,朱由栋这边,自郭太后以下,人人都心里有数。好在现在已经没有李太后来对万历进行压制和训诫了。所以这顿饭的气氛总体还算过得去。

“栋儿啊,今天下午开始,秦王带头,有十七家亲王都到爷爷这里来求见了,爷爷是一个都没见!只是跟他们说,现在你是皇帝了,也是朱家的族长。宗室的事情,一切族长说了算。”

“孙儿多谢皇爷爷的理解和支持。”

“哈哈哈,爷爷都说了,这是爷爷早就想做但是一直不敢做的事情啊,怎么会不支持呢。而且让朕高兴的是,朕的几个儿子都没有来参合此事不说,连唐王和周王都没有参加。”

“呃,皇爷爷容禀,唐王府里有这么一件事”

“啊?居然还有这种事!哼,这老匹夫,辈分那么高,却不做人事。栋儿你做得好!”

愤愤的骂了几句朱硕熿后,万历搓了搓手“这个,栋儿啊。”

“皇爷爷可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请尽管示下,孙儿一定办到。”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说到这里万历居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爷爷搬到这西苑,就是想求个清净。但是这些亲戚一天到晚来拜访刮噪也是烦的很。所以,爷爷想出去走走。”

“啊?皇爷爷是想去哪里?”

“咯咯咯。”一阵轻笑声响起,却是郑贵妃发了声“太皇常跟本宫说,他生在裕王府,后来就住进了紫禁城,从此之后,除了拜祭天坛什么的,他连紫禁城都没有出去过。我大明的万里江山,各地风土人情,都是道听途说。到底如何,他可是想去眼见为实呢。”

“哦,原来皇爷爷是想全国巡游啊,此事孙儿一定为皇爷爷办好。”

“栋儿,此话当真?”

“皇爷爷,这事很难办么?”

“嗯,我家麒麟儿这些年是把那些言官给压制住了。但是爷爷出个门,也是很麻烦的吧?”

“不麻烦。”朱由栋站起身来“皇爷爷,太皇出巡天下,乃是皇室对大明百姓的关爱,言官们有什么好说的。至于您出巡的人手,孙儿抽调新军第十镇的一个营和京营的一个卫,一共是两千人做你的卫队。这京营今年也刚刚完成换装。如此两千人,只要皇爷爷不是去边境地区,在大明境内的安全是没有问题的。另外,孙儿再派出方山学校医学院的教授两人全程陪同至于经费,皇爷爷留给孙儿的内库有800余万,这笔钱,皇爷爷请随意取用”

深夜,在回乾清宫的路上,柳韵悄声对朱由栋道“今夜太皇太妃跟臣妾暗示了一下,希望皇上将来能为其上太皇太后的尊号,或者她薨逝后能为其上皇后的尊号。”

咦?郑贵妃果然是对皇后这个称号念念不忘啊。不过她这会还提这样的要求,说明福王口风确实紧,这分封的消息连他的生母都没有告诉。

“嗯朕一路走来,得郑家帮助不少。这个事,皇后可以明确的回复她,朕会考虑的。”



第三六二章 霸道的熊总督

虽然这具身体只有六岁,但是大内上下,没有谁敢把朱由栋当小孩子看。

这位太孙表现出来的英明,已经远超大明的前两任皇太孙了那位一手好牌打得稀烂的建文帝自不用说。就说仁宣之治的事实缔造者宣庙爷爷吧,再厉害,也没有五岁就拿出这么多东西吧?

所以,慈宁宫的主人李彩凤,对朱由栋的问安可一点没有托大,严格的按照礼法要求对其进行接待外,还一如既往的派人送了一些小东西。

“嘿,孤每次来太后都要送东西,这样子久了,都不好意思再来了啊。”

“小爷,这点东西跟您前些时日送进慈宁宫的五万两银子比起来,可就不算什么了。”

“哈哈哈,王承恩,你和世泽、纯忠怎么都一个样,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钱嘛,花出去才是钱,堆在房子干嘛?能穿么?能吃么?再说了,太后拿到这笔钱后也没有自己花啊。给京师大觉寺扩建大雄宝殿,给北直隶的贫民施粥……如此善事,哪一粒银子是花在自己身上了?”

主仆二人的对话,当然是故意说给太后听的。随着时间的推移,王承恩和朱由栋之间的默契也开始慢慢的有了。

慈宁宫到乾清宫的距离并不算远,从李太后那里离开后,没多久的功夫,朱由栋就来到了万历的面前。

“孙儿拜见皇爷爷。”

“嗯,栋儿来哪。咦?太子呢?”

“呃……父亲说他昨夜偶感风寒,所以……”

“哼,算了,不管他了,陈矩,我们开始吧。”

“咳咳……是,皇爷。”

此时的陈矩,已经走上了宦官这个职业的巅峰司礼监掌印太监兼东厂提督太监。这种把批红权和执法权集于一身的情况,整个大明朝都是极为罕见的。

不过,走到巅峰,意味着接下来无论怎么走都是下坡路。也就是在这一年,陈矩的身体完全垮掉了。看得出,这位被外朝文臣们交口称赞的“贤内相”,已经油尽灯枯,命不久矣。

“皇爷,老奴先说工部的事情。河道总督曹时聘上本,再次要求朝廷增加拨款二十万两。内阁表示户部现在没钱,所以再请皇上的内库……”

“怎么又找朕要钱?上次不是给了十万两吗?这一下子就又没了?”

“皇爷,内阁的票拟说得很清楚,咳咳,曹制军说了,朱旺口工程,是让黄河回归故道的大工程。朝廷已经前后投进去六十万两银子了。若是不加这二十万两,这六十万两银子只能保三年平安,若是再加二十万两,可以保黄河下游五十年平安。”

“……哎,给了吧。不过,陈矩,让大内和户部联合派出查账的。若是曹时聘在这个过程中有贪墨,朕要让他领教太祖留下的剥皮实草!”

“是,老奴遵旨。”

飞快的在这一道奏章上批红后,陈矩又拿起下一本“咳咳,皇爷,这一本有些麻烦。陕西税监梁永,弹劾咸阳县令陈时济抗旨劫税。”

“哐当~~”一个茶碗被万历狠狠的仍在了地上,还好这是朱由栋送进来的骨瓷,所以没有像普通陶瓷那样被摔了个粉碎。

“这还有没有道理了?内阁这边不断找朕的内库要钱,地方上的文官却对矿监的工作各种抵制?朕的内库又不能自己生钱,还不是得矿监辛苦征收才有钱!”

“皇爷息怒!”

“哼,息怒息怒,你们这些老货除了叫朕息怒,还有其他的话么?朱由栋!”

“啊?皇爷爷有何吩咐?”

“这个事情怎么处理?”

呃?你问我我问谁去?大内派出去的矿监可以直接给皇帝本人写信,而区区一个县令的声音是没法直达天听的。所以,这单方面的告状,朱由栋本能的就不相信——至少不能现在就相信。

“皇爷爷,真理越辩越明嘛。以孙儿的想法,不如让梁永和陈时济二人双双进京,当面锣对面鼓的把事情说一说。而且以孙儿的意思,先让父亲听他们两人讲,若是梁永有理,那就让他们再到大朝会上讲。”

看着胸口仍然剧烈起伏的万历,朱由栋眼睛一转“皇爷爷,陕西那个地方,早已不是当年强汉盛唐时富裕的关中。孙儿注意到,陕西这些年十年九旱,想来民生已经很是困苦了。所以在这些地方征收矿税,一定得千万小心,不然容易激起民变。让陈时济这个当地的县令进京,除了和梁永当面对质之外,皇爷爷也可以听一听我大明最基层官员的心声。王者,既需要抬头仰望星空,也需要俯首关爱百姓啊。”

“小爷这话说得极好!皇爷,老奴附议。”

“嗯,那,那便如此安排吧。不过,你父亲接见那个陈时济的时候,你得在旁边给朕看着!”

“是,孙儿领旨。”

“嗯,陈矩,下一件。”

“是,呃,皇爷,这个事情更麻烦了。云南布政使司奏报,缅甸正在进行全国动员,目标是我大明的木邦宣慰司。木邦土司请求我大明提前准备援兵。”

“缅甸,又是缅甸!从朕继位开始不久,几十年了,这些蛮夷就没有消停过!上次被高国春一个把总率领几百人连破五寨,几万人狼奔豕突都忘了么?哎,内阁的票拟是什么意思啊?”

“呃,内阁说,木邦乃是我大明云南的藩篱,所以必须要救。但是……”

“又没钱是吧?又想朕的内库出钱?”

“呵呵……”绕是屁股再怎么歪,陈矩看到这里也觉得内阁实在是太过分了。所以这会儿他并不想帮内阁说话,只能以尬笑回应。

“朱由栋!”

怎么老是我呢?“皇爷爷,这个事情呢,孙儿觉得,出钱是小事,关键是要看这钱出了有多少效果。”

“嗯?有意思,你给爷爷说说,这效果如何判定?”

“皇爷爷,木邦是藩篱,地理位置很重要,能守还是要守的。但是呢,也得看这藩篱牢不牢靠,尽不尽责,给不给藩篱后面的主人惹麻烦。孙儿看最近这几十年来关于木邦的奏报,有些时候是缅甸主动侵犯,有些时候是木邦去主动招惹对方。后面一种情况,在万历十年刘綎、邓子龙、高国春等击退缅甸人后出现得越来越多。这说明什么?木邦自以为位置重要,我大明不能不管,所以完全不顾自身实力弱小,一个劲的挑衅缅甸——反正最后事情闹大了,我大明还得出来救他嘛。所以呢,木邦救还是要救的。但是这次救,不能像以前那样,只出兵,打完就撤了。”

“嗯……木邦土司家姓罕吧?真是狼心狗肺的家伙。不过栋儿啊,木邦那个地方要拿下来不难,但是它距离昆明实在太远,出产也极少。如果我们把木邦改为云南的直辖州,这产出根本养不活那里的驻军。时间久了,我们还是不得不放弃。”

“呵呵,好叫皇爷爷知晓,木邦,以及木邦西北方向的孟养。这两个宣慰司的地下,都有大量的玉矿!若是开发得当,每年至少能有一百万银子以上的收益!”怎么老是我呢?“皇爷爷,这个事情呢,孙儿觉得,出钱是小事,关键是要看这钱出了有多少效果。”

“嗯?有意思,你给爷爷说说,这效果如何判定?”

“皇爷爷,木邦是藩篱,地理位置很重要,能守还是要守的。但是呢,也得看这藩篱牢不牢靠,尽不尽责,给不给藩篱后面的主人惹麻烦。孙儿看最近这几十年来关于木邦的奏报,有些时候是缅甸主动侵犯,有些时候是木邦去主动招惹对方。后面一种情况,在万历十年刘綎、邓子龙、高国春等击退缅甸人后出现得越来越多。这说明什么?木邦自以为位置重要,我大明不能不管,所以完全不顾自身实力弱小,一个劲的挑衅缅甸——反正最后事情闹大了,我大明还得出来救他嘛。所以呢,木邦救还是要救的。但是这次救,不能像以前那样,只出兵,打完就撤了。”

“嗯……木邦土司家姓罕吧?真是狼心狗肺的家伙。不过栋儿啊,木邦那个地方要拿下来不难,但是它距离昆明实在太远,出产也极少。如果我们把木邦改为云南的直辖州,这产出根本养不活那里的驻军。时间久了,我们还是不得不放弃。”

“呵呵,好叫皇爷爷知晓,木邦,以及木邦西北方向的孟养。这两个宣慰司的地下,都有大量的玉矿!若是开发得当,每年至少能有一百万银子以上的收益!”“嗯……木邦土司家姓罕吧?真是狼心狗肺的家伙。不过栋儿啊,木邦那个地方要拿下来不难,但是它距离昆明实在太远,出产也极少。如果我们把木邦改为云南的直辖州,这产出根本养不活那里的驻军。时间久了,我们还是不得不放弃。”

“呵呵,好叫皇爷爷知晓,木邦,以及木邦西北方向的孟养。这两个宣慰司的地下,都有大量的玉矿!若是开发得当,每年至少能有一百万银子以上的收益!”



第三六三章 朱由栋的杀招

虽说表面上很嚣张,嘴上更是臭不可闻没有半句好话。但是熊总督做起具体事情来,还是很慎重的。

在经过详细了解安南国内三家相互的恩怨后,熊廷弼把刘招孙的三个镇安排在了战线的中央,然后左侧以此是京营、腾骧四卫的一万,以及郑家的两万。右侧则是两广卫所兵一万,以及阮福家的两万。至于莫家的一千人,则被熊廷弼派到后方,监督郑家和阮福家的民夫们运送兵粮。

如此,整个明军一方,参战总兵力是十万零五千人,联军全部展开后,整个战场宽度长达十公里以上。五月二十日,联军抵近西贡要塞外最外围的一条战壕,从北、西、东三面,彻底包围了西贡。

此时西贡要塞内,名义上的指挥官,是罗闍浮屠的堂弟,厄加托沙律的儿子,颂昙。在罗闍浮屠横扫东南亚的时候,他总是坐镇大后方为其堂兄提供后勤保障。但是到了如今国家面临亡国危机的时刻,罗闍浮屠可不敢再把他留在国内。于是,他就被踢到这里来了。

当然,这位颂昙从小就是被当成后勤官员来培养。所以,真要说到打仗,其实际上的指挥官,乃是罗闍浮屠新军的三大将之一的阿信。

“阿信将军,明国居然出动了如此规模的大军,我们该怎么办?”

“亲王殿下,按照王上预先的安排,此时我们应该依托要塞和战壕,尽量消磨敌人的有生力量。待得敌人在城下兵疲粮尽后,再与王上的援军里应外合,彻底歼灭对方。”

“您的意思是,暂时不用出去野战?”

“当然,敌人比我们多了那么多,加上此时士气正旺,这个时候出去野战,不是好的选择。”

“嗯,阿信将军,我不是太擅长兵事。但也知道,守城最忌死守。这要是外面始终不来援军,时间久了,这士气?”

“殿下,王上想来已经跟您说过了。我国海军被击败后,王上需要在国内赶造新的战舰。这是需要时间的,而我们就是为王上争取时间的人。至于士气,您完全不用担心。我们的士兵都是傣人,现在却在京人和高棉人的土地上。一旦落单,不是死无葬身之地的问题。而是会死得极惨。所以,您完全不用担心他们不奋力作战。按照王上的安排,我们在这里坚守半年,他在国内就会率领新的陆军和海军来给我们解围了。”

看着阿信在那里侃侃而谈,颂昙脸上保持着微笑,但心里却对这位罗闍浮屠的大将一阵的鄙视和嘲笑。

呵呵,还说我不懂兵事?现在我方的海军被人家打败了,如金边、西贡这样的要塞,其背后的陆地根本就是一片深山老林,陆军凭脚板完全来不了。这海路一断,自然就成了死棋,我们都是弃子啊!

不过,这个家伙到底是我那兄长一手提拔起来的,死忠得很,现在还深信自己的王上不会抛弃他呢。也罢,就陪你守城一段时间吧,这时间长了,你的心态自然也会改变的。

作为罗闍浮屠在外征战时坐镇国内主持政务并因此精通权术的王子,颂昙的猜测毫无疑问是正确的。

在今年的三月下旬,残存的暹罗舰队绕台湾东侧的太平洋辗转回到曼谷的时候,罗闍浮屠就知道大事不妙——这场战事是输定了!

不过,虽说是输定了,但他并不准备坐以待毙,也没有想着逃跑。相反,他以更勤奋的状态来迎接这一切。

首先,他把自己的堂弟,在国内威望仅次于他的颂昙给送进了西贡这样的死地——为了不让国内舆论说他迫害王族,他不惜搭进去四万新军。

其次,他催促国内三大船厂,加班加点没日没夜的打造新的战舰——暹罗海军除了早期的十艘1000吨级的西班牙大帆船外,这次从日本还逃回来了六艘一级战舰和十六艘二级战舰。在罗闍浮屠看来,只要西贡能坚持一年,那他就能把海军数量重新恢复到十五艘一级战舰和二十艘以上的二级战舰规模。这样的一支舰队,依托暹罗湾内的要塞炮,未尝就不能和明国海军再次一教高下。

最后,他将国内最精锐的王室直辖新军全部打散,让他们去剩下的十二万旧式军队中做军官——此时曼谷的枪炮厂已经有了一定规模,正在陆续的给旧式军队换装。

而且此时的罗闍浮屠还有一定的幻想不管从地理还是历史因素来说,明国都应该先打日本再打暹罗吧?而要打日本,没个三五年估计是打不下来的吧?此时的暹罗已经完全进行战时经济运转模式,只要开阳能给他三五年的时间,他未尝就没有一战之力!

可惜,朱由栋的首选目标并不是德川义直,而是他!

在朱由栋还是太孙的时候,面对两国同时进犯,就已经定下了先南后东的国策。所有的战事准备也是按照这个国策来执行的。这要临时更改,会相当的麻烦。

更不用说,朱由栋登基后,了解了有系统的存在,而且彼此天赋还可以抢夺后,对罗闍浮屠更是流了很久的口水了。

其他老外不清楚北斗七星各自代表的意义,朱由栋怎么会不知道?就算他作为现代人不知道,钦天监会不知道?

廉贞啊!怪不得这些年暹罗国内在许显纯的描述中显得政通人和官员清廉。

这个天赋,一定要尽快的拿到!

1618年6月10日,台湾岛北部。

这个地方刚刚被朱由栋赐名为台北,孙传庭在乘坐海船来到此地后,将其暂时作为台湾府的府治所在。

“咦?许千户,您不是在安南么?怎么到了这里?”

“哈哈哈,孙太守,下官是奉皇上旨意,来此地向赵帅传旨的。”

“啊?给我传旨?许千户,这旨意是要现在传还是?”

“哈哈哈,当然是要找一个隐秘的地方了。嗯,孙太守也请一起来吧,皇上口谕,你是可以知晓此事的。”

于是在孙传庭的引导下,三人来到了一个隐秘的房间。

“两位,皇上和内阁已经商定,赵帅的第三集团军,在十五日后全军登船,直插暹罗湾!”



第三六四章 众狗听令出征

“直插暹罗湾?”

“不错,先南后东乃是国策,皇上的意思很清楚,两个拳头同时伸出去是打不痛人的,暹罗王授首前,我朝要暂时对倭贼处于守势。”

“嗯”赵率教在思考的时候,孙传庭已经走了出去,过了一会,他直接拿了一幅南中国海地图进来。

“许千户,照理既然是皇上下旨,那我们做臣属的领旨执行便是。但是,这运力?需知,当初从福建到台湾,这么近的距离,颜帅的舰队也是往返好几次才把我们这第三军给运送完。这还是因为距离近,船舱上基本不用预留多少舱位给粮食等物资的情况下。”

“这一点赵帅不必担心。朝廷已经发动了我大明的所有商人,啊,就是那个战争基金会里的所有成员,全部把各自名下的货船都贡献了出来。下官来此之前,上千艘三百吨到一千吨的大货船已经在天津卫集中了。待得他们装上第四、第七镇后,就来台北接你们。”

“第四、第七镇?皇上这是要用一半的新军去打暹罗?不,加上刘招孙的三个镇围住了西贡。十镇新军,有八镇都投入了南线。”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皇上这样做是对的,赵帅千万不要轻敌。”

“孙太守这话说得对,皇上也是这么说的。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没,没有。”赵率教赶紧的摆摆手“我不是质疑皇上做得不对,只是末将惭愧,这一次指挥五个镇,末将这心里”

“赵帅不必担心。”说完这话许显纯压低了声音“皇上说了,后期战事,他会亲自来!”

“这!”不光是赵率教,孙传庭也惊呆了。

这是什么情况?我大明自武宗皇帝后,百余年都没有皇帝亲征的了。这皇上才刚刚登基,年号都还没有改呢,就要御驾亲征?

不过,皇上好像以前做太孙的时候就亲自率军灭了女真。而且登基之前已经监国好多年了,根本不存在稳定权力架构的问题。这么说起来,似乎亲征也不算个啥?

所以短暂的惊愕后,孙传庭没有再说啥,而赵率教则是大松了一口气直接掌控国家最强十镇的一半,他赵率教自问自己不是皇上最喜欢的将军。真要是这么做了,只怕自己以后的日子很难过。

现在就好了嘛,皇上自己来领军。我做好参谋的角色就行。

“许千户,此事末将清楚了,待会就下去让全军做登舰前的相关准备。请千户放心,我这三镇,最近两个多月在台湾可是有一多半的时间要么在船上,要么在水里,该吐的早就吐干净了。所以,在海上是不会晕船的。”

“那就好,赵帅,下官也不瞒你,真要去暹罗湾登陆,至少前期你不要考虑第四镇和第七镇的战斗力。”

“哈哈哈,末将明白。”

“嗯,那么接下来。”许显纯的目光也放到了孙传庭拿进来的地图上。他的手指从台湾开始,慢慢的移动。

“下官方才已经说了,得益于我大明诸多忠君爱国豪商相助,这运力是不用担心的。至于护卫,李国助指挥将率领二十二艘一级战舰和四十艘二级战舰来为我们护航。这航线嘛,先从台湾到海南,然后沿着安南的海岸线南下。绕过中南半岛的南端后,我们不再北上,而是直接跨过暹罗湾,直航暹罗的巴蜀府!”

“巴蜀?暹罗也有地方叫巴蜀?”

“哈哈哈,是的,赵帅。下官当年潜伏暹罗的时候,也对此有点惊诧。不过这巴蜀是音译,在暹罗人嘴里,是叫班武里。之所以选在此地登陆,是因为这地方的隔壁就是缅甸的孟族人聚居地。”

“呃”

“孙太守有什么要说的?”

“千户,本官以前也是要看长安日报的,在大兴任知县的两年多时间,燕京日报更是一日都没有拉下。这孟族人,报纸上不是说,他们老是和缅族人打仗么?而我们现在和缅族算是盟友吧?”

“孙太守这话有问题。”许显纯轻轻的摇了摇头“我大明没有盟友,或者说,缅族还没有资格做我大明的盟友。”

“是,本官失言了。”

摆摆手,表示不在乎这个问题后。许显纯道“孟族人生活在山区,一直都想在伊洛瓦底江平原,也就是缅族的聚居地建立自己的国家,所以和缅族势同水火。但是云南巡抚陈时济前些时日亲自潜入孟族聚居区,和当地首领已经谈好了。只要这次孟族人愿意出兵和我们一起对暹罗开战,暹罗灭国后,我大明割一块暹罗的土地补偿他们。所以,这一次,孟族人愿意倾尽全族之力为我大明所驱驰。”

“嘶~陈制军真是干员啊!”

“哈哈,我等深受皇恩,都得把命豁出去,才能报皇上恩情之万一。”

“千户说的极是!”

“嗯。”点点头后,许显纯道“具体的作战顺序是今年五月结束前,我大明在西贡的部队,将驱使安南诸军,对西贡港发起强力攻击。虽说在我等看来,西贡已经是暹罗的弃子,但我们一定要让暹罗王有这么一个误判我大明是准备西贡、金边,这样一个接一个的堡垒慢慢敲过去的。

此外,在西贡展示我军的强大,也方便我们震慑安南诸藩,方便我大明以后在安南布置兵力和控制港口。

接下来,不管暹罗做了什么应对。我大明的四川镇、云贵等卫所,将会同缅军,于今年六月中旬,发起西线攻势。陈制军已经严词警告过缅王了,若是这次再有缅军临阵脱逃,我大明就要考虑现任缅王是不是该退位给他的王子了。”

“哈哈哈,如此一来,只怕缅王的儿子们拼了命去给陈制军行贿吧?”

“这个下官就不是很清楚了。”笑嘻嘻的一摊手后,许显纯把手指放到了曼谷东北“接下来,当暹罗在西边的主力被牵制住的时候,南掌,也就是我大明的老挝宣慰司,将出兵一万进攻暹罗东北的廊开府。孟族人将出动五万士兵,全力进攻其北碧府。这北碧府在巴蜀府以北,距离曼谷很近。由不得暹罗人不全力应对。”

“然后我军就在巴蜀府登陆,之后直插曼谷?”

“正是如此!”

“嗯。”摩挲着下巴思考了许久,赵率教道“许千户,为何我们不能直接去曼谷登陆?即便曼谷有要塞炮,他旁边的两个府呢?不都比巴蜀府要近很多吗?”

“呵呵,好叫赵帅知晓。根据下官在暹罗的暗子送来的情报,在二月东海决战之后不久,暹罗人就开始在曼谷船厂打造大量小型的火药船。如果我们直航曼谷,说不得,会陷入火海之中。”

“原来如此,那末将没有什么疑问了。”

“下官还有皇上口谕转述。”

“请千户示下。”

“皇上说,罗闍浮屠这个人乃是雄主,其才华远胜其父纳黎萱。那纳黎萱在国家灭亡之后,仍然能够带领族人复国。这罗闍浮屠要是在本次战役中逃出生天,那我大明未来在南中也不得安宁。所以,此战,罗闍浮屠,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的重要性,排在曼谷,乃至整个暹罗国之上!”

“末将明白了,请许千户回禀皇上,末将一定做好一切准备,待皇上亲临战线后,一战擒获敌酋!”



第三六五章 原始的铁甲舰

1618年5月20日,国务会议日。

在经过紧急的改装后,乾清宫总算有了各种大小不一的会议室十五间,朱由栋终于不用到兴华宫去开会了。

“皇上,礼部今日上交的主要议题是,朝鲜国王来京状告辽东巡抚李三才,欺压外藩国主,公然索贿。”

“哦。”双眼朝着天花板翻了一个白眼“那礼部准备如何处置啊?”

“呃,因为道甫毕竟做过我大明的首辅,这个”现任礼部尚书吴道南是软软的。朱由栋喜欢他的软,但是过于软的臣子必然带来一个问题没有担当,毫无主见。

这个事情,如果是一个强力的礼部尚书,不,就是那种稍微聪明点的,也知道该怎么做,绝对不会把矛盾直接上交。

身为天朝上国的皇帝,怎么能直接开口说‘我们就抢了朝鲜’这样的话?此时不就是要做臣子的主动站出来给皇帝背锅吗?

“咳咳。”看着软软的道南,朱由栋很是无奈的转过头“温阁老,你是分管礼部的。现在礼部拿不出意见来,你怎么看啊?”

“皇上,此事毕竟涉及到我大明的重臣。所以,臣以为,还是应该仔细、反复、详实的调查。”

“哈哈哈~温阁老说得好!那就这么办。嗯,说起来,朕登基的时候,这朝鲜王也送了不少礼物。而且听说他一天到晚在京师到处哭诉说道甫敲诈了他一百万两银子。这时间久了,若是一些不明真相的御史一时头脑冲动盲目上本就不好了这样,户部给礼部一百万面额的宝钞,由礼部代朕赐给朝鲜王,叫他不要再闹了。”

“噗嗤~!”参会众臣里年纪大点的还稳得住,如张世泽、李纯忠这样的年轻人,一下子就笑出了声。

而这时才醒悟,方才明白自己完全没有体会君心的吴道南,此时脑门儿的冷汗一下子就涌出来了。

哎!皇上你忒无耻了啊。那宝钞以前就是废纸,现在我大明币制改革后更是许久都没有印制了,这会儿把一百万的宝钞给朝鲜王,他除了拿去供起来还能怎么着?原来皇上你是如此的不待见朝鲜王啊!

可是不对啊,你不喜欢他,就不要收他的东西啊。听说他送进宫的那对双胞胎,你可是当晚就直接让那两人一起侍寝了!

朱由栋当然听不到吴道南内心的呐喊,就是知道了也是瞪一眼完事朕两个媳妇都怀孕了,这宫女又暂时没有看上眼的,你叫朕能怎么办?更别说那两个朝鲜妹子一个叫金大善一个叫金小善。岂有不动嘴的道理?至于动完之后,朕也给了她们淑女的称号了呀,不是不负责任嘛。

总之,朝鲜的事情只是插曲,很快就在众人的轻笑声中过去了。

“皇上,诸位。兵部和工部近期经过反复协商和紧密合作,拿出了铁甲舰的蓝图,请予审阅。”

在座众人展开手里的画卷后,都是对这新奇的铁甲舰造型啧啧称奇。而朱由栋的眉头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

蒸汽机研发成功后,朱由栋暂时把机器的推广压了压在他的计划里,必须是东南亚彻底掌控,而且马六甲海峡彻底畅通后,才能把这些技术向民间开放——不然大明现在脆弱的小农经济一下子就会崩溃。

不过,民用的暂时不开放,但涉及到国家层面的,那就可以先动起来了。

比如工部目前已经开始了修建京津铁路的论证和准备,方山实验室已经开始研制发电机,并且一开始就结合了蒸汽轮机做火电方案。

而海军方面,自然就把以蒸汽为动力的铁甲舰研制提上了日程。

这一次铁甲舰的设计师是毕懋康,辅助人员是李旦、李国助、颜思齐等人。

他们提交上来的方案是船体长23米,宽9米,木质铁壳,上面搭载150大炮6门。在船的舯部两侧,各自有一个巨大的轮形铁罩子,里面是如同水车一样的明轮。在船体的甲板上,仍然设计了三根桅杆以悬挂风帆。

简而言之,这就像是把一辆两轮车给搬到了海上。

“皇上,诸位。”第一次出席国务会议的毕懋康这会儿很是兴奋“此船预计排水量将达到2000吨,满载2450吨。船上有两台蒸汽机,预计单纯用蒸汽机驱动,船速将达到10节。如果再加上风帆,将达到15节以上。全船木质船体外铺满铁甲,水线上铁甲厚100,水线下60。可以抵挡目前的150大炮在200米外的射击”

“毕总办。”首先起身的是户部尚书许弘纲“这么一艘战舰,预算是多少?”

“呃,回禀大司徒,预计造价40万银元。”

“啥?!”许弘纲蹭的一下跳了起来“毕总办,你是说这么一艘舰,相当于半个新军镇一年的开销?而且这还只是单舰造价!不算配套设施和日后养护?”

“呃,大司徒容禀,这40万,包含了初期的研发经费,而且这是第一次造铁甲舰,有很多东西我们都没有搞明白,所以”

“本官记得,现在的北直隶级大舰,一艘的成本,就算加上火炮、弹药什么的,也就是五六万银元吧?”

“大司徒,价格是差距悬殊了一点,但是这作战效能不一样啊”

许弘纲和毕懋康吵上了,朱由栋并没有出言制止,他看着这丑不拉几的设计图纸,已经陷入了沉思。

作为穿越前的伪军事爱好者,他并不清楚人类进入蒸汽时代后,从木质风帆战舰过渡到二战时期如大和、密苏里等超级战列舰的过程中,到底经历了哪些阶段。但是,他非常清楚的知道明轮不是铁甲舰的正道!活塞式蒸汽机也不是蒸汽机真正得以大规模使用的正确形态。

螺旋桨、蒸汽轮机、全铁质舰体、彻底摒弃风帆的设置。这些才是铁甲舰!

一时之间,他都有一种自己亲自来画图设计一艘军舰的冲动了。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他自己给否决了——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才来做吧。哪怕现在看起来,这些专业人士胆子比较小,设计方案极为保守。

但是,对于这样的第一步,还是应该以鼓励为主的对不对?

不过嘛,朱由栋此时已经想到了自己那位在船工的道路上一发不可收拾的弟弟了。

嗯,那就这样办,会后我把由校叫来,给他讲解一些铁甲舰的基本要素,让他试着设计铁甲舰!

想通了此节后,朱由栋眉头展开了。他用力的敲了敲桌子,让会场恢复了安静。

“这个方案,朕不是很满意。但是,任何开创性的事情,我们都要充满耐心和包容心。所以,毕总办,这艘船,朕允许你们按照这个草图进行建造。预算,40万,朕同意了。”

“皇上!”

“诶,大司徒不要着急。”制止住即将暴走的许弘纲,朱由栋道“这个研制费,从战争基金里面出。另外,朕也向大司徒保证,这种铁甲舰如果以后费用不降到20万以下,朕将不允许再造第二艘!”



第三六六章 开阳御驾亲征

“众卿,你们的事情都差不多了。朕有一事,需要告知诸位。”

“臣等请皇上示下。”

“暹罗原本为我大明属国,谁知狼子野心,居然丧心病狂主动进犯。现在,我朝各路大军,以及各藩属军队均已动员完毕,决战就在近期。所以,朕意择日南下,御驾亲征。”

“啊?”

“皇上,这万万不可啊!”

“是啊,皇上,请恕老臣不能奉旨。”

意料之中,反对声此起彼伏。意料之外,除了温体仁外,如王象乾、徐光启、吴道南等人居然也是沉默以对。

“众卿,朕之太祖,淮右布衣,提三尺剑而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朕之成祖,五伐大漠,扫平北元。二祖之后,亦有武宗毅皇帝,亲身上阵,手刃鞑虏,使俺答十数年不敢南下。朱家先祖,何其伟烈。朕,身为二祖子孙,如何不能御驾亲征?”

看着沉默却又跃跃欲试的众臣,朱由栋一笑“朕知道你们想说啥,不就是又要把土木堡之变的事情拿出来说事么?你们觉得,朕领兵作战的能力比英宗如何?朕的身边可有王振这样的蠢货?至于你们要说,朕刚刚登基就马上长期外出,恐怕国家不稳。哈,这个内阁都平稳运行好多年哪,你们自己说,这届内阁是不是最近数十年持续运转时间最长的?”

这届内阁不仅是最近数十年运行最长的,也是运行最好最有成效的。而且,这届内阁里没有东林党!

所以,在朱由栋一阵质问后,刚才出言发对的众臣,并没有齐齐站起来叫嚣。他们相互对视、目光交流后。首辅方从哲站起身来。

“皇上,暹罗这等国家,此次便是被灭国,其王室被尽诛,也是理所当然。皇上要亲征,臣也觉得没什么不可。只是,有几个问题,亟待解决。”

“方阁老请讲。”

“其一,太上太皇此时已经准备出游,可否请皇上去向太皇请旨,让太皇暂时坐镇宫内。”

“可,稍后朕亲自去西苑面见太皇。”

“其二,内阁此时只有臣与温阁老,皇上出征之后,内阁决断力明显不足。臣意,是否增加新的阁老?”

大明的内阁始于朱棣,一开始其阁员是皇帝自己任命的。但是到了后来却变成了廷推。不过朱由栋监国那些年,就已经把任命权给抢了回来。

在现有的两位阁老中,方从哲是裱糊匠协调各方矛盾,统筹安排执行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这决断力是真的差。而老温呢?老温擅长的是人事,具体政务能力和决断力也不怎么样。以前有朱由栋坐镇,决断啥的完全不是问题。现在朱由栋出京后,谁来拍板?万历吗?

至少方从哲是不愿意的太皇亲政的那些年,真是太让人倒胃口了。

“首辅说的有理,那朕就把东南总督袁可立调入北京,让他入阁可否?”

“礼卿的能力和操守,臣是信服的,臣无异议。”

“臣等无异议。”

“好,吏部赶紧起草相关文书,朕用印后马上发往南京。嗯,袁先生入阁后,分管户部和兵部吧。”

“臣等遵旨。”

“如此,方阁老,可还有其他事情?”

“皇上。”说到这里方从哲罕见的跪了下来“臣斗胆直言,现如今皇后和贵妃虽然已有身孕,但到底是男是女不可得知。虽说我大明天军一至,暹罗必为齑粉。但兵凶战危,那不忍言之事,也是不得不防。所以,臣斗胆请旨,请皇上让莱王从天津卫回京。”

方从哲这么一说,朱由栋还没有什么表示,温体仁却嚯的一下站了起来“元辅,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哎,这位方首辅,看来也是准备朕这次出征完了,回到北京后就要致仕吧?

为什么朱由栋会如此判断呢?因为,从个人利益上来说,方从哲是真的不该说这样的话的。

朱由校回到北京坐镇,从国家利益上来说是正确的朱由栋此时没有继承人,万历的年纪又大了,所以必须要有一个年轻的皇族回到紫禁城——这就是法理上,在朱由栋万一阵亡后,大明新的皇帝。

但是,方从哲这话说出来,不光有诅咒朱由栋出事的嫌疑,还有诅咒朱由栋死全家的嫌疑!

如果朱由栋阵亡了,朱由校继位,那就是兄终弟及。而朱由校上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赐死柳韵和游弋——包括她们腹中的胎儿。

当年朱老四靖难成功后,朱标的其他儿子,和朱允炆的所有儿子,全都在短时期内暴毙而亡。明世宗朱厚熜继位后,第一件事就是赐死朱厚照死前半年临幸过的所有女性。这无关残忍不残忍,皇权要的是绝对稳固,绝不能在小宗入继大宗后,还有大宗的直系儿子存活于世上。

但是方从哲刚才的话也不能说不对皇帝不等于国家。皇帝没有了,大明还要继续存续下去。所以,皇上您御驾亲征前,得先指定临时继承人。

作为首辅,首先考虑国家,没错。但是这样对皇帝说话,就算是穿越者,也非常不爽。

所以朱由栋才说,方从哲不想干了——首辅这是拿自己的仕途为国家求一个保障。

哎,这场穿越者之争,要想获胜,真的需要付出好多,舍弃好多。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廉贞的天赋对于朱由栋来说实在是太需要了,如果他不亲临现场,万一廉贞躲起来了怎么办?而且,开阳的天赋又迫使他需要经常亲征

“首辅请起,首辅为了国家的忠义之心,朕感慨实多。如此,田尔耕,锦衣卫马上派出人手,去天津卫接莱王进京。”

“臣领旨。”

会议进行到这里就无法开下去了。草草散会后,朱由栋先是去了自己的hou宫。

“皇上要御驾亲征啊?可惜。”游弋看了看自己已经完全挺起来的肚子“可惜臣妾有孕在身,无法陪同皇上南下。”

“妹妹怎么这么说?便是你没有身孕,皇上率军打仗,你一个妇人跟着去像什么?”

“哈哈哈,皇后啊,可别这么说。以后啊,这战事可不会少,朕亲征的次数也不会少。说不得,游妃真的能陪朕一起出征哦。到时候,这宫里可就要靠你来支撑哪。”

说完这句话,朱由栋满怀歉意的伸出双手,拉住自己的两个媳妇“为夫尽量在孩子出身前赶回来。”

“夫君。”两女都不舍的挽上了朱由栋的胳膊“还请先给两个孩子取好名字。”

“哎,我朱家太祖把子孙的名字都预先取了大半,我们这些做父亲的,只能取半个字。也罢,由字辈下面是慈字辈,木生火,慈后面接火字旁。所以,若是儿子,就叫朱慈燚、朱慈焱吧。”

“讨厌,哪有这么懒的父亲。”

“就是不过这名字好像也不错。那,那万一是女儿呢?”

“哈哈,女儿的名字母亲取,做父亲的就不插嘴了。”



第三六七章 开阳御驾亲征(二)

“皇兄~呜呜呜,臣弟”

“扯,这是怎么啦?快起来。”

朱由校是在当天晚上的深夜进入乾清宫的,在见到朱由栋的时候,这位新封不久的莱王殿下立马就跪在了朱由栋的身前,抱着朱由栋的大腿失声痛哭。

“皇兄,臣弟是真不想这个时候回来啊。臣弟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设计、打造这个世界最强大的舰队。只要皇兄将来不让臣弟去登莱的王府里圈养起来,而是让臣弟留在滨海船厂作为一个设计师终老,臣弟就已经心满意足了。这劳什子监国,臣弟是真的不想做啊!皇兄,不如让由楫来吧。”

“混账东西,你是我们家除了为兄之外年纪最大的男子,你不把责任扛起来,居然还想着往下推给弟弟们?那当年父亲去世的时候,怎么不见为兄让你出来监国撑起这个家?好了,十三岁的少年郎了,怎么动不动就哭成这样,赶紧的起来!”

看着站起身来,仍然全身发抖,不敢坐下的朱由校。朱由栋的心情也很复杂。

大明作为东亚的宗主,一旦在拿回制海权后,对暹罗日本的战事已经是稳赢了。更何况这次宗主国还发动了万狗天征,暹罗这样的小身板对上这么大的阵仗,根本就抵抗不了多久。

之所以要御驾亲征,其实还是为了‘廉贞’的天赋暹罗也好,日本也罢。其一到底是国家底子太薄,力量积蓄不足。其二是此时的科技水平还没有发生革命性的质变。所以,如大明这样浑身问题的老大国家,在穿越者稍稍将其加强后,就能够吊打这两个小国。

但是,世界即将进入新的时代了,如果大明本身没有做彻底的改变,在这场穿越者的竞争中是走不远的。而要彻底改变大明,现在急需的就是要建立一支高效、专业、清廉的公务员队伍!

所以,虽然结合李国助等人报上来的东海大战情报,朱由栋已经推测出破军星的天赋。但是在他看来,廉贞的天赋才是他急需的。也是必须要尽快搞到手的。

这就必须亲征了穿越者都是现代人,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自杀或者引颈受戮?只有自己亲自去,发动定位功能,才能保证将廉贞天赋搞到手。

不过,兵凶战危并不是说着玩的。别说这个位面有七个穿越者了,就是一个位面只有一个穿越者呢?万一如某个穿越者前辈一样,不幸的遇上了位面之子,大魔导师。还不是一样得跪!

所以,别看大明对暹罗这场战事稳赢,但只要朱由栋亲临一线,就还是存在一定危险性的。

作为一个有底线的穿越者,朱由栋并没有‘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的想法。他的竞争是一回事,这个国家的存续和发展又是另外一回事。

所以,有些事情必须安排下去。

“校弟啊,你在方山学了那么多年,应该知道,这个世界,已经和以前大为不同了。大航海时代的到来,使得全球逐渐紧密的形成一体。所以在不远的未来,我大明将与全球的强国一起竞争。如此一来,为兄亲征的次数不会少。在为兄的子嗣成年之前,你这个做二叔的不多担待一点怎么行?”

“皇兄说得是这个理,但是臣弟的兴趣根本不在此。这些年在方山学习,什么政治历史啥的,经常都不及格。倒是数理化一直都排名榜首所以,要臣弟像皇兄那样乾坤独断,臣弟根本做不了啊。”

“哈哈哈,这个很简单的。为兄教你一句话。”

“皇兄?”

“政事不决从礼卿,兵事不决从世忠。”

“袁可立?李世忠?”

“是的,袁先生的能力就不必多说了。李世忠嘛,嗯,领兵作战临机决断他是没那个天赋的。但到底跟着为兄十几年,一般的军务他是没有问题的。”

“如此,臣弟明白了。臣弟就是作为皇族代表,在国务会议上给这两个撑腰的。”

“你有这个认识,为兄就放心哪。从下一次国务会议起,你就跟为兄出席会议,先熟悉起来吧。”

“呼~原来皇兄不是马上就走啊。”

这不是废话嘛?皇帝出征,岂是说走就走?再说了,这会儿对曼谷的包围网都没有完成。只要自己南下,搞不好那罗闍浮屠马上开溜。到时候我到哪里去抓他?他要是跑到澳洲或者印度呢?我就这么跟着追上去?

只有让这个家伙心存侥幸,在负隅顽抗仍然失败后,还妄想着潜伏于民间,以至于待在曼谷坐镇指挥的时候。朕快速南下,如此,才可一举成擒啊!

“好了,这事就这么说定了。现在,为兄交给你一个新任务。”

“请皇兄示下。”

“今天上午的国务会议上,兵部和工部交上来的铁甲舰方案,为兄非常不满意。所以,在下午等你来京师的时间里,为兄亲自画了一幅铁甲舰草图。你在北京坐镇的这段时间,替为兄细化一下,看有没有可能造成实物。”

“是!皇兄,臣弟一定为皇兄完成这个任务。”

情绪马上变得高涨起来,而且是一种发自内心的高兴。

看着朱由校的这个表现,朱由栋在内心悠悠叹了一口气,然后默默的喊了一声系统?

“宿主有什么问题?”

“我想把‘辅’锁定在朱由校身上。”

“已经搜索到朱由校正在宿主身边,宿主是否确定锁定?一旦锁定,除非此人死亡,否则不能更换。”

哎,也不知道将来我的儿子们长大后,看着我这做父亲的老是让皇叔监国而不用他们,会是怎么个想法啊。不过,这些都太久远了一些。

想过这些后,朱由栋坚定的在内心道“锁定。”

“已经为宿主将‘辅’锁定于朱由校身上,被锁定之人,将对宿主绝对忠诚。”

“皇兄?”

“嗯?”

“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觉得臣弟的内心,对皇兄更亲近了一些。”

“哈哈哈,你我亲兄弟啊,本就该亲近啊。”

“这倒也是。”很快,朱由校就被这艘朱由栋几乎完全临摹了无畏式战列舰模样的图纸把注意力重新吸引了回去“皇兄,臣弟看了这图纸,有许多疑问,还请皇兄解惑。”

“哈哈哈,这是为兄随便乱画,若有什么是目前技术根本达不到的,那也不足为奇。来,你我兄弟一起探讨”



第三六八章 西贡港的洗地

就在朱由栋编织大网,并且准备择日自己亲自南下收网的时候。5月20日,作为展示肌肉,震慑安南并且掩盖大明真实战略意图的西贡港攻击战,也正式开打。

这一天的清晨,当地时间上午六点四十分,天色刚刚透亮。在长达六公里,明军负责的战线上。数十颗信号弹腾空升起,然后刘招孙一声令下,数百门明军阵线上的火炮,就齐声发出了怒吼。

这炮声是如此的巨大,数百门大炮的齐唱是如此的震撼。以至于以明军炮兵阵地为圆心,半径一两公里外的地面,都明显的出现了颤动。至于如雷鸣、似龙吟的炮声,更是直上九天,并扩散至整个战场范围之外

暹罗人在西贡要塞外是有三条结合了壕沟、木桩甚至少量铁丝网组成的防线的。如此防线,结合燧发枪兵和近乎于巅峰的前装滑膛炮。这里的指挥官阿信,原本自信可以坚守至少三个月以上。

但是,在如此密集而且恐怖的火炮洗地攻势下,暹罗人的第一道防线,只坚持了不到半天!

限于这个时代的通讯手段,明军玩不了弹幕徐进、步炮协同。但是暹罗人更不知道弹性防御、反斜面等相应的防御方法。所以,在第一轮明军的集火炮击中,暹罗人布置在第一线的守军要么直接被炸死,要么被巨大的声波给震死。绵密的防御工事更是破了无数个大口。等到炮击暂停,明军步兵冲上去后,发生的战斗连激烈都算不上。

“壮哉!刘帅,虽说皇上也在信上描述过这样的景象,但只有身临其境,才能感受到这火炮集中带来的伟力啊!”

“哈哈哈,是嘞!”取出耳朵里的细小软木塞,刘招孙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个方法好是好,就是有点费钱。说不得,等打完了这仗,末将又要去曹行长那里挨骂了。”

“哼!曹三喜那豆腐商就是这样目光短浅。这一仗是什么?展示我大明天威给周边的蛮夷们看啊!这一仗,可不能光算现钱,用皇上的话说,不能只算经济账,还得算政治账!”

用一贯鄙视一切的语气喷过曹三喜后,熊廷弼道“刘帅,接下来继续往前推?”

“哈哈哈,制军,今天末将准备一口气推倒城墙下。到时候根据敌人要塞炮的射程再来确定是要土工作业还是继续这样洗地。嗯!洗地,皇上的这个词,末将真是太喜欢了。”

“嗯”举着望远镜看了看前线奋勇前进的本方步兵,以及不远处正在奋力推动炮车前进的炮兵,熊廷弼放下望远镜转过身来“刘帅,若是敌军要塞火炮厉害,我军将不得不采取战壕掘进之法。只是在这个地方?”

“啊?嘶~哎,这个确实比较麻烦。此地乃是湄公河的出海口,一锄头挖下去,只怕到处都是泉涌。制军,真要是需要战壕掘进,还得您出面组织安南这几家诸侯出人出力啊。”

“呵呵呵,好说。本官不就是做这些的么?嗯~~”深深的吸了一口硝烟味,熊廷弼道“刘帅且继续在前线指挥,本官到后面去了。想来要不了多久,那些家伙就该来了。”

“嘿嘿嘿,制军请自便。末将今天太阳下山前,一定洗完城外的三道防线。”

说起来,这就是海路一通,满盘皆活了。

东海大海战的胜利,制海权的到手,使得大明与暹罗日本之间的战争形势彻底反转。自此之后,暹罗的一个个港口就不再是跳板,而是成了死棋。而大明却可以通过海运,想打哪里就打哪里。

在这次作战中,刘招孙的第二军是徒步从广西进入安南的,士兵们身上只有燧发枪、少量子弹、刺刀等物品。粮食嘛,自然是莫家、郑家、阮福家提供。而火炮及其炮弹,则是全程海运而来。

在历史本位面,十六七世纪的西方传教士描述大明的富强时便说过,大明皇帝富有四海,他拥有的船舶,可以一艘连一艘,从澳门连到马尼拉。

可惜,历史上的明朝政府根本无法动员这数以万计的民间船只。

但是,朱由栋做到了。

战争基金会的成立,使得大明的豪商们发了疯一般的迫切希望本国早日获得这场战事的完胜。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们即便不是不惜一切,但也算是不惜成本。

海量的船舶被彻底的动员了起来,不管是北上辽东运输两个镇的士兵及其装备南下,还是从台湾将数万将士及其装备直航暹罗湾。甚至于从两京的火炮厂运送大量的大炮以及弹药到安南,运力都是及其充沛。

在这背后操控、调度的曹三喜,更是通过这样的方式,确切的掌握了大明海商们的能量,为以后大明海关全面收取商税,积累了详实的数据。

更何况,虽说大明此时仍然没有找到无烟火药的配方。但是达拉炸药却是已经有了。然后已经成长为炸药狂人的孙元化,在朱由栋的指点下,弄出了即便在20世纪都让敌人惊惧不已的没良心炮。

发射药不是无烟火药,用过一次后会留下残渣在炮舱底部?没关系,反正这炮筒直径够宽大,一炮打出去后我让人爬进去清扫炮膛行不?

射程只有50到100米?这也没关系。我传统前装炮洗地,燧发枪兵前置守卫,最后再祭出没良心炮,以及加量了的达拉炸药包。

如此黑心配置,导致在6月1日这一天,西贡要塞外围三道防线里的三万暹罗士兵,真正被炸死的不到一千人。被生生震死的超过了三千人!

所以,这一天的战斗,从6月1日清晨开始。到了下午四点多,前线负责具体指挥的马世龙来报我军已经连破敌军三道防线,在距离城墙大约300米的距离时遭到敌军炮击。

然后刘招孙在安排了警戒部队后,极为满意的收兵回营。

他是满意了,但是在周边战线上观战的安南诸藩的家主们,全都吓破了胆!

这暹罗人已经够强了,在半年多的时间里就修筑了如此雄伟的要塞。要是我们来修,只怕十年都未必能完工吧?

是啊,暹罗真的强啊,我们阮福家搞防守是非常专业的。但是大半年前三千人屯驻在这里,被对方一个冲锋就杀没了!

但是如此强的暹罗,面对大明,居然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这么坚固的堡垒,我们原本以为,没有个三年五载是拿不下来的。谁知道这么看起来,只怕三五个月就能拿下了吧?

这,这是大明?

大明已经如此强大了吗?

不行,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惹恼大明,不,是天朝!

一定要和天朝的熊总督、刘大帅交好。若是天朝能够把刚才那些武器卖给我们,我们一定可以迅速的统一大越!

是啊,即便天朝不给我们,也千万不能卖给其他两家啊!

一时之间,莫家、阮福家、郑家,全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这个问题。即便是当了很多年傀儡的黎姓皇帝,这会儿也起了别样的心思。

一时之间,熊廷弼的大帐迅速的被安南诸家派出的或公开、或隐秘的使者给挤爆了。



第三六九章 西贡要塞被围

“制军,末将今天下午趁着余晖摸了一下要塞城墙。暹罗贼警醒得很,稍微靠近点就是重炮攻击。后来末将又组织人手挖了一下,这个,地下水实在是太多了。”

“暹罗人在要塞外的那三道壕沟能够利用么?”

“不能。其一是挖得浅,其二是隔得远。最近的一道壕沟距离城墙都有七八百米。”

“好,此事本官知道了。刘帅放心,接下来本官就去给你要人手,你先让工兵队的人设定土工作业图纸吧。”

“嘿嘿,那就拜托熊制军哪。”

刘招孙退走后,熊廷弼对身边的亲兵道“你去把刚才求见的那些家伙带进来。”

“敢问制军,是全部一起叫进来?”

“是的,全部,一起。”

于是,莫家、阮福家、郑家甚至黎氏王室的代表,全都被一起叫了进去。

这么一搞大家就尴尬了,尤其是黎氏的代表,看着郑家代表的时候,想死的心都有了。

可是熊蛮子根本就不在乎郑家要是觉得黎氏不听话有野心,要把现在这个黎维新给弄死换一个啥的,关我熊廷弼什么事?

他是这么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但是他下面的四位代表你看我我看你,那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哈哈哈,你们找本官干嘛,不用说本官也知道。此事很简单,拿粮食来!四石精米,嗯,也就是240公斤,折算为一块银元。我大明士兵的燧发枪,四十块银元一杆,配送两百丸子弹和相应火药。前装滑膛炮,一千块银元一门,配送十枚实心弹和相应火药。飞雷炮,哈哈,不要小看那个口径很大的大铁桶,那东西要经得起发射药的反复折腾,对强度要求很高的。当然了,更重要的是发射出去的炸药包。这些东西,一根大炮筒配十个炸药包,一千块!还有什么木柄手榴弹,各类单兵装备,甚至港口外的战舰,都卖!价钱都好商量。但是,我朝不收银子,只收精米!”

熊廷弼这话一出口,四方代表顿时感到牙疼。

安南这地方因为地理因素,也是一块产粮的好地方。但你架不住此时安南分为三方势力彼此混战——由此,三方的军民比例都很是畸形,百姓负担本来就极重。若是还要把本来就紧张的大米抠出一大半去找大明换装备,那岂不是还得加重对国内百姓的赋税?

可是不买也不行!不买,就等着被其他家灭国吧!

而且最最可恶的是,各家代表彼此之间不是盟友而是死敌。大家根本没办法联合起来统一杀价!

所以,四方代表里,除了黎家代表手忙脚乱语无伦次的表示自己只是代表大越王来问候熊总督别无他意外,其他三家代表都是俯首点头,一点挣扎的念头都没有。

“除了拿米来买之外,你们也可以出人。”

“出人?”

“没错。”熊廷弼站起身来“现在我军已经抵达西贡要塞城墙之下,但是城墙上的火炮确实厉害,我军不想因为强攻导致伤亡过大。所以,我军准备使用堑壕围攻法。不过呢,此地地下水实在太多,土质也太软。所以,我们需要大量的人力帮我们挖掘壕沟,修建引水渠”

看着三家低头不语却又全神贯注的代表,熊廷弼狰狞的一笑“你们出劳工的,自带干粮来做工,累死的,被城墙上的炮弹打死打伤的,我大明都不管。但是,每出一人,每劳作一天,算一斗精米,如此,十人就是一石。”

听到这样的话,阮福家的代表脸都要笑烂了西贡这地方距离阮福家的根据地是最近的,说不得,回去禀报家主后,先动员一万人来做工,如此,一天就折算到一千石精米啊!二十五杆燧发枪就到手了!一天二十五杆,十天就是二百五!

啥?你问我成本?那些贱民一天能吃一斗米吗?所以无论如何这生意都是大赚啊!

“请熊老大人放心,我们阮福家乃是大越国的忠臣,自然也是天朝上国的忠臣。此事不用请示我家家主,在下在这里就能决定。一万人!十五天内,一万民夫到达现场听从天朝大军的指挥。”

旁边的郑家代表一边心里大骂阮福家的叛逆忒无耻,一边也赶紧低头“熊老大人,现在战事暂时因为天朝的仁慈陷入焦灼。所以,我郑家的士兵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如果熊老大人允许,我们能不能抽出一半的士兵参加这项工程。”

“只要你们保证你们的防线不会被突破,自然也是可以的。”

“呃,熊老大人,我们莫家人数虽然少”

“哈哈哈,都行。本官还是那句话,士兵参加基建,可以。但必须保证自己负责的那段防线不出问题,否则,哼!”

“请老大人放心,我等决然守护好自己负责的防线。绝不让城内一人走脱!”

“嗯”熊廷弼捻须思考了一会“说到不让一人走脱嘛,那个,本官记得,阮福家负责的是最西段的防御吧。”

“是,请老大人放”

“诶,本官的意思是,经过今日一战后,城内的暹罗贼定然惊惧不已。说不得就想派人外出求援。所以,如果是求援的使者,你们尽管放他们走。”

“啊?哎哟,老大人高见,如此就能将暹罗的军队从本土吸引过来。哈哈哈,如今海路已经被天朝掌握,待得暹罗大军从真腊的雨林里走出来,我军以逸待劳,必定大胜!”

“是啊是啊,熊老大人的韬略,我等敬佩不已!”

听着如潮的阿臾声,熊廷弼嘴角微微扯了扯你们这些傻瓜,这哪里是想让暹罗全师而来呀,人家也不可能全师而来。这只不过是要给对方的王一个错觉,表示我大明的主力此时仍然在西贡这边罢了。哼,我家皇上的宏大布局,岂是你们这些下国小民可以想象到的?哎,只是现在都五月二十日了,但愿城里的暹罗人早点派出信使,并且尽量跑快点。不然还真的不能让对方产生误判了啊。



第三七零章 大明开始收网

有一句话叫‘蝼蚁尚且贪生’,还有一句话叫‘困兽犹斗’。求生欲,乃是每一道生灵自来的本能,低级生命都是如此,更不要说穿越者了。

正是因为这样的心态,所以此时坐镇曼谷的罗闍浮屠完全看不到一丁点的颓废。反而是以更疯狂的状态进行扑腾。

二月十五日,东海大决战分出胜负。虽说当时占叻因为给养问题不得已率领舰队北撤。但是暹罗毕竟已经掌控东海、南海制海权大半年,定期通讯船联络制度已经比较完善。所以,在二月底的时候,罗闍浮屠就已经知晓了战斗结果。

失去了制海权意味着什么,身为穿越者当然是清楚的。在明确这场战争已经败局已定,剩下只是垂死挣扎的情况下。罗闍浮屠首先是在西贡港安排了重兵,为了消除隐患,他还把自己的堂弟——唯一能对自己的王位造成威胁的颂昙给塞了进去。

在他的推演里,开阳如果要对暹罗发动灭国之战,其主力只能从海上来云南方向有横断山区,中南半岛方向更是热带雨林密布。糟糕的交通条件,都无法支撑起庞大军队的后勤。

而要从海上来,就必须要拿下西贡此地位于中南半岛南端,辐射的海域极广。如果明国不把这里拿下来,一旦海上出点问题,那么进入暹罗的陆军就是全军覆没。

所以,他把因为上次登陆战受损后,总数只有五万六千余人的新军,放了四万人在西贡。为了给明国的指挥官造成此地威胁很大的印象,他还把以前他刚刚登位时修建的十艘西班牙大帆船给屯驻在西贡港——如果你不封锁西贡港,我是真的有能力切断你的海运线的。

之后,他又在金边放了两万旧式军队这里也是港口,你要来打我,打下了西贡,还得打金边。

如此一来,他估算,这两个要塞起码能为他争取到一到两年的时间。

那么,这段时间用来干什么呢?

当然是强化国内的军事实力了。

暹罗本次战争前,一共是新军六万,旧式军队十五万。崇明沙攻防战里,主要是新军受创较重,旧式军队损失不过千把人,稍稍补充一下就算完整了。

于是罗闍浮屠现在的安排是新军四万、旧军两万守西贡。又有旧军两万守金边。如此一来,除了严重缩水的海军,还有一万六千新军,十一万旧式军队。

然后他就留下六千新军作为近卫,剩下的一万新军全部下放到十一万旧军中做军官。

到底是第一个登顶的穿越者,在德川义直、菲利普等人的帮助下,枪炮厂什么的暹罗是早就建立起来了。以前是因为国力不足只装备了六万新军,而现在是要求生存,所以透支国力的事情也是顾不得了除了近卫,总共十二万陆军,要在未来两年来,全部实现近代化装备。

而海军方面,现在他已经不想再打造盖伦船什么的了——拼国力还拼得过大明?所以,现在暹罗的造船厂每天夜以继日打造的,是无数的三体小帆船速度极快,上面装载大量火药。必要时,可以火烧暹罗湾!

在把国内的事情安排好以后,他一边派出多艘通讯船绕道台湾岛以东的太平洋航线,要求德川义直在朝鲜发动牵制性攻击。另一方面则是派出重臣前往马尼拉上次在战场上卖队友的事情我不追究了,但是我们暹罗完蛋了,你们西班牙在吕宋的殖民地还保得住?即便现在舰队不方便派过来。什么燧发枪啊,大炮啊啥,赶紧给我运一些过来吧。

到底是综合素质比较高的穿越者,罗闍浮屠根本没有指望开阳先去打日本再来找自己的麻烦暹罗不灭,南海不靖,马六甲海峡不通,大明也难受啊!开阳肯定是先南后东!

总之,在他的推演里,等开阳花上一两年的功夫拿下西贡和金边后,自己这边的军队也练好了。到时候依托本土,未尝没有一战之力。而且,明国的商人们现在没闹,一两年之后呢?如果时间再拖久一点,西班牙一举拿下宗教战争的胜利,到时候自然可以将注意力向东。说不定世界局势就要起变化了嘛

可惜,到底还是出身于小国的穿越者,其眼界终究还是小了些——这是国家格局造就的国民气质,不是个人综合素质可以扭转的。

身为大国国民,朱由栋哪怕穿越前是个diao丝,但做起布局来,那场面就比罗闍浮屠宏大了太多。

时间到了1618年的6月3日。罗闍浮屠接到了熊廷弼故意放出来的西贡要塞的求援信。

看到这封求援信,罗闍浮屠在露出一副‘敌人果然是按照我的设想走’的轻松同时,也为明军展现出来的强大火力而感到震惊。

如此看来,西贡那边能坚持半年就不错了。国内陆军的整编和海上火船生产,必须要加速!

然后他就和颜悦色的对信使说了一番鼓励的话,又给了很多赏赐。最后让感激涕零的信使再一次冒死回去给本王的弟弟和将军讲,我会组织援军尽快赶来的。

当然,援军什么的是肯定不会派的虽说现在小型通讯船还能勉强保证暹罗对外联系不至于是聋子瞎子,但是大型的运输船队现在出去就是一个死啊!他怎么可能这么傻?

嗯,你们就带着援军将至的信念,为我坚守下去吧。

总体而言,一直到了这个时候,他的感觉还算比较好开阳看起来也没什么了不起嘛,所有的步骤都在我的计算中。

但是到了6月13日,他的心情一下子就垮了。

“王上,缅人和明国人的联军,一共十二万人,于七日前,在清莱、清迈、夜丰颂一线,对我们发起了全面进攻。素察将军请求王上尽快派出援军!”

“什么?阿华那隆那个家伙真的是傻透了吗?都这个时候了还组织十万以上的大军帮着明国人来打我们?”

所谓十二万,是实打实的,可不是号称。这其中,明军只有两万,其中只有四川镇、石柱千户所的士兵较有战斗力。至于缅甸的那十万人,可战之兵就更少了。

但是,这会儿暹罗正在全方面的整军啊。此时驻守在暹罗西北边境的,只有一万余人。对方十几万人一齐扑过来,真的是抵挡不住啊。

不行,在明国的主力到来之前,一定要把缅甸摆平。不求全部占领缅甸,但至少要把那个傻透了的阿华那隆给干掉你怎么这个时候了还在给明国当狗啊?我要是完蛋了,你能讨得了好?

罗闍浮屠烦躁的在王宫大殿里反复踱步“素巴猜,我的首相。明国的奢崇明、安帮彦那边还是不肯起兵吗?”

“请王上恕罪,臣无能,无法说动那两个胆小如鼠的家伙起兵。”

“哎,算了,这不怪你。明国那位新皇的威望,确实足够震慑住这两个首鼠两端的小人。”

“王上,那两个小人距离我们到底太远,不用牵扯太多精力。倒是清迈一线?”

“不要紧的,素巴猜。这次我让派吞率领两万援军去,都是全部完成了换装的。哼,缅人,在两年前我们打掉他们的主力后,剩下的士兵,哈,一人一把巴冷刀就上战场,那也能算士兵?素巴猜,看着吧,要不了多久,就有好消息传来了。”

可惜

6月14日,紧急军情再次传入曼谷暹罗东北边境,南掌人起兵入侵!

“为什么?为什么?掸族、老族、傣族、泰族,大家都说着一样的语言,写着一样的文字。为什么这个时候都要来跟我为难?那南掌,国贫民弱,我以前只要想,随时都可以灭了他!不就是因为他老族和我泰族其实是一族,我才放过他们了么?为什么居然恩将仇报?”

牢骚发完了,还是得应对。罗闍浮屠最终还是让自己的一位将军率领一万人向东北开进这支军队的任务不是防守,是反攻入南掌境内,彻底的灭掉这个国家!毕竟,老族这会儿国内也不过五十余万,出兵一万已经是极限。闪击一下,是完全可以将其灭国的。

但是,这支军队还没有来得及出发,更大的急报来了。

6月15日,新的信使飞驰入宫“王上,孟族人也起兵了!据报其兵力不下五万!现在,我国西南一线的北碧府多个村落已经失陷!”

东亚之宗主,大明,现在开始收网!



第三七一章 如何抓捕敌酋

孟族五万入侵这个消息,真的是把罗闍浮屠及其大臣们给震得不轻。

这个民族骁勇善战得很,作为一个人口基数不足缅族二十分之一的少数民族,他们在历史上好几次都把缅族建立的政权给干掉了。虽说此时的孟族总人口顶天也就三五十万,这五万人基本算是孟族全族青壮男子都填进来了,故而绝大部分都只能算民兵。但是这样英勇的民族,真的不好惹。

而且缅族、孟族、老族,从三个方向近乎同时向暹罗发难,不用问,这肯定是大明在背后操控。

宗主国的威力,居然恐怖如斯。

一时之间,整个王宫的议事大厅里,众臣都沉默不语,气氛变得极为凝滞。

“哈哈哈哈~”就在大家感到陷入绝境的时候,一阵笑声突兀的在空旷的大殿上空响起。

“王上何故发笑?”

“哈哈哈,我笑那明国皇帝,到底还是才具不足。他的主力此时还陷在西贡,居然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让这些蛮族发动?呵呵,若是他的主力已经拿下金边,在向着曼谷进军的同时,让这些蛮族同时发动,本王要应付起来还很要费一些心思,但是现在嘛”

重新抬起头的罗闍浮屠眼神已经变得狰狞“对缅甸和南掌的处置,继续执行前议,至于这孟族人?哼,他们既然敢为了明国把全族的青壮都压上,那这个民族,以后也不必存在了!传令,准备五万大军,本王要亲征孟族!”

“遵命,王上。”

“素巴猜。”

“王上?”

“我出征的这段时间,你在曼谷执掌国政。各个枪炮厂要加紧生产,船厂的那种火焰船,也不能停下。”

“是,谨遵王命。王上出征,定然迅速凯旋。”

“蓝雅?”

“王上?”

“剩下的三万陆军,全部交给你统帅,你把他们聚拢在曼谷,抓紧时间继续训练。”

“遵命,王上。”

“嗯,我会在半年内结束这场战事,到时候,估计缅甸和南掌也被打趴下了。那时,即便明国的大军前来,面对的,将是再无后顾之忧,并且准备完毕的暹罗!”

“王上圣明,臣等必将追随王上,迎击明国的入侵。”

在经过草草准备后,6月20日,罗闍浮屠率领五万大军向西而去了。

6月23日,马来半岛中南部,大约相当于21世纪泰国北大年府的地域上。

这里此时还不是暹罗的国土,而是属于柔佛苏丹国。

当然,现在,它是大明五镇新军的驻扎地!

赵率教在台湾接到南下的第四、第七镇,稍稍休整后就在三千余艘各类民船的运送下出海。在此之前,颜思齐、李国助已经派出了所有的二级战舰,在沿途为他们进行情报遮蔽和天气预报。所以,这一支庞大的舰队,虽说中途也遭遇到了一些不大不小的风浪,但总算是在6月19日,抵达了北大年。

“禀报赵帅,许千户从曼谷发来消息,计划有变,六月二十日,暹罗王率领五万军队亲征西边的孟族人去了。”

“啊?!这?”

赵率教本来是想吐槽暹罗王身为君王,怎么这么喜欢御驾亲征。但马上就想到,自家的皇上还不是马上就要南下。不得已,深深的把一口老槽给忍了下来。

但是这么强制忍耐,到底还是不舒服的。所以他很快就转过身来,看向了面色苍白的满桂和黄得功“呵呵,满帅、黄帅,你们的儿郎现在怎么样?还能再上船么?”

从辽东到台湾,再从台湾到北大年,满桂和黄得功两个北方人,以及他们麾下的两个镇三万余人,昏天暗地的吐了一路,到了这里,已经是什么都吐不出来了。

看到赵率教发问,以及马世龙、杜弘域跟着投过来的戏谑的眼神。这两个以前总是不对付,各种竞争的汉子对视了一眼,然后咬咬牙“只要军长发令,我等麾下儿郎,依然可以为皇上效忠。”

“好。”点点头,赵率教转过身去“孙太守,现在战况有变,末将有些浅末愚见,还请太守指正。”

没错,孙传庭也跟着来了。

到底大明文官对武将形成优势已经许久,而且武将出征必须有文官担任统帅或者监军已经是惯例。而朱由栋此时还没有来得及重建诸如大都督府这样的机构切实的树立文武平等的改革。所以,在拿到五个镇的指挥权后,赵率教强烈的要求孙传庭与其一同出征。而且即便他是手握七万五千精锐的军团司令官,但在孙传庭面前,依然自称末将。

什么东西,一旦形成习惯,想要彻底扭转,总是需要花费很多力气和时间的。

不过,孙传庭本身就是军户出身,所以,他在诸多总兵面前,并没有半点傲气。

这次跟着赵率教出来,一是他确实喜欢兵事,想跟着去看看大场面。另外就是,许显纯也传达了朱由栋的旨意孙太守如果想去,那就去吧。

“赵帅客气,皇上一直提倡文武平等,所以您这二品的总兵,就别在下官这五品知府前自称末将哪。嗯,说正事,赵帅有什么想法,正好诸位大帅都在,咱们一起参详参详?”

“是。”仍然客气的对孙传庭拱手,然后赵率教让人把暹罗的地图给摆了上来。

“诸位请看,这是锦衣卫许千户送来的暹罗地图。按照原本的计划,柔佛先对暹罗继续表示忠诚,不参与前面三族围攻暹罗的行动。而我军则提前到柔佛这里来屯驻。当暹罗人为了对应孟族人的入侵,其主力外出后。我军以雷霆之势在巴蜀府登陆,然后迅速从陆路北插,直指曼谷,到时候,暹罗的首相素巴猜,将会为我们将曼谷城门打开,那罗闍浮屠要么束手就擒,要么自杀。此乃黑虎掏心、擒贼擒王的战法。

但是现在,暹罗王自己率领五万军队出征。所以,再用重兵突袭曼谷就失去了意义。毕竟,本次出征,皇上已经下了严令,那罗闍浮屠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曼谷,必须排在贼酋之后。

所以,末将,嗯,本将的意思是,原有计划作废。新的计划是,我军分两路,一路直插曼谷东侧的差春骚府,登陆成功后直接进攻曼谷。一路北进到曼谷西侧的沙没颂堪府,登陆成功后立即北上,截断贼酋的退路。”

“嗯”对着地图思考了一阵后,孙传庭抬头“诸位大帅的意思呢?”

“赵帅,呃,军长。末将有疑义。”

“嗯?黄帅请讲。”

“军长,各位,我朝在许千户已经成功策反暹罗首相的情况下,仍然制定了在距离曼谷六十公里以外的巴蜀府。其原因,还是因为我们已经清楚,暹罗人此时已经准备了数千艘火船,随时可以铺满整个暹罗湾。为了避免我军损失过大,所以才在距离曼谷那么远的巴蜀府登陆。而方才赵军长的意思,却是我们要紧贴曼谷周边登陆。这火船若是攻过来?”

说完这话,黄得功猛的一拍脑袋“莫非许千户连暹罗的海军大将也策反了?”

缓缓的摇了摇头,赵率教道“没有,据闻现在负责暹罗海上防御的人叫占叻,乃是暹罗王从小收养的孤儿,极为忠诚。许千户上次派人试探了一次,结果说客被杀,他也差点在暹罗被搜出来。”

“那军长你还?”

“嗯。”深吸了一口气,赵率教道“为将者,以完成君上指令为第一准则。皇上既然说了,那罗闍浮屠的重要性在曼谷乃至暹罗国之上。那我们做臣子的,拼了命也要为皇上将此人抓获或者击杀。为了完成这个目标,冒点风险,些许牺牲,都不算什么。而且”说到这里赵率教笑了笑“也许我们不用付出多少人命呢?”



第三七二章 燃烧的暹罗湾

六月份的暹罗,正是极为潮湿闷热的时候。而此时在海上的人们,却能在海风中享受到难得的清爽。

六月二十五日,曼谷城以南二十里的海面上,当地时间凌晨三点。

这天晚上的天气不算坏云有一点,不多。皎洁的月光铺满了整个海面,使得能见度极好。海面上有点风,但不大。波浪也有一些,但是如此温柔而有节奏的波浪,只会让此时还在船里的人觉得进入了儿时睡过的摇篮。

“咳~呸~”用力的朝着海面吐出一口痰,砂楚收好自己伸出海面完成了排泄的东西,系好腰带,然后叹了一口气,提起了刚才被放置在脚边的一盏船灯。

当然,这玩意不是用来照明的,至少不是用来探照远处海面情况的——它实际上是一盏信号灯,用来给其他船只传递信号用的。

一个浪头突然高了一些,撞击到船身上的水花,突兀的溅到了砂楚的身上。砂楚一个闪避不及,身上的衣服顿时湿了好大一块。

“真是倒霉啊,居然被抽到晚上轮值。”

这一年,他二十六岁。早年他和他的家人都是暹罗湾的渔民,从1610年,王上大建海军开始,他和他的父亲、大哥都被征召入伍。迄今已经有八年了。

八年里,前面几年日子都过得很好。不,那简直就是梦幻般的。

军饷极高,父子三人靠着这些军饷在老家买了好大一块地,修了一栋大房子。战无不胜,不管是柔佛、真腊乃至安南,海军从未遇到有力的挑战。

这些年来,除了王上发下来的优厚军饷,便是在战利品上,王上也是极为优待大家的。想起家里那几个从真腊、柔佛抢回来的女人,砂楚的嘴角就不自觉的扯起了一个弧度。

可惜啊,当初在海南岛上没有抢到多少人。年轻漂亮的女人都被军官们分光了,这搜集不同种族女人的进度,又被推迟了。

不过罢了,据说在海南岛上抢到的,都不是汉人。嗯,以后要是能再打到明国去就好了,到时候一定要抢一个汉族的女人。据说汉族的女人都是肤色白皙、知书达礼、香喷喷的

可是,说到抢汉族的女人。嘶,这个梦想有点远了啊。哼,都怪贪生怕死的西班牙人和没有脑袋只知道蛮干的日本人。居然在琉球海域战败了,还连累了我们战无不胜的占叻将军遭遇了人生第一次失败。害得我们的舰队不得已退回来守卫本土港口,害得大爷我深更半夜还得不睡觉,眼睛始终要盯着海面,防备明国舰队的偷袭

不过,明国人若是来了才好呢!到时候我们就火烧暹罗湾,然后就再次反击!这次反击,我砂楚大爷,一定要抢一个汉族女人回来!

咦?

畅想了好大一阵的砂楚这时候突然感觉,似乎海天交接方向,有啥东西在动?

他赶紧的抓起挂在胸前的值夜兵专属的望远镜,朝着海天交接方向使劲的看了过来。

借着月光,他明确的看到,好像是有什么黑影,而且这黑影还在不断的朝着自己这边逼近。

“那是什么东西?是船?但是,这船也太大,不,太多了一些吧?都连成串了!据说明国的战舰也就一百来艘,怎么可能有覆盖整个天际线的战舰?”

但是,他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多久。到底是做了八年的水手,随着天际线处的黑影迅速接近,砂楚已经分辨了出来真的是船!那高大的桅杆上层层叠叠的风帆,不是船是什么?

想清楚了这一点后,他第一反应就是往自己的怀里去掏火折子。

但是,看着如浪涛一般席卷而来,密密麻麻铺满整个海面的敌舰队。砂楚的手这时候不受控制的有些发抖。待得他抖擞的将火折子掏出,拧开金属套子,想要吹起让火折子复燃的时候,却怎么都看不到火苗腾的升起。

“呼!呼呼!呼呼呼!哎呀,我的妈妈,你倒是给我燃啊!”

没得办法,吹火折子看似简单,但实际上还是需要一点技巧的迅疾、大力的猛吹。如砂楚现在,心慌得气都出不来,如何吹得着?

总算这家伙还没有笨到家,在反复折腾几次吹不燃后,他干脆的把火折子和船灯仍在一边。然后迅速的跑到船的舯部,使命的敲打起挂在那里的一面铜锣。

整条战舰顿时因为这刺耳的锣声而醒了过来,整个海面,也因为这锣声而变得嘈杂起来。过了一会,紧靠海岸方向上,长达二十公里的海面,星星点点的,依次出现了二十二盏明亮的灯光。

这是暹罗人目前仅存的所有盖伦船型的风帆战舰。此时全部都在一线担任警戒。

“确定前面是明国人的舰队?”

“将军,此时只有月光,我们无法观测到对方的旗号,所以不能完全确定对方到底是哪里的。”

“不管了,这么多舰只,只怕不下千艘。能拿出这种规模舰队的,要么明国,要么西班牙。而西班牙此时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作为跟随罗闍浮屠十多年的海军将领,占叻的能力还是不错的。他在迅速确定对面来的是敌人后,马上开始大吼“发讯号,让曼谷、沙没沙柑、沙没沙空三个港口里的火焰船,全部开出来!”

随着占叻的命令,赤红色的信号弹在二十二艘暹罗战舰上腾空而起。而随着这些信号弹的照耀,整个海面一片血红,而已经越来越近的大明舰队,其旗帜和船型也清晰的映入了暹罗人的眼帘。

“哼,硬帆,上千艘的硬帆大船。果然是明国的运输船队,他们这是想趁夜突破我们的防线,强行直接在曼谷登陆啊。”

自认为完全确认对方意图后,占叻再次发令“我方战舰退后,火焰船上前。继续打信号弹,为火焰船照亮目标。”

此时在暹罗舰队的身后,曼谷等三个港口已经是灯火辉煌一片。无数自重不过二三十吨汹涌的从港口内冲了出来。

似乎他们早就演练过多次,所以这么多的小船冲出来后,只是花了大约半个小时的时间,就在宽达十公里的海面上,整齐的列阵完毕。

“风向?”

“西北风,三级。”

“佛祖庇佑!”虔诚的双手合十后,占叻大声道“三连发红色信号弹,冲锋!”

“是!”

“为了王上!”

“为了暹罗!”

“冲锋!”

两千余艘三体小帆船借着风力,鼓足了风帆,迅速的就把速度提升到了30节以上。然后他们在船上悍不畏死的暹罗死士的操控下,义无反顾的朝着已经越来越近的明国船队冲了过去。

“哼,这些都是王上十多年来收养的孤儿,王上最精锐的六千人卫队里,大部分都在这里面了。别说此行还有生还机会,就算是必死无疑,只要王上下令,他们也会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去执行。现在,就让我看看,你们那些平均航速只有三节的笨重福船如何躲避!”

很快,冲在最前面的三体帆船就迅速的接近了大明的福船舰队。眼看两船距离不过十多米时,这艘帆船上的两个操帆手,在掏出火折子吹燃,并且朝着帆船头部一扔后。就迅速的从船尾跳入了海中。

然后,这艘帆船的船头,就蓬的一下燃起了巨大的火焰。而船体则是依靠巨大的惯性,狠狠的撞在了它正面的一艘福船的船体上。

帆船的船头是有倒钩的,在接触到福船的一刹那,它就刺入了福船船体一点点,然后就死死的钉在那里。之后,随着火焰的剧烈升腾,并且伴随着后续的爆炸声。这艘帆船在完全被烧毁之前,终于成功的把它勾住的这艘福船船体给点燃了!

随着一艘帆船得手,相继蜂拥而来的帆船们大多也都实现了自身的目的。两千余艘帆船,如同扑火的飞蛾一般,无所畏惧的撞上了各自的目标,然后迅速的自燃。更有疯狂的操帆手,因为来得晚了,直接操控着身下的帆船,撞入了已经燃起熊熊火焰的大火堆中。

整个暹罗湾,长达十余公里的海面上,彻底燃烧了起来。

第三七三章 氪金才是王道

“将军,明国的船队,完了!”

看着手下一阵的欢呼雀跃,占叻的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相反,却充满了凝重。

这不对啊,如此多的火焰船撞上了明国的运兵船。这意料之中的,应该在福船船上响起的沸鼎盈天的惨叫声,却没有出现啊!

抛开占叻的疑惑不谈,在不远处的一艘福船上,水手们目光漠然的看着对方的帆船接近,自燃。待得本方的舰只也被点燃后,这些水手动作熟练的解下船尾的两艘救生艇,然后施施然的放入海中,再扑腾扑腾的也跳入了海里。之后,这些水手们迅速的爬上了救生船。

“人都到齐了吧?”

“把总,一共二十人,全部都在船上了。”

“好,哎,这硬帆船虽说远洋航行是差了点。但是操控起来真是轻松啊。要不然,今夜两艘救生船估计还坐不下我等。”

说完这句话后,这个把总不舍的看了一眼火焰已经蔓延到舯部的大福船“这么好的船,真是可惜了,一会可要成倍的从暹罗贼身上赚回来。我们撤退吧。”

“是!”

如同这艘福船上的水手一般,面对覆盖海面的两千多艘三体帆,明军排在第一线的近千艘大则七八百吨,小也有四五百吨的各种型号的福船,陆陆续续的被点燃了。而船上不多的水手们,也泰然自若、秩序井然的安然撤退。

“李帅,咱们可以上去了么?”

在横向绵延二十里的火海以南大约十余里的海面上,赵率教双手一直端着望远镜,牙关紧咬的关注着海面上的情况。待得望远镜里已经有好一会没有看到新的小帆船,他才放下望远镜,转过身来询问李国助的意见。

“还要等一等。”

“还要等?为何?李帅啊,再过一个多小时,天都要亮哪。”

“天亮了不要紧,反正我军此时已经暴露。天亮了正好我率队把东海决战没做完的事情做完,就在这里彻底终结暹罗的海军。天亮了也正好适合我们登陆。赵帅啊,黑灯瞎火的,就算有月光辅助,几百个人驾驶小艇偷袭也就罢了,近十万大军的登陆,太阳没升起来就上?”

“而且。”李国助指了指前方“本将一是不知道贼子手里还有没有一部分火焰船压在手里没有放出来。这二嘛,哎,这会儿风向不对啊。”

“风向不对?”

“是啊,这会儿是西北风。我们现在的位置在东南,要前进,就真正的逆风而行。一个不好,风向稍微一变,现在看起来离我们很远的火海,就把我们给围起来了。”

“嗯。”老实的点点头,赵率教拱手道“李帅,本将完全不懂海战。所以,何时出击,但凭李帅一言而决。”

“诶,赵帅不要搞得这么严肃。这会儿,我们只是需要等待罢了。等一等,看暹罗人有没有什么后手,再看老天爷给不给面子,待会来点东南风。”

“呵呵,李帅,咱们可都没有诸葛丞相的本事啊。这风向岂是说变就变?”

“诶,别说,还真有可能说变就变。根据许千户的情报,这个季节,暹罗湾里最常见的其实是西南风。西北风也不少见,但是持续的时间很短。所以,咱们且等等。”

“哈哈哈,就依李帅。”

两人站在北直隶号的船舷上静默了一会,李国助觉得气氛有点尴尬,于是主动找起了话题“赵帅好魄力,居然做出以福船兑换敌方火焰船的决策。本将听说后,真是感佩不已。”

“咳咳,李帅见笑了。本将知道,这一招使出来,我后面的大军是安全了,但是这一把火,起码烧掉了300万以上的银元。等这仗打完了,回到国内,曹行长饶不了我。”

说到曹三喜,李国助的身体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颤。他勉强的挤出一个尬笑“那位曹行长,哎,其实是个面冷心热的人。赵帅这会回国后,只要先把姿态做足,其实,嘿嘿,其实也不难过关。”

自己都完全没有信心的李国助说完这句话后,突然全身紧绷了一下,然后他迅速的把手放进嘴里,沾了一些唾沫后将其伸到空中“说来就来,风向变了,虽说不是东南风,但至少也是西南风!”

“李帅的意思?”

“我率队上去和暹罗人的残余舰队打夜战,赵帅只管带着运兵船往前冲吧。放心,有舰队在,必然保得你们安全。”

“我对此深信不疑,李帅保重。”

“赵帅保重,后会有期。”

暹罗湾内少见的西北风停了,西南风刮了起来,而且越刮越大。

随着这一趟大风,原先蔓延十余公里的火海,慢慢的因为风向的原因,开始从西南向东北方向缓缓的飘走。

随着火场的移动,原先阻隔在暹罗、大明两支舰队之间的浓烟,也慢慢的消散了。而此时,时间已经来到了凌晨五点四十分。遥远的东方,也露出了一线鱼肚白。

视线逐渐的好了起来,而到了当地时间六点整。出现在占叻面前的,是已经列队完毕的二十二艘北直隶级战舰以及四十艘金陵级战舰。以及,在这六十二艘战舰之后,多达两千余艘的各种船只。

当然,此时的暹罗舰队虽然规模极小,但却已经早早的集中了起来,形成了战列。

占叻不是傻瓜,在如此巨大的火场中,居然没有发出任何惨叫。他早就知道不对劲,为此,他也早早的打出信号,将六艘一级战舰和十六艘二级战舰给集中了起来,组成了战列。

在刚才的火攻中,通过望远镜他可以确认,本方的三体帆船撞上的都是真正的大福船——如果对方是用小舢板啥的来吸引本方火力,在最前面的火船点燃,视线清晰后,他不知道让人撤退么?

正是因为确定是大福船,他才打了一把梭哈。把两千余艘火船都甩了出去。

没想到,烧了上千艘大福船,对方还有更多的大福船。

绝望,真正的绝望。

“铿~”抽出指挥刀,他大声嘶吼起来“全军前进!都战死在这里吧!让我们都死在暹罗湾里吧!”



第三七四章 阻击与被阻击

“卑职罗雄,参见大帅。”

“罗游击,你的营现在登陆情况如何?”

“末将麾下一千两百战兵,已经一千一百八十人归建,还有二十人尚未找到,想来是混杂在其他各营中去了。”

到底是时间太紧,赵率教从二月下旬登上台湾岛,在六月初出发前。三个月的时间里,大部分时间是在训练全体士兵的水性。至于抢滩登陆,他本来以为本集团军的目标是倭国,而打倭国起码是明年的事情。所以一开始他并没有投入多少时间。

等到许显纯来传旨后,赵率教才赶忙更改训练大纲。在台湾岛找了一个滩头训练如何登陆。

不过,不管如何训练,原先的四万五千人,现在的七万五千人大兵团登陆,都是一个极为浩大的工程。就算是经过长期、反复的训练,真到了实战的时候一样各种错漏百出。更不用说这次来支援的第四、第七镇根本就没有这样的经验了。

结果便是,凌晨六点明军开始登陆,到了上午九点,三个小时过去了,在暹罗方完全没有派出有力部队进行袭扰的情况下。整个沙没颂堪登陆场,仍然是一片混乱。

所幸,早有预见的赵率教还是有特殊准备的。

“罗游击,这位是锦衣卫的李石百户,他受许千户派遣,在这里来接应我们登陆,并为我们做向导。

李百户,这位是罗雄游击,乃是皇上方山学校学生出身。现在统领我第六镇的一个营。本帅在本次登陆中早有准备,罗游击的营所在船只是所有船只中最先靠岸的。其他船只比他们起码晚了十五分钟,所以他们的建制基本完整,随时可以出发。”

罗雄和李石两位相互见礼后,赵率教道“罗游击来看,现在,由于暹罗海军的顽抗,我军预计在沙没颂堪和差春骚两个地方同时登陆的计划被破坏了。现在七万五千大军集中在这么狭小的一个地方,真要等所有部队都清点好了再出发,只怕缓不济急。所以,还请你先率领你的营,跟着这位李百户,向西北方向前进,择一要地,截断暹罗王的退路!除了你这一营,本帅临时抽调属于各部的工兵300人,以及500民夫和300辆独轮车为你运送粮食。”

“是,末将领命!”

“嗯。”拍拍罗雄的肩膀,赵率教深吸一口气“据闻暹罗王麾下有五万大军,而你只有一千余战兵,而且为了行军速度还不能携带重装备。所以,一个不好,就是全军覆没。”

“嘿嘿~”年轻的脸庞上并没有任何畏惧“大帅,末将只有一个请求。”

“你讲。”

“末将手下的弟兄下船的时候因为赶得急,所以每个人身上只有五个手榴弹。那个,能否请您下令,让已经登陆的弟兄先支援一批?”

“好说。”赵率教马上扭头对身边的警卫道“你们赶紧下去督办此事。”

“罗游击,那就一切拜托哪,保重!”

“大帅保重,卑职马上开始整队,二十分钟后出发。李百户,带路的事情就拜托你哪。”

看着罗雄和李石匆匆而去的身影,赵率教满带歉意的摇了摇头。然后他又登上附近的一个小土丘,举起望远镜看了看远处的海面二十二艘暹罗战舰疯了一般想要冲过来炮击运兵船,而李国助率领六十余艘战舰为本方的陆军士兵建立起了一道坚固的屏障——现在,两支舰队的炮击距离已经拉近到了100米以内,那真是每一炮发出,几乎都要带走数条生命。

“大帅,本镇还有一个营也整顿完毕,全营战兵归建率超过九成,要不要也派出去?”

“不。”缓缓的摇了摇头,赵率教道“整顿完一个就上一个,那不就成了以前皇上讲的添油战术了吗?再说了,现在曼谷近在咫尺,而其城内,还有三万军队呢。”

说完这句话后他就站在小土丘上大吼起来“本帅的警卫队,全部洒下去,尽快恢复各协、各营建制!现在是当地时间上午九点十五分,本将要在十一点,看到第六镇重新恢复原状!”

就在庞大的明军部队为了登陆后尽快恢复建制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曼谷城内,坐镇此地的素巴猜和罗闍浮屠麾下三大陆军将领之一的蓝雅,也在紧急磋商。

“首相,现在该怎么办?占叻已经派人送来了诀别信,看来是准备战死在船上了。但即便如此,我看他也无法阻止明军的登陆。现在,我们在沙没颂堪那边的轻骑已经来报,明军正在登陆,而且观其规模,人数起码不下五万。”

是七万五千人啊。听着蓝雅的猜测,素巴猜在心里悄悄的做了一个修正。

作为前朝老臣,素巴猜不喜欢纳黎萱。在他看来,这位雄主实在是太过于穷兵黩武了。他喜欢以前的罗闍浮屠休养生息,整顿吏治,安抚百姓即便是对外,不管是对真腊还是南掌或者柔佛,都是政治经济为主,军事为辅。

如此明主,使得暹罗在短短十二年的时间里就迅速得以大治,全国上下可谓政通人和,然后理所当然的成了中南半岛的霸主。

但是,从两年前王上决定对大明动手开始,整个暹罗的国运就急转直下。这对于素巴猜来说,其内心是极为不解并且痛苦的。

为什么要去招惹大明啊?那是我们惹得起的么?现在好了,大明的反击是来得如此的狠辣和强力,整个国家都要化为齑粉了!

所以,我真的不是因为贪生怕死才向那个许显纯表示合作意图的,我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挽救这个国家。

“呵呵呵,蓝雅将军,你准备如何做呢?”

“嗯首相,本将想的是,第一,派出多波次信使,急报出征在外的王上。这个事情,本将刚才已经做了。第二,本将将亲自率领城内的三万军队出击正在登陆明军。明国的兵法里不是有‘击其半渡’么,此时出击,正当其时!”

“将军,这时候出击,那城内的守备?”

“哈哈哈,首相,这个时候还管什么曼谷城?如果我们此时枯坐在城内,等明国大军完成登陆再开过来上个月明国在西贡城外的炮击你又不是没有看到颂昙亲王派人送来的报告。枯守城池是守不住的!打出去,才有一线生机。”

嗯,我所做的,都是为了这个国家。这个蓝雅要出去打也好,在野外死人,总比这曼谷二十来万人口一起陪葬要好。

再说了,万一这半渡而击真的赢了呢?我身为暹罗人,不到最后时刻,还是不要做背叛者的好。

想通了此节,素巴猜重重的点了点头“那好吧,蓝雅将军,我给你我手里的那一半兵符,把城内三万军队的指挥权全部转交给你。”

“多谢首相!”



第三七五章 三府交点争夺

“呯呯~呯呯呯~”

“贼子又上来了!”

“射击,射击!手榴弹!”

在一片高度和坡度都算不上险要的小土丘上,几百个明军士兵彼此大声呼喊,相互打气,拼尽全力的阻截土丘下如潮水一般,冲上来一次又一次,但每次又都无奈退下去的暹罗大军。

6月20日,罗闍浮屠率领五万大军西征孟族人。

25日,凌晨三点,超过三千艘明国船只出现在暹罗湾。

当日上午六点四十五分,在曼谷坐镇的蓝雅收到消息后,立刻派出多名信使向西急进,去寻找自家的王上。

25日上午九点,在本方尚未理顺登陆后士兵归建问题的赵率教,先期派出了罗雄为首的1180名士兵,在早就潜伏在此地的锦衣卫百户李石的引导下,向西北突击,想要截断罗闍浮屠的归路。

在直线向北疾驰了两天后,27日的上午,罗雄队来到了佛统、叻武里,北碧三府交界的地方。

此时的暹罗只有五六百万人口,大部分地区都是茂密的原始森林。至于现在这三府交界的地方,更是荒僻得紧。

但是呢,此地又是交通要道罗闍浮屠执掌这个国家迄今十四年了,暹罗国内,曼谷到阿瑜陀耶也已经实现了水泥官道。而从曼谷到各个边境大府,也都有泥土压实形成的官道。

在这个三府交汇点上,就有一条土路官道穿过。而其两边,则是两座高山,山里走进去就暗无天日的原始森林。所以罗雄当即确定,就在此地修筑简要工事,然后等着罗闍浮屠回来——如果他要回来的话。

事实上罗闍浮屠不得不回来。

他是在28日接到消息的,在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的军队,其前锋已经和孟族人接仗了一次——由于本方装备、训练全面占优,一接仗孟族人就被击退了很长一段距离。

但是让人着恼的是,暹罗人没拿到多少首级——真的是一接仗孟族人就迅速的从各个城镇、村庄退入了山地。

当罗闍浮屠正让他的参谋们制定下一步计划的时候,曼谷的消息传来,差点就让他当场崩溃。一时之间,他都有彻底放弃,干脆自己抹脖子的想法了。

不过,这种想法也就是一闪而过斧钺加身的体验,能够不领教还是不要领教的好,该挣扎还是要垂死挣扎一番的。

于是他立刻派出一支三千人的军队折返做了这么多年的君王,亲自率军打了那么多的仗,最基本的军事常识还是有的——明军极可能来断他的后路,而且以路程和时间来推断,极可能在那三府交界之地!

当暹罗的这支军队紧赶慢赶,于30日抵达三府交界点的时候,罗雄已经率队抵达了三天。

三天的时间里,罗雄已经将这条宽达10米的土路挖了一个惨不忍睹三道战壕也就罢了,关键是每道战壕还向路边的森林各延伸了10米。而且这每道战壕还挖的极深从对敌那面挡墙的最高点到战壕的最低点,居然深达35米!

当然,挡墙其实只高出了地面12米,下面的23米,则是全部用木板覆盖。

然后,当暹罗人迎着如雨的燧发枪弹丸,付出了一百多人的伤亡,总算接近第一道战壕的时候。明军士兵们发了一声喊,全部撤退了。

带队的暹罗军官大喜,立刻催促本方士兵迅速前进。然后跑得最快的勇士就这样掉进了被抽走了木板的坑里,被好整以暇站在坑外的明军轻松射杀。

之后明军将士在罗雄的率领下成功完成反杀,迅速将这支暹罗军队击溃了。

7月1日,这支败军遇上了率领主力回赶的罗闍浮屠。知道战况后的暹罗王大怒,直接把指挥官给枪毙了。然后他亲自率领大军,于7月2日来到了这个三府交点。

可是,他遇到的是方山学校教出来的,一切以实用为目的,坚决不讲道义和格调的罗雄。

因为孟族人虽然早年和葡萄牙接触,手里有几杆火绳枪。但绝大多数民兵其实都是纯粹冷兵器作战。再加上孟族人聚居地都是森林覆盖的山区。所以这一次罗闍浮屠的五万大军,都是轻军疾进,手里没有大炮这样的重武器的。

面对罗雄的三道战壕,暹罗王也只有命令自己麾下的士兵发动蚁附攻击。

当然,虽说此时他的后方还有一万军队在慢慢的后退以防止孟族人尾追偷袭。但这时候他的兵力仍然是罗雄的数十倍。所以他也派出了相当部分的军队进入森林,想要绕到罗雄的身后。

但是罗雄在这森林里,布下了无数的陷阱五百工兵、三百民夫,除了挖战壕之外,剩下的时间都是在森林里挖各种各样的坑

除了陷阱,罗雄还把少量士兵和部分工兵组织起来,他们潜伏在森林里,通过冷枪、狙击和刺杀等方式,搞得进入森林的暹罗士兵人心惶惶,根本无法全力作战。

当然,到底是兵力有限,所以除了当道的十米战壕外,罗雄最多也就把路边两侧各三十米深度的森林做了一定埋伏——但这基本是足够了。暗无天日的原始森林,真要是过渡深入。嗯,几个人或者很小的一支部队是完全可以的。但是这五万大军一齐进入纯粹原始地貌的森林?进去倒是容易,但是走出来之后,建制肯定全部完蛋,如果刚好明军还有一支部队在外面等着,那就是一个全军覆没。

所以,罗闍浮屠还是把主力用在了蚁附攻击上。

蚁附攻击是最没有技术含量的,但却是兵力充沛一方对付兵力较少一方的最佳方法。当罗闍浮屠不顾本方伤亡,一波又一波的派出军队反复冲击后,明军的伤亡迅速开始增大。

渐渐的,暹罗人用自己的尸体填平了第一道壕沟,接着又填平了第二道。虽然明军拼死奋战,远程用子弹,近程手榴弹,甚至和对方拼刺刀、贴身肉搏但终究是兵力相差过于悬殊,在经历了两天惨烈的血战之后,7月4日,当暹罗人付出了三千多条性命之后,罗雄的前两道防线已经全部丢失。第三道防线里,战兵也只剩下了300余人。

“工兵队和民夫们都撤了吧?”

“回禀将军,都撤了。”

“好,趁着这会儿暹罗贼刚刚被打退,下一波攻势还有一会的功夫,你们把所有的手榴弹都集中起来,交给老子,然后你们也撤吧。”

“将军,你是想逞英雄吗?”

“嗯啊。”很是无所谓的点点头,罗雄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七天了啊,援军还是没有来。本将接到的命令是阻击暹罗贼酋,虽说没有援军,但是本将也没有接到撤退的命令啊。说不得,本将得战死在这里,只有本将战死在这里,你们撤退下去后才不会被追究责任嘛。”

“将军!”

“扯!男子汉大丈夫,流什么泪?你们必须活下去,才能让前面牺牲的八百多个弟兄不白死,才能让我们这一营的旗号继续存在下去!若是我们都死在这里,谁来告诉大家,我们在这里是多么的英勇顽强?”

“那将军,请让属下留下来陪你吧!”

“屁话,你也留,他也留,这么搞下去,谁好意思走?都走,都走!”说完这话,罗雄脸色一变,然后掏出军官的左轮“到底我还是这支军队的最高军官,执行命令!不然,你们是要逼本将自杀么?”

“”短暂的抽泣声后,下面的军官惨惨的应了一声“是。”

很快,全队仅剩的三十多枚手榴弹被集中了起来,罗雄扯下自己已经到处都是破损的战袍,将其包裹了起来,然后背在了自己身上。

“好了,你们撤吧。”

“将军保重!”

“各位保重,感谢你们在如此伤亡率下还能听我指挥,死战不退。我罗雄,愧对诸位!”

剩下的三百余士兵各自搀扶着,含泪离开了。而在他们刚刚往土丘下走了不久,罗雄的前方,一阵密集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哈哈哈哈,大明新军第六镇第一协第一营游击罗雄在此!暹罗贼,让你们看看大明男儿的勇气!”



第三七六章 廉贞走向末路

“哎,待会真引爆了,但愿只是痛一回儿”

看着对面越来越近的暹罗人,罗雄眼睛一闭,正准备拉响身上的手榴弹时,却突兀的听到身后也响起了一阵密集的脚步声。

“td不是叫他们撤下去么?怎么这会又回来了?这下好了,壮烈而绚烂的牺牲变成了在战壕里难看的战死。”

生死关头,居然还有心思去想怎么死得好看,这也是没谁了。但是很快,让罗雄感到惊诧或者说惊喜的是,当他转过头去,看到的不光是自己原先的三百来个兄弟,还有无数的身着红色战袍的明军士兵,以及密集而招展的各种战旗!

“兄弟们上啊,把这些矮骡子推下去!”

“大明威武!”

各种口号声此起彼伏中,冲在最前排的明军士兵和逐渐抵近的暹罗士兵几乎同时扣动了自己手里的扳机。不过在隔着一道战壕的情况下,明显是平均身高高出对面10公分以上的明军士兵占了便宜。在看到对面的暹罗士兵成排的扑倒后,明军士兵们在自己队官的率领下,再次齐齐的发出一声喊,端着上了刺刀的长枪就冲了上去。

“呼~朱副帅,你们怎么这会才到啊。末将差点就殉国了。”

所谓朱副帅,乃是第六镇三副将之一的朱梅,他是辽东军户出身,因为当年在萨尔浒之战中表现英勇而被吸纳入横海卫中。新军扩编,他被放到了第六镇,逐渐的成长为副将,统领一个协。

他这一年也四十好几了,接连的赶了多日的山路,到了这里也累得够呛。但是听到罗雄的埋怨后,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个憨货,到了这么好的地方,怎么不派人来传信?需知,这里是敌国啊,我们又不认识路!”

“哧!副帅,末将是这么没有常识的人么?当初李百户带着我们来到这里,末将定下在此阻击后,就立刻派出十名弟兄跟着李百户回来找主力。怎么?”

“我们没看到李百户!老子在你出发后第二天也整队出发,然后绕了很多冤枉路,直到这会儿才找到你!”

“啊?!”

剩下的事情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两人沉默一阵后,罗雄道“看来报纸上说的果然都是假的,战前赵帅进行通报的时候说的才是真的。这贼酋在暹罗,极得民心。”

“是啊,据赵帅转许千户的情报,虽说最近这两年贼酋穷兵黩武让民间有了些牢骚,但毕竟时间还太短,百姓家里的积蓄还没有被弄干。所以此时暹罗的民心,依然在贼酋那里。”

“嗯。”慢慢的解开身上的手榴弹包,小心翼翼的把这些要命的东西仔细分开摆放后。罗雄道“副帅,曼谷那边的战况如何了?”

“你出发后不久,暹罗人当天下午就冲过来了。一时之间我们确实被搞得有些手忙脚乱。不过后来海上的李帅看到我们这里的情况,派出了一队战舰来到岸边对暹罗人进行炮击,总算是帮我们稳住了阵脚现在嘛,本将可没你那么傻,每次传信都是派出至少100人护卫信使,所以这消息始终畅通。嗯,对方海军的提督,那个叫占叻的,战死了。其战舰不是战沉就是投降。总之呢,现在我海军已经取得完胜。至于陆军方面,第六、九、十三镇已经全部展开,并与敌军进行了一次会战,我军得胜。第四、第七镇现在也算是恢复过来了,目前已经提兵北上,准备绕到曼谷的北侧。至于暹罗人剩下的军队,已经龟缩进了曼谷。”

“龟缩进了曼谷?不好!”

“你也知道不好啊!傻小子,在这里阻击人家的大王这么多天,害得人家进不了城。到时候皇上说的此僚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任务,我们就完不成了。”

“这t不是没联系上后方,没接到新的指令么?”咕哝了一句脏话后,罗雄道“副帅,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撤退啊,等把暹罗人这一波打下去之后,我们主动冲击一次,然后就迅速撤退。”

看了看罗雄的满眼血丝,朱梅叹了一口气,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头“你和你的营,做得很好,本将回去了一定向大帅为你们请功。那个,阵亡兄弟们的遗骸?”

“都暂时埋在第三道壕沟里了,末将最近这两天实在无力给他们挖掘埋尸之所。不过,他们的铭牌和头发,我们都收回来了。”

“好,打完了这里的贼子,我们还要去打倭贼。以后这战死海外的弟兄肯定不会少,我们即便不能把他们的遗骸完整带回去,多少也得送点东西回去,否则,这魂魄飘荡不能回乡,那可就太惨了。”

说到这里,两个人又低头沉默了。

但是,过了一会儿,前方传来的欢呼又让两人迅速抬头。

“副帅,贼子被我们打退了。”

“好,收拾一下,我们准备撤退。临走之前,把手榴弹都集中起来,哎,可惜当年戚帅发明的钢轮发火雷体积太大,搬运不便,否则定要叫这些贼子走路都不敢下脚!”

“王上,明国人退走了。”

“我知道了。”

到底这里是暹罗本土,到底罗闍浮屠前面十几年对百姓很不错。所以,虽说大军被阻断在了这里,但是周围的百姓们除了自发的组织起来击杀落单的明军士兵外,还靠着附近的猎人穿越森林为其传递消息。

所以,最近几天曼谷那边发生了什么,他大致是清楚的。

但正因为清楚,所以他的内心是绝望的明国发动本国周边三大族群对自己进行围攻,在有那么多重兵包围西贡的同时还能派出如此庞大的船队在暹罗湾进行强行登陆。这样的国力差距,无论怎么折腾都是没用的。

输定了。

接下来,他的选择不多。

要么,率领手里这几万军队过了这个三府交界的要点后,就直接往北走。暹罗北部山区多,到了那里仍然可以苟延残喘一段时间。不过,这些士兵能够坚持多久?或者说,当燧发枪兵们失去了曼谷的枪炮工厂的支撑,还能维持多久的战斗力?这个,真的不好说。

要么,就回到曼谷。但,回到曼谷后,自己就真的成了瓮中之鳖。到时候明军一旦完成合围,自己被擒杀是迟早的事情。

要么,就舍弃所有军队,自己一个人潜逃。虽然七个穿越者之间彼此有定位功能。但是开阳真的有那么闲的时间来亲自带队慢慢抓捕自己?可是,如此一来,就算苟活下去,又有什么意思呢?

最终,思来想去后,他还是决定回到曼谷那里有他的几个王妃,以及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身为一个现代人,而且是穿越前国内基本处于安定和平环境的现代人,罗闍浮屠当然也怕死得很。但是,当他想起作为一个父亲的责任时,他突然不怎么害怕了。

“嗯,根据感应,开阳此刻正在赶来。也好,我就去曼谷吧,到时候,如果实在跑不掉,那我就跟开阳好好的谈谈。毕竟,虽然这只是一个位面,但我到底和这个位面有了羁绊。所以,若是能以我的死亡,为这个国家,为我的家人争取到一个稍微好一点的待遇。刀砍脖子的疼痛,忍忍就过去了啊。”

想通了此节,罗闍浮屠情绪完全平稳了下来。他转身对自己的亲卫道“传令吧,全军收拾一下,准备回曼谷。注意,如果沿途有明军士兵的尸首或者坟茔,不要去冒犯。”



第三七七章 王与王的对话

“万岁!”

“吾皇万岁!”

“大明万岁!”

1618年7月13日,朱由栋的座舰在李国助率领的舰队护卫下,驶入了暹罗湾,并在曼谷港登陆。一时之间,数万明军将士士气陡然爆棚,整个海岸上全是热烈的山呼万岁声。这声音是如此的大,以致于此时龟缩在曼谷城内的暹罗士兵们,也忍不住从女墙边露出头来,纷纷向着海岸方向探望。

“臣等拜见皇上。”

“哈哈哈,众卿请起,辛苦哪。”

“为皇上效命,是臣等的本份。”

集体的君臣问候结束后,朱由栋走到了罗雄的身边,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干得不错,朕来的路上,刚好碰上这边的通讯船折返。嚯,一千孤军,奋战五十倍于己之敌,三日使之不得寸进。哈哈哈,想来要不了多久,六大报就会出现你的名字,这次你可出名哪。”

“嘿嘿。”傻乎乎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罗雄道“皇上,臣差点就殉国了”

“朕知道。”朱由栋的语气也低沉了下来“牺牲将士们的遗骸收回来了么?”

“已经全部收回来了,前几日已经火化完毕,臣会把他们的骨灰,一个一个的送回家乡。”

“好,此事正该如此去办。到时候朕亲笔给这些士兵的家属写感谢信。”

做完这一切后,朱由栋才在一众臣子的拥簇下,进入了大军临时在曼谷城外的大帐。

坐上主位后,朱由栋对赵率教点点头“赵帅,现在战况如何,你来跟朕说说?”

“是。皇上,现在,暹罗人的残军约六万余人龟缩在曼谷城内。我方七万多大军,以及五万孟族军队屯驻于城下。为了防备城内敌军主力尽出突击一点,从而造成一点破而全线破。所以臣让出了曼谷以东的防线,着重防守西、北两侧。至于南面,有李帅的舰队驻守,贼酋无能为也。”

“可曾攻城?”

“呃,说到这个。皇上,臣等放暹罗王的归师入城的时候,暹罗王就派了使者来。说是他已经知道皇上正在赶来此地的途中,所以,让臣等暂时不要攻城,待皇上来了后,他会自缚于皇上面前。”

“咦?”朱由栋不由得捻了捻自己下巴刚刚长出来没多少的胡须“那你们就听了对方的话,没有攻城了?”

“臣是皇上的臣子,又不是暹罗王的,当然不会中这缓兵之计。待得确认暹罗王入城后,臣也组织了一次大规模攻势。不过对方守军意志顽强,而且火力极为充足。所以没能打进去。”

“好,朕知道了。如此,那就派出使节入城,告诉那罗闍浮屠,朕已经来了。哈哈,不用了,他已经来了。”

罗闍浮屠来得很干脆,就是带了两个随从,驾了一辆四轮马车,打着白旗就直接过来了。感应到对方越来越近的朱由栋,当然也不会堕了自己的气势。他很快发出命令大开营门,让对方进来。

终于,在穿越过来十八年后,朱由栋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同行和竞争对手。

“大胆贼酋,见了吾皇,为何不跪!”

“赵帅,算了。”

挥挥手,朱由栋凝神与罗闍浮屠对视了起来。

两个穿越者彼此对视了一阵后,罗闍浮屠先开了口“明国皇帝陛下,我希望和你单独谈谈。当然,如果你担心你的安危,可以先把我绑起来。”

当随行的翻译把这话翻成中文说出来的时候,理所当然的遭到了大帐内大明臣子们的怒斥。但是朱由栋却笑而不语。

王对王,单对单。照理,为了不落气势,按照穿越前起点的许多小白文那样,应该是大手一挥,说一声绑什么绑,难道朕还怕你不成之类的话。之后很是爽快的进行双方单独谈话。

可是朱由栋仔细观察了一会对方,只觉得对方全身肌肉健硕,充满了力量。

虽说他自从有了程宗猷在身边护卫后,也算是在武学上有名师教导。但作为监国或者皇帝,一天到晚忙的要死,练武的事情基本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现在的个人战力,也就是比战五渣要好一些而已。

所以,风度、气势并不重要。关键是要顺从本心啊。

想定之后,朱由栋对翻译道“告诉你们的王,朕愿意和他单独谈。但是,为了朕的安全,朕不但要把他绑起来,还要把他关到笼子里!”

在罗闍浮屠微笑着被满桂、黄得功二人绑了个结结实实,并且施施然走近一个铁笼子后。朱由栋已经羞红了脸“咳咳,方正化、罗雄。”

“奴婢(臣)在。”

“待会大家出去后,你们二人率内侍和一队士兵负责在大帐外五十米处值守。有敢靠近大帐内五十米者,无论何人,杀无赦!”

“奴婢(臣)遵旨。”

在众人退出,而且朱由栋亲自出去检查后,他重新进入大帐,自己把座椅端到距离笼子约莫五米处的地方,坐下,然后用英语开了口“shallwebeg?”

“呼,你的英语比德川义直好多了。果然,中国人的口音比日本人的要标准得多。”

“过奖过奖,穿过来十八年了,差不多丢光了。都是最近在来的路上找了个耶稣会里会英语的在猛补。”

“玩笑话不说了,你的那两个将军可把我捆得难受,我们早点说完,我也早点解脱。呐,自我介绍一下,罗闍浮屠,穿越前是农学生,业余泰拳高手。”

“嗯,朱由栋,穿越前是医生。呀,泰拳高手啊,看来我的谨慎是对的。”

“哈哈,很对,不过没有必要。大势如此,我是为了这个国家的国民不再受战乱之苦才主动走出来的。到了这里我就没想着活着离开。为什么还要刺杀你,然后让你的士兵屠城泄愤?”

“也有道理。不过我还是觉得这样谈话比较舒服。”

“也对,如果你我易位而处,我也会这样对待你。”

“嗯。”点点头,朱由栋盯着罗闍浮屠的双眼道“说吧,有什么遗愿?”

“第一,善待我的家人。第二,善待我的国民。第三,善待我的尸身。其他的”罗闍浮屠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后又抬起头,挤出一个微笑“没有了。”

沉吟了一会后,朱由栋道“第一,你死了后,你的家人我会割暹罗一府对其供养。嗯,你们是阿瑜陀耶王室嘛,那就把大城府封给你的儿子吧。”

“不行。”

“那你想怎样?”

“请不要误会,我并不是觉得你太吝啬。相反,大城府紧邻曼谷,地处暹罗内地与沿海的交通要道上,人口繁盛,经济发达。如此膏腴之地给了亡国的王族对他们来说,绝对不是好事。所以,如果你真的不准备对我的家人斩尽杀绝,就请把乌隆府封给他们吧。那里是片山区盆地,出去不容易,但关起门来过小日子还是很舒服。”

“对暹罗各府的情况,我当然不如你了解。这样吧,事后我下去找人了解一下,如果确实如你所说,那便把乌隆府封给你的儿子吧。”

“多谢。”

“那我再说第二条,暹罗这个国家,从纳黎萱复国到现在也不过三十多年。所以你死了之后,我会将这个国家进行切割。据说你现在把暹罗划分为五十多个府(21世纪为75府)。我会留几个府给泰族人。其他的,有的要给孟族,有的要给老族。”

“缅族呢?”

“呵呵,这样善战的民族,我防备都来不及,怎么会让他进一步强大。”

“也是。”默默的点头后,罗闍浮屠道“你总不可能把四十多个府都分给孟族、老族吧?难不成你还要在我暹罗进行直辖?”

“太远了。”朱由栋摇摇头“横断山区又难以翻越。所以直辖啥的我暂时没兴趣。分封,我会把我的亲戚封到这里做王。”

“哼,你就不怕日后我泰族再出英雄,把你的亲戚都杀了?”

对于罗闍浮屠这样的挑衅,朱由栋很是无所谓的耸耸肩“如果我让我的军队在这里驻扎三年以上,他们都还是不能稳定局势收获民心,那被杀了就杀了吧。”

“嗯。”点点头,罗闍浮屠笑了“也对,暹罗分裂为这么几块,而且我的后人还在。百姓们自然会相互比较。如果新占领者不善待百姓,只怕其统治根本无法持久。”

“所以啊,你的第二条要求,我其实通过某种方式办到了。至于第三条要求,你放心,再怎么说你也配合了我的亲征,没有让我亲自去钻深山老林。所以,只要你的家人出得起钱,你想建多大的坟墓都可以。而且我还可以亲自给你书写碑文,放心,绝对都是好话。需知,胜利者称赞对手的英勇和强大,其实就是在给自己的脸上贴金啊。”

看到罗闍浮屠点头确认后,朱由栋起身,面色也突然转向严厉“不过,据闻你们暹罗人在占据海南岛期间,抢掠我大明琼州府的平民。哼,这战阵之上,你杀我,我杀你,没什么好说的。但是劫掠平民,那就说不过去哪!”

“……我在对付真腊、安南的时候,确实没有过度关注军纪。士兵打了胜仗,适当的发泄还是需要的嘛。但是在进攻海南岛前,我还是要求他们不能侵犯明国平民的。不过……以前管理不严,突然的下几道命令,这个,确实是我没有做好。”

“所以,你刚才的三条要求我都答应。但是我会把所有劫掠了我大明子民的军官、士兵全部处死。你没有什么意见吧?”

“……没有。”

“好。”认真的对着这位同行深深鞠了一躬“现在,请你告诉我,你最能接受的一种死法是什么?如有必要,我亲自送你上路。”



第三七八章 中南总督人选

所以说,大明这个国家穷,严格来说是燕京户部穷收入方面被各个部门刮走了太多。而支出却扛了大头,如何不穷?

好,我燕京户部没钱了,你们这些仓库有钱却不肯拿出来,我管不了你们,那我禀报皇上,让皇上下旨行了吧?嘿嘿,皇帝的圣旨下来后,被指定拨款的部门肯定是百般抵赖皇上,这个事情不是我们负责啊,不该我们出钱啊!皇上,户部那群傻瓜根本就不清楚我们这个库的情况啊,我们哪有这么多钱啊?

然后一阵扯皮官司打下来,黄花菜都凉了。

这样的行为,遇上诸如修建宫殿啊、陵寝啊,给各路宗室发放俸禄什么的还不要紧早几天晚几天碍不了多少事。但若是黄河决口呢?北方旱灾南方水灾呢?如此的扯皮,那就很容易形成民变!

更糟糕的是,历代王朝一旦进入稳定期,土地兼并是免不了的。而负责主要支出的户部,其主要收入是来自田赋。所以现在是户部收入不断减少,因为战争、小冰河的发威,其支出在不断增加。明面上的国家财政,其实早就难以为继。

在万历朝,皇帝不要脸,派出宦官到各地收税。所以真到了危急的时候,皇帝可以把私房钱先拿出来顶上。等到了历史本位面的崇祯朝,哦,你们懂的。

有明一朝,即便加上南明政权那几十年。大明从来都没有真正的中央银库,户部也从来没有获得真正的如同后世财政部、税务总局那样的权力。户部尚书既不是央行行长也不是财政部部长。用黄仁宇先生的话说,户部尚书更多的是像一个皇帝私人的总会计师……

华夏发展到了大明这个时代,人口、生产力、生产总值甚至人均生产总值……依然傲居当世第一。但是,这狗屎一般的财政制度,却让大明政府穷得不行。要不是万历皇帝的私房钱,国家早就没钱养兵,没钱抚民,彻底崩溃了。

“殿下给臣的惊喜已经让臣有些麻木了。”听完朱由栋的阐述,熊廷弼已经惊叹不起来了“不过殿下,这个世界上,能看清楚问题的人虽然不多,但也绝对不少。而能够提出办法,解决问题的人,才是难能可贵的。”

“呵呵,先生这句话,着实让学生为难了啊。”

我能怎么办啊?我现在还是太孙储君的储君啊。再说了,就算我是皇帝,又能够轻易的改变这个局面么?

世界上所有的问题归根结底都是经济问题,是利益问题。要扭转大明朝现在这么一滩稀烂的财政制度。首先必须得有一个意志坚定,身体健康,预期寿命极长而且掌握了绝对权力的皇帝。然后还要有一批置个人荣辱乃至家族安危而不顾的大臣。这些东西都没有,说怎么改都是扯淡!

“学生年幼无知,还请先生教诲。”

看到朱由栋狡黠的一笑,不要脸的说出这句话后。熊廷弼也一下子没话说了太孙的心智绝对比太子爷成熟得多,但太孙的年龄到底只有四岁多。只要他需要,马上就可以用年龄来给自己做最大的掩护啊!

不过熊廷弼这人呢,是典型的学渣碾压者你能力不如我,我对你的鄙视绝对挂在脸上毫不遮掩的。但假如你能力比我强,我也一定痛快的承认。

所以到了这会儿,熊廷弼也很光棍的朝着朱由栋大礼参拜“臣现在深信,太孙确实是上天赐给我大明的希望。臣出仕时间不长,见过的人杰不多,但是臣深信,至少在户律这一块上,太孙不必学什么了。”

“先生谬赞了,吾虽说有一些想法。但这些想法能不能落实,一是要看将来,二是要看是否得人。”

在这里,朱由栋不自称学生而是自称吾,那就是红果果的招揽了熊廷弼,做我的老师那是内阁安排的。做我的心腹呢?这个你可以自己选!

“臣身为大明之臣,当然要忠心侍奉大明的君上。太孙殿下虽然只是储君,但依然是君上。”

“哈哈哈哈~~~吾深信,熊先生是大明的忠臣,以后也一定是大明的重臣、名臣!”

这堂课上到这里就暂时没有上下去的意义了。熊廷弼也清楚,以后他的课程上,真正的讲课可能不会太多了。更多的是来和太孙一起聊天在聊天中对未来进行计划和布局,没看见当年高拱就和穆宗皇帝聊了几十年的天,最后成为首辅了么?

就在君臣二人眼神交流,彼此都激情满满的时候。朱由栋眼里的余光却看到他的侍卫长李世忠在书房的门外不停的晃悠,眼神里写满了大大的焦急。

“世忠,怎么了?进来说话吧。”

听到这话李世忠蹭的一下就窜了进来,不过把周围打量了一下后却又没有开口。

“这是吾的熊先生,吾是绝对信任的。至于这三位,他们是吾的伴读,也将是吾一生的倚靠。所以,你有什么事,现在就说吧。”

“是,太孙殿下,是红河庄那边出事了。”

“嗯?!魏忠贤犯了什么事?”

“呃,倒不是魏公公犯事,而是那边庄子的隔壁,是武清侯的庄子,然后……所以魏公公知道这个情况后就带了几个兄弟去拜访武清侯家庄子的庄头。也不知道怎么说的,结果我们的人被对方上百个仆役给打了出来。属下听说,有一个兄弟还被敲断了腿。而魏公公则是被对方给扣住了,说是要上报大内,由大内派人来把魏公公锁拿回去!”

“……”

“殿下?”

“哎,我们受伤的兄弟都接回来了吧?”

“殿下先问下属的安危,臣感激不尽。殿下放心,受伤的兄弟们都在回来的路上,臣已经派人去请大夫来候着了。”

“嗯,他们回来了给吾说一声,吾亲自去看。”

“是!”

“呵呵呵,我们大明这国舅家的家奴还真不是一般的嚣张呢。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道理可讲了。张世泽!”

“敢问殿下有何吩咐?”

“我要去打架,敢不敢跟我一起来?”

在这里,朱由栋不自称学生而是自称吾,那就是红果果的招揽了熊廷弼,做我的老师那是内阁安排的。做我的心腹呢?这个你可以自己选!“臣身为大明之臣,当然要忠心侍奉大明的君上。太孙殿下虽然只是储君,但依然是君上。”

“哈哈哈哈~~~吾深信,熊先生是大明的忠臣,以后也一定是大明的重臣、名臣!”

这堂课上到这里就暂时没有上下去的意义了。熊廷弼也清楚,以后他的课程上,真正的讲课可能不会太多了。更多的是来和太孙一起聊天在聊天中对未来进行计划和布局,没看见当年高拱就和穆宗皇帝聊了几十年的天,最后成为首辅了么?

就在君臣二人眼神交流,彼此都激情满满的时候。朱由栋眼里的余光却看到他的侍卫长李世忠在书房的门外不停的晃悠,眼神里写满了大大的焦急。

“世忠,怎么了?进来说话吧。”

听到这话李世忠蹭的一下就窜了进来,不过把周围打量了一下后却又没有开口。

“这是吾的熊先生,吾是绝对信任的。至于这三位,他们是吾的伴读,也将是吾一生的倚靠。所以,你有什么事,现在就说吧。”

“是,太孙殿下,是红河庄那边出事了。”



第三七九章 切割中南半岛

作为在大同这种明朝最重要的军镇生活过多年的孙承宗,如何不知道大明今天这炒蛋的后勤制度。所以,刘綎说三个月内绝对赶不到木邦,他当然不会做恼,反而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呵呵,刘帅,本官这次来,还给刘帅带了一点小礼物。”

“哟呵,稀罕啊,庶吉士给末将送东西,本朝没几个总兵能享受到这种待遇啊。”

“刘帅可能刚才没听清楚,本官是带东西的人,送东西的人,是太孙殿下。”

咋然听到太孙殿下四个字,刘綎立刻收起了刚才戏谑的表情,很是郑重的站起身来“末将的贱名,太孙殿下也知道么?”

“呵呵,不但知道,应该说还很了解。刘帅想听听殿下是怎么评价刘帅的么?”

“末将洗耳恭听。”

“殿下说,刘帅这个人,对国家是忠诚的,打仗呢,个人武艺很厉害,也极得军心,所以他率领的部队上了战场,是非常值得期待的事情。不过呢,刘帅的兵啊,这军纪实在是糟糕了一点,以前援朝抗倭,着实把朝鲜的百姓祸害得不浅……殿下还说,一支军队要保持士气,纵容士兵祸害百姓当然不失为一种方法,但这种方法,往往很难持久。而且这样的军队,一旦陷入绝境,往往就会突然崩溃……”

“殿下,殿下所言……实在是让末将,惶恐~”

“呵呵,刘帅请安坐。还请刘帅下令,把本官带来的那个铁皮箱子搬进来。”

……

“刘帅,这是太孙殿下送给你的望远镜。”

“望远镜?”

“呵呵,顾名思义,就是能够看到很远地方的镜子,刘帅要不要试一下?嗯,对,就是直接把眼睛贴上去就行了。”

生涩的把眼睛贴到镜筒之后,刘綎迅速的把望远镜放了下来。然后再一次贴上去看了一下,又放了下来。之后他眨了眨眼睛,稍稍思考一下后,迅速的起身,跑出了正厅,在厅堂外的空地上用望远镜四处观察后,方才一脸狂热的跑了回来“孙大人!神器!神器啊!有了此物,敌军休想隐藏,也休想伏击我军!”

说完这句话后刘綎又匆匆的辨别了一下方向,找到东北方北京城的方向后干脆的直接大礼跪拜“末将感谢太孙殿下如此体恤我等武人,殿下厚爱,臣实在无以为报!唯有奋力杀敌,不负太孙厚望!”

然后刘綎就把这支单筒望远镜交给了宴席上的几位麾下大将,顿时又是一片惊叹和拜谢声。

“孙大人,这次太孙赐下的这个,呃,这个望远镜有多少?”

“不多,只有三架,这已经是本官从京师出发前,红河庄的所有合格产品了。”

在历史本位面,西方人先拿出了可以工业化生产的玻璃,然后磨镜工人这个职业应运而生,到了17世纪初期,西欧已经有了很多成熟的相关产业人,能够制作各种度数的凸镜和凹镜。但是,一直到了1608年,才由一个偶然的机会,让西欧的工匠们认识到,把两块透镜重叠在一起,可以看得更远或者看得更微小。由此,望远镜和显微镜才得以发明。

在这个位面,西欧的望远镜和显微镜肯定会提前出现。不过朱由栋管不了那么多,他在得到利玛窦给他找来的磨镜师傅后,立刻让他们开始研磨各种透镜,然后再将其组装起来。不过到底是时间有限,所以一直到孙承宗出发那天,才堪堪装配好三支望远镜。

“为了这三支望远镜,殿下可是花了大价钱啊。请耶稣会给红河庄运送泰西匠人,先后贴进去五六千两白银。这两名泰西匠人来到庄里后,太孙又开出了高额的佣金。不如此,本官南下的时候,可拿不到这样的东西。”

“末将等感谢太孙如此关爱我等,此去木邦,定要扫清缅贼,扬我大明国威。”

“呵呵,刘帅,诸位将军,这望远镜呢,产能有限,只有三支。不过这偃月刀嘛,可是足足三十把,足够在座诸位使用哦。”

“偃月刀?”

所谓偃月刀,其造型和明代普通偃月刀的是差不多的。但得益于温度计的使用,新式高炉的建立,水力机械的普及,以及不计成本的投入,红河庄出产的偃月刀其锋利程度、坚硬度以及防锈度,都达到了很高的高度。

当然,红河庄现在要打造板甲其实也就跟玩儿一样,但是一方面朱由栋到底只是太孙而不是皇帝,打造军用物资还得顾忌一下皇帝的反应,红河庄的刀具、铠甲更多的是科研性质,只有少量样品而不会批量生产。另一方面则是,刘綎是要率军去热带雨林里作战,你给人家配板甲?怕不用缅军来打,个个都成了铁板烧?

所以,送点高质量的刀具也就是了。南方军队还是穿皮甲或者布甲比较好。

“哎呀,这刀,真是好刀!”在座的武人都是跟着刘綎身经百战的,刀好不好自然一上手就清楚了。

“殿下如此厚待我等,照理末将是不该再提什么困难了。只是孙大人,这国朝的法度如此,末将麾下的本镇兵每日能行三十里已经是很不错了。便是为了太孙殿下,每日行四十里呢?三月之内,还是赶不到木邦啊。”

“呵呵,刘帅勿忧。本官先请问,若是一路上不必担心吃食,那刘帅的兵每日能行进多少里?”

“嗯,这次朝廷要末将统御滇黔蜀三地一镇三卫共一万两千人南下。本将的本镇兵若是不考虑粮食,每天可以行进六十到八十里。重庆卫出兵主要就是马宣抚(秦良玉的丈夫马千乘)的石柱白杆兵吧,每天也可以走这个里程。至于广南卫和洱海卫嘛,他们离木邦比末将近得多,便是每天爬二十里,三月之期,也是足够了。”

大明朝建立初期,朱元璋对全队实行的是卫所制度。其基本组织架构为小旗、总旗、百户、千户、都指挥使。卫所兵平时耕耘军屯,战时由朝廷派遣高级军官,在卫所各级官员组织下,集中起来出兵作战。按照老朱的构想便是,一方面是吾养兵百万,不费百姓一粒粮,可以大大节约经费。另一方面则是防止武将长期镇守一方,从而形成藩镇。

但是大明朝运转了两百多年,卫所制度其实已经濒临崩溃。先不说卫所的官员纷纷由中下级军官退化为地主老财,也不说卫所兵要么逃亡要么沦为佃农。单是外敌入侵,朝廷才临时派遣高级将领这一条就在北方边境不适用。

所以到了宣德年间,面对恢复了元气的蒙古,明朝政府就不得不在陕西、山西设置常任总兵——这是明朝军镇制度的发端。

到了嘉靖年间,倭寇肆虐东南沿海,几十个卫所一片糜烂,完全无法有效抵御倭寇。明朝政府不得已在东南沿海也推行军镇制度。

所谓军镇,其兵源,一部分来自卫所兵,一部分来自招募。军镇兵和卫所兵最大的区别是卫所兵是自带干粮去打仗,而军镇兵国家是要发军饷的。而且军镇的各级军官守备、都司、游击、参将、副将、总兵等。其将领是常设的。

这样做,战斗力是提高了,但是国家的负担也增加了,同时,也容易形成兵为将有的局面。



半年总结暨2020年写作计划

2019年6月16日在起点上发布这本书,到现在刚过半年。

半年时间,每天至少两更,到现在已经接近100万字了。这个速度,和那些触手怪比起来,当然是大大的不如。但是作为非全职作者,我真的是尽力了。

和我的上一本书《蜀汉的复兴》比起来,这本书写作难度更大,也很难写出感情和激情。事实上,在我的计划里,东西方文明的全方位竞争才是这本书的高(潮),目前故事进展到的这个阶段,只是主角在练级。

上一本书,蜀汉复兴,本来就是很容易充满感情和激情的事情,而且虽然是三国末期,要查找资料比写三国前期要难一些,但到底是中国史,只要肯话功夫,总是能找到的。

但是这一本,世界各国历史都要去查证,除了政治史还要学习经济史、科技史。而且因为规模太宏大,又因为当今的环境,不能写民族主义和宗教。所以,激情不容易写出来不说,写一章节2500字,码字时间大约45分钟,查资料的时间比码字时间要多得多。

所以这种书真的是费力不讨好,我到现在总算明白为啥我准备写这书的时候,跟我的责编商量时,责编一再劝我不要写的原因了。

半年来,得到了很多书友的鼓励和支持,也遭遇了一些贬损和中伤,我就把这些当鞭策吧。

半年了,进入也有四个月了。可惜,四个月来,除了上架时有个分类强推,以及后来有个限免以外。本书没有得到任何推荐。所以,本书目前的成绩很不好,还比不上我上一本书的同期成绩。对此,我非常遗憾。

不过,写都写了,还上架了,哪有不写完的道理?再说了,我写书是兴趣啊,这个题材是我感兴趣的啊,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认真负责的去写。毕竟,高(潮)和爽点还没有真正开始呢。我虽然能力、水平、知识储备都很有限,但咸鱼也有野心啊。我是真的试着想写一写东西方文明碰撞的。

不过话说回来,目前这样每天两更的节奏,估计我坚持不下去了。

我扶贫的这个地方的政府以及主管行政部门,对我前半年的扶贫工作成效非常满意,已经给我的原单位打了申请,要求延长我的扶贫时间嘶,像我这样有空就写小说的人,这工作怎么就让你们觉得满意了呢?

刚才那话只是说笑的。毕竟我是党员,如果组织安排我继续留下来,我也必须服从。而且说真的,来了这些地方,看到了底层民众的生活状态。说没有一点感触那是假话。我也愿意尽我所能,为所在地区的人力所能及的再多做一些工作。

但是,如果真的延长扶贫驻点时间,那我就真的没法维持每日两更哪。

所以,在十二月,我尽我所能,维持每日两更。从2020年起,就很可能只有每日一更,偶尔加更哪。

这一点,请一直以来坚持正版阅读,并对我不断支持和鼓励的各位书友多多谅解。混吃能力有限,无法靠写书养家,本职工作无法舍弃,而且现在的工作我有一份责任感,有一份恻隐之心。我必须要去把他做好。

请大家多多体谅。谢谢!



第三八零章 为何是分封制(一)

在完成了分赃,呃,不,是在完成了中南半岛和平大局的建设工作后。朱由栋暂时让各藩属国国主、权臣们下去休息。然后他让方正化把朱恭枵、朱聿键两人叫了过来。

周王世子朱恭枵,这一年三十八岁。而唐王世子朱聿键,现在只有十八岁。

当然,年龄只是一方面。至少在辈分上,从名字就能明显的看出来朱恭枵是木字旁,和朱由栋乃是同辈。而朱聿键呢,金字旁啊,和万历是一辈的

所以,三十八岁的朱恭枵在拜了朱由栋后。还得老老实实的给朱聿键见礼。

皇族礼仪进行完毕后,两位世子坐了下来,坦然的迎接上首朱由栋的目光。

果然是历史本位面,明末宗室里不多的有点能力的啊。满意的点点头,朱由栋朝着两位世子道“之所以让你们来这里,原因是什么,你们心里都有数吧?”

“臣知道。多谢皇上让臣有机会一展胸中抱负与一身所学。”

站起来说出这句话的,当然是年轻的朱聿键。这位在历史本位面即便坐了自己爷爷十六年的牢,仍然没有磨平棱角。在崇祯年间居然搞出了无旨意率军勤王的事情来。所以此时站在朱由栋面前的朱聿键,也是自然的锋芒毕露。

相比起来,朱恭枵就要沉稳得多了。他只是站起身来,轻轻的点点头“臣已知晓,多谢皇上信任。”

“嗯。”点点头,让方正化拿进来一副在罗闍浮屠的寝宫搜查到的暹罗地图。

“两位来看,这暹罗原有五十五府。因为要安抚周边各国,以及厚待暹罗王的后人。所以朕今天上午已经拿出去十五府。剩下的四十府,朕准备将其分为四份。一份给暹罗的现任首相素巴猜,一份给他们的亲王颂昙。剩下的两份,分别给周蕃和唐藩。当然,你们拿到的都是最大的。两藩基本上都有不下十五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以及一百五十万左右的人口。具体的分割嘛,嗯,朕以昭批耶河、难河为界,以西归周蕃,以东归唐藩。你们可有异议?”

这个时代的浙江省也就九万多平方公里,所以如此庞大的一块土地分到自己手里,还有什么不高兴的?虽说这土地上的人口少了点,但想来荒地也很多。所谓白纸上好作画嘛,人口少,荒地多,可以辗转腾挪的空间自然就大。所以朱恭枵、朱聿键二人很是干脆的大礼下拜“臣等无异议,多谢皇上厚赐。”

“请起。”朱由栋扶起两人,近距离的盯着两人的眼睛道“朕还是如以前说的那样,除了外交上与母国保持一个声音,军事上服从调遣外。内政的事情,完全由你们自己做主。这做得好,百姓归附,国势强盛,那是本事。做得不好,被周边的蛮夷灭掉,或者被本国的百姓给赶走,那也活该!但不管结局如何,你们在开封、南阳的所有王田,府邸啥的,全都没有了。就算是后来国家被灭,你们幸运的逃回本土,朕也就是让你们做个普通人。如何?可有异议?”

“臣无异议。”很是干脆的一拜,朱聿键锋利的看了一眼朱恭枵。“敢问皇上,周蕃唐藩从此做了邻居,若是以后起了矛盾和冲突?”

这还没就封呢,就想着以后起冲突了?朱恭枵稍稍诧异的看了朱聿键一眼。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低头朝着朱由栋拜了一拜。

“哈哈哈哈~唐世子,你胆子真的很大,这棱角,哎呀,你和朕是同岁吧?朕的一些老臣到现在都觉得朕锋芒毕露难以伺候。可是和你比起来,朕可真的好多了啊。哈哈哈~”

稍稍敲打了一下朱聿键后,朱由栋正色道“既然说到了这里,那朕不妨多讲一点。

我华夏历史上的第一个王朝为夏,其核心区域,不过山西南部、河南西部。之后的商,核心区域为河南大部。再之后的周,其起始部分则是陕西的中南部。可以说,一千多年的时间里,我华夏一族真正能够有效掌控的区域,并不算大。

但是,因为周行分封制。结果到了秦帝国再次一统天下的时候,整个东亚大陆最肥美的土地,基本都被华夏有效掌控了。

所以,分封制对于迅速推进我华夏文明的扩张,将我华夏目前之外的土地迅速的华夏化,是有极大的好处的。”

“当然,任何制度,有利有弊。周之分封,到了后期,由于周室直辖土地越来越少,而周边的诸侯国越来越强。所以周室就逐渐的失去了对天下的掌控。不过说到这里,朕也有问题考量一下二位世子。同是分封,为何周之分封,起码是两百多年后诸侯才渐渐不听周王室的差遣。而西汉分封不过数十年,就有七国之乱。至于西晋,司马炎驾崩后,马上就有八王之乱?这是为何?”

朱恭枵朱聿键低头沉思许久后,朱聿键道“敢问皇上,可是因为当时周室分封所建诸侯,其初始地域都是蛮荒之地,基本都是民贫地瘠。各地诸侯要发展到足以挑战周王室的地步,起码要两三百年的积累。而西汉、西晋的各王,其所在之地,本来就已经有大量的人口,力量已经非常强大。所以,只要所在封国国主有了不臣之心,自然就有力量反叛?”

“嗯,原因很多,但唐世子说的,是最主要的原因。”

“所以皇上在现在的诸多藩属国安置藩王,其实根本就不怕重演昔年的七国之乱,八王之乱?”

“当然。”朱由栋很是自信的一笑“现在大明的本土是两京十三省,未来辽东、蒙古、西域、青藏都会成为大明本土。这个本土,比起昔年的成周可就大了太多哪。如此强大的华夏本土,足够保证绝对的力量压制诸侯国,不让主弱臣强的局面出现。”

说完了这话后,朱由栋又道“你们也是常看六大报的,可知西班牙在美洲也有很多本土之外的地盘。他们实行的是总督制和包税制。那么,为何朕不在此地实行总督制和包税制呢?或者说,朕为何不在此地实行完全的总督制,而是要总督、分封并行呢?”

还是朱聿键口无遮拦的开了口“皇上可是要宗室、地方官员互相牵制?毕竟,这些地方确实离大明本土实在是太远了。要完全推行我大明本土的郡县制和流官制,只怕最终还是像当年成祖、宣宗时的安南一般,靡费大量国家资财后,不得已最终放弃。”

“这个嘛,确实有一点道理。”这位唐世子真是什么都敢说啊,看来,还得再把这个问题引导得更深入一点。

第三八一章 为何是分封制(二)

“不知二位是否知道,在以前的北宋,有个罪名很普遍,而且一旦查实,处罚起来也很重。”

“敢问皇上,是否是‘妄启边衅’?”

“正是如此。虽说也有北宋实在太弱,不喜欢兵事的原因。但是北宋因为强干弱枝的国策,使得汴梁在那个时代是一种畸形的繁荣。以至于北宋的官员们,都不喜欢到汴梁之外任职。如果被派到边境地区担任地方官,更是一天到晚想着怎么运作,尽快返回汴梁。而要返回汴梁,还有什么比军功更有力?所以,北宋有很多边境官员,经常主动挑衅周边的蛮族,待得蛮族受不了欺辱,起兵造反后,他们就带兵平叛,以此获得军功。”

朱由栋说到这里嘲讽的笑了笑“据说官场有办事二妙法,其一曰锯箭法,简而言之就是拈轻怕重,能推则推。还有一种叫做砸锅法。本来锅只破了一点点,但是补锅匠趁着主人不注意,故意把锅的破口弄大一些。然后补好之后可以找主人索要更多的工费。

但是这砸锅法有个问题,那就是不能把锅砸得太明显,让主人一眼就看出问题。又或者不能把锅砸到自己的手艺都不上的程度而北宋的战斗力嘛,哈哈哈。”

“皇上真是无所不知。那么皇上,您是害怕实行总督制后,来这里任职的总督,也用这办事二妙法吗?”

“是啊。”长叹一口气,朱由栋道“夫子说,食、色性也。自己生存下去,通过子孙把自己的姓氏传承下去,是人的本性。要达到这个目的,首先就是要趋利避害。所以,趋利避害也是人的本性。若是朕直接把距离我大明本土如此遥远,却又如此面积广大、人口众多的土地上全部实行总督制。那么,这些总督来了后会怎么想?反正自己是有任期的嘛,这天高皇帝远,不如在这里使劲捞一把就是。又或者,使用方才的办事二妙法,要么庸碌无为混吃等死,要么妄启边衅,寻找战功升官。这些,都不是朕想要的。

而如果是分封,刚才的问题就不存在了。比如未来在这里建国的周蕃、唐藩,这里的土地和子民,将是你们立国的基础,是要将其传之子孙万代的。如此,你们会不会在这里横征暴敛?你们会不会庸碌无为?你们会不会妄启边衅?”

“皇上英明,这自己的产业,当然不会如此糟蹋。”

“所以啊。”朱由栋把手一摊“如此分封,对内,解决我大明的宗室问题。对外,如周之分封一般,迅速的扩大我华夏文明的覆盖面。数百年之后,我华夏或许会再次陷入内战。又或许华夏本土的面积会迅速的再次膨胀。不过,这些东西,你我到时候都看不到了所以,分封的弊端,这个肯定有,但那是我们的子孙需要去操心解决的事情了。而且无论最终结果如何,都是我华夏获利。”

“原来如此,多谢皇上为臣等解惑。”

呵呵,其实我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啊。

在朱由栋的内心,他推行这个分封制,想要获取的,可不是这么点东西。

在历史本位面,殖民主义兴起后,葡萄牙因为国小民少,所以其殖民只是占据某一个点。而西班牙,以及后来的英法,则是鲸吞后直接统治。

到了美帝成为头号强国后,则是奉行经济殖民——在政治上维持一个服从美帝利益的当地政府即可,而不再追求在当地建立明面上的殖民政府。

这三种方式,其实无所谓高明与否。只能说是符合当时的具体情况。

葡萄牙人的选择就不必说了,国家实力如此,即便后来吞下整个巴西——但当时的巴西才几个人?

而西班牙人征服的美洲大陆,其土著居民是印第安人。虽说有阿兹特克、印加这样所谓的国家。但是这些国家的政体极度落后,在他们的周边,还有无数的其他印第安人的部落。彼此之间语言、文字都不相同。这样的一个族群,在其整体民族觉悟没有形成之前,直接征服并设立总督区进行殖民统治是完全可以的。

而当美洲的民族意识觉醒,特别是在美洲出生的卡斯蒂人(西班牙称这种人为克里奥尔人)或者卡斯蒂-印第安混血人种,游历了欧洲与北美的波利瓦尔,以及长期在西班牙军队服役的圣马丁等人一朝奋起。西班牙在美洲的殖民帝国便顷刻瓦解了。

英国人的主要殖民地,新西兰、澳洲、南非,在当时都是地广人稀之地。至于印度,那是个奇葩,且不必多说。而北美?大家都知道,当北美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民族意识觉醒后。直接的殖民统治就难以为继。

而现在的亚洲,即便是东南亚地区,这里的各个民族也基本成型,有了自己的文化、文字。如此情况下,直接占领不是不可以,但要付出的统治成本就会奇高无比——而这是朱由栋无法承受的。

所以,对于人口众多,而且主体民族已经基本成型的国家。还是采用美帝的经济殖民主义比较好当地政府只要听话,能够老实的躺好供大明吸血就行。对这样的政府,大明一定坚决扶持,完全没必要为了一点开疆拓土的虚名,非要把这样好使唤的政府给踢走自己来直接管辖——有当地政府,大明只需要控制当地几百人的核心权贵集团就行了,该从当地得到的利益不会少半点。没有当地政府,大明就要直接去管理几十万乃是几百万的当地人,该得到的利益,很可能因为维持统治而全部丢出去,这多不划算?

当然,如西贡、新加坡这样最重要的节点,那还是要直接掌控在手里的。但是,只要这些节点的周边还有当地主体民族建立的国家在。民族主义的威力就能削减至少九成——没看见美帝和古巴的关系都那样了,不一样还在古巴有一块飞地么?

这些节点的存在,除了军事战略意义,也是为了更好的对当地国家进行震慑,方便大明以后更舒服的吸血啊!

以上是对外。而分封制对内,除了解决宗室问题,还有更大的好处。

“两位世子,朕过几天就要回京了。你们可以暂时留在这里,在我大明驻军的护卫下,在你们未来的封地里到处走走看看,了解下情况。朕也跟你们讲清楚,为了帮助你们两藩在这里站稳脚跟,朕允许你们在大明国内招募百姓到这里来定居。”

“啊?皇上天恩,臣感激不尽!”

“嗯,朕也要先跟你们约法三章。这吸引国内百姓来此,第一,必须是百姓自愿,绝对不能强迫。第二,你们要以吸纳军户为主,我大明的军镇制度已经到了不得不变的程度,诸多破落军户衣食无着,来了这里,就是挽救了他们。第三,不管你们吸纳多少人,这每一人每一户,都必须给户部报备,经户部允许并修改相应黄册后才准登船。来了这边,中南总督会对下船的人进行检查,没有户部的文书,一律不准下船。如此三条,可能做到?”

“臣等遵旨,请皇上放心,绝不违背皇上的这三条。”

嗯,很好,看吧,如此一来,我回国后要彻底解决军户的问题,不就方便了很多么?

“呃,皇上。”

“唐世子想说什么?”

“皇上,臣在想,除了普通民户,能不能在国内公开聘请读书的士子来我们两藩担任官职?”

“哈哈哈哈!好啊,完全可以。朕也给你们定规矩。第一还是得自愿,第二,这读过书的人里,每百人必须有五十人是我们朱家子孙。需知,我朱家宗室虽然废物不少,但是这识字率只怕是全国所有姓氏里最高的,你们如此做,也是为朕分忧。第三,童生、秀才、举人,以及致仕的官员,你们都可以邀请。但是,在职官员、吏员甚至差役,以及致仕不足五年的官员、吏员,不准邀请。”

“臣等遵旨。”

哈哈哈,好啊,如此一来,朕回国后要彻底改革科举制度,也有由头了。待得扫平日本后,重提对孔府开战的事情,也好办多了——秦帝国一统,法家独大。汉帝国到了后期,儒家独大。在中国这样的中央集权制度高度成熟的国家里,政权的一统往往带来思想的一统。

思想一统对于维持国家一统是非常必须的,但是儒家一统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长得都有了一股的味道。分封之后,各国藩王肯定会因为各地情况的不同,采用不同的思想来治国。如此,促进国内的思想进步,也是分封制带来的好处之一啊。

“两位,尤其是唐世子,听朕讲了这么多,你们现在算是明白为何朕要试着恢复周之分封了吧?”

“是,皇上目光长远,臣等拜服不已。”

“那么,你们就应该明白,唐藩和周蕃,责任是如何重大,面临的局势又是如何险峻了。没错,你们以后是邻居,以后肯定会起冲突。但是当你们看到周边还有那么多异族的国家,自己治下汉人的比例还不到一成的时候,你们还有什么心思不报团取暖呢?”

第三八二章 安定中南十条

第二天,各藩属国王及各国权臣继续在暹罗王宫拜见朱由栋。

“众卿,朕有感于既往我大明对诸多藩属失之于宽,致使如暹罗这样的国家,居然也对宗主起了觊觎之心。故而朕深思熟虑后,决议将暹罗剩下四十府继续拆分。

暹罗颂昙亲王,多年来主持国内政务,深得民望。朕在暹罗数月,亦有所闻。故封其为帕王,将原暹罗帕府及其周边四府赐下。封原暹罗首相素巴猜为益王,将益梭通府及其周边四府赐下。另外,鉴于暹罗多年来不服王化,故而朕准备将大明国内的两位亲王分封于此。他们分别是周蕃和唐藩,他们的封地是”

朱由栋如此分封下来,只让缅甸为首的,刚刚因为昨天的会议拿到好处而兴奋不已的各个藩属国王们肝胆俱裂。也让暹罗国内的王公大臣们悲愤欲绝。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这会儿形势比人强。大明此时聚集了八个镇,12万大军在此。而本国的所有军队,就算那些投降的,也全都交出了武器被解散回乡了——就算建制、装备都还在,这会儿也打不过啊。

至于你说发动底下的百姓起来造反?哎,如果泰族人的脾气有这么暴躁就好咯。没看见当年纳黎萱为了和缅甸、真腊同时作战,把田赋订到二税一,底下的农民也没有造反嘛?

罢了罢了,且等明国皇帝离开后,再看新来的周王、唐王如何对待这里的百姓吧?据闻昔年的安南也曾经被大明纳入布政司体系直辖,但十多年后,不也是恢复了独立么?

再说了,泰族人还是有几个自己的国家嘛。虽然小了点。

看着下面表情复杂,但终究没有哪个主动跳出来大吼诸如宗主国你这样不道义,我们坚决反对的诸国权贵。朱由栋点点头,然后再次开口道“朕承祖宗基业,抚育万民。诸多藩属,也是朕的子民。教育、引导、保护诸多藩属,也是朕的责任所在谁知道居然出了暹罗这样的叛逆。所谓万方有罪,罪在朕躬。暹罗之事,归根到底是朕教化不足,是朕的责任。所以,从今日起,除了要派出周王、唐王来此地代朕教化此地百姓外,我大明的宗藩朝贡体系,也应该要改一改了。

这位,是首任中南总督熊廷弼。待朕回京后,他将代朕坐镇曼谷。并直辖西贡、金边、新加坡、曼谷、仰光五州。此外,大明将在这五州驻军五万,另外再新建大明南洋舰队,舰队司令官是这位,颜思齐提督。而这一位,是许显纯千户,嗯,他马上就要升职为锦衣卫同知了,也将常驻南洋五州。从此之后,他们就是朕在此地的代表。诸国有什么纷争,可以向中南总督府申请调解。此外,总督府成立后,也会实行一些新政。确保中南半岛上的诸国,彼此能和平共处,并始终为我大明的忠顺藩属。”

“我等拜见熊总督、颜提督、许同知。”

“各位!”熊廷弼重重的踏出一步“得皇上信赖,让本官坐镇此地。经本官与两位同僚反复商议,并报吾皇允准。现在,老夫宣布几条中南总督府的规矩。”

“请熊老大人示下。”

“这第一条,天朝是诸藩属的宗主,诸藩属之民,也是天朝之民。所以,从明年,也就是天启元年开始,中南总督府将在曼谷等五州,同时举行汉语等级考试。凡是通过汉语四级考试的,自动获得我大明本土童生资格,可以去大明的广东、广西、云南布政司,参加府试。府试之后也可以参加乡试、直至会试、殿试。”

看着下面面露惊恐的各国国王,以及大殿里少量的,特别的那些各国国王、权臣的翻译们纷纷抬起了希冀的眼光。朱由栋在心里轻轻的笑了笑等你们去考了,就知道我汉语比世界所有的语言都难得多。

“第二条,各藩属国之民,如果想要从军为大明效力的。也可以到五州报名。一旦通过考核被录用,待遇将与我大明将士等同。在军队内,他将获得免费的汉语教学,如果在战场上取得军功,也将一样的获得正常晋升。”

“第三条,中南总督府将于明年开始,在五州建立中华学院,只收取维持成本的低廉学费,接受各国聪慧子弟,教导其学习中华文字、语言、文化、礼仪。”

“第四条,各藩属国自明年开始,在中南总督府的指导下,建立统一的海关。海关关税全部统一,目前暂定,普通农产品、民用品、为百分之五。军事物资单列,不在关税管理之内。从明年起,大明与各藩属国的货物,要彼此流通,都必须要有缴税证明。否则便是走私,各国有权将货物没收,并将商人抓捕。”

“第五条,我大明自万历四十年便开始执行身份证制度,这也是一种国籍认证。在未来关税一统,特别是中南总督府成立后,南洋各地,大明百姓来往肯定极多。这些人里,或许会有少量的不法之徒、奸商。对这样的人,各藩属国官府有权抓捕,短暂羁押。但是,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将其转交给中南总督府下属的五州知州。不得单独审判、裁定、定罪!如有违反,总督府驻军将向各国君王要人!如果大明子民在各藩属国遇害身亡,则各国王室,必须予以当事人家属赔偿!”

“第六条,大明为各国宗主,有义务保证各国安全。当今之世,欧洲人掀起大航海,并乘坐海船四处寇掠。故而,若各国有被红夷人侵占土地的,可以向大明提出帮助申请,由中南总督府审定后,决定是否派兵支援。当然,如果派兵支援,这军费需要申请方全权承担。”

“第七,各国在外交上必须服从大明的决策,务必保证用一个声音对外说话。”

“第八,军事上,大明允许各国采买大明制式装备。各国可以自行建立武装第九,各国之间有纷争,提倡自行解决。此种解决方式包括但不限于谈判、战争第十,如有藩属国因其他藩属国的征伐有灭国之虞,并向中南总督府求救的。在中南总督府明确介入的情况下,双方必须先停战,否则”

古人不笨,更不说现在在场的,都是各国顶尖的精英。或许因为时代或者本国格局偏小导致的各种局限,让他们无法完成的搞清楚‘熊十条’到底意味着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能从中读出很多信息。

比如说着第一、二、五条,只要结合在一起,各国王室和权臣就自然的能够想到。从此之后,本国的精英都想往着大明跑了。在如此局面下,自己维持国内统治都举步维艰,更不要说等到国力强盛以驱赶大明在南洋的势力了。

而第三条,则是会让他们的国家在未来数十年之后,可能人人都以讲汉话为荣。这一条的远景,真是想想都恐怖。

倒是关于关税的那一条,各国王室和权臣们倒反应不大这年月大明的海商极为强势,若是能靠着这一条收点关税,也是挺好的嘛。

就在各国君主和权臣们满腹心思的时候,却听见熊廷弼重重的咳了两声“本官话已讲完,谁赞成?谁反对?”

第三八三章 新的情报布局

聚集在曼谷的中南半岛各国权贵们在这天的大会后,各自带着异样的心思逐一的离开了。但是朱由栋还暂时不能走。

“这都九月底了啊,算算日子,柳韵和游弋两人,也都该生了吧?我这个父亲可做得真是不合格啊。”

无奈的摇摇头,朱由栋对熊廷弼道“熊先生,朕过几天也要回京了,你还有什么需求,现在可赶紧开口啊。不然等朕回了北京,这千山万水的,可就太不方便了。”

“皇上,这钱呢,因为拿到了暹罗的国库。而且据闻曹行长马上就要率领国内诸多豪商前来曼谷与臣商议五州土地的使用问题。所以臣是不担心的。军队呢,刘帅的三个镇也已经开始布防,所以臣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就是人啊,治理五州的官员。毕竟,这五州都被其他蛮夷小邦所包围,若是我们治理不善,只怕会影响整个南洋的稳定。”

“熊先生所言极是,那么,你想要哪些人?”

“皇上,臣真正独当一面还是从辽东宽甸开始,后来去了云南、两广。所以,若是皇上允准,臣想从这三个地方抽调少量官员。”

“呵呵,用一些自己以前知根知底的人也是常理,朕同意了。请熊先生稍后开个名单出来,朕回京后跟大冢宰商量。”

“多谢皇上。皇上,臣还想从方山学校今年毕业的学生中,直接抽调三百人。”

“啊?”

“皇上,五州是朝廷的新疆域。而且以臣观皇上的志向,只怕是想通过这五州的模板来倒逼国内的变革。所以,五州必须有新气象。未来很多新的管理办法、新的法令,只怕都要先在五州实行再流转回国内……因此,国内那些只知道八股文的举人、进士们大量充斥于五州是不行的。所以,还请皇上直接派方山学校的学生来。方山的学生,写文章可能很一般,但学到的东西已经是普通的举子数十倍了。加之都是年轻人,来了五州,一定能让五州日新月异。”

果然啊,自己这位熊先生,并不是真正的臭脾气,而是学渣碾压者——所谓学渣碾压者,就是如果你比我强,你怎么对我都无所谓。如果你比我弱,那不管你怎么讨好我我还是对你没好脸色。

而有资格做学渣碾压者的,又有谁会弱呢?实际上,他聪明得很!朱由栋关于五州新政倒逼国内改革的布局,根本就没有对熊廷弼有任何提醒,他还是猜到了。

“好,熊先生,此事朕答应了。回了北京就操办此事。”

“如此,臣就没有什么担心的了。”

熊廷弼退到一边后,朱由栋看向了许显纯。

“许同知,若不是你在暹罗布局多年,这次我们征伐暹罗,不会如此轻松。”

“不敢,我大明国力远胜暹罗,便是没有臣,皇上亲征,也必将是势如破竹,犁庭扫穴。”

“哈哈哈,这些话就不说哪。没有你和锦衣卫的牺牲,光是洋流和风向就会要了李国助他们的老命哪。你和你手下的功绩,朕是非常清楚的。”

再次肯定手下的功劳后,朱由栋正色道“相信你也看出来了,朕对你和田尔耕的分工是不同的。比较起来,他更主内,你更主外。”

“是,臣明白皇上的用心。正如皇上所言,当今之世,全球因为大航海时代已经紧密的成为一体。我大明能否继续屹立于世界之巅,就必须正面面对世界各强国的竞争。”

“正是如此,所以,朕现在交给你新的任务。”

“请皇上示下。”

“目前我大明对西方的情报,几乎全部来自于耶稣会的道听途说。对印度、奥斯曼的情况,更是一抹黑。所以,你常驻曼谷后,就要对这三个地方的情报人员开始布局。”

“呃,皇上。非是臣推辞,只是根据六大报的描述,这三个地方的人种和我大明是不同的。在相貌上有明显的区别。臣昔年潜入暹罗的时候,因为相貌的原因好几次都差点暴露。这要是对这三地展开情报工作?”

“哈哈哈,显纯啊。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跟十几年前一样想着亲自出马啊?你的工作就是培养人员,布局站点以及情报汇总和分析。可不要再亲自上阵哪。为什么朕选你而不是尔耕来主持对外情报,不就是因为你家世比尔耕好,念的书比他多,思维更缜密么?”

“皇上这么说,真是让臣有些惭愧。如此,臣接受这个任务了。具体方略和目标什么的,还请皇上画个框架。”

“嗯……”拉着下巴不多的青须,朱由栋也觉得很烦躁耶稣会对西班牙的双子描述很多,他也非常清楚双子现在具体的身份是什么。但是奥斯曼的那位穿越者到底是谁呢?他们的前一任苏丹年龄对不上,最近的新苏丹年龄对不上不说,据闻还是个智障——安拉不可能派个智障穿过来吧?那这位穿越者的身份是什么呢?嗯,根据七星的闪耀来看,七个穿越者,除了那个鲁道夫,就这位没有登顶了。可能是哪个地方的总督?毕竟,以穿越者搞事的本性来说,没有道理他这会还没有开始发力。

至于印度的那位穿越者,那就更奇怪了自己刚穿过来那会,虽然感应到对方很遥远,但好歹大致位置还是在印度半岛范畴。但在前几年,却感应到他更加的遥远。而现在自己到了曼谷后,虽说已经明确的感应到他就在自己的西边。但是那位置好奇怪,居然不是前几年的地方——似乎这家伙又回到原来的地方了?

哎,果然还是前些年过于关注国内的事情,以至于被暹罗和日本搞了个措手不及不说,其他几位穿越者的情报也几乎没有开展。

但愿此时亡羊补牢还来得及。

“显纯啊,朕是这么想的。这情报人员呢,要分长期和短期。长期的,要想办法找到印度、奥斯曼以及西欧的小孩子,男的女的都要有。然后我们自己从小培养。这短期的呢,就是雇佣这三个地方的流浪汉、水手、商人什么的。以他们为桥梁,想办法联系、接触这三个地方的官员。然后获取情报。

至于说要达到的目的嘛。朕对西班牙,想要知道这个国家的军力、科技、经济的方方面面,以及那个所谓的‘正义联盟’具体运行情况。据闻,欧洲现在已经陷入了全欧大战当中,朕还想知道此时的这场大战进行的情况,战场局势等等……

而奥斯曼嘛,据闻此地有贤者生。你的任务就是要搞清楚,这个国家目前最贤明的人是谁。嗯,这种人,其各种举措,应该和朕、罗闍浮屠有类似之处。

印度嘛,你着重要打探的,就是十八年前以及六年前,这个地方是否也有天地异像发生。如果有,其发生的地方具体是在哪里?那个地方属于印度的哪个邦国?那个邦国的情况现在如何……

大致就是这么多哪。总之,这是很辛苦的工作,朕也知道你很为难。所以在时间上,你不要太着急。三五年能有个大致的东西就行了。但是收拢当地儿童进行培养的事情,你可得抓紧。”

“皇上交待的任务……”许显纯苦笑了一下,但很快,其眼神又变得坚定起来“臣豁出命,也会为皇上办好!”

第三八四章 无所谓的担忧

1618年12月25日,天津港。

虽说此时已经是数九寒冬,清晨的海港除了清冷还很潮湿。但是这会儿的天津港却是早早的戒了严。港口周边以及京津公路沿途,都布满了大量的士兵。

至于港口内,则是从监国朱由校到各个阁老、各部大臣,全都齐聚在此地了。

看到这样阵势的老百姓,再结合最近几天的报纸,稍稍动动脑子,就自然推导出来我们的皇上凯旋回京了。

真的就是‘我们的皇上’。说起来朱由栋通过办报慢慢的拿到这个国家的舆论权也有十几年了。十多年来,通过他自身的努力以及媒体报导,锦衣卫暗子在民间的宣传。这位新皇已经彻底扭转了既往士大夫们有意无意在民间树立的皇室基本昏庸、懒惰、愚蠢的形象。

现在,朱由栋的人设是勤政、爱民、简朴,为了让大明摆脱各种顽疾而殚精竭虑。各大报纸更是经常都在各种报道上称呼他为‘我们的皇上’,昔年他在南京深入民间的各种故事更是多有发挥。久而久之,百姓们自然就对朱由栋产生了亲切感。

所以,在猜测出皇帝凯旋就是今日后。无数的百姓开始朝着港口以及京津公路两侧汇聚。人潮一下子就把本来足有上万警戒力量的京营和第三镇士兵给彻底包围了。

“殿下,百姓们听闻皇上今日回京,尽皆自发的前来接驾。这个,百姓虽然是好意,但是这人也太多了。臣担心一会招呼不过来。”

现任镇远侯顾大理,六年前也是跟着朱由栋去辽东打过建州的。算是京营里难得的没有被养废的勋贵。这些年他配合刘时敏,把所谓的十万京营将士,轮流的抽调到九边重镇进行轮训,并且接受新军用过的线膛枪,在京营中加强火器训练……算是勋贵里的标杆人物。可是今日面对越来越汹涌的人潮,这位勋贵里难得的干才,这会儿已经是满头大汗,惶急之情溢于言表。

不过听到他汇报的朱由校倒是面色轻松。他微微一笑“这有何难?”

“啊?”

“百姓自发涌来,乃是百姓热爱皇上。如此百姓,有何惧之?不过现在本朝已经拿下暹罗,正要准备扭头东顾。所以,为了预防有倭贼潜伏于其中,适当的应对还是要有的。这样。”朱由校稍稍低头想了想后“可派出轻骑,沿途大喊,要求围观百姓自觉成列,然后退到公路路基五十米外观礼。同时彼此作保,接受我方士兵检查。如果有一人,在其身边二三十人都不认识的话,则要被检查士兵带走。”

“就是如此?”

“紧急情况只能如此哪。放心,孤会劝说皇兄回京时不要将头伸出御撵之外的。”

“是,臣领命。”

看着稳健的安排人员完善安保措施的朱由校,稍远处站着的首辅方从哲,这会儿脸上的忧虑之色更明显了。

“长卿啊。”

“嗯?首辅有何见教?”

“哎,你也是次辅,我能有什么见教的呢?”

“不敢,下官虽然忝任次辅。但天下人都知道,不过是因为下官早年做过皇上的老师,这内阁里需要有下官这么个人而已。真要说辅助皇上成就伟业,还是要首辅这样经验丰富、德高望重的人。”

“呵呵,长卿啊。咱们从皇上还是太孙监国那会儿就一起共事哪。算下来差不多有五六年了吧?”

“是,这些年来,得首辅指教极多。”

“老夫再说一次,皇上回京后,老夫就要申请致仕。若是皇上准了,你就是首辅哪。就算皇上不准,最多等到倭贼德川义直被剿,老夫也一定会致仕,到时候你还是首辅。”

“方阁老到底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你还不清楚吗?老夫致仕之前,一定会先上本,请皇上册立太子。如果此事在老夫任期内没有办成,你一定要跟上!”

“啊?首辅,这,皇上今年才十八岁啊!”

“是啊,皇上今年才十八岁。”庆幸的点点头“而且皇上这个年纪就有了皇子。可惜,不是皇后生的。”

说起来,也是巧得很。朱由栋六月出发去暹罗,他的一后一妃在九月中下旬先后生产。皇后柳韵生了一个女儿,贵妃游弋生了一个儿子。

大明皇室从朱厚照之后,接连三任皇帝,以及朱由栋追封的孝贞皇帝,都不是嫡长子继位。尤其是万历朝的那一场国本之争,真的是把这会儿年岁大一些的臣子都给搞怕了。在这一后一妃生产之前,不知道有多少官儿都暗自在心里祈祷皇后娘娘,你可一定要生个儿子啊。

可惜,天不从人愿啊!

“首辅,您说要皇上马上立皇长子为太子是不是急了点?皇上这会才十八岁,皇后更是只有十七岁。这日后又不是不能生育。若是现在立皇长子为太子,那要是以后皇后有了儿子呢?再说了,说句大不敬的话,虽说现在医学昌明,有了抗生素之后婴幼儿夭折的几率大大下降。但是……”

“哎,以长卿的性格,能够对老夫说出这样的话来,也是一片坦诚了。”方从哲很是舒心的点点头“但是长卿啊,现在我们又有了一位监国啊。”

“呃……”抬首看了看前面那个虽然还不太高大,但已经很稳的身影。老温的心思一下子就活泛了起来。

作为朱由栋的启蒙老师,老温的立场是定死了的。好在这些年自己这位学生总体走得极顺,居然不过十多年就登基为帝了——老温原以为自己作为朱由栋的老师,怎么也得在六十岁才能入阁。结果,四十出头就入阁了。

虽说现在内阁的权力因为皇帝的勤政而少了大半。但皇帝到底是精力有限的,朱由栋一般只关注大事,而且即便是大事,也只是负责拍板决策,极少关注执行的具体细节——普通的事情还是内阁票拟司礼监批红。所以,这阁老当起来还是很舒服的。

但是现在,嗯,最近几个月,莱王殿下担任监国。出席了二十余次国务会议。虽说很多时候都是老老实实的坐在首位当木偶,但是偶尔说几句话还是很管用的——这就是权力的诱惑!

今上这个性格,老温自认是比较清楚的表面温和,内里意志极为坚定——这是雄主!以后少不得还要经常御驾亲征。若是有个万一?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埋怨起旁边的这位首辅来了当初不是你要求皇上做万全之策,皇上怎么可能把莱王安排在监国的位置上?这会你又后悔了?担心了?哦,你是致仕了,然后就让我来背锅?

虽说在历史本位面老温以滑不溜手著称,但那是因为他和崇祯是纯粹的君臣关系。而现在他和朱由栋还有师生关系,光是这一点,他就绝不能忍受帝位将来落到朱由校的手里——朱由校的老师全都在方山学校,跟他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首辅担忧的事情,下官知道了。”深吸了一口气,温体仁似乎也下定了决心“下官会和礼卿(袁可立)商议此事的。”

“嗯,如此,老夫也能在不久的将来,安心致仕了。”

两人把话说到这里的时候,海面的天际线上,先是出现了一支桅杆,然后越来越多的桅杆出现。而港口的人群也由各自低头私语,逐渐的变成了抬头欢呼。

朱由栋,回来了。

第三八五章 打仗首先问钱

12月28日,在回到北京后不过两天,朱由栋又出现在了国务会议的会场上。

其实按他的本意,离开京师这么久,回来之后马上就该召开会议。但是没得办法,皇帝御驾亲征啊,斩了对方的王不说,还把人家的国土给切割了,又把自己的亲戚分封到那里。这些手笔实在是太多太大,以至于他除了去太庙告捷,给万历、郑贵妃进行解释外,还要花大量的时间来指导张世泽给六大报的宣传定调。

这些事情做完后,全国的政务一样得赶紧办,到最后他连陪自己的儿子女儿的时间都没有多少。

“哎。”深吸了一口气,朱由栋无奈的摇摇头“开始吧。”

“是,皇上。”首先站起来的是曹三喜。

“从去年我朝开始在滨海、长沙两大船厂大量打造战舰开始算起,截止到本月25日皇上回京。对倭、暹罗二贼的这场战事,朝廷总共支出了1630万元。这其中,战争基金支付了630万元,户部也支付了630万元,剩下的是由皇上的内库承担的。战争基金主要承担的是战舰打造、火药购买、物资运输、额外民夫薪酬等。户部和皇上的内库主要承担的是十个新军镇以及三支舰队的军饷、抚恤。”

嗯,好像当年万历援朝抗倭,六年打下来才花了700万两白银吧?就算最近二三十年白银还在贬值,就算这是近代化军队作战……我这一年半就花出去一千多万好像还是多了点?

“那个,曹行长,这笔支出,包含暹罗湾的那千余艘大福船的损失吗?”

“包含。”

“哦~”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后续支出大概还需要多少?朕是问截止到目前需要补发的抚恤。”

“皇上,目前统计上来的数据,最近一年半的战事,我朝官兵阵亡四千二百余人,轻重伤一万两千余人。按照阵亡抚恤每人100元,重伤或致残70元,轻伤恢复后无碍只给10元计算。总共应该发放抚恤83万余元。已经支付33万元。”

哎,果然,这个时代,真的是人命最便宜啊。这才是刚开始呢,接下来的战斗,只怕会一场比一场惨烈。

心情沉重的叹了口气。朱由栋对许弘纲道“户部今年的收支情况出来了吧?”

“已经清算完毕。”许弘纲站起身来“皇上,诸位。万历四十六年,得益于全国黄册清理完毕,以及今年没有全国性的大灾。所以本年户部的收入是米麦类实物,民户、军户等一共是上缴了四千七百五十万石。得益于皇家银行的网点和仓库已经铺设到了府一级。所以这些实物的损耗率明显降低,由往年的三成降低到了一成以下。

自皇上在六年前开始监国起,安排魏公公改革大内二十四衙门,到了今日,以前皇室和户部征收的丝绢布麻棉花等实物税,已经全部改为了货币税。去年这一块的折银是453万元。

草料、马匹等,也已经全部改为货币税,这一块折银下来是230万元。

在皇上清查黄册的过程中,已经明确规定,徭役可以缴纳银元替代。今年一共是收到徭役折银330万元。

接下来是盐税,定额每年1200万元。茶税,呃,茶税只有43万元。冶税(冶金、瓷器)43万元。船钞商税,因为海贸并未打通,所以这一块的收入只有132万元。最后就是已经修筑完成的公路收费,今年截止到12月初,一共收到了135万元。

综上,去年户部的收入一共是各类粮食四千七百五十万石,各类银元21785万元。”

朱由栋不知道此时西班牙的一个财年的收入是多少,若是知道菲利普一年光是国库都可以有四千多万银元入库,那恐怕要大哭一场了即便按照现在市面上两石粮食值一块银元计算,他这个拥有世界最多人口的大明朝,今年一年的总收入也只有四千万冒头啊!

不过呢,和自己四岁那年,第一次参加万历主持的司礼监批红时,国家总收入全部折银后只有一千九百多万,实际入库白银只有五百多万两比起来。似乎也还能够接受?

但是,接下来许弘纲的支出部分,就让朱由栋又郁闷了。

“支出方面,去年,户部支付文臣、吏员、差役的俸禄和薪酬,一共是1125万元。支付九边等各军镇以及京营的各类物资、饷银、开拔费等,折算为银元,值银635万元。支付新建的新军第四到第十镇饷银、开拔、抚恤468万元。划拨给船厂研发经费40万,划拨给工部制作各类火药、炸弹、大炮、枪械的费用365万元。新开工山海关到辽阳,西安到成都两条公路。前者工期三年,后者工期十年,今年已经先拨付给工部200万元……此外,黄册库重建的特殊纸张费用、各类行政经费、少数地区的赈灾、台湾府新建后的拨款等,一共支出了378万元。另外,由于去年军队频繁调动。辽东那边更是数万大军长期驻扎在鸭绿江。所以这粮食损耗也很大。去年光是兵粮就消耗了一千三百万石。这其中除了将士们吃掉的,主要的还是沿途损耗,以及收回海南后安抚当地百姓不光免税一年,还给当地百姓每人两石粮食……还有给台湾开府先期投入的粮食等……当然,按照我朝成例,各官员、军镇俸禄饷银以及赈灾等支出,有一部分是用粮食替代的。所以,去年一年的实际支出是银元21755万元,各类米面粮食2935万石。户部实际结余各类粮食1800万石。”

看着下面的众臣纷纷捻须微笑,露出欣慰的表情。朱由栋内心只想愤怒的大喊这是结余么?屁的结余!如果不是战争基金会和朕的内库补贴,哪里有结余?分明是巨亏好不?

别的不说,迄今为止新军第一到第三镇,以及李国助、颜思齐两支舰队,还有方山学校、实验室的全部支出,两家皇家军事院校的一半支出,都是朕的内库单独承担的好不?单单是这些,朕去年就花了400多万元。

还有在战争中维持庞大部队调动的物流,额外的战舰打造、火药购买等,全靠了战争基金会。这一块也是六百多万啊!如果把这些算进去,国家财政实际上根本没有任何结余——且不说国库里的四千多万石粮食全部涌入市场会造成粮价腰斩甚至出现四分位。就还是按两石粮食一块银元计算,这一年也是至少亏了好几百万银元吧?

实际上这一年大明除了东海决战外,主要就是针对暹罗作战。而且对暹罗都没打过几场。就这样,国家财政都打亏了。那明年打日本呢?以后把新军规模至少扩大十倍,进行全球战争呢?

现在朱由栋面对的问题其实和菲利普一样穿越者稍微加强了一点,但本质上仍然是中古国家模式的大明,也无法支撑一场持久的、大规模的近代化战争。

而且朱由栋比菲利普还要糟糕的是他的商税仍然没有着落,他也暂时没有殖民地可以稳定而持续的向本土输血。

虽说户部的盐矿售卖金以及银行那边的火耗啥的肯定还有相当一笔钱。但这财政年年亏损像什么话?

不过还好,现在暹罗是被打趴下了。以上两条都有了解决的基础。

那么接下来,就是先扭头向东,彻底打垮日本,然后就真正的大刀阔斧的对这个国家进行彻底的改革了。

第三八六章 现在扭头向东

“大司徒,现在户部的账户上还有多少钱?”

“回禀皇上,目前户部还有金币300万,银元5500万,加上银角、铜币,总计价值银元8215万元。”

“曹行长,去年银行收支如何?”

“皇上,排除战争基金会剩余的1350万元外。去年一年银行通过存贷款差价、火耗,挣到的盈余是330万元。”

“嗯。”很是满意的点点头这会儿大明总体还是个农业社会,手工业啥的成规模的有一些,但总体仍然体量偏小。各类先进生产技术也被他压着没有放开。在如此情况下,在银行把网点基本铺设到府一级的前提下,银行还能实现盈利,不得不说曹三喜太厉害了。

总之,大明体量大,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这一年财政是亏损。但老底子依然雄厚。

想通了此节,朱由栋的情绪舒缓了不少。

“好,钱粮的事情那就先这样。接下来,各卿先汇报本部工作吧。”

工部这边呢,主要还是各种水利工程的修建。得益于户籍的完善,黄册的重建。工部这边的节慎库拿到的钱,完全足够修建计划中的一些小型水利工程。而且按徐光启的话说,今年工部还对太上太皇未来的陵寝,追加了30万元的工程款。

刑部的主要工作还是继续推广新法试用府县。

吏部的主要工作是准备明年的京察。京察这个东西还是需要的,毕竟大明现在正式文官就两万三千多人,两京官员就接近一万。对这个群体的官员,还是应该每六年就大规模的监察一次的。而且现在大明内部虽然齐楚浙宣四党以及朱由栋自己的方山党都混杂在朝廷。但党争却是没有的。所以,在吏部尚书赵焕提交出一份详细的京察方案后,朱由栋也点头批准了。

“皇上,礼部这边,主要的工作是准备明年,也就是天启元年的会试。目前,距离北京较近的省份,已经有举子开始入京。礼部将协同锦衣卫,提前做好京城内的酒楼、旅舍的安排。”

呀,1619年的会试啊。仔细的回想了一下,他也就想起来了历史本位面上这一榜的两个人陈子壮、袁崇焕(孙传庭已经被他提前扒拉出来了。不过其实这一榜的名人不少,比如马士英、倪文焕等等)。

这两个人,后者不必多说,关于此人的争论差点上升到国家层面了。而前者,岭南三忠之一啊!

不过袁崇焕好像是三甲排名前列的,直接不让他上榜好像做不到,而陈子壮更是探花郎,就是不关照也能上榜。所以,随他们去吧,朕也懒得再去搞什么科举黑幕了——那玩意万一露了馅,对国家公信力的伤害是巨大的。

“嗯,提前准备馆舍安置入京举子,大宗正安排得妥当,那便如此吧。下一个……嗯?大宗正还有什么要说的?”

“呃,皇上,此事还是请魏公公和田指挥来说吧。”

“嗯?”

“皇上,奴婢的东厂最近报上来一些消息。说是唐王、周王和福王,今年分别多次在南阳、开封、洛阳三地宴请参加府试、乡试的学子。此外,三藩还派出府中长史这样的重臣亲赴京师,举办各种文会,邀请入京的举子参加。而还未就藩的桂王殿下,更是亲自出面组织这样的文会。呃,此事,乃是锦衣卫最先发现,之后东厂也跟进调查,礼部后来也介入了……”

“哈哈哈,朕道是何事,原来是这个啊。无妨,这四家藩王,以后都会远走海外。这手里确实是需要我大明的士子襄助嘛。这个事情,让他们自己私下做,不要搞到台面上来就行了。锦衣卫、东厂乃至礼部,抱定两个原则,第一,没有公开的招贤纳士。第二,没有把手伸进军方。只要没犯这两条,都可以不管。”

“是,臣(奴婢)遵旨。”

“好了,此事就这么处理吧。接下来,兵部。”

“是,皇上,诸位。”兵部尚书王象乾起身“兵部去年的事情刚才各位同僚其实已经代说得差不多了,我在这里感谢诸位同僚的大力支持,使得我大明将士在外征战,从来不用为钱粮物资担心。明年,按照皇上的意思,是要转头对倭贼用兵。臣提请皇上移步,到隔壁的作战室里继续开会。但是,根据保密条例规定,除三位阁老,各部尚书、东厂厂督、锦衣卫指挥使外,其他参会人员不得参加下一个会议。”

于是,在经过朱由栋的同意后,会场立刻挪到了隔壁的另一个房间。这里,早就有麻贵、俞咨皋、李旦等老将等待在此。相应的军事模型和地图也一应俱全。

“皇上。”首先发言的是田尔耕“根据锦衣卫的情报,自今年二月的东海大战后,近十月来。目前可以明确的是,从鸭绿江南岸到大同江北岸,倭贼依托当地地形,修筑了三道防线。鸭绿江南岸的防线已经竣工,我们依靠朝鲜人的帮助,溜进去现场观看了一番,后来把这些情况向麻帅汇报后,麻帅认为倭贼修得并不是太坚固。更多的只是起警戒、瞭望的作用。而之后的两道防线,则是正在修筑。其中只有环平壤一线使用了大量水泥。”

“皇上,臣以为,在东海大战后。”田尔耕说完后,麻贵出列“倭贼已经明白,由于我们掌控了制海权,并且具备了一次投放大量士兵登陆的能力。所以,这陆地上的防线,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故而倭贼现在除了对平壤这样的主要据点进行要塞化外。对漫长的防线反而不是很注重了。”

“麻帅说得有理。”

“皇上,各位上官。”田尔耕举起指挥棒“根据我们的打探,目前可以明确,倭贼在朝鲜的十万余大军,已经分成了三个集群,分别猬集在平壤、开城和汉城三地。而且近十个月来,倭贼主要是驱使朝鲜百姓在这三个地方将其原有的官道拓宽,并水泥硬化。”

朱由栋穿越前对朝鲜这个地方并不是很了解,但也知道半岛分裂前,平、开、汉三城本来就是半岛的重要城市,号称‘三京’。这三个地方本来就有质量较好的官道连贯,而日本人现在这样的做法,其目的已经非常明确了我知道你掌握了制海权,如果你要打朝鲜,肯定是在半岛中部择一地登陆。那我就干脆把这里的军队集中在三个点,然后依靠相对便捷的公路实现快速机动。

“好。”点点头,朱由栋道“朝鲜半岛这边的情况就是如此了,那倭贼本土呢?”

“这方面的情报获取稍微困难了一些,主要是倭贼本土最近虽然没有打造什么大舰,也没有如暹罗那样打造什么火焰船。却打造了很多三百余吨,只搭载十余门火炮,但船体狭长,速度极快的帆船。这些船只反复巡逻倭贼本土沿岸,我锦衣卫人员想要潜入极为困难。”

估计这就是飞剪船了吧?这船用来做货船真是没的说,快!但是用来做军舰?抗击打能力就有些差了。不对,破军身为穿越者,怎么会不知道飞剪船根本无法和纯粹的风帆战舰作战?

朱由栋这边在思索,那边田尔耕还在继续汇报“目前关于倭贼本土,我们可以明确的是。倭贼已经下了全国总动员令,要求全国各大名充分准备,一旦我军在其本土登陆,就要全国皆兵,将入侵者赶下海去!”

第三八七章 登陆地点选择

“哼,全国皆兵?”穿越前作为一个光荣游戏粉,朱由栋曾经有一段时间对日本战国时代的历史极感兴趣。但是真的深入了解后,才明白事实比起游戏惨淡多了一群一米四几的矮骡子,穿着简陋的盔甲,几千人上万人打一天伤亡率不到3。所谓的两百年乱世,整个日本的人口还在稳定的增长

这种战国时代下锻炼出来的士兵有个卵用?

更不用说自己早就提前布局,花了大力气把丰臣家的独苗给弄到大明来养着了。

“众卿,不必把倭贼的全民皆兵当回事。朕以为,最重要的是要掌握倭贼本土周边海域的海情。需知,虽说蒙元最强盛的时候也未能征服倭贼本土。但这个非战之罪,实在是运气不好,碰到了台风,还未登陆就减员大半。所以,本次我朝征伐倭贼,海情才是最重要的。”

“请皇上放心,最近两年,锦衣卫一直都在通过山东、辽东的渔民监控倭贼本土周边海域的海情。现在已经可以明确,每年的6到10月,是倭贼本土周边台风最频繁的时候。每年的12月到2月,是台风最少的时候。3到5月以及11月,是台风逐渐增多或者逐渐减少的时候。总之,6到10月这个时间段是核心所在,距离这个时间段越长,台风就越少。”

“嗯”听完田尔耕的汇报,朱由栋转过身来对王象乾道“大司马,兵部能否在2月以前动兵?”

“皇上,只要海船能够保证,应该是无碍的。虽说皇上最近才返京,但实际上暹罗的战事早就结束了。各部已经休养了近半年不说,所有战事中导致的缺额已经全部补齐,各类物资也已经准备到位。”

“兵部有没有全盘方案?”

王象乾道“在皇上巡幸暹罗的时候,兵部会同两大军事学院一起制定了一个计划。不过在此之前,臣想请田指挥使说明一下他们工作的成效。”

“哦?怎么,倭贼那边有人答应做内应?”

“圣明无过皇上。”田尔耕起身道“皇上,经过锦衣卫以及太湖岛上丰臣家臣子们的多番奔走。现在,在朝鲜的伊达家、上杉家都已经明确表示,只要在战后皇上能够扩大这两家在倭贼本州岛上的领地。他们愿意放弃平壤以北的两道防线。同时,即便是我军打到平壤后,他们也愿意将主力全部龟缩于平壤城内,只要皇上派出几千人象征性的围住平壤,让他们对国内的幕府有个交代就行。他们保证,绝不冲出城来给我们添麻烦。”

“哼!这两个蛮夷打的好算盘。若是我军获胜,他们实力无损的回国。若是我军大败,他们就截杀我们的后路。真是想得美!”

伊达政宗是个野心家,上杉景胜被德川家压制得极惨。这两家都是对德川家有想法的。平时只能隐忍,但是当德川家大难临头的时候,肯定会有别样的打算。所以,田尔耕说做通了这两家的工作,朱由栋是相信的。但是这开出的条件?真的把老子当傻瓜吗?

“他们手里有多少军队?”

“皇上,倭贼在朝鲜配置了十万五千人,伊达和上杉两家手里捏着五万五千人。不过都是旧式军队,没有新军。”

“五万多土鸡瓦狗不参战想捞到多少好处?转告他们,若是他们愿意第一时间反正,就率军反击汉城的倭军。那么战后,朕许诺他们在本州岛的领地至少翻一倍。若是他们还是想不承担责任,只是放开防线让我们长驱直入的话,哈哈,那战后朕最多给他们本领安堵。”

“是,臣领命。”

“朝鲜半岛上就联系了这两个家伙吗?其他的呢?”

“呃,皇上。”田尔耕面色古怪“根据太湖上丰臣家臣的介绍,我们这段时间重点在做外样大名的工作,谱代和亲藩没有接触。目前朝鲜半岛上的其他外样大名里,前田家、毛利家是不置可否。而这岛津家是真的让臣”他摊摊手“这家的家主居然说深受幕府大恩,必将为将军殿下奋斗到底”

“嘁!一群穷鬼,突然新拿到那么大块地盘,亮瞎了双眼啊。既然如此,那战后这一家子也就不必存在了。嗯,朝鲜这边就是这样了,倭贼本土呢?”

“皇上,伊达和上杉在倭贼本土的领地处于东北偏僻地方,我朝要登陆也是在倭贼本土的西南方向登陆。所以这两家就不必说了。在丰臣家臣的帮助下,我们还联系了多家外样大名。不过诸如大阪周边、江户周边、伊势湾周边,要么是幕府的直辖领地,要么是亲藩镇守。所以联系这些外样大名,更多的是在日本国内造成其人心惶惶而已,在军事上没有多少意义。真要说起来,目前只有一家外样大名,让兵部和麻帅、俞帅有兴趣。”

“哦?”

“皇上,这里。”田尔耕将指挥棒点在了本州岛靠近日本海的北侧“因藩鸟取藩。这里的藩主是池田家的分支。这池田家,起于倭贼一代雄主织田信长的奶兄弟池田恒兴。恒兴为丰臣秀吉战死后,其次子池田辉政担任家主。后来被分封到濑户内海北侧的播磨姬路城。而辉政的几个儿子、侄子为了争夺播磨的宗家地位和42万石领地,已经完全没有了兄弟之情。现在,因藩鸟取藩的藩主池田光仲与池田宗家完全势同水火。所以,我们在联系上该藩藩主后,对方明确表示愿意开放其领地,配合我们登陆。并且答应在我们登陆后,马上打出拥戴丰臣家复位的大旗。”

“皇上。”俞咨皋起身道“根据最近我们对倭贼本土四岛周边海域的监测,已经可以明确,倭贼本州岛北侧沿海一线,风浪较小,台风的几率也不是太高。而且在3、4月间,整个日本海的潮差极小,在本州岛一侧甚至不到02米。如此海情,非常利于我军登陆。也便于我军在登陆后,后续船队的补给运输。”

“嗯”听完众臣的汇报,朱由栋陷入了沉思。

打日本这样的岛国,必然涉及到登陆的问题。说到登陆,当然,最省事的就是直接去江户湾登陆德川幕府不是中央集权政府,一旦拿下江户,再把丰臣国松推出来,只怕整个幕府的统治就会开始崩塌。

但是,这一点朱由栋看到了,德川义直自然也看得到。据闻现在江户湾里布满了各种要塞炮和水雷,如果直直的撞上去,只怕结局会很惨——在江户湾登陆,估计很难找到内应了。

这打仗嘛,一鼓作气才是好的。所以,朱由栋也是希望天启元年就能成功登陆的。而要成功登陆,除了江户湾,其次就是在大阪湾。但是这里现在是德川家的直辖领地,周边大名不是亲藩就是谱代。也容易遭到激烈的抵抗。

所以,在本州岛北侧的因藩登陆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但是这样一来,朝鲜半岛上的日本军队就不得不打了在本州岛北侧登陆,明显从朝鲜出发最好。从大明这边开过去,就要经过对马海峡几千上万艘的船队从人家眼皮子底下过去,怎么可能不被发现?一旦对方知道本方过了对马还在继续向北,那这个战略意图就无法遮掩。如此,登陆还是充满了变数。

第三八八章 还是先朝后倭

虽说德川义直继位将军后,对幕府的职能进行了强化,并竭尽全力的收拢各藩权力。但无论如何,此时的日本距离真正的中央集权还极为遥远。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策反外样大名,是有希望的。

但是,日本的战国乱世这会儿才终结不到二十年,很多在那个年代里通过各种手段才保住家名的老狐狸大多都还在世。所以,这会儿的日本大名们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大明,天朝啊!仰慕已久。对您的招揽我深感荣幸。但是呢,您要我现在反正,哎呀,我的困难也很多啊。要不,你先把德川家锤上几下,当他败局已定的时候,我一定揭竿而起

像池田家分家这样,为了宗家权利的争夺,愿意大明一登陆就马上反正的,真的是很难得了。

不过,如果要利用因藩地区登陆,就得绕开朝鲜半岛,到本州岛的北侧去登陆。如此一来,航海线路大幅增加,对后勤的压力剧增。

本来在从暹罗返回北京的途中,朱由栋也认真思考过如何对日本动手。

在他的初步计划里,我现在海军是掌控了制海权的。我为啥要先打朝鲜然后再登陆日本本土?我直接杀过去不就完了嘛?日本本土投降后,朝鲜半岛上的那十万大军,不就自然灰飞烟灭了么?

但后来仔细一想就觉得这个计划过于冒险。

征伐暹罗的时候,由于启动了万狗天征。暹罗周边国家全部听从大明指挥,暹罗有限的军事力量已经被东拉西扯极大的削弱了。所以大明可以玩黑虎掏心一把梭哈。但是日本孤悬海外,如果玩主力直接在江户湾登陆,且不说那里的要塞炮群如何解决的问题。就算成功登陆了,万一被推下海了呢?

所以,必须要有一个稳固的登陆点,最好是这个登陆点还有带路党。

现在,这个点有了,带路党也有了。而且比起在九州岛、本州岛西端登陆比起来,这个地方距离日本的京都很近天皇这会儿是傀儡,但到底是名义上的国家领袖。如果能把天皇捏在手里,那不是事半功倍?

但要利用这个点,就必须在朝鲜半岛上有支撑点征伐日本这样的国家,至少得动员十万以上的军队——这还是得新军为主。而新军一旦上了,自然就有大量的火炮、弹药需要运输。更何况日本不比东南亚诸国,其粮食自给都很勉强,因粮于敌这一招并不好使。所以这运输船队还得准备大量的粮食。

如此庞大的运输量,如果直接从山东出海到因藩,就太麻烦了海上的事情说得准嘛?气候原因之外,人家日本的舰队虽然失去了制海权,但并不是完全没有战舰。对马海峡就那么窄,人家挡不住你的主力,偷袭下运输船、通讯船还是可以的吧?

所以,绕了一大圈,问题回到了原点要攻击日本本土,先要拿下朝鲜。然后把军队和物资通过渤海运送到朝鲜,再从朝鲜把军队和物资运送到因藩。

“哎,如此看来,这朝鲜上的倭贼,是不得不打啊。”

“皇上,臣等商议许久,也觉得先打下朝鲜比较好。除了为后续伐倭找一个更近更稳固的出发点外。我们也能通过朝鲜上的日军练练手。”

“好吧,那你们找到登陆点没有?”

打朝鲜,在明确鸭绿江防线的伊达家和上杉家的态度后,肯定不会从鸭绿江一线推过去了。从辽东或者山东出发,直接在半岛的腰部登陆,这才是事半功倍的方法。

“皇上。”说话的是俞咨皋“经过臣等反复探讨,我们建议在仁川登陆。”

“仁川?!哈,真是好想法!”

朝鲜,作为一个半岛,山地是很多的。但具体说起来,半岛的东侧,也就是靠日本海那一侧,山更多,地势也更陡峭,半岛内的河流,大多也是发源于东侧。相对而言,其西侧,也就是靠近中国这一边,地势要平缓得多。很多半岛内的河流流到了西侧,就冲刷出了一块块的中下游平原。

汉江流过汉城后,向北拐了一个弯,然后在江华岛附近入海。而仁川呢,则是在汉江入海前,那个拐弯的西侧。

这个地方地势平坦,大多数海拔都在300米以下,即便有山丘也不高。完全不存在攀登翻越困难的问题。境内有很多河流,但是都不宽,工兵稍稍搭个桥就过去了。

当然,最最重要的是,此地距离朝鲜半岛的核心城市汉城很近!跨过这里就是汉城!

在历史本位面,麦克阿瑟先生军事上最后的神来之笔,大概也就是在这里登陆吧这个地方还真的是朝鲜半岛腰眼。

“对于先打朝鲜,拿下这里后再登陆日本。以及在仁川登陆的方案。朕同意了,那么,兵部这次准备抽调多少军队入朝作战?”

“皇上。”王象乾起身“兵部的意思是,新军第一、第三集团军全部,吴淞镇全部、四川镇全部、重庆卫石柱千户所全部,另外腾骧四卫、京营再出兵五千。以上共计十一万两千人。”

哎,听完王象乾的话,朱由栋也是一阵郁闷。

整个大明,除了十五万新军外,说起来还有战兵八十万。但实际上,九边重镇的四十万战兵里,辽镇目前有三万人在鸭绿江沿线和伊达、上杉对峙。其他八镇在总共支援了辽镇两万精锐后,是一点都抽不出人来了——北方的蒙古只是被狠拍了一顿,又没有被打死。留下基本的防御力量是必须的。

剩下的四十万,京营占了十万。但每次出兵从来抽不出一万以上的可战之兵。

而南方的三十万,真的是除了四川镇、石柱所,以及吴淞镇的戚家军余脉和福宁镇的海军外,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了。

这就造成兵部抽来抽去,还是只能重复使用这些部队。

新军十五万,一年吞了六百多万的军饷,但是能打仗。旧式军队八十万,一年除了自己军屯的产出,朝廷还要补助至少四百多万的军饷,真到用时,还是只有十来万靠得住

还好暹罗的战事已经结束了有一段时日了,这些军队都得到了休整。不过若是持续这样下去,国家将来怎么撑得住?!

罢罢罢。等这次打完了日本,朕就要来清理军户,彻底改革军制了。

“大司马的安排妥当,不过朕想稍微调整一下。”

“请皇上示下。”

“把现在在鸭绿江北岸的女真那一万人也调到仁川登陆的部队里去。”

“臣遵旨。”

“嗯,这登陆,乃是海陆协作。海军方面自然是李国助了。陆军的总指挥?”

“皇上,兵部的意思是让曹文诏来做总指挥,就加一个平倭大将军,提督朝鲜诸军事的衔?”

“准了。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出征?”

“皇上,在确定出征日期前,还有一项人事。”

“哦,朕知道了。那就让朕的孙先生去做钦命平朝定倭大臣吧。”

“臣领旨。皇上,诸军调动到位,粮饷装备、火药炮弹的调配,大约需要一到两个月。臣等计划三月初出兵。如果战事顺利,三个月内就可以平定朝鲜。”

“嗯兵部为首,其他各部尽力配合,力争在二月出兵。朕不想把战事拖得太久,不然赶不上六月前登陆倭贼本土。”

“是,臣等遵旨。”

第三**章 海外的新制度(一)

会议结束了,众臣开始离场。而方从哲、温体仁、袁可立三人却留了下来。

“咦?三位阁老可还有事?”

“皇上。”温体仁踏前一步“还请屏退左右,臣等有机密事上奏?”

“……好,方正化,带着你的人都出去。”

待得会场清空后,三个阁老一鞠到底“皇上,臣等请立皇长子为太子!”

“啥?”这突兀的请求,着实把朱由栋惊到了“三位阁老这是何意?朕今年才十八岁,而皇长子还在襁褓中啊。”

“皇上。”袁可立也踏出一步“臣等的意思不是担心皇上的身体和寿元,而是想以此断了小宗的念想。早日确定储位,对小宗,对部分大臣,都是保护和好意。”

袁可立这话很短,但内容很丰富。不过到底已经在权力顶峰站了那么多年,朱由栋还是听懂了。

人呢,既然入了官场,大多数都是想着怎么往上爬,获得更大的官位。但是如今的大明官场很明显帝师党是爬得最快的,接下来就是方山党最受皇帝青睐。而对于这两党之外的官员来说,要么想办法依附过去。要么就另起炉灶。

要另起炉灶,还有什么比靠向担任监国的朱由校来的快呢?

如果皇帝不早点定下储君,就会给监国殿下不切实际的幻想。也会给一些官员不切实际的幻想。一旦这两者结合到一定程度,只怕会有人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不一定是朱由校有想法,而是他身边的人会推着他走向不好的方向。

但我是穿越者啊,而且我有辅弼锁定啊。可惜,这话没法明说。

“……三位阁老忧国忧民之心,朕明白了。不过太子这个位置,现在定,还是太早了一点。”

“皇上?”

“三位阁老请听朕讲完。”朱由栋站起身来“朕这个皇帝,注定是要为大明彻底带来改变的皇帝。国朝践行了两百多年的宗藩政策,都被朕一朝而改。这皇室的继承人政策,当然也要改了。”

“皇上的意思是?”

“其一,太子之位,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定了。朕知道你们想说什么。嗯,朕以后御驾亲征的次数,不会太多,也不会少。这兵凶战危,万一阵亡的事情,你们不好说,但朕心里是清楚的。不过在已经有了皇子的情况下,朕其实并不太担心皇室的继承问题。

其二,朕其实一直对奥斯曼的继承人选拔制度很有兴趣。当然哪,奥斯曼的卡农继承法,确实太过血腥了。但是让皇子担任各个部门的要职,以此锻炼皇子的能力,并为皇子培养自己的班底。这个思路是正确的。所以,以后朕的皇子皇孙,会担任官员、将领,待得朕充分观察后,会秘密的写下遗诏,确定继承人选。朕百年后,自有阁老、司礼监掌印太监和军方代表,一起打开遗诏。共同辅助遗诏上的人继位。其他的皇子皇孙,就封到外面去作王便是。”

“……皇上的新意,总是层出不穷啊。”

“哈哈哈,这个不算什么新意啊。只是把人家的既有政策稍稍改良一下而已。说起来,万里之外的南国,此时才是正要执行新政呢。”

……

当朱由栋在北京稍稍透露了一点他对未来皇室子弟教育方式的时候。数千里之外的新加坡,也迎来了一批客人。

“哈哈哈,诸位老板,本官是新任新加坡知州李嘉,这一位是州法院院长彭晓冬。这位是杜攸宁,我新加坡州警备区司令。这位是瞿式耜,字起田。是我州的廉政公署长官。这位是黄尊素,字真长,是本州的学政。按照皇上的旨意,我们五个,就是这个新加坡州民政、司法、军事、监察和教育的负责人哪。总之,欢迎各位老板首选选择了我们新加坡州进行考察。”

让李嘉这样朱由栋的得意门生率领州政府所有大佬一起出来迎接的,乃是放在内地根本不可能想象的场面州五个大佬,都是1616年的进士。居然齐齐的出来迎接一群商人?

可是没得办法啊。现在的新加坡州,说起来有四千余平方公里的土地(四个香港特别行政区大),但是上面的人口只有三万七千余人这可是加上了在这里驻扎的一个协的新军士兵及其家属,以及一支小规模的南洋分舰队的水兵及其家属才有这么点人。真要算当地土著,估计最多两三千人而已。

作为穿越者,朱由栋深知新加坡的地理战略位置有多重要。也很清楚这里将来若是建设好了,光是收过路费都能嗨翻天。所以,新五州其他地方的官员,都是用传统科举官员为主,方山学生主要承担监督工作。唯独这个新加坡,他一次往这里塞了三个方山的学生。

当然哪,按照帝王心术,就算是方山的学生,他也不会让这个远离北京数千里的海外州其主政官员都是方山学生的。所以,负责监察和教育的,是两个东林党。

作为被朱由栋连续重创了三次的东林党,这个党派现在在朝中最大的代表居然是孙慎行这样当初进不了核心区的边缘人员。而瞿式耜和黄尊素两个嘛……嗯,东林党内其实分两种人,一种是嘴上满口道德,各种忽悠。还有一种是真的相信了前者嘴上说的,然后各种冲锋陷阵。这瞿、黄二人,基本属于后者。

对于国内豪商来本州考察投资,本州五大佬集体出迎的事情,瞿、黄二人一开始是不愿意的商人是多下贱的啊,本官怎么能屈膝逢迎这些贱人?

可是李知州把手一摊州里现在不是军人就是土著,根本就收不了税,如果商人们不来我们这里,我们就等着饿死好了。而且现在暹罗覆灭,无数的海船正从我们这里通过。如果我们不赶紧的把港口建起来,岂不是每天看着上万元的银元从自己面前飞走?

更有杜攸宁这厮,好好的读书人不做,去做了丘八。这做了丘八就算了,还用匕首刮了脸颊,长了一副络腮胡。斯文人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土匪。然后李嘉在这边耐心劝导两个东林后生出席所谓的招商引资会,那个杜攸宁就在旁边拿着一把大刀削水果……

算啦算啦,我们出席不行吗?以后本官主管监察,查不死你们这群天子门生!到时候一堆贪腐出来,我看皇上还有脸护着你们!

第三九零章 海外的新制度(二)

虽然只是临时加祭,但一整套繁琐的流程搞下来,也是到了酉时中段,天色已经变得灰暗了。

南京诸多官员在听完朱由栋的祭文后,表情多少都有些古怪。

没人在乎这篇祭文的文采,朱家皇帝说话从来都喜欢用大白话。昔年太祖爷当过几十年蒙元的顺民,而成祖爷又在北方待得太久。两人都沾染了蒙元将蒙古语硬译成汉语的那种语调。发布的圣旨是大白话就算了,那个语调读起来才是真的叫人难受。相比起来,太孙这篇祭文,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大家在意的是其中的内容!

太孙殿下毫不忌讳的在祭文里向太祖汇报说,国家现在出了很大的问题!而且毫不掩饰的展现出他要纠正、解决这些问题的决心!这才是大家关心的。

对于一位君主来说,什么时候说什么样的话,那是很有讲究的。

在北京的时候,朱由栋更多的时候是埋头做事。只有被弹得受不了的时候才稍稍反击一下。而到了南京,你已经是金陵第一人了,那就必须要公开的表达你的志向和观点。只有如此,才有人愿意追随。太孙殿下在南方才能施展开手脚。

什么?你说要低调?拜托,这个位面可不止一个穿越者啊!而且其他的穿越者可都是敌人!

拖着疲倦的身躯回到南京皇宫后,朱由栋当晚下了一道命令明天辰时,由南京三大守备领路,他要去后湖上视察。

所谓后湖,就是玄武湖。一千多年来,自从孙权定都建业开始,因为事关一国首都的安,他曾遭遇了多次人为的改造。而且由于南京往往是中国南北对峙时南朝的首都,而在老朱横空出世之前,中国南北对峙南方就从来没有赢过。所以大一统的时候南京往往是被征服的一方,作为被征服一方的皇家湖泊,征服者自然也不会多待见。玄武湖甚至在历史上还被王安石将其泄干,变成了老百姓的良田……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多灾多难的湖泊。

到了老朱在南京开国后,由于玄武湖正好处于明皇宫的正北方向。为了皇宫的安,老朱在玄武湖建了围墙不说,还把他的水源也给切断了一部分。整个湖面的自然景观顿时丧失殆尽。明代的玄武湖,水域面积比起三国时小了大半不说,而且整个都套在围墙里,完失去了中国古代山水的一切意境。

所以,朱由栋要去后湖,并不是去观赏那里的景色。

有明一代,从洪武十四年一直到南明弘光元年,这里都是明朝国户籍档案的存放地。这才是朱由栋要来这里的目的。

二月初六,辰时。王坤、柳懋勋、许弘纲、曹化淳、王承恩、张世泽、李世忠、李纯忠、刘招孙、张以诚、徐光启、赵士祯、杨廷筠、李之藻、曹三喜等人,齐齐准时在后湖边上的太平门等候。待得朱由栋到了之后,许弘纲发下令来,早就准备好了的渡船有条不紊的装载上众人,开始朝着湖心的几座小岛进发。

在平缓的水流中,朱由栋在座舱里站起身来“张世泽、李纯忠,觉得这后湖的风景如何啊?”

张世泽跟着起身“太孙,说实话,不好。”

“嗯,孤也觉得不好。”

听到太孙殿下自称孤而不是吾后,在座众人都清楚今天太孙的用意肯定不简单,都纷纷起身。

“一千八百多年前,还只是沛公的汉太祖抢先进了咸阳城。那时候,自沛公以降,其麾下各级将领乃至士兵,都被咸阳皇宫的各种珠宝、美姬震惊到了极致。短暂的迷茫后,这些家伙开始把皇宫里的东西甚至人,都大量的往着自己的军营里搬运。而沛公当晚更是直接留宿在了咸阳皇宫之内。”

六岁多的孩童站在船舱中心侃侃而谈,张世泽等人也很自然的再次坐了下来两年多的时间里,太孙这样长篇大论的次数很少。而一旦开始,肯定是有重要的东西要讲。更多的,是对他们几个伴读的提点。

“在这群因为咋然见识到皇家富贵而迷乱了双眼的土鳖中,只有萧相国保持了冷静。当大家都在哄抢各种金银珠宝的时候,他却率领自己的亲卫,来到了秦国的丞相府、御史大夫府。然后组织老实可靠的人,把两座府邸里国的户籍典册、地图、法令等,部的搬走……”

如果说,一开始许弘纲等人还把朱由栋当成小孩子的话。听到这里后,这位饱读诗书的两榜进士已经知道太孙接下来会讲什么了。

果然……

“接下来,当然就是项王入咸阳,鸿门宴、大分天下。沛公被封为汉王,封地在汉中。非止如此,项王还分封章邯等三位秦国降将王关中,彻底堵死了汉王北上的道路。

呵呵呵,诸位可以想见。在这个时候,汉王心中的憋屈自是不用多讲。据说,汉王曾经动过趁着还没去汉中,手下部队军心未散。干脆当场起兵与项王决一死战的念头。”

“呃……”

“呵呵,张世泽你要说什么?”

“殿下恕罪,臣是想说,那时候的项王如日中天,汉王要跟项王打,不是以卵击石么?”

“是啊,可是汉王当时想,本来当年义帝说的好好的,先入关中者为王。结果老子先进关中,你后脚跟来捡现成也就罢了。还把老子赶到汉中那个旮旯去。老子要是去了,看不到希望的手下们不知道会逃跑多少。与其后来困顿而亡,不如轰轰烈烈的战死算求了。”

“可是汉王终究没有这么做。”

“是的,因为萧相国劝住了他。萧相国说,大王啊,臣已经拿到了这个天下最厉害的武器,以后我们一定可以胜利,不必急于这一时。”

“殿下,这最厉害的武器,就是萧相国从秦国丞相府、御史大夫府里搬出来的书简?”

“呵呵,是嘞。这些书简可不简单。萧相国说,国的户籍资料都在咱们手里了,哪个地方有多少人,多少田。哪家能出多少丁,那块田能出产多少,征税多少。这些户籍资料上都写得清清楚楚。有了这套资料,天下都在我们的指掌之间。萧相国还说,从户籍资料上看,汉中人口是不多,但是它南边的巴蜀可是人口众多物产富饶啊!有了这套户籍资料,我们就可以源源不断的征收大量的钱粮和无数的士兵!”

深吸了一口气,朱由栋继续道“后来长达四年的楚汉之争也证明了萧相国所言。汉王在战场上被项王击败了无数次,但每次大败后要不了多久就能师再返。而项王呢?呵呵,失去了秦国的户籍资料,他自己那块封地里到底有多少人,多少产出都不清楚。如何能够和汉王反复拉锯?所以,汉王屡败屡战,却越战越强。项王连战连胜,最后却虚弱不堪……到了垓下一战,汉室由此定鼎天下!”

“原来如此!”王承恩、张世泽、李世忠、李纯忠、刘招孙等人纷纷整齐的拍了大腿“我等看《史记》的时候就觉得奇怪,怎么项王胜着胜着就突然败了呢。而汉王败了那么多次可以复起,项王败一次就万劫不复呢?原来户籍是如此的重要啊。”

“所以说,后来的历朝历代,无论是两汉,魏晋,隋唐,两宋。都无比的重视国户籍资料的修订、维护。”轻轻的换了一口气后,朱由栋肃穆说道“一个国家,需要皇帝和大臣来治理,需要武人来保护。但是!供养皇室、大臣、武人的钱粮从哪里来?当然是从百姓中来。如何从百姓中来?以户籍为凭尔!”

“殿下说的好!”

“殿下,老臣激动莫名!殿下能够在如此年纪就认识到户籍的重要性,臣这个户部尚书,只觉得无比欣慰。”

“呵呵,”微微笑了笑,朱由栋示意大家继续坐下“崖山之后,蒙元入主中原。他们对户籍重要性的认识就不足了。”

“嘿嘿!那些鞑子粗鄙不堪,哪里懂得治国的精髓!”

“嗯,招孙说的好。”朱由栋竖起一根手指“在忽必烈在世的时候,曾经有个红夷人,换作马可波罗的来到杭州。他在他的游记里记下这么一段话‘每家每户的门口都贴有一张白纸,上面写明家里有几口人,性别年龄是什么,若是家里有人去世或者新生儿降生,就由这家的家长对门口的这张白纸进行修改。’”

说到这里朱由栋鄙夷的笑道“说起来,蛮夷到底是蛮夷。这马可波罗在写这段话的时候,充满了惊讶赞叹的语气。可这样的场景,若是让秦汉、魏晋、隋唐、两宋任何一个朝代的小吏们看到了,恐怕都会被气出一口老血户籍管理居然敢这样搞?那国家能否掌控国真实情况,岂不是靠百姓的自觉?!而且忽必烈时期,算是蒙元国力最为鼎盛的时期,再往后,蒙元的国势如何?还用猜吗?”

“哈哈哈哈哈~~蛮夷到底就是蛮夷嘛。”“呵呵。虽说蒙元这样乱搞,导致国家有事时无法充分动员国力量。使得我朝太祖起兵时受到的阻力小了不少。但是,和唐继隋代,宋继后周时,都能拿到完整详细的国户籍不同。本朝立国后,太祖皇帝最头疼的便是,蒙元根本没有详细真实的户籍资料!”

“啊?那可怎么办?”

“呵呵。”微微一笑后,朱由栋指了指户部尚书张士佩。张士佩此时早就因为激动而涨红了脸颊,看着朱由栋指向他后,他心悦诚服的朝着朱由栋恭敬行礼,

第三九一章 广东的举人们

在这一天的凌晨,随着昨晚元宵节上再一次大规模的烟花表演后京城归于寂静,普通百姓纷纷入睡后。大内的宦官,以及锦衣卫、三大营等诸多公务人员,纷纷走上街头。打扫的打扫,插旗的插旗,又或者,连着大内的大汉将军们,也在寅时左右就从皇城里开出,在御道上开始站岗。

任何一个国家的首都居民,对于政治都有着天然的敏感。更不用说皇太孙出镇南京已经是邸报明发天下的事情。所以当京师的老百姓们随着天明陆续的起床外出,看到这么一个阵仗后。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太孙这是在今日南下了!

那还有什么说的呢?反正今天是十六,就当多放一天假了。太孙出行的仪仗,那可是必须得看啊。

然后,从皇城的承天门一直到外城的永定门,长长的御道周围,一下子就挤满了从北京城各处涌来的人群。

这一年是大比之年,所以,在今天观礼的人群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全国各地入京的举子。他们都在等待着二月上旬的丁末科会试。

“哎,太孙这一南下,我江南可就多事了。”

“稚文兄,你又在说这个了。声音小点,今天这场合,可不是咱们私下里谈论。谨防隔墙有耳!”

“怕什么?我辈读书人,何事不可明言?”这个表字稚文的年轻人,听到同伴的劝说,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把头高高的仰起“诸位看看,这太孙的仪仗可是铺张得紧啊,这正主还没出场呢,前面的旌旗就已经铺满了整个御道了。哎,也不知这位殿下去了江南后,会怎样的搅动风云啊。”

“呵呵,这位兄台,你这么说可就有失偏颇了。太孙殿下今年虽不过六岁,却是为天下苍生做了好多事情。只是在下听兄台所言,好像不太乐见太孙殿下南下?呵呵,不知兄台以为,殿下出镇南京,会如何让江南多事?”

旁边传来一口较为标准的官话,表字稚文的年轻人眉头一挑“敢问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好说,在下北直隶顺天府高邑李标,字汝立。去年顺天府乡试第七。”

“在下南直隶松江府华亭钱龙锡,字稚文。去年应天府乡试第十五。”

“呵,稚文兄在应天府都能拿到十五,真是厉害得紧啊。”

“惭愧,虽说我大明的科举,多年来确实是南强北弱。但顺天府到底是京师所在,府内才俊那也是极多的。汝立兄能在顺天府拿到第七,也是了不得。”

读书人之间交流,当然是相互先攀比一下成绩。确认对方和自己都是普通学霸级别后,这对话就可以继续进行下去了。

“汝立兄,你既然是顺天府人士,那可是离太孙很近的。怎么?太孙殿下出生时的异像你没看到吗?便是圣贤有言,敬鬼神而远之吧。这太孙开蒙的两年多来做出这么多事情,难道你都视而不见?”

“太孙殿下出生时的天地异像,在下也只是听说而已。”淡淡的回了一句后李标道“至于殿下这两年做的事情,嗯,天花种痘法惠及天下万民,推广红薯土豆玉米,亦是泽被苍生。这次殿下出镇南京,恢复国朝祖制是一,这二嘛,以在下的一点浅末愚见,只怕是对江南有好处的吧?”

“呵呵……汝立兄所言,只怕不尽不实。天花种痘法、杂粮推广等,即便对殿下再有成见的人也不能对殿下说半个不字。但是!”钱龙锡正色道“太孙殿下千好万好,但有一点不好!太爱阿堵之物!兄请看这香皂、玻璃、镜子、牙膏牙刷、蜡烛、骨瓷等诸多物事,皆是由殿下的皇庄出产。而且这些涉及到民生的物品,至今不肯开放生产技术。以此独家经营获取暴利!汝立兄可知?民间一普通百姓,想要一块香皂而不可得?若是殿下肯将这技术明发天下,岂不是又能惠及苍生?”

“这位兄台此言大善!”

正在交谈的李标和钱龙锡两人本来都是在低声交流,在这个声音响起后,不啻于在两个人的头顶炸起了一道惊雷。所以两人不由同时皱了皱眉头,对这位突兀的插话进来的家伙稍稍有些不满。但不管怎样,这个时候操着外地口音,说话文绉绉的中青年人,应该都是来进京应试的举子,说不得以后大家还可能是同年。所以,便是再不满,两个人也只有转过头来拱手“这位是?”

“在下是湖广德安府应城人,姓杨名涟,字文孺。万历三十二年湖广乡试第四十六名。”

“哦~~幸会幸会。”td,湖广这些年的科举还是不错滴,但是和江南比起来仍是多有不足的。你在一个科举总体实力很一般的省份都只考了四十六名,而且三年前的会试还落了榜。嗯,看你这面相,也是三十好几了吧。呵呵呵……

无怪李标和钱龙锡对杨涟提不起兴趣他们两人这时候一个二十五岁,一个二十八岁。又都是从竞争极其惨烈的科举强区以较高的名次出线。两个青年普通级学霸面对一个中年(杨涟此时三十五岁)差生,这优越感,自是油然而生。

所以,草草的打过招呼后,两人又把脑袋转了回来。李标接着道“稚文兄,太孙殿下曾经说过,推广天花种痘,推广杂粮种植,都是需要花钱的。而这些钱又不从国库走,总得要找点地方生发吧?太孙推出的这些圈钱的东西,其实并不是民生必需品。万历三十二年前,何曾有过香皂,何曾有过玻璃?我大明不一样国富民强?所以,殿下所作所为,并无不妥啊。”

“呵呵呵,所以说汝立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嗯?”看着钱龙锡一副“你还太嫩”的表情,李标也不着恼“请稚文兄赐教?”

“赐教不敢当。”到底人家乡试名次比自己好,所以钱龙锡也不敢太过于托大“汝立兄,你注意到没有?去年皇上下了一道圣旨。再次明确宣布,全国停征矿税。并且把商税转交给地方有司,不再由宫内的太监征收。而且和三十三年停征矿税但是不收回矿监的旨意不同,去年那道圣旨,是明确的点名,所有矿监全部回宫的。”

“不错!确实有这道旨意。哎,皇上终于接受了天下臣民的恳请,不失为明君啊!”

不用问,这么慷慨激昂的咆哮,又是杨涟来插嘴了。两个人也懒得去搭理,李标笑道“稚文兄是不是想说,皇上爱钱的本性其实没有改。只不过是收取矿税搞得天下骚然。所以不得已停了矿税。而在这个时间点上皇上提起储君镇守南京的祖制,其实是想派太孙去南边挣钱,把矿税的损失给补回来?之所以派太孙去,是因为太孙这两年已经表现出了,呃,极强的经济能力?”

“呃……汝立兄一语中的。在下是江南人……我大明两京十三省里,光是南直隶和浙江、江西、湖广这四省,就已经承担了国朝税赋的五成甚至六成。江南百姓其实早就不堪重负,现在太孙还要南下,哎……”

“怎么回事?太孙南下,恢复祖制是名?催收赋税才是实么?这位兄台,能不能麻烦你说得清楚点?”

话讲到这里已经很过分了,再说下去怕是连会试都没法参加了!谁t有心情再来跟你这个大龄差生叽叽歪歪?

第三九二章 宗室们的分化

“元素兄,如此看来,这桂王殿下真是礼贤下士啊。”

“是啊,愚兄昨日在桂王殿下那里只是觉得如沐春风。一番交谈下来,桂王殿下对我南粤士子也有了极大的兴趣。”

虽然只是临时加祭,但一整套繁琐的流程搞下来,也是到了酉时中段,天色已经变得灰暗了。

南京诸多官员在听完朱由栋的祭文后,表情多少都有些古怪。

没人在乎这篇祭文的文采,朱家皇帝说话从来都喜欢用大白话。昔年太祖爷当过几十年蒙元的顺民,而成祖爷又在北方待得太久。两人都沾染了蒙元将蒙古语硬译成汉语的那种语调。发布的圣旨是大白话就算了,那个语调读起来才是真的叫人难受。相比起来,太孙这篇祭文,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大家在意的是其中的内容!

太孙殿下毫不忌讳的在祭文里向太祖汇报说,国家现在出了很大的问题!而且毫不掩饰的展现出他要纠正、解决这些问题的决心!这才是大家关心的。

对于一位君主来说,什么时候说什么样的话,那是很有讲究的。

在北京的时候,朱由栋更多的时候是埋头做事。只有被弹得受不了的时候才稍稍反击一下。而到了南京,你已经是金陵第一人了,那就必须要公开的表达你的志向和观点。只有如此,才有人愿意追随。太孙殿下在南方才能施展开手脚。

什么?你说要低调?拜托,这个位面可不止一个穿越者啊!而且其他的穿越者可都是敌人!

拖着疲倦的身躯回到南京皇宫后,朱由栋当晚下了一道命令明天辰时,由南京三大守备领路,他要去后湖上视察。

所谓后湖,就是玄武湖。一千多年来,自从孙权定都建业开始,因为事关一国首都的安全,他曾遭遇了多次人为的改造。而且由于南京往往是中国南北对峙时南朝的首都,而在老朱横空出世之前,中国南北对峙南方就从来没有赢过。所以大一统的时候南京往往是被征服的一方,作为被征服一方的皇家湖泊,征服者自然也不会多待见。玄武湖甚至在历史上还被王安石将其泄干,变成了老百姓的良田……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多灾多难的湖泊。

到了老朱在南京开国后,由于玄武湖正好处于明皇宫的正北方向。为了皇宫的安全,老朱在玄武湖建了围墙不说,还把他的水源也给切断了一部分。整个湖面的自然景观顿时丧失殆尽。明代的玄武湖,水域面积比起三国时小了大半不说,而且整个都套在围墙里,完全失去了中国古代山水的一切意境。

所以,朱由栋要去后湖,并不是去观赏那里的景色。

有明一代,从洪武十四年一直到南明弘光元年,这里都是明朝全国户籍档案的存放地。这才是朱由栋要来这里的目的。

二月初六,辰时。王坤、柳懋勋、许弘纲、曹化淳、王承恩、张世泽、李世忠、李纯忠、刘招孙、张以诚、徐光启、赵士祯、杨廷筠、李之藻、曹三喜等人,齐齐准时在后湖边上的太平门等候。待得朱由栋到了之后,许弘纲发下令来,早就准备好了的渡船有条不紊的装载上众人,开始朝着湖心的几座小岛进发。

在平缓的水流中,朱由栋在座舱里站起身来“张世泽、李纯忠,觉得这后湖的风景如何啊?”

张世泽跟着起身“太孙,说实话,不好。”

“嗯,孤也觉得不好。”

听到太孙殿下自称孤而不是吾后,在座众人都清楚今天太孙的用意肯定不简单,都纷纷起身。

“一千八百多年前,还只是沛公的汉太祖抢先进了咸阳城。那时候,自沛公以降,其麾下各级将领乃至士兵,都被咸阳皇宫的各种珠宝、美姬震惊到了极致。短暂的迷茫后,这些家伙开始把皇宫里的东西甚至人,都大量的往着自己的军营里搬运。而沛公当晚更是直接留宿在了咸阳皇宫之内。”

六岁多的孩童站在船舱中心侃侃而谈,张世泽等人也很自然的再次坐了下来两年多的时间里,太孙这样长篇大论的次数很少。而一旦开始,肯定是有重要的东西要讲。更多的,是对他们几个伴读的提点。

“在这群因为咋然见识到皇家富贵而迷乱了双眼的土鳖中,只有萧相国保持了冷静。当大家都在哄抢各种金银珠宝的时候,他却率领自己的亲卫,来到了秦国的丞相府、御史大夫府。然后组织老实可靠的人,把两座府邸里全国的户籍典册、地图、法令等,全部的搬走……”

如果说,一开始许弘纲等人还把朱由栋当成小孩子的话。听到这里后,这位饱读诗书的两榜进士已经知道太孙接下来会讲什么了。

果然……

“接下来,当然就是项王入咸阳,鸿门宴、大分天下。沛公被封为汉王,封地在汉中。非止如此,项王还分封章邯等三位秦国降将王关中,彻底堵死了汉王北上的道路。

呵呵呵,诸位可以想见。在这个时候,汉王心中的憋屈自是不用多讲。据说,汉王曾经动过趁着还没去汉中,手下部队军心未散。干脆当场起兵与项王决一死战的念头。”

“呃……”

“呵呵,张世泽你要说什么?”

“殿下恕罪,臣是想说,那时候的项王如日中天,汉王要跟项王打,不是以卵击石么?”

“是啊,可是汉王当时想,本来当年义帝说的好好的,先入关中者为王。结果老子先进关中,你后脚跟来捡现成也就罢了。还把老子赶到汉中那个旮旯去。老子要是去了,看不到希望的手下们不知道会逃跑多少。与其后来困顿而亡,不如轰轰烈烈的战死算求了。”

“可是汉王终究没有这么做。”

“是的,因为萧相国劝住了他。萧相国说,大王啊,臣已经拿到了这个天下最厉害的武器,以后我们一定可以胜利,不必急于这一时。”

“殿下,这最厉害的武器,就是萧相国从秦国丞相府、御史大夫府里搬出来的书简?”

“呵呵,是嘞。这些书简可不简单。萧相国说,全国的户籍资料都在咱们手里了,哪个地方有多少人,多少田。哪家能出多少丁,那块田能出产多少,征税多少。这些户籍资料上都写得清清楚楚。有了这套资料,全天下都在我们的指掌之间。萧相国还说,从户籍资料上看,汉中人口是不多,但是它南边的巴蜀可是人口众多物产富饶啊!有了这套户籍资料,我们就可以源源不断的征收大量的钱粮和无数的士兵!”

深吸了一口气,朱由栋继续道“后来长达四年的楚汉之争也证明了萧相国所言。汉王在战场上被项王击败了无数次,但每次大败后要不了多久就能全师再返。而项王呢?呵呵,失去了秦国的户籍资料,他自己那块封地里到底有多少人,多少产出都不清楚。如何能够和汉王反复拉锯?所以,汉王屡败屡战,却越战越强。项王连战连胜,最后却虚弱不堪……到了垓下一战,汉室由此定鼎天下!”

“原来如此!”王承恩、张世泽、李世忠、李纯忠、刘招孙等人纷纷整齐的拍了大腿“我等看《史记》的时候就觉得奇怪,怎么项王胜着胜着就突然败了呢。而汉王败了那么多次可以复起,项王败一次就万劫不复呢?原来户籍是如此的重要啊。”

“所以说,后来的历朝历代,无论是两汉,魏晋,隋唐,两宋。都无比的重视全国户籍资料的修订、维护。”轻轻的换了一口气后,朱由栋肃穆说道“一个国家,需要皇帝和大臣来治理,需要武人来保护。但是!供养皇室、大臣、武人的钱粮从哪里来?当然是从百姓中来。如何从百姓中来?以户籍为凭尔!”

“殿下说的好!”

“殿下,老臣激动莫名!殿下能够在如此年纪就认识到户籍的重要性,臣这个户部尚书,只觉得无比欣慰。”

“呵呵,”微微笑了笑,朱由栋示意大家继续坐下“崖山之后,蒙元入主中原。他们对户籍重要性的认识就不足了。”

“嘿嘿!那些鞑子粗鄙不堪,哪里懂得治国的精髓!”

“嗯,招孙说的好。”朱由栋竖起一根手指“在忽必烈在世的时候,曾经有个红夷人,换作马可波罗的来到杭州。他在他的游记里记下这么一段话‘每家每户的门口都贴有一张白纸,上面写明家里有几口人,性别年龄是什么,若是家里有人去世或者新生儿降生,就由这家的家长对门口的这张白纸进行修改。’”

说到这里朱由栋鄙夷的笑道“说起来,蛮夷到底是蛮夷。这马可波罗在写这段话的时候,充满了惊讶赞叹的语气。可这样的场景,若是让秦汉、魏晋、隋唐、两宋任何一个朝代的小吏们看到了,恐怕都会被气出一口老血户籍管理居然敢这样搞?那国家能否掌控全国真实情况,岂不是全靠百姓的自觉?!而且忽必烈时期,算是蒙元国力最为鼎盛的时期,再往后,蒙元的国势如何?还用猜吗?”

“哈哈哈哈哈~~蛮夷到底就是蛮夷嘛。”

“呵呵。虽说蒙元这样乱搞,导致国家有事时无法充分动员全国力量。使得我朝太祖起兵时受到的阻力小了不少。但是,和唐继隋代,宋继后周时,都能拿到完整详细的全国户籍不同。本朝立国后,太祖皇帝最头疼的便是,蒙元根本没有详细真实的户籍资料!”

“啊?那可怎么办?”

“呵呵。”微微一笑后,朱由栋指了指户部尚书张士佩。

第三九三章 无敌朝阳群众

就在陈子壮等人从二楼跑下,劈头盖脸朝着朱盛滂一阵痛殴的时候。也是在这朝阳门附近,一间民宅里,吱呀声中门被推开了。

“娘,孩儿下值回来了。”

“哦,回来了啊,哟,这会儿都十二点了。怎么昨天值夜,这个点才回来?”“哎哟,我的乖孙儿,快过来给爷爷瞧瞧。啧啧啧,半边脸都肿了啊。这小兔崽子可真狠心啊。”

呃……父皇啊,有您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嘛?我是小兔崽子,那您是什么呢?

看着在万历怀里各种娇憨卖萌装可怜的朱由栋,站在下面的朱常洛只觉得一阵恍惚这是刚才说话杀气腾腾的儿子?

“常洛,给朕过来!”

“父皇?”

“再近一点,再近点,啪~~!”

“父皇?!”

“你打老子的乖孙,老子就打你!”

就在乾清宫这边爷孙三人上演活话剧的同时,乾清宫以西的慈宁宫里,一对兄妹也是怒目而视。

“太后,你可得为咱们家做主啊,你看看,不过是打了他的手下,扣了他一个人。这小兔崽子做了什么?杀人,烧房,这还有没有王法了?臣被打了脸倒是没有什么,可是这分明是没有把太后您放在眼里啊!”

大明慈圣皇太后李彩凤,这一年五十八岁。总体而言,在历史本位面上,这位皇太后有心机,有手腕,但更有的是分寸。

在万历未成年之前,她对万历管教极为严格。内廷用冯保,外廷用张居正,手握大权,乃是当时的大明帝国最具实权的人物。但是当万历亲政之后,她也能非常痛快的交出所有权力,自己彻底回归慈宁宫。

对自家亲戚的一些小毛病,一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对亲戚逼迫过甚。不过闹得太不像话了,她也能出面制止甚至惩戒。总之,在历史上的评价,除了说她对佛教过于虔诚,在修建寺庙方面过度热衷,以至于消耗了大量钱财之外。其他的都还算正面。

此时的她,坐在主位上,听着自己的兄长又哭又闹了半天,却仍然板着脸,一句话都没有说。

“太后?太后啊~~可怜我们家死了那么多人啊。太后啊,哎哟,我的妹妹啊~~”

“哎,你们都退下吧。”

在让伺候的宦官宫女们都离开后,李太后走下座来,对着李高轻声说道“这个事情,就这么算了。你不要闹,对你有好处。”

“什么?!”原本坐在椅子上的李高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岂有此理!凭什么?妹妹,那个小兔崽子什么辈分?我是什么辈分?难道不该你把那臭小子叫过来,然后给我赔礼道歉并且赔偿损失么?”

“住口!武清侯,你越来越不像话了。太孙也是你这么叫的?你再这么猖狂下去,本宫就让皇帝废了你的爵位!”

到底一身荣辱全都系于太后一身,被自己的妹妹这么呵斥后,李高暂时不说话了。

“本宫开始侍奉先帝的时候,还是嘉靖年间。”

悠悠的叹了一口气,李彩凤说道“那时候的大明朝廷上,来往的人都厉害得紧啊。内阁有严嵩、徐阶、高拱,地方上有胡宗宪、赵贞吉、海瑞、谭纶、戚继光、俞大猷……世宗皇帝能把这些人操于鼓掌之中,真是不世出的帝皇。

可是!昨晚的事情,太孙表现出来的资质,便是世宗皇帝也多有不及。在我看来,那是开国的太祖,靖难的成祖身上才有的东西。”

“什么?妹子,你这话是不是,是不是称赞得过头了?”

“哎,哥哥,你也是侯爷了。没事的时候多看看书,别一天到晚就算计哪里有好处,哪里可以收钱。”

说到这里李太后干脆自己搬了个椅子做到了李高的身旁“你看啊,太孙收到消息应该是在下午,结果当天晚上就出现在了红河村。而且杀人、烧房,做的干净利落。这叫什么?英毅刚决,杀伐果断。

你或许会说,这分明就是小孩子撒气,做事不顾后果。可是根据妹妹在慈庆宮的眼线交上来的消息,这件事情太孙全程参与。你要知道,太孙才四岁啊!小孩子撒气的话,用得着顶着寒风一夜折返近百里么?这就是身先士卒,亲临战阵。

妹妹还听说,这孩子在事后,给晚上参与的人每个都封了五两银子的红包。虽然钱少了一点,但只要想到太孙自己也没什么钱。那就是优待士卒,有吴起之风了。”

李太后虽然跟了隆庆皇帝后看了不少书,学问见长。但到底是在高位久了,对钱的敏感度变得越来越差了。事实上,至少在万历年间,五两白银的购买力是相当可观的。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成书于明代后期的《金瓶梅》里有这么一段描述西门庆和花子虚等人结拜兄弟,西门庆买了一口猪、一只羊,几瓶黄酒,香烛钱纸鸡鸭等祭祀用品,以及其他的一些配菜。让人摆了香案祭祀,又让人用这些食材做了一桌宴席……食材加人工加摊位费等等一共花费多少呢?四两白银!

所以朱由栋其实是很豪爽的。

“而且哥哥啊,你要看到,就这么一件事情,勋贵、将门甚至皇帝,都在极短的时间里站到了太孙一边。由此可见,整个大明上下对武清侯一家,那是早就不耐烦了。你说我们李家要是再不收敛一些,将来可怎么得了?”

“啊?妹子,这话怎么说?”

“哼,英国公府和宁远伯府出人的事情你知道了吧?可是你要知道的是,若是没有皇帝和大内的支持,这深更半夜的,太孙一行出城也就罢了,天还没亮能够顺利入城?皇帝的态度如何,还用问吗?”

“这……”

“哎,哥哥啊。妹妹知道,以前咱们一家都是小门小户,过的日子很苦。所以父亲后来获封爵位后,靠着妹妹的关系做了一些不地道的事情,有的,做得过分了,妹妹要出来说几句。有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是因为妹妹不知道国法么?不是,只是觉得家人以前太苦了,现在想多挣点钱享受一下也是应该。但是呢,做这些事情,还是要分轻重缓急,要分人的。你们去占那些商人、那些贪官污吏的便宜,做妹妹的从来不管。可是欺负平民百姓,妹妹知道了,哪次不是呵斥你们?咱们家以前自己都是平民,都是被达官贵人欺负的,你们发达了怎么就下得去手?

还有,这大明有些人是不能惹的。你们把各地的贡品以次充好糊弄皇帝也就算了。皇帝虽然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到底是孝顺孩子,不会跟你们计较什么。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心里没有想法。你们欺负兵部、工部,惹到的可是整个大明的将门和勋贵!现在你们居然敢惹太孙?!四年多前北京城上空的异像你又不是没看到!而且昨晚一事,已经很清楚的摆明了,太孙将来定是雄主。这样的人也是你能惹的?”

看着终于沉默不语的李高,李太后再次长叹了一口气“哥哥啊,你今年都六十了吧?妹妹今年也五十八哪。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要去见先帝了。若是我们都走了,我们李家的子孙们该怎么办?我大明的惯例,太后的娘家都是要封侯的。大明两百多年下来,因为家里出了太后而封侯的,怎么也十多家吧?但是他们现在都在哪里?”

还有,这大明有些人是不能惹的。你们把各地的贡品以次充好糊弄皇帝也就算了。皇帝虽然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到底是孝顺孩子,不会跟你们计较什么。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心里没有想法。你们欺负兵部、工部,惹到的可是整个大明的将门和勋贵!现在你们居然敢惹太孙?!四年多前北京城上空的异像你又不是没看到!而且昨晚一事,已经很清楚的摆明了,太孙将来定是雄主。这样的人也是你能惹的?”

第三九四章 蜀藩未来所在

“哈哈哈,蜀王叔,这么说起来,那朱盛滂被拖到宗人府的时候,牙齿啥的都几乎被打光了?”

“是啊,皇上。臣这次奉诏入京,先是去了宗人府报备。结果就碰上了这么个事儿。”

“那大宗正那边怎么处理的?”

“那朱盛滂当然是先关押起来了。至于陈子壮几位士子,大宗正板起脸来训了一顿也就完事。”

“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可惜这会儿会试在即,朕不能提前接触士子,不然真想见见那陈子壮。嗯,顶硬上,广东人的这句话朕喜欢。”

然后他微微抬头,对身边的方正化道“你派人去打听下,那朱蕴铿、朱盛淼父子的事情,是不是真如那群广东士子所言。如果确实属实,那就把这父子俩的银行贷款帮他们还了,资金从朕的内库走。另外,也把这个事情给张世泽说一下。六大报要重点对此事进行宣传,朕就是需要这样的宗室标杆啊。至于朱盛滂?哼,他哪有凤阳圈禁的资格?你让老魏出面,带他东厂一日游。告诉他,再不洗心革面,朕不介意用他的身体为我大明刑讯科学的进步做出贡献。”

“是,奴婢遵旨。”

方正化出去后,朱由栋又对朱至澍示意“蜀王叔请坐,啊,说起来,蜀藩也是洪武时创立的老藩了,这家里的亲戚也不少。怎样?有没有穷亲戚来堵蜀王叔的门口啊?”

“臣惭愧,确实是有那么几个不成器的亲戚来府里要钱。臣都安排妥当了。不过请皇上放心,蜀藩自献王(初代蜀王)开始,就不以商贾为贱事。国朝两百多年下来,蜀藩以及蜀藩分封出去的郡王、各家亲戚,其实都在操持各种生意。所以,蜀藩的子孙,大多数都有至少一家店铺。皇上的宗室新政颁布后,他们就敢于从幕后走到前台,亲自操持各种营生。从这一点上来说,他们是感激皇上的。”

“嗯。”朱至澍说的话,朱由栋至少相信一大半蜀藩自初代蜀王朱椿开始,就善于经商和敛财。当年朱老四靖难,这军费的相当一部分,都是蜀王提供的。两百多年来,蜀藩为首,各四川境内的郡王们为辅,下面从朱椿发源出去的什么镇国将军、奉国中尉们为末梢。整个四川以及青藏、云南、贵州的商界,基本上都被蜀藩把控。蜀王的子孙们平日里讨生活还是不难的。

朱椿之下,历任蜀王或许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是在赚钱上,一般都是极有眼光的。就说这一任蜀王,当年朱由栋为了应付华北大蝗灾,找各藩王要粮食,作为代价,把水泥技术给了出粮的藩王们。结果其他藩王都是去建个水泥厂然后卖水泥给朝廷。而蜀王则是修了水泥厂还要修建成渝公路现在,成渝之间实现了水泥路交通,蜀王府靠着这条路收过路费,又是赚得坛满钵满。

“蜀王叔,这次朕请你进京来,主要是两件事。”

“请皇上示下。”

“这第一呢,是想问问那个杂交水稻现在进行得如何了?”

“皇上。”朱至澍坐正了身体,认真的拱手“臣受皇上委托,将厂公和大司空辛劳多年培育出来的稻种在成都平原进行了试种。试种期间,严格按照方山实验室的规矩,选择了成都附近最优质的一类稻种作为参照物。第一年,杂交一号的试验田,每亩亩产毛重350公斤,脱壳晒干后有263公斤。和对照田的毛重250公斤,脱壳晒干后只有175公斤比起来,优势极大。而且杂交一号根系发达,分蘖性强,茎秆粗壮,穗大粒多,米质优良,适应性广,抗逆性强。真真是神物一般的东西。

但是呢,第二年,臣用杂交一号在第一年产出的稻种直接种植后,十亩试验田,平均产量就直接下降了一成多,个别田亩甚至直接下降三成。第三年用第二年的种子种植,产量就下降到与对照田差不多的地步,有的田亩甚至还不如对照田了。”

“嗯。”虽然不是学农学的,但朱由栋也知道杂交水稻因为在表现出父系和母系的优势同时,也隐含着父系和母系的劣势。而自留种很容易就在第二代的时候,同时把两系的劣势表现出来结果就是还不如普通稻种。

“朕知道了。那,蜀王叔,这样,朕的方山实验室是在北京。这地方能够用来做试验田和优质稻种培育基地的土地还是太少了。朕想把农业实验室放到成都。到时候,还请您多多关照。”

“臣领旨。皇上放心,蜀藩一定为了我大明百姓的口粮而竭尽全力。请皇上披个条子,臣待会就去方山实验室和那里的教授做好安排。然后臣在成都先划一万亩土地培育优质稻种。”

其实,在有了土豆玉米红薯这些美洲高产作物,以及未来东南亚大产粮区后。至少就目前来说,杂交水稻的研发问题并不是特别紧迫,只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他真正的目的,是想通过杂交水稻,找到一种抗寒的稻种,以便未来可以真正的开放东北的黑土地——对于这个时代的汉族人来说,不适合农耕的地方,就是打下来了也守不住。

所以,朱由栋对这个事情倒也不是特别着急。在朱至澍答应下来之后,自然就开了一个新话题。

“蜀王叔,朕知道蜀藩这些年在四川各种经营商业,利益牵扯极深。朕就是想问问,若是各宗藩都要出海就国的话,那蜀王叔是想先走还是后走?如果是先走,想去哪里?”

“皇上。”朱至澍起身“臣已经想明白了,蜀藩上下都很清楚,走,是一定的。既然如此,晚走不如早走。至于说走哪里,臣倒是觉得缅族的伊洛瓦底江平原很不错。”

“哈哈哈,朕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可惜那阿华那隆真是聪明,去年征伐暹罗,他只要稍微懈怠一点,朕就能要他的命。可他居然想明白了这一层。不过蜀王叔放心,只要这家伙去世了,缅甸很快就会落到大明的手里。到时候朕就封蜀王叔去那里就国。”

“臣多谢皇上。”

“嗯,蜀王叔召集四川的各路豪商,重点修筑成都到仰光的道路,并大力投资修建仰光港。这一举措是极好的。朕很高兴蜀王叔有这样的决心和眼光。请蜀王叔放心,朕已经跟那边的知州洪承畴打了招呼了,万事都会给蜀王叔方便的。”

“如此,臣就再次谢过皇上了。请皇上放心,蜀藩从靖难起就是皇室的坚定支持者,两百多年来一直如此,未来也会如此。”

“哈哈哈,那就要在以后继续有劳蜀王叔哪。”

“哪里,这都是臣子本分。如此,臣告退。”

“好,朕送送蜀王叔。”

当朱由栋刚刚把朱至澍送出门,田尔耕就匆匆的赶来了“皇上,臣有大事向皇上禀报。”

第三九五章 清醒的国松丸

“各位乡亲,你们都听好了。咱家姓魏,以后大家叫我魏公公可以,叫我老魏也行。”

此时的红河庄,算是彻底的换了主人。得到朱由栋委派的魏忠贤,现在正站在红河庄村坝的一块石头上,扯着喉咙用力的对着聚拢过来的村民们招呼。

“咱家是给小爷,也就是我大明的皇太孙殿下办事的。皇太孙是什么人你们都清楚了吧?四年多前北京城的上空,白鹤绕梁、苍龙现世,你们就是没看到过也是听人说过的。所以,大家以后为太孙种田、办事、当差,那是积了八辈子的德啊!”

老魏说到这一段的时候,下面的百姓们当然是忍不住一阵窃窃私语华夏的百姓至少在这个时代,对老天爷还是多有敬畏之心的。当年北京城上空的异像,距离这里不太远的红河庄其实也是隐约能够看到一点的。便是没有看到,这一类神仙般手段的事情,在老百姓口中也是最喜闻乐见的。所以,老魏一说这个,诸多因为刚刚换了庄头,还多少有点忐忑的百姓们,一下子就踏实不少。

“奉太孙之命,咱家现在担任这红河庄的庄头。太孙仁慈,已经给咱家说过了,诸位今年的租子,全免!”

“啊?!!”

“万岁!”

“禁声,太孙怎么能叫万岁?”

“哎哟!太孙真是仁德之君啊!”

“那是当然,不然怎么会是苍龙转世呢?太孙心最好了!”

“太孙大仁大德,我等感激不尽啊。”

“是啊,太孙这样的好人,可一定要长命百岁啊。”

“好了好了,大家静一静。”在让数百庄民都对自己的主人一阵善祈善祷后,魏忠贤反复的摊手,再加上周围侍卫们的帮助,总算让这几百庄民安静了下来。

“诸位,租子呢,今年的是免了。但是这红河庄啊,到底换了主人,所以这规矩呢,也得改一改。”

整个红河庄,在李家受到太后的严厉呵斥而不再前来纠缠后,整个两千三百亩土地,扎实的落到了朱由栋的手里。

经过初步统计,魏忠贤报给朱由栋的数字是这两千三百亩土地里,有八百余亩是沿河或者很接近水源的上田,已经全部开发为麦田。

剩下的一千五百亩,产出一般的大约七百余亩,有的做了麦田,有的种植了桑树等经济作物。还有三百余亩土层不怎么厚,或者地形上属于边边角角的旮旯啥的,种植的是高粱、黍米等杂粮作物以及各类蔬菜。另外还有四百多亩的土地,乃是起伏的小山包或者小池塘什么的。这些地面就没有有效开发了小山包上的树林乃是庄民们捡拾柴火的地方,小池塘乃是为了应付干旱天气而特意留下的。

此外还有就是大约五六十亩的地,用来做了庄民们的宅基地或者墓地。

租种这个庄子的百姓,一共是九十八户人家,近五百人。其中只有二十五户是自己有地,但由于自家地不够而需要租种皇庄以便求生活。其余的七十三户人家,全都是没有自己一寸土地的纯佃农。

五百余人里,真正的壮劳力,也不过就两百余人。

老魏早年虽然是个泼皮,但到底也是出身农民,对农事还是很熟悉的。在他看来,红河庄的地是极好的,若是经营得好,一年至少能给朱由栋带来七八百两甚至近千两银子以上的收益。

明代的亩产因为南北地理不同,差异极大。但总体而言,得益于这个时代农业科技水平的进步,对肥力、地力、循环耕种等认识的加深。明代北京附近的土地,一年的产出大约是在两石左右。

在宋元明三代,农民租种地主的土地,交租子一般是以分成租为主即将所有产出按照比例进行分成。一般来说,地主和农民是一半的一半。

作为皇庄,红河庄当然是不用负担什么国家赋税的。因此,朱由栋拿到的这一半地租那就是纯利润。这么算下来,若是风调雨顺,红河庄一年会交给朱由栋至少一千多石粮食以及各类蔬菜、蚕蛹、现金等。

现在的大明,虽然国家财政运转困难。但到底社会还是稳定的,所以这年月的粮食卖不起价钱,但无论如何,两石粮食总是能换到至少一两以上银子的(明代随着白银的大量流入,白银的购买力是在逐渐下降的,万历朝中后期,一石粮食大约能卖05两白银)。所以老魏才说,一年能给太孙挣个七八百两银子。

七八百两?呵呵,当时在听完老魏的报告后,朱由栋只是微微笑了笑,然后递给了王承恩一张纸老魏不识字,你念给他听。

“诸位乡亲,按照太孙的命令。今年的租子是不收了,从明年开始,租子一律下调到四成!但是呢……”

不等庄民们再次发出欢呼,老魏赶紧的说了下去“从今年开始,沿河的八百亩地,不再出租了!”

“啊?这是为何?”

“魏公公,这可不行啊!小人一家可就指着那十亩沿河的水田过日子啊!”

“是啊,公公,这是怎么回事?去年咱们可是都把麦子种下去了。这开春不久就要收获了,这时候不让租,没有这个道理啊!”

“都静一静,都静一静!”面对着庄民们的询问,老魏心里也是老大的不乐意多好的地啊,怎么就不让种了呢?要是我家以前有这样的八百亩水田,我怎么可能自刑入宫的嘛?再说了,就算太孙对这些土地有安排,但是就不能等到今年六七月间这一季冬小麦收获后再说么?这些麦子好不容易熬过了冬天,这时候要全部废弃掉,多可惜啊!

可是,再也不想回直殿监去扫大街的老魏有一点好认准了太孙做主人,那就忠实的执行太孙的命令。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

“诸位乡亲,都静一静!太孙是什么人?怎么会让大家吃亏乃至衣食没有着落呢?太孙说了,这块地,他要另作他用。因为时间赶得急,所以这一季麦子他是等不到收获了。呃,总之,去年租种了这八百亩地的乡亲,待会到我这里来登记。不管你租种了这八百亩里的多少,每亩,太孙补贴你二两银子!”

前文说了,这个时代的中国北方,亩产不过两石,值银1两。就算这是沿河的好地,但其产出最多也就值银15两。在交了租子后,农民能够拿到手里,顶天也就075两。所以,一听到魏忠贤说每亩补贴二两白银后,大家伙稍稍安静了一些。

但是,这个时代的农民或许见识少眼界窄,

第三九六章 悲催的朝鲜王

“臣属国朝鲜国王李晖,拜见天朝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草民日本丰臣氏遗孤国松丸,拜见大明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大明刚刚立国的时候,理想主义“经济学家”朱元璋给大明的各个阶层都直接划定了身份民户(种田的),匠户(工人),军户、商户、医户、灶户(明初围海晒盐法没有发明,食盐生产主要是靠熬制海水、卤水,要用大灶,所以食盐生产者叫灶户。嘉靖年间,围海晒盐大范围推广,但灶户的名称未变)等等。并且规定,以后各行各业,谨守自己的属性并且代代相传。

这当然是过分理想的制度并且注定坚持不了多久。

有的职业是需要天分的。比如说医师这个职业,祖师爷不赏你这碗饭吃,无论你怎么学都学不出来。父亲是良医未必儿子就能把医学好。你非要人家医户代代相传,那就很可能造成前面几十年父亲在拼命救人活人,后面几十年儿子在不停的伤人杀人。

再说了,人有贤愚勤懒之分,时间稍微长一点,这差距自然就要出来。就以专门从事食盐生产的灶户为例,大明立国两百多年了,以前的那些灶户,有的自己各种经营,已经成了盐场大老板,并且把资金投入到多个行业,成了跨行业巨头。有的呢?六七辈人一直都苦哈哈的从事食盐生产。还有的,要么沦为盐场老板的苦工,要么干脆就逃亡了……

所以,到了万历朝的时候,朱元璋定下的这套制度早就是名存实亡。

但是呢,你也不能说朱元璋是异想天开。因为这一套户籍制度,在元末明初的时候,是非常合理并且有着极大进步意义的。

蒙元入主中原,带来了在中原地区已经早就不是主流的蓄奴制度。朱元璋建国的时候,为了把权贵阶层的奴隶们都解放出来,才煞费苦心的制定了这套各阶层固定执业的户籍制度。应该说,这套制度在摧毁蓄奴制度方面是起了极大作用的。事实上,当这套制度在成化年间开始瓦解,到了嘉靖年间基本一纸空文的时候。明朝的权贵们又开始蓄奴了……

总之,明代的户籍制度开国初期是朱元璋出于一片好意并且确实取得了很大的成效。但是时代的发展,绝不以统治者个人的意志为转移。所以,最终这套制度在老朱去世后,没能坚持多久。

具体到朱由栋开口找朱常洛协调的匠户来说。明初的制度是很严格的,但是耐不住匠户持续、大量的逃亡。至少从成化年间开始,朝廷已经公开同意匠户缴纳匠班银就可以不用到指定地点当差。所以两百多年下来,明代的匠户制度已经很松弛了。现在的工部,更多的是用收取到的匠班银雇人来从事生产。

不过呢,任何一个时代,国家对工匠的掌控再怎么松弛。但无论如何,技艺最顶尖的那一批工匠,国家肯定是牢牢抓住,除非这个国家灭亡,否则是绝不会松手的。

朱由栋盯住的,就是这种工匠普通的工匠用得着找朱常洛?他不会自己花钱出去雇么?

“匠户?栋儿,你要匠户做什么?”

“父亲,孩儿不是从皇爷爷那里讨了一个庄子来嘛。孩儿想在庄子里做些事情,需要一些最顶级的工匠。这个,孩儿的老师们,父亲,实话实说啊,除了沈先生和吕先生之外,其他的几位,其实仕途都只是刚刚起步。而沈先生和吕先生嘛,孩儿多少有些怕的,所以,只有求父亲出手了。”

“呵~~还有你怕的人啊?真是难得。嗯,我儿聪慧,而且做事极有章法,具体做什么事情为父就不问了。只是有两条,其一,皇家体面要维持,不得做出没有品位的事情。其二,我儿也是储君,为君者,仁之一字最最紧要,所以,也不得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嗯嗯嗯……父亲放心,孩儿要做的,都是利国利民的事情,到时候做出成效来了,父亲只会为孩儿感到骄傲。”

“哈哈哈哈~~我儿当然是为父深感骄傲的。嗯,说吧,你想要什么样的匠户?为父一定想法给你办到。”

求人做事也是很讲究的。具体到朱由栋要匠户这个事情来说,他当然可以直接求万历。但是这个事情其实并不是一个什么大事(匠户在官本位社会真的不会得到统治者多大的关注),你无论大事小事都直接去求皇帝,未免也太不把皇帝当回事了。这么做,时间长了,皇帝就会觉得你这人不知轻重。

而且,到底朱常洛是朱由栋的父亲,父子俩现在是住在一个屋檐下。你这家伙一天到晚的对爷爷热情对父亲冷淡,还想不想活到成年了?

所以,适当的找点事情给朱常洛做,让他感受一下被人重视的感觉和为人父的存在感,同时又让万历不产生怎么这么点小事情也来烦我的不良情绪。这才是朱由栋的手腕之所在。

“父亲,孩儿想要四个铁匠,四个木匠,四个火药匠,三个瓷器匠,三个织工,两个制皮匠。一共二十名匠人,连带他们的家人,整户的搬到孩儿的庄子里。”说完这句朱由栋又补了一句“父亲,孩儿既然求父亲办此事,那当然不是要的普通匠人。都需要在各行各业即便不是最顶尖,但至少也得是一流的。比如说那瓷器匠,就必须得从景德镇抽调……”

“唔,我儿真的给为父出了不小的难题呢。木匠什么的好说,铁匠呢,你是太孙,有几个铁匠也没什么。只是那火药匠要来干什么?为父虽然不擅兵事,但也知道神机营那边的鸟铳可是很危险的。”

“父亲放心,孩儿要火药匠来只是做做烟花玩儿。这事儿父亲这边允准后,孩儿也会跟皇爷爷报备一声,绝不给父亲添麻烦。”

朱常洛是太子,只是他这个太子比较弱势,所以在什么官员任命啊、国家大政方针上面很难有发言权。但是调动匠人这事儿,他只要肯出面,还是比较好办的。难就难在朱由栋要求的匠人质量上。

可是没得办法啊,在听利玛窦讲了此时泰西的情况后,朱由栋已经有了危机感。很多计划必须要加快实施了。

一个穿越者从现代穿越到古代,想要做点事情,基本步骤都是些什么呢?

首先要解决的是身份问题,如此才能融入社会。这一点上,朱由栋已经很好了。

其次是要有一群手下供自己使唤。这方面随着朱由栋的开蒙,已经有了初步的班底。

第三九七章 看透的李三才

此时是1619年的1月25日。这一天的辽河附近下了大雪不说,还起了大风。以至于此时的室外温度已经降到了零下20°左右。

这样的天气,对于这一年已经六十七岁的李三才来说,当然是极难忍受的。不过,此时的他,仍然坚持站在辽河的东岸,遥望着西岸慢慢靠近的朝、日两支队伍。

“制军,你这是何苦?此事跟你其实没有关系的。”

“嗯,田指挥,所以说你还没想明白这里的弯弯绕绕啊。”

“制军?”

“先不要说话。”胡须都冻上冰渣子的李三才微微的一笑,然后把手往前面一指“且看,他们要开始渡河了。”

随着李三才手指的方向,只见辽河西岸,原本几乎是并行的两支队伍,那支队型严整的已经慢慢的降低了速度并最终停了下来。其领头的那位少年,在两名骑士的侍卫下,靠近了另一支队伍。在和对方外围的人短暂交涉后,又迅速的折返而去。

“王上,倭贼那边,丰臣家的孤儿刚才亲自过来了一趟,说是大王乃是王爵,他是没有身份的人。而现在河对面有天朝官员在那里迎接。所以,待会过河的时候,要我们的队伍走前面。”

“哼,这个东夷,总算还知道自己是个草民。”

一路行来,基本上都是日本人往前走出去一大截,然后再原地等待朝鲜人。如此就造成各个驿站上,都是日本人先到,热水、吃食啥的也都是日本人先用。一路之上,朝鲜人都是叫苦连天可是李晖却毫无办法——本王也想走快一点啊,这不是队伍里女人太多了么?

这次总算是对方主动谦让了一次,如此看来,这李三才似乎还是有点用处的嘛。嗯,过了辽河就是辽阳。进了辽阳城,可得好好的歇一歇。

而在另一边,丰臣栋秀已经打马来到高攀龙等人乘坐的马车边“老师,学生已经按照您的吩咐,主动谦让朝鲜王先过河了。”

“做得好。栋秀你要记住,你还年轻,没必要和旁边这群土鸡瓦狗争一日之长短。”

“是,学生谨记老师教诲。”

这边师生刚说了没几句,那边已经发出了一阵喧嚣声朝鲜人的队伍开始过河了。

这会儿是一月下旬,此时的辽河冻得非常结实。所以,这所谓的过河,其实就是直接在冰面上过去。在两支队伍来到辽河岸边之前,李三才已经提前在河道上整理出了一条道路松软的,刚刚降下的积雪已经被扫到了一边,结实的冰面上铺上了一层厚厚的干草。朝鲜人的队伍,自然是沿着这条路穿过河面。

虽说朝鲜人的队伍一路行来行程缓慢,但此刻走在最前面的朝鲜王室卫队的军官们还是很尽责的他们拿着探路棒用力的击打即将走过的冰面,寻找着任何导致冰面破裂的可能。

但是,他们的工作都是多余的零下二十度的气温,这冰面结实得不行。哪里是人力用棒槌就能敲破的呢?所以,很快的,最前面的军官就走到了河对岸,然后高高的举起示意沿途安全的旗帜。

于是,李晖的王驾也上了河面。然后,朝鲜诸多贵人们的车驾,也跟着上了河面。

这一段的辽河,其宽度也就一千米多一点,所以李晖的车驾上了河面后不久,很快就来到了河道中间。

这时候,异变突生!

先是在这条干草铺出道路的两侧,厚厚的积雪堆好像动了几下,然后在积雪堆里突兀的露出了一点火星,之后这点火星迅速的的下移,之后火速的延绵到铺路的干草下,然后就是“嘣~~”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干草下的冰面卡拉拉的发出一声响,一下子就碎成了几大截!然后李晖的车驾一下子就掉到了水里。

正当尚未落水的朝鲜人惊慌失措的大声呼救的时候,接二连三的爆炸声紧跟着响起。整条干草铺出的道路下的冰面,顷刻之间冰消雪融,两千余人的朝鲜队伍,大半都落到了水里!

“哎呀,怎么回事,速速下去救人!”

“koso!快点下去救人!”

辽河两岸,中日两支人马,对出现如此变故,都有些措不及防。但无论如何,这救人的指令是迅速的下达了。

可就是在这个时候,原本因为清扫道路而堆在干草道两旁的雪堆里,钻出了数十个白衣人。他们先是齐齐的朝着落入水中正想办法各种挣扎的朝鲜贵人们扔出来数十个手榴弹。然后又动作整齐划一的掏出燧发枪朝着暂时还浮在水面上的李晖车驾一阵齐射。最后,领头的几个,更是扔出了大把的暗器朝着李晖的车驾招呼。

“这种苦无的样式,殿下小心了,这是伊贺忍者。”透过望远镜看到河面上身着白色服装不停抛洒苦无的刺客,真田幸村等人眼神极为警惕,并迅速的将丰臣栋秀包围在了中间。

“伊贺忍?这么说来,这些家伙其实目标是我吗?”

“很有可能,毕竟,现在明国已经准备大军征伐德川逆贼。若是殿下在日本本土出现,对于德川氏的打击将是致命的。所以,很可能他们想着半路刺杀殿下。”

语气凝重的说完这句话后,真田幸村又长舒了一口气“万幸殿下的老师让殿下谦让一下朝鲜王,结果哈哈哈,不管事后能不能救起朝鲜王,我们都该对他们表示感谢。”

就在日本人自行脑补的时候,在河的对岸,虽然手下已经乱做一团,但是站在高处的李三才和田尔耕却是一点都没有惊慌的样子。

“田指挥,你的人干得漂亮!不过本官一直很好奇,那几个倭贼的所谓上忍,怎么这会儿就老老实实的为你效命呢?”

“哈哈哈,此事简单啊。无非威逼利诱四字而已。下官在其他六个忍者面前把他们的首领服部半藏给活解了。然后在另一边放了大堆的金银。告诉他们,这一堆碎肉和这一堆财宝,二选一。嗯。”他很是穿越者般的耸耸肩“就是这样了。”

“哈哈哈,所以啊,好的手段,都是简单的。”

“那个,制军,朝鲜王室子弟,都是在这里了吧?”

“哧,这怎么可能呢?李成桂开国的时间和我朝开国时间几乎等同。两百多年下来,我大明天家子孙已经是二十多万人了。这李家子孙只怕也上万了。不过呢,朝鲜前两任国王的子孙,倒是全都在这里了。李晖这家伙也怕日本人扶持朝鲜王室近支,所以逃跑的时候把他的亲弟弟、各种堂兄弟,全都带上了。”

“哈,如此倒是省事了。不过,李制军啊,下官其实一直不太理解,你来趟这趟浑水又是何苦?需知,朝鲜王出了事,下官肯定是没有尽到护卫之责,到时候撤职了事。可现在你出现在了现场这消息传回京师,都察院那群家伙对您的弹劾。”

“如果老夫告诉你,老夫就是冲着这弹劾来的呢?”

“啊?”

“哎,田指挥,本官老啦。当初从首辅位置上退下来就任这辽东巡抚,不过是因为本官牵扯太多,若是没有一个过渡,一下子就致仕,说不得本官有性命之忧。但是现在呢,这过渡期已经好些年了不说,而且当年可能对本官的性命造成威胁的淮扬盐商们,其资金和注意力已经被吸引到南洋去了,此时致仕,正当其实。”

“而且。”李三才看着远处彻底沉入水面下的李晖车驾,嘴角露出了一个残忍的微笑“老夫这样的人,对朝鲜那是早就看不惯了,这一次将其王室一网打尽也很乐意。但你架不住朝鲜两百多年来都是我大明的忠顺属国,我大明的普通百姓和官员对朝鲜的观感总体还是很好的。这朝鲜王室在我大明的土地上出了事,无论如何,你一个锦衣卫指挥使的官职可顶不住。必须得加上我这个辽东巡抚,前大明首辅的官帽,才能勉强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啊”

第三九八章 准备仁川登陆

在21世纪有句话叫做“中日友好靠棒子”。21世纪的中国人,对日本的感情总体是负面情绪居多的。但一般而言,“看不起”这三个字很少用在日本人身上。但是对于棒子的各种作死嘛,除了韩粉,大多数人除了“呵呵”,真的就没有其他别的了。

对于朱由栋这种穿越者来说,既然朝鲜半岛上的国家在20世纪把中国坑得极惨。加之这里的地理位置对于中国来说又是如此的重要。所以,当德川义直发兵朝鲜的时候,他就有意识的退让——成全德川义直占领整个朝鲜。

在拿下了暹罗后,当他把头转过来向东看的时候,自然想着的是如何把朝鲜半岛给吞下去再次发扬国际主义精神,帮朝鲜把日本人赶走后分文不取的事情,朱由栋是绝对不会干的。

本来呢,朱由栋还想着怎么和现任朝鲜王李晖做协商,看能不能以现任朝鲜王的名义,直接的获取一部分土地。谁知道他让李三才去敲对方竹杠做试探,这家伙各种不乐意,来了北京后还一天到晚想着上访。由此就让朱由栋彻底对其失望了做狗就要有做狗的自觉,主人打你,说明还没有放弃你。就这么轻轻敲打你几下,你就在那里上蹿下跳各种不满,那养你这样的狗有何用?

一开始朱由栋想的是怎么扶持李晖的兄弟来搞他可惜这家伙刚上位不久就把自己几个成年的兄弟全部干掉了,剩下的全部都是未成年。这就让朱由栋头很大毒杀什么的太有碍天启陛下的国际声誉了。

没想到瞌睡来了德川义直直接送枕头。朱由栋好歹做国家领导人这么多年,要是遇上这种机会还不知道充分利用,那他这些年就白混了。

但是,朱由栋千算万算,却犯了两个穿越者最容易犯的错

其一,daos心态未能完全扭转。他和田尔耕玩风雅、打哑谜,在他的意思里,‘朝鲜’二字不过就是李晖。但是田尔耕的理解里,‘朝鲜’就是整个王室。如此理解,再加上李三才的积极配合

这很正常,上司如果没有发出清晰的指令。在勇于任事的下属那里,很可能就会把目标给放大!

其二,用现代人的感情直接替代了这个时代百姓的感情。

21世纪的中国人看朝韩两国的心态都很淡。但是这个时代的大明官员、百姓,最多就是觉得朝鲜太软。除此之外基本都是正面情绪。所以就像李三才所言光是田尔耕的官帽是顶不住的。

2月2日,当朝鲜王室一行在辽河上被德川幕府的伊贺众忍者偷袭,近乎全员落水死亡的消息传入北京后。一时之间,整个京师都惊讶的失了声。

短暂的惊讶后,反应过来的大明官员们,把如潮的弹章投向了通政司。

不光是官员们义愤填膺,就连百姓也觉得很是愤怒你们这些当官的都在干什么呢?两千多人的队伍啊,齐齐的落到了水里。据闻最后被救上来的只有三百多步行的宫女、宦官、侍卫。坐在车里的贵人们全部沉进了冰面之下?

你们的安保工作就不能做得细致点吗?人家朝鲜是我们大明的忠顺属国啊!你们搞出这么一个烂摊子,叫我们以后面对朝鲜人的时候,怎么好意思?

顷刻之间,舆情如潮。把朱由栋都惊吓了一下。

很快,大明内阁就下达了措辞严厉的通告辽东巡抚李三才,玩忽职守,没有做好辽河周边的安全清查工作,撤职!立即致仕!直接负责具体安防工作的锦衣卫辽东千户骆思恭,逮捕入狱!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没有让手下人做好护卫工作,附有连带责任,先行撤职查办!

至于说安慰朝鲜团队剩余人员,让六大报重点报导日本忍者的渊源以及倭贼贼酋的丧心病狂等等,那也是应有之意。

但是,朱由栋完全没有想到,他以为这些套路打出去就够了。可舆情根本不买账!

日本人确实坏,该杀!以后登陆了他们本土,更是要多杀一点。但是皇上啊,你这个处理实在是太轻了!那个,李三才是文官,致仕就致仕吧,算了。但是!田尔耕和骆思恭,要把脑袋交出来!不然我们没法面对诸多藩国,更没脸面对朝鲜!

这种舆潮,不单是官员们的这么想。便是连普通百姓也是这么个想法。

这个就实在是让朱由栋头疼了。

不过,头疼归头疼,他可不是嘉靖那种事到临头就把给自己办事的臣子扔出去替死的自私鬼。没错,田尔耕是会错了他的意思,但那也只能是事后敲打。对田尔耕、骆思恭等人的处理就是做做样子——实际上骆思恭全程都不知情。这要是真把田尔耕骆思恭给杀了,那以后自己的特务系统就要瘫痪了。

还好,他是穿越者。虽然犯了穿越者容易犯的错,但也一样知道后世总结出来的规律老百姓的记忆其实跟鱼差不多。

2月3日燕京日报报导了辽河事件,4日内阁给出处理结果,然后五、六两日舆情继续发酵,连带着内阁三个阁老也遭到了大量弹劾。

但是到了七日,整个舆情风向和官员百姓的注意力顿时为之一变。

燕京日报首先发布特别报道我大明王师完成集结,不日将出海伐倭!

1619年2月10日,辽南,长生岛。

“启禀督师,现在我陆军一共十二万两千人,已经全部在辽南集结完毕。各项登陆演练也已经完成第一阶段训练。随时可以登船!”

“启禀督师,海军方面,末将已经将六十余艘各类战舰集中起来,可以保证沿途安全护送大军渡海登陆。此外,各类运输船只本次朝廷一共是调度了三千五百余艘,哪些部队坐哪条船,哪些船专门负责运送粮食、重装备等。都已经事先安排妥当。”

“嗯,曹帅和李帅辛苦了。”坐在主位上的孙承宗轻轻捋了一下胡须“最近几天海情如何?”

一个身穿七品官服的官员出列“最近几月,钦天监派出人手,乘坐军舰反复观察本地天气,结合当地渔民的经验总结。现在下官可以确定,从今日起,七日之内,不会有太大的风浪。不过”

“不过?”

“孙督师容禀,下官在海军的帮助下抵近仁川海域观察,发现该海域临海一面有很多暗礁。这些暗礁只有在早上、黄昏时分涨潮的时候才会完全被海水淹没,由此不会影响我方登陆。若是我方在其他时候登陆,下面的暗礁会严重影响船只靠岸。”

“啊?”孙承宗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但这会听到这话也一下子跳了起来。他狠狠的拍了桌子,然后走了下去抓住这个年轻的官员“为何不早说?”

“督督师恕罪,我们也是昨日才确定下来。”

“混账!皇上说了本月必须出兵!结果都这会儿才跟本督说这个,你们这些不知兵的家伙,这是要误大事的!”

“督师这是何意?我大军在清晨登陆不就好了么?”

“真是白痴!我们是十万大军啊!就清晨那一两个小时就能全部登上岸?若是先期上去一万人,到了黄昏再上一万人。那不成了添油战术了么?万一敌军看我登陆人数不多,集中主力把我反推下海了呢?”

“这,这一层,下官实在是没有想到。还请督师恕罪。”

“哎,算了算了,你们这些只知道天文地理的家伙。”挥挥手,让钦天监的官员下去后。孙承宗对下面的众将道“怎么办?京师里的报纸已经说了我们马上就要出兵了,结果到现在来这么个篓子。”

“督师,末将有个想法。”

“嗯?马参将,你说。”

“是,督师,各位大帅。据闻仁川附近就是汉江的出海口,从这里进去,可以直接绕到仁川的背后。”

“哎,马参将啊,这个我们谁不知道?可是这会儿是冬天,汉江也是封冻住了的。而且就算不结冰又如何?汉江口的暗礁比仁川海面还要多。我们不熟悉水文,根本就进不去啊!”

“督师容禀,末将的意思不是逆流直入汉城,而是在汉江出海口这个地方登陆。这个地方可没有被封冻住。

末将早年也是跟随麻帅进入朝鲜作战的。当时就知道这汉江出海口很多暗礁。也知道这里有一群渔民,通过数代人几百人人命的探测,已经非常熟悉这出海口一带所有暗礁的分布。当年倭贼都想让他们带路,不过他们抵死不从。”

“哦?这是一群义士?”

“不,督师,这是一群商人。为了利益不惜一切的商人。他们掌握了这里的水情,就可以垄断汉江流域所有物资出海的渠道,以此获取暴利罢了。不过现在,如果我们把朝鲜王室近乎全灭的消息传递给这群人。那末将觉得,这群人的态度或许会发生变化。”

“嗯,马参将这个建议好。曹帅、李帅,你们觉得如何?”

“督师,沿汉江口在仁川后背登陆是可以的,但只能是偏师。毕竟那里的航道更窄,能够上去的船只也更小,所以能够放上去的部队不会太多。他们的作用在于登陆后分为两部。一部就地组织防守,阻截汉城方向开过来的倭贼援军,为后续我军在仁川登陆争取时间。另一部从仁川敌军的后背进攻,帮助我正面登陆部队尽快拿下守军。”

“是啊,督师。”在曹文诏说完后,李国助也跨前一步“督师,虽说仁川附近有很多暗礁,但是我们前期可以把大型运兵船抵近登陆。随着潮水开始退却,我们也可以用小型舢板登陆啊。需知,我们的小型舢板也有数千条!”

“说的有理。那便这样吧,马参将,你去联系那汉江口的那群渔民。我们这边,二十日以前,必须展开登陆!”

第三九九章 褚英汗之觉悟

2月10日,当孙承宗在辽南召开军事会议的时候,在鸭绿江北岸,杜松、萧伯芝率领的九边重镇联军五万人,已经开始对江对岸的日军阵地发起了炮击。

此时的鸭绿江江面也是全部封冻,但明军士兵却没有将大炮推到江面上抵近射击鸭绿江的江面虽然比不上辽河,但在丹东这一段也有百米宽。再加上明军的炮击阵地距离江岸至少两百米以上。所以可以想见明军的绝大多数炮弹都落到了封冻的江面上,根本就没有落入日军阵地。

但是这里的主将伊达政宗、上杉景胜却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从2月10日明军开炮开始,就连续的派出了多番信使急报,明军大举进攻,粗略估计,敌军规模不下十万,火炮密集,我军损失惨重!请中纳言阁下火速派兵支援!

毫无疑问,德川家并不完全信任伊达、上杉这两个外样大名。在鸭绿江前线也派驻了本方家臣作为监视。但所谓人一上万,无边无际。鸭绿江两岸双方加起来将近十万人的大战场,哪里是几个监军就看得过来的呢?还不是前线将士报上来是啥就是啥这隆隆炮声总是真的吧?明军响彻天际的呐喊声总是不假吧?

2月14日,驻扎在开城附近,担任第二道防线的前田利常、毛利辉元接到消息。然后两人一边动员麾下军队,一边加发更多的告急文书向着汉城投递。

2月17日,消息抵达汉城。坐镇此地的德川赖宣接到这个消息后反而大松了一口气明国人还是放弃了从海上直接登陆朝鲜的可能,老老实实的从鸭绿江打过来啊。既然如此,那就完全有的打。

德川赖宣此时手里有五万余人的部队。除了一支新军一万五千人外,还有德川各亲藩、谱代大名的军队两万余人。以及岛津藩的部队五千人,各种浪人、盗匪组成的部队五千余人,和一支朝鲜籍贯的仆从军五千人。

本来呢,朝鲜仆从军用起来是很顺手的朝鲜人外战外行内斗内行,仆从军或许不能拉出去打硬仗,但是用来镇压朝鲜本土人士的反抗,仆从军可比日本自己的军队靠谱多了。日本人占领朝鲜两年,组建了大约一共两万仆从军,从中得到了很多好处,省了很多事。

但是今年二月上旬,朝鲜王室在辽河集体被日本忍者炸入河底的消息传来,整个朝鲜上下,不管是官员、百姓,以至仆从军,对这些侵略者的眼神都有了变化。

德川赖宣当然知道自己的兄长根本就没有派人去刺杀朝鲜王室刺杀丰臣遗孤都比杀李家王族有意义得多!傻了才去杀这些废物呢。

可是没得办法,朱由栋已经把脏水泼到他们身上了。而且因为大明和朝鲜友好了几百年,你就是大喊说这是明国皇帝的贼喊捉贼都没人信!别说朝鲜人不会信,日本人自己都不信!

所以这会儿无奈的德川赖宣只好把这支仆从军和浪人组成的杂牌军队,凑了一万人,由自己的亲信家臣松平正纲率领北上幕府是想让明国人和外样大名拼个两败俱伤。但是这援兵的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是不?至于说这支仆从军心里各种不舒服啥的,已经是顾不得了。

做完这一切后,他才从衣服的夹包里掏出了一卷帛书。

这是德川义直几个月前派人送过来给他的,现在大明海军主力已经回转,为了把这封帛书送过来,德川义直还真的费了一些力气。

帛书上的内容很直接中纳言阁下,制海权易手,则我沿海各处均可能为明国偷袭。以兄意,明国极可能在仁川登陆。此地乃是半岛要害之地,请阁下予以关注。

“哈哈哈,兄长大人啊,这次你可是失算了。明国人可是真的傻乎乎的要从鸭绿江北岸慢慢的打过来呢。”

也不能怪德川赖宣在有了德川义直的提醒下仍然判断失误日本虽然失去了制海权,但是并没有彻底的变瞎变聋。由于中日两国人种上非常接近,而且多年来一直都有经贸往来。所以,锦衣卫要打探日本的情报相对容易,而日本要打探大明的情报也不算难。自去年的东海决战后,日方仍然能陆陆续续的获取一些关于明国的情报。

在这些情报里,日方非常确定的是明国十五万新军,有近五万都被固定在了中南半岛,另外还有一万五千人长期镇守北京。所以,能够机动的新军只有九万。

明国虽然还有号称数十万的常备军,但是明国的国土面积广袤,需要守卫的地方太多。所以,在新军之外,最多能够抽调出四五万兵力做机动。

因此,当明国在鸭绿江一线发动十万人以上规模的攻击时,明国在仁川登陆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

至于说伊达、上杉有没有谎报军情的可能。第一,两家新得到的近四百万石土地就在那里,若是他们谎报军情,使得本方判断错了明国主攻方向。那汉城完蛋了,他们的新领地也会完蛋。第二,自己在那里可是派了永田、荒川等亲信家臣在那里做监军的。他们可不会谎报军情啊。

“哈哈,再说了,兄长说了仁川登陆的可能性后。我就亲自去了那里一趟。那个地方只有早上和黄昏时分才能大规模登陆。不然的话就只有一次投放一两千人。我已经在那里投放了一个联队,这种力量,已经是万无一失了!”

想到这里后,德川赖宣迅速的将这张帛书收起,然后召集自己的家臣们开始商议如何组织民夫对北方战线进行后勤支援的事情了。

同样是在这一天,辽东半岛最南端。数千艘船只整齐划一的排列在海面上,十一万两千大明将士以及一万女真士兵、两千丰臣氏士兵正在按照事先安排好的顺序,依次的登船。

“东哥,我这便率队去朝鲜了,这一走,很可能就回不来了。所以,我出海后,你要赶紧返回我的部族驻地,紧紧抓住部族里的剩余兵力。”

“哎,我的褚英汗,你为什么要默许日本的忍者从你这里过境呢?”

“我终究是努尔哈赤的儿子,只差一点点就成为整个女真的大汗。我如何能长期忍受与代善、布占泰这些人平起平坐。但是。”他长叹了一口气“大明实在是太强大了,在天启皇帝的带领下,这个国家还在越来越强。我完全提不起再次起兵的勇气,可是心里这口气又不舒服,所以,那柳生宗矩来找我借道,我就默许了。”

“嗯。”叶赫那拉东哥和褚英在一起已经快七年了。七年来,夫妻二人非常恩爱,两人也有了三个孩子。所以在听褚英说完这些话后,东哥也没有要责备他的意思“现在去刺杀明国皇帝的日本忍者,反而在辽河杀了朝鲜王室全家。呵,我们这地方的河流,到了冬天结冰后那冰层厚得可以扛住一座山。要想把他炸开,事先不打孔埋线怎么可能?而若是事先打孔埋线了,辽东巡抚真较真检查起来怎么会发现不了?李三才那种人,去年到我们部族只是轻轻扫了一眼,就把我藏起来的女真文课本给查出来了。他若是真心为朝鲜王好,怎么可能会发现不了!这分明就是明国皇帝故意要杀掉朝鲜国王,然后好趁势吞了朝鲜!”

“哎,东哥,现在说这个有用吗?不管怎么说,辽河上的那些人,连当时在场的丰臣家的日本人都说那是德川家的忍者啊。”

“所以你这次是打算战死在朝鲜,然后用你的死为我们的部族争取一线生机?”

“是啊,东哥。”褚英张开双手,把对面的女人紧紧的搂住“我以前是一个眼里只有自己利益的傻瓜。但是最近这些年,听了辽东巡抚派到我们这里的读书人讲解后,才知道了什么是家,什么是国。我是这个部族的首领,为了这个部族的未来,理所当然的要去牺牲。还有,我战死后,等到朝鲜这边的战事完结,你就向辽东巡抚提议,要求率领部族北迁。”

“北迁?为什么?我们好不容易才把这块土地伺候熟了啊。”

“就是因为这块荒山野岭已经成为了良田了啊!”褚英无奈的摇摇头“最近这些年,读了不少汉人的书,我算是看明白了。天启皇帝就是传说中的枭雄。这种人,最是心狠手辣。为了吞下朝鲜,他不惜把朝鲜王室整个埋葬。而我们为明国开垦松嫩平原七年,好像,也到了被明国收割的时候了。这次征伐朝鲜,如果我们自己没有这样的自觉。只怕朝鲜战事终结之日,就是我们女真灭族之日。因为,要在战场上对我们的表现进行挑刺实在是太容易了。更不用说我还有一个很大的把柄被明国给捏着。明国捏着这个把柄的时间越长,就说明其所图的越大。”

“真不愧是我的男人。”褚英怀里的东哥温婉的一笑“既然如此,那你就去英勇的战死吧。放心,等我把我们的孩子养大,他能自己守护住自己部族的时候,我会来找你的。”

第四零零章 王师登陆仁川

2月19日,仁川海面,西南微风,长空无云。

当地时间早上五点二十分,驻守在这里的日本第二师团第三联队的瞭望手站在瞭望哨上,突然猛烈的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海天交际线上,突然出现了无数的桅杆。紧接着,迅速的出现了大团大团的船帆。

日军瞭望手飞快的敲响了身边的大钟,他身后的营房迅速的变得嘈杂起来。

“督师,倭贼的瞭望哨已经示警,看来这些家伙比暹罗人警觉得多。”

“哈哈哈,这个时候才开始示警,已经晚哪。曹帅。”

“末将在。”

“本官不擅作战,现在将指挥权全部移交给你,本官只负责在后面为众将士擂鼓助威。”

“多谢督师。”说完这话曹文诏也不客气,直接开始发令“信号兵!”

“属下等在此侯令!”

“传令,第一条,请我海军李国助提督率北直隶级战舰前置,炮击沿岸守军。”

“领命!”

“第二条,命令我运兵船队第一至第五列,除本舰外,其余全部跟随李提督的战舰前进。待得我方战舰完成第一轮炮击后,五列运兵船满帆冲滩!”

“领命!”

“第三条,命令我运兵船队第六至第十列转向。跟随朝鲜义民的渔船,直接从江华岛海域逆行进入汉江出海口,然后在汉江南岸登陆!犬养栋二参将,率领我军金陵级战舰跟随。”

“领命!”

“后续各运兵船队,补齐前十列空位,降半帆,随时等候本将命令。”

“领命!”

随着指挥舰上旗语传出,庞大的明军舰队开始迅速而有序的变阵。

五点三十五分,李国助率领二十余艘北直隶级战舰一马当先,首先冲向了海岸。紧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一百余艘悬挂硬帆的大福船。每条大福船上,都站满了全身披挂,浑身紧绷的大明士兵。

而在这支庞大队伍的北侧,有一块船队似乎是从主体上脱落一般,跟随这五艘最多不过二十吨的小渔船,迅速的朝北驶去。而这一支船队,虽然大多数也是大福船,但是除了这些福船的船体明显比那边的福船偏小外,船上士兵的穿着也显得有些奇怪有的身着双层棉甲,头盔顶上一根细长的犹如避雷针一般的铁棒,顶着大团的盔缨。有的身着竹甲,但是身后却有着各式各样的靠旗。

是的,在经过反复讨论、商榷,尤其是女真人的六大首领之一,褚英的极力争取。曹文诏撒出的第一波兵力是已经在暹罗有过抢滩登陆经验的第六镇在本国舰队的掩护下直接登陆仁川。而一万女真军队和两千丰臣军,则是在朝鲜汉江口渔民的引导下,逆流而上,去汉江南岸登陆。

此时朝鲜的首都汉城,其城市规模还很小,完全局限在汉江北岸,故而此城有时也称为汉阳。后世房价炒到天上的江南区,这会儿还是一片沿江的滩涂和大范围的农田。

之所以选在江南登陆,主要的原因不过有二一是不直接去面对汉城那个混凝土要塞。二是在这里登陆后,可以绕到日军仁川守军的背后。

此时日本驻扎在这里的一个联队,其联队长是原德川家康麾下大将榊原康政的儿子榊原康胜。作为家学渊源的武士,他的反应一点都不慢。

在瞭望塔敲钟报警后,他在后方的大帐里一下子就弹了起来自从被派到这里驻守后,他就是如此警觉。这种警觉,即便是前线传来消息,说明国主力已经确认出现在鸭绿江,他都没有放松半点。

但是,他没有放松,却无法阻止下面士兵的放松从汉城那样的繁华之地被派到如此荒山野岭,高度紧张了几个月的士兵。在听闻明国主力在北方后,持续紧绷的神经,一下子就松下来了。

所以,五点二十分瞭望手报警,日军这边一直到五点四十分才有信号弹腾空而起。而这波信号弹都从天空中落下彻底熄灭了,远处却没有相应的信号弹升起这下子烽火传令就传不出去了啊!

四十三分,在康胜的严令下,第三联队的信号兵再次连续打出信号弹。这一次,远处总算是有人升起信号弹回应了

当然,除了督促信号兵报警,康胜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士兵起床,分发装备,进入战壕,各大队、小队长官分别就位等。但是这到底是一支三千多人的军队,前些时日因为不知道明军主攻方向,各级军官都是驻扎在部队里。两天前汉城那边传来消息,说是鸭绿江那边打起来后。诸多军官士兵那口气都泻下去了。更有色胆包天的军官,昨晚带了部分士兵潜出营房祸害当地朝鲜百姓去了憋了几个月了,真的很不容易的!

如此种种下来,其结果就是当六点十五分,李国助舰队的第一批炮弹落下来的时候,进入第一道战壕的日军士兵只有不到六百人!

隆隆的大炮轰鸣声在响过一阵后暂停了。一百余艘大福船鼓足风帆,开始全速的朝着岸边冲刺!

此时恰好是六点十五分,仁川海面的最面准时的来到。风力和潮汐力的双层加持,使得这些大福船的船速达到了七节以上。

“炮呢!把我们的雷霆炮拉上来!”

随着一个把总的大喊,一艘福船上的几个士兵迅速的把一个简易的大铁皮桶给推了过来。然后几个人在船头上一阵鼓捣。之后,众人脚下一阵猛烈的撞击感传来,原来是大福船已经成功抢滩了!

“哈哈哈,倭贼的大炮到这个时候都还没响,那我们就不客气了!都准备好了,捂住耳朵,张开大嘴,开炮!”

火药引线嗤嗤的响起,没过几秒,这艘福船的船头就响起了一声巨大的声响,然后一个火球腾空而起,飞向了海岸上日军的战壕。

日军的战壕离此时的福船船头起码五百米以上,而这种‘没良心炮’的射程也不过一两百米。所以,这声势巨大的炮弹根本就没有砸到对方的战壕里。但是,当它与地面猛烈撞击并且炸响的时候,三百米外的日本士兵近乎集体的感到耳朵响起了一阵轰鸣。

“下船!突击!”

“大明威武!”

百余艘福船近乎同时放下了缆绳,然后无数身着黄绿色迷彩战衣的大明士兵,汹涌的坠绳而下,然后开始朝着敌方的战壕猛冲过去。

放下望远镜,曹文诏再次大声传令“通知我方第二十五至三十列船队,让他们先上来,趁着潮水大涨,把我军的火炮拉上去!”

“领命!”

“总管通讯船的人在不在?”

“卑职在。”

“你可以先派一艘通讯船往天津走了,消息嘛,就一句话,王师已经登陆仁川!”

第四零一章 登陆逐步推进

“快快快,不要管你身边的战友是不是你一个班的,按照事先训练时的规定,看肩章!服从上级军官指挥,迅速完成集结,然后跟随上官行动!”

在仁川海岸,身着黄绿色迷彩服,肩膀上有着两杠两星的罗雄,正在大声的对着刚刚下船,多少还有点发晕的士兵们喊话。与他差不多同级的军官,此时都基本上在这片海滩的不同地方做着同样的事。

就在各路军官拼尽力气聚拢士兵的时候,上午六点四十五分,日军阵地上突然发出了一声巨响。

“这声音,td,倭贼的大炮也打响了。”

看了一眼自己身后,大量的步兵还在下船,而本方的重装备什么时候能到还是未知数。罗雄一咬牙“各位兄弟,跟着我,上!”

“是!”

在罗雄的率领下,一百多名明军士兵端着枪开始向前奔跑。他这么一跑,远处又有一个军官带着数十名士兵开始向前奔跑。然后这种行为就如涟漪一样不断扩大,最后,到了六点五十五分的时候,一共是有近千名明军士兵,对着日军在海岸上的第一道防线发起了冲击。

“呯~呯呯~”在日军的战壕里,稀稀拉拉的燧发枪声响起。让冲锋的明军士兵有七八人倒了下去。但是这种力度的火力,根本阻止不了明军前进的速度,眼看着这道战壕不断接近,在罗雄等人的眼里,对面日军士兵慌张的眼神已经映入眼帘。

“轰轰”的炮击声响得越来越频繁,但是这些炮击对此时已经冲锋到敌方战壕前沿的罗雄等人完全无碍了。不过,日军的大炮接二连三的打响后,确实对后续明军的跟进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兄弟们,这会儿倭贼的炮弹落到了我们身后。我们不拿下这道战壕,全都要死在这里!都有了,手榴弹准备,仍!”

“靠!对方的手榴弹也过来了,卧倒!”

在短促的爆炸声中,双方都朝着对方扔出了一轮手榴弹。在彼此付出一些伤亡后,双方没有倒下的士兵都“铿铿铿”的在枪头上了刺刀,然后各自发出一声喊,开始了白刃格斗。

明军此时冲到这里的,大约还有八百多人,而且全部是军中最骁勇善战的勇士。日军此时从战壕里冲出来的虽然也是精锐,但一方面是人数少,只有五六百人。另一方面是,个子实在太矮。这个头矮,手脚自然就短。所以拼起刺刀来,日军自然的吃了大亏!

双方在短促但又激烈的一阵拼杀后,日军丢下了百余具尸体仓皇的退下去了。罗雄率队追击了不过几十米,日军的后方又有一批炮弹打了过来这批炮弹的目标就不是他们后方了,而是直接朝着他们打过来的,二十多个明军士兵和十几个跑在最后的日军士兵,同时被这批炮弹给放倒。

“嘶~”胳膊被飞来的弹片开了一道口子的罗雄强忍剧痛“居然是霰弹,兄弟们,且退回战壕内固守!”

待得冲出去的明军撤回刚刚占领的战壕后,罗雄抓住后面跟来的士兵“我们的大炮呢?”

“轰轰~!”

又是一阵炮声传来,这次又是实心弹了。巨大的铁球落地后激起大量的土屑,直把那个士兵的话给堵了回去。

“啊?你刚才说啥?”

同样是耳朵嗡嗡响的士兵也声嘶力竭的大吼道“将军,给我们运送装备的船还没有上来!属下冲过来的时候,没有看到有大炮上岸。”

“td,这一边被人阻击,一边登陆的难度,可比当初在暹罗无人干扰的登陆麻烦多了。传令兵,传令兵呢!”

“将军,属下在此。”

“去传令,让后面上来的弟兄沿着这道战壕展开,先不要忙着冲锋,积蓄兵力厚度。d倭贼的第二道防线这会肯定是人手全部到位了,我们的大炮上不来的话,就真的得靠人命去换了。”

就在罗雄无奈的停下冲锋脚步的时候。仁川登陆场正北直线距离十五公里外,女真人和丰臣氏的部队也在下船。

这个地方是汉江的出海口。作为一条在北纬36°上下流动的河流,汉江冬季是要封冻的。但是,从其出海口算起,一直逆流而上大约十五六公里,却因为海水的原因没有冻结。所以,待得女真人和丰臣氏的军队下船后,他们距离仁川的实际距离大约只有二十多公里。距离汉城的距离也只有二十多公里。

按照事先约定,女真人的部队将沿着冰封汉江的南岸前进,阻击从汉城开往仁川的援军。而丰臣氏的部队,将以走直线的方式向仁川前进,争取给仁川守军的后背插上一刀。

此地没有日军驻守,仅有的几个瞭望哨在看到如此大规模的军队登陆后打出信号弹的同时就跑掉了。所以,和此时仁川海岸明军进退维谷的窘境相比,这两支部队的登陆非常顺畅。

作为中古时代的军队,这两支军队基本上都是人下了船,就意味着所有的装备都下了船。所以早上七点开始登陆,到了上午九点五十分,一万两千人的部队就已经在雪原上展开了。

看了看迅速向南挺进的丰臣氏部队,褚英转过身来“各位,多的话就不说了。日本人这次是绝对不行了,以后也指望不上。这一仗我们要是打得不好,明国就会对我们横加指责,然后对我们进一步进行迫害。所以,今天这一仗,大家得拿出全部力量来,可别再去想着保存实力啥的,女真人经不起折腾了!”

“褚英你放心,这次不用你说我们都知道该怎么办。这些年那些汉人来部族里教书的,说的那些道理,我们都懂。”

“好,那还是按照我们女真人的老样子。无甲兵在前面探路,中间是白甲兵,最后是我们的亲兵队。对了,这日本人当年送给我们那么多燧发枪,可以想见,他们手里的燧发枪只会更多。叫奴才们辛苦一点,把那些蒙皮大盾都给带上。”

“对,就这么办!”

“这次出征,辽东巡抚支援了我们各部三百杆燧发枪,我先把我这里的三百人拿出来,全部交给济尔哈朗指挥。各位,当年萨尔浒一战你们还记得吧?燧发枪兵还是得集中起来使用才有威力。”

“明白,我们也把燧发枪兵全部交给济尔哈朗指挥。”

“多谢各位了。济尔哈朗,待会你就带着这一千八百人走在白甲兵的前面。如果待会我们碰到的敌人是如刚才丰臣家的士兵以刀枪为主,那我们的白甲就直接上去。如果是燧发枪兵,那就要靠你哪。”

“好,请放心的交给我!”

第四零二章 白甲兵对武士

汉城里的德川赖宣是在早上七点才收到敌军在仁川大举登陆消息的。

作为和穿越者一起成长的青年,虽说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些惊吓,以至于呆滞了几分钟。但他自己迅速的恢复过来了不说,也马上做出了合理的安排。

仁川这个地方是在汉城的西南面,直线距离不过二十公里。敌人占据仁川,一个大踏步就到了汉城只是一方面。关键是汉城向南的官道,虽说没有经过仁川,但是距离仁川只有不到十公里。

也就说是,若是不拿回仁川,随着敌军源源不断的在仁川登陆。此刻自汉城起,以北十余万日军的退路,将全部被切断!

所以德川赖宣的决心下得极快。

第一步,新军第二师团的剩下两个联队和真正的炮兵大队全部出动,向着仁川疾驰他根本没有先派旧式军队去探路的想法,上来就是拿出手头最强部队。

第二步,派出信使向开城疾驰汉城到开城并不算远,直线距离不过六十公里。既然现在明国在仁川登陆,那鸭绿江一线肯定是佯攻。所以,此刻在开城驻扎的前田、毛利两家的军队,赶紧的南下吧。至于两天前北上的那支部队,自然也要赶紧南返——仁川一丢,说不定大家就要被一锅端了。

最后,他开始让手下下去整顿各谱代以及岛津的军队这些军队若是放到二十年前关原之战的时代,都是难得的精锐。但是这会儿一是装备上严重落后了。另一方面也是和仁川的榊原康胜一样明国在鸭绿江那边发起进攻了嘛,这紧绷了几个月的神经一下子松了。新军军纪严格还好一点,而这些农兵搭配少量武士组成的部队,听到这个消息后最近几天都在各种‘娱乐’,以至于此刻大量的士兵都没有归建!

上午八点二十分,第二师团的主力开出汉城,直接在坚硬的汉江冰面上越过,然后向着仁川地界飞驰。

看着这支精锐部队近乎满员的开出城区,站在汉城城头的德川赖宣长舒了一口气“现在已经完成集结的是那支部队?”

“中纳言阁下,萨摩藩的部队已经整队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八格牙路~”低头暗暗对德川谱代家臣部队的不争气骂了一声,赖宣的脸上露出了温煦的微笑“真不愧是九州岛的萨摩雄兵啊。既然如此,那就请萨摩守”

“蓬~”正当德川赖宣还准备让岛津藩的军队也向西南支援仁川的时候,汉城的瞭望塔上,又是一蓬如烟花的信号弹腾空而起。

“怎么了?”

“阁下,这次的报警讯号是从西北方向发过来的。”

“西北?嘶,那里是江华岛,汉江的出海口。难不成明国人还在那里投放了一支部队?”想到这里的赖宣迅速的回头“萨摩守?”

“嗨以,在下明白了。这就亲自率队前往汉江出海口处查探。”

“那就麻烦萨摩守了。我会在城内继续组织后续兵力,并尽快向您提供支援。”

“哈哈哈,请中纳言阁下放心。如果是明国的新军,那我可能还在退避三舍。若是明国辽东镇的那些土鸡瓦狗。”岛津忠恒说到这里,伸出右手翻了一下“易如反掌!”

“那就一切拜托萨摩守了。”

目送岛津忠恒离开后,德川赖宣烦躁的走下城头“本多、井伊、酒井、内藤这些家伙的部队还没有整顿好吗?我关东武士朴实善战之名,都快被这些家伙丢光了!”

抛开德川赖宣在城内大发雷霆不谈,且说岛津忠恒率领着本藩五千军队离开汉城后,在雪原只是以普通速度前进。

这当然不是岛津军在划水汉城离出海口的直线距离时二十公里左右,但实际用双脚走的话不下三十公里。成年人步行速度一般也就是每个小时五公里。真要是快步跑的话,搞得不好看到对方大军的时候都没力气举刀了。

但是,他们在朝着西北方向前进。而褚英等人率领的女真人的军队,也在朝着西南方向进军。结果到了这一天的十二点,两支军队就在雪原上相遇了。

“唔,对面这些家伙的装束,不是明国新军,也不是辽镇士兵呢。”作为十四岁就跟随岛津义弘在朝鲜战场上完成了初阵的岛津忠恒来说,他对大明辽镇乃至九边重镇的军装是很熟悉的。但是看到这么一支部队“哈!我知道了,这是女真野人部队!当年听柳生宗矩大概说过。好,让我们先拿这支落后的野人部队祭刀,然后再继续前进!”

就在岛津忠恒觉得碰到个软柿子感到高兴的时候,对面女真人的阵营里。

“呼,不是日本人的新军啊。”

“还好还好。”

“感觉对方的兵力只是我们的一半?”

“那就勉为其难吃了吧。吃了再说其他。”

“好,吃了再说后面的事。”

“既然如此,那就列阵吧。济尔哈朗,带着你的部队先靠边。”

“啊?为啥?”

“笨!这可能是白甲兵最后的辉煌了,你也不想让什么燧发枪兵来捣乱吧?”

主帅的言谈中,双方的士兵迅速的列阵完毕,苍莽的雪原上,一队避雷针和一队靠旗隔着大约七八百米的距离短暂的对峙了一会。然后双方近乎同时开始便步前进。

渐渐的,这种前进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到了彼此间隔不过一两百米的时候。双方齐齐的发出一声喊,纷纷将各自的速度提升到了极致!

“刷!”岛津军最前方的枪兵们齐齐的把三米长的长枪放平,然后开始朝着扑上来的女真士兵突刺。

“哈哈哈,来得好!”跑在整个队伍最前方的褚英,根本没有减速。他迅速的看了一下离自己最近的两杆长枪。然后左手大盾、右手大刀同时插进两杆长枪的缝隙,再左右一开!

日本战国时代的通用长枪实在是过于长了。现在褚英这么左右一分,两个持枪的枪手还没有来得及将刺出去的长枪收回来,就突然眼前一花。原来是褚英的身体已经沿着枪杆迅速的转到了两个枪手的身前。然后,刀光一闪,一颗头颅高高飞起。大盾一砸,另一颗头颅瞬间被砸得稀烂。

以褚英为首,在双方第一线接战厮杀后,女真人的白甲兵们明显的占了优势。岛津军的长枪兵们只是一个回合,就倒下去上百具尸体!

“八格牙路!”按照日本战国时代的传统,交战双方合计超过一万人规模的战斗,就叫做合战了。而合战嘛,大将是要在后方布下本阵慢慢指挥的。而这岛津忠恒的本阵都还没有布置完呢,就看到本方最前方的靠旗倒了一大片!

“桦山队!伊集院队,速速上前支援!”

“嗨以!”

随着女真人的迅速推进,岛津忠恒不得已在这场战斗刚刚开始就派出了本军的核心力量刚刚派出去的两支队伍,虽然总人数不过一千人,但是其中武士就占了两百人啊!

“在下伊集院松栋,前方大将,报上名来!”

“你这傻瓜在吼什么?战阵之上居然敢开口大叫?”

一个日语,一个女真语,双方根本就无法完成交流。然后继续率队冲锋在前的褚英干脆的举起大刀,朝着这位穿着华丽战甲的年轻武士冲了过去。

“咦?”预想中刀剑相击的碰撞并没有响起,对方的那把刀诡异的变换了一个角度,从自己大刀的下方滑动到了自己的右肋下。然后褚英就觉得自己的右肋上的盔甲,被狠狠的划了一下。

“一击必咦?”顺利击中褚英的伊集院松栋潇洒的将长刀划了一道弧线,然后动作极为规范的收刀。但是他回过头来,却看到褚英毫无损失,一脸狞笑的面对着他。

“怎么可能?我明明”

“年轻人,能砍中我一刀,技巧是真的很不错了。可惜,全t是花拳绣腿,一点力量都没有,根本就没能破甲!”

说完这话,也不管对方是否听懂了,褚英抡起大刀又砍了过来。

“x&nsp;&nsp;a&nsp;&nsp;ta~!”伊集院松栋赶紧准备再次抽刀,可是这一次,当他的注意力集中在褚英的大刀的时候,却居然觉得头部被一阵巨力撞击,整个人都飞了起来。

“白痴,经年老将在战场上,身边的所有东西,都可以用来杀敌啊!”

又反手斩杀了一个举着武士刀咆哮着冲过来的年轻人。褚英走到伊集院松栋已经被砸得稀烂的脑袋旁,捡起了自己的大盾。

然后他转过身大吼了起来“tan~!tan~!不要阵型,全军冲击,直接冲垮这支杂碎!”

第四零三章 我有很多靠旗

在历史本位面,这个时代的女真人其实并不以骑兵见长。他们最可靠的战力,是重步兵。

得益于常年在白山黑水间渔猎求生,这里的汉子在严酷的自然条件中锻炼出了强健的体魄和一身的本领。反应到战阵之上,那便是身披两层重棉甲依然能活动自如,而且厮杀起来,其各种招数虽说极为简便,但每招都有效!

所以,在这汉江战场,朴实无华的重步兵们遇上拥有华丽剑术的武士,基本都是完克。

再加上,此时的作战环境,是一望无际的雪原。女真人除了感到在环境上这是自己的主场外,还拥有很大的兵力优势。如褚英、代善这些都是打了几十年仗的,如何不知道要充分利用战场宽度来发挥这兵力优势?

因此,最终的结果便是,后方岛津忠恒才刚刚把自己的本阵搭好,布幔什么都还没有遮蔽完全呢。前方的战线就已经崩了!

然后满脸羞红的岛津忠恒就在自己家臣的生拉硬扯下,半推半就的转身,逃跑了!

“哈哈哈哈~~痛快!”

看着丢盔弃甲、抱头鼠窜的日军,褚英畅快的大笑几声,然后举起大刀“我的巴图鲁们,跟着我,追击!”

“嚯~~!”

他这么一带头,其他几个女真首领不管心里怎么想,这会儿也不得不跟上此时的女真人没能入关,如历史本位面上生活腐化堕落,战斗力急速下降的事情还没有发生。此时的女真男人还是本能的喜欢强者,服从强者。如褚英这样从本战一开始就奋战在第一线,到了这会还在带头追击。如果其他几个首领不跟上的话,那等这次战事结束,其他几个首领回到自己的部族后,就要面临威望严重下降,部族勇士大量逃亡的危机!

于是,整支女真队伍迅速的再次前进,一路之上只杀得岛津家的败军惨不忍睹。

跑在最前面的岛津忠恒这会儿脸已经不红了,相反,是彻底的煞白一片听着后面各种奇怪的呼喊声和本方士兵的惨叫声,这位真的是屎都吓出来拉在裤裆里了。

还好,如此的奔逃没有持续多久。在从交战处往后跑了大约两三里路后,岛津忠恒欣喜的看到了一片立葵纹——援军总算是到了。

这是原德川四天王之一本多忠胜的孙子本多忠刻率领的一支援军,总数也有五千人。此时不过二十三岁的忠刻在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还一脑门的不爽为啥我本多家的军队不是先锋?那岛津家的萨摩兵要是把敌人都歼灭了怎么办?我的战功和武名在哪里?

谁知道这才走出来不过十几里路,就看到了对面狼奔豕突的友军!

“萨摩守,让你的人从我军两侧绕过,否则不要怪我不客气了!”忠刻到底是德川三河老臣的三代子弟中最为优秀的那几个——不然德川家康也不会把丰臣秀赖的遗孀,他的孙女千姬改嫁给他了。

所以,虽然仍然觉得很诧异你才比我早出来一个半小时而已,怎么就成了这幅模样。但他仍然迅速的做出了最正确的应对。

此时日本的各藩仍然是相对独立的,这也就意味着大家平日里不会有多少交集。败军要是真敢冲击对方阵型,那对方下起手来毫无心理障碍。所以,不用岛津忠恒招呼,萨摩雄兵们自动的分成两股,从本多军的两侧绕了过去。

倒是岛津忠恒,虽然自己都闻到一股味道,却不得不来和本多忠刻说话。

当岛津忠恒靠近的时候,年轻的忠刻不自觉的伸出了手想要掩住自己的鼻子。但是多年的教育,让他生生克制住了自己的这一举动。

算了,战场上把屎拉在裤裆里的事情,昔年东照神君(德川家康)也是有过的嘛。

“萨摩守,何至于此?”

“一时大意,惭愧。”

“敌军有多少,新军还是九边重镇?”

“约莫一万,是女真人的部队。”

“啊,你竟然被”

对话已经无法持续了,因为,汹涌的女真军队已经席卷而来

就在女真人在汉江一线大展神威的时候,在汉江口登陆的另一支部队,丰臣氏仅剩的两千余人,也逐渐的接近了仁川战场。

“这隆隆的大筒声,战场已经很近了。现在是什么时候?”

领队的真田幸村发声,他的儿子真田幸昌飞快的掏出怀表“父亲大人,现在是中午十二点零五分。”

“一路行来居然花费了两个多小时。才藏、佐助,向前打探战况。”

“嗨以!”

说起来,这一天的十二点前后,女真人在汉江大破岛津。真田幸村抵达战场。而在这个时候,仁川正面战场的局势,正在变得焦灼。

一开始,明军打了对方一个措不及防,顺利攻占了第一道战壕。但是反应过来的日军凭借地利和重装备优势,将先期登陆的明军压制。

接着是明军的后续部队登陆,特别是重装备也登陆后。凭借着人数和火力优势,渐渐的压制住此地守军,并成功的拿下了第二道战壕。

但是此时,日军第二师团的主力赶到了。虽说明军到了这个时候上岸兵力已经超过三万,但一方面是日军在这里有战壕、炮塔、铁丝网等组成的绵密防线,并且占尽了地利。另一方面则是此时仁川海面上潮水已经退去。明军后续部队只能乘坐小舢板进行登陆——这兵力、火力支援的速度明显下降。

所以一时之间,战事陷入了焦灼。

当然,时间仍然是站在明军这边的此时的日军依靠防线能够抵抗明军的进攻,但是却无力将明军反推下海。一旦时间到了下一次涨潮的时间,大量明军再次涌上,这时候的日军将不得不依靠夜色的掩护撤退。

关于这一点,不管是明军这边在海岸上主持进攻的赵率教,还是第二师团的师团长平岩中吉都清楚的意识到了。所以赵率教是拼命攻打对方若是大部折损在这里,就不用去打汉城攻防战了,此刻的牺牲是值得的。而另一方自然是竭力防守坚持到天黑,退回汉城后还有机会。

如此,战事虽然进行得极为激烈,每一分每一秒双方都有不少士兵伤亡。但整个场面却是一种微妙的平衡。

“大人,我们打探到情况就是如此。”

“嗯,辛苦哪。”

“真田君,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哈哈哈,明石君,此刻,双方仿佛天平上彼此质量差不多的砝码,而我们,就是决定胜负的那一根鸿毛!”

对明石全登说完这句话后,真田幸村转过身对自己的儿子道“传令下去,把我们的靠旗、马印都收起来。”

“真田君,你是想假扮德川赖宣派出的援军潜入那些新军的阵中么?”

“正是如此,如何,明石君可有胆量跟我一起闯一闯?”

“哈哈哈,我这条命,早在四年前就该丢在大阪城里了。苟活到这里,如何不敢去闯?只是真田君,我们没有德川家的靠旗啊。”

“哧~”真田幸村微微一笑“德川家的靠旗我是没有的,倒是本多家、井伊家的靠旗我有一大把。”

“原来你早有准备?”

“是啊,这里毕竟是朝鲜嘛,德川家自己的旗本怎么会在这里常驻?就算那德川赖宣身边有几个旗本,也不可能有两千人嘛。所以我就事先做了本多和井伊的靠旗。至于德川家的靠旗嘛,以后我们回家的时候再做上一批好了。”

“哟西!真不愧是真田君啊!如此,这一仗的一番功,是我们的了!”

第四零四章 六日光复朝鲜

“卖报,卖报,今天上午刚刚出版的金陵日报。王师在朝鲜大破倭贼,歼敌两万有余,俘虏、收编倭贼逾八万!”

时间刚过下午六点,南直隶常州府的宜兴县城内,卖报童子的沿街叫卖声,直让此时县城内大多数要么归家,要么进了酒楼的众人从各处屋舍里牵扯了出来。

“小哥儿,这是今天刚出版的?”一个大腹便便,身着华贵绸缎的中年男子从一家光是外观就很是气派的酒楼里冲了出来。满是疑惑的对着卖报的童子发问。

怪不得这中年男子不相信,而是宜兴这个地方在常州府里算是较为偏僻的——不在长江水道上。所以,常规的来说,南京出版的金陵日报,一般在宜兴都只能看到昨天的。

“是嘞,早上出版,然后快船加快马运到我们宜兴。客官,您看这日期,天启元年三月十六日啊。没错吧?”

“哎,今天这报纸怎么来得这么快?好,来一份。不,三份吧。”

“多谢客官,承惠九个铜板。”

“不是两个铜板一份嘛?”

“哎呀客官,两个铜板一份的,您得明天才能看到。今天这个,是加急又加急的。路上都跑死了两匹马呢。”

“扯淡!这话谁信?”虽然嘴上说着不信,但中年人明显也不在乎这点小钱,很是洒脱的给了一个银角“不用找了。”

在卖报童子千恩万谢中,这位中年人拿着报纸走回店内“各位客官,今天的报纸啊!”

“哈哈哈,张老板,我们都听到了。我大明又打了胜仗啊,赶紧叫叶师傅给我们念念啊。”

“好嘞,有请叶师傅。”

“咳咳。”一位胡须花白的清瘦男子施施然的走上了酒店大堂中心的高台,然后戴上眼镜,喝了口茶,便开始大声诵读起来。

“本报讯,天启元年二月十九日,钦命平朝定倭大臣孙承宗、平倭大将军,提督朝鲜诸军事曹文诏,率十二万大军浮海而击朝鲜当日六时,王师新军第六镇率先在仁川登陆,参将罗雄率队击破倭贼第一道防线,歼敌三百余人。然,剩余之倭贼负隅顽抗,王师锋锐一时不能长驱,战事渐入焦灼。此时,倭贼援军陆续赶到,而我之后续兵力因海面退潮而投放减缓,更有大量火炮无法登岸。故而两军战至午时,第六镇官兵虽拼死血战,以血肉之躯多次挡住倭贼之反扑。但倭贼战线愈稳,我之攻击愈乏矣。

幸而孙督师、曹提督早有庙算,预先派出一支偏师,于仁川西北江华岛汉江出海口处登陆。此偏师领兵者有二,一曰松嫩女真六卫之前卫指挥使爱新觉罗褚英。一曰丰臣氏大将真田幸村。

褚英指挥使率一万女真精兵,沿冰封汉江逆流而上,一路连破三路倭贼,累计斩首三千余级,直抵汉城城墙脚下。至此,倭贼遂无力派兵支援仁川顽抗之贼。

真田幸村率两千丰臣军,潜行至仁川战场附近后,伪作汉城倭贼援军,迫近倭贼之炮兵阵地,之后暴起发难,倭贼之炮兵尽皆被歼。

失却炮兵之助后,贼势顿萎,王师全力攻击于前,丰臣氏义军襄助于后。贼军士气大沮,茫然无措。战至当日下午四时许,贼军军势崩坏,残兵败将漫布于雪原之上。其丢盔弃甲,狼奔豕突之状,不需一一细表矣。

二十日,王师全部登陆,十数万大军将汉城团团围住。孙督师以苍天有好生之德,遂遣使劝降。无奈倭贼冥顽不灵,宁愿枯守空城而不愿弃暗投明。督师遂命我军整顿器械,择日攻城。

然,天行有道,所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有倭贼驻守于开城一部两万余人,并前期北上一万人。此部接困守汉城之倭贼酋首德川赖宣之命南下救援。而此部三万人抵达汉城附近后,便派出使者,向我督师、提督请降。

孙督师遂命此部为前锋,先驱攻城。二十二日,此部旗号现于汉城之下并直接攻城后,城内困守之倭贼方知大势已去。遂于当日夜间全军出城,妄想破围南逃。然我王师早就应对,沿途三道防线尽皆等待多时。倭贼闷头撞入,遂被王师集中主力围剿。鏖战一夜,重围中穷途末路之倭贼小酋曰岛津忠恒者率先请降,之后网中倭贼纷纷伏地请降。汉城、开城之倭贼,至此全部冰消雪融矣。

二十五日,北方消息传来,驻守平壤之倭贼酋首伊达政宗、上杉景胜者,已经向我北线杜松总兵请降。

自王师十九日登陆朝鲜,至二十五日,不过区区六日,倭贼屯驻于朝鲜之十万大军,烟消云散矣。

此战,王师共计击毙倭贼两万余人,俘虏,收编八万余人。王师自损两千七百余人,女真六卫阵亡三千两百余人,前卫指挥使爱新觉罗褚英以亡于此役。丰臣氏两千私军,因独自于倭贼核心阵中鏖战近一个小时,伤亡极重,阵亡人数愈一千七百余人,余者人人带伤

朝鲜之役,我虽得友军襄助良多。然我王师之将士,亦是心怀报国之心,忘我奋战。有手持弹药包与敌之坞堡同归于尽者,有刺刀弯折以牙直穿贼之咽喉者,有双股尽断而忘我奋战者呜呼,我大明将士之忠烈,何其壮哉!

可笑区区倭贼,自以为当初三月而下朝鲜而骄狂一时。殊不知我王师但有雷霆,区区朝鲜,六日遂光复尔。两相比对,谁为井底之蛙,夜郎国人,似不问可知矣大明,至此三造朝鲜矣!

昔年倭贼入侵朝鲜,我大明将其驱离后慨然收兵。然,今日之大明,奉行皇上旨意,务必要以直报怨,除恶务尽!倭贼当日再侵朝鲜,想必当有本土不能幸免之觉悟。王师尽扫朝鲜之贼后,亦将择日发兵倭贼巢穴。定要犁庭扫穴,斩尽恶源,使我大明天威,降临于东瀛诸岛!

我大明将士,威武!我大明之友军,忠勇!没于此役之烈士,千古!”

第四零五章 穿越不是万能

叶老头的报纸念完了,整座酒楼却暂时陷入了寂静。

过了好一会,一个客人站了起来,稍稍辨认了一下方位后,朝着东北方向认真的做了一揖“壮哉!”

他这么一动,酒楼里听报的客人们纷纷站起身来,朝着东北方向行礼“壮哉,我大明王师,威武!”

“哈哈哈哈~”在稍微有些严肃,但确实又有点沉闷的气氛中,张老板开怀大笑起来“哎,我说你们都怎么了?王师大胜,三造朝鲜,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都别这样了,牺牲的将士当然要拜祭一下,但是拜祭过了,咱们可得好好庆贺一下。今天晚上,本店所有酒水,全部打一折!各位敞开了喝!”

“哈哈哈,好啊,今天确实是值得高兴!可得要不醉不归!”

“就是就是,哎呀呀,我说,卢秀才,正好你也在,要不请您赋诗几首,赞颂一下我大明将士和忠勇的友军?咦,哎呀,今儿不光是卢秀才在这里,连徵明公的曾孙也在这里。文老爷,您也赋诗一首啊!”

被众人起哄的卢秀才,这会儿还是个不到二十岁的青年,此刻正和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坐在角落品酒。

和江南文风鼎盛,民风偏软,以至于此地的士子大多都是随身佩戴香包,手摇折扇不同。这位卢秀才的手旁可是一柄长剑。

昔年朱元璋开国的时候,有感于两宋的懦弱,遂颁旨准许全国的读书人都可以腰挎佩剑。但是这样的旨意,随着老朱,尤其是朱老四也崩了之后,慢慢的没有人执行了。这佩剑也变成了折扇、香包甚至脸上厚厚的脂粉。好在朱由栋这些年通过六大报大力宣传、赞美武人之勇,并提倡男儿以阳刚为美。所以,虽说此时的江南,折扇仍然是主流,但卢秀才腰挎佩剑,也没人把他说成斯文败类。

对于酒店里众人的起哄,卢秀才只是微笑着对大家拱拱手,就不再理会了。他转过头来,对着酒桌上的中年人道“文起兄,今日听了这篇报道,小弟心中决心已下了。”

“怎么?建斗贤弟还是不想参加下次的府试,直接去从军么?”

“从军嘛,小弟虽然从小喜欢武事,这一身武艺练的也还可以。但真要是上阵去做厮杀汉,恐怕还是不行的。”无奈的摇摇头,但他很快坚定的说道“我卢象升自问胸中抱负,从来不是考进士做一地官员,而是想要统帅千军万马驰骋于疆场,为吾皇扬我大明天威于四方。所以,小弟已经决定,待安排好家中之事后,就北上京师,去报考皇家军事学院。”

“哎,贤弟有此决心,愚兄佩服。哎,愚兄年纪大了,从军已经是不行了。便是这会试,呵呵。”中年人自嘲的一笑“愚兄十五岁中举,之后连续参加了十次会试,全部落榜。今日听着这报道,只觉得心潮澎湃,恨不能身至朝鲜,手刃倭贼。但回过神来,却不得不哀叹人之将老,报国无门啊。再这么下去,说不得,愚兄就要应了唐藩的邀请,去南中的唐国担任礼部尚书了。”

“诶,文起兄的文章,小弟拜读过多次。在小弟看来,已经是顶好的文章。兄长请听小弟一次劝,两年后,再考一次,小弟觉得,兄长一定能高中!毕竟,若是能有选择,还是为吾皇效力才是正分啊!”

此时此刻,远在北京的朱由栋当然不知道朝鲜大胜的消息,直接让卢象升这位历史本位面的超级猛人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轨迹。也不知道历史本位面上1622年的状元文震孟在成为状元之前已经落榜了十次。他这会的所有精力,全都在准备如何在日本本土登陆上了。

朝鲜之役结束后,所有的战报当然是要他亲自审核后才能在六大报上发表。于是,在如何报道上,着实的让他犯了难。

丰臣家这边相对来说是最好处理的没错,丰臣家的这支孤军这次对朝鲜战役的贡献非常巨大,并且为此付出了极大的伤亡。但是,一方面,日后德川幕府被灭后,丰臣家将是最大的受益者,今日之付出,将来会得到成千上万倍的回报。另一方面,现在伊达、上杉、毛利、前田,乃至岛津,都对丰臣栋秀表示了臣服和悔罪。如此一来,别看丰臣栋秀这会儿还没回到日本呢,手下可以支配的军队,就已经达到了八万人之巨。

其次,当然是本国士兵的伤亡抚恤问题。这个按照规矩来办理就好。另外,第六镇在暹罗是第一个登陆的,其麾下的一个营更是在要害处挡住了罗闍浮屠三天之久。而这一次,第六镇又是第一个在仁川登陆,在重装备没有上岸的时候,打得非常顽强和英勇。所以,除了该有的抚恤外,朱由栋还按照这一镇将士的申请,给第六镇赐下了“铁壁”的独属称号——这是新军后建七镇中,第一个拿到自己独属称号的军镇。

最让朱由栋头疼的,是对女真人的处理。

本来按照他的想法,女真人在这一战事中,先期由于大明的主要精力在于对付南方的暹罗。所以鸭绿江一线基本处于静坐战争的模式。在这个过程中,女真人的意志是不坚定的,尤其是褚英,还偷偷摸摸的放了一群忍者进来。

所以,朱由栋估摸着,女真人在朝鲜战场上也是划水的居多,到时候老账新账一起算,正好可以逼他们交出已经开发好了的松嫩平原,把他们继续往北赶三江平原这会也是一块荒地,等着你们去开拓呢。

结果那褚英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开了窍,率领一万女真人在汉江上连破岛津、本多、井伊三阵。打得德川的谱代们肝胆俱裂,直接龟缩进了汉城不出来了。由此使得真田幸村在仁川没有遇到任何日本旧式军队,成功的完成了偷袭。

更让朱由栋郁闷的是,立下了如此大功的褚英,居然战死了!

你是故意的吧?你一定是故意的吧!你肯定是看到暹罗被朕灭得这么快,而且灭了之后将其分割得极其惨烈。所以心里有了预感吧?

但是,在基本猜测到了褚英内心的想法后,朱由栋就更没办法对女真人下狠手了。

还是那句话,作为穿越者,他知道历史本位面女真这个部族对汉民族造成了多么大的伤害,也对这个部族充满了警惕。但是这个时代的人不知道啊!在他们看来,是,以前努尔哈赤确实混账,居然敢造反,该死!但是现在人家不是老老实实的在松嫩平原开荒了七年嘛?七年来人家每年也交出几百个好汉子参加大明军队了嘛。而且这些年也老老实实的接受辽东巡抚派去的教师学习汉文了嘛。

哦,已经尽改前非的女真人为你在前线打生打死,连一个首领都阵亡了。结果时候你非但不酬功,还把人家继续往雪原深处赶?

这么做的话,以后那些大明境内的土司如何看你?那些大明的藩属国如何看你?

所以,再是穿越者。朱由栋此时也只有捏着鼻子让方从哲出面给褚英写了祭文,并下发了不少钱粮作为赏赐,对女真阵亡将士的抚恤,那是一点都没敢少。

“哎,果然,凡是能够在青史中留名的家伙,没一个是省油的灯。相比起来,我们穿越者不过是历史走向有所把握,若是光凭借这一点就小看古人,是要被古人教做人的”

第四零六章 幕府垂死挣扎

“皇上,现在我军已经在朝鲜集结完毕,各类物资也在通过海运往着朝鲜的釜山集结。只是……”

“只是什么?”

1609年三月一日,北京,国务会议。这次会议的主题,自然是讨论如何进行战争的下一步在日本本土登陆。但是会议一开始,兵部尚书王象乾就提出了一个难题。

“皇上,目前加上收编的八万余日本降军和从鸭绿江北岸开进朝鲜的五万九镇联军。整个朝鲜一共是有二十四七千余战兵,再把后勤辅助人员、长期随军的民夫工匠算上,超过三十万人。虽说投降的如伊达、上杉等,交出了三十万石粮食。但是这点粮食只够以上人员消耗两三个月……当然,朝廷去年各类赋税收缴情况极好,粮食还是不缺的。臣其实想说的是,如果要登陆倭贼本土,既要把这三十万人送上去,又要保证足够的粮食。目前我们征调的三千余艘民船,运力是不够的。”

“原来如此……”朱由栋听王象乾说完后,转头看向了曹三喜。

曹三喜马上起身“皇上放心,臣立刻抽调南方的民船北上。相关征调费用,从战争基金会走。不过目前因为马六甲海峡已经打通,南方的商人们大多急着在南洋做生意。所以,臣要征调南方民船,一艘七百吨级的大福船,每月租赁费用会达到200元以上不说。这持续时间还不能太长,不然不但租赁费用会急剧上涨,预计天启元年,中南五州收到的商税也会急剧下降。一进一出之间,只怕光是这一块,就会丢掉500万元以上。”

曹三喜这么一说,一开始还在会场上闭着眼睛装死的户部尚书许弘纲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然后面色不善的盯着王象乾。

“哼~!”对这守财奴满是鄙夷的轻哼了一声,王象乾起身“皇上,兵部这边只要运力足够,登陆计划都是现成的。南方的民船曹行长调配过来后,我们最多花半个月的时间对新来的民船做点训练和编组,然后就可以择一日期大举渡海。因为具体登陆日期和地点,涉及最高军事机密,臣就不在这国务会议上讲了。稍后在作战室单独汇报。”

“好,朕知道了。”敲敲桌子,朱由栋朗声道“众卿,从万历四十四年倭贼、暹罗对我大明不宣而战开始,这场战争已经持续了三年。三年来,赖百姓坚韧,将士奋勇。我朝已经从被动防守慢慢将此战的局势彻底扭转。不过,虽说我大明现在已经胜券在握。但众卿一定要牢记,所谓行百里者半九十,这对倭登陆最后一战,才是最为关键的一战。还请众卿一定要精诚合作,为这三年的战事,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谨遵皇上旨意,我大明天威,定将降临瀛洲。”

……

当朱由栋在准备给予日本最后一击的时候,德川义直在干什么呢?

忙着杀人。

二月下旬的朝鲜之战,明军只是歼灭、收编了日本在朝鲜的主力部队。平、开、汉三城之外的一些地方的小股驻屯部队,以及散布在周边打探情报的忍者,明军不可能在六天之内就清剿干净。所以,这些人里,当然是有漏网之鱼逃回了日本本土。如伊达、上杉等家族背叛德川幕府,并向丰臣栋秀表示臣服的消息,自然的也传回了日本。

在收到这样的消息后,德川义直不管自己想不想,都必须要有所动作虽说如伊达、上杉、毛利、前田这样的大家族,最近几年都把领内主要的亲戚、家眷和核心武士团都带到了朝鲜。但是其留在本土的旁支、妾室啥的,这会儿必须得杀掉。不然整个幕府的威信,就要彻底完蛋了。

所以,从1619年的三月起,德川家就派出了几支新军出征以上外样大名的旧领,在各地展开了针对这几家家族家属的屠杀。

这种事,毫无疑问会激起所有外样大名和地方豪族的反感,可是却又不能不做。总体而言,真的是比吃了苍蝇还难受。

说到吃苍蝇,德川义直被朱由栋喂的苍蝇也不止一只了。一月底朝鲜王室在辽河被送入河底。消息传回日本,面对在瑟瑟发抖中的诸多大名、百姓,德川义直还不得不“承认”这队忍者就是自己派出去,并对服部半藏等人“丰硕”的工作成绩表示感谢,加增了服部家的领地……

其实从去年二月东海决战分出胜负后,德川义直就知道日本大势已去一个岛国,失去了制海权,还想怎么着呢?只有让神社的巫女们拼命跳舞,看天照大神能不能再次刮起神风,把明国舰队都刮到海底去了。

当然,还是那句话,不到最后一刻,没有谁愿意放弃自己的生命。所以,该挣扎还是得挣扎的。

同样是在三月一日,江户城,将军居所。

大殿内人头攒动,若要仔细观察这些人衣服上的家纹,稍微对此时的日本局势有所了解的人都会惊讶的发现怎么全是一群德川、松平、本多、酒井、井伊、榊原、柳生……其他的家纹都完全看不到?

是的,事到如今,虽然日本的外藩们都有了各种别样的心思。但是如此局势下,德川家的亲藩、谱代家臣们,反而更加紧密的团结起来了——幕府若是垮了,外样大名们最多就是削减封地,搞得不好还会本领安堵甚至加赠。但是德川一系,肯定是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德川义直是可以充分的信任这里的这群人的。

“恭迎公方殿下。”

坐上主位后,德川义直也不客套,直接切入正题“诸位,多的话不多说了。现在战事不利,国家陷入危机。若是在即将到来的明国登陆入侵中不能将其击退,幕府就不复存在了。所以,今天的会议,就是确定如何应对明国的入侵!”

其实真要说起来,朝鲜的失败在德川义直看来是可以接受的虽说折进去一万五千新军和近一万亲藩谱代麾下的足轻。但是换个角度看,将近十万人的不安定因素是全给扔出去了——强力的外样大名麾下军队,以及国内因为德川幕府的建立而失去了领地的浪人们。这时候全在朝鲜而不是在国内。这就让自己将来的登陆阻击战,少了背后被捅刀子的可能。

只是伊达、上杉这些家伙忒无耻,连一仗都没打就投降了。如此,外样大名的力量没有被削弱,明国士兵好像阵亡也不多。这确实有点让人遗憾。

不过不要紧,日本可不是暹罗那种身处周边都是明国藩属国的弱鸡。而且此时幕府在国内的控制力可谓前所未有的高。只要明国敢来登陆,他一定会让那位开阳好好的体会一下大和民族的坚韧与顽强!

第四零七章 幕府垂死挣扎(二)

“井伊直孝?”

“嗨以。”

“现在军备情况如何?”

“殿下,陆军方面,目前国内本土共计编练完成七个师团,战兵人数十万零五千人,新式铁炮和每个师团的五十门大筒均已配发到位。只是……”

“只是什么?”

“按照殿下的要求,每个师团配备一个骑兵联队,每个联队1500名骑士,配备战马2000匹。去年西班牙人送来了300匹西洋大马,限于时间,我们没有配种出足够的大马。所以,绝大多数骑兵现在骑的,还是日本的本土马。这肩高什么的就实在是矮了一些。”

“……哎,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总之,骑兵都是有马的是吧?”

“嗨以,每个骑兵联队2000匹马都是有的。”

“那就如此吧,继续。”

“嗨以。陆军除了十万余新军外,我德川家本领以及各亲藩、谱代大名,还动员了六万大军。其他各外样大名,也在各自本领进行了彻底动员,统计下来,也有八万人左右。以上部队,新军全部沿东海道一线展开。我德川家本家六万军队,均集中于江户城周边。各地大名的军队,均在其各自领地内驻守。

海军方面,目前我海军战舰计有一级战舰七艘,二级战舰十五艘,另有新造快船七十艘(300吨级飞剪船)。按照殿下的命令,二十二艘战舰由榊原武藏守忠次率领,暂时潜伏于濑户内海,一旦十明确了明国运输船队的行踪,他们将从濑户内海杀出,突袭明国的运兵船和运粮船。飞剪船将继续保持在对马、长门附近海域的巡弋,以期尽早明确明军确切的登陆地点。”

日本是个岛国,其核心领土本州岛,是一个中间高,两侧低的大岛。也就是说,越往岛的中间走,就越是山地。只有沿海一带,才有地势平缓的平原。所以,此时日本的交通,大多都是沿着海岸线进行。

所谓东海道,指的就是以江户为核心的关东地区。由于本方舰队在去年的东海大战中遭受重创。经过近十五个月的恢复,也只是补充了不到十艘战舰。故而,日本这个岛国,到处都可能被登陆。而由于无法确定大明到底在哪里登陆,所以德川义直不得已将新军分散开来当然,这种分散可不是全国到处撒一些。到底这位穿越者本身还是懂点军事常识的,他的分散,只是沿着东京湾、神奈川(横滨)、尾张(名古屋)这一线布防。

在井伊直孝汇报完毕后,德川义直清了清嗓子“诸位,虽然我们目前尚未拿到确切的情报,因此不能确定明国人到底在哪里登陆。但是依据目前战场的局势而言,大体上,我们还是能够推测一二的。”

他站起身来,走到会场中心的一副日本四岛模型边,举起指挥棒“先说本州岛东北地方,这里距离明国实在是太远了,而且这里的道路根本无法支撑明国新军的装备运送,所以明国人只要不犯傻,根本不会在这里登陆。

其次,九州岛和四国岛,也不会是明国人的选择。原因很简单,既然是登陆,登一次就够了,哪有登两次的?等两次也不要紧,要紧的是,一旦明国人在九州或者四国登陆,那么他们再次从这两个地方登陆本州岛的话,其登陆地点就会完全固定,非常方便我们集中主力严阵以待。所以,这两个地方,明国人绝对不会选择。

剩下的地方,我本州岛临日本海一线,明国人也不会选择。原因非常清楚,其一,路程远,海况不明。其二,在这里登陆后,要向我关东进军,必须要翻越各种大山,这后勤压力也极大。

如此,明国若要登陆入侵我日本,其地点的选择不外长门(本州岛最西端)、大阪、江户。

在明国人拿下朝鲜之前,我本来还害怕明国人直接不管朝鲜,而是直航大阪或者江户一带登陆。毕竟若是我日本本土战败了,朝鲜的那十万大军打不打都是一样。但是现在明国人居然先打了朝鲜。这就说明,明国的皇帝认识到了一个问题。”

“敢问公方殿下,是什么问题。”

“哈哈哈,明国皇帝认识到,我日本毕竟不是暹罗,我族人民在抵御外辱时,是极有战斗力的。所以,若是明国不集中二十万以上的大军,是完全没有获胜的希望的。而要组织二十万以上大军登陆,这后勤的压力当然会极为沉重。因此,明国必须先拿下朝鲜,然后在朝鲜的釜山一带囤积足够的粮食、弹药,最后才能考虑登陆的问题。

而从釜山出海,敌人只有一个地方可以选择,那就是长门国。再具体一点,就是平户港。”

“原来如此,公方殿下高明啊!”

“果然不愧是天照大神庇护的公方殿下。我等心悦诚服。”

“那,公方殿,我们是不是要讲新军这样的主力,全部转移到长门国严阵以待?”

“呵呵呵。”干笑两声后,德川义直摇摇头“不行啊。”

“殿下这是为何?岂不闻半渡而击?”

“哈哈,半渡而击是好的,但那也得实现。现在嘛,第一,虽然明国人九成九会在平户登陆,但是这毕竟不是十成十的事情。第二,我日本在朝鲜因为伊达、上杉等人的背叛,导致战局崩坏时间过短。由此使得国内一些人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如果在这个时候我方把主力前置到长门国,而对方收到这个消息后,直接改变登陆地点呢?需知,我德川家的根基还是在东海道,在关东。只要这里不丢,一切都还是有希望的。”

“……殿下说得有理,那我们该如何应对呢?”

“很简单,保持现有兵力配置不变。让明国人在长门登陆。”

“啊?”

“哈哈哈,你们不要惊慌。西国那地方我是去过的,穷山恶水,沿海平原长期被海侵,出产贫瘠不说,道路也极为难走。明国人在那里登陆后,他要打我,就得长途跋涉数百里,这后勤的压力将无比的巨大。到时候,只要我们在关东险要地区坚守一段时间,明国人自己都会崩溃!”

说完这句话后,德川义直也不管大家是否反应过来,连续的开始下令。

“第一,待会去请藤堂高虎跑一趟京都,让他把陛下接到江户来。要快,必须在四月前做好此事。第二,快船队暂时停止巡弋,让他们躲到肥前国附近的港湾里。等明国主力在平户登陆后,他们就在侧后方袭扰釜山到平户的航线。第三,我方战舰继续在濑户内海驻守,但要开始选择性的在内海布置刚刚研制出来的水雷,以此封锁航道。然后,等明国大军沿着山阳道(本州岛西部临濑户内海一线)进军的时候,我方战舰将随时炮击对方陆军,或者接应焚烧对方粮草的忍者。

各位,虽然我方此刻战局处于劣势,但是明国人只要敢登陆,必然自导灭亡!还望大家继续忠勤于幕府,与我共度时艰。只要我们打赢了这次事关日本生死存亡的大战,各位的领地将至少翻倍!各位捍卫日本的英勇事迹,也会永远被我们的后人所传颂!一切,就拜托大家哪!”

“嗨以!我等谨遵公方殿下之命,定当竭诚奉公,为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第四零八章 朝鲜需要内附

结束了战事想定会议后,众人都散去了。这时候,德川赖房才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刚才你都听到了?”

“听到了。”十五岁的少年忧心忡忡的看着德川义直“兄长,如您所言,制海权不在我手,导致我陆军布局处处被动。虽说我们已经基本判断出明国人登陆的位置,但也无法派出强力部队预先布置。只怕明国人一旦在西国站稳脚跟后,我们要将其反推下去,根本就做不到啊。”

“你说的对。”沉重的叹了一口气,德川义直重重的拍了拍赖房的肩膀“所以为兄让你事先早作准备啊。嗯,你那边的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了?”

“已经在常陆国的港口集中了200艘大安宅,粮食、淡水已经在岸边备好了。青壮年男女各一万人,也已经备好了。”

“哟西!我把我的旗本三千人都交给你,你带着他们过去。然后驻守在那里,一旦听到我战败阵亡的消息,你就马上带着他们上船,然后去夏威夷!”

“兄长!”少年郎的脸一下子涨红了“我已经十五岁了,也是一名堂堂正正的武士了。请让我也留在江户吧,就算明知这一仗希望不大,我也愿意亲自冲锋在前,壮烈的战死在战场上。”

“”

“兄长?!”

“八格牙路~!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了德川赖房的脸上,然后他脑袋的上方就响起了一阵咆哮“如果这一仗赢了,那就一切好说。如果输了,有丰臣家的那个野种在,日本暂时不会亡国灭种。但是我们德川家一定会被斩尽杀绝!我这么辛苦为了什么?还不是想要让德川家的血脉不至于断绝!现在,赖宣在朝鲜生死不知,为兄我身为将军,必须亲临战场。你就是万一局面不可逆转时,我德川家的种子啊!你怎么能如此的任性?”

“兄长~弟弟只是觉得,兄长们都去冲锋陷阵了,弟弟躲在后面,十分的耻辱啊。”

“你这个家伙!”无奈的摇摇头,德川义直道“这样吧,你把手里的事情给柳生十兵卫交接一下,然后你去水户你的领地上,为为兄组织一支两千人的部队,之后开到江户待命吧。”

“多谢兄长!”

“嗯,但是你要记住,真要是上了战场,一定要听从我的命令。让你先撤的时候千万不要再像今天这么任性,记住,为兄身为将军,为了德川家,为了日本,战死在这里也是应该。但你是我德川家的种子,可千万不能有事。”

“嗨以!请兄长放心,我们也不是没有胜利的可能。不是吗?”

“嗯,那是当然。”德川义直伸出手摸了摸自己弟弟的脑袋“我们还是有胜利的希望的。”

看着十五岁的少年郎一步一跳的去找自己的亲信十兵卫的背影,德川义直的嘴角露出了残忍的微笑还好这小子傻傻的好骗,主动就把那支逃亡舰队的指挥权交了出来,不然我就只有请你喝毒酒了。

就在德川义直怀着别样的心思鼓动手下准备最后一战的时候。整个1619年的三月,大明帝国自皇帝以下,六部、全国沿海、沿江省份的布政司,以及曹三喜等人,都要忙疯了。

没得办法,现在朝鲜半岛上屯驻了二十多万大军,这么多的军队人吃马嚼的,每天消耗的粮食是个天文数字,就朝鲜那么贫瘠的地方,在不抢劫老百姓的前提下,是怎么都不够的。而这块地方朱由栋想着的是将来要安排宗室藩王坐镇,所以万万不能让军队去抢老百姓,以至于把军民关系搞坏了。因此,一方面是要准备渡海伐日的船只,一方面是要供应朝鲜半岛上那么多军队的粮食。故而这一段时间整个大明沿海的船只大量的被征调,然后数千艘粮船反复的奔走于南京、天津与釜山之间。

调配粮食、补充兵力、运送新的火药、器械是一方面。更头疼的是现在朝鲜已经光复了,但是朝鲜王室却在辽河上被一锅端了,这个国家将来怎么办的问题。

当然,李成桂的子孙这会儿在朝鲜的多得很,也不是没有人毛遂自荐想要当这个朝鲜王。但是提出这些请求的人,别说朱由栋了,就连此时坐镇朝鲜的孙承宗都见不到。

相反,此时在朝鲜国内,不少以前的朝奸都在声嘶力竭的大声疾呼请天朝怜悯这个多灾多难的国家,让朝鲜整体内附,成为大明新的省份吧!

这样的声音,除了在朝鲜国内渐渐发酵,在大明内部的六大报上更是无限放大。从三月下半月起,六大报上刊登了许多朝鲜国民要求内附的消息。若是光看报纸,只怕能得出的就是,如果大明不收了朝鲜,朝鲜全体国民就要去自杀的印象了。

“皇爷爷,太妃,三叔,现在朝鲜的事情,舆论什么的是炒起来了。只是看三叔这边”

三月底,在长城一线游览了个舒畅的万历回到北京,刚进西苑就把朱由栋给叫了过去。

郑贵妃到底是万历最喜欢的女人,朱常洵到底是他最喜欢的儿子。所以,这福王离开大明本土独立建国的事情,理所当然的得到了万历的高度重视。

“栋儿啊,朕看报纸上说得热闹,但是朝鲜的实际情况呢?”

“是,皇爷爷容禀。朝鲜国内的真实情况,嗯,普通百姓其实都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那些所谓的‘中人’最近两三年在倭贼占据期间,是捞到好处最多的一个阶层,这会儿正在瑟瑟发抖,生怕遭到清算。因此他们是最不能接受李氏王室再次复辟的。而朝鲜以前的‘两班贵族’,在最近这两三年里遭到了重创,他们是最希望李氏王室复辟,以便恢复自身原有地位的。至于朝鲜军方,哼,这个完全不需要考虑。”

“嗯”沉吟了一下后,万历点点头“如此说来,常洵去朝鲜做王,应该是没有问题了。常洵,你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父皇,儿臣在去年接到皇上的示意后已经在开始准备了。现在儿臣手里已经有了致仕多年的本朝官员二十五人,举子三十七人,秀才一百八十八人。准备的银元也有一百二十五万。至于王府卫队,承蒙皇上允准,也扩充到了三千人。而且装备方面全都是方山枪炮厂的新品。此外,儿臣还派出以前王府里的长史等官员悄悄进入朝鲜,实地考察当地情况。总之,要说完全那还是差得太远,但也不至于完全一抹黑。”

“常洵?”

“料事从宽,为娘这些年得你父皇赏赐了不少。现在都拿出来,一共是七十五万银元,都给你。”

“母亲!”

“哈哈哈,不要跟为娘客气哦。你这次去,把国泰也带上。”

“自是需要舅父大力帮衬的,孩儿为舅父预留的位置是福国锦衣卫指挥使。”

“嗯,这点好,锦衣卫这种位置,必须要交给家里人。”万历接过话头“栋儿,常洵什么时候走比较合适?”

“皇爷爷,孙儿觉得,最好是等五月份,倭贼本土那边的战事有了定论之后再去比较好。一方面,这舆情还得继续发酵一段时间。另一方面,我朝大军将在四月出海伐日。虽说孙儿和臣子们已经做了充分准备,但是兵凶战危,哪里有一定可以胜利的说法呢?所以,待得我朝大军在日本的战事取得进展,获得了胜势后。三叔再携带这一威势去朝鲜就国。如此才算妥当。”

“嗯那便如此安排吧。常洵,你是我们成祖这一脉第一个实封的国王,去了朝鲜可得好好做,万万不能被唐藩和周蕃比了下去。”

“是,请父皇放心,儿臣去了朝鲜,一定要让当地百姓沐浴我朱家的恩德。”

第四零九章 千帆竞逐瀛洲

1609年4月1日,釜山港,天高云淡,风和日丽,微风徐徐。

无边无际的帆影从港口处一直延伸到港口外东西两侧十余里的地方。更有无边无际的盔缨,从港口内一直延伸到内陆十余里之地。

从港口海岸线往内陆行进十余里之后,又是无边无际临时搭建的各种粮仓,以及更远处设置了隔离带的军火库

从平定朝鲜日军后,不到一个半月的时间里,整个釜山就成了如此模样。

这得益于日军拿下朝鲜后,在这三年里不断的扩建釜山港。得益于曹三喜强大的调派能力,得益于大明此时本就富甲天下的海商倾力支持,得益于朝鲜的劳工奋力工作,得益于以孙承宗为首的官员们细致安排

现在,到了三月底,整个釜山港的容量已经到了极限。不管是负责陆地设备物资安保的赵率教,还是负责海上运输船舶防护的李国助,都跟孙承宗表示不能再扩大规模了,现在这个规模,本方的陆军和海军根本照顾不过来了。只要日本人狠下一条心,不求后撤的直接冲进港内引爆火药船,只怕这里的数千艘船舶都要报销一大半!

而方山医学系派来的教师也提出了严厉警告二十多万部队、十几万民夫拥挤在这里,每天光是排泄物的处理都是大问题。再这么下去,只怕就要爆发瘟疫了。

所以孙承宗和曹文诏商议后迅速拍板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刻发兵。

而发兵的时间,就定在了四月一日。

“杜帅,限于船舶运力有限,所以本督决定,此次伐日出兵,分为两拨。这第一拨,就是你辽镇以及九边援军共五万人,以及日本丰臣家的八万余人,一共十三万人,直接从这里出发,去赤间关登陆!”

“末将谨遵督师之命,只是末将是个只懂得厮杀的粗人。这麾下九边重镇的兵,好歹磨合了一年多。但现在又加上八万友军,语言不通,旗号不一样,装备不同,战法也不一样。这个,末将心里打鼓啊。”

“哈哈哈,皇上早就料到了这一节。所以给你派来了顾问。”

“顾问?”

“杜帅请看,此人是谁?”

“咦?啊!麻帅您啥时候到的?”

“昨夜刚到。”这一年已经七十多岁的麻贵此时的精神头明显不太好,但疲倦的面色中仍然有一丝兴奋指挥十三万大军啊!这可是以前从未有过的阵仗。

“督师,有了麻帅,末将就彻底心安了。还请督师下令,让末将做个副将,在麻帅麾下专职厮杀。”

“哈哈哈,杜帅,老夫只是顾问而已。顾问者,顾而问之而已。一路之上,还是以你为主!”

“麻帅!”

“好了好了,杜帅不要谦让了。麻帅担任顾问而不是统帅,是皇上的意思。”

“是,臣谨遵皇上旨意。”

“杜帅啊,根据锦衣卫最近传回的情报,德川家的主力此时仍然在本州岛的中东部地区盘踞,故而此时我们去了赤间关,是不会遇到有力抵抗的。事实上,因为赤间关港所在的长门国本来就是毛利家的领地,而这次我方的友军又有毛利家的一万五千人。所以,如果不出意外,你们的登陆应该没什么问题。”

“督师的意思是,就怕我们大举登陆后,让德川家的狗贼误以为我们这一支兵就是我朝的所有主力。然后其麾下新军就倾巢而来?”

“对的。”孙承宗深吸一口气“九边重镇的战兵为国家戍守北境两百多年,这战力什么的是很强的。奈何如皇上所言,时代已经改变了,战争的方式也有了很大的改变。所以,坦白的讲,若是这十三万人对上德川家的十万新军,只怕胜算极小。”

“哈哈哈~”老而弥坚的杜松一阵仰头大笑“督师不必如此,直白的说,若是这支部队对上人家的新军,我们根本就没有胜算。”

“所以啊,杜帅的部队出海后,要迅速的分为两队。”

“两队?”

“是,一队在赤间关港登陆,然后迅速占领长门国,之后在毛利家的引导下,选择险要地带挖掘战壕,准备固守。另一对,则是直接去九州岛登陆,在岛津家的引导下,把九州岛上的所有大名全部清洗干净!”

孙承宗说到这里,迅速压低了声音“那个九州岛已经是皇上预订给桂王的封地,你把他清洗干净了,桂王事后肯定会重重感谢你。”

“嗯?!”杜松的眼珠子微微一转,整个脸上顿时笑作一团“多谢督师提醒,请督师放心,此事末将亲自去办,保证交给桂王一个干干净净的大岛。”

两人说完私密话后,孙承宗又稍稍提高了一点声音“你们这一批军队,本官给你们配备五万朝鲜民夫,故而一共是十八万人。初期除了二十个弹药基数外,还有三十万石粮食。但是想来你也知道,这一批次船舶把你们和这些物资送上岸后,至少三个月不会给你任何补给了,援兵什么的更是想都别想。杜帅可得好好掌控这些物资,务必要撑满三个月。”

“嗯督师?”

“何事?”

“那九州岛。”杜松也压低了声音“将来是桂王的领地,没的说,末将的对那里的百姓好一点。但是在本州岛上,嘿嘿嘿”

“你刚才说啥?本官没听见!”

“哈哈哈,末将什么也没说。请督师放心,末将这就去了,三个月,一定平定九州、四国以及本州岛的山阳、山阴两道!”

四月一日,大批明军和日本反正部队开始登船。由于登船的人数和物资实在是太多,这一过程从早上一直持续到了黄昏。到了这一天的下午六点,随着一发信号弹腾空而起,方圆十数里的海港周围,近五千艘大小不一的船只开始升帆。然后借着夕阳的余晖,驶出了釜山港。

釜山港到赤间关或者九州的平户,直线距离大约是50~70公里。按照此时的大福船满载后一般只有3节(55公里)的速度。这一支船队横渡朝鲜海峡,需要十来个小时。

所以,下午六点出发,凌晨四五点抵达,是最为合理的。

而杜松这一路,总体而言也是顺风顺水。在四月二日的凌晨四点,一支大约两千艘规模的船队出现在了九州岛的平户港外。同样是这一天的上午六点,一直三千艘规模的船队,也抵达了本州岛西端的赤间关町!

这两处本来就是商港,驻守力量近似于无。在看到这么庞大规模的船队后,守卫啥的早就逃得无影无踪。因此两支船队得以顺利的登陆,展开。

然后,这些大福船在卸掉了货物后,又在李国助舰队的护卫下迅速回转釜山那边还有另一支部队等着上船,那才是真正刺向日本心腹之地的一把尖刀!

第四一零章 决战地点敲定

四月二日上午,九边重镇联军在岛津、毛利等大名的引导下安全登陆,然后迅速的展开。

当然,十几万士兵、五万民夫以及相关的后勤物资,那是一个海量的东西。要把这些搞清楚,没个十天半个月是不行的。所以,虽说登陆没有遇到什么抵抗,但明日联军此刻也无法大规模的向前挺进。

因此,在这支庞大的军队做出有效的动作之前,其消息自然先传到了江户城里。

“你是说,明国人在那群叛逆的带领下,分为两路登陆,其中一路去了九州?”

“嗨以。”

“对方到底有多少人马?”

“公方殿下恕罪,敌方的士兵实在是太多了,加上戒备森严,我们无法仔细查探。但是看其排场,九州那边起码不下五万,长门那边起码不下十万。但确实可以肯定的是,长门那边的军队开到长门国东部边境后,就在险要处停了下来,开始修筑各种工事。”

“嗯……”稍稍思考一下后,德川义直转头看向了本多正纯“上野介,你对这个事情怎么看?”

“嗨以。”微微低头行礼后,本多正纯道“公方殿,以现有局势看来,有两个可能。其一,明国人似乎对本次入侵一次性拿下我整个日本信心不足,所以想先彻底拿下九州岛,以便万一事败,有个退路。其二,排除毛利等家的叛逆后,明国这次入侵的军队才七八万?这实在是太少了。以臣下揣摩,应该还有一个批次的军队要登陆。”

“嗯……那你觉得登陆的地点在哪里?”

“……这个还真的不好判定,但大概率应该是在长门国。毕竟这里是毛利家的旧领,在这里登陆能够得到很多引导和帮助。”

“好。”德川义直站起身来“榊原忠次!”

“嗨以!”

“把我们的新军集中起来,进入播磨,以姬路城为核心展开……上野介还有什么要说的?”

“公方殿,把所有新军放入播磨,似乎有点太靠西端了,一旦有事,我们周转很不方便。以臣下的意思,能否把新军都集中在摄津国,以大阪城为核心展开?毕竟,如您所言,明国登陆的地方不外长门、大阪、江户,这江户城有海岸要塞区拱卫,并且有六万我德川家谱代、亲藩诸大名的军队驻守。便是我们的新军全部离开,明国打探到这样的情报,把第二支部队全部放在江户来登陆,现有守备力量也足够坚持到我军新军回转。但若是我们去了播磨,而明国人又在大阪登陆呢?需知,他们手里可是捏着丰臣家的独子啊。”

“嗯,啊~!上野介说得有理啊!那就这样办!榊原忠次,听到了吧?”

“嗨以!”

4月2日明日联军登陆,7日江户城收到消息,然后开始做调整。而与此同时,4月8日。在日本本州岛北侧,沿日本海一线,突兀的又出现了数千艘大帆船。

日本本土四岛的核心是本州岛,这是一个面积达到22万平方公里以上的大岛,在全球岛屿中排名第七。所以,除了和很多岛屿一样,具备中间高、周边低的基础地形以外。也有他自身的特点。

其中一个就是两端高,中间低。也就是说,本州岛的西端和东端都有较高大的山脉,而这两截山脉并不完全连贯。在这两截山脉之间,中间有一块难得的平原不是关东平原那种沿海平原,而是岛屿内部的更近似于盆地的平原。

日本列岛的文明总体是从靠近大陆的西部发端,然后逐步向东发展的。在关东地区没有有效开发的时代。这两截山脉中间的平地,就是日本的精华所在奈良、京都,都是处在这块位置上。

而在京都东北四五十公里的地方,就是鸟取藩。

明军新军的登陆地点,就是选择在这里。

“臣下池田光仲拜见太阁遗孤,臣下之先祖当年和太阁并肩作战,后来池田家也是丰臣家的忠顺臣僚,无奈德川贼子势大,我们为了家名的延续不得已放弃了对丰臣家的效忠。现在看到栋秀大人安全归国,臣下不甚感激涕零!”

“但马守请起吧,过去的事情,我不怪你,毕竟,大家都有各自的难处。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明国的曹文诏大将军。”

“嗨以!在下池田光仲,见过曹大将军。”

“嗯,那个,池田……啊,我们这次来的,一共是九万五千多战兵,以及五万随军民夫。你这边的准备?”

“大将军容禀,鸟取是个穷地方,人口稀少,产出贫瘠。加上我们不能事先大张旗鼓的做准备以免被德川逆贼的忍者发觉,所以营房什么的是完全没有的。”

看到曹文诏面色有些变冷后,池田光仲赶紧道“但是,这些日子在下以休耕恢复田力为名,故意的荒废了一大块田地。并且把上面的杂草什么的都弄干净了。大将军去了那里,只要有足够的材料,可以迅速的搭建出容纳十万大军的营房来。将军,这可是我们鸟取藩不多的一块平地啊,一年的产出不下三千石粮食啊。”

“本将先送你五千石,快点带本将去看那块地方。”

“啊?多谢将军!大将军真是好人啊!请跟在下来。”

鸟取是个超级穷的地方,即便是到了21世纪,他也是日本人口最少的县。与此同时,除了海侵,这地方还受寒潮影响,是本州岛西部难得的能看到大雪的地方。

总之,这地方池田光仲是一天都不想待,他念念不忘的就是翻过横亘在本州岛西部的这道大山,到山南面的播磨国接过池田宗家的土地——如此,他才行险,主动做了内应。

当然,日本人做事还是精细的。曹文诏在看到一片完全平整,连杂草都没多少的平地后,其内心也是大定——十万人的大军,怎么着也得先有个前进基地,然后才能说后面的战事吧?

在他点头认可这快地方后,自有先期登陆的工兵部队率领大量的民夫,从船上撤下相应物资开始搭建营房。而战斗部队则是在鸟取藩不多的藩兵的带领下,前出占据各种关隘。

“那个,池田啊。”

“嗨以,大将军有什么需要?”

放下望远镜,曹文诏指了指东南方向一列并不算太高的山脉那座山之后是什么?

“大将军,那是美芳山,越过这座山就是但马国。但马国沿海岸线的地方很短,最多往东南走二十里,就进入了京都地界,那便是近畿地方的平原哪。”

“哦~”点点头,曹文诏转身“传令兵!”

“请大帅发令!”

“命令第七镇的黄得功,马上给本帅把那座山头拿下来。”

“得令!”

……

“嘶~池田光仲那厮居然这么大的胆子,这还没开始打呢,他就选边站了?”

如此规模巨大的登陆,当然满不了任何人。虽说鸟取是个穷地方,德川家在那里洒的探子几乎没有。但播磨国的池田宗家可是把那里看得很紧。在接到这样的消息后,池田宗家一边大骂分家太不要脸,抱大腿抱得实在太快。另一方面也只有赶紧的向幕府报告——分家已经抱上了明国大腿,若是明国获胜,这宗家的日子肯定极为难过。说不得,只好期望幕府能把这些明国人给赶下海了。

13日,明国又有一支不下十万人的大军在鸟取登陆的消息传入大阪是的,此时德川义直已经从江户西进到了大阪。

在恼怒之余,德川义直不免感到庆幸幸好当初本多正纯拦了自己一下,不然自己的新军部队就去了播磨别看播磨和鸟取在地理上隔得很近,但是两者之间隔了一座很长很高的山脉,大部队根本就不好在里面行军!

而现在自己的主力摆在大阪一线就好多了这里都是平原地区,非常利于军队调度。

“呼,如此看来,局势已经明朗了。就是我国的新军和明国的新军,差不多都是十万人左右,在近畿地方展开一次决战。胜利者获得日本的统治权。”1619年4月15日,德川义直在京都召开作战会议,在综合最近陆续接到的,越来越细致情报的帮助下。日方最终还是判明,在长门、平户等地登陆的,不是明军主力。真正的明军主力,也就是那些新军,此刻全部都在鸟取藩——而且因为有了当地藩主的大力支持,这些家伙已经在鸟取站稳了脚跟。正在向着京都北部开进!

“诸君!”

“嗨以!”

“整顿我们的新军,全部北上,如果我预想不错的话,决战的地方,应该是在京都附近的伏见一带!”

第四一一章 开阳再临战场

“万岁!”

“吾皇万岁!”

4月2日,杜松率领明日联军十三万余人在平户登陆。

8日,曹文诏率领六镇新军八万七千余人(朝鲜之战有战损)以及六千五百余女真军在鸟取登陆。

15日,德川义直在大阪召开军事会议,确定本国散布在摄津各地的七个师团共计十万零五千人的新军向京都方向开进。

18日,德川军在京都东南方向的伏见城摆开阵势。

同日,已经在鸟取、但马等地扎稳脚跟并且得知德川家在京都附近严阵以待的曹文诏也准备率领本部九万多士兵南下。

而就在此时,朱由栋到了。跟随他而来的,还有新军第三镇近卫军的一万五千士兵以及各种装备。

当代表皇帝的青龙、白虎旗出现在海面上的时候,就让沿着滩涂警戒的明军士兵们在惊讶之余也非常的兴奋。而当朱由栋的玉辂从一艘超大的海船上移下来的时候,周围明军士兵的士气,顿时达到了顶峰。

“臣等拜见皇上。”

“众卿免礼。”

“皇上您怎么?”

“哈哈哈,朕来不得么?”

“臣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这马上就是决战了。”

“正因为是决战,所以朕才要来。”说完这句话朱由栋拍拍曹文诏的肩膀“不过你也放心,这一仗到底怎么打,朕不管。朕只是坐在后面,看我大明将士如何破贼!”

“是,臣多谢皇上厚恩。若是皇上允准,臣想把皇上抵达的消息,通传全军。”

“理当如此!”

曹文诏下去传令了,朱由栋转过身来看向了孙承宗“孙先生,这段时间朕在海上,消息不通畅,最近战情如何?”

“皇上,最近双方的布置是这样的”简略的说完双方兵力布置后,孙承宗又道“臣等登陆后,经随行的丰臣家臣,以及此地的池田家帮助。已经通过此地的忍者,和长门那边的丰臣栋秀、杜帅等建立了稳定的消息渠道。据闻,现在丰臣家正派出大量人手,高举丰臣家的家纹和马印,到处游说日本西国的各地大名。这些大名大多数表示了中立,并且开放了领地,允许我们的部队和毛利、上杉、伊达、前田等大名的军队通过。目前,除了杜帅在岛津家的引领下横扫所谓的九州岛之外,我们还有一万人在萧帅的率领下,和毛利等四家大名的八万军队,合计九万人,向着播磨的姬路城挺进。哦,皇上容禀,那姬路城现在坐镇的是这里池田分家的宗家。想来会顽抗到底吧。”

“嗯,这个也不一定。不过,这个地方的战事,不会起到决定性作用。不管池田宗家如何选择,朕都可以接受。我们的海军呢?”

“前两日收到的消息,李帅的主力舰队先是在九州岛的肥前湾发现了德川家的飞剪船船队,打了一仗,击沉了对方三艘战舰。但是对方战舰速度确实太快了,一旦打定主意逃跑,我方追之不及。不过据李帅讲,那飞剪船的船体根本不适合作战,一旦挨了两炮,往往就是重创

后来李帅在毛利家水军的引导下进入濑户内海,和藏在那里的德川家残余的正规战舰遭遇。对方完全无心恋战,只是打了两轮炮,双方都没有取得命中就撤走了

总之,按照李帅的奏报,目前我方海军已经取得了从釜山到大阪的全部制海权。只要陆军需要,我海军可以直接从长门等地将三万人以内的军队运送到大阪登陆”

“唔,我说为啥破军弃守大阪城,反而退到伏见那地方摆开阵势呢。原来是因为害怕双方陆军交战的时候,被我的海军从背后插上一刀啊。”

“皇上您在说什么?什么破军?”

“啊,哦,无事,朕没说什么。”反应过来的朱由栋清了清嗓子“所以,孙先生,现在局势很明朗了,德川家的主力就在京都东南等着我们。”

“是的,皇上。只是臣有点想不明白,据这里池田家的家主介绍,京都这一块地区都是平原,在这里交战,德川家没有地利。若是再把战场往东移,进入山区后,对方的地利优势将会变大啊。如此选择,臣实在难以理解。”

“哈哈哈,孙先生,没什么不好理解的。德川幕府是一个奠基于关东地方的武家政权,这所谓的西国地区本来就是他们统治力薄弱的地方,就算这会儿全部丢光了也不会动摇其根基。但是,京都这一块,是日本近千年来的文化中心和名义上的政治中心。若是这个地方也让出来,只怕德川家在关东是有地利,但真到了那时候,天时和人和都丢光哪!”

“原来如此,多谢皇上解惑。”

“哪里,朕一路行来,得孙先生教益良多。”

君臣二人在一众侍卫的保护下,边走边谈,等到此时,突然感到前方涌来一股猛烈的强风那是近十万将士齐声三呼万岁形成的气流,整个明军大营,士气迅速攀升到了顶峰。

“哈哈哈,三军用命,何敌不可克之?曹帅,出发吧!”

“是,臣遵旨!”

18日,明军曹文诏部共计十万零八千余战兵从鸟取、但马出发。一路缓缓而行。在24日,进入京都盆地。

在21世纪,京都的城区范围极大,伏见城已经成了京都的伏见区。但是在这个时代,京都和伏见那是两个地方。

相比而言,京都虽说是日本名义上的首都,却没有坚固的城墙。而在其东南部的伏见城,却是一座坚固的军事要塞。所以,德川义直把大本营设置在了这里。

“皇上,我方探子和友军忍者已经探明,德川家七个师团,分为三层。第一层是三个师团,布置在京都以北十余里处。第二层也是三个师团,布置在京都一线。第三层是德川家的第一师团以及一千旗本,拱卫着酋首德川义直在伏见城。”

在距离京都大约三十里的地方,明军已经停了下来,并开始搭建营房和野战医院。而正式的战前作战会议,也在朱由栋的主持下召开。

“嗯”在听完情报后,朱由栋看向了曹文诏“曹帅,你准备怎么打?”

“皇上,唯一要稍作调整的,是第四镇。”

“哦?满帅的军镇啊。你想这么调?”

“皇上,臣方才带着少数参谋去看了一下战场的地形,这地方,实在是太平整了,非常适合战马奔驰。而我方的战马,得益于十多年前皇上就引进西洋大马进行配种,所以,我方骑兵的坐骑,相比德川家肯定有极大的优势。如此一来,臣想把各镇所有的骑兵都集中起来,统一交给满帅统领。”

“朕前几天已经说过了,朕来这里,只是为了鼓舞士气。具体怎么打,你说了算。”

“是,臣多谢陛下。除此之外,臣就不准备再做什么调整了。这一仗,双方兵力几乎对等,装备也几乎持平。所以,臣没准备取巧,而且敌方早就在这里严阵以待,我们也没什么好取巧的。臣深信,以我大明将士对皇上的忠诚,这一仗,我们必胜!”

“好,那便如此。”

于是,随着朱由栋的充分放权,曹文诏也罢新军的六个多镇九万余人分做了三层布置——这种大规模的会战,不一定一天就能结束。所以一定不能把所有的兵力都投放到一线。

待得双方布置完毕,时间已经来到了1619年的4月25日。

第四一二章 燧发枪的对决

作为日本名义上的首都,京都城内有一大堆公卿定居。虽说这一年的三月,德川义直把天皇‘请’到了江户,但绝大多数公卿们,还是住在这里。

现在这个地方,连一个名义上的皇帝都没有了,早就失去了实权的公卿们自然更不必早起。好歹这个季节是春天了嘛,早上睡个懒觉真的是再舒服不过的事情了。

可惜,25日的这天清晨,他们是注定睡不好觉了。

从这一天的六点开始,京都地面的人们就感到脚下有轻微的晃动。一开始大家还以为是地震,但是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如此有节律的震动,根本不是地震,而是大量军队数万只脚同时踏在地面上引起的振动!

如此场面,结合公卿们近期得到的各种消息,大家非常清楚明国人来哪!

虽说没有实权,但公卿们到底是这个国家的精英阶层,其民族意识算是觉醒得比较早的,因此,对于明国士兵他们本能的不喜欢。但是呢,和以前丰臣家比起来,如今的德川家对皇室和公卿的态度,真的是冷淡至极啊。所以,公卿们这会心情复杂我们谁都不想帮。再说了,就算我们想帮谁,也没有任何力量啊。

算了,还是先撤出京都吧,德川幕府居然在城里驻扎了这么多士兵,万一这地方成了战场那可就真的不妙了。

虽说京都所在的这个地方总体是平整的,但附近一样有一些小山丘。公卿们出了京都城后,就非常统一的向着西北方向的爱宕山跑去京都这地方也就是最近太平了几十年,前些年的时候,什么细川、三好、织田、明智,你方唱罢我登场,乱得不行。一旦有战乱,大家都是跑到上爱宕山去避难的。

虽说爱宕山并不高,其山顶的海拔也只有九百余米。但是这群成天涂脂抹粉的公卿,也不过就爬到距离半山腰还有相当部分距离就已经是气喘吁吁,不得不停了下来。

不过,对于此时在平地上展开的双方大军。站在两三百米山腰上的公卿们,其视线已经远比站在后方临时搭建起的,只有二三十米高台的朱由栋,要好得多了。

京都以北十余里处,德川军首先排出来的是三个师团。每个师团有一万零五百步兵,一千五百名炮兵伺候着五十门105的大炮。

为了尽可能的发挥燧发枪的威力,明日两军都是采用的大横排,浅纵深的布阵。如此一来,三万多德川军只排了六排,每排站了六千人!

这个阵势从爱宕山上看下去,就显得是一个一字长蛇阵,颇有些无穷无尽的壮观。

而与德川军隔了大约一千米外的明军,差不多也是排了这么一个阵势。

两军相比,到底是德川军早就抵达这里严阵以待,所以他们的阵地有优势步兵站在前面稍微低一点的地方,炮兵阵地刚好位于比步兵站的地方高出那么十来米的小土丘上。如此,炮兵的射击视界非常好不说,还不太容易造成误伤。

相对而言,明军的阵地就有些差了整个的一片大平原,以至于炮兵不得不前置,放在了和步兵线几乎齐平的位置。

时间来到25日上午九点,春日的暖阳已经稳稳的挂上了高空,野外的雾气也全部消散,视线变得非常好。在这个时候,爱宕山上的公卿们突然看到德川军的阵地上飘起了一股白烟,几乎就在这股白烟出现的同时,巨大的轰鸣声和呼啸的破空声也传了过来。

那是德川军的炮兵阵地首先对着远处的明军开了一炮。

在历史本位面,巅峰前装滑膛炮的最大射程虽说达到了3200米(1861年英国铸造,205口径,14倍径)。但很显然,德川军此时的105火炮并没有这么远的射程炮兵们在步兵身后大约五六百米的距离打出这枚炮弹后,炮弹在空中飞了近千米的路程,然后无力的落在了明军阵地的前沿,激起了一大片带着青草的泥土。

此时明军排在前方的,是李纯忠的第三镇、黄得功的第七镇,以及因为曹文诏要统筹全局,由毛文龙负责前敌指挥的第一镇。而这枚炮弹落下的位置,恰恰就是站在中间的第一镇的阵地。

看着近在咫尺的炮弹,毛文龙双眉紧锁,用力的朝后面挥了挥手,然后后方明军的炮手也把大炮的仰角增大,试着开了一炮。

这枚炮弹落地的地方,明显比对方那枚炮弹差了一些。

看到这样的结果,毛文龙再也没有犹豫,他迅速的大声下令“击鼓,全军便步前进!”

随着第一镇的动作,其左右两侧的第三、第七两镇,也开始缓慢的向前行进。

在明军前进的过程中,又是一阵呼啸声传来,对面德川家的炮兵阵地开始持续的开炮了。

随着明军的前进,德川家的大炮准头也越来越准。到了上午九点零五分,终于有一枚炮弹,准确的飞入了明军的方阵。

这枚炮弹从空中呼啸而下,直接砸到一名正在前进的明军士兵身上,将其从头到脚砸了个稀烂,其落地时巨大的势能,在激荡起一大块泥土的同时,也把旁边的几个士兵彻底掀翻。然后落到泥地上的实心原铁球又重重的弹起,在向后方跳跃的时候,又削掉了另一名士兵的大腿到了这里,他的势能基本被消耗干净了,再次落地后也只是轻微的弹起,然后又迅速的落在地面,咕噜噜的顺着地势滚了下去。

看着本方士兵的惨状,毛文龙眼皮都没眨一下,他大声嘶吼,并让各级军官努力保持所部阵型。然后其双眼只是死死的盯着前方德川军的阵地。

在各级军官的鼓舞和严令下,拥有‘横海’这一独属名称的第一镇士兵们,神色漠然的踏着整齐的步伐,继续有条不紊的匀速向前。在他们的身后,自有医务兵迅速的跑了上来,将伤员们搬运下去。

就在明军继续稳定向前的时候,对面德川军的阵地,突然又升起了无数股青烟,以及近乎混同于一个声音的无数枪声。

然后走在最前面的一排明军士兵,就有好几个毫无征兆的倒了下去。

这一排枪声之后,又是一阵呼啸声传来,更多的爆炸声在明军的方阵中响起,不管是第一镇,还是旁边的两镇,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伤亡,以及声量不一的惨叫。

不过,这样的惨叫也就是一瞬间,在吼出来之后,就被声音的主人们以极大的意志力给强行压制了下来。

到了上午九点十二分,明军的方阵内虽说已经有了不少痛苦万分的低沉嘶吼,但是面对先发制人的德川军,明军的阵线依然极为整齐。

“立定!”

“噼啪~”随着各级军官的发令,明军开始停下脚步。但与此同时,德川军阵地上又是一阵齐射,然后明军士兵继续扑倒。

“都有了!取枪,瞄。”

一个军官没能把命令喊完,就中了一弹倒了下去,但迅速的就有另一个军官站了出来,几乎毫无阻隔的继续下令“瞄准,开火~!”

“噼啪~”巨大的声响中,明军的战线上也腾起无数股的青烟。紧接着,德川军的阵地上,也有大量的士兵开始向后栽倒。

“第一排后退,第二排上前,开火!第二排后退,第三排上前,开火!第四排!第五排第一排再次开火!”

随着各级军官一叠声的下令,整个一线三万多明军,秩序井然的依次上前,举枪,开火,然后再有序的退下,装弹。

虽然在这个过程中,明军依然不断被对方的燧发枪兵和炮兵收割着生命。但三万多战兵,依然维持了近乎整齐的一条战线,丝毫不见散乱。

虽说德川家早早的就在这里以逸待劳,并且事先修筑了一些简要的工事。但致命的是这些工事不能太高日本人此时比大明的男子平均身高矮了近20公分,修高了就没法打了。所以,这些工事的防御力非常有限不说,面对对面明军迎着本方凶狠的火力,仍然是退两步进三步,缓慢但却坚定的逼近本方阵地的态势。直让此时坐镇在一线的德川军指挥官们在春天的空气里,感到全身都湿透了。

到了上午十点零五分,明军方阵已经距离德川军的防御工事不到三百米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线的德川军指挥官突然惊恐的发现,自己的头顶上,迅疾的飞过了无数个黑影。

明军的炮兵,紧紧的贴着本方步兵不断前进,到了这个时候,终于可以把火炮高高的仰起,然后直接打击日军的防御工事和后方的炮兵阵地了!

第四一三章 身体素质差异

“嘶—斯国一!”

“是啊,幕府军的火力真的好厉害啊。”

“不是,我不是说幕府军厉害。”

“啊?”

“厉害的是明国人啊,顶着这么猛烈的炮火前进,队列、速度一点都没乱。这才是真正的精锐之师啊。”

望远镜这个东西,因为穿越者的原因,已经不是稀罕玩意了。此刻在爱宕山上的公卿们,有不少人都拿着望远镜观看山下的战斗。

在这大半个小时的战斗里,双方都有不少士兵倒下。但很明显,此刻确实是仰攻的明军伤亡更高。

但是真正对军学懂一点的人,从这样的战斗看出来的东西和纯粹业余的人完全不同。

明军在如此伤亡的情况下,仍然整齐而坚定的不断逼近德川军的防线。不管是山上观战的公卿,还是山下直面明军的幕府军官,都感受到了一种凝重的压迫感。

而且随着明军的大炮随着步兵不断前进,并最终把炮弹砸到了德川军的阵地内部的时候。德川军的战线,居然有了一点松动。

“就是现在!”在前线指挥的毛文龙高高举起右手,然后狠狠的向前一压!

他身边自有好几个号手站了出来,然后吹起了21世纪的中国人大多都耳熟能详的冲锋号。

在冲锋号响起后,此刻明军站在第一排的士兵仍在举枪射击,而在他们的身后,却整齐划一的响起了“铿铿”的刺刀刀柄进入枪头凹槽的声音。

随着这“铿铿”声的突兀响起又迅速的消失不见,漫长的战线上,各级军官不约而同的竭力大吼

“兄弟们!跟我冲!”

回应这些呼喊的,响起了浪潮一般,更猛烈的声浪

“威武!万岁!”

如潮的山呼响起,无数穿着黄绿色迷彩,上半身挂着半身板甲的明军士兵齐齐大吼一声,迅速从便步改为奔跑,以极快的速度向着此时距离不过一百多米的日军冲刺!

“突撃する~!”

“板载~!”

看着对面明军士兵冲了过来,德川军的指挥官们也毫无办法一百多米,燧发枪打个一枪对方就冲到了。若是本方不冲起来,等到对方冲到的时候,本方刚好进入换弹节奏就完了。

所以,虽然本方士兵身高比对方矮了那么多,但一样得咬牙冲锋。

如此短的距离,只是一两个呼吸间。双方的士兵就战斗到了一起,刺刀格挡发出的锐器相击声,金属入肉低沉的钝响,以及受伤士兵的惨叫,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迅速的形成了一曲来自地狱的镇魂歌。

“呼~”轻轻的放下望远镜,在后方观战的朱由栋长出了一口气。

这是他两辈子为人,第一次真正的亲临战场——毕竟暹罗那次,他到的时候仗已经打得差不多了,而且人家罗闍浮屠眼看事不可为就很爽快的投降了。

这一天的战斗,如果说一开始明军因为地利的些许劣势,不得已主动先攻,并为此付出不少代价后。当高大的明军士兵没有在前进的过程中崩溃,从而进入近战程序后,本方就算是彻底扳回了劣势,并且获得了优势。战斗打到了这里,本方崩溃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剩下的,就看士兵们的勇气和意志了。

“曹帅,你练的好兵。”

“都是为皇上效忠,所以士兵们才能如此视死如归。”

飞快的答完这句话后,曹文诏举起手中的一面令旗剧烈挥舞,然后朱由栋在塔楼上就看到,一队避雷针们,骑着战马开始奋力的向前冲锋。

而这队避雷针到了战场上两军交战的地方后,却没有继续向前冲击。他们齐刷刷的下马,把身下的坐骑往着后方赶走后,就咆哮着此刻交战双方都听不懂的语言,大吼着冲入了阵中。

“哈哈哈,女真人啊,假骑兵,真步兵”

“皇上,这些女真人若是顶着刚才的炮火让他们前进,他们是做不到的。但是现在投放进去,就好像是一根破城锤!”

“嗯,朕说过,具体指挥的事情,朕不会干涉曹帅的。而且方才这一招,就算是在朕这样不太懂兵事的人看来,也是很妙的一手。”

“臣多谢皇上信任。”

“曹帅,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皇上,此刻我军已经占据优势,现在轮到对方的指挥官先出招,然后臣再根据对方的调整做相应微调了。”

说到对方的指挥官,此刻坐镇第一线的幕府军总指挥是德川义直的亲信柳生寅次郎宗虎——作为现任将军还是继承人时就完全投靠过去的家族,柳生家才是德川义直最信任的家族。其族内稍微有些样子的年轻人,几乎都是直接掌控新军的军官。

在双方开始短兵相接后,这位老虎大人就感到局面有些不妙双方的步枪配上刺刀后都差不多长短,但你架不住明军士兵个子高,手臂长啊!而且不光是身高的差距,明显的在块头上,明军士兵也普遍比日本士兵高大强壮。如此明显的身体素质差距,导致双方只是短短的交锋不过大半个小时,柳生宗虎就惊诧的发现,双方白刃格斗的交换比,起码在一比三以上!

(附带说一句,抗战时期,因为身体素质的巨大差距,中国士兵和日本兵用热兵器打仗,战损比是一比六。白刃格斗是让人心酸的一比十。)

“八格牙路!这样下去可不行!”虽说本方士兵此时仍然在拼死战斗,但是宗虎分明看到,当那队雄健的,头顶很长盔缨的野蛮人部队入场后。本方士兵在白刃格斗中倒下去的频率更高了。若是再不做调整,只怕要不了一个小时,本方战线就要崩了。

“传令兵!”

“嗨以!”

“第一,向我们身后的宗炬大人汇报这里的战况,请求战术指导。第二,发信号,让井伊阁下的骑兵队出击。”

“嗨以!”

随着这两道命令的下达,只是过了一会,即便是远在爱宕山上观战的公卿们,都感到耳边响起了一阵密集的,闷雷般的极有节奏的声音。而他们的脚下,大地抖动的频率,明显比早上那种抖动,更加的明显。

“这是对方的骑兵出动了啊。”站在高台上的曹文诏嘴里嘀咕,但是手上的动作可不慢。他拿出另一面令旗快速的舞动,然后各种应旗迅速的跟着接力晃动。之后,明军战线的两侧,也迅速的出现了密集的雷鸣!

上午十一点二十分,在这道漫长战线的左侧,地平线上猛然出现了无数身背靠旗的骑士。他们穿着日本武士传统的,各式各样的具足,驱动着胯下的战马,迅速的向着战场正中冲击。

当先的几名骑士,身着红色铠甲,骑着高头大马,主将的身边,数名骑手高举着井伊家橘行家纹。在他们的身后,随着骑兵们一个个越过地平线,出现在朱由栋等人视线中的骑兵越来越多,直至汹涌而来的骑兵们铺满了整个战场!

而在战场的另一边,满桂领头,一万余身着半身板甲的明军骑兵,个个骑着高头大马,人人举着马刀,也在奋力的向着战场中心前进。

“敌尅~!”

“嚯~!”

“兄弟们,杀!”

“杀~!”

双方总数接近三万的骑兵,在方才明军第一批次步兵走过而空出来的战场上拼命疾驰,然后,迅速而又狠厉的撞击在了一起!

第四一四章 一次会战结束

望远镜里,朱由栋看着两队骑兵迅速的接近,然后彼此之间的间距缩短到了200米以来。但明军这边,领头的满桂以及冲在前面的骑兵,个个都高举马刀,没有其他的动作。

“哧~”摇摇头,朱由栋很是无奈的放下了望远镜。

“皇上,满帅心里应该很清楚,这或许是最后的大规模骑兵作战了,所以他不想用轮转手铳破坏了气氛。满帅就是这样简单的男儿,还请皇上体谅。”

“哎,曹帅,朕如何不知满帅的心意呢?罢了,就算是不用轮转手铳,我们的骑兵一样也是占尽优势。”

所谓占尽优势,真不是说说而已满桂现在率领的骑兵,是七个镇所有的骑兵,总数上万。而对方虽说有着井伊家的赤备加入,但到底底子只有三个师团的骑兵队,总数不会超过五千。这人数、战马乃至骑士力量部落在下风的德川军骑兵,当和满桂率领的大明骑兵厮杀在一起,只是第一轮冲刺,在双方彼此完成凿穿后,即便是远在爱宕山上观战的公卿们也忍不住捂住了眼睛交换比实在是太难看了。

“嘿!”很是不爽的扭转马头,满桂使劲的晃晃脑袋,朝着地上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无聊透顶!枉我以为今日之战便是不死也要重伤,谁知道一番冲刺下来,除了领头的那几个还算过得去之外,剩下的都是土鸡瓦狗!实在是扫兴得很啊!”

虽说嘴里骂骂咧咧,但是他手上的动作却不慢,待得转向完成后,他再次举起已经沾满了鲜血脑浆的大刀“兄弟们,再冲一次,彻底干掉这群杂碎。然后我们从西侧突入倭贼本阵!”

“杀!”

他这边倒是率领着一队洪流滚滚向前了,而在南侧德川军步兵本阵上,负责一线指挥的柳生宗虎真的是欲哭无泪。

“宗虎大人,后方宗炬大人命令。”

“啊?宗炬大人怎么说?可曾有援军?”

“宗炬大人说,为了维持京都防线,援军是没有的。”

“那该当如何?让我们都战死在这里吗?!”

“宗炬大人有亲笔书信在此,请您过目。”

宗虎接过一卷帛书,上面只有四个字“断尾求生”。

“嘶~”在吸了一口凉气后,宗虎很快冷静下来。然后他就对后方的柳生宗炬深深的表示了佩服宗炬大人虽然此刻距离战场还有十余里,但是此刻的战局,他似乎比自己还清楚。

柳生宗炬的‘断尾求生’其意思很简单你这边撑不住败了就败了吧,但是呢,这会天色还早,趁夜撤退是做不到的。那么,为了让更多的士兵逃到十里外的本军第二道防线。你就选定断后部队吧——当然,这断后部队的生还率几乎是没有就是了。

“传令兵!”

“嗨以!”

“去给三位师团长传令,让他们各自选定一个联队断后,其余两个联队后撤。告诉断后的联队,只要挡住明国人十五分钟,之后他们想做什么都可以。另外,六个联队后撤后,让炮兵大队把火炮部炸毁,炮弹部引爆!”

“……嗨以!”

所谓近代军队和古代军队的区别,除了武器装备的不同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在纪律性和服从性上,两者是天差地别的。近代军队训练的一个精髓,就是在日复一日反复机械式的训练中,消磨掉士兵的个性,让无数的士兵成为一部战争机器上的零件。

宗虎的命令传到到师团长一级后,虽然让三个师团长都觉得很愤怒,但一方面是上官命令,这从进入这支军队开始,就强调的是服从啊。而更要命的是此刻战场的远方,本方的骑兵已经几乎看不到了。所以,三位师团长心里再大的不情愿,还是齐齐的执行了这道断尾求生的命令。而被选中的联队长,虽然嘴上咕哝,但终究还是带着自己的联队上去拼命了。

时间来到这一天下午的三点多,冲杀在第一线的明军士兵陡然感觉到对方的攻击力度猛烈了许多。当然,这种猛烈并没有持续多久,约莫一个突刺的时间后,大量的德川军就潮水般的退了下去。

有经验的明军指挥官当然知道这是对方要逃了,也想要趁胜追击。但是负责断后的德川军忠实的执行了上官的命令——拼死抵抗十五分钟。

虽说十五分钟一到,大量断后的德川军士兵就开始成片的投降。但,到底对方第二道防线距离这里只有十余里路,虽说满桂率领骑兵进行了追杀。不过终究还是让超过一半的德川败兵逃进了京都防线的后面。

……

“皇上,臣准备收兵了。”

“曹帅请自行决定。”

4月25日的这场会战,上午九点开打,到了下午三点半左右,就基本上结束了。败退的德川军因为本方是提前到达这里,有着多层防线。所以,虽然战败,但距离崩溃还远得很。而明军呢,虽说拿下了这一场战斗的胜利,但是自身伤亡也不小。而且本方来到这里,连个像样的营房都没有,也急需休整。所以,在双方的默契中,到了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整个战场已经彻底寂静了下来。

身为皇帝,朱由栋来到这里的目的很清楚第一,给军加buff。第二,给破军定位。第三,收取一波军心。

所以,在战后朱皇帝自然先是走访军营,看望伤兵。然后又化身为朱大夫,操刀做了几台手术。如此一直忙活到晚上十点多,孙承宗把他给请了出来。

跟着孙承宗来到大帐坐定后,曹文诏出列道“皇上,今天上午一战的伤亡统计已经出来了。”

“说吧。”

“是,经过详细统计,今日白昼一战,我军阵亡三千七百二十五人,轻重伤五千八百二十三人。女真友军阵亡七百六十二,轻重伤一千二百余人。另外,骑兵交战中,还损失了战马七十六匹。

战果方面,搜集到德川军的尸首八千五百余具。这其中对方的骑兵起码占了三千以上,俘虏六千八百余人。缴获各种马匹三千三百余匹,火炮五门,各类枪支弹药无算。

皇上,诸位,总体而言,我军的战损主要来自于前期接近对方阵线时,最大的战果来自骑兵。这一仗,满帅打得好。”

“不敢不敢,皇上。”满桂这会儿赶紧的出列“皇上,孙督师,大将军,末将今日本来该以更小的代价获取更大的战果。但一时蛮劲发作,只想着用蛮力解决问题,浑然忘了手里还有转轮手铳……请皇上恕罪。”

“……满帅啊,你确实做得不好,不过朕对此不想深究了。以后作战,请记住,第一,胜利。第二,在取得胜利的前提下,尽可能让更多的弟兄从战场上活下来。”

“是,臣知罪。以后定然牢记皇上教诲。”

轻轻敲打过满桂后,朱由栋抬起头来对站在下首的池田光仲道“那个,池田啊,本次作战的俘虏,就部交给你看管哪。嗯,那些缴获的战马,朕也部赐给你了。”

“啊?嗨以!多谢天朝皇帝陛下的恩典!请陛下放心,臣下一定把这些俘虏看管好,决不让他们给天朝大军添上一丁点的麻烦。”

“嗯。”点点头示意后,朱由栋转向了代善等人“各位指挥使从两年起率领部族内的精锐到鸭绿江镇守,之后仁川、京都两战,都打得非常辛苦,也取得了很大的战果。朕在这里向诸位致以谢意。”

“不敢,我等是皇上的奴才,决然为了皇上奋战到底。”

“话虽如此,但女真六部这一次流的血实在是太多哪。再让你们打下去,恐怕周边小国和部族会说朕为人刻薄了。这样吧,你们现在先退出一线阵列,协助池田家的军队看管俘虏。本次作战缴获的火器乃至火炮,朕都赐给你们了。”

“啊?!多谢皇上恩典!奴才们感激涕零!”

第四一五章 要用大势压人

“公方殿,京都是天皇居所,千年古都,可不能毁于战火啊。”

“是啊,公方殿,还请您体谅我等的不易,把军队都撤出京都吧。”

“呜呜呜,公方殿,日本千年来的文化传承,大多集中在京都。若是像今天白昼那样在城内展开战斗,只怕整个京都都会化为火海。还请公方殿发发慈悲,让京都免于战火吧。”

25日的夜间,当朱由栋在明军大营收取军心的时候。距离他大约20余里,在京都东南伏见城驻扎的德川义直,却被一大群公卿给围住,吵得脑门儿都疼了。

这群公卿的意思就一个要打仗没问题,我们也管不了。但是麻烦别在京都城里打,这城里到处都是文物古迹,所有建筑几乎都是木质的,这要是打起来肯定是烈火焚城。到时候千年古都毁于一旦,将军大人你可承担不起这个罪名啊。

看着下面的这群公卿或哭哭啼啼做可怜,或眉头紧锁做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德川义直内心颇有一种把下面这群家伙全部切碎了拿去喂狗的冲动。

本来呢,按照他的想法,明国要么长门,要么大阪、江户,无外这三个地方登陆。不管在哪里,战场都不会是在京都。谁知道那鸟取的池田家居然如此大胆,对方还没有登陆就先站队。由此导致明国的大军完全不用去走山阳道险峻的山路,直接就冲入了京都盆地。迫使他不得不在准备极不充分的情况下把主力拉到京都一线真的是准备不足,不然怎么会只是占了一点地利,而没有完善的防御体系?

而选了京都做战场后,这些公卿开始吭都不敢吭一声,这会儿却又一窝蜂的跑来表现——不就是因为白天自己这一方战败了么?

说到白天的战事,德川义直也很无奈战事的过程他已经召集当时在现场的各级指挥官详细了解过了。可以说,现场指挥官的各种措施并没有明显的问题——就是这样才让人感到绝望!

可是京都这地方有着极高的‘政治意义’啊!若是轻易的放弃这里,那后面的仗真的可以不用打了丰臣家的遗孤这会儿正在西国大踏步的东进,等他进入大阪、进入京都后再振臂一呼!整个日本只怕对幕府的观感将彻底扭转,德川家将会成为人人喊打的逆贼!

可是不放弃京都又能如何?根本就不可能在京都打巷战嘛人家开阳又不傻,怎么可能把大部队派入京都来。直接在城外打几百枚燃烧弹进城一把火烧光不就行了么?

所以,从政治和军事上来说,京都根本就不能再守了。

“各位大人的一片忧国忧民之心,我清楚的了解了。请各位放心,德川家也是日本的一份子,对于日本文化的传承,理所应当要承担自身的责任。我愿意把军队从京都一线全部撤走,但是也要劳烦在座诸位派出代表去明队那边面见他们的皇帝。绝不能我这边在撤军,他们却要趁势偷袭。如何?可有哪位大人愿意担当此任?”

这种事对于以前战国时代经常奔走于各大名之间的公卿们来说,倒是很熟悉的业务了。很快,一众公卿就推举出京极家、今出川家各一位代表,以及京都莲华院的一名高僧,共同组成了使者团,前往明军大营进行交涉。

而朱由栋在接到这样的请求后,当然是答应了。

在公卿们的使者团在千恩万谢中退走后,朱由栋迅速的召集孙承宗、曹文诏等人商议。

“众卿,现在德川家主动放弃了京都一线,这就意味着德川家的剩余兵力九万余人全部猬集到了伏见周边。接下来我军该如何应对,大家商量一下。”

“皇上,臣以为,经过今日一战,双方对彼此的实力都很清楚了。就是再在伏见打一场,我大明还是会获胜。只是呢,这德川家的新军战斗力着实不弱,如果非要硬碰硬的打,说不得,我军只能收获一场惨胜。”

“曹帅,你怎么看?”

“皇上,孙督师说得极有道理,臣附议。不过皇上若是想要用一场大胜震慑此地官民,臣相信,我大明将士仍会无惧牺牲,为皇上披荆斩棘,拿下一切胜利。”

“朕岂是为了一己之私,就虚掷我大明将士生命的昏君?伏见城决战的事情,如果德川家主动攻过来我们当然就接着。若是他们不攻过来,那我们就在京都城南挖掘工事做好防守吧。”

“呃,皇上。我军到底是客军啊,这战事暂停下来之后?”

“哈哈哈,战事到了这里,理所当然的不应再把视线局限于这一片战场。现在,大势在我啊。”

站起身来,踱步几下后朱由栋道“请孙先生去信给山阳道的丰臣栋秀,让他率领毛利家的军队,集结日本西国诸大名,尽快进入大阪城。向日本宣告丰臣家的回归。

去信给九州岛上的杜松,让他扫荡完九州岛后就进入四国岛。清扫完四国岛后就在本州岛的纪伊藩登陆。

散步流言出去,就说我大明海军,将搭载前田、伊达、上杉等大名的军队,在日本的北陆、东北登陆。帮助这些家族的大军回到他们在日本本土的领地。然后发动北陆、东北的大名,一起从四面八方围攻德川家!

总之,朕这次伐日,只要德川家一家授首,便是所谓的德川家谱代大名,只要痛改前非阵前起义,朕也既往不咎。就算是你的苗字是什么松平,乃至德川氏呢?只要你们能交出德川义直的脑袋,朕仍然既往不咎,至少保证你本领安堵嘛。”

“皇上高论,以大军压制对方主力,然后以大势动摇德川氏的根基。如此一来,不消三五月,德川氏的军队,只怕都要作鸟兽散了。”

“哈哈哈,众卿。对日本这一仗,最难的是名分,在我们提前数年将丰臣家的遗孤救出后,这名分问题是解决了。其次,是登陆的成败,我们找到了合适的内应,顺利的登陆了。第三是在野战上获胜。虽然我们在京都以北的那一场胜利并不辉煌,但到底是胜利了。如此,就让整个日本还心怀观望的大名、公卿乃至普通百姓,都在其内心有了取舍。这三条都具备后,我们才能充分调动大势,用战场之外的东西,压垮德川家的军队。”

“是,皇上明见万里,臣等佩服不已。不过,方才皇上说的都是王道之论,而臣这里,还有一点上不得台面的小计谋。”

“哦?哈哈哈,孙先生,没想到你还能想出这样的东西。嗯,此事就全权交给你去做了。”

……

25日夜间,大明与德川家达成协议,为了保护日本这千年古都,双方均不对京都出手,在德川军撤出京都防线三日内,明军保证不加以追击。

28日,在德川军完全撤离出京都后,‘朱由栋’在大明一众臣子侍卫以及日本诸多公卿的陪同下,兴致勃勃的游览了京都的皇居、二条御所、三十三间堂的名胜。

然后!皇帝的御驾在金阁寺附近遭到了德川家无耻忍者的偷袭!虽然皇帝本身安然无恙,但是随性的日本公卿死了七八个……

之后,大明这边在公卿、地方大名的配合下,舆论火力全开除了痛批德川义直为人卑劣,身为将军,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动用忍者进行刺杀,简直毫无廉耻之外。还把诸如丰臣家回归,全国大名共同征讨德川家,只诛酋首余者不论的调子传的到处都是!

随着时间的发酵,此刻刚刚在伏见城附近修筑好防线的德川军,其内部的气氛变得越发诡异起来。

第四一六章 平成废宅跑了

“霜满军营秋气清,数行过雁月三更;越山并得能州景,遮莫家乡忆远征……”

“唔,崛桑,这是谦信公当年拿下能登七尾城后吟唱的汉诗吧?”

“是啊,虽说现在是春末夏初,这季节对不上。但是作为春日山城的人,我这会还真的有的想念家乡了。”

“哎,崛桑,我们这个春日山师团的士兵,大都是越前、越中以及越后三国的人吧。据闻,你们越后已经竖起讨伐公方殿的旗帜?”

“是嘞。”崛姓武士毫无顾虑的点点头,然后一点声音都没有压低的道“团藏你是越前国的人吧?那里的藩主还姓松平呢。听说也举起了讨伐公方殿的旗帜?”

“哈哈,我们那位藩主嘛,嗯,现任藩主不好说,初代藩主虽说是东照神君的儿子,但从小是吃丰臣家的米长大的。学武、读书、结婚、就藩,全都是当年的太阁一手操办。要我说,也就是初代藩主这会儿不在了,要不然,还轮到池田光仲那种小名去做首义功臣?”

“哈哈哈,团藏你说得有理。哎,如此看来,这德川家,真的快不行了啊。”

“可不是么?这才五月底啊,就已经四面皆敌了。而且你看我们在军中高声谈论这些事情,又有谁来管呢?”

“这个还说别说了。总之,若是真要再打一仗,我上了战场就倒地装死吧。”

“哈哈,一样,一样的。”

……

时间来到1619年的5月,大明主力和德川新军,双方在京都以南,彼此隔着五六里的地方对峙已经持续了近一月。

在这一个月里,就舆情而言,是明显不利于德川家的。

不管付出了多少耐心和时间,老乌龟终究还是欺负人家孤儿寡母上位的。这人心里都是有一杆称的人家丰臣秀吉的天下虽说也有很深的阴谋背景,但到底还是自己打下来的。而你家康呢?就是偷来的嘛!

所以,德川家的统治在面对丰臣家的遗孤时,天然的处于劣势。

而最关键的一点是,服从强者乃是日本人的天性。而现在看来,大明明显比德川家要强得多。所以,诸多因素综合考量之后,何去何从,大家的选择很清楚。

之所以现在德川新军基本还保持着稳定,一来惯性使然,二来新军的军官们大多都是德川家的人罢了。

但是现在,朱由栋已经明确吼出只诛杀酋首,其余人等尽量本领安堵的话来了。这军官们还能坚持多久,也是难说得紧了。

“黄门阁下,现在情势危急到了极致。”

“是的,兄长,现在军心不稳,我巡视军营的时候,已经能够感受到士兵们的眼神都有了改变。”

“哎,虽然我已经反复告诫他们,若是我德川家倒了,他们的领地肯定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遭到减封或者削除。但是人大多都是短视的动物,而且往往心存侥幸之心。所以……”德川义直无奈的摇摇头“这场仗,打不下去了。”

“那兄长大人的意思是?”

“出海吧,先去夏威夷,然后再去北美。西班牙在美洲的殖民力量主要在中南美洲,在北美洲的力量近似于无。我们去了那里,远离明国的压迫后,联合当地的印第安人,应当还能有一番作为。最不济,当个夏威夷酋长,安乐的过完一生也是没有问题的。总好过留在国内,每日忐忑不安中,最终迎来毒酒一杯。”

“兄长说得……虽然心里很不服气,但好像也只能是这样了。那么兄长,我们应当如何撤退呢?”

其实德川义直的脑子里前些天以及这会儿都曾经转过一个念头——直接给近在咫尺的开阳写一封信你让我走,然后我去美洲给西班牙双子捣蛋,如此,对你对我都好。

但是呢,他又怕开阳觊觎自己的这个破军天赋,万一把这个计划告诉开阳后,开阳假意答应,实际在他出海的时候截杀他——没得办法,本方的海军现在处于弱势,真的没法放心的和开阳沟通。

所以,说不得,只能是继续忽悠自己的这个傻弟弟了。

“黄门阁下,为了让我德川家能够在海外尽快的复兴,我们必须带足够多的人口和军队出去。所以,现在顶在伏见这里的部队非常的重要。撤退是要撤下来的,但是要缓慢的,逐渐的撤退。具体的操作办法是,为兄先率领一部分人撤下去,在距离你七八十里的地方设下防线,然后你再带领后续的人马撤过来。接着,为兄依靠新设防线为你争取时间,你率领撤下来的人马到为兄后方建立新的防线……如此轮番进行,只要我们进入三河就没有问题了。那里是我德川家的起家之地,到了那里,能够得到百姓们的支持和掩护。然后我们就可以大踏步的撤退,一直到江户出海。”

“……兄长的才华真是让小弟感佩不已。兄长,实在是日本此时太小太弱了,不然,若是你和明国那位皇帝易位而处,只怕将取得比他大得多的成就吧!总之,就按照兄长的意思办吧。现在,先让小弟穿上兄长的甲胄,在伏见城楼上来回踱步,掩护兄长的撤退。”

“哟西,那就拜托你哪!”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在率领自己最贴心的一千旗本和少量新军后撤后,德川义直直接甩开那些新军,带着自己的旗本向着尾张国的海边疾驰朱由栋在京都一线用大势压人,他也没有闲着。残余的海军以及飞剪船船队,早就准备好了。

他这边一动,近在咫尺的朱由栋马上就有感应。但是一开始朱由栋并没有反应过来破军到底要干啥。等到他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晚了。

4月25日,德川义直在接到京都北部会战的结果后,就已经知道大局已定。

之后他连下密令,让此刻驻守在武藏国的自己的三千旗本压着两万男女和三千多名工匠在江户以北的上野沿海地带登船,并且直航北海道。

在5月29日,他接到手下的忍者密报,说是船队已经抵达北海道后,就马上叫来德川赖房一阵忽悠,然后自己在最后的一千旗本的护卫下,来到尾张的沿海港口登上飞剪船船队,直航北海道!

30日,感应到破军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朱由栋心里明白了这家伙果然是平成废宅,怕苦怕累怕死怕疼!完全没有当初暹罗那位穿越者的磊落,身为幕府将军,居然丢下自己的家臣和部队跑了!

也罢,跑了就跑了吧,也不知道你会去哪里。不过以目前日本的地理位置,想来你多半是要经过夏威夷去北美吧?那让你去那里给西班牙的双子添点恶心也好。

至于说破军的天赋,说真的,朱由栋是有点可惜,但也不是特别重视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的主要工作就是在大明内部进行彻底的变法,并且有效整合整个东亚、东南亚数十个国家,近两亿人口的力量。破军的天赋,短时间内是真的用不上。

所以,在感应到德川义直逃跑后,朱由栋还是从京都发出命令,让李国助率领舰队沿着本州岛的东北一线进行追击追到北海道就行了,追到最好,追不到也不所谓。

然后,6月3日,久久未能得到德川义直消息的德川赖宣开始率领新军后撤。这一撤,本来就人心浮动的新军彻底崩溃。明军趁此机会对其展开了追击,结果大量的新军伏地请降……

至此,德川家再也没有力量对明军进行对抗了,日本的战事,也迅速的进入了尾声。

第四一七章 东亚霸主降临

“德川幕府倒闭了,德川幕府倒闭了。王八蛋将军义直带着他的娇妻美妾逃跑了,留下了忠心耿耿的家臣们”

1619年6月,随着德川义直出海,整个幕府成建制的抵抗完全停止,一段魔性的文字迅速的在全日本开始传唱起来。

日本人是服从强者的,同时也喜欢悲剧英雄。所以,朱由栋在这段文字里把德川义直描述成了一个贪生怕死、自私自利、阴险狡诈、卑鄙无耻的反派典型。把从小就崇拜自己的哥哥,最终被哥哥彻底利用、背叛,最后愤而战死的德川赖房塑造成了悲剧英雄。然后,这段文字迅速被改编成日本的能乐、人偶净琉璃、歌舞伎等多种艺术形式,传遍了日本。而德川义直的名声也自然的烂了大街。

当然,德川幕府已经过去式了。那个很没有底线的穿越者到底还是跑掉了,李国助的舰队追上去后连个影子都没看到。所以,把这个家伙的名声搞臭虽说是出了一口恶气。但,真要说的实际利益,还是得回到土地上来。

整个日本三岛(北海道还没有有效开发,不计入)的总石高大约是2000万日石(每日石约120公斤)。这里面,德川幕府直领的占了六百万石上下,以及其亲藩、谱代什么的,总共八百多万石的土地。这些土地,除了拿了少量的地方留给原主人,使其不至于饿死外。绝大部分,都被明军收缴了。

此外,现在丰臣家回来了。对于以前跟随德川家征讨大阪城的各地大名,丰臣家采取了区别对待的态度:对部分大名既往不咎,对部分严厉追究责任。再加上明军对九州岛和四国岛的清扫。到了这一年的九月,朱由栋还朝的时候。明军手里已经捏住了超过千万石的土地。

朱由栋之所以在日本滞留那么长的时间,肯定不会贪恋这里的美色:此时日本的女人身高普遍不足一米四,个个长得像大头娃娃,他完全没有兴趣好么?他留在这里,主要还是要用皇帝的身份威压日本列岛上的诸多乡长、村长:都给朕老实一点,分蛋糕的事情,朕说了才算!

这一千万石的土地,收拢、检地花费的时间很长。真要说具体分配的时候,也就是朱由栋几句话的事情。

这些土地,首先被切了五百万石给了丰臣家:丰臣栋秀拿到这么大一块土地后当然不可能独吞,他得把这些土地拿出来,再次分封给诸如真田、明石、长宗我部等跟随他前往大明避难的诸多武士。然后还要拿出部分土地收录将来新投靠过来的家臣总之,这五百万石土地,丰臣家最多能够直辖两百万石。

剩下的五百万石土地里,有305万石是九州岛,有805万石是四国岛。这两个岛,天启皇帝一声令下,全部划给了即将就国的桂藩。

自然,这九州、四国的名称是不能再用了。前者改名为筑紫岛,后者改名为伊予岛——这本来就是他们的旧称。

最后还剩下一百多万石的土地,朱由栋则是拿来做了封赏:比如说,那个做得极好的带路党池田光仲是不是要奖赏一下?还有九州、四国的一些大名被迫搬家,是不是要适当的给点土地安抚一下?这么一撒出去,就什么都没有了。

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是慷他人之概嘛。做完这一切后,朱由栋把投降了的德川新军的器械选了一些样品拿回去给方山实验室做参考,其他的全部都交给了丰臣栋秀,然后再在日本留下了两个军镇。便不管不顾的回到了北京。

“臣王象乾拜见皇上,皇上此去东瀛,再张我朝天威于东夷,臣谨为皇上贺!”

“哈哈,大司马,这些样子话说到这里就行哪。朕这次回京后,首先单独召见你,是有话想跟你讲。”

“臣请皇上示下。”

“嗯,是这样的。”朱由栋目光炯炯的盯了王象乾一会儿:“大司马,在三年多前,朕还是监国的时候就开始清点黄册。现在,民黄册已经重建完毕,匠黄册随着大内将工匠剥离,工部从新对直属工匠进行了登记。其实也算是改造完成了。现在,就剩下军黄册哪!”

“皇上的意思是,现在要开始整顿军黄册?”

“然也。大司马,你看看,三年多的战事,除了朕的新军外,整个大明能够拉上战场的,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万人。我大明说起来八十万战兵,五六百万军户。每年耗费国帑起码五百万元以上,但是真正能打仗的有多少?”

“皇上说的在理,只是不知皇上专门召见老臣说这个事情的意思是?”

“哈哈哈,大司马,你是三朝老臣。自朕监国起,你就一直担任兵部尚书,多年来得你襄助甚多,朕是深为感激的。正因为如此,所以朕才要事先告诉你,这清查军黄册是必须要做的,不如此,国家的军队无法彻底重建,将来真有大的战事靠着这么点部队是不够的。但是呢,军户的亏空可比普通民户大多了,这个盖子揭起来,不知道里面有多少的黑幕。负责此事的人,肯定相当得罪人。大司马可还记得于少保?”

“皇上的意思,老臣明白了。臣多谢皇上的关爱。”郑重的行礼后,王象乾道:“老臣今年七十三岁了,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但是,老臣在皇上的带领下,大败蒙古、肢解暹罗,现在又威压日本。这兵部尚书当到这个份上,照理说是完全够本了。若是老臣此时退下去,把清理军黄册的事情交给下一任尚书,那是谁也不能说什么的。可老臣是大明的臣子啊,怎么能只为自己的名声着想,而不顾国家的大事呢?皇上,若是皇上不弃,老臣愿意继续留任兵部尚书一职,在此任上认真清理军黄册,除非老臣寿元到头,否则,不清理好军黄册,老臣决不罢休!”

“哎”本来按照朱由栋的想法,这位大司马多年来对自己总体是支持的,工作也很出色,又是七十三岁高龄了。这马上就要开始的军队改革,还是让他退下去安享晚年比较好:这是皇上体恤老臣,也是在给天下臣子做出表率——都看好了啊,为朕效命,不会让你没有下场的。

至于王象乾退下来后的接任者,朱由栋也想好了:熊廷弼啊。虽说让刚刚进入角色的熊总督回京主持军改,对中南半岛的稳定有一点影响,但毫无疑问,军改才是最重要的。

是的,在赶走了破军后,整个东亚、东南亚已经以前所未有的高度被大明有效的整合了起来:这可比既往的所谓宗藩体系要紧密得多了。

而终于能够重新把主要精力转回国内的朱由栋,其第一刀就砍在了军户上。三年多的战争,有限的部队反复折腾使用,实在是让朱由栋感到怕了。必须先军改,然后再进行后续的改革。

现在,王象乾愿意继续担任兵部尚书,那就再好不过哪:七十三岁的老头子,根本不怕任何人了。而且岂不闻,姜桂之性,老而弥坚么?

1619年10月,大明朝廷颁发了数道圣旨。

其一,日本多年来心怀不臣之心,妄称帝号,屡次兴兵作乱于朝鲜及东南沿海。本次天朝稍加惩戒后,决议在该国本州岛上驻军,并在其岛上的大阪、横滨、江户三地各划出一块地盘作为海军的军港。

日本天皇去掉帝号,改称日本国王。丰臣栋秀为关白。以上两职,皆为世袭,但必须有大明的册封才是有效。

其二,原日本的九州岛改名为筑紫岛,原四国岛改名为伊予岛。此二岛,分封给大明桂王殿下,桂藩将在这二岛上建国。

其三,朝鲜半岛已经光复,作为大明的忠顺属国,朝鲜本应复国。奈何德川义直这种卑劣小人,采取刺杀手段,在辽河上将朝鲜王室及其近支子弟彻底屠戮。故而天朝不得已,应朝鲜数百万百姓之请,派出今上的叔父,福王殿下就国朝鲜。

其四,自天启元年起,大明麾下各宣慰司指挥使、各藩属国国王,每年必须至北京朝拜皇帝至少一次。朝拜内容为国王(指挥使)向皇帝陛下述职,向户部缴纳年贡,礼部回赐宝钞等。

其五,自天启元年起,大明麾下各属国,其军队武器制式必须与大明保持一致。关税与大明保持一致。

其六,自天启二年起,全国清查军黄册!

第四一八章 无烟火药时代

“呜呜~茨,呜~茨”

伴随着一阵让人牙酸的轻微摩擦声,一列列车停在了马德里火车站的站台。

西班牙的巴斯克亲王鲁道夫殿下,头戴礼帽,身披黑色长风衣,满脸不爽的从车厢里走了下来,边走还边在嘀咕“这列车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还比不上纵马奔驰来得快。而且这乘坐感受我也是发了神经,几个人回马德里干嘛要巴巴的坐火车?多的时间都浪费了。”

低声一个人吐着槽,在一众护卫的贴身保护下,鲁道夫一行慢慢的走出车站。

整个车站,人声鼎沸,极为喧嚣吵闹。虽说鲁道夫走的是贵族专用通道,但是在这通道的两侧,挤满了各种衣衫褴褛,面带菜色的各式人群。当看到衣着光鲜的鲁道夫等人经过的时候,无数只手臂从通道两侧的栏杆伸了出来,这些手臂的主人们纷纷用着极为谦卑的语调向通道中的贵族进行乞讨。

“尊贵的亲王殿下,请快些走,千万不要施舍一丁点东西,不然这些穷鬼会发疯的。”

“怎么回事?我才离开马德里一年多的时间,怎么现在这里成了这个样子?”

“殿下,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事。最重要的就是,马德里与毕尔巴鄂之间的铁路通了。无数的铁矿石、煤炭从海边运送过来,变成了马德里城外无数工厂运作的养分。这些工厂当然需要无数的工人,而工人中总是有选不上或者工作一段时间后就不堪使用的,于是他们大多是集中在了这里。以乞讨或者做做散工为生。”

“啪嗒”,在一阵言语交流中,鲁道夫已经走出了站台,他脚下的军靴,重重的踩在了一个水坑里,溅起了不少的污水。

“殿下,请小心一些。这个火车站目前是人、货两用。每天都有无数的煤炭在这里卸车,然后由轨道马拉车运送到各个工厂。这车重载得多了,路面自然也就容易坏掉”

“呼~咳咳,咳咳。”抬头看了看远处若影若现的一排烟囱,以及烟囱里冒出的滚滚黑烟。再嗅了嗅车站附近似乎带着明显煤灰味道的空气,鲁道夫心情复杂的上了停靠过来的王室专用马车。

马德里火车站距离皇宫还是有相当距离的,在皇室马车平稳的行驶了十多公里后,蓝天白云重新出现在了鲁道夫的眼帘,便是空气中的味道,也从伴随着恶臭的煤烟味为主,慢慢的变得清新起来。

在接二连三的“咣当”声中,王宫中的各扇门依次打开了,鲁道夫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菲利普的办公室前。

“啊,我们英勇无敌的统帅回来啦!欢迎欢迎!”在最后一道门打开的同时,菲利普已经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站好。当鲁道夫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热情的长开了双臂,上去就是一个拥抱。

稍微有点迟滞,但鲁道夫还是还给了菲利普一个拥抱。

双方问候礼仪完毕后,菲利普坐回自己的办公桌后,让鲁道夫与自己隔着一张桌子坐下,并让所有的秘书和侍从们全部从办公室离开了。

“说吧,我亲爱的鲁道夫,什么事情,能够让您在东线战局那么紧张的情况下亲自回马德里一趟?”

“呼~”虽然此刻心里很复杂,想说的事情很多。但鲁道夫想了一会后,还是觉得要先说正事。

“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菲利普,你想先听哪个?”

“哈,鲁道夫你的幽默感越来越明显了。嗯,先说坏消息吧。”

“坏消息是,在上个月的吕岑会战中,瑞典军投入了二十挺马克沁机关枪,一个照面就打掉了我方一个三千多人的战斗团。”

“嘶~!奥斯曼那位穿越者居然这么快的就搞出了机关枪?他穿越前是学什么的呀?嗯,鲁道夫,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我及时更改了我军战术,改密集列阵为散兵线,在再次付出五千多人伤亡的惨重代价后,抢到了对方五枚机关枪的子弹。”

“赞美上帝!鲁道夫,这真是太好了!卡了我们十几年的无烟火药问题,马上就要得到解决了!哦,这个问题一解决,后装枪、后膛炮、机关枪什么的,全都可以进入批量生产了!”

“是的。虽说瑞典人拼死保护他们的机关枪,眼看事不可为的时候机关枪手干脆引爆身上的炸药包把枪械炸了个稀烂。但是,我们其实并不在乎枪械本身,我们在乎的是火药的配方。现在,有了实弹做参考,我们的科学家们应该是没有问题了吧?”

“当然,当然没有问题!我马上就让人请伽利略教授过来一趟。不,我亲自去一趟!”

“在此之前,菲利普,我能向您问几个问题么?”

“咦?鲁道夫你怎么了?”说完这句话后,菲利普干脆重新坐了回去,然后他把背往后面一躺“请坐吧,我看到了你双眼中的迷茫,我们一起来详细的谈一谈。”

此时,乃是1619年10月,距离宗教战争全面开战已经过去了一年之久。

最开始的时候,不管是捷克对神罗皇帝的反抗,还是普尔伐茨、符腾堡等新教诸侯与巴伐利亚这样的天主教坚实堡垒之间的战争。整个正义联盟都是一个声音搁置争议,尽量坐下来好好的谈。至于说德意志诸侯没有哪家听从正义联盟的呼吁,打起来根本就收不住的问题。整个正义联盟都表现出极大的克制只呼吁停战,不派遣兵力参与。

但是,当1619年年初,北欧强国瑞典在古斯塔夫二世的率领下介入这场战争的时候,正义联盟就不干了。

当然,以菲利普历史学者的属性看来,一个被严重削弱,威望扫地的神罗皇室,以及一群被战争搞得精疲力尽的德意志诸侯,才能让西班牙的利益最大化。所以,即便是瑞典参战,正义联盟也是以打嘴仗为主,仍然没有军事介入。

但是出乎菲利普意料的是,这一世的瑞典,得到了奥斯曼穿越者的加持。本来古斯塔夫这样的名将率领的瑞典军队其战术思想就领先德意志诸侯一大截了,现在再加上装备的加持。所以,瑞典参战后不过三个月,就连胜三场。帝国老帅蒂利,以及被神罗皇帝亲自请出来的瓦伦斯坦都先后败在了古斯塔夫的手下。到了1619年的6月,古斯塔夫的兵峰已经直指维也纳了。

于是正义联盟再也坐不下去了,西班牙出兵十万,联盟内其他各国一共出兵五万,十五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开进了德意志。

瑞典是一个地广人稀的国家,古斯塔夫亲自率领的瑞典本国远征军只有两万出头。即便加上其他新教诸侯的军队,也不过五六万。所以,当鲁道夫率领正义联盟的庞大军队进入德意志的土地后,古斯塔夫指挥军队迅速后撤,直到双方在吕岑这个战略要地相遇。

在这一场惨烈的大会战中,瑞典人第一次把机关枪这种跨时代的武器给祭了出来。这样的武器,确实给排着密集阵列,便步前进射击的燧发枪兵们极大的杀伤。但是好在此刻是鲁道夫这位穿越者在亲自领军,他了解到战场情况后,迅速的改变了战术。并在用燧发枪兵击溃了瑞典、新教联军后,还抢到了几枚子弹!

无烟火药技术扩散了,世界的战争形势将迎来巨大的改变!

第四一九章 民族文明根性

“在和你一起去伽利略教授那里之前,我有很多问题需要你解答。”

面对鲁道夫如此咄咄逼人的提问,菲利普低头的时候皱着眉头,但抬起头已经是满脸温煦的笑容“好的,我亲爱的鲁道夫,您有什么问题?”

“我这次回来,听说马德里到毕尔巴鄂的铁路通了。所以专门绕道去了毕尔巴鄂,并从那里坐火车回来。在出站口,我碰上了很多流民,他们衣衫褴褛,面色明显的营养不良,据说是工厂选剩了的或者是工厂用残了的?”

“是的,事实上,大多数是工厂用残了的。”

“菲利普!怎么能够这样!我们是穿越者,是现代人啊!我当然知道资本的原始积累充满了血腥,但是我们是穿越者啊!你就不能为这些人做点什么事情么?”

“鲁道夫,请你先坐下。嗯,喝茶还是咖啡?啊,你不说话,我给你泡茶好了。”

菲利普起身,亲自为鲁道夫倒好一杯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坐好,然后转动椅子,面对着办公室外一扇巨大的落地窗,看着渐渐西斜的太阳,清了清嗓子

“两年半以前,我们把蒸汽机技术推向民间的同时,我也以以前我在阿斯图里亚斯的私人产业为基础,打造了新的,以蒸汽机为动力的新的产业集团。这个集团,主要涉及到的领域是能源、军工、传媒以及金融行业。在此之外的,以轻工业为主的民生产业,我是向民间开放并且提供技术支持的。但是!我们西班牙的农场主们思维守旧,仍然顽固的想从土地上汲取财富,愿意投身工商界的人实在是太少。我不得已把这些东西向英国人、法国人乃至德意志人开放。我对这些人唯一的要求就是,工厂必须设置在伊比利亚半岛内。

现在,因为各条延伸到海边的铁路,其汇集点都是在马德里。所以马德里自然就成了这些商人们开设新厂的首选地点。亲爱的鲁道夫,一个工厂要建立并发展起来,大致需要些什么呢?”

“资本、土地、技术、厂房、工人、原材料、产品、销路、市场。”

“差不多就是这些吧。资本这个东西,因为第一批投身蒸汽机实业工厂的,乃是整个西欧最强大的商人家族,诸如什么卡佩家族、韦廷家族、埃斯特家族、维特尔思巴赫家族等等都踊跃的进入这个圈子相当于欧最有钱的一群人带着大量的现金进入了西班牙。所以,短期内,资本是没有问题了。

至于说土地、技术、厂房什么的,不必多说。接下来我想跟你谈谈工人和原材料的问题。其实,你在火车站看到的那群人,绝大部分都不是西班牙人。”

“那是?”

“英国人、法兰西人、德意志人”沉吟了一会后,菲利普继续道“我刚才说了,我们西班牙本国的贵族思维僵化,仍旧顽固的守着自己的农庄和土地。所以,我西班牙破产的农民其实并不多,他们也没有必要进入马德里从事辛苦的工作劳作。事实上,由于英格兰、法兰西这些地方的领主为了有更多的土地来养羊,从而有更多的羊毛送入马德里附近的工厂织成毛织品出去售卖。所以,自由资本主义初始阶段最著名的‘羊吃人’已经在西欧开始广泛的发生了。”

“然后大量的被从土地上赶出来的英格兰、法兰西农民,为了求得就业的机会,不得已远渡重洋来到了马德里?”

“是的。”再次虚扶了一下没有眼镜的鼻梁,菲利普道“你率军屯驻在丹麦与神罗帝国交界地的时候,一个新的产业已经在西欧诞生,嗯,其实对你我而言也不算新,就是蛇头而已。他们一旦听说哪个地方的领主改农场为牧场,就马上蜂拥而至,用各种手段拐骗当地失去土地的农民,携家带口渡海来到马德里,然后”

“菲利普,我并不是一个者,但是,在我们那个时代,工人们过得很不错。虽说我也知道现在的生产力达不到后世的条件,但适当的给这些可怜的人一些保护和帮助,不是你身为国王应该做的事情吗?”

“适当的保护会有的,比如说我已经建议各工厂主把工人工作的时间从每天18~20个小时压缩到16个小时以内。把最低日薪从三个铜币提升到五个铜币。同时建议他们督促本国政府,进一步加大对非洲的殖民开发力度,用那里的黑奴来从事最辛苦最危险的诸如铅提取、硫化物提取、煤矿开采等相关工作。”

“就这么一点?而且你还大量引进黑奴?”

“那怎么办?”看着面色仍然不虞的鲁道夫,菲利普心里多少有点火大,但还是迅速的调整好了情绪,继续耐心的解释道“鲁道夫,我是一名历史学者,在穿越前,有一年我在美国做访问学者,曾经和一名移民局官员有过交流。他告诉我,美国其实不太害怕拉丁裔、非裔、印度裔的移民较大规模的进入美国。他们最害怕的是东亚裔,尤其是华裔大量进入美国。”

“怎么扯到这上面去了?好吧,这是为什么?”

“因为,第一代进入美国的拉丁裔、非裔、印度裔会老老实实的去刷盘子,第二代,第三代也大概率的会老老实实的继续刷盘子。而东亚裔,尤其是华裔,可能第一代移民会老老实实的刷盘子。但是到了第二代,最多第三代,他们就要和盎格鲁撒克逊人争夺工程师、律师、医师等各种高端白领的工作了。

中国人、日本人、韩国人,总体而言都是儒家文化的信徒。儒家,嗯,其实我也不太了解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文化。但似乎这个文化圈里的国家的国民,基本上都很聪明,加上又吃苦耐劳、坚韧不拔。更让人恐怖的是高度重视对后代的教育,为了子孙后代能有更好的教育,做父母的牺牲一切都在所不惜。这样的民族特性,是最最让人恐惧的。”

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菲利普背对着鲁道夫,看着窗外“我们欧洲人,虽然都属于高加索人种。但真要说起来,至少我们卡斯蒂人并不以勤奋见长。真要说高加索人种里,吃苦耐劳有纪律性的,恐怕还得数日耳曼人、盎格鲁撒克逊人以及俄罗斯人。但即便如此,比起东亚人种的勤奋,忍耐,坚韧,其实我们是多有不足的。

亲爱的鲁道夫,你我都是穿越者,你应该看到,在21世纪的欧洲乃至北美,因为工会权力的膨胀和民主制度的腐朽,导致欧洲很多国家有着过高的社会福利保障体系,由此养了太多的懒人。如果我在这个时候推出过多的工人保障政策,一方面将极大的阻碍投资的商人们收回成本并进一步扩大生产。一方面会导致社会的福利要求越来越多,进而让我们将来用于发动战争的资产越来越少。所以,我只能适当的给一点最基本的保护措施,并让非洲人代替部分欧洲人去死。

我说过,虽然是七个穿越者,但最终,这就是一场东西方文明的竞争。这样的竞争,在民族的根性上,其实我们是不占优势的。我们要想获得胜利,只能是依靠我们欧洲人在智商上、科技发展上的优势,以及在最适应本阶段生产力的制度上,我们比中国那位穿越者熟悉的多的优势。还有就是,在军事发展和战术上,你是最专业的优势。只有充分利用好这三个优势,我们才能在最终的文明对决中,获得胜利!”

第四二零章 双子们的布局

“菲利普,无论如何,我需要提醒你一点。这虽然是一场神的游戏,你我也都是穿越者。但是,我们和这个世界已经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你的王后已经为你诞下王子,我也有了我的妻子。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游戏里的p!”

“我知道!”一直温和以待的菲利普这会儿终于有点恼怒了,语调也不自觉的高了起来“鲁道夫,我刚才说了那么多你还没有明白么?论勤奋,我们是比不过东亚那几个国家的。如果一开始就把工人的福利做得太好,我们无法与中国的那位穿越者竞争!”

从降生以来,一直都非常温和的菲利普这次罕见的发了火,鲁道夫一时之间有些愣住了。然后他也不再说话,就这么直愣愣的坐在菲利普的对面,两个人尴尬的对视起来。

“te~!这个脑子里都是热血的理想主义者!”心里骂了一句娘后,菲利普稍稍调整了自己的情绪,然后主动开了一个新话题“现在德意志战场的情况怎么样?”

看到菲利普转移了话题,鲁道夫还是主动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吕岑会战,我军阵亡人数超过一万,其他友军阵亡人数也近六千,伤兵更是无数,所以我们不得已暂且后退进行休整。至于新教联盟嘛,粗略估计阵亡人数不低于六千人,这里面绝大部分是以瑞典人为主。毕竟,在我们的军队顶着机关枪的火力冲锋的时候,其他战线上,我们的友军已经击溃了其他新教诸侯的部队。无论如何,新教联盟向维也纳进军的目标是被我们阻止了。”

“嗯”两只手指反复的在没有眼镜的鼻梁上上下摩擦了一阵后,菲利普道“撤下来就撤下来吧,干脆撤得远一点。”

“菲利普,你的意思是?”

“我们作为神罗皇帝的亲戚,已经尽到了亲戚的义务,实在是对方和魔鬼建立了盟约,导致在武器上领先我们太多。虽然我们为了捍卫基督世界的荣光,也会很快就拿出大量的先进武器,但这毕竟是需要时间的,不是么?所以,对于敌人再次卷土重来,进攻维也纳的事情,短期内我们无能为力。鲁道夫,和维也纳的那群腐朽的皇室贵族比起来,你更看重我们西班牙普通士兵的生命是不是?”

“那是当然!维也纳那群只知道开舞会,听音乐,搞各种偷晴的家伙我管他们去死!”

“所以呀。”菲利普把手一摊“虽然我们拿到了配备有无烟火药的子弹,很快就能搞清楚无烟火药的配方。虽然我们已经建好了各种兵工厂,其产量远超现在屈身于外高加索的易普拉欣。但是,要得到一定量的后装枪、机关枪以及相应的子弹,总是需要时间的对不对?先撤军吧,主力部队撤到巴伐利亚,在占领巴伐利亚的同时,也把它西侧的符腾堡、普尔伐茨部拿下。”

“好的。只是这样一来,北德以及捷克就部暴露在了瑞典人的兵峰下了。”

“没关系,我刚才不是说了么,无烟火药在我国一旦进入量产,其产量不是奥斯曼那位穿越者可以比的,最终的胜利仍然属于我们。如果那位古斯塔夫陛下在我们后撤到南德地区的时候也屯驻在北德恢复力量,那么,我们的力量肯定比他恢复得快。如果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冒险,趁着我们后撤去打维也纳。那么,当我们的亲戚面对瑞典人的兵峰,签订了丧权辱国的协议,而最后我们又把这份协议给否定了呢?”

“我明白了。”稍稍低头沉吟后,鲁道夫抬起头“待会见过伽利略教授后我就走。”

“嗯,毕竟敌人有了新武器,前线没有你可不行,这次我就不留你了。”

两人之间刚才有点尴尬的气氛至此总算烟消云散了,鲁道夫开口道“那个,日本的那位穿越者这会应该是到了夏威夷吧?”

“嗯,还是隔得太远了些,但是他在日本本土和北美之间的地方停留了那么久,肯定不会是在海面上。这么推断下来,只能是夏威夷了。”

“这个懦夫,战败了连自杀的勇气都没有么?菲利普,接下来他要去哪里?”

“呵呵。”无奈的摇摇头“大概率是北美吧。因为从夏威夷去澳洲是纵贯太平洋,洋流、季风都没有合适的,风险太大了。”

“北美?他想干嘛!虽说我们在北美没有多少利益,但那也是未来我们预定的新的殖民地啊!菲利普,如果他真的来北美,我们?”

“当然要么是你,要么是我,亲自走一趟,把他干掉了。不过不是现在啊,现在,你的工作是等新的武器到位后,彻底摧毁新教联盟,让整个中欧和北欧也加入我们正义联盟。而我现在,则是要确保蒸汽机引导的工业革命不要出太多的岔子。”

“好吧,这些年国内的事情真的辛苦你了。说到工业革命,那个,菲利普,虽然我不是太懂理工科的东西。但也知道,蒸汽机之后,是内燃机和电动机吧?”

“严格来说,第二次工业革命的标志性东西,是电力的广泛应用以及内燃机的发明和完善。这两项工作,我已经给阿斯图里亚斯大学的教授们简要的提示和原则性的讲解,然后他们已经抽出部分人手开始预研了。不过真要出成果,还是需要较长时间的。”

“嗯,这个没关系,我只是提醒一下。另外,我也想到新的问题,橡胶!”

“哈哈哈,亲爱的鲁道夫,感谢你的提醒。事实上我在三个月前就已经写信给南美大哥伦比亚区的总督,让他在南美开辟大型的橡胶园,同时还要注意避免良种外流。毕竟,蒸汽机成熟后,橡胶的作用会越来越大。鲁道夫,我们到这个世界快二十年了。那位奥斯曼的穿越者受限于身份问题,做不出多少成绩还情有可原。但是其他的几个穿越者,你看,中国的那位才是最厉害的。我深信,中国的科技水平距离我们不会太远。当我们的蒸汽机成熟的时候,中国的那位也会想到橡胶的问题。”

“嗯能够把东亚的其他两个穿越者一斩杀,一赶跑。中国的那位穿越者确实厉害。哎,希望我们国内的工厂尽快实现新式枪炮的量产吧,我们需要尽快完成欧洲的统一,然后向奥斯曼开战!”

“不要着急,鲁道夫,会很快的。另外,我还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是什么?”

“青霉素,我们已经找到了适宜大规模培养的培养基,很快就能实现量产。至少在药品这一块,我们再也不用花费巨额的金钱向中国的那位穿越者购买了。”

第四二一章 易普拉欣野望

就在西班牙的双子达成一致,定下暂且休兵,积蓄力量再卷土重来策略的同时。黎塞留再一次来到了第比利斯。

“尊敬的帕夏,您提供给新教联军的机关枪真是划时代的利器,古斯塔夫陛下在吕岑以不足对方三分之一的兵力,给予西班牙重大杀伤!”

“呵呵,我的朋友,我怎么听说,最后西班牙人用散兵线战术在付出了巨大伤亡后,成功的占领了机枪兵的阵地?”

“散兵线?这个名称可谓精准!古斯塔夫陛下也为这种新的战术拍手叫绝,并且还没有想出贴切的名字。没想到帕夏您远在千里之外,就精确的叫出了这种新的步兵阵势。呃”

顾左右而言他半天的黎塞留看到易普拉欣玩味的笑容,终究还是低下了头“是的,到底西班牙人及其联军是古斯塔夫陛下率领的部队的三倍以上,所以在对方不顾伤亡的拼死攻击下,我们不得已撤退了。不过请帕夏放心,撤退前,凡是不能撤走的重机枪,我们都将其炸毁了。”

哎,其实我可以想到,西班牙那两位穿越者看重的并不是机枪本身,而是子弹里携带的无烟火药。算了,在把这些东西交给你们之前,我就想到了技术外流的危险。可是谁让我到了现在仍然没有挣到足够的发展重工业需要的资金呢?要不是瑞典以及北德的诸多诸侯预先支付了大量的黄金、粮食,估计等不到我的兵工厂生产出产品,我的现金流就要枯竭了。

不过现在好了,虽然很可能技术外流,但现在我已经利用这充沛的资金和物资提前建好了枪炮厂。虽说产能仍然很小,但是足够我在接下来的一两年里做真正的大事了。

虽然心里并不是很沉重,但独当一面后,终于慢慢褪去了青涩的易普拉欣还是拉长了脸,对黎塞留道“我的朋友,因为我坚信我们之间的友谊,所以才把我自己的军队都没有装备的划时代的利器先交给了你们。但是你们哎古斯塔夫陛下还是太急了一些。接下来的局势,就看西班牙人怎么做了。如果他们再次集结大军强攻,我反而不用担心什么。如果他们暂时后撤,那麻烦才是真的会很大。”

“帕夏您的意思是?”

“很简单,根据您的小鸟带来的情报,我大致能推算出西班牙人现在的科研、工业产能。只要他们拿到了子弹,很快就能研发出相应的机关枪,并且迅速的大量装备。所以,如果机关枪技术没有外泄,他们会再一次的发动大军猛烈进攻。如果他们确信已经掌握了机关枪技术,反而会暂时后撤,待部分军队换装后,再次大规模进攻。”

“啊?!帕夏,如果出现了后面的一种情况,我们应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啊。”很无奈的耸耸肩“北欧最大的问题就是人太少了,而北德的诸多新教诸侯虽然暂时的联盟在一起,但是彼此之间的矛盾也很深,所以新教联军的兵力很难超过五万。而在对方有了机关枪后,新教联军肯定是扛不住西班牙的反击的。”

“帕夏,我需要更多的机关枪。还有您上次说的后装炮,我也需要一些。为此,我愿意再次返回里加,向古斯塔夫陛下说明厉害,让他筹集更多的资金。”

“呃,我的朋友,钱是小事,关键是产能。而且,最近我可能也要打一仗,也需要大量的军火。”

“啊?您要打仗?您的敌人是谁?波斯人?”

“哈哈哈,阿巴斯陛下就算要发兵也会去伊拉克,不会再到我这里来的。我的敌人,来自奥斯曼的内部,那些该死的南斯拉夫杂种,他们看到外高加索诞生了新的财富,已经迫不及待的要把贪婪的黑手伸向这里。昨天,我刚刚收到拓普卡夏宫传来的命令,要我结束外高加索总督的任职,回到伊斯坦布尔述职。对这道命令,我是不准备服从的。”

“是的,帕夏,您如果回去,只怕再也无法离开。”

“哎,我本来还想隐忍到一两年之后呢。现在看来是真的要提前发动了。”

前文所述,以前的奥斯曼苏丹有一个习惯,在巴尔干半岛挑选当地的南斯拉夫人的小孩,从小进行培养和训练,长大后这些人就是苏丹亲兵。在奥斯曼帝国前期,这些亲兵作战勇猛,加之种族原因,只能依附于苏丹本人。而苏丹利用这支亲兵,能够有效的对抗突厥裔贵族对王权的威胁。这时候的苏丹亲兵,对于苏丹本人和国家集权来说,是好事。

但是时间长了,亲兵的规模越来越庞大,上下牵扯的利益越来越多。亲兵自己成了一个利益集团,而且这个利益集团因为掌握了帝国的军事力量和行政力量——由此造成这个集团从依附苏丹变成了掌控苏丹。

1617年,把易普拉欣这位穿越者派到外高加索担任总督的苏丹艾哈迈德一世逝世。柯塞姆家族联合苏丹亲兵团的首领们,以“国家当立长君”为由,把艾哈迈德苏丹的弟弟,那位被囚禁了十三年,已经被证明是一位低能儿的穆斯塔法推上了苏丹的宝座。

但是,穆斯塔法到底是低能儿,完无法正常履行苏丹的职责。所以到了1618年,哈齐兹家族又成功的说服了亲兵首领,发动政变,清洗了柯塞姆家族,将穆斯塔法再次囚禁。把艾哈迈德的儿子奥斯曼立为新的苏丹——这就是在土耳其历史上被无数人叹息的奥斯曼二世。

这位苏丹继位的时候只有14岁,但得益于早年受到良好的教育,因而这是一个极有才华并且心中有志向的君王。他在继位后不久,就趁着奥地利哈布斯堡家族陷入宗教战争的时机,发动了对波兰的战争——奥地利、匈牙利和波兰立陶宛三国,是此时欧洲抵御奥斯曼继续扩张的三根篱笆。趁着奥地利无法抽身,匈牙利的注意力被西部战事引走的时候,力打击波兰,这个策略是正确的。

但,此时已经从精锐善战的勇士,蜕变为脑满肠肥官僚的苏丹亲兵们,已经不想再打仗——他们只想保住既得利益,不愿意再去战场上拼死作战。所以,在苏丹亲兵们的作梗下,此次本来胜算极大的战争,可耻的失败了。新任苏丹的威望受到了重创。

在历史本位面,奥斯曼二世就是在这个事件后,彻底对苏丹亲兵集团失望,转而扶持突厥裔的军事将领,想要把苏丹亲兵这个毒瘤给挖掉。但是很可惜,他到底是少年人,做事情还是太操切了一些。最终被苏丹亲兵的首领们发现了异常,提前下手,将他给杀死了。

他死了,奥斯曼帝国切除这个毒瘤的行动就被迫中止,最后直到这个毒瘤自己慢慢的彻底腐朽,其首领们已经腐化堕落到连弑君的勇气都没有了,才被后面的苏丹(1826年)随手拿掉——但到了那个时候,奥斯曼帝国已经远远的落后于欧洲了。

而现在,易普拉欣这位穿越者,瞄准的就是这个机会在他本来的计划里,想的是如果他能在外高加索猥琐发育到1622年,等到苏丹亲兵的首领们作出弑君举动后,他就亲自领军去伊斯坦布尔‘勤王’,以此掌控国家大权。但现在嘛,既然苏丹亲兵的首领们居然先打他的主意了,那他就联合此时无兵无权的奥斯曼二世,把苏丹亲兵这个群体给干掉——由此,也能成为奥斯曼帝国的权臣!

而在成为这个国家的权臣后,这位易普拉欣相信,自己还是可以和西班牙的双子们扳手腕的。

第四二二章 启动经济改革

当中东和欧洲风起云涌的时候,东方的大明,也即将掀起巨大的波澜。

1619年12月15日,北京,大明皇家银行总部,金色大厅。

作为商人出身的曹三喜,在出任银行行长后,用钢筋水泥给这个新的机构修建了一栋高达八层的建筑物。其顶楼全部被设置为各种大小不一的会议室,其中最大的这间,面积达到上千平米不说,为了开会时发言人的声音能够清晰的传到会议室各处,还在地下铺设了大量的铜管。与此同时,整个墙壁和吊顶,全都是用金箔和铜箔装饰。整个会议室极为金碧辉煌,故而得名金色大厅。

这种装修风格,普通文人们看到之后一般都是震撼、羡慕,然后满脸正气的露出鄙夷之色。再重重的来一声,h~t~!出了门之后还要摇着脑袋,痛心疾首的说上两句诸如‘到底还是商人啊’这样酸不拉几的话。

不过,不管文人们怎么‘不喜欢’,但来这里参会的商人们是极喜欢的。很多参会的商人们表示,以后自家的厅堂,也必须这么弄一场。

此时,整个金色大厅里的地暖已经开始供热,加上大厅里做了好几百人。会场里的温度非常温暖,参会众人都脱了厚厚的外套,某兄长,某弟短的互相问候,整个会场的气氛极为热烈。

随着门口一声“曹行长到”的声音,会场里开始还如同菜市场的沸反盈天顿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陆陆续续响起的众人起身,以至于屁股下的坐垫在弹簧的作用下重新竖起发出的吱嘎声。

“我等拜见曹行长。”

“哈哈哈,各位同道,请坐。刚刚才从乾清宫赶过来,迟到了六分钟,怠慢了大家,我先给各位告罪哪。”

“不敢,曹行长为皇上效命,为我等福祉奔走,是行长辛苦了。”

“哈哈,这些场面话就不多说哪,诸位请入座。”

大家见礼已毕,各自坐好后,曹三喜在主席台上清了清嗓子“那个,各位同道,昨日参观方山实验室之后,感想如何呀?”

这个问题提出后,下面的众商人纷纷起身发言,无一例外,全部都是诸如“震撼”、“开了眼界”、“登峰造极”、“出神入化”之类。

事实上,在昨天的参观会上,这些‘战争基金会’的股东们在方山实验室看到在蒸汽机的带动下,玩儿一样迅速的生产出各类产品的时候,个个都极为失态。即便到了今日,无数的大豪商们这会儿眼眶都是黑的——整晚失眠呐!

“相信经过昨日开了眼界后,大家应该能够明白一件事情,那便是,如果朝廷把这些技术对民间放开,那么,没有获得这些技术的商家,将很快从轻工界中淘汰!”

“曹行长说的极是!”

“昨日有很多同道问本官,为什么这些技术没能早些开放。当时人多嘴杂,本官不好说什么。今天坐在这里的,都是咱们战争基金会的人,换而言之,都是自己人,所以本官有些话也能敞开了说。很简单,这些技术开放给诸位后,诸位拿去设厂生产东西,由于生产效率的极大提高,对原材料的需求将会倍增。而由于产品的大量增加以及单价的下跌,对市场的需求,也会变得极为饥渴。在皇上的大军彻底抵定整个南洋以及瀛洲之前,原料、市场,都不充分。如果在那个时候把这些技术敞开,说不得,我大明的民生就崩溃哪!便是现在,也不能完全敞开,只能是针对战争基金会的诸位放开。毕竟,在当初朝廷胜局未定的情况下,还愿意慷慨解囊资助朝廷作战的诸位,都是忠君爱国的义士啊!”

“不敢,不敢,行长谬赞了。”

“诶,这可不是谬赞。诸位,以前跟你们讲的‘子贡赎人’的故事,皇上是最重视的。这国家在需要大量资金投入战争的时候,你们资助了国家,那国家就必须对你们进行回报。你们拿了回报后,也是当之无愧的“义士、义商”。这就是‘子贡赎人’里,夫子说的,不能把道德的标准定得太高,以至于让人无法真正践行道德,最后人人都成了伪君子嘛。诸位且放心,你们的义举,六大报也是会全力开动进行宣传的。”

“哎哟,那可不得了哪,我们这些商人总算是要有点好名声哪!”

“是啊是啊,这么多年来,我们商人虽然有点钱,但真的各方都不待见啊。天幸遇到了皇上,遇到了曹行长啊。”

“咚咚咚~”待得下面的众商人感叹了一阵后,曹三喜敲响了法槌“诸位且安静,奉皇上旨意,本官为大家宣讲蒸汽机械及相关产品生产技术开放管理办法。”

“请曹行长示下。”

“好,本官捡重要的说。第一,凡是在三年前战争基金会募捐中,捐赠金额达到十万两以上的义商,将无偿获得蒸汽机的制造技术以及一台成品蒸汽机。三年前捐赠金额没有达到十万两以上,可以补交足额款项,或者是和其他不足十万两的合伙获得。

第二,三年前捐赠金额达到二十万两以上的,朝廷免费赠送各种新式纺织技术,比如常洛飞梭、由校机等,这些东西设计的初衷,其动力是人力或者水力。但是在有了蒸汽机之后,这样的设计思路将会使得蒸汽机的生产更有效率。

第三,捐赠金额达到三十万两以上的,嗯,三年前一共是六家。这六家,将获得诸如肥皂、玻璃、镜子、新瓷(骨瓷)乃至磺胺、青霉素、链霉素等药物生产的技术。”

“啊~!曹行长!”

“嗯?何事?”

“那个……”刚才这一声‘曹行长’,是无数人在叫,但当曹三喜停了下来后,却自有一个微胖的商人扭扭捏捏的站了起来“那个,曹行长,三年前在下资金有限,所以对朝廷的支持少了些。但是三年来,得益于朝廷打开了南洋的商路,在下的商号资金比以前充裕了一些。就是想问问,我们能不能把捐款补足到三十万两,然后……”

“这个事情嘛,皇上对此事早有交代,战争基金会的成员,都是义商。朝廷都应该大力扶持。但是呢,毕竟当初大家捐款金额不一样,所以这享受到的权利也不一样。不然你交三十万,他交一万,大家享受一样的权利,这就不好了嘛。但是呢,三年前的银元可比现在的银元值钱一些。所以,现在只有能够把捐赠金额补足到二十二或者三十三万,就能享受刚才的第二条、第三条中的技术开放。同样,你们在座的也可以自行协商,几人甚至十几人组团捐赠,然后获得相应技术。当然哪,大家都是做老板的,我在这里多嘴提醒一句啊,这组团购买技术,到时候内部出了问题,可是很麻烦的哦。”

“原来如此,我等明白了,多谢曹行长指点。”

“好,本官接着往下讲。第四条,朝廷在开放上述技术后,皇上麾下的红河实业、方山杂货铺将全部退出市场。本官以及以前皇上在潜邸时分配给诸多臣子的这些企业的股份,将由战争基金会出资进行赎买。以后这些臣子要经商是可以的,但仕途就不要再想了。一句话,要当官就别想着发财,要发财,就别当官。

第五条,红河实业、方山杂货铺现在的工人、销售、运输团队等各类人员,共计十三万六千余人。购买或者获得了上述技术的义商,需要承接这些人的工作。各位同道,你们可有异议?”

第四二三章 先制定劳动法

其实从朱由栋北上担任监国起,特别是曹三喜也到北京担任皇家银行行长、魏忠贤进入内官监开始整顿数量庞大的内侍后,他麾下的红河实业、方山杂货铺的效率就开始逐渐的降低。

这一方面是后续负责的人手在能力与操守上比起前两者要差一些。另一方面则是,监国或者说皇帝的产业,在这个时代其实就是‘国企’。而国企嘛,各种固有的顽疾总是有的。在摊子越铺越大,朱由栋又根本没有精力来精细管理,而且轻工业日化品生产本来就不需要过多资金投入,并且需要精细化管理和灵活调度的情况下。不如在开放技术的同时,把这些仅仅是涉及到民生的轻工日化产业全部切割出去。

以后投入少,产出快的轻工业就交给民间去搞。投入多、对国家安全有着成败作用的重工业,才会是皇室未来主要经营的方向。

至于说以前发展初期为了减少敌人,壮大自身,给了不少干股出去的问题。皇室的自然随着朱由栋成为皇帝而合而为一了,其他权贵和手下的嘛,一方面是可以赎买,另一方面是可以折算到兵工厂、铁路总局等新的产业中去。

当然,能够在此时坐在银行金色大厅里的商人们,就没有谁是傻瓜。在曹三喜表示了皇家要切割红河与方山的普通厂房和销售网点后,近乎所有的商人,都加重了呼吸。

虽说现在大家都知道,方山也好红河也罢,最近几年这服务态度是越来越差,内部贪腐的问题也时有发生。但是北方红河,南方方山,其销售网点近乎铺满了大明中东部各个省份的县城,西南西北省份也实现了府城全覆盖!加之这两个零售巨头的销售,用的还是锦衣卫的通道——这就是物流渠道和销售人群啊!

所以,只要皇室肯卖,一定得买下来!

只是,在座的诸位豪商,几年前买盐矿花了一大笔钱,给战争基金会捐款又是一大笔,这要是接盘一个省或者一个府的红河或者方山,这又得要多少银子呢?

毕竟,在座的诸位虽然都是大明最顶尖的商人,但豪商们的银子也不是无限的。

看着下面的豪商们纷纷陷入了取舍两难的纠结,曹三喜微微一笑,然后敲了敲法槌,让会场再次安静了下来。

“诸位,刚才本官说的诸如技术开发、销售渠道售卖等,都是皇上有感于诸位义商在历次战事中对朝廷的支持,而做出的补偿。接下来,是一些限制性规定,请大家记好,千万不要犯了。不然到时候大家都有麻烦,皇上也为难,本官也难做。”

“请曹行长示下。”

“嗯,这第一条,是使用新式蒸汽机为动力的厂房,除了涉及到矿山之外,其他厂房开设地点,目前朝廷只给了三个地方。具体而言,北方是天津卫,南方是苏州府和松江府。”

曹三喜这句话一出口,各路豪商的水平差距一下子就显露出来了比较差的是在哀叹为何连开厂都限定了地方,而比较杰出的商人们则是眼睛一亮——怎么?朝廷连矿山都准备开放给私人么?

“诸位,这新机器集中在几个地方建厂,是皇上的意思。皇上说了,新机器集中在一起,出了问题,方山学校的技师才能迅速的抵达修理,方山动力研究室的教授也能方便的提取数据,听取使用反馈,以便进一步的改进,这是其一。

其二呢,在座诸位需要明白,这蒸汽机虽然构造复杂,而且机体使用的各项材料有特殊的要求。但,只要是机器,是实物,就有被仿造的可能。在这一点上,我华夏的匠师个个都是天赋异禀呐。所以呢,把新设备集中在一起,也能加强管理,有效防止技术外流,切实的保障大家的利益。虽说这机器构造终究会外流,但是在座诸位肯定是希望这种情况出现得越晚越好不是么?

其三,各位同道付出这么多银子,才拿到新机器或者新技术。这东西拿到后,肯定要去开建厂房生产东西出来,以此拿回本金,获得利润。但是要追求利润,用皇上的话说,这物流才是最关键的。工厂生产东西需要的原材料要能够迅速、快捷、大量的进来。生产出来的东西也要能够方便的运出去。而在这一点上,天津卫、松江府、苏州府这三个地方就是目前整个大明最具有优势的地方。

首先是这三个地方都沿海,可以有效辐射全国沿海各地以及我大明海外的诸多藩属国。其次是松江、苏州都在长江沿岸,可以顺着长江辐射应天、江西、湖广乃至四川。天津卫呢?京津公路三期扩建工程已经开始,京山、京张、京洛、洛长公路也全部建设完毕。而且工部现在已经完成了京津、京张铁路沿线的勘探,最多在天启二年的下半年就要动工建设。所以,天津卫的背后,可以迅速的辐射到北直隶、河南、山东、辽东乃至陕西等省份。各位同道,本官觉得,便是皇上没有这样的规定,你们在详细考察后,九成九以上的可能,你们也会把厂房设置在这三个地方。”

曹三喜说完这些话后,在座的诸多商人们稍稍一思考,就频频的点头。心中对朱由栋限制他们设厂地点的抵触,也顿时少了一大半。

对于朱由栋来说,身为一个中国的穿越者,他对‘集中力量办大事’有一种本能的信服。而且目前大明在文化、思想、市场上并没有真正做好迎接工业时代到来的准备时,尽可能的把工厂集中在一起,也方便他能有效的把控,以此防止因为生产力水平的过渡迅速提升给社会造成的伤害过大。

当然,天津、苏州、松江(上海)这三个地方在地理上是真的极有优势。以后最多再加上广州,北、东、南的轻工业中心就齐活了。

看着下面的商人们纷纷点头认可后,曹三喜又道“那么接着说皇上给大家定的第二条规矩。各位拿到新机器、新技术去上面那三个地方设厂后,要切实的保护工人的权益!皇上已经责成刑部起草了《劳动法》,此法将在天启二年的元月正式颁行。这部律法中明确规定,工厂每日最高工作时限不得超过十二小时,每日的日薪不得低于五个铜板,每十天中必须要让工人完全休息一天。此外,这部律法还对雇佣工人最低年纪,女工待遇以及安全保障,各工人出现工伤后如何处理做出了明确的规定。”

“啊?!”

“曹行长,这,这是何道理?”

“这个,皇上当然是爱惜百姓的,但我们也是大明的良民啊,皇上为何如此不爱惜我们?”

“就是,我们岂止是良民,我们也是义商啊!”

“哎哟,我开办厂房给这些无业游民一个吃饭的地方,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怎么,居然还要每十天休息一天?老爷我自己每天起早摸黑的做事,岂不是比这些工人还辛苦?”

“咚咚咚~!咚咚咚~!各位,肃静!”

到底曹行长这些年在大明商界已经树立了相当的权威,在他板着脸连敲法槌后,‘义愤填膺’的豪商们还是迅速的安静了下来。

“各位,皇上说过一句话,本官在这里转述给各位。这句话是‘休息是为了走更长的路’。一个劳工,若是每天都累得半死不活,那他的工作热情和效率肯定会越来越低,最终不堪使用而被辞退。他退了,表面上看起来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但实际上却是依靠他过活的整个家庭的毁灭。你们自己估算一下,这工厂开起来后,哪个厂不弄个上百名工人?每天让他们工作十五六个小时并且终年无休?这么弄下去能持续多久?一年还是两年?若是这么持续下去,不出二十年,只怕天津三地的工厂,会造就上百万衣食无着的新流民!到时候来个陈胜振臂一呼,各位老板的工厂可不成了齑粉?”

看着虽然不说话,但仍然满脸不以为然的众多豪商,曹三喜也很无奈身为商人,他如何不知道商人都是逐利的,如何不知道开设工厂成本最高的一块就是人工?如何不知道商人们最想压榨的就是人工?

但是,他又回想起前些日子朱由栋对他的耳提面命,也不得不继续对诸多商人展开劝说。

“各位,大家好好算一笔账嘛。你对工人好一点,表面上是他的工作时间少了,你开的工资高了。但实际上呢,他在工作中更有热情,休息好了再工作,也更有效率。而且因为平时身体健康得到了保障,所以他可以为你工作很多年,这就是熟练工啊!可不比一天到晚去招很多生手进来花两三个月从头培养好得多?工人们能有稳定持续的收入,他所在的家庭才愿意消费。各位老板生产东西出来都是要拿出来卖的啊,若是国内一片赤贫,都没人买,这没有消费,何来生产?所以,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讲,适当的善待工人,其实才是真正的大赚特赚啊!”

第四二四章 商税是要收的

看着下面的商人们仍然是一副很不爽快的表情,曹三喜在心里也暗叹了一口气追逐最大利润,这是商人的本性啊。皇上,您现在提出这样的‘劳动法’,可真的给臣出难题了。

但是在朱由栋看来,这是一个穿越者必尽的责任因为我知道在当前全国官员都只有十七天假期的情况下,搞什么周五工作制是完全做不到,八小时工作制也不可能。所以我已经充分理解这个时代的特点并且做出极大妥协了好么?但是,尽管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都是一年到头辛苦无休,只要是我来制定这方面的政策,就一定要为底层的百姓和工人留出余地。

事实上,在他把这个想法在国务会议上提出来的时候,首先就遭到了曹三喜的坚决反对老曹自己都是商人出身,他非常清楚商人们是多么不喜欢这样的东西。

不光是老曹反对,便是方山系的徐光启都反对在老徐看来,未成年的小孩子上学,每七天休息一天还可以接受。成年了,工作了,休息那么多干嘛?

不过,虽然连自己的亲信都反对,觉得施行不了。但朱由栋还是责成刑部立即起草相关法案,并要曹三喜在战争基金会股东大会上进行吹风。因为他深信,中国人总体是道法自然,凡事喜欢留点余地的。可不是那种割韭菜割到极致,不给人留活路的西方人。

在21世纪,老美在经济上把拉美的韭菜割得实在太狠,以至于像墨西哥、洪都拉斯这样的国家百业凋敝。当地的普通百姓除了投身贩毒大业,根本没有任何上升的渠道。于是整个国家都被黑帮控制不说,割韭菜的老美自己也成了毒品泛滥的国家。而且由于新的韭菜长不出来,以至于割无可割不说,每年因为毒品给国家社会造成的损失,最终是得不偿失。

对本国的百姓要爱护,对工匠要留有余地不能过分压榨,便是未来对海外控制的那些藩属国,也不能割韭菜割得太过分。这是朱由栋内心深深坚持的原则!抛开什么人道主义啥的高大上的东西,就说最现实的吧把钱都收拢到大商人手里了,消费怎么拉动?怎么刺激经济可持续发展?

所以,设立《劳动法》只是开始,后续的还有很多东西要一一的调控。

虽然朱由栋的意志很坚决,但此刻正在执行他的意志的曹三喜却觉得很艰难大明的大商人们总体并不是那种毫无仁义,喜欢敲骨吸髓的恶魔。但此时是十七世纪,什么最高工作时间、最低工资标准啥的,他们还接受不了!

看着下面虽然不吭声,但明显一脸不以为然的众多商人,曹三喜无奈的摇摇头。

“咳咳,诸位,本官在这里透露一个消息,这个事情还没有正式施行,所以本官接下来说的话,出了这个门是不认的。”

老曹这话一出口后,豪商们的表情齐齐的一变,注意力顿时集中了过来。

“那个,在前天的国务会议上,皇上已经和大司马商定,明年开春之后,朝廷将发大军出兵北方的蒙古和西北方向的西域。大司马的意思是九边重镇将动员各镇麾下所有兵力,朝廷的新军也会有一部分参加。理论上计算起来,这一次的北伐和西征,参加的军队不会少于四十万。”

“哦~!”

在座的豪商们都是人精,在听到这样的消息后,迅速而整齐的惊叹了一声。

“呵呵。”曹三喜轻轻抚了一把胡须,然后继续朗声道“我大明长城正北方向的草原上,有大量的牛羊,牛可以引进中原做肉牛、奶牛、耕牛。羊,除了做肉源外,其羊毛可以用来做纺织品原料。方山实验室已经对羊毛脱脂、染色、拉丝、塑形等处理做好了技术储备,一旦有大量的羊毛供应,我们将开发出羊绒衫、羊毛衫、毛呢类衣物等新的织物种类。而在西域,当地出产全世界最好的棉花,若是能够从当地获得源源不断稳定的棉花供应,哈哈哈,剩下的时候,就不用本官啰嗦了吧?”

“皇上圣明!”

“大明威武!”

“我朝王师百战百胜,些许蒙古鞑子,面对我王师兵锋,定是无能为也!”

“曹行长,不知这一次我们战争基金会?”

“哈哈哈~”看着会场内的气氛再次活跃了起来,曹三喜一开始微微皱在一起的眉头也舒展开了一些“各位,本官妄自揣测圣意,以后啊,若是没有外敌入侵,朝廷打仗绝不会再打诸如当年壬辰一般的只见投入,没有产出的仗了。以后,朝廷为诸位开拓原料和销售市场,而诸位尽心为朝廷办事,为军队提供资金。这便是合则两利啊!”

“是是是,曹行长说的极是。”

“那个,皇上明见万里啊。虽说这《劳动法》小老儿一时半会还不太理解,但既然这是皇上的意思,那咱们下去了一定按照皇上的意思办!”

“是极是极,皇上关爱百姓,我们也要体恤雇工嘛,哈哈哈。”

“哎呀,各位老板,到时候你们北方的好汉拿到了货源,也要让我们南方分一杯羹啊。当然,我们手里的蚕茧什么的,也是可以给你们提供一部分的嘛。”

“好说,好说,这个咱们下来了慢慢谈。”

看着下面迅速变脸的商人,曹三喜心里一阵冷笑难怪士大夫们看不起我们商人,这副嘴脸,如今我坐在上面看着都恶心哪。

“咚咚咚~!”再次敲响法槌,会场迅速的安静了下来。但是此时此刻,人人的眼神里,都透露出一阵火热。

“咳咳,这个,《劳动法》的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啊。以后谁要是犯了,本官可保不住你们。到时候,自有有司来跟你们计较。接下来,本官还有一件大事要先跟诸位透露一下。”

“请曹行长示下。”

“皇上在国务会议上已经和朝廷重臣达成一致,自天启二年起,实行废捐费,收商税!”

“啊?!”

“咚咚咚~!肃静!”法槌再次敲响,但是这次的效果极差,众商人们完全没有刚才对皇上感恩戴德的样子了,全都齐齐准备变身为嗜血猛兽。

“卫兵!”

对于商人们准备暴起,曹三喜早有预料,他非常干脆的让场外的卫兵入场。

随着荷枪实弹,枪端上了明晃晃刺刀的一百名卫兵入场。即将变身的商人们总算是停止了‘进化’。但是身体是坐下来了,可嘴上却不饶人。

“唉哟,这便是帐下埋伏刀斧手吧?”

“是嘞,没想到我们还享受到如此待遇。”

“哼,收取商税也不是不可以,但也要收得起来呀。”

看着下面的商人们各种不满,曹三喜当然是早有心理准备。所以在会场稍稍安静了一下后,他还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诸位,朝廷将新设《商法》、《民法》,这两部法律,对各位经商过程中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都尽可能的预先做了规定。本官已经先看过了这两部法律的草稿,可以说,就本官不太成功的经商经历来看,有了这两部法律,大家以后做事,就有法可依,而且也不太容易遭到贪官污吏莫名其妙的压榨乃至陷害。

诸位,皇上说过,我们商人这个群体,虽然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总体而言,是最喜欢讲规矩的一个阶层。这规矩不管是好是坏,只要有规矩,总是好的,诸位说,是也不是?”

曹三喜没有先说如何收税,而是说起了两部法律,诸多商人们方才群情激愤的情绪,真正的得以控制住了商人讲究的是交换,而交换要实现,首先得有一个规矩——没有任何规矩的交换,那就是抢劫了!

所以,有专门的商法、民法,商人们其实是很欢迎的。

看着下面的情绪再次得到控制后,曹三喜才再次开了口。

第四二五章 皇帝还是万岁

“诸位,本官在这里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不要说我大明两百多年来的历任皇上,便是自始皇帝开始,历朝历代,有哪个皇帝像今上这样,如此关注我们商人,不歧视我们商人?给我们技术,给我们地位,还专门为我们制定法令?这样的皇上你们不支持,难道还想换一个专门打压我们商人的皇帝不成?”

看着沉默不语的一众豪商,曹三喜舒了一口气“本官自己做过商人,而且不是你们这样背后有靠山的大商,是那种毫无背景,凡事必须亲力亲为的小商贩。不但要和各级官员老爷打交道,还要面对民间的地痞流氓当年我做生意的时候,想的最多的便是啥时候能有个大靠山。但真正最向往的,还是啥时候能够有专门针对商人的规矩,大家都按照规矩办事!”

“曹行长,您刚才说的,何尝不是我等心中所想。只是哎,您都如此掏心窝子了,那在下也说句掏心的话。自今上监国以来,特别是给清理黄册并且给国官员涨薪后,各种苛捐杂税、敲诈勒索是少了一些。但是在下怕的是,其一,收取商税后,说是要废掉各种捐、费,但实际却没有废除,这就相当于在既有的捐、费上再加了一笔。其二,收取商税后,因为商税都是归了朝廷。那地方官员,尤其是那些小吏收不到捐、费后,给咱们来一个公事公办甚至干脆不办!这样做的话,我们还不如不交商税直接给捐、费呢。”

这位商人到底姓甚名谁,曹三喜已经想不起来了——估计是战争基金会里一个经营规模比较小,后台也比较弱的中等商人吧。但毫无疑问,他说的极为贴切我们做生意的,交一部分利润出来给官府并不反感。但我们商人是追求等价交换的,我们把钱拿出来了,是希望官府能给我们办事,或者说履行该有的手续。如果钱拿出来了收不到任何效果,那谁愿意白白的把钱拿出来?

“这位老哥是说极是啊,我们做生意的嘛,给谁交钱不是交钱?但就怕交了钱没人办事不说,还有一部分没收到钱的故意跟我们为难啊!”

“是啊,曹行长,如您所言,咱们背后都是有人支撑的。我们都害怕,那些卖些针头线脑的小商小贩,又该如何?”

“呵呵呵,诸位。”这一次终于不用敲法槌了,曹三喜只是往下压了压手,便把会场秩序再次安静了下来“诸位,本官问你们,这些年,皇上给大家做事做得少了么?清理黄册,让流民重归田间。这社会治安是不是好了太多?有了稳定收入的百姓多了,这消费能力是不是提升了?各座山头的江湖好汉们是否也差不多销声匿迹了?此其一。其二,修筑公路,你们虽然要交过路费,但是由于货物在路上的时间极大缩短,你们挣到的钱是不是更多了?其三,击败暹罗、日本,为你们打开瀛洲、南洋市场。其四,开放技术。其五,售卖物流渠道诸位,皇上给你们做得太多了。你们扪心自问,你们求你们身后的官员做事,而且是做如此大事,需要付出的代价是多少?仅仅是区区十万两战争基金?”

看着沉默不语的商人们,曹三喜举起主席台上的杯子大口喝了一口水,长舒一口气道“至于说你们担心废除捐费改为缴纳商税后,最终会额外再缴纳更多的费用,或者官员们懒政无为的问题,本官先问你们一句,南洋那边设立中南总督府后,新五州一开始就没有捐费只有商税,这海外新政试行了一年多,你们自己说,在商税之外可有地方官员私自收取各类苛捐杂费?他们办事的效率如何?”

“曹行长,海外五州的官员,总体是极为清廉的。不要说各级官员主动吃拿卡要,就是我等主动行贿,当地官员最多吃点花酒,收点土特产,银钱什么的是一点都不敢收的。至于说地方私自收取各类苛捐杂费的事情,也是没有的。但是海外五州本来就是在白纸上作画嘛,而我大明的两京十三省,呃,说句不好听的话,各地官员小吏差役什么的,真的是吃惯了啊。”

“咚咚咚~!”这位商人起身发言后,诸多豪商纷纷心有戚戚焉,个个都准备起身发言。曹三喜眼明手快的敲响了法槌“诸位,你们一直担心的,就是皇上一直担心的。所以,在商税的收取上,皇上将采用新法。简单的说,以后收取商税,就不再简单的收取什么入场费、过路费都免了,也不再缴纳各种捐。新的商税,将分为营业税、增值税、房产税、土地使用税、印花税等主要税种以及教育附加税、医疗附加税、城建附加税。前面的主要税种是国税,属于朝廷。后面的附加税属于各省、府,是地方税。

各位,朝廷现在一年收取的各类税种,加在一起只有2000余万银元,这其中,盐税就占了1200万元。剩下的各类商税加上公路过路费,不足150万元。诸位扪心自问,国商税至少该有多少?别说诸位拿到蒸汽机后生产效率提高百倍了,就说现在,若是足额缴纳商税,单是商税这一项,就不该低于3000万!

诸位,朝廷和皇上为大家办了这么多事,才收了150万的商税,像话么?

至于说你们担心的问题,相信聪明的同行在前面的税种介绍中已经醒过味儿来了商税和农税不同,我们商人做生意到一定程度,都是识字的,算起账来更是远超官府的官吏差役。所以,农税要简单化,防止胥吏上下其手。而商税种类却是详细一点最好,如此条理分明,贪官胥吏就难以上下其手。再说了,有国税和地方税后,地方上的官员必须善待我们商人,不然我们就不在他那里做生意,换到主官清正廉洁的地方去,从而让他们一分钱都收不到!到时候商税越来越少的地方,民生凋敝,百姓不满。而且这些地方的主官,自然就是都察院重点检查对象!”

“咳咳,诸位,诸位,且听我说两句啊。”自开会以来,一直都默不作声,实际是最早投靠过来,与皇室牵扯极深的徐元佐,看到诸多商人慢慢的被曹三喜说服后,终于站了出来。

“曹行长,我们信得过您,也信得过皇上。今儿你说到这个份上,我们做商人的,再不支持皇上和朝廷,那就太不知好歹了。这样吧,诸位,在下提个建议啊,明年呢,朝廷关于收取商税并废除各类捐费的法令下来后,我们作为义商、良民,决然的遵从朝廷的法令。但是呢,若是在实际执行过程中,出现了种种问题曹行长,这战争基金股东大会,还是准许我们说话的吧?”

“这是当然!皇上说了,股东大会一年一次,各位股东自己来不了,可以指定专人参加。在明年年底的股东大会上,如果费改税的过程中有问题,欢迎大家提出来。而且,不仅仅是你们遇到的问题,没能加入这个战争基金会的其他商人,只要是合法经营,按时足额缴税的,都会受到朝廷的保护和支持!”

“好,我们就信朝廷这一次,明年,我徐家带头停止缴纳各种捐费,改为缴税。”

“我们黄家也跟上。”

“我等也跟上。”

“哈哈哈,这不就行了么?好了,今天这会开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最后还有三个事情,本官长话短说。”

“请曹行长示下。”

“其一,本官知道诸位前些年买盐矿,后来买战争基金股份,现在还要扩大生产,改善雇工待遇。而且其中有不少老板还在南洋投入巨资兴建种植园。所以,可以想见,诸位老板的现金周转有问题。这个,大明皇家银行愿意为诸位股东提供低息贷款,年息百分之三。

其二,皇上已经想到,诸位拿到蒸汽机后,必然兴建厂房,并且诱导我大明本土的农民,尤其是江浙的农民改稻为桑。这个,粮食安是事关国家生死存亡的大事,不可不察。所以我朝明年会出台新的《粮食采购法》,如果从海外购买粮食进入国内的,根据下货省份的不同,朝廷予以不同程度的补贴。具体办法还在商讨中,但是诸位老板,这从南洋运米回我大明本土的生意,绝对是大赚特赚。诸位可以早些准备起来!

其三,皇上还说,蒸汽机大量推广后,煤炭的使用量将迅速增加。而目前国的煤矿都是官营,效率极低不说还贪腐丛生。所以,自天启二年起,朝廷也将对大家售卖各地煤矿的开采权!大家要早点调整资金,做好准备!”

“嘶~”在集体吸了一口凉气的同时,一众豪商们发自内心的跳了起来齐齐大吼“皇上万岁~!”

第四二六章 国家工商总局

“这么说,这些大商人们虽然满心抗拒,但总之还是捏着鼻子先认账了?”

“是,虽说明年新法颁布后,肯定有阳奉阴违的家伙。但至少在今天,大家还是一致支持朝廷颁行《劳工法》,愿意缴纳商税。而且部在今天的战争基金会股东大会会议纪要上签了字。”

“哼,朕不怕他们以后阳奉阴违,只要他们签了字就行。到时候谁不老实,朕就先把他赶出股东大会,然后收拾他的靠山,最后让他倾家荡产!三喜啊,若是一个人富得流油,各种奢华无度的过了很多年,这突然之间一贫如洗岂不是比剐了他还难受?嗯?”

当天晚上,曹三喜连夜进宫,向朱由栋汇报今日白昼会议的结果。本来君臣之间谈话气氛还算是较好,但突兀之中,朱由栋飙出这么一段话来,一下子把曹三喜的冷汗都吓出来了。

“皇上,臣若是没有皇上简拔,这辈子顶天就是个卖豆腐的。到了皇上麾下后,一身本事得以发挥个十足不说,便是臣下自己,在皇上身边也学到很多东西。人生际遇,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是完满足,再也没有遗憾了。所以请皇上放心,臣虽然出身商户,但一定严格执行皇上的《劳动法》,认真收缴商税。”

“呵呵三喜啊,你想多了。”

帝王心术这个东西,其实每个领导对下属都会玩。当你不是领导的时候,你会非常讨厌这玩意。但,当你自己坐到领导位置上去了后,会不自觉的对自己的下属玩这样的东西。

无他,这便是屁股决定脑袋。人,终究会变成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样子。

抛开朱由栋自己的权术不谈,当他面对曹三喜的表态,并主动请缨承担劳动法执行监察和税收工作的时候,也只是呵呵一笑金融大权怎么可能和税权都交给一个人?

“皇上的意思是?”

“天启新政,首先是从经济上开始改革,然后才是官制上的改革。如此,对国家的风险最小。但是呢,既然经济上已经有了新的东西,这官制上还是要迅速的进行一点微调。朕已经决定,新设一个衙门,暂时叫做‘工商总局’,先挂靠在户部下面。主官唤作局长,五品衔。从明年起,由他们来负责《劳动法》的落实和工商税的收取。”

“呃”没有拿到这个权力,说心里一点没有失落那当然是假话,不过真要说有多难过也不至于。相反,曹三喜这会儿心里是一阵轻松手里的权力太大并不是好事,这一点他很快就醒悟过来了。

“那敢问皇上,这首任工商总局局长?”

“哈哈哈,你来得很巧,嗯,且坐一会儿,他们就快来了。”

“他们?”

过了一会,三个年轻人昂首而入。为首的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稍稍落后两步的两位,是二十多岁。

“臣等拜见皇上。”

“免礼,来,介绍一下,这位你们都认识吧?银行的曹三喜,财神爷。三喜,这三位,领头的是李国俊,方山学校数学系主任。这位个子高大的,叫做王华钦,字振中。万历四十五年的进士,现在是在兵部。这位也姓王,叫王执,字执友。也是四十五年的进士,现在是在刑部。

三喜啊,新的工商总局,朕准备让国俊担任局长,负责该局的所有事务。振中是第一副局长,统领税务警察,专门负责收缴工商税,清查偷税漏税,保护依法缴税商人的权利。执友是第二副局长,负责保护劳工,协调朝廷、各级官府与商人们的关系。”

听完朱由栋的介绍,曹三喜心中大呼w!

我怎么刚才那么傻呢?居然主动去向皇上要税收权?是最近这些年银行盈利越来越多,人跟着就飘起来了么?

看看这三个人吧!t方山系!那个李国俊,出身胥吏之家,但是在算学上天赋极高。自从利玛窦去世后,他已经是大明本土最顶尖的数学家之一。而且因为出身关系,这家伙对底层的各种偷鸡摸狗的事情门儿清!由他来做局长,想偷税漏税,这难度就太大哪!

至于剩下的两位,好吧,曹行长也是有自己的下人打探各种消息的。所以皇帝虽然没说,但曹三喜知道,这两位都是方山的学生,真正的天子门生。君臣关系加师生关系加再造之恩。这一系的忠诚度完不用怀疑。

也对,工商税真要是能足额收缴,只怕每年收取到的金额是现在朝廷岁入的好几倍甚至十倍以上。如此大笔的财富,必须是要方山系的人掌控,皇上才能放心啊。

“你们都坐吧。”让李国俊等人坐下后,朱由栋道“得益于曹行长的努力,战争基金会的股东们总算是承认带头执行《劳动法》并交纳商税了。这些各地的商界领袖认账了,下面的中小商人要他们履行相关法令就轻松了很多。可以说,你们到现在,才算可以真正的履职了。”

“我等多谢曹行长襄助。”

“不必如此,都是为皇上办事嘛。”

“好了,闲话少说,今天坐在这里的都不是外人。所以朕有些话更你们敞开了讲。”

“臣等请皇上示下。”

“首先,这个工商总局只是个临时机构。朕其实一直都知道,当年太祖把田税给户部、马税分给兵部、徭役分给工部时,如何不知这样会造成国家财力分散事权不一?但当时蒙元势大,不如此,国家不稳。今日,朕如何不知让田税在户部,工商税在总局其实并不算是良法。但是,朕现在暂时还无法对整个朝廷的机构进行大改。所以也只能如此,只是要辛苦你们,除了应付本身的繁重工作,还得和户部打架”

“皇上放心,臣等知道任务艰巨,但一定尽力把此事做好。”

“嗯。收取工商税,必须要武力支持,所以这是朕让振中从兵部转职过来统帅税警的原因。这税警的来源,嗯,以前的盐丁是基础,与暹罗、日本大战后退役的老兵是骨干,目前暂时定额三千人。振中,如此可够了?”

“皇上,尽够了,毕竟可以预见,短期内国朝的工商税主要就是在天津苏州松江三地。只是臣的税警,将来行的是军法,这一点还请皇上预先知晓,免得将来有人弹劾臣有不臣之心。”

“放心,只要不超出三千人规模,朕可劲让你折腾。”

“是,多谢皇上。”

对王华钦说完话后,朱由栋又转身对王执道“你可知朕为何会顶着巨大的压力和反对声浪预先制定劳动法,并安排专人来实施?”

“臣略有所得,但不甚清晰,还请皇上教诲。”

“说到这个嘛。”朱由栋站起身来,四个臣子也赶紧的站了起来。

“嗯。”看了一眼四个臣子,朱由栋缓步前行“说到我华夏的子民,也可以说是最难管的,也可以说是最好管的。说难管,是因为我华夏的百姓自古以来就不认命,不信命。你们看那些去各个寺庙道观算命的,若得签是上上,就信。若是下下,大都吐口唾沫,说老子才不信呢。”

“哈哈哈~”

“前些日子朕在日本,听丰臣栋秀说日本未来的治理。朕好心提醒他,说日本大乱之后渴望大治,要对百姓好一点。结果这小子笑着跟朕说,没事,日本很好治理。因为,日本的百姓信奉的是‘青蛙的儿子是蛤蟆’。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老子做啥,儿子也该做啥。最多在老子打下的基础上,能够稍微有些提升就行。老实说,百姓们都是这样的想法,那是真的好管。

可是我们华夏呢?”

说到这里朱由栋转过身来,双手一摊“我华夏的百姓骨子里信奉的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皇上~!”

“诶~”无谓的摆摆手“朕说这个,并不是说我大明个个都是想要造反的刁民。而是说,我华夏的百姓,个个心中都有向上的并且付诸实际的努力。即便这辈子自己做不成,也要让自己的下一辈能够往上爬!所以!”

他转过身来,面色凝重的对着四个人,尤其是王执道“这样的百姓,要治理好,最最重要的一点,便是要给他们希望!科举制,是给天下读书人一个希望。《劳动法》是给天下未来的百万、千万劳工一个希望。如果这个希望始终存在,并且有人成功实现人生辉煌,那我大明的基业就会稳固。如果这个希望没有了,那,说不得,就是地动山摇!

所以,执友啊,你的这份新工作,一样关乎国家生死存亡,可都明白了?”

第四二七章 三万里的返航

一阵暴风雨后,原先重云密布的海面,顿时变得平静,天高云淡、波光粼粼,方才还不知道藏在哪里的海鸥,此时纷纷从各处飞了出来,围绕着两艘金陵级战舰的桅杆不住盘旋。

虽说此时海面上的景色非常怡人,经过闪电烧灼过的空气也异常清新。但是这两艘战舰的情况真的不太好。

“郑参将,成都号那边打旗号过来,说是已经堵上的船体又漏了。”

“嘁~!”满脸油污,右手打着吊带的参将很是烦恼的摆摆手“让他们继续堵上!”

这道命令传过去后,那边船上的张宏顿时暴跳如雷“郑威这个王八蛋,这茫茫大海,除了水什么东西都没有,老子拿啥堵?老子房间里的所有桌椅、床铺全都拆散了拿去堵漏洞了。总不能让老子拿粮袋去堵吧?td这家伙还是海军呢,还没老子一个陆军懂得多!”

吐槽完这一段后,张宏对身边的手下道“再打信号,成都号要求重庆号向我们靠拢,让郑参将把他房间里所有能拆的都拆下并且送过来。否则本将就拿粮袋去堵漏洞,请重庆号给我们分一些粮食过来。”

“张宏这个土匪!这些陆军的旱鸭子个个都是土匪!”看着对面传来的信号,郑威也是一阵跳脚“郑光远,你说怎么办?”

“能怎么办?”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郑光远招手让几个水手过来“你们到本官的舱室里去,把能拆的都拆下来,然后给成都号送去。”

“哎,罢了罢了,你们顺便把本将的舱室也拆了吧。”

此时是1619年12月30日,距离朱由栋派遣郑光远、郑威、张宏三人率领三艘金陵级战舰横渡太平洋,到美洲寻找橡胶植株,已经过去了一年半。

这一趟往返近三万里的远征,一开初是比较顺利的。1618年的6月初出发,台湾、关岛、马绍尔群岛一线,不断的朝着东南方向前进。不过花了三个多月的时间,他们就顺利的抵达了在21世纪属于秘鲁的南美洲某地。

此时的西班牙在秘鲁是有总督区的。但是这会儿整个南美都是地广人稀,所谓的总督区能够有效管辖的范围着实有限。加之一路上郑威等人对随行的几个西班牙、葡萄牙人各种‘教育’。所以登岸之后,在这几个向导的帮助下,他们很快就联系上了当地的印第安人。在送出相当数量的燧发枪和子弹后,这些印第安人很得力的带着他们走进了一大片橡胶树林。

在成功获取大量植株、幼苗后,本着“来都来了”的心态,郑威等人在当地又滞留了好几个月,其足迹最远的时候甚至抵达了西班牙此时在南美洲的统治中心,新格拉纳达总督区的首府波哥大。他们往船上装载的东西也越来越多除了玉米、番薯、豆薯、马铃薯、木薯、南瓜、花生、向日葵、辣椒、番茄、菜豆、利马豆、西洋苹果、菠萝、番荔枝、番石榴、油梨、腰果、可可、西洋参、番木瓜、陆地棉、烟草等南美原产农作物之外,像什么水蚺、美洲狮、羊驼啥的,都弄了几对上了船。

非止如此,他们还在美洲拐带了七个当地的印第安人上了船大家都是黄种人啊,现在你们受到了西班牙这样的白色魔鬼的残酷统治,要不要去我们大明看看黄种人建立的,真正的帝国是怎么一回事呀?

到了1619年的6月,当西班牙在当地的殖民政府已经把注意力投向了这群莫名其妙钻出来,各种‘买买买’的奇异人士的时候。成都、重庆、顺庆三艘战舰的所有舱室已经全部塞满了东西。这支小舰队的司令官郑威一声令下,三艘战舰终于踏上了返航的旅程。

和来的时候不一样,因为回去的时候,有北赤道洋流可以利用。所以他们从利马出发后,先是逆风向北,航行到今日的加利福利亚地区,然后找到那股由东向西的巨大洋流后,才调整航线,真正的向着西方大明的方向迅速航行。

但是这么一走,就出了问题。

七月,当郑威根据海图,想要暂时脱离北赤道洋流,先到夏威夷群岛进行补给的时候,遇上了抵达这里也不过一月之久的德川义直的部队。

日月旗、旭日旗在海面上相遇,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不过到底郑威等人率领的只是一支三艘600吨级的小舰队,而且身上还有更重要的任务需要完成。所以,郑威等人很明智的选择了退避。

但是此时刚刚抵达夏威夷,惊魂未定的德川义直知道了这个消息就无法淡定了怎么?这是开阳还要对我继续进行追杀吗?这是先遣侦查支队吗?既然如此,那就一定要把你们给留下来!

德川家此时还是有近二十艘战舰的,这样的力量当然不是郑威这支小舰队能够抵抗的。更恼火的是此刻郑威的舰队是满载,航速偏慢。而德川家却有大量的飞剪船!

结果在一方无心恋战全速退走,一方拼命追击的情况下。双方缠斗了近一月,德川家付出了七艘飞剪船沉没的代价,终于将殿后的顺庆号给击沉。即便是逃出生天的成都、重庆两舰,也是伤痕累累。成都号更是在水线之下被开了两个大洞,动不动就漏水

更糟糕的是,当时是一心要脱离战线,根本没有顾及洋流的问题。等到彻底摆脱追兵后,郑威等人才重新通过方山实验室与钦天监联合研制提供的六分仪重新进行定位这t都快要退到墨西哥了。

无奈的郑威只好率队在墨西哥附近人迹罕至的海滩登陆,重新补给食物、淡水,并简单修理船舶后再次出发。这一次不敢走北赤道洋流了,只能是靠着东北信风向南太平洋绕道。但是这么一来,由东向西的北赤道洋流就完全用不上,这回程路上,其耗时就明显的增加了。

总之,在经过艰难的爬涉后。他们先是到了马绍尔群岛,然后经过关岛——基本是把来时的路重新走了一遍。

在这个过程中,最恼火的便是成都号水线下的漏洞这个地方的破损不进入船台是无法彻底修理的,目前只能是各种堵漏。如此一来,航行的安全性和速度就明显的降低了。

而最倒霉的是,他们在刚才还遭遇了风暴淡水倒是补足了,胆子大的水手还趁着风暴减弱但尚未完全停歇的时候在甲板上洗了个澡。但是,成都号又漏水了。

“哎,要是堵不住的话,就只有把成都号给丢了。”

“可惜呀,我们此时离台湾岛已经不是很远了。若是再能坚持两到三天,哪怕冲到台湾岛上去搁浅呢?至少船上的货物是保住了。”

“罢了。”入仕以后一直在通政司做文官的郑光远此时倒是最镇定的“看情况吧,若是成都号还是堵不住漏,就让他们把橡胶全部转移过来。至于我们这边,就把还没死的那些动物全部转移到成都号去。毕竟,这次的任务首先就是橡胶,我们必须尽可能多的带着橡胶植株回去。”

“好!”

正当郑威和郑光远计议已定的时候,重庆号的瞭望手敲响了铜锣“两位上官,西北,十点钟方向,有二十多艘船只飞速向我们靠近!”

“嘶~!我们的炮弹已经全部打光了,为了减重,所有火炮都扔到了海里。这来的是敌是友?”

“瞭望手,可曾看清旗号?”

“”瞭望手在仔细观望一阵后,语带惊喜的大吼了起来“两位上官,这批船只,前面的十多艘没有旗号,后面的十余艘船,上面挂着的是锦衣卫台湾百户陈!”

“啊~!好啊,原来是陈孝天这小子的队伍,我们有救了!”

第四二八章 台湾府的发展

“雨农,怎么是你?”

“嘁,我是锦衣卫台湾百户,出现在这片海域不是很正常嘛?倒是你们几个,招呼不打一个就消失了快两年,这是怎么回事?还有,刚才那群劫杀我大明汉族商贩,然后马上就要被老子追上并剿杀的土著划着舢板过去的时候,为啥不帮我开炮阻拦?”

“我们嘛,出发的时候任务是绝密,没法跟你说。不过现在看到了你,我们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九成至于为啥不帮你截杀这些土著?我们挺到这会儿,真的是弹尽粮绝了啊。”

“原来如此,壮哉,往返三万里,为国家带回如此重要的战略物资。”说到这里陈孝天退后一步,正了正自己的衣冠,然后对着自己的三位同学,以及他们身后的诸多海员深深一鞠“诸位辛苦了,在下佩服不已!”

“哈哈哈,这些话你说没用,过上一两个月,六大报全面报导我等的壮举,那才有用。”郑威一把扭过陈孝天的肩膀“好了,废话少说,赶紧带我们去找个船台,修理战舰,卸下部分活物,同时补充食物。”

“哦,好,来人啊,赶紧传令下去,我方舰队,全部返航回台北港!”

看着陈孝天在那里发令,郑威等三人都拉着这些日子肆意生长的,乱渣渣的胡须发笑。待得陈孝天转过身来,看着这三位同学的表情,如何还不知道这些家伙在想啥。

“干嘛?羡慕本官威风凛凛?”

“是啊是啊,陈百户好大的官威啊。下官等敬畏不已。”

“少来,我还不知道你们三个家伙的心思。哎,想我身为锦衣卫百户,本职乃是监督当地主官。没想到,这台湾府到处缺人手,我好好的一个监军,居然成了台湾知府麾下的头号大将哎,有负皇上重托啊。”

“怎么,那孙传庭居然敢打压你?”

“不不,孙太守这人做事虽说有些严厉,但打压我倒是没有的。实在是这台湾府的情况有些特殊。

我和孙太守来台湾的时间,差不多跟你们出海的时间一致。到今日,也快有两年了。两年里,我们沿着海岸线走了台湾岛一圈,但岛屿中部的深山,确实没有深入去了解。

现在,台湾府的主体部分,也就是台湾岛上,有汉人三万三千户,总共十六万七千人。在府衙的黄册上登记造册的原住民有两万余人。但是,我们大致估算了一下,在岛屿中部的那些大山里,起码还有五到八万的原住民。”

说到这里陈孝天很是无奈的甩甩头“这些原住民吧,分为很多部族,有的还是很好打交道的,用山货换取沿海平原地区我们汉人的盐巴、粮食也很讲规矩。但是有的部族就很蛮横,简直是以劫掠为天性。下山抢夺、击杀我们汉人聚居区的事情时有发生。而我台湾府的军队是一千腾骧四卫的老兵,而且没有得力大将统帅。所以”他把手一摊“我就是剿匪总部的司令官咯。”

“嘁~!”三个人齐齐的露出嫌弃脸“看你那嘚瑟样,不就是打一群刀耕火种的蛮夷么?”

“嗨!没错,那确实是一群蛮夷,正面作战面对我军就是不堪一击。但是,你架不住人家从小生在山里,长在山里啊。别说,这一年多来,老子的手下,因为各种陷阱、吹箭而殉国的,陆陆续续的也有近百人了。而且这些家伙还跟岛东侧沿海的一些原住民勾结了起来,形成同盟。导致我岛上的汉民现在很难把势力开进到岛屿东侧。所以你们看到我又兼职做起了海军司令,率领一堆舢板出来追着另一堆舢板跑。”

“陈雨农,岂不闻‘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喂!张宏,你别看不起人啊,大家都是方山出来的,学的东西都差不多,我如何不知道这句话?但是个别部族就是冥顽不灵嘛!人家就觉得这个岛是他们的,我们汉人是入侵者,我又能怎么办?只有按照皇上以前的说法,对他们进行物理说服了呗。”

一众许久不见的同学畅聊起彼此分别近两年来的见闻,时间就过得很快了。到了两天后的中午,在成都号的底层船舱已经差不多被全部淹没的时候,他们终于看到了陆地。

“嚯~!”在望远镜里看到陆地上巨大的灯塔,灯塔下繁忙的港口,以及港口身后,依着低矮的小山丘而蔓延的城区。郑威等人也恭恭敬敬的对着陈孝天行礼“陈百户和孙太守这两年真是做得好大事业!”

“哈哈哈,彼此彼此。三位率领着六百多勇士横渡太平洋的壮举,才更容易吸引六大报的报道啊。我们这样十年如一日的水磨工夫,也就是你们咋然见到觉得惊艳,如我这样天天绕着岛屿来回奔波的人,其实并不感觉有多了不起。”然后他手指前伸“诸位,台湾府到现在,已经被划为北、中、东、南四县,这其中,台东县我们的控制力度最弱,事实上我长期也驻扎在台东县。这台北县呢,乃是台湾府治所所在,最是繁华。整个府的人口,大约接近十万,超过了整个府衙所掌控的人口的一半。”

“了不起啊,雨农,这水磨工夫才是最见一个人本事的时候。”

“是啊,想当年我们在方山,山长不是跟我们说,追姑娘就是要有水磨工夫的嘛。”

“诶,说到这里我倒是觉得,雨农,你们是把台湾当做姑娘来治理的吧?”

“哈哈哈~”

几个同学互相笑闹一阵后,在水手们的欢呼声中,成都号终于成功的进入了一个船闸,然后随着闸门的关闭,在一阵巨大的轰鸣声中,一股黑烟从船闸上方一台巨大的,黑乎乎的机器里喷涌了出来。然后过了一会,在重庆号上的张宏、郑光远、郑威等人,就看到船闸里的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下降。

“雨农,这便是蒸汽机?”

“是的。这玩意可是个珍品,是孙太守前些日子跑到方山实验室满地打滚要来的。别说,有了这东西之后,不管是船闸抽水,还是码头吊货,这效率提高了十倍不止。咦,你们出海的时候,蒸汽机还没有公开吧?怎么会知道?”

“我们在美洲的时候听说过。据当地的印第安人说,西班牙人在当地的金银矿里也安装了蒸汽机,抽取地下水。”

“嘶~我还以为这玩意是我朝独有呢,没想到罢了,先不说这些,诸位,孙太守亲自到码头迎接来了,我们赶紧下去。”

“下官等拜见孙太守。”

“诶,诸位英雄纵横三万里,为我朝带回重要物资,应该是本官先向诸位行礼才是。”

这一年,孙传庭不过二十七岁,但是在台湾岛上的两年,其实他过得极为辛苦。因此,不到三十岁的青年人,发际线已经有些向高处发展的迹象了。

“各位远航归来辛苦,本官已经为诸位备下不腆之酒,且先入席吧。”

“孙太守,多谢款待。我等在海上漂了太久,确实需要饕餮之宴。只是还请先让我等将船舱中的活物卸下。”

“哦?活物?”

“是,我等在美洲捕获了当地一些特有的物种,想敬献给皇上。谁知返程遇上了德川家的残余,导致我们的行程增加了太多时间,一路之上,人死了不少,这船上的动物也死了很多。所以,这会儿得赶紧先卸货。”

“好,此乃要事,本官先陪诸位完成此事。”

“多谢太守,太守,活物卸下后,还请太守组织人手把它们往北京送。我等完成补给后,要驾驶重庆号立即驶向海南。不然我们也不知道船上的橡胶植株还能剩下多少。”

“本官明白了。来人,赶紧组织人手卸货!”

第四二九章 学生们的志向

“皇上,本次我等回程时在船上一共是备了橡胶植株五百株,但是途中因为顺庆号被击沉,直接损失了一百六十株。后来因为绕道,归途时间过长,导致在海南下船后,一共只有六十五株存活。臣等在当地,分别找了厚层肥沃土地、薄层瘠田以及砂土地等不同土质的庄园,将其栽种了下去。琼州知府已经派出专门的府兵对其进行看守。”

“哈哈哈,非常好!你们做的很好!哎,这一趟,真是九死一生,辛苦你们了。”

“不敢,为皇上效力,是我们毕生所愿!”

时间来到1620年的2月,在海南岛将仅剩的橡胶植株全部种下去后,郑威、张宏、郑光远等人终于能够抬头挺胸的来到北京向朱由栋述职、交令。

在此之前,首先拿到消息的《金陵日报》已经开始大力宣传,这纵横三万里的远征,是如此的激荡人心,加之一路之上又尽是异国奇闻,故而本身就是极好的传奇文本。张世泽已经开始组织其麾下的文人们开始进行文学创作,而根据东厂和锦衣卫的报告,更是据闻已经有民间的剧团开始就这个事情进行编排戏曲,准备全国巡演传唱了。

可以说,这一次,郑威、张宏、郑光远三人,是要真正的名扬天下了。

“前些日子台湾府受你们的委托转运过来的诸如水蚺、美洲狮、草泥马什么的朕都收到并且亲自去看过了。”

“皇上,什么是草泥马?”

“咳咳,咦?那种喜欢在泥地里打滚并且吃草的家伙,不是叫草泥马吗?”

“呃,皇上既然给那个羊驼赐名了,那便是草泥马吧。”

“哈哈哈,说笑而已,朕如何不知那个爱吐口水的家伙叫羊驼。好了,继续说正事,除了各类动物,各类美洲特产的植物,朕也收到了。这其中,有些作物我大明已经全面种植,有些呢,是热带植物,适合在台湾府、琼州府这样的地方种植。此外,如橡胶这样的战略作物,朕在上个月接到消息后,已经派了宋应星急速南下琼州府了。待得这些橡胶缓过气来后,就在中南总督府的新五州开始大规模种植。

朕还准备从内库拨款,在京师城内修建一所动物园和一所植物园,以后我大明要逐渐的把全世界各地的动植物都网络到这两个园子里。让我大明百姓也能涨涨见识,看一看世界各地到底有多少奇妙物种。嗯,这北京动物园、植物园的大门上,会树立一组铜像,为首的三人就是你们三个,其他还要尽可能的为这次出海的勇士们塑像!”

“皇上天恩,臣等感激不尽!”

“好哪好哪,别跪。朕以前在方山不都是跟你们讲过的么,除了大朝会这样的纯粹礼仪,双膝跪地的事情,尽量不要做。”

“是,只是想到臣等年纪轻轻就得塑像,这心中实在是极为澎湃。”

“哈哈哈,这是你们应得的。我大明虽然总体富庶,但是世界是如此之大,不同的民族文化,地理气候,万千生灵乃至各种矿产,都需要我大明的子民心中有开拓的勇气,求知的,如此才能不停的探索。朕表彰你们,其实也是在鼓励我大明的亿万子民,将来能够勇于走出去。”

“是,皇上深意,臣等拜服。”

“嗯,朕听说这次你们出海一共是620人,最后只回来了413人,其中还有23人因为各种原因残疾?”

“是的,臣等带队无方,还请皇上责罚。”

“朕不是责备你们,事实上,虽然有抗生素相助,虽然大航海时代对如何远洋航行已经有了诸多的经验。但来回这么远的远征,只是损失了这么点人,已经非常了不起了。朕的意思是,朝廷会对活着回来的勇士进行重赏,但也绝不会忘了死去的烈士。抚恤家属,厚待其子女都是应有之意。便是他们的灵位,也都会进忠烈祠的。”

“是,臣等多谢皇上体恤将士。臣等也商量好了,没能回来的弟兄,他们的抚恤我们三人会一家一家的送过去。”

“理当如此。”

说到这里,远航美洲的事情基本就告一段落了。朱由栋起身,把身上的大袖重新卷了卷,然后朗声道“你们三个这一趟确实辛苦了,朕准你们三个月的假,你们把阵亡将士的抚恤送到的同时,也不妨好好想一想,下一个职务想去哪里。毕竟,现在你们是全国传颂的英雄,朝廷理所当然应该先尊重你们的意见。”

“呃,皇上。”出乎朱由栋意料之外的,是这话刚说完,三个人就齐齐起身。

“咦?怎么,你们都想好了?”

“嘿嘿。”这里面性格最豪爽的郑威傻傻的一笑“皇上,船上的生活,除了打仗那几天以外,其实大多数时间是很无聊的。臣等三人早就商量好了。”

“那好吧,郑威,你先说,你想去哪儿?”

“若是皇上允准,请让臣去南洋吧。皇上,臣通过这次远航,深刻的感受到吕宋地理位置的重要。若是吕宋在我大明的手上,我们以后远航美洲也好,或者南下柔佛诸岛也罢,都轻松了太多。臣去了南洋,会先想办法打探吕宋周边情势,结交吕宋岛上的土著。只要将来皇上一声令下,臣就为皇上把吕宋拿下!”

“嗯”朱由栋稍稍思考一下后开口道“朕以前以为,有了蒸汽机后,我大明很快就可以上铁甲舰。谁知道最近一两年才明白,这铁甲舰的研制不是那么好弄的。所以最近这两年,滨海、长沙两大船厂,仍然在打造风帆战舰。这样吧,台湾那边孙传庭、陈孝天都一再上奏,说台东沿海土著与山中土著勾结,不服王化。加之他们沿海流窜,很是让人头疼。朕就组建一支台湾分舰队给你统领,你先驻扎在台南,在帮助孙传庭等人稳定台湾的同时,也对吕宋进行查探。”

“是,臣多谢皇上成全。”

“哈哈,这可是个苦差事啊。好了,张宏,你呢?”

“皇上,臣听说朝廷不日将大规模发兵蒙古和西域?嘿嘿,这个,能不能让臣到新军的哪个镇里做个参将啊?便是新军不好安排,京营、腾骧四卫也可以啊。”

“这个嘛”朱由栋笑嘻嘻的把手一摊“不行啊,这都二月份了,三月初就要发兵。现在所有部队已经动员完毕,各部主官也全部到位。这时候,朕安排不下去啊。”

“啊?!”

“哈哈哈~”看着一脸沮丧的张宏,朱由栋拍了拍他的肩膀“朕是这么想的,以后呢,我大明的登陆战啊,海滩作战啊不会少。这纯粹的陆军打这些仗还是差了点。朕准备再成立一支新军,叫做海军陆战队,以后专门负责两栖作战。你,就是朕预留的第一任海军陆战队的指挥官。”

“啊?!”刚才的沮丧完全没有了,兴奋至极的张宏一下子就跳了起来“皇上,此乃臣内心深处之所愿也!多谢皇上成全。请皇上放心,臣一定为皇上练好这支部队。以后宏远的舰队去吕宋登陆,臣的部队就是先锋!”

“嗯,你喜欢就好。”然后朱由栋轻轻转头“苏华,你呢?”

郑光远轻轻上前一步“皇上,臣走了美洲这一趟,才知道天地之大,万物之奇。若是皇上允准,请让臣致仕。臣准备用这余生,走遍天涯海角,编纂一部大百科全书。臣要在这部书里,囊括世界各地的风土人情,特色物种,历史典故,地形地貌”

“哈哈哈~苏华有这样的志向,朕心甚慰!”朱由栋听到这样的话,是真的非常高兴“只是致仕的话就不用说了。朕拜你为散骑常侍,给你一定人手和经费,支持你旅行全世界。另外,朕还专门为你征召一人做你的辅助,有他在,相信做这件事,必能事半功倍!”

“哦?敢问皇上,此人是谁?”

“这个人叫徐宏祖,字振之,号霞客。南直隶江阴人,今年33岁。应该是目前我大明一流的地理学家、旅行家和文学家。朕会把他叫到北京来,在此期间,你先预做一些准备吧。有了散骑常侍的官衔,你到了我大明以及藩属国的任何一地,都能得到官府的帮助和保护。如此,相信你们能够迅速的取得成就!朕期待着,大百科全书早日问世!”

第四三零章 商界开始改变

“卖报卖报,朝廷正式确认,将于今年三月出兵四十万北击蒙古,此乃我朝自成祖以来,最大规模的兵力集结!”

“卖报,本次出征东路军指挥,辽东总兵杜松大帅接受本报专访,兵力配置、部队新式装备,尽在本报详细报道!”

1620年2月25日清晨,松江府华亭县。

在这座县城的东端,有一大片青瓦白墙的连片屋舍。虽然但从外面看起来,这片屋舍显得朴实无华。但你架不住他覆盖的范围实在是太大整个县城东部的很大一部分,都被这片院落给占据了。

在这片原本风格统一、起伏有致,整体极为协调的院落里。现在,却在院墙内突兀的立起了一根大约三十余米高的高塔塔身虽然用油漆刷出了木纹的感觉,但实际上,这就是一座钢筋水泥土的新式建筑。

最近这些年,大明大江南北的富豪们,都开始在自己的园子里修建类似的高塔高塔的顶部其实是个巨大的封闭式水池。通过杠杆机械原理,把下面的水抽上去,然后再通过水管接到卧室里,从而实现洗手、做饭、如厕乃至夏天沐浴的自来水化。

此刻,迎着清晨的薄雾,这一片园林的主人,徐元佐,正站在这座高塔上,俯瞰着刚刚苏醒的华亭县城——这是徐元佐近些年来最喜欢做的事情。

听着高塔下,街面上报童清脆的叫喊,徐元佐嘴角不自觉的扯出了一个冷笑。

因为他知道别看报刊上说的轰轰烈烈,其实这会儿九边重镇的丘八们,已经是生不如死哪。

皇上这次发令征讨蒙古,是在生撕暹罗,吞并朝鲜,肢解日本后做出的军事行动。也就是说,此时皇上的威望正隆,全国上下,无论文武,都不敢炸刺儿。

然后皇上说这次北征、西征,是大明全线对蒙古各部作战,所以九边重镇的所有战兵全部都要上阵。当然哪,战兵这个东西,不是各个军镇的将领说多少就是多少,而是必须经过朝廷的兵部、户部、都察院派出的官员审核后才算数。

这审核标准是什么呢?简单,步兵举五十公斤的哑铃,来回抓举成功五次。弓兵要能连续拉开一石弓三次。骑兵嘛,骑上马,迅速奔驰二十里即可。如果这些你都达不到,那,在18分钟内完成5000米跑也行。

但是,徐元佐知道,就这么个标准。九边重镇号称四十万战兵,最近几个月的三部联合考核下来,估计连十万达标的都没能凑出来。最惨的是京营和腾骧四卫号称十万中军啊,连一万达标的都没有!

想起自己去北京开会那会儿,有些武将对此还不以为然——大家都是这么差嘛,我的部队还算好的了。徐元佐就不由得笑得更明显了皇上从做太孙开始,做得那么多事情,哪件事情是吃饱了没事干的无聊之举?这不都是饱含深意的么?

什么深意呢?第一步,把九边重镇以及北京能打的士兵挑出来,整编到一起拉出去打蒙古。第二步,在打蒙古的过程中,把这些士兵进行整合,让新军十镇的军官去统帅他们,把他们和那些贪腐将领剥离。第三步,打完了蒙古回来,以大胜之威,进行彻底的军改!

作为徐阶的后人,虽然徐家这些年缺少高官。但到底家学渊源在这里徐元佐非常清楚,别看九边重镇四十万战兵被淘汰了三十万,但和南方的三十万战兵比起来,已经是难得的精锐了。等北边的军改完成,南边的军改自然不废吹灰之力。

如此一来,皇上彻底掌握了全国的兵权,国家获得了强有力的战斗部队,户部的负担将极大的减缓——这都是好事。而受损的是谁呢?不就是那些已经地主老财化的军镇将领吗?

“哧溜溜~”仰头又喝了一口,徐元佐感觉手中杯子里的牛奶温度已经有些不够了。然后他整了整衣服,准备下塔。

刚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却看到自己的嫡孙徐本固爬了上来。

“拜见祖父大人。”

“嗯,何事啊?”

“刚刚邮差送信过来了,是北京本高兄长给孙儿的信件。”

“既是给你的,你自己看了便是。”

“爷爷,孙儿已经拆开看了。本高兄长在信里说,您要购买的煤矿他已经帮着在皇家银行报备了。只是对方要求先缴纳保证金,这个……本高兄长手里的钱不够啊。”

所谓本高,乃是徐阶的嫡孙徐元春的孙子,徐本高。此时是在北京担任锦衣卫百户。

徐家现在主要就是两支徐元春这一支是入的仕途。而徐元佐这一支,则是经商。两支官商勾结,互相帮衬。这种搭配,乃是目前大明豪门的常态。

听完徐本固的话,徐元佐的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家里现在还有多少银子?”

“孙儿上塔之前,专门去账房那里问过了。目前家里所有可以抽调的活钱,只有六万银元。”

“啊?!怎么只有这么点?”

“爷爷!”这些年被徐元佐充分放权,负责全家资金周转的徐本固不自觉的提高了声音“爷爷,这些年家里支出真的很大啊!太孙刚监国的时候拍卖盐矿,我家买了两个临海盐场,耗资一百二十万,截止到今日还没有完全回本。三年前战争基金会成立,我家拿出了三十万银元入股。前年暹罗战事结束后,我家又在西贡、新加坡各圈了一块超过三十万亩的大农场,这一块就投进去六十万元。最近,您老听说郑宏远等人从美洲带回了橡胶,又让孙儿派人去海南以一千银元一株预订了三百株……

这个,目前盐场倒是源源不断的每年给家中提供十五六万元的利润,但其他的,都还没看到收成呢!”

“哎。”听完徐本固语带不满的报告,徐元佐长叹了一口气“你呀,还是不太明白现今的世道已经开始聚变了。”

说完这句话,徐元佐又喝了一口奶,然后道“蒸汽机运到了没有?”

“昨晚到的,因为天黑,孙儿就没有组织人手卸货。准备今天上午,天色彻底敞亮后,组织工人、技师前去卸货。”

“嗯,对北京来的那两位技师可得伺候好了,该有的美食、豪宅、美婢乃至程仪,都不要吝啬。你要知道,只要我们把这蒸汽机用来作为我家丝织厂的动力,我们的产品价格将会达到原先的三成甚至两成。如此一来,我们就可以把其他家的丝绸、土布,全部挤出市场!而若是我们没有这样的机器,而其他家有了,那被挤出市场的,就是我们!”

“是,爷爷放心,孙儿昨晚就把北京来的两位技师请到飘香院去了。只是爷爷,家里现在现金真的有些周转不开了,别说煤矿的拍卖了,就是新机器的安装和厂房的改建,孙儿这里,也有些为难了呢。”

“嗯……”转过身,看着脚下一览无余的华亭县城,使劲的拍了一阵手边的栏杆。徐元佐又转回来盯着徐本固道“贷款吧,以我们在松江、苏州以及浙江的所有土地为抵押,向皇家银行贷款!”

“贷款?”徐本固听到这话差点从三十米高的水塔上倒栽下去“爷爷,我们徐家这些年,都是放贷给别人。这,这什么时候居然要开始向别人借贷了?”

“呵呵呵……固儿啊,来,上前来,站在这栏杆边上,仔细听。可曾听到了什么?”

“孙儿……听到了呼呼的风声。”

“这便是时代的风雷啊!少年人,怎么你对时局的变化还比不上我一个老头子?”

徐元佐伸出双手,重重的拍打在徐本固的肩膀上“孙子诶,你可得努力了!爷爷老了,不知道还能撑这个家多久。而这个时代,因为皇上的英明神武,即将掀起巨大的波涛。认不清形势的,将会快速被淘汰。只有认清这浪潮前进的方向,我们徐家,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并借势而起,成为这个大时代的弄潮者!”

第四三一章 准备远征蒙古

“皇上,户部、兵部、都察院三司联合进行的边军、京营体格考核已经结束。最终军黄册上登录的五十万战兵,只有十二万三千余人通过考核。”

从天启元年十一月,国务会议上透露出要大举征伐蒙古开始,朱由栋就让户部牵头进行北方战兵的体格考核之所以是以户部为主,那当然是户部作为被北方边军坑得最惨的部门,早就对各军镇一大堆名义上的士兵,实际是无法上阵的废材这样的局面深恶痛绝了。由户部来主持考核,可比兵部这样与边军牵扯过深的部门负责好多了。

当然,官嘛,这操守啥的都不能太当真。所以朱由栋在调动都察院也参与进来的时候,更是把1619年的所有新科进士全部塞了进去。

新科进士们总体还没有被官场污染、同化,加上这里面有二十多名方山的毕业生。所以,三部门相互制衡,新进士们以年轻的热血强力推动。虽说这次时长达四个多月的大考核,里面仍然有不少猫腻。但无论如何,现在朝廷对军镇有话说了每年朝廷投给九边重镇的军饷八百多万元,还要补贴那么多的粮食,结果你们连着京营、腾骧四卫在内,一共就只有十二万左右的部队能够上的了台面。嘿嘿,说不得,这账先挂在这里,等打完了蒙古,我们再来好好的说道说道。

“嗯,大司马,这么说来,即便加上部分新军,我们的出兵规模也很难超过二十万咯?”

“确实如此。皇上,臣觍为兵部尚书,治下的战兵不合格的居然有这么多,臣有罪。”

“哈哈哈,罢了罢了,边军的情况如此糟糕,也不是一天两天哪。那个,大司徒,大军出动的粮草都备齐了吧?”

“回禀皇上,粮食、饷银、药物、随军民夫全部准备妥当。只要皇上一声令下,大军开拔时,不会缺任何东西。”

“好。”点点头,朱由栋又把头转向另一面“田尔耕,虎墩兔憨在草原上是什么反应?”

“皇上,蒙古人冬天一般都要到漠南过冬。但因为从去年开始我朝大张旗鼓的开始整军。所以虎墩兔憨在今年二月,漠南的新草还没有长出来的时候就匆匆退向了漠北。现在大漠以南,只有少量的蒙古部族存在。这些部族里,最大的也就能动员三五千精壮男子。”

“嗯,如此说来,我们这次出兵,短期内,至少正北方面,是没有大战可以打了?”

“皇上所言精准。”

“哧~”微微的一笑,朱由栋指了指田尔耕“这个家伙啊,朕自知并不知兵,便是所谓的亲征,一般也就是在阵后为将士们掌旗而已。所以这精准二字,朕受之有愧啊。罢了罢了,北线便是如此吧,西线呢?”

所谓的西线,就是从陕西行省(此时甘肃尚未建省)向西,走河西走廊,进入汉唐时代的西域。

此时的西域,基本上是在叶尔羌汗国的统治下。这个国家的名字里虽然有个“羌”字,但他却是脱胎于察合台汗国,乃是不折不扣的蒙古人的国家。

当然,这个叶尔羌汗国在中亚的怪物房里,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弱鸡。和东亚这边以前夹在中日之间的朝鲜一般,是个长期挨打对象。到了现在的1620年,这个汗国已经非常衰弱了。

拿下这个汗国并不难,难的是,他离大明的本土确实是太远了。而西域这块地方,周边都是乌兹别克人、哈萨克人、青藏高原上的藏族人,甚至是阿富汗的普什图人和伊朗高原上的波斯人。这些民族和国家的战斗力,那就是杠杠的。

所以,拿下来了,如何守住,这才是最重要的。

“大司马,三路远征军的统帅定下来了么?”

“是,皇上。经过兵部与两家军事院校的老帅们反复协商,初步确定东路军统帅杜松,中路为曹文诏,西路为满桂。投入的兵力是,除了通过体格考核的十二万三千战兵外,新军投入五个镇。另外,以驻守北京的剩下两个镇的骑兵为基础,单独组建一支一万人的骑兵队伍。如此,总共是二十万零八千的大军。”

“好。”听完众臣的介绍后,朱由栋起身“众卿,以我大明今日的军威和装备,单纯军事上的战败估计很难。千里远征漠北和西域,这一路之上的后勤护卫才是重中之重。毕竟,只要不出现水源断绝,粮食供应不上的局面,我军最多就是无功而返,绝不会崩溃或者大败。”

“是,皇上见教得是。”

“此外,务必要让每一个参加这次出征的士兵知晓。本次出征,杀戮不是目的。朕的目的,是要统合草原和西域诸部,让这些地方成为我大明的肉源、奶源、毛织原料和棉纺品原料产地。并通过经济上的紧密联系,让这些地方与我大明不再有割离。所以,此次出兵,军纪非常重要。对于那些敢于对抗的部族,该屠就屠。但是对于那些愿意和我大明合作的部族,一定要谨慎对待,万万不可寒了草原上所有百姓的心啊。”

“是,臣等遵旨。”

国务会议结束后,众臣退走了。方正化轻声的说道“万岁爷,皇后刚才托人捎话过来,说是请万岁爷忙完了国事后到她那里去一下。”

“皇后?”老实说,如朱由栋这样的工作狂,对自己的两个媳妇(朝鲜那对双胞胎朱由栋不认为是自己的媳妇)给的时间是很少的。若是在21世纪,他这样对待自己的老婆,估计早就“被下岗”了。但是现在,不管是柳韵还是游弋,对他的繁忙都表示了最大的理解和支持。平时很少来烦他不说,便是在他的身后,两人都经常主动的邀请部分重臣的正妻入宫叙话,还派人慰问安家在京师周边烈士家属。总之,是非常好的贤内助。

像这样主动要求朱由栋去后宫的事情,三人婚后这些年,极少极少。

正因为如此,朱由栋当然要予以重视。

很快,皇帝的銮舆就到了皇后的坤宁宫。

“臣妾拜见皇上。”

“皇后免礼,呀,游妃也在啊,免礼。”

三人坐定后,把身边的宦官宫女都支开。老夫老妻间的气氛顿时就活跃了起来。

对着游弋微微一笑后,柳韵先开了口“皇上今天的事情都忙完了?”

“哈哈,事情怎么做得完。不过今天上午和众臣们商议远征漠北和西域的事情,这个倒是谈得差不多了。”

“皇上要出击蒙古了吗?”听到朱由栋这话,柳韵的眉头皱了起来“皇上。蒙古人和我大明对抗两百多年了,只怕不比暹罗、日本好打吧?”

“呵呵呵,这个啊,游妃,你久在边镇,你来说说?”

“姐姐,这蒙古呢,以前还是很有战力的。当年成祖五伐漠北,都不能将蒙古彻底剿灭。自土木堡之变后,我大明近二百年来更是由攻转守。但是呢,这两百多年里,虽然在军事上我大明主动出击的少,可我大明对其也进行了两百多年的经济封锁。所以这么多年下来,蒙古人已经穷得只剩下牛羊了。

至于说和日本、暹罗比起来哪个好打嘛。姐姐,单从装备、单兵战力而言,日本暹罗要强于蒙古。但这两个国家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们是小国,地域狭小,无法在战略上辗转腾挪,只要一场决战输了,亡国就不可避免。但是蒙古人不一样,他们身后是大漠、雪原甚至森林。只要正面战场战事不利,他们可以立刻远遁而且更让人恼火的是,暹罗人、日本人的地盘我们汉人可以占下来自己用。但是蒙古人的地盘,占了也是无用。

所以,我朝大军开过去,获胜很容易。但这胜利能够维持多久咯咯咯,皇上恕罪,臣妾可不是故意要触霉头。”

“哈哈哈,好哪,你们两个唱双簧,真当朕听不出来么?”对自己的两位媳妇婉转的提醒自己要注意远征蒙古存在的困难。朱由栋非常高兴傻不拉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三寸金莲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么?夫妻之间若是智商完全不对等,那感情怎么培养嘛?

“两位爱妃不必担心,朕这次派兵出去,军事上不以杀人为目的。”

“那皇上派这么多兵出去干什么呢?”

“嗯,有句话不是这么说的吗?一个人好好念书,是为了自己能够心平气和的和傻子说话。好好的锻炼身体和武艺,是为了让傻子和自己心平气和的说话。蒙古人不傻,但是很凶啊,为了让他们能够心平气和的和朕说话,朕只有先派军队过去了。”

“咯咯咯~”听完朱由栋的解释,两人都毫不掩饰的大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后,柳韵先收住笑声“这次请皇上过来了,是有两件大事想请皇上拿个主意。”

“咦?什么事?”

“您的大妹徽娟,今年就要满十六岁了。您的二弟莱王殿下,今年就要满十五岁了。可是您一直没有对他们的婚事有个说法,皇太后可是急坏了,所以,就只有拜托我们两个来问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咯!”

第四三二章 朱徽娟的婚事

“大哥!”

到底是同父同母的兄妹,朱徽娟在朱由栋面前一向自在惯了。在被锦衣卫从方山学校的实验室里接回坤宁宫后,即便自己的两个嫂嫂就在朱由栋身旁,但这位少女还是极为自然的挂在了朱由栋的身上。

“哎,你这家伙啊”。对这位妹妹,朱由栋是极为喜爱的。但不管怎样,这孩子现在年龄真的不小了。朱徽娟两手环绕着他的脖子,两腿盘在他腰间的时候,他的胸膛隔着厚厚的棉纱,都感觉到了这小妮子已经发育得很好了。

“好了,快下来,大哥跟你说正事儿。”

“嘻嘻,大哥你一天到晚操心国事,我想见你一面都难得很,今天居然主动把我叫回来。噫~!不会是母后拜托两位嫂嫂跟你说我的婚事吧?”

“哈哈,不愧是我的妹妹。好了,既然你都说出来了,为兄也不跟你绕弯了。怎么样?十六岁了,该考虑嫁人的事情了。有没有心仪的人啊?没有的话也没关系,再玩两三年也是可以的。”

“皇上!”这一声皇上,当然是皇后柳韵发出来的。

作为穿越者,朱由栋愿意尊重这个时代的一些固有的习惯比如女孩子十五六岁就嫁人这个习俗他也不会一昧的反对。但是呢,尊重归尊重,但要他发自内心的接受?抱歉,朕真的做不到。

但是对于他的皇后来说,长公主这个时候才开始谈婚论嫁,这时间上已经太晚了皇室嫁女,没个一两年是折腾不清楚的。万一一不小心,这姑子过了二十岁还嫁不出去,她这个做嫂嫂的,脸上就挂不住了。

所以,在朱由栋公开的表示徽娟你的男朋友自己去找,找不到就再单身几年的话。柳韵真的无法接受了。

“呵呵,皇后啊,我们朱家以前的规矩,是驸马不得参政。所以,我大明建国两百多年来,皇室的公主都不太好嫁。婚后又因为规矩太多,导致驸马与公主之间的感情也很难维系。所以这么多年下来,近百位公主的婚姻,真正称得上幸福美满的,估计也就不到三五例吧。”

说完这话,朱由栋又转过身来对着自己的妹妹“不过到了你这里,你就不用担心哪!你大哥我这些年改了多少祖宗成法呢,所以呢,你只管去挑,看上了谁都行,大哥我会量材使用的,真要是适合做官,大哥绝不会断了他的仕途。”

“大哥,当真?”

“当真!咦?你不会已经瞄上了人吧?”

“嗯!”虽说在自己的大哥面前从来都是自在随意,但是谈到儿女之情的事情了,朱徽娟的脸颊还是升起了一片红晕。但不管怎样,这妮子还是承认自己有看上的人呢。

“嘶~!”俗话说长兄如父,慈庆宫的孩子们,朱常洛当年基本是只管造,不管其他的。在朱常洛去世后,朱由栋这位大哥更多的是充当了父亲的角色。更不用说,朱徽娟这个妹子在历史本位面是早就夭折了的,是朱由栋将其命运给扭转了过来。

所以,咋闻自己的妹子有了心上人。朱由栋在那么一瞬间,终于明白自己穿越前去女友家时,女友的老父亲看自己的眼神为什么很复杂了。

“是谁呀?你这妮子瞒得为兄好苦,你身边的锦衣卫和东厂番子都没发现?”

“……”轻轻的一跺脚,朱徽娟两手的手指反复的缠绕了几下,然后才小声道“还不是我朱家以前的规矩多,男子一旦尚了公主,就注定一生仕途断绝。所以妹妹我平日里跟卢郎见面的时候,都是隐瞒了身份,并且在同学的配合下,甩掉了身边侍卫的。”

“卢郎?”朱由栋玩味的笑了笑“都叫卢郎了,说,姓甚名谁,哪里人?干什么的?”

“大哥!你,你要干嘛?”

“我能干嘛?”做大哥的很无奈的摊摊手“我辛苦养大的妹子,看看她选中的夫婿,给她把把关,这个没错吧?”

……

卢象升怎么都没想到,他考入皇家军事学院还不到一年,就被皇帝亲自召见了。

“你就是卢象升?”

“学生卢象升,拜见皇上。”

“嗯。”走下台阶,朱由栋背着手走到卢象升身边,绕着卢象升转了好几圈“站起来。”

老老实实的站起来后,却发现皇帝没有离开的意思,又绕着他继续转圈。过了一会,卢象升听到了一声让他肝胆俱裂的声音“抬起头来。”

这,这皇帝要干啥?没听说今上喜好男风啊……

不知怎么的,这个念头涌现在脑海中后,卢象升不自觉的全身开始发抖,然后双眼开始拼命的四处张望。

但是很可惜,转了半天眼睛,就看到屋子的角落里站了一个宦官。而且这个宦官看自己的眼神,好像也,很不友善。

“方正化,你看此人如何啊?”

“皇上,单看长相,奴婢觉得,只能算中下。”

“哈哈哈,你说得很对。”朱由栋笑了一下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卢象升,你老家哪里?父母高寿?年龄几何?何时?为何报考了军事学院……一一的给朕细细道来。”

“是,皇上。学生乃是……”

说真的,当朱徽娟一开始说出卢象升这三个字的时候,朱由栋一时之间有些恍惚这家伙不该是两年后才进京考进士吗?怎么这会儿都在北京念军校了?不会同名同姓吧?

但是,当卢象升老实交待了自己家里的基本情况。而老魏的东厂也飞快的送来了他的学生档案后。朱由栋基本可以确定,这家伙就是历史本位面上那个统帅天雄军转战南北,最后壮烈殉国的超级猛人。

按理,在知道此卢就是彼卢后,朱由栋内心对这门婚事已经同意了大半。但是,老父亲的内心啊,不是那么容易放过这个来抢自己妹妹的混蛋的。

“朕听说,你来了北京这大半年,不好好念书,成天寻花问柳,和一个女子多番往来。可有此事?”

“皇上,学生实在不知为何一区区军校学子的私人事宜惊动了皇上。只是方才皇上所言,学生实不敢苟同。学生在北京这大半年,除了完成学业之外,只是参加了一次方山学校和皇家军事学院组织的辩论赛。在赛场上,学生和对方一女学生皆为各自队伍的四辩。彼此唇枪舌战之后,相互钦佩对方才华。所以便彼此留了信件地址,之后这几个月里,书信往来是有的。但真要说见面,也不过两三次。而且皇上,学生与这位女同学见面,彼此都极为守礼,未曾有孟浪无耻之举动。”

哼,你要是敢见个两三次面就把朕的妹子拉去滚床单。我管你是不是历史名人,肯定是一刀切了啊!

“嗯……朕来问你,你对这女子印象如何?可有情愫?”

“皇上,这,学生的一点小事……”虽说在历史本位面上,此人是以刚毅忠勇著称。但到底这会儿还年轻得很,面对朱由栋的威仪,他稍稍呛了一句后,还是低头老实达道“这位女同学的才华、见识,都是学生生平所见。与其相比,其他女子皆为庸脂俗粉矣。将来,若蒙其不弃,学生准备在军校毕业,有个一官半职后就正式向其提亲!”

“哈哈哈哈~”台阶上的皇帝这会儿开心的大笑起来,便是旁边站着的方正化,这会儿也露出了微笑。

“卢象升,你可知那女子是谁?”

“她说她是安徽凤阳人,早年丧父,家中生活困难,幸得长兄之助,才进了方山学校就读。咦?皇上?难不成?”

“哈哈哈,看来朕的妹妹真的一点都没有骗你啊,只是你自己没有想到罢了。如何,卢象升,愿意做朕的妹夫么?”

“啊?!”再是未来的名人,咋然听到这样的消息,卢象升也陷入了呆傻状态,过了好一会才醒悟过来。

“皇上,学生……学生此时心如乱麻。若是这位同学,不,应该是长公主吧。学生确实对其倾心,但是,这,这做皇上的妹夫。学生……”

“怎么?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朕的妹妹,这会儿又不愿意做朕的妹夫!难不成你刚才说的都是假话?难不成,在你心里,到底还是官位更重要一些?”

“皇上。”卢象升这会儿满头大汗,干脆的自觉跪了下来“若是学生贪恋官位,当初就不该进军校,而是好好修习举子业,中了进士自然就做官了。岂不是比念了军校还要九死一生的在战场上求官位来得好得多?只是学生一腔抱负,都是想为我大明开疆拓土,这要是做了皇上的妹夫。岂不是,岂不是要终身做个闲散之人?”

“哼!那又如何?朕再问你,你愿不愿意做朕的妹夫?”

“皇上,这,学生实在是两难哪!”

“大哥,行了,你不要再为难他了!”

第四三三章 科研获得突破

“兄长,那个卢象升是何方神圣?居然把大姐的芳心给偷走了?”

和朱徽娟就在方山学校,要叫回来很是方便不同。最近这些年,除了朱由栋外出不得不回来担任监国以外。大部分时间,朱由校都待在天津港的滨海船厂里。所以,他是在朱徽娟回宫后的第二天才进的乾清宫。

然后他在见到朱由校后的第一句话,就是问起了卢象升的事情。

“哎,这下面办事的人啊,真是管不住嘴呢。”

“兄长且放心,小弟可不是从内侍宫女那里得到的消息,是嫂嫂告诉我的。方才小弟进宫的时候,兄长正在和曹化淳批红嘛,小弟就被嫂嫂叫到坤宁宫去了一趟。”

“原来如此。嗯,那卢象升是个有本事的,徽娟真要是嫁给他,至少在才华上,不会委屈了徽娟。”

“那就好。大姐这些年在方山的纺织材料实验室已经渐渐的可以独当一面了。如此上进、优秀的女子,那男的若是才具不足,或者没有上进之心,这可就难办了。”

“你说的很对。徽娟可以喜欢一个平民,但绝不会嫁给一个平民后就跟着泯然众人矣。所以,这个平民必须有上进之心,有可堪造就之才,否则为兄不会把徽娟嫁给他。”

兄弟俩说完朱徽娟的事情后,朱由栋嘴角一扯“既然你都先见到了你嫂嫂,那你也该知道,这次为兄把你叫回来是为了什么吧?”

“正要就此事向兄长讨饶。”朱由校微微一笑“兄长,臣弟最近一两年暂时还不想要王妃,所以,大姐的事情兄长尽管操持,小弟的这个事儿,还请暂时缓缓。”

“嗯……”歪着脑袋看了看朱由校,朱由栋笑道“能说的细致点么?为兄也好去跟母后和你嫂嫂交待。”

朱由校站了起来,很是严肃的行了礼“兄长,铁甲舰的研制,此时已经到了关键期,臣弟不想为其他事情分心。”

“嗯?铁甲舰?”朱由校说到这个的时候,朱由栋顿时愣了一下说真的,最近这段时间他实在是太忙,而且在他的潜意识里,总觉得铁甲舰真要从图纸变成现实,将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所以他并没有时刻的关注,这会儿咋然听到朱由校这么一说,他立刻想起自万历四十六年(1618)的五月,国务会议确定开始研制铁甲舰起,到现在已经将近两年了。

“兄长,两年前的铁甲舰研制计划,是分为两个组进行的。甲组的设计师是方山学校的动力实验室,领头人乃是大司空(徐光启)。因为兄长对甲组设计方案不满意,所以叫臣弟组织了乙组。这乙组的成员,基本都是滨海船厂的匠师。只是在动力方面,还是要仰仗动力实验室。

接到兄长安排的任务后,臣弟和船厂的一众师傅们耗时近一年,方才敲定图纸。同时在去年九月,方山动力实验室的船用蒸汽轮机制造完成。然后臣弟把这台新机器拉到了船厂做了实验。结果发现,螺旋桨根本承受不住蒸汽轮机的动能。由此,臣弟开始想的是和方山的材料实验室合作,研发承受力更强的螺旋桨。但材料学的进步,哪里是说有就有的?所以这结果始终都无法让人满意。后来船厂的师傅们说,要不我们通过齿轮来给轮机减速,最终传动到螺旋桨的时候能够把速度彻底降下来,使得螺旋桨能够承受……诶,这个思路极好。所以臣弟最近几个月,都是在带着匠师们研制变速齿轮箱。这个东西要重新设计,而且图纸出来后,对加工的精度要求也极高。所以,臣弟必须天天在船厂蹲着,大婚的事情,完全没去想,也没有时间去应对。”

“辛苦你了。”到底不是工科生,对朱由校说的这些东西,朱由栋大半都听不懂。不过他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这位弟弟真的是全身心的投入进了大明战舰的设计、制造工作之中。

“甲组的进度怎么样?”

“他们那个是用活塞蒸汽机带动明轮嘛,这难度和臣弟的这个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预计最迟明年上半年,就能有成品出来。而臣弟这边嘛,起码还得三年!”

说完这段话后,朱由校又把头稍稍抬了抬“不过兄长啊,只要臣弟这边的船只出了成品,肯定是能吊打甲组的!”

到底还是个少年啊。听着朱由校不自觉的贬低对手,朱由栋并不生气十五岁的少年郎若是一开口就老气横秋,说什么对手很厉害,承让啥的,他只会觉得悲哀。

“好,那便这样吧。你的婚事呢,暂缓。且先去做你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正好,你大姐的婚事,一旦成了,引起的争议会很多。这两年,刚好你在滨海躲一躲。”

“兄长,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不是为兄准备再改一条祖宗成法。以后啊,尚公主的驸马,只要有真才实学,朕准备让他们做官或者从军。”

“嘶~”朱由校轻轻的吸了口气“分封实权亲王,给予驸马实际官职。兄长,你是要扶持宗室力量吗?”

“嗯,为兄将来要做的事情很多。这个大明,光是文臣、武将以及内侍,还是不够的。宗室的力量,也要适当的释放一点。便是勋贵,只要那些公侯伯子男的子弟们不是太废,朕也愿意给他们机会。”说完这话朱由栋无奈的拍拍朱由校的肩膀“昨天那个卢象升,听到朕要他做妹夫的话,居然陷入了两难。哎,这不给驸马都尉实权,我皇家的女儿别想嫁入好人家啊!当然,你也知道,朕肯定不是单纯为了徽娟的婚事才做这样的改革。但无论如何,这样改了,徽娟的幸福就更有保障了。”

“兄长说的是,如此说来,臣弟未来的王妃,或许可以从方山学校的女学生中选择。臣弟希望,以后能够夫妻二人齐齐为我大明的战舰设计奋斗一生。”

“哈哈哈,这个可以呀,说起来,你现在倒是可以跟徽娟说一声,让她在学校里帮你关注起来了。”

“嘿嘿,兄长,这个还是太早了。臣弟早就立下志向,铁甲舰不下水,臣弟绝不考虑个人的婚事。”

“嗯,此事倒是不必如此牵强。总之,你的心思为兄懂了,这婚事,就暂时缓缓吧。”

……

当朱由校在跟朱由栋汇报铁甲舰的研制情况时,数十里外的方山学校,火药实验室。

此时的方山学校内设置的实验室已经达到了二十多个。其中枪械实验室是赵士祯在负责。而火药实验室的负责人,则是孙元化。

作为大明的炸弹狂人,孙元化这些年搞炸弹实验,有成功,有失败。而失败的代价,自然是破了像,断了手指,成了一个残疾人。

不过容貌的损毁,对孙元化来说并不算大事。最近这些年,由于枪械实验室已经远远的走在了前头,后装枪、后膛炮的设计都已经完成。材料实验室也拿出了合格的枪管和炮钢。所有的问题,都集中在了火药实验室无烟火药!

拖了整个大明军工的后腿,这才是孙元化心里唯一的大事。

现在,面部皮肤纵横沟壑的他,再一次走进了实验室。

“1620年2月28日,上午十点。开始记录,准备开始无烟火药研制第1028次实验。根据第1027次实验的结果,本次实验,再次以硝化棉、硝酸铵为主料,并加入刚刚研制出来的饱和酮。之后反复进行溶解、过滤、干燥、提纯……

上午十一点二十六分,提纯完毕。共计得到新的物质13克。将其放入坩埚。点火,引燃!”

随着孙元化的命令,一个身着厚厚防具的助手颤颤巍巍的点燃了那一点点白色的粉末。然后,一簇明亮的火光剧烈的闪现了一下,又迅速的归于沉寂。

“检查,坩埚内没有任何残留物!没有任何残留物!燃烧极为迅速、猛烈,并且没有任何残留物!”

第四三四章 林丹汗要北狩

“欣闻方山火药实验室通过扎实、艰苦、卓有成效的工作,彻底攻克了无烟火药的配方难题。朕谨以个人名义,并代表皇室、大明百万将士、亿万子民,对你们取得的成果表示热烈的祝贺和诚挚的感谢!无烟火药的研发成功,将使得大明的军备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并由此带来巨大的军事变革。这样的变革,与自三皇五帝起,任何一次因为科技的进步带来社会的改变相比,都毫不逊色!

数千年来,自秦至明,能够威胁我汉家衣冠的力量,长期来自长城以北的草原。未来,或许还会来自东面的大海。无烟火药的问世,将使得北方草原的威胁近似于无!而未来即便有来自东面大海的敌人,在有了无烟火药后,我们也将拥有强大的抵抗和自卫力量!

方山火药实验室的全体工作人员,辛苦了!些许俗物的奖赏,完全不能弥补长久以来你们艰苦的付出和巨大的牺牲。唯愿这些俗物,能够让你们的生活能够得到更好的保障,以便你们能以更饱满的热情和更健康的体魄,继续为大明,为皇室,为朕做出更多的贡献!

因为涉及到军事机密的原因,所以今日你们的成就暂时需要保密,不能对外宣传。故而也无法像远征美洲的将士们那样名扬天下。对此,朕深感愧疚。但朕向你们保证,总有一日,朕要让全天下的男儿,都以向你们学习为目标!

再一次向你们表示衷心的感谢和感激。望你们在后续工作中,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继续攻克一个又一个的难关。

大明帝国皇帝,朱由栋。天启二年三月一日。”

在二月二十八日,无烟火药研发成功后,不到一个小时,这个消息就传入了大内。当时接到这个消息的皇帝,立刻扔掉了手里的所有工作,一溜烟的就跑到了宫内的马圈。

总算是皇帝这会儿已经经历过了两次未遂刺杀,所以安保意识还是有的。到了马圈后没有自己骑着马就跑,还是耐心的等着侍卫们集合但是,皇帝坚决拒绝了方正化安排其乘坐御撵的要求。而是和自己的一众侍卫们骑着马,飞快的奔向了方山学校。

在确定了无烟火药确实研发成功后,朱由栋欣喜若狂的给了火药实验室每一个工作人员一个现代式的拥抱!

然后回到宫里后,除了极为丰厚的奖励外,还用纯粹的,21世纪的白话文口吻,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感谢信!

可以说,人均一万银元的奖励虽然震撼,但是真正让火药实验室的孙元化及其研发人员感到铭感五内的,就是这一个拥抱和这一封信件了皇帝完全跟你平辈论交,这辈子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大的褒奖么?一时之间,孙元化等人觉得,便是在未来的实验中,研发新的火药时被炸死了,这辈子也完全值了。

回到皇宫的朱由栋当然不知道孙元化等人的想法,若是知道了,只怕会受到极大的惊吓士大夫们看不起丘八、匠人,但作为穿越者,如何不知道这些人对于国家来说,比士大夫有用得多?

此时的他,仍然处于极为兴奋的状态中,当天晚上在和自己的皇后、贵妃连场奋战后,第二天依然精神抖擞的召见了徐光启和王象乾。

“两位,无烟火药研发成功的事情都知道了吧?”

“是,臣等已知晓。”

“好,朕已经命令方山火药实验室完善配方并交给工部,工部要为此成立专门的部门进行保密生产。兵部要组织人手,把以前预先生产出来的少量后装枪和机关枪熟悉起来。只要相应的子弹生产出来了,立刻组织人手进行训练!朕要这次拿这个新武器,找蒙古人练练手!”

“是,臣等遵旨。”

……

抛开此时进入最快生产节奏的北京工部,且说远在北京数百里之外的察汗浩特,蒙古大汗林丹巴图尔的都城。此时正是一副枕戈待旦,全民皆兵的紧张气氛。

“大汗,现在已经探明,南蛮子此次出兵共计三路,所有兵力合计不会少于二十万人。”

“哼!南蛮子的那个小皇帝做事就是这样,总是喜欢搞些华而不实的大场面。可惜啊,用我们蒙古人的话说,好马不在鞍鞯,人美不在衣裳。光派那么多兵来有什么用?粮食跟得上吗?水源地能随时找到吗?”

下面的官员埋着脑袋悄悄的翻了个白眼“大汗说得很对,但是南蛮子到底这会儿兵锋正锐,我们要不要?”

“这是当然要暂避的,我们这个冬天没有南下而是在收拾行装,不就是为这个做准备么?哎,只是这个冬天草原上居然只下了一场小雪,今年开春后,这牧场的草啊……”说完这话后林丹汗眉头一挑“科尔沁那边怎样?”

此时的蒙古虽然还有大汗,但其实已经分裂得不成样子了。

因为当年成吉思汗的伟业,所以这个时代的蒙古人,并不局限于蒙古草原一隅。而是广泛的分布于东起大兴安岭,西至伏尔加河,西南甚至统治着北印度的广大区域内。

当然,莫卧儿帝国的蒙古统治者早就星月教化了。脱胎于察合台汗国的叶尔羌汗国也跟林丹汗这位蒙古大汗没啥来往。在此时,名义上仍然尊奉林丹汗这位大汗的,从东到西,分别是科尔沁(21世纪内蒙自治区与东三省同纬度的部分)、察哈尔(内蒙在河北省正上方部分)、土默特(内蒙在山西、陕西正上方部分)、鞑靼土默特(青海北部)、吐鲁番、和硕特(21世纪新疆与外蒙之间的俄罗斯领土)、喀尔喀(外蒙)……

如此众多的部族里,实际上林丹汗能够有效控制的,只有察哈尔部和土默特部。对科尔沁蒙古,因为离得近,加之此时的女真已经对大明彻底臣服。所以林丹汗对这一部有影响,但远未达到完全控制。

从去年年末,北京传出消息,大明皇帝准备对蒙古诸部大举用兵开始,林丹汗除了要求直面蓟镇的察哈尔,直面宣大的土默特部收拾行装,准备北狩之外。也要求直面辽镇的科尔沁做好搬家准备。

但是一个冬天过去了,当草原上的气候逐渐转暖,各部之间的交流重新恢复的时候。林丹汗的手下垂头丧气的回报整个冬天,科尔沁蒙古这个冬天根本没做任何搬家的准备。相反,他们积极的和辽镇的杜松等人进行联络。

面对这样的局面,林丹汗在恼怒之余,还是以极大的耐心派出各方使者、僧侣去对科尔沁进行劝说。但是很遗憾,这会儿都三月一日了,最新的消息传来,科尔沁蒙古根本不想跟着大汗远遁漠北。

“大汗,看起来科尔沁的人已经是铁了心要当明国南蛮子的内应了。据闻,他们根本没有收拢牛羊,却又把所有的骑兵给组织了起来。我想,科尔沁这种举动,再怎么也不能解释为他们要独自对抗明国辽东的南蛮子吧?”

“哼!刁滑本是无能之辈的事情,忠诚才是真正丈夫的本色。这些科尔沁的小人,全然忘记了合撒尔当年是如何对成吉思汗效忠,全然忘记了黄金家族血脉的光荣!”

“那大汗,我们?”

“不管他们了,你们现在出去,在各个水源地上放下病死的牛羊。然后我察哈尔部,全部向北方喀尔喀部转进!”

第四三五章 后勤保障无碍

俗话说四大天王有五个。这次大明三路征伐蒙古,其实真按出兵路线来说,也有四路。

第一路自然是辽镇,出兵四万,领兵大将为杜松和萧伯芝等人。这一路兵虽少,但却几乎都是辽镇各大将领的家丁辽镇是明末军阀化最早的地方,虽说朱由栋在女真刚刚建国后就迅速将其拍死,而且这些年来尽力给九边重镇发放足额军饷以遏止军镇战兵家丁化。但是辽镇这个地方太特殊了地盘和人口都相当于关内的一个中等省份,但却没有完整的民政官僚机构,整个儿都是一个大军镇,加之这里的黑土地又是那么幅员辽阔。所以,这个地方的将领待的时间久了,都不可避免的拥有大量家丁。

这次户部等三部门联合核查兵员素质,辽镇的兵员合格率虽然很一般,但是在九边重镇中,合格人数却是最多的基本都是各镇守大将的家丁。

第二路则是蓟镇、京营、腾骧四卫以及部分新军了。其统帅是曹文诏,麾下有毛文龙、黄得功等将领。作为拱卫北京的重镇,蓟镇的军阀化是相对较轻的,但由此也导致蓟镇的士兵这次通过率偏低。整个蓟镇这次只有一万三千余名战兵被考核通过。加上京营、腾骧四卫等部队,也不足三万人。在得到曹文诏和黄得功的两个新军镇加盟后,这支部队的战兵是六万人。

第三路,当然是满桂统帅的西路军。因为这一路的进攻路线最远,所以配备的兵力最多。除了三个新军镇的四万五千人外,还有单独抽调出来的五千新军骑兵,以及山西、延绥、宁夏、固原、甘肃等五个镇的士兵三万多人。共计八万八千,其统帅是满桂。

最后一路,则是在指挥上隶属于曹文诏的中路军,但实际上却是独立进军的,宣府、大同两镇的士兵,一共是两万战兵。其统帅是大同镇总兵李如柏,麾下大将主要有贺世贤、尤世威等人。

虽说这一路人数最少,当初在做兵力调配的时候,王象乾也曾考虑要不要适当的给这一路补强。但是军事学院的麻贵以及朱由栋都否决了王象乾的考虑。

麻贵的理由是大同兵不弱,而且他们这一路面对的是土默特部,相对而言战斗力比察哈尔部还要弱一些。而朱由栋嘛,作为穿越者当然知道,贺世贤、尤世威这些出身榆林的陕西人有多猛。而且虽说辽镇的四万家丁里并没有新军,但是却已经率先完成了换装。这宣大的部队,既没有换装,也没有新军助阵,到底能够打出什么水平来,也是朱由栋很想看一看的。

所以,这一路的军队,是纯粹的大明原有战兵最后一次大规模出征。

……

“大帅,前方斥候传来消息,说是蒙古人已经遁走,并在沿途的河流、水塘内放置了牛羊的尸体。”

“哼!都是用老的招数。传令,工兵队在工部人员的指导下寻找新的水源地并打井。井水泉涌后,按照本次出兵的饮食守则,先有医疗队的人员使用显微镜监测后,再烧开冷却,给马匹服用。之后再给士兵小范围分批次服用。”

“得令!”

1620年3月1日,李如柏在大同誓师出征,一路之上,没有碰到任何阻碍,到了3月20日,全军已经行至河套平原中,前套的核心地域,在后世被称作包头的地方。

“这里便是汉代的九原郡了吧?据说汉末三国时期,那无敌的飞将吕布,就是出身于此。”

“哈哈哈,李帅虽然不是我们陕西人,但是对我们这一带的风土人情也是很熟悉的嘛。”

“本将已经担任大同总兵很多年了嘛。”应付着笑对了一句后,李如柏又招来几个传令兵“现在我部最前方的是哪位?”

“回大帅,是贺人龙把总。”

“啊,原来是贺帅家的麒麟儿。”对着旁边的贺世贤笑了一下后,李如柏对传令兵道“给贺把总传令,今日我大军暂时停止前进,在此扎营。让他率军前出三十里进行侦查。若是能够抓几个舌头回来,那便最好不过!”

“得令!”

对前线的命令发出后,李如柏一边吩咐尤世威去安排全军扎营,一边又与贺世贤亲自赶往后队本次作战,朱由栋再三叮嘱,蒙古人在军事上很难对明军予以毁灭性打击,明军要输就是输在后勤上。所以这一次出兵,四路大军的统帅,都高度重视后勤部队。一旦决定扎营后,主官安排好了庶务,第一时间都会前往后勤部队。

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作为穿越者,朱由栋发动这次大规模的远征,一方面是要彻底解决蒙古问题,另一方面也是对大明现有的后勤保障系统进行一次考核。

得益于此时大明的银库有钱,粮库有粮。而且在本次户部组织的军户考核中,虽说刷掉了很多的战兵,但另一个意义上来说,本次后勤保障,就不需要征调纯粹的民夫了。

在本次远征中,大气的皇帝给每支远征军都安排了双倍于战兵的辎重兵。所以李如柏这一路,是两万战兵,四万辎重。

后勤人员是多了,物资也一点都不少除了大量的米面类主食外,土豆干、红薯条、炒面等也备了很多。新鲜的肉类无法长时间存放没带多少,但是各种熏肉、肉干也带了不少。此外,得益于现在科技的进步,罐头食品也是大行其道经过高温消毒灭菌后的,类似于后世斯帕姆的各种肉类、豆类、水果罐头也准备了许多不说。便是大军的日常饮用水,由于考虑到敌人很可能到处污染水源,所以这一次明军出征,也准备了大量的蒸馏后的玻璃瓶装水。

如此多的物资,从内地运送到大同等出兵地点还好说。从大同出去后,草原上的所有道路都是原生态的,这就给后勤造成了极大的压力。

这时候用军户而不是普通民夫做辎重兵的优势就出来了至少在纪律性和组织性上,军户强了太多。

“参见李帅、贺帅。”

“嗯,今天你们这边怎么样?”

“两位大帅,今日行军四十里,卑职所部独轮车、两轮车没有损坏。四**车又陷在泥地里三辆,抬出来的时候,坏了一辆。”

“嗯,那这辆车上的物资?”

“李帅放心,我军每日消耗的物资极大,坏了一辆车,车上的物资当天就消耗掉了。只是卑职觉得,再往里面走,这四**车真的是慢慢的就没有了。”

“没有就没有了吧,给后方工部官员去信,报告我们这里的情况。让他们不要再派四**车来了。经过这个大半个月的行军,现在已经充分证明,独轮车、原有的两轮马车,才是最适应这里的路况的。让他们给我们送这些过来。”

“是!”

在关心完了车辆队伍的情况后,李如柏又来到了负责全军每日饭食的厨子队伍中。

“诸位,今日行军,打开的各类罐头都没有问题吧?”

“回大帅的话,今天打开的两千三百个各类罐头未见到有漏气、胀气以及变味的。今天发下去的六万瓶蒸馏水至今未接到士兵、军官们有变味的汇报。”

“好!这大军在外,吃得好,吃的安全,才是本次出征的最重要的任务。本将在这里拜托大家,继续保持下去!”

“是,谨遵大帅令。”

在每天程式化的检查完后勤部队后,李如柏正想去扎营的战兵队伍那里看看,却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的传来。

“大帅,前方探子来报,有蒙古人主动求见大帅!”

第四三六章 不改汉家衣冠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部的?怎么没有跟着土默特的塔布囊北迁?”

“回明国老爷的话,小的叫巴图布赫,我们是喀喇沁部下面的一个小部落,因为部族里青壮男子不多,只能出两百骑兵。所以被塔布囊给嫌弃,让我们留在这里,并且负责照看整个土默特部的老人和一部分汉人奴隶。”

“嗯?”李如柏一听到这话,眼睛马上瞪圆了“我汉家子弟在哪里?速速带本将过去!”

当然,话是这么说。但久在边境的李如柏还是知道要防止对方使诈的。所以他这边是集合了大约一千骑兵先行出发。又交待贺世贤迅速组织三千步兵跟进。其他的士兵,继续紧守营盘。

在巴图布赫的带领下,李如柏的骑兵在一片背山的凹地里看到了一大片帐篷。

整个营区搭建得极为稠密,在山顶上粗粗一看,营区里人头还真的不少。但是走进营区一看,饶是李如柏已经调到大同担任总兵多年,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脏、臭这个没什么好说的。关键是这个营地里几乎都是老弱,妇孺倒是很少看到。都是老弱也就罢了,李如柏在自己家丁的护卫下在营区走了不到三分之一的路程,就明显的感到,这里的人严重缺乏食物!个个脸颊极为瘦削不说,还明显的带有菜色!

“我汉家子弟呢?”

“明国老爷息怒,他们在里面一点的营区。”

“快快带路!”连蒙古人都吃不饱,这些年被劫掠来的汉人奴隶会是个什么待遇,李如柏心里有了极不好的预感。

巴图布赫颤颤巍巍的带着李如柏继续往里走,走到这块凹地的最外面,也是最不防风的一块地方后。他畏惧的伸出一只手指“明国老爷,他们就在那里。”

“哐当”声中,自有家丁将这个营区外的大门打开,然后迅速进入了解情况。不到一会儿,这些家丁出来后,个个睚眦欲裂,人人手握刀柄,只想把这巴图布赫给切成碎肉。

看到家丁们的表情,李如柏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驱马上前。不过他还没进入营区,因为先前那些家丁的缘故,营区里的汉人们已经相互搀扶着从破旧、狭小、单薄的帐篷里走了出来。

李如柏只看了他们一眼,这位征战了一生的大将,眼眶也忍不住有些发热。

衣不蔽体,貌若骷髅,双眼空洞中,微微有那么一点点色彩。这里的每一个人,或许有的并没有巾冠,有的也没有发髻。但是,他们身上破烂不堪的衣服,全部都是右衽!

一个年纪大约七八十岁的老人,在另外两个看起来六十多岁的老妪的搀扶下,颤巍巍的走了上来,声音低弱,但满怀希冀的开了口“敢问,这是我大明的将军吗?”

“哗啦”声中,李如柏滚鞍下马“本将,大同总兵李如柏,奉吾皇之命,北征蒙古至此。本将来得晚了些,让诸位受苦了。”

“真是,真是我大明的军队来了啊!”

“老人家,真的是我大明的军队!”

“呜呜呜,想不到小老儿自万历十八年被掳掠至此后,还能在有生之年,再见王师,如此,死也瞑目了!”

说完这话,老头儿一下子就昏死了过去。

“来人啊,去通知后方的厨子,叫他们熬几大桶稀粥过来!再请几位大夫过来。另外,我们的辎重兵,赶紧把木炭、棉服什么的,都按照五千人的分量,送一些过来。”

李如柏身边的家丁们齐齐大吼“遵命!”

“来几个人,进入这个营区,统计下这里到底有多少我汉民。根据年龄、性别,做好登记。待会让他们喝了粥后,根据大夫的意见,看是转运回去,还是就地医治。”

“是!”

安排好了这些后,李如柏重新上马,然后居高临下的对着巴图布赫道“你是这里的头目?”

巴图布赫是个四十多岁的蒙古汉子,虽然此时很是瘦削,但骨架还是很大。其右眼上下睑有一道很长的刀疤,一看就是以前被人砍过的。就不知道这道伤疤,是蒙古人内部部落仇杀留下的,还是被明军的边军造成。

此时,面对李如柏的喝问,这个汉子低下了头,惶恐的说道“是,在本部的台吉跟着土默特的塔布囊走后,我就负责在这里看守。”

“整个营区现在有多少人?我汉家子民有多少?”

“三天前的数字,是一万七千五百余人。汉人,三天前还有三千七百多人。”

“三天前,还有?”李如柏眼睛稍微转了转就反应过来“怎么?你们这个营地每天都在死人么?”

“哎,李……老爷,您都看到了啊。部族的精壮,哪怕是女人,孩子,都被带走了,剩下来的全是老弱。土默特的塔布囊本来打的就是让这些人自生自灭的主意,所以留下的牛羊、粮食都极少。至于汉人,呃,李老爷恕罪,精壮的汉人都被强迫驱使着北移了,这留下来的,还是老弱。”

“呼~”长出了一口气,李如柏的心情有些复杂。

愤怒当然是肯定的自土木堡之变后,大明对蒙古的军事战略由攻转守。然后由于蒙古人在机动上的优势,以及大明边军因为各种原因导致战斗力逐渐下降。所以每次蒙古人不同规模的入侵,总会多少掳掠到一些九边的汉人回去充作奴隶。嘉靖年间,更是曾经被蒙古人打破边墙,逼近到北京……总之,这逐年累计下来,被掳掠到蒙古的汉人,真的不是小数。

如此多的汉人,相当一部分劳累而死。但你架不住汉人是一个极为坚韧的民族,所以即便在这样的情形下,仍然会有汉人在蒙古部落里存活下来并且娶妻生子繁衍后代。这部分人中,有极少一部分会被同化,更多的是保留了自己民族的特性,艰苦的坚持着。

整个土默特部的人口,大约在五十万左右(冯玉祥,《外蒙古形纪》曾提到,明末蒙古人口总体在1200万左右,清朝通过各种政策比如推广藏传佛教,征调蒙古人入关分驻等将草原上的蒙古男子总量缩减到100万以内)。这其中,汉人奴隶不下三万。而现在这三千多,明显是被榨干了骨油,没有了什么价值而被遗弃的。

李如柏的思绪还在潮涌,而巴图布赫的话却没有停止“李老爷,幸亏你们来的早。今年二月天气转暖后,塔布囊就带着整个部族北迁了。这留下的食物,虽说小的一直要求大家省着吃,但是这些老人都是来自各部,小的也控制不住。所以,食物什么的,早在五天前就吃光了。饿得不行的各部蒙古人,已经有人提议要杀了留下的这些汉人……小的带领整个营区两百余汉子,拼死阻拦才保下这些汉人啊……”

“哼~”李如柏斜眼瞟了一眼这个巴图布赫若不是听闻这次我大明二十万大军将至,你会对这些老弱汉人这么好?还不是想靠着这些汉人求一条活路罢了。只是如何处置这些汉人,以及如何处置这些蒙古人,还真的好好的盘算一番。

“大帅。”一个家丁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在下等已经清点完毕,整个汉人营区,还有三千三百六十五人。”

“嘶,这才三天时间,就又死了三百多了?”虽说作为一员经年大将,李如柏这些年亲手杀掉的以及在战场上看到的死人不知道有多少。但是听闻这个营区内每日的死亡率,还是有些心惊肉跳。

“哎,再令,后方营务,多送些稀粥过来。”

“大帅?难不成我们还要把这些鞑子也给养起来?”

“哎……”长叹一声后,李如柏耐心的对自己的手下解释道“不管这些蒙古人心里怎么想过,总算是他们还没有真正的把这些汉人全部杀掉。就算是那土默特的塔布囊,在出发之前,也是让这些汉人老弱自生自灭,而不是统统杀了。所以,本将也不能对这些蒙古老弱一杀了之啊。皇上这次对我们武将充分放权,不设文官监军让我们自行临机决断。若是我们做出见到蒙古人就杀掉的事情出来,回去了如何跟皇上交待?皇上面对这样的局面,是不是对我们武将彻底失望。从此以后再派监军来压着我们?再说了,这一次出征可是早就说好了的,战功不以首级算啊。”

“原来如此,还是大帅想得长远,如此,在下马上就回营务那边去安排。”

“嗯。”目送这名家丁离去后,李如柏思绪难平,直接找巴图布赫要了笔墨,开始给朱由栋起草奏章。在这份奏章里,他详细的汇报了此次北征的各种问题,并用大量笔墨对现在遇到的汉人老弱,以及未来在进军途中可能会碰到的,更多的汉人奴隶的事情进行了阐述和建议。在这份奏章的最后,有这么一句话臣见草原上之汉家儿女,虽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然,终不改我汉家衣冠!

第四三七章 追击其实不难

在安排完安置被掠汉民事宜后,李如柏让巴图布赫把整个营盘里主事的十几个汉子,以及来自土默特部下属的几个较大部族里,有一点威望的老人集中了起来。

“本将先跟你们说清楚,这次出兵,之所以能够让土默特的头领们有那多长的时间准备、逃跑,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吾皇根本就不是为了灭族或者劫掠而来。而是为了草原的永久和平和蒙古人未来的福祉而来。这些话,在几个月前,我大明已经通过走草原的汉商给你们传过了。”

李如柏说完这段话,下面的一群蒙古人你看我,我看你,过了好一会,巴图布赫才站起身来,小心翼翼的说道“是,李老爷说得对,虽说汉商没法把这些话转达给所有部族和牧民,但是各个台吉,包括我们这些在草原上还有点用的人,都是知道的。只是,汉蒙两族,彼此厮杀了几百年,大明皇帝的仁慈,肯定不是这些汉商传个话就能让台吉们相信的。”

“这倒也是。”李如柏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上,饮了一口马奶酒“这样,本将这次还带来了一套机器,你们可以去看看。反正最近要安置这一批汉人,本将一时半会也走不了。你们看了那套机器后,再来跟本将说话,就知本将所言不虚了。”

事实上,没要到几天,在第二天,当这群蒙古人完整的观看了羊毛经过洗净、脱脂、针梳、拉细、缠绕等各个步骤,变成了毛线。然后在能工巧匠的手中,如何迅速的变成一块块的衣物部件或者毛毯后,全都激动都不能自己。然后一窝蜂的涌到李如柏的大帐,请求接见。

“李老爷,这真是神迹啊!”

“是啊,汉人就是聪明!羊毛这个东西,在我们草原上到处都是,用处很少。如果能够把羊毛变成衣物,那我们草原上的人,日子肯定会比以前过得好得多!”

“是啊,至少不会在白灾时(雪下得过大,时间过长),不得不把老人和小孩扔出去冻死了。”

“李老爷,为什么不事先把这套方法让那些汉商进入各个部族教导我们呢?”

“呵呵呵……”看着下面一群双眼发红的蒙古人,李如柏很是畅快的大笑了一阵“诸位,你们蒙古人的台吉们是什么德行,你们自己不知道吗?如果我们直接向你们蒙古人输入这项技术,那你们自己想想,最终能够得利的是谁?而且如所谓的呼图克图汗那种总是抱着要恢复蒙元帝国声威的野心家,有了这个技术,靠着羊毛毛线积蓄够了资金后,会不会再次驱使着你们南下呢?”

这话说出来后,下面的蒙古人虽然本能的想反驳,但是人人都觉得底气不足——毕竟,草原上的汉子还是淳朴的,挣扎眼睛说瞎话的事情,实在是做不出来。

看着下面的蒙古人满面通红但是不再言语,李如柏才缓缓的再道“吾皇的意思,你们那位野心极大的呼图克图汗,是一定要打掉的。区别在于要么是被我大明的勇士杀死,要么是他投降,进北京当寓公。否则,这样的人在草原上,吾皇睡不好觉不说,便是你们这些普通人,也过不上好日子。嗯,待得我们将这位野心家拉下马后,特别是你们蒙古人的台吉们见识了我大明的军威,把那些不该有的心思都熄了之后,草原上就会迎来和平哪。到时候,我大明不光找你们买羊毛、毛线,我们还会买你们的牛羊马,奶酪、酸奶等等……然后你们拿到这些钱后,就可以找我们大明的汉人购买米面、蔬菜、茶叶、布匹丝绸甚至瓷器、家具。如果草原上各个部族干脆接受我大明皇帝的册封,那大家就是一家人了,以后你们遇上白灾什么的,向我们请求赈济,以吾皇的慈悲之心,难道不会应允吗?你们就不用把老人和幼儿舍弃掉了呀!”

说到这里李如柏把手一摊“这样不是很好吗?”

下面的蒙古人虽然你看我,我看你,并没有吭声。但是李如柏知道,这些家伙是彻底的动心了。

用后世的眼光来看,蒙古这块地方除了冷了一点,干了一点,其他什么都好。别的不说,光是这附近,包头一地,就有完成第一次工业革命所需要的几乎资源——而且量极大,质特优!

但是,这是十七世纪啊。此时的蒙古人并不能有效的利用这里地下的宝藏。相反,大明两百多年的经济封锁搞下来,蒙古人是真的穷得只剩下牛羊了。

别的不说,以肉食为主的民族,茶叶这个东西不知道就算了。一旦用过了,那就成了必需品。以前光是茶叶一项,大明就能把蒙古人不多的资金给彻底吸干。

但是草原上的汉子能怎么办?手里没有能长期稳定出手的产品啊!牛羊什么的可以卖,但是和每天都要喝的茶叶比起来,那些要一年多才能上市的牛羊们,实在是长得太慢了。

所以,也不能说草原的汉子天性喜欢劫掠若是有的选,谁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做强盗呢?毕竟,做强盗可能被明军打死。这草原上的男子死了,他的妻儿往往会成为别人的财产。就算是侥幸没有被明军打死吧。在当前这个制度下,大家拼死拼活抢到的东西,大部分还不是得上交给各级贵人?普通的牧民们,还不是一样的贫困?

现在好了,若是有了毛线这个东西。那不但蒙古人里的一半女人们能够充分的发挥价值。整个蒙古,都有了可以持续稳定输出的产品。这是能够彻底改善整个民族生存状态的东西啊!

看到下面的蒙古人情绪如此激动,李如柏心里还是很得意的。

哼,这些北京的文官们,一直都看不起咱们武将。也就是这些年皇上力挺我们武人,这些家伙面子上的态度才算是好了一点。不过本将知道,这只是面子上过得去,内心还是觉得我们武将粗鄙不文,瞧不起我们的。

像这次出兵,皇上不派文臣监军,就有御史接连上本。说什么此次征伐蒙古,攻心为上,攻城为下。不派文臣,只怕武将们会毁了皇上的心意。我呸!抛开必须硬桥硬马打过去的西路军不说,就说这边的三路统帅吧。曹大都督就不必说了,今上第一爱将,文武双全哪!东路的杜来清虽说是个只知道厮杀的莽夫,但你架不住他身边有萧伯芝这样八面玲珑的家伙啊。至于说本将?好歹老子以前和如松兄长都是文长先生的徒弟啊!文长先生虽说一辈子都只是个举人,但他老人家可是一手扶持着胡宗宪平定了肆掠东南沿海数十年的倭寇!可不比你们这些文章写得花团锦簇,碰到实事就抓瞎的进士们强了太多?

大帐内稍稍陷入沉默几分钟后,李如柏看看下面的蒙古人们心思已定,干脆的开了口“各位,虽然你们是被土默特大部舍弃了的人,但你们也算是蒙古人里有点身份的人。特别是这几位老人,据闻你们年轻的时候,在各自的部族里也是很能说得上话的。所以,你们应该明白,草原之上,最讲究的,首先就是拳头。因此,如果我们大明不先来一顿拳头,把你们的大汗和台吉们给打服了,这羊毛生意怎么做嘛?”

看着下面的蒙古人纷纷点头,李如柏开怀大笑“好了,话说到这里,各位,请教教本将,如何迅速、准确的抓到土默特的北迁队伍。你们放心,我大明这次不以首级论功。而是以那一路军负责的蒙古部族首先开始稳定的羊毛生意,谁就是首功。所以,这仗,是肯定要打的,伤亡,也是肯定有的。但是,只要我们能尽快的打掉你们土默特上层那一群愚蠢的,死了心要跟着虎墩兔憨做恢复大元帝国迷梦的台吉们后,和平和好日子,很快就会到来。”

说完这番话后,李如柏把背往着后面的椅子一趟“各位,本将话说完哪,该你们哪。”

下面的蒙古人互相眼神交流一阵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李老爷,我们蒙古人离不开牛羊,而牛羊离不开牧草,牧草离不开河水。所以,虽说土默特部已经北迁快一个月了,但是要追上他们,还是不难的。”

“是啊,李老爷。”有一个老人站了起来“去年冬天,草原上只降了一次雪。这个,虽然雪降多了是白灾,但是雪降少了,草籽没有足够的雪水滋润,也长得不好。饿了一个冬天的牛羊马匹,吃着稀疏的牧草,膘都没有养好,就被迫要越过大漠北迁。这一路之上,不知道有多少牛羊马匹会倒毙在路上。此时要追击,跟着水源走,跟着秃鹫走,总是没错的!”

“哈哈哈~这便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用吾皇的话说,我们汉人都是尊老爱幼的,因为孩子是未来,而老人则是生活经验的宝库!那些土默特愚蠢的塔布囊们,居然舍弃了你们这些草原上最有智慧的人,活该他要被本将追上并且迅速败亡!”

第四三八章 简王并不简单

“各位父老,诸位身为我大明百姓,朝廷和国家未对诸位尽到保护之责,以致累诸位被掳掠于蒙鞑,受尽屈辱。孤在此向诸位赔礼了。”

4月10日,年仅14岁的简王朱由13,代表皇帝在大同迎回了第一批返回内地的被劫掠汉人。

自朱常洛去世,朱由栋返回北京建国以来。他对自己几位弟弟的教育从来就没有拉下。在方山学校,朱由13们要跟着那些幼年父母双亡的灾民子弟一起同吃同住,除学习各种功课外,还要进行简单的军训。他们唯一的特权就是身边有东厂和锦衣卫的人员暗中保护,周末休假的时候可以回宫里吃顿大餐。除此之外,和普通平民子弟没有任何优待。

相反,作为长兄,朱由栋从这几个孩子还小的时候就不断的给他们灌输一个观念大明皇室受大明亿万百姓供养,那么皇室的成员就有责任保护大明的百姓。子贡赎人和子路受牛的故事,更是反复的被他讲过多次。

如此一来,从朱徽娟、朱由校开始,总之朱常洛的孩子们,在这个时代,都没有皇族子孙的骄娇二气。除了在方山学校学到丰富的知识外,这些孩子还因为身为皇家子弟,更容易站到顶层看问题,培养出了一身的雍容。

老实说,这三千多汉族奴隶,都是因为年老而被蒙古部族抛弃的。这年纪大,加上缺衣少食,如果不事先用稀粥养上一段时间,根本经不起长途跋涉。所以,朱由13见到这群人的时候,他们的脸上多少已经有了些红润。但是人人瘦削至极的脸庞,以及佝偻的身躯,还有多年劳作导致变形的四肢。还是让这位十四岁的少年眼眶发热。

朱由栋再怎么要求慈庆宫的孩子和平民同吃同住,他们也是天家贵胄。再加上这些年大明的财政收入越来越好,本届内阁总体上又和今上配合默契。所以大明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大规模的饥荒了。如此长期营养不良的人,简王殿下在其短短十四年的人生中,是真的没有见到过。这一次代表自己的皇兄来到边境地区,是真的开了眼界。

但越是开了眼界,少年人的心里就越是窝火。

在把这些北归之民暂时安置后,来到大同知府衙门坐定后。面对一众官员,朱由13直接开口道“众卿,这三千多北归民,如何安置,你们可都有办法?”

“呃……”下面的官员们互相看了一眼后,大同知府刘竟章站起身来“殿下,我大同是府、镇同城。说起来臣是治民官,但其实整个大同就是个大军镇啊。”

“嗯?”朱由13轻轻的转过头,学着朱由栋的眼神看向这位知府“怎么,刘卿的意思是,此事你大同府办不了?或者说,不想办?”

“臣惶恐。”刘竟章看到主位上的少年这样的眼神,不知怎么的居然心里有点慌。但终究还是站直了答道“殿下,不是臣不想办,是臣办不了啊。这些北归之民,虽说早年大多都是大同、宣府等地的边民。但是被掳掠过去这么多年了,家里的亲戚啥的没有了不说,便是田产房屋,也很难有了。所以这样的百姓要重新入户,只能是挂靠在各里甲,按照畸零代管的方式入户。可问题难就难在这里啊。其一,畸零代管往往意味着家里没有劳力,虽然可以免税,但是整个里就要多负担一两口人的饭,还得划出十来亩土地给他们。如此,普通百姓只怕不愿。其二,臣这大同府,其实是个大军镇。大部分的田产都是军屯,照理,下官是不能管理军屯的。而大同府的民田范围极小不说,产出还很有限。这要是强行分派下去,只怕当地百姓不愿。其三,若是要分入军户,这些人年纪大了,也不知道大同镇是否愿意接受?再说了,大同总兵李帅,这会儿还在出征啊。”

“呵呵。”微微冷笑一下后,朱由13道“那,刘太守认为,此事该怎么办啊?”

“殿下,大同田瘠民贫,确实承担不了如此多的人全部落户。以臣之见,不如,让这些北归之民去太原府或者潞州府(长治)?那里的田地,可比大同要好得多。如此,也是厚待了这些北归之民啊。”

哎,小的时候总是羡慕皇爷爷是皇帝,可以一言九鼎。后来大哥做了皇帝,开初觉得他一天到晚这么忙,很难理解。皇帝呀,出口成宪嘛,有什么事情,开个口,下面的人还不用心办事?等到在方山念了书,才知道事情不是这么简单。虽说方山学习数年,明白了很多道理,但是到了今天,我才知道,要办成一件事情有多难!我那大哥在皇位上,有多辛苦!

你这知府真当孤只是个十四岁什么都不懂的少年?岂不知我那大哥重建黄册的过程,在方山学校是每个学子都要反复学习,并有相关讲师甚至当年工作队队员反复讲解么?这一个畸零代管,可是意味着免税啊!平日里多少百姓想申请都申请不来呢!

说白了,这个家伙在这里支支吾吾,其实就是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遇上事情本能的往外推——这事办好了没好处,办差了很容易惹上麻烦。所以,还是尽量不摊上的好。

当然,朱由13心里是这么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作为亲王,朱由13没有实权。这次来大同,只是皇室代表慰问北归民而已。他当然可以发脾气,要求地方官员必须执行。又或者回去给自己的皇帝哥哥告状。但是,这两条路,前者很可能被地方官阳奉阴违,把好事办成坏事,最后还要把屎盆子扣在他的头上。而后者,则是会让朱由栋对他失望——屁大点事你都处理不下来,养你何用?

还好,这些年在方山,在紫禁城内,都看得多了。朱由13自然知道此时该如何做。

只见他微微一笑,也不着恼“既然刘太守觉得难办,那这样好了。孤亲自下到各里甲,一家一家的跟当地百姓谈,看他们谁愿意接受这些北归的可怜人。不就是三千多人嘛,孤大不了休学一年,一家一户的安顿好。如何?”

……

“哈哈哈~”过了十来天,在北京收到这个消息的朱由栋龙颜大悦。带着极好的心情回了自己的后宫。

“皇后,爱妃,可曾听说由13在大同的处置了?咱们这个简王,可一点都不简单呢。”

“皇上,我们都听说了。今天上午我们都到王太妃那里坐了半天。王太妃说起自己的儿子来,也是自豪得紧呢。”

“是啊,以一亲王之尊,不惜沉下我大明的最基层,一户一户的安排北归百姓的入户。这下子大同知府除了老老实实提交辞呈,哪里还有脸继续赖在位置上呢。哈哈哈,朕的弟弟们都如此出色,朕高兴得很!”

“臣妾等谨为皇上贺。”

“哈哈,同贺同贺。嗯,朕是这么想的。两位爱妃准备些时日,然后也出京吧。随着我朝大军的不断北进,这北归之民将会越来越多。两位爱妃,尤其是皇后,乃是母仪天下之人。所以,不如你们都去边境,迎接北归之民吧!”

“皇上?臣妾等真的可以出宫?”

“当然!朕当年与你们成婚的时候不是说了嘛,这皇宫才不会成为限制你们一生的牢笼呢。游妃你是大同人,你就去宣大吧。皇后就近,可以去蓟、辽二镇看看。朕是男人,做起事情来有时难免粗疏,你们去了,更能把事情做得细致一些。”

说起来,柳韵和游弋这时候虽然都当了母亲,但实际上只是不满二十岁的小女生。在这深宫大院待久了,难免会觉得无聊。所以朱由栋这么一说,顿时很是欢呼雀跃了一番。

“如此,臣妾等多谢皇上信任,这差事,我们姐妹俩接了。”

“好,辛苦两位爱妃哪。两位爱妃此去,除了安抚百姓外,也顺带的看看我大明基层的妇女是一个什么生存状态。回来给朕一份报告和意见。另外,也要通过此次出巡,向天下百姓表明一个态度。我大明以前的百姓被掳掠,朕管不着。但是从今日起,朕受百姓供养,那就要保护天下百姓!”

第四三九章 权利义务对等

“臣拜见皇上,皇上,这是六大报关于简王殿下亲自安排北归民入户的集体社论,请皇上审定。”

“嗯。”点点头,接过张世泽交过来的文稿,朱由栋认真的看了起来。

整篇稿件,本来就是朱由栋授意这篇稿子里,除了如实的报道北归民的惨状,以及简王的举动以外。要突出的核心是皇室受万民供养,就必须背负起保护万民的责任。由此引申出去,官员们享受民脂民膏,那就也要为百姓们的福祉所奔走——文官治理一方,务求百姓生活幸福。武将护卫一方,保证百姓安乐。

身为穿越者,朱由栋当然知道这样的文章发出去会起什么效果百姓的感激只是一时,更多的是,皇室由此成了这个国家最大的责任者,皇帝身上的担子会越来越重。

从人性角度而言,谁不想自己权利大大的,义务少少的?谁t闲得没事干了自己去强调自己的义务?但是朱由栋知道,在这个国家即将由中古帝国逐渐进入近代民族国家转型的关键时期,他必须要舍弃很多东西,否则整个国家随着经济的发展,而政治和思想文化没有跟上的话,一定会乱套。

还是那句话,历史本位面,为什么欧洲会在十六七世纪追上并且反超亚洲各国?表面上看起来,是因为科技的进步引发了第一次工业革命。但是人家在此之前,已经通过文艺复兴、大航海时代、宗教改革在思想、文化乃至政治上,做好了迎接工业革命到来的准备。即便如此,随着工业革命的发展,英国、法国等代表性国家,一样为了政体适应经济而搞得血流成河。在思想上,还得再来一次启蒙运动进行补课。

而现在的大明呢?虽说底子雄厚,体量大。穿越者稍稍拨乱反正后就击败了暹罗和日本的两位穿越者。但是,在这种长期的竞赛中,大明要想获胜,必须要进行产业革命。而产业革命一旦兴起,大明如今的政体就必须改变——老朱当年定下的政体,随着两百多年的发展,已经改了很多。就这样,还是跟不上时代的脚步,在历史本位面上自己把自己给杀死了。现如今,蒸汽机已经开始投入实际运用,社会将迎来剧变。国家政体不改怎么行?等着国内的百姓来革命么?

所以,必须改。

但是要改政体,首先得在思想上进行改变。如果不把中国的读书人现在普遍存在的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庶民不过是下雨天被靴子带到裤腿上的泥浆这种观念彻底扭转。不用奥斯曼或者西班牙来打,大明的百姓首先就把朱家天子的命给革咯!

而要改变思想,又该如何做呢?

在历史本位面上,西方的文艺复兴、宗教改革以及启蒙运动。其核心的东西,就是人文主义——以人文本,把人性从神性的附属地位中独立出来。重视现实,讲求通过自我奋斗实现现世价值。而不是把幸福寄托于虚无缥缈的神灵和来世。

这一点,对于中国人来说,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以上三项思想解放运动给西方带来的第二项成果,就是自由、平等。并在此基础上,有了第三项成果,契约精神。

有了这三项后,再往上走,就是法治,就是西式民主哪。

对于朱由栋来说,得益于中国人本质上都不信教,重今生高于来世。所以,西方人花了一两百年才把人性从神性中独立出来的艰苦过程,他一下子就可以跳过去了。

接下来,他需要做的,是在这个国家引入契约精神和平等观念,在此基础上,尽可能的施行法治到这里就行了,中国人根本不适合西式民主,这一点朱由栋脑子还是清醒的。

而要树立契约精神,那首先要做的便是宣传权利和义务的对等你享受了多少权利,就得尽多大的义务。

这当然是在给自己加套子,但还是那句话,不加套子不行。

因为,人是生物,但凡生物,趋利避害就是其本性。总不能皇帝无限权利,一点义务都没有。你还指望官员们个个恪尽职守,竭诚奉公吧?

君不见,当年老朱威权最盛,但也是当时大明全国最辛苦的人。朱老四生猛至极,但是靖难、五伐蒙古,那是要亲自带头冲锋的。大明的皇帝其实早就践行了这一点要享受权利,就得先尽义务。真要像朱厚熜那样,牢牢把持权利不放,但却一天到晚想着修仙,把国库掏空了不要脸的向黄册库伸手——那自然就把国家给开到了亡国之路上。皇帝只肯享受权利,不尽义务。下面的官员们自然有样学样严嵩不必说了,便是徐阶,不也是个大贪官么?

所以,如何在思想文化上做好迎接工业时代到来的准备。朱由13这个事就是一个契机皇族的义务在哪里?如何体现?一言以概之,受万民供奉着,保护万民尔。

这便是权利与义务要对等的直观体现,也是契约精神的基础。

而只有皇族带头讲规矩,带头明确自身的义务。你才能指望下面的官员讲义务。如此,整个民间的契约精神才能得到培育。由此才能施行法治,由此,才能对政府机构进行绝对性的变革——进而适应时代的变化和发展。

“世泽,这篇文章写的不错,朕稍微改了几处,便照此发吧。”

“是,臣遵旨。”

“嗯,除了这篇文章,还要把子贡赎人和子路受牛的故事再次提溜出来,要掀起全国范围内的大讨论。”

“是,臣已就此储备了多篇文章,可以保证六大报持续一个月的讨论。”

“在这场讨论中,务必要明确两个道理。其一,权利与义务要对等。其二,不能人为拔高对道德要求。朕一直都觉得,我华夏的儒学最大的问题,就在于自孔圣之后,对人的道德标准越来越高,高到绝大多数人根本达不到的高度。这是有违人之本性的。”

说到这里,朱由栋不由想起穿越前一次大规模疫情爆发,有的医务人员表现得非常积极,写请愿书,要求到疫情最重的地方去。有的呢,没写请愿书,但还是放弃休假,默默的坚守着自己的岗位。这两类人,难道后者在道德上就比前者要差吗?这也未必嘛。但很明显,出于各种考虑(比如自己身体本身就不好,上有老下有小),做到坚守自己岗位的是多数,积极请愿去疫区的是少数。但朱由栋认为,两者都是值得肯定的,都是有德的表现。若是只强调、宣传前者,而忽视了后者,甚至在内部鄙视后者,批评后者。那才真的是值得商榷的。

“是,皇上,臣明白了。就好像一个士兵,勇冠三军,斩首敌酋的当然是好兵。但恪尽职守,奋勇杀敌,哪怕斩获不多,那也是好兵。”

“很好,就是这个意思。”说到这里朱由栋挥挥手,让除了方正化之外的其他宦官宫女全部退下,然后压低了声音道“当年朕许你的事情,在这次大讨论之后,可以发动了。”

“啊?”听到朱由栋这话,张世泽忍不住浑身发抖“皇上,臣明白了,请皇上放心,臣拼死也会把这件事情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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