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亲的嫂子 - xp1024.com
《亲亲的嫂子》


第一章 清溪之夜

入夜,华蓥山慵懒地躺下了,横亘成一抹静悄悄的青黛。傍山而卧的小镇、村庄,也都抖落了白日的喧嚣,沉入了迷梦的故乡。

未能即时入睡的,是从山里偷偷溜出来的清溪,她像一个俏皮的小女孩,趁着月色,穿过小镇鼾声织就的门帘,绕开村庄宁静编成的篱笆,到阒无人声的田野里捕捉流萤,去悄无声息的树林里寻找虫鸣。她步履轻快,像跳跃的音符,带起一阵微微的风,风里蕴涵一些湿润、一些芳香。突然,一个不小心,她脚下一滑,竟然从清溪村村头的悬崖上跌了下来,弄出轰然声响,惊起了水沫,溅起了迷雾,湿润了夜色,吓得自己花容失色,忙胆怯地藏到悬崖下面的深潭里去了。轰然的声响很让沉睡在半崖上的古庙吃了一惊。古庙睁开惺忪的睡眼,发出昏聩老迈的烛光,好像要探询点什么,却受不了桥梁工地上那盏千瓦大灯刺眼的光芒,忙躲向暗处去了。清溪本分了点,悄悄向前走了一段,小心谨慎地打量着这个临河村庄,见一马平川上静谧安详地躺着几十户人家,正要舒一口气,不料渠江一个小小的浪花涌来,一下子就吞没了她,她只得顺江而下,尚未来得及在浅滩流连游戏,桥梁工地雪亮的照明灯下轰响的机车,繁忙的加班人群,立即就破坏了她的兴致。她一生气,一个猛子扎进江里,埋头便随渠江西去了。

桥梁工地喧腾热闹,却打不破清溪村的阒寂宁静。清溪村就像一个龙钟老太,躺下后连身都懒得翻一个;又像一个静静的处子,一沾床便发出了甜柔的微鼾。工地上雪亮的灯光,比月光更明亮,但它照不到远处的人家,更跑不到远在村西头的这户人家小小的院落里。月光却能。清冷的月光越过竹篱笆,抚摩了一下院子里的瓜菜,打量了一下那棵老桃树下的鸡鸭棚子,便悄然扣开了人家的窗扉,透过白色的麻纱蚊帐,去轻抚一张梦幻般的女人的脸庞,无声无息,暧昧温馨。

女人的脸庞被月光抚摩,抚摩成一种诗意的朦胧,月光似乎惊诧于这梦幻般虚无又梦幻般真实的充满生命活力的脸,生怕打扰了她的清梦,没敢发出任何声响就退了出去,在桃树梢上迟疑着,既不离开,也不进来,害得院子里看家的狗呜呜着,既不像和同伴打招呼,也不像朝路人狂吠。

那狗呜呜了一阵,终于长长地叫出了声,声音里先是警觉、疑惑,接着就是惊讶和喜悦,它迎了出去,摇着尾巴,像迎接主人。

一个黑色的影子推开了篱笆门,像月光进院子一样,打量了瓜菜、棚圈,抚摩了狗的脑袋,就来到了大门前。钥匙抖动的声音伴随着开锁的声音,接着听一个女人朦胧然而喜悦的声音响起:“江波,是你吗?”

门关闭了,细碎的声音响了半天,刚才被月光光顾过的小屋,呢喃声久久不歇。狗也跟进大门,它没跟江波一起去和女人呢喃,在堂屋转躞了半天,最后从狗洞钻进了隔壁的房间。

隔壁房间睡着一个叫江涛的半大小子,刚才的狗叫声、开门声吵醒了他的清梦,提醒他哥哥江波加完班回来了。蹲在床前抖跳蚤的狗还在呜呜地叫,一只没被撵出蚊帐的蚊子叮上了他的膀子,浓浓的尿意憋得他特别难受,这一切惹得他非常恼火,一个翻滚就爬起了床,拉亮了灯,先找到那只蚊子,“啪”地出了口恶气,这才捞开蚊帐下床,一脚踢向自家的狗。那狗赶忙钻狗洞出去了,他开了房门,不是要去撵狗,而是要去上茅房。

茅房在屋后,他得先经堂屋,开了大门到院子去。经过堂屋时,听哥哥对嫂子说:“你还没睡着吗?”嫂子回答说:“睡着了,给你闹醒了。”哥哥说:“哦,我以为我不在,你睡不着呢。”嫂子说:“瞎说!”哥哥说:“我瞎说吗?”哥哥说着,便听嫂子吃吃地笑。江涛开了大门,到院子去,绕到屋后,方便了,转回来,关了大门,正准备进自己房间,却听哥哥房间传来很大的动静,便忍不住站住了来听。

哥哥在喘息,嫂子也在喘息。两人似乎很累,但还一边在说话,声音很低,但很甜腻。哥哥说:“宝贝,爱死我了!”嫂子说:“爱我什么呀?”哥哥说:“爱你如云的秀发,爱你修长的眉毛,爱你长长的眼睫,爱你玲珑的鼻子,爱你柔软的耳垂,爱你樱桃般的小口,爱你乖巧的下巴,爱你洁白的脖颈,爱你——”嫂子吃吃笑了:“别说了,再说就把高中学的词语用完了。”哥哥笑着说:“不用嘴说,那用嘴亲吧。”嫂子嘻嘻着,似乎要躲避,但又没躲避,她嘴里发出了梦幻般的呻吟,呻吟里还夹着吸吮的声音。

听得这声音,涛子全身起了奇怪的变化,他感觉血往脑门冲,眼前一阵眩晕,呼吸急促了,心跳加速了。他听见一个比哥嫂发出的声音大得多的声音响起,那是心脏敲击胸腔发出的,也是喉结上下滑动吞咽唾液发出的。

涛子非常惶恐,觉得自己非常可耻、堕落。自己竟然堕落到偷听哥哥嫂子做爱这种地步了,这不但不道德,也是对哥哥、对嫂子的侮辱!但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心里想着赶快回去睡觉吧,别这么无耻了,可是脚下却一动不肯动。

哥哥和嫂子的动静稍微大了些,木床发出了快乐的吱嘎声,哥哥还一个劲问:“宝贝,舒服吗?宝贝,这样好吗?”嫂子轻轻地说:“你轻点,别碰着宝宝。”哥哥便说:“那我就轻点吧。”嫂子不说话,只顾呻吟,顶多用一声“恩”来回应。江涛听到了啪啪啪的声音,像两人在拍巴掌,节奏由慢到快,由缓到急。最后,哥哥压抑着叫了一声,似乎极舒服,又似乎极痛苦,接着,一切声音都没有了,包括喘息。

涛子继续站了一阵,失落地进了自己的房间,上床躺下。耳朵里满是哥哥轻柔的吸吮,嫂子迷醉的呻吟,一时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很自然地浮现出一片雪白的胸脯,幽深的乳沟,吊带连衣裙包裹着的丰满与高挺——那是去年夏天,嫂子才刚嫁到他们家。一天中午,他正在堂屋写作业,一道几何题难住了自己,他只好向读过高中的嫂子请教。嫂子来到他身边,躬身给他讲解解题思路。他在分神的一瞬,眼睛不经意掠过了穿着吊带连衣裙的嫂子的胸脯!嫂子的胸脯真白,真丰满,真高挺!那天不知道她因为什么没有穿背心,前倾的身子使领口大大地敞开了,敞开的领口竟将她神秘幽深的胸沟全部暴露在了他的眼里,他甚至看见了嫂子雪白的nǎi子,樱桃般的奶头#蝴的脸顿时红了,整个人变得局促起来。但嫂子并没发觉,讲完题,回房睡午觉去了。那天,哥哥不在家。妈妈在另一间屋睡午觉。那天睡午觉,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从下体发出的一种极乐的快感,他梦见自己把嫂子抱住,那快感就产生了。他因此很长时间不敢正眼看嫂子,羞愧,自责时时弄得他很容易分神。后来上生理卫生课,老师讲了些青春期知识,自己也偷偷看了些书,他才知道,自己那是做了个性梦,自己那是第一次遗精,自己那是长成了男人!一切都是正常的,没有可耻的必要,也没有自责的必要。他不再分神,成绩还是一如既往地好。

涛子在学校是个品学兼优的初二学生,品学兼优并不等于就不偷听哥哥和嫂子半夜调情,也不等于就不能回到床上脑子里装着嫂子的nǎi子,也不等于就不能轻轻地呼唤着嫂子的名字手淫——“静,爱死我了!”他学着哥哥的声调,发自内心地呼唤着,出自本能地挣扎着,又在内心深处愧疚着。每次他都痛苦着、向往着、既而迷醉着、呻吟着、快乐着,之后,却担心自己会堕落,于是不断地辱骂自己,甚至扭打着自己,内心有说不出的羞愧与恼恨,自责与忏悔。紧张前的兴奋,换来的往往是放松后的迷茫。

等他自责完了,想起老师讲的,自己书上看的,终于释然地松弛下来时,窗外的月亮已经越过桃树,将巨大的阴影留在院子里,许是躲到渠江的哪个角落,沐浴去了。

一切归于宁静,天、地、人都沉沉地睡去了,那只挨过主人踢的狗,在暗夜里,也合上了眼睛。

第二章 诗意的晨

当东方天边刚刚露出点鱼肚白,桥梁工地上的千瓦大灯的光便暗淡了,疲倦地闪着眼睛,点缀在一马平川的清溪村,犹如广袤天空里的一颗小星,孤独而寂寞。江家厨房里的灯也亮了,虽然只有四十瓦,却比那颗大灯亮堂得多,狭小的厨房,被照得如同白昼。于是见一个人影,脚在地面,身子在墙上,很像童话里的巨人。影子行动迟缓,肚子部位显得特别突兀,高高地隆起,显示着一种生命涌动的迹象。

“静,我叫你别起来做饭,你就是不听,唉!”

厨房隔壁的房间里,一个算不得苍老的声音叹息着,接着就听翻身下床找鞋子的声音,轻微咳嗽的声音。

“妈,你身体不好,不要这么早起床!”

厨房里,影子的嘴巴在动。影子的一只手在锅里鼓捣,一只手撑着腰,仿佛不撑着,那腰就承受不了肚子上的重量。

“我起来喊涛子,让他自己做。你挺着个大肚子,行动都不方便,做什么早饭!哎——”

“就让涛子兄弟多睡会儿,他们今天期末考试,养好精神才能考得好。”

厨房里多了个影子,是涛子。涛子冲妈妈房间说:“妈,你别起来了,我起来了!”

“你还晓得起来呀?我以为你睡死了呢!也不体谅体谅你嫂子,她怀着你侄子呢,傻小子!”妈妈似乎又躺床上去了,木床吱嘎了一声。

“嫂子,你回去歇息吧,让我来。”

嫂子看了看小叔子。因为天热,这家伙也不避忌嫂子,赤裸着上身,露出强健的肌肉。涛子是个懂事、勤快的孩子,生在农村,从小干重活,身体素质天然地棒。嫂子笑了笑,说:“涛子,你休息好了吗?今天可别考砸了!”

“放心吧,嫂子!”江涛拍着结实的胸膛说,“我江涛就没考砸过一回!”

“又冲壳子!”妈妈在隔壁笑着,笑声里没有责备,倒很是得意。

“妈,涛子可不是冲壳子!”嫂子自豪地说,“涛子,考好点,我们都看着你呢!你回去再睡一会,嫂子做好饭叫你,你哥也要早些吃呢。”

“嫂子,我早睡醒了,没事,我会考好的。哦,哥白天黑夜地干,可别累着,房子什么时候造是小事,身体是大事!”

“涛子,你可真懂事!”嫂子笑着说,“既然没事,就帮嫂子烧火吧。”

“好的!”涛子就看着嫂子的笑来到灶前,帮忙往灶里添柴禾。涛子爱看嫂子的笑,那笑像一个美丽的梦,又像秋天河面上的雾,怎么看怎么美。

嫂子一边淘米往锅里放,一边不经意地打量小叔子。火光里,涛子的脸红堂堂的,每一颗汗珠都能看得清楚。嫂子心里想,涛子今后可比他哥有出息,绝不至于连大学都考不上。涛子的前途仿佛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实实在在,像看涛子脸上的汗水珠子,看得清清楚楚的。

叔嫂配合着做好了早饭,涛子要上学,胡乱扒拉着饭吃。嫂子便从厨房出去,到院子里,抬头看了看天,见曙色未起,便又进厨房,对隔壁屋里的婆婆说:“妈,我想去再睡会儿!”

“快去吧,以后再不要这么早起来,将息自己的身子要紧!涛子能做饭的。”婆婆在床上翻身。

嫂子于是回去了。

涛子见嫂子临出门时用拳头在背上不住地敲着,心里很不好受,于是眼里就含上了泪水。

“明天,”涛子心里想,“明天我一定要让嫂子吃我做的早饭!”

嫂子回去上床时,不小心弄醒了丈夫江波。

“吵醒你了啊,大哥?”嫂子上床的动作就变得轻轻的了。

“不是,我自己醒的。”江波揉了揉眼睛,见窗外天光渐渐亮了,打了个呵欠说,“工地上这灯也太亮了,连是不是天亮了都不清楚,真是!”

“是天亮了。”嫂子说,“没睡醒就再睡会,你白天干一整天,晚上还加那么久的班,我真怕你受不了!”

“没事!”江波笑着,一把揽过老婆,抚摩着她的突兀的肚子,侧过耳朵去听胎动,“有你娘儿母子做我的精神支撑,我还有什么受不了的?”

“可惜肚子越来越大了,要不然,我也可以到工地上去挣点钱的。你看,光你一个人挣,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改造这老房子。眼看涛子就初三了,离读高中还只一年,到时也要用钱——”

江波抱着老婆,在她脸上亲了亲说:“你不用担心,有我呢!”

“都怪我,要不是我进门就克死了爸,花光了积蓄,我们也不至于这样——”

江波捂住了老婆的嘴,不让她说下去:“静,这都是庙子里那王瞎子瞎说的,我不许你也跟着这样说!我们是高中毕业呢,难道也跟着迷信?”

“不是我信不信,大家都这样说,还说我要克妈妈,克你,克——我都害怕了,要是真这样,我,——你叫我怎么活啊?”

江波拍着老婆的肩,安慰说:“静,别信那些瞎话,怎么可能!好了,我起床了,你好好睡会儿,啊!”

嫂子点点头,看着丈夫起床,听着丈夫去厨房洗漱,吃饭。她其实根本就睡不着,但躺着比坐着或者站着舒服,她喜欢这样躺着。这样躺着感觉安全,因为有床框范,有帐子罩着,有屋子关着,有院子围着。她不喜欢出门,因为一出门就能听见庙里的那个不是和尚的和尚撞响的老迈的晨钟或者暮鼓,听见竹树林里不时传来的关于自己克死公公的传言,听见婆婆一声声无奈的叹息……甚至会时常莫名其妙地闻到庙子里飘散出来的香火的味道,像硝烟还没散尽的那种味道,充满着死亡的气息,总能勾引起结婚那晚经历的那种大喜过后的大悲……

她在床上躺着想心事,江波便进来了,他刚漱了口,满口的清香味。他用他的满是清香味的嘴亲了亲她的脸,色迷迷地说:“不亲一亲,我走路都没劲!”

她娇嗔着:“天亮了啦,你就不怕涛子在院子里看见?”

“涛子早走了。妈妈起床了,今天好像是观音菩萨的生日,她要上庙去烧香。我叫她别去,硬不听。也不知道当初造庙那和尚是什么玩意,好好的平地不造庙,偏选择半崖上造,庙会上人又多,万一挤下崖去,可怎么得了!观音也是,一年生三次,害得我老为妈妈担心!”江波俯看着老婆,恋恋不舍,嘴里说了一箩筐的话,就是不肯离开。

“大哥,妈妈吃斋烧香,还不都是因为我!”嫂子又开始了自责,“要不是我——”

“又来了!”江波打断老婆的话,“说过不许你再提的!”

嫂子便不再说,却定定地看着丈夫,傻傻地笑。江波也看着老婆,相对傻看。

“你还不去?”嫂子笑着问。

“还没看够!”江波说。

“那就别去了,在家慢慢看!”嫂子吃吃地笑。

“我要把你身子的每一部分都装进脑子里,带到工地上慢慢回味——”江波声音小下去了,低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听见,“我会一边挖土,一边听着宝宝的胎动,听着听着,一天的漫长时间就打发了……”

嫂子吃吃地笑着,用指头点着江波的头:“好了啦,不正经,再不走,要遭扣工钱了!”

江波这才站直身,不舍地走出房间。妈妈早在堂屋里,恭恭敬敬地给家神上香。江波看了一眼那被烟熏得面目全非的家神,看那“天地君亲师”几个大字,心里就很不舒服。不舒服归不舒服,妈妈喜欢给他们上香,自己也没办法。

等妈妈上完香,江波说:“妈,庙里窄,人又多,你要注意安全!”

“你这孩子,大清早起来说什么屁话来!”妈妈横了江波一眼,很不满意儿子的这句劝告。

“算我没说,我走了!小静还在床上,你自己吃饭,别喊她,让她睡会儿!”江波说着,走出了大门。

“你等会儿!”妈妈突然想起似的,追出大门,在篱笆门边赶上儿子,拉着他到桃树下说:“杜静肚子大了,你们晚上可不许再闹腾了,听好没有?”

“妈,你这是说什么呀,也不怕外人听见!”江波又尴尬又好笑,四下看了看,红着脸,小声说,“我知道了!”

“知道了就好!”妈妈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第三章 白虎之命

太阳从观音崖上探出脑袋来的时候,白亮亮的清溪瀑布便染上了一层金色,它们从悬崖上耸身往崖下跳跃,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弄出隆隆的声响。这是一挂触手可及的瀑布,悬挂了也不知道多少年。它和半崖上的观音庙一起托起朝阳,一起笑看落日,不倦地打量着清溪村,但却一个年轻,一个苍老。一个时时都要弄出跳崖的惊险和坠落的悲壮,一个处处都龙钟老迈,暮气十足,甚至连晨钟的节律都懒散得迈不动脚步。

一条青色的没有栏杆的石阶由西往东陡削地爬上半崖,在观音庙前稍事停歇,然后折了一个身,又由东向西爬上了高崖。站在高崖上打量渠江的一排刺槐树,年年都幸福地开花,浓郁地芳香,却年年都不见挂果,豆荚里瘪瘪的,没有一点货。但它们一点都不害羞。依然高傲地站在崖上,以一种藐视的眼神打量滔滔西去的渠江,以及那些上崖进庙顶礼膜拜于土偶之下的人们。

人们虔诚地来到古庙,低三下四地乞求送子娘娘,为自己或者为媳妇,乞求肚子能够早日鼓起来,以续一门香火,不知道这些刺槐是否也为自己乞求过,它们得天独厚地享有送子娘娘,居然不能结实,真是对观世音菩萨莫大的讽刺。

此时的刺槐显得特别的辉煌。太阳躲在他们身后,怯怯地,四处探望,像一个胆小的孩子。它的光辉却为刺槐镀上了一身的灿烂,犹如庄严的佛像,人们不敢仰视。远远地看,能见千百条丝绸的带子,从刺槐身上飘下来,七彩的,随着晨风斑斓。

嫂子杜静就站在崖下,任由七彩的飘带在自己身上轻拂,她的曾被月光轻抚得梦幻般美丽的脸,在迷离的阳光中依然梦幻般美丽。她也许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崖下一站,已经成了比清溪瀑布,比观音古庙,比辉煌的刺槐更显美丽的风景。人们频频地回头,不认识的,问问这是谁家的媳妇;认识的,微笑着打个招呼;年老的,关心一下她肚子里的孩子;小孩子,则甜甜地叫阿姨,并试图去摸她的肚子;更有甚者,就连跟主人前来上香的看家狗,也对了她大摇尾巴,然后轻轻地从她身边蹿过去。

嫂子对这一切都抱以感激的微笑,却不十分在意。她只是目送婆婆随人流爬上半崖,隐入人头攒动的观音庙去。看着观音庙里的拥挤,看着络绎不绝来赶庙会的人,她真担心,要是发生拥挤踩踏,那可怎么得了!不过她这是在为别人担心,因为她自己并没想过要去给观音上香,一来她肚子鼓鼓的,早就有喜了,二来怕挤着肚子里的宝宝。她只是不放心婆婆,要来送送,也顺便走一走,呼吸点早晨湿漉漉的空气。婆婆本不欲让她送来,但听她说是顺便走走,活动身体,觉得这有益于孩子,便欣然同意了。和婆婆一起走,尽管处处是熟人,但她听不到一句关于自己的传言,连平日里嚼得最凶的何家婶子,也只和婆婆摆摆上香要注意的事项,绝口不提其他。

站在路中间,便挡了别人的去路。她只好折转身去,要原路返回。那些七彩的飘带于是被她抛在了身后,轻轻地漂浮在空气中,一时不能弥散,被匆忙行走的上香的人们搅动,变得支离破碎起来。

阳光将她的身影投向路边的稻田,淡淡的,那突兀的肚子显得并不明显,只是能感觉在稻子上移动,朝回家的方向。

回家得走一会儿,上香的人似乎很多,络绎不绝。路狭的地方,上香的人见她是个大肚子,往往停下来让她,但她不喜欢老是别人让路,有时便主动地停下来。这样,不但要耽搁些时间,也会影响自己的心情。她站着,就能听见刚过去的不认识她的大妈婶子问:“这是哪家的媳妇啊?模样可真标致!”然后就有熟识她的大妈婶子接嘴:“嘿,这媳妇你都不知道啊?老江家克死公公的媳妇杜静啊!人是个好人,客气谦虚,礼数周到,从不和人争个长短。可惜呀,生就的个白虎命!”

白虎命!杜静心里绞痛。等眼前的大妈婶子过尽,她不再给后面的人让路,她实在怕在让路的时候,再听到类似的话。

也许,自己真是白虎命!不然,怎么自己一进婆家门,公公就猝然死了呢?

想想那天晚上,新婚的喜气还融在爆竹的硝烟里没有完全散尽,夜色在月光里浓浓地发酵一种缠绵,正当她和江波欲喜尝人生的极乐,却突然听到了妈妈绝望的呼喊。那个晚上,与其说是洞房花烛,不如说是人生的死别。为他们的婚事前前后后劳累了半个多月的公公,在那天晚上,送走最后一批客人,一躺下去,就再没有起来。

营葬了公公,她才知道,公婆一辈子惨淡经营积累的财富,被婚事和丧事耗了个精光,婆婆原本健康的身体,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下子击垮了。

婆婆从此喜欢往庙上跑,烧一柱香,许几个愿,乞求一家平安。然后自然就会有何家婶婶来劝:“他婶子,江大哥走得古怪,你就不找王瞎子算算?他算得可准得很哟!”

王瞎子是庙里的一个算不得和尚的和尚,说他算不得和尚,是因为他没有受过戒,也不剃成光头;说他是和尚,是因为他常年住在庙里,守庙,算命,主持庙务,筹办庙会,这些事情都是他在操办,已经俨然一个住持和尚了。他能算命,也不知道跟谁学的,也没见算准过什么,但相信他的人就是多,人们几乎是毫无理由地相信一个瞎子。于是婆婆就很自然地在何家婶婶的陪同下去庙里找了他。算完回家,婆婆伤伤心心地哭了一场,之后,便开始皈依佛门,吃斋,念经,虔诚得谁也劝不转来。

有一天晚上,杜静因妊娠反应强烈,早早地睡了,却怎么也睡不着。江波在一旁守着,怜爱地分担她妊娠反应的痛苦。婆婆在堂屋做功课,涛子也在做功课。因为婆婆念经影响了涛子,涛子说:“妈,你就别念了,你一念,我都没心思做作业!”妈妈果然就不念了,只是长叹了一声。涛子笑着说:“妈,你别老叹气,叹得跟观音庙似的老气横秋。虽然爸爸不在了,但你还有两个出息不小的儿子,一个孝顺的媳妇,呵呵,你知足吧!”妈妈便呵斥涛子:“你小子晓得个屁!”涛子不服气,争辩道:“嘿,我不晓得?我什么都晓得!你不就是听了破庙里王瞎子的瞎说吗?什么白虎命,什么克全家,我呸他个王瞎子!要是惹毛了我,我一把火烧了那该死的庙子,要他个龟儿子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婆婆见涛子说得过火,痛骂了涛子一通。隔壁的杜静多了个心眼:“大哥,涛子说谁白虎命啊?不会是我吧?”江波尴尬地笑道:“宝贝,怎么会是你呢?涛子瞎说的!”

杜静于是总会在不经意间听到关于自己的传闻,隐隐约约说的就是“白虎命”啥的。一天,婆婆和丈夫都不在,她拉住涛子问:“涛子,告诉嫂子,王瞎子说谁是白虎命?”涛子满不在乎地回答说:“别听那瞎子乱说,什么宗教,其实是迷信!就王瞎子那德性,也能宗教?”杜静见涛子不正面回答,假做生气说:“涛子,嫂子问你谁是白虎命,你怎么不回答?你要不回答,嫂子以后就不理你了!”涛子便调皮地笑:“嫂子,王瞎子说的当然是你,说什么白虎命克夫,还说什么你这个白虎命最硬,能克全家,我也是听何婶子何喇叭说的。不过你别介意,以后谁要敢当你面说,我非给她点颜色看看!”

杜静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很伤心,眼泪便滚了出来。涛子吃了一惊,忙安慰说:“嫂子,你别哭,我们都不信瞎子说的,那家伙眼瞎心也瞎,说出来的自然就是瞎话,谁信呢?”杜静听涛子说得顺口,破涕笑了:“涛子,你怕嫂子克你吗?”涛子笑道:“嫂子,慢说‘克’不‘克’这种说法荒唐透顶,就算真能给你克死,也没什么好怕的啊!哥哥能把你娶回来,这是我们家的福气。至于爸爸刚好那晚去世,可能是劳累过度,也有可能是心脑疾病突发,他从没检查过身体,谁知道都有什么病?人死是人生理功能的终止,与人的命相什么关系?——我讨厌迷信!”杜静心里舒服了些,但仍然免不了忧戚:“就怕妈妈怕啊!”涛子点点头说:“恩,妈妈很信,也很怕,我就烦她这点!”杜静正色起来:“涛子,可不许说烦妈妈这样的话!妈妈心里苦呢!”

叔嫂对话刚好被回家的婆婆听见。婆婆说:“静,妈妈可没有想过要亏待你呀!”杜静点点头:“妈,我知道!”婆婆说:“我就想多烧几柱香,求菩萨消消灾,没别的意思。”杜静流着泪说:“妈,我都知道!”婆媳两人于是就抱在了一起,伤心落泪了好一阵子。

杜静想起这些,眼中便不由得含泪。她是读过高中的,课余也曾看过许多闲书,多少婆婆遇到这种情况,都会逼迫儿子与媳妇离婚的,但自己的婆婆没有,她只是默默地乞求着上苍的保佑。杜静可以想象出,婆婆点燃的每一柱香里,漂浮着的惶恐与胆怯,期盼和渴求。

回到家的时候,太阳已经升上了高空。杜静看了看从桃树间漏下的太阳的光斑,就听临厨房的猪圈里,几头大肥猪已经在嗷嗷叫了。她就拖了些柴禾进厨房去煮猪食。她只能拖柴禾,不能像往常一样抱一大捆,因为挺着个大肚子,不但抱不了多少,还有可能伤到自己。

她刚喂了猪,正准备开了电视看看,院子里却突然响起了鞭炮声,接着就涌进一大群人来,闹轰轰的。她愕然望着那些人,然后就见自己的丈夫满身的血污,和几个年轻人,抬了自己的婆婆,踉踉跄跄地回来了。

她顿时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就瘫在了地上。

第四章 婆婆之死

婆婆下葬那天,下起了小雨,都说是好日子被天占了,埋人的天往往会下雨。这雨不大,淅淅沥沥的,绵长悠远,像秋雨,甚至比秋雨更凄凉。雨打在送葬的人们身上,人们看看天,见天色阴沉,却并不去管它,仍然逶迤往前走。花圈被淋湿了,纸花凋零;撒向天空的纸钱被淋湿了,沉重地落下,像大张的枯梧桐叶;唢呐的呜咽也被淋湿了,越发的悲哀凄切;嫂子的恸哭被淋湿了,出不了声,沙哑到了力竭的程度。

嫂子是被娘家嫂子搀扶着去坟地的。她根本就没有体力、没有心力去遥远的坟地。那天,婆婆给人抬回来,她顿时晕倒了,醒后就说:“天哪!我又克死了妈妈!”接着就大哭,一连哭了好几天,哭累了,歇一阵,当体力刚刚恢复,她便又嚎一声:“天哪,我克死了的妈妈呀——”呼唤着婆婆就又哭起来了。几天下来,她粒米未进,人瘦了一大圈。大家劝她节哀,要她顾念肚子里的孩子,她才肯喝点米汤。就这样,用米汤吊着两条命,嫂子熬到了送葬这天。由于天天哭,她哭干了眼泪,哭哑了嗓子,哭变了天色,直哭得六月的天,下起了绵绵小雨。

嫂子哭得惨痛,大家有目共睹,于是人们便免不了要猜测她哭得这么伤心的原因。有婆媳关系融洽的,认为是婆媳情深;有婆媳关系紧张的,认为这是拿势给人看;何家婶子可不这么认为,她认为是嫂子内心有愧,因为是她克死了婆婆;只有小叔子涛子知道,嫂子这是真伤心,因为流言传得再凶,妈妈也并没半句刺激嫂子的话,嫂子是真心哭婆婆惨死。这一点,哥哥江波都未必真正理解。

当婆婆的棺材落了井,嫂子再也没有力气哭了,她倒在井边,脸色苍白,牙关紧咬,不省人事。送葬的人慌了手脚,娘家嫂子尖声惊叫,其他人也忙着去扶。哥哥要忙着主持安葬事宜,脱不了身,叫涛子道:“去,把你嫂子送村医那里去!”涛子便跑了过去,扒开围观者,张开他结实有力的臂膀,将嫂子瘦弱的身子一搂便抱了起来,用俨然大人的口吻对嫂子的娘家嫂子说:“嫂子,你陪我先送嫂子到村医家去!”娘家嫂子已经没有了主意,忙点头应承,旁边几个大妈婶子也愿意跟去。涛子便不再犹豫,抱了嫂子,冲开人群,朝村医家方向去了。

嫂子是因为过度虚弱、过度悲伤而休克,村医给她挂了糖水,没多久就醒过来了。因为嗓子哑了,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感谢大妈大婶的话,但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她只好眼里含着泪,感激地望着围着她的大妈婶子。

涛子见嫂子醒来了,悄悄地回坟地去了。妈妈已经葬下去了,送葬的亲友和乡亲纷纷往回赶,哥哥问涛子:“你嫂子怎么样了?”

涛子说:“醒了,在输水。”

哥哥问:“谁在守护?”

涛子说:“嫂子的嫂子。”

哥哥叹了口气:“涛子,你再过去,等水输完了,把你嫂子接回来,医药费我去付。”

涛子于是又转到村医家去。

水已经输完了,但嫂子仍然半躺在沙发上,没力气动。几个大妈大婶焦急地在门口张望,不知道该怎么办,见涛子转来,一齐都道:“这下好了!涛子,快来把嫂子接回去!”

涛子来到沙发前,蹲下身去,对嫂子说:“嫂子,哥哥要招呼亲戚朋友,让涛子接你回去吧。”嫂子不能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涛子便照样将嫂子抱起来,对村医说:“张医生,谢谢你了。我哥说他来付医药费。”

村医忙笑道:“快抱嫂子回去吧,说什么钱不钱的!”

涛子看了看沙发,又说:“沙发弄上泥巴了,改天我来给你洗!”

村医立即不悦地道:“涛子,咱们乡里乡亲的,说这话多见外!一点点泥巴而已,什么大事!快抱嫂子回去,让她吃点清淡点的东西,好好休息,可不能再不吃东西,也再不能伤心了!”

涛子答应着,就到了门口,此时雨已经停了,太阳在云层里探头探脑地往下看,似乎看不惯小叔子抱嫂子,一扭头就钻云堆里去了。涛子可不管这么多,他低头看了看,见嫂子闭着眼,头发全湿了,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上,有一缕发丝甚至沾在了青紫的嘴唇上。涛子心里充满了一种悲壮的情感,一昂首,像个赴难的英雄,大踏步踏上了回家的路。

到家时,哥哥接过嫂子,抱进卧室去了。哥哥出来时,眼里满是泪水,他强忍着悲痛,忙前忙后地招呼亲友们就餐,等到他找涛子时,却不见了涛子的影子,问了许多人,都说不知道,他急了,又去房里问杜静的嫂子,杜静的嫂子也不知道,杜静却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告诉他什么,他附耳去听,沙哑的声音里,隐约是“瞎子、庙子”什么的,他便一愣,急忙叫了本社的泥水匠何曲往观音庙赶去。才走到半途,便见涛子手里提着一根扁担,气呼呼地回来了。

“你去哪里了?家里这么忙,你还害得哥来找你,你懂点事好不好?”江波责备兄弟道。

涛子不哼声,将扁担一扔,匆匆往家赶。何曲捡起扁担看了看说:“扁担上有干泥,还有油彩,难不成涛子砸了观音菩萨?”

江波吃了一惊,忙抢过扁担去,看了一看,大叫道:“涛子,你给我站住!”

涛子站住了。江波问:“涛子,是真的吗?”

涛子恨恨地道:“岂止砸了菩萨,我连王瞎子一块儿打了!不过你放心,没伤命,坐不了牢!”

江波长叹道:“涛子,你叫哥说你什么好啊?妈妈死都死了,你打那个残废有什么用啊?再说妈妈的死,也怪不得他呀!”

涛子冷笑道:“王瞎子私建庙子,愚弄村民,聚敛钱财,中饱私囊,早就该打了#蝴还故弄玄虚,装神弄鬼,说嫂子是白虎命,害得妈妈成天提心吊胆,害得嫂子连门都怕出,你是哥哥,这些你能不清楚?别说打,杀了他个狗日的都该!今天不打,他以后还害人!”

江波呆了一呆,皱眉道:“那你也不要砸菩萨呀,菩萨是大家塑的,你一个人还能抗得过大家?到时还不是要我们出钱给塑一个!”

涛子变得有点冷酷,他咬牙切齿地道:“我倒要看看,哪个舅子敢要我们出钱塑菩萨!哥,你太软弱!观音庙建在半崖上,地势狭窄,又没护拦,梯子也陡,纯属非法的危险建筑!你看每次庙会,那么狭窄陡峭的一个地方,人山人海的,又没人负责安全,能不出事吗?这该死的庙子早就该捣毁了!要早捣毁了,也不会发生这次的悲剧了!现在捣毁了,以后就不会再发生类似的悲剧了!”

江波无奈地道:“涛子,人家有信仰的自由,法律也保护的。”

涛子道:“这不是宗教!这是打着宗教旗帜的迷信!哥,你放心!庙子已经被派出所封了,我去砸了省得他们请人工,就算派出所不管,我也要上告政府,非得为妈妈的死,为嫂子的清白讨个说法!”

江波听涛子说得振振有辞,不由得呆了。何曲也赞同说:“涛子兄弟说得对,这破庙确实害人不浅!这次事情闹这么大,总有些人要拿话来说!”

涛子却不买何曲的帐,指着他的鼻子道:“还有你妈!先是撺掇我妈去找王瞎子算命,接着将我嫂子是白虎命的话到处传扬!你妈是成心不想让我家安宁!要不是你妈,我妈不会迷信菩萨,不迷信菩萨怎么会赶上这次踩踏事件?不赶上这次踩踏事件,我妈她怎么会死!”

何曲涨红了脸,尴尬地道:“涛子,我妈也是受害者,她也伤了大腿!”

涛子冷笑道:“她是何该!”

江波见涛子说得有些不像话,忙呵斥兄弟:“涛子,不要瞎说!”

涛子见哥哥动了怒,忙闭了嘴。江波忙给何曲赔礼道:“曲子兄弟,你别生气,涛子不懂事,你得原谅他!”

何曲笑道:“波子哥,我有那么小气吗?涛子也是气头上的话,我怎么会生气?再说,我妈也确实有些不对!”

“我们回去吃饭吧,出来也有一阵了。”江波说,“涛子,以后不许胡来!这次踩踏事件死伤这么大,早惊动了多级政府部门,用不着你瞎搀和!”

涛子不说话了。哥哥江波老实软弱,涛子一向不怎么怕哥哥,但哥哥一旦表现出点刚气,涛子还是很畏惧的。

江波抬头望了望天。太阳已经钻出了云层,将它那夺目的光辉遍洒大地。江波眼神迷茫,心中老大一个疑问:老天,你为什么总将灾难降临在我家?你为什么要让我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接连失去父母两个亲人?而且还要把无尽的痛苦、把白虎克命的紧箍咒牢牢地套住我的爱人?老天,你倒是说啊!……

心里的一阵呐喊,解释不了父母的死,尤其是妈妈的死。江波怎么也想象不出来,在观音崖那从西向东的石梯上,一些人往上,一些人往下,怎么会为一只狗咬了人就弄得几十人掉下崖去,连妈妈在内,光死亡就五人#蝴更想象不出,和蔼可亲、善良仁慈的妈妈,早晨还告戒自己晚上不许再和杜静闹腾的妈妈,怎么会在两三个小时后,就变成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第五章 宁静生活

当亲友和乡邻散去,院子里只剩得一片狼藉,江波的叔叔和伯伯仍然坐在堂屋正中那张桌子的上首,侧边,杜静娘家哥嫂和江波兄弟陪着。

桌子上显得很伤感。雨后的空气没有清新,只有燠热。太阳透过屋顶一片破瓦将一朵碗口大的光斑斜斜地投在桌子正中,将桌子上的一碗残汤照得格外怪异。每个人的脸都被那碗残汤反射的光搞得很忧伤。伯伯就在这种忧伤的反光里开口说:“波子,你妈的丧事,这就算办了,伤心绝望还得都收起来,好好将涛子抚养成人,供他读完书,可不要因为父母不在了,就荒废了涛子的学业。涛子呢,伯伯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没有爸爸妈妈了,更要好好听哥哥嫂子的话,好好读书,将来考个好大学,别叫你爹娘在九泉之下不能瞑目!”

江波兄弟俩点着头,接受伯伯的教育。叔叔觉得自己也该说点,于是清了清嗓子说:“波子,王瞎子的话不能听,就当他是放屁,他连师都没参过,哪会算八字!一家人好好过,别去瞎想!杜静眼看就要生产,不能让她太伤心,那样对大人孩子都不好!”

江波又忙着点头,说了很多感谢帮忙,感谢教育的话。

丧事就这样办了,烧了三七,江波和杜静商量:“家里积蓄又空了,你马上要生产,涛子下期学费还没着落,看样子我不到工地上去是不行了!要不然,到时你想吃点肉都吃不上!”

杜静忧伤地说:“大哥,你去了,我又挺着个大肚子,眼看着苞谷就老了,谁来收啊?”

江波安慰道:“涛子大了,他能收回来的。”

涛子正在堂屋写暑假作业,听哥哥这么说,接口道:“嫂子放心吧,没问题的。等我收了苞谷,我也去工地上挖桥基,挣个十来天,好歹也能把学费钱挣出来。”

江波说:“涛子,收收苞谷就行了,打什么工?挖桥基有一定的危险,随时都可能塌方的,怎么可能要你去!收稻子时我请假回来帮你,你一个人收不回来。”

涛子笑道:“收稻子时我可以和伯伯、叔叔家换工,一个人也能收回来的。好歹我也是个全劳力,不让他们太吃亏。”

“到时再说吧。”江波道,“你嫂子预产期还有十多天,你多留心一点,嫂子一有动静就赶快去叫婶婶或者伯娘。”

涛子笑道:“这我还能不知道?不过,再过十多天,不正是收苞谷的时候吗?”

“就是啊,所以叫你多留心点嘛!”江波说。

“看我,克死了爸妈不算,现在又成了家里的负担!”嫂子郁郁不乐地说。

“谁说你克死了爸爸妈妈?”涛子愤愤地说,“都是王瞎子,哪天再遇到我手上,非把他弄残废不可!”

“够了哈,涛子!”江波严肃地道,“上次你打了王瞎子,他见我们家连妈都去了,没和我们计较,要不,有你好看的!”

涛子冷笑道:“嘿嘿,他还和我计较#蝴被抓去关了十多天,政府要不看他是个残废,怎么着也要判他个十年八年的,他拿什么和我计较?他要还能威风,庙子也就不会被拆除了,菩萨也就不会被彻底砸烂了,村委会也就不会专门为这事替嫂子正名了!我倒要看看,哪个舅子还敢说嫂子是白虎命,再说,我敢烧了他家房子!”

嫂子忙笑道:“涛子,嫂子自己说说而已,你别动不动就来气。”

涛子跟着笑:“嫂子,我是跟我自己急。我讨厌迷信!”

嫂子叹了口气:“唉,我要不是你们的负担多好!”

江波安慰道:“你这哪里是负担了?你马上就要给我生一个白胖儿子或者乖乖女儿,你是咱江家的功臣哇!”

“还功臣呢!”嫂子嗔道,“看着家里活路一大堆,就是帮不上忙,我心里都急死了!”

“你可别急,急了就只能生女儿了,哈哈!”江波玩笑道。

“你看你,还有心思笑!”嫂子不悦地道。

“人不能总愁眉苦脸过日子,开心一点嘛!”江波笑着说。

这以后,江波就上了工地,他白天干一整天,晚上还要加班到十二点过,劳累得沾床便叫不醒,看得嫂子直心痛。

涛子开始像个大人,早上一大早便起床,给哥哥做饭,做了饭就弄猪食。弄好这些之后,嫂子也就起床了,他再和嫂子一起吃早饭。饭后,他一般都要去割猪菜,一割就是一整天,一整天一般能割二十来背篓,嫂子问:“涛子,割那么多猪菜做啥呀,猪也吃不了那么多啊?你别把自己累着了!”涛子笑笑,他将多余的猪菜洗干净了,晒在院子里,猪菜在酷热的阳光照晒下,不到半天就干了,他将这些干菜装了,以备不时之需。嫂子见原来如此,便对涛子竖了大拇指:“涛子,你想得可真周到!这样一来,收苞谷时就不愁没猪食了!”涛子自豪地道:“老师说,这叫未雨绸缪。”

中午的时候,涛子不再睡午觉,他到屋后竹林里看一阵书,然后相中一根竹子,拿刀砍了,又相中一根,砍了,一共砍了十来根,剔去竹枝,修了节,先剖成篾块,再将部分篾块剖成篾片,学着父亲编竹器那样,先编了个凉板,自己看了看,太粗糙,于是拆了,精心重编了一遍,看一看,觉得还可以,躺上去滚一滚,觉得很不错,于是扛回去,对嫂子说:“嫂子,天热了,晚上把这个搁凳子上睡,保证凉快!”嫂子看了看手工相当不错的凉板,惊讶地道:“涛子,连这你都会编?”涛子笑笑说:“前几年跟爸学着玩,没想到现在就派上用场了!”涛子并不满足,之后的日子里,他还编了好几样竹器,一个婴儿摇篮,一个婴儿椅子,一些家常用具。看着这些,嫂子连夸涛子聪明,就连哥哥早上偶尔看见,也赞不绝口。

傍晚的时候,村里人都喜欢到渠江边去洗澡游泳,那里有沙滩,水浅,人多热闹。涛子以前也去那里,但现在不去了,他独自一人去清溪里洗澡,清溪里石头多,石头缝里寄居着抓不尽的螃蟹,洗完澡顺便带回一大串螃蟹,去了壳,把壳扔猪圈里给猪打牙祭,把肉炸了,递给嫂子:“嫂子,螃蟹钙多,你得给我侄子好好补补!”嫂子往往会眼含热泪,吃下涛子的一番心意。嫂子有时问涛子:“涛子,你干啥对嫂子这么好呀?”涛子就会怔半天,是啊,自己怎么会对嫂子特别好呢?良久之后,涛子猛然道:“嫂子,妈妈死了,你就是我的娘呢!”嫂子也会因此怔住,然后又问:“涛子,爸爸妈妈要真是嫂子克死的,你恨嫂子吗?”涛子大摇其头:“嫂子,我根本就不信那邪说!”嫂子固执地说:“嫂子是说,假设是真的呢!”涛子便垂下眼皮,咕哝道:“嫂子,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恨你的!”涛子自己也弄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袒护嫂子,莫名其妙地,无缘无故地,无怨无悔地袒护!

晚上歇凉,嫂子不方便到院子睡,涛子便替嫂子搬三条长凳,搁了凉板,让嫂子在卧室吹着电扇睡凉板上。他编的凉板又软又结实,哥哥回来,两人睡上去,也没折断一块篾块。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苞谷在土里终于成熟了,嫂子的肚子也挺到了特别大,终于不堪重负,要卸掉包袱了。

江家,虽然先失去了父亲,接着又失去了母亲,但他们终将有所收获,收获庄稼,收获后辈,也收获某种心理的成熟!老天虽然不公平,但还没不公平到连这点收获都剥夺。日子平淡而宁静地过,有些能感动别人并感动自己的细节,像正午的时光,在鼾声中悄悄地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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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嫂子生产

收苞谷了。

连续两天,涛子像上足发条的钟表,一刻也没停过。

涛子睡在院子里,睡的是凉棍。凉棍睡上去凉快,但很硌人,所以他宁肯编一张凉板给嫂子和哥哥睡。涛子睡在凉棍上,不到五点钟就醒了,他数着天上稀少的星星,以为要下雨,连忙翻身爬起来,收了凉棍,打扫了堂屋,打量了一下那堆如山的金黄的苞谷,相了相空地的宽窄,背了背篓,担了箩筐,悄然消失在了朦胧的晨光里。

不时惊起的几声狗叫,喔喔的鸡鸣,轻轻地扣击着清溪村的黎明。涛子钻进苞谷地里,脸被苞谷叶子割得生生地痛,头发和衣服被湿重的露水打湿。他看了看天色,庆幸着,今早怎么着也能收完全部苞谷了。

往家里运了两次苞谷之后,桥梁工地上的大灯暗淡了下去,天色渐渐地亮了。涛子收了工,他背上背了一背篓苞谷,肩上挑了一担苞谷,步子还迈得很轻松。一个起早的大爷碰见了他,吃了一惊:“涛子,这么早啊?一个人?”

涛子点点头,停下来歇口气。大爷又问:“哥哥呢?”

涛子默默地摇摇头:“哥哥整天在工地上,晚上还加班到深夜,他太累!”

大爷便感慨:“多好的孩子!我家那个小子还挺在凉席上煎煎饼呢,别说干活,就是喊起来吃早饭,他也起不了这个早啊!”

涛子知道大爷的孙子江川,和自己一个班,矮自己一个头,期末考试比自己少三百分。

“大爷,我回家给哥哥做饭去了,不陪你玩了,呵呵!”涛子背起背篓,挑了担子,甩手走了。

大爷还在后面喊:“涛子,一次别弄那么多,压坏了身子长不高!”

接着便有另一个声音问:“大爷,喊什么呢?”

大爷便嚷:“喊涛子,还能喊谁?”

“你说刚才过去的是涛子?”

“可不是!”

“我的天!背一背还挑一担,他比我们大人都强啊!”

涛子听惯了表扬,对人们的赞誉一点也不感兴趣。他只想一个问题:我为什么这么卖力气,尤其是在讨好嫂子方面卖足了力气?他问自己,我喜欢嫂子?那是当然,嫂子又漂亮又温柔,又善良又和蔼,我能不喜欢吗?我把嫂子当娘亲?那是当然,妈没了,嫂子就是自己的娘!我难道就不是怕下期开学时,嫂子胡乱一个借口,就让我辍学了?那不可能!嫂子是菩萨心肠,怎么可能像后娘!

涛子胡思乱想着,就到了自己家。他且不去把苞谷倒在堂屋里,先去厨房,洗锅,淘米,做饭,饭上还蒸了晚上没吃完的螃蟹。他怕天太热,炸螃蟹放一晚会变质,便用塑料袋密封了,沉到水缸里保鲜。早上取出来时,螃蟹还鲜鲜的。做好饭,又煮猪食,煮好猪食,他又出工了,一直到收完那块土的全部苞谷才回家吃早饭。

这是一个普通的早晨,但对于涛子来说,却是一个极考验体力,考验意志,考验毅力的早晨。连续三个早晨,他挺过来了,以坚强的意志,顽强的毅力,强悍的体魄。他站在院子里,迎接着生活的朝阳冉冉升起,心里有一种全新的感受,觉得自己长大了,就算哪一天自己生命的海洋里再掀起不测的海啸,他的生命的航船也能经受住严峻的考验。

早饭后,涛子让嫂子好好休息,自己则去收剩得不多的一点苞谷,收回来就可以不再出去了,因为嫂子的预产期就在这两天,他不敢太大意。

等他收完苞谷回来,还没进院子,便听见嫂子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喊叫,慌得他赶忙将担子放下,跑进嫂子的房间。

嫂子躺在凉板上,穿着宽大的孕妇裙,捂着肚子直喊痛。涛子抓着嫂子的手问:“嫂子,很痛吗?”嫂子咬着呀点了点头,双手死死抓住涛子的手,尖声大叫:“涛子,嫂子要痛死了!”涛子见嫂子额头上全是汗水,身上的孕妇裙也湿了,心痛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嫂子,怎么会这么痛?”嫂子似乎被问得好笑,哭笑不得地道:“涛子,生孩子不痛,还,还叫生孩子吗?”涛子听说是生孩子,高兴地跳了起来:“嫂子,你怎么不早说!我请婶婶和伯娘去!”说着,忙跑叔叔、伯伯家去叫婶婶和伯娘过来帮忙,婶婶和伯娘听说,叫他赶快去叫村医老婆来接生。他便又朝村医家跑去。村医两口子正在为点小事吵嘴,听说江家嫂子要生了,村医老婆道:“别吵了,接生这活你一个大老爷们去不方便,还是我去妥当!土里的苞谷没收,吵是吵不回来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涛子笑着道:“婶子,苞谷没人收么?等你帮我嫂子接完生,我替你们收!”

村医老婆便笑:“涛子真会说话!我们闺女要是也能像你这样,我们俩老不死的也不争这个嘴了!你看都什么时候了,她竟然还在床上打席子!”

“谁说我还在床上打席子?”一个醉酒般的少女的声音传来,涛子看时,见村医的女儿张希穿着红色无袖背心,紧身牛仔短裤,突兀着胸臀,伸着懒腰,打着呵欠,正从楼上下来。涛子看得心头乱跳,一张脸弄得通红。张希也是涛子的同班同学,仗着老爸是医生钱多,成天换新衣服玩,像开了服装店一般。

“我,你老妈!难道不是?”张希妈妈道。

“妈——”张希撒娇道,“不许你在同学面前说我坏话!人家多没面子!”

涛子笑道:“婶子,我们走吧。”

村医老婆便背了药箱跟涛子走。身后张希问她爸:“涛子家什么人病了,要妈妈亲自去?”

村医便嗔:“你这孩子!这是什么话?好像你妈是什么大人物,不亲自去还能派谁去似的,真是!”

“不是通常都是派你去么?哈哈!”张希笑道。

涛子听得直乐:“婶子,张希说话真有趣!”

村医老婆含笑道:“是吗?可是她的学习成绩却一点也不有趣!涛子,你成绩好,为什么就不帮帮你张希妹子呢?”

涛子尴尬地道:“我们小的时候原本很随便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进初中后,我们俩就没再敢说句话了。”

“哦?那怎么行?你和张希不但是同学,还是邻居,怎么能不说话呢?没想到你还一脑子封建啊!”

“哪里!不是!”涛子嗫嚅道,心里嘀咕:我才不喜欢和你家张希来往呢,疯疯癫癫的,成天没一个正经,不爱学习还喜欢拉人下水!我可是要考重点中学的宏志班的,怎么可能和她混在一起!

村医家到江家不远,两人很快就听到了嫂子的喊叫声。

涛子将村医老婆领到嫂子房间,村医老婆笑道:“涛子,产房重地,男子免进哈!”

涛子笑道:“那我去烧水,电视里演生孩子的场面都有这样的细节。”

伯娘笑骂道:“小子,你把伯娘和婶婶叫来,难道伯娘和婶婶这点都没想到?快去给你哥报信吧,磨蹭什么呀磨蹭!”

涛子搔了搔头皮,不好意思地道:“我一向心思细密,怎么倒把这事给忘了呢?”

涛子便跑桥梁工地上去找哥哥,有人告诉他哥哥在5号坑。他在一个足有两个篮球场大的坑里找到了哥哥。那坑可真大,挖得也真深,怕已经挖到平河床了,坑底已经有少量水渗透出来。

涛子对哥哥说:“哥,嫂子快生了,跟包工头说一声,回去看看吧!”

江波便去跟包工头说了,来跟涛子回去。涛子说:“这坑还要挖多深?都渗水了,随时都可能塌方啊!”

江波道:“包工头说还要挖十米,这是高速路桥基,不是闹着玩的。”

涛子冷笑道:“路是高速路,就是挖桥基很原始!要是哪天出现塌方,保不定又是一场惨案!哥,你得处处小心呀!”

江波道:“涛子,哥自会留心的!”

兄弟两人快步如飞地赶到家的时候,嫂子已经停止了痛苦的喊叫,代之响起的是哇哇的婴儿的啼哭。兄弟俩互相望了一眼:“生了!”

江波飞一般地闯进卧室去了,涛子在堂屋激动得直打转。伯娘和婶婶不断在卧室和厨房间往来,涛子拉住伯娘问:“伯娘,嫂子生了个啥?”

“一个带把的,你说是个啥?”伯娘乐呵呵地道。

“带把的?”涛子乐了,“那是侄子了,哦,我有侄子了!我有侄子了!”

“看把你乐的!”婶婶差点被跳跃着抒情的涛子撞上,微嗔道,“添侄子了就把你欢喜成这样,要是自己老婆生儿子,还不知道你家伙要欢喜成什么样子,那还不得跳到房子上去!”

涛子傻笑道;“婶婶,我才不到十六岁,还早呢!”

“自己扒苞谷籽去,这里你帮不上忙了!要不,就杀鸡去!”婶婶笑道。

“我怕杀鸡,我还是扒苞谷籽吧!”涛子笑道。

第七章 请来奶水

天灰蒙蒙的,既不出太阳,也不下雨。桥梁工地上机车没有节律的轰鸣,树上知了单调的吟唱,运输便道上车过后扬起的滚滚尘沙,放眼便能望见的苞谷地的斑驳色彩,使空气里充斥着压抑和郁闷,烦躁与无奈。

涛子将半只鸡煨在砂锅里,另半只用塑料袋密封了,准备拿去村医家冰柜里存放。村医家傍着高速路入口蓥城大道,来往车辆、人流多,开有小卖部,买了个大冰柜。他来到院子里,看了看天,叹了口气。涛子很少叹气的,因为很少他办不了的事,他只在他办不了某件事的时候偶尔叹口气。他拿着鸡,算了算帐,就叹了口气。他发现,嫂子坐月子期间,鸡是够吃了,但煨鸡的配料却没有了。妈妈早就未雨绸缪给嫂子养了二十多只鸡,其中有一半是大红公鸡,加上婶婶和伯娘家送来的,还有嫂子娘家人打三朝送来的,可供宰杀的大红公鸡有将近二十只。嫂子胃口不好,一天只能吃半只。所以说鸡是够吃的了。但用什么煨鸡却成了问题,因为家里没钱了。

没钱了可以去借。哥哥便去向包工头预支几天工资,包工头一脸苦相说:“波子,我口袋里就五块钱,你要你就全拿去吧!都是月底关工资,现在哪里有啊?”哥哥是个老实人,以为人家包工头真没有,愁眉苦脸回来,唉声叹气的。涛子说:“哥,向叔叔、伯伯家借点吧,又不是不还,他们未必就不肯借!”可是哥哥好面子,哪里肯,却商量涛子道:“我们把猪卖了吧。”猪圈里原本有两头肥猪,办妈妈的丧事杀了一只,还剩下一只。这只猪已经长得很肥,估计能卖个千把块。涛子为了嫂子连命都可以搭上,当然没有意见,可是嫂子不干了:“你们谁要卖猪?谁卖我跟谁急!那猪得涛子开学时卖,交了学费,还要买小猪,哪能给我吃了?你们趁早死了这条心,谁也休想打它的主意!不然,我绝食给你们看!”不能卖猪,又放不下面子去借,哥哥只好继续回工地干活去,希望到月底能关点钱回来用,却把这个难题交给了涛子去解决。涛子心想,我现在人小,借钱没人肯信,我倒是想什么办法搞点钱呢?

这件事让涛子作难,还有件事更让涛子难受。嫂子生产四天了,还没奶水。按张希妈妈的意思,是侄子力气小,没吸通;按婶婶伯娘的意思,得请会请奶水的人来请。涛子当然不信婶婶和伯娘的迷信说法,只信张希妈妈的,但怎么才能吸通,就不得而知了。

涛子拿着鸡到了村医家,村医两口子收苞谷去了,只有张希守着门市。张希见了涛子,显得很高兴:“涛子,你来啦?买点什么?”

涛子害怕和张希面对面说话,嗫嚅了好半天,说不出来。张希便笑:“涛子,是来冻鸡的吧?”

涛子涨红了脸,结巴道:“你,你怎么,怎么知道?”

张希呵呵笑道:“我见你拿着鸡,又用塑料袋封着呢。你不是拿来冻,还能是拿来送我?呵呵!”

涛子被张希逗笑了,心情不再那么紧张:“张希,能帮我冻一下吗?我怕放一天会馊。”

“能,当然能!多大点事!”张希笑道,“以后要冻什么尽管拿来,就算我家雪糕冻满了,我吃也给你吃出个空间来!”

涛子笑道:“张希,你真幽默!”

张希嘿嘿笑道:“不过涛子,能不能把你的暑假作业借来参考参考呀?我好多题都做不来耶!”

涛子为难地道:“张希,抄作业不好吧?你爸爸妈妈晓得了,还不把你的作业连同我的作业一起给烧了?”

张希笑道:“涛子,我还没傻到连抄作业也让他们晓得吧?再说,我借你的也就参考参考而已,不是抄!”

涛子会意地笑道:“那好吧,我明天来拿鸡时给你带来,你可小心一点!”

张希笑吟吟地道:“你放心,没事!哎,终于搞定作业了!”

张希显得很兴奋,她接过涛子的鸡放进冰柜,一边问涛子:“涛子,以往见你一脸高傲,以为不好相处,今天看来,你呀,其实很好相处的嘛!”

涛子羞涩地笑笑说:“张希,我回去了,再见。”

“哎,别急呀!”张希关了冰柜盖子,回身道,“今晚我邀了几个哥们去捉田鸡,你去不去?很好玩的!”

“捉田鸡?干啥?”涛子奇怪地问。

“江川他们要玩游戏又没钱,就想到去抓田鸡卖咯,不过我是觉得好玩才跟去的,我不抓,抓也就帮他们抓而已。”张希一本正经地道。

“谁敢买呀?那可是犯法的事!”涛子说。

“这你就不懂了吧,镇上那些馆子都偷偷收购,价钱还不低呢。都是偷偷进行的,什么犯法不犯法呀?江川他们有时一晚上抓的能卖好几十呢!”

“好几十?”涛子眼前一亮,“那,你们晚上来喊我,我也去!”

“一定哟?”

“一定!”

涛子从张希家回来,心里老盘算着抓田鸡的事,心里越盘算越亮堂,他想,黄鳝、泥鳅、鱼虾、螃蟹、田鸡,我什么没抓过?怎么就没想到抓它们换钱呢?现在虽然不是抓黄鳝、泥鳅的季节,可是却是抓鱼虾、螃蟹、田鸡的季节啊,人家都能卖,我为什么不能?也许抓田鸡确实违法,可是小镇上也没人管呀,再说,为了嫂子,就算干违法的事我也认了。这样想定,他心里一下子就轻松了。

涛子刚回到家,嫂子听得声音,便在卧室里叫道:“涛子,来,嫂子有话跟你说。”

涛子忙进了嫂子房间,问:“嫂子,什么事?”

“涛子,嫂子求你一件事,你可得帮嫂子一下。”嫂子背靠在床头靠背上半躺着,上身改穿紫色碎花衬衣,下身穿黑色裙子,侄子安静地躺在她身边睡着了。

“嫂子,什么事你就直说,涛子什么都听你的,你就别吞吞吐吐的了。”涛子笑道。

“涛子,帮嫂子吸吸奶,老不出奶水,你侄子都只能吃米汤过日子,那哪成啊?”嫂子焦虑地道。

涛子的头一下子垂了下去,表情变得很古怪,脸也变得通红,嗫嚅着,说不出话来。他的眼前陡地闪出一片洁白的胸脯,幽深的胸沟,饱满、坚挺的乳房,艳红的奶头。梦中千百次闪过的画面,意念之手抚摩过千百次的神秘地带,今天,嫂子竟然要向自己开放!这像一声炸雷,轰得他脑袋都晕了。

见涛子低着头,嫂子笑道:“涛子,怎么,不愿意帮嫂子的忙?”

涛子忙抬头否认:“不,不是!嫂子,你叫哥吸吧。”

“不是就好,叫你哥吸?别提他了,他每天多晚回来,一倒床上便睡,怎么叫都叫不醒,他倒是吸过,力气小得跟你侄子差不多!涛子,来,帮帮忙,嫂子求求你了!”嫂子说着,一边向涛子招手,要他到床边去。

涛子迟疑地来到床边,嫂子拉着他的手,笑道:“涛子,别害羞,啊,你不是说嫂子是娘吗?”

涛子望着嫂子,他突然发现,嫂子的目光是那样慈祥、仁爱,这是母亲眼中常流露的目光。涛子一下子明白了,这是嫂子母性的目光!这目光里,没有一丝杂质,没有一丝私念。母爱真是世上最伟大的爱,它可以使女人有足够的勇气把女人最美丽、最私秘的乳房,献给儿子,甚至小叔子!

涛子终于点了点头。

嫂子解开了她的衬衣,为了喂奶方便,她没有再穿背心,衬衣扣子一解,雪白肿胀的乳房便滚一般塞进了涛子的眼里。嫂子用右手掌沿托着乳房的下部,食、中二指夹着rǔ头,左手拉着涛子说:“涛子,来,死劲吸!”

涛子开始心神有点慌,看着嫂子雪白的nǎi子,脑海里便伸出了意念的手,下体也生出急剧的变化。突然,神智一凛,一阵羞愧袭上来,他“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嫂子床前,耷拉着脑袋,神情非常痛苦。床很矮,他人又高,即使跪着,他的头也能够着嫂子的胸脯。嫂子没在意他的表情,左手抱了他的头,右手食、中二指将奶头送进涛子嘴里说:“涛子,叫一声娘,你就不会害羞了!”

涛子只觉得一颗肉乎乎的东西进了自己的嘴,脑子里更加清明了,果然叫了一声“娘”,接着“呜呜”地就哭了,可是嘴里含着奶头呢,他不能全哭出来,声音便显得很滑稽。

“涛子别哭,吸吧,吸出来你侄子就有奶吃了。”嫂子用左手拍着涛子的肩,像安抚儿子般轻柔。

涛子果然就不哭了,他轻轻地吸了几下,显得特别笨拙。嫂子说:“涛子,使劲吸才能吸通!”涛子就死劲吸,才吸的几口,突然感觉一股细小的热流进入了口腔,舌头立即感受到了一丝甜味。“通了,嫂子!”涛子松了口,兴奋地道。

嫂子用食指和拇指将奶头一挤,一股白色的液体立即射了出来,一股奶香味立即在小屋里弥散了开来。嫂子高兴地道:“真的耶!涛子,快,吸吸右边这只!”

嫂子侧了侧身,可实在不方便涛子吸,只好一翻身坐了起来,一把把涛子揽起来,像给孩子喂奶一样,将涛子抱在了怀里。

两只奶都吸通了,嫂子迫不及待地就去喂孩子奶。涛子在一边看着嫂子的nǎi子,心里在双腿跪下前的那些杂念被奶水荡涤得干干净净,他从长流的奶水里,突然看见了母亲,看见母亲的生命,正像奶水一般,在自己身体里延续。

“涛子,去端鸡肉来,嫂子要多多的吃,吃饱了你侄子才有吃的呢!”嫂子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

第八章 夜捉田鸡

涛子下午就找好一个编织袋,为电瓶充足了电,单等张希和江川他们来喊,就要和他们一起抓田鸡去。他还砍了几根竹子,剖成了篾片,要编鱼笼捕鱼虾,因为时间紧了点,才编得三四个。

十点来钟的时候,张希来了,但并不见江川和其他人。涛子有些奇怪:“张希,你说江川他们也要去的,他们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别提他们了!”张希愤愤地道,“一群胆小鬼!听我说要到观音崖附近抓去,他们就都不敢去了!涛子,你敢不敢去?”

涛子胆子天生就的大,除了女孩子,他还没怕过什么。他一拍胸脯道:“张希,别说是观音崖附近,你要到华蓥山里抓,我也敢去!”

张希大拇指一竖:“哥们,我第一次见你这么男人气的哥们!走,他们不去我们去!”

“涛子,你要去做什么?”嫂子听得两人唧唧咕咕,出声问道。

“抓田鸡!”涛子说,“一会儿就回来!”

“你去抓田鸡做啥?”嫂子不解地问。

“给嫂子补身子!”涛子笑嘻嘻地说。

“我不要你去!”嫂子说,“晚上多危险!我有肉鸡补就行了,哪需要什么田鸡补?”

涛子使出了犟劲:“不,我要去!人家张希专门来找我去,我能不去吗?”

“是张希来找你?”嫂子口气松了,因为毕竟是张希妈妈替自己接生的,“既然张希来找你去,你就去吧,不过要早些回来啊!”

涛子便和张希提了电瓶出去。工地上的大灯早就辉煌地燃起来,在桥梁工地的上空自在地闪烁。清溪村披着这颗大灯的雾蒙蒙的光辉,发出蝉鸣般的鼾声。远处,观音崖黑黢黢地立着,似乎被浅浅地埋葬在里工地上这颗大灯的光辉里,发出死亡和腐朽的气息。

涛子望了望观音崖方向,心里产生了一种要和死亡和腐朽的观音崖靠近并奚落一番的想法。说:“张希,我们一路沿稻田朝观音崖方向抓去,你看怎么样?”

张希笑道:“你说怎么走就怎么走吧,我反正是凑热闹,只看不抓!”

“你不抓?”涛子很意外,“难怪你连袋子都不带。”

张希嘻嘻地道:“小女子自有生财之道!”

涛子点点头:“那是,你爸妈给你的零花钱,也够我半年的生活费了,还抓什么田鸡!”

张希不满地道:“涛子,怎么说话酸唧唧的啊?嫉妒啊?人家真心实意陪你去抓田鸡耶,你可别把我气回去了哈!人家好不容易才找到点生活的快乐,你可别轻易就给剥夺了!”

涛子听了一乐:“张希,我哪有嫉妒?我是羡慕呢,看你,多好啊,有爸妈疼,生活条件又好,多自在啊!你看看我,又没爸妈疼,生活又艰辛,嫂子坐月子,连割肉的钱都没有,多难啊!”

张希哈哈笑了起来:“哈哈!涛子,别逗了!你嫂子坐月子没钱割肉,关你什么事?你一个小男生,难不曾还要你服侍她?你哥干啥去了?”

涛子呆了一呆:“是啊,我哥干啥去了?我哥上工地挣钱去了#蝴得挣钱割肉啊!”

“涛子,你哥眼下没钱可以借呀,干吗非得急着挣啊?什么时候不可以挣?以后挣了还呗!”

“我也这样想啊,可我哥就是我哥,他好面子,不肯向人家借呗!”

“真是个好哥哥!也是你嫂子才嫁给你哥,要我,嘿嘿……”

涛子笑道:“张希,你这么漂亮,家庭条件又好,以后当然——”

“不许往下说,再说我跟你急!”张希笑道。

涛子吃吃笑了起来,张希也笑。

两人一路沿稻田朝观音崖方向抓去,还没到观音崖,编织袋里就装了一大袋。田鸡们在袋子里碰碰撞撞的,提起来感觉沉甸甸的。

渐渐听见清溪瀑布的声响了,模糊地看见观音崖黑黢黢地立在前面,两人只顾抓田鸡,也没心思看到了观音崖没有。涛子突然说:“张希,袋子好像装满了。”

张希惊讶地道:“不会吧?以前江川他们抓一小袋都难,怎么你一来就能抓满一袋呀,你看,还没到观音崖呢!”

“真的满了,不信你就看看!”涛子说。

张希果然来看,看了过后,显得很失望:“哎,还没玩够呢,又得回去了!”

“我们回去吧,我答应过嫂子早些回去的。”涛子说。

“涛子,我陪你抓田鸡,你陪我坐会儿,好不好?我不想这么早就回去。”张希说。

涛子为难地道:“张希,已经不早了,再坐就更晚了。”

“涛子,你不会把我一个小女生单独扔在这里独自回家吧?”张希笑着,到小溪里洗了手,一屁股就坐在了路边的石头上。

涛子苦笑了笑:“张希,我再没风度,也不至于没风度到这地步吧?”

“那就陪我坐会儿!”张希用手抹了抹身边的石头说,“来,这里,很干净的。”

涛子哪敢去一个女孩子身边坐,借故去洗手,洗了手,就远远地站在小溪边,不肯到张希身边去。

张希将电瓶灯打开,照着涛子的脸,射祝蝴的眼睛,嘻嘻地笑:“来不来陪我坐?不来我就一直射你眼睛!”

涛子眼睛被灯光射的没法睁开,只好告饶道:“你关了,关了我才上来。”

“不许骗我!”张希严肃地道。

“哪个小狗才骗你!”涛子说。

张希关了灯,涛子真就上来了。张希拉祝蝴的手,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张希望着漫天的繁星,悠悠地道:“涛子哥,有人说,地上的每一个人,都对应着天上的一颗星,也不知道我们对应的是哪两颗。”

涛子也悠悠地道:“张希,你在天上建一个坐标,横坐标是岁月,纵坐标是理想,它们交会的那一个点,就是你,就是我!”

张希惭愧地道:“涛子,我到现在还没弄懂平面坐标呢,真羡慕你,能把各科学得那么好!”

“张希,只要你以后好好听课,你一样能学好的!你这么冰雪聪明,学什么学不会?”涛子显得很真诚。

“涛子哥,全天下就你说我冰雪聪明!”张希感激地道,“老师说我笨,父母骂我蠢,我自己也瞧不起自己。没想到你会这么夸我!”

涛子笑道:“张希,你一点也不比别人差,关键是你要有信心。你如果愿意学好,我可以帮你的!”

“涛子哥,咱们可就说定了!”张希高兴地说,“你肯在学习上帮我,你抓的田鸡,销售就包给我了,咱俩愉快合作!”

涛子笑道:“张希,帮你学习是我这个同学应该做的,倒是卖田鸡的事,你怎么卖呀?”

张希神秘地道:“你附耳过来——”

涛子见她做的神秘,好奇地把耳朵伸过去,张希将嘴凑近他耳边,吐出一阵温热:“我有镇上几家饭店的电话,和老板都熟,只要有货,打个电话给他们,他们自己就会开摩托来取,价格一般在每斤五块钱左右。江川他们的货我一般抽取佣金一斤五毛钱,你的就算了,咱们是哥们!”

涛子一阵感动:“张希,以前我对你的态度有些不好,你还肯这么帮我——”

张希呵呵笑打断道:“涛子哥,咱俩谁跟谁呀!”

涛子突然得耳边的温热引起了一阵奇怪的瘙痒,心头顿时涌起一阵激流,那激流迅速掀起狂澜,撞击着他的胸口,使他差点一口气没回过来。

张希似乎也被一股激流掀起了心情的狂澜,她的头竟然靠上了涛子的肩膀!涛子突然感到肩头受力,吃了一惊,立即触电般推开张希道:“张希,我们回去吧,天真的不早了!”

张希显然很失望,但她变得温顺了起来,点点头说:“好吧,我听你的!”

涛子便和张希回家去。张希紧紧拉住涛子的臂膀,满口胆怯的语气:“涛子哥,我好怕!”涛子前后左右看看,觉得没什么好怕的,心里暗笑,女生就是女生,天生的胆小#蝴忘了,是张希要到观音崖去抓田鸡的,那里不久前才发生过踩塌事件,连涛子妈妈在内死了五个人!涛子以为张希真害怕了,大方地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走。这两人像一对小恋人,在石板路上亲热地并排着走,一边不着边际地说些闲话。

涛子把张希送回家,顺便将田鸡搁张希那儿了。张希说,等涛子明天来取鸡的时候,说不定就能拿到钱了。涛子另外带了十来只田鸡回家,打算明天炒了给嫂子吃。

涛子刚进院子,就见嫂子站在屋檐下,焦急地张望。嫂子见涛子回来了,高兴地道:“涛子,你总算回来了!”

涛子惊讶地道:“嫂子,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嫂子嗔道:“涛子,你没回来,嫂子放心不下,怎么能睡得着?”

涛子惭愧起来:“嫂子,让你担心了。”

嫂子笑道:“回来了就没事了!以后别去了,啊!”

涛子道:“嫂子,你去睡吧,哥还没回来吗?”

嫂子担忧地道:“我真担心,你哥他这样累下去,万一哪天生病倒下,我们可怎么办?”

涛子宽慰道:“嫂子放心吧,哥身体好,没事!哥到桥梁工地上挖桥基也是暂时的,过段时间他还能不重操旧业?”

江波和杜静以前都是在南方替人打衣服的车工,结婚前在南方干了一两年,结婚时回家,因为遇到父亲那件事,妈妈找人算了一卦,说是哥哥两年内不宜远行,没准哥哥出去,于是哥哥只好在附近找些事做。

两人正说着,侄子在屋里发出了抗议,哇哇地哭了起来。涛子笑道:“侄子提抗议了,嫂子,快去睡吧。”

嫂子这才进屋去。涛子放下田鸡,舀了凉水冲了个澡,一身湿漉漉地站在院子里,一阵晚风吹来,带走身上水分的时候,也带走了大量的热量,他感到一阵畅快的凉意,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他看看天空,天上还是像刚才他和张希看天时那样繁星满天,他默默地念叨:“我十五岁的坐标,对应的是让嫂子母子平安,自己能顺利读上三年级,天上的星星保佑,让我实现这么个微不足道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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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两小无猜

早饭,涛子将田鸡煨得烂烂的,双手捧了递给嫂子说:“嫂子,吃田鸡肉,细嫩鲜美,我尝过的。”

嫂子看着冒着热气的碗,声音有些哽咽:“涛子,这些天真是苦了你!”

涛子便傻傻地笑:“嫂子,你吃,我到张希家拿鸡肉去。”

嫂子点点头:“涛子,别忘了谢谢人家!”

涛子拿了暑假作业,翻了翻,见全做了,便放心地朝村医家去。

村医两口子又收苞谷去了,只留了张希守门市。张希上身穿一件粉红色轻纱短袖t恤,微微透明的轻纱,勾勒出她上身美好的线条,尤其是她的胸脯,发育得和成人一样丰满,傲人地突兀。她下身穿黑色镶金丝边的超短裤,露出洁白修长的大腿,整个人往柜台前一站,像荷叶律动的池塘里盛开的莲花,又像云雾缥缈的蓬莱诸峰间曼妙的灵芝。涛子以前也觉得张希漂亮,但都觉得是不值得一看的,因为张希成绩太差,而且疯疯癫癫的,不值得他注意。昨晚抓田鸡以后,涛子对张希的看法有了些改变,好感多了,看人就觉得亲切了,亲切能催生西施,他顿时看得眼睛都直了。

“涛子,瞧你那傻样!”张希妩媚地笑着打趣呆子一样的涛子。

“哦?张希,我来拿鸡肉,这是作业,给你!”涛子回过神来,有些不知所措。

“涛子,你看这是什么?”张希且不接作业,却神秘地从裤兜里摸出一把钱来,全数给涛子,“快数数,一百二十五块三毛,看有那么多没有?”

涛子这下眼睛更直了,他还从没见过这么多钱呢:“张希,哪来这么多钱?”

“你忘了昨晚了?”张希正色道,“这些都是你抓来的呀,一共二十五斤六两,快收起,让别人看见了麻烦。”

涛子“哦”了一声,忙把钱收拾起来,想了想,又抽出十块道:“给你十块佣金。”

张希眼睛一横:“涛子,你把我看什么人了!”

涛子吓了一跳,忙笑道:“那我买两块雪糕,请你吃块雪糕,赏脸吧?”

张希马上高兴起来:“好啊,你以后可得常请!”

涛子潇洒地打了个响指:“没问题,只要我有钱!”

张希从冰柜里先拿出两块雪糕,一人一块先吃了起来,边吃边没有边际地聊天。吃完,涛子再次将作业给张希道:“这是作业,拿去参考,我可是说话算话吧?”

张希不以为然地道:“你带回去吧,我既然想学好了,就没打算抄作业了,中午我到你家,你辅导我,怎么样?”

涛子惊讶地道:“你,真要好好学了?”

“难道还有假啊?”张希一脸的不满。

“张希,你变得可真快!好,我一定帮你!”涛子爽快地道。

“咱们就这样说定了,中午我来找你。你快拿了鸡肉回去吧,不然炖晚了,到中午可炖不烂。”张希笑道。

涛子于是拿了鸡出了张希家,见马路边有卖肉的,先去割了点排骨,又去买足了生姜、大蒜、花椒等常备佐料,这才回去。一路上,他怎么也想不出张希突然改变学习态度的理由。

“也许是佛教里说的顿悟吧!”涛子想,“能让张希认真学习,可能只有活菩萨才有那本事!”

张希来的时候,涛子正在院子洗衣台上给小侄子洗尿布。

“涛子,这,这,这你都能做?”张希觉得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这有什么不能做的?”涛子笑道,“自己侄子的尿布,又不是别人侄子的,嘿嘿!”

张希竖起大拇指来:“行!你真行!我发现你不但特男人,还特细腻,真是现代男人的典范!小妹我喜欢!”

涛子和张希混得也熟了,渐渐能开开玩笑了:“张希,别夸我,我会骄傲的!”

“得了,看你尾巴翘的!涛子,我来做作业呢,给我腾个地方行不?”张希嘻嘻地笑。

“张希,我做作业都是在饭桌上,你可别嫌不是地方。”涛子难为情地道。

“涛子哥,咱俩谁跟谁呀?没事!”张希笑道。

“那我帮你收拾收拾!”涛子放下尿布,洗净了手,在围裙上揩了又揩。他收拾了饭桌,在上面铺了一张报纸,笑着说:“赶你的书桌差远了,你就将就一下。”

张希看了看饭桌,摸了摸报纸,感慨地道:“你在饭桌上复习功课,考出的是全县第一名,我在书桌上打瞌睡,考出的是班级倒数几名。现在想想,我真是浪费了大好书桌我!”

涛子笑道:“张希,快做吧,有不懂的你问就是。待会儿我洗完了,给你从头补习好不好?”

“好哇好哇,不过——”张希似乎想起了什么,迟疑了起来。

“不过什么?”涛子不解地问。

“我这样是不是会影响你呀?”张希问。

“你放心,绝对不会。帮你补习一遍,我也就跟着复习了一遍,我们这是两两受益。好吧,你先做,我马上就来。”涛子出去继续洗尿布去了。张希果真认真做起了作业。

张希还从没认真做过作业,以前都是拿别人的抄,也不管别人做的对不对,当然更不管自己会不会做,抄了交老师就完事。考试的时候,客观题她一般都是用抓阄的方式选择答案,主观题不是一律不做就是抄题干。考好了——当然不可能很好,她不自豪;考差了,她也不当一回事,整个一个无赖加痞子的学习态度。现在自己认真来做,才发现其实有不少题自己还是会做的,并不是一道题都不会做。她心里发笑,自己真是天才,没认真听几节课,居然也能做几道题!

涛子洗完尿布,便来看张希做作业,辅导了几道题,然后就拿出一册书,帮张希补习了一阵。张希基础实在不太好,一会儿就感觉如在云里雾里了,涛子见她一下子接受不了许多,就说:“今天就到这里吧,明天接着补,我要去编捕鱼笼子,不陪你了。”

“编捕鱼笼子?捕鱼啊?”张希一听,精神就来了。

“我想到清溪去下笼子捕点小鱼给嫂子熬汤喝。”涛子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如果样样都要拿钱买,我们可没那么多钱!”

“涛子,我理解你!”张希真诚地说,“我最喜欢好玩的,带我去看你编笼子,怎么样?”

“没问题!走吧,到后面竹林去。”

竹林阴翳,微风轻拂,人一进入立即感到一股凉意。在晒干了的竹枝堆里,藏着几个编成功了的鱼笼子。涛子将那几个笼子扒出来,递给张希看:“看看,我编得怎么样?”

张希细看那笼子,见篾片和篾丝削得非常精细,编织也特别巧妙,不由得点头赞道:“涛子哥,你真行,连这个你都能编!不过,它能捕到鱼吗?”

涛子接过笼子道:“你看,笼子一头大,一头小,大头是入口,编有倒刺,鱼只要从入口进去,就再也休想出来。小头是出口,下笼子的时候将出口用塞子塞了,收笼子时,打开塞子,往外倒就行了。”

张希有些不太相信这个能捕鱼,笑着道:“鱼又不是傻子,它干吗往你笼子里钻呀?”

涛子笑道:“我会在笼身上贴饵料,用麻叶包了,下笼子时再用泥浆糊住笼子,只留入口,鱼在外面吃不到,只能钻进笼子去吃。放心吧,这方法是我爸教的,他以前抓黄鳝、泥鳅、鱼虾,灵验得很!”

“总要抓到了我才能相信!”张希说,“你还要编多少?”

“总共编十多个吧,少了没有什么收获。”

“那要是抓多了呢?”张希问。

“那就送你吃!”涛子笑道。

“我才不吃呢,我又不是你嫂子!”张希红了脸道,“我是说,要不要委托我给你卖。”

“等真正多了再说吧,现在说这些,好像早了点。”涛子说。

“涛子哥,今晚咱们就去捕鱼怎么样?我要看你捕到了鱼才肯相信。”张希说。

涛子笑道:“张希,我晚上只是把笼子下到溪里,第二天一早去收,不是当时下当时就收,你看不到全过程的。”

“怎么看不到?我晚上陪你去下,早晨再陪你去收,不就看到全过程了?”

“早晨你起得了床吗?”涛子不信,“你每天七八点都不肯起床,别说陪我去收笼子,去收太阳还差不多!”

“你不信是不是?那我们赌什么?”张希生气了。

涛子笑道:“赌什么呢赌,算了吧!我今晚去清溪抓田鸡时,顺便就去下笼子,明早五点就去收,你要感兴趣,到时来吧。”

“好,我们说定!”张希说。

“不来的是小狗!”涛子笑骂道。

“来了你是小狗!”张希回敬道。

涛子怎么也想不到,张希不但晚上陪他抓田鸡,下笼子,第二天还真就五点钟就到他家来了!

涛子背上背篓,故意左看看天,右看看天,就是不肯出发。张希催道:“你磨蹭什么呢?走吧!”

涛子笑道:“我看看今天太阳从哪边出来!”

“你嘲笑我!”张希嗔道,“人家可是来给你做伴的,不许嘲笑!”

“好好,我们走!”涛子笑着道。

两人出了村子,张希道:“涛子哥,你教我背英语单词吧,早晨这么大好的时光浪费在走路上真可惜!”

涛子一呆,接着赞道:“这倒是不错的方法!我就试着将一册的单词按课回忆起来教你背。”

“你能按课回忆起一册都有哪些单词?”张希惊奇不已。

“大致能回忆起来,当然不一定能全部记起来。”

“那快教我吧,我都等不及了!”

就这样,两人一路走,一边背记单词,就到了清溪边。涛子将背篓放下,寻找记号,一一去收笼子。张希显得十分紧张,见涛子从溪水里收起一个笼子,用双手捂了笼子两头,在水里鼓荡着清洗泥浆,好一阵都不拿出水来。张希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涛子哥,有吗?”

涛子回头看着张希,故做神秘地道:“好妹子,你猜猜!”

张希听涛子叫自己“妹子”,心里乐得开了花,又听涛子声音里满含着喜悦,便忍不住笑道:“一定是有了!”

涛子突然将笼子捧出水面,呵呵笑道:“当然有了!沉甸甸的,好大一笼子呢!”

涛子上了岸,取下塞子,将出口朝下,对准盛了水的塑料袋,轻轻一拍笼身,笼子里便朝外倒出不少鱼虾来。

“哇,一个笼子都这么多,那你不是发了?”张希笑道。

“发什么发?够嫂子喝汤就行了!”涛子淡淡地说。

“涛子哥,像你这么尽心,不把嫂子养得白白胖胖的才怪!”张希道,“我每天陪你晚上下笼子抓田鸡,早上收笼子,算不算也为嫂子尽了份心呀?”

“怎么不算?你和你妈妈都是嫂子的恩人呢,嘿嘿!”涛子笑道。

两人一边说笑,收完了笼子就回家去。路上,涛子接着教张希背单词,因为是有心学,张希进步还真不小,一早晨竟记下了好几十个单词。

涛子先送张希回去,并叫她不要睡懒觉,趁早晨读读书,很有好处的。他临离开还笑着说:“我上午还要来冻鸡,你可得给我吃出个空间来。”

张希笑道:“弟子谨遵师傅教诲,区区小事,弟子一定不让师傅失望!”

“这可是你说的哈,以后就叫我师傅了,不得改口!”涛子笑道。

“是,师傅!”张希一本正经地道,但自己终究忍不住,又噗嗤笑了。

涛子见晨曦朦胧里,穿着红色t恤的张希笑得花枝乱颤,心头涌起了一些说不清的甜柔味道。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她突兀的胸脯上,正想入非非,突然心头一震,他想起自己该回去做早饭了,连忙告辞了张希,匆匆回去了。

第十章 哥哥之死

苞谷刚刚收进仓里,一场持续了一天一夜的大雨就袭击了整个川东。清溪河水暴涨,瀑布雪白的匹练变得浑浊起来,瀑布口变得宽起来,冲击力变得大起来,隆隆的声响犹如天雷敲打着大地的胸口,震耳欲聋。观音崖却在这宏大的声音里孤独地静默着,虽然天已经晴了,但它的面容实在禁不住风雨的侵袭,已然散发着苍老的气息。朽败的断了香火的观音破庙,像一个垂死病人张开的大嘴,艰难地喘息着;又像一个神秘的巫婆,张嘴说着一个古老的预言。

涛子背了背篓到观音崖下割猪菜,望了望观音崖,想起了王瞎子,真想上去看看,那个给自己家、给无数个家带来灾难性毁灭的王瞎子,现在是不是还躺在破庙里,借着岩穴躲避风雨。

涛子来到清溪边,见溪水上涨,心道,好在是白天下雨涨水,要在晚上下雨涨水,都不晓得要把我的鱼笼子给冲哪里去!不能下笼子捕鱼了,但只要不下雨,就还能抓田鸡,张希就还能每天晚上来找自己。想到张希,涛子心里就格外激动,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个自己一向看不上眼的落后同学,现在竟然占据了自己的很多心思。自己竟然担心她这没学好,那没学扎实,有时还担心她别被父母骂了,别被伙伴们欺负了,自己这都是怎么了这?

我这么一个好学生,不会是爱上她了吧?涛子想,爱上她?怎么可能!别说我今后要考大学,进城去工作,就算我回村上种地,我也不可能找她这样的女孩啊#糊那么娇气,我可没本事养活她!

涛子心里胡思乱想,东转西转就转到了桥梁工地上去了。绵延一两公里的工地上摆了十多个大土坑,除了那些已经浇筑了混凝土桥墩的,其他几个大坑全积起了水,土方不断地往坑里掉,好几台大马力抽水机正忙着抽水。涛子看见,哥哥工作的那个大坑也积了足有半人深的水,像一个混浊的大池塘,涛子差点就设计了几个下笼子的点了,后来醒悟这里根本就不可能有鱼,不由得哑然失笑。

因为天降大雨,哥哥江波得了几天难得的休息时间,蹲在家里好好地陪嫂子和侄子,把原本由涛子做的事全揽过去了。涛子在工地上转了几转,觉得还是有必要把自己这段时间抓田鸡、螃蟹和鱼虾卖的六百多块钱交给哥哥,便匆匆回了家。涛子因为当着半个家,所以自己挣得的钱暂时并没交给嫂子,怕用起来时不方便。

哥哥很吓了一跳:“涛子,抓田鸡能卖这么多钱?”

涛子点了点头。

“早知道这生意这么好做,我还去什么工地!”哥哥懊悔不迭。

“哥,你是成人,可不能学我!我抓田鸡,即使被派出所逮了,大不了也就教育一下。但你要是被逮了,那可就不是教育能了事的了#葫以,你休得打这个主意!”涛子严肃地道。

江波呆了一呆,笑着对弟弟道:“涛子,你想问题想得可真周全,难怪成绩好!”

涛子自豪地道:“那是!不然,县第一名是好考的?明年县重点宏志班是那么好进的?”

江波笑道:“呵呵,涛子,哥哥以你为荣!钱我交给你嫂子保管,你要用时找嫂子要去。看这样子,过一两天我就得上工地去。”

涛子忧郁地道:“哥,我刚才看了,土坑被水泡好几天了,土质松软,塌方相当严重,你还是别去为好。”

“涛子,这你就不懂了,清理坑里的淤泥单价可比挖坑的单价高多了,正是挣钱的时候呢!”

“可是,那不安全!”

“不安全的事哥肯去做吗?哥当然要确定相当安全了才会去的!”

以后的几天,哥哥一直在家服侍嫂子和侄子,涛子突然间少干了许多事,觉得很不习惯,没事就爱往张希家跑,张希一见涛子就缠着补习功课,把涛子往书房里带。涛子爸妈管不了女儿,尽管反对女儿把男生往楼上带,但却没奈何。他们对涛子的人品还是放心的,加上女儿和涛子交往这段时间确实变化很大,变得听话了许多,爱学习了许多,他们也就没太把涛子来访放在心上。

这天,哥哥终于上工地去了,涛子对张希说:“徒弟,我哥上工地去了,我没什么时间上你家了,你还是到我家来补习吧。”

张希笑道:“一切师傅说了算,徒儿敢不从命!”

正午时候,张希来了。

张希带着一大叠书,兴致勃勃。涛子很热情地把她让到堂屋,帮她腾出饭桌,铺上报纸,说:“徒弟,别站着,坐了好学习!”

此时嫂子正抱了侄子出来散步,听涛子叫张希为徒弟,莫名其妙地道:“涛子,怎么叫小希妹子叫徒弟呀?”

涛子笑道:“是她自己要称我为师傅的,嘿嘿!”

张希见了嫂子怀里的宝宝,觉得很可爱,便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宝宝身上:“宝宝好乖,呵呵,他伸舌头了呢,呵呵!”

嫂子笑道:“宝宝哭起来可横了,一点都不乖哦!”

涛子道:“徒弟,别磨蹭,动作快一些!”

嫂子连忙把宝宝抱回卧室去:“你们忙学习,嫂子不影响你们了!”

张希白了涛子一眼道:“没劲,才逗宝宝一句就不让了!”

涛子道:“你现在要趁没收稻子前把前四册的内容都补一补,一旦收稻子了,我可就没时间帮你了!”

张希听涛子这样说,“哦”了一声,便不再说了。

张希这段时间进步很快,基本把一年级的内容补习了一遍,收获也很大,不少难一点的题也能解了。涛子曾说,你现在在班上起码也算中等水平了,回校上课,准把所有老师吓一跳。张希脸上便不无幸福光晕地说,还不都是师傅教导有方!涛子说,哪里,哪里,都是徒弟勤奋刻苦,起早贪黑的功效啊!张希想想自己这段时间确实都是起早贪黑,虽然不全是用于学习,但确实又与学习相关,便不禁笑了。涛子望着她的笑脸,有时会出神,好几个晚上忍不住了,手淫的时候,脑海冒出来的便不再是嫂子,而是张希了!

两人补习了一阵,张希开始疲倦了,涛子说:“先休息一会,等会儿再学。现在我宣布,下课!”

张希便呵呵笑着起身:“wc去!”

涛子笑道:“请你一定带上蒲扇,与蚊子做最艰苦的斗争!”

“妈呀,我还是忍忍吧!”张希吓得直吐舌头。

涛子正觉好笑,突然脸上笑容一凝,人就呆了。张希正要说话,见他这样,不由得吓了一跳:“怎么啦?”

涛子伸了一根指头一竖,示意张希不要说话,自己则侧耳静听。张希感觉很奇怪,因为她什么也没听见。涛子听了一阵,突然往外就跑,边跑还边喊:“哥,我哥!”

张希回不过神来,摇了摇头正要骂他神经,但见他跑得仓皇,声音更是恐怖,突然想起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不然依涛子那么睿智坚强的人,不可能如此失措的,于是飞也似的跟着跑了出去。

张希跑出院子时,涛子已经跑远了。张希听到一个声音在远处喊:“塌方了!工地上塌方了!”她这才明白涛子为什么跑了#糊赶忙去追涛子。她心里豪壮地想,一定要在这个时候陪伴在涛子身边。

涛子远远地就见工地上人头攒动,大家都朝一个方向跑,那正是哥哥工作的5号坑!涛子脑子一阵眩晕,脚下就一阵踉跄,差点就栽倒在了地上。

涛子跑到5号坑的时候,5号坑已经被工地保安人员封锁了。5号坑还在继续塌方,收救人员不敢贸然营救,都站在坑沿指手画脚地议论。围观的人们只能远远地站在一边,议论着塌方的事,都说是包工头黑心赶进度,也不管是不是危险就派工人去清淤,这下惨了,一下子埋了五个工人,和上次观音崖踩踏事件死亡人数一样多!

涛子在人丛里寻找自己的哥哥,可怎么也找不到,他便见人就问:“我哥呢?我哥下坑了没有?”有同村的工人说:“涛子,你哥,你哥埋下面了!”涛子便睁大眼睛:“你胡说!”那人便不再说,只是唉声叹气。

涛子在人丛里找遍了,都没能找到哥哥,他知道,哥哥可能真的被埋下面了。一想到哥哥真的被埋下面了,他突然发疯一般冲向封锁线,狂嚎了起来:“哥——哥——”声音凄厉、惨痛,涕血一般的声音突然引发了铺天盖地的哭声,随之而起的,是哭儿声,是哭爹声,是哭兄声,是哭弟声,是哭夫声……男女老少,不下数十人齐声痛哭,闹得工地天愁云惨。

张希找到涛子的时候,涛子正跪在坑边失声痛哭。他双手抓着泥土,在地上狠狠地砸,头像鸡啄米一样,也狠狠地往地上撞。张希从没见涛子这么哭过。爸爸死时,涛子默默地流过泪,妈妈死时,他也默默地流过泪,但都没哭出声,看得出他虽然伤心,但却能强抑着,表现得很坚强。这次看来,涛子的坚强似乎全被哥哥出事的严酷现实击垮了,他再无力掩饰自己的悲伤和虚弱,只管痛哭出声,以头抢地。

张希蹲下身,陪着涛子默默地流了一阵泪,接着就小声地抽泣了起来。女孩子容易被悲伤的情绪感染,张希抽泣,完全发自内心。同时,她也知道自己劝不了涛子,所以不劝,只能以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在他痛苦悲伤的时候默默地守侯在他身边。

涛子哭够了,听见身边还有人陪着哭,回头看时,见是张希,忙揩干了泪水,洗了手,扶起张希说:“你哭什么?”

“人家见你伤心就跟着伤心了嘛!”张希好不容易收了泪,微嗔着。她见涛子已经恢复了固有的坚定神态,心下宽了一些:“涛子哥,现在你该怎么办?”

“怎么办?我要联合其他几个死者的家属,向桥梁公司讨个说法!”涛子神情突然变得坚定起来,但接着眼泪又流下来了:“我担心的是嫂子,我不敢想象她怎么接受得了这个事实。”

第十一章 叔伯相逼

嫂子被彻底击垮了。

除了每天抱着宝宝以泪洗面,就只会说一句话:“我是白虎星,是我克死了他们!我是白虎星,是我克死了他们!”好几天守灵至夜深,亲友和乡邻们散去,家里只剩下叔嫂二人时,嫂子都忍不住问涛子:“涛子,是嫂子克死了他们吗?”涛子伤心地摇摇头,嫂子立即便失去了理智,她抓住涛子的手臂,死劲地摇晃:“你说,是嫂子克死了他们!你说,是嫂子克死了他们#旱呀!”涛子每次都忍不住要反抓住嫂子的双臂,让她停止摇晃,再松了她,然后花很长的时间,拿出根本与年龄不相称的语气安慰她,哄她,像哄哭泣的宝宝一样,一直要哄得她疲倦了,她才肯安静下来。嫂子安静了,他可就疲倦了,是那种叫做“身心俱疲”的疲倦。

嫂子已经被哥哥的意外刺激得非常脆弱,营葬哥哥的事便全落在了涛子身上。可是,涛子一个十五岁的小孩子,他能懂什么呀,哪里能承担得起这样的大事啊!但涛子天生就的不服输的个性,越是不能承担的他越要承担,就这样,他咬了咬牙,硬把营葬哥哥的担子挑了起来。

好在桥梁公司的抚恤金很快就送到了他的手里。抚恤金被分割成了四部分,哥哥的丧葬费、嫂子的安抚费和两份抚养费——一份宝宝的,一份涛子的。涛子请来叔叔和伯伯,让他们帮忙算计各项开支的大致数额,然后将丧葬金取出,将其他费用存入银行,将存折交给嫂子保管。涛子又请来乡邻们帮忙,一一分派工作,像安排班级工作一样细致周到,没有想到的,就让叔叔和伯伯在旁边指点。叔叔和伯伯看在眼里,心里逐渐有数,涛子这小子不简单,这是他们的共同看法。

有叔伯的指点,又有乡亲们的帮助,涛子顺利地安葬了哥哥。

这是一个阵雨天。

棺材落井的时候,一团乌云陡地升起,接着就是一阵暴雨。送葬的人们顶着瓢泼大雨安葬了哥哥。待得坟山垒起来,雨便停了。雨后的天依然昏沉沉的,铅一般沉重的乌云东一块西一块地撂在天空中,好像随时都有掉下来的可能。送葬的人们怕再被大雨浇了,都急急地回涛子家,去吃下葬酒席。

涛子安排亲友邻居们入了座,菜上上来,他便代表丧家一一给乡亲们敬酒。在给曾经送过嫂子月礼的亲友敬酒时,他说:“嫂子的满月酒,我就不敢再请大家了,一来嫂子经历这么多事后,精神受了点刺激,这你们都看到了;二来我一个小孩子,不懂得事体,操持不下来。大家就看在我爸妈、我哥生前的面子上,今天,连同我嫂子的满月酒一起喝了。来,我敬大家一杯,大家满满地喝上!”

涛子将一杯茶猛地灌下了肚,又道:“大家得原谅我,我还小,不敢喝酒,只好以茶代酒了!”

亲友们都可怜这个没了爹娘,最后连哥哥都没剩下的孩子,又见他这么懂礼数,谁还怪他呀?都将“不要伤心,要好好地读书,好好地听嫂子的话”之类的话来劝他。涛子挨桌敬了酒,表达了对乡亲们的感谢,然后回到叔叔和伯伯所在的桌席去。叔叔和伯伯说,要和他、嫂子商量善后的一些事。

桌子上首坐着叔叔和伯伯,他们是江家的长辈,理所当然地应该坐上首位置。横里一边坐着嫂子娘家哥嫂,一边坐着嫂子和张希。张希是涛子特地请来陪自己的,涛子在感觉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张希一个鼓励的眼神,就能让他生出无穷的力量,所以坚决要她和自己坐一桌吃哥哥葬后这一顿饭。葬后的这顿饭,一般都是长辈要给晚辈说事的饭,有时会吃上好几个小时。涛子一人坐下首,他没来时,下首就一直空着。

话由涛子伯伯开始说:“涛子,能够顺利把哥哥安埋下去,虽然离不了大家的帮助,但从中也可以看出,你长大了,是个大人了!”

听得伯伯夸奖,想起自己才十五岁的年纪就不得不担负这种责任,涛子心里的苦水便开始悄悄地流淌。但涛子没让这股苦水在心里泛滥,他强笑着说:“全靠伯伯和叔叔指点,全靠乡亲们的帮助,我一个小孩子,能办得好什么事呀?”

张希接嘴说:“涛子哥,本来你也能干嘛!”

涛子抬头感激地看了看张希,接着听伯伯的话。伯伯这次的话是朝嫂子说的:“杜静哪,杜静——”

嫂子神情木呆,张希用肘碰了碰她,她才听伯伯叫自己似的,人精神了些,但神情依然委顿。

伯伯见嫂子注意自己说话了,便继续说:“杜静啊,你也都看见了,你过门来不到两年,这个家就连续走了三个人,三个人哪!任由哪个听了,都由不得不掉眼泪呀!”伯伯说着,声音先喑哑了起来。

嫂子娘家哥嫂便忙着劝伯伯,要他不要伤心,说是已经这样了,伤心也没用了。嫂子则依然神情凄凉,嘴唇动了动,泪水便充盈了她的眼眶。凄然呆坐中,她的眼神渐渐失去了光泽,好像眼前的一切都在渐渐消失,而她的目光也渐渐退回到了内心深处似的。哥哥死后,嫂子就一直这样凄然呆着,眼神暗淡,这么多天了,谁也没在她眼里找到点灵气。她甚至没像哭妈妈之死那样痛哭过哥哥,涛子明白,嫂子这是将深深的悲哀、无助和绝望掩藏到了内心深处,她甚至将一向善良客气的目光也退回到了内心。只有在宝宝哭闹的时候,她的眼里才会燃起一丝亮光。涛子知道,嫂子这次是连心都差不多死了。要不是宝宝偶尔的哭声惊起她的知觉,涛子真不知道,嫂子还有活下去的勇气没有。

伯伯掉了一阵眼泪,接着又说:“走的已经走了,剩下的两个,总得让他们好好地,平平安安地吧?杜静啊,你得拿个注意,怎么保全你的弟弟和宝宝啊!”

伯伯的话藏着机锋,意思是要嫂子想个什么办法,不再继续克死涛子和宝宝!涛子一听就明白了伯伯的意思,心里便不由得一寒。嫂子都这样了,亏他们能说得出口!

涛子看了看嫂子,见她依然木着一张凄凉悲切的脸,眼睛无神地看着桌子上的某一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双手抱着宝宝,好像什么都听见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见。她怀里无知的宝宝,正吸吮着她瘪瘪的nǎi子。嫂子这段时间吃不下东西,奶水特别地少。涛子看得心痛,咳了一声嗽说:“伯伯,今天既是哥哥的葬日,又算嫂子的满月,就不说这件事了吧。”

伯伯注目涛子看了一会儿说:“涛子,马上就要收稻子了,大家都要忙了,过了今天,哪个有时间管你们的事?你说说,今天不把这些事说明了,以后什么时候来说?要万一过不两天再出点事,那可就想说也没法说了!”

涛子皱眉道:“连你也信王瞎子的话!”

伯伯不悦起来:“什么叫连我也信?我这是不得不信!事实摆在这里,能不信吗?”

叔叔连忙赞同:“是啊,涛子,你伯伯说得没错!我以前是不信王瞎子的,心想他没参过师,能算准什么呀!可是你看看,他说得有多准!我们还能不信吗?”

涛子不以为然,冷哼了一声。他的牛脾气开始上来了,不再说话,只是冷冷地听伯伯和叔叔说。伯伯见涛子不说话了,以为是他听了叔叔的,便又道:“涛子,为了你和宝宝不再被克着,你嫂子,我们要请她离开江家了!”

涛子听得这话,猛然从凳子上跳了起来:“说什么?你说什么?要嫂子走?”

伯伯皱眉道:“涛子,别那么激动嘛!听我说——”

“不行,谁的话我也不听!”涛子气呼呼地道。

伯伯双眉紧紧地拧在一起:“涛子,你这是什么话?我和你叔叔还不都为了你好?”

叔叔忙朝涛子招手:“涛子,你坐下!”

这时嫂子娘家哥哥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我说伯伯,你们要请静妹子离开老江家,要她走哪里去呀?”

“爱去哪里去哪里呗!”伯伯冷冷地道。

嫂子哥哥冷笑道:“我家妹子嫁到你们江家,不是我们不要脸皮偷偷摸摸地跑来的吧?那可是你们老江家明媒正娶,敲锣打鼓接来的!想要撵她走?没那个说法!再说了,她现在是清溪村人,法律都保证她是江家的户主,你们凭什么撵?”

伯伯勃然怒道:“你家妹子生就了白虎命,就不该把她拿来嫁人#糊已经害了老江家一家三口,你还嫌不够?硬要克死涛子,克死宝宝,你心里才舒服?”

“哪个看到我妹子往他们碗里投毒药了?说我家妹子害了你江家人,证据拿出来呀!诬陷也是要犯法的,别欺负我们杜家没有不懂法的!好歹杜家村也出了几个律师!”

涛子听他们吵起来了,心头火起:“你们都别说了!我都说过了,这不但是哥哥的葬日,也是嫂子的满月,吵什么吵?现在这个家我当,我说了算!都别吵了!”

涛子的话使大家都吃了一惊。伯伯惊愕地望着自己的侄子:“涛子,伯伯可都是为了你和宝宝好哦!”

涛子哭泣道:“伯伯,你们的心意我知道,可是你们看看嫂子!你们忍心吗?”

于是大家的目光便落在嫂子身上了,嫂子却站起身,抱着宝宝进卧室去了。她仿佛一直置身事外,神情凄楚而麻木,凄楚得叫人伤心,麻木得让人害怕。大家都默然了。

涛子看了看大家说:“嫂子嫁过来,没得罪过任何人,她人多好!为什么要听王瞎子的呢?”

涛子说起嫂子的为人,大家都默然点了点头。是的,嫂子的善良与谦和,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这是一个非常温顺老实的小媳妇,她谁也不去得罪,却到处结得人缘。即使叔叔和伯伯口里说要撵她,他们的心里也是很觉过意不去的。

嫂子娘家嫂子站起来说:“我去看看,我怕静妹子想不通做出傻事来!”

涛子皱眉道:“有我和宝宝在,嫂子不会做任何傻事的!”

嫂子娘家嫂子固执地道:“我还是得去看看!”

“那你去看吧。”涛子说。

叔叔等嫂子娘家嫂子进了卧室,忍不住道:“涛子,还是多想想这个问题!”

涛子看了看叔叔,见他一副不甘心的样子,便使出最大的耐心道:“叔叔,爸爸去了,妈妈去了,哥哥也去了,嫂子便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你们要真为我好,就什么都别说了!”

“涛子说得对!”嫂子娘家哥哥道,“静妹子现在是涛子唯一的亲人,我们都是外人,我们说什么都不管用,还说什么呢?”

涛子笑了笑道:“哥哥,你放心,涛子绝对不会让嫂子回娘家麻烦你们的!也请叔叔和伯伯别再提这件事,不提,我依然是你们的侄子;提了,你们就别把我当侄子了!——大家吃饭吧!”

第十二章 谷子事件

送走亲友,涛子整个人像饱胀的气球突然泄了气,一下子显得特别委顿。他坐在檐下阶梯上,双手搁在膝盖上,却把脸全埋在了双手里,凄凄惶惶地抽泣了起来。张希坐在他旁边,一声不哼地陪着他,只用手去摸他的手,轻轻地拍一拍,表示还有个人在关心着他。

涛子抽泣了一阵,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冷静地对张希说:“张希,谢谢你这段时间给我的鼓励和帮助。要收稻子了,我不能天天辅导你了,你得原谅我。”

张希轻轻地道:“涛子哥,辅不辅导我是小事,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啊?”

涛子哀叹了一声,接着就坚定地道:“我的目标永远都没变:好好读书,考大学,到城里工作!”

张希不无忧虑地道:“万一嫂子不让你继续读了,你怎么办?”

涛子陡地站了起来:“张希,不许怀疑嫂子#糊不会,永远都不会!”

嫂子躺在床上,听涛子这样说,忧伤委屈的心里,总算得到了点慰藉。在不到两年的短短的时间里,公公死了,婆婆死了,丈夫也死了,还都是自己给克死的!这是人的生命旅途中多大的灾难啊!有谁会像她这样伤得如此之痛?叔叔和伯伯更是要撵自己出江家,这又是多大的侮辱?这些天,她一直处在恍恍惚惚中,连丈夫的后事都让涛子打理,自己什么都不过问,完全处于一种自我封闭的意识状态。但刚才涛子和张希说的话她却偏偏听了个真切,她知道,现在能够真正理解自己的,恐怕只有涛子了。嫂子翻身坐了起来,她下了个决心:就算是为了涛子,我也得鼓足勇气站起来。人不能老活在忧伤里,更不能老活在自己的内心深处,马上就要收稻子了,我不能再躺在床上了!

嫂子站起来,却突然感到一阵头晕。她晃了晃头,头晕的感觉便迅速消失了。她抱着宝宝去照了照镜子,准备出去和涛子商量收稻子的事。她才照得一照,心里便不由得一阵酸楚,原来自己竟然瘦成这个样子了!

确实,梦幻般美丽,脱俗幽雅的嫂子,因为一连串的打击,不断的悲伤的袭扰,进食的不断减少,使得她已经瘦得叫人担心了。她看了看宝宝正吸着的奶,见自己曾经傲人地坚挺的乳房,现在竟然干瘪下垂,一副毫无生机的样子,心里的难受就更重了一点。但她已经决定舍弃忧伤,要好好地抚养江家两个孩子,要用自己的行动来证明自己不是白虎命,也不是狠心后娘。于是她梳了梳头,揩了揩泪痕,振作精神,出了自己的卧室。

涛子见嫂子出来,吃了一惊:“嫂子,你怎么出来了?”

嫂子平静地道:“涛子,我们的稻子已经熟了,该收了,我们和叔叔、伯伯他们换换工,请他们帮我们收一下,就定在明天收,你看好不好?”

张希见叔嫂商量收稻子的事,便起身告辞走了。涛子说:“嫂子,我马上就去和伯伯他们商量。”

“去吧,看看先收哪家的,好像伯伯他们的也熟了,叔叔的稍微要青一些,暂时收不得。”嫂子说。

院子外便是社里各家各户的稻田,一眼便能看得出谁家的稻子熟了,谁家的稻子青头还多了点。

涛子便去商量伯伯,伯伯说:“先收我的,我菜都买好了。”

涛子没有异议,伯伯又说:“涛子,你嫂子的事,你就真的能够容忍?”

涛子听伯伯又把这事情拿来说,心里有些不痛快,却又不得不和他周旋:“伯伯,嫂子是个好人,我真的把她当自己的娘,你就别操这份心了!”

伯伯却严肃地道:“涛子,虽说你嫂子克死你爹娘和哥哥的说法是有些迷信,可是我们也不能一点都不信,是不是?再说,我和你叔考虑的,可不全是克不克的事。我们考虑的是你嫂子今后改嫁了,你怎么办?现在这个社会,女人不可能一辈子守寡,要是你嫂子改嫁了,宝宝她带走是天经地义的事,未必把你都要带走啊?她要是把你的那一部分抚养费都给带走,到时你拿什么生活?拿什么读书?”

涛子听伯伯这么分析,心里倒是吃惊。是的,嫂子不可能一辈子守着自己,她肯定要谋求她的幸福的,可是涛子坚决不相信嫂子到时会把自己那不多的一点抚养费也带走:“伯伯,你说的有道理,但嫂子不是那号人,即使她要改嫁,也绝对不会亏待我的!”

伯伯摇摇头:“小子,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态度要敢硬起,我和你叔就想办法照顾你和宝宝两个,让你嫂子尽早嫁人算了,要克也让她克别的人家去,要走也只能带走她那部分安抚费。可是你小子不敢硬起,我和你叔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涛子摇摇头说:“伯伯,这件事我不想再谈,你就别逼我了。俗话说得好,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再说吧。”

伯伯急了:“涛子,就算不撵你嫂子走,和你嫂子分开过也是一种选择呀,现在就分家,依然能保住你那一分抚养费。”

“分家?”涛子吓了一跳,“伯伯,你别说了,我不可能和嫂子分家的!嫂子带着还没满月的宝宝,多么需要人照顾,我怎么能叫她一个人单独过?我不可能和嫂子分家的!”

“涛子,你小子被你嫂子灌了什么迷魂汤,怎么就这么不听伯伯的话?”伯伯有些无奈,脸上满是失望的表情。

涛子道:“伯伯,嫂子没给我灌什么迷魂汤,我只相信,我心目中的嫂子是个好人。这个世界上,我可以不相信任何人,但我不会不相信嫂子的!伯伯,你只要看看她的眼睛,你就会知道的。一个有着那么善良、仁慈的目光的人,不会做出有丧天良的事的!”

伯伯叹了口气道:“涛子,你太年轻,哪知道社会的复杂!好了,既然你不进油盐,我也懒得说了。”

涛子巴不得他不说,抽个冷子就回自己家了。

接下来的两天,涛子便和伯伯换工,到伯伯家收了两天的稻子。伯伯家晒场窄,便将谷子堆放到涛子院子里打引草、晾壳子。嫂子还在月子里,不宜干重活,但仍然强挣着来帮伯伯晒谷子。吃饭的时候,按农村规矩,月子里的女人是不能上别人家去的,不然会带给人家霉运,嫂子只得在自己家吃饭。涛子一早就将鸡炖在了砂锅里,告诉嫂子炖烂了舀出来,到时自己吃。中午收工时,涛子怕嫂子还在伤心中,吃得少,顾不得自己一身累,一身脏,急急地赶回家,看着嫂子吃了,这才放心去伯伯家吃饭。

第二天发生了点不愉快。下午收工的时候,涛子先去江里洗了澡,回来就听自家院子里闹哄哄的。原来是伯娘在院子里骂人,什么“烂货”、什么“卖x的”、什么“克死全家”的,骂得很是难听。伯娘是个泼辣的女人,什么脏话都骂得出口。她一边骂,还一边跳脚拍屁股的,引来了很多邻居看热闹。邻居们围在院子外,有说东的,有说的西的,亏这么大忙的天,他们还能腾出时间来看热闹。涛子跑去一问,才知道伯娘在骂嫂子偷了他们家谷子,说是刚才从堂屋里搜了出来。

涛子如何肯相信这是真的!涛子心里冷笑,心想,别人谁谁偷了你们家的谷子我还相信,说嫂子偷谷子,哼,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别说是偷谷子,就是亿万块现钱放在嫂子面前,嫂子也未必会动一动。这一点我涛子敢保证!但涛子没有动声色,他知道这是伯伯和伯娘甚至可能还有叔叔和婶婶合伙做的戏,目的就是要逼嫂子离开江家。他只是分开围观的邻居,一句话没说,就进了自家屋,把门一关,就将吵闹和议论关在了门外。

嫂子正蜷缩在堂屋门背后,脸色苍白,眼神散乱。她双手抱着宝宝,却禁不住浑身发抖。见涛子进来,嫂子突然哇地哭出了声:“涛子,嫂子没偷,嫂子也不知道谷子是怎么到了堂屋的……”

涛子连忙把嫂子扶起来,搀到嫂子卧室,让嫂子坐到床上,然后安慰道:“嫂子,涛子知道你是清白的。别说是区区一点谷子,就是金银珠宝,嫂子也是看不上眼的!”

“涛子,嫂子没偷,真的没偷——”嫂子似乎只会说这句话了。

涛子站在床前,默然站立,他的心跟着嫂子的话急剧下沉,像要沉到无底的深渊里去。

“涛子,嫂子没偷,真的没偷!”嫂子拉着涛子的手,显得特别无助,“你可一定要相信我#蝴们哪个都不相信我说的话,伯娘还打我,呜呜——”

涛子眼睛湿润了,他怎么也想不通,伯娘怎么下得了手,去打一个月子里的女人:“让我看看,伤哪里没有?”

嫂子将背后衣服捞起来,涛子一眼便看到她腰部有一道红色的印痕,像是被水竹条子抽过。嫂子雪白的肌肤上,突显出一道红印痕,显得非常刺眼。涛子眼里几乎就要冒出火来,但他很快就熄灭了那股火焰,肇事者是一心只为自己好的伯娘,他是有火也发不了。他用手在嫂子腰上揉了揉,见伤得并不重,便安慰道:“嫂子,伤得不重,我用白酒帮你擦一擦,好不好?”

嫂子摇摇头说:“不用擦了,皮肉伤嫂子还受得了!涛子,嫂子是受不了心里的伤啊!”

“嫂子,你心里的痛苦,我比谁都清楚!”涛子说,“你歇息一阵,我去把他们打发了,回来给你做饭吃。”

“你怎么打发他们?他们一口咬定是我偷的,无论我怎么解释,他们都不相信,都不肯听,你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相信不是我偷的?”嫂子泪水涟涟地道。

“你放心吧,我有办法!”涛子说,然后便出了屋。

第十三章 叔嫂相依

涛子出来的时候,伯娘还在继续痛骂。涛子叫了声“伯娘”,便站着不动。

伯娘见涛子站在自己面前,愣了愣,还想接着骂。涛子忙道:“伯娘,别骂了,谷子是我撮进去的!我想让嫂子尝尝新米饭,就撮了点进去,准备舂了给嫂子煮了吃。我想自己伯伯家的谷子,撮了那还用告诉吗,于是就没跟你打招呼,要早知道你骂得这样凶,我就不撮了!”

伯娘这下可呆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涛子这小子竟然这样护着他嫂子!

涛子见伯娘一时傻了眼,忙笑嘻嘻地道:“伯娘,回家做饭我们吃吧,打了一天谷,总不能不给晚饭吃吧?”

伯娘恨恨地用手点着涛子骂道:“狗日的涛子,你让你伯娘脸都丢尽了!”

围观的邻居见涛子承认自己撮了伯娘的谷子,伯娘就没辙了,便哄地一声散了。涛子把伯娘送到院子外说:“伯娘,不要做我的饭,我就在家里吃。”

伯娘一瞪眼道:“干吗?骂你嫂子你心痛得饭都不吃了啊?”

涛子笑道:“伯娘,我帮你节约一顿饭,你还不高兴?”

“节约你妈的个屁!”伯娘骂道,“你没把老子气死就是好的了!”

“嘿嘿!”涛子一阵傻笑,就把伯娘送走了。

伯娘回去了,涛子便回来做饭。

当他把鸡肉和米饭端到嫂子床前,嫂子已经迷糊着睡了,小侄子也跟着睡得正香。涛子将饭菜搁在凳子上,蹲在床前,轻轻弄醒嫂子说:“嫂子,起来吃饭了。”

嫂子被涛子弄醒,看了看凳子上的饭菜,又看了看涛子,问:“涛子,你没去伯伯家吃饭?”

涛子笑道:“我怕到伯伯家吃不成饭,反倒给伯娘吃了!不如在家陪嫂子吃,心里痛快,呵呵!”

嫂子含泪坐起身,下了床,和涛子一起吃饭。饭后,涛子要去洗碗,嫂子却怎么也不愿意让他再劳累,硬要帮着去做。涛子听老人们说月子里的女人摸不得冷水,哪里肯让嫂子洗,硬扶嫂子坐下了,自己去了厨房。

涛子忙完这些,才拿出书来看,他实在太累,才看得一会儿,眼前便朦胧了起来,眼皮像有千斤的重量,怎么睁也睁不开了。

一阵巨大的鼾声从堂屋传进嫂子的卧室,吓了嫂子一跳。

嫂子连忙从房间里出来,到堂屋一看,立即痛到了心里。原来,在昏暗的灯光下,涛子正扑在饭桌上酣睡。

嫂子端来三根凳子,将凉板搁在上面,然后去叫涛子:“涛子,醒醒,到凉板上睡去。”

可是涛子睡得很死,嫂子怎么叫都叫不醒,还是照样打他的呼噜。嫂子没法,只好去背他到凉板上去。嫂子个子单小,涛子的身材却很是长大,分量也不轻,要背他起来,委实很不容易。她才将涛子背到身上,一用力,便一个前倾,就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涛子这下醒了。他睁开眼睛,有些莫名其妙。等他发现自己正压在嫂子身上时,立即一个翻身,让开嫂子,吃惊地道:“嫂子,我,我做什么了?”

嫂子立即红了脸:“涛子,你瞎说什么?”

涛子似乎马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赶快站起来,扶起嫂子道:“嫂子,你个子这么小,哪里能背得动我?你摔痛了没有?”

嫂子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双手捋了捋头发,然后说:“涛子,困了就早些睡吧,别看了。明天还要收稻子呢。”

涛子点了点头道:“嫂子,你也睡去吧。”

嫂子笑道:“我一天睡的时间太长了,一身都睡痛了。你睡吧,别管我。”

涛子果真就不管嫂子,自去凉板上躺了睡。他是真疲累了,身子一沾凉板就沉沉地睡去了。

嫂子吝惜地看着涛子,好半天没挪动身子。待她确定涛子真睡着了,正欲进卧室去,却突然用手去抚摩了一下涛子的脸。涛子的脸抽动了一下,变得羞涩了起来,似乎梦见了什么值得害羞的人。嫂子怔了一怔,蹲下身去,将涛子的手握在手心里喃喃地说:“涛子,你和宝宝都是嫂子最亲最亲的亲人,嫂子不会克死你和宝宝,也不会丢下你和宝宝独自一个人走的!”她说着,眼泪便肆无忌惮地狂泻了下来。

灯光引来了许多讨厌的虫子,嫂子怕一种叫“隐翅虫”的虫爬了涛子引起皮肤溃烂,赶忙关了灯,回自己房间去了。

第二天一早,涛子便和伯伯、叔叔两家的大小劳力出工收稻子去了。涛子早对工作做了分工安排:让伯娘和大家一起下田,怕她和嫂子见面尴尬;让婶婶帮忙晒谷子并烧茶、做饭;请来张希帮忙上街买菜、送啤酒;让嫂子能帮婶婶做了点什么就做什么,不能就什么都别做……因为安排得比较细致,两天的工夫,顺利收回了稻子。接下来又帮叔叔家收,收了又还张希的工,帮忙收了两天。乡亲们见涛子能像个大人般做事,也都来请他去帮忙,这样,涛子差不多在收稻子季节,忙了整整半个月。涛子再忙,也不忘嫂子是月子里的女人,每天照样将鸡肉炖在锅里,要沾冷水的事情绝不许嫂子做。

看看就要开学了,一天,嫂子将存折拿给涛子道:“涛子,去取一千块钱,一部分给你交学费,一部分给我买仔猪。这么久没买猪,主要是因为我们忙,现在已经忙过了,我们得喂几只猪了。”

涛子说:“嫂子,先别忙喂猪吧,你照顾不了的。”

嫂子说:“你放心,嫂子有嫂子的办法。一个门家户,怎么能不喂几头猪呢?”

涛子还想劝阻,嫂子阻止道:“涛子,你别说了,嫂子喂猪,是要为你凑明年读高中的学费!”

涛子说:“我要考县重点宏志班,不收费的,连生活费都不交。”

嫂子不以为然地道:“涛子,你要是只想考县一中的宏志班,那就不买也罢!但嫂子希望你考市七中的火箭班,你明白吗?”

涛子从没想过要考市七中的火箭班,不是没勇气考,是因为那里无论你考得多么好都要收学费,更别说减免生活费什么的了。涛子摇摇头说:“嫂子,我不考市七中,我只考县一中。”

嫂子生气地道:“好,涛子,这可是你说的!你既然不把嫂子的话当回事,那嫂子再住在这个家里也没什么意思了!你把这个存折拿去,嫂子回娘家去住去了,再不管你的事了!”

嫂子说着,抱了宝宝做势要往外走。涛子一见,吓了一跳,“扑通”就跪在了嫂子面前:“嫂子,你别走,涛子考还不行吗?”

嫂子借势就站住了:“涛子,嫂子告诉你,你不但要考,而且一定要考上!否则,嫂子到时还是要走的!”

涛子咬咬牙说:“嫂子,我就努力考吧!”

嫂子听涛子下了决心,这才一手抱宝宝,一手来拉涛子。涛子顺势站起来,嫂子又去帮他拍膝盖上的灰尘,而且告诫说:“涛子,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要轻易给人下跪,尤其是给女人下跪!”

涛子不以为然地道:“嫂子,给你下跪,没什么丢人的。”

嫂子便红了脸,嗔道:“涛子,以后连嫂子也不许跪!一个男子汉,哪有动不动就给女人下跪的?多没骨气!”

涛子不再说话,因为他看见嫂子的衬衣扣子开了,雪白的nǎi子滚了出来。那nǎi子经涛子这段时间用大鱼大肉精心调理,又变得饱胀了起来。虽然乳晕已经暗淡了,rǔ头膨大了,但依然对涛子充满了性的诱惑力。他看得呆了。

嫂子很快意识到了,忙将侄子平放在怀里,公然捞开衬衣,当着涛子的面,将奶头塞进了宝宝的小嘴里。

涛子逃一般地跑出了家,向镇上跑去了。

第十四章 做个春梦

这一天小镇逢场。

已经是中秋之后,一场小雨,便让天凉了起来。经历了一个酷热的夏天,竹树枯萎了不少,刚下下来的小雨,还不足以使它们恢复生命的活力。枯萎,使人自然就会联想到人的生命的脆弱与短暂。但经历了这个夏天漫长的干旱与炎热,人仿佛对枯萎已经麻木,对生长也失去了热情。

嫂子杜静却很兴奋,她内心里枯萎过的竹子似乎已经活过来了,或者秋后的这场雨浇长了她内心的竹笋,她早早地收拾了,背了宝宝,提了个篮子,便去邀约邻社的王媒婆去赶场。王媒婆给嫂子介绍了个对象,是小镇上的生意人。因为老婆不守妇道,那生意人与老婆离了婚。据说那人有自己的门市,做的是副食生意,年收入相当不错,人也高大帅气。嫂子动了心,决定去看看。

江波死去一年多了,嫂子已经从婆婆和丈夫死亡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她照照镜子,看自己依然年轻漂亮,不打算就这样把自己埋在空闺里,准备找个好人家把自己嫁出去。女人一旦动了嫁人的心思,全身都会散发一种熟稔的气息,这种气息能将男人轻易置于死地。年轻的嫂子刚刚冒出心地的嫩笋,已经被雨水浇长得生机勃发了。

王媒婆家在一丛枯萎了的竹林里。嫂子扒开枯竹,踩着枯死了的竹笋尖,寻路到了她家院子。王媒婆正坐在屋檐下等她,见她来了,便笑道:“小静来了啊,我正等你呢。”

嫂子含羞笑道:“王妈,我们走吧。”

王媒婆便和嫂子一起走,嘴里一个劲夸嫂子漂亮:“小静啊,我这辈子也算见识广的了,长你这么漂亮的闺女我还真没见过多少!我说啊,就你这条件,也只有田枫能配得上你呢!”

田枫就是那个生意人,嫂子今天要去看的那人。

嫂子含笑不语,却去逗背上的宝宝说话,叫他喊王婆婆,宝宝却不买帐,怎么也不肯喊,撅着嘴生气。

走上通往小镇的大路,人便多了起来,全是朝同一方向去的。嫂子和王媒婆混入人流,像被卷进了渠江,一会儿便不见了。

这是暴热之后的第一个凉爽的逢场天,赶场的人特别多。大家都像要趁着凉爽,买回因烈日暴晒而失去的一切,疯狂地从四面八方向小镇涌来,狭窄的小镇立即便显得拥挤不堪了。只见人头攒动,挤挤攘攘的,嫂子和王媒婆两人老半天挤不到田枫的门市去。媒婆便骂:“狗日的中国什么不多,就是人多!赶他妈个场,骨头都挤散了!”媒婆的粗俗引得嫂子想笑却笑不出来,因为她背上有宝宝,挤得更吃力,她几乎就后悔自己到镇上来了。她想,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了去相亲,把自己挤得一身汗,甚至把宝宝都挤得哇哇地哭了!难道自己就这么迫切地想嫁出去?王妈也真是,另选个日子就不行么?自己挤点都没什么,逢场天人家田枫该有多忙,哪腾得出时间来相亲呀?

田枫果然忙得不可开交。十多个顾客同时在门市里外挑选货物,砍价的找着各种理由贬损商品质量,他要忙着解释、证明自己商品的质量是如何地好;挑货的则东不成西不就,不是嫌弃这样就是嫌弃那样,他又得帮忙挑选,还得解释为什么挑选这样的货;付钱的等得不耐烦了,便高声叫:“不要钱哪?那我走了哟!”田枫便笑:“你走吧,我还拉到你要不成?”……

田枫确实高大帅气,与顾客周旋间,颇见生意人的精明与能干。可惜人手太少,逢场天经营这么个门市根本就忙不过来。嫂子想不通,这么好的一个男人,他老婆怎么就不能安心守着他过一辈子,偏要当什么出墙红杏。

等到田枫忙过了,偷空数着钱玩的间隙,王媒婆拉着嫂子就进了田枫的门市。

“哟,王妈来了!买点什么?”田枫笑着和王媒婆打招呼,看上去相当熟悉。

“你小子还问!替你小子买喜酒喜烟来了!肯不肯卖嘛?”王媒婆使着眼色笑骂道。

田枫会意,便去看王媒婆身后的嫂子杜静。杜静打着短发,留了个学生头;穿一件碎花衬衣,朴实得像地里的高粱;背孩子的背带在她胸前划了个“x”字,将她的胸脯紧紧地勒住,使得她胸脯更加傲人地高挺。嫂子走出死亡的阴影之后,正绽放着少妇的无穷魅力,把个田枫看得都呆了。

嫂子假装挑选糖果饼干,却用眼睛的余光注意田枫的神情态度,见那家伙如此不堪一击,忍不住想笑,心里便由不得不得意。

两人虽然没有对视,但两人似乎都中意对方。王媒婆看在眼里,笑着对田枫道:“田老板,抽根凳子让我们坐一下啥!”

田枫呆得一呆,忙去门市里间抽凳子,嘴里一边陪不是:“真是不好意思,你看,我忙得把待客的礼数都忘了!”

王媒婆笑道:“这一阵没见你忙啊?你在盯到江家嫂子看吧?人家不会拿你东西不给钱的!”

田枫脸一红,笑道:“王妈说什么呢?我田枫是那么小气的人吗?这就是江家嫂子呀?”

“可不就是江家嫂子吗?天底下还有哪个有我们江家嫂子这么漂亮的?”王媒婆笑道。

嫂子涨红了脸转移话题:“王妈,又瞎说!田老板,我买两袋饼干,还有一包糖果,一共多少钱?”

田枫看了看嫂子手里的货,一合计,也就六块钱,忙笑道:“江家嫂子难得照顾我的生意,不收钱,拿去吧!”

嫂子听得这话,脸更红了:“田老板要不收钱,我就不买了!”

王媒婆连忙上前来,从嫂子手里夺过糖果和饼干,笑嘻嘻地道:“和田老板客气啥?不客气,不客气,再拿点哈!”

王媒婆说着,又去货架上拿了几样东西,往塑料袋里一装,就提在了手里。直看得田枫心惊肉跳的,却又作声不得,还得陪着笑脸道:“尽管拿就是!”

嫂子看不下去,扭转身就出了门市,站到大街上道:“王妈,你慢慢拿啊,我走了!”

王媒婆还真想再拿点,见嫂子说要走,只好作罢。却回身去问田枫:“小子,怎么样?给个话吧。”

田枫毫不犹豫地道:“可以,你哪天带她来访人府吧,给我打个电话就成。”

王媒婆低声笑道:“我还得问问人家呢,好了,我们走了!”

王媒婆出得门市,和嫂子挤了一阵,好不容易出了场镇。媒婆看看四下没人,笑着问:“小静,怎么样?还满意吧?”

嫂子心里一千个满意,嘴里却说:“不怎么样!不怎么满意!”

媒婆便尖叫起来:“你条件也不要太高,就这,还不满意?”

“你那么大声干啥?怕人家听不见啊?满意了还不行吗?”嫂子急得脸色都变了。

回了家,王媒婆和嫂子约定,过两天就去访人府。嫂子并没什么意见,因为她觉得田枫还不错,可以处一段时间看看。

整个下午,嫂子眼前都晃动着一个男人的影子,这个影子虽然模糊不清,但嫂子肯定地认为他就是田枫了。因为眼前老晃动着男人的影子,弄得她的心好几次都怦然乱跳,浑身也跟着燥热不已。

晚饭过后,安顿宝宝睡了,她便去冲凉。冰凉的水从肩颈往下流淌,流过雪一样的胸脯,她的双手便自然地在身上抚摩,纤细的手指,才刚触到自己敏感的肌肤,那个男人的影子又在眼前晃动了。

这次,她任由“影子”在自己身上轻薄,从自己的嘴唇开始,到洁白的胸脯,到扁平的小腹,到双腿之间……“影子”肆无忌惮地抚摩着,亲吻着,直到她心跳加速了,呼吸急促了,脸色潮红了,双手捂住胸脯了,双腿绞紧了,嘴里发出快乐的呻吟了……嫂子沉醉在一种幻想中,她幻想那影子强健有力的双手抱住自己,紧紧地把自己揽在他宽厚的胸膛里,给她一个安全的避风港……

突然,那影子变得清晰了起来,相貌凸显了出来,她吃了一惊,内心极度痛苦:“江波,是你吗?”她心里才这样叫得一声,那相貌便更清晰了,赫然竟是自己的小叔子:“啊,涛子!怎么是你?”涛子竟然还回答:“嫂子,怎么不可以是我?难道我不可以?”嫂子顿时羞红了脸,浑身一阵痉挛,眼睛陡然睁开了。

其实眼前什么都没有。昏暗的灯光下,嫂子正双手抚摩着胸脯,将一对乳房抚摩得坚硬笔挺。

嫂子心里骂了自己一声“贱”,赶忙将双手从胸脯移开,匆匆冲了凉,便回房去了。

躺在床上,她怎么也睡不着。她想不通自己在刚才那种情景下怎么想到的不是江波或者田枫,而是涛子。想到涛子,嫂子就自豪地笑了。涛子真是不错,中考居然仍然稳稳地考到了全县第一名。县一中宏志班一再招他去读,一切全免,但嫂子坚决不同意,非得让他去考市七中,涛子以第十名的好成绩进了市七中,一时成为清溪村的头条新闻,人们到处传扬涛子如何如何的优秀,顺带也就传扬了嫂子如何如何的善良、仁慈。

想着涛子,嫂子模模糊糊地就睡着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发现,涛子竟然坐在了自己的床沿。涛子揭开被子,伸手便来抚摩她的胸脯。她没有躲避,竟然帮忙解开了背心的扣子,将两只白生生的乳房呈给涛子。涛子先用手轻轻地抚摩着,接着就俯下身去,用嘴吸吮了起来,像当初吸吮奶水出来一样。她感到冲凉时的畅快迅速地被唤醒了,一阵阵快感从胸脯向全身扩散开来。她突然变得焦渴起来,一把拉住涛子,将他拉得伏倒在了自己身上……

强烈的快乐感受还没消退,嫂子便醒了。她努力地想使这种快乐的感受持续下去,双手很自然地便伸向了下身,但一触到自己光光的下体,她的双手便缩了回来。王瞎子恐怖的预言,在她耳边轰然响起:“白虎命!克死全家的白虎命!”

眼泪,慢慢从嫂子的眼角流了出来。

窗外投进了一点清冷的月光,淡淡地洒在嫂子神情迷醉的脸上。嫂子的脸依然梦幻般美丽,尤其是刚才的快乐冲击,使她的美更多了一份神奇。但这美丽里,却隐藏着一点凄迷,淡淡的,一如今晚的月光。

第十五章 梦遗残月

就在清冷的月光把嫂子的脸照得凄迷的时候,涛子醒了。

涛子是被大腿根的一阵冰凉的感觉惊醒的。

涛子躺在学生宿舍里,眼睛一睁开,就看见了窗外天空中的那弯残月。夜色迷茫,夜气冰凉,窗外的一切显得非常安静。七中的教学质量是一流的,但它的学校环境实在让人不敢恭维,如果不是天空中还斜依着一弯残月,在夜里,一觉醒来,那可真够孤独的,寂寞得没有一点美感。

月亮是孤独的,它孤零零地斜依黑沉沉的天幕,不言不语。孤独不等于就没牵挂。月亮就牵挂着大地,它将它淡淡的光洒向乡村,洒向城镇,洒向更寂寞的人。有时孤独也是一种美,这种美小巧别致。

涛子在这种清冷的意境中出神。对月怀人也许是人类的一种共性,和所有有文化的人一样,涛子的内心被一种叫做思念的东西塞得满满的。他思念渠江,尽管学校其实离渠江很近;他思念清溪,思念清溪里那些大小的石头,思念那些石头下面的螃蟹;思念螃蟹送到嫂子嘴边的日子……嫂子,一个娇小的女人,刚才还在他的梦里……

涛子刚下晚自习,正要去洗漱,突然接到张希打来的电话:“涛子哥,国庆回家吗?”

涛子猛然想起,原来国庆快到了:“回,当然回!”

“那我们又可以见面了!”张希高兴地道。

“你们放几天假?”涛子问。张希在涛子的辅导下,三年级时很下了些工夫,好歹考了个普高。

“七天啊,不都是七天长假吗?”张希有些意外。

“我们没有七天,只有三天,要补课四天。”涛子说。

“三天也好啊!”张希说,“怪想你的,嘿嘿!”

涛子涨红了脸:“张希,回家再谈吧,我们晚自习后时间很紧,不聊了!”

“还没说两句呢,怎么就不聊了啊?”张希失望地道。

“反正还有几天就回家了嘛,到时再说,拜拜!”涛子挂了电话,就想起了嫂子,想起国庆就可以回到嫂子身边了,涛子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兴奋。该给嫂子打个电话,告诉她我国庆时要回家,他想。

他于是拨通了张希家的电话,要张希爸爸通知嫂子明天中午十二点半接电话。张希家是公用电话,接一次电话五毛钱。

涛子怀着刚才接电话的兴奋入睡,一入睡就梦见一个女孩向他走来,是张希,涛子一眼就认出来了。

看不明白张希穿什么衣服,穿什么裙子,只感觉她美得出奇,美得不带一点烟火气,是梦中的美,迷离、幽雅。涛子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见她走来就兴奋,就气喘,就三步变着两步迎了上去,而且把她拥在了怀里!这可是拥抱!涛子也没管那么多,只觉得周围没人,是一个无月的夜,而且是清溪边,草丛里的青石板上。他放倒了张希,伸手去抚摩她的胸脯,可是她却捉住了他的手。涛子努力地想挣脱自己的手,却听张希说:“涛子,你连嫂子都要摸吗?”涛子吃了一惊,原来怀里的张希竟然突然间变成了嫂子!

嫂子的脸隐没在黑夜里,看不清楚,只能看见两只眸子闪着亮光。涛子羞得要死,赶紧松开双手,拔腿就要逃跑。可手却被嫂子紧紧抓住了,嫂子用力一拉,就将他拉得一个踉跄,扑倒在了她的身上。

涛子感觉扑在了一团软绵绵的棉花上,肉呼呼地特别舒服。他闻到了一股成熟的女人的香气,像熟透了的稻子,给人以强烈的收割欲望。他触摸到了肉感的肌肤,像触摸到滑腻的缎子,给人以强烈的披上它的欲望。

“涛子,你想干啥你就干吧,嫂子不介意。”嫂子在涛子身子下说,涛子的脸几乎就接触到了嫂子的脸,于是有了一种吐气如兰的感觉。

嫂子说着,便将涛子的手牵引着,去抚摩她的身体,从她的脸,到颈项,到胸脯,牵引着移动。才移动得一阵,涛子就听见了自己狂乱的心跳,听到了心潮澎湃汹涌的涛声。涛子还听到一种熟悉的声音,是一阵时有时无的低低的压抑着的呻吟,像痛苦,又像极乐的呻吟。这声音似乎来自嫂子的小嘴,又像发自自己的心底。涛子忘记了自己身下压着的是嫂子,再不用谁的牵引,放开手脚就大干了起来。

涛子一边和嫂子亲热,一边如痴如醉地唠叨:“静,我爱你!我爱死你了!”

嫂子痛苦而快乐地呻吟着,对涛子的唠叨给以最热烈的回应:“涛子,嫂子也爱你,真的,嫂子也爱你!”

涛子得了这话,就将自己的身体贴紧了嫂子,在贴紧的一刹那,那种曾经多次产生过的快感就来了……

涛子内心里有了一层莫名的恐惧。他怀疑自己在梦里胆子怎么会变得这么大#蝴想,这要是发生在现实中,可怎么得了?不管是对张希做什么,或者是和嫂子做什么,那可都是不可以的呀!我涛子不能做这样一个肮脏龌龊的人啊!

涛子看着清冷的月,看它穿过一朵黑云,感受天地间因突然的黑带来的惧怕,想着办法消除自己内心的恐惧。他想,这毕竟是梦,梦虽然是潜意识的自然再现,但是不能当真的。不错,自己下意识里确实曾千百次地出现过拥抱张希,和嫂子做爱的画面,但那只是想想而已,是书上说的意淫,既不犯罪,也不违反道德伦理。再说了,梦里的自己几乎是没有意志力的,完全凭着本能实现自己白日里想都不敢想的愿望。可是现实中的我就不同了,我有意志力,可以把非分之想压在心理死角,不让它们抬头。我怎么能把梦延伸到现实,自己吓自己呢?

这样想着,心里就轻松了点。他于是看见那弯柔弱的月,划破那朵黑色的云,露了银白的尖角,夜色于是亮了许多。但月亮尚有很大一部分还没挣脱黑云的束缚,显得沉重,凝滞,迟疑。

涛子心里还有一点老想不通。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来的是张希,怎么一会儿就变成嫂子了呢。这除了解释成梦境的荒唐,还能解释成什么呢?涛子叹了口气,心想,也许不是梦境荒唐,而是自己有这样的潜意识心理荒唐!我可以爱张希,以后也可以娶她为妻,我怎么可以把这种爱给嫂子?她可是自己哥哥的妻子!

嫂子,嫂子——涛子望着窗外,心里喃喃。

嫂子,你还好吗?宝宝还好吗?涛子真想你们啊!涛子知道,你们一定也想我了,不但想念,而且可能像我一样,还在梦中见到了想念的人。

第十六章 好梦成空

夕阳卡在西方天边的山坳里,涨得一张脸通红。红通通的太阳把它的余光洒在身边的云彩上,让它们燃成了一簇簇热烈的火焰;洒在西去的渠江江面,随波荡漾成了盛开的芙蓉。“长河落日圆”,在渠江别有一番美感。

田枫在日落时分将嫂子送了出来,一直送到江边,还没有回去的意思。

“你回去吧,别送了!”嫂子说。

田枫看了看西方天边,见太阳已经完全沉下了山去,空荡荡的西方天空,只留下一点点墨色的残云。他迟疑道:“我,再送送吧,你看,叫你留下来,你不肯,这天都黑了!”

嫂子也看了看天,心里着实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怎么在田家一坐就是一个下午,竟然挨到了天黑才记起回家来。嫂子前天相亲以后,觉得还可以交往交往,于是就去商量娘家嫂子,要她今天陪自己上田家访人府,娘家嫂子很爽快地就答应了。嫂子又去请婶婶和伯娘帮自己参谋参谋,可是她们却以抽不开身为理由拒绝了。嫂子不知道,她们其实是放不下脸:侄儿死了,侄媳妇要改嫁那是她的自由,可她们要是还厚着脸皮去当参谋,那可真要笑掉外姓的大牙了!嫂子和娘家嫂子、王媒婆到田枫家,吃饭,看房子,看门市,之后,王媒婆和娘家嫂子借故先走了,只留下嫂子带着宝宝在田家。嫂子要和田枫摊牌,要把自己的实际情况说清楚,所以就留下了。因为是初次交谈,交流起来很有些困难。嫂子艰难地把自己嫁人的条件说出来时,已经是日落时分了。因为表明了自己的观点和态度,嫂子不待田枫表态,便起身告辞。她要留给田枫考虑的时间,也要避免访人府就在男方家留宿。

嫂子提出的条件有两个,一个是要带上宝宝,一个是要带上小叔子。这条件对田枫来说,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条件。田枫之所以不立即表态,只是一种象征性的思考。他现在关心的,是嫂子一个人背着宝宝怎么回去。眼看天已经黑下来了,要是路上出点什么事,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强留是不行的,非但是不行的,而且有趁人之危的嫌疑,那么强送就自然多了,不但自然,而且显得体贴。所以,临出门时,田枫顺手就把电瓶提上了。他有他的打算,打铁要趁热,如果能迅速攻占嫂子的身体堡垒,再要攻占她的心理堡垒就容易多了。大家都是过来人,在那方面应该能很放得开的。

尽管嫂子一再要田枫别送了,别送了,但田枫就是不肯。嫂子内心里于是对这个男人渐渐地多了些好感,觉得他很能疼人。过日子就需要这样的男人,她倒没往坏的方面想,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没在心理设防。

天已经黑定了,电瓶已经拧亮了,嫂子见劝不回田枫,便不再劝。他们说着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家。

一到家,嫂子就开了电视给田枫看,自己则去厨房弄晚饭。等到晚饭吃过,屋里屋外都收拾了,宝宝也睡了,嫂子便去铺涛子的床,铺好之后,便来叫田枫去睡觉。

嫂子把田枫带进涛子卧室,给田枫说电灯开关在哪,夜里要方便该怎么办,说完便要出门。田枫伸手拉住了嫂子的手,眼里露出绵绵的情意。嫂子挣了一下,没挣脱,便不再动。两人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田枫便上前半步,将嫂子揽在了怀里。

嫂子的心怦怦地跳得厉害,她感觉到了田枫胸膛的宽厚,感觉到了他的臂膀的强健,她还听到了他跳得比自己更厉害的心跳。嫂子静静地依靠在田枫胸前,默默地享受着这种已经阔别已久了的温情。田枫见嫂子事实上已经被自己俘虏,双手便抱住了嫂子的双肩,俯下头去,用嘴去找嫂子的嘴。嫂子突然感觉到田枫将嘴凑到了自己的脸上,吓得一下子挣脱了田枫的拥抱。但田枫并没让她走出屋去,又很快把她揽在了怀里。嫂子其实也没有想要离开,她真实地发现,自己内心里是多么需要男人的拥抱,抚摩与亲吻。

田枫揽着嫂子的腰,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两人什么都没说。田枫的双手再次抱住了嫂子的双肩,并再次用嘴去寻找嫂子的嘴。嫂子这次没有挣脱,事实上她也不可能挣得脱,因为她明显地感受到了田枫双手上的力度。但她用一只手的手背挡住了自己的嘴,让田枫的嘴只能吻在她的手心里。

田枫急了:“静,难道你不愿意?”

嫂子好久没有出声,田枫又问:“静,你不愿意吗?”

嫂子幽幽地道:“田枫,我提的两个条件很苛刻的,你能接受吗?”

田枫好笑地道:“静,才多大点事呀,我全部都接受了!”

嫂子依然幽幽地道:“只怕你到时反悔,吃亏的就只能是我们女人!”

田枫将嘴凑到嫂子耳边,情意款款地道:“静,把手拿开,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我可以起誓——”

田枫说着,用嘴去拱嫂子捂住嘴唇的手,嫂子半推半就地撤退,却将双手去抱田枫的腰,这是一个让人心动的回应,田枫的嘴立即封堵住了嫂子的嘴……

嫂子已经开始呻吟,因为田枫已经吻到了她的胸脯,汹涌的激情冲击着她的神经,让她忘乎所以了。田枫的双手一直抱着她的肩,听得嫂子迷醉的呻吟,似乎也跟着动了情,一时便开始了动作,慢慢把手伸进嫂子的裙子,去探她的下体。

嫂子感到田枫的一只手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臀部,另一只手则在自己的大腿上摩挲,缓缓地,一寸一寸地接近自己的私秘。突然,她感觉他的手做了个大的跨度,一下子由大腿转移到了小腹,而且一下子就探进了内裤里!嫂子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她知道接下来他的手指该指向哪里了!

田枫的手在嫂子的小腹上游移,一丝一丝地下滑,下滑……突然,田枫停住了!

嫂子能明显地感觉到田枫的手在颤抖,厉害地颤抖!

田枫的手停了一停,接着快速地掠过了嫂子那女人最神秘的地方。田枫的手才掠过去就迅速地抽了出去。

他已经语无伦次:“你,你,你果真是!果真是——”

嫂子听得一愣,整个人立即从迷醉中迅速苏醒,她一把推开田枫,顺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手往门外一指,带着哭腔恨恨地道:“你滚,你给我滚!”

田枫忽然挨了一耳光,这才明白自己做了多么愚蠢的事,连忙提了电瓶,灰溜溜地走了。

嫂子关了大门,回到自己卧室,用被子把头一蒙,呜呜地痛哭了起来。

呜呜的哭声一直响到后半夜,响到破损得十分严重的月亮斜斜地升起。嫂子的脸再次被月光抚摩着,再次被抚摩成迷梦一般的飘渺。泪水涟涟的脸,伤心过后的脸,不知道为什么,依然那样富于诗一样的美。

月光里,晶莹的泪光闪烁着,有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像牵牛花一样爬上了嫂子的嘴角,接着的一声咕哝,差点把月亮都吓了一跳:“涛子,嫂子也想你了!”

这是涛子打电话回来时,涛子说想嫂子和宝宝了,嫂子想说,但没敢说出口的话,她怕张希爸爸笑话,也怕涛子难为情。

可惜没人听见,也许连嫂子自己,也没有听见。

第十七章 涛子回家

今天是国庆的第一天,城里的有钱人都忙着出城去旅游,可天公却显得有些小气。昨夜下了整整一晚上的小雨,天亮之后,雨停了,但天色依然暗沉沉的,看上去随时都有继续下雨的可能。

农村人并没有感觉到国庆的多少喜气,也没旅游的那份闲钱,更没有旅游的那份心思。但嫂子一早便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去了趟小镇,割回了几斤肉,买了些时新蔬菜,回家又宰了一只大红公鸡,忙呼了一上午。婶婶路过院子,见嫂子杀鸡,有些奇怪:“小静,你这是要招待什么客人呀?是不是那个姓田的要来上门?”

嫂子听婶婶提起姓田的,心里就隐隐地痛,但想到自己毕竟不是为那个东西准备,也就释然了。她笑着说:“涛子放国庆假,要回来,我给他改善改善伙食。”

婶婶就满意地点头:“嗯,是应该改善伙食!学校的大锅饭,没什么油水!”

嫂子听得这话,干得就更欢了。宝宝来捡漂亮的鸡尾巴毛,却弄了一脸的绒毛,活像个猴子,惹的婶婶和嫂子大笑不已。婶婶见嫂子忙着给涛子准备吃的,便抱起宝宝说:“我抱宝宝去玩,免得挡了你的手脚。”

嫂子感激地道:“婶婶,这怎么好意思?”

婶婶道:“一家人嘛,还说什么好意思不好意思的!”

嫂子将鸡和肉炖在砂锅里,用文火煨着,然后就到张医生家去等涛子。老天早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进站公路上行人行色匆匆,就是不见涛子。

张希昨天就回家了,见了嫂子,便巴巴地问:“嫂子,涛子哥还没回吗?”

嫂子道:“是啊,路远嘛,不方便。不像你,就在县城读,当天下午放学就可以打个摩的回家。”

张希面带神往地说:“明年就好了,大桥一通车,从市里回来,顶多20分钟,几块钱车费!哪像现在,要绕好大一个弯子,还要绕到县城,车费十多块不说,还耽搁时间。涛子哥要是从县城打摩的回来,还得花八块钱!这样回一趟家,得花二十多块,再算上回去的路费,都要五十好几块,真不划算!”

嫂子笑道:“涛子不会经常回来的,这次回来,肯定是才离开家,想家了。按他的个性,他肯定会从县城走路回来。”

张希说:“是啊,打摩的真的有点贵耶!明年就好了,明年进站路要开通公交,顶多一两块钱。到时从县城上车,家门下车,多方便啊!”

两人正有一句没一句的,嫂子就见公路那头,一个高大的身影,提着一个塑料袋子,光着个脑袋冒雨匆匆地走来了。嫂子笑了,那是涛子!

嫂子忙撑伞迎了上去,张希也迎了上去。

“涛子哥,你咋这阵子才回来呀?”张希老远就叫着。

嫂子站住了,让张希跑上去,拉着涛子的手说笑。涛子望着嫂子,对张希说:“张希,我先回家,下午再到你家玩,好不好?”

张希有些不情愿,但又没法,只好点头。涛子这才走到嫂子身边,高兴地叫了声“嫂子”。嫂子接过涛子手里的袋子,又要去接他背上的书包,涛子不让,她只好作罢。一手提着袋子,一手替涛子撑着伞,叔嫂二人共着伞往家去。

嫂子见远离了张希家,假做生气道:“涛子,咋不打摩的呢?没钱了吗?”

涛子笑道:“嫂子,打摩的要八块,好贵哟。”

嫂子正色道:“那在县城买把伞也好啊,干吗光着个脑壳走啊?淋出病来了,多耽搁学习!”

涛子嘿嘿傻笑着:“嘿嘿,没事,这点雨算啥?只要不淋湿书包里的书就行!”

“书包都湿透了,书能不湿吗?”嫂子嗔道。

“不会,我把书装塑料袋里了。进站路又直又平,一个半小时就到了,所以我就淋着走了。可惜这一段路,修得这么好,竟然不通班车!”

嫂子说:“刚才听张希说,明年就通了,还说大桥明年也要通车呢。”

涛子便显得很兴奋:“要真通车了该多好啊,高速路,从市里回来,顶多20分钟!”

“呵呵!”嫂子笑了,“张希也这样说!”

“她消息就是灵通!”涛子笑道,“哎,宝宝呢?怎么没带宝宝来?”

“婶婶带去玩去了。”嫂子说。

叔嫂二人说着话,一会儿就到了家。才到院子,涛子就嚷嚷:“哈哈,哪家炖鸡了,端出来,涛子喝口鸡汤!”

嫂子娇嗔道:“嚷什么嚷,我们家炖的!”

涛子立即怔住:“嫂子,今天有客呀?”

嫂子呵呵笑道:“有啊,远客!才从市七中回来!”

涛子心里顿时感到一股热流奔涌,眼泪差点掉下来:“嫂子——”

嫂子含笑催道:“快进屋去,站院子里淋雨吗?还没淋够吗?”

涛子听嫂子这样说,真怕自己眼泪掉下来难为情,于是头一低,钻出雨伞,一猫腰就蹿到了屋檐下。嫂子忙进了屋檐,收了伞,急忙到衣柜里帮涛子找衣服。一会儿,嫂子就将衣服递给涛子:“赶忙换上,别冷出个感冒来!”

涛子接过衣服,见嫂子不肯离开自己的卧室,尴尬地笑道:“嫂子,你不出去,我怎么换啊?”

嫂子突然明白似的,脸顿时就红了:“我等你换下来拿去洗!”

嫂子说着,出了涛子卧室,顺手就把门关上了。却忍不住心里嘲笑自己:“好你个杜静,脸皮可真厚!连小叔子换衣服都想看哈!”

涛子很快就换好了衣服,嫂子要拿去洗,涛子不肯:“嫂子,让我自己洗吧,你忙你的就是!”

嫂子见涛子不肯,而且戴上斗笠,三步并作两步就到洗衣台前去了,便显得很落寞:“涛子,你这么久不在家,就让嫂子帮你洗一下吧,嫂子要不帮你做点什么,感觉欠你很多似的!”

涛子一怔,回头看着嫂子,见嫂子落寞的样子,便觉得很是揪心:“嫂子,都是涛子不好,你来洗吧,我去接宝宝回来玩!”

嫂子立即露出了笑颜:“好啊,好啊!你去吧!”

涛子揩干净手上的水,摘下斗笠给嫂子戴上,便去婶婶家了。嫂子将涛子的衣服裤子泡在水里,先到厨房看了看砂锅,见鸡已经煨的熟烂的了,于是端了锅,深深地闻了一口:“啊,真香啊,涛子一定胃口大开!”

嫂子似乎看见了涛子大口大口地吞咽鸡块的形象,心里涌起一股甜柔的味道。她在这种味道的驱使下,来到洗衣台前,哼着歌快乐地洗起来。洗衣粉泡过的衣服,搓揉得一阵,便鼓满了雪白的泡泡。泡泡映衬下的嫂子的脸,泛着红霞,别有一番韵味。

雨不久就停了,涛子抱着宝宝过来,站到洗衣台前,看着嫂子雪一样白的脖颈,泛着红光的脸的侧面,随身子起伏而颤抖的山一样高耸饱满的胸脯,在泡泡里出没的纤细柔嫩的手,涛子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怪异的感觉,好像自己进了浴室,正偷窥女人沐浴。涛子瞬间便红了脸,连心跳也加速了,而且身体也起了怪异的变化,吓得他赶紧收摄住心神,深呼吸了好几口,才压得下体软服。

涛子哄着宝宝来转移注意力:“宝宝,看妈妈洗衣服!看妈妈好能干呀,洗出这么多的泡泡!”涛子一边说,一边弄了些泡泡在手上,朝天一吹,泡泡便在空中飞舞了起来。

宝宝望着七彩的泡泡,挥舞着手里的鸡毛,高兴地叫着:“妈妈!妈妈!”

嫂子笑着道:“一根鸡毛耍了一上午,他还没丢!”

涛子突然想起:“哎呀,我给宝宝买了个铃铛,忘记了!我去给他戴上!”

“你花那个闲钱干啥子?还不如拿来打摩的强!”嫂子责怪道。

“嫂子,小孩子就是要玩玩具才聪明!再说,一个铃铛才一块钱,也打不了摩的。”涛子说着,便抱着宝宝去翻塑料袋子,翻出那个铃铛后,给宝宝戴在左手腕上,然后摇了摇宝宝的手,那铃铛便发出了清脆的声音,吸引得宝宝歪着脑袋直瞅,瞅了又摇,摇了又瞅,将兴趣一下子就转移到了铃铛上,自然就扔掉了鸡毛。

嫂子洗完衣服,晾在了屋檐下。然后到厨房做午饭去了。

吃饭的时候,涛子说:“嫂子,为了我把鸡杀了多可惜,留着卖钱吧,好歹能卖个好几十!”

嫂子笑道:“涛子,就算嫂子嘴馋了吧,宝宝嘴也馋了,自己养的杀了自己吃,有什么呀?”

涛子便不说了,他夹了个鸡腿在嫂子碗里,嫂子哪里肯要,忙要挑了送涛子碗里去。涛子便用筷子使劲按住了,一边笑着说:“你不是嘴馋了吗?我要看着你吃!”

嫂子挑了几下都没能挑出来,不由得泄了气:“涛子,学校食堂伙食差,你就多吃点,嫂子在家,什么时候想吃都行的。”

涛子按住鸡腿,不肯松手,直到嫂子不再挑了,他才笑道:“嫂子,今晚我再去抓几只田鸡,明天我自己好好地油油嘴!”

“天都冷了,抓什么田鸡,不许去抓!”嫂子正色说,“晚上出去不安全,万一出个什么事,你叫嫂子以后怎么向你哥交代?”

嫂子说着,眼圈便红了。她想起自己的白虎命,真怕哪一天命运再次将不幸降临到涛子头上。

涛子见嫂子眼圈红了,不再说抓田鸡的话,却趁嫂子揩眼睛时,将她的碗端过来,将鸡腿撕烂了,又递过去说:“嫂子,快吃吧,我帮你撕烂了!”

嫂子皱着眉头道:“涛子,你不吃,嫂子怎么好意思吃?这鸡可是为你杀的!”

涛子笑着说:“你吃了我就吃,不然,我坚决不吃!不是还有一个鸡腿吗?我吃另一只。”

嫂子只好吃了一块,然后将剩得的去喂宝宝吃。涛子见嫂子肯吃了,这才夹了块鸡肉吃起来。其实,涛子是真馋了,早就暗自吞了好几次口水了。之所以强抑住自己的食欲,要看着嫂子先吃,实在是怕嫂子不肯吃,还要留到下顿。果然,见涛子肯吃了,嫂子就只顾喂宝宝了,不肯再吃。

涛子突然产生了一股冲动,他要亲自喂嫂子吃!

这个念头吓了他一跳,吓得他急忙去探视自己的内心:“我喂嫂子?太过分了吧?她是嫂子耶,不是情人!”

涛子这样想着,强压着这个念头,不使它变成现实。涛子明白,梦里,一切都可以发生,但是现实中,这一切都不允许发生!

但这个冲动却非常强烈,一阵阵激烈地扣击着涛子的心,使他难以自持。好几次,他都要把这话说出口了,又缩了回来;筷子夹着的鸡肉送到半途了,转了圈便到了宝宝碗里。

突然,他只觉得一阵血直冲脑门,他夹了鸡肉的筷子猛然一伸,就到了嫂子嘴边,他的嘴里冲口而出的话,也令他格外吃惊:“嫂子,你怎么能不吃呢?来,把这块吃了!”

嫂子惊愕地望着涛子,一时显得惊慌失措,好一阵,她才强笑道:“涛子,嫂子自己来吧!”

涛子脑子里只装了要让嫂子吃这块鸡肉的念头,其他什么都没装了似的,他倔强地道:“不,我就要喂!你不吃,我就再也不吃了!你刚才就哄了我!”

嫂子搁了碗,用手竖着捂了嘴和鼻,眼睛眨巴了一眨巴,眼泪就放了出来。她顾不得揩拭,起身冲进了卧室,接着涛子便听见了嫂子嘤嘤的哭泣声。

涛子吓了一跳,这才醒悟自己有些过分了,忙两口吃了饭,进到嫂子卧室,见嫂子正躺在床上抹眼泪,嗫嚅着道:“嫂子,都是涛子不好,惹你伤心了,你骂我吧!”

嫂子猛地翻身爬起来,破涕笑道:“傻涛子,嫂子哪有伤心啊?嫂子是为你这么体贴嫂子感到高兴啊!”

“哦!”涛子释然地道,“那,快去吃吧,让我来喂宝宝!”

这时,宝宝已经将碗当玩具敲得当当地响了,涛子连忙出去,喂他吃饭去了。

嫂子接着出来吃饭。吃饭时,她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过涛子,看他的与江波一样的面目神态,看他的周到细致的手上动作,心里渐渐有了一种江波还活着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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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娘家嫂子

下午,雨停了一阵,天便放亮了。厚的云层渐渐西去,壅塞在西方天边,将蜿蜒于山峦间的渠江江面堆垒得墨一般黑。但头顶丝丝缕缕的白云里却渐渐现出了蓝蓝的天。

嫂子看了看天色,背了背篓就出去割猪菜。涛子带着宝宝到张希家玩去了,她正好趁天色转晴、宝宝不在身边去忙一阵。

嫂子走过何家院子时,见院子外几个小媳妇正围着何家婶子说话。何家婶子是有名的高音喇叭,嫂子向不喜欢和这样的人多接触,和她们象征性地打了个招呼,便要走开。哪知何家婶子却不肯放过她:“他静嫂子,耍一会哟,难得见你出来!”

嫂子笑了笑道:“我得趁天晴这会儿去割点猪菜,不然猪可就没吃的了!”

“急啥呀,还有这么大一个下午呢!”何家婶子说着,便来拉嫂子,“我正在和她们商量,看有哪个要去曲子工地去打小工的,她们都去,你也去啥!”

嫂子为难地道:“婶子,我去倒是想去,挣几个钱补贴一下家用,可是你看我拖着个负担,我能去吗?”

何婶子笑道:“不去也没什么,以后宝宝大了再去也行!你看,他们都说我家曲子懦弱,怎么我家曲子也出息了啊!包工了,当包工头儿了#蝴静嫂子,曲子当包工头儿了!”

嫂子感觉很好笑,曲子当包工头儿,值得这么大惊小叫的吗?我家涛子以后还当大老板呢,真是!但嫂子却不得不陪着笑脸恭喜说:“曲子当包工头儿了,真能干呀!恭喜哟婶子!”

何家婶子连忙道:“他静嫂子,以后一定帮帮曲子哟!”

嫂子点着头说:“一定,一定!”然后假做看了看天色,接着就慌张地说,“哟!又要下雨了,不陪你们了,我得割点猪菜去!”

嫂子说着,再不肯和她罗嗦,逃一般地走了。

嫂子割得一背篓猪菜,正要回家去,却见自己娘家嫂子匆匆地找来了:“静妹子,嫂子到你家来,未必吓到你了吗,不肯回家?”

嫂子见了娘家嫂子那一脸兴奋的笑容,就知道她带什么好消息来了,忙笑着道:“嫂子,怎么下雨天来了?就不晓得天晴的时候来?”

娘家嫂子道:“这不是天晴了嘛!赶忙回家,有好事告诉你!你不会要嫂子站在这里和你说话吧?”

嫂子背了背篓,边走边说:“正要回去呢,你就来了。”

娘家嫂子看了看嫂子沉重的背篓问:“这么大一背,背得起吗你?”

嫂子笑笑说:“没事。”

娘家嫂子于是叹了口气:“静妹子,看你这样子,嫂子真为你难过,咋就不顺了人家田枫呢?”

嫂子听了“田枫”两个字,立即正色道:“嫂子,不许你提那个人#蝴算什么玩意儿?”

娘家嫂子立即赔笑道:“好好好,不提!宝宝哪个带着呢?”

嫂子应道:“涛子放国庆假回来了,带宝宝去张医生家玩去了。”

娘家嫂子听说涛子回家便玩去了,撇着嘴道:“怎么样?涛子以前那么勤快,现在也懒了!”

嫂子纠正道:“是我叫他去的,人家同学好久不见了,在一起玩一会儿也是应该的。再说了,他不是还带着宝宝嘛,也不是纯粹的玩。”

姑嫂两人说着话,很快就到了家。嫂子放下背篓,洗了手道:“嫂子,有什么话就说吧,看你那样子,准有什么好事,呵呵!”

娘家嫂子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什么事?”嫂子心里早猜了个八九分。

“还不是你的事!”娘家嫂子道,“我们村上那个小学老师——”

“别说了,嫂子!”嫂子落寞地道,“没用的!”

娘家嫂子笑道:“怎么没用?他死了老婆,拖着个女儿,才三岁,正要找一个贴心人,怎么就没用?难道他还看不中你?”

嫂子淡淡地说:“是他找的你?”

“嗯,没错,就是!”嫂子点头笑嘻嘻地道,“这该有用了吧?”

“你告诉他我的情况了吗?”嫂子问。

“哎呀,你的情况人家都知道!”娘家嫂子道,“人家知道你是个实诚的苦命人!”

“他知道我要嫁人就得带上涛子和宝宝?”嫂子问。

“知道,哪能不知道呢?我告诉的嘛!”

“你告诉的?那你告诉他我是白虎星没有?”嫂子冷笑道。

“傻妹子!这可不是能够乱告诉的呀!”娘家嫂子惊道,接着又疑惑地探问道:“是不是你告诉那姓田的你是白虎星,那家伙就怕了?”

嫂子的猛地心被揪了一下,一种比疼痛更痛苦的感受顿时漫过心头眼泪似乎马上就要掉下来了。但她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嫂子,不告诉人家这些,不是害了人家嘛?你不告诉,我看这事就算了!”

“别呀,傻妹子!”娘家嫂子慌了,“人家好歹是人民教师,不会在意那些乱七八糟的迷信说法的!”

嫂子冷笑道:“教师就不会?我看教师还严重些!观音菩萨的生日,到庙里上香的,哪回少得了人民教师?”

“哎,静妹子,你怎么这么不开窍啊!”娘家嫂子叹了口气道,“谁在你背上刻字说你是白虎星了?没来由听王瞎子胡说!”

嫂子听得这话,想起田枫快乐地伸向自己下身,然后又惊恐地停住的手,眼泪一滚就掉了下来:“嫂子,是我自己的啊!”

娘家嫂子呆了一呆:“静妹子,你没疯吧?怎么荆旱疯话?”

嫂子咽了泪,站起身来,拉着娘家嫂子到卧室去,关了门,拉下窗帘,扯下裤子,将下身一下子就亮了出来:“嫂子,你看看吧!”

娘家嫂子见嫂子进屋就脱裤子,先是吃了一惊,接着看到的,却更让她吃惊!原来嫂子的下身,光光地,寸草不生!娘家嫂子连忙帮妹子拉上裤子,系好了,一把抱住,哽咽道:“妹子,这不是我们女人的错!这都是他妈的男人的错#涵他妈说的女人没毛就要克死老公啊?”

嫂子流泪道:“嫂子,你别说了!以后也别为我操心了,没用的!”

娘家嫂子陪泪道:“不,妹子,嫂子一定要给你找个不在乎这个的男人,让他好好地疼你!”

嫂子哽咽着,啜泣道:“嫂子,你说,你妹子怎么就这么命苦啊?”

娘家嫂子轻轻拍着嫂子的后背,轻轻地说:“妹子,别灰心,会好的!我就不信,天下之大,就找不到一个不迷信的男人!”

嫂子已经收了眼泪,去系娘家嫂子没帮他系好的皮带,一边说:“嫂子,你就跟那什么老师的直截了当地说我的情况,如果他不在意,妹子就拿他当知音,没一句好说的,心甘情愿地嫁给他。要是他怕了,大家趁早!”

娘家嫂子道:“这样好是好,就是传出去,对妹子你不好吧!”

“我还怕什么好不好的吗?”嫂子又流泪道,“我克死了公婆丈夫三个人,我名声早就在外了我!”

娘家嫂子见嫂子又流泪了,害怕自己呆得越久,逗得妹子越伤心,于是告辞说:“妹子,我走了!”

嫂子惊讶地道:“才来就走了?好歹也歇一晚呀!”

娘家嫂子道:“我得回去回信呀!”

“那你去吧。”嫂子说。

娘家嫂子开了门,正要出去,猛地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前,吓得“妈呀”一声叫了起来。原来不晓得什么时候,涛子已经站在了堂屋里!

第十九章 张希来玩

“涛子回来了?”娘家嫂子惊魂未定地道。

“刚回来!”涛子淡淡地道,“宝宝,快叫舅娘!”

涛子教宝宝叫“舅娘”,一边拿眼疑惑地看着娘家嫂子道:“柳嫂子,做啥呢?还关着门!”嫂子娘家嫂子姓柳,所以涛子这样叫。

嫂子听说涛子回来了,忙探出身来道:“涛子,宝宝舅娘来看我,刚才我们姑嫂说悄悄话呢。”

涛子笑道:“柳嫂子,看样子要走啊?歇一晚呀,你也难得来!”

娘家嫂子笑道:“家里还有事,不歇了。你该晓得,你杜大哥在外面打工,家里离不得人!”

涛子嘻嘻笑道:“杜大哥不在,你正好不回去呀!”

柳嫂子听涛子笑话自己,忍不住笑道:“看你娃人不大,说话还很好耍耶!走嘛,到柳嫂子家耍去,反正你柳大哥也不在!”

涛子忙摇头道:“不,不,不!我怕人闲话呢!还是让嫂子陪你回去吧,嫂子,你难得有时间耍一下,要不趁我回来了,你回去耍一下?”

“哎,这主意不错!”柳嫂子笑道,“要得,静妹子,去嫂子家玩去,反正涛子回来了,你那几头吃潲的家伙也不怕挨饿了。”

嫂子一下子为难了。她确实想回娘家去看看,尤其想到爹娘坟前去倒倒心里的苦水,好好地哭一场,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平白无故地上爹娘坟前哭一场,别人会把自己当疯子看的。但回去看看总是好的,哪怕只是站在爹娘坟前,默默地在心里向他们诉诉苦也好啊!但她又实在不想离开家,离开涛子。涛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没和他好好地说说话,自己就回娘家去,这成什么事?

涛子看出嫂子心里的犹豫,忙笑道:“嫂子,去吧,我放三天假呢,你可以后天才回来!”

柳嫂子也鼓动道:“就是,妹子,和我去吧!”

嫂子看了看娘家嫂子,又看了看涛子,终于咬了咬牙:“好吧,涛子,一定等嫂子回来才走!嫂子,等等我,我收拾收拾就走!”

嫂子进卧室收拾去了,涛子拉着柳嫂子到了院子里,低声道:“那老师是个什么人?靠得住吗?你可别害了我嫂子!”

柳嫂子惊愕地看着涛子道:“小子,你什么都听见了?”

涛子笑道:“哪里,就听见这一句!”

柳嫂子道:“靠不靠得住,让你嫂子拿主意吧。那老师是个好人,不是什么奸邪之辈,这个你大可以放心!”

涛子“嗤”地笑道:“柳嫂子,靠不靠得住,是指那人肯不肯疼人,你管他奸邪不奸邪!有的奸邪的人对老婆好得很,有的好人却对老婆凶得不得了,你说女人找男人,是要奸邪的还是找好人划算啊?”

柳嫂子呵呵笑道:“涛子,你娃才多大,就晓得这些了?”

涛子得意地道:“你别管我多大,你就说,你喜欢哪种?”

柳嫂子沉思了一会道:“我还是喜欢又是好人,又对老婆好的男人!”

涛子一本正经地道:“这就对了,我问那老师疼不疼人,就这个意思。”

“疼,人家老婆得病期间,照顾得好哟,是人都感动呢!”柳嫂子道。

涛子冷笑道:“他对他原配老婆越好,就越靠不住!再说了,他就不怕白虎克命?”

柳嫂子忙朝嫂子卧室窗口望了一下道:“你小子轻点,叫你嫂子听了又伤心!”

涛子淡淡地道:“你放心,我说什么嫂子都不会伤心的!我再跟你说一声:你别害了嫂子,不然,我和你没完!”

柳嫂子不悦地道:“涛子,你嫂子是我妹子耶!你关心你嫂子,知道为她好,哦,我就不关心我妹子了?我就不为她好了?”

涛子见柳嫂子生气了,逗笑道:“柳嫂子,你看我们这可是想到一块儿了,很像一家人说的话哟,怎么当初你没和我成一家人呢?嘿嘿!”

柳嫂子“呸”了一口,开颜道:“龟儿涛子,你狗日的就晓得逗老娘开心!”

涛子见柳嫂子笑了,将宝宝递给她抱住,然后在宝宝小脸上亲了一下道:“宝宝到舅娘家玩去,和叔叔拜拜一个!”

宝宝已经能说简单的话:“嘟嘟,嘟嘟!”宝宝把“叔叔”叫成了“嘟嘟”,引得柳嫂子大笑不已:“涛子,你什么时候成了嘟嘟了啊?哈哈!”

“你们说什么呢?这么高兴!”嫂子收拾了出来,见柳嫂子和涛子说笑得开心,笑着道。

嫂子梳光了头发,穿了一身新衣服,看上去人特别精神。涛子说:“嫂子,好好耍一下,衣服换在哪里了?我等会儿给你洗。”

嫂子笑道:“还是等我回来自己洗吧,女人的衣服,洗了不吉利!”

柳嫂子打趣道:“哟哟,小叔子给嫂子洗衣服,不简单哟!”

涛子涨红了脸,仿佛自己的心思一下子被窥破了似的。

嫂子皱眉道:“嫂子,闭上你的乌鸦嘴,走吧!宝宝,给叔叔说拜拜!”

宝宝于是挥着他的小胖手说:“拜——拜——”

涛子从尴尬中解脱了出来,朝侄子挥手道:“宝宝拜拜!”

涛子目送嫂子一行三人远去,心里怔忪不安地回了屋,去嫂子房间找嫂子换下的衣服洗。嫂子的衣服换下后全散放在床上,花花绿绿的很是惹眼。涛子拿起一样,见是背心,心里立即一咯噔,眼前顿时又闪现出那些早已淡忘在心里了的画面。涛子拿着背心,坐在床沿,心里翻腾得厉害:为什么我口里劝嫂子回娘家去耍,心里却舍不得嫂子离开呢?为什么劝嫂子回娘家相亲,我心里却一千个一万个不希望嫂子改嫁呢?为什么我口头上总想嫂子好起来,心里却希望她保持现状呢?为什么我老觉得自己潜意识里对嫂子总是充满了占有的欲望?……

涛子胡思乱想着,担心着嫂子真改嫁了,以后就不会关心自己了,自己也不能常将心停泊在嫂子的身上了,不由得一时心神恍惚,忙站起身,收拾了衣服出去,刚到院子,就见张希匆匆地来了:“涛子哥,干啥呢?”

涛子见了张希,心情好了些,笑道:“洗衣服。”

“嫂子呢?”张希问。

“回娘家了。”涛子说,“你来做什么?”

“耍啊,不欢迎呀?”张希不满地道。

“哪有不欢迎的道理?快进屋去坐吧。”

张希哪肯进屋,站在洗衣台前,看涛子手里拿的全是女人的衣服,便“嗤”地笑道:“涛子,那是你嫂子的背心,啊,还有内裤,你都洗呀?”

涛子皱眉道:“张希,再多说话,小心我不理你!”

张希笑道:“涛子哥,你别洗了,让我来吧,没来由恶心你!女人的内裤很脏的!嫂子也真是,这可比不得宝宝的尿布!”

涛子看了看张希,又看了看嫂子沾了白带的内裤,迟疑了一会儿道:“你真的要帮我洗?”

“当然!”张希正经地道。

涛子再看了看张希,见她眼里没有撒谎的迹象,也没有嘲笑的意思,便道:“好吧,总算带了个好徒弟!你洗,我可就只站一边看了哟!”

张希接过衣服洗起来,洗到嫂子内裤时,她略感惊讶地道:“涛子,嫂子好像得了妇科病。”

“你说什么哟?我不懂!”涛子当然不懂。

“我妈常给我讲女孩子的事情,她说,这种情况,一般都有炎症什么的。得早看医生,早检查,早治疗。”张希很专业地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等嫂子回来你给她说吧。”涛子实在不想谈关于内裤的事,因为一说到它,他的身体就开始起一种奇怪的变化,只好岔开话题道,“我到堂屋看电视,你慢慢洗啊!”

“涛子,你真没良心,我帮你洗衣服,你不陪我却跑去看电视,那算什么嘛!”张希急了。

“你洗快点呀,我在堂屋等你!”涛子笑道。

“等我?等我什么?”张希涨红了脸,她一下子想到了一边去了。

涛子没听见张希的话,早开了电视看了。好一会儿,张希才洗完衣服,夸张地捶着腰进来,娇声呻唤道:“师傅,徒儿累得腰都直不起了,你还好意思坐着动都不动!也该给徒儿腾个位置出来,帮徒儿捶捶背什么的吧?”

涛子见张希装得挺像的,就笑道:“位置呢有,捶背嘛,免了!”

张希靠着涛子,在凉板沙发上坐下,撒娇道:“不行,赶快给我捶捶!”

涛子可为难了,这怎么好玩得真的呀?他只好笑着求道:“好徒弟,捶背就免了,台给你调就是,算对得住你了吧?”

“不行,我就要捶背!要不,我就把衣服全弄脏了,你自己重新洗去!”张希不依不饶地道。

涛子压低声音道:“嘿嘿,徒儿,外人看见了,该怎么说我们呀?要传到你爸爸妈妈耳朵里,不把你打死才怪!”

张希拧了涛子的手臂一下,娇嗔道:“我管别人怎么说!给我捶背,否则,小女子可真生气了!”

涛子见张希将背朝向自己,躬成虾米状要自己捶,不由得好笑:“好好好,师傅帮你捶!这是什么天理,师傅给徒儿捶背!”

涛子用拳头在张希背上轻轻地捶着,原本是好玩,可是这一捶,就坏事了!

涛子的手才刚接触到张希的背,就觉得自己身体里一股热力直冲脑门,冲击得自己一阵莫名其妙的眩晕。第一次这么近地接触异性,他感到异常兴奋,只一瞬,脸便涨得通红,一颗心早跳到了嗓子眼里。

张希似乎从涛子的手上感觉到了异样,回过头去,眼睛直钩钩地看这涛子,她的脸其实也早就红了,心跳也早就加速了,她甚至从涛子的手上的温柔里,触摸到了涛子的欲望:“涛子哥,喜欢,喜欢给我捶背吗?”

涛子已经不能自持了,干点着头道:“喜,喜欢!”

张希听得这话,眼里流露出天真而幸福的微笑:“既然喜欢,我要你一辈子给我捶背!”

涛子的手一下子停在了空中,他岂能不理解张希这话的意思?这要是答应了,就是一辈子的承诺#蝴的手停在半空,久久地不敢再捶下去。

“张希,这话我可不能轻易地答应你!”涛子突然变得很冷静,手自然地收了回去,放在了大腿上。

张希感到很意外,但张希并没有失望,反而笑着道:“涛子哥,逗你玩呢!继续给我捶哟!”

涛子长出了一口气,笑道:“傻丫头,吓死我了!”

“你才傻小子呢!”张希笑道,“哟,和你说得话来,忘记了,wc去!”

涛子笑道:“真把你没办法,这事要去就去,别挂在嘴上!”

张希起身出去了,一会儿便又回来,见堂屋门大开着,笑道:“这门两扇都开着,影响看电视,关半边吧。”

涛子道:“你关半边就是,未必还要我亲自动手呀?”

张希关了电视一方的门,但想了想,又打开了,却关了人坐的一方的大门,这样,从院子外路过的人,只能隐约看见堂屋里在放电视,却看不见人影。张希心里的小九九,被涛子看在眼里,也不声张,单看她怎么调弄自己。这一想就又坏事了,他的身体立即起了了不得的变化!

第二十章 再遇白虎

嫂子回娘家只有五里多路,很快就到了。娘家嫂子见天色还早,神秘地对嫂子道:“我去学校一趟,你在家等我消息。”

嫂子羞红了脸道:“你快去快回就是!”

娘家嫂子去了。嫂子没什么事做,突然想起要到爹娘的坟前去看看,便抱了宝宝往坟地去。

爹娘葬在一片荒凉的坟地里。一眼望去,阴云低垂,丘陵高耸,荒冢处处,衰草连连,寒鸦声声,未近坟地,心便先凄凉了起来。嫂子是有心事的人,哪禁得这雨后阴沉沉的天,荒野衰草的坟地以及寒鸦聒噪的影响,眼泪早就流了出来。待到爹娘的坟地时,她已经成了一个泪人儿了。

见到爹娘的坟,就像见到了活着的爹娘,嫂子心里的话总算找到了倾诉的地方。但眼前的景象实在让她不忍心把自己的不幸倾诉给爹娘听。爹娘坟上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荆棘,在这个酷暑里,它们也没能逃脱枯死的命运,全都枯萎了。有多事的孩子还点了火,烧了几团,让坟山这儿黑一团,那儿黑一团,这儿草一丛,那儿荆棘一簇,看上去格外凄凉。

嫂子泪眼望着爹娘的坟,站立了良久,仿佛终于有所明白,明白其实爹娘过得也不顺,连自己的家都没能力收拾干净!

“爸,妈,让女儿帮你们打扫打扫房间吧!”嫂子心里默默地说,将宝宝放下,然后就去扯那些枯萎了的草。

尽管是荒地,四下里并没人影,嫂子又伤心欲绝,但嫂子终于没能把自己的心事告诉地下的爹娘,只是默默地独自承受着。直到娘家嫂子找来,高声地道:“静妹子,你到这里来干啥子呀?也不避忌一下,宝宝还小呢,万一闯着个什么脏东西——”

嫂子见娘家嫂子到了,笑了笑道:“你还好意思说,爹娘坟上草都这样深了,你也不来清理一下!”

娘家嫂子道:“爹娘有知,晓得我们忙!快回去,这里阴气重,不要久留!”

嫂子在娘家嫂子的催促下,匆匆离开了坟地,嫂子一边走,一边问:“嫂子,那人,那人怎么说?”

嫂子突然发现,自己回娘家的目的原来根本就不在要到坟地来看爹娘,也不在要回娘家耍,而是在意那个人民教师!一个连长相、脾性、人品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竟然会让自己心里这般在意!嫂子不由得悲从中来:我杜静怎么就到了这般地步!想当初自己和江波的爱情,那是多么的纯粹,多么的圣洁,多么的激越,什么时候都不曾有过丝毫的功利的爱情,今天,看看,都浸染成了什么样子!我是在寻找爱情吗?不,不是,我充其量是在寻找婚姻!是在寻找一种认同!我等待着的,竟然是谁能承认我是一个正常的人,然后我就将自己嫁给他!

想到这一点,嫂子内心的悲伤到了极点,但因为是在路上,迎面时时有行人过来,身边还有娘家嫂子,这种巨大的悲伤只能隐藏在心里,不断地积淀,积淀在内心的底层。

娘家嫂子没有说什么,因为迎面来人了。她们沉闷地回了家,娘家嫂子才愤愤地道:“静妹子,我算看清了,人民教师他妈的也信不过!我以为他一个知识分子,怎么着也不会迷信,哪知道,他妈的比我们老娘们还迷信!”

“别说了嫂子!”嫂子低垂着眼睛,“那是人家的自由!”

娘家嫂子见嫂子落寞的样子,抱祝糊的肩膀道:“妹子,别急,嫂子再慢慢给你物色!”

嫂子感到娘家嫂子臂膀的强健有力,突然感觉自己实在太柔弱,顿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需要嫂子保护的感觉,一回身就把头埋在嫂子的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了起来!

嫂子这一哭,不仅把娘家嫂子弄了个糊涂,还把宝宝给吓哭了。娘家嫂子道:“妹子,别哭了,嫂子会帮你留心的!看,吓着宝宝了!”

嫂子哪里肯停下,一边哭,一边拍打着娘家嫂子的肩膀,一边诉说:“嫂子,我也是人啊,我为什么就不能像别人一样,获得自己的幸福?你说呀?为什么?”

娘家嫂子拍着嫂子的后背,含泪道:“妹子,你会幸福的!你今年才二十六岁,在城里,人家还都没嫁人呢!幸福要靠自己去追求,幸福还要在经历了不幸之后才能深深地感受得到。妹子,嫂子坚决相信你一定能得到幸福的!你这么善良,这么漂亮,连老天都在嫉妒你,所以让你先经历这么多痛苦!但老天不会总是嫉妒,它也会帮助你的!妹子,你的好运还没到,一旦到了,你就是天下最幸福的小女人了,我的妹子!”

娘家嫂子也是高中毕业的文科生,当年文才还相当不错,一番大道理讲下来,像模像样地,水平还相当不低,连正哭着的嫂子都给她说笑了。

嫂子从娘家嫂子怀里立起来,揩了眼泪:“不和你说了,人家伤心,你倒逗人家笑!”

娘家嫂子道:“人嘛,就是要活开心些!东方不亮西方亮,商人教师不行,好歹还有三百六十三行呢!”

嫂子莫名其妙地道:“你胡说些什么呀?”

娘家嫂子笑道:“不是天下有三百六十五行吗?试了两行,还有三百六十三行没试!”

嫂子笑骂道:“你以为我是什么?不理你了!我得回去了!”

娘家嫂子愕然道:“回去?回哪里去?”

“回家啊,还能回哪去?”嫂子说着,背上宝宝就要走。

“妹子,你倒是说清楚原因呀,嫂子哪里得罪你了?怎么说走就要走?”娘家嫂子惶恐地道。

“嫂子,你想哪里去了?我担心涛子一人在家,没人照顾,我得回去看看。”

娘家嫂子松了口气:“我以为什么事!吓我一跳!涛子都是大人了,什么不懂?要你照顾!也不知道谁照顾谁!”

嫂子笑道:“就算我要他照顾好了!反正我得走了,再晚些就天黑了。”

“涛子要你在我这好好耍两天,你就别急着走!”娘家嫂子挽留道。

“算了,下次吧,下次再说!”嫂子说着,前脚已经跨出了门槛。

娘家嫂子知道嫂子心里的事,她是抱着太大的希望来的,结果那位人民教师又太过令她失望,她已经没心思再留下来耍了。既然是这样,她要走就让她走吧,反正也不远,一会儿就到家了。

娘家嫂子不再挽留,一直将嫂子送到村口才回去。

嫂子匆匆地回来,一进院子,便听见电视的声音,知道涛子在看电视,心里不禁好生难过:为了考大学,高中生们成天在题海里摸爬滚打,连看电视的权利都暂时被剥夺了,一放假,就忙着过电视瘾来了。

嫂子推开门,正要进去,可是入目的一幕,却把她惊呆了!

第二十一章 面对初吻

原来,涛子和张希正拥吻在一起!

张希面向着门,将双手搭在涛子的肩上,歪着头,闭着眼,潮红着脸,沉浸在巨大的陶醉之中。涛子则背对着门,双手搂着张希的腰,身子前倾,做出一副男人主动进攻的样子。

嫂子心里的震动,不亚于一场十级地震,山崩地裂中,震荡得她头晕目眩;又犹如一块巨石突然从万里高空坠落平静的湖泊,激起万丈狂澜,巨大的波涛吞噬着她的理智,吞噬着她的情感;她的眼前好似看见了登陆海岸的飓风,吹卷着天地间的一切,有生命的,没生命的,巨大的,弱小的,一切的一切,摧枯拉朽般,灰飞烟灭。嫂子感觉自己的心陡然被掏空了,只落得一个空腔,犹如樊笼一样的空腔。

正在热吻中的两人,哪里提防嫂子会突然回来,吓得脸色都变了。嫂子脸色很难看,但她什么都没说,就和宝宝进了自己的房间,而且特意把门掩上了。张希望着涛子,涛子却将脑袋垂下,神情特别痛苦。他甚至把双手伸进自己的头发丛里,狠狠地抓扯头发。张希站起来,哀怨地望着涛子道:“涛子哥,我走了!”

涛子站起来,送出院子去,愧疚地道:“张希,对不起!”

张希强笑道:“涛子哥,这有什么呀?如果嫂子骂你,你就说是我强迫你的,啊!”

涛子也挤点笑来:“张希,嫂子不会骂我的。她要真骂,我倒好受了!在她心目中,我是一个好学生,一个好学生这样了,她一定很伤心,但却未必会骂!”

张希嘻嘻地笑道:“涛子,你是好学生?好学生怎么会这样呢?得了吧!回去吧,嫂子不骂你最好,要骂你,也是应该的,谁要你欺负我的?哼!”

张希哼着走了,她走得很潇洒,刻意将手臂的摆动弧度拉大了许多。涛子明白,张希其实心中也怕,至少怕嫂子把这事告诉她爸爸妈妈。但她能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一点,涛子无论怎样也做不到。

涛子蔫头耷脑地回了屋,推开嫂子虚掩着的门,难过地叫了一声:“嫂子——”

嫂子正坐在床前发呆,让心去感受那巨大的冲击。突然听得涛子叫自己,本不想理他,可嘴里却柔声问:“什么事,涛子?”

涛子听出嫂子声音里没有半点不悦,心里反而更难过了:“嫂子,我,刚才——”

“别说了,刚才,我什么都没看见!”嫂子说。

涛子心想:你怎么能没看见呢?你这明明是折磨我!但嫂子既然这样说了,自己就不好说出来了,再说,自己怎么说呀?两人都吻上了,还能解释出个什么来?

“涛子,涛子,——你还在吗?”嫂子见涛子没声音了,担心地问。

“嫂子,我在!”涛子说。

“天色不早了,去热饭吃吧,我累了,不想动。”嫂子说。嫂子确实累了!走了两趟近十里的路,作为形体的嫂子累了;又经历了教师惧怕白虎和涛子热吻张希两件事,作为精神的嫂子也累了。

涛子见嫂子不肯提自己和张希的事,哪能释怀,他走到嫂子床前,见嫂子坐在床沿,正黯然神伤,眼泪正沿脸颊流下,挂在两腮,便“扑”地单腿跪下了:“嫂子,涛子不争气,你骂吧!你打吧!涛子以后再也不做这样的蠢事了!”

嫂子见涛子又跪下了,忙来他扶起来,含着泪道:“涛子,嫂子没觉得你不争气啊!起来吧,我说过,不要轻易给女人下跪。”

涛子不肯起来:“嫂子,你骂吧,你骂了我心里还好受点!”

嫂子淡淡地道:“涛子,只要是人,就都有冲动的时候。一时冲动,犯个糊涂什么的,没什么大不了的。犯错误并不可怕,只要能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涛子,你还小,应该以学习为重,不要因此荒废了学业。你可是江家的希望啊!你要真堕落了,不思进取了,你说,嫂子该怎样向你哥交代?”

涛子现在只剩得后悔了,他道:“嫂子,涛子以后再也不了!”

嫂子拭干脸颊上的泪水道:“涛子,这事嫂子不怪你,只是希望你以后,至少在考上大学前,不要再犯;同时也希望你不要背什么思想负担,这事过了就过了,啊!”

涛子点点头,又说那句:“嫂子,涛子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嫂子破涕笑道:“涛子,考上大学以前,这事不许再发生。上大学以后,你要能这样,嫂子不但不怪你,还要夸奖你呢,傻小子!别难过了,去做饭吧!”

涛子看了看嫂子,迟疑地出去了。嫂子见涛子出去,原本已经收住了的眼泪,又哗哗地掉了起来。

嫂子不知道自己的眼泪为什么要流下来,但心里明白,这不仅仅是为了涛子所谓的不争气。涛子并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他和张希接吻,一定是因为两人走得太近,难免一时糊涂冲动。再说,自己不也是在涛子这个年龄就和江波有了初吻吗?当时自己那种热流涌动,有如过电一般酥麻,全身瘫软的感觉,至今还能触摸得到,那是何等销魂的事啊,如果能让自己重温当时的感觉,哪怕现在就死,我也心甘情愿呀!可是,刚才张希的脸上,分明就写着那种感觉!那种令人嫉妒的感觉!初吻是美好的,然而涛子的初吻却给我惊散了,他该有多大的委屈啊#葫以我不但没有什么好责怪涛子的,相反,我该为自己的卤莽感到愧疚才是!

难道,我是为自己的愧疚在流泪?不,这绝对不可能!我在心里怎么也找不到一丝愧疚的色彩,相反,我有的只是嫉妒!我嫉妒张希,嫉妒她占有了涛子的初吻,嫉妒她脸上的红潮,嫉妒她全身的酥麻,嫉妒她过电一般的感觉,嫉妒她无力的瘫软,我连她双手搭在了涛子的肩上都嫉妒……我还嫉妒涛子!嫉妒他拥抱着张希这样一个十六岁的花季少女,嫉妒他将手揽着张希的纤腰,嫉妒他将嘴覆盖在了张希樱桃般的小嘴上,嫉妒他呼吸着张希如兰的体香,我连他望着张希的眼神都嫉妒……

嫉妒!嫉妒!嫉妒!我什么都嫉妒!但我还没被嫉妒烧昏头脑,我不是在心平气和地劝涛子要以学业为重吗?——虽然,这种劝说其实也是一种嫉妒!当初自己和江波为了爱情,不是连学业也不顾吗?不是豪气干云地说:为了追求美好的爱情,什么都可以不顾吗?怎么现在倒要涛子为了学业而抛弃爱情了呢?这分明也是嫉妒!

难道我的心里就只剩下了嫉妒?不,不是的!我是在悲伤自己,为自己的不幸流泪!我是一枚成熟的果实,每一寸肌肤都透着熟稔的气息,可是却没有人愿意采摘,没有人愿意把我捧在手里,精心地呵护。商人不愿意,教师也不愿意,以后可能还会有更多的男人不愿意#蝴们之所以不愿意,仅仅是因为我没有长出成熟女人应该长的那一点点毛发!没长那点点东西就会“克”死他们!这世上的男人怎么偏偏都相信?难道就没有谁发现这是天底下最荒唐的逻辑联系?也许他们本是不相信的,可是,我的命运一再证实,“白虎星”就是要克死夫家人的,我不是一连克死了三个吗?难道别人不该信?认命吧,既然注定要克夫,我又何必多害人!可是,一想到张希只是一颗青涩的果实,涛子却把她捧在手心里把玩,我这心里怎么能平静?涛子,难道你已经成熟了?难道嫂子该用新的眼光重新打量你了?

涛子也许就是这世上最不相信那个荒唐的逻辑联系的人了#蝴从来都不相信是我克死了他的爸爸、妈妈和哥哥!可是,他只是个比自己小十岁的孩子,你想要他怎样?再说,那是他根本不知道你没有长那点东西的事实,要真知道了,说不定也会和其他男人一样!

不!涛子不会的,涛子永远都不会#蝴和他哥一样,不但善解人意,体贴入微,而且绝对的不在乎这个!可是,这有什么用?自己又不是要嫁给他!

呸#豪杜静!臭寡妇!没羞没脸的人!什么好事不想,倒做起嫁小叔子的美梦来了!我看你怎么把你那惊世骇俗的下体,亮给你的小叔子看!

嫂子的脸渐渐地红了,因为她不经意间想到了淫亵。这时宝宝在床上正将被子拉了开来,牵着一角来和妈妈玩,将那一角搭在了妈妈的身上。嫂子在被子触体的一刹那,产生了一阵极乐的快感,内心突然一惊,差不多把自己的魂都吓掉了。

等她看清是宝宝在逗自己玩时,不由得心里暗自嘲笑自己:小荡妇,发什么闷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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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国庆之夜

嫂子还要继续自己的心里旅程时,涛子却在堂屋喊吃饭了。

涛子将中午吃剩得的鸡肉热了,再炒了点素菜。

嫂子坐到桌子边,见涛子低垂着眼皮,不敢像以往那样正眼看她,心里有些难过,又想起涛子的初吻来。初吻的动情与美好是难以言说的,可是涛子的初吻却给自己撞散了,结果以强烈的惊恐和巨大的后悔结束,这会不会在他心里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记?看他现在这种情绪,好像已经背上了思想包袱。想想自己不但没有向他道歉说对不起,反而不无责怪,嫂子心里就感觉惭愧。嫂子想,我虽然口里没有说责怪的话,但我责怪的意思一定给涛子听出来了。我对他说的那些以后不许这样、不许那样的话,不是已经把自己责怪的意思说得很明白了吗?如果因为我的责怪,而让涛子背上负担,因而影响了学习或者影响了以后和女孩子的交往,那我说那些话起什么作用呢?难道就是要达到折磨涛子的目的?不!不是的!我怎么会舍得折磨涛子呢?他是我的希望,也是我的知己,是这个社会唯一不怕我这个“白虎女人”的小男人#轰然我不可能像爱他哥哥那样爱他,但我却可以像疼宝宝一样疼他,——他是我的儿子!我宁肯折磨我自己,我也不可以,不愿意折磨他呀!——但现在他已经在经受折磨了,这是事实!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我不能放任他背负着包袱不管,也不能放任他早恋不管。我应该给他道歉,但也应该让他明白早恋的危害,尤其是这种过早的身体接触对学业的危害!

可是我该怎么办呢?

我还是先给涛子道歉吧,我首先应该不让涛子背什么包袱。

嫂子想好了,先吃了饭,等涛子离自己远远地坐下来看电视时,故意咳嗽了一声,等涛子主意到她了,她就说:“涛子,你坐过来,嫂子有话跟你说!”

涛子惊愕地看着嫂子,心里似乎担心嫂子责怪,迟疑着不肯挪动身子。

嫂子见涛子不肯动,笑着道:“涛子,过来,嫂子又不是魔鬼,你怕啥?”

涛子见嫂子笑容平和温柔,并没责怪的意思,这才肯坐到嫂子身边去。

嫂子坐在凉板沙发上,一手拦着宝宝,让宝宝在沙发上玩。涛子心里还是怕嫂子责怪,口里嗫嚅着说:“嫂子,我以后真的不会再那样了!我说到做到!”

嫂子见涛子误会自己的意思了,便真诚地道:“涛子,嫂子正想对你说,刚才,刚才,是,是嫂子对不起你!”这话说起来真费力,原来成年人向未成年人道歉,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涛子惊讶地看着嫂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嫂子,你,你说什么?”

嫂子既然已经说出了“对不起”三个字,后面的话就好说多了:“嫂子想让你明白,和女孩子交往,并且献出自己的初吻,不是什么肮脏龌龊的事。正好相反,它是圣洁的,美好的,是人的生命中最美丽、最灿烂、最辉煌的一刻#葫以嫂子撞散你们,还批评你,教育你以后不许这样不许那样的,是嫂子的错!现在嫂子真心向你道歉,涛子,对不起!”

涛子激动了:“不!嫂子,是我的错!我还小,不应该这么早就和女孩那样!”

嫂子见涛子还是满心自责,便只好耐心地道:“涛子,嫂子真没责怪你,只是想让你明白,这本是一件美好的事,不要背什么负担,知道吗?”

涛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嫂子,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担心这一件‘美好的事’可能会给我造成永远的痛苦,可能会严重影响我的学习吧。请嫂子放心,涛子还没有那么脆弱!嫂子,涛子只想求你,不要把这事告诉张希爸妈知道!”

嫂子怔了一怔:“涛子,嫂子可从没想过要把这事告诉给张希爸爸和妈妈!你信不过嫂子?”

“不!嫂子,我怎么能信不过你呢?”涛子忙道,“我只怕张希受委屈!既然你都说这是美好的事,她不应该受什么委屈才对,你说是不是?”

嫂子笑道:“涛子,你真会关心人!和张希真就发展到这地步了?”

涛子红了脸,迟疑道:“嫂子,我说了,你信吗?”

“信!怎么不信?这世上谁的话我都可能不信,但你的话,我每一句都信!因为你是嫂子的弟弟,知道吗?”嫂子微笑着道。

涛子咬了咬嘴唇道:“我没想过要和张希好,她不是我理想中的女孩。可是坐在一起的时候,我闻着她身上的香味,看着她的眼睛,一冲动,就没控制住——”

嫂子看了看涛子。此时的涛子正将内心向嫂子敞开,没有一丝遮掩。和他的身体一样,涛子的内心世界,幼稚里略带成熟,成熟里满是稚气。嫂子才看得一看,心里便怦然乱跳了起来。

原来涛子已经是个大人了,他的个子比嫂子高了很大一截,高大魁梧,脸部轮廓分明,嘴唇上胡须已经很惹眼,喉结也格外的突出,这一切都显示出涛子是个大人了,是个成熟得让人馋涎欲滴的果实!

嫂子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涛子是自己身边实实在在地存在着的一个大男人,而不再是个孩子!这个感觉一产生,嫂子立即便闻到了涛子身上发出的男人的气息,这是一种曾经再熟悉不过,现在却久违了的气息。她贪婪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吸进了涛子身上所有的逼得人浑身酸软的气息。在这种逼人的男人气息中,嫂子心旌一阵摇荡,差点就要将自己软绵绵了的身体倒向他!

这是一个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的想法:涛子,你能把你的内心世界向嫂子袒露,就一定能把你的身体也向嫂子袒露呢;我既然能够拥有你的内心,就理所当然地要拥有你的身体……

这一阵念头,让嫂子的脸不期然地红了,一直红到了脖子。涛子以为那是嫂子听了自己话害羞,便住了嘴不再说了。但他最后还是表白道:“嫂子,你真不用为我担心,我既没有背什么思想包袱,也没有要和张希恋爱的打算。”

嫂子心里正想着拥有涛子身体的种种细节,突然听涛子这样说,心里猛地一惊:看你都想什么了?你个小淫妇!嫂子惊醒过来,赶忙摄住心神,正经地说:“涛子,你能这样,嫂子真为你高兴!嫂子还以为你背上了包袱了呢!没有就好!尤其是你能认识到现在还小,不适合谈恋爱这点,真让嫂子放心!以后呢,和女孩子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注意保持点距离,那样可以减少冲动,明白吗?”

涛子点点头,突然感觉自己和嫂子的距离已经近到了自己和张希的距离,甚至已经闻到嫂子身上的女人味了,忙往一边挪动了一下屁股。

嫂子正想好好看看涛子,好好闻闻他身上的男人的味道,见他往远处挪动,在大感失望时,忍不住笑道:“涛子,马上就学会了?”

涛子涨红了脸,显得局促不安起来。涛子的样子,使嫂子不由得想起了江波。当初,江波和自己的第一次身体接触,就这个样子。一开始是坐得很近,突然间,两人就挨上了,在一阵过电般的心灵悸动中,江波挪开了,坐到了一边去。是嫂子舍不得那种感觉,主动靠了过去……

可惜眼前的男人不是江波,而是江波的弟弟,一个比自己小了十岁的孩子!不然,嫂子真想将自己贱卖了,今天晚上就要和他上床!嫂子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感到特别羞愧,以至于不得不站起身,借故去哄宝宝睡觉,匆匆离开了沙发。

等嫂子哄睡了宝宝,再到堂屋时,涛子已经关了电视进卧室看书去了。嫂子看着涛子紧闭的房门,心里产生了一种巨大的失落感。

“我这是怎么了?”嫂子心里道,“难道我就饥渴到了这种地步了?我可是一个恪守妇道的好女人啊,我怎么会这样迫切地想得到男人的生理上的安慰?而且荒唐的是这个男人还是自己的小叔子,一个孩子!我怎么能这样!难道自己就这样堕落?就这样淫荡?”

嫂子心里胡思乱想着,洗漱了,进屋去睡觉。进屋时,她顺手就要关门,但手把住门的时候却迟疑了,迟疑了一下之后,竟然放弃了!门破天荒地开着,像一张待吻的嘴,给人无限遐想。嫂子一上床,就将自己脱了个一丝不挂,她真希望有一个强健的男人,今夜能进入她的房间,和她同床共枕,哪怕这个男人是个孩子,她也绝不拒绝!

嫂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这是她第一次失眠。她大睁着眼睛,可是眼前却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她想看看窗外,看是不是有月亮,但这是雨夜,只有习习的风掠过院子,没有一丝儿亮光,就连桥梁工地上的大灯,也被挡在了窗帘之外,没有了光亮。自然的黑暗,悄悄地笼罩着这个寂寞的夜;内心的黑暗,也正笼罩着嫂子寂寞的心……

第二十三章 寂寞呻吟

没有风,雨又下了起来,淅淅沥沥地。屋檐上滴下的雨点,在地上砸起一阵稀稀落落的豆荚爆裂,篱笆墙上的瓜蔓似乎低了头,叶片上间或传来“嘭——嘭——”的声响。雨,在夜里本该养育宁静与和平,但今天晚上不同,它滋生的是一种烦躁和纷乱。嫂子的情绪被涛子的初吻搅得跟这个夜一样,失去了往日的平静,让雨点敲打得时不时溅起一些不和谐的声音,就像她时不时发出的叹息,虽然微弱,却扰攘得内心极不安宁。

睡梦中的嫂子突然听到了吱嘎的开门声。

是涛子在开门!

嫂子迷糊的内心突然一阵莫名其妙的激动。她似乎看见涛子正走出卧室,拉亮了堂屋里的灯,灯光锐利地射进了她的卧室,将卧室照得十分亮堂。嫂子虽然闭着眼,但仍然能感觉到眼前的明亮,这是一种和内心黑暗严重失调的明亮,几乎像一座山,压得嫂子不断感觉胸闷,气短,心慌。她甚至几次将手摸向自己的脖子,似乎已经不能呼吸,不能吞咽,不能叫喊……因雨而生的烦躁与纷乱,很快归并为一种难以控制的冲动,像被困住的滚滚洪流,掀起滔天的波浪,发出振聋发聩的声响,寻找着,奔突着,然后冲决堤坝,演绎一种汹涌奔腾的壮观。

嫂子已经不能明白为什么一声平常的开门声会使自己产生如此不可思议的冲动,她唯一能明白的,是自己的心跳已经快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了。

涛子似乎在堂屋站了好一会儿,像在屏息听什么,堂屋是一阵蛐蛐独鸣的寂静……

嫂子在床上一个反侧,不由自主地低吟了一声。这声音似乎快乐到了顶峰,又似乎痛苦到了极至,在院子里的雨声里,缠绵而热烈;在堂屋蛐蛐的鸣唱里,辉煌而灿烂。寂静的夜,寂寞点燃的欲火开始燃烧,燃烧成一种毫无理智的试探!

突然,传来了打开大门的声音,接着就听见了冲出大门的脚步声。嫂子的心一下子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揪住了,高高地提着,提成一种难以启齿的渴望——渴望涛子能进入她的房间,能揭开她的被子,能拥着她沉沉睡去,甚至渴望涛子能够在今夜,进入她的身体……

意识一旦失去控制,再淑女的女人都会让人侧目。嫂子因为一时没有控制住自己的饥渴念头,她的手自然地伸向了自己没毛的下体,在敏感的地方轻轻地抚摩揉捏,嘴里同时发出了夸张的呻吟。这呻吟并非来自极乐,但却像极了极乐;这声音并非来自身体割裂的痛苦,但却比身体割裂更痛苦。一声紧似一声,一声残酷过一声,蛐蛐的鸣唱失去了颜色,雨点的敲打失去了张力,连涛子的脚步,也因此沉重而迟滞。沉重来自腿上缠着的铅块,迟滞来自腿上的磁铁,那起伏、悠长、跌宕的呻吟,就是铅,就是巨大的磁场!

在呻吟的间隙,嫂子听见,涛子急切地关了大门,然后背靠着门,挪动不了脚步,却发出了粗重的鼻息。

嫂子心里一阵莫名的兴奋:来吧,涛子!快来吧,涛子!嫂子今夜是你的!嫂子不要什么廉耻,嫂子也不要什么道义,嫂子更不想要什么伦理!嫂子只想当一回女人!

嫂子肆无忌惮地却又极端压抑地发出荡人心魄的呻吟,她还从没这么放荡过,以前和江波快乐到极点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夸张!嫂子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弄这么大的声势,到底要干什么。难道只想听见涛子的脚步声朝自己房间走来?难道就为让涛子能走到床前,去听他粗重的鼻息,去闻他让人心旌摇荡的气息,去抚摩他的脸,抚摩他的胸脯,抚摩他的大腿?……

涛子的脚步动了!

嫂子听见,涛子的脚步向她的卧室走来了!一步,两步,三步!三步,刚好能到门边!

嫂子又低沉地叫了一声,痛苦里的极乐。嫂子以为,这一声一定能拽进涛子的双脚,可是脚步声却停了!

似乎在犹豫,又似乎在积聚勇气!嫂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渴望和与之而来的恐惧使她几乎忘记了呻吟,忘记了给自己的敏感点充电。

涛子的脚步停在了门外,再没有动。嫂子只能听见涛子粗重的鼻息,其他什么也听不见。嫂子怕涛子回去,把呻吟拉得更长了一些,更痛苦了一些,更能让人兴奋了一些。

但涛子依然没有进屋的迹象。嫂子差不多就失去了耐心,她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加大了呻吟的力度。突然,一阵冲决一切的快感从她的手指尖震荡开来,从她光光的下体流淌开来,迅速传遍了全身,她发出了一声凄厉的长叫。这一声,在凄厉中颤抖,在颤抖中撕裂,在撕裂中痛苦。声音里游荡着一颗热烈的灵魂,它以旺盛的生命力,向暗夜里的一切昭示着它的存在……

“嫂子,你怎么了?”

涛子的这一声问,来得突兀至极,把正在极乐中的嫂子惊得大汗淋漓。

“没,没什么!做了个噩梦!”嫂子支吾着。刚才的一切幻想终于归回到了现实。不管多么热烈的冲动,也不管多么强大的生命力,在现实面前,都将变得理智而委屈。

涛子“哦”了一声道:“要喝水吗?我给你倒!”

“不!不!”嫂子惶恐地道,“没事了,你睡去吧,别管我,帮我把门关上,刚才我忘记关了。”

“喝点吧,我这就去倒!”涛子不由分说地走向了厨房。一会儿就端来了一杯热水。

“我可以进来吗,嫂子?”涛子问。

刚才期待的,现在成了现实。可是嫂子现在冷静得跟无风的湖面一样,没有一丝儿波澜,再没了刚才的激情:“你端进来吧,看不看得见?看不见的话就算了!”

“看得见。”涛子说,“我搁你床头凳子上了,你自己起来喝吧。”

嫂子看见一个黑影走进屋来,在床头摸索着,接着就听见了搁杯子的声音。嫂子抓紧了被子,似乎怕被涛子冷不丁就揭开了被子,看见自己全裸的身体:“涛子,你出去吧,把门关上,我刚才就忘了关门!”

涛子听话地退了出去,关了门。

脚步声再次响起了,但不是走进嫂子的卧室,而是走向他自己的房间。嫂子听见了关灯的声音,关门的声音#糊长出了一口气,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地。她这才发现,自己其实一直很紧张!人真是个怪物,他不进来时,她巴不得勾引得他进来;他进来了,她又怕得跟防贼似的!

夜,归回到了死寂。雨点,还在敲打地面;瓜叶,仍然“嘭——嘭——”地扣击着宁静。嫂子被一阵慵懒和困倦袭击得再也睁不开眼睛,终于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十四章 遇见何曲

天色微明,涛子便起床了。他想了半夜,终于决定要提前返校。

昨夜,嫂子的剧烈释放,像一枚重磅炸弹扔进了他的心里,他明白,要是再出现那样的情况,他,涛子,一定会成为世人唾弃的玷污自己嫂子的人!

涛子不怪嫂子。涛子是一个心理、人格都健全的小伙子,自从省得人事以来,他就明白,嫂子那样做有多正常。但涛子却不能不逃避嫂子了,他隐隐地感到,他要再不趁早逃避,他就将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嫂子还在酣睡,农忙未到,农村人没事不爱早起。涛子来到院子里呼吸新鲜空气,压压腿,扩扩胸,做做体操。雨已经停了,空气有大旱之后重生的草的芳香,有龟裂过又重新湿润了的泥土的味道。水泥地上的凹处积满了水,篱笆墙上凋落的瓜叶还挂着一些晶莹的雨的颗粒。这是一个诗一样的晨!然而,一夜淅淅沥沥的雨,没有洗去天空的阴霾,反而使它更阴沉了。有几团墨一样的云块就压在头顶,看上去随时都可能掉下来。涛子产生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清新与压抑。涛子明白,自己对嫂子的依恋,使家里的一切都充满了温馨,但自己对自己的不信任,又使他非常压抑。就像这雨后的晨,清凉里夹杂阴郁。涛子只好用活动的方式,来使自己忘记一些该忘记的。

嫂子被涛子叫醒的时候,已经不早了。涛子说:“嫂子,我准备吃了早饭就回学校去了。”

嫂子吃了一惊,急忙道:“涛子,不是还有一天吗?急什么?”

“我想早些回学校看书。”涛子掩饰着真实的原因。

“你书不是都带回来了嘛!”嫂子道,“涛子,别急着走,嫂子今天去买一条鱼回来吃,让嫂子好好给你改善一下伙食!你这一去,就得下月初放月假才能回来了!”

“嫂子,我真的得走了!”涛子艰难地道。涛子心里矛盾,他实在是不想这么早就回去,一方面是舍不得离开嫂子,嫂子是他心灵栖息的港湾;另一方面,学校生活实在太单调,除了学习就还是学习,所谓名校,实际就是一批只知道教学生做题的老师教出了大批能做题的学生。但是,不走又真的很危险,自己很容易就又会犯吻张希那样的“美好”的错误,甚至可能做出比那严重得多的事来!

嫂子却似乎不明白涛子的心思,仍然坚持道:“涛子,嫂子说不让走就不让走,你得听话!”

涛子听嫂子声音变得严肃了,不敢再犟嘴,只是不甘地道:“嫂子,我在家根本就没心思看书。”

嫂子笑道:“学校放假,本就是放学生回家玩的,看什么书!别走哈,不然,嫂子会生气的!”

嫂子一边说,一边穿衣起床,梳了头,照了照镜子,竟然觉得自己容光焕发,比以前任何时候都精神,都漂亮,都更女人味浓。嫂子心里嘀咕,女人就是贱,没男人滋润,自己滋润一下就感觉大不相同了!

嫂子开门出来,见涛子坐在堂屋沙发上看书,便笑道:“这不很好嘛?涛子,听嫂子话,别走,啊!”

涛子抬头看了看嫂子,见嫂子容光焕发,神采奕奕,脸上一抹潮红,似乎是不经意的一抹,却似出水的芙蓉,涛子心头一热,想起那句“芙蓉向脸两边开”的诗句,要走的念头就淡了。嫂子,你是我永远的依恋,我怎么舍得离开!涛子心里这样想着,点了点头,就又看书去了。

嫂子打水洗了脸,又去给宝宝穿衣服。等到一家人吃了饭,已经不早了。嫂子要去镇上买鱼,怕宝宝影响涛子看书学习,便要背了去。涛子说:“嫂子,把宝宝留家里我带着吧,背着上街多累!”

“我怕他影响你看书!”嫂子说。

“没关系,他不影响我,我也看不进书!就让我带他玩吧。”涛子放下书说,一边便来接宝宝。

嫂子犹疑了一阵,终于还是坚持说:“还是我背去吧,你好好看书!”

“嫂子,真不影响的!”涛子说。

“算了,影不影响我都带走了!”嫂子说着,便把宝宝往背后绑,她动作麻利,还没等涛子反应过来,宝宝就已经绑在她身后了。

涛子呆了呆,见嫂子已经把宝宝绑在了身后,只好作罢,重新坐回沙发,拿起书来。

嫂子背着宝宝去镇上买了鱼,回来已经是中午了,她见涛子已经不再看书,便把宝宝交给他说:“宝宝现在给你带,我弄午饭去。”

嫂子忙了一个中午,待到终于停来时,宝宝已经被涛子哄着睡午觉了。涛子也困了,想睡。嫂子说:“涛子,你带宝宝睡吧,我出去割点猪菜回来。”

涛子为难地道:“嫂子,这时去抱宝宝到我床上去,很容易弄醒他的,醒了吵瞌睡就麻烦了!”

嫂子笑道:“我又没叫你抱他到你床上去!”

涛子涨红了脸:“嫂子,那是你的床耶,我怎么好去睡?”

嫂子惊诧地看了看涛子,突然想起昨晚,脸不由得就发起了烧来,但她并没表现出窘状,这毕竟是大白天,很多阴暗的心理见不得阳光,那念头才一抬头,就被嫂子深深地掩埋在了心底里。所以她能笑着说:“涛子,嫂子的床怎么啦?是不是有宝宝的尿臭,怕被熏晕?”

涛子挠了挠头道:“嫂子,你知道我不是那意思!”

嫂子笑着说:“好了,我走了,你看着办吧!”

嫂子背着背篓,出了院子,寻田间地头割猪菜去。她正在大路边的田塍上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把她吓了老大一跳:“静嫂子,这么水湿,也出来割猪菜呀?”

听声音,嫂子知道是何曲。抬头看时,见何曲正拿着砖刀从观音崖那边过来,忙笑着招呼道:“是曲子兄弟呀,这是从哪里来呀?”

“刚到师傅家去了一趟,师傅家的猪圈倒了,叫我去帮忙砌一砌。”何曲说。

“呵呵,都当包工头了,你就不晓得派几个工人帮你砌去?”嫂子逗笑道。

“什么包工头哟!嫂子从哪听来的?”何曲笑道。

“婶子说的呀,她还要我到你工地上来打小工呢!”嫂子说。想起何婶子那得意的神情,她就满心里别扭。

何曲听得眉头大皱:“你怎么听我妈瞎说!我就跟在人家包工头屁股后头带个班,什么包工头#糊还叫你上工地打小工?真亏她想得出来!你家宝宝才多大?能出去打工吗?”

嫂子听何曲这样说,心里舒服了不少,忙笑道:“曲子,等宝宝大点,我真要给你打工,你不会不要我吧?”

“那哪能呢?”何曲道,“嫂子,别说波子哥和我是好兄弟,就算不是,咱们乡里乡亲的,谁不帮着谁呀?你要来打工,我还能不要?”

“那我们就说好了哟,等宝宝大点,我就来给你打工!”嫂子玩笑道。她可真没想过要去建筑工地打什么小工,她学的是缝纫,即使要打工,也是去南方进厂打衣服,怎么可能去建筑工地呢?

曲子似乎知道嫂子说的是玩笑话,爽快地道:“到时只要我还在带班,那肯定没问题!只是我们老板只在附近包工,附近能有多少工程呀,怕到时早没活干了!”

“不会的。进站路两边不是划为工业园区了吗?越往后工程会越多的。明年,宝宝两岁后,我就把他送县城幼儿园去,到时我就解脱了。”嫂子瞎说着,胡乱勾画着自己的明年。

何曲突然想起似的道:“你一说我倒想起了,县城果然就有好几个幼儿园到我们这来招生,每天车接车送,中午在学校吃饭,花钱好像也不太多。我也没结婚,没孩子,不大在意这个。”

“我早知道!”嫂子说,“我们穷人家,孩子能读那样的幼儿园吗?”

“怎么不能?”何曲道,“你将宝宝送进幼儿园,等于解放了自己,你就可以挣钱了,挣得的钱,除了交学费和生活费,再怎么着也有剩的吧?总比坐在家里吃波子剩下的几个钱强啊!”

“你说得也对,到时我试试。”嫂子笑着道,“曲子,早点结婚,也生个儿子,好和宝宝一起上县城读幼儿园去!”

何曲难为情地道:“嫂子笑话了!我这个样子,能讨得到老婆吗?”

嫂子再看了看何曲,这何曲其实人长得也不赖,就是性格实诚懦弱,而且老妈嘴上不爱积德,竟然没一个女孩子看得上他,害他都二十五六了,连对象都没处好。像他这样年龄还打着光棍的,在本地可是不多见的。

“曲子,等你挣足了钱,老婆自然就来了!”嫂子笑道,“嫂子给你留意留意,哪天给你介绍一个。”

“那我这里先谢了!”何曲笑着道,“哟,我得赶回去了,天一晴,还得上工地去!嫂子,别忘了你说过的话哟,记得给兄弟介绍一个!”

何曲一边说,一边匆匆地去了。

嫂子见何曲当真,忍不住想笑,却又忍不住想哭。她望着何曲远去的背影,心里道,曲子,给你介绍一个?谁来给嫂子我介绍一个呀?你这么好的一个人,处不好对象,怪就怪了你妈那张嘴!我呢,怪就怪了我的命!我们是同样的命哦!

嫂子又想起了伤心事,眼泪便要掉下来。但这是大白天,又是田间地头,掉眼泪是很荒唐的事,她赶紧定了定心神,强抑下了伤心,专心去割猪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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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涛子返校

十月三号,天晴了。涛子吃了早饭,带上冬天的换洗衣服,到嫂子处要足了本学期的生活费,就告别嫂子要走。

嫂子很不情愿地把钱递给涛子道:“涛子,真的要到放寒假才回来?”

“嫂子,少回一趟家,可以节约几十块呢!”涛子这样说,心里却隐隐作痛。他何尝愿意捱到那时才回家啊,他其实想每个周末都能回家,感受嫂子温情的关怀;或者至少每个月假能回家,吃上嫂子改善了的伙食。但他不敢,不是因为节约钱,而是因为他害怕。他害怕再出现意外!

嫂子叹了口气,看了看天色道:“天晴了,我送送你吧。”

涛子笑道:“嫂子,这个不用了吧?我这么大了,还要你送?”

嫂子想了想道:“我反正要到进站路办点事,你等等我!”

嫂子进屋换了件衣服,抱上宝宝就出来了。

进站路早就完了工,这是一条高速路的配套公路,从高速路出口直达县城火车站,所以老百姓叫它“进站路”,官方却管它叫“蓥城大道”。蓥城大道属于高等级公路,宽阔平坦。路两边十米内属于绿化带,绿化工人正在其中作业。高速路出口处,正在搭建收费站,看施工警示牌,写明叫“清溪收费站”,沿用了清溪村的名字。靠近收费站立了一块“蓥城工业园区”规划图,显示整个蓥城大道已经被纳入整体规划之中。

一切迹象都表明,高速路在不久的将来就要开通了,蓥城大道,这条连接高速路和铁路的大动脉,即将成为繁华的地带。

张希家就在收费站附近,是一栋三层小洋楼。叔嫂两人来到张希家门前时,张希忙迎了出来,拉着涛子到背人的地方说话去了。嫂子见张希妈妈在柜台前,便去和她说话。张希妈妈突然想起似的低声说:“静妹子,我听我们张希说,她在帮涛子洗衣服时,发现了你的内裤,上面白带异常,你要不要我给你看看?”

嫂子惊讶地道:“白带异常?我没发觉!”

张希妈妈道:“那上楼我帮你看看吧,我虽然不能治,但还勉强能认。看看是不是真的异常,也好早些去医院医治呀!”

嫂子正要谢张希妈妈的好意,涛子和张希却说完话过来了。涛子说:“嫂子,我走了,你就别送了。”

嫂子忙向张希妈妈道:“我一会儿转来再和你说,我先送送涛子。”

张希妈妈道:“好的,你呆会儿一定记得来哈!”

嫂子笑道:“会的,一定!”

嫂子说着,就和涛子走了。张希站在旁边,以为嫂子把她和涛子的事告诉给了妈妈,吓得脸色都变了。忙“登登登”地上了楼,差点把正从楼上下来的爸爸给撞翻在楼梯上。

嫂子把涛子送出了很远,却没有要回去的意思。她的眼睛一直在前方寻找摩的,希望把涛子送上车。涛子见嫂子没完没了地送,觉得很过意不去,便催嫂子回去:“嫂子,回去吧,我不会有事的!”

嫂子笑道:“再往前走走,看有没有摩托。”

涛子道:“我走路,坐啥摩托?又花钱又不安全!”

嫂子不肯,接着往前送:“我至少也得把你送到十字街,等你上了小镇到县城的车,我才回去。”

“这又何必!”涛子道。

“涛子,嫂子要把你送上车,心里才塌实,懂吗?”嫂子说。

涛子点点头到:“嫂子,我懂!只是我这么大了,你不用太过操心!”

嫂子笑了:“涛子,你再大,在嫂子眼里,你都是个孩子!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知道吗?”

涛子心里升起莫名的感动,想起“儿行千里母担忧”那句话来,眼前便有泪花闪现。是啊,在嫂子的眼里,我是她永远也长不大的儿子!哪怕只是去学校,她也放心不下。

这叔嫂的关系,此时似乎已经升格成了母子关系了。可是,在涛子的心里,嫂子一直都是他梦中的情人,这是一个埋藏在心里的结,就算他没有意识到,但他的潜意识里,总时不时地游荡着这个幽灵一样的结。

嫂子抱着宝宝,走了一大段路,感觉手有些酸,便把宝宝放下地道:“涛子,慢慢走,我让宝宝自己走一走!”

涛子看了看四周道:“嫂子,大道上运材料的车辆来来往往,你好生牵着他。”

嫂子笑着道:“这还用你说?”她接着羡慕地道:“现在大道边交通真方便,要是把房子修到这里,该有多好哇!”

涛子看了看路两边正在栽种花木的工人说:“嫂子,你说得没错,你看这里一绿化,环境该有多美!我正想和你说这事,就不知道你是怎么打算的——”

嫂子问:“什么事?”

“房子的事啊!”涛子道,“前天我从县城走路回来,见蓥城大道管理处正高悬巨幅广告,拍卖大道两边的土地,我们何不买块地,把房子修上来呢?”

嫂子惊奇地道:“涛子,你怎么会这么想?”

涛子道:“我怎么不能这样想?我们的房子太靠近渠江,一涨大水就被淹,修上来,最起码的好处,就是不会被水淹。只这一条,我就可以想,你说是不是?”

嫂子笑道:“涛子,我们哪来的钱买地修房子?”

涛子道:“哥哥留下的钱,足够买地修房子了。”

嫂子慌道:“涛子,那是留给你读书和抚养宝宝的钱,嫂子怎么能乱花?”

“嫂子,钱存在银行里,利息低不说,还得担心贬值。投资房产就不同了!”涛子分析说,“政府已经将蓥城大道划为了工业园区,现在高速路还没通车,路两边就已经修起了好几十家工厂,你可以想象高速路一旦通车,交通一便捷,这里该有多热闹!我保守地估计,五年后,这个工业园区,就将基本成型。到时,这里的土地必然涨价,住房也会跟着涨。现在投资十万,可以买下一百个平方并修成一座五层高的楼房。底楼三个门市,上面四层修成三居室住宅,我们自己住一层,还剩三层可以卖出去。我可以这样说,五年后,可能光楼上的一层居室就可以卖出整栋房子的钱来!更别说底楼的三个门市了!”

嫂子苦笑道:“涛子,这个问题嫂子不是没想,想过!可是,你哥留下的钱,我真不能动!一动,叔叔和伯伯就会站出来说话的。”

涛子皱了皱眉头道:“嫂子,你管他们做什么?我们家的事,他们管得着吗?这是难得的机会!错过了,就再没机会了。这样吧,你先把地买下来,别急着修房子,那样就用不了多少钱。即使他们要说,你也可以说是用你的那部分钱买的,看他们还能说什么!”

嫂子道:“涛子,嫂子倒并不怕他们说什么,而是怕对不起你!你迟早是要跳出清溪村的,我在这里置下产业,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要万一亏了,连供你读书的钱都筹不起,到时我到哪里后悔去?”

涛子笑道:“嫂子,这你就错了!我是要读书,但万一读了书找不到工作怎么办?你置下这份房产,我到时还可以回家做点小生意,反正门市是自己家的。再说了,我以后要真在城里发展,也有需要资金的时候,到时你卖了房产,也能帮我一把,你说是不是?”

嫂子咯咯笑道:“涛子,你就不怕嫂子修了房子,回过头来不要你了?”

涛子怔了一怔,脱口道:“嫂子,慢说你不会,就是你真那样了,我也不怨你!”

该是嫂子怔住的时候了:“涛子,嫂子都那样了,你为什么还不怨我?”

涛子淡淡地道:“不为什么。嫂子,我一直都希望你能幸福,你不要涛子没关系,只要你过得好,涛子就心满意足了!涛子现在已经长大了,能自己照顾自己。”

嫂子很有些感动:“涛子,嫂子发誓,嫂子永远都是你的嫂子!绝对不会抛下你的!”

涛子高兴起来,笑着道:“嫂子,我就知道你不会抛下我的!”

嫂子长长地舒了口气,悠悠地道:“涛子,这个家,你和嫂子都是家长,知道吗?”

涛子难为情地道:“我,我当什么家长?”

嫂子不理会涛子的话,继续悠悠地道:“所以,要买地肯定得你点头了才算!嫂子要让你明白,这个家,你是说了话能算话的男人!这样,别人就不会说什么了!现在,既然你没意见,嫂子真就下决心买了。嫂子不但要买地,而且要趁早把房子修起!因为现在钱还值钱,谁知道再过几年,钱还值不值钱呢?”

涛子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嫂子,激动地道:“嫂子,只要你买下了地,我保你五年内变成一个小小的富翁,哦,是富婆!”

嫂子被涛子的话羞红了脸:“涛子,嫂子可没做梦变什么富婆,嫂子唯一的梦想,就是希望你能有出息!涛子,嫂子不怕别的,就怕你不理解嫂子的心啊!”

涛子点了点头道:“嫂子,我怎么能不理解你的心呢!这样吧,既然决定了要买,就要趁早办,不然人多一议论,公一句婆一句,决心就很容易动摇!”

嫂子道:“好的,只要地买下来了,就不会动摇了!涛子,你觉得哪段地势好些?”

“嫂子,十字街附近最好!”涛子说。十字街处于小镇进县城公路与蓥城大道的交汇处,这里早在几十年前就形成了规模不小的集市,房子一修成功,底楼门市即可出租,只是地皮相应贵些。

“涛子,那里好是好,就是离家远了些!”嫂子说,“种庄稼来回一趟得一个钟头。不好!”

涛子笑道:“嫂子,房子一修好,你就拿一间门市干自己的老本行,还种什么庄稼?就我们那点地,指望它?还不把人饿死?不种也罢!”

嫂子想了想,觉得涛子说得没错。十字路口修房子,可以立即见到经济效益,为什么不买那里呢?买!

“涛子,那就照你的意思办了?”嫂子决心下得大,但仍然有些迟疑。

“恩!五年后,我也该差不多该读大二了。到时,你就是富婆了,嫂子!”涛子玩笑道。

“什么富婆!涛子,不许笑话嫂子!”嫂子忍不住笑道。

“哦!你看,你都送到十字街来了!”涛子突然道。

十字街已经能够一眼望得见了。这里,沿老公路的十字走向修了不少房子,形成了一个规模不小的集市,但相比乡镇,还差了点规模。但这里正好处在县城的郊区,工业园区的中部,周围地段已经入驻了十多家企业,发展前途相当乐观。嫂子和涛子来到紧邻街口的一块空地边,涛子指着这块空地道:“嫂子,就是它了,一百个平方,不要吝惜钱!”

嫂子点点头,心里早就按捺不住了。

嫂子和涛子到了十字街,等到了小镇去县城的班车。嫂子把涛子送上车,等车远远地开走了,这才回来。

第二十六章 嫂子买地

因为涛子答应了买地,嫂子心里一直兴奋,何曲迎面朝她走来,她都没看见。

“静嫂子,带宝宝逛马路啊?”何曲老远就打招呼道。

听到声音,嫂子方才注意到来人是何曲:“曲子,往哪去啊?”

“天晴了嘛,到工地上班去。”何曲道。

“这么晚了才去,上什么班你这是!”嫂子笑道。

何曲已经走近,他蹲下身子,去逗了逗宝宝,叫他喊“叔叔”。宝宝见何曲什么表示都没有,哪里肯叫。嫂子教他喊,他也不肯,嫂子便道:“这孩子,没教育好!”

何曲笑道:“宝宝可真乖,只是叫不来而已,哪里是没教育好哟!好了,静嫂子,我走了!”

嫂子笑着道:“刚才问你去哪呢,你还没回答我哟!”

“去十字街,有人买了地,要修房子呢。”何曲说着话,已经去得远了。

嫂子听说人家已经动工修房了,心里一下子便急了起来:“我得抓紧,明天就去县城,不然,好地段就全卖了!”

嫂子牵着宝宝走了一程,见宝宝走得慢,心里一急,就干脆背了走,匆匆到了张希家。

嫂子见张希坐在门市里,却不见张希妈妈,便问:“张希,妈妈呢?我找她有点事呢。”

张希见是嫂子,想起刚才她肯定向妈妈说了自己和涛子的事,便爱理不理地道:“晓得她冲哪里去了哟,没事就爱瞎说,这时也不知道和人瞎说什么去了!”

嫂子怔了怔,就明白这丫头怀疑自己了,于是笑道:“张希,嫂子没得罪你吧?”

“哟!嫂子我可没说你得罪我了哈!你怎么会得罪我呢?”张希道不阴不阳地道。

嫂子心里更加有数了,这小女子果然以为自己和她妈妈说她坏话了!嫂子微笑着道:“张希,嫂子在你心目中,是那种很喜欢背后说人坏话的人吗?”

张希听得一怔,回过头来,面露喜色地道:“难道你没有?”

嫂子点点头道:“刚才和你妈妈说我自己的事呢,哪有工夫说你们小孩子的事!你不是说我生什么病了吗?你这丫头,真是个鬼灵精!”

“你真的没说?”张希再次道。

嫂子含笑再点了点头。张希便高兴了起来,上前一把抱住嫂子道:“嫂子,你真好!”

嫂子刮了张希的小瑶鼻道:“看你刚才那张脸,小脸蛋真是变得快!”

“谁叫你和我妈说话的时候神神秘秘的?都怪你自己!”张希撒赖道。

“好好,都怪我!”嫂子笑着说。见张希满意了,嫂子又低声道:“希妹子,嫂子有句话想对你说,愿意听吗?”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张希笑道,“不过我还是愿意听,因为你是哥们!”

“那听嫂子一句,以后可别那样了,你们还小呢——”嫂子道。

张希一下子羞红了脸,低下了头去。嫂子见张希双颊飞红,有如落霞,两鬓耳发横掠过两腮,轻柔曼妙。嫂子心道,这小丫头让我看了都动心,难怪涛子会把持不住!

“你们说什么呢?”张希妈妈从外面进来,见两人说得投机,笑着问道。

“说你呢!”嫂子笑道,“说好等我的,你却不见了!”

“老张出诊去了,刚才对面刘嫂子叫我打麻将,我远远地见你回来,就赶过来了。”张希妈妈说。

“怎么样?得空就帮我看看吧。”嫂子说。

“好的!”张希妈妈道,“张希,带着宝宝,看着门市,我和你静嫂子上楼去。”

张希吐了吐舌头,表示了无奈:“只好听命了咯!宝宝,来,姐姐给东西你吃!”

张希顺手从橱柜里拿一包瓜子,撕了封口,宝宝见有吃的,高兴地跟张希去了。

嫂子被张希妈妈带上楼,检查了一遍,张希妈妈说:“估计有炎症,你最好到县城医院去查一下,小病不治,养成大病就麻烦了。女人要懂得自己呵护自己,这好像是电视里卖卫生巾的广告说的,呵呵!”

嫂子听说自己有炎症,心里有些慌:“嫂子,我都长时间没做那事了,怎么也会得病?”

张希妈妈道:“我想是不是你月子里伤心太多,恢复得不好的缘故。你又一直没注意观察,一下子要说出原因,我也说不好。到县城医院检查一下吧,啊!”

嫂子点了点头,穿好衣服下来,对张希道:“希妹子,谢谢你带宝宝了!”

张希笑道:“谢什么,小意思嘛!宝宝,把剩得的瓜子带走,和姐姐拜拜!”

宝宝摇了摇小手,抓着瓜子往妈妈身边跑,一边还不忘说:“姐姐,拜——拜——”

嫂子见宝宝拿着瓜子,问道:“张希,瓜子多少钱?”

张希脸一红道:“嫂子,和我说钱,我和你急!”

张希妈妈也道:“静妹子,你也太客气了!”

嫂子笑道:“好好,不说!我回去了,再见啊!”

嫂子回了自家院子,打开门,心里又有了以前那种冷冷清清的感觉。她到沙发上坐下,摸摸这,摸摸那,眼前浮现出涛子在家时的种种热闹,种种温馨,心里不由得感慨万千。她想,人真是怪物,涛子前脚一走,自己就在这里寂寞了!那只是你的小叔子,一个孩子啊,你怎么就这样了呢?你身边不是还有宝宝嘛!宝宝正在沙发上细数他的瓜子,哪里有兴趣关心妈妈想什么呀。嫂子站起身,去涛子房间整理床铺,涛子这一去就是三个多月,被褥该收就得收,该洗还得洗。

下午,嫂子带着宝宝,拿了几扎纸钱,先去公婆坟前烧了些,告诉他们,自己和涛子买地建房的决定,然后又到江波坟前,点燃了纸钱。

宝宝在坟地的草坪里玩狗尾草去了,嫂子望着熊熊燃烧的纸钱,心里默默地道:“大哥,我们好久没说过话了。你在那边感觉冷清吗?寂寞吗?你真傻,你怎么就舍得抛下我一个人去了那边呢?那边有什么好?是很热闹还是有很多美女?你知不知道,你把我孤零零地扔在人世间,让我一个人经受孤独,经受寂寞,经受冷清,经受没人疼、没人爱的煎熬,你对得起我吗你?你以为你留下一笔钱,我就能过得舒服了吗?不!我过得一点都不舒服!大哥,你真的好狠心!大哥,你在那边寂寞了,你会怎么办?是不是要重新娶一个?你娶到了自己喜欢的新娘了吗?她漂亮吗?她能干吗?她善良吗?她贤惠吗?她怀上你的小宝宝了吗?大哥,有了新人,你可不要忘记了旧人,你知道这个旧人现在都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嫂子蓦地想到了伤心处,不由得呜呜嘤嘤地哭了起来。熊熊的火光里,黑色的纸灰被热力鼓荡着向上升腾,在两丈来高的空中四处飞扬,空气里弥散着一种难闻的气味。嫂子却毫不在意,她哽咽着,眼泪顺着双颊流下来,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大哥,你知道你的静妹子,这些日子都是怎么过的吗?你知道她有多寂寞,有多孤单吗?你知道农忙的时候,她多么希望有个男人在身边帮帮她吗?你知道涨水的时候,她多么希望有个男人守住家园让她安心睡一觉吗?你知道半夜醒来,她多么希望伸手摸到的不是冷冰冰的床沿吗?大哥,我多么想找个男人,把自己嫁出去。像你在那边一样,寂寞了找个人陪,冷清了找个人说话,害怕了找个人壮胆,劳累了找个人靠一靠。可是,我连这么个愿望都实现不了!我漂亮,可漂亮不管用;我善良,可善良没人欣赏;我贤惠,可贤惠没人喜欢;我勤劳,可勤劳抵不过我的白虎星给人造成的恐惧!大哥,我是个没有男人敢要的女人!你知道吗?没有男人敢要!……”

纸钱快燃尽了,一阵风吹过来,将成团的纸灰吹卷得铺散了开来,火星闪烁,一如嫂子闪烁的泪光。嫂子想得伤心,为了避免哭出声来,牙齿咬得嘴唇都快破了:“大哥,没人要我这个灾星,倒好了你了!你有个为你守一辈子活寡的好老婆!大哥,大哥啊!我是个将要守一辈子活寡的女人!……”

嫂子已经快哭出声来了,她用手捂住了嘴,怕继续呆在坟地自己真会大哭一场,连忙逃一般地离开了,边走边在心里和江波说:“大哥,对不起,我走了!我本来是要来告诉你一件事的,你用生命换来的钱,那些原本要用来供涛子读书和养育宝宝成人的钱,我有了更好的安排,不得不动用它们了!好在涛子也同意了,现在告诉你,你不会不同意吧?你别担心,如果买地修房子亏了,亏得成了穷光蛋,我卖身也要供涛子读书,也要将宝宝养育成人!——当然,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你想啊,我这样的女人,卖身能有谁敢要啊?难道他就不怕被克死?呵呵!”

嫂子回到家时,已经完全从悲伤中解脱了出来。洗了刚才换下的涛子盖过的被子,又去割足了猪菜,为明天去县城收拾了又收拾,准备了又准备。

第二天早饭后,嫂子便背上宝宝上县城去了。嫂子先到蓥城大道管理处询问了她和涛子看中的那块地有没有被人买走,得知尚没人买时,心里非常高兴,又问了问价格,虽然比其他地段要贵点,但自己还能承受,于是去取了钱,回来签合同。管理处是多个部门联合办公,嫂子交了钱,签了合同,领了土地使用证,又为宝宝买了些好吃的和好玩的,这才想起该上医院一趟的,但临到要移动脚步时,又迟疑了,算了,什么大不了,不就是有点炎症嘛,也许过段时间自己就好起来呢。心里这样想着,就高高兴兴地回来了。

回到家,嫂子将土地使用证恭敬地供在家神上,双手合十,学着婆婆当初念经的样子,心里默默念叨道:“爸爸,妈妈,大哥,土地我这就叫买回来了!这是一件大事,你们在天有灵,就保佑我修房成功,大赚一笔吧!”

嫂子揣着土地使用证,心里兴奋、激动,以至到了晚上,还难以入睡。她的眼前老是闪现出那一百个平方的土地,页岩的地面,几乎不用怎么挖基础就可以造屋;她还老是见一栋五层的高楼拔地而起,巍峨中显得富丽,夕照里,铝合金玻璃窗反射出眩目的光;她的眼前,还出现了三间开敞明亮的门市,货架上商品琳琅满目,她自己则坐在缝纫机前,忙碌地赶制着承接到的货;她甚至还看见一个面目模糊的男人,高大魁伟,在门市里帮着料理业务……嫂子坐在床沿,双手捧着那一张纸,眼前晃动着奇妙的幻象:似乎自己已经坐在豪华的三居室里的主卧室里的席梦思上,看着相同的证件,那证件似乎已经变成了房产证!

嫂子捧着土地使用证,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不知道把它在胸口贴了多少次,也不知道在嘴边亲了多少下!临睡,她才恋恋不舍地,小心翼翼地把证件锁进箱子,让它和存折们一起躺在安全的地方。之后,嫂子这才放心地躺下身去。

第二十七章 嫂子打工

春节的喜气在乡村渐渐散尽,爆竹的硝烟味已经随风消散,淡得捕捉不到一丝儿气息。春天的韵味便越发浓了,浓得人的呼吸里,满是草叶的味儿;浓得人的视野里,渐渐桃花飞红,李花飘雪。

蓥城大道占尽了春天的热闹。绿化带里,红红的花,绿绿的草,绽出新绿的树,假山怪石间潺潺流淌的小溪,轻轻舞动于红花与绿叶间的蜜蜂,无不显示着春天的勃勃生机。收费站那些高速路通车典礼上插的彩旗,也在明媚的阳光中,随风而动,招展出春天特有的律动。大道上,车来车往,如繁忙的蚁群,延伸着都市的喧嚣。喧嚣,是春天舞动着的生命的旗帜。

蓥城大道,春节的喜气似乎从来就没散过。此起彼伏的爆竹声,从正月初一一直闹腾到十五,又由十五一直闹腾到现在,天天都像在过年,天天都有过年的喜气蒸腾。今天这家破土修房了,明天那家新房落成了;今天这家工厂奠基了,明天那家工厂剪彩了……这不,中午过后,靠近收费站附近,刚才又燃放了一串五千响的爆竹,弄得噼啪山响,烟雾弥漫,硫磺味四处弥散,空气里洋溢着的,便满是散不尽的节日的气氛了。——那是一户人家破土建房了。

爆竹燃放过后,烟雾还没散尽,工人们便在刺鼻的硝烟味中进入了工地。挖土的挖土,运送的运送。工地上一片忙碌。

嫂子穿了一身旧衣服,天蓝色的小西装,领口开处,露出里面红色的高领毛衣。她挑了一副畚箕,杂在一群男女中忙着运送泥土。春天刚到,女人们穿得都比较臃肿,看上去没有一点线条的美感,但嫂子是天生的大美人,就算穿上了毛衣,套上旧衣服,她的娇好的容貌,苗条的身段,依然给人美到极至的感觉。尤其是劳动中的女人,更有一种别样的美——健康与活力,勤劳与简朴的美。一起工作的几个小伙子,看的都直吞口水。

嫂子个子单小,属于小巧玲珑型女人。她与一群男人和几个身强力壮的女人站在一起,很有些不协调。偏偏嫂子挑的是畚箕,干的是运送泥土的活,这更让人感觉不协调了。几个小伙子都心疼他们的嫂子,见她一挑土压在肩上,脆弱地前行,莫不想上去替她撑一肩。但这些想法、冲动只能隐藏在心里,没人愿意表露出来,怕惹人笑话。

可何曲不,这家伙是个实诚人,他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出来了:“静嫂子,你别挑,来挖吧!你个子这么小,别压坏了!”

何曲说的是实在话,嫂子确实感觉肩上的担子好重,但嫂子不能接受何曲的好意,笑着回绝道:“曲子,谢谢你的好意,别管我,我能行。”

几个女人听何曲这么巴心巴肠地关心嫂子,早就看出了何曲那点心思,先是吃吃地笑,接着就放肆地说:“曲子,我们也是女人,怎么就不关心关心我们呀?”

何曲便涨红了脸道:“去去去,你们五大三粗的,用得着兄弟关心吗?”

女人们便大笑:“既然只关心你静嫂子,那就该去把她肩上的担子接下来,光嘴上说说起什么用!”

何曲是实诚人,听大姐大嫂们这么说,还真就放下锄头,来接嫂子的担子。嫂子可不是傻子,她早听出那几个嫂子辈的女人在拿自己和何曲取乐。可是,嫂子并不擅长说玩笑话,明知道她们有意取笑,却反讽不了,只是羞红了脸,埋头挑自己的土。这时见何曲来接自己的担子,心里慌了神。她没想到,何曲这家伙这么实在,连人家的玩笑话都听不出来!

何曲抓住嫂子的担子,真诚地说:“静嫂子,她们说得对,你去挖吧,我来挑!”

嫂子又好气又好笑,朝着何曲翻了个白眼道:“曲子,你听她们瞎嚼!”嫂子挣脱何曲,挑了担土往前走。因为心里慌,脚下不小心碰到了土坷,顿时一个趔趄,便要摔倒!

何曲见嫂子身子朝前踉跄,整个人就要扑倒下去,吃了一惊,吓得慌忙上去,双手托住了扁担,生生地从嫂子肩头取下了担子。嫂子打了个趔趄,朝前冲了几步,总算没有跌倒,但脸早给吓成了一张白纸。何曲放下担子,上前来问道:“嫂子,闪到腰没有?”

嫂子是因为要避开何曲才差点摔倒的,心里本就有些恼他的实诚,这时见他关心过分,便更恼了:“曲子,当好你自己的包工头吧,没来由听她们那帮人精瞎嚼什么!看吧,差点叫嫂子摔一筋斗!还不过去!”

何曲显得很尴尬,但他确实实诚,到这时还看不出嫂子的恼怒,偏还起劲地关心:“嫂子,闪腰没得?闪了就休息会儿!”

嫂子正要骂这个实诚得没有一点灵气的家伙,却又忍住了,人家毕竟是好意。嫂子想起刚才要不是他,那一担泥土就会实实在在地压在自己肩头,把自己压倒在地,保不定就真闪着腰了。她不再理会何曲,回头继续去挑自己的担子,何曲还要问时,她已经去得远了。

何曲没趣地回来,那些挖土的,运土的大姐大嫂早笑得揉着肚子喊痛了,几个小伙子也笑,直笑得何曲莫名其妙:“你们笑什么?”

“没,没笑什么!哎哟,哈哈!”一个女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莫名其妙!”何曲皱眉道。

嫂子倒了土回来,大家便不再笑。嫂子感觉腰部隐隐地有些不舒服,估计是刚才闪的,但又不好意思说,强撑着挑了几趟。后来,腰部竟然痛了起来,担子压上肩膀,便再也直不起身来了。

何曲眼尖,忙过来问:“嫂子,怎么了?”

嫂子一脸痛苦地道:“刚才闪腰了!”

何曲一下子慌了:“果然闪了,怎么办呀这下!”

嫂子已经放下担子,拣一干净地方坐下了。她的额头上本来就满是汗水,这时因为腰痛,汗水出得更多,一时间,满脸都是汗水了。何曲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急得手足无措。还好,一个女人过来说:“曲子,亏你都当包工头了,你静嫂子闪了腰,都是你害的,还不带到张医生那去看看!”

何曲忙点头道:“是,是,你看我这都没想到!”

那女人便叫来两个中年女人道:“我和她们两个把你静嫂子送张医生那儿去,你不能少了我们的工钱!”

何曲急道:“都什么时候了,还钱呀钱的!快去呀!”

于是那三个女人便来扶嫂子,她们力气大,一个人背,两个人协助,张医生家又不远,一会儿就到了。

张医生检查了一遍说:“腰闪了,不过还好,不是很严重,但得休息。”

三个女人互相望了望道:“看这玩笑开的!静妹子,没想到曲子那么实诚,害你闪了腰!”

嫂子苦笑道:“哪能怪人家呢?都怪我自己!”

张医生给嫂子简单处理了一下,建议她回家静养。三个女人于是又把她往家里送。

嫂子躺在床上,眼望着帐顶,眼泪就流了下来:你这都行的是什么鬼运气呀!挑点土都把腰闪了!看你这么一躺下,谁帮你接宝宝,谁给你做饭吃!更莫说谁给你洗衣服,谁给你倒尿罐了!

嫂子躺在床上,强烈地感觉到孤单再次向自己袭来。人,最脆弱的时候,莫过于病中,因为只有这时侯,人们才会清晰地触摸到自己的生命。生命的存在,会让我们生起许多美妙的遐想,但对生命流逝的恐惧也会因之产生。嫂子此时感到的孤单,正来自她在触摸生命的时候产生的恐惧。静静地躺着,人很容易地就能感觉到时光的流逝,感觉到生命正在一点一滴地消亡,在走向一个黑暗而冷清的地方。

嫂子想,我这么年轻,本应该尽情地享受生命的美好,沐浴爱情和婚姻的阳光,体验创业的艰辛和快乐,感受家庭的温暖和幸福,可是我现在享受着什么呢?我享受着的是生命的苦涩,是命运的噩梦!我沐浴着的爱情的阳光又在哪里呢?在爱情持久的苦难里形成的阴霾背后,在婚姻漫长的承诺中形成的暗影世界!而我创业的快乐又在哪里?艰辛又在哪里?难道就是在带孩子的琐屑里?在割猪菜的忙碌里?我的生命难道就只能这样悄悄地消逝?是啊,不这样又能怎样呢?我不是连起码的家庭的温暖和幸福都感受不到吗?偶尔的幸福感觉,是宝宝的欢笑;偶尔的温暖感觉,是涛子回家后端到面前的热茶!但那只是偶尔,不是经常!这个没有男人支撑的家,温暖是奢侈品,幸福只是遥远的梦想……

为什么命运对我这么不公?它竟然忍心让美丽的青春就这样白白地流逝,让我这朵女人的鲜花在无人问津的角落寂寞地开。人都说女人嫁差了男人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其实插在牛粪上有什么不好?插牛粪上也是一种归宿啊!现在,我这朵鲜花,连牛粪都没得插,我只能在自己的屋子里,寂寞地开败,凋谢,枯萎,直到死亡……

嫂子心理胡思乱想着,竟然没觉察到天色已经不早了,这时,大门突然被“笃笃”地敲响了。

第二十八章 曲子探病

嫂子问了一声:“谁呀?”

门外便有一个声音道:“嫂子,是我,曲子!”

嫂子听得曲子的声音,疑惑地道:“曲子,你来做什么?”

“嫂子,我帮你把宝宝接回来了,顺便来看看你!”曲子道,接着便听曲子教宝宝喊妈妈的声音。宝宝听话地叫起了“妈妈”,嫂子心里立即涌起一股柔情,刚才的胡思乱想一下子便没了踪影。幸福是什么?嫂子现在明白得很,幸福就是孩子甜甜地叫一声“妈妈”!嫂子忍着腰痛,挣扎着起了床,用手撑着腰,去开了门。

宝宝见门开了,立即翻过门槛来抱妈妈的腿。曲子忙将一个塑料袋子放在地上,一把拉住宝宝道:“宝宝别急,妈妈腰痛呢!”

宝宝哪里肯管这些,缠着妈妈再不肯松手。嫂子忍着疼痛,对曲子道:“曲子兄弟,谢谢了。你能送宝宝回来,就够照顾我的了,还给买这些东西,你叫我怎么好意思!”

曲子道:“嫂子,说哪里话来!本来是我害你闪了腰的,我不来看看你,再怎么着也说不过去!刚好幼儿园接送学生的车拢了,我安排了工地上的事,就送宝宝回来了。”

嫂子见曲子站在门外,怕冷落了他,想叫他进屋坐,可是又怕寡妇门前是非多,还是忍住了。曲子哪里知道嫂子这些心思,笑着道:“嫂子,站着说话累,你给条凳子我坐吧。”

嫂子见曲子说到这个份上了,只好从堂屋里掇了条凳子递给曲子,让曲子在门外坐着,自己也掇了小矮凳,靠门里坐下。宝宝急不可耐地爬到了妈妈腿上,玩起了骑马。一阵阵摇晃,牵扯得嫂子的腰钻心地疼痛,都快让她冒虚汗了。

曲子没话找话道:“嫂子,宝宝他们幼儿园还好吧?”

嫂子笑着道:“恩,还可以,里面设施比较齐全,阿姨也都很年轻,活泼漂亮,对孩子们很好。中午伙食也还不错。”

曲子道:“现在什么都讲究个竞争,他们学校要办得不好,招生就成问题。不过,宝宝才一岁半,你便把他送幼儿园去,放心吗?”

嫂子黯然道:“曲子,你说我能放心吗?可是,我不送去又能行吗?”

曲子想了想道:“也是!你一个人,不把孩子送幼儿园,平常休想做事!不做事,就我们社里的几分地,那还不把人给饿死!只是这样就苦了你,也苦了孩子!”

嫂子道:“曲子,嫂子是不是特别没用?你看我才干一个多小时,就把腰给闪了!我还能做什么事呀!”

曲子涨红了脸道:“嫂子,是我害你闪了腰的!怪都怪我太蠢,她们笑话我的话,我都当了真。嫂子,现在好些了没?”

嫂子抬眼看了看曲子,只见曲子涨得一张脸通红,不由得笑道:“曲子,嫂子现在好多了。谢谢你啊#糊们虽然是玩笑,但嫂子知道,你是真为嫂子好,嫂子记得你的好处!”

曲子道:“嫂子,等你好点了,再上工地吧,和点水泥沙浆,挺轻松的,我给你每天开二十块。”

嫂子笑道:“曲子,你不嫌我手脚笨啊?而且你知道,我早晚接送宝宝,会耽误工时的,给二十块你亏不亏哟?”

曲子道:“我亏什么?嫂子,你好好休息,这几天,我给你开十五块,按工伤待遇,你看怎么样?”

嫂子愕然道:“涛子,搞错没得?我在家躺着,你还给我开十五块钱一天?”

曲子道:“嫂子,你是因为我受的伤嘛!再说,哪有包工头亏了的?好好歇息吧,好了就上工地来。嫂子,我就准备走了!”

嫂子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忙挽留道:“曲子,等会儿,我问个事。”

曲子听嫂子挽留,心里很是舒服,刚刚抬起的屁股又落回到凳子上:“什么事?”

“曲子,你是搞建筑的,凭你估计,在进站路边修一座一百个地面平方的五层楼房,修成功需要花多少钱?”嫂子问道。

曲子不假思索地道:“十来万吧!”

嫂子吃了一惊:“要这么多啊?”

曲子道:“当然呀!一百个地面平方,五层楼哟,修起来就是很大一座房子哦,不要钱能行吗?”

嫂子掂量了自己存折上的钱,心里一阵痛,这房子修成,存折上的钱也就所剩无几了!要万一打个急用,可到哪里找钱去!

“嫂子,你问这个干吗?”曲子不解地问。

“不干什么!”嫂子慌忙道,“帮一个朋友问问!”

曲子疑惑地道:“嫂子,不会是你要在路边修房子吧?”

嫂子干笑道:“曲子,你看嫂子像能在路边修房子的人吗?”

曲子呵呵笑道:“像,怎么不像?我看我们社,就你像!”

嫂子红了脸道:“曲子,你也笑话嫂子!”

曲子真诚地道:“嫂子,我没有笑话你。我们这个社,只有你能拿出十多万块钱来呀!不过我觉得,你即使要买地修房子,也没必要买那么大的面积,修那么多的层数。按我说,就买个三十个平方,修三层。底楼一个门市,二三楼做住房,也就够宽敞的了!这样,花钱要少得多,你修了房子后,还可以剩一笔钱。别把钱用空了,打急用时难得求人!”

嫂子听曲子为自己打算,心里暗笑,曲子确实会打算,会过日子,但他没有涛子的眼光,涛子的打算是从中赚一笔,恨不得有更多的钱,买更多的地,修更高的楼层。但嫂子眼下还不能承认自己买地修房的事实,因为怕传出去引来叔伯的反对,惹无谓的麻烦,所以她强调说:“曲子,真不是我修,你别误会!”

曲子疑惑地看着嫂子道:“不是?真不是?”

嫂子点点头道:“真不是!”

“那我走了!”曲子说着,站起身来,走下阶梯,又回过头来道:“你能做饭不?”

嫂子感激地笑道:“当然能!不然,要我挨饿呀!”

曲子这才放心地离开了。嫂子见曲子去远了,心中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觉得曲子这个人,虽然憨了一点,为人还真不错!自己也确实没什么中意的姐妹,要不,还真该给他介绍个对象。

曲子刚离开,婶婶就匆匆来了:“小静,听说你闪了腰?”

嫂子道:“就是,才上工地第一天,就出了这事!”

婶婶心疼地道:“不能干就别干,看你一个人过日子,病倒了该怎么办?”

嫂子笑道:“我不是还有婶子你关心嘛!”

婶婶受用地笑了:“小静,今晚别做饭了,婶子做好了给你端过来。”

嫂子感激地道:“婶子,那哪能呢?多不好意思呀!”

婶婶道:“小静,一家人嘛,干嘛说两家话!就这么着了,你好好歇着,别再闪了。”

婶子匆匆回去了,嫂子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婶子对自己可真好。但嫂子接着就苦笑了:我晚上有着落了,可是我圈里那几个大家伙还张着嘴巴要吃要喝呢!没法,我还是得强撑着给猪弄吃的去。

刚安顿好猪们,婶婶就端了饭过来了。嫂子接过饭,眼含着热泪,几乎就要流出眼眶来了。婶婶见宝宝缠人,对嫂子说:“小静,我带宝宝过去吃,他这样缠着你,让你吃不好饭不说,还可能伤到你的腰。”

嫂子忙道:“没事,我习惯了!”

婶婶看了看,摇着头道:“恩,不行,你看他在你身上那个不安分的劲,一会儿都不肯停歇,还是让我把他抱走吧,让他和小叔小姑们玩去。”

婶婶说着,拉过宝宝来,抱住了。宝宝不肯离开妈妈,在婶婶怀抱里乱踢腾。婶婶说:“宝宝乖,幺婆带你和小叔小姑玩去!”

宝宝听说和小叔小姑玩,竟然不踢腾了。嫂子笑道:“小家伙,尽知道和小叔小姑打闹!”

婶婶说:“小静,等会儿我送宝宝过来,再来拿碗,别洗,小心又伤着自己,啊!”

嫂子笑道:“哪那么容易又伤了哟!婶婶,放心吧,没事,我已经比刚才好多了!”

婶婶抱着宝宝走了,嫂子望了一眼院子里的天空,天早黑了,但一轮圆月已经从东方升起,照耀得大地如同白昼。嫂子的心情好了不少,她脸上现出了难得的笑容,那笑容,在月光的抚摩下,依然那样梦幻般美丽。

第二十九章 嫂子被骂

孟浩然《春晓》诗说:“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嫂子心中有事,第二天倒是很早就醒了,夜来也没有风雨侵袭的声音,与诗中所说很有出入。但嫂子确实一早就听到了热闹的鸟鸣。开门一看,扑入眼里的,也确实是一地的芳菲。

鸟鸣来自屋后的竹林。天还未全亮,唧唧喳喳,唧唧喳喳,便吵得林子像逢场赶集一样。嫂子在鸟唱声中起床,撩开窗帘,望外看时,不由得吃了一惊。原来一夜之间,院子里的桃树全开花了!

凉风习习,清露滴落。满树桃花,如粉似霞。院子里,弥漫着丝丝缕缕的薄雾,遮掩得桃树如梦如幻。嫂子感觉自己一下子进入了童话般的境界,眼前的一切,若山岚,漫过心尖,弹拨着嫂子的心,心在微微的颤动,发出山泉流淌般美妙的乐音,在院子里的草丛中、菜叶下蜿蜒;像轻纱,漫掩玉体,撩弄着嫂子的情绪,情绪在芬芳中酝酿,酝酿出浓浓的蜜汁,在清晨清新的空气里弥漫消散。

嫂子顾不得腰痛,顾不得穿戴宝宝,顾不得洗漱,顾不得做饭,一打开大门,就扑进了院子。她站在桃树下,张开双臂,仰面朝天,微闭了眼,让随风飞落的花瓣,轻轻地落在她的头上,脸上,脖子里,肩膀上,手心里……在花的世界里,嫂子感受着鲜花盛开的美丽,催攒着自己心中的那棵花树,怀胎,吐蕾,绽放,热烈地绽放!绽放到空气中花香充盈,绽放到人间花色满眼!

要不是宝宝在床上大声抗议,嫂子真不愿意从幻想中回到现实。她抖落身上的花瓣,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顾腰痛跑了出来,腰间的胀痛感觉依然还在,稍微扭动身子依然会引来一阵揪心的疼痛。她笑了笑自己的痴,回到屋子里,现穿戴了宝宝,让宝宝自己玩着,这才抽空洗漱了,去做母子俩的早饭。

早饭后,就快到七点钟了。嫂子牵了宝宝便要出门。幼儿园的接送车七点半准时在收费站接人,以往嫂子都是七点二十分出发,背着或者抱着宝宝赶去,刚好能赶上。今天嫂子不能抱也不能背,宝宝自己又走得慢,所以十分钟的路,她得提前二十分钟走。

刚刚关了大门,一转身,嫂子便看见一个男人站在院子里,宝宝已经跑了过去,叫着:“何叔叔,何叔叔!”昨天何曲一定给了这小子不少甜头,不然,他不会叫得这么亲热。

嫂子笑着和何曲打招呼:“曲子兄弟,咋这么早?”

曲子道:“嫂子,我知道你腰痛,背不了宝宝,专门过来接宝宝去上学的。不早点,我怕你带他走了!”

嫂子听说他是来帮忙送宝宝的,感觉很是意外:“曲子,我的事,你还真上了心了!是我自己不小心闪了腰,你给开了工资就行了,这点小事,就不管了。你也忙,不是吗?”

曲子道:“嫂子,你一个弱女人,又一个人过,平时倒还好,一生了病就难了,我这当兄弟的,关心一下也是应该的嘛!好了,我送宝宝走了,你就别去了,好好养伤。下午我照样把他给你送回来就是!”

嫂子感激地道:“曲子,嫂子真不知道该怎样感谢你才是!”

曲子笑道:“嫂子,记得你那天说过的话就行了!”

嫂子愕然道:“曲子,我哪天说什么话了?”

曲子也愕然了:“嫂子,你不记得了?那天你说,你说要给我找个对象的——”

曲子腼腆地说,脸就跟着红了,嫂子这才想起,原来曲子这么上心,原来为这事!嫂子忙笑道:“曲子,这事嫂子怎么能不记得呢?记得!”

曲子道:“那就是了,只要你给我帮上这个忙,我帮你再多的忙,也是应当的!”

“呵呵,曲子,那你就送吧,我就不去了!”嫂子笑着说。

宝宝和妈妈说了“拜拜”,曲子便抱着走了,一边走,一边说:“宝宝,今天吃什么?叔叔给你买。”

嫂子望着两人远去,微笑一直挂在脸上。但一想起给曲子介绍对象的事,嫂子就愁了。嫂子交往本就不广,和自己要好的姐妹也都有了家室,这可到哪里介绍去!难不成把自己介绍给他?

想到把自己介绍给他,嫂子就笑了:杜静呀杜静,你真是天才的媒人!还是以后留心帮他找吧,你发什么闷骚呀!

这一天,嫂子在家里闷了一天,无聊得连看电视也没劲。好不容易盼得天色暗下来,自己早早就去做了饭,等候何曲把宝宝送回来。

何曲终于把宝宝送回来了,宝宝和往常一样,一回家便缠着妈妈抱。何曲说:“嫂子,人交给你了,明天我再来接!”

嫂子忙道:“曲子,明天就不必了,我感觉好了许多,没事了,还是我自己送吧!”

“嫂子,你不放心我?”何曲不高兴地道。

嫂子笑道:“曲子,你想哪里去了?你大小也是个包工头,有你的事,成天帮我接送孩子,那成什么话?”

曲子道:“嫂子,你不是有病嘛,我帮你这点忙,怎么又不成话了呢?”

嫂子摇摇头道:“曲子,你是个好人,还没找对象,跟一个寡妇走得太近,别人会笑话你的,我这都是为你好!”

曲子不以为然地道:“嫂子,别说这些了,就我这德行,怕是永远也找不到对象的了。别人笑话我?谁会有闲情来笑话我?”

嫂子听说曲子心里有委屈,便不再说。曲子继续道:“都怪我妈那张嘴巴,几乎把乡里四邻都给得罪完了,这方圆几十里的地盘,谁不知道清溪村有个何喇叭?谁肯把好人家的女人嫁这样的人家当媳妇?去天天受婆婆的气?我算是没希望的了!”

嫂子见曲子灰头土脸的,想起何婶子那一张唾沫飞溅、翻动不停的嘴,嫂子只有苦笑着安慰曲子道:“曲子,你还年轻,才不过二十六岁,这要在城里,差不多都还在读书呢。”

曲子忿忿地道:“我要是生在城里就好了,一出门,大家谁也不认识谁,谁知道我是我妈的儿子呀?天哪!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人见人恨的妈呀!”

“曲子!狗日的你是你妈的儿子哪里亏待了你呀!”一个高音喇叭般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吓得曲子一哆嗦,嫂子的心里也咯噔咯噔地跳。何婶子不晓得什么时候站在了院子里,亏两人都没发现。

何婶子一手叉在腰间,一手指着曲子道:“把你养大了,翅膀硬了,晓得在外人面前骂你妈了!曲子,你给老子说清楚,妈哪一点对不起你了?啊!”

曲子见自己妈突然来了,早吓傻了,逃一般离开了嫂子的院子。何婶子忿忿地指着他远去的背影,捎带连嫂子一起骂,骂得难听至极:“狗日的曲子!龟儿子吃家饭屙野屎!一辈子只能打光棍塞炮眼!你还晓得干点啥?就他妈会在外人面前骂自己的妈?啊?想讨人同情吗?你也找个好人家呀?找寡妇,找白虎星,克死你狗日卖屁股的!”

嫂子涵养再好,听了何婶子的骂,也咽不下这口气,但她从不和人吵嘴,受了委屈连分辨都不会,就只知道哭。她扭头进了屋,关了门,抱着宝宝就流开了眼泪。

何婶子在院子里,一边骂自己的儿子,一边捎带骂嫂子,什么“狐狸精”,“骚货”,“烂龙”,“破鞋”全给骂出来了,一会儿便引来了一大群人围观。围观中不乏小孩子,这些家伙爬上了桃树,在上面学猴子上蹿下滑,把桃树摇得哗啦啦直响。薄暮里,桃花飘零,一派凄迷,很有点黛玉葬花的悲戚。江家伯娘也凑了过来,听了半天,总算明白这何喇叭敢情是在骂杜静!

伯娘昨天也听说杜静闪了腰,而且据说是何家那讨不到老婆的儿子献殷勤闹的,今天就听何喇叭这样骂,心里一股豪气顿时给激发了出来:“何喇叭,你她妈骂自己的儿子各人回去骂,在我江家门前骂你妈个什么名堂!”

何婶子起初一个人骂,本来觉得没什么劲,后来见来了人围观,才有了兴头,但一个人骂,没有对手,始终没激情,这下好,有人答腔了#糊像一只好斗的公鸡,终于找到了对手,手朝伯娘一指道:“什么卵江家,这里姓杜,姓江的被克死光了,现在她要勾引我家那个不成器的东西,要克死他!”

伯娘听得这话,哪里肯干休,立即对骂了起来。

这就算接上火了!

第三十章 嫂子心动

江家婶婶是个和气的人,知道这两人一吵起来,那是难以收场的,便扒开众人,去敲嫂子的门:“小静,开门,我是婶婶!”

杜静正抱着宝宝哭,听婶婶来了,忙开了门,让婶婶进来之后,又急忙关上。婶婶皱眉道:“小静,何喇叭骂人是厉害,你也没必要怕成这样吧?别怕,有你伯娘顶着,你怕她怎地!”

嫂子抽泣道:“婶婶,你侄媳妇可没做错什么!”

婶婶吝惜地帮嫂子擦干了脸上的泪水,把宝宝接过去道:“小静,婶婶还能不知道!是她自己的儿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好意思张扬,真不要脸皮!世界上这样的女人都有,真是!要我,生个儿子因为当娘的一张嘴臭死人找不到对象,还不如早早死了干脆!”

嫂子哽咽着说:“本来嘛,我还打算给曲子张罗个对象的,这样一来,我哪敢呀!”

婶婶急忙道:“小静,赶快打消这个念头,你不晓得这何喇叭的厉害!等闲人谁也奈何她不得,也就是你伯娘,才有勇气和她干!你要介绍哪家闺女,还不是把人家往火坑里推呀?再说,你还在守寡呢,给人家介绍对象,这合适吗?”

嫂子红了脸道:“我也知道不合适,但曲子是好人!”

婶婶道:“曲子是好人,这谁不知道啊?怪谁呢?谁叫他摊上这么好个娘呢?让他打一辈子光棍得了!”

外面,何婶子和伯娘已经吵得一塌糊涂。何婶子吵架特别投入,指手画脚拍屁股,嘴上唾沫翻飞,手上舞个不停,脚下扭个不住,外带扭腰送髋做一些淫人妻女的动作,常常惹得看热闹的人大笑不已。伯娘则好整以暇,从家里端了根凳子,泡了杯清茶,坐着和她对骂。骂得口焦了,便喝口茶润润喉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伯娘这是要和何婶子耗精力呢。但何婶子不明白,没多久便喉咙发干,声音嘶哑了。众人见何婶子已经骂不出了,伯娘却还在笑骂,心中大是快乐。有心好的忙劝何婶子道:“声音都骂没了,各人回去吧,都为了什么这是!”

何婶子听了劝,灰头土脑地回去了。伯娘这才收了凳子,端了茶,敲开嫂子的门道:“小静,出来吧,伯娘为你出了口恶气!”

嫂子忙对伯娘说些感谢的话,伯娘道:“得得得,伯娘也骂过你,那会儿嘛,就想撵你走,怕你和涛子不能一条心,现在早知道了,伯娘那是错了,错得离了谱,你不要怪伯娘才是哈!”

嫂子知道伯娘是直肠子人,哪里计较过去那些事,笑着说:“伯娘,你们为涛子好,我都知道。我哪会怪你们呢?涛子是江家的骄傲,是我们大家的骄傲,我们都应该对他好,你说是不是?”

伯娘忙道:“那是,那是!涛子这家伙,就他妈的能干!”

婶婶捂着嘴笑道:“嫂嫂,你就那嘴!”

伯娘笑道:“我这嘴怎么了?不是我这嘴,还对付不了何喇叭呢!”

婶婶道:“这就叫‘恶人还须恶人收’!没想到何喇叭这么难对付的人,也有败在你嘴下的时候!”

伯娘笑道;“嘿嘿,老娘端了条凳子,泡了杯茶和她骂,她能是我对手吗?”

嫂子忧郁地道:“伯娘,你和她这一闹,这仇可就结下了,以后怎么相处啊,都乡里乡亲的。”

伯娘道:“小静,伯娘是直肠子,没管那么多。哦,吵忘了,回家吃饭去了!”

婶婶也道:“小静,做饭没有?到我那吃吧。”

嫂子道:“早做好了,怕已经冷了呢,你们就在这吃吧。”

伯娘笑道:“你做那点能够我和你婶婶吃吗?我们都是有名的大肚子婆!”

婶婶笑骂道:“嫂嫂,你才大肚子婆,我可不是!走吧,还赖在这里做啥!”

伯娘和婶婶笑闹着回去了,嫂子这才有机会和宝宝吃晚饭。

躺在床上,夜很快就静了下来,嫂子的心出奇地平静,听了何婶子的骂,又听了伯娘和婶婶的话,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好好地对待涛子,把他送出这个小山村,送大城市去,干一番事业,打一片天地!现在她要做的,就是要尽快把房子修起来,尽快让它创造经济价值!

心静了,夜自然就静,静得连桃花飘落的声音也清晰可闻。像微风轻轻地拂过水面,像掌沿甜柔地滑过脸颊,像薄雾悄悄地漫过山头,像轻纱遮住少女的容颜……在夜的静谧里,突然响起了一声狗叫,是自己家的狗!嫂子吃了一惊,她清晰地听到了人的脚步声!

脚步声来到了窗前!

难道是贼来了?不会有这么大胆的贼吧?这么早,许多人家都还没睡呢,何况自己家的狗还在叫呢?尽管这样想,嫂子心里仍然害怕,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上了。好在来人很快就在窗外说话了,嫂子终于舒了一口气。

“嫂子,睡了吗?”是何曲的声音。

“睡了。曲子,这么晚了,还来做什么?”嫂子心扑扑地跳着。她想起婶婶说曲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话,真担心这个到现在都没闻过女人味的男人,会不顾一切地冲进来!

但曲子的话却使嫂子非常羞愧,人家哪是来吃天鹅肉的,人家是来道歉的:“嫂子,我是替我妈来向你道歉的!我听说我走后,我妈指桑骂槐地骂你了,还惹你伯娘和她吵了一架。我妈就是那样的人,你别和她一般见识,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她吧!”

嫂子很感动,曲子这人和他妈妈可真是两个人!儿子这么明白事理,妈妈怎么就那么蛮横呢?

“曲子,回去吧,我没事!”嫂子说,“你还不是一样挨骂了?要不是我,你也不会挨你妈妈骂了,要说对不起,也该我说啊!”

“嫂子,你这样说,就是不肯原谅她了?”曲子说,“不肯原谅也是应该的#涵叫她骂得那么难听呢?唉,我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个妈呀!”

“曲子,回去吧!”嫂子担心曲子在外这样站着被别人看见,传出去丢人,忙催促说。

“不,你得原谅了我妈,我才离开!”曲子倔强地道。

“曲子,我原谅她了,行了吧?快走吧,别人见了不好看!”嫂子无奈地道。

“嫂子,我听出来了,你不是真心原谅!”曲子说着,竟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嫂子这下子可急了:“曲子,快走啊!你一个大男人,深更半夜站在一个寡妇窗外干啥呀?叫别人看见了,别人会怎么说?啊?你不为你自己作想,为我想想吧!这大半夜的,一个男人站在一个寡妇窗外哭,要传出去,口水都能淹死人呀,我一个女人家,还要不要活啊?”

曲子忙收了泪,哽咽着说:“对不起呀,嫂子,我这就走!”

一阵脚步匆匆地去了,嫂子松了口气,想起做女人,尤其是寡居女人的难处,心里便觉得格外委屈,本来好好的心情,顿时变得特别糟糕。

桃花也许还在静静地飘落,但嫂子再也听不到那只有用心才能听得到的声音了。她想静下来,可侧耳听时,满耳都是青蛙的聒噪,一时间弄得自己烦躁极了。

第二天一早,嫂子正要送宝宝去上学,曲子又来了。宝宝眼尖,一见曲子,便跑着迎了上去,这个被零食买通了的小家伙,现在对曲子是格外的好。曲子见宝宝跑来,忙蹲下身,一下子抱了起来。

嫂子看见曲子,心里便不由得一沉。经昨天那样一闹,嫂子是再不愿意与曲子有什么牵连了。她原本以为,曲子妈妈那样闹过以后,曲子是不可能再来接送宝宝的了,哪知他依然不知道天高地厚!嫂子心里想:这曲子也真是,既不会为他自己作想,也不懂得为别人作想,都闹到这份上了,还敢来!这不是要给大家找麻烦吗?这样想着,便想拒绝他的好意。再看他脸上,见肿了老大一块,又青又紫,心里更加明白,却装着诧异地道:“曲子,脸怎么了?”

曲子抱起宝宝,亲了宝宝粉嘟嘟的脸蛋一口,神情黯然地道:“别提了,嫂子!”

嫂子知道这定与自己有关,或者是曲子妈打的,或者是昨晚天黑撞的,不管怎样,这传出去都不是什么好话,便对曲子道:“曲子,我已经能够送宝宝了,你别送了!”

曲子急了,道:“嫂子,你还得好好休息,不要急着干重活,送宝宝这事,在我是顺带,举手之劳,你和我客气啥呢?”

嫂子道:“曲子,你是好心,嫂子知道。但你不能好心办错事,知道不?你看,昨天你妈妈闹的,还有你脸上的伤!知道的,说你妈妈的不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什么人!你放下宝宝走吧,我自己送!”

曲子听嫂子这么说,慢慢放下了宝宝,一脸痛苦地道:“嫂子,是我不好,让你挨了骂还担心名声!好,我不送,你带宝宝慢慢来吧,我走了!”

曲子说着,蔫头耷脑地往院外走,嫂子看了实在不忍,忙道:“曲子,嫂子没怪你的意思!”

曲子头也不回,径直走了。嫂子叹了口气,看着曲子远去了,这才背上宝宝,朝进站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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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谣言四起

嫂子的腰伤很快就没事了。她原本不想再回曲子的工地上去,因为毕竟何婶子伤得她太重。曲子却似乎作通了他妈妈的工作,何婶子居然放下老脸,又是来道歉,又是来相请,还拍胸脯保证,以后再不会像前次那样不问青红皂白乱骂一通了。嫂子禁不住何婶子的软磨硬缠,就又回到了工地上。当然,嫂子上工地有自己的目的,那就是了解修房子的全过程。她要弄清楚修一座房子,从挖基础到落成拆除脚手架的全部环节。婶婶劝她别去,说是何婶子之所以放下老脸来道歉,是因为曲子手里实在缺人手,不然,依她那种个性,是断不可能来打矮桩的。婶婶说:“我一个表侄儿也是带班的,他告诉你叔叔说过,一个带班的,每天能从一个小工头上摸至少十块钱,技工还不止这个数!何喇叭看在钱的份上,向你打了矮桩,哪里是真心道歉!”嫂子有自己的打算,也没放在心上。

嫂子早晚要接送宝宝,必然有一些耽搁。嫂子说:“曲子,你给我少开几块吧,我这也是没办法。”曲子笑道:“嫂子,你能来帮兄弟,兄弟就感激不尽了,工钱的事,我自有主张。”这样,曲子就对她特别照顾,不但允许她迟到和早退,还和其他小工一样,给她一天开二十块工钱。嫂子很过意不去,怕其他工人有意见:“曲子,你就象征性地给我少几块吧,不然,他们有意见。”曲子不听,道:“他们好意思有意见?他们哪个比你做的活多了?我当带班的还能没看在眼里?你一个人差不多干了他们一个半人的活!”曲子这样说,嫂子便心安了一些,因为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小工是按工作日发工资,干多干少一个样,谁肯卖力气做?也就是嫂子还肯,她生怕对不起曲子,干活格外卖力气。

但嫂子每天早晨比别人都要晚十来分钟到,下午都要提前些时间收工,工资还和大家一样多,这必然会引起其他小工的不满。打小工的一般是妇女和老人,大多小肚鸡肠的,虽然当着曲子不说,背后哪有不议论的?中国农民的想象能力本来是不怎么样的,但遇到这种事,他们的想象力却超乎寻常地好,他们猜测这其中的原因,猜测转去猜测转来,觉得一个未娶,一个守寡,不是有了“那事”,还能是什么原因?所以没过多久,背地里人们便都传说嫂子和曲子有了不清白,有的甚至说,嫂子好几次恶心呕吐,连娃都怀上了#旱得有鼻子有眼,有时间有地头,比真的还真!

这话很快传到了婶婶和伯娘耳里,她们俩因为关心侄媳妇,一商量,便寻了个晚上,一起来找嫂子。伯娘说:“小静,今天你给伯娘和婶婶说实话,你和曲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嫂子愕然:“什么怎么回事啊?”

伯娘道:“外面都传遍了,你就没听到点风声?”

“什么传遍了?”嫂子一头雾水。

“说你和曲子,那个,那个,那个了啊!”伯娘本来是直肠子人,可说到关乎侄媳妇名声的话时,也不由得吞吞吐吐了起来。

“谁这么缺德,传这么恶毒的谣言呀?我和曲子,哪有那事呀!”嫂子急得脸色都变了。

伯娘道:“小静,你给婶婶和伯娘说实话,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嫂子欲哭无泪地表白道:“没有啊!”

伯娘道:“真的没有?”

嫂子指天发誓道:“要有,就让我不得好死!”

婶子道:“嫂嫂,别问了,我算是明白了!总是那些喜欢嚼舌根的,没事捏造!论小静的为人,即使要和曲子好,那也得向大伙挑明了再来往,绝不会偷偷摸摸地干见不得人的事!”

嫂子咬着嘴唇,眼泪悄然流下来。

伯娘道:“小静,伯娘和婶婶不是要反对你改嫁,你这么年轻,改嫁是天经地义的事。我们的意思,是你不能和那家人来往,知道吗?和那家人来往,讨不了半点好,只有你吃亏的!”

婶婶也道:“对,你伯娘说的对!何喇叭太凶,什么人都和她相处不了。你这么弱,当了她的儿媳妇,那还不成了她的下饭菜啊!曲子人虽然不错,但太懦弱,这么大人了,还老被他妈打,他根本就保护不了你!”

嫂子含泪摇头道:“伯娘,婶婶,天地良心,我和曲子真的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伯娘道:“我和你婶婶也就这么一说,外人传得难听,你离曲子远点,要真为这事惹火了那个高音喇叭,可有得你受的!”

婶婶道:“嫂子,既然问明了,再遇到乱嚼的,可不能轻饶了他!”

伯娘道:“我们走,找刚才嚼舌根的人去!”

嫂子见不是事,忙拉住伯娘道:“伯娘,这种事,好比锅烟煤抹墙,越抹越黑,能说得清楚吗?何必闹得文进武出,更让侄媳妇丢人!从明天起,我不去他工地干活就行了!”

伯娘皱眉道:“唉,你真是命苦!亏伯娘以前对你那么凶,现在对外人倒凶不起来了!”

嫂子叹了口气道:“我命就这样,总是我上辈子作了什么孽,该着这辈子报!”

伯娘道:“小静,那明天就别去了,另外找点事做吧。”

嫂子点了点头,送走了婶婶和伯娘,嫂子回来,伏在床上,又伤心开了。

第二天,嫂子送走宝宝,便去跟曲子说,自己不来上班了。曲子非常惊愕,弄不懂什么原因,但因为忙,来不及过问。只是重复了几遍:“为什么呀?”见嫂子不答,便任由嫂子去了。

嫂子离开工地,有自己更深的原因,这家人的房子已经临近扫尾,她基本摸清了造一座房子的各个环节的用料,人工,避忌等,不必再到工地上去了。她现在要做的,一是怎么做通叔伯的工作,免得到时他们阻拦,一是去熟悉建材采购,免得不熟悉行情,被商家宰了。

嫂子经过张医生家,突然想起找张希妈妈看看自己越来越重了的妇科炎症。张希妈妈看过说:“我让你去县城医院检查,你没去吗?”

嫂子不好意思地道:“一到医院门口,就吓回来了。要是医生是个男人,多难堪呀!”

张希妈妈嗔笑道:“你呀,我说你什么好呀!你这样有病不查,也不治,可不是办法哟!”

嫂子道:“我以为拖个一段时间自己会好,没想到,倒是越来越严重了。”

张希妈妈道:“听嫂子的劝,去医院检查一下,早治疗早好。一旦拖深沉了,那可不是玩的!”

嫂子下了决心:“那我明天就去!”

“你今天没事,今天就可以去!”张希妈妈说,“哦,对了,今天怎么不去工地了?”

嫂子黯然道:“人言可畏!”

张希妈妈笑道:“你管那些做啥?嘴长在别人脸上,他要说由他说去,自己好好过日子要紧!”

嫂子也笑了:“嫂子,谢谢你,你最理解妹子!”

张希妈妈道:“妹子,曲子的人品你是知道的,你要中意,嫂子就帮你们撮合了,免得还有人嚼舌头!”

嫂子一下子跳了起来,急的双手直摇:“嫂子,千万莫开这样的玩笑!妹子就是守一辈子寡,也不敢那么想!”

两人一边说,一边从楼上下来。张医生正在接一个电话:“涛子啊?太好了,你嫂子正好在我这里,我马上叫她接电话,好不好?”

嫂子听说是涛子打来的电话,高兴极了,忙来接听:“涛子吗?是我呀,我是嫂子!”

涛子在电话那头道:“嫂子,你还好吧?”

嫂子道:“好,很好,怎么能不好哪?你呢?学习紧不紧张?吃不吃得消?”

“嫂子,我刚吃了早饭,要去上课了,原本要你傍晚来接电话的,现在我只好长话短说了。”涛子说,“这个周末就放5.1假了,我想回来一趟。我在想,你有些事情肯定需要我回来解决!”

嫂子笑道:“涛子,要回来就回来吧,现在交通这么方便了,十几分钟就回家了啊!回来再说其他的,你上课去吧!”

涛子说:“好的,那我挂了哟!”

嫂子说:“挂吧。”

涛子挂了电话,嫂子掏出五毛钱给张医生。张希妈妈道:“放5.1假了,涛子要回来吧?”

嫂子点了点头。张希妈妈又道:“我们张希也放5.1假,现在还没打电话回来,也不晓得回不回来!”

嫂子道:“该是忙学习,忙得没时间打吧?还有,张希在县城读书,这么近,还用得着打电话吗?”

张希妈妈道:“妹子,你是不晓得,我们给张希买了手机的,怎么可能没有时间打电话?就算没时间打吧,那接电话总该有时间吧?可是我们给她打电话,她接都懒得接#糊一定是把娘老子给忘脑壳后头了!真羡慕你们家涛子,多懂事啊!”

嫂子笑道:“涛子这次回来,是要跟叔叔和伯伯商量事情的,不然,他也不会回来。好了,嫂子,我回去了!”

张希妈妈道:“好的,我也邀人来打麻将去,你有空常来坐。”

第三十二章 曲子醉酒

接下来的几天,嫂子乘幼儿园的便车,天天往县城跑,几乎钻遍了所有的建材门市,细细地了解了包括河沙、水泥、页岩砖、石灰、钢筋、铝合金、瓷砖等等的市场行情,这些行情都摸清了,她才想起自己还没去医院查病。

这天,嫂子又跑了几个门市,终于想起到医院去了。她去挂了号,找到妇产科门诊室,见里面围了很多女人,便也走了进去。等她看清坐在办公桌前的是个老年男人时,吓得扭头就跑了出来,心里还直骂:呸呸呸!怕男医生,就真碰上男医生!真倒霉!

嫂子扔了挂号单,又跑门市去了。等到宝宝该放学了,她便到幼儿园门边去等,坐了接送车回来。下了车,见前些天工作过的那家人的房子已经竣工,门前一地的纸屑,还有不少桌凳散放在檐前,像是竣工请客了。嫂子屈指算了算,这家人修这个六十地面平方的三层楼房,前后大约花了一个半月。想起一个半月的忙碌劳累,嫂子心里便有些发怵,自己的房子要大得多,那得修多久呀!但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发怵也得修啊!不是还有涛子嘛,有他在背后撑着,有什么好害怕的!嫂子觉得,只要一想到涛子的聪明能干,自己这心里便特别塌实。

嫂子牵着宝宝,经过张医生门前,见门市里有一桌人在打麻将,外面围了群人观看,看的人比打牌的人还多,心里便觉得好笑。张希妈妈叫她耍会儿才走,她回说要回去弄饭,没有停留。离开张家,走上了一条水泥预制板路,这路是高速路修成后铺的,“院院通”的成绩。路两边是油菜田和小麦田。满眼清油油的小麦长势正旺,蓝色的高杆油菜和绿色的矮杆油菜已经结出了饱满的菜荚。这是一个丰收在望的春天,嫂子想,可惜田土太少,田里的那点微薄的收入,根本就养活不了一家人。

嫂子一边感慨,一边趁和宝宝在一起的机会,教宝宝认识身边的事物。突然,宝宝指着前边道:“妈妈,看,叔叔!”

嫂子抬眼看时,只见前面不远处,一个人正头下脚上倒在油菜田里,顿时吓了一跳,不敢上前去。女人,对死人有一种本能的畏惧,嫂子以为那人可能已经死了。宝宝却不怕,早跑上去了,还拍着手笑:“曲子叔叔睡着了!”

嫂子听宝宝叫“曲子叔叔”,心想,原来是曲子,他怎么会倒在田里呢?她再顾不得畏惧,忙赶上去看是怎么回事。

曲子头下脚上斜躺在田里,他人高,脚还在路上,头却到了田里的排水沟里。沟里没水,但非常泥泞,曲子头正埋在泥泞里,泥泞几乎淹没了他的整个额头。看样子是酒喝多了,吐了好大一摊秽物在沟里,那些秽物挂在他的嘴角,流向他的脸颊,看上去非常恶心。可他却睡得很香,嘴角的污秽里,写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从不喝酒的曲子,今天怎么醉成了这样!嫂子心里隐隐作痛,她看了看前后左右,见没一个人影,心里发急,不知道该怎么办,自己是没力气弄这么个大男人回家的,得喊人来帮忙,好在这里到进站路不远,张医生店里有不少男人,去喊他们,也许能帮帮曲子。

嫂子连忙回转进站路去,对正在看老婆打麻将的张医生道:“张医生,曲子喝醉了酒,倒在前面油菜田里了,麻烦你喊几个人帮忙弄他回去吧。”

张医生听得这话,哈哈笑道:“小静妹子,你可是从来不开玩笑的!今天怎么也开张哥玩笑了?”

嫂子愕然道:“张医生,我没开玩笑!曲子真的倒在前边田里了!”

张医生道:“曲子从来不喝酒,就是你拿酒灌,他也不喝,怎么可能喝醉呢?”

嫂子嗫嚅道:“这个,我怎么知道?反正他倒在田里了就是!”

张希妈妈听得说曲子喝醉了,起初也不信,后来却道:“老张,小静妹子几时开过玩笑#糊说曲子喝醉了,那就一定喝醉了!去看看吧。”

张医生听老婆这么说了,便对站着看打牌的几个男人道:“哥几个,你们跟我去看看!”

张医生在社里人缘很好,看打牌的几个男人全都愿意跟他去。嫂子跟在他们一行人后边,到了地头。张医生笑道:“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曲子还真是喝醉了!看他这个吐的,这一身泥泞糊的!”

一个人接嘴道:“那家人断水(指新房落成——作者注)请吃酒,可能被灌了!”

张医生道:“刚才大家都看打麻将了,没注意他过路,也不知道他在这里睡多久了。”

嫂子见大家站着不动,急道:“你们倒是帮忙弄一下呀,让他这么躺着,不是回事呀!”

张医生这才道:“来,大家帮忙弄一下,先把他弄醒,看能不能自己走,这么个大汉,又糊了一身的泥,要弄回去,还真不容易!”

一个人道:“哪个弄他回去哟!弄一身泥为啥子呀?就为他老娘前天骂了老子一通?要弄你们弄,老子反正是不弄的!”

另一个接口说:“就是,谁没挨何喇叭的骂呀?弄个球,走,走,走球!”

这人这样一说,除了张医生,来人全都说要走了。嫂子哀求道:“各位大哥,别这样,何婶子虽然嘴巴厉害点,可是曲子是好人哪!看在大家乡里乡亲的,帮帮他吧,杜静这里求求你们了!”

“杜静妹子,你也不是没被他老娘骂过,干吗要对他好?难道他们传的都是真的?”一个人不解地道。

“大哥,人做事凭良心,他妈是他妈,曲子是曲子,各归各。他妈是骂过我,但曲子没骂过呀,曲子也没骂过你们,是不是?”

几个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仍然站着不动。嫂子算是看透了这帮人,突然恼怒起来道:“你们不动就站一边去,让我这个弱女子来!”

张医生听嫂子这么说,连忙道:“小静妹子,别这么说嘛,来,大家看我面子,搭个手,先把他弄路上来再说!”

那几个男人被嫂子那样一说,也觉得很没面子,又却不过张医生的面子,于是一起上去,拉脚的拉脚,托屁股的托屁股,抬肩膀的抬肩膀,费了老大的劲,才把曲子弄到水泥预制板路上。

张医生喘着气道:“我的妈呀,这小子怎么这么重呀!”

另一人道:“这家伙喝得也真够多的,这么弄都没把他弄醒!”

张医生道:“先把他弄醒再说!你们等在这里,我去舀瓢冷水来,我就不信他不醒,哈哈!”

其他几人也都笑,都说:“这主意不错!”

嫂子见曲子现在到了路上,比刚才好多了,便道:“各位大哥,我先回去喊何婶子,你们别走光了哟!”

一个人道:“杜静妹子,小心那条疯狗不感谢你的好意,反倒咬你一口哈!”

嫂子笑道:“怎么可能!”

那人道:“轮到那家人,什么可能都有!”

嫂子哪里肯信,抱着宝宝飞也似的往回赶。

天快黑了,各家各户已经燃起了灯。嫂子把宝宝交给婶婶,简单说明了曲子的事,便匆匆往何家去。

何婶子正在做晚饭,听嫂子说曲子喝醉了酒,倒在油菜田里了,气的嗓子都冒了烟,指着嫂子就骂开了:“还不都是因为你这个狐狸精!你还好意思来报信!”

嫂子愕然道:“婶子,曲子喝醉了,关我什么事呀?”

何婶子冷笑道:“哼哼!不关你的事?好啊,那你倒是说说,是什么人让他日也想,夜也想,连做梦都喊那人的名字?”

嫂子哪知道曲子心里想的啥,急得都快哭了:“婶子,曲子醉得人事不醒,你就别说了,快去弄他回来吧。”

何婶子哪里肯听,继续道:“你说,你到底都给他下了什么迷魂药,害他竟然得了相思病?这些都罢了,你何婶子我看在你在曲子工地上做事,忍了#蝴妈的你不该逼人呀!啊!你逼死我家曲子对你有什么好!”

嫂子莫名其妙地道:“我逼你家曲子?我,我几时逼过了我?”

“你几时逼过了?哼,装什么装?使哪个叫曲子今天早上来跟老娘说他要讨你这个骚狐狸精当老婆的?啊!姓杜的,做你的春秋大梦吧!你还想嫁曲子,老娘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你这白虎星就休想进我何家的门!”

嫂子快要崩溃了,双手捂了脸,就想去痛哭一场。她没有想到,原来曲子为了自己,竟然害了单相思!竟然都到了和他妈商量娶自己的地步了!

“狗日的不争气,骂了又怎样?打了又怎样?就该他妈的去喝酒?自己喝的,喝死算球!总比克死全家好!”何婶子真不愧喇叭,骂起人来不仅中气足,声音高,还刻薄、尖酸、庸俗,不留一点情面。

嫂子没想到自己好心没好报,竟被何婶子骂了个狗血淋头,顿时委屈得哇地哭了起来,捂着脸就跑回了家。婶子见她面带哭相,奇怪地问:“怎么啦?怎么这一去才几分钟不到,就哭过了?”

嫂子委屈地哭诉道:“我好心去报信,她不但不感谢,反倒把我大骂了一通!刚才来福大哥还叫我小心那条疯狗,别给她反咬一口,没想她还真就咬上了!”

婶婶皱眉道:“他咬你什么了?”

嫂子边哭边道:“他家曲子各人害了单相思,关我什么事呀,凭什么骂我?硬是我好欺负?”

婶婶道:“我明白了。小静,别睬那条疯狗,你也晓得她是疯狗了,不可理喻,以后少跟她往来!别哭了,天也晚了,就在婶婶这里吃饭,别回去弄饭了!”

嫂子擦干了眼泪,哽咽道:“婶婶,你带着宝宝先吃,我再到路上去看看,我担心那些人不肯帮忙把曲子送回去。”

婶婶生气道:“小静,婶婶叫你离那家人远点,你怎么还不听呀?他是你什么人,用得着你这样为他好?”

嫂子道:“婶婶,你没见曲子倒在田里那样子,真的好可怜,他妈不管他,总不能让他在路上睡一夜吧?”

婶子哭笑不得地道:“小静,可怜可怜你自己吧!你一个没了男人的女人,生活中会有多少不容易?你管他一个男人干啥?何况这个男人对你心怀鬼胎呢!”

嫂子坚决地道:“婶子,你不必说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第三十三章 酒后真言

天已经黑了。

这是一个无月的夜,只见繁星漫天,一个个颇有深意地眨着眼睛。嫂子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回家,从婶婶家出来摸黑就来了。好在星光尚能照出一条白色的大道来。嫂子沿水泥预制板路往前走,田野变成了一望无际的黑暗。黑暗里,青蛙兴奋的鸣叫此起彼伏,嫂子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中学生物学过的一点点常识来了,想起那段短短的文字叙述的,说青蛙起劲地鸣叫,招来配偶,于是雌雄青蛙相互拥抱着,然后排出精卵……嫂子为自己突然想起这些感到脸烫,忙收了心思。这时,菜花和小麦的芳香,夹着泥土的气息,扑鼻而来了。嫂子不由得感慨,真是个美丽的夜呀!然而,就在这美丽的夜里,居然还有一个为了一个“白虎星”,一个克死了公婆和丈夫的寡妇而喝醉酒了的男人!这个男人,当妈的不管,乡邻们不帮,只能悲哀地躺在大路上!

嫂子找到曲子时,那些男人果然都不见了!嫂子一边心里埋怨那些男人,埋怨他们竟然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一边就走到了曲子身边。

曲子躺在路上,显然已经醒了,嘴里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听上去是心里很难受那种呻吟。嫂子一边可怜曲子,一边暗恨何婶子的绝情,自己儿子醉成这样,她竟然可以不管#糊的绝情,竟然能让乡亲们这点小忙都不愿意帮!

曲子似乎听得有人来了,呻吟声里夹杂着哀求:“哎哟哦,哪个嘛?求求你哟,救救我嘛,我要死了!”

嫂子蹲在他身边,低声道:“曲子,是我,你的静嫂子,你好点了没?”

曲子无力地摇着头道:“你、你是哪、哪个?你别哄、哄我,我、我静嫂子,怎么会、会来?嘿嘿!”

嫂子心想,这家伙居然到现在都还认不出人来,醉得怎么这么个狠法#糊对曲子道:“曲子,你能不能坐起来?能的话,先坐起来,歇一会儿我们好回去。”

曲子摇着头说:“不,我不回去!我就睡、睡这里,这里凉、凉快!”

嫂子温柔地道:“曲子,乖,听嫂子的话,起来坐会儿,醒一醒,我们好回去,啊!”

曲子似乎认出人来了:“嫂子,真、真是你吗?”

嫂子点点头,又怕他没看见,便摸着他的脸道:“曲子,是嫂子!”

曲子脸上的秽物还在,摸在手上难受极了,但嫂子眉头都没皱一下,她想,比起曲子现在的脏,自己这点点脏,实在算不了什么。

曲子似乎感受到了嫂子温柔的抚摩,一时控制不了委屈,呜呜地哭了起来,边哭边诉:“嫂子,你曲子兄弟苦啊——”

嫂子安慰道:“曲子,嫂子知道你心里苦,坐起来吧,啊!”

曲子倔强地道:“我不起来!我就不起来,看她能把我怎么样!”

嫂子笑道:“曲子,看谁把你怎么样啊?这里没人,就嫂子一人!”

“嘿嘿,嫂子,你哄我!我妈站你背后呢!”曲子醉笑道。

嫂子听曲子这样说,吃了一惊,忙回头去看,却哪里有人!眼前仍然是无边的黑暗。嫂子恼了:“曲子,你吓嫂子一跳!再这样,嫂子不理你了哟!”

“嫂子,你背后那不是人?不是我妈?”曲子不解地道,接着就又哭诉起来了,“哎哟哦,我好苦哇,嫂子!”

嫂子知道,酒醉了的人喜欢发泄自己内心的郁积,便拍拍曲子的肩膀道:“曲子,有什么委屈就对嫂子说吧,说了,就起来回家,啊!”

曲子像个孩子,点头说:“恩,嫂子,你不知道,我爹死得早,我妈像你一样,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她心情老是不好,动不动就拿我当出气筒,我是在我妈的打骂中长大的呀!呜呜——”

嫂子只晓得曲子妈没有了男人,没想到居然是很年轻就守了寡,想想自己,再想想曲子妈,心里对何婶子的怨气就少了些,觉得那也是个不幸的人,常年的孤独寂寞,也许让她多少有些心理变态了。

“嫂子,我有时真想一死了之,或者一走了之,离开我那个让我伤心绝望的家!我是再也不想回去的了!我都二十多快三十岁的人了,我妈还动不动就骂我,就打我!我找不到对象,我想讨个女人做老婆,她不但不肯,还把我打得浑身是伤,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妈呀?”曲子哭诉起来,思路清晰,说话利索,居然根本不像喝醉了酒的样子。

嫂子道:“曲子,说得差不多了,快起来吧,地上凉!”

曲子点点头,艰难地翻身坐了起来,用一只手抚着头道:“嫂子,我头好晕!”

“你喝了多少酒,怎么醉成这样?”嫂子关心地道。

“一碗!”曲子道,“我就想醉死自己,一了百了!”

嫂子吝惜地道:“曲子,死有什么好?你看嫂子这么难,都还活着呢!活着多好啊,每天早上,你一醒来,打开门,能看见太阳,多开心啊!要是哪一天,我们一觉睡过去,醒不来了,我们的世界,不就永远一团黑暗了吗?”

曲子反对道:“不对,我痛恨天亮!天一亮,我就得面对我妈那张苦瓜脸,就得看着她的恶煞相,小心谨慎地做事,说话,不敢有半点差错。活着,一点乐趣都没有!”

嫂子笑道:“曲子,你以后还要结婚,带孩子,那多有趣呀!别荆旱丧气话。来,坐了一阵了,我们回去吧。”

曲子不肯起来:“不,我不回去!打死我也不回去!”

嫂子为了难:“曲子,你要这样,嫂子可就回去了!嫂子一个女人家,总不能陪你在这野地里站一夜吧?起来回去吧,别犟了,听话,啊!”

嫂子一边说,一边来拉曲子。曲子顺从地站了起来:“嫂子,我没事了,你回吧,我自己走得回去!”

嫂子笑道:“那好,我们一起走吧。”

曲子没有反对,一摇一晃地走在前头,好几次差点又倒田里去。嫂子跟在后面,见曲子身体高大魁梧,心里就格外难受:这么强壮的一个男人,怎么就生的这么懦弱!嫂子很明显地感觉得出,曲子骨子里满是自卑,没有一点做人的尊严和快乐。嫂子想,也许,这些都是他妈妈何婶子何喇叭何寡妇赐予的!自己这辈子是不是也会因为孤独寂寞,将宝宝也“培养”成这样一个男人呢?

想到自己,嫂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自己的身世与曲子妈妈多么相似呀,自己可不能走她的老路啊!自己哪怕贱卖了自己,也要让宝宝健康快乐地成长啊!

嫂子这样想着,曲子早晃到了自家屋后的竹林里,嫂子叮嘱道:“曲子,跟你妈好生说,回去好好洗洗,早些睡觉,啊!”

曲子嘟哝道:“我不回屋去!我睡屋檐下也不回屋去!”

嫂子笑了,心想:曲子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嘛,懦弱,在女人眼里,有时也是一种美德。曲子要娶了亲,那还不事事听老婆的!何况,他有时还像孩子一样倔强呢。想到曲子娶老婆,嫂子脸便烫了,她还清楚地记得何婶子说的,曲子今天一早挨老娘打,就是要讨某寡妇当老婆呢!

嫂子心里责怪曲子:曲子呀曲子,你要讨我当老婆,你一相情愿就能成吗?你也得问问我同不同意呀?我们哪就走到结婚那一步了啊?你人是不错,不错我就要嫁你么?再说,你妈那么迷信,能容得下我这个白虎星?曲子,下辈子吧,下辈子也许都没机会!

嫂子看曲子绕到他家前面去了,不敢再跟上去,怕惹麻烦,匆匆回到婶婶家。婶婶一家大小正在看电视,宝宝抱着遥控板,和婶婶的儿子、女儿守着动画片看。

嫂子在婶子家胡乱吃了点饭,又和婶婶聊了一阵曲子的事,见时间不早了,这才接了宝宝回去。

从婶婶家过来,有好几十米的路,还没拢院子,便听狗汪汪狂吠,像是有人在院子里。嫂子害了怕,惊恐地摸到院子外,往里看时,果然见一个高大的黑影,正靠在自己卧室的窗外,一声声呻吟般地哀求:“嫂子,让我睡你家吧,我妈她不开门!”

第三十四章 一夜惊恐

夜很黑,曲子的影子靠在窗外,看上去非常恐怖。嫂子虽然已经知道那是曲子,但仍然感到惶恐不安。她进了院子,对曲子道:“曲子,怎么又到嫂子这里来了?嫂子说过,嫂子这里是寡妇门前是非多!你回去吧!”

曲子听得嫂子的声音,回头来道:“嫂子,我妈不让我进屋,连门都不给我开!”

嫂子哭笑不得地道:“曲子,你妈不给你开门,你就打门呀,深更半夜的,也不该跑我一个寡妇这里来吧?”

曲子显得惶恐了起来:“嫂子,天下之大,已经没有曲子的容身之处,曲子知道,只有嫂子你才肯收留我!”

嫂子简直就要哭出来了:“曲子,嫂子一个单身女人在家,哪敢收留你一个大男人!这事要传出去,你叫嫂子怎么见人呀?”

曲子突然变得委顿了:“嫂子,原来你也不肯收留我!”

嫂子道:“曲子,不是嫂子不肯,是不能!你去吧,不然,我就放狗咬你了!”

曲子无奈地道:“好,好,嫂子,我走,我走!”

曲子的声音里,满是悲哀和绝望,听得嫂子心里酸,可是又没办法:“曲子,跟你妈妈好生说,啊!”

曲子已经走到了篱笆门边,听嫂子这样说,回过头来道:“嫂子,我会的!我妈不给我开门,我到渠江找我爸去!”

嫂子听得这话,心里一震,该不是这家伙要寻短见吧?嫂子心里这样想,却马上便否定了,曲子那么懦弱胆小,他哪来自杀的勇气?估计也就是酒喝多了,很多事一时想不通,想发泄发泄,所以也没放在心上,开了门,洗漱了便来睡觉。

宝宝早就眯上了眼睛,连给他洗脸洗脚他都没醒。嫂子先让宝宝睡了,正要脱衣服就寝,突然感觉心扑扑地跳得厉害,手便不由自主地停住了。

夜,被院子外响起的一路狗叫衬托得出奇的静。狗叫声像一条线,由自家方向,一直向渠江边延伸。嫂子仿佛看见一条声音的路,有几条狗,在这条路上,追咬着宁静,而宁静的尽头,是滔滔的渠江!

嫂子大叫了一声:“不好!”拉开大门,提了电瓶就追了出去。

嫂子把曲子从渠江里拉了上来,当时,水已经淹没到了曲子的小腹,淹没到了嫂子的胸脯。

“你要干什么吗?”嫂子几乎是咆哮着问曲子。

曲子耷拉着脑袋:“嫂子,我到江里洗个澡,你看我多脏。”

嫂子气得浑身没了力气:“我的天神,我还以为你要自杀呢!”

曲子苦笑道:“嫂子,我是个没用的人,我连自杀的勇气都没有!”

一阵江风吹来,嫂子打了个寒噤:“曲子,赶忙洗,洗了跟嫂子回去。身上打湿了水,真冷呀!”

曲子重又回到了江里,洗了好一阵才起岸。嫂子早已经冷得上牙磕下牙,浑身颤抖个不停了。

“嫂子,我洗好了!”曲子说。

“那,快,快走、走!”嫂子说话都已经不利索了。

两人回到嫂子家,嫂子拿江波生前的衣服给曲子换了,自己再回卧室换衣服,等身上暖和了些,她把曲子领到涛子的卧室道:“你睡涛子这间屋吧,我给你铺床。”

曲子静静地站在屋子里,看灯光下的嫂子。嫂子脸色有点苍白,嘴唇还有点紫,是刚才冻的,但这掩不住嫂子的美。曲子看着嫂子忙碌地铺床的身影,心里开始咚咚地跳。这时,嫂子正俯下身去展开被子,将一个浑圆的臀,突兀地塞进了曲子的眼里,硌得他的眼睛生生地疼。曲子的酒劲并没散尽,这时脑子一热,胆子突然膨胀到说不出的大,他双手向前一捞,便将嫂子拦腰抱住了。

嫂子吃了一惊,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冷冷地道:“曲子,放开!”

曲子颤抖着声音道:“嫂子,我,我,我喜欢你!”

嫂子依然冷冷地,夹着愤怒地道:“曲子,我叫你放开!”

曲子听出嫂子话里的火气,酒顿时醒了大半,胆子退回到了平时,忙松了手,“扑通”一声,羞愧地跪在了嫂子面前,自己用手打开了自己的耳光:“嫂子,我不是人!我是畜生!你骂我吧!你打我吧!”

曲子跪在地上,双手不停地打自己。嫂子默默地看了一眼这个为自己害单相思的男人,没有敢再出一声,转身就出了门。

回到自己卧室,关了门,嫂子一颗吊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妈呀,叫你做好事!要是他刚才霸王硬上弓,你该怎么办?顺从还是反抗?反抗吧,你是他的下饭菜吗?顺从吧,你就那么贱吗?没名没分的,算什么事呀?”

嫂子摸着刚才被曲子抱过的地方,仰天叹了口气,喃喃地道:曲子,嫂子不是没想过要嫁给你,可是,就你妈那迷信劲和蛮横劲,就你那懦弱性格,我能嫁你吗?嫂子还是那句话,等下辈子吧,也许下辈子都不能成!

嫂子正要脱了衣服睡觉,突然听得曲子从涛子卧室走了出来,并来到了她的卧室门前,轻轻地敲着门道:“嫂子,你要原谅我,我刚才,刚才,是一时糊涂!”

嫂子三下并作两下地脱了衣服,钻被窝里,故作朦胧声道:“曲子,嫂子原谅你了,去睡吧。”

曲子这才离开卧室门,回涛子卧室,关了门。嫂子提着的心再次放回了胸腔:“妈呀,这怎么跟防贼似的呀!”这样想着,又不由得笑了:不防着,难道把你送给他?你愿意吗?有什么不愿意的?他那么强壮……嘻嘻,你真是个骚货,看你发骚!发骚!嫂子自己和自己调笑着,手不由自主地伸向了自己的私密地带。每次这样的接触,她的手都要颤抖:白虎!白虎!白虎!

嫂子一夜难以合眼,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开门看时,见涛子的卧室门大开着,大门却紧闭着,心想,曲子一定一早走了。

嫂子去涛子卧室看了看,见床铺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就知道曲子果真是走了。嫂子心里有一种轻松的感觉升起,心想,他要还没走,给人看见,我可怎么分辨得清。幸好他走了,省得我担心!

可是,嫂子的心里又隐隐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怅然地坐在涛子的床上,抚摩着被子,枕头,床沿,仿佛抚摩着一个男人的脸,的胸膛,的胳臂,心里涌起一阵快乐的感受。

突然,宝宝一声“妈妈”,将嫂子从幻想中拉了回来,嫂子忍不住苦笑:杜静呀杜静,你要图舒服,你昨晚就顺了人家呀,干啥等人家人都走了,才发闷骚呀?

笑过之后,她忙去穿戴宝宝,弄饭,今天是周末,涛子要回家,还得上县城去买些肉菜回来。现在交通方便了,嫂子喜欢上县城去买东西,不再愿意去镇上了。一是镇上货少,另外,也怕碰上那个曾用手探过自己下身的男人。

下午,嫂子接到宝宝后,并没急着回家,而是和宝宝一起站在张医生家等涛子。张希妈妈也在等张希,她一个劲叹气:“我们家张希要有你家涛子一半那样体贴人就好了!你不过是一个嫂子,涛子都要按时回家探望一下!张希倒好,我们是她爹妈耶,倒屁都不朝我们这个方向放一个!”

嫂子听了,心里受用,却不得不装出一副同情,跟着痛苦的样子道:“张希也真是啊,你们打电话叫她回来吧。要不,让涛子给她打,他们是好朋友,平时都师徒相称呢,张希一定会听涛子的。”

嫂子想起张希和涛子在堂屋里接吻的事,心里虽然犹自不舒服,但她相信,张希肯定会听涛子的劝,回来看看自己的爹娘的。

“那等会儿让涛子试试!”张希妈妈道。

不一会儿,涛子乘坐的车便从收费站出来了。涛子下了车,和张希爸爸妈妈寒暄了几句,便要和嫂子回家。嫂子见涛子连张希回家没有都不问一下,便道:“涛子,张嫂子让你给张希打个电话,让她回来,你帮她打一下吧。”

涛子惊讶地道:“张希没回来?”

张希妈妈唉声叹气地道:“是呀,估计是学校好玩,不想回家了吧?”

涛子皱了皱眉头道:“你们给她打电话就是咯,她不是有手机嘛,好联系呀!”

张希妈妈道:“她不接我们的电话!”

涛子道:“如果打她宿舍,我估计她早出去玩去了;打手机,见是你们的号码,她又不肯接,我打也不行呀!”

张希妈妈道:“也是这么个理!”

嫂子道:“涛子,打一打,试试看。”

涛子笑道:“好,我试试!”

涛子拿起电话,拨通了张希的手机。手机声音显示已经通了,但那边就是不接。涛子的倔脾气一下子就给惹了出来,嘴里嘟哝道:“除非你关机,否则,我非打到你接不可!”他按下了闪断键,立即按下追拨键。那边一直不肯接,他就一直按。这样弄了好有一阵,那边沉不住气了,终于开了腔:“我的老妈,我的老爸,求求你们饶了你女儿吧,别按了!”

涛子胜利地笑了:“徒弟,是你师傅呢!”

“涛子哥,怎么是你呀?”张希听到涛子的声音,显得很惊喜。

“张希,回来吧,我等你回来玩呢。”涛子道,心里却嘀咕:鬼才有时间和你玩!

“涛子哥,是我妈请你来当说客的吧?我早跟他们说过的了,这个5.1假不回家!”

“为什么?玩电脑?玩电脑很重要么?”

“谁玩电脑啦?你别瞎说,——我妈没在旁边吧,她听了不把我唠叨死才怪!”

“张希,我都听到键盘的敲击声了!就知道你在干什么!”

“嘿嘿,涛子哥,知道你别说出来呀!真怕我妈不知道啊?”

“张希,我警告你!你要再这样逃课去玩电脑,我们这师徒没得做了!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我江涛子绝对不交玩物丧志的朋友!你给我老实说,昨天一天一夜不在学校,今天到这个时候还在网吧泡着,你哪就那么好的精力!你还哄我!我昨天一个电话,今天又一个电话,都说你上网去了,老师和同学都在找你!我本不想再管你,要不是你妈叫我打这个电话,我才懒得理睬你呢,去堕落吧你!”

张希妈妈终于听出名堂了,抢过电话就哭了起来:“张希,你给妈回来!”

张希听到了妈妈的声音,在电话那边大叫道:“江涛子,去死吧!”便关了手机。

涛子笑着对张希妈妈道:“婶婶,明天去接她吧,这样下去,早晚不是个事!”

张希爸爸一脸愁云地道:“她妈,明天你要么去接,要么看门市,让我去接,别老是惦记你的麻将!涛子,你不说,你看,我们都不知道这些!真得谢谢你!”

涛子忙道:“张医生,我也是才知道。我有个同学也在张希一个班,是他告诉我张希的事的。我打了两个电话,印证了确有其事。去接回来吧,张希本来一直自我控制能力就差,很容易出事的,网吧那些地方,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不是我们这些农民的孩子该去的地方。”

张希妈妈已经搁了话筒,伤心地坐下了。

涛子见他们这样,心下不忍,拉着宝宝的手,说了声“我们不打搅你们了”,便走出了张家的门。

第三十五章 商量叔伯

叔嫂二人从张家出来,嫂子感慨地道:“没想到张希会变得这么快!”

涛子笑道:“我不觉得,她以前一直这样啊!只是初中六册努力了一个学期,然后考试时搞了点鬼,考了个高中而已。”

嫂子皱眉道:“涛子,你怎么能这样说张希呢?你们不是挺要好的嘛!”

涛子道:“我说的是实话。人到高中,是会变的,但张希并没变,只是回到了她的过去而已。我估计,她应该已经交男朋友了!”

嫂子笑道:“涛子,听你说话酸溜溜的,原来这样啊?”

涛子涨红了脸道:“嫂子,你笑话我!”

嫂子道:“别说她了,到家了!”

两人回家后,涛子放下行李,去洗了个脸。然后和嫂子坐到沙发上,商量起房子的事情来。

“涛子,你不是说有什么事,我要你回来解决吗?我看你算得怎么样?”嫂子笑道。

涛子得意地道:“我算得不错的话,你肯定想尽快动工了,但怎么去跟叔叔和伯伯说,还得我去,是不是这样?”

嫂子点了点头道:“涛子,你真聪明!”

涛子道:“嫂子,不是我聪明,我常琢磨着,嫂子什么事最棘手,什么事我最能帮上忙,这不,就琢磨出来了。”

嫂子装作不满道:“涛子,你心里老琢磨这些,学习能跟得上吗?嫂子有什么好琢磨的?”

涛子道:“嫂子,学习是学习,琢磨心事是琢磨心事,两不耽误。不晓得叔叔和伯伯在家没有,我今晚就去跟他们说。”

“叔叔和伯伯都在进站路边那个种猪场工地上,晚上都要回来。不过,”嫂子不无忧郁地道:“我担心你也说不通他们,因为这毕竟是要动用所有的积蓄,他们一辈子可能都不会亲手经历这么大数目的工程。”

涛子道:“嫂子,别担心。能做到你这么坦荡无私,做谁的工作都能做得通!任是铁石心肠,也会被打动的,何况叔叔和伯伯都是天底下少有的好人呢?放心吧,没事!”

嫂子笑了,只要涛子说没事,那就一定没事了。

晚饭之后,涛子向嫂子要了土地使用证,到叔叔家去,跟叔叔道:“叔叔,我有件大事要跟你和伯伯商量,我们到伯伯那去会儿,好不好?”

叔叔疑惑地看着涛子,嘻嘻笑道:“涛子,你小子一月没回来,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干啥?什么事?”

涛子道:“到伯伯家再说!”

叔侄两人于是又一起到伯伯家去。伯伯家离叔叔家不远,也就二三十步路,一会儿就到了。

伯伯见自己兄弟和侄儿一起来了,很有些奇怪:“老幺,看你这神神叨叨的样子,好像有什么事?”

叔叔道:“老大,不是我神神叨叨,是涛子神神叨叨。”

“哦,我就说嘛,你哪来这样的闲情!”伯伯嘀咕道。

三人坐下来,伯伯和叔叔先点燃烟抽起来,涛子在二人吐出的烟雾里,正经地道:“伯伯,叔叔,今天侄儿想跟你们商量个事情,哪里是闲情!”

“什么事情?我和你叔白天在工地上干,钱没得两个钱,却累得要死,晚上要早些睡,你有屁就放快些!”伯伯吐出一个烟圈,笑道。

“我想问一下,我嫂子这辈子,是不是就这样完了?”涛子故作深沉地道,“你们也都晓得,虽然有人给她介绍了几个对象,但人家都嫌弃她是什么‘白虎星’。一个没成,二个也没成,把个嫂子是白虎星的话传得天下皆知了。这样下去,她这辈子不是完了吗?你们是长辈,得帮她想个主意啊!”

伯伯皱眉道:“涛子,你娃不懂事!你嫂子改嫁,我和你叔可以不干涉,这就够了,你娃难道还要我和你叔帮忙说媒?你叫你伯伯和叔叔的脸往哪里搁?外人还不把咱江家的脊梁骨给戳断了?别人会指着我们说,看,那就是嫁自己侄儿媳妇的俩老混蛋!”

叔叔也说:“涛子,你这确实有些不懂事!你嫂子要改嫁,只要不亏待你和宝宝,我们没意见,但要我们张罗把她嫁出去,我们还真放不下这张脸!”

涛子得意地笑了:“那么就让嫂子一辈子这样一个人过下去?现在还好,有哥留下的几文钱,再过些年头,钱花完了呢?怎么办?”

伯伯叹口气道:“涛子,现在看上去生活好了,其实哪家生活都难着呢。你看,我这么大岁数了,还得上工地干活去,不去,就没钱活命。我们哪有更多的精力管你嫂子的事呀?”

涛子道:“我现在有个解决嫂子生活问题的办法,只是不晓得你们当长辈的是不是支持。”

叔叔笑骂道:“涛子,说了半天屁话,你小子要的就是我和你伯伯听你这个办法?那还不快说!你娃书读得多,肚子里的玩意儿就多,真是!”

涛子哈哈笑道:“我不绕几个弯,怕你们不答应啥!”

伯伯愕然道:“你们说什么啊?”

涛子从衣兜里摸出土地使用证,递给叔叔和伯伯看:“伯伯,叔叔,我把哥留下的钱买了地,准备修房子,这是解决嫂子一辈子生活的最好办法!你们看哈,嫂子会缝纫,有了门市,她就可以重操旧业,获得比较稳定的收入。同时我修的是三个门市,另外两个门市可以出租,就目前十字街的门市租金来看,一个门市一年有一千多块,两个就接近三千,这又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可以这样说,房子一修,你们就没后顾之忧了。”

伯伯和叔叔抽了一口凉气,齐把眼睛来盯着涛子:“涛子,这得花多少钱?”

涛子道:“估计是全部积蓄,说不定还不够,到时你们得借点哟!”

伯伯道:“涛子,就算宝宝还小,暂时用钱不多,你可是正用钱的时候,你想过没有,你读书的钱咋办?”

涛子笑道:“这个简单,嫂子自己门市一立,钱就会来的!何况我现在读书用的,也不是哥留的钱,主要靠的是嫂子干点副业挣的呢?”

叔叔不安地道:“涛子,修这么大一座房子,要是将来你嫂子变心,说没你的份,那该如何是好?”

涛子笑道:“叔叔,你看看土地使用证上写的是谁的名字——”

叔叔和伯伯这才注意道,原来那张纸上写的,赫然是“江涛”两个字!一时间,叔叔和伯伯对视着说不出话来。

涛子悠悠地道:“叔叔,伯伯,这么好的嫂子,我不把她一辈子的事安排好了,怎么能安心去考大学?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伯伯和叔叔连连点头道:“是,是!修吧,我们俩长辈支持你们!”

涛子开心地笑了,他站起身来,对伯伯和叔叔道:“伯伯,叔叔,你们休息吧,我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嫂子去,让她也高兴高兴!”

伯伯惊异地道:“你嫂子就这样在意我们的意见?”

涛子笑道:“她敬你们是长辈呀!”

伯伯和叔叔两人露出了满足的笑意。人都渴望获得人的尊重,尤其是长辈,他们更希望能获得晚辈的尊重,当这种受尊重感一旦获得,他们往往会反过来报以更热情的关怀。涛子想,只要有伯伯和叔叔的支持,修房子的事已经不是什么太难办的事了!

嫂子坐在堂屋等消息,见涛子满面笑容地回来,口里还哼着时下流行的歌,便知道事情办成了,但她还是小心地问道:“涛子,怎么样?”

涛子笑道:“完满完成任务!”

嫂子虽然早有了这方面的心理准备,但听涛子这么一说,还是禁不住内心的喜悦,竟然高兴地拉住涛子的手,不由自主地跳了起来。

涛子愕然了,他惊讶地道:“嫂子,不用这么夸张吧?”

嫂子这才发现自己失态了,忙松了涛子的手,坐回沙发上去道:“是啊,我用不着这么夸张的!”

涛子听出嫂子心里的落寞来了,忙过去陪嫂子坐下道:“嫂子,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

嫂子强笑道:“涛子,说什么哪?什么该不该的?”

涛子道:“嫂子,我知道,造房子对你来说,是和改嫁同样重要的事。改嫁,是要找个人和你共同走过这一生;而修房子呢,则是要找一条适合自己走的人生路,两者都很重要!但嫂子又很在意我的意见,在意叔伯长辈的意见,所以,你才会表现的这么激动,是不是啊嫂子?”

嫂子惊愕地看着涛子,感觉自己根本就没这么思路清晰地思考过这两个问题,但涛子说的,又似乎正是自己所巴望的。

涛子拉过嫂子的手道:“嫂子,从某种意义上说,人的一生,就是以爱情婚姻和事业这两条腿走过的一条漫长的道路,不论哪条腿断了,这条路走下去都会艰难万分。嫂子,你应该努力追求两条腿的完美,不要太在意别人会怎么看。爱你想爱的人,做你想做的事,这样的人生,才是幸福的人生!”

嫂子将手从涛子手里抽出来,感觉手上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不习惯地摸了摸道:“涛子,你说什么呀?嫂子听不大懂耶!”

涛子笑道:“嫂子,你在装不懂!我才这么大就能懂的道理,你能不懂?好了,你去睡吧,我再看会儿书。”

嫂子怔了怔,不情愿地道:“涛子,你是怎么说服他们的?”

涛子凝重地道:“嫂子,你那么无私,不用我说,只需要那张土地使用证就够了!确切地说,只需要那张纸上的两个字就够了!”

嫂子莫名其妙地道:“哪两个字?”

涛子再次拉过嫂子的手道:“嫂子,就我的名字——江涛!”

嫂子听涛子这样说,心头一阵热血涌上来,眼泪马上就模糊了自己的视线,她几乎就要哭出声来。涛子用双手把她的手捧起来,大胆地在自己的唇上吻了一下道:“嫂子,刚才伯伯和叔叔问了我这样一个问题:‘假设房子修成后,你嫂子说没你的份,你到时怎么办?’我现在把这个问题拿来问你:嫂子,假设房子修成后,我说没你的份,你该怎么办?”

嫂子怔住了,好一阵后才幽幽地道:“涛子,这个世界上,谁都可能对不起我,但你不会!”

这下该涛子怔住了。好一阵后,涛子将脸埋进嫂子的手掌里,流下了汹涌的热泪,抽噎着哭了起来。

嫂子用另一只手拍着涛子的背,像母亲一样安抚着他:“涛子,我们虽然是叔嫂,但我们更像母子,你说,母亲离得开儿子吗?儿子会舍弃母亲吗?所以,嫂子永远都不怕被你舍弃,你也永远也不会舍弃嫂子的,对吧?”

涛子立起头来,破涕笑道:“嫂子,感谢你这么相信涛子!去睡吧,我真要看会儿书!我们班主任说了,明年高考,就让我们成绩好的去试考,考好了,有奖学金。”

嫂子听涛子这么说,不敢再打扰涛子,忙起身洗漱去了。等她躺上床,还感觉被涛子握过、吻过并埋过脸的手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这不是那种日夜梦想的身体接触的感觉,而是一种得到升华的母性的温柔感觉,还似乎是一种指引生命航向的光明笼罩的感觉!嫂子一时也说不出都是什么意义上的感觉,但她总算从这只手上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涛子说的,人应该好好地走自己的人生之路#轰然自己爱情婚姻这条腿断了,而事业呢,事业这条腿对于一个农妇而言,几乎就是天生的畸形,但我仍然应该追求一个人所应该有的健康,用双脚,去走完自己的人生路!现在爱情也许还遥远,但事业却伸手可及,我一定要牢牢地把握住!对,一定要牢牢地抓住!

第三十六章 张希问罪

五月一号,早饭后,嫂子对涛子说:“涛子,你在家看书,顺便带着宝宝,嫂子去找曲子商量工程承包的事,你看行不?”

涛子想了想道:“嫂子,工程承包找曲子哥是没错,不过,所谓‘亲兄弟明算帐’,我看这样,我们准备些饭菜,晚上请来伯伯和叔叔,再把曲子哥请来,一起斟酌着签个合同,这样稳妥一些,你觉得呢?”

嫂子笑道:“涛子,还是你想得周到!那我先跟曲子说声,再到县城买点菜回来。”

涛子道:“就这么办。”

嫂子于是匆匆来到何曲家,老远便见曲子往家走,进了门,嫂子大声喊他,但他没听见。何婶子倒是听见了,却叉着腰,瞪着眼,盯着嫂子,一副斗鸡模样。

嫂子见何婶子这样,心里早有些害怕,但又不能不上前搭讪:“婶子,我找曲子兄弟说话。”

“不在!”何婶子大声地道。

“我刚才还看见他呢,他进屋去了。”嫂子争辩道。

“我说不在就不在!怎么,要进屋搜还是怎么的?”何婶子气势汹汹地道。

嫂子摇摇了头,心里真为世上有这样的人而感到悲哀,正要扭头走,那何婶子却不依不饶起来了:“莫忙着走,你给我说说,前晚你把我家曲子喊哪去了?是不是上你家了?”

嫂子听何婶子这样问,一张脸羞了个通红,一时也说不出话来。何婶子得了理似的,立即跳脚骂了起来:“好你个娼妇,烂货,你勾引你家小叔子就够了,你还来勾引我家曲子!还勾引到你家里去了!是不是还上了床呀?啊!你克死你家公公婆婆老公还不满意呀,还要来克我,克我家曲子?啊!”

嫂子委屈得想哭,但她忍住了,她希望曲子能站出来,说句公道话:“曲子,你出来,你出来,说说清楚,到底嫂子勾引谁了!”

曲子在屋里,只能以泪抹面,哪敢出来。

嫂子见曲子竟然是这样的孬种,失望得想哭,但她最后还是忍住了,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坚强些,你应该坚强些!你不能给涛子丢脸!”嫂子清了清喉咙,冷冷地对正破口大骂的何婶子道:“何婶子,我是来找曲子商量工程承包的,既然你这当娘的这个样子,我的房子又不是包不出去,非得要包给你家曲子哟!不包就算了,干吗骂人?打扰了你吗?那我就说声对不起了,拜拜!”

嫂子扔下这句话,扭头就走了。何婶子听说嫂子是来说包工的事的,一时也没明白包什么工,但却很明白这个工给她的无理取闹给闹没了,心里一下子就后悔了起来。

曲子听妈已经没骂了,估计嫂子已经走了,这才敢从屋里出来,他带着哭腔对他妈道:“妈,你就可怜可怜你的儿子吧,你这样今天骂这个,明天骂那个,你儿子能包的一点工程都给你骂没了!难道你让你儿子打了光棍,还要让你儿子饿死吗?”

何婶子正后悔呢,听曲子这么一说,忙叫曲子道:“你赶快去追,把工程包下来,只要不是和那个寡妇上床,妈同意你和她来往!”

曲子欲哭无泪地道:“妈,人家刚才找我,我都不敢出来,她还能理我这个懦夫吗?啊?”

“你这孩子怎么跟你妈这么说话呢?快去!是不是要我抽你,你才肯去?”何婶子喜欢和任何人过不去,但却从不和钱过不去,哪里肯看着到手的肥肉飞走呢!

曲子是被妈妈的淫威吓唬大的,听妈这样说,哪敢再犟,连忙像风一样追了上去。

“嫂子,你等等!”曲子边追边喊。

嫂子听得曲子的声音,心里本来恼恨他当缩头乌龟,但一想到他也是可怜没办法,再加上把工程包给其他人也不放心,就不由得停了下来。

“嫂子,对不起啊,都让你挨骂!”曲子赶上来,道歉道。

“没关系,习惯了!”嫂子淡淡地道。

“你刚才说包工的事,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上次说的那个朋友的房子要修?”曲子问。

“呵呵,曲子,算了吧!”嫂子冷笑道,“算了,我找别人吧,我怕你妈不愿意!”

曲子听嫂子语气,那是真的了。急忙道:“嫂子,你别和我妈一般见识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嘴!看我面子上,再原谅她一回吧。”

嫂子冷冷地道:“曲子,你刚才做什么去了?为什么连句公道话都不敢出来说?”

曲子低下头去,唉声叹气去了。

嫂子继续道:“曲子,你真可怜!你还算是男人吗?你跟你妈说要娶我,你知道不知道,娶老婆回家,就要呵护她一辈子?就你这样懦弱,你能呵护谁呀?就你这样子,我的房子能包给你吗?”

曲子无话可说,垂头丧气地往回走。嫂子见曲子这样,心里又是痛又是怨,正所谓“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嫂子想叫他转来,但刚才不期然就把话说重了,不好改口。待要不叫他转来,又觉得失去曲子这个最好的承包者可惜,同时,自己也不希望看见曲子颓丧成这个样子。正在为难的时候,却见何婶子匆匆赶了来,与曲子相遇时,一把拉了曲子,直朝嫂子跑来,拉得曲子那么大的个子都踉跄不已。

何婶子到了嫂子面前,放下了老脸:“小静呀,都是婶子猪油蒙了心,看不出你是好人,倒做了狗咬吕洞宾!你就把工程给我家曲子吧,乡里乡亲的,我们曲子也不会亏待你,你说是不是?”

嫂子见何婶子连老脸都放下了,自己正好趁机借梯子下楼,便笑道:“何婶子都这样说了,我还有啥说的?这样吧,我家涛子也回来了,说要请伯伯和叔叔两家吃饭,我准备了点酒菜,今晚曲子兄弟过来吃饭,我们再商量吧。”

何婶子赔笑道:“哎哟,小静想得可真周到!还吃你家的饭,多不好意思啊!”

嫂子道:“高兴就来吧,要不高兴,我找别人去!”

何婶子忙道:“高兴,高兴,怎么能不高兴呢?”

嫂子道:“那就这样吧,我有事,得到城里去一趟,我先走了!”

嫂子说完,也不管那母子二人,匆匆回去,带了钱,便上县城去了。

涛子留在家里看书,一边带着宝宝玩。突然的一声喝,把他吓了一跳:“江涛子,你给我出来!”

涛子听出是张希的声音,嘴角露出了笑意:“知道你不会放过我,早在家等着你的狂风暴雨的摧残呢,来吧!哈哈!”

涛子话音未落,张希已经进了堂屋,横眉竖眼地,一点儿也不贤淑:“我不和你嬉皮笑脸!你这个卖友求荣的无耻之徒!”

宝宝见了张希,一眼便认得是零食姐姐,忙叫道:“姐姐,姐姐!”这小家伙以为这次还有零食,哪知道张希没有零食,有的只是火气:“别叫我姐姐!”

宝宝吃了一吓,怯怯地退到了叔叔身边。涛子皱眉道:“张希,有火朝我发,干吗和宝宝生气?他才多大?”

张希来到涛子身前,一把抢了他手里的书,顺手扔在沙发上,然后挨涛子一屁股气势惊人地坐下,让结实的沙发发出了一声惨叫。宝宝忙钻到叔叔背后去了。

“干吗呀,张希?”涛子忍了又忍道。

“干吗?你说干吗?你凭什么要把我的事告诉我爸我妈?关你什么事?”张希气乎乎地道。

涛子笑道:“为这个呀?告诉你,我不凭什么,就凭是你的师傅!我管教徒儿,没错吧?”

“谁是你徒儿了?”张希被说笑了,死劲在涛子胳膊上拧了一下。

涛子见张希笑了,忙夸张地尖叫起来:“杀人了!徒弟杀师傅了!”

张希松了手,攘了涛子一下:“去你的!本想来骂你个狗血淋头的,没想到反被你给说笑了!——别以为我笑了就完了,说,前次我到市里找你,你为什么不出来见我?”

涛子双手一摊,学西方人耸了耸肩道:“学校不准,没法!”

“屁!你们学校是什么学校?同学来了都不准见?”

涛子嘿嘿笑道:“什么学校?你还不知道?方圆数百公里升学率最高。考名牌大学人数最多的学校啊!”

“该你拽!”张希瘪着嘴道,“我们的学校差,不敢跟你比!”

“你们学校当然差!学生居然可以逃课去上网,同学和老师居然四处找都找不到!什么破学校?管理简直跟放鸭子似的!”涛子说着来了劲,“你说,你都这样干了几回?”

“别提了,就一回!”张希怯怯地道。

“就一回?”涛子瞪大眼睛道,“骗谁?敲键盘的速度快得和打字员差不多了,才一回?一回能练出那水平?鬼才相信!”

“你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张希冷哼道。

涛子道:“张希,早知道你到了高中就迷上上网,当初真不该辅导你考上高中!我听说你还交男朋友了,有这事吗?”

“有啊!怎么?吃醋了啊?”张希高傲地道,一脸的挑衅。

涛子冷笑道:“切,吃醋!”

张希突然站起来,恼恨地道:“我就交男朋友了,怎样?谁叫你不理我?你个大傻瓜!大木头!”

涛子没想到张希会说这样的话,一时呆住了:“张希,你交男朋友关我什么事?”

张希冷笑道:“当然不关你的事!不过我警告你,我交男朋友的事,你敢告诉我爸我妈,我就和你翻脸!”

涛子皱眉道:“你真交男朋友了?”

张希一脸的不可思议状:“原来我说了半天,你还以为我在开国际玩笑!”

涛子笑道:“读高中交男朋友,本来就是在开国际玩笑,哈哈!”

“不和你说了,我走了!”张希忿忿地道,“再警告一次,不许告诉我爸我妈!”

涛子见张希要走,突然沉下脸道:“我也警告你一次,以后哭鼻子,最好别找我做倾诉对象!”

“切!你算老几!”张希说着,走出了堂屋,出院子去了。涛子送到院子里,见张希那曼妙的背影远去,心里怅然若失。

第三十七章 拒绝曲子

傍黑的时候,伯伯、叔叔和曲子收工后来到了嫂子家。涛子负责进厨房弄吃的,嫂子便和伯伯、叔叔、曲子去商量修房子的事,签了合同。待吃饭时,涛子又去叫来伯娘、婶婶以及他们家的小孩,借了一张桌子,方才坐下所有的人。

除了曲子是外人,堂屋里吃饭的全是自家人,所以这饭吃得很开心,几个小家伙在桌子上打打闹闹的,更给这顿饭增添了喜气。

伯伯和叔叔都喝酒,二人干喝觉得没劲,便要涛子和曲子陪,涛子道:“论理,我该给伯伯和叔叔敬酒才对,可我是学生,喝酒伤害大脑,影响记忆,我不能喝,不过,我倒是乐意以汤代酒,敬伯伯和叔叔一杯。”

伯伯笑道:“你小子最会耍滑头,不过,这总比我们干喝强!好,我和你叔叔接受了!”

涛子便以汤代酒从伯伯敬起,挨个儿喝了,连伯娘,婶婶,嫂子都没放过,死说活劝地让他们都沾了点酒。最后,涛子给曲子倒了一杯酒,劝曲子道:“曲子哥,兄弟知道你不喝酒,但兄弟诚心诚意敬你一杯,房子的事,就多拜托你了!来,我先干为敬!”

涛子一仰脖子,将那汤灌了下去,做出一副喝了酒的样子,似乎回味悠长,然后拿眼看着曲子,看他怎么办。

曲子尴尬地看着桌子上的酒杯,摇摇头道:“不行,我不能喝!我沾酒就醉!”

涛子道:“曲子哥,哪有沾酒就醉的?没事,喝,怕啥?喝醉了我背你回去!”

曲子苦笑道:“兄弟,你是不知道,上次我喝醉了,倒在油菜田里,人事不醒!这不,我还没恢复呢!”

涛子笑道:“呵呵,曲子哥原来喝酒啊?喝了多少,怎么醉得那么厉害?”

曲子是老实人,不晓得撒谎:“那天喝了一碗,喝完脑壳就昏了!”

涛子夸张地道:“哇,曲子哥这么厉害?原来能喝一碗酒!那还在乎这一杯么?绝对的不在乎,你说是不是?”

这华蓥山区人劝酒,最是大公无私,不把别人劝得把酒喝下去,那是不肯甘休的,涛子也不例外,他凭着两片嘴唇和三寸不烂之舌,硬让曲子将酒杯端了起来。

曲子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嫂子,她知道涛子最听嫂子的,而嫂子是一定会帮自己的:“嫂子,你是晓得我不喝酒的——”

嫂子因为高兴,也帮涛子劝道:“曲子,喝点吧,不多喝,未必能醉呀?”

这时伯伯和叔叔也都上来劝,曲子没法,将眼一闭,酒杯一倾,喉咙里咕嘟一声,竟然将一杯辣辣的白酒灌了下去。

涛子大拇指一竖,赞道:“曲子哥,行啊!来,来,兄弟给你满上!我伯伯和叔叔论辈分是你长辈,你总得表示个意思吧?”

曲子慌了神,涨红了脸道:“实在不能喝,我头都晕了!”

涛子哪里肯:“曲子哥,你是包工头了,不能就瞧不起长辈了吧?怎么能不喝呢?你不能喝酒是一回事,关键是你能喝!刚才那杯,看你喝得多干净利落!”

伯伯和叔叔跟着就起哄了起来:“曲子,不喝就算了,我们老百姓一个,可以不喝!呵呵!”

曲子哪里听得这些话,将衣袖一捞,端起酒杯道:“喝就喝,大不了一醉,没的说我曲子忘了长辈!”

曲子一表态,涛子就乐了,劝酒成功!叔叔对着涛子直竖拇指,那意思是:“你小子真行!”

曲子几杯酒下肚,话就多了:“大伯,大叔,大妈,大婶,嫂子,涛子,你们放心,工程交给我,绝没有错,保证不出什么差池!我可以从设计到施工到材料质量把关,甚至帮忙守材料,全帮得上忙,把这个工程当自己的事来办!”

大家见曲子有了点醉意,忙点头赞成。嫂子见曲子还在给伯伯和叔叔斟酒,要继续和他们喝,便提醒曲子道:“曲子,是不是少喝点?”

曲子立即醉笑道:“嫂子,你舍不得酒!只有劝客人多喝点的,哪有劝客人少喝点的?哈哈!”

嫂子涨红了脸,不说了。曲子便又去和伯伯和叔叔喝,他还要和伯娘、婶婶、嫂子喝,但她们都坚决不喝了,没奈何,他就一次又一次地和伯伯、叔叔碰杯。这俗话说“酒壮英雄胆”,又说“兔子是狗撵出来的,话是酒撵出来的”,曲子酒一喝到位,话特别地多,就特别的气壮,整个屋子就听他一人的声音:“今天我高兴!自古以来我就没喝过这么多酒,而且没有醉!你们看,我连脸都是红的!不是说‘脸红正喝得’吗?我起码还可以喝个半把斤!”

嫂子拧了涛子的手臂一下,示意他出去。涛子跟嫂子出去,嫂子焦急地道:“叫你别劝他喝,现在喝醉了嘛#蝴妈那么凶,他回去又要挨骂,搞不好还得挨打!”

涛子笑道:“难得见曲子哥醉过,原来他醉了话还挺多的嘛!我还以为他说不来酒话呢,呵呵!”

嫂子急道:“涛子,嫂子愁死了,你还笑!现在该怎么办?”

涛子道:“放心吧,我等会儿送他回去。何婶子要敢怎样,我给她好看!你问问,我们这个社,何婶子最怕谁!”

“最怕谁?”嫂子奇怪地道。

“正是区区在下!”涛子哈哈笑道。

嫂子也忍不住笑了,她倒是记得,何婶子被涛子收拾的事。那次何婶子为点小事骂起了婶婶,涛子跑去帮忙,他站在何婶子的菜土里,对何婶子道:“你骂吧,骂一句,我就拔你一棵菜!”何婶子哪将涛子一个半大小子放在眼里,照骂不误。涛子便在她的土里数着数拔,把偌大一块地的菜给拔了个精光。何婶子来抓扯涛子,反倒被强壮如牛的涛子按倒在地里,将菜叶子塞了她一嘴。还指着她骂道:“别人怕你何喇叭,老子江涛子可是天不怕地不怕,除了爹娘我为大的主儿,别瞎了你她娘的狗眼!”何婶子吃了涛子的亏,但又拿他没办法,因为涛子鬼点子多,稍微不注意,就会被他算计。后来妈妈倒是主动陪了何婶子家的菜,但从此何婶子再也没在涛子在家时找江家的晦气。

想起这些无赖行径,嫂子笑骂道:“你还好意思说,荆海赖!”

涛子笑道:“马善有人骑,人善有人欺。嫂子,对付恶人,就得用恶办法来对付!这就叫‘恶人还得恶人治’!”

嫂子道:“等会儿你自己记得送他回去,我不管哈!看你吹牛!”

涛子笑道:“绝对把他送回家!”

“进去吧!”嫂子道。

曲子正说得唾沫飞溅,不知道怎么竟然说了他和嫂子的事,说得是手舞足蹈,激情飞扬。突然,他站了起来,虔诚得跟教徒一般,诚恳得跟傻子似的:“今天,大伯大妈,大叔大婶,还有涛子兄弟都在,我郑重地请你们为证,我何曲子,要娶嫂子为妻子,今生今世,永远好好对她,希望你们成全,希望嫂子成全!”

曲子说完,“扑通”一声,竟然跪在了嫂子面前。嫂子听得呆了,她哪里想得到,曲子酒后竟然会这么大胆#蝴竟然有勇气把这个想法当着伯伯和叔叔的面说出来!呆了一呆,嫂子变得惊恐起来:“曲子,你疯了?你说什么疯话!”

伯伯和叔叔也都皱眉道:“曲子,你醉了!”

曲子却道:“不,我没醉!我清醒得很!我是真心喜欢嫂子,真心想跟嫂子过一辈子!”

涛子听曲子向嫂子求婚,开始觉得好笑,心想曲子也真是,什么癞蛤蟆都想天鹅肉吃!接下来脑子里却一阵嗡嗡响,他突然感觉到一种莫名其妙的威胁,正虎视着他,向他发出一种说不出什么味道的挑战。他快步迈到嫂子身边,把嫂子拉到自己背后,对曲子道:“曲子,你给我起来!”

曲子直直地跪着,哪里肯:“不,我要嫂子答应我!”

涛子冷笑道:“曲子,先回去问问你妈再说!知道吗?先回去问问你妈再说!”

曲子听涛子这样一说,缓缓地站了起来,沉沉地低下头去,人一下子蔫了。

涛子趁热打铁,冷嘲热讽起来:“曲子,就你这懦弱的个性,还有你妈那死不悔改的迷信思想,别说娶我嫂子,娶天下任何一个女人,都是妄想!你知道吗?女人,是男人娶回去好好爱护的,不是喝来叱去任人宰割的。你有本事保护我嫂子不受伤害吗?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你还能保护我嫂子?别做梦了你!要做这样的梦,先从你妈的噩梦中走出来再说吧你!”

伯伯听涛子这么说,感觉很伤人自尊:“涛子,怎么跟你曲子哥说话哪?”

涛子本想发泄一种不忿,哪管话轻话重,这时听伯伯呵斥,感觉确实说得有些过分,忙住了嘴。嫂子站在涛子背后,怯怯地对曲子道:“曲子,我当你说的是酒话,就算是真话,我也不能答应你。涛子说得对,我需要被保护,而你却保护不了我!”

叔叔打圆场道:“大家都别慌嘛,曲子醉了,说的是酒话!曲子,以后可不要这样说了!好在今晚都是自己人,要不然,传出去就闹笑话了,啊!”

曲子颓然道:“涛子说得对,在我没有走出我妈给我的噩梦时,什么都是空了吹!涛子,我要谢谢你的提醒!好了,我刚才献丑了,我得回去了!”

涛子道:“就是嘛!曲子哥,明白了这个道理就好,以后不要太窝囊,男人嘛,得有男人的刚气!冲你这句话,我送送你!”

曲子道:“不必了,我自己能走!”

曲子说着,歪歪倒倒便往外走,嫂子忙叫涛子道:“去送送,别让他摔了!前天他差点没给醉死!”

涛子笑道:“这种人,一直都在醉梦里生活,醉不死的!”

嫂子听涛子没个正经,生气地道:“涛子,我和你说正事,别当玩笑!”

涛子见嫂子生气了,忙跟了上去,心里却老大不愿意:什么跟什么嘛,帮你拒绝了这个懦夫,你还要我帮他?未必——

涛子不敢想下去,他突然感到夜是那么地凉,以至于他突然打个寒噤。

╔──海 岸 线  文 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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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嫂子查病

曲子走出院子,晚风一吹,酒就涌了上来。这酒一涌上来,曲子的思维便一片混沌了,整个人也跟烂柿子一样,软完了。涛子见曲子快被风吹倒了,忙上去扶住,把他架了回去。

何婶子正站在檐前等曲子,见曲子被涛子架了回来,知道又喝酒了,但这次她没骂人,还笑呵呵地道:“涛子,麻烦你送你曲子哥回来,多不好意思呀!”

涛子见何婶子居然客气了起来,稍微感到有些惊讶,但他不相信何婶子会狗改了吃屎的毛病,嘿嘿笑道:“我把曲子哥灌醉了,你不恨我呀?”

何婶子嗔笑道:“涛子,曲子喝酒,一定是因为高兴,一高兴就喝多了,一喝多就醉了,怎么能说是你灌醉了的呢?你想啊,你嫂子要修房子,我们乡里乡亲谁不为她高兴啊?何况她还把工程包给你曲子哥呢,曲子当然更高兴了,这不,就喝醉了!”

涛子笑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快来帮帮忙吧,我支持不住了!”

何婶子这才忙着来帮涛子将曲子弄进屋,扔上床去。何婶子说:“涛子,坐坐吧,喝口茶!”

涛子哪里肯:“得了,我还是先回去吧,我伯伯和叔叔还在等我呢!”

涛子送曲子走了,伯伯接着刚才的话头,问嫂子道:“小静,伯伯本不该过问,你,你对曲子,到底持什么态度?”

嫂子涨红了脸,羞涩地道:“伯伯,我和曲子真没什么,是他自己喝醉了酒乱说!”

伯娘见嫂子害羞,嗔着自己老公道:“你一个大老爷们,管这事算什么?我们小静自己有主见,哪拿那曲子当回事!你瞧何喇叭那德性,谁肯嫁到她家去受罪呀!”

婶婶也道:“小静不会动心的!”

伯伯道:“我就怕小静糊涂!好人家我们自然是支持的!小静,你现在不是我们江家的媳妇,是我们江家的闺女,知道吗?凡是多跟伯伯、叔叔商量,啊!”

嫂子点点头道:“伯伯,我不会犯糊涂的。你们放心好了,我也不是孩子了!”

伯伯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对叔叔道:“老幺,房子的事,我们得多上点心,明天你去找个先生看看日子,看看哪天可以动工。”

叔叔道:“这个没问题,我反正不找没参过师的,像王瞎子这种人,我是不找的。”

伯伯笑道:“你提王瞎子做啥?那老小子时来运转啦!砸了观音庙,竟然进养老院享清福去了!”

叔叔笑道:“这不,怎么能说明党的政策好呢,哈哈!”

嫂子插嘴道:“叔,还是让我去吧,我又没事做,你明天还要上班呢。耽搁一天,几十块呢!”

叔叔想了想道:“也好,你去找张村的刘驼背,那是有名的八字先生,正规参过师的。”

嫂子道:“我听说过,我明天就找他去。”

伯伯道:“那这事就先这么定下,等日子定了,我和你叔叔都到曲子手里做工,也就能帮你看着了。”

正说着,涛子回来了,一家人又说了些闲话,叔叔和伯伯因为明天要做事,想早些睡,就告辞了要走。伯娘和婶婶不惯熬夜,早已经是呵欠连天了,只有那些小孩子,瞅着电视看,不知道疲倦。

送走了叔伯,嫂子说身上痒痒,想洗澡。涛子说:“刚才做饭时,鼎锅里烧了开水,可以调了凉水洗。”

于是涛子去厨房收拾餐具,嫂子自去换衣服洗澡。

躺在床上,嫂子又失眠了。

她没想到,这个世界上,居然也会有一个男人,在默默地、深深地爱着自己这个灾星!这个人在懦弱、平庸包裹着的身躯里,竟然涌动着真情!这真情居然会在一瞬间,被酒精点燃!可是,这份情却被自己拒绝了,被自己用冰冷的心,浇灭了。涛子则用更冷酷的话,伤害了它,也许会伤得很重……

第二天上午,嫂子带着宝宝去张村找刘驼背去了,涛子便清理嫂子昨天晚上换下的衣服来洗,当她看见嫂子内裤上淋淋漓漓的东西时,吃了一惊,想起前次张希说嫂子的话,心里就开始了紧张,下决心要带嫂子去医院查一下,看到底是什么病,最好别是什么大病才好。

嫂子中午时回来,说是日子已经看好了,就在农历下月初五。涛子皱眉道:“下月初五?不正是农忙时节吗?大家都忙,那房子怎么修啊?”

嫂子笑道:“我也问了,人家刘先生说了,破土嘛,破土就成。等农忙过后再接着修嘛。”

涛子苦笑道:“这晓得都是什么狗屎臭规矩!”

嫂子笑道:“涛子,农村人嘛,大家都信,你就跟着信信也没啥嘛。”

涛子傻笑道:“什么时候动工倒无所谓,我就是着急想今年暑假能住上新房,嘿嘿!”

“一定能成的!”嫂子笑道,“涛子,你看着宝宝,我把昨晚换的衣服洗了!”

“衣服我已经洗了。”涛子听嫂子提起衣服的事,脸色突然变的很严肃,“嫂子,有件事我不得不求你——”

嫂子见涛子突然这样,惊讶地道:“什么事呀,涛子?”

涛子道:“嫂子,你,你去医院查查吧。”

嫂子红了脸,她明白涛子说的是什么,这段时间,月经早该停了,可是还有经血淋漓不止,她也正烦恼呢。

涛子道:“嫂子,听我的话,今天下午就去检查!我陪你去!”

嫂子点了点头:“涛子,嫂子去就是!”

一种幸福的感觉在心里悄悄升起,嫂子在心里对自己说:杜静,你知足吧,女人的这种病,是需要男人的关心和爱护的,但你是一个寡居女人,本不应该享受到这种爱护的,可是你却幸运地拥有了!你真幸福!

午饭后,涛子陪嫂子上县城去,在张希家门前等班车,张希跑出来问:“涛子,你和嫂子去哪?”

涛子玩笑道:“去县城,你去不去嘛?”

张希眼睛一亮,笑了起来:“我去,我去!”

涛子脑袋都大了,暗骂道:“我这是捉些虱子到头上爬!”

张希回楼上换了衣服,就要跟涛子和嫂子走。张希妈妈拦住道:“不许去,去又上网!”

张希不耐烦地道:“妈——我去买点文具,跟嫂子同去,你有啥不放心的?”

涛子笑道:“怕你中途偷偷溜了啊!脚长在你腿上的,到时谁拉得住你呀!”

张希大喝道:“涛子!你给我闭嘴!”

涛子忙用手捂了嘴,嘻嘻地不说话,跑站台边去了。张希又涎着脸跟她妈说:“妈,让我去嘛,跟嫂子去,你该放心呀!”

嫂子也道:“嫂子,你就让她去吧,我给你看着就是。”

张希妈妈道:“她嫂子,你不是不晓得这家伙,一转眼就溜没了,到时找都找不到。”

嫂子听张希妈妈这样说,便对张希道:“希妹子,答应嫂子不跑一边去,嫂子就带你去。”

张希忙道:“嫂子,妹子绝对不乱跑,乱跑了,你就见我一回骂一回!”

嫂子笑道:“那就这样吧,嫂子,让她去吧!”

张希妈妈笑道:“她嫂子,她明知道你不会骂人,她当然不怕你见了她就骂了!唉!你要去就去吧,女儿大了,娘管不了了!”

张希等的就是这句话,一听得妈妈这样说,早飞身到站台挨涛子站着等车去了。

“你去县城做啥?”涛子问。

“嘿嘿,让你见一个人去!”张希自豪地道。

“我没时间跟你混!”涛子道。

“我让他来见你!”张希说。

“他?就是你那个他么?”涛子酸酸地道。

“嘿嘿,你真聪明,涛子就是涛子啊,什么时候都比别人聪明!”张希冷笑道。

涛子悻悻地道:“我可不可以不见啊!”

“不行!我刚才上楼换衣服的时候,已经给他打电话了!”

“车来了,我们上车吧!”嫂子来到他们身边,催促道。两人忙住了话,一起上了车。

下车的时候,一个和涛子一般高的男生来接张希。那男生结实而且白净,比涛子多了一份文静和狡黠,却少了涛子的豪爽和智慧。涛子看了那男生一眼,心理哂笑:张希也就这眼光!

张希拉着那男生过来给涛子和嫂子介绍:“涛子,嫂子,这是我高中同学范繁;范繁,这是涛子,这是杜嫂子。”

范繁倒是很礼貌地和二人打了招呼,便跟着他们一起到医院。嫂子去门诊室检查,这三人带着宝宝就在走廊里玩,说一些高中生活的趣事。检查的人太多。嫂子进去了一个小时都没挨上伦次,张希便说:“涛子,我和范繁去‘e网情深’网吧玩会儿,你们走的时候来找我,我们一起回去,免得我妈唠叨,好不好?”

涛子笑道;“我早知道你会溜,不过我警告你,到时你可得跟我们回去,不然嫂子不好向你妈交代。你可以让我难过,你可千万别让嫂子难受,知道不?”

张希笑道:“谁的面子我不给,难道嫂子的面子我能不给吗?放心吧,绝对不会!”

涛子笑道:“那你们去吧。”

张希于是和范繁离去了,涛子便在走廊里逗宝宝玩。又过了半个小时,嫂子出来了。涛子忙迎上去问:“嫂子,怎么样?”

嫂子难为情地道:“涛子,医生说还要做一些检查,你再等会儿,可能还要花些时间。”

涛子“哦”了一声道:“那我就在这里等吧。”

“你带宝宝出去等吧,到广场或者濒溪公园等都可以,我等会儿完了来找你们就是。”嫂子说。

涛子不放心地道;“那你万一需要帮助怎么办?我还是就在这里等吧。”

嫂子笑道:“医生说了,没什么事,你放心吧。”

涛子疑惑地道:“真没什么事?”

嫂子道:“当然是真的!你带宝宝出去玩吧,这里空气不好,别把宝宝憋着了。”

涛子听嫂子说得肯定,高兴地道:“我带宝宝去濒溪公园吧,这里完了你就来找我们。”说着,就带宝宝出去了。

涛子带宝宝在濒溪公园玩了一圈,还不见嫂子来找,便沿途返回,到了医院,见嫂子正从门诊室出来,脸色有些不太好,便关心地问道:“怎么啦嫂子?”

嫂子皱眉道:“没什么,刚手术过,有点不舒服。”

“手术?”涛子惊讶地道,“这么严重?”

“你不懂!”嫂子笑道,“别大惊小怪的,没事!走吧,我们回家!回家再说,哦,张希呢?”

“上网去了!”涛子咕哝道,“看她都交的什么朋友,真是!”

嫂子奇怪地问道:“那个小男生是——”

涛子嘿嘿笑了:“嫂子,这个不能乱说的!”

这时两人已经出了医院,嫂子逗笑道:“涛子,你和她这样就算两清了?”

涛子不干了:“嫂子,不许取笑我!”

“好好,不取笑,去把她叫来一块回去吧,同路不掉伴,不然,回去不好跟她妈妈交代!”嫂子说。

涛子把宝宝给嫂子牵着,便去网吧找人。找到那个所谓的“e网情深”,涛子钻了进去,在昏暗的房间里,他没发现张希,这时老板过来问:“你上网吗?”

涛子道:“我找人,你看见一男一女两人,他们长这个样子——”

涛子用手比画着说了张希和范繁的长相,老板道:“他们在里面雅间,你去找吧。”

涛子撩开雅间的门帘,一眼便看见张希靠在范繁肩头,偎依着看录象,录象里正发出涛子再熟悉不过的喘息呻吟声。涛子心里一咯噔,忙退了出来。却清了清喉咙,叫道:“张希,我走了哟,你走吗?”

第三十九章 拒绝张希

张希在雅间里慌乱地道:“涛子哥,等我,我当然要走!”

等了好一会儿,张希出来了,范繁却没有。

“他呢?”涛子问。

“别管他!”张希说,“走吧,别叫嫂子等!”

出了网吧门,涛子变了个人:“张希,我作为你的老同学,老邻居,最后再劝你一句:别忘了我们在那个星夜,对着星星给自己划定的坐标!”

张希苦笑道:“涛子哥,那年的坐标,我轻易地就找到了,因为有你帮我。但现在我找不到我的坐标在哪,因为没有你帮我!你为什么就不愿意再帮我了呢,涛子哥?”

涛子不解地道:“张希,要说在学习没帮上你,这我承认,因为我们毕竟不在一个学校了。但你不能说我就不愿意帮你了,我随时都愿意帮助你!但你现在这个样子,实在让我无话可说了,真的!”

张希嬉皮笑脸地道:“是不是无药可救了?”

涛子叹口气道:“那倒不是!路是由你自己选的,只要不后悔,就不存在对错#涵也不能说谁的选择就对,谁的选择就不对!”

张希突然变得很凄凉:“涛子哥,你当初来见我一见多好,可是——”

涛子听得一愣,惊讶地道:“什么见你一见?”

“没什么!”张希恢复了原状,淡淡地道。

涛子想起那次张希到市里来玩,自己确曾没去见她,难道就为这个?正要问时,却已见到嫂子了,便忍住了。

三人上了车,张希一人远远地坐着,涛子则和嫂子靠窗坐了。车在蓥城大道飞速前进,涛子眼望着窗外,见沿途一个又一个正在修建的楼房工地,兴奋地道:“嫂子,你看,他们都修了!”

嫂子笑道:“知道你性急!”

涛子道:“嫂子,你看,外面这些已经修成功了的房子,最后都缺少点什么?”

嫂子伸头看了看,摇了摇头道:“看不出!”

涛子微笑着,不再说话。嫂子见他一脸深意,感到好奇,但又不方便当众人问,只好忍住了。

下车后,嫂子被张希妈妈叫住问检查治疗的事,张希朝涛子一招手道:“涛子,天色还早,跟我到江边玩去!”

涛子笑道:“你不累?我可是累了!”

张希蛮横地道:“去,还是不去?”

涛子皱眉道:“强迫呀?不去!”

涛子口里这样说,却去跟嫂子说要去江边陪张希玩,张希妈妈立即骂起自己女儿来:“张希,你涛子哥要看书,你以为像你一样不努力学习呀?别耽搁涛子,听到没有!”

“真不去,还是假不去?”张希不理睬自己妈妈,却追着涛子问。

涛子无奈地道:“去,去,去呀!不是在跟嫂子说了嘛,真是!”

张希得胜地笑了:“那就好!你等等我,我换衣服去。”

“又换衣服呀?不是今天才换的衣服嘛?”涛子苦笑道。

张希已经跑到楼梯口了,听涛子这样说,回头匆匆地道:“脏了!”

张希妈妈看着自己的女儿,无奈地摇着头。嫂子见涛子要和张希去江边玩,和自己不同路,便对涛子说:“早些回来,我好做饭。”

涛子点点头,嫂子便带着宝宝回家去了。涛子等张希下了楼,一同往江边去。

从进站路到江边,要走近20分钟路。他们先过了立交,然后到观音崖,下了崖,走过一段土路,就下到了江边。

渠江静静地躺着,像一个慵懒的睡美人。微风中,清澈的江水轻吻着沙滩,发出梦幻般的声音。两人坐在沙地上,看了一会儿江水、蓝天、白云,还有岸上的油菜、小麦,涛子说:“这几年,我们这里变化可真大哈!你看,大桥看上去多壮观,以前想都不敢想象,我们这里会修高速路,修跨江大桥!”

张希无聊地道:“说这些,没劲!”

涛子嘿嘿笑道:“说什么才有劲?”

张希道:“涛子,你今天见了范繁,感觉怎样?给个意见。”

涛子听张希提那个人,心里很不舒服,皱眉道:“没感觉!”

“呵呵,涛子,你吃醋了!”张希快乐地笑道。

“我吃醋?切!”涛子嘴上不肯承认,心里却嘀咕,我心里怎么会有股酸酸的味道啊?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吃醋?切,我怎么可能为张希吃醋?我又没打算和她要怎样怎样!

“不承认吧?”张希暧昧地笑道,“我怎么听你的话里酸溜溜的啊?”

涛子道:“我还没把他看上眼!我吃醋?我吃什么醋?我根本就还没长吃醋那根筋!”

“好好好,你没吃醋,是我自作多情,好不?”张希见涛子不肯承认,生气地道,“你当然不会吃醋了,你要还晓得吃醋,你当初就会来见我!既然没来见我,你当然就不会吃醋了!”

涛子莫名其妙地道:“张希,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当初不当初的?我已经说过,学校纪律不允许!再说了,见不见个面算啥呀?放了假我们不是天天见面嘛!”

张希突然委屈起来,带着哭腔道:“你知道什么呀!你只知道纪律!你不晓得当时人家有多失望!”

涛子道:“我明白你的感受。可是,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呀,我不可能违反学校纪律,那样的话,我嫂子还不伤心死呀!”

张希已经抽泣了起来:“你只顾了你嫂子的感受,可你知道当时我的感受吗?”

“你什么感受?你不就是周末到市里来玩吗?即使没见着我,也不会有什么特殊的感受吧?”涛子嘻嘻笑道。

张希望着西去的渠江,幽幽地道:“当时,范繁紧追着我,追得我好辛苦。我想找你诉诉苦,可你呢?你竟然躲着不肯见我!”

涛子嘿嘿笑道:“这不很好吗?你们女孩子不是成天就希望有人追吗?没人追的女孩,还躲被窝里哭鼻子哪!”

张希恨恨地拧了涛子的膀子一下,然后站了起来:“你真是个死人!和你说了半天,等于是对牛弹琴!不和你说了,白痴一个!真枉了你是高才生!”

涛子听张希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被欲爱不能爱,欲舍又不忍的感受折磨着,嘴里却仍然打着哈哈地道:“张希,我天生就是白痴高才生吗,你看,这么简单的道理,你给我讲了半天,我都听不懂!”

张希悻悻地道:“懒得理你,回去了!”

涛子笑道:“那就回去,麻烦往我家方向走吧,先送我回家,呵呵!”

张希望了望去涛子家的方向,见路两边是一望无际的油菜地,恨恨地道:“你就这么当男人!真没风度!不过呢,看在那一望无际的油菜地,我认了!”

涛子嘻嘻笑道:“什么‘一望无际’?我们这是在矮处往高处看,等到了上面,就‘一望有际’了!”

“懒得和你说!”张希果真不和涛子说,往那片油菜地去了。涛子忙追了上去。

张希走到一条小河沟里,停了下来,心咚咚地直跳。涛子跟上来问:“怎么了?发神经了啊?怎么不走了?”

张希四周看了看,见四下里没人,突然一把抱住了涛子,将自己的樱桃小嘴,凑到了涛子的嘴边。

涛子吓了一跳,他实在没想到张希已经和别的男生好上了,怎么还会冲动到要吻自己。同时,这毕竟是野外,随时都可能被人发现。涛子一把掀开了张希:“张希,这样多不好!”

张希红着眼道:“涛子,你到现在都还不明白我的心么?你装什么傻啊?”

涛子想起网吧里她与范繁偎依着看录象的情景,耳边回响着女人的呻吟和喘息,心里顿时生起一阵恶心感,语气便变得冷了起来:“张希,你已经和范繁好了,就应该好好对人家,那才是对得起自己。你现在这样做,不但是对不起范繁,也是对你自己不起!同时,更是对我的侮辱!”

张希没想到自己的热情主动,找来的竟然是涛子这样的话,突然感觉很委屈,很愤怒:“江涛子,你就这么绝情哈!我侮辱你?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吻我?啊!我侮辱你?当初,在你最痛苦的时候,是谁陪在你身边?在你最困难的时候,是谁夜夜陪你去捉田鸡,下鱼笼?啊?那是侮辱吗?我张希将一颗心全放在你身上了,那是侮辱吗?我将自己的初吻献给了谁?献给了谁?那也是侮辱吗?现在,我只想吻吻你,然后说出深埋在我心里的话:我爱你!我有什么错?啊?”

一阵狂风暴雨般的哭诉,把涛子惊得都呆了。涛子何尝不明白张希喜欢自己,可是,他从没想过张希会主动表白。他也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要面对这种表白。他呆了,看着张希一阵发泄之后,飞也似的跑远了,也不知道追赶。

涛子在小河沟里蹲了下来,心里一片混乱。

第四十章 江边漫步

嫂子带着宝宝在院子外散步,突然见张希匆匆从江边上来,却不见涛子,估计两小闹矛盾了,忙笑问道:“希妹子,涛子呢?”

张希见嫂子问,没好气地道:“死了!”

嫂子吃了一惊,她当然不相信涛子会“死了”,但还是不放心,便对宝宝说:“宝宝,我们去江边找叔叔。”

宝宝高兴了,晃晃荡荡地便往江边跑。嫂子跟在宝宝后面,远远地看着。路是土路,没有高坎,只是一路斜斜地向江边延伸,不怕摔交,即使摔着了,也不碍事。

涛子在小河沟里蹲着,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张希的表白。张希走了,留给他的是思考:答应张希,发展和她的恋爱?那自己怎么向嫂子交代?自己当初可是曾经信誓旦旦地说过,以后再也不“那样”的了!而且自己现在学习何等紧张,哪来的工夫闲扯恋爱这个蛋呀!可是不答应吧,见张希这么如花似玉的可人儿眼巴巴从自己眼前溜走又实在心有不甘,想起她被那个姓范的搂着腰,我这心里就妒火中烧啊,我怎么能让张希这么好的女孩落入那样一个混混儿手里呢?

涛子正在心里打着小九九,突然一阵清脆的“咯咯”笑声在耳边想起,他抬眼看时,见宝宝正站在小河沟的岸上,朝自己笑,还甜甜地喊:“叔叔,叔叔!”

涛子见宝宝来了,知道嫂子一定就在后面,忙站起身,上了岸,一把抱起宝宝道:“宝宝,自己跑来的吗?”

“妈妈,妈妈!”宝宝回过头望着来的方向,寻找妈妈,可是,妈妈却没了影子。

涛子也没看见嫂子的影子,心里嘀咕:这不可能,嫂子不可能让宝宝独自一个人来找我#糊未必躲在油菜地里,要逗宝宝玩?想到这里,他便抱着宝宝往回走,才走得几步,嫂子便突然从油菜地里钻了出来,还“啊”地发出声来,顿时逗得宝宝直乐呵。涛子明知道嫂子就在附近,可是还是被突然出现的嫂子吓了一跳。他心咚咚地跳着,呼吸变的急促起来,结巴道:“嫂、嫂子,你、你吓死我了!”

“不会吧?连宝宝都没吓着,会吓着你?”嫂子一脸惊愕,接着突然明白了似的,嘻嘻笑道,“哦,原来是你心里有鬼!你刚才想什么了?是想张希吧?”

“嫂子——”涛子急了,“哪个想她了?我想你肯定会在宝宝后面,没留神就被你吓着了!”

嫂子笑道:“倒是我的不是了!这样吧,反正没事,我们要不要带宝宝到江边散散步?”

涛子看了看天色。天色不早了,夜幕已经徐徐拉开,江面上早升起一层蒙蒙的雾气,使水面开始变的朦胧迷离起来。雾气渐渐还弥散至岸上沙滩、油菜地、小麦丛。涛子道:“嫂子,这天已经晚了——”

嫂子笑道:“涛子,你不觉得天晚了,这渠江反而更美了吗?朦胧、迷茫,充满着浪漫、温馨,嫂子好久没这么好的心情了,陪我散散步吧。”

涛子舍不得违逆嫂子的情趣,尽管自己没有心情再散步。叔嫂两人重新回到沙滩,在江水吻湿的水线慢慢地朝下游走去。渠江,静静地躺着,像处子,宁静而优美。下游不远处,跨江大桥雄伟地越江而去,行色匆匆,像奔驰的列车,没有瞬息的宁静。

嫂子心情一如渠江的水,静静地吻着沙滩,笼着薄雾。可是涛子的心却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刚才张希已经搅动了他的心湖,朝他原本平静的湖面扔了一块巨石,激起了巨大的波浪,这波浪回环冲荡,哪里能停得下来!

涛子只好借问嫂子事情来平服心情:“嫂子,你的病——”

嫂子笑道:“涛子,放心,没事!医生说没事!”

涛子又道:“县城医院其实有些检测设备不够先进,很容易误诊或者漏诊,嫂子,我建议过段时间不见好转,就到市医院去看看。”

嫂子不以为然道:“人家医生说了,这病,物理治疗很简单的,连药都不用吃。他也说了,一个月后去复诊,如果没有完全好,还可以再做一次。”

涛子好奇地道:“什么病呀?”

嫂子羞红了脸道:“涛子,女人的病,你问那么细干吗呀?我问你,刚才和张希闹矛盾了吧?”

涛子强笑道:“哪能呢?”

“别哄我了涛子!”嫂子正色道,“看你神色,我就知道你有心事#旱吧,看嫂子能不能帮你分忧。”

涛子烦恼地道:“这事,估计你也分不了忧啊!”

嫂子道:“涛子,你没说出来,怎么知道嫂子能不能分忧呢?”

涛子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就让嫂子猜猜!”嫂子笑着说,“是不是因为张希移情别恋了,你心里不舒服?”

涛子苦笑道:“嫂子,我和她根本就没恋过,哪来什么移情别恋!你别瞎猜了。”

嫂子道:“既然不是张希的问题,那就是你的问题了,是你拒绝了她的表白?”

涛子沉默了。他不知道那算不算拒绝,好像应该是没有答应。

“那就是了!”嫂子见涛子不出声,微笑道,“涛子,只要你弄清了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什么,你的事就很好解决了。如果弄不清,嫂子就帮你分析分析。”

涛子忙道:“算了,嫂子,分析起来难为情。你这么一说,我已经明白该怎么做了。”

嫂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好吧,那我们就回家去了!”

“你不散步了?”涛子惊讶地问。

“散步是为了解开你的心结,你以为我真有心情散步啊?我的傻弟弟!”嫂子说着,又催促道,“快走,天都黑了!”

涛子感激地道:“嫂子,谢谢你!”

嫂子微嗔道:“涛子,说什么呢?自己嫂子,谢什么?快走吧,天晚了,怕吓着宝宝。”

涛子这才想起,自己怀里一直抱着宝宝,忙点头道:“好的,我们快点。”

“你抱累了吧,把宝宝给我抱吧。”嫂子边走边说。

“没事,宝宝多轻呀,怎么会累着我呢?”涛子说。

叔嫂两人回到家时,见曲子正在院子前徘徊,涛子皱眉道:“曲子哥,有事么?”

曲子见了涛子,显得很尴尬:“哦,涛子兄弟哟,我,我找嫂子有点事。”

涛子知道他是找嫂子的,便冷冷地道:“什么事?”

嫂子见曲子尴尬,又见他手里提着个塑料袋,就知道他是来还那晚换上去的衣服,忙道:“曲子,把东西给我,你回去吧。”

曲子答应着,把塑料袋递给嫂子,问道:“时间定下来了吗?我好找工人。”

嫂子道:“定了,农历下月初五破土。还有段时间呢。”

曲子道:“我知道了。”说着,曲子望了一眼一脸不耐烦的涛子,匆匆离开了。涛子见曲子离开,这才放下宝宝,疑惑地从嫂子手里接过袋子,仔细看了看,更加疑惑了:“衣服?怎么会是我哥的衣服?”

嫂子红了脸,尴尬地道:“涛子,那天曲子喝醉酒,倒在了油菜田,糊了一身泥,他妈又不管,我就将你哥的衣服借给他穿了。你看,他都洗得干干净净的了!”

涛子提着袋子往屋里去,边走边道:“嫂子,我不是说你怎么借了衣服给他穿,而是说——”

涛子想了想,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最后道:“嫂子,我怕你受到伤害,你知道吗?”

嫂子心动了动,感觉特别受用,于是含笑道:“涛子,嫂子知道你的心意。好了,我们去做饭,我烧火,你炒菜,怎么样?”

涛子高兴起来了:“好啊,宝宝看电视,呵呵!”

厨房里,灯光暗淡,只见到两个人的巨大的影子,一部分倒在地上,一部分立在墙上,两个影子都在毫无规则地动。

灶堂里燃烧着熊熊的火,火光照得嫂子的脸红彤彤的。涛子不时看看嫂子的脸,心里有一中说不出的温暖。他想起曾经无数个夜晚,妈妈做饭,自己烧火,自己看着妈妈,心里总会有无尽的依恋。原本以为妈妈去世后,这中依恋永远也不会有了,但嫂子却取代了妈妈,厨房里依然充满了温馨和甜蜜。只是会短离长,心里的这分依恋,总是牵动着夜半醒来的愁肠。

“糊了,涛子!”嫂子突然叫了起来,“你走神了!想什么呢?”

涛子果然闻到了一股焦味,忙将手中的铲子在锅里翻动起来。

“涛子,嫂子刚才不是已经给你把心结解开了吗?又怎么啦?”嫂子问。

涛子怯怯地道:“我,我没想那事!”

“那想什么呢?”嫂子笑道。

涛子鼓足勇气道:“想你呢!”

嫂子心里咯噔一跳,红了脸道:“傻!嫂子就在你眼前,有什么好想的?”

涛子道:“明天下午就得走了!嫂子,我真不想离开你!”

嫂子心里甜甜的,她将柴禾塞进灶堂,站起身来,去看了看锅里,又闻了闻道:“菜熟了。舀吧。”

嫂子说着,便去拿碗,用清水洗了,来帮忙舀。这样一舞弄,就将涛子欲言未尽的话给岔开了。

饭后,涛子坐在饭桌前看书,嫂子带着宝宝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宝宝不肯安分,一直不停地在背后摇晃妈妈,或者从高处朝前扑,弄的嫂子劳累不堪。嫂子怕影响涛子,把电视声音调的很小,涛子说:“嫂子,你把声音调大点吧,我没事,我最大的本事就是能闹中取静。”

嫂子道:“调大了影响邻居,而且大声了,闹的人心烦。”

涛子笑道:“你这连声音都没了,看什么电视呀,无声电视呀?再说,邻居隔我们好几十米远,那吵得着他们!来,我帮你调!”涛子从饭桌前走到沙发边,弯腰便去拿嫂子手中的遥控器。

宝宝一直在背后顽皮,和妈妈逗着玩。涛子弯腰拿遥控器时,这小家伙刚好一个前扑,扑在妈妈的背上,嫂子一个吃力不住,朝前便俯伏下去,正好将涛子的手,压在了胸口和膝头之间!

第四十一章 率性而为

涛子感觉手背像触到了柔软的棉花团,却又感觉比棉花团更温暖,更让人无比舒服。他的心咚咚地跳,血液也一下子直冲向头顶,脑子一阵眩晕。涛子真舍不得这种感觉,但他还是将手抽了出来。其实,嫂子也已经直起腰,慢慢将宝宝从背后移开,身子靠上了沙发背。

那一瞬间,嫂子也产生了异样的感觉。她感觉涛子的手背,硬硬地抵着自己的胸脯,是一种来自男性的硬硬的感觉。她也感觉到了心跳的异常,快,快到了难以承受的地步。但这种难以承受却几乎就是一种巨大的享受,她甚至有一种再也不要直起身来的想法。不过这种想法被一种本能替代了,她本能地直起了身,让涛子将遥控器拿走了。

涛子蹲下身子,靠着嫂子的膝头,把声音调到了适当的位置。便回到了桌前去,嫂子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来,问道:“涛子,今天在车上,你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涛子愕然道:“我哪有啊?”

嫂子回忆道:“当时,你叫我看路边那些修成了的房子,问我看出它们最后缺点什么来,我没有看出,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涛子笑道:“那个吗?呵呵!”

嫂子道:“我看你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涛子道:“嫂子,房子修好后,你肯定是要重操旧业,干缝纫的,对不对?”

嫂子笑道:“这不是你都安排好了嘛?嫂子敢不从吗?”

涛子道:“嫂子,缝纫是个大概念,你准备主要经营什么呢?”

嫂子想了想,笑着道:“涛子,我看你神态就知道,你早想好了。其实我也想到一个方向,不知道和你是不是想一起了,这样吧,我们各自写在手心里,看看是不是一样的,怎么样?”

涛子觉得有趣,高兴地道:“好啊,这么有趣!”

于是涛子将笔递给嫂子,嫂子在左手心里写了,将手握成拳头,再将笔递给涛子。涛子也写了。叔嫂两人将拳头伸出来,朝着灯光明亮处,慢慢打开了拳头,两人的手心里,赫然都是这样两个字:“窗帘!”

涛子见嫂子和自己不谋而合,高兴地道:“嫂子,我们竟然想一起了!确实,整个蓥城大道没有一家做窗帘的,人们要做窗帘,得上城里去,又远又麻烦。而现在小城镇化发展速度这样快,人们的房子越修越好,几乎家家都要添置窗帘,这是一块很大的市场啊!潜力很大啊!你反正也不出房租,可以在价格上比城里低点,质量上比城里好点,我保你有钱赚!嫂子,我们真是心有灵犀呀!”

嫂子听了这话,嗔道:“涛子,掌嘴!什么叫心有灵犀?乱用词语!”

涛子也发现用错了词,红了脸,忙改口道:“这叫英雄所见略同#葫见略同!”心里却不服气:本来就是心有灵犀!是心有灵犀又怎么啦!

嫂子道:“涛子,嫂子哪能称得上什么英雄?以后你当英雄去吧,呵呵,那时嫂子就成了英雄的嫂子!”

涛子嘿嘿笑道:“现在这个社会,还当哪门子英雄!你看战争年代那些英雄,抛头颅,洒热血,为了新中国的诞生,牺牲了宝贵的生命。可是,到头来,他们谁会想到,就在他们洒过热血的土地上,现而今竟然贪欲横流……”

嫂子打断涛子道:“涛子,你都从哪里学的些消极的东西回来?不当战斗英雄,你还可以当其他英雄啊,只要能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干出成就,那就是时代的英雄啊!”

涛子想了想,笑道:“在我的心中,自有英雄的标准,嘿嘿!”

嫂子奇怪地道:“你的标准?什么标准?”

涛子嘿嘿傻笑,就是不说。

嫂子见涛子不说,假做生气道:“涛子,不说是不是?”

涛子道:“嫂子,我说了你别骂我!”

嫂子道:“一家人说着玩,我骂你干啥?”

涛子道:“我心目中的英雄,那应该是率性而为,成就自己的人。”

嫂子皱眉道:“怎么讲?”

涛子道:“当今社会,有成就的人太多了!但他们有几个能是真正意义上的成就了自己的呢?那可真难说!我心目中的英雄,不一定要取得多么卓越的成就,但他一定要成就自己。如何成就自己?我认为,最关键的,就是要率性而为。一个人,要是连这点都做不到,别说是英雄了,狗熊也谈不上!”

嫂子听得莫名其妙的:“涛子,你也就一个高一的学生,我咋就听不懂你的话了呢?是不是嫂子落伍了啊?”

涛子笑道:“嫂子,我们很多同学都跟我一样的观点呢!跟你这么说吧,比如曲子,你看他哈,作为一个农民工,能混成个带班的,也算是有成就了吧?但他不能率性而为,始终生活在他妈妈的阴影里,这种人,能算得上英雄吗?当然不能!”

涛子提到曲子,触到了嫂子的心病,嫂子一时默然了。

涛子本想再发挥几句,见嫂子不说话了,觉得没趣,便看书去了。嫂子一边漫无目的地调着台,一边心里嘀咕:真是搞笑,涛子帮你拒绝了曲子,你又出主意要涛子拒绝张希,你们这都是演的什么戏呀?涛子帮你拒绝曲子,说得多么好啊,他就是知道,他的嫂子需要的是保护,是安全,是双手小心翼翼的托起,而不仅仅是个男人!但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呢?当初与姓田的交往,才一接触,就带他回家了,你那时可不就是仅仅想找一个男人吗?你何曾想到过要寻找保护,何曾想到过要寻求安全,更何曾想过要寻求小心翼翼的托起啊!再后来,你甚至要将自己贱卖掉,贱卖给一个只需不相信“白虎克命”的男人。你多蠢呀!现在想起来,你后怕不哟?幸好你没有将自己贱卖出去,来日方长,你还有机会争取自己的幸福。可是,你的幸福又在哪里呢?拒绝了曲子,还会有谁像他这样爱你?且不说爱不爱吧,还有谁敢娶你?你可是白虎星啊!

我是白虎星!

你难道没发现幸福正在远离你吗?到今天,距离嫂子给你介绍那个教师都多长时间了?有过媒人上你家来吗?天啊,难道我就要这样一个人,像何婶子一样变态地过活一生吗?与其像何婶子那样,我还不如嫁给曲子得了!嘿嘿,你想得倒美!嫁给曲子?谁同意了?江家长辈同意?涛子同意?何婶子同意?何婶子怕你克死她和她儿子,怎么可能让你跨进她家院子!叔伯和涛子关心你,又怎么肯让你嫁给曲子那个懦弱的人!就算你能冲破一切阻碍,和一心单恋着你的曲子结合了,可是,你想过没有?你爱曲子吗?

是啊,我爱曲子吗?你当然爱了!你不爱他,你干吗在他喝醉酒后那么在意他?你甚至冲进渠江去阻止他自杀!这不是爱是什么呢?不,那不是爱!那只能是对曲子爱的一种回报,是感激,是同情!感激和同情绝对不能跟爱划等号。

既然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你劝涛子拒绝张希,是不是包藏什么祸心啊?哈哈!

天啊,你怎么会这样想?我劝涛子可是完全出于对他的爱护!是爱护,而不是爱!爱,是男女之间能够让心狂跳不已的感觉,我和涛子能有吗?他还是个孩子!

你别死不承认,你的下意识里不是总装着他么?是谁常常进入你的梦里,脱你的衣服,解你的胸罩,探你的下体……又是谁,在涛子的初吻献给了张希时,心怀耿耿?更是谁,在夜深人静时,故意发出夸张的呻吟,极力引诱涛子的脚步……

不,我怎么会!我没有!不,你有,你就是爱你的小叔子!就是爱他!爱他!可是你却不敢面对!不敢像他说的那样,率性而为!

就算我爱他吧,那也是母爱多过性爱呀,难道我对涛子的爱护,全都是为了要他将来成为自己的情人?我不是这样的女人吧?我是这样的女人吗?我有这样工于心计?

你不是工于心计,你是自然的流露……

“嫂子,嫂子!”

嫂子心里正打着架,涛子的声音突然想起,把她吓了一跳。

“嫂子,宝宝打瞌睡了,带他去睡吧。”涛子说,“我去给你打水洗脸洗脚。”

“我去吧,你自己看书。”嫂子收住乱七八糟的心思,站起身来,到厨房去了。

你给我好好把心收起,别胡思乱想,不然,会害死人的!嫂子舀了水,严肃地对自己道。

第四十二章 新房落成

这天,天气格外好。明媚的阳光,把天空洗得瓦蓝瓦蓝的,几缕白云,从华蓥山上升起,从青色的背景里,升腾到蓝色的天幕上,像华蓥山白色的纱巾,被风轻轻地撩起;又像华蓥山里潺潺流出的清溪,缠绕着无垠的大地。

嫂子望了望远处的山,又望了望自家的房子——这座五层楼高的房子,比其他房子整整高了两层,因而显得格外魁梧。嫂子看了看,心里有一种望见华蓥山的豪壮感觉,又有一种看见一个魁梧的男人的羞怯感觉,觉得这一个多月的罪真是没有白受。现在,这房子就是自己的了!自己这就叫有了靠山了!

曲子一边指挥工人拆除脚手架,一边对嫂子道:“嫂子,再过几天,这房子就可以交给你了,看了满意吗?”

“满意!太满意了!”嫂子说,“曲子,这一个多月,真是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帮忙,我都不晓得该怎么办!”

曲子笑道:“嫂子,这你就说见外话了!别说你的房子包给我做,就是没有包,叫我一声,我还能不帮你?不就是额外帮你守了守材料嘛,什么大不了的!”

嫂子惭愧地道:“曲子,你不说,其实我都知道。为了帮我守材料,你没少挨你妈的骂。好几次,我一见你脸上的指甲掐伤,就想让你别为我守了,但我实在没人帮忙守,只好忍了又忍,没找人换你。那些伤都是你妈妈掐的吗?”

曲子低下头去,叹了口气道:“嫂子,让你见笑了!我妈就那样的一个人!很多时候,我真想起来反抗,可是,一想到她是独自一个人拉扯我长大的妈,我就心软了。那是我妈呀,亲妈呀!”

嫂子黯然道:“曲子,你是好人,至少是个孝子!”

曲子道:“嫂子,我真的好喜欢——”

“曲子,打住!别说!”嫂子知道曲子又要说什么,连忙道。

曲子只好不说,嫂子悠悠地道:“曲子,以后都不要说这话,知道吗?不然很伤感情!”

曲子黯然,后来长舒一口气道:“嫂子,实话告诉你吧,忙完你的房子,我就要离开一阵子了!涛子说得对,我要不走出我妈给我的噩梦,我这辈子就没指望了!眼下我不知道该怎么走出这个噩梦,只好先离开一阵再说。”

嫂子吃了一惊:“曲子,离开?离开有什么好?现在进站路两边好多房子要建,正是你包工挣钱的好时机,走了多可惜!”

曲子道:“嫂子,我这样窝囊地活着,连爱自己想爱的人都不行,我挣钱再多,又有什么意思?”

嫂子道:“你想过你妈妈没有?你留下她一个人,怎么生活呀?”

曲子望着远处的华蓥山,悠悠地道:“就算我对不起她老人家了吧!嫂子,这话千万别跟我妈说起,不然,我就走不了啦!”

嫂子摇了摇头,只有苦笑而已。这时工地上需要涛子帮手,涛子便上楼去了。

今天是断水的日子,嫂子在饭馆包了桌席,要请出力出钱帮助自己建房的亲戚朋友、乡亲四邻。虽然是吃包席,但嫂子还是担心到时饭店拿不出席来,所以先要去看一看,催一催。

嫂子来到饭店,饭店老板——一个叫作“七嫂”的女人便笑呵呵迎了出来:“静妹子来了?来来,快坐!”

嫂子道:“七嫂,中午十二点半开席,没有问题吧?”

七嫂道:“没有,保证没有!包席的事,我还能开玩笑?对了,刚才有个生意人,在打听你的房子呢。”

嫂子笑道:“打听我的房子?我还没修好呢,想买,不卖,呵呵!”

七嫂道:“人家不是想买,是想租#蝴是做建材生意的,想在这里开个建材门市。”

“哦,是哪里人?远天石坝的人,不知底细,我可是不租的。”嫂子道,心里暗想,只要不是租了制作窗帘,都可以考虑。他看中这一带建房的潜力,我可是看中了这一带房子购买窗帘的潜力。

七嫂道:“说远不远,说近不近。那人是我一远房亲戚,老表。家在江对面,过江就到。俗话说,隔河一千里,所以就远。但现在不是有大桥了吗?过大桥,也就半个小时路程,所以就近。”

嫂子听七嫂乱七八糟地说了半天,晓得那人其实就是江对面住的,于是笑道:“七嫂,他要租就得早来联系,晚了,恐怕就租给别人了。”

七嫂笑道:“我马上就叫他来,你们谈谈,怎么样?”

嫂子道:“今天?今天算了,你看,我也没空。”

七嫂忙道:“是,是,是,你今天哪来的空时间呢!你看我这性子,就是急!这样吧,明天,明天怎么样?”

嫂子想了想道:“好吧,你叫他明天来,到时你通知我就是。”

酒宴在十二点半准时开始,热热闹闹地闹腾了一中午,亲戚朋友们饭后要去看房子,嫂子便叫上曲子,带了他们一起上楼去。

底楼是三个三米开间的门市,每个门市进深十米,足有三十平米。亲友们啧啧夸赞,脸上满是羡慕之情。看完底楼,嫂子又带大家上楼参观。

因为二楼到五楼是一样的布局,于是嫂子把他们直接带到了五楼,五楼已经过简单的装修,刷了涂料,贴了地板砖,踢脚线,厨房和厕所也都满贴了墙砖。亲友们进了宽大的客厅,站在窗口向外望,只见脚下是笔直的蓥城大道,稍远处是绿色的田畴,更远处是华蓥山起伏的山岭,直觉得心胸开阔。再看雪白的墙壁,明净的铝合金窗,大家觉得,这样的居室环境,真是太好了。一个城里住的亲友说:“这样一套房子,在我们城里,起码得卖到五十万!小静有眼光啊,别人起三层,你起五层,别人一般买四五十地面平方,你买一百,眼光独到啊!我敢打赌,不出三年,你这房子,不值个一百万,也值个四五十万啊!”亲友们又去看了看主、客卧室,厨房、厕所、阳台,又赞叹了一番。曲子笑着道:“大家去楼顶看看怎么样?”

一个亲戚道:“楼顶有什么好看的?”

嫂子笑道:“去了就知道了。”

大家从楼梯间出来,眼前便不由得一亮。原来楼顶护栏内,砌了很多个花台,花台里已经填满了泥土。花台样式很多,有菱形的,有矩形的,有椭圆形的,还有心形的,花台与花台之间留有间隙,搭有水泥预制棚架。花台用白色的瓷砖镶砌,细心一点还会发现,花台底部都有一小洞,看样子是排涝用的。那个城里来的亲戚道:“这个想法好,空闲的时候种点花,养点草,陶冶性情,很好!”

伯伯笑道:“我说老表,种花养草那是你们城里人,要我说呀,就种点瓜菜,这里除去空隙,好歹有五六十个平方,能种不少菜呢!”

嫂子娘家柳嫂子道:“种什么都可以呀,其实种菜也是蛮可以陶冶性情的哦!”

城里亲戚道:“是呀,是呀!种菜比种花更好,既实惠又能陶冶性情。想一想啊,早晚来到这高楼顶部,视野开阔,空气清新,人的心情顿时变得轻松愉快。在这样的环境里,侍侯侍侯瓜菜,看着绿色的叶子,金黄色的菜花,该是多美的享受啊!小静呀,表叔我都想来你这里租房子住了!”

嫂子笑道;“欢迎啊!表叔啊,你要肯来我们农村生活,保你天天心情愉快,身体健康啊!”

伯伯也跟着笑道:“老表,你要能来,嘿嘿,我还介绍一个你那什么陶冶性情的好去处。”

城里亲戚道:“什么去处?”

伯伯道:“去渠江边,清溪里,钓鱼呀!”

城里亲戚道:“不错的想法!你这么一说哇,我还真就想搬来住了,呵呵!”

大家说笑着,看完了楼顶,一路下来。一个邻居不解地道:“静妹子,你自己住,怎么不选一个楼层好点的?干吗选在五楼呀?楼层高,难得每天都要爬上爬下,又是顶楼,夏天多热呀。”

嫂子笑道:“顶楼好啊,种菜不是很近吗?”

柳嫂子道:“我家妹子是要把好楼层留着卖好价钱呢。”

嫂子道:“你晓得什么呀?我要住下面的楼层,现在能装修吗?我不趁现在材料人工都是现存的,一口气把装修搞了,等什么时侯啊?”

柳嫂子道:“妹子,该装修两套吧?”

嫂子皱眉道:“装修两套干什么?”

“留一套给涛子住啊!”柳嫂子道。

嫂子心里一咯噔,怅然了好半天。心里有话跟娘家嫂子说,又见人多,忍下了。

等亲戚、乡邻们都走了,曲子也忙工作去了,嫂子把娘家嫂子拉到一边道:“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柳嫂子愕然道:“什么啊?”

“我刚才叫什么来着?装修两套?这不是要我和涛子分家吗?”

柳嫂子笑道:“可不是吗?分家是迟早的事呀!难道你今后和他过一辈子?”

嫂子嗔道:“听你那没正经的嘴!”

柳嫂子神秘地道:“妹子,我这次来,可是给你带了个好消息哟!”

嫂子苦笑道:“又相中哪个男人了?”

柳嫂子道:“哪是我相中的,是他自己找来的!我把你的情况都说了,包括你是那个也说了。那人倒是很开通,说那是迷信,他不在乎!怎么样?动心了吧?”

嫂子哂道:“动什么心?哦,别人不闲弃我是白虎星了,我就得动心?什么逻辑呀?你妹子就这么个水平?切!”

柳嫂子笑道:“晓得我妹子眼光高!哪天去看看人,怎么样?”

嫂子心有些动了,点头道:“过几天吧,过几天我回躺娘家,海吃你一顿!”

“哦,涛子要放假了吧?好久没见那小子,长高了不少吧?”柳嫂子见嫂子已经答应见面,便转移注意力道。

“快了,他们已经在期末考试了。”嫂子道。

“那就是这几天就要回家。”柳嫂子道,突然她严肃地起来:“妹子,涛子对你改嫁,持什么态度啊?”

嫂子怔住了,一时还真不明白,涛子对自己再嫁持的是什么态度。

第四十三章 曲子逞凶

嫂子不知道涛子的态度,当然没法回答娘家嫂子。柳嫂子也没太在意,心想,小叔子反正也管不了嫂子,于是极力怂恿嫂子确定个时间,她好去约定人家。嫂子被缠不过,便同意后天去,因为明天要和租门市的谈,大后天要验收房子,涛子也要在后天回来。

门市的事很快就敲定了,那人租了两个门市,肯出比最好路段只少一百的租金,最好路段的房租一般是一千五。嫂子算了算,这二千八百,足够涛子下期交学费了,也就同意了。但却提出了按年租房的条件,那人也答应了。之所以要按年租,是考虑到门市升值的因素,那人也理解,但提出在租金相同的情况下,他有优先租赁权。

嫂子第二天就回了趟娘家,在娘家嫂子的安排下见了那个叫朱伟的男人。朱伟确实像猪一样魁伟,壮实。嫂子见了这人,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说了几句话,觉得不是什么傻子,偶尔还有点小聪明。嫂子将自己的情况跟朱伟说了一遍,朱伟便道:“你放心,我朱伟别的什么都可能有,但迷信是绝对没有的!”嫂子听了这句话,就答应可以交往。

第三天,曲子要将房子交付给嫂子,简单点说,曲子也要和嫂子做最后的结算。

房子是反反复复地看过的,没有什么好验收不验收的,嫂子在家和曲子算了工钱,要了钥匙,就算完事。曲子却道:“嫂子,还是去十只街看看吧!”

嫂子笑道:“看什么看?还有什么好看的?就这样吧。”

“看看吧,就算让我最后开开眼。”曲子有些伤感地道。

嫂子听曲子这样说,不好拒绝,只好把宝宝交给婶婶看着,自己和曲子一起到十字街来。开了门市,逐间看了,见门市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嫂子满意地道:“行,不错!楼上也打扫好了吧?”

曲子道:“那是当然。难道我能只做光面子活路?”

他们又上到二楼,见也是如此,嫂子道:“算了吧,我懒得一层一层地看。”

曲子道:“那就到五楼看看,看看是否能马上就住人。”

嫂子无奈,又到五楼去。

嫂子早就熟悉这里的一切了,但一进客厅,还是有一种怦然心跳的感觉,这毕竟是套间——以前到城里表叔家见过,但从没想过自己会拥有的套间!曲子指点着说:“嫂子,你看,这里摆电视柜,搁上电视,音箱,dvd,对面放沙发,再在墙壁上挂点书画美化一下,窗前挂一挂窗帘,这客厅就显得很漂亮了。真羡慕你有这么好的住房。”

嫂子微笑道:“曲子,你现在包工,很挣钱不是?要得了几年,你还能没这样的房子?”

曲子悠悠地道:“嫂子,听说你昨天相亲去了?那人好吗?”

嫂子红了脸:“你听哪个说的呀?又乱嚼!”

曲子道:“嫂子,是真的吗?那人怎样?”

嫂子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不可无不可地道:“什么怎么样?不怎么样?”

“那你答应了吗?”曲子酸酸地道。

“答应了。”嫂子神情黯然,不知道为什么,答应了朱伟,她心里没一点兴奋。

“答应了?”曲子一脸惊恐。

“曲子,请你原谅,我——”嫂子欲言又止。

曲子突然回转身,“扑通”又跪在了嫂子面前,双手抱住了嫂子的脚:“嫂子,为什么就不能答应我?你说呀,为什么?”

嫂子怜悯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曲子,茫然地道:“曲子,我答应了你,就能成了么?”

“能成!能成!我可以求我妈,求我妈!”曲子点着头道。

嫂子淡淡地道:“曲子,那是不可能的事!即使你妈同意了,我也不会答应你的,我太弱,你保护不了我!”

“那那人就能保护你了?他哪里强壮了?不就是像猪一样肥壮点而已嘛吗”曲子不屑地道,“嫂子,我求求你,答应我吧!就算是可怜我,好吗?”

嫂子听曲子说朱伟像猪,心里很不舒服。是的,朱伟人才外貌确实一般,而且也没其他过人的地方,自己要真跟了他,这辈子不知道会是什么景况。又听曲子说得可怜,心里正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曲子继续道:“嫂子,拒绝他,答应我吧,我会好好地爱你,好好地呵护你,把你小心地捧在手里,绝不让你磕了、绊了、摔了。”

嫂子苦笑道:“曲子,起来吧,我们,是不可能的。”

“不!我们是可以的!”曲子心里绝望,嘴上大叫道。

“曲子,你不明白!”嫂子伤心地摇着头。

“我明白!”曲子叫着,“呼”地站了起来。

嫂子见曲子站了起来,便转身往卧室去。曲子见嫂子不理睬自己,心里很不是滋味,又见嫂子曼妙的背影,勾勒出弱肩纤腰的优美线条和突兀惹眼的浑圆臀部,一股欲火腾地燃了起来,一种嫉妒和怨恨被这股欲火烧得滚热沸腾了起来。

他突然上前,从身后一把抱住了嫂子:“嫂子,我,我今天要要了你!”

他说出了这样的话,手上就使了力,将嫂子一下子拉进了怀里,而且扳过了身来:“嫂子,你是我的,谁也休想抢去!”

嫂子吓懵了#糊没想到曲子会这么大胆,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而且还立即将嘴唇朝自己的嘴吻来,将手朝自己的胸脯摸来!嫂子极力挣扎道:“曲子,你疯了!快放开我,不然我生气了!”

曲子确实已经疯了,他一手死死地抱住嫂子,一手便去扯嫂子的衣服扣子!嫂子护住自己的扣子,他又去捞嫂子的衣服,要将手伸进嫂子的怀里……

嫂子连忙捉住曲子那罪恶的手,哭道:“曲子,我是你嫂子!你不能这样!”

曲子已经被欲望烧红了眼,什么都听不进,什么都顾不了了,他唯一剩下的,是粗重的喘息,狂乱的抚摩和亲吻。这个从没亲近过女人的一度善良的青年,已经被欲望烧成了禽兽#蝴,要霸王硬上弓!

嫂子在曲子的怀里挣扎着,躲避着,双手乱舞。她太弱小,太需要男人的保护,不是蹂躏,不是摧残#糊的哭泣哀伤悲戚,她的哀求却苍白无力:“曲子,嫂子求求你了,别这样!”

曲子像一条发情的疯狗,哪里肯听,嘴里迷醉地咕哝:“嫂子,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是不是?我们为什么不能做夫妻?为什么不能?”

嫂子哭泣着道:“曲子,这你比我更明白!还能为什么?”

曲子道:“我不管,我就是要和你做夫妻,你从了我吧,嫂子!”曲子一边说,一边将嘴往嫂子脸上蹭,要找嫂子的嘴。

嫂子见曲子兽性发作,怎么求都没法,竟然不再躲避,只是哭骂道:“何曲子,你这个畜生!你这个流氓!嫂子平时待你不薄啊!你怎么就向我下得了这样的手?好,你这个畜生!来吧!上吧!你这个畜生!”

曲子似乎吃了一惊,手上停止了动作,嘴也停了一会儿,就这一呆之间,嫂子又哀求道:“曲子,放了嫂子,嫂子给你介绍个好姑娘,啊!”

曲子猛然间又动了起来,而且嘴一下子就堵住了嫂子的嘴,狂吻了起来。

嫂子心碎了,她知道,再怎么求也没用了。曲子,这个自己一向把他当可怜虫爱护的畜生,已经被欲火烧坏了脑子,烧坏了良心,烧坏了人性。

嫂子的心横下来了,她稳稳地站定了,胸脯急剧地起伏,心里暗叫道:来吧,你这个畜生!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嫂子停止了挣扎,张开了嘴,去迎接曲子的唇!曲子先是觉得嫂子牙关紧咬,嘴唇紧闭,再怎么扣击都打不开,吻不了,这时突然觉得嫂子双唇一放,牙齿也跟着松了,以为嫂子抗拒不了自己的挑逗,从了自己,不由得大喜过望,一张嘴唇就深吻了下去。可是,嫂子已经横了心,一口便将曲子的嘴唇咬住了,而且往死里咬了下去!

曲子负痛,尖叫了一声,顿时从欲火的迷醉中醒了过来,突然明白自己这是在干什么了似的,松了嫂子,捂了嘴,不敢停留,仓皇地跑了。

嫂子见曲子跑了,整个人顿时瘫在了地上。

第四十四章 涛子卖傻

曲子捂了被嫂子咬伤了的嘴,“咚咚咚”地往楼下跑,心慌神乱,刚到三楼转台,一下子撞在了迎面而来的一个男人身上。那人身体壮实,而且闪得也快,但还是被撞得打了一个趔趄。那人稳住身形笑道:“曲子哥,火烧茅厕了么,怎么这么急?”

曲子看那人时,吓得魂都掉了!

来人正是刚刚下车、急着往楼上赶的涛子!涛子倒没想过嫂子是否在楼上,只想上来看看,没想到竟然和曲子撞了。不过涛子躲得快,没被撞伤。

曲子哪敢接话,捂了嘴,“咚咚咚”地又跑。涛子皱了皱眉头,咕哝道:“嘿,今天闯了鬼了!”

涛子虽然觉得何曲子有些怪,但却懒得管他。第一次看自己家的房子这样宏伟,他的心里只有兴奋,已经顾不得其他。他上到四楼,见门锁着,便径直往五楼去,刚上得几步梯子,他的心便不由得剧烈地颤抖了起来:他突然听到了嘤嘤的哭声,那哭声,分明就是自己嫂子发出的!

他发疯似的跑上了五楼。门开着,嫂子正烂泥般靠着卧室门半躺着,头发零乱,神情悲伤,低低地啜泣着。涛子手中的行李掉了,疯子般冲进屋子,蹲在嫂子面前,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失声惊叫道:“嫂子,你怎么了?啊,你怎么了,嫂子?”

嫂子见曲子下去,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除了痛苦、伤心、委屈、失望,她不知道心里还能藏得住什么,而这一切,又只能通过眼泪来排泄。可她还不能大声地哭泣,害怕引来看客,让自己丢人现眼,所以,她只能浅浅地啜泣,只能让眼泪默默地顺两颊流淌。此时见了涛子,犹如见到了靠山,一切的痛苦和委屈便再也抑制不住,一头埋进他的怀里,哇地大哭了起来。

涛子揽着嫂子,让她尽情地发泄心中的委屈,心里恶狠狠地道:好你个人面兽心的何曲子,你看老子怎么收拾你!老子不让你有家难回,我就不是江家的种!

嫂子痛快地哭了一场,哭得累了的时候,心里也就舒畅了不少,于是不再哭,还揩干了泪,强笑着对涛子道:“涛子,嫂子,嫂子哭起难看吗?”

涛子摇摇头道:“嫂子,你什么时候都不难看!你为什么哭?”

涛子几乎是本能地问了这句,但一问出口就后悔死了:傻子都看得出来,你还问!你真是个混蛋!

哪知嫂子并不介意,撒谎道:“新房子落成了,嫂子高兴啊!高兴得哭了!嫂子是不是没出息啊?”

涛子笑道:“人之常情嘛!来,嫂子,起来吧,你看,这地板虽然干净,但还是有灰尘。”

涛子扶嫂子站起来,替她拍去身上的灰尘,又从行李袋里找出自己的梳子,去帮嫂子梳头。涛子心里充满了吝惜,却又隐隐作痛:嫂子啊,你都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涛子,我自己来吧。”嫂子一脸难为情地道,一边伸手要去拿涛子手里的梳子。

涛子不肯,将拿梳子的手抬高了些道:“嫂子,你就让我帮你梳吧,这样,我心里才能平静些,不然,我此时就想杀了那个畜生!”

嫂子呆了呆,只好让涛子帮自己梳头。刚才的惊惧已经过去,伤心和怨恨也淡了些,嫂子现在心里满是幸福的感觉。她仿佛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那些靠在江波的怀里的日子。嫂子将自己弱小的身子靠在涛子宽厚的胸膛上,静静地听他平静的心跳,心里生出了一种难得的平和感和安全感,一种就这样靠着这个男人的胸口过活一辈子的愿望便油然而生。

“梳好了,嫂子!”嫂子正沉浸在无边的幸福中,突然听涛子这样说,心里咯噔一下,这才发现,自己作为嫂子,已经没了嫂子的样子,倒像极了涛子的情人!这像什么话!嫂子红了脸,忙整了整凌乱的衣衫,再次揩了揩脸上的泪痕,强颜道:“涛子,我们锁了门,回家去吧。”

涛子点了点头,提了行李便和嫂子下了楼。

回到家,才坐得一会儿,涛子便扛了根扁担要去找曲子的晦气,却见远远地来了两个人,看走路的姿态,像是柳嫂子。柳嫂子后面跟了个猪一样肥壮的男人,倒是从没见过。涛子本能地感觉那猪一样的男人像个不明飞行物,即将闯入自己的生活,潜意识里满是厌恶和抗拒,于是不自觉地便放下了扁担,等柳嫂子的到来。一边对堂屋里的嫂子道:“嫂子,来客人了!”

来的正是柳嫂子和朱伟两人。嫂子没想到他们竟然不事先约定就来上门,心里有些不悦,再加上刚才受过曲子的侮辱,心里正厌恨这世上龌龊的男人,脸上一时便很难看。她头伸出门看了一眼,咕哝了一声,便缩了回去。

涛子见柳嫂子和朱伟走进院子,笑着道:“哟,柳嫂子,怎么?这么快就知道我回来了啊?就算知道了,也不用这么着急来看我吧?哈哈!”

“我看你个头!”柳嫂子笑道,“嫂子呢?”

“嫂子在堂屋里。这位是?”涛子望着朱伟,问柳嫂子道。

“朱伟,你嫂子的朋友!”柳嫂子笑道。

听了这话,涛子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他打量着眼前这个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男人,心里很是郁闷:嘿,你小子果然是不明飞行物!我就不明白了,就你这德性,嫂子怎么就能看得顺眼?你可真是要人才没人才,要身材没身材啊!看你小子眼睛里那点耍小聪明的德性,就不是什么好来头!想进我家门?哼哼,那可真是门都没有!

嫂子虽然没什么好脸色,但出于礼貌,还是将柳嫂子和朱伟迎进了堂屋,等他们在沙发上坐了,便吩咐涛子道:“涛子,去烧点开水吧!”

涛子看了看嫂子的脸色,又看了看柳嫂子,嘻嘻笑道:“不急,反正柳嫂子马上就要走,又不会等午饭吃。”

嫂子听涛子说话这么不懂事,脸涨得通红,尴尬地道:“嫂子,朱伟,你们坐,我去烧去!”

朱伟见了涛子,人矮了三分,气势也矮了三分,这时忙道:“别去烧了,我们口不渴,我们坐会儿就走!”

涛子忙接道:“是不是?我说他们一会儿就要走嘛!”

嫂子无奈地看了涛子一眼道:“涛子,你怎么这样!”

涛子笑道:“嫂子,我说的是实话。柳嫂子,你说对不对?”

柳嫂子见不受涛子欢迎,心里虽然明白涛子这小子的花花肠子,可一张脸还是搁不住,悻悻地道:“是,是!我们顺路过来看看,马上就走,就走。朱伟,我们走吧!”

涛子嘴快,立即道:“不送了,柳嫂子!”

柳嫂子早起身走出了堂屋,恨恨地吐了口唾沫,吐声很是惊天动地的。朱伟哪里坐得住,也跟着走了。嫂子待要去挽留,却被涛子一把拉住了。

嫂子急得差点哭出来:“涛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嘛?”

涛子笑道:“嫂子,帮你打发你不喜欢的人啊!”

嫂子哭笑不得地道:“谁不喜欢了啊?”

“你呀!”涛子道,“你脸上全写着呢,你连自己都骗不了,还能骗得了我?”

“涛子,你知道什么呀!”嫂子苦笑道,见娘家嫂子和朱伟已经走远,只好叹了口气,“你把我嫂子都给得罪了!”

涛子呵呵笑道:“得罪不了,她要真把你当妹子疼,她就不会生气。那朱伟什么人呀?她竟然给你介绍这么个形象的,我没骂她算她走运,她还好意思说其他的?”

嫂子辩解道:“涛子,人家朱伟外貌虽然差了点,但他不嫌弃我是白虎星,多难得的人啊!”

涛子不以为然地道:“嫂子,这世上难道就他一个人不嫌弃你是白虎星?我就不是?你怎么见一个不嫌弃你的,就要和他交往啊?这人,形象太经不起我的研究了,对不起,得换一个!”

嫂子哭笑不得,嘟哝道:“是嫂子找对象,又不是你找,干吗要经得起你的研究啊?真是!”

涛子见嫂子耿耿于怀,逗笑道:“嫂子,兄弟帮你把把关,也是一番好意呀!”

嫂子笑道:“你还是个孩子,你懂得把什么关?好了,走就走了,别再说了!”

涛子道:“就是,都走了好远了,还说什么!嫂子,我出去走走,你没意见吧?”

嫂子嗔道:“你要出去走一走,嫂子有什么意见?”

涛子嘻嘻笑着,拿起扁担,便要往院子外去。嫂子奇怪地道:“涛子,你拿扁担干啥?”

涛子遮掩道:“狗多,防狗。”

嫂子笑道:“你几时这么怕狗了?”

涛子怕嫂子起疑心,不再答话,扛起扁担飞也似的跑出了院子,径直朝曲子家去了。

第四十五章 涛子发疯

嫂子见涛子出去了,重新坐回到沙发上。现在,她已经冷静了,她想,我该好好想想了。

——我到底该怎么走过自己这一生?涛子打过一个比方,爱情婚姻是一条腿,事业是一条腿,人的一生,就是由这两条腿支撑着走下去的。这两条腿只要有了残疾,这人生,就带了缺陷。我现在是两条腿都带了残疾呀,我该怎么走?

——曲子,我相信你并不是什么坏人,可是今天你的所作所为,简直比坏人还坏!你竟然对我用强!告诉你吧,我不是没有考虑过要嫁给你,我也打心里喜欢过你,喜欢你的朴实和善良,喜欢你的勤劳和诚恳,可是,喜欢不等于爱啊,我一想到你妈,我的喜欢就立即会化作寒战,还怎么能爱得起来?都是因为你妈太霸道太迷信,不全是我不愿意呀!曲子,你怎么就能忍得下心,对我这么个苦命的人下这样的毒手!曲子,就算我拒绝了你,你也不该这样啊!你毁灭了也许还存在的最后一线希望!以后,我不可能再喜欢你了,更别说爱了!爱是什么?首先是尊重,而你呢?你太伤我的心了!你根本不懂得女人,不懂得什么叫呵护,什么叫体贴。你还以为天底下的女人只要守了寡,就一定会想男人,想男人的那根破玩意儿!见你鬼的去吧!你哪里知道,女人是用心包着的,不是用欲望包着的!

——涛子,你呢?你赶走了朱伟,就算是在帮嫂子吗?也许是吧?在我连自己都不知道该不该和他交往的时候,你赶走了他,也许真是好事。嫂子真惭愧,嫂子居然这样草率底答应跟一个陌生男人交往,而这个男人唯一给我的承诺,就是不嫌弃我是灾星!我真该好好地想想,我有没有必要这样贱视自己?

我为什么要贱视自己?不就因为别人说自己是白虎星嘛!不就因为自己是再嫁寡妇嘛!不!我是再嫁寡妇不假,可我不是什么白虎星!我那点毛病连生理缺陷都算不上,能害得了什么人!就算是生理缺陷吧,我不是照样生儿育女了吗?女人,能生儿育女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完整,哪里缺陷了?

……

嫂子正在思考自己,不提防婶婶带着宝宝突然闯了进来,大声道:“小静,快去看看,涛子在何喇叭家发疯了,没人敢劝!”

嫂子吃了一惊,不解地道:“他发什么疯?”

婶婶道:“我也不晓得呀,就晓得他把何喇叭的坛坛罐罐给砸了,还有做饭的锅,也让他一扁担给捅了个窟窿!”

嫂子明白了,敢情这家伙发泄对曲子的怨气去了。嫂子赶忙站起身来,抱了宝宝,就和婶婶一起往何家去。

原来涛子离开院子,一阵风来到何家,见何婶子在院子里晒柴禾,也不声张,就进了她家院子。

何婶子奇怪而客气地问:“涛子,找哪个?”

涛子冷笑道:“找你家那条发情的疯狗!”

何婶子听得一怔,笑骂道:“龟儿子涛子,你骂哪个呀?”

“骂哪个?”涛子恨恨地道,“骂你家曲子#蝴在哪里?叫他出来,不然,老子今天就要开砸了!”

何婶子见涛子气势汹汹,一副杀牛匠的样子,一时间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心里早有些害怕,但她嘴上却不肯示弱:“涛子,别以为你扛了一根扁担,老娘就怕你!要砸你就砸啊!我家曲子怎么啦?x了你嫂子,你这么大脾气?”何喇叭骂着,便放出自家的狗来咬涛子。涛子听何喇叭说到“x”字,心里无名火顿时直蹿三丈高,又见那狗汪汪乱叫,追着自己咬,一股恶念顿时就被“咬”了出来。他佯装害怕,引那狗来追,待追得近了,回身只一扁担,就结果了那条狗的老命。

一见狗被涛子打死,何婶子如何肯甘休?上前便来抓涛子。涛子看着脑袋都直冒血的狗了,眼睛红了,狂笑着,一把攘开何婶子,飞一般冲进了何家大门,见什么砸什么,噼里啪啦,坛坛罐罐,锅碗瓢盆,没一样能够幸免。

何婶子被涛子攘得后退了几步,又见涛子冲进屋去行凶,哪敢上前阻拦,只剩得声嘶力竭的痛哭加乱骂了。何婶子一哭嚎,邻居们便三三两两地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是什么事。何婶子见人来得多了,一屁股便坐在了柴禾堆里,脚乱踢腾,将柴禾踢腾开,露出了一块潮湿的空地来。她一边诉说涛子无缘无故地跑她家行凶,一边干脆一仰身就躺了下去,在柴禾堆里打滚撒泼起来。

涛子砸光了何家可砸的东西,来到院子里,一把将何婶子提起来,恶狠狠地道:“告诉你家曲子,别让我看见他!”

何婶子嘴上还硬:“狗日的涛子啊,你把我家的东西都砸烂完了啊,你下这样的死手,我哪里惹着你了啊?”

涛子冷酷地道:“何婶子,你知道我砸了你家东西呀?对头,我砸了你家东西!我告诉你,你没惹着我,是你家曲子,是他,是他惹了我!不但惹了我,而且还把我惹毛了!”

何婶子哭闹道:“他又惹你什么了啊?你今天才回来,连面都没碰上,惹你什么了?”

涛子咬牙切齿地道:“等你儿子回来,你自个儿问他去!老子是砸了你家,有脾气就到派出所告我去!何喇叭,我告诉你,莫说你这一只狗头,几个坛坛罐罐老子敢砸,只要你家曲子出现,老子连他的脑壳也照砸不误!明白告诉你,老子现在只想要了他的小命!”

何婶子哪知道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嘴上还在说着硬话。涛子并不想和何婶子罗嗦,正要放了她去找曲子,却听嫂子一声喝:“涛子,你发什么疯?还不给我回去?”

涛子见嫂子来了,立即蔫了,收拾起扁担,灰溜溜地走了。

嫂子忙去安慰何婶子,说了一箩筐的好话,答应赔偿一切损失,总算让何婶子停止了哭闹。于是众邻居一齐去看都砸坏了什么,一一的算了细帐,都记在了嫂子头上。

安顿了何婶子,嫂子这才气苦地回家。她这个冤啊,心里真成了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她知道涛子为什么发疯,但她不能公开说啊,难道为了要证明涛子砸得对,就将曲子侮辱自己的事,拿到大庭广众来宣扬?这是自己给自己脸上扣屎盆子啊!

嫂子回到家里,见涛子躺在沙发上,胸脯急剧起伏,气息特别粗重,便知道这家伙心里怨气还没出完。本来一肚子的怨气要朝涛子发泄,这时却怎么也提不起那个劲头了。她放下宝宝,让他独自玩去,自己过去挨涛子坐下,心平气和地道:“涛子,谁叫你砸人家的家了?你这是犯法,知道不?”

涛子不以为然地道:“我就是要犯法给该死的曲子看看!”

嫂子冷冷地道:“涛子,你要他看什么呀?”

涛子愤愤地道:“我要让他看看,欺负我嫂子会有什么后果!我还要让他明白,他以后还能不能在清溪村落脚!嫂子,你放心,没事!我量何婶子也莫奈我何!我这口恶气还没出尽,憋得难受,她还能怎地!”

嫂子无力地道:“涛子,曲子并没把嫂子怎样,你怎么老把这事往心上去啊?你还让别人不敢在清溪村落脚,人家要是报了案,警察把你抓了,到时到底谁落不了脚,啊?”

涛子嘿嘿冷笑道:“嘿嘿,嫂子,你还没看透曲子!那小子,胆子比老鼠还小,敢报案?他就不怕被抓?不#蝴永远也不敢报案!我也不能让这事就这么算了!”

嫂子苦笑道:“涛子,曲子也许不敢,但不等于何婶子也不敢吧?”

“何婶子更不敢了!”涛子道,“她除了会骂人,别的什么都不会!”

嫂子见涛子不进油盐,气恼了起来:“涛子,你还要怎样?怎么跟你说了半天,你就是不理解嫂子的苦心啊?难道你要闹得满城风雨,让嫂子没脸见人才肯罢休?”

涛子愕然了:“嫂子,涛子只是想帮你出口窝囊气,哪想过要闹的满城风雨啊?”

“可是你已经是这么做的了!”嫂子道,“我不是说过吗?他没把嫂子怎样!你不闹什么事都没了,你一闹,不明真相的人倒猜测起来了,没事都给说出事来,好像他已经把我怎样了!你这不是在害我吗?你让嫂子以后还怎样见人啊?”

涛子没话说了。他知道嫂子善良,不愿意追究曲子那个混蛋。可他作为一个大男人,心里始终觉得怨气难平,不找曲子打一架,这牙就咬得格格响,这心就恨得嘎嘎叫。

嫂子见涛子不再说话,以为把涛子说服了,也不再说,独自气苦去了。

涛子闷坐了一会儿,心里一口怨气没出尽,老是想找曲子的晦气,于是借口到进站路玩,抽身便要走。嫂子哪敢让他再出去惹祸,起身拦住道:“你给我就在家里,要走,也得嫂子跟着!”

涛子哭笑不得,哀求道:“嫂子,你让我出去吧,就一个小时,中午我准时回家吃饭!”

嫂子冷冷地道:“不干!”

涛子没法:“好,好,不去就是!”

涛子坐回去,开了电视看。嫂子松了口气,陪着涛子,不肯离开半步。她倒不是害怕涛子把曲子侮辱自己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她是怕涛子一步走错,毁了他一生。

第四十六章 曲子远走

涛子倒是再没想要出去找曲子的晦气了。

饭后,嫂子觉得很困。她心里疑惑,怎么今天这么犯困呢?是不是因为上午伤心哭泣的原因呢?虽然困倦,但又怕涛子不听话,又跑出去惹祸,所以一直不敢睡午觉去。捱到下午三点,嫂子实在坚持不住了,一连打了好几个呵欠,眼泪直滚,不得不对涛子道:“涛子,嫂子困了,你带着宝宝耍一会儿,我去躺会儿。听嫂子的话,就算嫂子求你了,别给我闯祸了!何婶子那里算下来,我们得赔好几百呢!”

过了几个小时了,涛子心里已经平静了不少,他笑道:“嫂子,你去睡吧,我保证不给你惹麻烦就是。不过,要赔偿么,没那么便宜!我倒要看看,她姓何的敢伸哪只手出来接这赔偿!”

嫂子道:“涛子,这事不要你管!”

涛子笑道:“好,我不管!”

嫂子睡去了,涛子确认嫂子已经睡着了,便关了门,带了宝宝进站路来。

张医生正在给人看病,涛子突然想起,嫂子的病也不知道怎样了,好像早该复查的了,也不知道去复查了没有。待会儿回去还真得问问。

“涛子,什么时候回来的?”张医生问。

涛子见张医生问自己,忙上去道:“今天上午,我回来时,你家门关着呢。”

张医生道:“上午我和张希妈妈去火车站了。”

涛子奇怪地道:“去火车站干什么?”

张医生道:“送张希。张希到重庆跟她姑姑学做服装生意,她妈妈跟她一块下去了,我得守着门市,就没下去。”

涛子吃了一惊,好久没跟张希联系,她居然辍学了。辍学就辍学吧,怎么就下重庆去呢?涛子不便多问张希辍学的原因,心里却满怀失落,和张医生胡乱说了几句,便要离开,临走问道:“张医生,你看见曲子了吗?”

张医生道:“曲子呀?他下重庆去了。”

“下重庆去了?”涛子显得很失望,“怎么就下重庆去了呢?”

“我中午回来时在车站碰上的,他说下重庆去,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你找他做什么?”张医生问。

“没什么。就是想当面感谢他的帮助!”涛子嘴里说着冠冕的话,心里道,老子要感谢他对嫂子的侮辱,用刀子感谢!

涛子听说曲子也去了重庆,心里顿时全空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干什么好。涛子带着宝宝,在田野间晃荡,宝宝很高兴,一会儿钻这个田塍,一会儿爬那个地坎,涛子又心神不宁,往往失去宝宝的踪影,时不时急得冷汗直冒。

涛子心里想:这样下去可不行,今天自己心神不宁,怕要出事,我得带宝宝回去。

涛子这样想,就带了宝宝正直回家。宝宝没玩够,双脚踢腾着不肯回家,涛子费了好大劲,才把小家伙带回去。宝宝吵闹起来,自然把嫂子给闹醒了。

嫂子艰难地睁开眼,才发现自己依然很困,浑身酸痛,头也很沉。看样子是感冒了,她想。

嫂子挣扎着起了床,对涛子道:“涛子,带着宝宝,我想去张医生那里看看,好像有点感冒,头昏脑胀的。”

涛子道:“我陪你去吧,反正没事,宝宝也没玩够,吵着要出去。”

嫂子道:“那就一起去吧。”

等他们到了张医生家,见何婶子正在接电话,就没敢马上进去。等何婶子接完电话出去后,他们才去看张医生。张医生给嫂子看了病,说嫂子这是劳累过度,身体虚弱,所以感冒了。他拿了点感冒药,叮嘱嫂子别再累着了,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涛子在一边见张医生给嫂子看完病,问道:“张医生,何婶子刚才接谁的电话?”

张医生笑道:“曲子啊,她,还会有谁给她打电话?曲子坐中午的慢车走的,现在估计已经到重庆了。”

嫂子惊讶地道:“曲子下重庆去了?”

张医生道:“是啊,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今天下去,明天就可以上来,多方便。”

嫂子嘴上道:“是,是。”心里却嘀咕,他果然走了,难道这样真能走出他妈妈的阴影?如果真的能,倒也是一件好事。只是他真混,待我怎么就那么狠!

因为宝宝想玩,叔嫂二人便带着他在进站路玩了一会儿,直到他不愿意玩了,这才回家去。到家时,天已经快黑了。

刚一进院子,二人便见何婶子坐在屋檐下,哭丧着脸,样子怪可怜的。嫂子吃了一惊:“何婶子,你家的东西我都答应赔了,你就别这样了!”

何婶子见嫂子和涛子回来了,忙站起来,带着哭腔道:“小静呀,婶子是来给你道歉的呀!不是来讨要赔偿的!都怪曲子混蛋,砸就砸了,赔什么呀!”

嫂子懵了,以为何婶子吃错了药,忙笑道:“婶子,你没事吧?今天怎么说这样的话了?”

何婶子流着泪道:“小静啊,你曲子兄弟跑了啊,他恨我不同意他和你的事,发誓再也不回来了!”

涛子听何婶子又将曲子和嫂子扯在一起,生气地道:“别把你家曲子那个混蛋和我嫂子扯在一起,我听了恶心!”

何婶子道:“是,不扯在一起!可是他跑了呀,你这叫我以后靠哪个去呀!呜呜——”

何婶子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了。农村人特别忌讳别人在自家哭,说是哭了不顺。涛子虽然不信,但心里早不高兴了:“何喇叭,你家曲子自己跑的,你跑我家哭什么?快走,不然,老子扁担又来了!”

嫂子听涛子这样说,怕他又犯混,忙嗔道:“涛子,没你的事,弄饭去吧,把何婶子的饭也做上。”

涛子气呼呼地道:“还把她的饭做上?凭什么呀?”

嫂子嗔骂道:“你还好意思说,是哪个连人家的锅都砸了?还不快做去,小心我不理你!”

涛子没法,乖乖去厨房了,一会儿却又出来了,手里捧了一杯水:“嫂子,你先吃了药再说。”

嫂子吃了药,涛子这才进厨房去弄晚饭。

何婶子见嫂子大方到这种地步,心里满是惭愧:“小静啊,你人真好啊,以前,都是你婶子不是人啊!你婶子瞎了眼,认不出你是好人!唉,也是我们家曲子没命消受,让他摊上我这么个老娘!”

嫂子忙道:“婶子,你别伤心了,曲子不会走远的,就在重庆不是,多近啊,一天就可以两个来回,哪天想家了,还不哪天就回来了?”

“不行啊,小静!”何婶子道,“曲子说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都是我害的,小静啊,婶子想求求你,叫他回来吧!”

嫂子惊愕地道:“婶子,我,这,我怎么有那么大本事呀?你都叫不回来,我能行?”

何婶子道:“你能行!我知道我们曲子#蝴最肯听你的,你不知道,他半夜都念叨你的名字——”

嫂子红了脸,阻止道:“婶子,你别说了!什么跟什么呀!”

何婶子道:“是,我说错了!你就帮我打个电话吧,婶子求求你了,啊!还有,你得跟涛子说,叫他别再跟曲子过不去了。曲子都跟我说了,他是猪油蒙了心,一时犯糊涂。”

嫂子道:“婶子,我帮你打电话试试可以,但他回不回来,我可就不敢保证了!我话得说在前里,免得逗你怪。”

何婶子道:“行行,就这么办!你就说,你妈已经同意你们的事了,不管了,什么克不克的,你逗不怕,她一个土埋半截的老婆子还怕什么?”

嫂子为难道:“婶子,你要叫我这样说,我就不敢打了!”

何婶子奇怪道:“为什么呀?不是都同意你们了吗?”

嫂子好气又好笑地道:“婶子,你错了,我从来就没答应过曲子的什么要求,我和他,根本就没那回事!那是他一相情愿,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同意了,我可没同意!”

何婶子惊呆了:“原来你一直都没那个意思?都是我家曲子害的单相思?”

嫂子道:“他当着我伯伯、叔叔和拨伯娘、婶婶的面向我提过亲,但我没答应,这有他们做证,你可以去问。婶子,可能要让你失望了,这个电话,我不能照你说的打!”

何婶子又哭了起来:“你不这样打,他怎么肯回来呀?哎呀哟,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哇!”

嫂子皱了眉,心里很不舒服。这种不舒服,一方面来自心里渐渐升起的对何婶子的厌恶,一方面来自吃了感冒药后的胃慌和困倦。嫂子痛苦地道:“婶子,我好难受,要去躺会儿,你自己坐吧,等会儿就在这里吃饭。”

何婶子见嫂子额头上虚汗直冒,不像是有意打发自己,便谦让道:“小静,生病了呀?刚才是去看病吗?好好,你休息,婶子不打扰了。只是你要记得帮婶子打电话,婶子只有希望你能帮得上忙了。”

嫂子已经很难受了,虚弱地道:“就在这里吃晚饭,你的锅都砸了,怎么吃得成饭呀?”

何婶子可从没在别人家吃过不送礼的饭,起身走了。待涛子做好饭叫人时,竟然一个走了,一个躺下了。

╔──海 岸 线  文 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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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复诊悬梁

嫂子一躺就是好几天。她确实是累的,好像偌大一座房子建成,不累出点病来也说不过去似的。等她能起床时,涛子又催她进医院了:“嫂子,我记得当初医生叫你一个月后去复查,现在都两个月了,你是不是该去复查了呀?如果我没估计错的话,你肯定已经忘记了要复查这件事了。”

嫂子愣了一愣,笑道:“你估计得还真没错,可不就是忘了!”嫂子心里难受,那次的物理治疗,好像并没什么效果,还是淋淋漓漓的,老是不得干净,而且腰老是酸痛,好像是越来越重了。该复查的时候,正是忙得不可开交,哪来时间去复查呀?现在想来,这次躺下,腰是更痛了,小腹也坠胀得不舒服,不晓得与这个病有没有关系。

涛子严肃地道:“嫂子,这个玩笑可开不得,没说的,明天我陪你,一定得去!”

嫂子点了点头道:“这事听你的。不过,我想没什么事的。”

这次查病,涛子多了个心眼,把宝宝委托给了婶婶,心想,我倒要好好问问,嫂子的病到底怎么了。

第二天上午,嫂子便催涛子去复查,涛子道:“下午去吧,下午人少,免得挤。”嫂子想想也是,便同意了。

中午,两人来到进站路等车。张希妈妈见了涛子,转告张希的话说:“涛子,我们张希希望你给她打个电话,她一个人在外,需要朋友。”

涛子道:“这个,没问题,我有她的手机号呢。”

涛子心里其实早想给张希打电话,问问她为什么要辍学,但前些天嫂子生病,他抽不出心思来管张希的事,现在张希主动要自己打电话,正好。

到了医院,门诊室里没人,门上写着要就诊请到住院部妇产区去。涛子便带了嫂子往住院部去,找到上次那个医生。医生问了些情况,感觉不对:“禁房事了吗?”

嫂子红了脸:“医生,我守寡一两年了呢。”

医生皱起了眉头:“这样啊?你先去做一样检查,我再给你做一次,不应该这样啊!”

嫂子于是出来,让涛子去交化验和手术的费用。把化验申请交化验室后,先采样,再去做手术。涛子守在手术室外,没有机会和医生接触,心里很不情愿。

手术后,嫂子有些不舒服,便对涛子道:“你去取化验报告,我在这里坐坐。”

涛子于是又去取报告。医生看了报告,脸色凝重地道:“老乡,你这病估计不是单纯的宫颈糜烂,建议你到重庆去详细查一下,我们毕竟是小医院,有些病不能确诊。”

嫂子脸色变得很难看,她立即想到了最坏的结果。涛子也很紧张,问道:“医生,我嫂子到底是啥病?”

医生看了看涛子,见是个大男孩子,嘲笑道:“你一个毛孩子,想知道什么?”

涛子羞红了脸,尴尬地道:“我关心嫂子的病嘛,你给我说实话吧,到底是什么病?”

医生再次看了看化验报告道:“我们不能确诊,到大医院去检查吧。”

嫂子灰心丧气地道:“涛子,我们走吧。”

涛子还想问个究竟,他对嫂子道:“你先走会儿,我马上就出来。”

嫂子心里明白,有些病,医生是不肯告诉病人,只肯告诉病人家属的。她心里一阵难过,我竟然病到这种程度了,病到了医生连病情都不肯告诉我的程度,那不是癌什么的,还能是什么!

涛子等嫂子离开了,急切地对医生道:“医生大姐,你告诉我,我嫂子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医生笑道:“小家伙,叫我医生大娘吧,还大姐!”

涛子哪有心情玩笑,几乎是哀求地道:“医生大娘,快告诉我吧?”

医生这才正经地道:“我们检验发现,你嫂子的宫颈糜烂已经差不多好了,可是却发现了新的病变,但我们不能确诊,只是怀疑,所以建议你们最好到重庆肿瘤医院去检查一下,及时确诊,早日治疗,治愈的机会就很大;要是拖着不治,后果就难说了。其实,你嫂子的病,多半就是拖出来的。”

涛子额头汗水直冒,唯唯诺诺地出了医生办公室。嫂子正站在门外等,见涛子这样子,心里早死了一万遍了。

两人没有说一句话,等车回家的时候,涛子给张希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他说不定哪天要下重庆,到时请她来接,给他当向导。张希很高兴,满口答应。张希还有很多话要说,涛子却没有心情,说了声“见面再谈”,就挂了电话。

回到家,嫂子躺到床上,就再不肯起来。涛子只好去接宝宝,婶婶问:“你嫂子病好些了吗?”

涛子摇摇头,嘴一瘪,就要流泪。婶婶大惊道:“怎么了?”

涛子定了定神,擦了眼泪道:“医生叫嫂子到重庆去检查。”

“啊!”婶婶呆了,医生叫到重庆去检查,准没好事,“怎么会是这样?你嫂子多好的人啊,老天爷怎么老和她过不去?”

涛子强笑道:“医生也是怀疑,又不是确诊。要是确诊了,也不必到重庆去了。唉,老天爷不开眼呗,越是好人越是命苦!”

婶婶担忧道:“医生不会无缘无故地怀疑的,这可怎么是好?”

涛子道:“过两天我和嫂子下重庆检查去,医生也说了,早确诊,早治疗,医好的可能性很大的。要是拖着不治,那就难说了。”

婶婶道:“要去就早些去,何必等几天,明天就去吧。”

涛子苦笑道:“婶婶,我们起房子把钱都用光了,一时还凑不起钱来。等过几天,门市的租金就可以到位了。”

婶婶毫不迟疑地道:“钱的事好说,我这里存折上还有三千,你赶紧拿去取出来,给嫂子查病要紧!”

婶婶把存折找出来递给涛子,涛子感动得差点哭出声来:“婶婶,你太好了!”

婶婶温和地笑道:“涛子,你还跟婶婶客气啥?快去取吧,坐摩托去,还来得及,注意安全啊!”

婶婶话没说完,涛子已经跑出院子去了。

涛子取钱回家,家里已经聚了不少人。伯伯和叔叔坐神色凝重地坐在堂屋里,另又几个大叔大伯,在一起唉声叹气。嫂子卧室里聚了一屋子的妇女,还有小孩。

涛子愕然了,猛然感觉事情不妙,忙扒开人群就进去了:“嫂子,嫂子,你怎么哪?”

张希妈妈见了涛子,嗔道:“涛子,你去哪里了,怎么放心嫂子一个人在家?啊!”

涛子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急的眼泪直流。但他看躺床上的嫂子时,见她微闭着眼,虽然眼角清泪直流,脸色却没什么不对,还是红润光泽的,心里大定:“婶子,我嫂子到底怎么了?”

张希妈妈眼睛往屋梁上看着,用嘴示意涛子往上看,涛子看时,心里猛抽了一口凉气——天神,那上面竟然垂下了一根尼龙绳!

涛子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心里暗自庆幸:幸好及时发现了,要不,这可怎么是好!又听旁边七嘴八舌的述说,他明白是婶婶知道嫂子生病了,带着宝宝过来玩发现的,要是再迟一阵,可能就只能给嫂子收尸了。

“嫂子没事了,大家放心吧!”涛子见乡亲们围在屋里影响嫂子休息,便请大家出去,到堂屋坐。大家见涛子回来了,估计嫂子不会再寻死了,也就渐渐散去。婶婶对涛子道:“涛子,钱取回来了吗?”

涛子点点头:“取回来了。”

“那明天就和嫂子下去!”婶婶道,“家里的事叫嫂子别担心,有我和你伯娘呢。”

伯娘也道:“就是,一定要把你嫂子盯紧了!别让她再起糊涂念头!”

涛子又点点头。婶婶说:“好了,我们回去,你也别做饭,等会儿婶婶帮你们的饭端过来。你好好劝劝你嫂子,她只肯听你的。”

涛子再次点点头,等叔伯和伯娘婶婶走后,带着宝宝来到嫂子床前,握着嫂子的手,把它捧到自己嘴边道:“嫂子,你怎么这么傻?你这是想抛弃我和宝宝了啊!”

涛子说着,伤心地哭了。这个硬汉子,把眼泪流进了嫂子的手心里。嫂子伸手抚摩着涛子的头,喃喃地道:“涛子,嫂子觉得早死也是死,晚死也是死。早死了,还能给你和宝宝留点财产,要晚死啊,保不定就什么也不能给你和宝宝留下了。”

涛子道:“嫂子,你傻呀!医生的猜测仅仅是猜测,又没得到证实,怎么能轻易放弃呢?再说,就算证实了又怎样?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嫂子,好死不如赖活着,这个你比我懂啊!你看看宝宝,他才多大啊,你忍心不要他吗?——宝宝,快来,让妈妈亲亲!”

涛子拉过宝宝,让他站在床前。嫂子看见宝宝,心中一阵大恸,忍不住就哭出了声:“宝宝啊,妈妈差点就看不见你了呀!妈妈糊涂哇!”

涛子见嫂子能够哭了,心想:你再不会胡思乱想了吧?

宝宝见妈妈哭,莫名其妙地看着妈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涛子道:“宝宝,上床和妈妈玩,好不好?”

宝宝高兴地道:“好啊,好啊!和妈妈玩咯!”

小家伙蹬掉鞋子便往床上爬,找妈妈玩去了。涛子看嫂子脸色舒展了开来,心里放宽了一些:“嫂子,为了宝宝和我,你要好好地活下去!我和宝宝,哪个也离不开你呀!你要再这样,我就只好带着宝宝跟你一起去!”

嫂子惭愧地道:“涛子,嫂子是一时糊涂!嫂子再也不会了,原谅嫂子吧!”

涛子道:“嫂子,什么事情涛子都可以原谅你,惟独这种事,涛子是绝对不原谅的!”

嫂子黯然道:“涛子,嫂子错了!”

涛子道:“所以,明天,你就得跟我下重庆去检查,没有商量的余地!”

嫂子道:“一时哪来的钱啊?等门市租金到了再说吧。”

涛子道:“不必了,婶婶借了三千给我们。明天就去,你晓得就行了,没有商量余地哈!”

嫂子笑了,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红晕。

第四十八章 生死思量

因为明天一早就要出发,晚饭后,涛子便将宝宝送婶婶家去了。涛子不敢在婶婶家多停留,胡乱说了几句话,便匆匆回来,守在嫂子床前,不肯离开。

嫂子见涛子守着自己,很有些不好意思,便道:“涛子,去睡吧。”

涛子不肯:“嫂子,我要一直守着你!”

嫂子红了脸:“涛子,这怎么成呢?嫂子已经答应你绝对不再犯傻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涛子笑道:“嫂子,只有等你完全让我放心了,我才能放心。而现在你还不能让我完全放心,嘿嘿,你就乖乖地睡吧,我撑得住。”

嫂子苦笑道:“看样子你真是不会原谅嫂子的了!”

涛子正色道:“当然不会原谅!你要结束的是什么?一条人命啊!这能让人原谅吗?怎么能让人原谅啊?那可是生命啊!一个人只有一次,没有第二次!生命哟,一旦结束了,就永远地结束了!你想想,世界上什么最宝贵?是生命,对吧?没有了生命,哪来什么情呀爱的?一切不都成了空谈了吗?”

“好了,你别说了,涛子!”嫂子道,“嫂子知道错了,嫂子以后一定会为了你和宝宝,好好活着,这下放心了吧?去睡吧,你不能就这样守着嫂子坐一晚上不睡啥!”

涛子笑了笑道:“嫂子,你别担心我,你得听我说!我看啊,人呢,一般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活着,你能明白你是为了我和宝宝活着,也算个明白人了!可是嫂子,其实啊,我希望你不仅仅要为我和宝宝活着,你更要为你自己活着啊!活着,就是要好好地享受人生的无穷乐趣,这种乐趣,按我的理解,它就是精神和物质两个方面的享受。为亲人而活着,仅仅是精神享受的一个方面。人生的无穷乐趣,又岂只是亲情这一个方面呢?嫂子,我说得对不对?”

嫂子笑道:“对,你说的能不对么?都什么乱七八遭的?跟谁学来的这一套一套的理论啊?”

涛子笑问道:“嫂子,你认为我说得不对?没关系,我们同学常在一起讨论活着有什么劲的问题,反正也还没什么结论,呵呵!”

嫂子含笑道:“涛子,你们同学间能讨论这个,比讨论学习更深奥啊!你说得很对,人活着,是该不光为别人活,也该为自己活;其实呢,还有一种说法,叫不光为自己活,也要为别人活。听说过吗?”

涛子笑道:“那是对自私的人说的!”

嫂子道:“不管是对谁说的吧,涛子,嫂子已经明白了活着的目的,你就别揪着嫂子的错误不放了,啊!去睡吧,你这样坐在嫂子床前,让外人看见,成什么话呀?”

涛子羞红了脸:“嫂子,我,我不放心嘛!哪个会笑话?哪个敢笑话?”

嫂子笑道:“好,好,你不怕别人笑话!可我怕呀!小叔子在嫂子房间里,看着嫂子睡觉,人家会怎么说我?”

涛子冷笑道:“你管他们怎么说!嘴长在别人脸上,你还能管得了别人的嘴?说就说呗,我不怕,等我长大了,我就娶你为妻,那更加惊世骇俗,呵呵!”

嫂子吃了一惊,生气地道:“涛子,瞎说!什么话都能瞎说吗?你真混!”

涛子见嫂子生气了,嗫嚅道:“嫂子,我没瞎说,我本就这样想的!”

嫂子不敢和涛子在这件事上纠缠,忙道:“别说了!以后都不许说!你要实在不放心嫂子,就去把凉板搬进来睡吧。”

涛子想了想,笑道:“算了,我还是睡堂屋吧。但你不许关门,让我一听见声响就能进来。”

嫂子道:“随你便吧,快睡,明天不是要早起吗?”说完,嫂子便不再理睬他,闭了眼睛装睡去了。

涛子果然在堂屋铺了凉板睡觉,堵在堂屋到卧室的门外。一会儿,熟睡的鼾声便隐隐可闻。

嫂子心潮澎湃,她怎么也想不到,在涛子小小年纪的心里,居然藏着这么古怪荒唐的想法!涛子,嫂子知道你就这么一说,当不得真。你只是个孩子,说话做事冲动,但你能这么说,嫂子却很高兴!原来这世上,还有一个比曲子更爱嫂子的人,嫂子能不高兴吗?其实,嫂子能没觉察到你的爱吗?你哥死的时候,嫂子就隐隐感觉到了,后来,嫂子更感觉到了你浓得像蜜一样的爱啊!但嫂子一直以为,你那是儿子对母亲的爱,不掺杂任何情爱在里面的!你怎么能还有这种想法呢?涛子,嫂子也爱你啊,嫂子的心思全在你和宝宝身上,但嫂子的这种爱,是母亲对儿子的爱,没有掺杂其他啊!尽管有时梦里和你做那些苟且的事,可那是梦啊!当然,能做你这么会关心人、体贴人的男人的妻子,嫂子死也值了,嫂子也想有朝一日能成为你的新娘,但想归想,嫂子自己能允许自己那样做吗?那可真就惊世骇俗了!涛子,你可以惊世骇俗,但嫂子不可以啊!你惊世骇俗后,可以拍拍屁股走人,进城去安家落户。可嫂子呢?嫂子还要继续在清溪生活,还要把宝宝抚养成人。就算我不为自己想,难道就不为宝宝想?难道以后就让别人指着宝宝的脊梁骨骂他有个不要廉耻的妈妈?

唉!看你,涛子一句无心的话,竟让你这样伤神!得了吧,你刚才不是还想死吗?去死呀!不想死了啊?哈哈,不想死了,我还想和涛子白头偕老呢!不知羞!还白头偕老!是啊,要能和涛子白头偕老多好啊!我们可以再生个孩子,一家四口……打住,打住,你都想什么了啊?真不害臊啊?……

嫂子心里千回百转,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暗夜里,她略一睁眼,猛然看见了那梁上被割断了的尼龙绳,一阵胆寒,不由得想起了下午那惊险而恐怖的一瞬。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差点就吊死在梁上!我怎么就把尼龙绳子挂到了梁上呢?我怎么就将颈项套进绳套了呢?我怎么一下子就蹬倒了凳子呢?天啊,要不是婶婶刚好赶到,我现在怕已经在阎王殿上了吧?还有现在的我吗?还能让我听见涛子那让心都跳出喉咙来的话吗?我真傻啊!

你是真傻!是大傻蛋!当初公公去世,有人传你是白虎星,你没有想过要死;婆婆惨死,更证实了白虎星说法的可怕,你也没想过要死;如果当时是因为江波还在,那么江波的死,给你打击够大的了吧?你也没想过要死呀!你苟且活着,为了什么?不就是要把宝宝拉扯长大,把涛子送进大学吗?现在这两件事情,你一件都没完成了,你就想撒手了?那怎么行啊?你没有权利放弃自己的生命啊!你的生命不仅仅属于你自己,你的生命还属于你的儿子,你的涛子啊!我的涛子?真没羞!是我的小叔子!

你这次上吊,不就因为自己生病和被曲子侮辱了吗?这算什么呀?被曲子侮辱和被姓田的侮辱,谁更重呀?你当时想过要死吗?再说,你生病不是还只是小医院的医生的一种猜测吗?没有确诊呀!要万一不是绝症呢?你死了冤不冤啊?是啊,说冤也不冤#涵叫我这么傻呢?如果涛子真有勇气娶我为妻,我就这样死了,我划算吗我?

又娶你为妻!真没羞!……

门外传来涛子的微鼾,嫂子心里渐渐平静了些,她喃喃地道:涛子,你放心吧,经历了这次“死亡”,嫂子说什么也不会想死了!这世界上,还有你和宝宝是我的牵挂,我怎么能就去死呢?即使我得了不治之症,我也要与病魔做顽强的斗争,而不是屈服于病魔的淫威之下。我才刚刚把房子建起来,好日子眼看就要来了,我怎么能就此结束自己的生命呢?你说得对,生命是最宝贵的,我连生命都没有了,还谈什么关心你们,爱护你们?还谈什么做你的妻子,去享受人生的极乐?

涛子,放心吧,嫂子就算遇到天大的困难,也不会再动死这个念头了!

第四十九章 一夜激情

涛子和嫂子一下火车,就看见了张希。

张希跑过来,挽着嫂子的胳膊,有说有笑的:“嫂子,真没想到,你和他竟然真的来重庆了!”

嫂子听张希说“他”而不说“涛子哥”,心里怪怪的,想笑,却笑不出来;想哭,却又觉得没有道理。“希妹子,我和涛子来,可是来麻烦你的哟!”她只能说这样的客气话。

张希道:“没问题,有什么事请尽管吩咐。我不会像某些人,同学来了,连面都不敢见,什么‘纪律’啊,‘制度’啊,我呸呸呸!”

涛子笑道:“张希,还记得哪?我都快忘了呢。我们这次是来给嫂子查病的,你带我们到肿瘤医院去吧。”

“肿瘤医院?”张希吃了一惊,张大了嘴巴,“怎么会这样?”

涛子和嫂子都默然,张希知趣地不再夸张。于是打了个的,直朝肿瘤医院去,挂号,就诊,检查,舞弄了半天。检查的部分结果得第二天才能出来,三人便回张希姑姑处歇脚。

姑姑做的是服装批发生意,有两间门市,四个工人,都是张希一样的小女生。姑姑安排嫂子和涛子住工人宿舍。说是工人宿舍,其实就是在门市打地铺。五个女人住一个门市,涛子这个男人,住另一个门市。

入夜,山城重庆的燠热并没散去,张希要带涛子和嫂子去街上玩,嫂子身上有病,心里愁闷,不愿意再出去:“你们两个出去耍吧,我先睡了。”

张希很扫兴:“嫂子,去吧,难得来一回!重庆的夜景是很美的!”

涛子道:“嫂子不愿意去就算了,今天赶了车,我也累了,想早些睡。”

“不行!”张希倔强地道,“嫂子身体有病,不出去可以原谅;你没病却不出去,坚决不可以原谅!你从没听过我的,到了重庆,你得听我一次!”

涛子其实也想出去看看重庆夜景,只是不放心嫂子,才不肯答应。

张希见涛子迟疑,又拉着他的手,摇晃着,一面涎着脸:“陪我去嘛,求求你了!”

嫂子心里虽然不太愿意涛子和张希走得太近,嘴上却笑道:“涛子,去吧,别冷落了希妹子!”

涛子见嫂子发了话,再不去就说不过去了,又觉得嫂子身边有几个打工妹,应该没事,于是便陪张希出去。

大都市的夜就是繁华热闹。七彩的霓虹灯把城市的街道和楼房装点得跟节日似的,往来不息的车流,没有倦意的人群,随处可见的棒棒,无不新奇地吸引着涛子。涛子是第一次到重庆,也不知道到了哪条街,进了哪条巷。

他们瞎逛了一圈,逛得累了,张希买了两盒冰淇淋,和涛子一人一盒,吃着来到了街心花园里,选干净的长椅坐了聊天。

张希指着天空道:“涛子,你看见天上的星星了吗?”

涛子望了望天,城市的天空,被通明的灯火映衬得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涛子摇摇头道:“没看见!”

张希道:“我怎么能看见?漫天都是!我还找到了属于我的那一颗!”

涛子想起了前年那个暑假,那个在田间地头看星星的夜晚。那夜,星星满天,夜静得只能听见两人的心跳。可是今晚不同了,这是城市的夜。城市的夜,由汽车的喧嚣,灯光的奇丽,以及没有星星的天空的漆黑构成,而两个人的心跳,弱得怎么也听不见了。

涛子想起自己要问的话:“张希,你为什么要辍学?”

张希笑道:“真想知道还是装样子问问?”

涛子道:“当然是真想知道了!”

张希怅然起来:“问你自己吧,还不都为了你!”

“为我?”涛子愕然了,“怎么跟我有关系了?”

张希幽幽地道:“还记得那个范繁吗?”

“记得呀,你男朋友嘛!”涛子笑道。

“不许笑!”张希严肃地道,“当初,因为你不理我,人家一气之下和他走得近了些而已,算什么男朋友?”

涛子想起二人偎依着看录象的情景,心里有一种揪痛感:“你们在网吧看录象,我都看见了!”

张希恨道:“看见什么了?他,他是不是很过分?”

“什么很过分?你们不是交朋友了吗?还能有什么过分的?”涛酸酸地道。

张希道:“跟你这根木头说不清楚!人家的意思你永远不懂!”

涛子心里的酸劲更浓了:“我是不懂啊,可那个范繁懂啊!”

张希高兴起来:“哇!你吃醋了!哈哈,真高兴啊,某人居然肯为我吃醋!”

涛子哂笑道:“切!我又吃醋了?什么呀?我看呀,你是为了躲避他,才辍学到重庆的!”

张希见涛子吃醋,心里非常快乐,拧着涛子的手臂道:“木头,亏你晓得人家是躲祸出来的!你为什么就不晓得安慰人家一下呢?”

涛子笑道;“安慰?你也需要安慰么?”

“我怎么就不需要安慰了?”张希嗔道,“人家不是还是个小女生嘛!你不知道,那家伙都向我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得了吧,你!难道我今天才知道你是个小女生?——什么过分的要求?”涛子讪笑道。

“不和你这个木头说!”张希嗔道。

涛子感觉很失望,他看了看手表道:“不说?那就算了!天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回去?这么早,回什么!”张希皱眉道,“涛子哥,人家还有很多话没跟你说呢。”

涛子心里装着嫂子,见天色确实不早了,于是淡淡地道:“张希,有什么话,明天说吧,我们快回去。这么晚了,小心警察把我们当不良青年!”

张希见涛子没心思和自己在一起,愤然道:“涛子,我晓得你以后会有很大的出息,看不起我!可是,你难道就不能再陪我一会儿?我就这么让你讨厌?”

涛子吃了一惊:“张希,我哪讨厌你了?”

张希见涛子软了下来,语气跟着也柔和了:“涛子哥,我知道我们之间,距离太大,所以没想过要和你有什么结果。但我爱你,疯狂地爱你,你知道吗?”

涛子不敢则声,心里早咯噔一跳:又来了!

张希声音开始变得悠远起来:“涛子哥,我总算弄明白了:爱,是不能赌气的,那会毁了自己;但爱也是不能藏着掖着的,那更会毁了自己#葫以,我要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是多么地爱你!爱,是上帝赋予我的权利,谁也不能剥夺!向你吐露,是我的勇气,谁也不能阻拦!你可以拒绝我,我虽然会伤心,但我并不绝望,因为我已经爱过了,而且已经吐露过了!”

张希说着这段像是从电影里学来的台词,慢慢侧过身子靠上了涛子。涛子全身一阵颤抖,明显地感觉到了张希薄薄的t恤裹着的身体的温热,闻到了凑到鼻端的发丝的清香。青春女孩身上特有的气息,猛然扑进了他的心。

涛子心里咚咚地跳,手不由自主地抱住了张希。涛子并不讨厌张希,说实在话,他的心里其实一直就对张希充满了幻想。听到张希这么激情的表露,他哪里能再控制住自己。他毕竟只是个孩子,一个有血有肉有血性的男孩子,他既吃不消张希大胆的表白,也吃不消张希和他身体接触这种要命的刺激,他一抱住张希,意志立即崩溃了,意识也被冲动所取代。

他们很自然地就吻在了一起,抚摩在了一起。张希喃喃地说:“涛子哥,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范繁提出要跟我那个时,我唯一的反应就是,不,我要把我的第一次,献给你!涛子哥,为了保住我的清白身子,我好辛苦——”

涛子彻底崩溃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后来怎么回到了住处,做了“那事”,他竟然都回忆不起来了。他只觉得一切都不由自己控制,一切都来得很自然,自然得就像一次梦遗。唯一不同的是,大腿根不再冰凉,眼前也不再没有人!当他清楚地看到自己赤裸着身体把赤裸的张希压在身下时,他整个人都懵了:“张希,我们做了什么?”

张希吃吃地笑:“傻瓜,做了什么你都不知道啊?你又没喝醉酒!想不认呀?”

涛子翻身爬起来:“天哪!我比喝醉了酒还糊涂啊!”

“你小声些!想让她们都听见吗?”张希一把将涛子拉躺下道,“涛子哥,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知道吗?为守住这处女的身子,我守得好辛苦!我只想把我的第一次,交给你,你知道吗?”

涛子听得这话,心像被揪了起来一样疼痛:“张希,我真混,我居然——”

张希忙捂住涛子的嘴,像一个小新娘般温软:“涛子哥,你别这样啊,是我心甘情愿的嘛,你高兴点啊。”

涛子闭上了眼,眼角有一滴泪水滴落。他的心在颤抖,在疼痛。

天啊,你占有了张希!张希把她清白的身子给了你!你爱她吗?你打算要娶她了吗?你还是个一无所有的学生啊,你用什么去娶?你用什么去爱?你说说,按照学校的纪律,该给你个什么处分吧?就算学校永远也不知情吧,你怎么去面对嫂子?你曾在嫂子面前许下过什么诺言?你不是保证过,在考上大学之前再不会犯傻了吗?难道你这次犯的不是傻?你不是信口开河地说,你长大了要娶她为妻吗?你就用这样的行动娶她?涛子啊涛子!你真糊涂啊你!

“涛子哥,你不会后悔了吧?”张希见涛子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眼角还有泪水闪烁,便将裸身贴了上来,嘴凑到涛子耳边厮磨,“涛子哥,你不用后悔,你的希妹子不求一生都能和你相伴,只是想让你明白,她是多么爱你#糊只在乎一朝的拥有!”

张希的话温软可人,只一瞬间就又摧毁了涛子心中的懊悔,每一个字都深深地打动着涛子的心,而她如兰的气息也再次逼近涛子的鼻端,滑腻的肌肤更是紧贴着涛子的身体,涛子疼痛、自责、愧疚、惶恐的感觉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渐起的燥热和焦渴,意识的渐渐混沌和迷茫,重又抉住了他的心……

他猛地一转身,紧紧地搂住了张希,嘴找着她的嘴,手抚摩着她的凝脂般的身体……

第五十章 痛苦剥离

城市的天亮得比乡下早,嫂子老早就听见了街道上卖早点的吆喝声。那些豆浆油条的香气钻进门来,勾引得她肚子里的馋虫蠕蠕直动。

嫂子翻身爬了起来,见三个小丫头还在酣睡,独独没有看到张希,吓得差点没晕过去。她穿好衣服,匆匆梳洗了,便去敲隔壁的门:“涛子,涛子,在吗?”

涛子和张希正睡得香,没提防嫂子会这么早敲门,急得差点没哭出来。他轻轻地弄醒张希,告诉她嫂子在敲门,张希一脸的无所谓,咕哝道:“开门去呗,怕啥?嫂子又不吃人!”

嫂子在门外已经听到了张希的声音,她脑子里“嗡”地一下,意识顿时全没了,整个人也软了。她靠在墙壁上,感到一阵虚脱,冷汗一股脑儿地冒出来,一会儿便湿了衣衫。额头上的汗水更是不住地顺脸颊流下来,滴落在地上,几乎能听得见吧嗒、吧嗒的声响。这滴落的汗水里,不知道有多少是咸涩的眼泪。

嫂子的视线早已模糊,一种大恸的感觉抉住了她的心。她的胸口有如压了万钧巨石,使她喘不过气来,窒息般的感觉从胸口发出,迅速蔓延至全身。这是一种清晰的死亡的感觉,不,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感觉!

涛子穿好衣服,开了门。嫂子大汗淋漓地靠在墙壁上,神色凄惨绝望,眼泪汹涌,张嘴欲哭,却又没能哭出声来。涛子吓了一跳,知道嫂子什么都知道了,慌张地道:“嫂子,嫂子,你怎么啦?”

嫂子没怎么,她只是不明白,学习上一流的涛子,平时也格外听话的涛子,怎么会做出如此出格的事。她更是不明白,自己将全部心思放在他身上的涛子,昨晚还说要娶自己为妻的涛子,怎么恰恰在她生病的时候,在最需要他的宽厚肩膀的支持的时候,做出这样的事!这不是往我的伤口撒盐吗?这不是要把我推上绝路吗?涛子啊,你,你不该啊!

“嫂子,嫂子,你怎么啦?”涛子继续问。

嫂子听见了,但当没听见一样,挣扎着站直身子,揩了眼泪,咬了咬牙,没有理睬涛子,独自走了出去。

她沿一条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看着街上匆匆来去的汽车和人流,听着忙乱的人声和车声,眼睛却似乎一无所见,耳朵也似乎一无所闻。她像一个盲人,虽然来到了一个纷繁的世界,可这个世界的纷繁却不属于她;又像一个聋子,虽然来到了一个声音的国度,可这个国度的声音却不为她所拥有。她感觉到了,一切似乎都在远离她:生命,在与她的肉体和灵魂剥离;亲情,在与她的关心和爱护剥离;幸福,在与她的苦寻和追求剥离。剥离,是一种撕裂的疼痛。这不同于生产那种撕裂,生产会诞生生命,撕裂里满是希望;这是毁灭性的撕裂,只能使自己走向死亡,结束生命!

嫂子经受着自己加给自己的痛苦,涛子跑着撵到了她的身后她也没觉察;非但没觉察,她反而觉出,涛子,这个自己最牵挂的人,这个昨晚还说要娶自己为妻的人,这个自己还拿他当孩子的人,原来已经悄然长大,也正在悄悄远离自己!

老天,当一切都远离我的时候,我该怎样走完自己的一生?是就此结束生命,看自己默默地远离尘世;还是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看尘世的一切悄然远离自己?老天啊,你让我的父母、公婆离我而去,又让我的丈夫离我而去,你让所有的希望都远离了我,你怎么还把我的爱也悄然夺去啊?你该不会不明白,涛子和宝宝,就是我生命的全部啊!现在涛子也要离我而去了,我还剩下什么?就剩下宝宝一人了!我这残废的人生,连爱的付出,居然都要残缺吗?以后,宝宝也会像今天的涛子一样,远远地离开我,到时,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当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人活着,还有意义吗?

有!怎么会没有呢?你要为自己活着啊!你不应该只是看着自己远离尘世,也不应该只是看着尘世远离自己,你应该实实在在地活在这个尘世之中,做一粒属于你自己的微尘!每一粒微尘,都是一个多彩的世界啊!

像涛子说的那样,不能为别人活着的时候,就为自己活着,或者就为自己这一条生命活着吧。死了一次,你难道还没觉出,活着是多么好?

还是那句老话,活着好啊,清早起来,能够看见太阳,那比什么都好啊!你不是还对曲子说这样的话吗?

对啊,我要好好地活着!涛子长大了,早迟都是要离开的,他说的娶你的话,原本就是无心的话,你自己也是明白的,你没有必要这么伤感;宝宝长大了也是要离开的,到时,更不许你这么伤感!你该为他们离开你高兴啊,他们,可都是你生命的延续#轰然,涛子不是你的儿子,但也是你“子宫”里孕育出的希望,不是吗?

……

“嫂子,停一下!”涛子跑到了嫂子前面,拦住了嫂子,“我们去吃早饭吧,吃了就去医院!”

涛子轻轻地说,怯怯地,显得小心谨慎。

嫂子听出涛子声音里满是愧疚与不安,不由仰脸望着他,见他眼神里还是满含着怜爱,心里一激灵:原来涛子始终都是在意我的啊#糊本就想通了些事,这时一感动,便微微一笑,对涛子道:“等张希一起吧!”

“张希?嫂子,我——”涛子红了脸,一脸的难堪,他想把昨晚的事说一说,可又实在开不了口。

嫂子含笑道:“涛子,你别说了!你长大了,是大人了!”

“可是,我——”涛子急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不过,嫂子还是要批评你!”嫂子心里的不乐意还是跳了出来,“第一,你还是学生,这样做的后果有多严重,你一点都没考虑!你没有考虑你有没有条件去爱,没有考虑你有没有精力去爱!你更没有考虑你有没有能力去爱!第二,你们戴套子了吗?没有?我就知道没有!你们这要万一有个不测,那可怎么办?我就不说这会不会影响你的学习了,也不说这会不会影响你未来的一生了,涛子,嫂子真的很痛心啊!”

涛子默默地垂着头,听嫂子责怪,等着嫂子训斥。他知道,嫂子责怪得对,都怪自己冲动,不计后果,可那时人成了被欲望支配的动物,根本就没法用脑子去思考,等到能思考的时候,一切又都晚了。

嫂子没有训斥,她的不乐意在看到快乐地蹦跳着过来的张希时,全没影了。这是多么漂亮,多么富有青春活力的小女孩啊,莫说涛子敌不过她的“美色”,就是换了自己,也难说就一定能敌得过呀!

“嫂子,这么早呀?”张希笑着打招呼。

嫂子笑道:“嫂子今天要去等宣判,睡不着呀!”

张希不依了:“不来了,嫂子一大清早就说丧气话!”

嫂子见张希撒娇的样子,温婉可人,一把就揽了过去,刮了她的小瑶鼻一下道:“好,嫂子不说丧气话,咱们走吧!”

第五十一章 保住子宫

医生看了x光片和检查报告,对嫂子道:“你患的是子宫肌瘤,颗粒不大,数量也不多,还算幸运。这病要晚些发现,就麻烦大了。”

嫂子惶惶地道:“医生,子宫肌瘤是什么病呀?癌症吗?”

医生笑道:“看样子你对这病一无所知啊,这么跟你说吧,子宫肌瘤是女性生殖器官中最常见的良性肿瘤,也是人体中常见的肿瘤之一。子宫肌瘤主要由子宫平滑肌细胞增生而形成的。其确切的名称应为子宫平滑肌瘤,通称子宫肌瘤。你注意听我说了吗?这是良性肿瘤。”

嫂子心里扑扑地跳,小心地道:“良性肿瘤是癌症吗?”

涛子插嘴道:“良性肿瘤当然不是癌症了啦!”

医生笑道:“这位小同志说的对,良性的当然就不是癌症啦!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啊,如果任其发展,一样可以要了老命哦。我给你说啊,你现在的情况,其实已经相当危险,病情稍微发展,就只能摘除子宫了。摘除子宫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

嫂子点点头又摇摇头,眼巴巴地望着医生。

涛子又道:“摘除了子宫,女人就不是完整意义上的女人了!”

医生笑道:“小伙子,看你年纪不大,倒懂得多啊?你是她什么人啊?兄弟?还是爱人?”

嫂子红了脸道:“涛子,别打岔。嘿嘿,医生,他是我兄弟,年轻不懂事,话多了点,你请原谅哈!”

医生笑着说:“杜静啊,是叫杜静吧?你兄弟说得没错,女人,摘除了子宫,真就不能算完整意义上的女人了。所以,我们女人要好好地爱护自己的子宫啊#狐是我们女人的宝贝,知道吗?”

嫂子点点头,不自觉地将手伸到腹部,轻轻地抚摩了一下。张希也几乎是本能地抚摩着自己的小腹。

“医生,我的子宫有救吗?”嫂子小心地问。

医生道:“你听我给你讲哈,就算我给你普及一下医学知识。如果肌瘤体积大、症状重、保守治疗无效或有恶性病的,就只能摘除子宫了。这种手术的优点,是完全摘掉了子宫肌瘤,也就能根除其所有症状。但是,摘除子宫后,病人将丧失生育能力,并不会再有月经了。据统计,34%的妇女在手术后2年内出现卵巢衰竭和更年期症状。子宫切除还会影响盆底的完整性,缩短yīn道,使性生活受到影响。同时,子宫切除后卵巢功能早衰,雌激素减少,心血管发病率上升,病人容易出现肥胖、高血压、心脏病、骨质疏松症等不良反应。而且手术后需要4—8周的恢复期,那可真是遭罪啊!”

嫂子吓得脸色都变了:“医生,那我的病呢?是不是也要摘除子宫?”

医生笑道:“刚才我说了啊,你算幸运的,发现得早,肌瘤不大,数量也不多,不必摘除子宫。”

嫂子惴惴不安地道:“那该怎么治啊?”

医生道:“放心吧,我们给你用宫腔镜进行子宫肌瘤切除术,可以对长在子宫内壁的小肌瘤进行微创摘除,替你保留子宫,手术后不影响生育,恢复也快,48小时就可以出院。你觉得好不好啊,小妹妹?你这么年轻,老天也不会让你失去孕育生命的子宫啊!何况我们都是女人呢?女人更知道子宫对于女人的意义,你说是不是?所以我更不会让你失去子宫的!”

嫂子听说能保住子宫,而且住院时间不长,高兴得直掉眼泪:“医生,这是真的吗?”

医生正色道:“当然是真的,我像和你开玩笑吗?不过——”

“不过什么?”嫂子刚刚放下的心,陡地又被提了起来。

“不过啊,这种手术不能完全根除病灶,复发的几率很大。所谓有利必有弊嘛。你要有思想准备。不过也没啥大不了的,只要每年定期做一次检查,早发现,可以药物治疗。总之,你大可以放一百个心!”

这时,涛子又插嘴道:“医生,怎么做了手术还会这样?”

医生笑道:“小伙子,还在读书吧?你上网查查就知道了,呵呵!我看你们大老远的来一趟不容易,如果钱带足了,就住下吧,我早些给你做。”

嫂子怯怯地道:“估计要多少钱啊?我们钱带得不多。”

医生道:“也是,你们怎么可能带很多钱来检查呢?这样吧,你们先去筹钱,然后再来手术。钱吗,宽备窄用,准备个万把块吧,啊!”

嫂子高兴地道:“我们马上就去筹,会很快的!”

“要尽快啊!千万别拖,别小病拖成大病!”医生叮嘱道。

医生说着,去给后面的病人看病去了,嫂子三人便出了门诊室。

三人出了医院,在门外站着。涛子道:“嫂子,我们回去凑钱吧。”

“别急,等我打个电话再说。”嫂子说着,对张希道,“张希,把你手机借我用一下,行吗?”

张希忙把手机递给嫂子,嫂子笑道:“张希,我不会拨呢,你教我吧。”

张希于是又来教嫂子拨号,号拨通了,嫂子等电话的时候,涛子问:“给谁打?我们重庆也没熟人啊!”

嫂子不说话,一会儿那边说话了:“你是哪个哟?打错没得?”

嫂子听出了对方的声音,笑道:“曲子,是我,杜静!”

涛子吃了一惊:“原来你是给他打!”

曲子似乎更吃惊,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曲子,我有事想见你,行不行?”嫂子道。

“嫂子,你,你在哪里?我可是在重庆!”曲子嗫嚅道。

“对呀,知道你在重庆。你要在其他地方,我也见不了你。我现在在重庆肿瘤医院门外,你在哪里?你过来,还是我过去?”

“啊?你到重庆来了?好,好,你别走,我来找你!”

“那就这样,我等你,你快点啊!”

“好的,我马上就打的过来。”

“那我就挂了哟!”

“好,你挂吧!”

嫂子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张希道:“谢谢了,希妹子!”

张希笑道:“嫂子,怎么这么客气?多见外呀!”

嫂子逗笑道:“哦,是不该见外哈,都一家人嘛,呵呵!”

张希听嫂子话中有话,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一边害羞去了。涛子不解地对嫂子道:“嫂子,你找他干什么?找他来挨揍?我还真想揍他一顿,那个畜生!”

嫂子道:“涛子,不许乱来!曲子再有不对,事情过都过了,不许再提。我是要他给我们凑钱的,我不想再回去一趟然后又下来。我想早早地治好了病,高高兴兴地回去。”

涛子听嫂子这样说,便不再说了。他也希望嫂子早些把病治好,但曲子的事,却怎么也不能释怀,他恨恨地道:妈的,等会儿见了他,先给他两拳再说!

张希听涛子要揍曲子,心下疑惑:“涛子哥,你干吗要打曲子哥呀?”

涛子脸一红道:“我的事,你别管!”

张希一嘟嘴道:“不管就不管!什么呀!”

第五十二章 了悟人生

曲子很快就打的过来了,一下车就问:“嫂子,谁生病了?”

张希嘴快:“嫂子生病了,要做手术。”

曲子正要再问什么,不提防涛子猛然冲上前来,一拳便照他脸上砸来。他吃了一惊,头一偏,拳头擦着他的鼻尖过去,顿时将他的鼻子打得血流如注。曲子感觉一阵喝了老陈醋般的酸,眼泪跟着滚出来,不由叫好道:“打得好!再打一拳!”

涛子见曲子居然叫好,心中的怒气更盛,扑地又一拳,早打在了曲子的胸口。曲子立足不住,“登登登”地后退了好几步。张希和嫂子见涛子疯子一般打人,吓得都傻了。张希冲到涛子身后,把涛子拦腰抱住道:“涛子哥,你疯了啊?这是曲子哥!”

涛子咆哮道:“打的就是曲子!”涛子力大,一边咆哮,一边前冲,才迈得一步,便把张希带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张希恨恨地道:“涛子,你这个疯子,你连我也敢摔!我和你没完!”张希松了手,却用粉拳朝涛子身上乱捶。

嫂子见涛子还想冲上去,既怕他伤着曲子,又怕曲子还手。曲子毕竟是大人,而且是干体力活的,力气大,他要还手,涛子还能有便宜占?她顾不得许多,快步跑到曲子面前,将曲子拦在身后,将胸一挺,头一昂道:“涛子,你要打是吧?就朝嫂子来吧!”

嫂子指着自己的胸脯,要涛子往她的胸口打。涛子看着被嫂子挡在身后的曲子,恨得眼里冒火,一双拳头也几乎捏出水来:“嫂子,你别拦着,你忘了他是怎么对你的了?”

曲子也道:“嫂子,你别拦,让他打吧,打了他痛快,我也痛快!不然,我们两个都难受!”

嫂子生气地道:“还要打是吧?那就都朝我来!打死我算了,反正我也命苦,活着也没意思!我不是要做手术吗?我不做了,你们两个把我打死得了!”

涛子见嫂子说着就哭了,哪里敢再行凶,一把把嫂子揽在怀里道:“嫂子,别哭,我不打还不行吗?”涛子一边安慰嫂子,一边恨声对曲子道:“以后再找你狗日的算帐!”

曲子不敢再触涛子的霉头,忙去问张希:“希妹子,嫂子是需要钱吧?多少?”

张希紧紧地盯着抱住嫂子的涛子,眼里涌出了泪水,突然,她哭喊了起来:“涛子,你是个混蛋!”

曲子吓了一跳,回头看时,原来涛子仍然紧紧地抱着嫂子。嫂子也委屈地把头埋在他怀里,抽动着双肩。曲子心里难受,却没有像张希那样哭叫,只是呆呆地站着而已。

好一阵,嫂子不哭了,她挣脱了涛子的拥抱,揩干了泪水,强笑道:“看我,真没出息,说着说着就哭了!”

曲子见嫂子没事了,便轻轻问道:“嫂子,要钱吧?多少?”

嫂子看了看附近,见没人注意,这才道:“要万把块呢,我们没带那么多,我知道,你身上有,能不能先给我垫着?”

曲子笑道:“早算到你需要了,走吧,先住进去再说,这地方说话不安全。”

嫂子听曲子早准备好了,不由得开心地笑了:“好,我们这就住院去!”

此时涛子却不开心了!原来张希已经冲到了他面前,一挥手就给了他一耳光!张希打过了,又哭闹道:“你真无耻!你竟然连嫂子都敢抱,还吻她的头发!”

嫂子的脸红了,她似乎真就感觉自己的头发湿了,而且带着涛子的唾沫香!

涛子捂着脸,闭了眼,痛苦地道:“张希,打吧!打了我心里还好受一点!”

张希大叫道:“我不打,我就不打!我要让你难受一辈子!”

嫂子没想到张希对涛子抱了自己反应会这么大,尴尬地道:“张希,都是嫂子不好,不该哭,不该装脆弱,你骂嫂子吧,不关涛子事!”

张希扬起下巴,气冲冲地道:“还有你!你还是他嫂子吗?你简直就是他情人!”

嫂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羞得真想寻条地缝钻进去!

涛子听张希骂嫂子,心里陡地升起一股怒火:“张希,你骂我,打我都可以,不许骂嫂子!”

张希冷笑道:“哟,心痛了呀?心痛干吗还站着,去抱她呀!啊,去抱啊!”

涛子没想到张希居然有这么可恶的一面,一时气急了,手一伸,就在张希的脸上抽了一耳光!

张希捂住被抽红了的脸,泪眼汪汪地道:“你打我?你敢打我?哇,我不活了我!”

张希哭嚎着,就要往墙壁上撞,寻死觅活地,吸引了很多人驻足观看。涛子见张希闹得实在不像样子,一把抱住了她,任她踢腾,拳击,哭闹,就是不松手。

嫂子见刚才涛子和曲子打起来,现在这两人又这样,而这都是为自己而起的,心里很难受。她黯然地对曲子道:“让他们两人闹,我们住院去。我真累了,早该住院了!”

嫂子和曲子花了老半天时间才住下,正想让曲子去看看那两人怎么样了,涛子却带着张希找来了。两人竟然又有说有笑的了!嫂子直摇头,她想不明白,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跟六月的天一样,喊雨就雨,喊晴就晴。

手术很快就做了,做得很成功。

出手术室,嫂子像年轻了几岁似的,显得很兴奋,她要涛子把手给她握着,听她说:“涛子,嫂子没事了,真的,没事了,医生说的!”

涛子含泪笑着,点着头。他们身边没有其他人,就他们两人分享手术成功的欢乐。张希要上班,曲子也要去扛棒棒。

“涛子,嫂子没事了,真的,医生说的!”嫂子显得第一次这么罗嗦,翻来覆去说这一句话。

涛子笑着道:“嫂子,我知道了,说第二遍了!”

嫂子不好意思地道:“还说一遍可以吗?还说一遍就不说了,呵呵!”

涛子道:“嫂子,说吧,说一百遍我都爱听。”

嫂子笑道:“涛子,嫂子只有这一刻才懂得,健康对一个人多么重要!健康,是生命的第一保障哦!”

“说得没错!”涛子道,“嫂子,想吃什么?我给你买去。”

“我什么都想吃,可一时却想不起要吃什么了,呵呵,就随便吃点吧。”嫂子笑道。进手术室前的恐怖,手术中的紧张,全化成了手术成功后的喜悦,嫂子感觉自己的生命在重新焕发生机。她似乎看见枯萎了一冬的小树,正抽出嫩叶,绽出新蕾。

嫂子在医院养了两天,便匆匆出了院。上车前,涛子被张希拉到一边说情话去了,嫂子对来送自己的曲子道:“曲子兄弟,回家吧,婶子很想你,她要我给你说,她不会再管你的事了。”

曲子黯然道:“嫂子,我到重庆,不光为了我妈!你虽然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了我,但我不能原谅我自己!要不是算着你是急着要钱花,我是没脸来见你的。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嫂子苦笑道:“曲子,你这是何苦?嫂子都不介意,你干啥还耿耿于怀呀?”

曲子悠悠地道:“嫂子,你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动心,也是唯一一次动心的女人,可我却犯混,既玷污了你的名声,也玷污了自己的感情!我这辈子还配得到爱?还配继续在清溪村生活么?我还有什么脸面回去?我妈那里,我会打电话的,我妈实在要我回去时,我也可以短时回去一下的,你别为我操心。回去好好养病吧,希望你能身体健康,生活幸福!”

嫂子见曲子一脸落寞的样子,心里真有些不忍。但她终于还是忍住了,笑着说:“曲子,嫂子也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幸福。我会把钱还给婶子的,你缺钱时,我叫婶子给你汇下来。”

曲子笑道:“嫂子,重庆地方多大啊,哪里不找钱?我还能饿着肚子?就是捡破烂卖,我也能养活自己呀。好吧,你们快上车,到点了。”

见上车时间到了,涛子和张希也过来了,嫂子和涛子告别了张希和曲子,进了剪票口。

列车在山间飞奔,嫂子望着迎面扑来又飞快倒退的青山,突然升起一种感触,觉得人的一生就如这飞奔的列车,人生的艰难时时会像一座座山峦,迎面而来,但又总会飞逝而去。列车不会因此而停下的,它总会沿着它自己的轨道,永无休止地运行。人生也应该如此!人生的列车,就应该在命运的轨道上,朝着目的地飞奔,生命不息,前行不止。就算累了的时候,我们会在一个个小站稍事停歇,但却不会在某个小站永远停止……这种关于人生和命运的感触,让嫂子感觉很兴奋,很充实。以前花很久都想不通的问题,她竟然在列车的飞奔中了悟了。

第五十三章 我要娶你

到家了,嫂子有一种二世为人的感觉。仿佛这个家曾离自己很遥远,遥远得像梦一样不可捕捉。现在,家却真实地呈现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这是多好啊!桃树、篱笆、瓜菜、畜棚,安详行走的鸡鸭,嗷嗷折腾着的肥猪,晃着尾巴的看门狗,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的老屋……这些曾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事物,曾经都差点远离自己,或者说,自己差点远离这些!现在,我又触摸到它们了,听到了它们的声音,闻到了它们的气味,看到了它们的形体!是啊,天亮的时候能够睁开眼睛,就是生命的一种馈赠;睁开眼睛能看见天光,就是命运的一种恩赐。我有什么理由不好好活着啊。

都说人在病中是易感的,不错,嫂子可谓感慨万端了。

左邻右舍都来慰问过了,叔伯婶娘都来细问过了,娘家嫂子也匆匆赶来了。说是回家静病,倒热闹得跟赶集似的。

第二天,嫂子娘家嫂子来了,买了大包水果,还捉了一只鸡。嫂子笑道:“看把你累的,又是水果又是鸡,好像我坐月子似的!”

柳嫂子道:“妹子,你可不就是坐月子!”

嫂子道:“我没事,一个什么微创手术,不打紧!”

柳嫂子道:“妹子,真高兴你没事,听涛子婶子说你得了那什么病,把嫂子都差点吓落魂了!现在我放心了,没事了!”

嫂子笑道:“嫂子,还是你关心妹子啊,上次让你难堪了,真不好意思!”

“快别说了,那也不是你的意思,再说,就算是你的意思,嫂子也不可能生自己妹子的气啊,你说是不是?都是涛子那小子干的好事,让我在朱伟面前丢尽了人!”柳嫂子笑道。

“什么都是我的事?”涛子从厨房里钻出来,扬着勺子道,“看你都给嫂子介绍的什么对象?像头猪样,你还好意思怪我!我还没找你呢!”

“是,是,都是你柳嫂子的不是!”柳嫂子笑道,“你柳嫂子给你嫂子找的不好,那你帮你嫂子找啊,要帅的啊,不帅,老娘我也装疯撵他走!”

涛子笑道:“柳嫂子,你放心!我想清楚了,等我长大了,我就娶我嫂子!”

柳嫂子呆了,结结巴巴地道:“涛,涛子,你,你龟儿子,莫,莫乱说!”

涛子坚毅地道:“在别人面前我都没说,就跟你和嫂子说,你们反正也不会拿出去乱宣传的,呵呵!”

嫂子羞红了脸,一团幸福的光晕升上脸颊。但她哪敢享受这样的心理幸福啊,她立即装着生气的样子,朝涛子喝道:“涛子,你要再胡说,我们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涛子吓了一跳,缩回厨房去了。

柳嫂子定了定神,试探地道:“妹子,看涛子那小子的样子,不像是说假话,原来,那小子小小年纪,心里还装着大文章啊!你倒是怎么想的啊?”

嫂子苦笑道:“嫂子,他还是一个孩子,能听他瞎说吗?他是孩子,我们可都是大人!”

柳嫂子逗笑道:“我看也不错的哦,就依了他吧,你们现在就把房圆了,呵呵!”

“嫂子,要死呀!”嫂子嗔道,她想都不敢想象,自己和涛子有一天能躺在同一张床上。

“呵呵,我妹子害羞了!”柳嫂子开心地笑了起来。

嫂子正经地道:“嫂子,你千万别把这话当真!以后呢,还得多为妹子留心哦,要不,你妹子就真得守一辈子寡了!你想想啊,他瞎说,我们能跟着瞎想吗?啊?”

柳嫂子微笑道:“放心吧,嫂子什么事不上心可以,这事还能不上心吗?”

嫂子笑道:“哥哥大半年不在家,你日子也难过吧?嘻嘻!”

柳嫂子掐了嫂子一下,嗔道:“你也不是好人!”

柳嫂子在妹子这里耍了半天,便匆匆回去了。嫂子因为涛子再次提起娶自己的话,不得不把涛子叫到床前道:“涛子,别老说要娶我,这话别人听了会笑话你,也会笑话我的!”

涛子倔强地道:“我就说,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笑话!”

嫂子苦笑道:“涛子,你不在乎,可嫂子在乎啊!你还小,什么都不懂!别人会以为你说的是疯话。可嫂子呢?嫂子是成人,别人会以为嫂子多么的不检点,勾引你这未成年人,害你说这样的疯话,甚至害你书不好好地读,大学不好好地考,甚至还会说,是嫂子,害你在外面乱搞!涛子,这话,以后再也不要说了,算嫂子求求你了,好不好?”

涛子内心极为矛盾地道:“嫂子,我真是这样想的啊!好吧,我现在可以不说,但有一天我如果正式向你求婚了,你不许拒绝我!”

嫂子笑道:“求婚?呵呵,涛子,如果到时嫂子还没改嫁,再说吧!涛子,你和张希都那样了,你不能抛弃人家,知道吗?别可怜嫂子了,多想想你自己吧!”

涛子淡然道:“我的事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嫂子,我不是可怜你,是真真正正地爱你!”

嫂子的笑容顿时消失了:“涛子,又说混话!听你说得跟没事似的,你怎么处理啊?”

“总之我能处理好就是了!”涛子道,“嫂子,我并不爱张希,我和她不存在什么抛弃不抛弃的事!我现在要读书,其他什么都不谈!”

嫂子笑道:“所以嘛,以后凡是娶呀娶的话,都不要提!不过,涛子,嫂子还是要问一问,和张希在一起,你感觉快乐吗?”

“不,不快乐!”涛子摇头道,“能快乐得起来吗?我从没感觉和谁相处有这么令人脑壳痛的了!”

“那,你们商量过以后怎么办了吗?”嫂子担忧地道。

“商量什么呀?她反正不在乎,说是不在乎一生相伴,只渴望一朝拥有!”涛子咕哝道。

“真是那样的吗?”嫂子怎肯相信张希会这样?那天在医院门外吃醋的样子,可不像这么豁达。

涛子愁眉苦脸地道:“当然不是!”

嫂子道:“现在的女孩子,也许会有一些希奇古怪的想法,但谁的脑子都不会进水,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所以,唉!”

涛子后悔地道:“嫂子,都怪我一时冲动!”

嫂子望着涛子,爱怜地道:“涛子,人嘛,尤其是年轻人,谁没个冲动的时候呢?冲动是可以理解的,但冲动的后果,有时却是难以估计的。所以啊,你以后要学会克制,知道吗?”

涛子点点头道:“嫂子,我懂了!”

嫂子道:“涛子,那天坐车回来的时候,我突然觉得,人的一生啊,就像列车在山里跑,困难会像山一样,一座又一座地挡在前面,但列车不会停止,即使在某个小站停歇,也不会用太长的时间。为什么呢?因为它要到它的目的地去。目的地没到,就永远要飞奔。这个比喻虽然不太恰当,但是,我觉得对我们很重要,因为,我找准了自己的轨道,我也要开始飞奔了!”

涛子呵呵笑道:“嫂子,你找准了什么轨道?说来听听。”

嫂子道:“是你说的啊,除了要为你和宝宝活着,还要为自己活着啊!”

“就为这个?可你怎么飞奔呀?”涛子不解地道。

“涛子,嫂子要为你们活着,首先得解决经济问题,对吧?所以,嫂子现在首先要干的,就是尽快开张营业咯!”

涛子笑道:“嫂子,我真为你高兴!”

嫂子道:“涛子,别光为我高兴,你的轨道是早就选择好了的,目的地也是早就定好了的,你该知道怎么跑吧?沿途小站再怎么好,你也不会停下太久,对吧?好好告诉张希你的目的地,啊!你们都还小,不能就这样自毁了前程!”

涛子点点头,坚定地道:“嫂子,我从来都没动摇过自己的信念,你放心吧!我和张希的事,会有个结果的!人,荒唐了一次,总不能就定要荒唐一辈子吧!”

嫂子听出涛子话里的意思,心里满是忧郁。涛子却满不在乎,掐算着道:“嫂子,将圈里的四头肥猪卖了,把老房子处理了,我们尽快搬上去吧。”

嫂子笑道:“看你说的真简单!卖猪倒是没问题,好几个杀猪的都来看过,价钱也出得还可以,我原打算等收稻子时才卖,那时价钱会好些,现在看来是等不及了。房子哪来那么容易就脱手呀?”

涛子笑道:“婶婶家房子窄,他们会要的,叔叔早些年就想起房子,一直没批到地,现在有现成房子,他还不高兴?”

嫂子为难道:“只是一家人,不好意思说钱。这老房子虽然是小青瓦房,可好歹也是砖房,总可以值个万把块的。”

涛子笑道:“嫂子,婶婶拿出那三千块存折的时候,连手都没抖一下,多好的婶婶啊!我决定了,这房子,三千块,转给婶婶得了。还有一些家具,搬套间去委实不好看,以后我们添好的,就一并送给他们得了!”

嫂子看着涛子,惊讶地道:“涛子,你真大方!嫂子真有些舍不得呢。”

涛子道:“什么舍不得呀,以后我们靠着他们的时候多着呢。再说,你一旦生意打开场面,也不在乎这几个钱。”

嫂子道:“既然你这样决定了,那就照你说的办吧。不过,房子便宜卖给叔叔了,家具就送给伯伯吧,不然,伯伯有意见。”

涛子笑道:“还是嫂子想得周全!行,就这样吧!明天我就找屠户来买猪!好歹争取你身子好利索后能搬上去。”

第五十四章 五N 种结局

校旱写到这个时候,本来该在嫂子缝纫店开张的鞭炮声中,在硝烟弥漫的门市前,在蓥城大道两边涛子贴得到处都是的小广告里结束了,但我知道,这样结束,文友们是不舒服的。你们爱看大结局,这是人之常情。没看到大结局,你们甚至可以拿砖头砸偶脑袋,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但作为作者,偶不喜欢有这样的结局。简单点说,我的校旱,没有真正的结局。这里之所以弄几个结局出来,是想满足你们喜欢大结局的愿望,同时也想让你们明白,其实每一种结局,都是充满变数的生活演绎的结果。结局前面的路,走法不同,结局就不同。作为网络版的《亲亲的嫂子》,就到这里了,省略了结局前的这段充满变数的路。这段路,谁都可以去续写,不一定非得看偶怎么写。

好了,废话说完,看结局吧!

[第n-1种结局]

五年,弹指一挥间,涛子已经是某名牌大学的大三学生了。高二的时候,他和班上几个成绩好的同学被学校选派去参加试考,竟然上了重点线,他认为即使再读一年高中,考出来的成绩也无非就这样了,于是和嫂子商量了一下,就去读大学了。如今的大学可真够宽容的,居然允许学生结婚,这不,涛子今年刚满二十二岁,就想结婚了。

此时,正是晚上九点,他盘腿坐在床上,正通过qq和嫂子联系结婚的事呢。嫂子还在犹豫,涛子便催:“还犹豫啥呀?都用电脑了,你还怕什么?”

嫂子富了,她凭借自己的勤劳能干,制的窗帘又价廉物美,收入相当的不错。更可喜的是,她的三套住房,去年竟然以每套十万的价格卖了出去,不但收回了建房的全部成本,还狠狠地赚了一笔。门市租金也涨到了五千,有人还愿意出二十万买她一个门市,但她不愿意卖,觉得收租金其实也是不错的选择。

她学会了使用电脑。用电脑是涛子的主意,说是可以和他天天视频。后来,嫂子发现,原来网上也是可以卖东西的,于是又在涛子的帮助下,开了个网上商店,专营窗帘,居然也很挣钱。

嫂子的病没有再复发,她的心也活了,和涛子结婚吧,我也该好好享受享受做女人的福气了。于是,她在qq表情里选出了那两只接吻的企鹅,发给了涛子……

不解的读者会问,那张希呢?曲子呢?

曲子去年带了个漂亮的重庆妹妹回来,在家乡举行了婚礼,没住上半个月,两口子就又回重庆去了。听说,他们开了个小杂货店,生意很不错。何婶子怕自己的嘴惹事,尽管儿子媳妇要她到城里去给他们带孩子,她总是不去。她现在经济条件好多了,也很少骂人了。有人问她:“何婶子,怎么不骂人了?”何婶子便老实回答:“以前那不是穷的吗?还提它干啥?”其实,何婶子是不是穷的,大家不知道。但现在她是真富了,富了就不骂人了,大家却都是知道的。

张希经姑姑的介绍嫁到了重庆郊区,一个繁华的小镇。丈夫是一鞋厂老板的儿子,有钱。小两口还很恩爱呢。和涛子的那点事,她早就忘脑后去了,现在不经意地回想起来,还觉得特幼稚。“纯洁就等于幼稚!”这是她的名言。

写到这里,我叹了一口气,他们都有了美满的结局,而我呢?我还得写出他们的第二个结局!(点评:这个结局可能是大家最想看到的,所以放在最前面。人都渴望自己有个美好人生,同时我们还喜欢推己及人,这是我们善良的体征,因此我们都希望经历了太多磨难的嫂子能有个美好的结局,让她在精神和物质上都富起来。经济上,让她生意兴隆,财源滚滚;精神上,让她与涛子缔结良缘,恩爱白头。这个结局的局限在于,太过善良和美好。其实,就偶所在县的情况,处在城乡结合部的十字街的建筑面积一百个平米的三居室,目前顶多卖到400元/平米,尚卖不到十万那样的价钱;门市租金更没那么高,能有2000元已经很不错了,按租金与房产的价格比,门市能卖到十万就算不错的了。当然,嫂子建房赚了,这是不争的事实,这是社会发展进步的功劳。另外,嫂子的窗帘生意很挣钱,在乡镇,任何挣钱的生意,都会引来同行的竞争,而且可能是恶性竞争,嫂子的窗帘事业也会遇到这样的竞争者,发展网上商店倒不失为明智的一种拓展。)

[第n-2种结局]

五年,弹指一挥间。嫂子新修的楼房,看上去已经有些陈旧了,雨水剥蚀了那些原本光泽透亮的瓷砖,斑斑驳驳的,在阳光下晃眼。嫂子的门市里,几个小姑娘正在忙着缝制窗帘,她们的身后,挂着一排色彩鲜艳的窗帘,在窗帘旁边,坐着一个容颜憔悴的中年妇女,只见她面容苍老,眼袋松弛,皱纹横生,体态臃肿。五年不见,才刚过32岁的嫂子,看上去像年过五十的老太婆了。

嫂子的病在第二年复发,检查时,发现肿瘤有恶性病变,不得不拿掉了女人孕育生命的子宫。两年后,嫂子不幸成为了医生说的那34%中的一员,卵巢功能早衰,青春,在一年间痛苦地消失了。

涛子还在大学苦苦地挣扎、等待,他还有半个月就年满二十二周岁了,到时,他就能结婚了。他说过,他长大了就要娶嫂子,他一直记得那个诺言,他一定要实现它……

曲子和张希的结局,同上,此不赘言。

(点评:这个结局是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我们善良的心地不希望看见如此不幸的结局。但这种结局是有一定的可能性的,我们不能排除。关键是,嫂子的生命真要这样脆弱了,涛子还会信守自己的诺言吗?嫂子会答应跟涛子结婚吗?爱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是真的吗?这里面变数太大,此结局基本不能成立。)

[第n-3种结局]

五年,弹指一挥间。嫂子的三居室的客厅里,两个小孩正歪在沙发里,守着动画片津津有味地看。嫂子在饭厅一声喊:“你们俩小家伙,吃饭了!”两个小家伙顿时起立,争着朝饭厅而去。

这俩小家伙,大的,自然是宝宝;小的呢,今年4岁,是涛子那年一夜荒唐留下的根。

张希怀上涛子的孩子,死活不肯拿掉,没法,只好让她当了未婚妈妈。张家通情达理,没有找涛子的麻烦,在涛子被迫答应等年龄一到就和张希结婚后,放了涛子一马,让他好歹进了大学。张希似乎并没打算跟涛子结婚,生下孩子后,根本就不尽当妈妈的责任,扔下孩子去了南方,四年了,杳无音信。嫂子怕苦了小家伙,领了过来抚养。

看着这个苦命的孩子,嫂子想起了自己,想起自己,她又想起了一个美丽的诺言,那个如梦的诺言,不知道今日的涛子,是否还记得……

涛子,正在大学里苦度时光。他在等,等自己二十二岁生日的到来。他的决心已经下了,生日那天,他要郑重地向嫂子求婚……

(点评:这个结局让人充满期待,不失为一种好结局。可惜了张希,她竟然没找到涛子学校去,大吵大闹,然后让涛子失学,回家,结婚,然后庸碌地和自己过一生。)

……

[第n种结局]

……还是让大大们自己去设计吧。

记住,偶的校旱是在嫂子的开业鞭炮声里结束的,这些结局,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结局。好了,校旱的尾声,就到这里了,一个多月的辛苦,换来了骂声,也换来了大家的喝彩声,这就够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只要大家在看书时快乐过,偶的心愿就达到了。

最后,只想告诉看书的朋友们,尤其是正在青春年少的朋友们,嫂子最后对于人生和生命的了悟,是在大病之后的了悟,很有启迪意义,希望你们也能在自己的轨道上,飞奔前进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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