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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枫寂乐》


第一章 泠泠琴音

北渊承平城

山河拥戴,乃龙脉兴盛之地,北渊皇权之都。

北渊近年来政通人和,百姓安乐。临近年关,承平城内,寒风白雪下街区里依旧人潮涌动,喧嚣热闹。城南主街处,肃王府的院墙竟占了大半个街区。因为肃王是当今北渊皇帝的同胞弟弟,因皇帝特赐,肃王府的宅邸竟比其他侯门贵府的不知大了许多。

此时,肃王府内的长遂院西南边一处院落(歆珝院)泠泠琴音,宛若浮云柳絮,随风远扬,清越苍远。

内室,齐影披裘围炉而坐,脸上略显苍白之色,纤纤玉手抚琴弄弦,清远琴音潺潺而起,旁边有一侍女正歪坐伏榻而眠。忽然,齐影突改轻柔之势,纤指急速挑抹,铿锵之音骤起,那侍女霎时从梦中惊醒。

可芯揉了揉朦胧睡眼,心下懊恼不已:糟了!又睡着了!

“郡主,对不起!我又睡着了.....”

“无妨”

此时,歆珝院里除了潺潺流动的琴音,四处还飘着浓浓的药气,近三个月来从未间断。

“又是这药味!都三个月,你说世子妃什么时候能好呀?”

“能不能好的谁知道呢!可惜了咱们世子,娶了这么一位药罐子做世子妃。”

“我刚才在正院看见伊表小姐了,不知她从哪里给王妃寻了只会说话的鹦鹉,正和王妃斗着乐呢!”

“伊表小姐的醉翁之意谁不知道?她这些年总爱缠着世子,变着法地讨好王妃。如果不是恰逢北渊、烜晋两国联姻,圣上下旨让世子娶了这位烜晋郡主,世子妃之位恐怕是非她莫属的。”

“可如今世子妃之位已经旁落,她还这般讨好王妃又是为何?难道是......想做妾?”

“这位伊表小姐心可高着呢,怎会愿意给人做妾!只怕是想着屋里病着的那位好不了了,熬个一年半载的,世子妃之位还是她的。”

“伊表小姐好会打算,也不知世子妃得的是什么病?都三个月了,总是药水不断,也不见起色。”

“说是水土不服,可谁信呢!大婚那日,我见她拜堂时都要两人左右撑扶着,而且自大婚那晚之后,世子再也没进过这歆珝院,说不定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世子都不愿意见她了。”

歆珝院的一处角落边,两个侍女正交头接耳地嘀嘀咕咕着。

......

“郡主,您真的不管了吗?外头那些正事不做,总是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嚼舌根子......”辛织气呼呼的走进来,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家主子。

齐影拢了拢被子,抬头看了眼辛织,轻轻地叹口气,“你跟她们置什么气?”

北渊的天气太冷了!大家说话呼气时,都感觉像是在吹云吐雾。

“可是她们......”辛织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旁边的惜訫拉住了。

“郡主,您真的不能再吃那些药了,是药三分毒,要是真坏了身子,那可怎么好!”

惜訫自是知道些药性,对齐影服药诈病的行为很不赞同。她原是在齐影母亲恒王妃身边服侍的,也算是看着齐影长大。齐影奉旨和亲北渊前,恒王妃放心不下,才把她送到齐影身边贴身服侍。谁知这位郡主来到北渊后偏偏反道而行,总是给自己下药,好好的身子愣是折腾成孱弱兮兮的。惜訫不敢忘记恒王妃临行前的嘱托,但目前依这位郡主的性子,她除了日日劝说之外,也是无可奈何的。

第二章 倾枫寂瑶

齐影双手缓缓按下,泠泠琴音缓缓而止。

“那明天开始渐渐减些药量吧!做得自然些,不必急于一时,免得让人察觉。”齐影懒懒地说,心不在焉地抚摸着琴身上的纹理,隐约能从中看到“倾枫寂瑶”四个字的轮廓,只是这些轮廓与琴身纹理交汇融合,如若不是刻意辨认,仔细分辨,很难发现其中暗藏的字迹。

惜訫见多日来对齐影的劝说终于奏效,心里大喜,说:“是,那郡主说多久痊愈合适?”

“一个月吧!年关将近,正是各家走动的时候,正好可以出去走走。”

自从烜晋来到北渊之后,齐影还真是大门不出,除去初一十五不得不去正院请安外,她连歆珝院的门都不常踏出,如果不是挂着世子妃的名号,这偌大的肃王府里,恐怕大家已经不记得有她这号人了。

这时,垂帐被轻轻撩起,一位粉衣侍女走了进来说:“郡主,王妃身边的徐妈在外面,见吗?”

“把琴收起来吧!”齐影解下貂裘,倚榻而坐,“请她进来吧。”。

很快,一位年过四旬的仆妇缓步而来,看着她的头饰衣着穿戴,竟不像个仆妇装扮,可见平日里肃王妃对她的厚待。

徐妈走到齐影榻前屈膝行礼:“见过世子妃”

“徐妈不必多礼,请坐!”齐影轻声道,转头看了眼辛织,说:“辛织,给徐妈上茶.......”

“谢世子妃!”徐妈坐在可芯搬来的圆凳上,晶亮的双眼轻轻地打量一下齐影,问:“世子妃近日来身体可好些?”

“虽暂无大好,总算是比以前松乏了些。”

听齐影如此说,徐妈那厚唇一咧,笑着说:“那就好,王妃一直牵挂着世子妃的身子,如今既已好转,王妃也可安心了。”

她伸手接过辛织送来的茶,喝了口又接着说:“王妃今日遣老奴前来,是想让世子妃明日去正院一趟,若世子妃无其它事吩咐,老奴就回了......”

“劳徐妈走一趟,还请告知王妃,我明日便去。”

齐影眼神暗示了一下惜訫。

惜訫急忙摸出五两银子送与徐妈,徐妈灿笑着推拒了一下就收下了,乐呵呵地连连道谢几句便走了。

“郡主为何总给她赏赐,她可不是好相处的,平日里仗着王妃宠信四处耍横,这王府里除了王妃,可没人喜欢她了。”辛织早就对徐妈有意见,见齐影还给她赏赐,更是愤愤不平。焉不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正因为王妃宠信她,我们才不能轻易得罪!她是王妃身边的人,她再有诸多不是,也没有针对咱们的。咱们郡主初到王府,毫无根基,现在要是得罪了她,还少得了她不在王妃面前给咱们小鞋穿么?王妃是世子的母亲,到时候你让郡主在这王府里如何自处?”

惜訫说得辛织无处反驳,见齐影不发话,便打发辛织出去。

“你这番话说得没错,辛织心直口快,你以后还要多提点提点她。在这深宅大院里,她这样的性子,日后恐怕是要吃亏的。”

说完,齐影已经有些困乏,便开始闭眼小憩。

第三章 王府女人

翌日,齐影早早地领着惜訫往正院去见肃王妃。当她来到正厅时,此刻厅内已经坐着四位装扮华丽的妇人,正有说有笑的聊着,她们见齐影进来,便开始七嘴八舌地对齐影一番打趣。

她们是肃王的四位妾氏,齐影进入肃王府的第二日就见识了她们的牙尖嘴利。

柳夫人,是四位侍妾中最早入肃王妃的,生于江南,能歌善舞,早些年最受肃王喜爱。

宫夫人,弹得一手好琴,曾凭一曲《红颜醉》让肃王爱不释手。

方夫人,在肃王的众妻妾中,书画最出众,肃王的书房里挂着几幅丹青墨画均出自于她之手。

戚夫人,棋下得好,时常陪肃王下棋解闷。

齐影刚坐下不久,肃王侧妃杜敏也到了厅内。杜侧妃出生不低,是礼部尚书的庶出女儿,日常在人前总是知书达理,进退得宜,让人挑不出点错处。

肃王有持家有道的正妃伊氏,知书达理的侧妃杜氏,还有几位侍妾不仅琴棋书画歌舞乐技各有所长,而且各个容貌上乘,因此肃王的齐人之福不知羡煞多少人。

“听闻世子此次巡视咸州,身边跟着一位美人,不久将同世子回承平来,不知世子妃可知?.....”柳夫人的话,让厅内众人一愣,一时间厅内敛去喧闹,个个屏声,唇角微翘着看向齐影。

“咳咳咳......”齐影霎时连连咳嗽,惜訫急忙递上茶喝了口才止住。

“柳夫人说什么呢!世子的事,世子妃不知道,你又怎么知道?”许是觉得齐影一时为难无法作答,杜侧妃开口说道。

这时,见肃王妃才领着徐妈姗姗而来。柳夫人因被杜侧妃怼了一句,一时无话,众人也渐渐收起嬉笑神态,端起恭谨之态。

王妃先是问了侧妃及各位侍妾府内之事,或斥责或客套一番的例行问询之后,才把目光转到齐影身上。

“昨日东宫传来消息,太子妃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你们同为烜晋姐妹,又同时嫁入北渊,理应前去贺喜探望。你身体若还撑得住,待世子归来后,请旨一同进宫探望一下太子妃去,以免失了礼数......”

“是”齐影轻声回道。

“听闻......”柳夫人刚想说话,宫夫人骤然咳嗽两声,柳夫人转头看了一眼宫夫人,媚眼一笑,不以为意地继续说道:“听闻世子妃和太子妃在烜晋时便如亲姐妹一般,太子妃善舞,曾跳过一曲雀屏舞冠绝天下,闻名九州,世子妃可见过?可否与我们说说?”

齐影此刻脸色依旧是苍白之色,精神不佳,听柳夫人此话,也只是眼帘轻轻卷起看了她一眼,浅笑一下说:“太子妃才貌双全,她的舞姿自然独一无二,只是我才识浅薄,怕言不达意,惹夫人笑话,平白坏了雀屏舞的盛名,请夫人见谅。”

“柳夫人对雀屏舞如此好奇,莫不是也想学?”戚夫人打趣道:“只是听闻此舞,须是体态柔韧如无骨,轻盈如燕,方能舞之。柳夫人虽然善舞,这柔韧轻盈怕是还不够吧......”说着,戚夫人捂嘴轻笑。

戚夫人此话引得众人目光均转向柳夫人身上,或有意无意地上下打量一番。柳夫人已经是人近中年,生过三个孩子的女人,哪还有年轻时候的轻盈柔媚之态。

看着众人忍俊不禁的神态,柳夫人脸色阴郁更甚,她脑怒戚夫人的嘲讽,却不好在此地发作,便借说有事先行离开,之后其他人也随之各自散去。

第四章 褚炎旭

而此时咸州街上,褚炎旭身边确实跟着一位秀丽美人,两人并肩走在街上,引来不少艳羡的目光。俊男美女,总是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在路人若有若无的眼光打量中,美人的脸上渐渐浮现一抹红晕,她用眼角余光轻轻地看了看身边的褚炎旭,见他依然坦然自若地沉默着,为了打破两人间细微的尴尬,只好轻启朱唇,说:“听说齐......世子妃来到咱们北渊后,有些水土不服,不知现在是否好些?”

“总会好的”褚炎旭不太热忱地回答。

此时,他脑海模糊地浮现着新婚那夜掀开盖头时的画面,喜帕下的那张脸明明神态虚弱,面色无泽,却让他的心有那么一瞬间怦然一动。

“身体有恙应该尽早调理才是......我家有位大夫,最善调理身体,如果世子妃有需要,我可以写信......”

“不用”褚炎旭开口打断。

美人没想到褚炎旭拒绝地这么干脆,脚步微顿,脸上的红晕更甚。

“暂时不用”也许觉得拒绝得太过于直接不好,褚炎旭又改为稍微委婉的口吻。

虽然同样是拒绝的话,干脆的和委婉的拒绝相较,两者间给人的心里冲击相差甚远。

果然,美人眨眼间又恢复隐隐笑颜。

走到一家乐器店门前,褚炎旭突然顿足,抬头看了看那块黑底银字匾额,抬脚缓缓走进去。

店内此时客人稀少,店掌柜坐在柜前无所事事,忽见这对华服男女走进,双眼一亮,急忙走来迎接。

“公子,小姐,想要点什么?随便挑,小店里的乐器绝对是咸州城最好的......”

褚炎旭淡淡地看了一眼掌柜,不加理会,绕过他往里面走去。

这家店店面宽敞,里面的乐器品类繁多,但这些乐器归类摆放倒有些章法,量多而不让人眼花缭乱。

褚炎旭快速地在店内扫了一眼,最后走到一把七弦琴前停下,伸手摸了摸琴弦,若有所思。

掌柜见状,急忙笑呵呵的小跑过去,“公子好眼光,此琴乃我们店内镇店之宝,别的地方不敢说,在咸州城内绝对是绝无仅有的。”

“哦!”褚炎旭抹了一下琴弦,“可有什么出处?”

“此琴是从一位烜晋来的女子手上买的,听说是从祖辈手上传下来的,原是个官家女子,后来家中落才流落到咱们北渊,因为盘缠没了才把此琴卖给小店.....你看这琴弦金丝练就,琴身乃上好古木所制,上面有冰纹可见,最难得的地方就是它乃仿倾枫阁的寂瑶琴所制,虽不是真的寂瑶琴,但也是世间罕见啊!”

褚炎旭突然眸光如炬:“你见过寂瑶琴?”

掌柜呵呵一笑说:“公子说笑了,寂瑶琴是倾枫阁的宝物,只传承于倾枫阁的舵主,轻易不会示人,小人不曾见过......”

“寂瑶琴既然是他们倾枫阁的宝物,想必是非常稀罕的。倾枫阁把这么稀罕的琴传给他们舵主,那他们阁主是用什么琴?”美人被褚炎旭和掌柜的对话引起极大的兴趣,忍不住插话问道。

“小姐有所不知,倾枫阁有四把绝世好琴,除了寂瑶琴,还有寂韵琴,寂鸣琴,伏寂琴,而伏寂琴就是倾枫阁历代阁主传承。这四把琴都是倾枫阁首代阁主所制,均是这世上独一无二之物。”

“既然你也没见过寂瑶琴,怎么确定这把琴是仿制寂瑶琴的?”

“嘿嘿.....”褚炎旭所问使掌柜尴尬一笑:“小人虽不曾亲眼所见,但对寂瑶琴也有所耳闻,看这形状与传闻的倒也十分相符,再是那卖琴的姑娘说得言辞凿凿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

掌柜勉强自圆其说,理由虽牵强,但也暂时找不着其他说辞了。

对于掌柜的说辞,褚炎旭也不多加争辩,付了钱买下那把琴便离开。

第五章 肜媛

“郡主,世子回来了......”可芯回到歆珝院后,迫不及待地把这个消息告诉齐影,“只是世子身边带着一名女子,她们说是...说是......”

可芯性格活泼,口舌伶俐,很会与人打交道,自进入肃王府三个月以来,齐影对肃王府的人物资信了解,多半是可芯的功劳。

难得见可芯说话吞吞吐吐,踌躇不安的样子,齐影不由地想打趣一番:“来,给我说说是个什么样的女子?让你愁成这样?”

“女婢哪是为自己愁的,郡主净会打趣我......”可芯朱唇小嘴一撇,不过很快又浮现信心满满的样子,小眼神闪亮闪亮的:“不过,那女子虽然还看得过眼,但还不及咱们郡主之万一......”

你这是哪来的自信??齐影摇头失笑。

“可芯,别什么女人都拿来跟郡主比......”辛织气冲冲的进来,“就一个狐媚子,师兄长师兄短的叫得可真亲,准是第二个伊表小姐......”

“你们也不必气恼”齐影看看可芯、辛织两人,叹息道:“我生于王族,嫁于王族,早已不是往日那个天真女孩,不再执着于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期许.....今天若无她们,明天必有其他女子,与其和她们气恼伤身,还不如早日看开,过得自在些......”

“郡主,王妃派人来说正院备了家宴为世子接风洗尘,让您晚些过去。”惜訫走到齐影身边轻声道,转而又对可芯、辛织两人说道:“世子归来,王妃正高兴,也不知有多少人盯着咱们,你们也不必愁着脸,免得让人笑话。”

“那就给我梳妆吧,早些过去。”齐影由惜訫扶着到梳妆台前坐下,“梳个简单平常的发型吧!”

当齐影她们走到正院时,宴席还未开始,听说肃王妃正同世子说话,正犹豫着进不进去,此刻徐妈恰巧出来,亲自领她们进去。

齐影对于她的这个夫婿褚炎旭本没什么印象,他们俩成婚三个月以来,也就仅见过三次,一次是在成亲那日,两次是到正院请安时碰上,两人说话次数更是屈手可数。

此时厅内坐着四人,肃王妃,世子褚炎旭,表小姐伊思倩,另一个是今天备受关注的‘世子身边的美人’。

齐影领着惜訫进去,向王妃和褚炎旭行了礼,便被安排在褚炎旭旁边坐下。不过才坐下片刻,对面的美人就拿出一个精巧的盒子走到齐影面前屈膝行礼:“肜媛见过世子妃”

齐影微笑着颔首:“肜姑娘不必多礼”

肜媛打开盒子:“肜媛有幸与世子同门习武,曾蒙世子诸多照拂,世子和世子妃大婚时,肜媛不在京城,不能前来祝贺,甚是遗憾!今日送予这串西域白玉手串作为世子、世子妃大婚贺礼,还望世子妃不嫌弃。”

“此物贵重,又是肜姑娘回世子旧日照拂之情,当送与世子”齐影转头微微瞥了一眼褚炎旭,见他神色如常,没有开口的意思,继而又说:“然肜姑娘盛情,拒之不敬,今日权当代世子收下了,谢肜姑娘......”齐影示意惜訫从肜媛手里接过盒子,当下拨弄一下手上的链子,脱下递给惜訫:“这条玲珑手链是烜晋玄顾大师所制,虽不如白玉手串贵重,却是难求,今天赠与肜姑娘,算是见面礼......”

肜媛推拒几下无果才收下,嘴角微微一翘,笑着说:“玄顾大师所制的物件精巧无比,更是千金难求,肜媛谢过世子妃......”

“第一次见面,表嫂就赠与如此稀罕之物,可见表嫂对肜姑娘看重,以后肜姑娘想要常到王府作陪,想必表嫂也会欢喜吧......”伊思倩似笑非笑着说。

褚炎旭也许觉得这样的闲聊无趣,便说有事要跟肃王商议就出去了,厅内剩下几个女人,各怀心思,表面又维持着相互阿谀奉承地闲聊场面。攀扯一会儿,齐影倍觉心累,最后索性做一个少言寡语地听众。

第六章 喜怒无常

自褚炎旭回府之后,除了当晚家宴前的那点小插曲之外,很快又一切如常,至少齐影是这么觉得的。

几日下来,齐影和褚炎旭两人甚至连面都没再见过,她照常窝在歆珝院养病,对于褚炎旭的事也没有刻意打听,倒是听说肜媛在王府里住了四日,但不是住在长遂院,是被肃王妃安排和伊思倩住在一处,昨天已经离开。

夜幕降临,黑暗渐渐将稀薄的黄光吞噬,天空开始纷纷扬扬地飘起雪花。

“郡主,下雪了,明日还进宫吗?”惜訫问道。

“准备着吧,帖子都递过去了。”

承平自入冬以来,隔三差五地下雪,跟随齐影从烜晋来的几位侍女都得了冻疮,这样酷寒的天气,她们是从没有经历过的。每次下雪天,她们几个几乎都窝在齐影卧房的内室考暖。

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叫了声“世子”,齐影和惜訫几个顿时讶然,随后就听到褚炎旭的声音,是询问齐影在不在的话,惜訫等人感知到褚炎旭可能会很快进来,霎时都化作鸟兽散,但还来不及散远些......

褚炎旭拨开垂帘进来的时候,看见的是一副这样和谐的画面:齐影端端正正地坐在座榻上,惜訫在给她揉着太阳穴,辛织在给她捶肩,可芯在给她捏腿,而齐影在专心致志地看书,一副谁也没留意到他进来的样子。

褚炎旭愣了愣:“你们先下去吧”

听到褚炎旭出声,三个人立刻浮现如梦初醒的刻意神态,匆匆离开卧房。这拙劣的演技让人不忍直视。

待惜訫三人都出去后,褚炎旭走到在齐影身边坐下。

“世子妃平日都是这样看书的?”褚炎旭嘴角上翘,似笑非笑地看着齐影手上的书。

齐影柳眉微微一蹙,一时间不明所指,转头见褚炎旭笑意更深地看着她手上的书,细看之下才发现自己把书拿反了,顿时双颊泛灼:“咳!......听闻古人常有倒背如流之说,今天闲来无事,试一试......”

褚炎旭双眉往上挑了挑,笑意不改:“原来‘倒背如流’还有这样的说法,倒是有趣!”

“不知今日世子来此,是有何事?”

“无事就不能来吗?”

褚炎旭直直的盯着齐影,眼神幽深。

齐影被这一问愣住了,被盯着更加不自在,心怦怦直跳,半晌不知作何回答。

褚炎旭沉默片刻,说:“看来你是忘记‘世子妃’这个称呼是怎么来的了?”又冷哼一声才继续说:“明日辰时我送你入宫......”说完就站起往外走去,到了门口时又冷冷地开口:“以后府内,我不想听到有‘郡主’的叫法。”

惜訫等人忙应:“是”

今晚,齐影算是切身领会到褚炎旭的‘喜怒无常’了。

见褚炎旭走远,惜訫几人急忙进来卧房:“郡......世子为何发怒?”

齐影长叹口气,冷冷地说:“谁知道呢!简直不可理喻,不过是问一句他来这儿有何事而已......”

“郡主怎能这么问呢?您是他的世子妃啊!虽然自成婚那日后,世子都没来过这儿,但这里始终是您和他的寝室,您这不是把他往外推吗?”

齐影:“我......”

“郡主,圆房之事您不可再拖延了啊!您也就比嘉惠公主迟三日成婚,如今嘉惠公主已经有孕将近三个月了,而你们却至今还未圆房,就算您和世子不急,王妃会置之不管吗?......皇亲贵胄最重子嗣,届时王妃以您久无所出为过,延绵子嗣为由给世子纳妾,到时若是妾氏先您一步生了长子,到时郡主您该如何自处?”惜訫双眉紧蹙,满眼殷切地看着齐影,温声劝说。

“我就是现在生了他就不纳妾了么?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男人要纳妾,谁能拦得住?他要纳便纳......”

“郡主,您不可说气话啊......”

“惜訫,我还有事未做,现在还不想,不说这事了。”

“郡主有何事要做?与这又有何冲突?”

“......时机到了再跟你们说吧!”齐影若有所思,“我累了,休息吧。”

惜訫暗自忧心地叹息!但也知道她们这位郡主执拗起来的时候,九头牛都拉不住,干着急上火也是没办法的事。

第七章 进宫

第二日,齐影早早被惜訫从榻上拉起来,冬日夜色漫长,下雪天更加漆黑无光,昏黄的烛光在寒冷的黑暗中微微摇曳。

这是她来到北渊以来,第一次这么早起床,此时她还未完全恢复的身子浑身乏力,昏昏欲睡,整个没从沉睡的混沌中清醒,直至由惜訫拉着梳洗完毕才稍清醒些。

褚炎旭到了歆珝院门口的时候,齐影正领着惜訫,辛织,可芯三人缓步出来,两人目光对视时,褚炎旭眼神冷冷地,又恢复了昔日生人勿近的神态。他瞥了眼齐影之后,未等她走近就又抬脚向院外走去。齐影见他凛若冰霜的样子,一时不想去招惹他,便带着惜訫三人跟着他的后面而去。

路上,褚炎旭骑着白马走在前面,随后是齐影坐的暗红蓬帷马车、后面跟着惜訫、辛织、可芯三人乘坐的青蓬马车,再后面跟着两名骑着马的侍卫。

好在昨夜的雪下得不大,此时街上积雪不多,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吱吱的声音。齐影偶尔撩起帷帘眺望街景,可能是因为时间还早,此时街上没什么人走动,地上铺着一层薄薄的白雪,少有被踩踏过的痕迹。

车弯弯绕绕地大约走了一个时辰,才慢慢地停下。

惜訫几人拿着礼物箱囊先下了车,齐影本来想扶着惜訫的手下去,可这时褚炎旭已经站在旁边伸手过来,她楞了一下,迟疑片刻,才扶着他的手扶下了马车。

齐影今日身着白色海棠织锦交领裙,外披青色白梅刺绣织锦皮毛斗篷,发鬓上戴着一对银步摇。她此时素雅的妆容,配上自有的淡雅气质,如凝脂般的肌肤,使她本就上乘的容貌更加夺目。

而褚炎旭的着装如常,银灰深衣,腰束白色祥云纹腰带,佩戴一块白玉玦,身形修长,脸型棱角俊美,黑眸深邃透亮,此时浑身散发着一股冷傲孤清之气。

这时两人在皇宫中并肩前行,总会时不时引来些宫女太监们的注目。

到了东宫后,褚炎旭去见太子,齐影被引去见太子妃,也就是烜晋的嘉惠公主齐静彤。

齐静彤知道齐影今天过来,早就命人在暖阁摆了果子点心,见外面的宫女来报,扶着宫女起身去门口迎接。

齐影走跟齐静彤面前,屈膝行礼:“见过太子妃”

“你我同宗姐妹,不必多礼,快起来!”说着,太子妃忙叫宫女扶起齐影。

“身体可好些?我身边倒是有一位医术不错的太医,可要请来给你瞧瞧?”齐静彤问道。

齐影自然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便说自己的身体已经大好,婉拒了。

“太子妃您如今正怀着身孕,身份更加尊贵了,肚子里的小皇孙才是最要紧的,齐影怎敢再劳烦太子妃分心关照。”

“自打怀了身孕,我这肚子不知有多少只眼睛盯着,这里得小心,那里也得防着,身边能常常说些心里话的就金谂姑姑一人,如今妹妹好不容易进宫,却也总是太子妃,太子妃的叫着,好不生分!......”说着,齐静彤伸手握了一下齐影的手,“我们本是同宗姐妹,在无外人的时候,何不姐妹相称?”

齐影温婉一笑,说:“听姐姐的”

“听说今日是世子陪妹妹进宫的?”

“是的”

“世子对妹妹真不错,院里至今只有妹妹一位妻室,进宫都陪着妹妹,真让人羡慕!”接着,齐静彤又有些失落地说:“不像我,太子大婚前就有了侧妃,侍妾成群的......”

闻言,齐影笑而不语,暗自腹诽:您口中的好世子,目前虽无妾氏,但他有红颜知己啊!

“真希望你也早日怀上,以后常常带到宫里来,让我肚子里的这位也有个伴。”齐静彤轻轻地摸摸自己还未显孕的肚子,似是在抚摸珍贵之宝。

“姐姐福泽深厚,定能多子多福,您的孩儿还怕没有弟妹作伴么?”

齐影和齐静彤正说着话,有宫女进来说是淑妃来访,齐静彤便让宫女领进来。

来人是宫里的妃嫔,于礼,齐影该起身迎接。

齐影才站起来,便见身着墨绿织锦裾裙,头戴翠珠点缀金步摇的淑妃由一位宫女扶着缓缓进来。齐影走到她跟前屈膝向她行礼:“参见淑妃娘娘!”

淑妃对齐影说了声“免礼”,又和齐静彤相互见了礼便坐在齐影原来的位置,齐静彤及时让宫女另安排了一个位置给齐影。

“妹妹可知淑妃娘娘?”齐静彤故作深意地问齐影。

齐影微微颔首,说:“妹妹虽今日才见淑妃娘娘,却也不至于不知淑妃娘娘就是咱们烜晋的娴纯长公主殿下.”

“时间过得真快,我出嫁时,世子妃可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如今竟已嫁做人妇了!”淑妃感叹之间,思绪像是回到了青春时光,而又思及现下,更加感慨韶华易逝,青春不在,岁月催人老。

北渊东宫里,三个烜晋女人就这样说着现下,回忆故乡。时间过得飞快,直到齐影不得不出宫的时候,三人才依依道别。

出宫的时候,雪已经停了。刚出了宫门不久,褚炎旭说他有事,自己就先走了,留下两位护卫护送齐影等人回去。

到了南城街头的时候,见时间还早,齐影索性下了马车,带着惜訫几人踏着街上的薄雪,慢悠悠地走回去。

“太子妃对郡主真好,竟舍得把这么珍贵的镯子赏给郡主.....”可芯盯着齐影手上的镯子,也就是这个宝石翡翠镶缀黄金手镯,满眼艳羡,“郡主带着真好看!”

“不过是道枷锁罢!”

齐静彤今日对她的好,焉不知也是在给她施加压力。要说北渊里谁最希望她的世子妃地位稳固,那就是齐静彤。

因为褚宁珩的太子之位还未稳如磐石,最后能不能顺利登上帝王之位还多有变数。他日后如果能得到肃王府的支持,必定是一大助益。只是肃王和世子褚炎旭平时与众皇子交往一直都亲疏有度,礼数周全,没有偏袒任何一方之意。而今他们有了这位同样出自烜晋的世子妃作为纽带,哪怕肃王他们的态度再中立,别人也会认为肃王府已经偏向东宫,下面自然就会有人跟风站队。当然,如果齐影的这个世子妃之位不在了,那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第八章 做戏做全套

齐影和惜訫几人回到王府门前时,竟见到褚炎旭就站在不远处,他那身修长挺拔的身影,倒是给人一种芝兰玉树的气质,此刻那张棱角俊美的脸上,神情淡淡的,见到齐影几人走近的时候,那双深邃的黑眸只是深深地看了齐影一眼,随即转身抬腿就进去,意味不明。

这让齐影很莫名其妙,不明其意!猜想他这时候等在门口,也许就是为了瞪她一眼而已,越想越觉得她这个想法很对。他早上出门前就瞪了她一眼,回来后又等在门口瞪她一眼,他这一天对她的不满也算是有始有终了。

可是她不知道自己的胡猜乱想已经严重背离了事实,人家褚炎旭真的不是在瞪她,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已,‘看’和‘瞪’本意上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齐影先到正院见了肃王妃,把齐静彤给府上女眷的赏赐交给她后,才回到歆珝院。吃了晚饭,清洗完后,感觉体力不支,早早就睡下了。

迷糊之间,齐影好像听到褚炎旭的声音,随后似乎是寝室的门被打开,不一会儿,感觉背下的床好像有重物压下的下陷感,吓得从床上腾坐起来,借着夜光一看,是褚炎旭这厮坐在床沿上,还扭着头静静地看着她,黑暗中看不清他表情,不过反正不是什么好的。

“躺进去一点,这么大的床,挨着床沿做什么?”

黑暗之中,齐影心中警铃大响:“你要干什么?”

“睡觉”褚炎旭言简意赅地回答,直接扯过枕头,躺下。

齐影:“......”

“我现在还没准备干什么,如果你要试图挑逗的话,我还真得干点什么......被子......”说完,拉过齐影手上的被子盖自己身上,转过身,给齐影留个后脑勺。

被突然来这么一遭,齐影惊魂未定地盯着褚炎旭的后脑勺半晌,想拎起旁边的枕头向他后脑勺盖去:谁要挑逗你!

见褚炎旭安静的侧卧着,暂时没有其他动作,齐影才稍稍安心地朝里面挪过去,几乎贴到床内壁才躺下,扯了被子,背对着褚炎旭侧卧着。不过很快,她的被子又被扯走了,再想用力扯回来,被子愣是纹丝不动,焉不知被角和边沿已经被褚炎旭那厮卷压在身下。

跟流氓夺被,自讨苦吃!

齐影抢夺不过被子,只好自己往回挪去,随后她也把被角边沿卷压在身下,这时被子已经被他们两人扯得像一个矮雨棚状,两边四角稳固,中间紧绷透风,冷风灌进来,背脊冰凉刺骨。

刚才的困意经褚炎旭那么一闹,早已去了大半,她现在背脊冰冷,越发睡不着,索性拿起傍边那床备用的薄被,折起来放在中间,背脊的凉意才渐渐散去。

......

第二日,齐影起床的时候,已经没见褚炎旭踪影,他昨夜躺过的位置已经冰凉。

惜訫她们进来伺候的时候,心情似乎都很愉悦,暧昧的眼神时不时在齐影身上瞟来瞟去。

齐影懒得搭理她们,只是暗暗祈祷褚炎旭那厮晚上别再过来跟她抢被子了......

然而,褚炎旭这晚不仅跟她抢被子,而且还时不时用脚蹬着床晃来晃去,足足半个时辰。

气得齐影怒骂:“下流无耻”

褚炎旭:“我不介意让你切身领会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下流无耻!”说着,从袖口摸出一块白色手帕丢给齐影。

齐影:“你,你.......”

这正是那张今早找了半天也没找着的手帕,上面竟沾斑斑点点的血!

“让你的侍女拿给徐妈”说完,他的黑眸还看了齐影一眼,嘴角微微翘起,意思不言而喻。

齐影瞥了瞥手帕:“帕子上的血迹哪里来的?”再看两眼,转而一脸嫌弃地看眼褚炎旭,“不会是去祸害人家黄花闺女了吧?”

“懂的还不少!”褚炎旭突然靠近齐影,灼热的气息喷在她侧脸上,“如果觉得这帕子上的不好,我倒不介意用你的”

齐影顷刻面红耳赤,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不必了,我的血才不好!”

咳!自损也可以这么猝不及防!

齐影赶紧把手帕收起来,腹诽:思维还挺缜密的嘛,作假都这么逼真!哦!晃完床,是不是还要叫人备热水啊?

果然,褚炎旭竟然真的叫热水,还要拉着齐影去。齐影哪里肯!抱着被子死活不撒手。

褚炎旭:“做戏做全套,想前功尽弃么?”伸手用力地夺了齐影手上的被子丢开,抱起齐影就走,还趁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咬了口她的脖子,说是为了效果更逼真。

齐影被这一咬彻底蒙了,感觉褚炎旭靠近她脖子时喷出的灼热气息久久未散,扰得她心怦怦直跳。

到了澡房,褚炎旭竟然真的开始脱衣服。

齐影惊呼一声,赶紧转过身去,离得远远的。

“你来真的啊?”

“今晚还没洗澡......”

齐影:“......”

经此一事,齐影已经毫不怀疑褚炎旭对‘假戏做全套’的执着态度,接下来的几夜基本准时造访,好在后面没再拖着她去澡房,只是在他洗完澡后,让侍女准备了盘热水给他端来放在床头,十足的好丈夫形象。

那几夜外人眼里,他们是夜夜春宵,而在齐影心里,那是夜夜噩梦。

看不透褚炎旭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在抗拒这桩婚姻?还是为他的红颜知己守身如玉?不会是身体不行......吧?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褚炎旭没有强求圆房,现在对于齐影来说都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第九章 敬国公府

新年前几天,齐影的身体果然基本康复,脸色也红润了许多。

新年将至,各府各院都很忙,上至主子,下至奴仆,大家似乎都忙得不可开交。前日,齐影去正院请安,肃王的各位妾氏夫人请了安就匆匆散去,连一向最喜欢挑事打趣齐影的柳夫人都是来去匆匆。褚炎旭似乎更忙,连续十来日不见踪影,直到除夕用团圆饭的时候才见到人。

年初三,肃王妃回去娘家拜年,带着褚炎旭和齐影。

敬国公儿女众多,府上人丁兴旺,肃王妃伊淑婉是敬国公的长女,又是肃王正妃,身份尊贵,是众姐妹中的典范,一直备受追捧。作为新晋儿媳的齐影,托肃王妃的福,在国公府内也受到到诸多关注,其实更应该说是审视,是对于一个外来入侵者的审视。

谁说不是呢,齐影一个邻国郡主,竟堂而皇之地占了不知多少人虎视眈眈已久的肃王府世子妃之位,生生断了不少未婚少女的痴心念想,她们怎会轻易就放弃!

在敬国公府中,伊思倩对于齐影来说算是个熟人了,齐影认识过国公府众位长辈之后,伊思倩便寻机邀她去逛院子。

两人走到一座假山处,伊思倩指着假山之下的山石说:“表嫂觉得这假山如何?”

齐影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仔细打量片刻,说“质若珉石,纹路清晰,形有鬼斧神工之妙,甚美!”

“这是去年祖父六十大寿时,世子表哥送的贺礼,祖父甚是喜欢,特让人把它置于假山之下,日日以清泉润养.......”

齐影:“如此”

“祖父最喜欢世子表哥了,曾打趣说,要是亲孙多好......”伊思倩眉飞色舞地说着,似乎是在说一个件很有趣的事,“姑母却说,亲孙是不可能了,但亲孙女婿倒是有可能的......”

这话是真是假,齐影不知,但伊思倩费心对她说这番话的意思,她却很明白。

齐影暗笑一下,并未答话。

“倩姐姐在跟表嫂说什么有趣的事?也不让我们也听听......”

拐角处走来几位少女,纤柔美艳,各有千秋,姿色不输于伊思倩。

“倩姐姐刚才给表嫂说的那番话,可是祖父当时高兴多喝了杯酒说的,倩姐姐却当做趣事讲给表嫂听,不怕祖父怪责么?”说话的是一位紫衣少女。

伊思倩脸色忽变,瞪了眼紫衣少女:“你倒是耳聪,我不过是随口转说给表嫂听听罢,祖父怎会责怪于我?”

“表姐对世子表哥的心思,我们又岂会不知?表姐哪里是想说外祖父的话给世子妃听的,不过是想把姨母说的‘亲孙女婿倒是有可能’这句话说给世子妃听罢了......”青蓝广袖襦裙少女说着。随之,旁边的几位少女纷纷衣袖掩嘴轻笑起来。

“你,你......”伊思倩俏脸灼灼,顷刻泛起红晕,一时反驳不成,甩脸转身就走。

伊思倩走后,几位少女拉着齐影说了好些话,大多数是编排伊思倩的话,齐影听着无趣,便借口走开。

齐影沿着石子路走着,远远地看见一处凉亭上,对面像是褚炎旭,正与两男一女围坐着喝茶说话,那女的就是刚刚抛下她,羞恼而去的伊思倩。

这时,褚炎旭突然抬头向齐影看来,远远地四眼对视。齐影被突然直射过来的目光刺得怦然一震,急忙转头装作看向他处,转而按原路折回客厅。

午饭过后,肃王妃说是年节下府上诸事繁多,早早地就带着齐影等人回去,倒是褚炎旭没有一起回。肃王妃没说什么,齐影更不会多事。

第十章 梵净寺

年初五,齐影与肃王妃说想去京城郊外的梵净寺祈愿,她倒是没多说什么就准允了。于是,齐影和惜訫早早地就坐上一辆青篷马车,在两名王府护卫的护送下,轻装简从地向梵净寺而去。

每逢年节,承平城内无论贵族豪门还是平头百姓,都喜欢拖家带口去梵净寺焚香拜佛。因此,去梵净寺的路上,人群络绎不绝,热闹不凡。

在梵净寺一间僻静的净室内,齐影正在见两个人,是她离开烜晋前,母亲跟她说过的两个人。一个是比她母亲年轻几岁妇人,脸面轮廓之间与她母亲有几分相似,只是眉眼之间比她母亲少几分刚毅,多几分优柔之态;另一个是体魄健壮的男人,眉眼粗扩,肌肤黝黑,并无与她母亲神似之处,观之倒是与敬国公有七八分相似。

他们就是齐影母亲一母同胞的亲弟妹,也是敬国公的嫡出次子和三女,但与肃王妃伊淑婉并不同母。敬国公发妻生下三女伊淑柔之后就病逝了,敬国公把当时的妾氏赵氏扶正,也就是肃王妃的母亲,现在的敬国公夫人。

齐影年初三那日让惜訫悄悄给伊淑柔递了信,邀他们一见。因此,伊淑柔今日就带上兄长伊孝泽如约而至。两人见到齐影时眼眸越发红润,伊淑柔走近齐影,拉着她的手仔细打量一下:“那日相见,竟不知是姐姐的骨肉”,伊淑柔咽喉哽咽着说,“上天有眼,姐姐还活着,不想今日还能见到她的孩子......”

“我原是不知道的,母亲送我来北渊前才向我说起。那时她遭人陷害,险些丧命,幸得琦玥长公主所救,扮作陪嫁侍女到了烜晋,机缘巧合之下嫁与我父王,才有了现在。府内赵氏掌家,母亲怕祸及舅舅姨母,不敢贸然递送消息,后来烜晋、北渊两国险些起了纷争,私信更是不敢私下递送,后来琦玥公主病逝,母亲渐渐没了舅舅、姨母的消息,后来也渐渐消少了念想。”齐影说着,从盒子里拿出两封,一个封给伊孝泽,一封给了伊淑柔。此时,伊淑柔已经泪眼模糊,伊孝泽的双眸也泛着红丝。

“姐姐现在可好?”伊孝泽问道。

“府内,我母亲是当家主母,弟弟孝顺,诸事还算顺心,只是身体不大好,是当年被陷害时落下的病根,反反复复地,未曾痊愈。”

“赵氏恶毒,如此残害我至亲,我定不饶她......”伊孝泽双拳紧握,满脸愤恨。

齐影:“舅舅请息怒,赵氏恶毒,该有报应。只是现在赵氏根基深厚,助力太多,非一时一事能撼动她,我们还须等待时机才是.......”

“影儿说得没错,赵氏身边不仅有个身份尊贵的肃王妃女儿,父亲的公爵之位也被牢牢抓在她亲儿子手里,我们现在如何奈何得了她?若要对付她,须得剪其羽翼,断其依仗,徐徐图之。待她依靠薄弱之时,再替母亲、姐姐报仇也不迟。”伊淑柔不紧不慢的说,“只是影儿,你如今嫁了伊淑婉的儿子,身在肃王府,对付赵氏的事就让我们来做吧,不能让伊淑婉他们察觉到你的身份。伊淑婉心思深沉,狠辣不输赵氏。还有,她很不喜她儿子娶你这位邻国郡主,以后在王府里过日子,你得小心应付。”

齐影:“姨母放心,影儿自会小心。母亲那次遇害,与伊淑婉应该也脱不了干系。母亲当时没有明说,是怕我为她找伊淑婉报仇,置自己于险境罢了。既然舅舅和姨母决意为外祖母和我母亲报仇,我怎么会袖手旁观。”

“世子是你的夫君,更是伊淑婉的儿子,让你置身这恩怨之中,你们的婚姻该如何维持?”伊淑柔还是不放心,继续劝说齐影。

“自古远嫁和亲的,几人敢奢求婚姻美满?姨母切勿再为我忧心才是.......”

“影儿看得明白,姨母也就放心了。我如今在府里倒还说得上话,你姨夫官拜兵部侍郎,以后若有事,可让人来找我......”

伊淑柔拉过齐影的手,轻轻地拍了拍。

伊孝泽已经冷静下来,眸光怒气已消散,柔和的看着齐影:“舅舅还是住在敬国公府,只是我常年带兵在外,国公府里处处有赵氏的眼线,不便来往过密,你姨母跟你舅母平时常有来往,有事可通过你姨母转说与我......”

齐影颔首,说:“是”

“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伊淑柔站了起,想外面看了看。

“好,还请舅舅和姨母先行,我们一起走怕引人耳目。”

齐影告别了舅舅和姨母,才从小道回到佛堂,上了几炷香就带着惜訫等人乘车回去。

第十一章 元宵夜 上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元宵佳节喜庆之际,齐影总在不觉中回忆起在烜晋时的一事一物,不管当时是觉得美的,丑的,好的,坏的,此时都觉得异常珍贵。也许是身处异乡,月是故乡明的思念使然。甚至偶尔半夜梦醒,朦胧之间竟不知身在何处。

元宵夜里,肃王府内的楼台亭阁前,高矮树枝上,都挂满形状多异,色彩斑斓的灯笼。彩光汇聚,置身其中会恍如身在一个缤纷多彩的梦境。

今年的元宵节,肃王府不同往年一样统一采购花灯,只是拨钱给各院自行准备,或买或制,自行决定。

因此,肃王府各院之间,多以花灯争奇斗艳博人瞩目,故而千奇百态的花灯之间,有不少别出心裁之品。

夜幕笼罩,街上早已人群涌动,肃王府的众人今夜多半不结伴上街逛花灯,竟成群结伴地在府内各院游走赏灯,仿佛不受府墙之外的热闹影响。

然而,这是齐影在北渊过的第一个元宵节,她不想错过外面的热闹,于是临时去向肃王妃申请上街逛花灯,不想引来些小骚动。肃王府的几位庶出小姐非得跟着她出来凑一下热闹。

然后,齐影身边真的很热闹!六位小姐,一群侍女侍卫一齐出动......

这哪像是去逛街!完全有去砸场的架势,街上看哪家不顺眼就砸哪家。这样走在街上,齐影有种大当家的感觉,身旁娇妻美妾,身后一群虾兵蟹将,很威风,但也......很烦恼。

比如那位七小姐光顾着看热闹差点掉了队,五小姐走路差点摔倒砸了人家摊子,四小姐被踩了一脚跟人家理论半天,三小姐和六小姐猜个灯谜非要执着谁第一,八小姐远远看到褚炎旭的身影就叛变弃队而去......

远在数米之外的褚炎旭在不知觉中突然被八小姐的小身板一扑,一时站不稳踩了旁边的美人一脚,场面顿起一阵小慌乱。

美人痛得想捂住痛脚却又忍痛站稳,柳眉紧促,杏眼泛湿,伤痛之苦不言于表,可又不能失宜发作。

褚炎旭连连道歉安抚,转身嗔视一眼八小姐,责备的话还未出口,就见齐影等人徐徐而来。

齐影直视一眼褚炎旭,特别理直气壮:老兄,有没有被捉奸的感觉,心里慌不慌?

旁边的美人好像也发现了异样,抬头的瞬间就被眼前的阵容惊得一愣,慌忙半屈膝行礼:“世子妃安好!”

齐影温婉一笑,看着肜媛微微拧紧双眉的样子,像是疼痛难忍,“肜小姐的脚不碍事吧?”

“不碍事的”

“那就好!八妹妹,过来!”齐影向八小姐招招手,“八妹妹年小好动,一时调皮,让肜姑娘受了伤,还请莫怪......”她那双芊芊细手轻轻地拍了拍八小姐的小肩膀,“快给肜小姐陪个不是,以后可不能这么调皮了!”

“不是我踩的,我不要给她道歉......”褚妧妙撅起稚嫩的小嘴:两端小巧的眉头都快在挤到一起了,“嫂嫂,我困了,我们回去好不好?”

“小小意外而已,怎敢受八小姐致歉!”肜媛神情隐忍痛意,吐息之间有些紊乱的粗喘气息。

齐影笑笑,便领着众人往回走,至始至终好像不曾察觉有个人一直瞪着她......

第十二章 元宵夜 下

褚炎旭就这么生生被人忽视了,他盯着齐影渐渐离去的背影,浑身散发的冷气已经波及周围人群,五步内纷纷绕道。

“你们怎么还在这儿,不是说在桥头碰面吗?”一位年轻男子拍了一把褚炎旭的肩膀说道,说话间有些轻微的喘息。

“肜媛受了点伤,交给你了。”说完,褚炎旭就朝齐影她们离开的方向快步走去。

回到肃王府门前,褚炎旭让其他人都回去,突然拉起齐影的手就往外走,还特命人不许跟着。

两人一路拉拉扯扯的走到河边,齐影想挣脱褚炎旭的手,用力掰扯,而褚炎旭却纹丝不动,任齐影对他抠掐拧掰,竟也不生气!齐影折腾累了,也就停歇了。

“这里的环境怎么样?”

褚炎旭放开齐影的手,改搂着她的肩膀。

“一条黑漆漆的河有什么好看?冷飕飕的”

齐影伸手试图去掰下她肩膀上的手,却换来更大力的压制,半个后背已经贴到了褚炎旭的右肩,她敏感地感觉到褚炎旭身体的温热透过层层衣物温灼着她的后背。

“看对面!”

褚炎旭左手指向河对面说,此刻那边烟炮声齐齐响起,数十颗烟花接连着冲向黑暗的夜空,飞到最高处瞬间绽放,流光溢彩,灿烂稍纵即逝,成了黑暗夜空最绚烂的色彩。

“好看吗?”不知什么时候,褚炎旭已经轻轻的把齐影拥在怀里,温热的吐息拍打在齐影的耳廓。

齐影回过神,忙要推开褚炎旭,两人却越推越近,她一气之下假装站不稳趁机踩褚炎旭几脚。

褚炎旭忽受重踏,脚掌的钝痛让他顿时停止扯动,眉头紧蹙,隐忍了一会儿,他双手忽转,趁机把齐影转过身来,钢铁般强硬的双手钳制着齐影一转一推,毫不费力就把她压在大树和他之间,无法动弹。

“放开”齐影低声怒吼,双颊通红。

“别闹”褚炎旭嗔怒的看着齐影,脚上的痛感使他青筋暴突,重重地喘息扑打在齐影的脸上。

齐影此时不敢直视褚炎旭,心跳大起大落,更加耳红面赤。

痛感渐渐地缓和,褚炎旭稍稍松开齐影,缓缓低头向她靠近。齐影慌忙退缩躲闪,褚炎褚的唇瓣就落到了她的耳鬓处。

陌生的触碰惊得齐影内心怦怦直跳,四肢一时无力,使不上劲。

从耳鬓到面颊,再到.......

褚炎旭的鼻息氤氲着齐影的唇瓣,看着眼前的点绛朱唇,喉结滚动,向下压去。

两唇相碰,齐影抵抗退缩,褚炎旭纠缠追逐,陌生的湿热感使她羞愧不已,咬牙抵抗,惊慌之中急中生智,抬脚踢向褚炎旭,而他早有防范,双腿灵活得躲过,忽然双腿一收就夹住她的双腿,下身紧紧地压住她。

齐影惊呼一声,让褚炎旭一时有机可乘,灵舌闯进她口内追逐纠缠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齐影感觉自己要窒息而死之时,褚炎旭才慢慢退出,扶住她已经虚脱的身体,面颊抵着她的额头喘息,有些薄茧的双手轻抚起她的秀发。

回到歆珝院时,齐影趁其不备,狠狠地踹了褚炎旭一脚,再动作迅速反手关门,把他关在门外。

第十三章 左右为难

褚炎旭元宵夜私会佳人的事,第二天就在王府内飞传,作为一个引人注目的目击者齐影,被肃王妃传去问话了。

“听说你们昨天观花灯时碰到世子和肜媛了?”肃王妃用打量的目光看着齐影问道。

“是的”

“你觉得肜媛怎么样?”

“啊?”

齐影的这声‘啊’,交织着轻柔,惊讶,疑惑。

“我是说如果肜媛作世子的妾氏的话,你觉得她怎么样?”

肃王妃已经收起打量的目光,端坐起来,凉凉的眸光中参这着一丝笑意,冰凉而不容忽视。

齐影立刻了然,“肜小姐知书达理,花容月貌,与世子又自幼相识,甚好!......”

她知道肃王妃是一向看好她的侄女伊思倩的,现在竟是要纳肜媛给褚炎旭做妾的意思,不知是何打算!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肃王妃似是很欣慰地点头:“他们若情投意合,肜媛做了妾氏,也算成全了他们,以后同在长遂院,她也能给你帮衬一二,你认为如何?”

帮衬?不堵心就谢天谢地了。

至于情投意合嘛,他们当然是,不仅如此,他们还郎情妾意,心心相惜,在天宛若比翼鸟,在地亲如连理枝呢!

内心已经很跳跃的把褚炎旭他们腹诽一遍的齐影,仍然维持低眉顺眼的神态说道:“母妃做主就是!”

“你和世子也该有个孩子了,有了嫡子,诸事顺遂,方能和美......”

肃王妃话说得漂亮,十足十的端庄大气的好婆婆形象。

齐影:“是”

回去歆珝院路上,辛织忍不住问齐影:“郡主,您就这么答应了?”

“不答应又如何?这王府后院里她做主,她想让什么人进来,我又能奈何?”

“可王妃刚才询问您的意见,您为何不推阻呢?”

齐影突然驻足,转头看了一眼四周,而后又深深地看一眼辛织,长长地叹了口气:“她那是先礼后兵,所谓询问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我若不知进退,出面阻挠,就算挡得了一时,难道还得挡得了一世么?要是因此驳了她的面,我们往后在王府还能安稳么?”齐影伸手触摸着新栽的桂树,竟生出同病相怜之感:“这是什么时候移栽过来的桂树?”

辛织:“......是年前栽的,郡主问这个作甚?”

“辛织,你说,他们把它移到此地来前,可有人问过它愿不愿意?”

辛织忽觉越来越听不懂她家郡主的话了。

“......郡主,它是棵树,怎会懂言语”

“是啊!你是棵树,不懂言语......”

又摸摸发黄的树叶,齐影喃喃自语:“可我懂,却也由不得愿不愿!”继而轻轻地拍两下树干,自顾自的往歆珝院走去。

辛织:郡主魔障了?竟然对着一棵树说话!莫非这树.....

一步三回头地瞅那棵桂树,辛织觉得越看越疑心,感觉背后凉飕飕的,连忙小跑回齐影身边。

傍晚时分,齐影听到侍女说了句“世子来了”。片刻,就见褚炎去迈步进来,脸色很阴郁,眼底如深潭,深不见底,射出的眼光如深秋潭水,冰凉透心。

“为什么?”褚炎旭冷冰冰的问。

齐影:“......”

她绞尽脑汁去搜索脑海里的记忆,扪心自问,她今天温顺得像一只兔子,好像没做什么事惹到这位世子爷吧?

褚炎旭嗤笑一下,他差点忘记了眼前这个人很会装傻充楞,“你就那么希望我纳妾?”

六月飞霜般的冤屈扑面而来,把齐影拍得一愣一愣的,她用那双长而整齐细密的睫毛扑闪扑闪地眨动着的双眼盯着褚炎旭,久久不语。

褚炎旭冷笑:“我真不明白,我纳妾对你有什么好处?”

“对我有好处?”齐影双眼停住眨动,气急而笑,“你倒是说说对我有什么好处?”

褚炎旭:“那你就不该推波助澜......”

“世子爷是在责备我么?”齐影不再隐忍,怒目以视,“是谁在元宵夜私会?是谁形影不离地把她带在身边?你现在做出一副不想纳妾的样子,是怕妾氏的位分配不上她么?”

“你在胡说什么?”褚炎旭不可置信地看着齐影,“你听好了,我和肜媛清清白白的,容不得他人蓄意曲解。”说完,气冲冲地离开。

第十四章 戚夫人的愤恨

元宵节后,北渊太后的身体开始不好,几天前还是精神矍铄的老人已经变得已经奄奄一息,骤然露出即将下世的神态,这让太医院里的众太医束手无策。

老太后知道自己大限已至,在弥留之际时不时传近亲的子孙和亲眷进去说话,交代后事,因此近几日太后宫里总是聚满皇室宗亲。

肃王,肃王妃几日来几乎都待在在宫里,褚炎旭偶尔随同,齐影也陪肃王妃去探望过两次后。

正月二十,太后薨逝。

太后薨逝,北渊举国同哀,丧期期间,北渊国内禁婚嫁。因此,肃王妃曾提纳肜媛为褚炎旭妾氏之事也不了了之。

太后薨逝百日祭日那天,皇宫里恩德殿内安排的祭礼,肃王和王妃早早就动身进宫随祭。

而这天,戚夫人被罚跪佛堂整整一日,此时正怒火烧心。

“杜敏这个贱人,王府何时由她做主了,也敢当众责难于我”戚夫人眼冒怒火,咬牙切齿地说,精致的妆容因愤怒变得扭曲。

“夫人息怒,杜侧妃不过是借着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而已,明日您去禀了王爷和王妃,告她擅权,看怎么处罚她?”仆妇钱氏献计。

“容我想想”戚夫人思忖片刻,“今日是先太后仙逝百日之日,是我大意了。今天她们以我装扮鲜艳作由头,众口一词,给我安个对大行太后不敬的罪名罚我跪佛堂,倒也有些手段。王爷一向孝敬太后,若是王爷听信了她们的说辞,只怕今天这事还没过去。”戚夫人越想越心惊,背脊发凉,额头渗出薄薄一层冷汗。

“夫人不过是多带了两支金玉步摇,衣服是偏素的,怎么就装扮艳丽了呢?”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们众口一词的,就是白的也可以变成黑的;到时杜敏矢口认定,柳茹烟煽风点火,宫若馨从旁帮腔,方彦当时虽不闷声不语,但也不帮咱们。若王爷追问起,我是百口莫辩”

戚夫人咬牙很暗,她现在是寡不敌众啊!没想到她也有成为众矢之的的一天!

“可是她们为何突然这样为难您啊?”

“你忘了这两支金玉步摇如何得来的了吗?”柳夫人目光狠利地直射向钱氏,“那是晔儿前几日得太子赏识,宫里皇后娘娘赏赐的,她们早就眼红嫉妒了。好不容易等到今日大行太后仙逝百日,宫里恩德殿做法事,王爷同王妃前去悼念祈福,她们这就迫不及待地趁机打压起我来了。”

“三公子长大了,现在太子殿下都对公子青眼有加,这福气都在后头呢!夫人您也无需怕她们了。”

“她们算什么东西,也值得我惧怕。杜敏的侧妃之位不过是依仗有个礼部尚书的爹,权且让她得意几日,日后再慢慢跟她算账。”戚夫人得意的冷笑。

“行了,准备就寝吧。明天请安,我们得早点过去,免得晚了又让她们趁我们不在,聚一起胡说八道。”

戚夫人今日跪了一天佛堂,膝盖肿痛不已,虽说刚刚与钱氏说得快意,但心底始终有点不安,直至半夜不曾睡着。

第十五章 错失

第二日早晨,肃王果然踏入妻妾们日常请安议事的偏厅,虽是无请前来,却在她们的意料之中。

这时除了戚夫人心跳不安,其他人都相互对视暗笑一下,都等着看好戏。

肃王正值壮年,剑眉浓墨,双眼深邃有神,此时一身暗紫色长袍,身躯凛凛。他自进入厅内坐下后,一直默然直视着戚夫人,神态冰冷严肃,目光寒凝。

见状,众人皆恭恭敬敬的端坐着不做声。戚夫人被盯着背脊发寒,心七上八下的跳着,更不敢出声。

“戚氏,你可知错?”肃王冷冷地开口

“妾......不知王爷所问为何?”戚夫人弱怯怯回答。

“为何?昨日之事,你当我不知?”

戚氏不安地吞咽一下,缓缓走到肃王前面跪下。

“昨日之事,都怪妾身粗心,不曾留意翠珠给妾身梳妆时插上不妥之物,但妾身绝不敢对大行太后有不敬之意.....”

“亏得妹妹今日明白了那是不妥之物,也不算辜负昨日姐妹们的百番劝说了。”杜侧妃边说边悄悄留意肃王脸色。

“谁说不是呢!昨天侧妃劝说时,还受了妹妹好一顿责怪。妹妹昨日言辞犀利,不想过了一夜就想明白了!”柳夫人接着添油加火。

宫夫人上下打量一下戚夫人,朱唇轻起:“姐姐今日妆容真是素雅,虽没有昨日的烈焰红唇和精致妆容,但姐姐天生丽质,还是美貌不减。”

宫夫人嘴里说着恭维的话,却句句诛心,针针见血!

几位夫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王妃却一直未曾开口,冷眼旁观。戚夫人气得咬牙,而肃王越听越气恼,冰冷的目光如冰针头直射向柳夫人此时正低垂着的脑门!

“戚氏,你还有何辩说?”肃王再次开口。

“妾身知错,以后定会多加注意,求王爷宽恕......”

“此事虽说是你大意,但事后却不服众人劝说,品行欠妥。本想看在你生养晔儿的份上,请求皇兄封你个诰命身份,现在看来你还当不起这份尊荣。回去抄写两份佛书供奉佛堂去吧。”说完,肃王理一理衣袖就站起来走出厅去,任凭戚夫人哀声告饶也不回头看一眼。

戚夫人怎么也没想到一朝错败,竟是失去诰命尊荣,悔恨不已,身子软软地瘫坐在地。

其他几位夫人相互挤眉弄眼,均露出幸灾乐祸之色。

戚夫人回到郦清居后叫把翠珠带到跟前,让侍女狠狠地打翠珠的脸,以平复错失诰命尊荣的愤恨。

“夫人,不可再打了。”钱氏在旁边劝说,“夫人心里不快,怎么责罚翠珠都不为过,可不能是现在,免得传出去又生出事来才是。”说完,钱氏直接拉住正在抽打翠珠的侍女,示意让她出去。

翠珠的脸已经被打得红肿,急颤颤地跪爬到戚夫人面前:“夫人,女婢知错了,以后一定小心侍奉夫人,求夫人饶了女婢吧......”

戚夫人恨恨地闭了闭眼,何曾不知道此时就是打死翠珠也于事无补,不过是泄愤而已,便无力地挥挥手让翠珠退出去。

“原以为不过要受几句斥责和过几日冷落的日子罢了,没想到竟是这般结果。”

“夫人莫灰心,今日王爷只是受几位夫人挑唆,一时气愤而已。只要夫人以后好好打算,王爷所说的诰命尊荣也不是没有希望的。”

“呵!这王府里面的女人真是越来越会唱戏了,你一句我一句的唱起来真精彩!”戚夫人冷哼,神色鄙夷,“我以后当然会好好打算,唱戏谁不会?且走着瞧。”

第十六章 四时同杯

四月,歆珝院西边桃梅园里的桃花才刚刚盛开,自成一景,引得王府内众人时不时成群结伴地前来观赏,使平日里门庭冷落的歆珝院不复昔日的安静!

这几日,歆珝院里的众人每日早早地起来收集桃花露水泡茶,采摘新鲜的桃花酿制桃花酒。

晨光微微,齐影正拿着一个宽口白瓷壶收集露水,远远地就看见五小姐褚妧羽带着两名侍女披露而来。

“五妹妹果真来得这般早!”

“嫂嫂安好”褚妧蓉走到齐影身边行礼,“嫂嫂今日不酿桃花酿了吗?怎不见采花?”

“这几日已经酿了许多,如果省着喝,明年也是够喝的......”齐影挥手招来辛织、可芯,“露水够了,你们去帮五小姐采花吧”

“谢嫂嫂!嫂嫂收这么多晨露,还是用来煮茶吗?”

“是呢!今日煮些花茶”

“花茶?”褚妧蓉凝思片刻,“是桃花茶吗?”

齐影摇摇头,唇角微翘,笑着说:“去年存了些金桂,腊梅,前些日子晒制了些杏花,用今日桃花晨露煮泡些,五妹妹待会儿可要尝尝?”

“金秋的桂花,寒冬的腊梅,暖春的杏花,初夏的桃花,竟是四季的花香都齐了,一会儿我定要尝尝.....”褚妧羽稚嫩的面容此时兴喜不已,跃跃欲试,转而及忙吩咐侍女:“你们快些采摘,过会儿我还要尝尝世子妃的花茶,迟了可吃不着了。”

听着,众人齐齐低笑。

“五妹妹不必这般急,今日的茶管够!”齐影笑道,“晨露差不多了,惜訫先拿回去准备着吧!”

“小姐,您快别摘了,衣袖都打湿了,若是再着了凉就不好了......”褚妧羽的侍女神色凝重地劝说道。

齐影拉过褚妧羽的袖子摸了摸,还好没有被浸湿。

“虽然已经入夏,这样的早晨还是很冰凉,五妹妹风寒刚好,莫反复了才好,不如一同回去煮茶?”

褚妧羽风寒初愈,身体确实有些虚弱,见众人忧心劝说不止,便随齐影过去。

齐影命人在西厢房备了炉子,烧上银炭,煮水泡茶,不假人手。

“清香四溢”褚妧羽轻轻地闻一闻香气,又浅尝一口,说:“味醇香浓,当属佳品。这花茶,可有名字?”

“这是我一时兴起,想着凑齐几种花泡来尝尝而已,之前倒是未曾听闻有过这样的泡法,也没有书籍记载或其他出处,自然没有正式的名字,只是我胡乱给编了个,叫‘四时同杯’,五妹妹觉得如何?”

“四时同杯”喃喃自语,明眸低敛,凝思片刻:“四季花香荟萃一杯,此名甚妙,嫂嫂真聪慧!”

“不过是胡乱编的罢了,妹妹的书画,嫂嫂才是自愧不如呢!”齐影伸手把身边的糕点挪过去,“五妹妹别只喝茶,吃些点心垫垫......”

“嫂嫂这样夸我,我若不表示一二,便是对不起嫂嫂的夸赞了!”褚妧羽俏皮的向齐影眨一下眼睛,“不如我给嫂嫂作幅丹青吧?现在恰逢桃花盛开,就以桃花为景,在桃梅园中画作如何?”

齐影浅笑不语,惜訫听着连说好,忙着要去准备笔墨纸砚,齐影忙叫住:“听王妃说妧雅郡主今日回王府,恐怕快到了,稍后还得去正院,今日怕是来不及了!”

“是呢!险些忘记了,大姐姐今日回来,我也得早些回去!要不,我明日再来给嫂嫂作画如何?”

“好!”

肃王的众多女儿中,齐影跟褚妧羽处得倒是投契,她的好意,齐影自然不会拒绝!

第十七章 褚妧雅

近晌午时分,褚妧雅领着她的两个孩子和一众侍女仆人,带着许多箱笼回到肃王府,看这情形,她是要在王府长住的打算。

至今,齐影算是第一次正式见褚妧雅,眸光稍稍留意她的容貌,觉得她和褚炎旭这对龙凤胎之间并无相似之处,也许是因为褚炎旭长得像肃王,褚妧雅长得像王妃的缘故。

“怎不见哥哥?”褚妧雅环视一下众人,眼神扫了一下齐影,转头问肃王妃。

“封地出了匪患,你哥带兵前去围剿已有月余,前日回信说匪患已除,想必快回来了。”

“那父王也去了吗?”

“太后仙逝,后事繁多,你父王无瑕顾其他事,剿匪之事全是你哥一人操劳,也没个人帮着。”说着,眼角处扫过戚夫人柳夫人等人,“你父王今日是进宫陪皇上说话去了,晚些就回来了。”

“那也是!如今这府内倒是热闹,只是能担事的人寥寥无几。”褚妧雅意味深长的望过众人。

“郡主说得是,如今郡主带着小公子和小小姐回来,可不是给王府添了不少热闹吗?”

柳夫人如此回褚妧雅,让不少人暗自拍手称快。

褚妧雅作为已出嫁的女儿在娘家还句句暗讽众人,在座的夫人小姐皆已不爽,柳夫人的回讽正中要害。

“柳夫人有心思关心我的孩子是不是给王府添加了热闹,还不如多关心关心二弟的腿何时能治好,二弟已经成年,再不早日建些功业,岂不是让其他弟妹取笑了去”

褚妧雅是肃王嫡长女,是肃王与肃王妃的掌上明珠,自小又颇得太后、皇后喜爱,早早地封了郡主,因此更加心高气傲,一向看不起府中众位夫人和庶出弟妹们。她未出嫁之前就骄纵贯了,如今又怎会让柳夫人欺负了去。

听了那话,柳夫人气得咬牙,说:“晖儿的伤自然会好,不牢郡主记挂。”

“炎晖是我庶弟,我作为嫡姐的怎会不记挂?”褚妧雅紧追不放,看着柳夫人憋屈的模样得意的讥笑。

“郡主身份尊贵,又嫁了位好郡马爷,如今儿女双全,真是好福气呢!有这样的姐姐关心照拂,是下面众弟妹们的福气。”宫夫人突然插话,句句奉承。

褚妧雅冷冷地看了宫夫人一眼,并不理会,可见宫夫人的奉承未得她的欢心。

戚夫人见柳夫人被褚妧雅怼得无言以对,宫夫人的奉承遭了冷眼,暗下冷笑不语,而方夫人一向默不作声,杜侧妃隔岸观火,齐影也乐于做个隐形人,其他庶出小姐更加不敢出声,厅内一时安静无声。

“徐妈,你去看看小小姐醒了没,抱出来给大家瞧瞧。”肃王妃见场面尴尬,开口打破沉寂,想借机缓和一下。

不一会儿,徐妈领着一位仆妇抱着一位女婴来到厅里,三四个月大的模样。

仆妇抱着女婴在众人面前走走停停,大家各自拿出早已备好的礼物,摸摸女婴的小手,逗弄她欢笑,厅内一下子又恢复了热闹。

“母亲,今年府内的景致看似不错,我许久没走了,今天的天气不错,我想去走走。”

“去吧!今年歆珝院桃梅园的桃花开得不错,可去那里走走。”

“桃梅园的桃花今年开得这般迟?”褚妧雅讶然问道。

“也许是因为天气太冷的缘故......”

第十八章 桃梅园

一群人走走看看地来到歆珝院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折射着微弱的黄光,照射着粉红的桃花,倒应了‘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景。

看过了桃花,大家又走到梅树边,此时的梅树正枝繁叶茂,树上结着许多梅子。而与叶子融为一色的梅子中,依稀有几个皮表微黄,那是要熟了的。

这便是歆珝院的桃梅园,桃树梅树各半。冬日腊梅扑鼻香,春尽桃花灼其华,桃花落尽梅熟时!

“今年结的梅子真多,过些日子就可摘来制些梅子干果了,记得郡主以前最喜欢梅子干果了,咸的,酸甜的都爱吃!”徐妈说。

“是呢!今年都要多制些,瑜儿也爱吃。”褚妧雅打量着那一树树的梅子说道。

“往年歆珝院没人住,歆珝院的梅子桃子都可以自个儿让人来摘,如今歆珝院是世子妃的住处,以后要吃果子,恐怕是要烦扰世子妃了呢!”

口蜜腹剑这一招,戚夫人向来玩得得心应手,她知道该怎么挑起褚妧雅的火苗,她好隔岸观火!

这话让在场的人都面面相觑,眸光若有若无地在齐影和褚妧雅之间瞟动,留意她们接下来的反应!

齐影顿时气闷,冷冷的看了眼戚夫人,甚不及开口,就见褚妧雅朱唇咋呼着说:“桃梅园是哥哥之前让人开的园子,是歆珝院的园子,更是长遂院、王府的园子,之前没有的规矩,不仅今年不会有,以后也不会有!”

“这王府里呀,郡主说没有的规矩就没有,一向如此的。恐怕世子妃的歆珝院的院门以后恐怕都无须看守了,像郡主说的,歆珝院是王府里的院子,往年大家进出也是不设规矩的......”柳夫人讥笑着说,嘲讽之意不言而喻。

“柳夫人又在说笑了,居住的院子怎可让人随意出入?若照此来说,我们的院子也都无须看守了,总都是王府里的院子......”方夫人接起话茬,话说得无害,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柳夫人,你今日一定要跟我过不去是么?”褚妧雅瞬间柳眉竖起,眸光冰利,厉色质问柳夫人!

“郡主身份尊贵,我一个小小夫人,怎么敢跟郡主过不去?”

妇人多的地方,口水战只要轻易一句话就能挑起,褚妧雅和柳夫人已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戚夫人起初想挑起齐影和褚妧雅矛盾的用意,已经变了方向,让褚妧雅和柳夫人又对抗上了。

今日的柳夫人,齐影对她是从未有的佩服和感激。佩服她敢直面褚妧雅的骄横气焰,当着肃王妃的面怼她的女儿;感激她临时替她挡了与褚妧雅正面冲突的火焰,否则以她初来乍到的新妇处境,与根深蒂固嚣张无理的小姑子对战,无异于自寻烦恼!

“好了,好端端的又拌起嘴来了!”肃王妃厉声制止,“今时不同往日,歆珝院已经是世子妃住处,其他人也不便随意出入,梅子桃子成熟时,府里会统一采摘分给各院,平日里大家想吃的,先给世子妃打声招呼。时间不早了,各自回去用晚膳吧。”

说罢,肃王妃拉了褚妧雅自顾离去。其他人见没什么看头了,便也各自散了。

“嫡出又如何?郡主又如何?一个嫁出去的女儿,竟把王府后院当成她的后院了,在娘家还敢如此发号施令,也不怕别人戳她脊梁骨去......”柳夫人见肃王妃和褚妧雅已经走远,愤恨地低声骂道。

“好了,别说了,让她听到了,又要找你的麻烦。”

宫夫人忙拉住柳夫人,随后也离开了桃梅园。

第十九章 古人说

“郡主,那个妧雅郡主好像来者不善,您说她以后会不会找您的麻烦啊?”可芯被今日的战势吓得不轻,晚膳后不安地问齐影。

辛织拍拍可芯的头,说“怕她做什么?咱们郡主也是郡主......”

“可咱们郡主是烜晋的,这里是北渊!”说着的同时,可芯还悄悄地看了眼齐影,见她不发话,继续说:“古人说虎落平阳被犬欺,这里不是咱们郡主的地盘.......”

“可芯,你越发没规矩了!”惜訫急忙打断可芯的话,心知她们郡主这段时间经常怀念故土人物,担心可芯乱说话,平白惹她忧思。

齐影倒是没有多想,只是抬头看了眼可芯,“长进了,都懂得引用古语了?”

“这都是跟郡主您学的!”可芯得意的嬉笑一下。

齐影转头看了看可芯,沉思一会儿,“跟我学的?我何时教过你这些?”

“是在烜晋的时候”可芯嬉笑着说:“那时候郡主还说了: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得志猫儿雄过虎,落毛凤凰不如鸡......”

得,懂得还不少,都能背出一系列的来了!齐影确实知道这么一句话,至于是什么时候跟可芯说的仍然记不起来,“你学得倒是快!”

可芯一点都不自谦,笑得像一朵怒放的小花,自满的小得意喜形于色:“是郡主教得好!”

齐影蹙眉苦笑一下,辛织则无语地望了眼屋顶。

“哎!我还是不明白,妧雅郡主今天是第一次见郡主您,却好像对您有成见似的?”可芯深深的叹了口气。

辛织:“她今天也不只对咱们郡主有成见,她好像是逮着谁就挤兑谁。不过咱们郡主是长嫂,也不必这么怕她吧?”

可芯嘟起小嘴,唉声唉气的说:“哎!辛织,你知道新婚女子的天敌是什么吗?”

辛织想了想,不明所以:“是什么?”

“是婆婆和小姑子,郡主的这位小姑子杀气好重!我现在都能感觉到,咱们以后在王府的日子又危险几分了!”

辛织:“.......”

惜訫倒是很认同的可芯的想法,“可芯说的没错,以后见着这位妧雅郡主,你们说话做事要更当心些,别不小心给郡主招了麻烦才是!”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主动招惹她就好,不过也不用惧怕,别让欺软怕硬的人认为我们软弱可欺。”

软柿子容易遭人拿捏,齐影自认不是个软柿子,也不想让人认为自己好拿捏,这些日过得像个隐形人似是,不过是不想主动招惹是非,过得安稳一些而已!

惜訫、辛织、可芯三人齐齐说:“是”

“郡主,已经初夏了,您夏日的衣衫不多,我们准备给您多做几身夏服可好?”

昨日惜訫命人整理了一下自家郡主的衣物,发现她从烜晋带来的夏服不多,而且大多是未婚时穿过的,有些已经不合适她现在穿用,于是开始盘算着给她多做几件。

“好,你们三个也都做几件,没有料子就着人去买。”

“是!妧雅郡主给各院送了些料子,有一匹深青色的,很适合世子,要不要也给世子做一身?”惜訫小声试问。

“他的衣衫有专人打理,做好我们的便是。”

见自家郡主这么冷淡,惜訫又有些心急了,“郡主,您和世子不能总这么冷淡下去啊!自从上次一闹,都三个多月了,你们都没再好好说过话。王妃说世子不日就回府,不如您为他做身衣裳,也许世子就......不生气了”

说完,惜訫不安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试图平复内心不安的心绪。作为心腹侍女,对主子不喜欢的人和事,冒险劝和最是左右为难;就如同小兵在大帅面前实事求是地夸敌军将帅威猛一个样,一言不合是会掉脑袋的!

听完,齐影送惜訫一个平静又持久的眼神,久久没有发话。

惜訫心里呐喊:郡主,您能不能别这么安静地看我啊!怪吓人的!

半晌,齐影才缓缓地移开视线,哼了一声,“我就不生气么?”

惜訫:“.......”

可芯见惜訫出师不利,明眸一转,讨好地说:“郡主,古人说说背靠大树好乘凉!您不是总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么?世子爷是您的夫君,也未来肃王府的主人,在这里如果有他鼎力护您,岂不是可以免去许多麻烦?”

“那句古人说,又是我教你的?”

可芯咧着嘴连连点头。

齐影:内伤!

第二十章 褚炎旭受伤

惜訫三人合力筹划让齐影和褚炎旭和好的计划首败,没想到翌日突然从天而降一个大好机会。

第二日大早,肃王妃收到褚炎旭从咸州寄回来的书信,说是在封地咸州意外受了伤,点名要齐影前去照顾。

“世子妃,你此去务必要小心照料好世子!咸州府邸内一应用物,仆从侍女齐全,你速去收拾些衣物就去吧,马车已经着人去备了,世子身边的钟毅会护送你去,快去吧!”肃王妃匆匆给齐影交代几句就让她准备去了。

事发突然,齐影也不敢耽误,回到歆珝院之后即刻让人收了几身衣物,只带了可芯随侍,不料在上马车前被钟毅拦了下来。

“世子妃见谅!此去咸州,世子只让属下请世子妃前去,请可芯姑娘留下!世子伤势危急,我们还得赶路,车马会走得急些,请世子妃勿怪。”

钟毅说完就让车夫驾车而去,随后轻身上马,策马跟随马车而去。

可芯哪里肯放心自家郡主离了她们三个前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愣是追着马车跑了几条街,而钟毅见可芯在后头穷追,急忙让车夫加快速度,直至再不见可芯追赶的身影才稍稍缓一下速度。

一路颠簸了三日,到咸州的时候,齐影腰酸背痛,头晕目眩,腿脚发软,浑身虚软无力。

当她扶着发酸的腰腿,脚步颤颤地来到咸州肃王府邸亲眼见到那个说是伤势危急的人在喝茶下棋的时候,齐影骤然头冒青烟,此时也顾不上正发软的腿脚,突然疾步上前,很硬气地伸手掀掉他的棋盘,褚炎旭出手阻止不及还被拉扯了一把,突然晕厥昏倒。

齐影见自己一时冲动闯了祸,吓得不知所措。

一时间,褚炎旭的棋友萧楠,好像很惊恐地看着突然昏睡的褚炎旭,许久才开始回过神来。

见齐影一脸惊慌失措的模样,萧楠出声安抚说:“世子妃莫慌,世子这几日病情反复,待我给他把把脉.....”忽而转头向钟毅招招手,“来,帮我把世子扶到床上去。”

榻上的褚炎旭脸色苍白,那位年轻的大夫给他把了脉,拨看了一下双眼,摸了摸他左肩上被血慢慢晕红的纱布,“是一处伤口裂开了,暂无大碍,世子妃受惊了。”

“那就好!世子什么时候能醒?”

“这不好说,世子现在的状况,让他多睡一会更好。”说着,萧楠翻弄起他的药箱子,“我给世子换一下药,世子妃匆匆赶来,一路舟车劳顿,想必很辛苦,不如先去休息片刻,等世子醒了定会着人去通知世子妃。”

“也好,那世子就劳烦你了。”齐影此时确实很疲倦,见褚炎旭昏睡着,她着实帮不上忙,便跟着一名仆妇出去了。

确认齐影已经走远,萧楠伸手推了推褚炎旭,“走远了,起来吧。”

“怎么不提前通报一声,你想害死我啊?”褚炎旭从榻上艰难的翻坐起来,狠狠地瞪着钟毅。

钟毅:“呵呵.......,下次,下次”

“还有下次?”褚炎旭伸脚作势去踢钟毅。

“戏演的不错”萧楠拍拍褚炎旭的肩膀,“来,给我们说说,被爆揍过几次?”

“无聊”

“两次”钟毅竖起两根手指,悄悄向门口挪去,“我见过的......”说完就跑,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褚炎旭气得暴跳:“钟毅,你给我回来。”

“小声点,小心把你的小娇妻招来,可没人陪你演戏了哈!”萧楠好心提醒一下褚炎旭,弯腰收起他药箱子就往外走去。

“你做什么去?”

“回屋”

“那我怎么办?”

“睡觉”走到门口,萧楠突然转身,“哦!不,是昏睡,别穿帮了!”说完,也不顾后面褚炎旭射来火箭般的眼光,迈着愉快的步伐回他的住处。

褚炎旭无力的躺在床上,望着雪白的幔顶,恨不得追出去把钟毅和萧楠拉回来一顿爆打。

真是一物降一物啊!褚炎旭突然不自觉地摇头失笑,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会在一个人面前变得束手缚脚起来了!懊恼中夹杂着甘之如饴的味道。

第二十一章 闹腾的伤患

睡了一觉后,晕眩感消减了大半,齐影悠悠地张开眼睛,突然被床边杵着的人影吓了大跳。

“世子妃醒了......”

是刚才引她进来的仆妇李氏,一个年过四十的妇人。

李氏见齐影醒来,急忙伸手把她扶下床,给她梳洗更衣,动作娴熟,可见是一个很会伺候人的。

李氏双手给齐影整理着服饰,脸上温和地笑着说:“世子已经醒了,备了晚膳,等世子妃您用膳呢......”

“嗯,那就过去吧!”

由李氏引路,齐影再次来到褚炎旭的寝室,内堂确实已经摆好了饭菜,而此时褚炎旭很虚弱的靠坐在座榻上,比刚才更像一个病人。

“饿了吧?”褚炎旭的缓慢地站起来,右手扶着左臂走向齐影,“先用晚膳.....”

齐影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着褚炎旭,心想:神态动作倒是有点像伤患的人了!才开始绕过去拉开座椅,扶他坐下。

一个多月未见,褚炎旭肤色黑了一些,长了些胡渣,虽少了些昔日世家公子的白净清朗之气,却多几分刚毅威严。

齐影猜不透他这次又想整什么幺蛾子!他虽说受了伤,却还能走动、喝茶下棋,身边也不缺人照顾,为什么非得把她从承平城弄过来?而他们两人确实有三个多月没有心平气和的说过话了,齐影现在也不好开口直问。

用了晚膳,褚炎旭硬要拉齐影到园子里走走。

齐影狐疑:照顾伤患不是该在榻旁帮忙上药伺候汤水之类么?

“你身上有伤,该好好休息......”齐影温声推托,一路颠簸过来,她还疲惫得很,可不想再陪他折腾!

“躺了几日,骨头都酥了!大夫说了,走动走动有助伤口愈合......”说着,褚炎旭不再管齐影愿不愿意,右手拉起她就往外走去。

齐影:真是个闹腾的伤患!

“四月里的园子有什么好看的,不是残花就是绿叶!”齐影喃喃自语,不敢再用力跟褚炎旭拉扯,只好任他牵着手在园子里闲逛。

咸州肃王府规制虽比不得皇城的府邸,但里面的亭台楼榭也不少,可仆人却不多,多数是打理院子、修理花草的杂役。

一路过来,偶尔才碰到的仆人,见褚炎旭他们经过,都是行了礼就各自干活,园子里出奇安静。

走到园子深处,出现了一个湖,湖边稀稀疏疏浮着些睡莲,湖水清澈,在夕阳下中波光粼粼湖,水底鱼群游动,中央有块突起地面,上面建了个凉亭。

褚炎旭带齐影上了一只小舟,才记起自个儿的左手是受了伤的。

“会划么?”褚炎旭看看手上的木桨,又看着齐影。

齐影接过木浆,说了句“坐好”,便坐到褚炎旭前面位置去,摆好木浆就开始缓缓滑动起来。

木浆划过湖水,湖水荡漾,小舟所到之处,鱼群纷纷游窜远离。划到凉亭边时,齐影已经耗尽力气,两手泛酸乏力。

倏忽间,褚炎旭双足轻轻一点就飞上凉亭,走下石梯,伸手拉上齐影。

从亭上看四周,眼界所到之处,或是假山高耸,或是杨柳垂枝,或是矮木石路尽头,凉凉的微风习习,别有一番滋味。

褚炎旭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小罐鱼食放到齐影的手上,抓起一把,一点一点地撒到水里,引来鱼儿抢食,渐渐地就有鱼群涌动。

忽而,褚炎旭像是恶作剧般用力地把鱼食抛向远处,霎时鱼群追食而游窜,溅起滚滚水花。

褚炎旭不知觉间咧嘴无声而笑,像一个自娱自乐的小孩。

这是齐影第一次见褚炎旭这样顽童自娱般的欢笑,也不觉地也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伸手抓了一把鱼食撒向一边,一时间两人仿佛像一对亲密的玩伴,嬉笑着争相喂养群鱼。

第二十二章 潜潭

不知不觉地,齐影已经在咸州呆了五日,这日一大早的,又被褚炎旭拉着出了咸州城,两人骑马来到郊外。

褚炎旭这个不安分的伤患!齐影到咸州第一天就隐约觉得自己这次是上了褚炎旭的当!哪有重伤的伤患如此精力充沛?!

第二日早晨,齐影借着给他换药时,特地留意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口,他身上确有两处箭伤,在左肩和左臂位置,但伤口均不深,也不在要害处。在齐影诱问下,褚炎旭终于漏了陷!齐影确定自己上了他的当后,气急之下,当即收了包袱就要回承平,却被拉住了。

褚炎旭右手拽着齐影的手,牢固的像块铁镣,“见你在王府里无聊,借此机会让你出来散散心,这般不领情?”

“知不知道你这么一闹,让多少人担心?”齐影气急,愤怒的双眼灼灼地瞪着褚炎旭,那时她为了尽快赶过来,累得精疲力竭!

“那时你很担心?”褚炎旭玩味地问。

“王府上上下下都担心!”

齐影怎么会轻易就承认自己当时确实很担心他呢!她顺道扯出王府众人做挡箭牌,这种说法既可以维护褚炎旭的面子,又能掩盖自己的窘迫!

“敷衍!”褚炎旭突然间恢复了往日的冷峻面容,看起来不太高兴,“放心吧!我没有那么大魅力,也没有那么多人会为我担心!”

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不过,听他这么说,齐影竟感觉这些话中有些许心酸的味道,接下来的日子,她也就安心地待在咸州,没有再闹着会承平城的事!

......

咸州城郊外倒是个好地方,空气清净舒爽,景色青翠幽静。

褚炎旭带着齐影在山间林中穿绕许久,才来到一处浅潭前。浅潭上有泉水像一条条润白玉带倾泻而下,撞击在润滑的岩石上,珠玑飞溅,隆隆作响。源源汤水漫过一角,形成一条缓缓涓流,穿绕过错落的岩石,涓流远去。

绕过浅潭,眼前出现一座双层木屋!木屋游廊上落叶枯枝散落,里面桌椅灰尘薄薄一层,显现已经有些日子无人居住了。

褚炎旭进木屋之后就像回了自己的家,打开木窗,开始收拾起来。

“这是什么地方?”齐影四周打量一番,满脸狐疑地询问褚炎旭。

“如你所见,前面是一处水潭,我叫它潜潭,这木屋是我前几年盖的。”褚炎旭拿了块抹布递给齐影,“一起收拾一下”

“多久没住了,这么多灰尘?”

齐影伸手抹了一把木桌,抹布上即刻粘上一层浓黑的灰尘。

“半年!这里我来收拾,你去收拾卧房......”

“卧室在哪里?”

“在二楼”

齐影来到褚炎旭所说的卧房,里面布置极其简单,一个简单的卧榻,和榻下旁放着两个大箱子,再没有其他的了。

不出一会儿,褚炎旭单手抱着一个装着水的木盘过来,“待会儿顺便把箱子里的薄被和幔帐拿出来透透气,我出去打些野味做晚餐。”

“你的伤?”

“无碍,这点事还能做。”

“我想跟你一起去......”

“这么爱粘人了?”褚炎旭言语挑逗,齐影的脸霎时变红,见齐影抬脚作势要踢他,抬手轻轻一拽,轻易把齐影圈在怀里,“放心吧!这里很安全,我很快就回来。”

“你......”齐影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被褚炎旭轻轻啄了一下朱唇,不知所措地用力推开他,面灼耳热地把他推出卧房,重重地关上门。

齐影收拾完卧房之后,无事可做,顺便把木屋里的其他房间和游廊都收拾了一遍,才远远地看见褚炎旭右手提着些东西回来。

有两只野鸡,两条巴掌大的鱼,一把野菜,几颗香菇。

齐影从褚炎旭手上接过这些东西之后,有些为难了,尤其是那两只还没去毛的野鸡。

“先放到厨房里去,再煮些热水,其他的我来弄。我先去换件衣衫去。”褚炎旭说完就向二楼走去,殊不知他背后的齐影正在狐疑地盯着他的背景,默默地在心里折扣他的信用。早上还在说自己单手不能更衣的人,现在自己去换衣衫了!

齐影狠狠的瞪了一眼,才向厨房走去。

看着屋里的两个石炉子,齐影更为难了,感觉自己就是个四肢健全的生活白痴,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竟生火都不会!

怎么生火?会不会又被褚炎旭那厮嘲笑?

哎!好想惜訫她们......

第二十三章 山间夜晚

“你确定今晚要一个人住?”

褚炎旭挑了挑浓墨的剑眉问齐影,神情认真!

晚饭后,天色已经渐渐暗下,山间晚风习习,还有些许凉意。

“当然!”齐影手抱着一床薄被,准备到隔壁去。

褚炎旭沉默地注视了一会儿齐影,双唇微动想再劝劝,后又觉得这时候多说无益,这几天他已经很了解他这妻子在某些方面的固执。他干脆伸手接过齐影手上的被子,“那行,你在这里,我去隔壁。”说完,褚炎旭毫不犹豫地抱着被子就出去,不过出到门口时突然顿足,转头对于齐影说:“这里晚上有点热闹,祝你好梦!”他最后的那抹微笑中竟然有点窃笑的意味。

热闹?这里只有两个人!

不过细想了一下褚炎旭那句话,齐影霎时寒毛竖起,背脊凉凉地,开始有些后悔和褚炎旭分开住了。

入夜后,山间开始有狼嚎虎啸声忽远忽近,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泉水流动的声音在夜色中也显得格外清晰。

躺在榻上,齐影不敢张开眼睛,害怕在漆黑的夜色中看到摇曳的树影,会胡思乱想成各种可怕的形状。

忽而,一声声凄厉的杜鹃哀鸣声钻进她的耳朵,凄厉的鸣叫声好像就近在窗外。

齐影害怕极了,整个人瑟缩在薄被中,用手指堵住耳朵,试图把这些可怕的声音隔绝,但显然没有多少用处!她就这样在黑夜中恐惧不安,此时,她前所未有地希望褚炎旭就在身边。

当然,齐影在恐惧中偶尔也想鼓起勇气去隔壁找褚炎旭,但却迟迟不敢张开眼睛走下床去,因为外面的声音实在是太可怕了!

突然,外面响起几声叩门声,“睡了没?”

是褚炎旭的声音,齐影差点热泪盈眶,急忙抱着被子开门去。

“怎么啦?”黑暗中,褚炎旭粗粝的手掌碰了碰齐影的额头,低声问道,丝毫不觉得自己此时是在明知故问!

“外面那声音......”齐影抱着被子钻进褚炎旭的怀里,第一次主动向褚炎旭投怀送抱。

“有我在,别怕!”褚炎旭拍拍齐影的肩膀,把她扶到床上坐下。

“你去哪里?”感觉褚炎旭要离开,齐影急忙拉住他。

褚炎旭有些哭笑不得,拍拍她的手背,“我去点支蜡。”

昏黄的烛光下,齐影终于安心了不少,思及刚才的失态,窘迫不已。

此时,褚炎旭背着烛光走过来,修长的身躯在狭小的卧房内显得更加高大。他走到床边,伸出手缓缓地理了理齐影的长发,把她散落在襟前的长发拨到背后,这种无声的撩拨惹得齐影羞窘地低下头。

美人在怀,褚炎旭总算如愿以偿地了了这几天的惦念。被子底下,他那双手开始不安分地摸索,随着齐影的反抗越来强硬。

“别闹!”背后被褚炎旭的胸膛烤得发热,齐影试图阻止褚炎旭四处点火的手,却越阻挠越激烈,双手被他一只手牢牢的握住,动弹不得。

“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是不是该补了?”

褚炎旭不由分说地转过齐影,双唇急切地吮咬,所到之处均烙下深深的红印。

齐影的反抗哪里敌得过褚炎旭,在他的压迫下,只觉得心怦怦直跳,浑身越来越柔软无力。

忽而,褚炎旭翻身压住她,隔着衣物,齐影仍然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灼热。

齐影被那种灼热的触感惊得精神一振,奋力扭动着身体,试图摆脱那种磨人的触碰感。

而褚炎旭哪里肯轻易罢休,齐影越是扭动,他越是追逐不放,唇齿和双手更加急切的追逐着。

春宵良辰,芙蓉帐暖!

第二十四章 疏离

这种事开了头,后面免不了无尽无休的缠绵,接下来的日子,只要褚炎旭在身边,就少不了一番纠缠。

褚炎旭吃饱喝足,每日神采奕奕,与齐影的虚脱无力比对鲜明,她好想离这个不知节制的男人远远地。

早上起来见褚炎旭不在,齐影独自一人四处走走,不知不觉地走进山中。

山上树木茂盛,杂草丛生,走着走着,齐影发现了一些脚印,想着褚炎旭此时可能就在这山上捕猎,上去或许能碰上,于是沿着脚印走去。

隐隐约约好像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好奇心使然,齐影循着声音轻轻走去。果然,远远地看看两个人影,再靠近些,她清楚的看见那是一男一女。男的身形修长,看服饰装束,确是褚炎旭无疑;而那女的是谁?

齐影心底发冷,愣愣地盯着那两个背景。

那两人说话的声音齐影听不太清,恍惚间,她好像听到“肜媛”两字。

肜媛?

那女人竟是肜媛!

那个曾信誓旦旦说他和肜媛清清白白,这几日对她缠绵不休的男人,大清早地竟在山中与肜媛密会。

“真是可笑,竟然信了他们的清白。”齐影垂眸自言自语,摇头嗤笑,既笑自己傻,也笑褚炎旭的薄情寡信。“罢了,既然是迟早要经历的,早些断了心思也好!今日少些痴心妄想,明日也可少些撕心裂肺的疼。”

齐影没有去打断那正密聊中的俩人,而是悄悄地沿原路回去,面容平静,好像一切如常。

褚炎旭回来的之后,齐影说身体不适,想回府去。褚炎旭思忖一会儿就答应了,两人一起收拾完屋子就离开。

齐影这几日没少对褚炎旭软磨硬泡,威逼利诱都没成的事,今日他轻易就答应了,她思及早上在山中看到的情景,也许是和那个叫‘肜媛’的女人有关。

齐影在褚炎旭不留意间打量一眼他的神态,但在那棱廓分明的俊容中竟找不出一丝异样,如若不是亲眼所见,她又怎会相信!

褚炎旭察觉到齐影投来的目光,转头看着她,抬手刮一下她的鼻尖,温声笑说:“怎么啦?小眼神这么幽怨,是累着了?”

褚炎旭的挑逗动作可谓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齐影默而不语,无言中避开褚炎旭的亲密触碰。

以褚炎旭的敏锐,今早回来之后就隐隐察觉到齐影的疏远,伸手拉过齐影,把她禁锢在怀里,“是哪里不服输?嗯?”那个‘嗯’拉长的尾音,透着些许宠溺和强势。

“没事,走吧!”齐影淡淡地说,挣脱褚炎旭的禁锢,转身先去。

褚炎旭楞在原来,望着齐影离去的背影,感觉之前那个总是对他疏远又淡漠的齐影好像又回来了,这种无言的疏离让他很不舒服。

什么原因?

会不会是早上?褚炎旭的心头倏忽一惊!可是细想之下又觉得不会,他回来时齐影还在睡,是并未起床的样子。思来想去,却想不出一个所以然,只能归结于女人心海底针,难以琢磨!

褚炎旭苦笑地摇摇头,疾步追上齐影。

回到咸州府邸之后,齐影说想回承平城,褚炎旭说什么也不允。翌日,齐影干脆趁褚炎旭外出办事,收拾了些衣物,留下封书信后,避开仆人侍卫,悄悄独自回承平城去。

褚炎旭收到侍卫送来的信已是大半日之后,气恼之余更是深深地不安,粗略跟下属交代了事情,策马追齐影而去。

第二十五章 风起

齐影回到承平城肃王府时已经是第六日了,她下了马车,付了银子,提着包袱正准备进府去,被突然冒出来的褚炎旭吓了一跳。他那双冰冷的黑眸,紧绷的面容让齐影不敢直视。

回来之前,齐影已经做好了面对褚炎旭的暴怒,但这冰寒似剑的直视还是让她不寒而粟!

齐影始终不敢对视褚炎旭,好像过了个寒冬之久,褚炎旭终于转身进去,没有暴跳如雷,没有责怪,至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齐影离开这里不过半个多月,这里已经发生了许多事。

柳夫人被禁足了。

齐影刚回到歆珝院,可芯就迫不及待地向她汇报府内近些日子发生的事。

“世子什么时候回来的?”齐影暂时没有心思听其他的事,出声打断可芯的话,问道。

可芯:“啊?”

惜訫和辛织也露出很惊讶的神态!

“世子三日前就回了。”

“那他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只是说您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他因为有急事做,所以先赶回来了......”

那就好!齐影暗暗地松了口气。

好在褚炎旭没有把她私自回来的事捅出来,否则让肃王妃知道的话,免不了一顿训诉。

“郡主,您不知道世子回来吗?”惜訫疑惑地问道

“我知道啊!”

齐影想这事不能让惜訫她们知道,否则这段日子耳根子都不能清净了。毕竟有时候她们每日的唠叨和肃王妃的训诉有些异曲同工之处!

“柳夫人为什么被禁足?”

惜訫:“听说是和五公子夭折有关”

“五公子?”

“五公子是宫夫人的孩子,出生不足月就夭折了。五公子早产,身体孱弱,半个月大就开始灌些汤药,听说当时柳夫人就是在汤药里面做了手脚。”

“五公子夭折应该有些年了吧?”

“是的,听说有十二年了!”

“十二年前的事了,现在才翻出来,当时就没人察觉吗?”

“五公子身子本来就有不足之症,当时大夫们也不敢保证能治好,因此才没被察觉,直到那日,柳夫人身边的一个仆妇李杨氏冒险告发,才翻了出来。”

齐影讶然,“一件埋藏了十二年的旧事,李杨氏知道实情却隐瞒这么多年,现在才冒险告发,又是为何?”

“前几日府内有位下人,感染了风寒,抓了些药喝,不想那两日恰有大风雨,膝盖风湿旧疾发作得厉害,便又寻了药外敷去痛,没想到中了毒。”

齐影讶然,好奇地追问:“为何?”

惜訫接着说:“那时王妃命人给她请了大夫诊治,大夫查了她用过的两个药方,发现外敷药方里面的草乌与她喝下的风寒药方里的麻黄相冲引发的毒。这事让府内上下都很吃惊,第二日,李杨氏就把柳夫人告发了,说就在五公子夭折前日,柳夫人让她去药店买了草乌粉末,不知作何用处,回想当时五公子薨前的情形有些相似,便把此事报了王妃,王妃让人查了五公子当时的药方,里头确有麻黄。”

“只怕李杨氏告发柳夫人的事没这么简单吧?”

“是呢!前些日子,戚夫人给三公子抬了个通房,是李杨氏的女儿。”

齐影嗤笑,“果然!柳夫人就这样认了吗?”

“柳夫人是矢口否认来着,可那又如何?宫夫人这些日子天天找她拿命,闹得阖府不安。宫夫人也是可怜!她们两人平日里关系不错,没想到遭这般算计。”

齐影沉思片刻,说:“事情已经过了十二年,五公子尸骨已寒,单凭一个曾经用过的药方和一位仆妇空口白牙的指认,我倒觉得真假难辨!”

肃王府突然刮起的这阵风雨,不知何时才能停了!

第二十六章 烫伤上

树欲静而风不止!

最近肃王府刮起的无名风太多,齐影想着自己在这里算不得一棵大树,应该不会太招风,然而事实好像不太理想。

褚妧雅和伊思倩这两位狼狈为奸的女人。哦!不,是臭味相投!简直像两只霸王蟹,在王府内横行。

几日前,褚妧雅怂恿伊思倩到王府长住,而且要在住在歆珝院的郁香居,两人哄得肃王妃同意,就拿着鸡毛当令箭,强行搬入,毫无道理可言!

郁香居久无人居住,偶尔让人居住些日子也无口厚非,可伊思倩哪里是普通客人,缺乏客人身份的自知,背后有褚妧雅的推波助澜,大有称霸歆珝院之势。

自从伊思倩住进郁香居开始,歆珝院大风浪没有,小闹剧不断。辛织说她就像一只蚊蝇,无孔不入,有时还会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咬你一口,虽要不了命,也够痛痒一会儿。

比如今日早晨,齐影梳洗完正准备去正院请安,却被伊思倩的侍女端着一碗百合粥糊了一身。

黏糊糊的粥粘在齐影的裙角和鞋子上,惜訫几人见状吓得惊呼,慌忙拿来手绢给她擦拭,然而作用显然于事无补。

那肇事侍女在众人慌乱中急忙跪下认错告饶,实则有恃无恐!

“大胆,你把这么烫的粥洒在世子妃身上,脏了世子妃的衣衫不说,还烫伤了世子妃,误了世子妃给王妃请安的时辰,看今日谁能饶你!......”对着那侍女,惜訫大声怒斥。

侍女见惜訫如此说,更加卖力求饶。

齐影看了一眼那侍女,不加理会,让人重新更衣。

“带上吧!”齐影朝那侍女憋了一眼,扶着惜訫,脚一深一浅地走出去,

辛织、可芯马上会意,两人架起那侍女跟着齐影后面而去。

齐影来到正院时已经迟了许多,此时坐在主位上的王妃脸色很难看。齐影屈膝给她行礼请安时,她迟迟不开口,显然是有意刁难。

“刚才见世子妃进来时,走路的样子一深一浅的,像是脚不舒服?”方夫人打量了一下齐影。她像是在询问齐影,又像是把这事说给众人听。

“哦!”肃王妃像不曾发觉齐影异样的样子,抬眸望向齐影,“可是真的?”

“儿媳今早不慎被烫了脚,请安来迟,望母妃不怪。”齐影保持屈膝姿态不敢动弹,烫伤的双脚辣痛着支撑着整个身子,双腿已经有些僵硬,微微颤抖。

“既然脚有伤,那就去坐着吧。”肃王妃阴郁的脸色稍稍缓解,“伤得重不重?”

惜訫上前跪下,“回王妃,烫着世子妃的是刚出锅的粥,歆珝院着实找不着烫伤的药,世子妃担心误了请安的时辰就赶着来了。一路走来,女婢看着世子妃走路着实吃力,奴婢斗胆向王妃讨些烫伤药与世子妃敷上,缓缓伤痛......”

“哟!一大早的被热粥烫伤,世子妃是要用了早膳才来吗?怪不得让王妃等了这许久!”

戚夫人媚笑的看着齐影,阴阳怪气地说。

“戚夫人说笑了。世子妃既是来请安,怎会用了早膳才来。世子妃本是要早早来给王妃请安的,谁知刚要出门的,伊表小姐的侍女就端来一碗粥,生生地撒在世子妃身上,烫伤了世子妃不说,还误了给王妃请安的时辰。”惜訫有条不紊的回答道。

方夫人讶然:“竟有这样做事不当心的侍女?她今日烫伤了世子妃,明日还不知会不会做出什么事来?这样的侍女留在王府真是让人不安啊!”

“那侍女向儿媳求饶,儿媳不敢自己做主饶她,如方夫人所说,这侍女做事不甚稳妥,生怕她若是日后再生出伤了他人之事,岂不是儿媳今日的宽仁若得祸。只是那侍女是伊表妹的贴身侍女,儿媳不敢擅自责怪,儿媳已经让人把她带到厅外,请母妃做主!”说完,齐影示意了一下惜訫,惜訫便走出去把那侍女带了进来。

第二十七章 烫伤下

那莺儿被带进来之后,脸上骤起惧色,跪伏在地上求饶,全没了在歆珝院时的侥幸心思。

如果在歆珝院,有伊思倩拦着,齐影可能一时处置不了她;但现在被带到了正院,肃王妃面前,就算平时肃王妃再宠她家小姐,也不可能为她一个女婢而不顾世子妃。

莺儿越想越怕,更加卖力地磕头求饶起来。

“做事这么毛躁,今日伤了世子妃,罚二十棍子,让倩儿送出王府吧!徐妈,你送下去监行。”肃王妃摆摆手,让人把莺儿拖下去。

“姑妈,且慢!”此时,伊思倩匆匆赶来拦住,急声说:“此事怪我,如果不是我让她送百合粥去给表嫂尝尝,也不会发生此事。莺平时做事还算妥当,今日确是无心之失,请姑母饶她一回吧!”

听罢,方夫人掩嘴而笑,说:“听表小姐的话,我越发糊涂了,莺儿平时既是做事妥当的,今日无端端的伤了世子妃,这是何故?表小姐说她是无心之失,我们听着倒是觉得她是不是有意为之?.....”

杜侧妃也继而嗤笑着说:“谁说不是呢!我想莺儿的聪明伶俐倒是不假,毕竟表小姐出生公爵之家,身边的贴身侍女必是精挑细选来的,做事规矩自会经过一番教导,不像做事毛躁的。只是原本这么是聪明伶俐的丫头,今日却连一碗粥都端不好,竟把世子妃伤成这样!说是无心之失,我也觉得这说不过去......”

伊思倩被说得一愣一愣的,“你们,你们.......”

“你这丫头,闯了祸还不自知,太让人操心了!还不快跟你表嫂陪不是!”肃王妃双眉轻宁一下,说着无光痛痒的斥责之语,“你表嫂需要安静养伤,你还是搬回来跟雅儿一起住吧!”

“姑母,思倩以后定会严加管教身边的婢女,不会让她们去扰世子妃嫂嫂养伤的。思倩喜欢郁香居,求您让思倩继续住在那儿好不好?”伊思倩上前拉着肃王妃的袖子,柳眉轻蹙,小嘴微微撅起,一脸委屈地说着,两眼泛湿,一副楚楚可怜之态。

伊思倩模样娇媚,在卖乖弄俏方面向来拿捏有度!

此时,褚妧雅正领着侍女从外面而来,冷冷地看了眼齐影,踩着莲花步走到肃王妃身边,说:“母亲,这事是她那丫头犯的错,都已经责罚过了,表妹喜欢就让她继续住吧?”

“世子妃,你说呢?”肃王妃看向齐影,询问的语气中,有两分压迫的意味。

“母妃是王府的女主人,伊表妹是客人,客人居住何处?全凭母妃做主。只是歆珝院素来安静无趣,伊表妹是个喜爱热闹之人,怕住久了,委屈了伊表妹......”

齐影话意说得温顺恭谨却又不是一味维诺听从,让人抓不出错漏。她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肃王妃一向是个聪明自我的人,当着这么多人面,知道该怎么维护她这个王府女主人的威仪。

“罢了!思倩就搬回来和雅儿一起住吧,你们姐妹俩也好作伴说话。”

肃王妃最后终于一锤定音,伊思倩再三央求,皆是无果,只能心底暗恨地搬去青碧院住下。

伊思倩终于搬出歆珝院,歆珝院众人总算解了口气,歆珝院算是又可以清净些了。

齐影烫伤双脚才换回来的清净,她也不知道和伊思倩的这一局较量,是输是赢?

看着被包成巨型蚕卷的双脚,齐影欲哭无泪!侍女太尽心好像也不全是好事,明明抹层药膏就解决的事,偏偏还要敷上层层药粉,好好地小脚丫被层层纱布卷成大脚仙的尺寸!

哎!......

第二十八章 上药

晚上褚炎旭来到歆珝院,被齐影那双脚震惊到了。

“怎么搞的?”褚炎旭扯了齐影一只脚放到自己跟前,上上下下看了一会儿,试图拆开那如同麻花交织的结。

齐影急忙出声阻止:“别别别,那个......药刚换上不久,别拆了。”

这是惜訫为了防止齐影趁她不备自己拆下来而打的结中结,估计惜訫她自己都解不了。

“我问你怎么搞的?”褚炎旭再次问道,语气中有些愠怒。

“不小心烫的”

“什么烫的?”

“粥”

咳!说被粥烫伤怎么好像有点尴尬!

褚炎旭满脸诧异地转头盯着齐影,眼中尽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毛手毛脚的”说完,放下齐影的脚就往门口走去。

齐影:这什么眼神?谁愿意被粥烫?

很快,褚炎旭再回到歆珝院,手上拿着两盒药膏,再次把齐影的双脚拎到自己的腿上,不由分说地开始拆起纱带。

好像怎么都拆不开!!

齐影想提醒他用剪刀,但褚炎旭的反应比她快了一点,已经拿起手边的长剑。

“等一下”齐影惊恐地出声,“你要做什么?”

“如你所想......”说完,准备拔剑。

“等等!可以用剪刀......”齐影赶紧按住褚炎旭的手,叫可芯拿剪刀过来。

吓不吓人?用长剑拆纱带!

褚炎旭轻笑,说:“其实不用这么紧张,我剑法好像还不错。”

“呵!还是我自己来吧!”

齐影从可芯手上接过剪刀,自己拆下纱带,实在不敢把双*到褚炎旭手上,担心被他拿来练剑法。

抽丝剥茧大概可能就是这个意思吧!拆下层层纱带之后,齐影认为应该批评一下惜訫。

这浪费了多少纱带?还耗耐性!

褚炎旭颇有耐性地看完齐影拆下纱带,刮下药粉,已经没有早上那么红肿。

“抹些药膏就好了,不必包扎这么厚,不透气。”

“好!我自己来吧。”齐影试图拿过褚炎旭手上的药,却被人家一个眼神给镇住了。

“不想肿成猪蹄就放手!”褚炎旭威胁道,之手扶着齐影的脚,强硬之态不可违逆!上次某人私自回来的事他还没找她算账,这怒火还憋着,要不说刚才回来时听说她受了伤,估计他不知要憋到什么时候才再踏进歆珝院。

“好吧!那......啊!”齐影痛得惊叫,“可不可以轻点?”

“轻点怎么消肿?”

齐影被惊呆了:“这是烫伤!”不是扭伤!

褚炎旭剑眉轻挑一下“哦!忘记了......”

齐影:忍住!

“好了,药放在这里,早晚抹一次。”抹完药后,褚炎旭给她简单包扎一下,留下这句话就走了。齐影的那声‘谢谢’还未出口,就已经不见他人影了。

齐影回过神来时,就见可芯那张放大的脸在眼前晃动:“郡主,郡主......世子爷已经走了。”

“知道!”

“真没想到咱们英俊潇洒,高贵大气的世子爷亲自给郡主您上药,这要是让那些爱慕世子爷的女人们知道,还不得羡煞她们!世子对郡主您真好!”可芯满脸艳羡的看着齐影。

好么?不太靠谱。

自从咸州回来,齐影就没见过褚炎旭,也不知道他还生不生气?

男人心,也难以琢磨!

第二十九章 说破

歆珝院和青碧院虽然隔得远,但也阻隔不了伊思倩到歆珝院寻畔滋事的热情。

齐影的脚才刚好,大早的就被伊思倩拉来梵净寺。

“伊表妹非带我来这儿,不只是为了上香吧?这里四下无人,你我也不必总是拐弯抹角的,何不打开天窗说亮话呢?”

“表嫂说笑了,我确实仅是想来上香祈愿而已,想着表嫂近日好像不太顺遂,也许来上炷香祈个愿就会好些,这梵净寺向来灵验,便寻表嫂一起做个伴,如此而已......”

听着,齐影嗤笑着说:“这些日子我过得是否顺遂,你心里倒是清楚。如你所说,这梵净寺向来灵验,如果我刚才向神灵许的愿得尝的话,你说神灵会怎么处理那个让我不顺遂的人呢?”齐影边说边看着伊思倩,见她脸色渐失,继而又说:“既然你不愿意明着说,我便替你说了吧。你一直以来给我寻衅滋事是因为你想嫁给世子爷,而我恰巧挡了你的路,所以你恨我!”说完,齐影似笑非笑的盯着伊思倩,看着她隐隐要发怒的脸色无言轻笑。

被骤然说破,伊思倩却也不故作反驳,倒是大方承认了,“没错!我就是讨厌你,恨你!”伊思倩切齿痛恨地说着,“我从小就喜欢世子表哥,姑母也喜欢我,那时人人都说肃王府的世子妃之位非我莫属,现在却让你给占了。我得不到的,也不会让你过得顺心如意.....”

“你错了!从一开始,世子妃的位置就不会属于你,就算没有我,也会有旁人!”

“你胡说!”伊思倩错愕的看着齐影,厉声说道。

“我是否胡说,你细想便知!”齐影眸光幽深,静静地看着伊思倩片刻,继续说:“你说你姑母中意你做世子妃,可曾亲自言明?可曾为你和世子定下亲事?”

伊思倩被齐影这么一问,愣住了,嘴唇颤颤地,不知如何回答。

“如果她真的中意你,早就应该为你们定下亲事。如此,世子妃的位置也不会落在我身上,所以你恨的人不该是我。”

听完,伊思倩的神态渐渐黯然失魂,喃喃自语:“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不过片刻,突然像发狂般对着齐影戟指嚼舌,横眉怒视,“对,不是这样的,你休想花言巧语骗我,我不会中了你的诡计。我想要的东西,总有一天会夺回来的.....”

齐影摇头无奈而笑,可谓是我欲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好吧!既然如此,日后各凭本事吧!”

说完,齐影转身就走,沿着蜿蜒曲折的泥路往佛堂而去。

齐影找到惜訫之后才知道伊思倩已经坐车走了。她们来时同坐一辆马车,伊思倩故意撇下她们先走,是有意让她们走路回去的意思啊!

果然,齐影和惜訫寻遍了梵净寺周围也租不到一辆马车。梵净寺地处偏僻,走回城内估计得两三个时辰。

无奈,齐影只好带惜訫在寺内用了些斋饭才启程。

这一路上,怎么就没遇到个熟人呢!

额!她在这里好像没多少熟人!

快要回到城门口的时候,终于遇到了熟人褚炎旭,但是只有马,没有马车。

“要不你在这儿等一等,我去叫辆马车来接你?”褚炎旭似笑非笑地打趣道。

齐影:“再见!”

她已经没有力气骂人了。此时,齐影和惜訫两人就像俩八旬老太,拄着棍子,拖着颤巍巍的双腿,步履蹒跚地走着。

后面传来褚炎旭幸灾乐祸的哈哈大笑声。

第三十章 辛织之死

齐影和惜訫两人回到歆珝院的时候,院内极其安静,还有稀稀疏疏的抽泣声。

是可芯在哭!

“郡主”可芯见到齐影,泪如雨下,重重地跪倒在齐影面前,泣不成声。

“怎么啦?”齐影第一次见可芯哭成这样,心里隐隐不安。

“郡主,辛织......”可芯拉着齐影的裙角,抽抽噎噎,两横泪水直流,双唇不停颤动,“辛织......死了”

齐影霎时双眸大张,难以置信,此时酸软的双腿已经无力支撑身躯,跌坐在地上,“怎么会?”

惜訫也霎时双目发红,到底是年长些稳得住,忍着哀伤疲惫与可芯扶齐影进屋去。

“辛织现在在哪儿?带我去看看。”齐影挣扎着从坐榻上站起来,她此刻只想去看看辛织。

“郡主,求你别去......”可芯哭泣着拉着齐影,哽咽着说。

“为何?”

“她身子被打得血肉模糊......,求您别去......”辛织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尸身,可芯都不忍看,怕自己郡主看了更加难过。

听可芯这样说,齐影悲怒地闭上双目。半晌,再张开时则射出冷冽的寒光:“谁做得?”

“可芯,你快说是怎么回事?”惜訫急切地问道。

“今早辛织去正院领月例久久不归,我让人去寻,才知道她被妧雅郡主押去了正院拷打,她们都说是辛织在园子中冲撞了妧雅郡主,还把瑜小公子推落湖中。奴婢赶到时辛织已经奄奄一息,可妧雅郡主还是不肯放过她,不让奴婢给她请大夫,连药都不让奴婢给她上。辛织当时伤势那么重,痛苦不堪,就那样痛苦的熬了两个时辰......”说着,可芯低声抽泣起来。

惜訫急声问:“她们把辛织折磨成这样,王妃都不管吗?”

“当时王妃虽不在场,但拷打辛织是徐妈监行的,奴婢去求过她,没用的,她们是铁了心要辛织命的.....”

齐影再次痛苦地闭了闭双眼,“辛织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当时有妧雅郡主的人在身边,她只留下一句话,她说人心险恶,让郡主您善自珍重。”

“惜訫,你去找人买副好棺,找个地方好好安葬辛织。可芯,随我去正院。”

齐影才走到门口就见褚炎旭走了进来,把她拦了下来。

“你要去哪儿?”

“去见王妃”齐影没有正视褚炎旭,面无表情着说。

“现在哪儿也不要去,好好歇着。”

褚炎旭把齐影往回拉,被齐影用力甩开了。

“我的侍女死得不明不白,我歇不了!”

“那你想去干什么?去找人给她偿命吗?你知不知道瑜儿现在还躺在床上,生命垂危?”褚炎旭双手扶了扶齐影的双肩,眉头紧蹙,继续说:“听话!好好在院子里呆着,外面的事有我......”

“不!我必须要去。既然她们都说这事是辛织的错,我这个做主子的也该去问问原由,如果真是辛织的错,我也好承担管教无方之责;如果她有冤屈,我却不查不问,她的亡灵恐怕不得安息!”

“查什么?她众目睽睽之下把瑜儿推入湖中,单这条她就已经没有活路了,你是要为个侍女让阖府不宁吗?”

褚炎旭说完就转身出去,让两个侍卫守在歆珝院门外,说:“传我的话,世子妃治下无方,禁足一个月;其他人无事不得随意进出!”

齐影就这样被禁了足,她出不去,外面的人更加进不来。

第三十一章 寂谣曲

褚妧雅得知褚炎旭派人看守歆珝院之后,勃然大怒:“兄长这么做是什么意思?是要保护齐影吗?瑜儿可是他亲外甥,他竟然......”

“这一定是齐影的主意。表姐,你可不能就这么放过了她.....”见褚妧雅怒不可遏的样子,伊思倩觉得火还烧得不够旺,从旁添柴加火。

伊思倩今早费尽心思诱齐影去梵净寺就是想让褚妧雅趁齐影不在对歆珝院挑事生非,韩瑜落水对于她来说是意外之喜,少不得在褚妧雅身边鼓唇弄舌推波助澜一番,好让褚妧雅更恨齐影,若因此能绊倒齐影的话,她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

“我的瑜儿此次若安然无事也就罢了,如果有三长两短的,我不会让她好过!”褚妧雅气愤地说,全然忘记此事是因她而起。

此时,有位侍女走了进来:“郡主,世子带位大夫过来,说是给小公子看病的。”

褚妧雅:“让他们进来吧。”

很快,褚炎旭同一名年轻男子进来,来人手里提着药箱,肩上背着一把古琴,此人正是萧楠。

医者行医手提药箱是必备,但同时还背着把古琴就显得很异类了。

“萧公子竟然还是位大夫?以前竟不知!”

“见过郡主”萧楠作揖行礼,“大夫称不上,略懂些医术罢了。小公子的医案可否让萧某瞧瞧?”

“当然!”

褚妧雅让婢女取来之前大夫留下的医案。

萧楠看过医案之后,又给韩瑜把了脉,说:“小公子的病情已无大碍,我给他开几幅药,早晚煎服一幅,不日便可痊愈.....”

“可是瑜儿在睡眠中总是惊悸不安,时而突然惊醒,哭闹不止,这会不会留下病根?”

“无妨。小公子骤然溺水,难免受惊心悸,一时魂不附体。萧某今日正好带了琴,给小公子弹上一曲,便可缓解!”

褚妧雅惊奇,有些不敢置信地说:“萧公子是说琴声还可以治病吗?为何我从未听闻?”

萧楠笑而不答,把琴摆上,双手转轴拨弦一番,一曲空灵纯净之曲缓缓响起,令人听之如沐春风,心宁神静......

褚炎旭见自家妹妹仍然一副茫然不解之态,便替萧楠解释说:“这是倾枫阁的寂谣曲,并非普通乐曲,平时可陶冶怡情,关键时候亦可有治病之效。”

“倾枫阁?”伊思倩惊讶,“我家就有位倾枫阁来的乐师,可是从未听她说过他们的乐曲可治病。”

“物有优劣之分,技有高低之别。我们倾枫阁的弟子自然也有级别高低之分,只有乐艺而不能领悟弹奏寂谣曲者,只是普通乐师,他们所弹的曲子自然与普通乐曲无异;而能弹奏寂谣曲的人,不仅需要乐艺领悟超然,还需懂得医术相辅,方能凑出寂谣曲.....”

“听着萧公子的曲子,要是把这乐谱保存下来,按着乐谱弹奏练习些时日,好像也并不难奏。”褚妧雅说道。

萧楠摇头笑道:“寂谣曲可以千变万化,弹奏者需根据患者病情状况而作,就如同医者开药方,不能因为病症看似相似就生搬硬套,需因人而异,这也是寂谣曲奇特之处。”

伊思倩:“照萧公子你这么说,有人生了病的,听你们奏一曲寂谣曲都不用吃药了么?”

“非也!寂谣曲有时虽有奇效,但也是仅能对人的神思方面起作用,并非无所不能。”

话毕,曲终!萧楠收起古琴,交代了些事便同褚炎旭离开了青碧院。

第三十一章 寂谣曲上

褚妧雅得知褚炎旭派人看守歆珝院之后,勃然大怒:“兄长这么做是什么意思?是要保护齐影吗?瑜儿可是他亲外甥,他竟然......”

“这一定是齐影的主意。表姐,你可不能就这么放过了她.....”见褚妧雅怒不可遏的样子,伊思倩觉得火还烧得不够旺,从旁添柴加火。

伊思倩今早费尽心思诱齐影去梵净寺就是想让褚妧雅趁齐影不在对歆珝院挑事生非,韩瑜落水对于她来说是意外之喜,少不得在褚妧雅身边鼓唇弄舌推波助澜一番,好让褚妧雅更恨齐影,若因此能绊倒齐影的话,她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

“我的瑜儿此次若安然无事也就罢了,如果有三长两短的,我不会让她好过!”褚妧雅气愤地说,全然忘记此事是因她而起。

此时,有位侍女走了进来:“郡主,世子带位大夫过来,说是给小公子看病的。”

褚妧雅:“让他们进来吧。”

很快,褚炎旭同一名年轻男子进来,来人手里提着药箱,肩上背着一把古琴,此人正是萧楠。

医者行医手提药箱是必备,但同时还背着把古琴就显得很异类了。

“萧公子竟然还是位大夫?以前竟不知!”

“见过郡主”萧楠作揖行礼,“大夫称不上,略懂些医术罢了。小公子的医案可否让萧某瞧瞧?”

“当然!”

褚妧雅让婢女取来之前大夫留下的医案。

萧楠看过医案之后,又给韩瑜把了脉,说:“小公子的病情已无大碍,我给他开几幅药,早晚煎服一幅,不日便可痊愈.....”

“可是瑜儿在睡眠中总是惊悸不安,时而突然惊醒,哭闹不止,这会不会留下病根?”

“无妨。小公子骤然溺水,难免受惊心悸,一时魂不附体。萧某今日正好带了琴,给小公子弹上一曲,便可缓解!”

褚妧雅惊奇,有些不敢置信地说:“萧公子是说琴声还可以治病吗?为何我从未听闻?”

萧楠笑而不答,把琴摆上,双手转轴拨弦一番,一曲空灵纯净之曲缓缓响起,令人听之如沐春风,心宁神静......

褚炎旭见自家妹妹仍然一副茫然不解之态,便替萧楠解释说:“这是倾枫阁的寂谣曲,并非普通乐曲,平时可陶冶怡情,关键时候亦可有治病之效。”

“倾枫阁?”伊思倩惊讶,“我家就有位倾枫阁来的乐师,可是从未听她说过他们的乐曲可治病。”

“物有优劣之分,技有高低之别。我们倾枫阁的弟子自然也有级别高低之分,只有乐艺而不能领悟弹奏寂谣曲者,只是普通乐师,他们所弹的曲子自然与普通乐曲无异;而能弹奏寂谣曲的人,不仅需要乐艺领悟超然,还需懂得医术相辅,方能凑出寂谣曲.....”

“听着萧公子的曲子,要是把这乐谱保存下来,按着乐谱弹奏练习些时日,好像也并不难奏。”褚妧雅说道。

萧楠摇头笑道:“寂谣曲可以千变万化,弹奏者需根据患者病情状况而作,就如同医者开药方,不能因为病症看似相似就生搬硬套,需因人而异,这也是寂谣曲奇特之处。”

伊思倩:“照萧公子你这么说,有人生了病的,听你们奏一曲寂谣曲都不用吃药了么?”

“非也!寂谣曲有时虽有奇效,但也是仅能对人的神思方面起作用,并非无所不能。”

话毕,曲终!萧楠收起古琴,交代了些事便同褚炎旭离开了青碧院。

第三十二章 寂谣曲下

当天晚上,韩瑜的惊惧症状果然消减,第二日,韩瑜基本恢复如常。

因此,萧楠的寂谣曲之神奇在肃王府内迅速传播,就连被禁止进出的歆珝院内都在传播。

“郡主,你可听说过寂谣曲?”听到传闻之后,可芯第一时间去找齐影。

“是倾枫阁的寂谣曲吗?”

可芯思忖一会,不太确定,说:“好像是......吧!”

“略知一些,怎么啦?”

“听说这寂谣曲有治病救人之效,昨日有人只弹了一曲,就治好了瑜小公子的惊惧之症。”

齐影听之讶然,没想到肃王府内竟然有人会弹寂谣曲,“寂谣曲不过是可以控制或唤醒人神思的乐曲,确实对一些病症有助益之效,但并不能谓之治病救人。”

“郡主,您见过?”可芯惊奇的问道。

“嗯,可知道昨日弹奏此曲的是什么人?”

“那人叫萧楠,是世子请回来的,现在就住在世子的栖逸院”

“萧楠?竟然是他!”齐影喃喃自语。

“郡主,您认识他?”

“上次在咸州有过一面之缘。我要见一下这个萧楠,你替我留意一下。”

“那我去找世子,看他能否带萧先生来?”

“不,我要单独见萧楠,你只要帮我留意什么时候萧楠单独在栖逸院,我去见他便是。”

“可您现在被禁足,而且萧楠是外男,您单独见他不合适啊!”可芯苦着脸说,私见外男是犯忌之事啊!这要是让别有用心的人知道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而且此时歆珝院正是多事之秋,可芯心底很懊悔跟齐影说寂谣曲之事。这不,惹麻烦了。

“放心,我自有分寸,你小心留意着便是。”齐影向门外看了看,见惜訫正从外面回来,便问:“都办妥了吗?”

“是的,奴婢已经为辛织找块风水之地,希望她能入土安息了。不过逝者已逝,奴婢希望郡主不要过度哀思才好。”

“辛织跟在我身边七年了,昨天早上还好好的一个人,现在已经埋身黄土之下,今生今世再也见不着了,叫人怎不哀思!”思及辛织生前种种,齐影潸然泪下,“罢了,你们也不用担心我。辛织的事,我们还是要查清楚,害她的人,该让她们尝尝自己种下的恶果。”

“是”惜訫和可芯齐声应道。

“只是辛织走了,您身边需不需要再添一个人侍候?”惜訫问。

“不用,我身边有你们两个就够了。还有,以后你们需多加留意院子里的人,可信的安排在院前做事,爱嚼舌根的,心思不纯的,打发得远远的。”

“是”

当日,惜訫、可芯两人便集齐歆珝院侍女,重新安排事务,再训话敲打一遍。

被禁足的这些日子,歆珝院越发安静,里面的人不出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前几日,伊思倩几次三番想进来,都被门外的两名侍卫拦住了,她几番对那两位侍卫威逼利诱无,却被置若罔闻,便也停歇了。

隔绝了外面的是是非非,齐影几人除了偶尔哀思辛织之外,倒也过得顺心。

就这样过了十多天,可芯终于打听到褚炎旭今天要外出了,萧楠落单于栖逸院。此等良机来之不易,可芯急忙回去告诉齐影。

第三十三章 私见萧楠

“郡主,世子刚刚和王爷去宫里了,只有萧公子在栖逸院。”

“好,你有没有不曾穿过的衣服?拿一件过来。”

齐影拿出一个雕刻精致的木盒子,打开,里面有个软皮面具。穿上可芯拿来的衣服,粘上软皮面具,经过一番描画装扮之后,全然一副新面孔,让可芯、惜訫两人望之惊叹。

齐影和可芯悄悄来到歆珝院后院,望着约两丈高墙,可芯望而却步。

“郡主,墙这么高,咱们怎么出去?”

“你在这里守着,我自己出去。”

“可是您怎么出去?”不会是让我当人肉梯子吧?可芯暗暗叫苦。

呵呵...你太不了解你家主子了!

齐影轻轻一跃就上了院墙,惊呆了可芯。

齐影来到栖逸院的时候,院内琴音缕缕飘荡,沿着琴声来源,她很快便找到了萧楠。

凉亭四周挂着轻纱,随风轻动。齐影拨开轻纱走进凉亭内,萧楠依然安然自若的抚弄琴弦,琴声忽缓若飘絮,忽又急如流水,仿佛不曾发觉此时面前正站着一人。

齐影不急于打断萧楠弹奏乐趣,反倒找个位置坐下,像位安静的听众,静静地听曲。

曲毕,萧楠才缓缓抬头看向齐影,问:“你是谁?”

齐影笑而不答,说:“萧公子的琴音果然不同凡响,难得一闻!”

“此话萧某爱听。只是姑娘潜入栖逸院来找萧某,只怕不仅是为了听首曲子,夸赞萧某一句吧?”

萧楠眸若深潭,紧紧地盯着齐影。

“潜入?”齐影浅笑,“难道我就不能是光明正大地走进来的?”

“哦!萧某只见姑娘东躲西藏地进来,难道姑娘也谓之为光明正大么?”萧楠给自己倒了杯清茶喝着,饶有兴趣的看着齐影。

齐影也不畏惧萧楠的直视,反正她现在有软皮面具,脸皮厚着!

“萧公子果然厉害!弹琴作曲之余还能眼观八方,不仅韵律超然,想必武功也不输凡俗之辈。”

“知道我武功不俗,还不快说你的来意?”萧楠已经很不耐烦,他可没兴趣陪个来意不明的女人东拉西扯。

好吧!这人好没耐心!齐影暗自腹诽。

“听说萧公子是倾枫阁的人?”齐影向萧楠眨巴着双眼,继续说:“我想跟你打听一个人。”

“谁?”

“随羽”

萧楠讶异,“你认识她?”随后一想,觉得齐影应该不认识,转而又问:“你找她做什么?”

“听说她......能弹奏出让人起死回生的寂谣曲,我想请她救个人。”

齐影随便找个借口,说完紧紧地盯着萧楠,急切地等待他的答案。

过了半晌,萧楠才缓缓开口,说:“她已经死了,而且她的曲子也不能让人起死回生,只是能让沉睡的人醒来而已。”

虽然心底已有些猜测,但萧楠的回答还是让齐影很难过。

七岁那年,随羽易容化身普通琴师去到她家,私下收她为徒,教她琴艺,医术,轻功。只是到了齐影十五岁那年,随羽突然给她留下那把寂瑶琴就走了,从此查无踪影。

“她什么时候走的?”

“你问这个何意?”萧双眼半眯而视,继而又问:“难道你真的认识她?”

齐影见再问不出什么,便说:“我走了,后会有期。”说完,起身准备离开,却突然被萧楠拉住。

“告诉我,你是谁?”

“我是自然王府里的人,以后自会知道!”话毕,齐影挣开萧楠的手,纵身离去。

第三十四章 眼线

夜间,齐影卧房内堂,惜訫和可芯押了一个侍女跪于座榻前。

齐影冷冷地看了一眼那侍女,便只静静地喝着茶,一时间室内极其安静,仿佛能听见那侍女‘砰砰砰’的心跳声。

“说吧!”可芯推了一下那侍女,厉声喝道。

那侍女惊得身体瑟瑟发抖,双手用力搅搓一起,哭泣着说:“女婢知错了,求世子妃饶了奴婢......”

齐影饮了口茶,面无表情地说:“叫丝竹是吧?要我饶了你也不难,好好交代吧!”

“女婢和李祜自小相识......”

齐影突然把茶杯往几上用力一放,“砰”的一声打响,不耐烦地打断丝竹的话,“我不需要听这些。告诉我,你是谁的人?”

“奴婢......自然是歆珝院的人!”

齐影烦闷的呼口气,看了一眼惜訫。

惜訫马上了然,开口怒斥:“如果还想要你肚子里的孩子,就好好老实交代,别等吃了苦头再说......”

丝竹紧咬发白的下唇,“女婢之前在王妃身边伺候......”

“也就说你是王妃放在歆珝院的眼线?这里还有没有其他同伙?”

“没有了!”

“我再问你一遍,还有没有?”齐影突然提高嗓音问道。

丝竹被齐影声色一震,急忙摇头回答说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那我再问你,李杨氏是不是王妃安排在柳夫人身边的人?”

这时,丝竹脸上更加苍白无色,唧唧呜呜,久久不说。

“说”可芯大喝一声,即刻吓得丝竹身子颤抖一下。

“是”

果然!当时柳夫人被禁足的时候,齐影就暗自猜测其中还有蹊跷,果然一猜中的。

“王妃是不是在每个院子都安排了眼线?”

“奴婢不知道......”丝竹摇头低泣,竭力否认。

丝竹的否认此时已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齐影又怎会相信,便开口直说:“把那些人的名字说出来,我想办法放你出府。”

“女婢真的不知道,求世子妃饶命......”

其实丝竹心底已经明白此时不说,齐影不会饶她;说了,肃王妃不会饶她。此时摆在她面前的两条路都是死路,现在竭力否认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

“我听说北渊有条禁令,女子未婚先孕是要受火刑的;还有,我还听说咱们王府之前有个先例,府内侍女和男仆私通,两人都被乱棍打死了。这两种死法,你喜欢哪个呀?”可芯悠悠地说,“哦!不过李祜好像没得选择,只能乱棍打死了。”

听完可芯的话,丝竹面如死灰,犹豫半晌,终于把她知道的人都说出来。

拿到那份名单,齐影不得不佩服肃王妃的城府之深,手段之高!

“我会让人安排你出府,但是,今天的事你最好忘了;否则,就算我不找你,王妃也不会放过你。你可明白?”

“奴婢明白......”

第二日,果然有人来赎丝竹,再过两天,李祜因犯错被逐出了王府;很快,他们两人带着一笔银子离开了承平城。

惜訫把这件事安排得妥当,并没有引起肃王妃或其他人的注意,此事算是妥善解决了,齐影等人也松了口气。

再过两日就是齐影的被禁足解禁了,不知道后面又有多少风波等着。

第三十五章 再禁足

然而,煮熟的鸭子也可能会飞走的。

不用等到两天,齐影又被禁足了。

因为北渊皇宫发生了一件大事,皇后被幽禁了。

??齐影:皇后被幽禁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确实跟齐影没什么关系,但褚炎旭也确实没把那两名侍卫撤走。

皇后被幽禁并非小事,可谓是让后宫震动,朝野一片哗然的大事。

因此,北渊朝廷已经有些势力开始蠢蠢欲动,甚至有些人猜测后宫皇后失势,是东宫太子之位不保的征兆。

然而,这样的猜测不无道理。

褚宁珩是当朝三皇子,上有大皇子褚宁灏,下有四皇子褚宁潇、五皇子、七皇子、八皇子共六位皇子,而他能顺利登上太子之位主要原因在于他是皇后之子,有嫡子名分。而同时在朝堂上,大皇子声势不小,有与褚宁珩有分庭抗礼之势。

这几日,以太子、大皇子为首的两大战营明争暗斗日盛,一时引起朝局不安。

新栩坊内,褚炎旭和四皇子褚宁潇相对而坐。

“这几日,想必肃王府是门庭若市吧?”褚宁潇说道,提壶给褚炎旭倒了杯茶,“听说昨日肃王叔都闭门谢客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样的熙熙攘攘不过是一时罢了,我父王这么做不过是想守王府一份宁静而已。不知四皇子约我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褚炎旭和褚宁潇俩人本不太熟悉,也不愿多聊,直截了当地问对方来意。

早些年褚炎旭在苍云殿拜师学艺,学艺回来后或在军营了历练,或在肃王封地咸州,去年开始才在承平城呆的时间多些,见到褚宁潇的数次寥寥无几,更别提会一起坐下来说话聊天了。

因此,这次褚宁潇私下约见,褚炎旭其实不太想赴约。

“肃王叔深明大义,已经做了我想说的了,今日不过是想和世子喝会儿茶而已。”褚宁潇举杯向褚炎旭敬茶,继续说:“我国近几十年来国政通达,民意和顺,百姓安乐,靠的是文臣治国强民,武将安邦扩土。可现在这朝堂上明争暗斗愈烈,徒增北渊国本内耗。民间都知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之说,可如今我皇家几个兄弟之间为权为利,标同伐异。我担心如此长久下去,必使家国不宁,国政不安,若因此引起他国觊觎,起了虎狼之心兴兵来犯,岂不是又要腥风血雨,生灵涂炭,天下不安!......”

“四皇子心系国泰民安,深明大义,在下佩服!殿下之意,我明白,我父王亦明白。身为皇族宗亲,北渊臣民,如何不思国家安泰!党附排异之事,我们肃王府自然不会去做。”

褚炎旭之所以继续禁足齐影,其原因:一是为了暂时阻止太子妃来找齐影,以她和齐影的裙带关系来拉拢肃王府加入太子的阵营;二来避免齐影左右为难,因为肃王府不会因为齐影和太子妃的关系加入太子阵营,更不会加入大皇子阵营。

当然,这只是他的想法而已,被禁足了一个多月的齐影好像并太不理解他的想法,这两天就差弄个布偶贴上他的生辰八字诅咒他了。

“有肃王府这样的朝廷顶梁之柱,乃国之幸也。”

“殿下谬赞,有殿下这样忧国忧民,深谋远虑的皇子,才是皇家之幸,国家之幸。”

“若无远虑,必有近忧。我费力四处调和,不过是不愿见到同室操戈,手足相残,来日引起内忧外患,国民不安罢了。”

“此次朝局动荡,起因后宫皇后被幽禁而起众人揣测太子之位不稳之说,不知皇后犯了何错,竟引得陛下如此动怒?”

“后宫的事我也不太清楚,父皇未曾言明。在后宫,文贵妃早已对后位虎视眈眈,大皇子对东宫之位也有觊觎之心,这两年父皇对这些事也不加约束,才至如此。”褚宁潇深深叹息一声。

而后,褚炎旭和褚宁潇两人都静静的喝着茶,不再谈论朝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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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中秋宴

中秋佳节,皇宫设宴,宴请朝中亲贵大臣及其亲眷。然而,就是如此重要的场面也没见皇后出席,操办此次宴会的是文贵妃,全程陪在皇帝身边的也是文贵妃和几位妃子,这无疑是在无言地告诉众人,皇后已经是复宠无望了。

宴会中,太子和太子妃夫妇强颜欢笑,大皇子褚宁灏热情高涨,抢尽风头。

由于还在太后孝期,此次中秋宴会未安排舞乐助兴。

宴会散前,齐静彤让人带齐影到御花园无人处去。

“听说妹妹前些日子被禁了足?”齐静彤拉着齐影的手地问道。

齐影沉默地点点头以作回答。

“那是为何?”

“是妹妹无用,让姐姐为我挂心了。”齐影脸现愧疚神色,避重就轻的回答,转而又自责地说:“姐姐产下小皇孙时,妹妹未能亲自进宫贺喜,请姐姐赐罪!”

“妹妹言重了,姐姐焉不知妹妹那时身不由己,怎会怪罪!好在妹妹今日脱困了,以后得空多来东宫里坐坐,我们姐妹好久没叙旧了。”

“是,妹妹得了机会,定会去的。”

听齐影的话,齐静彤很惊讶,又急声问道:“怎么?妹妹现在出府不便么?”

“是啊!王府内院出入管得严,府内女眷出入多有限制。”

齐静彤半信半疑,脸色微变,便不再多说。

见齐静彤不再继续那话题,齐影也不再多做解说,毕竟有时候越是解释越有掩饰之嫌疑。

齐影上面说的话确有半真半假,因为目前北渊朝局她并不是一无所知,她也很清楚齐静彤这么迫切地找她是为了什么,但让她帮太子拉拢肃王府之事,齐影很明白自己左右不了肃王和褚炎旭的决定,有心而无力。齐影觉得与其等齐静彤提出要求后再解释无能为力之话,还不如早告诉她自己在王府的处境无足轻重,哪怕这样让齐静彤认为她无用也好过于让她认为自己不肯帮助好。

齐影快要回到坐席处时,被突然蹿出来的褚炎旭吓了一跳。

褚炎旭把齐影拉到一边,急切地说:“去哪儿了?”

“闷得慌,去散散心。”说话间,齐影扯回被褚炎旭拉着的手,用行动告诉他,被他禁足的事,她跟他还没完。

褚炎旭轻微地叹了口气,“觉得闷怎么不跟我说?一个人出来迷了路怎么办?”

“不想”齐影面无表情地回了两个字,便转身向坐席走去,留给褚炎旭一个冷冰冰的背影。

看着齐影冷冷远去的背影,褚炎旭顿时怒色骤起,双唇紧抿,半晌之后才缓缓地走向席位坐下。

此时,齐影气脑褚炎旭把她禁足,褚炎旭如何不也气齐影不理解他的良苦用心。

就这样,在本该团圆喜气的中秋夜宴,齐影和褚炎旭相互憋着劲较劲着。在回去肃王府的路上,两人虽坐着同一辆马车,但马车的狭小空间并不能拉近两人的距离,上了马车之后,两人都挑一个离对方最远的位置坐下,一路上两人始终闭目养神,愣是没看对方一眼。

第三十七章 密谈

秋高气爽,正是一年收获之际。北渊一年一度的秋猎活动就安排这几日,皇室重臣皆可带家眷参加。肃王携王妃,侧妃,戚夫人,褚妧雅和几位公子等人前去,而齐影本应随褚炎旭去的,因中秋节第二日偶感风寒,以此推托不去。这倒是让伊思倩高兴了,嚷嚷着硬是跟着褚炎旭去了。

歆珝院的郁香居自从上次伊思倩之后就暂无人居住,不过齐影也让人时常打理,虽人气不足,却是一个难得的清幽之地。

此时,齐影正煮水烹茶,缕缕热气家夹带着芬芳茶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才到门口就闻到阵阵清香,以为是哪里飘来的花香,原来是世子妃在煮茶!”

声音响起的同时,屏风处一个人影晃过,是宫夫人踩着莲花步徐徐而来。

“宫夫人请坐!”看了一眼宫夫人,齐影在对面摆了一个茶杯,倒上热腾腾的茶,“难得有机会招待宫夫人,特煮上一壶花茶,希望宫夫人喜欢!”

宫夫人举起茶杯轻轻抿一口,笑意甚浓,说:“我年轻时也甚爱花茶,今日喝了世子妃煮的花茶,才知何为‘齿颊留香’!”

齐影莞尔一笑,拿起茶壶再给宫夫人的茶杯续上,说:“宫夫人喜欢就好!”

“茶是好茶,不过世子妃传话邀我前来不只是为了请我喝茶吧?”

“当然,今日难得清静,想好好与宫夫人清茶淡话一番。”齐影不急不慢的饮口茶,“不如我们聊聊寂谣曲,如何?”

宫夫人脸上惊讶之色一晃而过,“什么寂谣曲?我不懂。”

“宫夫人不仅懂,而且还会弹!”齐影乌眸直视宫夫人,言语直截了当。

“世子妃这是哪里听来的无稽之谈?怎会觉得我会弹那寂瑶曲?”

“当然是听了宫夫人所奏的寂谣曲,比如中元节夜晚所奏的那首曲子。”

宫夫人神情忽变:“你竟然能听得出是寂谣曲?”凤眼半眯地看着齐影,继续说“你是什么人?”

“寂谣曲寻常人听不出来,而我却可以,宫夫人觉得我是什么人?”

“你也倾枫阁的人?”

“是,也不是”齐影故作深意的回答,又说:“宫夫人是承认自己是倾枫阁的人啦?”

宫夫人环顾一下室内,见四下无人,便也不拐弯抹角:“是又如何?世子妃问这些意欲何为?”

“宫夫人勿脑!我虽未曾正式拜入倾枫阁,但乐艺确是承自倾枫阁弟子,如今与夫人同在肃王府内,确是有缘。这王府深宅大院内,看似平静无害,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只怕哪天着了别人的道都不知,就像五公子......”

“等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宫夫人还以为害五公子的只是柳夫人吧?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这件事时隔这么多年才被翻出来,有没有什么蹊跷吗?”

“此事人证物证俱全,难道有假?”宫夫人说道。

“那如果人证不仅是简单的人证呢?”

宫夫人诧异地问:“什么意思?”

“李杨氏的女儿那时刚刚被抬作怀郡王的通房,这事你知道吧?”

“当然,这事就算是戚妤思让李杨氏告发的,也改变不了柳茹烟害我孩子的事实。”

“那你知道李杨氏是王妃的人吗?”

齐影说完,便见宫夫人双眸大张,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你说什么?......李杨氏是王妃的人?”

“不仅李杨氏是王妃身边的人,你身边也有王妃的人,府内每个院落都有王妃的人。所以李杨氏这个证人的话也不全然可信。”

一石激起千层浪,宫夫人回想整件事情,越想越心惊。

“你怎么确定李杨氏是王妃的人?”齐影的话虽然让她震惊,但也让她很疑心。

“自然有我的办法,宫夫人如果不信,大可以去仔细查查你身边蔡氏,便可知道我所言是真是假。”

“蔡氏?她可是跟了我十几年!怎么会?......”宫夫人此时心乱如麻,心慌意乱,转而细想一下,很疑惑齐影突然告诉她此事的动机,便问:“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你可是世子妃,王妃的儿媳妇!”

“呵!我刚才说过这里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一个不得她心的儿媳妇,一样她碍的眼,想想我前些日子的遭遇便知。我知道夫人不爱争,只想安稳度日。可是这里不是我们不争不夺就可以安稳的地方,想想你那无辜被害的孩子。既然你我有倾枫阁的渊源,何不一起携手进退?往后不至于在这王府内孤立无援,任人宰割!”

“世子妃此话倒也坦诚,不过请容我思量两日,再答复如何?”

“这是自然!”

宫夫人走后,齐影起身向桃梅园走去,此时秋意已深,桃梅园黄叶满地。

第三十八章 蔡氏

这几日,王府内无比清净。齐影用完早膳后便带着惜訫几人出了长遂院,在府内的花园闲逛。碰巧在花园里遇见了方夫人和五小姐褚妧羽,三人便寻了个亭子坐下闲聊。

“许久不见世子妃,听说前两日感染风寒,可好些?”方夫人上下打量了齐影一下,温声问道。

“劳方夫人关心,好多了。”

“那就好!可惜错过了秋猎。”

“明年有机会再去也是一样的,只是方夫人为何不带五妹妹去热闹热闹呢?”

“世子妃说笑了,这样的场合哪是我能去的。”

有王妃伊淑婉在,她们作妾氏的少有机会去参加宴会,尤其像她和宫夫人这样没有儿子依靠的人,肃王更不会主动带她们出去。

齐影笑笑,转头看向褚妧羽,“五妹妹也十五岁了吧?可许了人家?”

忽然听齐影如此问,褚妧羽羞赧的低下头,脸红红的。

方夫人见女儿满脸羞怯,不好意思回答,便说:“王妃之前做主给许了一家。”

齐影见褚妧雅羞赧的样子,忍不住打趣一下。

“那是什么样的人家?五妹妹才貌双全,乖巧可人,能配上五妹妹的人,想必不凡。”

宫夫人凤眸笑意渐渐淡下,无奈地叹了口气,说:“羽儿生养在我膝下,婚配之事,我不敢求什么家世显赫,才貌双全的,但求寻个会疼惜羽儿,能顾家安稳的就好。那时王妃做主说下那家之后,我曾托人打探了一下,家世倒也不错,只是那人风流韵事不少,哪是会安稳过日子的,每每想起此事,我心不安啊!”

“母亲不必忧心,羽儿会去求王妃的,求她退了此婚,总不过羽儿此生不嫁,在家陪着母亲便是。”

“说什么胡话,自古女大当嫁,哪是说不嫁就不嫁的!况且王妃向来说一不二,怎会为你轻易退婚?罢了,多说无益,听天由命吧。”说着,方夫人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齐影见方夫人母女一时伤感,便说些安抚之话就转移话题,很快三人又闲聊着其他事去。

正说笑着,有一个侍女过来传话,说是宫夫人那边出了点事,想请齐影过去瞧瞧。齐影思忖片刻,顺道请了方夫人一同前去。

到了宫夫人处,只见她卧室内堂中跪着一个妇人,低头哭泣求饶,宫夫人此刻脸色阴郁,看着像是刚刚动了大怒。

见状,方夫人急忙开口问道:“这是出了何事,若得姐姐如此动怒?”

“这蔡氏管理我的库房多年,没想是个手脚不干净的,要不是我昨日让安巧去找那玉串手链给嫆儿,还不知道我库房丢了东西呢!”说话间,宫夫人狠狠地瞪着蔡氏,“你还敢喊冤?库房是你管,丢的东西在你的箱子里找到的,那箱子你都上了锁藏着,还有你好姐妹尤氏头上带的,哪样不是我库房里的,不是你监守自盗,难道是它长脚自己去的?”

尤氏此时也就在旁边,看着宫夫人教训蔡氏,倒是面无惧色,她宣称那对发簪是蔡氏送给她的,她以为是蔡氏自己的才收下的,蔡氏盗窃罪不及她。更何况尤氏是肃王妃的侍女,宫夫人也奈何不了她,只是让人收回那对发簪。

“既然是手脚不干净的,不如先关到柴房去,等王妃回来再行发落?”齐影对宫夫人说,又转头看了眼尤氏,继续说:“还有尤氏,虽说那双发簪来自蔡氏,但难免有合谋之嫌,不如先一同关起来,等待查问清楚,如果确实无辜,也好还她清白?”

听完齐影所说,方夫人都点头赞同,“此言有理,这几日王妃不在府中,此等大事我们不好擅自决断,只能待王妃归来再行发落了。”

“既然世子妃和方夫人都如此说,那就这么办吧!来人,把她们俩带下去......”宫夫人招来四名侍女,准备把蔡氏和尤氏带下去。

“等等”尤氏挣脱两名侍女拘束,急声说:“我是王妃的陪嫁侍女,我没有做错事,你们不能关押我。”

齐影瞥了眼尤氏,又看看宫夫人和方夫人,见她们俩不说话,便又开口说:“既然是王妃的陪嫁侍女,我们不便过问,那就暂且放了吧,想必王妃回来之后自会查问清楚,两位夫人觉得如何?”

“世子妃说的是,王妃的陪嫁侍女自然得王妃亲自查问......”方夫人点头赞同齐影的说法,答道。

宫夫人点点头,挥手示意那两名侍女把尤氏放了。

第三十九章 尘封秘密上

入夜后,宫夫人又派人传话齐影去她的院子。

才到院子门口,琴音空灵缭绕。

齐影徐步来到宫夫人寝室内室的时候,很意外地又见到尤氏也在里面,只是她此时眼神迷离,似梦似醒地坐在胡椅上。

“这是?”齐影狐疑地问看向宫夫人,讶然问道。

宫夫人纤手缓缓拨弄琴弦,说:“世子妃来了?一起听听吧!”

宫夫人弹琴的手势轻柔,一双玉手丰纤适度,修短合宜,一抹一挑手起手落间充满了韵味,不得不说看她弹琴是一种享受。

看着情形,齐影隐约猜测得八九不离十,便也不多话,寻了个位置坐下看着。

宫夫人突然连续两回轮指,曲调骤变,尤氏身体因此颤抖一下。

“尤氏,蔡氏是不是王妃安排在我这里的眼线?”

此时,宫夫人的声音对于此时神思不清的尤氏来说,仿佛来自幽谷,悠然回荡耳边。她所思所想已经不由自主,迷迷糊糊地回答:“是......”

“她为什么这么做?”

“她不喜欢这些的......夫人,说她们狐媚......要防着......”

“我问你,你知不知道桐韵?”

“桐韵......桐侧妃......她早死了”

桐侧妃?齐影很惊讶。

“她是怎么死的?”

“是王妃......弄死她,夺了她的孩子......哈哈......”尤氏突然狂笑,“她们以为别人不知道......可我全知道......”

宫夫人顿时嗔目怒视尤氏,厉声问:“王妃为什么要夺了桐侧妃的孩子?”

“哈哈.....王爷说谁早先生了男孩,就是王妃.....”

齐影大惊,难道那个孩子就是......褚炎旭!!!忽然她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那日去敬国公府上拜年时伊思倩说过的一句话“祖父最喜欢世子表哥了,曾打趣说,要是亲孙多好......”,齐影现在细想一下,惊叹不已!当时她听到这句话时只是以为敬国公是在叹惜褚炎旭不是他亲内孙的意思,现在想来那话里还暗藏玄机,褚炎旭连他外孙都不是,体内流的根本就没有他家血脉。

这时宫夫人也被惊住了,手上停止了拨弄,琴音戛然而止。

没了寂谣曲的控制,尤氏突然清醒过来,右手气愤地指着宫夫人和齐影,“你们,你们.....”

尤氏刚才意识虽然被宫夫人的寂谣曲控制,但清醒过来后还是记得刚刚发生的事,又惊又脑,恨不得把刚才说过的话从齐影她们脑中抹掉。

因为伊淑婉当时为了肃王正妃之位,不惜做出杀母夺子的事,当年参与过此事的人早已经被伊淑婉灭口了,而她却是无意中撞见这桩惊天阴谋的。她深知祸从口出的道理,害怕一旦让伊淑婉察觉她知道这事,她必死无疑,所以一直把这个秘密埋藏在心底,在正院心惊胆战地做事。

齐影回过神,双眸幽深的盯着尤氏,问:“当年那个孩子是不是世子?”

尤氏恨恨地闭目,咬牙不语,再也不愿意多说。

“你现在闭口不言已是于事无补,还不如把知道的说出来,给自己谋条生路.....”

“我说了还能活吗?”

“当然,你说出来,我们保你活命。”

尤氏心惊胆战地守着这个秘密多年,就是为了好好活着。在生死存亡之际,有生路谁还选死路呢!

在齐影和宫夫人敲击下,尤氏终于把埋藏多年的秘密一五一十地全盘托出。

外人眼中贤淑端庄的肃王妃,暗地里的狠毒让人嗔目。

据尤氏口述,当年肃王正妃位置虚悬,伊淑婉和桐韵同为侧妃。当时肃王想立桐韵为正妃,但太后不许,她想立伊淑婉为正妃。以此肃王和太后两人僵持不下,后来便定下承若,说两位侧妃谁先生下儿子就立为正妃,儿子立为世子。

而后,不巧不成书的是两位侧妃几乎同时怀孕,两人临产前两个月,北渊边境不稳,肃王受命领兵去安定。

那时,桐侧妃先伊淑婉两日生产,而后不过半日,产房内就传出桐侧妃母子俱亡的消息;两日后伊淑婉胎动发作生产,后来对外宣称自己生了一对龙凤胎。实则,她只是生了一名女婴,而那男婴就是桐侧妃的孩子。

肃王从边境回来已经是三个月后,他回来后查问当时给桐侧妃接生的嬷嬷,她们都异口同声说是桐侧妃因胎位不正所致难产,母子不保。就这样,伊淑婉瞒过了肃王,再后来她渐渐把知情的人一一灭口。当然,伊淑婉不知道尤氏也知道此事。

就这样,这样的惊天秘密被埋藏二十年。

尤氏说完后,宫夫人又让她亲手写下来。

“你可以走了。”

宫夫人收起尤氏的手书,抬头见尤氏还站在原地不走,欲言又止的样子,又说:“你放心,只要你到时好好出来作证,自会保你性命。但如果你敢临时倒戈的话,你知道什么下场,还有你那侄儿也跑不了......”

尤氏突然惊慌,没想到宫夫人还来这一出,“我侄儿与此事还无关系,宫夫人怎能无端把他牵扯进来?”

“只要你好好做你该做的事,我自然不会把他牵扯进来,所以你侄儿的生死存活,全看你自己!”

尤氏无儿无女,倒是对她那内侄儿视如己出,所谓打蛇打七寸,为了防止尤氏突然变卦,不得不拿住她的七寸,以防万一。

第四十章 尘封秘密下

撬开尤氏的嘴,揭露出一个这么大的阴谋,着实让齐影震惊。不过,让她更意外的是宫夫人,竟然冒险用寂谣曲控制尤氏,扯出桐侧妃的事。

“宫夫人是认识桐侧妃的吧?”

齐影这么一问,让宫夫人怔了一下,想着两人已经属于同一条船的人,便也不再隐瞒,回答说:“是,我进王府就是为她而来。”

“她是你什么人吗?”齐影追问。

“不瞒你说,她是倾枫阁老阁主的女儿。她当年瞒着老阁主嫁进王府,才过一年就丧命于此,后来我受命进来王府查探她的死因。可当年伊淑婉做这事滴水不漏,我查了许久也没有任何线索,最后只能信了桐韵小姐是难产而死的.....”

齐影不接话,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宫夫人,她便苦笑一下又说:“你想问我当时为什么不用寂谣曲吧?”说着,她站起来走过去抚摸一下琴弦,“是我学艺不精!我弹奏的寂谣曲控制过的人醒来之后,就像尤氏那样什么都记得,我那时很怕失败了就再也不能在王府待下去了。那时候我不想离开王府.....因为,我喜欢上了王爷,从见到他的第一面就喜欢上了他.....”

齐影不想继续听宫夫人缅怀她的过往情爱,便开口打断:“那接下来怎么打算?”

“我要揭穿伊淑婉的阴谋。”宫夫人目光坚定,不再顾念其他,哪怕到时老阁主怪她当年办事不利。

“如何揭发?”

“待王爷秋猎回来,我亲自去告发她的罪行。”

思忖半晌,齐影隐隐觉得宫夫人这么做很不妥,“不可,此事时隔多年,你贸然向王爷提起,他若问你怎么得知的,你怎么说?我们得知这件事的过程不宜在总目睽睽下公开,毕竟用寂谣曲控制尤氏说出秘密的事,无论怎么说都是一件令人惊骇的事。如此,不仅给你自己会招来祸事,于倾枫阁的声誉也不利。”

确实!倾枫阁的人这些年一直行事低调,行踪隐秘,除了一些普通乐师,大部分是以医者身份行走江湖。

“那该怎么办?”

“尤氏刚才说二公子的腿疾也是王妃让人做的,让人把这事透露给柳夫人,让她去闹。到时她一旦把事情闹开,让尤氏去作证时顺便把这事供出来。此事非同小可,一旦开了头,王爷定会接着查下去。”

“可柳夫人还在被禁足中?”

“那就帮她一把,让她有机会见到王爷”

宫夫人想了想,才点头同意齐影的建议,说:“好,我到时去安排。”

为了顺利揭露伊淑婉的罪行,齐影和宫夫人又反复讨论许久,回到歆珝院已将近子时。

这夜,齐影彻夜难眠!

尤氏说的事一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这时她想的最多的是褚炎旭,不知道此事揭露后,褚炎旭会怎么想?会不会难过?昔日的母亲骤然变成杀母仇人,往日的母子情谊恐怕要烟消云散了,他平时那么理智的一个人,面对这样的真相,会不会做出失控的举动?

齐影想象不出褚炎旭往后生活的样子,她此时躺在榻上默然地盯着帐顶,想着不可知的未来。

第四十一章 争

王府内的惊天秘密呼之欲出,而远在京郊猎场的人晓然不知,猎场上一片热闹喧嚣。

空旷的演武场上,几位皇子在比试箭术,北渊皇帝坐后方正位,旁边是皇亲大臣,品酒观赏。

经过两轮比试,大皇子的箭术力压诸皇子,发出来的箭可谓是快、准、狠,得了北渊帝不少夸赞。

也许觉得场面还不够热闹,北渊帝观看比箭之余,眼光四处扫看,最后停留在肃王身边的褚炎旭身上。

“炎旭,好多年没见你射箭了,你也去射两发,让皇伯伯看看你箭术精进没有?”

突然被皇帝点名,褚炎旭楞了一下,放下手中的酒杯,恭谨地答道:“回陛下,箭术非炎旭所长,怕是要让您见笑了。”

北渊帝这几天心情畅快,听褚炎旭这样说,不在意地挥挥手:“无妨,你且试试,哈哈哈......”

于是,褚炎旭去取了弓箭,也加入了比试。

果然,如他所说,他的箭术不好,射了两箭都没射中靶心。

见褚炎旭的箭术真的不出彩,北渊帝偏又执着地想挖出他身上的长处,又命人取剑给褚炎旭,让他当场舞剑一段。

术业有专攻,褚炎旭的剑术总算不负众望,一套削云剑术,快如闪电,让人望之惊叹。

北渊帝连连惊叹好剑法,当场让内侍是取来一把宝剑赐予褚炎旭。

看完褚炎旭舞剑后,北渊帝便起身离开演武场,向对面的深林小溪走去。

秋高气爽,溪水涓涓。

北渊帝沿着小溪缓步而行,身后跟着大内总管周远,禁卫军统领严维及几名小内侍和侍卫。不久,褚炎旭被一名小内侍领着来到此处。

北渊帝看了看身后的一群人,摆摆手说:“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吧。”说罢,他再抬头看向褚炎旭,“炎旭陪我走走......”

“是”

脚踩着稀疏的枯草,北渊帝让褚炎旭与他并肩而行,“你的剑法精进不少啊!”

听到北渊帝夸赞,褚炎旭平淡地向他躬身行礼:“谢陛下夸奖!”

不知道皇帝让他单独陪行的用意,褚炎旭便不敢多言。

“嗯,最近回承平城可觉得有什么变化?”

“城内一如从前的繁荣热闹。”

“那朝局呢?”北渊帝突然顿足,转过头来直看着褚炎旭,眸光锐利,“直言便是,不论对错。”

与北渊帝短暂对视之后,褚炎旭低头沉思半晌,“炎旭对朝中诸事知之甚少,不敢妄议。”

“你啊,就是太拘谨了,难道还怕皇伯伯罚你扎马步不成,哈哈哈.....”

扎马步曾经一度成为褚炎旭儿时的阴影,至于原因他自己都记得不太真切,大概是四岁的时候,因为太调皮被北渊帝罚扎马步三个时辰,从那之后直至很长的一段时间,只要听到扎马步三字,他会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不说我也知道,想必这段时间不少人说我糊涂吧?”北渊帝心知肚明,眺眼遥望一下四周,继续往前走,“都说只要朕一句话,就可以免去诸皇子之间那些不休之争。可是我为什么不让他们争呢?”

北渊帝的话让褚炎旭一怔,不解其意。

“争才可以知长短,争才能定优劣!”北渊帝振声说道。

“陛下的意思是要重新考量储君人选么?”

“太子为嫡出,宁灏为长子,人人都推崇嫡长之说,当初为了顺应礼教和朝局民心,朕早早地立宁珩为太子。可天下局势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要守住这份江山,开疆扩土,长治久安下去,把这份重担寄托给单有嫡长名分的储君恐怕还不够。这些年,朕只想着朝局安定,险些忘记了成王败寇的规则。不经历些事的储君,怎么担得起这份重担啊!”

“陛下这是‘安而不忘危,治而不忘乱’?”

“你这孩子真是聪明透彻”北渊帝赞悦,“都说打天下难,殊不知治天下更难!‘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乱’,此乃居安思危,长治久安之道。”

“陛下既是想让各位殿下多些历练的机会和考量他们的才能,陛下何不设下几个考量的目标,如在民生治理和军功多寡方面多些考量。臣认为如此一来,既可以让各位殿下在相互竞争的同时,还可以积累民生治理经验,为北渊开疆扩土,利民强国,稳固朝政......”

“朝政嘛,朕心里有数,有朕在,乱不了。”

言以至此,见北渊帝信心满满,不容多议的样子,褚炎旭便也不强言进谏。经过与他的一番对话,褚炎旭倒是大概明白了他找自己谈话的用意。

皇帝想让诸皇子相争,又不想北渊朝局真的大乱,所以私下出面挽住些重臣良将,不让他们搅入乱局。彼时大局上他亲自坐镇,再有重臣守护,那么北渊的朝局就如同梁柱不倒,乱而不塌;此举一可以考量各位皇子的才能;二可以从中择贤选能,取优去劣。而肃王府在皇室宗室中举住轻重,想必皇帝陛下早已找过他父王,今天再找他说话,恐怕还别有用意。果然是帝王心思,让人捉摸不透。

但朝局可旦夕骤变,陛下此举真能始终稳控朝局动向么?褚炎旭不免有些忧心

后面北渊帝又问了褚炎旭治国之道,他不敢大意,皆是小心应答。

第四十二章 秋猎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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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秋猎结束,回程队伍与去时一样浩浩荡荡,銮驾之后,车马绵绵不绝。

留守京城的文臣武将在朱雀门迎接圣驾回銮,城内百信夹道迎接。

一时熙熙攘攘的南街上,可芯被挤得哇哇大叫,泪眼汪汪。

“郡主,咱们回去吧!人这多,我怕等不到见到世子他们,咱们就被挤成柿饼了。”

“好吧!回去吧!”

齐影苦笑自嘲,真是中邪了,明明可以在门口迎接就完事的,偏偏神使鬼差般的跑来杂乱不堪的人群中来。这么多人,谁又会看人群里有她呢!

齐影拉着可芯正要往肃王走,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喊:“来了,来了……”

同时,档在人群前面的两排士兵推着人群往后退两步,让出旷阔的街道以便銮驾车马过去。

寻常百姓难得一见圣驾路过,个个直着脖子昂头遥望,试图一睹天子圣颜。可是天子圣颜哪是那么容易见到的,銮驾上帘幔把圣颜遮得严实,远远的只能看见一个虚渺的轮廓。

群人在看銮驾,而齐影在看人群。

齐影和可芯退出人群之后,倒挑了个偏远安静的角落饶有趣味地观看起涌动的人群。然而你在看风景时,而别人可能也在看你。隔着骚动的人群,一双炽热的眼光直射向齐影,双眼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在等待着齐影什么时候会发现他的注视。

同事,齐影也敏感的感觉到异样,抬头越过人群,倏忽间四目相对,禇炎旭刚想抬手示意,齐影已经慌忙转头移开视线。

齐影才移开目光,可芯却才反应过来,一手扯着齐影的手臂,一手指向禇炎旭大喊:“郡主,郡主,快看!是世子!坐在白马上的是世子……”

这大嗓门哎!

齐影无奈的扶额叹息:“看到了,回去吧!”

可芯的大嗓门已经招来了几个前面看热闹人的异样眼光,齐影赶紧拉着她离开。

齐影两人回到肃王府时,方夫人和宫夫人正立在一进院门前左顾右盼,很快就见肃王他们的车驾回到。

“王爷他们回来了。”

眼尖的门卫远远的就认出王府的车驾,呼喊一声,急忙小跑上前迎接。

下车时,肃王脸色略显疲乏,王妃和其他女眷就更不用说了,一个个像霜打的茄子。倒是禇炎旭神采奕奕的,总是时不时的望向齐影,眼角隐隐笑意。

回歆珝院的路上,禇炎旭递给齐影一个盒子。哦,不,是一个箱子。扯开盖在外面的黑布,里面有两只小白兔紧紧地缩在一起,圆溜溜的双眼闪动着不安。

不用猜,一定是他从猎场抓的。

“谢谢!”

褚炎旭突然停住脚步,转过头来,定定的盯着齐影片刻。被这样*裸的目光盯着浑身不自在,更何况旁边还有下人看着,齐影羞窘地低下头,躲避与他眼神直视。

旁边的钟毅倒是一如既往的神情自若,目不斜视。而可芯却是一个根正苗红的八卦种子啊,一直热衷于关注齐影的感情趋向,此时正瞪着一双贼溜溜的大眼睛来来回回在齐影和褚炎旭的身上扫动,偏偏还想装作无意的样子,可那张时不时无声咧笑的小嘴已经暴露了她。

“你喜欢就好!”褚炎旭缓缓开口,唇角微微翘起,“这些天,在府里还好吗?”

想起前几天的事,齐影隐隐有些心虚不安,庆幸此时是低着头,才没让褚炎旭看出异样。

“......还好”

齐影低头沉默的样子在褚炎旭的角度看来,以为她还在闹别扭,无声的呼了口气,抬手把齐影手上的笼子接过来递给钟毅,又抬手抚摸一下齐影额角的细发,拉起齐影的手就往前继续走。

“走吧”

这一切看似自然的动作,却把齐影撩拨得脸颊发红,旁人哪里知道这位看起来和光同尘的男人,调起情来也这么顺溜,一点都不输那些流连情场的公子哥。

第四十三章 午休

把齐影送回歆珝院时,褚炎旭让钟毅把行李带回栖逸院,他留在歆珝院吃了午饭后,还非得拉着齐影午休。

在王府里,两人哪里有过大中午窝在一起的,齐影奋力挣扎,说什么也不肯答应,谁知道这人待会儿又会起什么幺蛾子呢!

“你休息吧,我不困.....”

齐影在书架上寻了本书,坐在座榻上翻看了起来。

“正好,我也不是很困......”

褚炎旭伸手拨开齐影手上的,双唇已经缓缓地压向齐影,目标明确,毫不拖泥带水!齐影一慌乱急忙低头避开,可她哪里抵挡得住这个男人的攻势,刚刚端坐的之势已经变成半躺,夹在褚炎旭和座榻围架中间。

朱唇柔软,还是之前美好的味道,褚炎旭忽缓忽急地吮咬着这双思念已久的朱唇,动作霸道又不失温柔。

齐影手上的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失落在地上,她刚开始用力推拒褚炎旭的手不知不觉收了些力道,轻轻地搭在他腰侧。直到胸处受到一记揉捏,齐影顷刻间清醒过来,此时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凌乱不堪,而褚炎旭的反倒好好地。

此刻齐影脸色异常绯红,气喘连连,而褚炎旭的也好不到哪里去,粗喘着,眼光灼灼的不知在看什么。齐影顺着他的眼光低头看了一眼,才惊觉褚炎旭的一只手还贴在她前面一处,另一边在凌乱的衣服下若隐若现,她急忙推开褚炎旭的手,胡乱拉扯起衣服挡住。忽然,齐影身体一下腾起,她经不住惊叫了一声,褚炎旭已经抱着她向睡榻走去。

“不行,大白天的,快放我下来......”

齐影扭身抗拒,可褚炎旭此时的身体就像一尊钢躯,怎么都推不动。

两人跌落榻上,齐影还来不及逃开就已经被褚炎旭紧紧地压住,胸膛像热铁般滚烫。

齐影的奋力推拒,终于让褚炎旭恢复些理智,撑起上半身,气息急促和紊乱,炽热而动情的眼神慢慢冷静下来,壮实的双臂撑在齐影身体两侧,双腿依然和齐影的紧紧地交缠在一起。

而躺在他身下的齐影,外衣早已经被扯下丢在一边,贴身衣物也被扯开,凝脂肌肤在白光下润泽无瑕,绵软无力的躺在下方,她此时此刻的模样在褚炎旭眼里是散发着无尽的魅惑,使褚炎旭才稍稍冷静下来的身体有开始热血沸腾,某种渴望的情愫炽烈地叫嚣着,褚炎旭咬牙深深地吸口气才忍住再纠缠下去的冲动,费劲地翻个身在齐影身边躺下,扯了被子给齐影盖上。

“不想要,那就睡觉......闭上眼睛!”他侧过来看了眼齐影,气息已经比刚才平稳了许多,语气不容抗拒。

刚刚脱离虎口,齐影暂时不敢再忤逆他,难得听话地闭上眼睛,转过身背对着褚炎旭侧身而卧,双手在被子底下悄悄的整理一下衣物。

齐影安静了,可褚炎旭仍然很不好受了,身体某处胀得发痛没得纾解,体外秋天的凉意并没能缓解他体内的炽热。天知道他有多想,可这种事情,身边的人不愿意他也不好硬来,只好硬生生地忍住渴望,担心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又变得冰冷。

白天不可以,那晚上不会拒绝了吧!

褚炎旭侧过身,连人带被把禁锢在怀里,第一次觉得几个时辰是这么难熬!

第四十四章 揭穿

临近晚膳时,正院那边有人来传话,让齐影和褚炎旭过去。

齐影倒不意外,该来的总是会来,该面对的总是避免不了的。

此时正院那边气氛紧张又压抑,厅内人人面色严肃,而心思各异。地板上散落的碎瓷片,是肃王愤怒时摔的。

齐影和褚炎旭进去时,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他们身上,有如冷如寒冰的,有冒着怒火的,有含着窃喜......

厅内跪着柳夫人、宫夫人和尤氏,而肃王妃还是稳稳地坐在肃王旁边。可见事情并有没想象中的顺利!

“齐影,你好大的胆子!”

肃王妃突然用力的拍一把桌子,眼光寒如冰刃直射向齐影,声色俱厉。

这是肃王妃第一次直面叱责齐影,以前她对齐影虽然不喜,那都只是暗地里刁难一下,使些手段罢了,表面上对齐影还是温和的,毕竟要维护她作为王妃的端庄和宽容形象。

褚炎旭见齐影突然被叱责,一时迷惑不解,错愕的看向她,眼神尽是疑问。

齐影不理解褚炎旭投过来的疑惑眼神,眼光直直地对视肃王妃片刻,又垂眸屈身一下,缓缓地说:“儿媳不知做错了什么,若了母妃动怒,请母妃明示儿媳......”

“你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吗?”肃王妃恶狠狠的目光,恨不得冲过来把齐影撕碎,“尤氏是不是你指使的?”

“此事与世子妃无关,她不过是被我叫去旁听,做个见证而已。”宫夫人语气坚定,比平日里倒多了许多刚硬和正气,“而你做下这么狠毒的事,不怕遭天谴吗?”

“父王,母妃,这是发生什么事了。”褚炎旭依然一脸迷惑,忍不住插话询问。

“你且听着”肃王语气冷冷,转眼淡淡地看了齐影一眼,“世子妃,你来说说尤氏当时都说了什么?”

齐影缓缓地向肃王屈身行了个礼,说:“尤氏当时说了一件二十年前的事,是关于王妃和世子的出生。她说世子并非王妃亲生,而是当年桐侧妃的孩子。她说当年王妃为了正妃之位,买通了当时给桐侧妃接生的嬷嬷,让那嬷嬷在桐侧妃生产时暗害了桐侧妃,私下藏起她的孩子。两日后,王妃生下一个女孩,她就让人抱来桐侧妃的孩子冲作她的孩子,对外宣称她生了对龙凤胎,而那男孩就是现在的世子,那女孩就是妧雅郡主.....”

大家虽然刚才在大厅上已经听过差不多的话,但齐影的复诉还是引来一片哗然。

但让人奇怪的是,褚炎旭只是深深闭上双眼片刻,再张开时眸光冰裂,双拳紧握,并没有过激的反应。

“简直一派胡言!尤氏,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这些年我待你不薄,无端端的,你竟然联合别人来陷害我......”肃王妃转而愤怒的瞪向尤氏,双眼冒气熊熊怒火。不过她很快又收敛起怒气,换上一副我见犹怜的哀兮神态望着肃王,“王爷,尤氏是我的陪嫁侍女,可她前些年做事不尽心,我便不让她贴身服侍了,想必她心里是恨我的,她的话是在诬陷我的啊!王爷,臣妾没有做过这些事,炎旭就是我孩子,请你不要听他们胡说,坏了炎旭和我的母子情分啊......”

“王妃既然口口声声说没有做过那些事,没有害过桐侧妃,那当时服侍过桐侧妃的侍女,嬷嬷,还有你身边知情的侍女怎么都被查杀个干净?”

“我没杀他们.....”肃王妃怒不可遏的蹬着齐影。

“我可没说是王妃您杀的......”

“你想诈我?”

“那王妃是承认了吗?”齐影回她一个冷冷的眼神,紧逼不放。

“我说过她们不是我杀的。齐影,你无凭无据地诬陷你婆婆,简直是大逆不道,王府岂能容你这样目无尊长?来人,把她送去佛堂跪着......”

相对于其他人,肃王妃隐隐觉得齐影的存在才是她最大的威胁,她这个不甚了解的儿媳对她似乎敌意不小。齐影在这些事中虽非重要关联人,但她思维缜密,让她呆在这里必是给自己雪上加霜,所以肃王妃的当务之急就让人把齐影拘走。

“妾身认为,今日既然是要查明真相的,自然会有一番对驳,而妾身觉得刚才世子妃的疑问也不无道理。王妃既然说自己是清白的,想必也能够自证清白,何必迁怒世子妃呢?”

方夫人开口插话,句句驳得恰到好处,堵得肃王妃脸泛铁青。

“世子妃问的没错,当时哪些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各种蹊跷,而作为王府的王妃,你处理那些事时皆是敷衍了事,最后不了了之。现在看来,那些人的死和失踪不是你查不清原因,而是你为了掩盖你自己罪行,不敢让别人去查......”

柳夫人眼头红红,凤眼半眯地盯着肃王妃。她是最早进入肃王府的侍妾,甚至比肃王妃都早。肃王妃在府内虽几乎只手遮天地干了许多事,但当时那些人陆陆续续地消失还是引起她的注意,而她当时只是一个身份低贱的侍妾,不敢过问王府里的事。

此刻,下人们也在看着风向,见肃王不发话,一时不敢真的听了肃王妃的话拉走齐影。要是以前,肃王妃的命令她们会毫不犹豫地执行,可目前这风向不定,下人们都不约而同地低下头,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免得不小心成了炮灰。

肃王冷冷地扫过众人,挥挥手,算是让齐影继续留下了。

“父王,她们无凭无据的,是在合伙蓄意诬陷母亲啊,您万不可听了她们的胡言乱语啊......”

褚妧雅拉住肃王的衣袖,眼神切切望着肃王。

“要说凭据,尤氏就是人证!至于物证,如果拿出当年太医给王妃孕期诊脉的所有医案,或许能从里面查找一些痕迹。”

齐影毫不理会褚妧雅投过来像要吞了她的阴狠目光,这种时候她也不怕把褚妧雅得罪的更狠些,从一开始褚妧雅就对她敌意不浅,而辛织的死更是她们之间一桩深不可消的仇怨。

此时,肃王妃脸上愠色更盛,厉声反驳道:“都二十年了,哪还有什么医案?”

“上次有人诬陷妾身的时候,王妃都能让人找出十二年前五公子偶感风寒的医案。时隔这么久,王妃连一起风寒症的问诊医案都能轻松地找出来,而今却说找不出自己孕期问诊的医案,这话谁信呢?恐怕不是时间久了拿不出来,而是有人故意为之,毁灭证据了吧? 不仅如此,恐怕当时看诊的太医也凶多吉少了吧?你为了一己之私,不惜杀母夺子,残害知情人等,简直是凶残至极。还有晖儿,年纪小小的就遭你毒手,落下腿疾,他有何辜?你要这样害他?.....”

柳夫人连连发问,句句直撮要害,任肃王妃再表面淡定,内心也刮起狂风巨浪,惴惴难安,“柳氏,你不要血口喷人,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肃王对厅内的所有人的一言一行他都看在眼里,他这位王妃在褚炎旭进来至始至终,一言一行都不曾关心过他,只是推脱自己的罪行,这哪像是作为一个母亲在被质疑儿子不是亲生时的表现,

肃王冷冷地盯着肃王妃半晌,表情淡淡地开口:“今日起,王妃挪去佛堂旁边的素尘居住去,没我的命令,永不得出.....”他说完就起身,毫不犹豫地往外走去,在经过褚炎旭身边是停顿了一下,也只是看了一眼,便目不暇视地走出去,毫不理会肃王妃的叫冤求饶和其他人的反应。

肃王的处置果决,连物证也不再查证,令众人一阵惊叹。只是肃王对肃王妃的罪过不明确定罪,也不否认,甚至还留着她肃王妃的头衔,只是迁居幽闭,这样的处置让人不明其意。

第四十五章 昏迷

肃王走后,褚炎旭也淡漠的转身离开,管家让两名男仆带走肃王妃,其他人也开始渐渐散去。

看着褚炎旭默然离去的背影,齐影想追上去,却又不知追上去之后该说什么?况且褚炎旭已经亲眼目睹她在这件事上所起到的作用,无论对错,他的这道伤口都是她帮助宫夫人她们一起撕开的,想必目前面对她也是很复杂的吧!

“齐影,你个贱人,去死吧!......”

齐影正想得入神,耳边突然响起褚妧雅尖锐的怒吼,未待她反应过来,身体突然被一股重力推飞,头部正撞在游廊的柱子上,顷刻失去知觉,昏迷在地。

惜訫和可芯虽然离齐影比较近,可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直到齐影倒下地上之后才反应过来,两人惊叫一声,急忙冲过去扶起齐影,可齐影此时就像一个没了生气的人偶,气息异常薄弱。

还没走远的众人听到动静,匆匆围过来,看着此时昏迷的齐影,在看看面目狰狞的褚妧雅,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围观的人多,出手帮助的人少,唯有方夫人和宫夫人慌忙中的动手掐住齐影的人中,急声命人去叫大夫。

这时,褚炎旭匆匆过来,拨开惜訫和可芯两人,留下一句“去叫大夫”,便抱起齐影向歆珝院飞跑而去。

回到歆珝院后,褚炎旭把齐影放在卧室睡榻上,而此时的齐影脸色惨白如雪,毫无血色,气息几乎微不可查。

褚炎旭此刻心急如焚,在齐影的卧室里急躁地来回踱步,恨不得亲自飞出去把大夫扛过来,这样从没有过的心慌和焦躁恐怕只有他自己才能明白其中的煎熬。

很快,钟毅一手提着一个药箱,一手拉着一位喘兮兮的老者跑进来。老者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准备给褚炎旭行礼,却又突然被褚炎旭大力地拽着到齐影的睡榻走去。

老者心底哀嚎!这平时温文尔雅的世子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粗暴了!!!

这位老者就是肃王府常驻专属大夫炳愈。

“炳大夫,快给世子妃看看......”

褚炎旭心急如焚,哪里等得及让炳愈慢慢喘几口气,急忙催促他给齐影诊治。

炳愈不敢耽搁,赶紧打开医箱,拿出脉枕垫在齐影手下,再在手上铺上一层帕子,才开始给齐影诊脉。

等炳愈完成这一系列诊前工作,褚炎旭已经来回在他头顶瞪了好几眼,双唇动动,欲言又止,恨不得拉开他,自己直接上去给齐影把诊,如果他自己懂脉诊的话。

炳愈给齐影把完脉后,查看一下她的伤口,又探一下她的鼻息,翻看一下她眼睛,然后表情为难地叹了口气,转身面对褚炎旭,躬身向他行了一个礼。

“世子,世子妃这伤太重了,依老夫的医术,老夫恐怕无能为力......”

此话一出,褚炎旭眼神瞬间又开始慌乱,重力拉住炳愈,“你说什么呢?......炳大夫,我要你无论用什么方法,必须把世子治好......听到没有?......”

炳愈的医术在承平城内已经属于上乘,他这样的定论无疑是给褚炎旭慌乱的心头重重一击。

“世子,不是老夫不肯尽心医治,只是......世子妃的重伤是在脑部,正是致命要害之处。而今她的气息已经是微不可查,脉搏细弱异常,老夫就算用尽毕生所学,恐怕也做不到啊!”炳愈此时有深深的无力感,“老夫先给她开两副药,同时外用内服,如果今晚有所好转,也许还能醒过来;如果没有,恐怕要请世子......”

“不可能.....”

炳愈‘节哀’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褚炎旭急急打断,因为此时他太害怕听到这些话了。

“钟毅,去请崔太医,顺便把萧楠找来.....”

钟毅向褚炎旭抱拳鞠躬,说:“是!......只是萧先生还在承平城吗?”

“在,你去新栩坊找他......”

“是”

钟毅领命,匆忙而去。

炳愈开了两副药方,命人快速去抓药熬制给齐影灌下。只是一个昏迷中的人,给她灌药哪是那么容易的事,一碗药足足流掉大半碗。

第四十六章 木僵

齐影昏迷至第三日,仍是没有醒来的迹象,由萧楠,催太医,炳愈三人合力医治下,紧紧是维持伤势没有恶化。

这三人皆是医道上的佼佼者,初诊时给齐影的伤况下的定论几乎一样。三天下来,三人每每给齐影诊完脉后,都是一声声叹息,重复着几乎相同的定论,是相对委婉而又想让褚炎旭放弃希望的定论。其实,他们三人都在等待其中一个人能直接把齐影已经变成“木僵”的定论告诉褚炎旭,但他们谁都不敢,因为这几天褚炎旭的精神状态实在是太糟糕了。

这一切好像都是命中注定的生死劫,来得这么猝不及防。

褚炎旭胡须拉渣,半身靠在齐影身边昏昏欲睡,却又强撑着不让自己直接睡去。

如果当时没有先转身离开,这一切会不会不一样?这是褚炎旭这三天里心底重复过最多的一句话,这也是让他最懊悔自责的地方。

这时,全管家走了进来,说是奉肃王的命请褚炎旭到肃王的书房去。

褚炎旭到时,肃王早已等在书房,见他此时胡须拉渣,精神虚颓的样子,不由发怒:“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在肃王眼里,褚炎旭现在几近颓废的样子实在是不应该,堂堂七尺峥嵘男儿,不该为了个女人把自己逼成这样子。

“你还想把自己逼成什么样子?......齐影的情况我已经了解过,她已经是个木僵人了,你就认命吧,别再折腾了.....”

“谁说的?”褚炎旭被肃王此话一激,脸侧脖子上青筋暴突,大声反驳:“她会醒的,我会让她醒过来的......”

褚炎旭何时在肃王面前这样丧失理智般怒吼过,何况对象是肃王他自己,这让他错愕一愣,“你怎么让她醒过来?......继续折腾那三位大夫,折腾你自己?.....她除了还有那一点虚弱的心跳和薄弱的呼吸,跟死人已经没什么两样了,放弃吧,不要折腾了......”

褚炎旭无力地闭上疲惫的双眸,抿住双唇,不说话。

“我今天叫你来,还要跟你商议一下,齐影的事不能传出去,所以她身边的那两个侍女要处理掉。”

那两个侍女指的自然是惜訫和可芯。齐影受伤昏迷的事,肃王第一时间叫人封锁了消息,连王府内那些目击人都被下令闭口不言,更不会有消息传到外面去。

褚炎旭看着肃王苦笑:“父王,你这是要杀人灭口么?”

“父王这么做是为王府好,为北渊好!”肃王直直地盯着褚炎旭,“齐影要是普通人家的孩子,父王也不需要这么做,可是她偏偏是和亲过来的烜晋郡主。这消息要是传出去,传去烜晋,这会掀起多大风波,你不清楚吗?......”

“这就是父王杀人灭口的理由吗?您这么做,跟你的伊王妃又有什么差别?”

“本王如果不这么做,必定会给王府留下大隐患,这一切不是为了我自己......你是觉得本王给伊淑婉的处置轻了是么?是还在怨本王?”

“儿子不敢”褚炎旭面无表情的轻哼一声,“您早就知道我不是她亲身的,可是为什么一直视若无睹呢?”

“为什么?......为了王府安宁,还有为了你!你以为我没有惩处过她吗?她第一胎之后,就再也生不出孩子,这就是我对她的惩处!本王察觉此事时,早是木已成舟,她已经坐上王妃之位,你也成了世子。就算本王那时削了她的王妃头衔,可她后面有敬国公府保着,也不能要了她的命。可当时如果把此事公开,你就成了一个没娘的孩子,在这深宅大院里,一个没有亲娘的世子,那可是很危险的。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她继续把你养大,只要她再没有别的孩子,她就会还得指望你的世子身份稳住她王妃的宝座而不会苛待你,这是我能想到对你最有益的结果了......”

肃王深深的叹口气,又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长时间的直觉告诉我的,并无凭据.....”

“所以这些年你不爱待在府中?......你能够察觉到这些,说明你的观察力不错,而且你能保持沉默,不让伊淑婉察觉,这一点做的很好!”

在肃王眼里,褚炎旭一直很优秀,这一点他毋庸置疑。

“父王,希望您能放过那两个侍女,只要齐影还活着,她们就不会乱说,我会让人看好她们,请您再给我点时间.....”

“好吧!你自己处理吧......”

“褚妧雅那边,父王打算不追究了吗?”

对于褚妧雅的处置,褚炎旭内心也是很复杂的,有时恨不得让她付出代价,可她偏偏又与他流着一半相同的血液。

“我会让韩家过来接她回去看管起来。她虽然罪孽深重,可他终究是你妹妹,总不能要了她的命啊!”

这就是他父王的处事风格,褚炎旭是早就知道的,也没有太多期许,点点头便离开书房,回去歆珝院。

第四十七章 倾枫阁

褚炎旭不肯放弃,萧楠他们只好继续陪着给齐影医治。好在几天后,萧楠给他带来一个不知道算不算好消息的消息,不过相对来说,总算是多一点希望。

“世子妃的病情,靠这些药物只能维持病情不恶化,但要让她醒过来,这个希望渺茫。我昨天想到一种可能,也许我师尊的能弹出唤醒她的寂谣曲......”

萧楠此话让褚炎旭重新燃起希望,欣喜不已:“你不是也会弹奏寂谣曲吗?”

“我的寂瑶曲只能医治一些轻微的心神失常症状,像这种长久昏迷,已成木僵的症状,起不到任何作用。而我师尊也许能弹奏,但目前我也不能十分确定。”

“那可否请你师尊来一趟?”

“不能,我师尊从不会离开倾枫阁,而且他现在年老体迈,禁受不住长途跋涉,除非......你带世子妃前去倾枫阁,或许我可以说服师尊为她一试......”

“倾枫阁可是在陇州啊!从承平城过去可是路途遥远,齐影现在这情况能行吗?”

“要不要试一试就看你的决定了,这可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褚炎旭思忖半晌,终下定决心,说:“好吧,我让人准备一下,明天就出发吧!”

褚炎旭当天就跟肃王说了他们要去倾枫阁的事,让的惜訫、可芯、钟毅几人准备好行李,第二天就带着齐影秘密踏上去倾枫阁的路。

从承平城到倾枫阁,因为齐影的身体状况,一路上走走停停,花了差不多两个月时间才到彤枫山脚下。

彤枫山势延绵,海拔不算太高,山体平坦宽阔,倾枫阁建立于彤枫山上,周围红枫环绕,每到秋季火红如焰,风景如画。

马车上到半山腰已经不能继续往上走,只能步行上去。萧楠带着褚炎旭等人顺着蜿蜒的山路而上,走得个个累得气喘,其中最累的还是褚炎旭,他背着齐影行走,何况走的还是山路,才走了一段路,身体已经开始冒热汗,哪怕此时已经是冬天,山上温度很低。

到了倾枫阁后,萧楠提前让人准备的客居已经备好,长途跋涉将近两个月,终于可以稍稍安心下来好好休息一下,众人心底都暗自松了口气,褚炎旭除外。

一群人南下倾枫阁路上期间,褚炎旭一直属于过度紧张状态,时刻关注着齐影的身体状况,好在一路上有萧楠尽心医治维持,总算没有恶化。他纵然是铁打的身体,总有极限的时候,安置下齐影后,褚炎旭再也硬撑不住了,生生地倒在钟毅面前,吓得钟毅瞬间慌乱无措,赶快扶着他到榻上躺着,再匆匆去找萧楠。

萧楠此时正在榻上睡得昏天黑地,恨不得把这段时间累积下的疲惫都在睡梦中烟消云散。萧楠在睡梦中突然被钟毅摇醒强行拉起来时,气急之下恨不得把钟毅踹飞。

“萧公子,不好了......”

钟毅急急地说,顾不得此刻萧楠脸上的冲天怒气。

萧楠甩开钟毅那拉着他的手:“什么不好了?说......”

他心底呐喊:废话,看你火急火燎的样子就知道没什么好事,磨叽......

“是我们世子不好了,他晕倒了......”

“这算什么大事?毛毛躁躁的,影响我睡觉......”说话间,还不忘打两个大大的哈欠,控诉钟毅扰他清梦的罪行。

钟毅愕然:这还不算大事??

看钟毅一脸惊愕的样子,萧楠解释说:“这是迟早的事,你看他这段时间整日紧张兮兮的,神仙也有法力仙力耗尽的时候,何况是个人,他都是硬撑着的,现在好不容易可以松懈一下,现在不倒下更待何时?......放心吧,不要吵他,让他好好睡一觉,我给他开一副药,等他醒来,熬一碗给他喝就行了......”

钟毅紧张的心终于可以定下来,高兴的连连点头:“那就好,那就好......只是这里我们不熟悉,哪里可以抓药?”

萧楠无奈的走到门口,招了位小奴仆过来,交代他带钟毅去抓药的事,就挥挥手:“好了,你可以走了.......还有,今天除非是天塌下来了,否则不许来打扰我睡觉......”说完,就哈欠连连地朝着他的大床榻走去。

第四十八章 相认

褚炎旭他们虽然长途跋涉来到了倾枫阁,可请倾枫阁阁主给齐影的医治的过程并不顺利。这个满头华发的老人袖子一挥,一句“不见,不治”就开始进入闭目养神状态,任萧楠怎么劝说和请求都无动于衷。

“徒儿知道师尊不喜欢跟朝廷的人有过多交集,可褚炎旭虽是肃王府的世子,却也是苍云殿云逍殿主的徒弟,他为人处世明达,淡泊名利,并不像那些利益熏心之辈,不会强迫我们倾枫阁卷入朝局的,他只是想请师尊救他的世子妃,徒儿请求师尊见他一见吧......”

老人白眉微蹙,卷着眼帘,锐利的眼光射向萧楠,嗓音雄浑:“任他是谁,我说不见就不见;肃王府的世子,我更不想见,让他走吧,我不会见他的......”

这位老人就是倾枫阁阁主桐震,年近七旬,庞眉白发,白须长垂,两眼深邃明亮,精神健烁,体态硬朗,此时浑身散发着愠气。

萧楠知道他的师尊不太喜欢阁内的弟子卷入各国朝局或跟那些皇亲重臣有什么交集,所以他跟褚炎旭交往一直是瞒着他这位师尊的,只是没有想到他的师尊好像对肃王府有着莫名地抗拒。

“师尊跟肃王府......有过节吗?”萧楠好奇却不太敢大胆的问出心中的疑问,小心翼翼的盯着他的师尊,当心一不小心被他丢出殿外。

“不关你的事,回去告诉他,让他死心了这条心......”

桐震阁主说的坚决,萧楠也不能为了褚炎旭一时若怒他的师尊,无奈之下便躬身向坐上的师尊行了个礼,转身出去告诉褚炎旭实情,一起另寻他法。

而此刻褚炎旭正等在殿外,身姿挺拔玉立,神色平淡,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萧楠拍了他一下,才回过神来。

“怎么样?”

萧楠无力的摇摇头,无奈的叹口气:“褚兄,我尽力了,可我师尊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口,还有......我隐隐觉得,我师尊好像对你们肃王府有些抗拒,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褚炎旭无声的转看向远处光秃秃的枫林,半晌之后转回头来却是染色满眼浮华才,他抬手从胸襟里摸出一封信,递给给萧楠。

“麻烦萧兄把这封信呈交给桐阁主,我在这里等你......”

这封信是在他临行前,宫夫人托他交给桐阁主的。当时宫夫人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只跟他说了句“阁主会帮你的”,便什么话也没说了。

萧楠进去不一会儿就匆匆地小跑出来,欣喜地告诉褚炎旭,他师尊愿意见他了。

当时桐阁主看完那封信之后,情绪震惊,激动,欣喜交织,急忙让萧楠去带褚炎旭进去,这么快的态度转变,让萧楠一时间愣在那儿,直到桐阁主再次催促,才匆匆地小跑出去。

在他的记忆中,他的师尊一直是倾枫阁内形象庄重的典范,什么时候因激动而手舞足蹈过?这信里究竟写了什么?

“信里写了什么呀?让我师尊态度转变得这么快?......”好奇心使然,萧楠忍不住向褚炎旭打听问道。

“我也不知道,是宫夫人让我交给桐阁主的......”

此刻,褚炎旭何曾不想知道信中的内容。

桐阁主远远看见同萧楠一起走进来的年轻男子,身体缓缓地从高台座上站起,目不转睛的盯着褚炎旭看。

顶着桐阁主的激动火热的眼神,褚炎旭上前躬身行礼:“晚辈褚炎旭,拜见桐阁主......”

桐阁主缓步走到褚炎旭前面,身体因激动而颤动,他双手握住褚炎右手,双眼有些红润:“我的外孙,你竟是我的外孙......哈哈哈......”他此时笑中参泪,喜忧参半。

褚炎旭,萧楠霎时愕然,两人面面相觑。不过很快,褚炎旭先回回味过来,那天肃王府里发生的事在他脑海里闪动,她们说他的生母是桐侧妃,再看看桐阁主,即刻了然。

这个年近古稀之年的老人就是他的祖父,他叫了敬国公二十年祖父,从没想到自己的亲祖父就是这位在江湖上举住轻重的老人。

褚炎旭双眼渐渐蒙上薄薄水雾,缓缓后退一步,双膝跪地,伏身叩首:“孙儿拜见外祖父......”他连续给桐阁主行叩拜礼三次,头再抬起时,双眼水雾已成泪珠。

看着此时正泪眼相对的师尊和褚炎旭,萧楠还是在挠心挠肺地困惑中,想着刚才还是不相干的两个人怎么就成了祖孙关系了呢!

长长地认亲仪式过后,在萧楠的提醒下,褚炎旭终于想起今天的正事。对于新亲外孙请求,毫无疑问,桐阁主终于痛快地答应了,并拍胸保证,就是用尽他毕生所学,也要医好他的外孙媳妇。

第四十九章 唤醒

桐阁主不仅在寂谣曲方面造诣高,在医术针灸方面同样有寻常人难以超越的造诣。他花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针对齐影的身体状况来编写了寂谣曲,同时每日早晚给齐影头部施一次针,设法给她疏通经络,去除头部淤血。

渐渐地,齐影的身体已经开始好转许多,虽然还没醒过来,但能醒来的几率显然已经大大提高。

准备给齐影弹奏寂谣曲时,桐阁主让其他人都出去。可褚炎旭哪里肯,这些日子他是度日如年,在这种关键时候,他希望齐影醒来的第一眼看见的人是他,虽然结果还未知。

“祖父,就让我留在这里吧!我不会影响您弹奏的......”

桐阁主摇摇头:“你还不知道,这寂瑶曲虽然是根据孙媳妇的身体状况编制的,但弹奏的时候难保不对在场的人有影响,所以你必须得出去......”

“那我听不到不就可以了吗?.......钟毅,去取团棉花来。”褚炎旭朝身边的钟毅推一下,让他赶快去取棉花。

近一个月相处下来,桐阁主也算摸清了他这外孙有些固执的脾性,跟他倒是有些相似,知道多说无用,于是右手伸到左边袖口摸索一下,很快右手上出现一个青色小瓶子,桐阁主拨开瓶子盖,倒出一颗黑乎乎的丹药递给褚炎旭,让他吞下去。

桐阁主随后命一小仆把熏香炉置于桌案旁边,添上香粉焚上,慢慢地开始烟雾袅袅而起,一股独特的香气缕缕飘散开来。他把伏寂琴横卧于檀木桌案上,那琴轸悬空自然垂下,轻盈柔美,琴尾处由雁足撑起,琴身呈现优美的线型。

他那双苍老的手此时健壮而灵活,右手拨弹琴弦,左手按弦取音,灵动的琴声从指间流泻而出;一指空灵,一指清远,一弦一音,余音缭绕。

琴音静透圆润,清脆韵匀。空灵如松涛阵阵,回应空谷;清亮如满月粼粼,垂照天地;澄似秋水轻漾,轻扣浅滩;铿锵如铁蹄飞掠,震人心弦。

褚炎旭时而转头看看桐阁主拨摸琴弦,时而低头关注榻上的齐影。可此时任由琴音起伏荡漾,榻上的齐影仍然是面色苍白,沉寂如无活气的模样躺着在榻上。

曲毕,桐阁主收起伏寂琴,此时他不用查看齐影的情况,只要看看他这外孙的反应就知道了。齐影的伤势太严重了,他开始就没把握一曲就让齐影醒来,所以也没有失望。

三日后,桐阁主又准备为齐影弹奏寂谣曲。仍然同前两天一样,熏炉焚香,拨弦曲起。褚炎旭让人选择留在榻前专注地盯着齐影,眸光透着平静和坚持,没有像前两天那般紧张激动,毕竟通过一次次在希望和失望中徘徊后让他更懂得平静和坚持。

桐阁主在弹奏时,偶然抬头看一眼褚炎旭的侧影,有些安静又执着。桐阁主昨日给齐影脉诊时,发现她的神识意见渐渐凝聚,有快要醒来的迹象,但他没有告诉他那外孙,是不忍心太早给他希望,毕竟没到最后时刻,他也不敢保证。

恍惚间,褚炎旭的眼眸余光捕捉到齐影的右手中指好像微微一动,他心头一震,待凝神再看时,又没了动静,一时激动而起的心跳又慢慢落空。

又过一会儿,褚炎旭又察觉到刚才那种感觉,不过这次微动的位置是眼皮处,他定眼专注的盯着齐影那紧闭的双眼,登时心潮澎湃,因为这时他确切地看到齐影的眼皮闪过一抹轻微的滚动。

“祖父,她动了......”褚炎旭激动的说,眸光因喜悦而显得格外闪亮,紧紧地盯着齐影的变化。

桐阁主并没有因为褚炎旭的话而停下拨弄琴弦,伏寂琴在他的拨弹按弦下,琴音依然空灵流畅,如珠落玉盘高山流水,悠扬悦耳。

渐渐地,齐影那对长长地睫毛缓缓扇起,眼帘微微卷起,弥散的眸光渐渐凝聚,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渐渐浮现起疑问和不安神色,而后又转头张望周围,目光最后落在正在弹奏的桐阁主身上。

“你醒了......”褚炎旭惊喜地盯着齐影,轻轻地坐在榻边上,双手紧紧地握住齐影的手,此刻心情百感交集。

慢慢地,齐影的视线又转回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此时她的脑海几乎是空白的,一时不知自己现在身在何处,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为什么躺在这个陌上的地方?还有室内的这两个人是谁?

她想起身,却很懊恼地发现此刻自己浑身无力,虚脱得很;动一下干裂的双唇,张嘴想问问旁边的人,却发现喉咙干哑,说句完整的话都很困难。

褚炎旭心绪还沉浸在齐影醒来的惊喜交集中,并没有注意到齐影醒来后疑惑和不安的眼神。他意识到齐影挣扎着想起来时,连忙伸手扶她起来靠坐榻上。

“你......是谁?”齐影双眸迷茫地看向褚炎旭,问道。

齐影此问让褚炎旭浑身一震,惊讶地盯着她,迟迟没有反应过来。琴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下,桐阁主也狐疑地望着齐影,脸色有一丝凝重。

看着齐影疑惑的双眼,褚炎旭内心紧紧地揪着,不敢置信地问:“你不记得我是谁?”

齐影依然迷惑地点点头,她的记忆里确实没有这么一个人。

顷刻间,褚炎旭的心好像被人重重一击,钝痛席卷全身,“我,我是褚炎旭啊.....”他满目期翼地盯着齐影,期待她下一个点头说认识他。

齐影再次狐疑地打量起褚炎旭,脑海里搜索着她记忆里的人物事迹,仍然没有这么一个人,只能再次轻轻地摇头。

再次希望落空的褚炎旭,不再执着地问齐影,转头看向他的外祖父:“祖父,她这是怎么啦?”

桐阁主面试凝重,沉默半晌,无奈地叹了口气:“恐怕是失忆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相对于褚炎旭的满脸惊讶,齐影反倒有些错愕:“我没有失忆!”她的语气非常坚定。

桐阁主和褚炎旭惊讶地面面相觑,转而又一齐看向齐影。

“那你都记得些什么?”桐阁主问道。

“我记得什么不重要吧!只是我今天早晨骑马的时候,不小心从马上摔下......再张眼就是这里了......”齐影用手在他们之间比划一下,“是你们救了我吗?......对了,你们有没有见过我的侍女?”

“你说的是惜訫,可芯两人?”

齐影并未马上答话,反倒是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一下,带着一丝困惑地点点头。

“我叫她们进来”话毕,褚炎旭快步走到门口,很快就听到他说了到句,“你们可以进去了。”

惜訫、可芯在门外隐隐好像听到齐影的声音,早就按捺不住想进去了,褚炎旭的话音才落,她们已经快步小跑进去。

“郡主,您终于醒了......”

惜訫、可芯两人一人一只手地拉着齐影,半跪在榻前,眼眶润润的。

“嗯......惜訫,你怎么在这里?是我母妃也知道我受伤了么?”

“啊!”

“啊!”

惜訫、可芯两人同时“啊”了声,好像倏忽间受到很大的惊吓,小嘴大大张开,两眼瞪得圆圆,瞠目结舌地盯着齐影。

而后经过长长一段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不过好在终于知道齐影醒来后的反常是怎么回事了。

简而言之,齐影遗失了最近三年多的记忆,也就是说她只记得她十五岁生日那天及之前的事情,其中原因不得而知。

可芯绞尽脑汁思索一番,终于想到一个稍稍有些说服性的可能,就是齐影那天从马上摔下来的时候也磕到了头,不过她那次只是头疼了一阵子,后面并没有出现后遗症;不过就现在看来,那并不是没有后遗症,而是后遗症来的有点迟!这不,她生生丢失了三年的记忆,明明十八岁的身子却住着个十五岁少女的灵魂,而且是个固执的少女。

事实摆在面前,大家不得不接受,可齐影偏偏不,非得说她没有失忆,愣是不认她已婚的结果。

好吧!只能怪没在她十五岁前结婚,禇炎旭很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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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住2018年的尾巴,彤葭在这里给关注《倾枫寂乐》新老朋友们送祝福了~

祝大家2019年平安喜乐!未来的生活更加璀璨多彩!!!

第五十章 萧栾

继续被强制压在屋子里调养几日后,齐影终于呆不住了,趁惜訫和可芯两人不在的空档,鬼鬼祟祟地摸出去院子。

倾枫阁的空气真不错!齐影见四下无人,大咧咧的伸个懒腰,冷风拂面,让她精神了不少。

此时彤枫山的枫树已经开始冒出嫩芽,嫩绿且充满生机。眺望着绿油油的山景,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齐影心情无比舒畅!刚摆脱束缚,她那爱闹腾的小心思开始蠢蠢欲动。

这里真大!齐影发至内心的感叹。她小心地在楼台亭阁水榭园子之间游览穿梭,只是不太敢靠近人多的地方,担心又被捉回去拘着,一日三顿地喝着那些苦味难闻的药,那样的日子实在是太煎熬了!

一路上,齐影蹑手蹑脚地走着,小心避开人群,却不知此刻她这样藏头露尾的举止已经引起一人的注意。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齐影已经被盯上了,无论她走去哪儿,后面的小尾巴都紧紧地跟着,而且饶有兴趣地看着探头探脑的齐影,无声而笑。

咦,没路了!齐影刚才穿过一个水榭小道,弯弯绕绕地来到此地。这里清幽僻静,左边是一个山崖水潭,右边是无路深林,前面数丈之外好像是悬崖。

“别看了,前面没路了!”

身后突然有人说了,吓得齐影一怔!转身一看,是一个约十四五岁大的少年,青衫飘飘,长发半束,细看之下也不失为一个美少年,如果他把那刺眼的痞笑收起来的话!

此地僻静人少,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齐影戒备地看着对方,“你是谁?”

“你猜?”少年头一歪,一边嘴角勾起,笑意更浓。

猜你个头!齐影想跳过去暴揍他,如果她能打得过对方的话!在她那十五年的记忆里,还没人这么痞里痞气地对她说话过。

“爱说不说!”齐影懒得再搭理,打算往水潭方向走去。

额!碰到齐影这样的,少年尴尬的收起那痞笑的样子,想他此后不太轻易跟齐影玩‘你猜?’这种问题,简直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坑,进退两难!

“你要去哪儿?”少年见齐影走远,急忙跟上!

“不许跟着我!”踩着潭口的岩石,齐影突然顿足,转身警告少年,试图阻止他再跟着她。

“我知道你对这里不熟,要不想迷路的话,你需要一个引路人!”

少年给齐影抛一个得意的小眼神,意思不言而喻!

“你怎么知道我对这里不熟?”

“这里谁不知道有个北渊皇城来的世子妃,十八岁的身子,十五岁的心智......”

“不许叫我世子妃!”齐影突然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龇牙咧嘴的蹬着少年,“我叫齐影,是烜晋的郡主,再乱叫我什么世子妃,小心挨揍!”齐影举起右边那只白嫩的爪子对着少年用力一握,警告意味十足。平时褚炎旭她揍不过,但这位少年她还是有把握的!

殊不知她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人家少年!

少年不在意地扬扬眉头,一个被人随便一推就伤成‘木僵’的人,威胁不了他。

“那我就勉强叫你齐影吧!萧栾,我的名字......”

少年趁机报出自己的名字,免得再次错失自报家门的机会。

齐影若有所思的打量了一下这个叫萧栾的少年,看着年纪不大,但那点傲慢的口气倒是不小,让她忍不住想作弄一下,“小孩子说话要有礼貌喔!我,你该叫姐姐,叫一声姐姐来听听......”

“无聊!”萧栾很骄傲的冷哼了一声就往谭边走去,越过齐影的时候差点把她挤下水,不得不说是一个脾气很大的少年。

第五十一章 过招

齐影跟着萧栾绕过水潭,后面仍然是山崖石壁和流水包围,前面好像无路可走。

“你对这里不是很熟吗?怎么带我来这里?”

“杀人越货这种地方正合适啊!你看,安静又隐秘!”

萧栾扬起一抹痞气的坏笑,惊得齐影立马警铃大作,双眼戒备的盯着他,暗怪自己太大意了,竟以为对方是个孩子就放松警惕,跟着来到这种荒僻的地方。

“你究竟想干什么?”

齐影疾步向后退两丈之远,让自己尽可能地远离萧栾,双眼在关注萧栾举动的同时,也在留意着退路。

“逗你玩的,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不经吓!”

见齐影那一脸像见了恶狼的防备样,萧栾怕真给她吓出个好歹来,便渐渐收起那脸坏笑,直走到石壁前,双手扒开前面矮木丛,眼前忽现一个黑暗的洞口。

“走吧,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萧栾转头望着齐影,示意她过去。

而齐影仍然一脸戒备的看着萧栾,原地不动。她刚才经那么一吓仍然心有余悸,不再敢轻易相信那小子,转头准备沿着原路回去。

“哎,你去哪儿?”萧栾见齐影准备要走的样子,急声喊住她,“我刚才真是逗你玩的......”

“看你小小年纪就满肚子坏水,我可不敢再相信你!”

被一个小男孩作弄,齐影觉得有点丢脸。

听齐影此话,萧栾不乐意了,“什么小小年纪?我上个月已经十五岁了,咱们这里不相上下。”说着,萧栾用食指戳戳自己的头,意思明了。

齐影这个十八岁的身子,十五岁记忆的人怎会不明白萧栾的话中有话,今天已经被这少年第二次嘲弄了。

不理会萧栾的嘲弄,齐影真的转身往原路走去。

“喂,你别走啊!我刚才真的只是开个玩笑.....”萧栾急忙放开手上的矮木丛,追着齐影过来,“你刚才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吗?”

齐影突然收住脚步,转过头来看着萧栾,示意他继续说。

“萧楠是我堂哥......”

齐影垂眸想了一下,萧楠她倒是认识,她近日每天喝的那些黑漆漆,苦味堪比黄连的药就是他开的。

“你不会还不信吧!”萧栾见齐影还是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就差举手对神明发誓,自己所言属实。

“要我信你也可以,接我两招......”齐影弯腰捡起一只枯枝,趁萧栾缓神之际发起攻势,但不过三招就被萧栾夺了木枝,反逼得有些败退。

“没想到你还会功夫?”突然被攻击,萧栾很吃惊。

齐影本不懂剑法,自诩轻功还不错,她突然对萧栾攻击不过是想试探一下对方的实力,毕竟在这荒山野岭的,还是小心为上。

而萧栾虽能稍稍能压制她,但还是有些吃力,可见不是什么高手,如此齐影才放下心来,随他钻进山洞。

那洞口虽不大,可里面却宽敞许多,借着火折射散出来的黄光,视线可见的范围并不大,看着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山洞,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你究竟是要带我去哪儿?”齐影轻言轻语地问萧栾,内心还是有点忐忑。

随萧栾走了一会儿,拐了几个弯,除了火折燃烧出的那点黄光,周围都是黑漆漆的,悄然无声,出奇的安静。齐影走路都不太敢大力踩,怕动静太大惹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快到了”

果然,很快洞口尽头就出现斑驳模糊的光圈,还能感觉有轻微的冷风流动,空气中夹带着淡淡的药草香气,越靠近洞口,这种气味越浓。

第五十二章 药圃

“这是什么地方?”

才钻出山洞,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种满干枯草植或叶黄枝秃的灌木丛园子,里面零零散散的竖着一些木板子,板子上写着一些草药名字,眼见之处,几乎全是茫茫枯秃一片,可能是因为刚经历了寒冬,还来不及长出新芽。

“这里是我们倾枫阁的一个药圃园子,专门用来栽种一些山草类药草,这里就有上百种......”

齐影双眸扫视了一下,根据木板上的标示,种类确实很多,她视线所见的就有十几种,视线远处还有茫茫一片。只是这药圃虽不小,但里面种下上百种草药,可见每种的数量都不多。

“你们倾枫阁周围山林环绕,地处偏僻少有人往来,而且附近就有不少山,山上肯定有很多药草任你们采摘,为什么还特地开一个药圃来种?”

“这你就不知道了,我们倾枫阁偶尔会收一些弟子,新弟子需学会辨别草药,但山中自生自长的药草分布零散,一样一样去找不仅麻烦费事,还困难危险;所以我们倾枫阁特地寻了这些药草移栽到这药圃里来,就是专门用以供新弟子学习辨别草药,而非仅仅用于治病......”

“原来如此!”齐影恍然大悟,伸手摸摸眼前的长木板子,见板子上写着‘当归’二字,垂眸看一眼这小块种着当归的土地,眼下只见零落的枯腐茎叶。齐影弯腰捡起一只枯茎晃了晃,喃喃自语“当归不归,娇妻改嫁......”

“什么当归不归?”

萧栾完全不知道齐影在说什么,听她念得朗朗上口的样子,好奇地反问。

“你不是学过这些药草吗?怎么这个都不知道?”

面对齐影鄙薄的眼神,萧栾一脸茫然不解,他们学的东西好像跟她念得不搭边的吧!

“好吧!看你肯定不知道当归名字的由来,姐姐今天权当给你开拓一些小知识,给你讲个小故事吧.....”齐影拿着枯茎得意地在萧栾面前晃了晃,“传说曾经有个新婚丈夫要上山采药,他对自己的新婚妻子说三年会回来,谁知他却一去三年不见回。她妻子因长年累月思念忧郁而得了气血亏损之症,后来不得已改嫁了他人。可晓得是后来那丈夫又回来了,但无奈木已成,悔恨也于事无补,他只好用采集来的草药根送去给他妻子治病,竟治好了他妻子的气血亏损之症。为汲取‘当归不归,娇妻改嫁’的教训,便给那草药起名为‘当归’。”

“你知道的还不少嘛!”萧栾有些惊讶齐影竟然这么了解草药,晶亮的眸光闪烁一下,“想不想成为我们倾枫阁的弟子?如果你求我的话,我可以勉为其难收您做我的第一弟子.......”说着,萧栾双手抱胸,右手往下巴摸摸,大概是想学学他们老阁主那样抚摸一下胡须,但他那才十五岁的下巴光秃秃的,没有胡须可摸,只好把手放下。那双乌黑的双眸闪烁着狡黠的亮光,大有‘过了这村没这店’的自夸架势,心底的小算盘正打得啪啪响,想着齐影要是成了他的徒弟,他后面的好处不少。不过,这也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小心思而已,齐影哪是他可以轻易忽悠得了的。

“就你!”齐影满脸惊讶无处安放,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毫无自知之明,自卖自夸也可以这么不要脸的萧栾,“你这个连‘当归’这么常见的草药都不了解的人,有什么脸可以做我的师傅?......”

受到这么毫不留情的挤对,萧栾也不生气,心想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他忍!虽然他心底的那点小心思算不得什么大谋!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倾枫阁的弟子也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这得看机缘!况且在我们倾枫阁内,定高低的可不仅仅是看能懂多少药,而是凭对寂谣曲的造诣。药草方面虽然不是我的长处,但我可以教授你寂谣曲啊!”萧栾仍是不死心的对齐影一番谆谆诱导,试图多挖出一些长处来诱住齐影,但就他在这方面的那点长处再怎么奋力挖掘,也挖不出多长来!

齐影仰头对着头顶的蓝天白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草药的学识认知是医术高低的基础!据我所知,寂谣曲造诣之高低是依赖于医术和琴曲乐艺融会贯通!你说要教授我寂谣曲,且不说你的琴曲乐艺方面,先说说你一个草药都学不好的人,医术能有多高?寂谣曲又有多高造诣?”

这小子想忽悠她,嫩了点!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萧栾此刻体会深刻。他万万没想到不仅忽悠不了齐影,反而还被她狠狠地戳了一顿痛脚,可想而知眼前这个烜晋恒王府的郡主,北渊肃王府的世子妃齐影对寂谣曲不仅不是一无所知,而是了解颇深!只能怪他自己眼拙,惹了不了解的人,连自身那点小伎俩都被挖得所剩无几。

被齐影戳了痛处,萧栾那细皮嫩肉的年轻俊脸憋得通红,不敢再轻易自吹自擂,只是尴尬的干咳了几声。

“不过”齐影朱唇轻启,明眸不紧不慢地左右转了两下,眸光狡黠的望着萧栾。

有转机!萧栾那已经泄气的小心脏顷刻雀跃欢快地跳动起来,双眼闪起亮光,满脸期待地盯着齐影,已经把先前的那点小傲慢丢去十万八千里外。

看着萧栾那脸期待又渴望的神色,齐影很满意,“我看你筋骨奇佳,应该是个可造之材,勉强考虑收你做我的徒弟......”

第五十三章 拜师

‘筋骨奇佳’?!

好吧!萧栾也曾自认筋骨奇佳,天赋异禀,是一匹在武功方面可以无限挖掘的千里马,只是缺一个会赏识他的伯乐!他从小在这整日不是识药学医就是弹琴练曲的倾枫阁,他那持剑携刀闯江湖的愿望日渐被消磨淹没,直到一个多月前阁里来了个褚炎旭,对方那苍云殿殿主坐下弟子的身份,让他那本已经灰暗沉寂的愿望重燃希望之光。他从此盯上了褚炎旭,那架势说委婉一点是:一匹千里马盯着自个认定的伯乐,企图自荐求赏识;说强烈一点就是:一只狗狗盯上了肉骨头,势在必得,是*裸的惦念。

他每次见到褚炎旭时那双眨巴着崇拜和期盼光芒的眼睛,闪瞎了他的堂兄萧楠,这跟他平时那自傲又不合群的形象全然不符。可无论他怎么明言暗示,褚炎旭皆无动于衷,纵然他堂兄萧楠自称与褚炎旭是至交兄弟也没能帮他达成愿望!这让他这个自傲又倔强的小傲娇尝尽了挫败感。不过他也就是颓丧两天而已,就在他脑袋瓜里那么一个灵光一闪的瞬间,他决定换一个策略,太过于直接达不到目,那他就迂回一下吧!褚炎旭他攻不下,那就从他在意的人下手!于是,萧栾巡视果断地换了一个目标,转眼就盯上了齐影。

近几日他定时在齐影他们所住的随云居院子外蹲点,即使偶尔被褚炎旭抓包了一两次,但也无奈他何!

有句古话说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果然,齐影早晨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才溜出院子,就已经被萧栾盯上了。

为了成为褚炎旭的徒弟,萧栾可是把他压箱底的伎俩都使出了!现在齐影反而要收他做徒弟,算是他再次挫败后的意外之喜吧!“收徒弟”和“被收徒弟”也就差一个字,只要齐影以后能帮他跟着褚炎旭学剑法,做谁的徒弟都是只是暂时性的问题!萧栾也就这样想才能稍稍劝慰一下自己。想着堂哥曾教导他,大丈夫能屈能伸,是时候屈一下了,拜师就拜师吧!萧栾当即就给齐影行了拜师礼,这师拜得干脆利落,毫不拖地带水。

齐影晃过神来,萧栾的拜师礼已经行完了,这徒弟来得容易,她有点不太踏实。

“师傅”刚拜了师,萧栾的这声师傅叫得挺顺溜!

“你.....你这样算不算背叛了师门?”齐影刚才不过是想作弄一下的萧栾而已,并不是真的想收徒弟,更何况是这种突然叛变而来的徒弟,此刻她想退回去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放心吧!我在倾枫阁还没有正式拜师,以前只是跟着我堂哥学艺而已,不算背叛。”

“那你刚才还骗我说拜你为师就可以加入倾枫阁?”齐影怒瞪萧栾,差点着了这小子的当!

“那也不算骗你吧!我虽然没有正式拜师,却也是一直跟在我哥名下,也算是倾枫阁一员了,你拜我为师自然也是倾枫阁的弟子了......你现在是不是又想拜我作师父了?”

萧栾咧着嘴笑问齐影,那双晶亮晶亮的眼睛盯着她,想着自个儿拜齐影为师虽然不亏,但他还是想尝尝当师父的感觉,尤其是褚炎旭媳妇的师父。

齐影眉头皱了一下,听这小子说的意思怎么有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味道,那意思里萧楠就是那个得道升仙的人,萧栾是那‘鸡犬’之一,而她如果着了萧栾的道拜他为师,那岂不是‘鸡犬’下的什么?幸好她刚才机灵顺手收了萧栾为徒。

不理会已经陷进不切实际幻想神态的萧栾,齐影“呵!”了一声,这声‘呵’言简意赅的告诉萧栾,他想得太美了!

只要不是抢了倾枫阁里了某位不得人物的徒弟就好!齐影这下非常坦然地接受了萧栾这个徒弟。想着自己喝了那么多萧楠开的苦药,总得让他还点什么,收了他的堂弟做徒弟不算过分。她全然不觉得自己是在恩将仇报,还手顺就抢了人家惟一的堂弟兼徒弟。

“师父,我带你去一个去好玩的地方吧?”见翻身无望,萧栾非常自觉地扮好徒弟这个角色,讨好师父的第一步给她展示他对倾枫阁的了解。

第五十四章 金芝

齐影被萧栾带着一番攀爬跳跃,转转绕绕,最后来到一处山谷中。此处山谷地势相对宽阔,中间有一条浅浅溪流。小溪两边斜坡直至谷壁并不是长满杂树野草的荒地,而是稀稀疏疏的布满许多灵芝和地精等各种珍贵药材,尤其是灵芝品种多样,样样是平常罕见之物,这让初次开眼的齐影惊艳又雀跃地欢呼,但还没来得及呼出声音就被萧栾捂住了嘴。

“小声点,别把狼引来了......”

萧栾皱着眉甩了甩被齐影咬痛的左手,右手向齐影比划了一个禁声的动作,双眼乌溜溜地四周扫视一遍,视探此时周围有没有异动。

“狼?这里有狼?”

齐影惊觉地环顾一下,低声问萧栾。长这么大,她还是挺怕狼这种物种的。

见齐影如此反应,萧栾嘴角往上抽抽,忍俊不禁,“咳咳......我意思说的是人,如狼似虎的人!这里寻常人不能进来,所以会有人看守。”

“这又是什么地方?”

萧栾伸手把齐影扯到一个密叶矮木丛旁蹲下,才娓娓而说:“这里是倾枫阁的药谷,谷中生长着许多药物,单上药就有几十种,你看那些灵芝,是不是许多都没见过?那可都是上上药啊,这里一直是我们倾枫阁的保护重地,除了那些看守巡视的人,其他人要想进来,可是要有阁主手令才行。我这是冒着生命危险带你进来的,所以我们得小心点......”

不错,这个徒弟收的值!齐影欣慰的点点头,给萧栾竖起一个小拇指。得到师父的首肯,萧栾得意地咧咧嘴。

“那是不是金芝?”

就在齐影前面不远处,正有一个金黄色的芝类植物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金亮的光芒,如果她没有猜错,那就是她师父所说的金芝。此药乃上药中的仙药,非常罕见,至少在她这十五年记忆里从未见过。

萧栾有些惊讶的看眼齐影,“没错,那就是金芝,你之前见过?”

他们俩这种像小孩子过家家的师徒关系,萧栾并不会像其他人徒弟那样总是在答话之前喊一声师父,感觉怪别扭的。

“没见过,不过之前听人说过,没想到今天被我碰到了......”

齐影兴奋的擦擦手掌,悄悄向金芝方向挪过去,准备伸出爪子......

“师父,师父......”情急之下,萧栾急忙跳过去拦下齐影的爪子,“千万别动它,这是涂女魔头的东西,要是被她发现了,那可是不得了了......”

“涂女魔头又是谁?这不是倾枫阁的东西吗?怎么变成私人的了?”

手掌闪过萧栾的阻碍,齐影又把爪子伸向金芝,就在差点碰到金芝的时候,又被萧栾拦了下来。

“涂女魔头是倾枫阁安排在烜晋分舵的代舵主,虽然还不是正式舵主,但她早已把它视为囊中之物。我们倾枫阁每位舵主都有资格向阁主要求赏赐一件珍贵药材,这颗金芝就是涂魔头当烜晋分舵代舵主时,她向阁主要的赏赐。这颗金芝是这药谷所有金芝里面经年最长的,已有百余年,涂魔头爱它如命,轻易碰不得......”

说起涂魔头对这颗金芝的珍视,萧栾的表达已经非常言简意赅了。

“你为什么叫她女魔头?她很可怕吗?”

一个让称作女魔头的女人,恐怕绝非善类。

“涂女魔头名叫涂茗珍,是个狠角色,做事狠厉!这倾枫阁里,除了阁主能镇得住她,其他舵主她都不放眼里。上次我哥辖下有个人因为好奇碰了一下这颗金芝,竟被她废了一只手呢!你说她狠不狠?”

齐影:这哪只是狠,简直是无法无天!

齐影缓缓收回被萧栾挡住的手,轻轻地摸着下巴,扭着腰肢前后左右的扫视了一遍,明眸圆溜溜的转动,“现在这里不是没人吗?要不我们偷偷把它摘了,让那女魔头哭去?”说完,齐影向萧栾眨巴着眼睛。

萧栾垂下眼帘,黑眸来回转动几次,思忖半刻,扬起一抹会意的奸笑,算是同意了齐影的提议。他早就看涂魔头不顺眼,奈何一直没有机会,现下有齐影这个阁主外孙媳妇做合谋,若是成功最好,若是不成功,量那魔头也奈何不了他。

说时迟那时快,齐影的右手已经伸向金芝,没有了萧栾的阻拦,她终于顺利地摸到了金芝。齐影小心翼翼地摸了金芝一会儿,像是在抚摸奇珍异宝,然后来到芝茎处,手指收拢握住芝茎,手腕稍稍提力,竟没一下子拔出金芝,又一次用力,才把金芝带茎拔出。齐影手拿金芝上下打量一番,才把它塞到萧栾的怀着。

萧栾眉头皱了一下,终是无声的接过金芝掩在广袖中。

第五十五章 涂茗珍

再往药谷深处进去,陆陆续续见有玉芝,丹芝,龙芝,玄芝及紫芝,均是芝类上品。一路走过,齐影见到新奇的都得伸手摸摸,萧栾内心不安又无奈地跟在她身后走着,还得留意周围是否有异动,以防暴露。

两人在药谷里穿梭了些时候,萧栾抬头望望当空日照,知道已经接近正午,很快便是守卫换防的时候,急忙拉住齐影,准备离开药谷,当心再不走就被抓包了。因为此地药谷守卫每日正午换防前,都会有守卫进来巡视一遍,每次巡视时他们尤其注意那几个重要珍贵药草,而那颗金芝就是其中之一。

当齐影和萧栾准备纵身腾飞出药谷的时候,萧栾远远地看见一个黑影由远而近,他急忙拉着齐影往矮木丛中隐身疾步穿梭,几个拐弯绕行,迅速钻进一个有黄杨矮木丛和枯草遮挡的小山洞,那洞身不深,约一丈长,仅能容纳两人而已。

齐影和萧栾屏住呼吸,透过枯草和黄杨叶子,他们通过细微的视线注视着远处的混乱场面,此刻外面已经发现金芝被摘走了,那里面的人群中行为最为激动,咆哮声足以震动药谷中虫鱼鸟兽的女人正是涂茗珍。萧栾也不知道她今天已经回到倾枫阁,要是事先知道,他也不会让他这个新师父今天动金芝,以他对涂魔头的了解,只要她在阁中,必定每天过来巡视一下她这颗宝贝金芝。今天对金芝动手真不是个好时机啊!

“谁干的?......你们都死人吗?我的金芝被盗了你们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察觉......今天你们要不把那贼人找出来,你们全都领罚去......”

远远地,就听到涂魔头对着后知后觉赶来的药谷守卫怒吼咆哮,尖锐又震耳欲聋的声音在山谷回音荡荡。

估计接下来倾枫阁又要经历一番人仰马翻了!

守卫们受了涂魔头一番怒斥恐吓,个个已经吓得心头颤颤,面目凝重,随着涂茗珍随手一挥,急忙分成四队,六人一队向四头散开搜索而去。

因为药谷中并无高树,除了些许矮木丛就是药草,只要站在高处就可以一览视线所及之地。各队护卫长纷纷扫视了一圈药谷情形之后,没有发现可疑人迹,都疑心盗走金芝之人可能已经离开药谷,所以并未让其他人过于仔细搜查,只是大略走一遍就纷纷向两边谷口集合,两个谷口各留下两人人看守,其余人就上山搜查去了。他们哪里想到摘走金芝之人一直都在远处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见涂魔头和守卫都已经离去,齐影和萧栾才敢舒心地喘口气,僵直的身子一软就瘫坐下地面。

“我们现在出不去了,得等待晚上才能出去.....”

以萧栾对涂魔头的了解,她此时一定藏身在药谷某高处观察着药谷里的动静,想来个守株待兔。

“好吧,那就等晚上吧!”齐影点头同意萧栾的建议,直觉告诉她现在不是出去的时候,除非想自投罗网。她此刻还有些忧心,她早上偷溜出来的事,希望惜訫她们别太着急找她!

然而,她的忧心太迟了,她们所住的客居随云居早已乱得一塌糊涂,惜訫她们正心急火燎地四处找她了。

第五十六章 失踪

就在早晨,惜訫哪里知道她只是出去解个手就把她家郡主弄丢了。她刚开始发现齐影不在卧房之后,只是以为她可能是去客居小院子里走走,前几日都是这样的。待她寻遍了园子未曾发现齐影之后,惜訫心底直冒冷汗。

惜訫非常清楚她这位丢失三年多记忆的郡主可不是嫁去北渊后的性子,现在的她就跟十五岁前不相上下,绝对是个不安分又爱闹腾的。

惜訫和可芯匆忙分头寻找,顺便派人去通知褚炎旭。可褚炎旭一大早的也不知去了什么地方,直叫她们找不着人影。惜訫和可芯两人那时就像两只无头苍蝇,心急又没有方向。

待惜訫和可芯两人寻遍倾枫阁各处之后已经接近正午,终是没能寻得一丝她们郡主的踪迹,好在终于遇到了褚炎旭。

“世子,郡主不见了。”

惜訫迫不及待要寻求褚炎旭的帮助。

褚炎旭眉头微蹙,刚才他远远地见惜訫急冲冲地四处慌忙打听时就知道没什么好事,果然是出事了,“怎么回事?”

“早晨郡主趁我们不注意,独自出了随云居,直到现在也未曾回来,奴婢和可芯找了许多地方,都未寻得郡主......”

褚炎旭抬手扶了扶额头,悠长地叹了口气,气闷又无奈,“再分头找找吧......”

“师兄,我随你一同去寻......”肜媛急忙跟上褚炎旭,一同而去。

三日前,肜媛在苍云殿得知褚炎旭在倾枫阁的消息,便只身前来,今早才到。她跟萧楠也是相识,所以先去找了萧楠,再通过萧楠约上褚炎旭,所以并未直接来随云居。

褚炎旭非直接开始毫无头绪的寻找,而是先去找了萧楠,问问萧栾目前在何处。他知道萧栾那小子近日一直在随云居附近蹲点,齐影的失踪十有八九跟他有关。

“萧栾呢?”

一见到萧楠,褚炎旭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询问萧楠。

萧楠见褚炎旭脸色凝重,第一反应就是萧栾又给他闯祸了,“怎么啦?是不是他又闯祸了?”

“齐影失踪了,我想找他问问......”

咳!萧楠的额头拧出一个深深的‘川’字。萧栾去随云居蹲点的事他也一清二楚,没想到他这不靠谱的堂弟真的把褚炎旭的世子妃拐跑了,这下褚炎旭不扒了萧栾这小子皮的话,回头他都得动手了!

“怪不得呢!我这早上都没见到这小子,回头我一定好好教训他......”

要教训也得找到人才是!褚炎旭思索片刻,“有没有知道他常去的地方?”

萧楠沉思半晌,脑海里不停地搜索关于他这堂弟的记忆,只是这小子平时爱独来独往,他也不知道他常去什么地方......

倾枫阁处于彤枫山中,彤枫山这么大,周围山谷丘陵环绕,山林耸立,毫无方向地找人确实不容易。

就在他们还在纠结去哪里能找到萧栾的时候,涂茗珍金芝失窃的事就像暴风雨横扫而来的速度在倾枫阁内传开,听到小厮来报,萧楠当即感到一阵眩晕,眼皮抽搐不止。

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萧楠唯有暗自祈祷这事千万别跟萧栾这小子有关!盗窃涂茗珍的金芝是比拐走褚炎旭世子妃更可怕的事,后者他或许还可以保他一保,前者那是会把他自个儿也会扯进火坑的事,涂茗珍的狠厉可不是‘空得虚名’。

“让人尽量不要散开世子妃失踪的消息,跟我去找师尊请道手令,到药谷去看看......”萧楠低声对褚炎旭说道。

“为何?”褚炎旭不明其意地问道。

萧楠并未回答,只是给褚炎旭一个稍安的眼神,已经抬脚率先向正殿走去。

第五十七章 搜寻

萧楠带褚炎旭他们从南边谷口进入药谷。此时药谷里非常安静,如齐影和萧栾所料,涂茗珍确实没有离开药谷,一直在谷壁高处来回遥望,留意着药谷内的任何异动。

见萧楠带着两人过来,涂茗珍纵身跃下来到萧楠他们跟前。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自从上次萧楠辖下的那个弟子碰了一下金芝被涂茗珍废掉一只手之后,他跟涂茗珍之间就相互充斥着浓浓的敌意。

萧楠唇角上翘一下,皮笑肉不笑地说:“听说金芝失窃,师尊让我来看看......”

“金芝跟萧舵主有什么关系?劳动你来查探?”涂茗珍面无表情地嗤笑一声,眸光冰利地扫了眼萧楠身边的褚炎旭和肜媛,“我们倾枫阁的药谷什么时候能随随便便带外人进来了?萧舵主是要坏了阁里的规矩吗?”

“药谷确实不能随随便便进来,但如果有师尊的手令,自然也可以进来,这也是阁里的规矩。”

涂茗珍冷哼了一声便转身离开,继续回到谷壁高处去。

肜媛见药谷里面的众多珍贵药草,面露惊叹之色,而褚炎旭仍然神色淡淡,只是偶尔抬头遥望药谷,并没有过多言语。

一路来到那个失窃金芝的生长位置,萧楠没有发现其他珍贵药草失窃,越来越断定心中的猜疑,此事十之八九与萧栾那小子有关。

借着查探药草同时,褚炎旭和萧楠俩人仔细留意附近的草丛土堆处,但没发现什么异样。这无声无息中盗走金芝,不留下任何痕迹,可见他这堂弟有些时候还是有些可取之处。

当涂茗珍刚才飞纵而下的时候,齐影和萧栾已经发现有动静,俩人哭着脸留意着洞外的一举一动。果然远远就见褚炎旭他们东看看西瞅瞅地缓缓走近。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齐影暗自苦叫。看来外面已经在寻她了,后面的事态发展她不敢再想象,不管是否会被涂魔头逮到,但她偷溜出来的事已经惊动了褚炎旭,未来的日子必定更加惨淡无趣!

除非.......逃之夭夭?这好像是个不错的注意!在烜晋的时候齐影就不是规规矩矩的闺阁女子,如今离开深宅大院的束缚, 曾独影携琴走江湖的小心思又开始蠢蠢欲动。借着洞内昏暗的弱光,齐影向萧栾勾勾手指,示意他俯首过来。

萧栾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懒得挪动,见齐影执意,只好上身向左一歪,左耳向齐影跟前凑过去。

“我们趁今晚下山去吧?”

“下山去作甚?”

“行走江湖啊!”

我的天!如果不是怕被外面的人听到动静,萧栾一定仰天长叹!“你现在饿吗?”萧栾不答反问道。

废话,他刚才不是还笑话她肚子‘咕噜咕噜’叫声么!要不是齐影刻意压制,这叫声估计已经传到外面那几人的耳朵里了。

“饿啊!”

“行走江湖更会饿啊!我们两手空空,身无分文的,怎么行走江湖?乞走江湖还差不多!”

“你在倾枫阁这么多年总有点家底吧?你待会儿回去拿,我在山口等你。”

萧栾轻轻地“呵呵”两声,他还真一点家底都没有!“你那世子夫君家底更厚,你怎么不回去拿啊?”

“我不能回去,说不定他已经在随云居布下天罗地网等着我呢!”

萧栾:夸张了吧!捉你还需要天罗地网么?估计一根鱼钩就成了,功夫这么差!

就在他们嘀咕嘀咕中,褚炎旭和萧楠已经走到洞口不远处。褚炎旭的那双深邃的黑眸还若有若无地朝洞口方向瞥了两眼,害得齐影和萧栾急忙屏住呼气,严阵以待。好在褚炎旭也只是瞥了两眼,好像并没有发现什么,渐渐地,他们的身影已经向远处走去。

第五十八章 自求多福

在小山洞里面熬了五六个时辰,齐影觉得自己的腿脚已经麻木,肚子经过强烈的饥饿过后,已经感觉不到饿了,那金芝已经被他们俩人分食得干净,算算时辰,已经接近亥时,想着涂魔头估计已经走了,这黑漆漆的夜色下,他俩潜出去也不容易被发现。

齐影和萧栾伸伸筋骨,准备钻出山洞。

就在这时,洞口处传来细微的动静。

有人!齐影和萧栾急忙山洞深处缩去。

“出来”洞外的人轻声说声。

这声音有点熟悉......是褚炎旭!齐影皱眉苦叫!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还是来了!

齐影和萧栾磨磨蹭蹭的钻出去,外面不仅有褚炎旭,还有萧楠。见到萧楠的瞬间,萧栾往齐影身后哆嗦了一下,很快就被萧楠扯了过去。

萧楠拉着萧栾一个飞纵而上,接着再连续几个纵跃就到了彤枫山山腰,褚炎旭单手托住齐影的腰身紧随其后飞跃而上。褚炎旭和萧楠俩人各自带着人都能如此轻松飞跃,可见轻功绝非寻常之辈可比。

再穿过一段枯草丛林,四人终于回到了倾枫枫一处僻静处。齐影和萧栾分别被褚炎旭和萧楠领回去了,临走前俩人面面相觑一会儿,各自苦着脸送对方一个眼神:自求多福!

回到随云居之后,客居卧房座榻上,褚炎旭面无表情,右手中指一下一下地敲着小茶几,幽深的眸光凉如秋日潭水,一动不动地盯着齐影。

齐影被他盯着心底发毛,那双在山洞里沾满黄泥的纤纤玉手无处安放,反反复复地搅在一起。

褚炎旭等着齐影主动交代,而齐影想等着褚炎旭先发问,准备随机应变,俩人就这样等着对方先沉不住气开口,此时一阵“咕噜咕噜”声响打破了沉寂。

是齐影的肚子先沉不住气!

齐影心底哭嚎,难为情地按了按干瘪瘪的肚皮,脸上尴尬的红晕在褚炎旭的注视下越发红灼。

突然,褚炎旭从坐榻上上站了起来,只是看了齐影一眼就往外面走去,留下喃喃一句“你还知道饿!”很快就见惜訫和可芯端着饭菜进来,齐影那饿了一天的肚子在悠悠飘来的菜香引诱下叫得更加激烈。见褚炎旭出去没再进来,齐影那颗忐忑的心终于稍稍放下,开始今天的晚餐。

褚炎旭好像算好时辰似的,齐影才吃饱发下筷子,他就从外面进来。他刚刚坐的位置已经被齐影坐了,只好做到茶几的另一边去。

“说吧!今天都去干了什么?”

褚炎旭幽幽开口,眼光始终盯着齐影,说不出的压迫感。

明知故问!齐影纤喉微微滚动,咽咽口水:“我.....就在药谷里啊......”

得!反正不用问也知道怎么回事了,他刚才不就是从山洞里把她逮出来的嘛!刚才始终没见那颗金芝,估计已经进了他们俩的肚子了。褚炎旭没有继续追问齐影今日之事,只是深呼了口气,“身体是你的,你若不爱护,便折腾去吧,回头受罪你自己受着......”说着就起身出去。

褚炎旭今天没有大发雷霆,真是出乎了齐影的意料,他的那句话说得淡漠,蕴含深深地失望之意,齐影望着他离去的背景,竟涌出些熟悉感,伤感又有些心虚。

如果曾经有个人处处盯着你,频繁的关心中带着强势,这个频繁又强势的管制让你当时很烦躁。但如果有一天他告诉你:你随便吧!还你自由!心底会是什么感觉?

那是深深地失落和隐隐的伤感,这就是此刻齐影内心深处的感觉。

第五十九章 倒霉的早晨

翌日早辰,齐影难得自己早醒一次,眼睛四处望一下,见卧房内无人,披了件外衣便准备去找惜訫她们。她才伸手准备拉开门,此刻正有人从外面推开门,齐影来不及反应,额头就重重地挨了一击,这力道......

齐影抚着疼痛的额角,刚刚睡眼朦胧,混沌不清的头脑更加发晕。

外面正郁闷推不开门的可芯脸色狐疑地放下手上的木盘,双手再试探地推一下门,觉得是什么东西挡住了,再加重力气继续推,好在终于推开了一边门。可芯探身进来查看卡住门的原因,却看见自家主子捂着额头靠站在门后面,马上就明白自己刚才干了什么!

“郡主,您没事吧?......”

可芯赶紧拨开齐影的手,给她查看,不需要仔细查看,一个红肿的包包赫然出现她的眼前,正无声地控诉她刚才出手有多重!可芯急得的失了主意,急忙拉过齐影对着她的额头吹起,很久就被齐影结结实实地捂住了嘴巴。

齐影幽怨的张开双眼,“别再吹了......”她的额头伤痛没有缓解,反而被她吹得张不开眼睛。

“郡主,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您在门后......”

齐影无力的摆摆手,此刻实在不想忍着痛还要开导可芯,“先给我梳洗吧,顺便让人拿点消肿药来......”

坐在铜镜前,齐影伸手试探地按了一下那红肿的地方,痛得她额头颤颤。

都说一日之计在于晨,她这一大早的,额头上就冒了一个大肿包,实在不是个好兆头!

“郡主,药来了......”

惜訫急冲冲地拿着一小瓶药膏进来,刚才可芯去找她拿药时,情急之下忍不住责怪了可芯几句,匆忙拿了消肿药就过来,见到自家郡主红肿一片的额角时,忍不住又数落可芯几句。

齐影见可芯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样子,她安抚地拍拍可芯的手,这事怪她今天突然起太早!“你别说她了,这事也不怪可芯,是我站在门后,恰巧而已......”

“世子呢?”近日来,每日只要齐影张开眼睛就见褚炎旭在旁边的座榻上看书,今日却不见人影?

惜訫转头看了看窗外,见天才微微亮,平日世子差不多是这时候来的,今日却没见人,“今日尚未见世子,或许是世子今日起床晚了......”

早膳过后,齐影额头顶着一个大红包踏出随云居,后面惜訫和可芯瞬步不离的跟着,担心昨天的状况重现。

齐影带着她们俩正好走了与昨日相反的路线。一路上楼阁稀少,反而多是空旷之地。

走着走着,齐影察觉眼角余光处好像有两个模糊晃动的身影,好奇地转头细看,远处的那两个人好像是在上练剑。

好奇心使然,齐影转身向那处走去。随着越走越近,那两个模糊的身影越来越清晰,那男的是褚炎旭!

呵!人家今日不是起晚了,是来陪美人练剑了!齐影郁郁地停住脚步,仔细地望了眼那美人,便带着惜訫俩人往别处走去。

此时,褚炎旭也察觉有人走近,轻松地防守着肜媛的攻击,转头看了一眼走近又离去的三人,发现那是齐影几人,心头一乱之下无意识地重重反击了肜媛一剑,肜媛情急之下用剑去挡,被褚炎旭发出来的内力震得后退了二三十步之远。

褚炎旭的突然转变让肜媛很疑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见三个渐渐远去的模糊影子,再看看心不在焉的褚炎旭,肜媛已经有了猜测,“师兄,你......”

“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先走了。”说罢,也不等肜媛回应,褚炎旭的长剑已入剑鞘,抬脚就走,只留下个淡淡的背影和一道长长的影子。

第六十章 师爹

模模糊糊间,齐影好像听到有人喊“师父”,她以为是倾枫阁里的哪位弟子在跟人家的师父打招呼就不太在意,继续无所事事地闲逛着。

而渐渐地,刚刚模糊的叫唤就近在耳边,齐影才突然惊觉地回头一看,入眼的是萧栾那张急切又讨好的脸。

齐影淡淡地看了眼萧栾,不太热衷搭理他。

“师父,你去哪儿?我给你带路吧......”萧栾把可芯挤到一边,霸占了她的位置,跟着走在齐影身边。不过他很快又被可芯推开,并被可芯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昨天的狼狈在齐影脑海闪现而过,嫌弃地看了萧栾一眼,继续忽视。

萧栾又想挤开可芯走在齐影身边,而可芯早已防备怎么也没有让他得逞,“哪里的登徒子,胡乱叫师傅......”

萧栾眉梢抽搐了一下,登徒子?这是在说他么?

“我哪有乱叫,这真的是我师父!”

萧栾向齐影挤眉弄眼一番,希望自家师父能出声解释一下,他年纪轻轻地,不想这么早就挂上‘登徒子’这罪名。

“咳咳!这是我昨天收下的徒弟......”

丑徒弟终是要见人的,齐影给惜訫和可芯俩人解释了一下,免得不明事因的可芯真的动手暴揍萧栾一顿!自己人打自己人不利于内部和谐!

“师爹好!”萧栾这声突兀的问好让齐影等人一瞬错愕。三人齐齐回头一看,远远地见褚炎旭走过来,萧栾规规矩矩的给他打招呼。

而萧栾的这声‘师爹’惊得齐影面目惊悚的望着他,褚炎旭也惊愕得一顿,随后微卷的拳头微微动动,估计第一反应是想揍萧栾来着,后又可能是觉得众目睽睽之下揍一个少年好像不太好才生生地忍了下来,而尾随褚炎旭过来的肜媛也是满脸疑惑地来回望着萧栾和褚炎旭。

“噗嗤......”众人还未从惊愕中反应过来,远处已经传来一阵阵响亮的嗤笑,是萧楠笑脸颤颤地走过来,“师父不做,却做了师爹......”萧楠笑得花枝乱颤。

可不是‘花枝乱颤’么?他今天穿着一件青色深衣,对着褚炎旭笑得白牙颤颤,肩膀抖动。

萧栾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家堂哥,就他这样一句话就把他卖了个干净。

褚炎旭瞪了一眼萧楠后,又半眯着双眼看向萧栾,眼神中含着疑问又警告的意味。

“萧栾,你这个叛徒,竟然敢骗我......”齐影登时眼睛冒起怒火,冒着火气的目光直射向萧栾,而后双眼左看右看,试图寻找一把称手的东西准备教训萧栾这个朝秦暮楚的家伙。她前后左右找了一遍,连个小木棍都找不着,倒是瞥见褚炎旭手上拿着把剑,不经多加思考,伸手就抢了过来。

原以为可能会先被褚炎旭收拾一顿的萧栾,见齐影拿起剑的那瞬间抬腿就跑,“师父,你误会了......”萧栾在奔命的同时还有点小庆幸,庆幸不是褚炎旭动手,否则他非死即残。

正在气头上的齐影不理会萧栾的求饶,见跑着追不上萧栾,竟运起轻功追逐,轻盈的身影点着地面掠过,很快就要追上萧栾。

褚炎旭几人不曾想过齐影会轻功,均是讶然遥望那抹飘飞远去的身影,面面相觑。

萧栾回头一瞥,见齐影已经到了他身后不足一尺之远,急忙向左边一闪数步之远,转过头来面对齐影的攻击,只守不攻。

齐影拿着剑不过是想吓吓萧栾,并没有真的拔剑攻击,因此两人此时也就是手脚相搏而已。

“师父,师父......你消消气......”萧栾吃力地应付着齐影的攻击,右臂才挡过齐影劈下来的手掌,却没逃过她左手那把带鞘长剑的直击,疼得他肩头颤颤。

齐影依然不理会萧栾的讨饶,两人打打嚷嚷到一拐角处,差点撞到一来人,两人急忙各自闪向一边。

“什么人如此放肆?大清早的在此地吵吵嚷嚷!......”

萧栾见对方是涂茗珍,悄悄向齐影眨眼,示意她一起离开。

齐影萧栾两人正欲转身离开,而涂茗珍却并未打算就此罢休,“这不是烜晋的瑾姝郡主吗?”涂茗珍神色之间有些挑衅地看着齐影。

齐影讶然,神色狐疑地看了一眼涂茗珍。她昨日在山洞里虽然远远地见过涂茗珍,可当时看得并不真切,今日近看才隐隐觉得有些眼熟,但又不记得在哪儿见过,更没想到对方竟然认得她。

“你是何人?为何认得我?”

齐影做出一脸疑惑样,如果没有昨天那一出,她确实不认识涂茗珍,因此齐影此时只好专做不认识涂茗珍,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瑾姝郡主是烜晋皇亲贵女,我认得并不稀奇吧......”涂茗珍瞟了一眼齐影,忽然转头盯着远处,不再理会齐影和萧栾。

齐影和萧栾对视一眼,扭头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便见褚炎旭和萧楠几人向着他们走来。

“这大早的,真是热闹!”涂茗珍眼角扫过众人,嘴角抽动一下,嗤笑一下。

“可不是!涂代舵主的金芝可找着了?”萧楠接话,似笑非笑的看向屠茗珍。

“不劳萧舵主关心,就是掘地三尺我也会把金芝找出来,盗窃金芝之人我也绝不放过.....”说完,涂茗珍又面无表情地扫视一眼众人,视线最后停留在褚炎旭身上,“想必这位就是肃王府世子吧?”

突然被涂茗珍点名,褚炎旭才把停留在在齐影额头上视线的收回,转而淡淡地望了眼涂茗珍,还未开口,就见萧楠说:“这位正是肃王府世子褚炎旭,也是桐韵师姐之子,涂舵主长目飞耳,想必不会不知晓吧?”

“桐韵师姐已去世多年,如今突然名下多了个儿子,也不知道她泉下是否知道?......”

涂茗珍和桐韵有十岁之差,她当年上倾枫阁拜师学艺时,桐韵已经下山历练,她未曾见过这位师姐,对桐韵的了解也是来源于其他师兄师姐的转述。后来桐震阁主又破例收了一名弟子,也就是桐震阁主最小弟子萧楠。萧楠当时不过五岁,因是自己女儿桐韵极力推荐的,桐阁主才破格收下,好在萧楠年纪虽小却聪敏好学,且悟性极高,一直深得桐震阁主喜爱。也因为萧楠的到来,分走了不少桐阁主对涂茗珍的关注,因此在涂茗珍好强又占有欲极强的内心里不仅不喜欢萧楠这个小师弟,连带不喜欢把萧楠送来倾枫阁的桐韵,直至桐韵去世,她也未曾有一丝感触。桐韵香消玉损之后,桐阁主再无儿女,而又年纪老迈,他的阁主之位传承之人未定,以涂茗珍的野心定会拼力去夺,只是没想到突然又出现个褚炎旭。她觉得这个阁主的外孙,可能将是她争夺阁主之位的一个大障碍。

涂茗珍的野心萧楠早就深知,对她此时含沙射影歪曲褚炎旭非桐韵师姐之子的用意一点也不奇怪,只是轻笑道:“桐韵师姐若泉下知道大仇得报,老阁主和炎旭祖孙骨亲相认,定是含笑九泉的......”

“若真是骨亲相认固然让人欢喜,怕就怕会变成空欢喜一场......”

“涂代舵主言下之意是认为我非阁主外孙?冒认骨亲?”

饶是褚炎旭先前无意参入倾枫阁的是是非非,也不容涂茗珍三番两次出言挑衅,脸色愠怒地扫了涂茗珍一眼。

“世子误会了吧,我可没说‘冒认’二字......”

“那涂代舵主刚才所言何意?可否解释一二?”

“自然是话中之意,我从来就不喜欢给人反复解释.....”涂茗珍嚣张着嗤笑答道。

跟涂茗珍这种嚣张又奸刁的女人争执,口头上褚炎旭无疑是处于下风。

见褚炎旭愠色更深却又无意继续争执,齐影却不愿意看着他吃这个亏。她侧身越过涂茗珍,走到褚炎旭身边,直面涂茗珍说道:“我听着涂代舵主的话中之意,也是觉得你是在有意歪曲事实,造谣世子非阁主之孙。适才你虽未明言说出‘冒认’二字,但你的话里话外都暗藏了此意,你若是不服,大可以让在场的各位评评......”

“没错,我听着也是这个意思。”萧栾跟着齐影附和,不愧是齐影的徒弟。

“涂舵主话中之意,在场的众人谁不听得明白?只是不知师尊和世子祖孙相认碍了涂舵主何事?竟让你如此介怀?”萧楠仍然似笑非笑地说道。

“小师弟今天是要仗着人多势众吗?连我这个师姐都不放眼里啦?”

涂茗珍见自己暗讽褚炎旭已经引起群攻,继续下去自个儿必定讨不着便宜,转而攻击萧楠,想着这话其他人就是想帮也帮不着。

听涂茗珍之言,萧楠只是付之一笑,摇头哂笑说“不敢”,涂茗珍无可奈何只好愤愤转身离去。

第六十一章 鱼和熊掌

“你额头是怎么回事?”

涂茗珍离开后,褚炎把注意力转到齐影的额头上。

萧栾听到褚炎旭的问话也连连点头附和,不知是褚炎旭此话正问出他的疑惑,还是纯属想附和褚炎旭来的,又忽见褚炎旭幽深的眸光突然扫向他时,急忙摇头摆手否认,极力用肢体语言申明他那新师傅额头上的红肿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殴打师父这种欺师灭祖的事,给他十个胆也不敢干!

只因褚炎旭的一句话,让齐影的额头一下子成为众人关注点。齐影不自在地抚摸一下受伤的额角,“不小心磕的,已经没事了。”说完,还用手揉揉那红肿的地方,企图用行动证明她所言非虚。

“师父,你这么早是给谁行礼去了?额头都可破了......”

萧栾的话还没说完,就收到齐影射过来的两道凶狠目光,急忙收口闭嘴。

一听到萧栾说的‘行礼’二字,可芯就更加瑟瑟地往人群后面缩了缩,做好随时潜逃奔命而去的准备,但她还没退缩远去,就被旁边的惜訫伸手拉住。惜訫哭丧着脸哀怨地看着惜訫,可惜訫却毫无动摇之态,她只好继续忐忑地缩在惜訫身边。

依照齐影以往的护短行径,自然不会把可芯供出来,恶狠狠地对萧栾说道:“谁磕头会把额角给磕破了?没见识的!”说着,齐影黑瞳乌溜溜一转,阴森森一笑,继续说:“要不从明日开始,你每日早晨过来给为师磕头请安,看看能不能把额角磕着?”

自作孽不可活啊!萧栾后悔不已,本来是趁口头之快,不料想是引火烧了身,真真是祸从口出啊!

萧栾急忙捂住嘴摇拨浪鼓似的摇头拒绝,另一只手还一下一下地扯动萧楠的衣角,示意他那堂兄赶快为他说句话。

萧楠反手狠狠地向扯他衣角的那只手拍去,却每次都拍不着,总被萧栾机敏地躲了过去,拍打几次无果,萧楠只好气闷地拉拉自个儿的衣角,“咳咳”两声清清喉痛,“在下有些不明,世子妃为何收了我这愚弟为徒了?”话落,萧楠迅速反手重重一拍,一声响亮的“啪”声响起,终于拍着了,萧楠若无其事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袖,身心舒畅;而萧栾捂着手掌神情痛苦哀怨。

褚炎旭眼神刷地一下看向齐影,他正想问这事呢!

“咳咳......”齐影咳咳咳地清着喉咙,脑子飞速急转,试图寻找一个合理又不失气节的理由回答萧楠,毕竟顺*了人家徒弟这事有失江湖道义,但隐隐作痛的脑子在褚炎旭这锐利的眸光下更加迷乱,想不出更好的理由,只好如实回答:“我嘛正好缺一个徒弟,不过这也是他自愿的,......”

嗖的一下,齐影机智地把锅甩给萧栾。

这锅砸来得太猛,萧栾应接不及!

萧栾已经顾不上手掌的痛,双手捂眼暗嚎:识人不清啊!他本来想他那新师父如果自己把这事包圆了的话,他日后一定会做牛做马报答她!毕竟她认下这事又不会少一块肉,可他不一定,有可能不止少块肉,还可能少胳膊少腿啊!

说萧栾是自愿的,褚炎旭这边毫不怀疑,早知道这小子要拜他为师这一计不成必有后招,没想到这么快就让这小子奸计得逞。

“你跟我过来”褚炎旭威慑力十足的蹦出一句话,犀利的眼光射向萧楠地身后,落在缩在萧楠后面的萧栾身上。

“啪啪啪......”萧楠连拍了几下身后的堂弟,“叫你呢!”再不把身后的堂弟推出去,他都有种错觉以为褚炎旭那渗人的眼光是射向他的。

萧栾在众人充满同情的眼光中,磨磨蹭蹭了一下,忽然挺直腰背,亦步亦趋跟在褚炎旭的身后,那背景有点壮烈又决绝,好像在无声地拷问齐影和萧楠的良心!

齐影默默地抬手扶了扶自己的心口处:你不入地狱,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但愿此去安好!

“你到底想怎样?”

褚炎旭带着萧栾到了一个四下无人的树荫底下,突然顿足,开始威慑的语气拷问萧栾。

“啊?”萧栾以为褚炎旭会先暴揍他一顿,没想到他尚未动手先开口。再次收到褚炎旭投射过来的危险目光,萧栾急忙摇头“我......我没想什么啊!”

褚炎旭半眯着双眼眸锐利的盯着萧栾,手掌动动想直接收拾一顿眼前这位装傻充愣的小子,“剑法的事我以后可以给你指点指点,但是你昨天拜师的事,必须想办法作废。”

褚炎旭这话把萧栾难住了!褚炎旭抛出的条件很诱惑,萧栾深知自己谋划这么多不就是为了跟人家学习剑法么?多日的渴求将唾手可得,诱惑难挡;可是这褚世子这要求却也是让他很为难,他昨天才拜了师,今天就让他背叛师门,岂不是要让他新师傅废了他?!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啊!

萧栾的脑袋瓜里经过一番思来想去,得失权衡,利弊分析,最终还是决定继续抱新师傅的大腿。新师傅的软肋他不知道,但是这新师爹的软肋他是知道的,抱稳新师父的大腿才是首选啊!

“师爹......”

萧栾的这声让褚炎旭浑身一震,即刻脸色乌云密布,差点抬手就把他拍飞。

萧栾见情况不妙,缩了缩脖子,悄悄地往后挪动两步,继续说:“这是背叛师门的事,我不能做......”说完,又无声的后退几步,注视着褚炎旭反应,做好随时逃命的准备。

褚炎旭双眸立刻燃起两簇火光,两道怒火十足的视线直射向萧栾脑门,他真是小瞧了这小子的脸皮厚度了!“你昨日已经背叛师门了”

“那不算”

“你只有最后一次机会,答应还是不答应?”

抉择好难!萧栾的额头紧拧,抬手挠挠头,但还没做出决定,齐影,萧楠他们已经朝着这边过来了。

“你已经没机会了。还有,不该说的不要乱说,否则.......”褚炎旭投射过来的两道目光威胁意味满满,说完就已经扬长而去。

第六十二章 泰山压顶

过了几日百无聊赖的日子,齐影倍感无所事事,用过早膳后就领着可芯出了随云居闲逛。

之前清幽雅致的倾枫阁,近两日竟然有些热闹的气息,清越的琴音缭绕,此起彼伏,连绵不歇。

齐影带着可芯转着转着,渐渐觉得兴味索然兴趣缺缺,她连续几个悠长叹息之后,想起好几日没有见萧栾了,索性领着可芯转个头,往寂鸣院走去。

而此时寂鸣院的庭院里,萧栾头正顶着一个木盘,正两膝弯曲半蹲,小腿颤颤地扎着马步,褚炎旭和萧楠则在旁边圆石桌边对面而坐,喝着热茶闲聊下棋,悠哉惬意。

而褚炎旭喝茶下棋空档间,还不忘留意关注正苦苦扎着马步的萧栾,偶尔‘好心’提醒一下萧栾站好扶稳木盘别把水洒下来,否则还得加练半个时辰。

齐影刚踏进寂鸣院,还未看清庭院情形就听到远处传来夹带着粗重喘息的呼唤:“师父......师父救我......”

齐影定眼一看,果然见自家徒弟以一种泰山压顶双膝半蹲的姿势扎马步于庭院中央,四肢颤抖,汗如雨下,眼神哀怨!萧栾此刻这模样让一向看他不太顺眼的可惜霎时都能生出一些恻隐之心,想伸手帮他把木盘卸下来。可偏偏他家师父齐影还想给他来点火上浇油,“哟!徒弟,扎马步啊?......不错,这姿势扎实平稳,可见这筋骨和底子都不错嘛!......”说着,她还伸手摸摸萧栾头顶的木盘,踮起脚跟往里面瞅瞅,“这水好像少了点......”

听了齐影这番话,萧栾不仅四肢颤抖得更厉害,稚嫩的俊脸也开始不停地抽搐,不知是因为支撑得太累还是被他师父气得。

前面正在悠闲地品茶下棋的俩人也因为齐影的这番睁眼瞎说而眼角抽动几下,忍俊不禁。

“年轻人就该早点打好底子,好好练哈!.......”

一番叨念之后,齐影最后伸手拍拍萧栾的肩膀就朝着石桌上喝茶下棋的两人走去,双眼有意地向四处扫视一下,“今日怎么没见肜小姐呀?”

褚炎旭刚要拿起茶杯的手停顿了一下,眉头微蹙,随即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自从那日早晨被齐影碰见他和肜媛练剑之后,她时不时问他肜媛怎么不在这种话让他很气闷。

萧楠见褚炎旭一时气闷不愿意答话,嘴角抽动一下,“世子妃稀客啊,今日怎么想起到我们寂鸣院来了?请坐下喝杯热茶......”

萧楠话音未落,正准备给齐影倒杯茶,而褚炎旭已经把热茶放在齐影面前了。

齐影道了声谢,拿起那杯茶轻轻地抿了一口,才抬头就见肜媛正从外面徐步而来,衣着单薄,纤腰秀发晃动,眉目秀丽,肌肤雪白,齐影都不得不承认对方确是一个明艳美人。

“世子妃安好!”

肜媛也没有料到齐影今日会到寂鸣院来,问候齐影时略显得有些不自在。

齐影微微点点头,焉然一笑,“你们聊吧,我去找徒弟玩会儿.......”说罢,便领着可芯步伐轻快地向萧栾走去。

“徒弟,走啦.......”

萧栾如获大赦,由着可芯接下木盘,倏然瘫软跌坐在地,额头上热汗凝结成豆大般的汗珠,此刻已经累瘫的萧栾懒得抬手擦拭,任凭汗珠沿着脸颊滑落,只是大口大口的喘气,眼见齐影已经走远,顶着褚炎旭充满警告意味的目光,吃力地活动活动僵硬的双腿,扭扭歪歪地追着齐影的身影而去。

齐影几人才离开不久,褚炎旭就说要去拜见一下外祖父就离开了寂鸣院,余下萧楠和肜媛尴尬相对。

......

“近日怎么这么热闹?总是琴曲不断的,是为何?”

走在倾枫阁园子蜿蜒小道上,听着琴音高荡起伏,齐影扭头询问身后的萧栾。

“三月末就是我们倾枫阁五年一次的寂谣曲比赛,他们是在练习曲子......”

齐影了然地点点头,“难怪!可是到三月末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他们也太急了些吧!”

“寂谣曲比赛是倾枫阁五年一次的盛事,他们当然得抓紧时间练习,若是能在比试中拔得头筹,那可是在倾枫阁里无上荣耀之事......”

“那为何不见你练习?”

“师父你忘了,我现在是你的弟子,当然不用参加倾枫阁的比试了,是吧?......而且就算我练习了,也不一定能加入比试.....”萧栾最后一句话说得细微,齐影都没听得清楚。

齐影拍一记额头,又忽略了萧栾是她徒弟的事实,“这比赛是倾枫阁的弟子都可以参加吗?”

“非也!倾枫阁的弟子遍布天下,若是一个个比试下来那可是很费力伤财的,所以每次是先由各分舵舵主甄选出色弟子推荐回来参加而已......”

这五年一次的寂谣曲比赛是倾枫阁甄选人才的赛事,是不少倾枫阁弟子想崭露头角脱颖而出的机会,有些弟子终其一生就是想在此比试中过关斩将一举得冠,一步步走上舵主甚至是阁主宝座,这他们在倾枫阁里通向巅峰的唯一正途。

“哦!”齐影神情暗色不少,本想寻个机会也混进去参加一下,不为能从中胜出,只是想试试自己的水平,毕竟她这个未曾见光的倾枫阁弟子,一直置身于暗处也没什么乐趣。

沉默半晌,齐影不太死心,又问:“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可加入比赛的?”

“师父,你不会是也想参加比赛吧?”

齐影向他眨眨眼睛,“不可以吗?”

萧栾服气,他这师父胆子真肥,“关键你会寂谣曲吗?”

齐影哼了一声,“废话!”

萧栾诧异,即刻咧着嘴逢迎笑着说:“师父,你真是太厉害了!.......你的师父是谁?哦不,我的师祖是谁?”

齐影眉梢一翘,嫌弃地看了一眼萧栾,而后问:“你认识随羽吗?”

“随羽?”萧栾眼珠溜溜转动,寻思半晌,只觉着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却想不出更多来。

齐影那失去的三年记忆里恰有些关于她师父的线索,而却又偏偏遗失了那段记忆。现在齐影只记得在她及笄前几日就再也没见过师父,只有师父遗下一把琴......

在齐影满满希翼的眸光中,萧栾挠了挠头,“这个名字好像听说过,但不知道她是谁?......或许我堂兄知道她,要不下次去问问我堂兄吧?”

齐影点点头,觉得去找萧楠了解确实比萧栾靠谱,毕竟萧楠拜入倾枫阁门下的时间相对比较长,又是倾枫阁三大分舵中其一分舵之主,想必他对倾枫阁内成员会有一定的了解,尤其是像她师父随羽这样稍微年长的。

第六十三章 哀戚

翌日早膳后,齐影又领着可芯去了寂鸣院,这院子里比昨天还清静,庭院内空荡荡的,齐影四处扫视了一下,才见到两个小厮正弯着腰在打扫游廊。

齐影招来一小厮询问,才知道萧栾早早已经出门了,不知去做什么去。齐影再询问萧楠在不在,小厮说今日未见他出门,她又托了小厮去寻,半晌之后才见萧楠打着哈欠慢悠悠的来到庭院见她。

见萧楠哈欠连连的样子,齐影忍不住调侃一句,“萧舵主昨晚做贼去了?”

齐影就这么一说,即刻激起了萧楠的满肚怨念。

“能不能管管你家夫君,别让他总是三更半夜来找我下棋了可好?......”

萧栾昨夜本来已经打算睡下了,却生生被褚炎旭从床上拉起来陪他下棋,两人足足下了一宿的棋,天微微刷亮才散去,萧楠两眼皮已经不受控制地打架,眼头猩红血丝密布,而褚炎旭倒没事,出了萧楠的寝室又去敲萧栾的门,把萧栾从睡梦中叫醒,拉着他晨练去了。

面对萧楠的控诉,齐影不自然地干咳了两声,“这事我确实管不着,还望萧舵主多担待些哈......”

萧楠也就发发牢骚,没指望能改变什么,摇晃了一下不太清醒的脑袋,“世子妃找我是有何事么?萧栾那小子已经被你那世子夫君拉去扎马步了,你要找他,还是找你夫君去吧......”

“我不是来找萧栾,是来找你的......”齐影眼疾手快地接过小厮送过来的茶壶,倒了杯放在萧楠面前,笑容可掬的对着萧楠眨眨双眼,细密的睫毛扑闪扑闪的。

“哦?”萧楠有些意外,伸手端起茶杯抵在唇边也不喝,只是任由热茶飘出了的热气扑在脸上,不知是在刻意呼吸茶香还是在等待齐影的回应。

“你认识随羽吗?”齐影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询问萧楠。

萧楠一愣,刚刚睡眼惺忪的双眼散射出惊异的光芒,上下打量一下齐影,“你认识随羽?”萧楠越加觉得这对话和几个月前在肃王府内的情景有些相似,先前他怎么也猜不透那名神秘女子是何人,现在才惊觉那女子可能就是齐影,只需稍作证实。

“嗯”齐影点头承认,“她...是我师父,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吗?”

知道了齐影的身份,萧楠对齐影后面问的问题也不再觉得诧异,“我之前回答过你这个问题,不过你忘记了......”

齐影神色疑惑,不太明白萧楠所说何意?

萧楠揉了揉眉头,神色有些哀戚,“你师父已经不再了!她已经走了三年,你前些日子丢失了三年多的记忆,忘记了而已......”

这结果是齐影一时始料未及的,神态陡然呆若木鸡,双眸渐渐泛起水雾,一时间控不住哀伤感触就哀声低泣起来。

“逝者已矣,还请世子妃节哀......”

见齐影一时哀痛悲戚,萧楠有些束手无策,唯有低声劝慰一二。随羽是他的师姐,他与随羽虽未有太多接触,感情也无甚深厚,当年乍闻随羽遇害身死时,也不免哀戚;面对这样的不幸,他尚且如此,何况是齐影。

“那日师父离开后就没再出现,我只是以为她有事抽不开身,为什么她突然就...?”低泣过后,齐影用手帕抹去眼泪,整理一下仪态,才抬头问萧楠。

“我也不知为何?只知道她是遇害而亡......”

“难道这么多年都没人去查吗?”齐影情绪有些激动,继续追问萧楠。

“怎么不查!”萧楠叹息道,“随师姐当年是烜晋分舵之主,她突然遇害,烜晋分舵一时人心惶惶,师尊曾多次派人暗查,可皆是徒劳而返......”

齐影此刻比其他任何时候都后悔丢失了那三年记忆,或许那里面多多少少有些关于她师父的线索。

第六十四章 谷灵

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

一场春雪过后,彤枫山顶又开始稍稍回暖,倾枫阁内冰雪消融之后的一景一物有种让人觉得焕然一新的错觉。

萧栾被逼连续半个月的扎马步晨练,这日好不容易解了禁,像一只陡然脱了缰的野马,好不肆意畅快!趁着褚炎旭不在随云居,悄悄溜进来找齐影一吐苦水。

因前几日下雪天寒地冻,齐影不太踏出随云居,见今日天已经有些转暖,徒弟又恰巧来访,觉得呆在随云居里面有些无趣,便拉着萧栾和惜訫可芯出去走走。

四人走过一道悠长迂回的长廊,又沿着一条窄小的石子路闲逛,忽闻一阵琴音乍起,好像就近在耳边。三人又沿着石子路绕过一旁成排的山石桂树,忽见一身素衣简髻女子正安坐于一个高出地面两尺高的宽长光滑亮黄石头上,面前摆置着一把七弦琴,心神专注地弹奏琴曲。

齐影看那女子有些眼熟,却又因对方正低头垂眸弹曲,不能看清正脸一时辨认不出,转而轻声问萧栾,“她是谁?”

“她叫古灵,听说昨日刚从你们烜晋回来......”

齐影讶然,“原来是她!”

萧栾诧异,疑惑他这师傅此话何意?

少顷,女子手指停下拨弄,琴音缓缓而止。女子微微抬头,眼帘卷起,看到齐影那瞬间神色一愣,顷刻荡起笑颜,急忙站起来跃下山石来到齐影面前,“瑾姝郡主?”

看着眼前的谷灵,齐影也兴喜不已,伸手拉起谷灵的双手,笑意荡漾,“谷灵,没想到真是你......”

齐影和谷灵相识于烜晋,谷灵原是烜晋国都暄阳城内一家名叫仁济堂医馆里的医女,曾因受到一个官宦子弟觊觎美貌受尽骚扰,因机缘巧合下齐影出手相助,才得以解脱,后来两人渐渐有了来往。谷灵虽年长齐影几岁,好在两人还算年龄相仿,一直相交密切直至齐影和亲来了北渊。

此刻看着谷灵,齐影终于知道她对涂茗珍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了。她那时跟谷灵来往时曾几次出入过仁济堂,那时就有见过涂茗珍一次,因两人从未交流过,所以才印象模糊。

只是让齐影诧异的是谷灵竟然也是倾枫阁的人,如此想来才恍然而知仁济堂必定是倾枫阁一分舵据点。

“你还好吗?你怎么来到了这里?”谷灵明眸秋波微漾,关切地问道。

“这事说来话长,日后慢慢与你说......我有些话问你,我们借一步说话。”

齐影带着谷灵来到一处高石旁,“你是随羽的徒弟对吗?”

谷灵未有诧异神色,只是轻咬一下水嫩的下唇就点点头。齐影就知道有些事不用她说,谷灵是知道的,“师父是怎么走的?”

谷灵的神色倏然一暗,“师父当年遇害之时,我恰巧奉命回到这里,此事我也是所知不多。我只是知道师父那时说是去见一个人,谁知却是去而不归,后来舵里的人秘密去寻,几日后寻回来的却是师父的尸身......”说到伤心处,谷灵眼角泪珠滚落下来,“后来我也私自去查访,却终是一无所获......师妹,对不起,当年我是知道你的,只是师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你和她的关系,所以一直瞒着你.......”

“我知道,师父不想让别人知道她隐身于我们恒王府......”

随羽一向行踪隐秘,更没人想到恒王府里的一名普通琴师竟是倾枫阁的舵主。

“师妹,我知道你一时放不下师父遇害之事,只是这事连阁主都查不到头绪,可见那谋划之人是个心思深沉,做事滴水不漏的人,你切不可再搅入这趟阴谋之中,以免招来危险......”

“我明白,我不会鲁莽行事,可是师父死得不明不白,我不能置身事外不查不问,还请师姐助我......”

“也罢!这事就是师姐我经过了三年也未曾真的放下,你若想查就去做吧,但是你要小心行事!过了这么多年,有些痕迹只怕已经早已被抹去,现在查更是难上加难了.....”

齐影低眸一笑,“也许不然,人紧绷得太久总有松懈的时候,或许那黑手觉得这事过了三年已经渐渐被淡忘而慢慢松懈了开始时的防范心思,会露出些许痕迹也未可知......”

谷灵点头赞同,“若是如此,或许真是我们的机会!”

“师姐,你可怀疑过这事或许就是倾枫阁内的人做的?”

“何曾没有疑忌过!因此阁主一开始就是从烜晋分舵开始一一排查的,那时分舵里人人都有嫌疑,可是后来大家都能自证清白;而我们倾枫阁又是江湖门派,也曾猜疑过是江湖恩怨,却同样查无所获,所以这事最后才不了了之......”

“我们倾枫阁立足江湖是以救死扶伤为本,鲜少会与人结怨,而且师父向来行踪隐秘,我认为是江湖恩怨的可能性不大;而阁内会不会有人因与师父有利益冲突而背后谋害呢?......又或是有人想谋夺师父的舵主之位?”

谷灵抚摸一下襟前的秀发,默然思忖片刻,“我们倾枫阁内职务升降一向以寂谣曲造诣高低论之,传承罔替分明,因此争权夺利之事,阁内鲜少发生的,哪怕是那黑手想谋取舵主之位,那也是要通过寂谣曲统一考核,最终还要阁主认可才行。阁内一直人才辈出,胜负难料,如果那人真是为了舵主之位,若事成了,那岂不是很容易暴露自己?若是不成,岂不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所以那黑手是在兵行险招,想必会留了后手......”齐影眸光冷凝,幽深如深水,“涂茗珍为何成了代舵主?师姐可知?”

“开始主要原因是因为师父死得不明不白,阁内无瑕即刻选出新的舵主,而涂师叔在烜晋分舵算是资历最深的一个,而且她很熟悉舵里的事务运作,所以阁主就临时点了她为代舵主,暂时主持烜晋分舵事宜。后来阁内又陆陆续续发生了一些事,所以这事一直拖到现在。不过,这事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了,三月末就是咱们倾枫阁五年一次的寂谣曲比试,届时烜晋分舵舵主就是从此次比试中选出......”

“原来如此!”齐影了然点头,“探查师父遇害之事,这里也许是难得的突破口。如果那黑手的目的不出我所料,她一定不会放过这次比赛的机会,定会想方设法成为舵主......”

“确有可能!”

“所以,我要参加这次的比赛。”齐影此刻目光如炬,神情坚定地望向谷灵。

谷灵讶然,不过片刻之后缓缓摇头以示不赞同齐影的想法,“这么做太危险了,你这样表明身份加入比赛,必定会引起那人的注意,或是引起不必要的猜疑,这样无疑是把你自己摆在最危险的位置去.....”

齐影也已经想到那一层,“我不会以随羽的徒弟身份去的。”

“那是何身份?如果没有倾枫阁弟子的身份,是参加不了比赛的.....”

“萧楠的徒弟怎么样?”

“这......”谷灵迟疑片刻,随后一喜,“这当然好,只是萧楠好像不太轻易收弟子......”

“师姐放心,会有方法的.....”

齐影相信让萧楠帮助她参加比赛,应该不算太难,又不是真的要拜他为师。就是算真拜师,萧楠也应该偷着乐才是。

齐影谷灵两人聊完回来时,无聊等待中的萧栾和可芯早已拌起嘴了,此刻就像两只正在战斗的公鸡,梗着脖子对峙着,准备随时扑腾着翅膀扑向对方。

“你们俩这又是在做什么?”齐影的双眼在可芯和萧栾俩人身上扫视一回,无奈的深呼一口气。

“师父,我们在闹着玩呢!没事,没事......”说着,萧栾右边眼角向可芯快速眨动几下。

可芯不理会萧栾的示意,只是“哼哼”了两声。

可芯和萧栾这两人就像一对八字不合的冤家,见面就掐,齐影已经见怪不怪,只要闹得不太过分,齐影也就懒得管他们。

“一年多未见,萧栾个子长高了不少嘛!”谷灵打量了一下萧栾后,温声笑道。

“谷姐姐也更加漂亮了......”

萧栾的这声赞美令谷灵惊讶不已,她没想不过一年多的时间,萧栾的变化这么大!不禁怀疑这真的是曾经那个孤傲寡言的少年么?

第六十五章十 坦白

齐影决定参加寂谣曲比赛的事,她想了想还是决定事先跟褚炎旭说一声。两人相处这些时间,齐影已经把褚炎旭的性情摸得七七八八,那人有时候多思又不爱言说,行动永远比言说来得快,不过好在他对齐影会比别人多些包容放任,否则齐影哪有现在的逍遥自在。

因此晚膳时,齐影非常积极地往褚炎旭的菜碟里夹菜,不管是不是人家喜欢的,把桌上的菜品都夹了一遍,把褚炎旭面前的菜碟堆积成一座小菜山。

而面对齐影的突然献殷勤,褚炎旭也只是开始的时候楞了一下,后面便是默默地吃饭,这样一顿饭下来,褚炎旭吃得好撑,齐影的手好酸!

“说吧!”

无事献殷勤,必有所求!吃饱喝足后,褚炎旭坐在座榻翻一下书,等齐影开口。

“我打算参加寂谣曲比赛,所以跟你说一下......”

出乎意料,齐影不是有事求他,而是跟他报备的意思!褚炎旭卷起眼帘狐疑的望着齐影,思而不解......

“你会寂谣曲?”

“嗯”

褚炎旭沉默半晌,眼神沉静,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多么不了解眼前的这个女人!自成亲以来,他一直以为她只是一个皇家贵女,没想到对方这不显山露水的外表下却是深藏不露的。

见褚炎旭沉默不语的样子,齐影轻咬一下朱唇,有些心虚忐忑,“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但是我师傅是私底下收我为徒的,她那时在我府中隐藏了自己的身份,也不想让倾枫阁里的人知道我是她徒弟的事,所以我不能向别人说起......”

褚炎旭讶然,“既然你师父不想你公开身份,那你还要去参加比赛?”

“我就想参加一下这次比赛,所以我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齐影眼波荡漾。

“哦!什么办法?”褚炎旭一扫心中的郁郁,换上一副愿闻其详的神态。

“就是找萧楠帮忙,让他收我为徒,当然这不是真的,这拜师只是给其他人看的,这样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去参加比赛了......”

齐影深知不能让禇炎旭知道她实则是想去探查师傅遇害之事,否则他应该不会轻易放任她去做的。

知道多说也改变不了什么,这个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禇炎旭点点头算是同意了,“这事我去跟萧楠说。”

“好”

禇炎旭出面去找萧楠也好,他们是至交好友,相信萧楠不会不卖这个面子,这样也免了她些麻烦。

次日褚炎旭就搞定了萧楠,还顺带给齐影送了把七弦琴。

齐影一接过那把琴就觉得异常眼熟,不管是琴身,琴弦或色泽都像极了她师父留给她的那把琴......

“这琴是?”齐影的疑惑地看着褚炎旭,询问道。

“这是我先前在咸州买的,正好给你参加比赛用......”

齐影轻轻抚摸着琴身,褚炎旭所说的并不是她想要的答案,不过听说他是从外面买的,便觉得他应该不知道此琴的特别之处。

“怎么?有什么问题?”

见齐影只是端详着琴,褚炎旭又问道。

“没有,我只是觉得这琴有些眼熟......”

“你见过这样的琴?......我买这琴的时候,曾听店掌柜说过这琴是模仿寂瑶琴所制,而寂瑶琴就是倾枫阁四宝琴之一......”

齐影恍然大悟,此刻才知道她师父的琴叫寂瑶琴,那时她在琴身断纹中隐约看出“倾枫寂瑶”四字纹理轮廓,现在想来那琴必是寂瑶琴无疑。

“那是我师父的琴,后来在我手里.....”齐影现在不太确定她和亲来北渊时有没有带过来,急忙唤来可芯,“可芯,你有没有见过这把琴?”

齐影的询问让可芯一愣,这琴不就是郡主从烜晋带过来的那把琴么?就算失了那三年记忆,她也应该记得这把琴吧!现在为何多此一问?

“这不就是您的琴么?”

“我把那把琴从烜晋带来北渊了吗?”

可芯愣了一下,食指指着齐影手上的琴,“不就是这把吗?”

齐影微微叹口气,“不是这把,是相似而已,我那把琴现在在哪儿?”

可芯才顿时恍悟,“那把琴现在在歆珝院,当时没带过来,我方才以为这把就是呢!这两把琴怎么如此相似?......”可芯好奇地伸手抚摸着琴惊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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